《杪秋》
第1章
余冉遛完狗回来,看见楼底下多了一辆灰色奥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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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挺漂亮,余冉路过时多扫了两眼,就见奥迪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里头有人叫:“hey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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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停下脚步,弯腰朝车里看,驾驶座上坐着一男的,朝他呲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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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盯着他头顶蓬勃的荧光绿看了好一会儿:“纪培明,就算你女朋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滚滚滚,人我还在追呢,你盼我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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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这头绿是?”
纪培明用手铲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对着后视镜欣赏:“我没跟你说吗?我爸今天再婚,我刚给他贺喜去了,他老高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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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鼓掌:“这场子砸得好。”
纪培明他爸当年高娶,凭着岳家的帮助在虹城站稳脚跟,后来不知道哪根脑弦抽了,也学着人在外头包年轻女孩子,东窗事发之后,他爸死活不愿意离婚,拖了一年多,纪培明的舅舅出面,才把这事结了。
那时候纪培明正在上初中,余冉跟他是同桌,听他说那女孩子挺着肚子闹上门,求纪培明他妈给房给车给钱,说是他爸答应的,一样没给。
父母离婚之后过几年,纪培明就把姓改了,随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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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把车门锁解了,余冉把狗赶上车,回家里拿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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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天要去首都拍个杂志,拍完就飞影视城拍新戏,预计有两三个月着不了家。
纪培明这趟来,就是专门来接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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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拎着半袋狗粮下来,看见奥迪副驾驶窗里露出半边萨摩的头。一老太太背手牵着一只小泰迪,站着窗边冲驾驶座的人打招呼:“旺财家的,怎么染这么一头色?”
典型的邻居式认人法。
说来惭愧,余冉身为一个目前小有名气的男明星,在自家小区里也只能沦落到凭狗识人,不牵着狗,邻居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纪培明习以为常:“好看吗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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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道:“有点儿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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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拎着狗粮走近,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把狗粮往窗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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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赶紧拦他:“放后座去,把狗也弄后头去,你坐这儿,顺便去我家吃晚饭呗,吃完了我再送你回来。”
余冉正愁晚饭吃什么,不多跟他客气,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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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路上顺畅,仅用了四十分钟左右便到了纪培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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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家境不错,住在虹城有名的富人区,每栋别墅都自带一片独立的草坪。
余冉下车,把旺财的绳解了,放它独自去野。
二人从车库门进了室内,阿姨端了个果盘来,又钻回厨房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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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电视机开着,在放一部都市偶像剧,声音开得很大。
大约是阿姨独自在家太寂寞,开了电视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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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闲来无事,组队玩起手机游戏,激战正酣,大门开了也没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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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身草屑泥土的旺财扑到人身上。
余冉操纵的角色正连滚带爬地逃命,猝不及防被旺财这么一扑,手机滚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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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制住躁动的萨摩,一手去沙发底下捞手机:“旺财,你还是不是爸爸的乖崽?”
纪培明幸灾乐祸:“2-5了法王,丢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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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游戏?”
这声音来得突然,二人俱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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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坐直了身体,惊喜道:“舅,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外地吗?”
余冉回头去看,沙发后立着一个身量颀长的年轻男人,他一手挽着,上搭了件西装,头微垂,另一只手正取下鼻梁上架的金丝边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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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来,你妈妈让我过来吃晚饭。”
余冉极少遇见他,见到人时不免有些紧张,在男人看过来时跟了句:“纪先生好。”
男人握着眼镜,冲他点了点头:“你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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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上了楼。
一只白胖的影也欢快地跟了上去。
余冉叫了声,旺财头也不回,纪培明伸脚踹他:“快点,大哥,你中路塔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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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上楼了。”余冉捡起手机,反踹回去,又说了一遍,“旺财跟着你舅舅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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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眼也不抬:“上个楼而已,它又不是没上过。你快点,塔真没了。”
晚七点半,纪培明的母亲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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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餐结束,已近九点,余冉明日要赶早,便急着告辞。
纪母听见他告辞,不免挽留:“怎么就走呀,餐后水果还没上呢,吃完再走吧。”
余冉抱歉:“明天一早的飞机,今晚要早点休息,水果你们吃就好,我有空再来看您。”
“那你等等,带点水果回去吃。”纪母说着走进厨房,“吴姐,拿保鲜盒装点水果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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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纪培明正在给旺财倒狗粮,余冉看着,正想提醒他别倒太多,旺财已经够胖了,就听见个声音问:“你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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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纪培明的舅舅。
余冉顿时紧张起来:“香和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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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考了一下:“鸿治路那个?”
余冉沉默了下,其实他对街道的名字并不熟悉:“……就是丹佛百货附近的。”
“那就是。”他下了结论。
纪母提了装好的保鲜盒出来,交给余冉:“开了车来吗?”
“谢谢阿姨。”余冉接过袋子,“没开车,纪培明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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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听见自己的名字,大声道:“等等,我给旺财装点水就来。”
“不必他了。”余冉听见纪培明的舅舅说,“我正好路过,可以捎你一程。”
余冉还没回,纪培明在客厅那头道:“好啊舅舅!你帮我送送他,他就住香和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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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一下,我上楼拿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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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决定了。
余冉只好道:“那谢谢纪先生了。”
黑色奥迪披着满身霓虹,在巨大的城市交通网路中穿行。
前方红灯,车辆缓缓停下,余冉认真地目视前方,车内唯有电台的音乐声。
他上车时拉后车门没拉动,只好坐在了副驾位。
“会冷吗?”
余冉回头看声源:“什么?”
纪先生又重复了一遍:“空调会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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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这才醒悟过来似的,摇了摇头。
车辆重新启动前,纪先生还是伸手将空调调高了两度。
余冉的视线滑过纪先生的长西裤,自己的家居大裤衩,重新落在窗外。
他想起自己头一回见他,是在几年前,高中的校庆上。
高一那年校庆恰逢整数,以前毕业的那些知名校友受邀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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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和纪培明初中同桌三年,升了高中还是同班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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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那天是周末,还是很多学生到学校凑热闹。从高一一班的教室的窗户看下去,可以看到校门,纪培明把正在背书的余冉薅起来,指着校领导簇拥的那个年轻男人,跟他说:“那我舅,纪肖鹤,就楼下大厅知名校友展示墙上贴的那个。”
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余冉记得他的脸,在一群中老年男人的照片里,年轻的那个总是尤为突出,更别说这个年轻人长相出众。
举办校庆的礼堂学生进不去,但是有消息从里头传出,纪肖鹤为母校虹城中学捐了一栋楼,并成立教育发展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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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是第一批受益人,因此,他在校庆那天被班主任叫到礼堂后台,和其他受益学生一起,见了纪肖鹤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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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凭关系混入其中,他们进去的时候,纪肖鹤正在后台的休息室里和校长说话。
领学生进门的老师向纪肖鹤一一介绍他们的情况,他很认真地听着,那时候他没有戴眼镜,很多学生都在偷偷看他。
老师介绍到余冉:“这是余冉,我们高一一班的尖子生,初中时候成绩就很好,高一几次月考都是全年级排名前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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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含笑:“我认识。”又目视余冉,“培明经常提起你,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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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不知如何回他,只好学其他人,在握手的时候小声向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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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电话进来,切断了电台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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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回神,发现又堵在了红灯前面,看情况,没个两三趟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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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城的夜晚总是很忙。
电话被接通,一声“哥哥”响彻车厢。
他竟然开的车载免提。
余冉默默心想:无意偷听。
却又忍不住疑惑,纪肖鹤哪来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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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纪培明的福,余冉对纪家的亲戚结构十分明晰。
纪肖鹤是老来子,只比纪培明大了1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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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纪家,比他年纪大的并不一定比他辈大,比他年纪小的一定比他辈小。
纪肖鹤似乎有些热,趁等红灯的空当把衬衫的袖口往上折了几分。
“什么事?”
那个叫他哥哥的男声问:“你在哪儿?”
纪肖鹤说:“回家路上。”
前方绿灯,车流缓缓前移了几步,那个男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你今天回来,你怎么不来我家了。”
纪肖鹤说:“有空会去拜访的。”
“有空是什么时候?一个月都没空吗?还是虹城太大了你走了一个月都没到?”那头突然拔高了音量,听起来有些激动,“我姐姐说你们分手后还是朋友,这就是朋友的样子?!当时说会结婚,结果还不是一声不吭就分手了,你们这样做,考虑过家人的感受吗?”
余冉这下真的尴尬了。
搭个便车而已,突然遭遇情感纠纷,这个电话里的男人,受的打击好像比分手的当事人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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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的语气依旧平静:“我现在在开车,不方便通信,有事晚些再说。”
电话切断后,音乐又缓缓响起,已经换了一首了。
余冉直到下了车,目送奥迪缓缓驶离后,才泄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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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纪先生很和善,但也不想再坐一回他的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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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紧张啊,又是新的尝试……小黄给大家拜个晚年,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第2章
次日助理来得很早。余冉赖了十分钟床,被她敲了八次门,终于忍无可忍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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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显示凌晨4:12。
余冉洗漱完,一手按住右耳的耳屏,解开房门锁。
厨房里探出半个人,瘦瘦小小的一姑娘,是他的助理,李月妮。
李月妮手里抓着一个锅盖:“冉哥起了啊,我带了我妈做的馒头来,快蒸好了。”
余冉点点头,拉开餐桌椅坐下。
餐桌上放了两盒包装的豆浆,余冉一手按着耳朵,打开微博扫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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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娱乐圈没出什么事,热搜一片风平浪静,还挂着昨晚热播剧买的几条热搜。
李月妮端着蒸好的馒头从厨房里出来,看他按着耳朵,关切道:“又耳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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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点头,从前留下的毛病,没休息好就会耳鸣,入了行之后,这小毛病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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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收拾好厨房,关了室内的电源,二人一同乘着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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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出去,走了一会儿才找到车,是一辆黑色大众。
车是公司配的,李月妮刚接手这辆车的时候还是个拿了驾照没上过了路的小菜鸟,现在已经能一边熟练地超车,一边痛骂前车。
他们赶的早班飞机,降落首都机场时还不到上午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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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还有些懵,李月妮拿了顶帽子给他,他乖乖戴上了,垂头跟在她身后去取行李。
“你们到了吗?对,我们已经下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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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在和接机方联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怕人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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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等我们吧。好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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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接机口,两人被一伙女孩子跟上,跟得不紧,很有秩序,是来接机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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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跟到停车场,余冉上车前照例道别:“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今天的时间很紧,要拍杂志和做专访,等全部忙完,天已经黑了。
余冉卸完妆,和杂志方的工作人员告辞。
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余冉降下车窗,被晚风一吹,打了个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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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递给他一瓶水:“晚上降温了,要外套吗?”
余冉升起车窗,摇头,问她:“去吃什么?我想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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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摆动食指:“不行哦哥哥,要进组了,你克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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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到一家常去的面馆打包了两份面回酒店。
李月妮边吃边刷余冉的超话,刷到上午的接机图,给余冉看。
画面里其他人都被虚化了,一身运动休闲打扮的余冉在画面中心,脸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发博人是跟了他很久的一个站子,叫reve。
两年前余冉靠一部古装网络剧出道,那段时间算是他职业生涯的高光时期,热搜不断,有粉有黑,后来剧播完,当时的经纪人没有给他安排好资源跟上,渐渐热度就过去了。
当年活跃的站子不少,留到现在的屈指可数,这位便是其中最有名的那个。
底下评论和点赞都不多,余冉戳开看了眼,大多是瞎夸的。
【小咪:哥哥的耳垂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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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蔻酱:哥哥的背影真好看。】
【小余的腿毛:这件衣服的上镜率很高啊,小余穿得真好看,想买同款。】
【喵嗷嗷嗷:姐妹冷静,我买了一件,我妈说我穿这个看上去像矮了三十厘米[微笑]。】
【西瓜霜:r姐,哥哥是不是要进组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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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e1208·余冉:@西瓜霜,是的,古装哦。】
【西瓜霜:呜呜呜时隔多年我终于又能看到古装哥哥了吗。】
……
余冉把手机还给李月妮,继续看自己的美剧。
新剧预计是本周开拍,行程不赶,明日可以在首都多待一天,后日再启程去影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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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月妮约首都的朋友逛街去了,余冉中午才睡醒,床也懒得起,点了份外卖就开始打游戏。
一局出来,发现纪培明也上线了,他顺手发了个组队邀请过去,系统却显示您的好友已在队伍中。
纪培明大概又在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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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习以为常,刚想自己继续排,纪培明却发了组队邀请回来,他进队,发现是三排队伍,队里除了纪培明,还有另一个人,看头像和id明显不是女性,看段位的星星数量,是刚刚打上来的。
纪培明开了麦:“我排了。”
余冉也开麦:“嗯。”
那个id叫ah的开着喇叭,没说话。
因为有陌生人在,余冉一开始还拘谨着,但纪培明一浪起来,他也就忘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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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学后纪培明愈发没有节操,打游戏一口一个哥哥、爸爸,常常掐着嗓子装妹妹。
余冉从一开始的“再这么说话就拉黑了。”“下把就拉黑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讲话。”到现在:“再骚点。”
纪培明一句救命喊得婉转娇柔:“哥哥救我~哥哥满意了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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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操作之余,瞥到左下角对话框。
[队伍]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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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这串无语的点,暗自大笑。
那个ah和他们排了几局后退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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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问:“你朋友怎么走了,给你骚走了?”
纪培明道:“不是,他上班。”
“哦。”余冉有点可惜,“他打野比你玩得好多了。”
纪培明呸了声:“狗男人,昨天还夸人家是野王,今天有了新男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余冉懒得理他。
晚上,余冉点了外卖去洗澡,出来时发现手机在响。
“这么快。”
拿起看才发现不是外卖。
他将浴巾披在头上擦,接了电话:“妈。”
那头的女人应了声,问:“小冉,在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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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说:“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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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那头道,“也没什么事。”
落地窗外天色暗了,霓虹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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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就挂了,要忙。”
“等等!有事,有事的。”她说完这句,突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犹豫着开口:“就是……你大表弟今天跟同学出去玩,骑车把腿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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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断了?”
“断了。他还搭着他同学,把人家头摔破了,那个什么,脑震荡,人家家长闹着要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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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不想拿着手机,干脆开了免提扔在被子上:“把人摔了肯定要赔。”
“嗯嗯,是这样说。”她期期艾艾的,“最近不是要开学了,你小表弟考高中花了家里好多钱,你舅妈又快生了,在住院,突然发生这种事,哎……”
“突然发生的吗?”余冉平静道,“上次是什么时候?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前?他因为争执把别人推进水里,最后赔了多少钱人家才没把他送进去,他自己不记得,当家长的也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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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辩解:“你舅舅说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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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突然觉得疲累,伸手把床头灯拧灭了,室内沉入黑暗之中。
他想起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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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受母亲影响,他从小便认为所有人的舅舅都跟自己的一样,是需要姐姐供养的“一家之主”。
舅舅不用工作,需要什么伸手向父母、姐姐要就会得到满足,家里所有好的都要优先给舅舅。
他一度很羡慕,直到进了城里上中学,见识了更多的人和事,他才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家庭。
原来不是所有父亲都会殴打母亲,不是所有舅舅都需要供养。
“……小冉,你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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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回神,随口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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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亲舅舅,小冉,你要帮他,以后你有困难了,他也会帮你的。”
“帮我?”余冉冷笑,“这话您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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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表弟知道错了,你就帮帮他吧。妈妈求你了。妈妈知道你赚钱不容易,这回我让你舅写借条,好不好?”
余冉挂断通话,忍了忍,心中默念手机很贵的才没把手机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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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恶气没处出,余冉躺在黑暗里独自平息情绪,手机突然响了声,过会儿,又响了,一连好几下。
是微信的提示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妈妈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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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回通话似乎都是不欢而散的结局。
余冉觉得烦,把手机提示音掐了,躺了一会儿,决定出去吃顿火锅消消气。
被骂就被骂吧。
吃完火锅回来,余冉到大厅前台领了自己的外卖。
刚进房间,房门就被敲响了,他打开,果然是李月妮。
“我听见你回来的动静了。”李月妮走进房间,“一股火锅味儿!说,你去哪儿了?”
余冉十分坦诚:“你不是闻到了?”又将手上的外卖给她看,“吃粥吗?还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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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叉腰:“休想贿赂我,我要告诉蔓姐,让她来骂你!”
蔓姐是他的经纪人。
余冉毫无感情地求饶:“妮姐行行好,妮姐我错了。”
李月妮放下叉腰的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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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吗?”
李月妮笃定地点头:“有。怎么啦?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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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摇头:“打游戏输了,睡一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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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被唬,但他不想说,李月妮也没办法,只好道:“好吧,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可以睡久点。”
余冉点头,李月妮拿了外卖走:“粥我拿走了,你不能再吃了。”
他挥手:“再见。”
余冉早早躺下,结果到半夜都没睡着。
最终,他拿起手机,打开了今晚一直没看的微信。
妈:[语音]
妈:[语音]
妈:小冉,妈妈求你了。你舅舅真的没钱了,那家人堵在你舅妈的病房,不拿到钱不肯走。你舅妈这都快生了,哪能受这样的委屈啊。
妈:[图片]
妈:这是你舅舅写的借条,小冉,大家都是亲戚,亲人之间是要互相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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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没听语音也没看图片,转了一笔钱过去,打字:最后一次。
他发完这句话,关了手机,将整个人闷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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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余冉这回接的是部古装戏,反派角色,算是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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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机当天任务不重,因为古装剧的造型麻烦,演员早早就爬起做妆造。
余冉下楼时,天色还是漆黑的,凌晨的凉意扑面而来,他突然后悔没穿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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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停着两辆保姆车,余冉上了黑的那辆,李月妮拉上车门,递给他一袋面膜:“快敷上,等下好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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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敷上面膜闭目养神,李月妮在旁边读收到的消息:“蔓姐说,该发自拍营业了,你一个月没发微博了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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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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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继续读:“蔓姐还说,让你好好拍戏,她抽空会来探班。她给你接了个产品推广,过几天会发文案给你,你直接复制发微博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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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
李月妮读完消息,问余冉:“我们今天订下午茶吗?”
余冉思考了下:“明天吧,还是订之前那家,他家的鸡米花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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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好的。”
全组第一条戏是男主的单人戏,很简单,一条过了。
女主还在赶别的戏,尚未进组,于是先拍别的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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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是当红小生张淮洺,一场对手戏拍完,余冉被他叫住:“加个微信呗。”
先加了微信,又互关了微博。
下午,有人送了披萨和冷饮来,张淮洺招呼众人:“大家辛苦了,来吃点东西吧。”
众人欢呼。
余冉坐在树荫下看剧本,张淮洺提着一瓶冰水过来,叹道:“哎,好惨,自己买的却不能吃。”
镜头是照妖镜,胖一分上镜都会显出三分的效果,叫人不敢为所欲为,生怕哪天就和中年发福这个关键词一起挂上了热搜鞭尸。
余冉笑了笑,打开装着水果沙拉的保鲜盒:“吃吗?”
张淮洺也举起自己手中的一大瓶冰水:“分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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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沈瑶瑶进组的时候,余冉和张淮洺已经混得很熟了。
张淮洺是个自来熟,特别喜欢发朋友圈,经常在微信敲余冉让他帮忙点赞。
余冉一看,他发的是自拍,这人大概还有点自恋的倾向。
张淮洺翻遍余冉的朋友圈和微博,很是疑惑不解:“我以为人都是不发朋友圈就发微博,你怎么两个都不爱,难道你还玩qq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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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不玩。”
他只看不发而已。
张淮洺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小伙子,自身优势要利用起来,你看看,你长得那么好看对吧,有事没事在微博发发自拍,多收点颜粉也好啊!”
经纪人也给余冉讲过相似的话,他发过几回,后面又落了。
大概是奇怪的心理作祟,总觉得这样像“以色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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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饰演的角色是江湖人士,打戏多,没戏份的时候他就去练吊威亚,尽量让自己的体态看起来好看些。
一天下来,经常累得倒头就睡,纪培明约他打游戏也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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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李月妮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九月,请对我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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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才惊觉,竟然已经进组有半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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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第一个晚上,纪培明发了视频邀请来。
余冉正在涂药,他天天吊威亚,难免会受点伤。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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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凑近屏幕:“你为什么脱了衣服,你在色诱我吗?”
余冉正在涂肋下的伤,眼也不抬:“滚。”
“哦。”纪培明说,“我要开学了。”
余冉语调平平:“恭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纪培明用的平板,他把平板立在桌上,去把狗逮了过来:“旺财,来看看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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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这才看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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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后面是沙发,他抱着狗,一张微笑的萨摩脸在镜头前晃了几下才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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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仔细看了看,皱眉,道:“它怎么又胖了。”
纪培明反驳:“哪里胖,人家只是毛多。”
他说着用手将旺财脸上的毛向后薅:“你看这小v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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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换了根棉棒,沾药涂手腕上的伤:“你不要喂太多狗粮给它,我都想买个跑步机给它减肥了。”
纪培明似乎才看清他的动作:“你在干嘛?受伤了吗?”
“嗯。”余冉将手腕怼到镜头前,“旺财看看,这都是爸爸为了给你赚狗粮钱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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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看见沙发后头有个人影:“你妈在家?”
“没啊。我妈今晚有饭局。”纪培明回头看了眼,叫了声:“舅。”
那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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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差点把药水打翻了,他赶紧从镜头前消失,钻到床下把t恤穿上。
视频里,纪培明疑惑:“人呢?”
余冉没好气:“活着。”
纪培明更疑惑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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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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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把药盖好,没有出现在镜头里:“我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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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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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纪培明说完,他就按了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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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纪培明发了语音来:“我有事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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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拨了语音回去,纪培明接了:“我跟你说,我过两天返校,我妈要去国外度假,阿姨也放假,家里没人,所以旺财得去我舅舅家住一阵。”
()
余冉倒不担心旺财,这孩子是个自来熟,接到家的第一天就能很好地熟悉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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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想让旺财去纪肖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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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旺财也没别处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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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他出来工作,是将旺财寄养在宠物医院的,但头一回旺财就中招染了藓,被迫剃了全身的毛,它还因此抑郁了好一阵。
纪培明道:“你放心,我舅之前养过狗,他有经验,他家的草坪比我家的还大,旺财肯定喜欢。”
好吧。
()
余冉在电话这边点头:“帮我谢谢你舅舅。”
又听见纪肖鹤的声音:“不用客气。”
通完话,余冉收到纪培明的微信,他推了个名片过来,说:“你加一下我舅。”
名片单名j,头像有点眼熟,不是人物像,是染着霞光的天空。
很快,纪肖鹤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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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斟酌了下措辞,发了一句话出去:谢谢纪先生,旺财要麻烦你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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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不用客气。
j:他很可爱。
j:[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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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发了个鞠躬的表情包,偷偷点进纪肖鹤的头像,看他的朋友圈。
纪肖鹤的签名是一句古诗: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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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的朋友圈不多,有几张晒照,是同一只布偶猫。
海蓝色的眼睛,非常漂亮。
手机震了下,是有微信消息进来了。
余冉退出和纪肖鹤的对话框,看见李月妮发了消息来。
李月妮:该睡了哦~明早有两场戏,五点叫你。
()
之后余冉每天晚上都能收到纪肖鹤的信息,发的是旺财的照片,先前只有它一只狗,后来多了一只倚在它身上的猫。
布偶猫趴在狗头上,冷漠脸和萨摩的傻笑形成鲜明对比。
j:狸奴很喜欢旺财。
余冉:[开心]
场中有人拿喇叭叫:“演员过来排下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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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把手机和外套交给李月妮,走到打光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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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大夜戏,也是重头戏,男二的真实身份暴露,和痛心疾首的男主打了一架,彻底了断情谊。
余冉和张淮洺都选择真身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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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好了走位,试好了威亚,正式开拍。
打戏走位多,从瓦上到檐下,分了好几段拍,大家都捏着一把汗。
屋脊上的戏份拍完,要拍他们飞下屋檐,再拍在院中池水之上打斗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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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打戏耗的体力多,余冉和张淮洺休息了一会儿,喝了点能量饮料,才接着开拍。
导演又问了句:“可以吗?不行换替身,不要勉强,安全第一。”
余冉比了个ok的手势。
剧组是实景拍摄,古楼底下垫了厚厚的几层保护垫,从下面看不觉得,站在上面向下望还是有点高度的。
副导又过了遍剧情:“这里余冉先下去,然后他落地时,张淮洺飞……明白吗?”
两人站在屋脊上点头。
张淮洺冲余冉大声喊了句:“加油!”
余冉回头看了他一眼,场上又传了几声“加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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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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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觉得腰背一紧,擦伤的伤口隐隐作痛,整个人腾空而起,他牢记动作,张开双臂,绷直身体,双脚离开屋脊。
“走走走,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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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亚的劲松了些,他保持动作,被威亚带着往地面落。
忽然左腰一紧,平衡感瞬间溃散,余冉下意识想抓住东西扶一下,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根绳吊住的麻袋,又像是小时候荡的秋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边飞去。
眼前的景是花的,他听见惊叫声,然后重重地撞上了一堵墙。
撞得有些重,他有一瞬间是失了意识的,等缓过神,已经落在了保护垫上,周围围着很多人,明亮的灯光照得他眼晕。
耳鸣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看见最前面的李月妮在说话,但是他听不见。
余冉抬手按住耳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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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敢乱动他,李月妮给他披上了外套,张淮洺和沈瑶瑶还有导演都他身边陪着,后来救护车来了,他被送上救护车时还吐了。
余冉一觉醒来,看见李月妮坐在旁边。
李月妮顶着哭出来的三眼皮看他:“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
余冉疑惑:“我只是睡了一觉。”
李月妮用湿透的纸巾擦眼泪:“不是昏迷么,你上了救护车就没睁过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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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伸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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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无语:“还手机呢你,你现在不能看手机,走吧,医生说你要做脑部ct,看看脑袋里有没有损伤。”
余冉坐起身,觉得天旋地转的晕。
他躺回去:“晕。”
李月妮又擦了擦眼:“我去叫护士。”
护士推了推床来,余冉躺在推床上被推去ct室,李月妮紧紧跟在旁边,他觉得这场景像极了电视剧里演的生离死别。
只是他还穿着古装,像是穿越剧的生离死别。
ct室在楼下,做完ct回来,余冉在病房里看见了张淮洺,床头堆了一大堆东西,什么鲜花果篮,还有粥。
张淮洺问他:“你饿了吗?”
余冉不敢摇头,只道:“没有胃口,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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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淮洺叹了口气:“今晚真是吓死我了,我拍戏那么久,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事。”
余冉道:“人生必然都有头一遭,下次就习惯了。”
“可别下次了。”张淮洺道,“沈瑶瑶说特技组的现在还在挨骂呢。”
余冉道:“几点了,你不休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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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淮洺看上去疲倦得很:“你累了就睡吧,我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等下过去。”
余冉闭上眼。
等一觉起来,已经是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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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不在病房内,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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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从床头的抽屉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开关键没反应,长按显示电量不足无法开机,只好把手机放回去。
他躺着出了会儿神,李月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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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着保温壶,余冉有点饿,对保温壶的东西很感兴趣:“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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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脑汤。”
李月妮把保温壶打开,一股荤香混着中药苦的味道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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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立刻皱了脸。
李月妮给他舀出一碗:“乖乖喝了哦,导演给你订的,还给你放了三天假。昨晚ct结果出来了,脑里没有瘀血,就是轻微脑震荡。”
余冉接过小碗:“我手机没电了,你带了充电器没有?”
“带了。”李月妮道,“你受伤的事上热搜了,昨晚你的微信还有电话一直在响,手机就没电了。”
余冉好奇:“给我看看热搜。”
李月妮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蔓姐昨天连夜骂了我一顿,她说她今天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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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我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余冉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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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您要是缺胳膊断腿了,蔓姐就不是骂我了,而是亲自来拧断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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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打开微博,看见自己的热搜,排位在前五里,点进去是各种官微营销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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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第一的是微博的官方娱乐号发的,他打开图片,因为是晚上,画面不清晰,能看见救护车的红蓝灯,看样子,是他被推上车时候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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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又看了眼评论,有人关切,有人祈祷,还有人问:死了吗?
他把手机还给李月妮,继续喝汤。
下午,余冉的手机充好了电,他才打开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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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几个未接电话,有经纪人蔓姐的,有纪培明的,还有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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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打开微信,看见一排红点。
他咋舌,平日倒不见自己这么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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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滑,发现j也发了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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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纪先生。
他点开对话框。
j:我看到新闻,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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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看到请回复。
余冉把这寥寥数语看了好几遍,才回复:我很好,没有事。
想了想,又补了句:谢谢纪先生关心。
接着退出对话框,把其他人一一回了遍:一切安好,多谢关心。
纪培明很快回了消息:吓死人家了嘤嘤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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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再嘤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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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嘤嘤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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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检查结果是什么?
余冉:轻微脑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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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看见自己发出去的词,觉得有些巧,他前段时间刚赔偿了一个被他表弟摔成脑震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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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了一下,有别人发了消息来。
余冉退出和纪培明的对话框,发现是j发来的。
j:检查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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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失笑,不愧是舅甥,说的话都一样。
他回复:轻微脑震荡。
j:剧组要负责任。
余冉:剧组放了我三天假[开心]医药费也是剧组出的。
j:嗯,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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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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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姐傍晚才到,余冉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声,就知道她来了。
李月妮跟在她后头,像个畏畏缩缩的小媳妇。
蔓姐放下手里的补品,扯了条凳子坐在床边:“我跟导演商量,之后的威亚都用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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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必要。”余冉道,“用替身上,很多镜头都要改,会不好看。”
“哪里会不好看?谁不是这么拍的?就露脸的镜头出个面,摆个pose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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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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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姐知道没劝服他:“不止你,之后张淮洺、沈瑶瑶都这样拍,我们一起讨论的,你不用觉得自己被优待了,大家都一样,安全第一。”又问,“发微博跟粉丝报平安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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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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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姐很满意:“发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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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等于没存稿了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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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放三天假,其实休了一个星期。
余冉的妈妈问他需不需要她过来照顾,被他拒绝了。
他住了两天院,之后几日就待在剧组的酒店静养,直到满了医生说的一周静养期,才被允许复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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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场意外,拍摄的计划被打乱,余冉的文戏被提到前头来拍,天天和男女主一起对台词。
纪肖鹤依旧每天发旺财的照片给他,让这位旺财的正牌爸爸不落下孩子成长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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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余冉排夜戏,凌晨下工才会回复,偶尔纪肖鹤会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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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看了眼时间,心想大老板不好当啊,也要工作到那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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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中旬,余冉杀青。
他抱着剧组送的一大捧花,和众人合了影。
他翻照片发微博,看见和男女主的三人合影,沈瑶瑶和张淮洺默契十足,两个人各比了个v悬在他头顶。
两个月的时光一晃而过,离别时刻总是不舍的。
地上行李箱敞着口,要收拾的衣服和杂物堆了满床,余冉在暖色的床头灯里缓缓躺下,选择九宫格图片。
【余冉v:又一段旅途结束了,希望穆成往后在江湖安好,友情来之不易,务必珍惜。】
穆成是他饰演的角色名。
很快就有了评论。
【小余的腿毛:小余!!!!!!】
【小余的腿毛:先留言再看图,啊红衣小余我可以!我有新头像新背景了!】
【西瓜霜:红衣哥哥绝美[哭泣][哭泣]好想快点看到剧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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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滴小水:妈呀这位弟弟真好看,我爬个三秒墙。】
【蔻蔻酱:我立刻打开了我的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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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个鬼吞就充钱:@蔻蔻酱,姐妹发了图麻烦艾特一下,靴靴。】
……
余冉退出微博,点进微信,找到j的对话框打开。
余冉:纪先生,我杀青了,大概明天晚上可以去接旺财,请问你有空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余冉放下手机,起身继续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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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行李箱很空,回去的时候居然有点不够用了。
他琢磨着,回家之后要好好整理一下,把用不着的清出来,看看是送人还是扔了。
一想到回家,突然想起得找钟点工提前去收拾一下,毕竟两个月没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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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手机,发现纪肖鹤回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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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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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这个月我都在家。
余冉回复:好的,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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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明天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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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回到虹城已是晚上八点,落地打开手机,看到纪肖鹤的消息。
j:几点的飞机。
余冉回复:已经到了,到市区可能要两个小时。
虹城夜晚的道路总是很忙。
有粉丝送机接机,余冉一贯把脸遮住,跟在李月妮身边去停车场。
那辆大众早叫人开走了,蔓姐派了车来接他们,余冉跟粉丝道别上了车,打开手机看微信消息。
j:没事,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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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定位]
余冉发了个表情:[好的]
余冉把定位转发给司机,奔波了一天,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等一觉醒来,还没到市区。
窗外的高楼大厦和路灯飞速后退,余冉睡得脖子有些难受,扭了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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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微信,看到纪肖鹤照例发了旺财的照片来。
()
无事可做,余冉开始一张张往回翻,照片里偶尔有纪肖鹤的猫出现,大多时候它都臭着脸,却很亲密地挨着旺财。
要不要养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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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余冉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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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一年有半年不在家的,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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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纯粹是个意外,余冉在虹城的步行街闲坐,有人在街边卖狗,他玩着手机,那时候很小一只的旺财就跑到他脚边,然后趴下不动了。
那个卖狗的年轻人过来抓它,余冉听见它嘤嘤的叫声,突然就不忍了。
于是多了只狗。
纪肖鹤住的小区管理很严,进门登记了身份信息,又通知了业主,在业主的确认下,他们才被放行。
()
按着保安的指引,找到第9号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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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开了窗张望,给他比划:“虹城最贵的地之一,这里的房子,一平要这个数!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地上铺着金子的地方。”
余冉低头给纪肖鹤发消息,嘴里附和:“我也是第一次来。”
()
李月妮突然拔高了声音:“那是不是旺财?”
()
余冉抬头,看见前方人行道上站着一人,个子很高,身姿挺拔,腿边有一只兜来兜去的萨摩。
()
“师傅停一下。”
司机在路边刹车。
余冉推门下车,看见纪肖鹤牵着旺财走过来。
路灯灯光扬扬洒下,昏黄的光落在静谧的夜里,也落在纪肖鹤的肩膀上。
余冉见他的寥寥数回,他都穿着板正严肃的西装,看上去凛凛不可亲近,余冉觉得自己每回见他都紧张,大约也有西装的加成在。
但在今夜,这个晚秋的凉夜里,纪肖鹤穿着寻常的针织衣和休闲裤,牵着一只柔软的大白狗向他走近,他心里一直攥着的紧张竟在刹那间土崩瓦解了。
旺财看见余冉很是激动,纪肖鹤松了绳,它立刻飞扑过来,绕着他的腿嘤嘤叫。
余冉一边应付激动的旺财,边冲纪肖鹤道谢:“谢谢纪先生帮我照顾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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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说:“不必客气,它很乖。”
余冉牵起旺财的狗绳:“那我们先走了。”
纪肖鹤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再会。”
()
车辆转弯调头,余冉看见纪肖鹤还站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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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隔着窗户偷偷摸摸张望:“冉哥,那谁啊?长得太帅了吧。”
()
余冉的目光也定在他身上,直到视线被高大的房子挡住:“纪肖鹤。”
李月妮一脸惊讶:“这么年轻吗?”
()
余冉疑惑她的惊讶:“他才三十一岁,当然年轻。”
李月妮立刻打开浏览器,搜索。
()
纪肖鹤是虹城知名企业家,网上有些关于他的零星消息。李月妮搜完回来,不可置信:“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他是五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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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没接话,专心薅枕在腿上的狗头。
自把旺财接回来起,纪肖鹤再没发消息来,余冉头两天没习惯,渐渐也平静了。
甚至对自己每晚打开微信看一眼纪先生有没有发消息来而感到疑惑。
他近期行程空白,就待在家里休假,打游戏、遛狗,偶尔健身,生活颓废而充实。
()
颓久了人反而有了干劲,余冉这天醒得早,去附近超市买了菜,回家对着美食视频学新菜色,做完了,摆个盘,发了个久违的朋友圈。
吃完拿起来看收到的赞和评论。
()
【蔓姐:你有没有健身?】
【李月妮 回复 蔓姐:蔓姐放心,他有的,我有他的打卡视频,这就发你。】
()
【沈瑶瑶:亲亲,这边建议加个滤镜更好看呢。】
【纪培明:我明天回来。】
……
余冉退出朋友圈,找到纪培明:你明天回来?你不上课?
纪培明很快回复:我舅后天生日,我请假回来的。
()
后天?
余冉赶紧打开日历看了眼,后天是10月21日。
余冉想也没想,发了一句话过去:帮我带份礼物给你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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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你舅喜欢什么?
纪培明:手表。
()
纪培明:你跟我一起去呗,去蹭顿饭,请了coles的大厨。
余冉:不太好。
余冉退出对话框,朋友圈提示有消息,进去一看,发现j给他点了个赞。
()
他点进j的头像,看见停止在几天前的对话。
余冉:到家了。
余冉:[旺财的照片]
()
j:好。
()
余冉做了半天手表的功课,看得头晕眼花,最终决定去买某高端品牌时下热门的一款,外形亮眼,价格合适。
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花个近十万去买个手表的。
()
纪肖鹤生日那天,余冉还是被纪培明连拉带拽地拖去了。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宴会不在纪家办,地址在海边的独栋别墅。
夜幕初临,宾客陆续赶来,各式豪车将车位挤得满满当当。
余冉透过落地窗看楼下的景,看见衣香鬓影,高朋满座,虹城权贵相聚一堂,搭了一场鼓乐齐鸣的台。
余冉垂头看自己穿的运动休闲风,和这满场格格不入。
身后,纪培明接了个电话:“干嘛?在楼上,第三个房间。”
()
他挂了电话,很快,有人找了上来。
门被很重地推开,一个穿蓝色鱼尾裙的女孩子站在门口,余冉被这动静惊得回头看,看见那个女孩子动作轻柔地阖上门,走过去踢了纪培明一脚:“我以为你一个人在……靠!”
()
纪培明“嘶”一声:“姐姐,你别用尖头高跟鞋踢人啊!”
那个女孩子不理他,走过来跟余冉打招呼:“你好,你是余冉对吧!我看过你的剧,我叫王玥,纪培明的朋友,之前通过他跟你要过签名的。”
很久之前的事了,余冉还有点印象。
他抬手,笑了下:“你好。”
纪培明在鼓捣游戏机。
()
王玥脱了高跟鞋躺在沙发上叹气:“这高跟鞋前面挤后面磨,真的是烦死我了,怎么会有这么难穿的鞋!”
她又看看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羡慕道:“怎么你们可以穿成这样?”
纪培明道:“目的不同,我俩来蹭饭的,你们是来赴宴的。”
()
“哎,我爸爸给我下了死命令,今天要搞到五个男孩子的微信。”
纪培明问:“养蛊呢?”
王玥骂:“滚!”
她和余冉加了微信,说算是完成爸爸布置的任务进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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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已至,主角还未到,楼下名利场觥筹交错,丝毫不受影响。
王玥去拿了点吃的上来,进门的时候表情很怪,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匆匆把装着水果和甜品的盘子放下,去摇纪培明的肩:“你知道我看见谁了么?”
()
纪培明兴致缺缺:“谁?”
“罗嘉钰!”
()
这个名字一出来,纪培明就骂了句:“*!他怎么来了!”
余冉将注意力从电视屏幕上的游戏分了点出来,听他们的谈话。
“你舅生日,他肯定来。”
纪培明臭着脸:“分都分了!他还来干嘛?”
王玥递了一个盘子给余冉:“吃吗?”
又去驳纪培明的话:“你舅又不是跟他分手,他姐也来了呢,在楼下,和李家的在聊天,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我对他姐没意见。”纪培明道,“我只对罗嘉钰这个煞笔有意见。”
余冉大约能推测出这个罗嘉钰的身份,就是上回他搭纪肖鹤的便车时,电话里的那个。
()
看样子,纪培明很讨厌罗嘉钰。
七点一刻,纪肖鹤才姗姗来迟,与他同行的是他的姐姐,纪肖容。
纪肖鹤依旧是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头发后梳,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卓然。纪肖容身着湖水绿的修身长裙,挽着他的手,两人在众宾客的目视中步入会场。
()
()
王玥叹道:“真希望我40多岁也能像纪阿姨一样美貌。”
纪培明道:“死心吧,你丑,不可能的。”
两个人又打起来。
余冉的目光凝在纪肖鹤身上,直到他步入厅中。
原本聚在院里的宾客也跟着涌入宴会大厅。
王玥抬手止战:“该下去了。”
宴会大厅的空间很大,挑高穹顶悬着一顶铁艺欧式大灯,上头的蜡烛做得十分逼真,余冉下楼的时候扫了好几眼。
()
大厅边角立着几位侍应,宾客很多,看不到纪肖鹤,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希望各位今晚能尽兴。”
()
他似乎是举起了手中的香槟杯,因为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
余冉从旁边的侍应手上拿了支香槟,像厅中其他人一样,抿了一口。
纪培明拍了下余冉,凑近问:“你怎么不吃东西?”
余冉摇头,放下香槟,从衣服口袋里亮出礼盒的一角:“怎么送?是统一放哪里吗?”
()
纪培明囫囵吞下蛋糕,拉着他走:“放什么,直接给我舅。”
余冉自觉自己属于不请自来的客人,并不是很想和纪肖鹤碰面,但纪培明太果断,一下就把他带到了纪肖鹤的面前。
“舅舅!”
()
纪肖鹤正端着香槟杯同人交谈,听见声音,侧首回望。
“失陪一下。”纪肖鹤冲正在交谈的几人示意,回身向他们走来。
他看见余冉,露出笑意:“你也来了。”
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又把余冉的心脏挤满了,他不敢看纪肖鹤的眼睛,慌忙掏出礼盒,双手捧到纪肖鹤面前:“生日快乐,纪先生。”
纪肖鹤还没动作,突然有个声音说:“我哥从来不戴这个牌子的表。”
()
余冉看向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头发很黑,前额的头发偏长,衬得皮肤苍白,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
()
他也在看余冉,语气只是陈述事实的平静:“这个表配不上他。”
气氛突然尴尬,余冉下意识看向纪肖鹤,拿着礼盒的手僵住,本能地垂下。
其实那个人说得在理,他做功课时看到很多表都是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一块,他挑这只表,除了它是热门款,还因为它相对便宜,虽然对他自己而言算是奢侈品,但纪肖鹤这样身价的人,这块表的确不合适。
()
只是当面被人这么直白地指出来,实在难堪。
纪培明不欲破坏舅舅的生日宴,只能压低了声:“罗嘉钰你有病吧?”
()
纪肖鹤示意纪培明帮自己拿酒杯。
()
“不是要送我的吗?”纪肖鹤向余冉倾近了些,伸手将礼盒拿走,当众打开看了眼,“这款表,我最近在看,余先生真是及时雨。”
()
纪肖鹤笑:“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
余冉呆呆的:“啊……不用谢。”
()
纪先生似乎用了香水,他靠近时,余冉嗅到一股很浅淡的木质香。
纪肖鹤从纪培明手里取回香槟杯,冲余冉举杯示意:“有事,先失陪了,厅里有食物,要是不想吃这些可以去后厨,你们自便。”
()
纪肖鹤一走,那个罗嘉钰也跟着走了。
余冉和纪培明回到楼上。
纪培明还在生气,上了楼他就肆无忌惮了,很大声地骂:“罗嘉钰这个煞笔!没情商的玩意儿!他就是个灾难!”
余冉心想,的确挺没情商的。
他的思绪忍不住飘回到刚刚宴会场里的纪肖鹤身上。
他嘴角的笑,垂头时鼻梁的弧度,握着香槟杯的手,还有身上的木质香,鲜明地在余冉的脑子里打转。
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
余冉觉得自己的酒量大概退步了,不然怎么才喝了一点香槟,就醺醺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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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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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宴散,余冉透过落地窗看见纪肖鹤在送别今晚赴宴的客人。
豪车一辆一辆驶离,乐团离开后,夜晚终于恢复了平常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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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在这里过夜,因为纪培明和他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一同留下的还有纪肖鹤,纪肖容已经跟着朋友离开。
“这里平常没人住,但因为我舅生日宴,所以请了人来打扫,所有房间都整理了,除了尽头那间我舅的,你睡哪间都可以。”
余冉问:“你睡哪里?”
纪培明道:“就这个房间。”
“那我睡隔壁。”
()
没带换洗衣服来,不能洗澡,余冉玩手机到凌晨,有点饿了。
()
()
他放下手机,缩进被子里,打算用睡意对抗饿意。
大约是因为晚上没吃什么,饥饿感越来越重,余冉辗转反侧半个小时,最终掀了被子起床。
宴会上的精致餐品和甜品实在不合他口味,比起那些小而昂贵的食物,他更喜欢中餐的烟火气。
()
总会剩点水果。
()
余冉开着手机电筒,鬼鬼祟祟地摸下楼。
结果摸到后厨一看,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他看见冰箱,走过去拉开,空荡荡的,也非常干净,感觉买回来就没发挥过作用的那种干净。
()
余冉腹诽:没用干嘛开着电,浪费。
“你饿了吗?”
这声音骤然出现,余冉被吓得一抖,手机没拿稳,摔在地上好大一声响。
()
“抱歉。”
纪肖鹤按开厨房的灯,整个空间明亮起来,余冉一时没适应,眯起了眼。
纪肖鹤已经走了过来,捡起余冉的手机,翻过来检查了遍:“还好,有防护膜。”
余冉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我家有,回去换一下就可以。”
“你饿了?”
()
余冉下意识摇头。
纪肖鹤道:“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让人提前放点果蔬在冰箱。”
余冉随便扯了个理由:“我只是下来喝水。”
“是吗?”纪肖鹤笑,“那巧。”
他从消毒柜拿了两个深口玻璃杯,问:“喝冷的还是热的?”
()
余冉的视线一直追着他,闻言,回道:“冷的。”
纪肖鹤大概早有留下过夜的准备,身上不是宴会穿的西服,换了一套宽松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
()
()
纪肖鹤自己装了杯热水,看见余冉的目光,将冷水递给他:“老年人,习惯喝热水了。”
余冉将一杯水灌完,胃暂时有了涨感。
纪肖鹤喝得不快,余冉看了他两眼,不敢再看,怕被发现。
()
“还喝吗?”纪肖鹤问。
()
余冉摇头。
纪肖鹤伸手:“杯子给我。”
()
他的手也很漂亮,指甲修得平整。
余冉将杯子递给他,指尖挨到了他的,相触的瞬间,像是有朵小小的火花闪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手指僵硬地蜷着。
()
奇怪。
纪肖鹤把洗好的杯子放进消毒柜,走到他身边:“我有点饿,你饿吗?”
余冉迟疑地点了下头。
纪肖鹤露出个笑:“我上去拿下车钥匙,这边旅游业发达,晚上很多夜宵店开着,我们去吃粥。”
他取了车钥匙下来,余冉跟在他身后出门,提议道:“我来开车吧。”
纪肖鹤身为宴会主角,应该喝了不少酒。
“好啊。”纪肖鹤把车钥匙给他,“我给你指路。”
夜宵店离得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这一片旅游业确实发达,深更半夜依旧灯火通明,沸反盈天,有的店里头摆不下,塑料桌椅排到了人行道上,划拳喝酒的哄笑声一阵一阵。
路上车流不少,路窄而拥挤,这里没有正式的车位,车辆都是随便往店门口一停。
()
余冉小心翼翼地转向倒车,在店家的指引下,把奥迪停上了人行的道路。
纪肖鹤率先下了车,余冉听见他在跟人打招呼:“刘老板,好久不见。”
“纪总!很久没来了啊!”
刘老板就是店主,余冉下了车,老板亲自引他们进门。
()
余冉想把车钥匙还给纪肖鹤。
“先放你那里,回去再给我。”纪肖鹤问他,“你想喝什么粥?”
余冉说:“都可以,你点就好。”
纪肖鹤要了间包间,点了一锅海鲜粥并几份小菜。
等菜的间隙,两人没再交谈。
纪肖鹤戴了眼镜出来,在用手机浏览新闻,镜片反射出手机屏幕的光,余冉坐在隔他一座的位置,垂着头想,吃这一顿,要多跑两天健身房。
其实他接下来两个月都没什么大行程。
()
他之前就跟蔓姐定好了发展方向,专心演戏,打磨演技,那些综艺、站台什么的活动都很少接。
然而影视寒冬,戏并不好接,很多演员都几个月没戏拍了。
蔓姐倒是让他别太担心。
等了一会儿,小菜先上,纪肖鹤说:“这个虾饼不错。”
余冉夹了一块尝,的确不错。
粥是砂锅装的,一大锅,余冉吃了三碗,再吃不下,纪肖鹤也吃了两碗,让老板把剩下的打包。
回到别墅,余冉把车钥匙还给纪肖鹤。
纪肖鹤将打包的食物放进冰箱:“明早想吃可以带走。”
()
他向余冉道了句“晚安”,径自上楼。
()
一觉起来,余冉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也不知道几点了。
()
他打开门,张望一圈,所有的门都是紧闭的。
看天色,应该不早了。
余冉跑去敲纪培明的门,不敢太大动作,不知住在走廊尽头的人有没有走。
小幅度地敲了十几下,余冉将耳朵贴在门上,妄图听到里头的动静。
纪培明你是猪吗?
他又敲了两下,听见别处有开门的声音。
余冉一抬头,果然看见纪肖鹤的房门开了。
()
他有点尴尬:“抱歉,吵到你了。”
()
纪肖鹤道:“不会,我醒得很早,准备回市区。”
余冉看他身上的西装,是准备出门的样子,便抬手告别:“路上小心。”
()
纪肖鹤却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余冉指了指纪培明的房门:“可他……”
“没有关系,他醒了会自己开车回去。”
余冉果断抛下好友:“等我一下。”
下楼时,还不忘去冰箱拿昨晚打包的粥。
余冉上了车才看到时间,竟然才9:05。
纪肖鹤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便驱车离开,余冉回了家,把手机拿去充电,匆匆带憋了一宿的旺财出去遛弯。
回来时碰到牵着泰迪的老太太,老太太跟他打招呼:“旺财家的,头发染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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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
十月底,剧组正式杀青,放了第一波剧照出来,上了热搜,余冉竟凭此涨了粉。
九图里有两张他的剧照,一张和男主的双人剧照,一张单人红衣,周身镀着月色,眼神轻蔑,反派气质暴露无遗。
这部剧叫《鸿燕歌》,小说改编,官宣时和许多书改剧一样不被看好,但目前来看,他这个角色暂时得了原著粉的认可。
【淮与洺心:期待张淮洺!】
【嘟嘟:沈瑶瑶冲鸭!】
【穆成的正牌老婆:我宣布这个穆成我可以。】
()
()
【绿萝呀:话不敢说得太满,看妆造是可以的,希望各位演技给力。】
【六六:男主和男二一股莫名其妙的cp感怎么回事……】
【小棉签:靠,我也觉得,黑衣红衣真的配一脸emmm。】
【鸿燕的小丸子:锦鸿和小燕官配不拆谢谢[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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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余的腿毛:我疯狂舔红衣小余prprpr,麻烦多放点剧照,爸爸,求您了!】
……
抱着一股莫名的心理,余冉把自己的单人剧照保存,发了朋友圈,想了半天配文,最终只发出个戴墨镜的酷酷表情。
他退回消息列表,盯着朋友圈亮起代表消息提示的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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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下午三点,上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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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上班能玩手机吗?
余冉焦灼地点着手机屏幕,最终点进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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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和赞里都没有期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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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姐:知道在朋友圈宣传自己了?】
【纪培明:你有点奇怪。】
【张淮洺:知道你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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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瑶:你为啥不把和张淮洺的那张一起放出来,那张也好看呀[害羞]。】
【张淮洺 回复 沈瑶瑶:?】
【妈:[赞][赞]】
【王玥:哇!!!】
……
余冉皱着眉看纪培明的评论。
奇怪吗?
好像是有点,半年不发一次朋友圈的人短短半个月里晒了厨艺又晒了照。
余冉咬着指弯,点进图片,准备删掉这条朋友圈。
按了删除,却点不下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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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让这条朋友圈再活三个小时吧。
他扔开手机,随意地躺在地毯上,准备午睡。
旺财踏踏地跑过来,余冉长臂一伸,将手脚都搭在旺财身上,闭上眼。
大约是心里挂记,余冉这个午觉睡得不是很沉,意识半寐半醒。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看微信。
18:03
应该下班了吧。
余冉打开微信,朋友圈有新的消息提醒,手指悬了好一会儿,才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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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给你点了赞,时间是下午16:00。
余冉扔开手机,把脸埋进地毯里。
这条朋友圈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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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蔓姐一大早就打了电话过来,余冉睡熟没接到,中午醒来才拨回去。
“才醒?”蔓姐道,“我要跟你说两件事。”
余冉打开免提,将手机扔在枕边。
“你之前拍的那个综艺,11月9号播出,剧组已经发微博宣传了,记得上线转发宣传一下。”
余冉应:“好。”
“还有,华正在筹备一部现代职场剧,我帮你拿到个面试名额,那边跟我说预计是11月中旬会安排面试,角色剧本发你邮箱了,你好好准备。”
“好的。”余冉拿手机起床,去客厅找电脑。
蔓姐继续道:“我听的消息是这部剧是周旻执导,你要认真准备。你也知道华正,他们的剧不说部部爆款,但部部都是精品,如果合作愉快,他们肯定会继续用你,到时候就不愁没戏拍了。”
余冉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按下电脑开机键:“我会努力争取的,放心吧蔓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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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啊小伙子!”蔓姐道,“我有事就先不说了,你记得发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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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余冉上线转发综艺宣传微博。
这综艺叫《炊烟里》,是一档生活服务纪实节目,有两个固定的主持人,每期请三个嘉宾一起拍摄,体验实际乡村生活。
余冉记得自己是六月份去拍摄的节目,在南边的一个静谧山村里住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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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单人宣传图保存,发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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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11月9日晚八点星星台,欢迎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捧个人场,旺财给各位磕头了。[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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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发完,把手机放在一边,去看蔓姐发的邮件。
华正的现代职场剧。
其实他没什么把握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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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正算是目前国内最有名的影视机构,主要是因为剧部部精品,所以带着出品方都有了名气。它有一支国内顶级的影视剧制作团队,其中的导演便是周旻,这部现代职场剧就由这支团队制作。
()
华正有个特点是喜欢用合作过的演员,和他们合作一回,如果他们觉得可以,那接下来有合适的戏都会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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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原因,导致华正在业内大受演员欢迎,每回有角色放出来,场面都十分激烈。
毕竟僧多粥少。
()
余冉要面试的这个角色,是一位总裁,出场次数可观的角色。
说到总裁,就想起一个人。
余冉摸着刺刺的下巴,心想:我要不要去买副金丝眼镜?
粗略看了下角色剧本,余冉试着揣摩人物性格,写了份文档。
忙忙碌碌到下午,余冉懒得下厨,又嫌点外卖等得久,拆了一包零食填肚子,还被旺财蹭了半包。
“胖死你。”他骂。
这时候才想起来中午发的朋友圈,赶紧找出手机看朋友圈消息。
点赞的人里面没有j。
余冉又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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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为什么不是你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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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回复:怕你折寿。加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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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姐:[赞][赞]】
【妈:[赞][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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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妮:哥我想念你的炖蹄髈,我买个蹄髈你帮我做好不好。[哭]】
余冉回复:麻烦,不做,建议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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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师:小余的炖蹄髈真的可以。[赞]】
这是《炊烟里》的主持人,业内很受尊敬的一位前辈,那次拍摄余冉和他加了微信。
余冉乖巧地回复:谢谢孙老师夸奖。
翻到最后,也没看到期待的人。
余冉又咬起指弯,自己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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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房间换衣服,打算出去买眼镜。
先关注工作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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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金丝眼镜,又买了一套便宜的西装,颜色自然选的黑色。
()
余冉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边把背心、衬衫、西装外套一一穿上。
领带他不会打,所以暂时先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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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戴上金丝眼镜。
余冉看着镜中的自己,犹疑着,用手将蓬松的头发向后铲,露出光洁的额头。
好像有点样子了。
但缺了领带,还是不妥。
()
余冉打开视频软件搜索领带的打法,学了半个小时,终于打出个温莎结。
没手固定着,头发又恢复成原来形状。余冉隐约想起自己似乎买过发胶,去浴室的储物柜翻了一通,果然找到了。
捯饬完后,他重新站到穿衣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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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装是合身的,勾衬出身形,余冉重新戴上金丝眼镜,静静地审视镜中的自己。
背好像不够挺。
()
他绷直背,想象纪肖鹤的模样。
衬衫袖口似乎要露出一点。
他扯直衬衫袖子。
差不多了。
余冉回想自己做的人物笔记,调整面部表情。他用手机打开蔓姐给的剧本,对着镜子演了一小段。
()
()
纪培明正在挤食堂,突然收到好友的微信。
余冉:你有你舅的工作照吗?
纪培明满头问号:?
余冉:哦,我准备试部新戏,演总裁的,所以问问。
纪培明:没有,你不是加了我舅吗,直接问他啊。
余冉:[再见]
()
余冉关掉打开的一排网页,全是提到纪肖鹤的新闻,但只有一张工作场合的多人照,是某个会议现场的。
()
他叹气,继续用电脑看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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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演的感觉不对,总觉得自己没抓准角色,余冉认为是没接触过这类身份的原因,于是偷偷摸摸搜纪肖鹤的照片,妄图得到点灵感。
纪培明让他找纪肖鹤要,余冉心想,我敢找他要还会找你吗?
算了,还是得自己琢磨。
()
()
琢磨半天,改了点角色见解,肚子饿了。
余冉下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戴着眼镜,被水蒸气一糊,世界变成白茫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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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了,随手放在一边,想了想,又特地拿出去放好。
余冉煮了碗泡面端到客厅吃,他关了剧本,打开游戏直播。
今天努力了一天,该好好放松下。
等他吃完,看完,磨磨蹭蹭地洗了碗,又到了晚上十一点。
旺财趴在瓷砖地板上,懒懒地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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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拿起手机回房间:“晚安。”
手机屏幕上一列未读微信消息,面部识别解锁成功,信息内容显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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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我没有工作照,不过你可以来公司观摩。
纪培明:[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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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不用谢。
()
纪培明:我跟我舅讲了。
妈:妈妈收到了,你工作也不要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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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转账已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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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点进纪肖鹤的对话框,从表情包里挑了个呆滞的表情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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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很快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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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培明说你接了新戏,需要观摩我的工作。
余冉心想:我不是,我没有。
手上却发:只是试戏,要面试通过之后才能确定。
()
j: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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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定位]
j:30楼。你有空可以过来。
余冉:明天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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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可以。来了打我电话,或者你早上方便,可以和我一起去,顺路。
()
余冉:几点?
j:九点。
()
余冉:[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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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余冉居然在闹钟响之前睁了眼,时间显示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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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开手机,重新钻回被子里,躺了五分钟后,还是起了床。
()
起得早正好遛遛狗。
九点,纪肖鹤准时发来信息。
j:门口。
余冉墨镜帽子口罩装备俱全,跑出小区,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不是熟悉的奥迪。
后窗降下,露出纪肖鹤的脸,远远的,朝他招了下手。
余冉上车,车座之间有中央扶手隔着,扶手里抽出个小桌板,朝着纪肖鹤的方向,上头放了部轻薄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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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驾座的男人道:“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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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缓缓汇入车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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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很安静,连音乐都没有放,只有旁边传来的轻微键盘声。
余冉看着外面,心想这气氛似乎有点凝重。
上班高峰期路堵,走走停停一个小时才到。
他们直接从地下停车场乘专梯上了顶层。
顶层是大落地窗设计,采光极好,地上铺着薄地毯,空气中浮着清香,还有舒缓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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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秘书室,可以看见玻璃门后忙碌的身影,尽头便是总经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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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跟在纪肖鹤身后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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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装修是现代装修风格,简洁大气,办公桌背靠落地窗,虹城盛景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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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脱了外套挂在落地挂衣架上,示意余冉:“那里有沙发可以坐,置物柜后面是阅读区,有书。”
余冉点头。
纪肖鹤道:“我先忙,你自便。”
()
余冉道:“好的,你忙。”
()
()
他乖巧地在沙发坐下,把口罩墨镜帽子摘了塞进口袋。
坐了一会儿,余冉到阅读区找了一本书,继续在沙发扎根。
据他观察,纪肖鹤的确忙,短短两个小时,电话就没停过,时不时还有漂亮秘书抱着文件夹来找。
中午十二点过,电话和秘书准时消失,副驾座的男人推门进来,询问午餐的事。
“余先生要吃什么,需不需要我出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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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道:“不麻烦,我吃食堂就可以,食堂在几楼?”想了想又补了句,“外人可以进去吗?”
男人笑说:“好的,不用您跑,我去拿上来。”
他说完便离开了。
余冉看向纪肖鹤,他摘了眼镜,仰面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十指交叉,置于腹上。
看起来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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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突然注意到他腕上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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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眼熟……好像他送的那块。
余冉仔细看了看,真的是他送的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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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纪先生没有买两块同样的表的兴趣。
他移开眼,心如擂鼓。
生日宴当天,纪肖鹤收下他的赠礼,并说出那番话,他以为那只是不让他难堪的托词。
却不想纪先生真的戴了那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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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想戴上口罩,他好像,快压不住嘴角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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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纪肖鹤的助理拿了午餐上来,余冉才知道另一侧的墙面上竟有乾坤。
推开隐蔽的门,是总经理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
余冉粗略扫了眼,卧室、浴室、客厅、餐厅一应俱全,就是个面积小点的家。
助理把打包好的饭菜一一取出,余冉帮他揭开盖子,看菜色都是家常的,但是很丰盛。
“老板。”
外头纪肖鹤应声:“好。”
他走进来,示意余冉:“这边洗手。”
余冉跟上:“来了。”
助理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吃,余冉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纪肖鹤很惊讶:“吃饱了?”
余冉解释:“过几天要面试,得控制一下。”
纪肖鹤颔首:“餐厅有水果,我让小唐带点上来,你下午可以吃。”
“好,谢谢。”
吃完饭,纪肖鹤又问他需不需要休息,可以睡卧室。
余冉婉拒:“不用,你休息吧,我中午没有午休的习惯。”
说完提着收拾好的餐余垃圾出了休息室,还贴心地关了门。
他戴上口罩出了办公室门,恰好遇到吃完饭回来的一位秘书:“请问这个垃圾扔去哪里?”
秘书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指路:“直走到尽头,左拐,推开安全通道门就是。”
余冉向她道谢。
扔完垃圾回来,余冉抱着上午看的书拐进阅读区。他上午就盯上里头的沙发了,有条长的布艺沙发,正好适合午休,不用占纪先生的休息室。
调了个两点的闹钟,余冉很快睡过去。
下午两点二十分,纪肖鹤准时起身上班。
唐助来收拾床铺,告诉他:“余先生在阅读区午休。”
他戴上腕表,整理袖口:“拿了毯子给他没有?”
唐助道:“没有,我刚上来。”
纪肖鹤理好衣领,从衣柜里找出薄毯,出了休息室。
阅读区的窗帘敞着,光线明亮,长沙发上蜷着一个人,头顶的手机响起闹钟,被纪肖鹤按掉。
余冉穿了件墨绿的宽松款卫衣,睡觉的时候半张脸都藏进衣领里,手团在胸前。
很乖巧。
纪肖鹤莫名觉得,他这个睡姿像极了他的猫。
纪肖鹤抖开薄毯,将人罩住,又去把窗帘拉上,室内沉入黑暗。
余冉这一觉睡得结实,直接睡到了纪肖鹤的下班时间。
被叫醒的时候,余冉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肖鹤打趣:“睡眠质量挺好。”
他没反应,戴上口罩,安静地跟在纪肖鹤身后乘电梯下楼。
电梯是镜面的,纪肖鹤一抬眼就能看到余冉的小动作。
他大概还没睡醒,垂着头,头发也很柔软地垂着,试图用揉眼的方式令自己清醒一点。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纪肖鹤提醒:“到了。”
余冉跟着纪肖鹤上了几天班,新戏初试的时间终于定下,11月12日,地点就在虹城。
这天的午餐是外头订的,余冉帮唐助摆盘,看见一道菜:“这是炖蹄髈?”
“是的,附近酒店订的。”唐助道,“老板今早说想吃炖蹄髈和凉拌马齿苋,可那家酒店没有凉拌马齿苋。”
他耸耸肩。
这耳熟的菜色——
余冉记起,自己拍《炊烟里》的时候就做了两道菜,一道炖蹄髈,一道凉拌马齿苋。马齿苋是他做完导演组安排的任务,回来路边发现的,算是意外惊喜。他当时一路挖回去,最后做了一盆出来,被分得精光。
这是不是意味着,纪先生昨晚看了《炊烟里》?他实在不像会看综艺的人。
这个猜测令余冉心里有点点高兴。
唐助照例不和他们一起吃,余冉跟纪先生讲了面试的消息:“我后天面试,明天就不来打扰了,要准备面试。”
纪肖鹤:“好,面试顺利。”
面试的确顺利,演了一小段,剧方和他聊了点角色的问题,之后便是等通知。
余冉摘了金丝眼镜,鞠躬,道别:“好的,谢谢,再见。”
他拉开门出去,李月妮捧着一杯星巴克坐在外头排椅上,见他出来,立刻扑了过来,小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余冉很平静:“不知道,等结果。”
李月妮将星巴克递给他:“辛苦了哥。”
两人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车,正准备走,一辆车开过来,李月妮踩了刹车,让那辆先走。
余冉坐在副驾座,一抬头,看见开过去的车后座车窗是敞开的。
李月妮也看见了:“等等,那辆车上,是谭文宁?”
余冉收回目光:“应该是。”
李月妮:“哇,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不会也来面试华正的戏吧?蔓姐有没有说?”
“没有。”余冉道,“这个公开选角,来面试不是很正常的吗?”
李月妮掏出手机:“不行,我要跟蔓姐汇报,警惕这个狗贼!”
余冉曾经和谭文宁是一个经纪人手下的,他运气好,制作并不精良甚至寒酸的出道剧爆了,从寂寂无名到人尽皆知,不过是几天的事。
一夜爆红带来的不仅有拥趸、掌声、光芒,还有恶意、流言、訾议。
头一个月还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剧播到尾声的时候,网上开始有了异响。
余冉毫无知觉,等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得很大。
有一个自称是某电影学院的学生将矛头直指余冉,控诉他抢了自己的角色。
余冉没理会李月妮的劝阻,去看了那个学生的微博,他的微博是新注册的,因为此事有了数量可观的粉丝,内容很乱,好几条什么都没说,只是艾特余冉,直到字数超标。
那个学生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事实也是如此,他发微博喜欢几条几条一股脑地发,字里行间总是离不开自杀、痛苦、抑郁。
他重复发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余冉翻到最前面才把截图看完整。
看完聊天记录,余冉模模糊糊拼凑出事情的大概,这个学生经同学介绍,认识了一个叫庆哥的人,庆哥自称是电视剧制片人,有门路可以给他主角,他信了,开始唯庆哥命是从。聊天记录截去了一些,但从后面能看出,庆哥似乎逼迫他做了些事,并放言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学生,要想演主角,必定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再后面的截图,就是学生不停逼问庆哥,为什么剧组已经开拍了,不是说在给他谈合同吗,主角还没进组为什么剧组已经开拍了。庆哥百般敷衍不过,最后威胁学生,如果他以后想在娱乐圈混,就不要再烦他,他手上有他见不得人的东西。
火会烧到余冉身上,是因为庆哥说的话:就你这样还想演主角?你有什么?你有钱还是有靠山,再不济,你有脸吗?你脸也没别人好看啊!一个学生就别痴心妄想,人家没读大学没读电影学院怎么了,别人有人捧,你要不服气,你也找一个去啊!
余冉看完学生的微博,又去看热搜,这个时候,他和所谓的“金主”的照片已经全网飞了。
模模糊糊的图,只有两个人,在车旁,他被那个人半圈在怀里。
余冉有点印象,他这身衣服是前几天和剧组的人一起去做节目穿的,拍摄完他们被制片人接去吃饭,制片人很高兴,大家都喝了酒,他被灌得尤其多。
这张图的拍摄者很会找角度,其他人无一入镜,画面里只有他和搀着他的制片人。
后来余冉才知道这个制片人的名声在业内不好,若不是李月妮一根傻筋寸步不离地坚决不肯制片人单独送他回家,会发生什么也说不准。
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越发失控,那个电影学院的学生贴出割腕的照片,又贴出私信截图,截图里顶着余冉照片的人满屏恶语,让他别再发疯,要死就赶紧死,死了说不定能红一阵。余冉粉丝被推上风口浪尖,余冉的微博评论沦陷,抢角色还纵容网暴的罪名被按在他头上。
粉丝和剧组工作人员为他奔走澄清,可辟谣从来不吃香,愤怒烧毁理智,这场风波直到剧播完了很久才平息。
余冉的经纪人林岳除了发了一则无关痛痒的声明,什么都没做。说好的工作安排也迟迟没影,余冉急需钱,只好去公司找他,在休息室听见他的声音。
“不生气了吧?我都说了,他抢不走你的东西。”是林岳的声音。
另一个男声嗤道:“是我抢了他的吧,这些商务不都是找他的么,你这样做,良心不会痛吗?”
林岳不知道在做什么,声音有点闷:“他名声都臭了,那些商务怎么还可能考虑他,我把他们拉给你,公司也得益,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再说,我的心只为你痛啊宝贝。”
“轻一点……啊!”
余冉没有声张,只是找到公司高层,要求更换经纪人:“谁都可以,刚入行的也无所谓,只要不是林岳。”
当时蔓姐就在办公室里,她翘着腿坐在商务沙发里打量余冉,说:“这么个好苗子让林岳带是可惜了,给我吧。”
余冉顺着说话声看向她,她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方一蔓,以后就是你的经纪人了。”
余冉拉黑了林岳的所有联系方式,听李月妮讲他找蔓姐吵架,但是没吵过。
直到某天余冉在公司电梯里偶遇谭文宁,听见他的声音,才知道面前这个友善地和他打招呼的人,就是林岳休息室里的那个。
李月妮开了免提,把车缓缓开出地下停车场。
电话接通了:“喂?什么事?面试顺利吗?”
余冉道:“我觉得挺顺利,等通知。”
蔓姐道:“好。”
李月妮接话:“我们刚刚在停车场看见谭文宁了,不过他没看见我们。”
“不意外。”蔓姐道,“这个是公开选角,林岳肯定会为谭文宁争个面试名额的,不用理他。”
她继续道:“林岳对他可真是真心了,手下有什么好的资源全捧给他,结果呢,还不是扶不起来。”
李月妮趁机探听八卦:“蔓姐,他们是不是在国外领证了啊?”
蔓姐说:“他们就地下关系,林岳有老婆,还儿女双全呢。”
李月妮:“啧啧啧啧,那他老婆不知道吗?”
余冉在看微信,纪肖鹤发了消息给他。
j:面试如何。
余冉:挺顺利,等通知。[转圈]
j:明天还来吗?
“……挂了,要忙,这些事听了就忘了,别说出去。”
李月妮欢快地挂了电话:“好的,明白,蔓姐拜拜!”
她抬头看后视镜,瞥见副驾位的余冉。
“……”
“哥,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余冉一愣:“啊?”
李月妮一脸复杂:“你现在的表情像个怀春少女。”
余冉沉默了一瞬:“开你的车。”
※※※※※※※※※※※※※※※※※※※※
……我来了!
第8章
余冉辗转反侧半夜,终于想通——自己好像,也许,可能对纪先生的感情真的是爱慕。
()
虽然他的感情方面目前还是一片空白,但是没见过也看过,那么多的影视作品,那种期待、紧张、小心翼翼、不由自主的视线、无法自控的心跳,无一不印证了这件事。
人的本性是慕强,纪肖鹤这样一个年纪轻轻便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财富,在云谲波诡的名利场八面张罗的人物,天生就是瞩目的存在。
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私下里却和煦近人。
余冉觉得,会喜欢上他实在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只是……
余冉翻了个身。
纪先生有前女友,他感兴趣的是女人。
余冉从没思考过性取向这方面的事,但也听说这个是天生的,异性、同性、甚至双/性。
()
余冉按照惯性思维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喜欢女性,直到现在真正地有了喜欢的人之后,他才推翻这个结论。但是说自己喜欢同性,可从前也没见自己对哪个男人动过心思。
()
他又翻了个身。
现在横在他和纪肖鹤面前的,除了性取向这个天堑,还有很多其他的。
()
往深了想,假设他们在一起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更多了,亲人的态度、社会舆论,还有子嗣。
他这边的亲人不在考虑范围内,可纪肖鹤那边的,他的父母以高龄生下他,或许和余冉舅舅出生的理由一样,家里需要男性血脉继承香火。
越想越无望。
余冉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蒙住头——睡觉睡觉,明天还得跟着纪先生去上班。
()
华正那边的回复给得很快,面试次日余冉就收到了复试的通知,时间很紧,就定在14日,得飞去首都。
()
()
余冉是当天去当天回,蔓姐亲自带他,比较巧的是遇到了同样等待复试的谭文宁,林岳也在。
冤家路窄。
余冉一点儿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沉默地坐在排椅上,蔓姐倒是笑眯眯地同二人说了句:“哟,好巧。”
她和林岳聊了几句,然后在余冉身侧坐下,很快,余冉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蔓姐:谭文宁居然进了复试,假的吧。
余冉:[母鸡呀]
复试完,蔓姐又笑眯眯地跟他们告别:“我们先走了。”
()
结果还得等,蔓姐也没问余冉情况如何,二人飞回虹城,就地解散。
过了三天,蔓姐发消息来:华正回复了,我给你把合同谈好就可以签了,等我好消息吧小伙子。
余冉:[开心][撒花]
蔓姐:[赞]
()
()
大概是他的高兴太过明显,工作间隙抽空喝咖啡的纪先生问:“怎么了?”
余冉没有压制自己的笑:“我拿到角色了。”
他无疑长得很好看,纪肖鹤更愿意用漂亮来形容他。不是纤弱的漂亮,而是灿如初阳,属于少年人的漂亮。
纪肖鹤也笑:“恭喜。”
()
晚上分别前,余冉收到一件意外的礼物,纪先生送的。
纪肖鹤把皮质礼盒递过来:“礼物,祝贺小余拿下角色。”
直到车开走了余冉还有点愣,站在原地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一个麦穗形状的胸针。
()
纪先生说他会用上的。
()
合同谈得似乎不怎么顺利。
()
在一个深夜,余冉被嗡鸣不休的电话铃声吵醒,来电显示是蔓姐。
他一接起,那头很严肃地问:“余冉,你父亲是怎么回事?”
乍然听见这个三个字,余冉有点懵,尚未完全清醒,心情却已经直直下沉。
“你看热搜,明天我去找你。”蔓姐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在黑暗中静坐片刻,才打开手机,骤然亮起的屏幕光线令他眼前模糊了一瞬。
热榜第三,余冉父亲。
()
点进去是一个节目发的微博,时间是前天,标题是《当红明星弃养生父,孤寡老人蜗居土房》,评论转发点赞数量可观,不难想象,再等几个小时,等天亮了,人们起来上班上学,这些数字会涨得更快,会变得更可怕。
余冉自嘲自己算什么当红明星,打开视频。
视频不短,三十多分钟,这是城市电视台的节目,做的不怎么精致,甚至看起来有些土气。
主持人站在布景中央说了开场白,迎上了本期节目的主要嘉宾,余冉看见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蓦地按下熄屏键,刹那间,节目的音效消失,房间又归于死寂。
有几分钟,余冉才重新打开手机,冷白的光映在他脸上,嘴唇似乎都失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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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嘉宾上了台,被主持人邀请在沙发坐下,镜头落在嘉宾的脸上,虽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却也能看出他年轻时的长相出众。
——那是一张和余冉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余冉继承母亲的更多,没有他那双单薄的眼和微凸的鼻形。
()
主持人引导嘉宾作自我介绍,他一开口,嗓子沙哑粗粝,像是很久没喝水:“呃……呃主持人好,我叫余伟强,我今天呢,是来求助的,啊,希望大家能给我评评理,帮我教训教训我的不孝子。”
“他现在是一个大明星,以前他毛都不是的时候,是我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学,他妈啊,他妈什么都不管,根本不管他,他妈只会偷家里的钱去帮她弟弟。”
主持人问:“您和他多久没联系了?”
余伟强说:“两年多,他跟他妈走了,我啊,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他。”
主持人问:“您是离婚了吗?”
余伟强摊手:“是,他妈总偷家里的钱,我不离婚怎么搞?我来求助也是没办法,你看我这条腿,几年前下地摔的,现在一下雨就疼,根本没法下地,没下地就没吃的,我只能去捡人家不要的吃!邻居家都盖了别墅,就我一个人住的土房。你说是你气不气?你把你儿子养那么大,他现在发达了,啊,理都不理你,他自个儿吃香喝辣,他爹吃不饱穿不暖,你说这是不是白眼狼?”
余冉不想再听他讲话,往前拉了一段进度条,画面切到了vcr。
()
乍然看到那座熟悉的土房,余冉恍惚又回到了几年前,他把床当桌子,跪在地上做作业的时候。家里的家具都没了,那张床还是他妈哭着嚎着才求着留下来的。
摄像机进到了土房里,土房的结构简单,推开老旧的木门就是一张凌乱的矮床,旧床单和被子皱巴巴地堆了一团,露出底下薄的木床板和垫底的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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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电线七扭八拐地爬到了房梁上,正中吊着一个结了虫网的钨丝灯泡。
余伟强的声音又响起来:“对,这就我住的地方。你看看,就这样的,什么都没有,地也扫不得,墙天天落灰,你看这个缝,这个顶上,下雨天那个水哦就跟尿一样漏。我怎么修?我没法修啊!我腿这样,我怎么上去?你看看隔壁邻居的别墅,人家儿子盖的,人家儿子就是个水泥工,一个月几千块,人家都盖了个大别墅!我儿子大明星,一个月赚几千万,毛都不给!我想找他,我找不到啊,我只能求助电视台了!”
有个声音问:“那是奖状吗?”
镜头对准墙面,几排颜色泛白爬了霉菌的奖状整齐排列,不过有一角似乎黏性不够了,塌了大半下来。
余伟强过去把它展开:“对,就我那不孝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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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略略一扫,奖状的墨脱得差不多了,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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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厨房。”
土房就两间,进门一间,隔墙一间,就是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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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扫了下大致环境,空荡荡的,只有个小灶台和一只小锅,没有橱柜,缺了口的碗碟和发霉的木筷随便堆在墙角。
那个声音问:“您吃什么?”
余伟强捡起身后那个塑料桶,打开给镜头拍:“米啊,邻居看我可怜,送我的。每天抓一点放多点水煮个米汤就是一顿。”
里头是没脱壳的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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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把进度条拉到最后,镜头定在低头抹泪的余伟强身上,渐渐转黑,切到字幕:余伟强先生表示,现在自己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见到儿子,和他当面好好谈一谈。赡养父母是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每个儿女应尽的法定义务,节目组希望,余伟强先生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
评论很精彩,第一条就是扒出余冉的。
【鬼谷子:进度条21:03余伟强拿出的那张全家福很明显了,上头的小孩就是余冉,照片对比[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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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奖状这一帧截图放大调清晰,可以看到奖状上的名字是余冉。[图片]】
【哔哔滴滴:请问就是那个抢角色出道,网暴受害者,背靠五十七岁金主的那个余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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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滴:是不是越糊越会作妖啊,黑得那么深,糊得那么认真。】
【miki:十二座金杯加身的影帝能一个月赚千万吗?张口就来,别瞎给你儿子抬咖。[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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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这算不算偶像失格,不赡养老人,现在随便什么人都能当明星了吗,人品差成这样不会带坏小孩?艺人入门是不是应该有门槛?】
【沉书书:去吃了余冉之前的瓜,好恶心哦,果然糊是最好的保护色吗,我之前都不知道这些。】
【呱呱几:草,我前段时间才因为《鸿燕歌》关注他的,吐了,取关了取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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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129:长那么好看一小孩心怎么那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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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萝肉:查了一下,子女不履行赡养义务,父母有向子女要的权利,要是他拒绝,是可以讼至法院的。】
【阿房:法制咖再得一分?】
【宁的安安:@官微@官微@官微@官微,犯了遗弃罪,建议封杀。@鸿燕歌官微,艺人人品有问题,影响恶劣,不删戏份不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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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一夜没睡,几乎是有些神经质地盯着微博,关掉没多久又忍不住打开去看微博底下被点赞顶起的恶语。
两年前他经历的,今天又卷土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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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无表情地往下滑,满屏恶语里夹着为他说话的粉丝,也是被网友的声讨顶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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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的时候热搜被按下去了,应该是蔓姐那边找了人。
等蔓姐到的时候,热搜又升回了前排。
“背后有推手,不让热搜下去。”蔓姐摸了摸旺财的狗头,在沙发坐下,“应该是因为华正那部剧,你的竞争对手,对方消息挺灵,知道定了你,还在谈合同,才搞了出精确打击。”
余冉按住突突疼的太阳穴上方:“合同签了吗?”
“没有。”蔓姐道,“我会继续给你找好本子。咱们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角色没了,她虽然气愤,却没表现出来。
娱乐圈多少风波因为争抢角色而起,僧多粥少造成的后果就是厮杀惨烈,这种事再寻常不过,每个人都在趟刀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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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拿出一张叠成巴掌大的纸,张开来:“这是余伟强写的,断绝关系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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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的时间也有两年了,纸张泛黄,折痕很重。
蔓姐接过去,余冉道:“我替他还全部赌债,他答应和我妈离婚,并和我断绝关系,从两年前起,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这……”蔓姐看见纸上写明的金额,眉头紧锁,“两年前?你哪来那么多钱?还完了吗?”
如果她没记错,两年前余冉还在读书,这个数字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庞然大物,更别说对于一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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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完了。”余冉道,“没钱。我那时候在餐馆打工,遇到一个人问我想不想当明星,可以赚很多钱,所以我放弃高考入了行。”
蔓姐沉默了一瞬:“我记得档案里显示你成绩很好。”
余冉有点出神:“是的,我这样出身的人,想改命除了努力读书还能怎么办呢?如果我参加了高考,发挥正常的话,现在我可能就在梦寐以求的高校里求学吧。”
蔓姐沉默得更久:“……这张断绝关系证明,法律是不承认的。我们要从别的地方入手,你说你替他还了赌债,他赌博吗?”
“赌得很厉害,可能是从我小学开始的吧,具体什么时候记不太清了,追债的每个月都来。”余冉想了想,继续道,“他一开始有工作,后来越赌越凶,工作丢了,他总说赢了就能过好日子,他只是差一点,他总认为下一次就会赢。我妈没偷他的钱,虽然她的确常常拿钱给她弟弟,但那是她自己赚的,她每天白天上班,晚上给人扎纸箱串吊牌做到深夜。”
“他家没家具是因为讨债的拿不到钱,只能把家具拆了全搬走。”
“他那条腿是上山躲债摔的。”余冉露出个似嘲似苦的笑,“他从来不下地,哪来的下地把腿给摔了,他会下地也只会是去偷人家的菜。”
蔓姐好半晌没说话。
“……既然真实情况是这样,那就好解决。”她将那张断绝关系证明叠起来,攥在手心,“对方想用舆论压我们,那我们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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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蔓姐在门口跟他聊了一会儿。
“有一些人,不拘泥于艺人,就比如运动员,在年少时未完成求学的梦想,退役后返回高校继续求学的,那个谁,不是去哈佛了吗?你成绩那么好,有空捡起来看一看,以后……以后也可以选择更多的路。”
“我知道。”余冉笑了下,“和公司的合约还有几年呢,我有计划的。”
“那就好。”蔓姐点头,“热搜先让他挂着,我要做几天准备,你要是看得难受,这几天就别上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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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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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姐挥手:“好好休息,不用送了,我走了。”
她走后,余冉才折回去补了个觉,好容易睡着,又一直在做梦。
梦里无限重复他从楼顶跳下去,他妈的尖叫声。
醒来看见刷屏的微信消息,都在问热搜的事。
他回了纪培明:没事,我公司会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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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听他妈发来的语音消息。
妈:“你表弟说你爸上电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还在牢里吗?”
妈:“我看了电视,他怎么能胡说啊,这明明是假的呀!他是个畜生,不能相信他的话啊!”
妈:“你舅舅说有电视台找他,要不要妈妈和舅舅帮你澄清,怎么都信了那个畜生的话了啊!妈妈去上节目给你澄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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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拨了电话回去,过了会儿对面才接起,明显刚哭过,余冉只好压住了情绪:“你让他拒绝那个电视台的邀请,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澄清,你们掺和进来只会更乱,我这边有专业的团队会处理。”
“真的不用妈妈帮吗?”
余冉强调:“不用,让他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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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跟你舅舅说。”
余冉又重复了一遍:“你让我舅拒绝掉,一定要拒绝掉,现在我这边有人在处理,不要让他添乱。”
她“嗯”了声:“我等下就跟他说。”
余冉泄出一口气:“不用担心我。你身体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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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挺好的。”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妈妈这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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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没有空。”余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给你订的全身体检去检查了吗?”
“还没有,周末就去。”
“好,检查结果出了告诉我。”
“好,好。”
挂了电话,余冉伸手按在太阳穴上,还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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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得好艰难啊,改了好多遍(断更的理由
第9章
余冉以为那热搜会挂个好几天,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撤了。
蔓姐那边也很惊讶:“不是我们干的,我本来还想等他发酵个几天再打脸呢,哎,爽度没了。”
余冉没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热搜没了,他的心情跟着轻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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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回了微信,余冉半夜醒来看热搜之后给他发的消息,撒谎说有工作安排,不能再去了。
j:周日有空吗?
j:朋友送了两张话剧的票,何霖的话剧,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
余冉在对话框按下了一长串的“有有有有……”,然后全选删除,矜持地发了个“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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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下午四点来接你,去吃个饭,晚上七点半开场。
余冉:好的。
他回复完这句话,立刻切换到浏览器界面,搜索——看话剧需不需要穿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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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余冉提前在门口等。
此时已进入十二月,海边城市并未受到寒流的影响,行人多穿薄衣,不热不寒,是正正好的天气。
网上说看话剧正常穿就可以,所以他如往常风格,挑了件浅灰带帽卫衣,配水洗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
纪肖鹤是自己开车来的,开的是那台余冉眼熟车牌的奥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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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因为周末的关系,他不似平常西装革履,换了一身黑色休闲装,腕表也换了款式。
上了车,纪肖鹤问:“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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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不加犹豫:“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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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开上主道,汇入车流。纪肖鹤略一思考:“那我们去洪楼吃,就在剧院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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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点头,他滑了几下手机,微信没重要消息,微博不想上,干脆熄了屏,看前车的尾灯。
目光莫名其妙就飘到了后视镜上,后视镜窄长,只能映见纪肖鹤的一双眼,他今天没戴眼镜,眉眼比之平常要柔和许多,余冉盯得入了神,直到和后视镜中的视线撞上。
对视了三秒,余冉默不作声地偏头,假装看风景。
后视镜里,那双眼带了点笑意的弧度。
洪楼是古楼的建筑风格,厅里装修用了很多传统元素,光线偏暗,有一种幽静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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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似乎常来,余冉曾听说这里是要提前预约的,可他一进门便有侍者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号,引他们去包厢。
两个人吃所以点得不多,没吃多久,门被敲了三下,有人推门进来。
余冉以为是服务生,直到门口的人叫了句:“哥。”
这声音不耳熟,可这称呼太耳熟了。余冉快速回头看了眼,果然是罗嘉钰,他又穿的一身白,头发似乎更长了点。
纪肖鹤放下筷子:“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我跟着我姐出来的。”罗嘉钰道,“我姐也在洪楼,我们刚到,听迎宾说你来了,我就来找你了。”
余冉瞥见纪肖鹤皱了下眉。
罗嘉钰又问:“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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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你就很灵性。余冉默默地啃排骨,边竖着耳朵听动静。
纪肖鹤拒绝得很干脆:“不方便,我朋友在,你们这顿晚餐我来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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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了有一会儿,余冉都以为罗嘉钰走了,才听见他道:“好吧,那你先吃。你吃完有空吗?”
“没有。”
余冉似乎从纪肖鹤的声音里听出了些冷淡的意味,但这也许是他的错觉,纪肖鹤的语气一贯这个调。
“……”
“那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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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言。门阖上后,他才重新拿起筷子,看见余冉手边堆得满满的骨碟。
“排骨很好吃?要不要多叫一份。”
余冉摇头:“够了够了。”
结果还是打包了一份,纪肖鹤说给他带回去当零食。
洪楼离剧院很近,拐个弯直行就到。
话剧的演出时间甚至比某些电影还长,七点半开场,结束已经十点一刻。
幕布在掌声中落下,场里慢慢亮起灯光。纪肖鹤的声音夹在掌声里,有点不分明:“你看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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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向他那边凑近了点,解释:“我在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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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
“嗯。”余冉用手比划,“话剧很考验演员的功底,我在观察台上老师们的神态、台词还有走位,他们都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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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开场就没有ng,只能一条过。
纪肖鹤点了下头,问:“你想不想去后台?”
掌声还未停,余冉没听清,又凑近了些:“什么?”
“你想不想去后台?”纪肖鹤也靠近了,说话的热气都落在他耳尖上,余冉不动声色地缩回脖子,装作无事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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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前后离席,出安全门前,余冉听见纪肖鹤说了句话,他回头看他,目光扫过场中时,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身白,感觉像罗嘉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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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深想,因为纪肖鹤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等下,我们先去拿礼物。”
礼物是一捧花,余冉借花献佛,借纪肖鹤准备的花,送给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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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霖是国内有名的话剧艺术家,和很多知名演员合作过,余冉看过她的演出录像,在公司安排的表演课上。
她接过花束,温柔地道了句谢。
纪肖鹤和她握了手:“何老师,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何霖笑,“你父母可好?他们也很久没来了。”
纪肖鹤说:“挺好的,他们现在在山里住,不爱往外头跑了。”
()
何霖又笑:“那挺好,我也喜欢山,哪天得空了去拜访他们。”她看向余冉,对纪肖鹤示意,“这位是?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
纪肖鹤说:“我的错。这位是余冉,是个演员。”
()
他又向余冉介绍何霖:“这位是何霖何老师,话剧艺术家,她常在虹城演出。”
何霖补充:“因为我家就在虹城。”
她看向余冉:“你是演员,刚出道吗?哪个学校毕业的?首都的学院还是?”
余冉乖巧地答:“不是刚出道,有两年了……我没有读完高中。”最后一句话声音小了些。
“哦。”何霖顿了下,“两年也不算长,还是个新人呢。演戏不难,多学多练,慢慢摸索会找到自己的风格的。你知道刘敏吧,国内唯一大满贯影后,她当年初中未毕业就出来闯社会,后来被星探挖进行,早些时候人家都骂她花瓶,现在谁敢这么说她。虽然不是人人都会是刘敏,但成功不会辜负认真勤奋的人。”
()
他们聊了几分钟,纪肖鹤道:“有些晚了,再打扰下去会耽搁何老师的休息。何老师,您要不要和小余加个微信慢聊?”
何霖睨了他一眼,从化妆桌的柜台里拿出手机。
余冉就这么同何霖互加了联系方式,出来时还有点不可置信。
纪肖鹤示意他看脚下台阶,边道:“何老师很热心,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她指教指教。”
余冉在回程途中睡着了,又因为副驾座椅背后倒的动静惊醒。
车停在红灯前,纪肖鹤侧头看他:“你可以睡一会儿,离你家还有段路程。”
余冉摇了摇头,按住椅边的电动按键把椅背调回了正常状态。
纪肖鹤突然问:“你想不想演话剧?”
余冉考虑了下:“想,但是没有时间。”又开玩笑道,“等哪天我不用养家糊口了,就去拜师学艺。”
纪肖鹤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想起唐助查到的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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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跳绿,车辆缓缓起步,无人再说话。
余冉这一晚过得充实,心情是这几天来少有的愉快,下了车才拿出手机来看。
蔓姐给他发了信息,说已经动手了,还发了热榜截图来。
蔓姐:上升得很快,我买的十几位,已经飞上去了。
蔓姐:可能是周末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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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榜第一是他的名字,后头跟了个傻不愣登的爱心。
余冉熄屏收起手机,迎着夜风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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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国内某大型娱乐论坛。
【新热搜,余冉父亲同村村民采访】
如题,有人看完了吗?
1l:111111
2l:余冉这个糊笔成功了,我本来不知道他是谁的,现在我也知道了。有一说一,小糊笔长得还挺好看。
3l:开始洗白了?余冉之前网暴素人,还有金主的事,现在又多个不赡养老人,还有人给他洗呢?
4l:这么恶心的父亲也很少见了吧,他到底哪来的脸上节目说余冉不赡养他的?
()
5l:请问下3l是天翼3g资深用户吗?您看了采访视频吗?您还留在两年前呢?当年就辟谣了好吗,那个电影学院的学生自己被骗了,剧组根本没庆哥这号人物,怎么就怪到余冉身上了,还网暴,我真是笑了。还有所谓的金主是制片人,剧组一大群人出去聚餐,余冉喝醉了制片人扶他一下就成了人金主了,您同学扶您一把是不是也是您金主了?
6l:我说那个节目咋就他爹一个人叨逼叨,原来不敢采访其他人,随便个村民说两句就全暴露了,笑死。
7l:给没看视频的总结一下,村民a:余伟强从不下地,把地租给了同村的人,还到人家地里偷菜,被抓了就说这是他的地,上面种的东西就是他的,他想摘就摘,然后人家不租了,他又去求人家。村民b:余伟强家暴,他老婆曾经被打得满头是血从家里逃出来。村民c:余伟强赌博欠了好多钱,讨债的拿不到钱就把他家的家具全搬走了,看他小孩太可怜了才留了张床。村民d:余伟强刚从牢里放出来,不知道为啥进去的,他进去前刚跟他老婆离婚。村民e:余伟强偷了我家一袋稻谷,这谁敢说他啊,坐过牢的,都不敢惹的……
8l:谢谢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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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l:我一个互关前几天疯狂辱骂余冉,仿佛余冉是她的杀父仇人,刚刚点进她微博看,全删了,一片岁月静好。[狗头]
10l:太年轻了呗,吃瓜老手都知道现在的瓜得放两天再吃。我首页还有说这次是卖惨自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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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l:这男真的绝了,绝口不提自己干了啥事,仿佛自己真的很惨那样哭得真情实感,还很卑微地就想见一见儿子,这谁敢见啊。
……
15l:我妈前几天看那个热搜还哭了哈哈哈,说余伟强好惨,养那么个儿子真不是人,今天她痛骂余伟强不是人。[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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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l:采访余冉父亲的那个节目组被骂到删博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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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l:活该吧,那个节目的引导性很强了,感觉就是针对余冉的,去村里拍了一趟能不遇到村民吗?看这些邻居没一个给余伟强说好话的,就知道他是个啥货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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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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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l:我怀疑这是自炒,你看他现在涨了多少粉,底下都在心疼哥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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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l:自炒的拿个证据出来呢亲,不要嘴皮子一碰就是事实呢。
……
53l:业内,余冉因为这事丢了个角色,他是有病弄这么一出来涨粉,上星剧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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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l:什么角色什么角色,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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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风波没几天就淹没在了互联网的信息潮里。
华正的现代职场剧官宣,余冉失掉的角色换了人,好巧不巧,正是谭文宁。
李月妮气得跺脚,没理没据地怀疑就是谭文宁搞的事。
没两天,她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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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第10章
首先发来邀请的是榴花视频的星光盛典和晚宴。
时间定在12月下旬,蔓姐那边收到消息就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要找靠谱的造型师,还得联系品牌租借服装和饰品。
余冉去试装的时候把纪肖鹤送的胸针一并带上了。
礼服挑的是浅灰色窄边翻领西装外套,偏休闲的款,造型师助理给他量了尺寸,记录下,准备后续改衣。
“外套和鞋就这样了,里头的衬衫不用太规矩的,再别个胸针就可以。”
余冉听到胸针,立刻接话:“我带了胸针来,不知道合不合适。”
造型师挑眉:“自己买的?”
余冉照着助理的吩咐抬起手臂,顺便转向面对造型师:“别人送的。”
“看看。”
李月妮立刻从包里翻出那个浅色的皮质盒子。
那盒子一亮出来,造型师就来了兴趣:“谁送的啊,你有这牌子还借什么,不必借了,借不到比这更好的。”
蔓姐的目光也落到余冉身上,他只好解释:“朋友送的。”
造型师打开盒子,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动作轻柔地把胸针拿出来,朝余冉招手:“过来戴上看看。”
助理停下测量的动作,余冉走到造型师面前,他低头给他戴上,边道:“我在杂志上见过这款,你别看这么小一个东西,也要个四五十万呢。”
余冉感觉一座矿山压在了衣领上。
李月妮:“啧啧啧可恶的布尔乔亚,这胸针可以抵我家一套房的首付了。”
蔓姐比较关心的是:“谁送的?”
余冉说:“朋友。”看见蔓姐的表情,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是朋友。”
蔓姐用食指朝他点了点:“有什么情况要跟我说哦。”
余冉无奈:“知道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带胸针来。
造型师道:“得,就这个了。”
回去路上,蔓姐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一本a4纸大小,一元硬币厚度的本子。
她抱怨:“重死了。”
余冉看看本子,又看看她。
蔓姐闲闲地撩了把头发:“猜猜这是什么。”
李月妮不接茬:“这还用猜吗,一看就是剧本啊!”
“哼。”蔓姐睨她一眼,“知道这谁写的剧本吗?”
余冉看见封面上编剧的名字:“沈波。”
蔓姐后知后觉地遮住封面:“还想给你个惊喜。”她又松开手,反手用指关节敲了敲剧本封面,“算了,我直说吧。这个,王平的新剧,古装权谋题材,沈波编剧,筹备了五年,准备拍了。”
李月妮:“哇,好厉害的样子!”
的确厉害,光是编剧和导演就是国内顶级的配置。
王平被称作国内最擅长正剧的人,十几年前执导的历史剧至今仍是国内电视剧史上不可逾越的经典,他做电视剧很慢,几年一部,但部部皆是高分精品,从未失手。
余冉郑重地接过剧本,翻开,头几页是故事梗概:“什么时候面试?”
蔓姐摊手:“不用面试,沈波指定要你演‘高筝’这个角色。”
余冉翻到人物小传,高筝的名字就在第一页,排在第二位。
年龄十七,卫国丞相之子,才思敏捷……后伤及腿部,不良于行。
看起来是个智囊的角色。
“不用面试?”余冉惊讶,天上掉馅饼?
蔓姐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冬日的阳光透进铺了防晒膜的车窗,没什么温度,只在她长发上洒了层金粉。
“我跟剧组的选角导演确认过了,不用面试,沈波亲自指定的——你和沈波认识吗?我不记得你有和他合作过。”
余冉摇头:“不认识。”
没见过更别提合作过,要说有什么关系,大概就是余冉听过这位国内顶级编剧的大名。
“那就奇怪了,也许是偶然合了眼缘。”蔓姐道,“不过送上门的好资源岂有拒收的道理,你好好准备,等剧组通知,那边的人说目前还在筹备期,正式开拍要等到明年五、六月份。”
余冉点头。
李月妮双手合十:“我怎么觉得,我哥的好运终于来了。”
月底很快就到,星光盛典如期举行,地点设在虹城剧院。
这场盛典不仅邀有演艺圈人士,还有各界名人,盛典结束之后便是晚宴,晚宴设在剧院顶层的宴会厅,是不招待记者的。
红毯下午两点就开始了,余冉还在造型师的工作室做造型。
台面上放了一个平板,正在直播红毯。
李月妮指屏幕上穿着白裙的年轻姑娘给他看:“这就是《鸿燕歌》的作者,她的文基本都改成电视剧了。”
余冉问:“你看过她写的?”
李月妮咬了口苹果:“就看了你演的那本,我对小说没什么兴趣,不过我闺蜜是她的忠实读者,今晚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去要个签名。”
化妆师道:“闭眼。”
余冉乖乖闭眼。
星光盛典的明星红毯是下午四点开始,五点结束。
《鸿燕歌》剧组的主创都来了,余冉在红毯下等了几分钟才见到张淮洺,最后才是沈瑶瑶。因为座位分散,几人就找了个角落聊天,会场里灯光明亮,陆续有人入座,大多数还在找座位或像他们一样短暂地相聚聊天。
导演找了过来,大家开心地打了招呼,导演告诉他们一个消息:“我们预计是四月能上线播出,最迟七月吧,如果顺利的话。”
沈瑶瑶赶紧合手:“希望顺顺利利,一定要顺利啊,我这儿压了两部剧一直播不了,哎,烦死了。”
张淮洺道:“我就压了一部,压了三年,那剧要现在播了那可真是我的黑历史了。”
导演安抚:“会顺利的啊,一定会顺利的。”
聊了几分钟,入场的人渐多,约好晚宴再见,各自分散。
盛典主要是颁奖,大概是因为后面还有个重要的晚宴,颁奖礼并没有怎么制造悬念拖延时间。
典礼走到尾声,台下的人陆续转移到楼上宴会厅。
余冉是走得比较早的一批,这颁奖典礼和他没什么关系,干脆早些过来,免得拥挤。
晚宴会场很大,整齐排列着数十张圆桌,灯光是幽暗的蓝色,尽头也是个舞台,大荧幕上是槐花视频标志和一行字——槐花视频星光晚宴。
余冉跟门边的工作人员报了名字,对方拿平板看了下座位布置图,给他指路:“余冉先生,二十八号桌,您往这边直走,桌面上有标志和铭牌。”
余冉道了谢,往她指的方向走。
绕了一会儿才找到二十八号桌,余冉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先看见“谭文宁”,再隔了三个位看见自己的名字。
这一桌似乎都是公司的艺人,余冉见着几个眼熟的名字。
他入座,给蔓姐发了信息:我在晚宴会场了。
蔓姐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快到了。
陆陆续续人多了起来,荧幕画面一跳,变成了座位布置图,场内灯光也调亮了。
余冉身边的座位也来了人,虽然大家都不怎么熟,还是互相打了招呼。
又有一人过来,一坐下就跟余冉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孩聊起天:“你怎么在这儿坐着?我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谭文宁跟着林岳在和前几桌的大佬们打招呼,你不去?”
那个男孩冷哼一声:“他们打招呼跟我有什么关系,林岳又没叫我。”
那人道:“这个时候你还置什么气,管他有没有叫你,跟着去就对了,能在大佬们面前混个眼缘那就值了啊。”
“不去。”
余冉埋头打游戏,会场声音太嘈杂,听不清游戏里的声音,很快就死了。
“请问,您是余冉先生吗?”
余冉关屏抬头,看见一个身着西装套裙,胸前挂着工作牌的女人站在旁边。
他点点头:“我是。”
那个女人端起笑容:“您好,您的座次需要调整一下,请随我来。”
她拿起桌面上的铭牌,余冉一头雾水,在同桌其他人的注视下跟着她离开了。
越走越前,直到到了最前面一排,距离舞台不过几步之遥。
领路的女人道:“这边。”
这有点不对劲,余冉忍不住道:“冒昧问一句,请问我的新座位……”
“到了。”她停住脚步,将铭牌在桌面放下,“您调整后的座位位于第二桌,洗手间在您右手边安全门外,直走出安全门就可以看到。”
余冉伸手:“稍等,这个座位调整是否有异?这一块似乎并不属于艺人的区域。”
“您可以放心。”她将工作牌翻转过来给余冉看,“不会错的,我也是按上级指令行事,已经确认过,您调整之后的座次是在第二桌。”
“……谢谢。”
余冉满心疑问地坐下。
“不用客气,我这边还有工作,先离开一下。”她微笑,“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在场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
“好的,辛苦了。”
晚宴的桌面布置都是一样,白桌布打底,中心放置一台桌花,满丛娇艳里,余冉就认出个百合。每张座面前对应一套餐具,有高脚杯、纹金瓷盘、刀叉和餐布。
第二桌的人没到场,只余冉孤零零一个,隔几桌的人都在有意无意打量这边,他坐了一会儿,起身,往工作人员指的洗手间方向去。
※※※※※※※※※※※※※※※※※※※※
今天赶个早;)
第11章
磨蹭了几分钟,余冉才从洗手间出来,出来时撞上一人,那人满身烟味,混着浓烈香水的味道,有些呛鼻。
是谭文宁。
他也算胆大,敢在这样媒体多的活动后台抽烟。
余冉侧身让位,谭文宁却停了脚步。
“听说你拿下了王平的新剧,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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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不惊讶谭文宁会知道,业内的消息网庞大灵通,几乎没什么秘密。
“谢谢。”
余冉无意与他交谈,客气完就要走,又被他叫住。
谭文宁道:“我感觉你很讨厌我,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余冉终于看向他:“没有,是我该感谢你。如果华正的角色没丢,我可能就要错过王导的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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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可谭文宁的表情却像是被人在喉咙里塞了块石头。
余冉趁机溜回了宴会厅。
第二桌距离安全门不远,余冉推门进来就看见第二桌来了人,场内灯光不明,看不清模样,只是看那人坐的位置,是在余冉邻座。
这座位调整实在莫名其妙,前桌无论在哪个宴会上都属于优先席位,即使是给他调整座位,也不该安排到这里,主办方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余冉转了方向,没走过去,站在安全门边给蔓姐发消息。
余冉:我的座位调到第二桌了。
()
手机在掌心一震,是有别人发了微信消息来。
他退出和蔓姐的对话框。
消息列表里,j是置顶:怎么不过来?
余冉心里重重一跳,点进对话框。
j:我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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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怎么不过来?
看见他了?
这个意思是,纪肖鹤此时正在星光晚宴的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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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抬头匆匆扫了一眼,手上发了个呆滞的表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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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第二桌,过来。
宴会厅的地毯很软,余冉感觉自己是飘过去的,攥在掌心的手机震了也无暇理会,满眼都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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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的座次正对舞台,从余冉这个角度,能望见他的侧面。
()
他叠着腿,是一副放松的姿态,邻座的人倾身同他交谈,似乎说到什么,使他面上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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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走近了,座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侧过头来,荧幕的光浮在他的镜片上,辨不分明,但余冉知道,他在看自己。
邻座间的交谈并未因来人而停止,只在余冉坐下时,纪肖鹤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此刻的纪先生,感觉很不一样。
手机又震了一下,余冉低头看手机,妄图能将零乱的心跳稳住。
蔓姐:怎么回事?
蔓姐:先别过去,我在问情况。
余光里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余冉抬头看,是纪肖鹤邻座的那个人。
那个人俯身同他握了手,转身离开。
余冉的视线移到纪肖鹤身上,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有几周没见了,也没如何联系,大概是因为这样,乍然见面便格外心慌意乱,不能自控。
纪肖鹤先开了口:“今天这身很好看,胸针很配。”
“……谢谢。”余冉还在想该如何叙话,有人走了过来,是来同纪肖鹤问好的,他们又开始交谈。
()
()
他只好低头看蔓姐发来的消息:主办方说没错,是把你调到第二桌了。
蔓姐:我问了原因,没回。
蔓姐:你先坐原处。
余冉:我在第二桌了。[呆]
蔓姐:……
()
()
蔓姐:行,坐着吧。
直到开场余冉都没能再和纪肖鹤说上话,来问好的人绵绵不绝,林岳带着谭文宁也来了,还瞥了他好几眼。
灯光渐暗,台上在进行最后的麦克风调试。
()
工作人员引了一人过来,将纪肖鹤身侧的空位补全了。
()
余冉听见他们的谈话。
“怎么样,烦不烦?”
是纪肖鹤的声音:“还好。”
那人又道:“叫你晚些来,在这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还烦人。还有,你怎么想着来参加这个晚宴了,你不是对娱乐产业没兴致?”
纪肖鹤没说话。
()
那人道:“你最近有点怪,是我摸不透纪总的心了。”
余冉好奇地瞥了那人一眼,但被桌花挡着,只能看见他半边胸膛,敞口的外套里是一件大红的花衬衫。
掌心的手机一震。
余冉低头,面部解锁,一条微信浮出。
j:晚宴是西餐。
又是一条。
j:结束了带你去吃宵夜。
()
就怪这两条消息,余冉一整晚魂不守舍,断断续续地出了好多回神。
()
这场晚宴自然不是请大家吃个晚饭聚个会那么简单,它主要是为了展示槐花视频明年的布局,以及总结今年的数据。
这场晚宴比颁奖的盛典更令人瞩目,槐花视频进行双平台直播,微博文字直播和槐花视频平台视频直播,《鸿燕歌》被纳入明年的重点剧目名录,还有华正的那部待拍职场剧。
余冉偶尔侧头看一眼,纪肖鹤不是在看荧幕,就是在和那个花衬衫的男人交谈。
晚宴结束,嘉宾陆续退场。
纪肖鹤和那个花衬衫的男人同时起身,余冉刚站起来,就感觉肩头一重——
()
“坐这等我。”
声音贴着耳畔过去,他嗅到一点很轻的木质香气味,顺着力道坐回原位,抬起头,正对上纪肖鹤垂下的视线。
左肩被捏了一下。
()
很快,肩头的重量就撤了。
()
“你怎么从那头过?”
“顺路。”
“是吗?”
()
纪肖鹤和花衬衫男人的背影没入人群中。
过没多久,李月妮打了电话来。
“哥你什么时候下来?要不要我上去接你。”
余冉道:“不用,你们先回去。”
()
李月妮问:“你不回去了吗?”
()
余冉没多解释:“我搭朋友的顺风车回去。”
()
“哦,好吧。”李月妮道,“那我明天去你家拿衣服哦。”
余冉身上的衣服是跟品牌方借的,活动结束要拿回给造型师处理,再由造型师归还给品牌商。
他应道:“好。”
场内人散得差不多了纪肖鹤才回来,独自一人,花衬衫的男人并没有同行。
余冉玩着手机,面前的桌面被人屈指敲了两下,抬头,看见纪肖鹤的脸。
()
“走。”
余冉立刻熄屏起身,两人往右侧走,纪肖鹤拉开安全门,示意他先行。
走廊的温度比会场内凉了许多,灯光也明亮许多,纪肖鹤伸手顺了下衣领,问他:“有没有想好吃什么?”
余冉已然想好,听见他问,没多犹豫:“吃粥吧,或者茶点,纪先生想吃什么?”
纪肖鹤人高腿长,总是比余冉要走快两步,他推开走廊的安全门,站在门边等候,是很绅士的姿态。安全门只开了半扇,余冉几乎是贴着他过的,经过时,又闻到了那股很轻的木质香。
“都行。”
()
两人进了楼梯间,一路下行。
()
纪肖鹤在他身后道:“我记得你爱吃火锅,怎么不点火锅?”
()
余冉道:“粥很好吃。”
()
也不尽然是这个原因,他想了一晚的大排档,直到李月妮打电话来他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这套衣服是借的,不适合穿去吃味重的东西。
纪肖鹤问:“是喜欢上次那家的粥吗?”
他指的是生日宴那晚,他们在海边吃的那家。
()
余冉点头。
纪肖鹤看了眼腕表:“今天晚了,过去不方便,下回再带你去。”
还有下次——不能吃火锅的惋惜之情一扫而空,余冉欣然应道:“好啊。”
依旧是纪肖鹤择的地方,在虹城中学对面的巷子里,就隔了条马路。
小巷里不好泊车,只能把车停在附近的露天停车场,余冉下车时被寒风吹得一哆嗦,纪肖鹤拿了件大衣给他。
()
黑色羊绒毛呢大衣上的木质香很厚重,余冉假装镇定地披上,三个圆木扣在指尖绕了半晌才扣住。
()
两人步行穿过马路,走了几十米,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店,余冉甚至没找到它的招牌,门口用塑料隔断帘遮着,纪肖鹤照惯伸手撩开隔断帘,让他先行。
()
余冉进了门,内里的空间宽敞,排着几列木桌椅,墙上贴着褪了色的饮品广告,顶上的日光灯管明显用了许久,坏了两盏,整室光线偏暗。
店内有几桌食客,送餐口旁站着一个穿围裙的年轻男孩,见有人进来,熟稔地招呼:“位置自己找,桌面有餐牌,看看要吃什么。”
依着余冉的愿,两人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
()
()
桌面有一张塑料餐牌,纪肖鹤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拭桌面:“你看想吃什么。”
()
()
余冉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确饿了,边询问纪肖鹤,点了一锅鸡丝粥和几样小菜。
()
等餐的空隙,纪肖鹤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桌面还是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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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上餐的速度是比较慢,夫妻店,人手不多。”
余冉好奇:“纪先生常来吗?”
纪肖鹤道:“读书的时候常来,现在偶尔会和同学来附近聚聚。这家店开了很多年,我上学的时候他们家小孩还没出生,现在都读高中了。”
——纪肖鹤的学生时期。
()
那是有些久远的事了,余冉想象不出他年少的模样,不免好奇,纪先生这样的人,在学生时代大概也是校内闻名的风云人物。
那个穿围裙的男孩端了碟来,在桌面放下:“炸馄饨。”
纪肖鹤问他:“粥还要很久吗?”
男孩道:“在做了。”
“好。”纪肖鹤抽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余冉,“先吃,他们家的炸馄饨不错。”
()
余冉点点头,接过筷子。
这家店上餐速度的确慢,一碟炸馄饨吃完了下一道菜还没来。
()
纪肖鹤放下筷子,递给他一张纸巾:“最近在做什么?”
()
余冉道谢接过:“看剧本。”
“接了新戏?”
余冉:“对,王平老师的新剧。”
()
纪肖鹤道:“《汉帝》的导演?”
余冉有点惊讶:“纪先生认识?”
“王平的名气很大。”纪肖鹤道,“小余很厉害,都可以参演王平的剧了。”
()
骤然被夸,余冉咬着筷子才绷住嘴角:“也没有……其实是编剧老师引荐的,我什么都没做。”
纪肖鹤道:“那也要你足够优秀,才会有人引荐。”
()
被喜欢的人夸赞……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招架的事。
()
余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光是维持表情就很艰难了。
幸好这时砂锅粥上了,这场难以为继的对话才结束。
到家时已晚,余冉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纪肖鹤的大衣还披在自己身上。
大约是因为这个才做了一晚的梦,梦里满满的木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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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w?* )?
港一件事……上班,要缘更了。
第12章
旧年在年轻人的欢呼声中过去,新年的第一个月,余冉终于有事可做。
新剧的主演阵容基本确定,各式培训也随着演员的确定开始安排。
()
余冉按剧组的要求,上午参加礼仪培训,下午参加由编剧沈波和导演王平主持的剧本研读会。除此之外,他还给自己报了晚上的演技提升班,每天剧组解散,李月妮就载着他匆匆赶去公司上课。
老师是蔓姐帮忙找的,一对一辅导,虽然之前上过表演课,但今时不同往日,余冉即将合作的都是电视上的熟面孔,以实力著称的演员,余冉和他们在剧本研读会上交手几回也深知差距所在,不敢懈怠,怕得了天上掉的馅饼却吃不住,让引荐他的人失了脸面,也怕拖剧组的后腿。
()
昏天黑地地忙了半个月,黑眼圈重了一个度。
这天夜里,余冉从公司出来,才发现外头下了大雨,遍地是反光的水坑。夜风卷着雨丝刮到人脸上,困意都被祛了三分。
()
()
李月妮的妈妈动手术住院,她下午把余冉送到公司后就赶去医院陪护,车也被开走了。余冉站在大厅门口打车,看见软件里显示车辆到达才冒着雨跑出公司。
()
()
第二天起来,头有些发晕。
李月妮已经在他家的地下停车场等了,余冉简单收拾了下,裹了件摇粒绒外套下楼。
()
打开车门,看见副驾座上放着一个红色包装的礼盒。
()
()
“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礼物啊!”李月妮拍了下掌,“生日快乐啊哥哥!二十一岁了!”
余冉一愣。
()
恍然想起今天是1月16日,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李月妮习以为常:“快上车,我们该出发了。我就知道你会把自己生日忘了,哎,说实话我也差点忘了,最近事儿太多了,真的是焦头烂额……”
“谢谢。”
余冉上了车,将那个盒子放在腿上,问她:“里面是什么?”
()
李月妮忙着打方向盘:“你自己看嘛,我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余冉没看,他打算留着晚上拆。
打开微信,发来生日祝福的好友寥寥无几。
纪培明是卡了零点发来的:生日快乐,老子爱你。[心][蛋糕]
()
纪培明:[红包]
纪培明:我快放寒假了。
()
余冉:[谢谢老板]
()
蔓姐是几分钟前发的:生日快乐,今天微博营个业哦,最好发个自拍~
()
余冉:[谢谢]
()
余冉:好的。
礼仪培训结束之后的午休时间,余冉盘膝坐在地上,对着舞蹈镜自拍了一张,发微博营业。
片刻后,又发了条朋友圈。
【余冉:[微笑][图片]】
()
()
大约是受纪肖鹤影响,微笑这个表情也没了特殊意思,只是个表达心情的普通符号。
晚上李月妮依旧要去医院陪护,把余冉送到公司就走了。
()
课上到一半,老师喊了暂停:“你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余冉伸手用掌心探了额头,没感觉异常。
()
老师道:“你脸色很差,非常差,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余冉自我感受了一番,头有些发晕,耳鸣偏严重,但还能听清声音,大概是昨晚淋雨受了凉的缘故。
这点小病痛不值一提,他道:“没有,没关系,老师请继续。”
()
()
话虽如此,可还是提前半小时下了课。
“你的脸色实在太差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最好去医院看看。”
余冉跟她道别:“好的,谢谢老师,辛苦了。”
()
老师离开后,他把东西收拾好,拿着李月妮送的礼物,乘电梯下楼。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
j:下课了吗?
余冉心情很好地回了个:下了。
()
在生日当天,人的心情好像会变得不一样,特别容易开心。
这种感受在之前是没有的,余冉从小到大没有庆祝过生日,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更别说会觉得这一天特殊。还是入了演艺圈之后,才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也会提醒他。
()
()
j:什么时候到家,我去拿大衣。
()
余冉回复:可能要一个小时。
j:好。
余冉:纪先生还在公司忙吗?
j:嗯。
()
其实余冉一直想把大衣还给他,但是纪肖鹤近来似乎非常忙碌,腾不出时间,所以就一直搁置至今。
余冉到家没几分钟,还在翻药箱,纪肖鹤就打了电话来,说到了门口。他只好放下药箱,抱着大衣匆匆出门。
大雨过后,虹城的气温骤降,寒风吹得头顶的叶片沙沙作响,小区里也没什么人溜达。
余冉出了小区的门,就看见路边泊着车,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车旁,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遥遥的,他冲他抬了下手。
余冉不免加快了脚步。
()
赶到他面前,将大衣捧着还给他:“干洗过了的……”
()
话没说完,被截住了。
纪肖鹤没有在意大衣,而是问:“你生病了?”
余冉下意识反驳:“没有。”
纪肖鹤没信他的话,反手贴在他的额头试探。
()
很快,他收回手,拉开副驾座的门:“上车,去医院。”
“不去医院。”余冉对上纪肖鹤的眼神,气势弱了半截,“小感冒而已,我家里有药。”
纪肖鹤问:“什么药?”
()
()
余冉想了想,认真道:“板蓝根。”
“行。”纪肖鹤无奈地笑了声:“不去医院,带你去买药。”
余冉抱着大衣上了车:“不去医院,我晚上还没遛旺财。”
()
纪肖鹤关上副驾的门,从车前绕到驾驶位上了车,没接他的话。
——事实证明,纪先生也会骗人。
余冉坐在医院冰凉的排椅上,捧着被扎了针抽血的那只手,蔫成了一朵白菜。
()
纪肖鹤坐在他身侧,在看感冒药的服用说明。
的确是带他去买药的,可纪肖鹤同药房的店员聊了几句,买完药就把他载来了附近的医院,去科室测了体温,38°8的高烧,被医生打发下来抽血化验。
抽血站的广播叫了号,纪肖鹤收起说明书,起身去取化验单。
他身姿挺拔,风衣的衣角随着走动的姿势摆动,看上去很有气势。
纪肖鹤拿了化验单折返:“走,上楼。”
余冉蔫蔫地起身,被他握住手臂带着走。
两个人的肩几乎贴在一起,余冉转头就能看见纪先生的侧脸,他在看化验单,余冉跟着瞥了眼,几列数值,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把化验单拿给医生看了,医生说没有炎症,让他注意保暖,不要受凉,开了单,让他们下楼取药。
取药大厅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坐着,余冉侧坐在排椅上,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
()
()
纪肖鹤看着他:“累了?”
余冉想说还好,话到嘴边变成了:“累,累死了。”
纪肖鹤道:“回去早点休息。”
()
余冉将脸靠在臂弯,盯着天花板上的灯:“不是这个原因。”
“我最近很受打击,剧组开的剧本研读会,我和其他演员对戏,我接不住他们的戏。”他闷闷地道,“感觉自己很废物,也对不起沈波老师,他推荐我进组,拿的还是主要角色,我的表现却那么差。王平的金字招牌可能要砸在我手里了。”
()
纪肖鹤叠着腿,认真地听他说完,沉思片刻,问:“你有没有和同事,也就是剧组其他演员,或者王平、沈波聊聊你的想法?”
余冉摇头,他不是个爱说心里想法的人,从前说了不会有人在意,进入演艺圈之后更是要谨记“祸从口出”。但大约是受了生病的影响,也许是因为身边的人对他而言是特殊的,他没过多顾虑。
()
“你应该和他们聊聊。”纪肖鹤道,“至少我从沈波那里听到的,和你的想法大相径庭。”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余冉不再趴着,回身看他:“纪先生认识沈波?”
()
纪肖鹤道:“认识。”他弯起嘴角,“沈波和何霖是夫妻,他们和我父母是故交。”
余冉呆住了。
纪肖鹤的笑意更甚:“我以为你知道。何霖的话剧都是沈波写的剧本。”
余冉塌下肩:“是我孤陋寡闻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沈波老师会选择我,是不是,因为你?”
()
纪肖鹤道:“不敢揽功,主要是何老师推荐,她觉得你很适合那个角色,她是看着剧本写出来的。”
余冉垂头:“负疚感好像更重了。”
纪肖鹤道:“是你给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前段时间我们聚餐,沈波提起你,他说你很在演戏方面很有灵气,一点就通,进步很快,王平也很欣赏你。”
“真的吗?”余冉顿了顿,“好像有被安慰到。”
这时,药房叫到了余冉的号。
()
()
纪肖鹤起身去拿药,顺手在他后颈捏了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有压力固然是好事,但过重的压力只会让你陷入负面情绪,你要学会纾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说出你心中的想法,就像今天找我聊的这样。”
()
余冉大概是真的烧迟钝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纪肖鹤取药回来,他才回神。
“走了。”
余冉要还给纪肖鹤的大衣又披在了他身上,两人从侧门出,沿着路标走。这家医院年岁已久,没有地下停车场,车就停在医院后面的空地上。
()
上了车,余冉系好安全带,纪肖鹤把装药品的塑料袋递给他:“用量和频次上面都有标注,明天去剧组记得把药带上。”
余冉从鼻腔里应了声,随手拿出一袋看说明。
()
纪肖鹤又递了个东西过来,余光瞥见是个巴掌大的方形盒子,墨绿色丝绒的。
余冉心里重重跳了下,缓缓抬眼看向他。
“其实今天主要目的是这个。”
车内灯光映着他的脸,睫毛投下温柔的阴影。
“小余生日快乐,又长大一岁了。”
()
()
※※※※※※※※※※※※※※※※※※※※
hola~
第13章
纪肖鹤送的生日礼物是一块黑色腕表,余冉第二天就戴上了。
()
李月妮到下午来接他的时候才发现:“哥你新买的表吗?很好看欸!”
余冉在回纪肖鹤的消息,听见她话,随便点了下头。
j:退烧了吗?
余冉:退了。
他对着腕表拍了一张,发过去。
j:好看。
()
余冉:[开心]谢谢纪先生的礼物。
发完抬起头,正对上后视镜里李月妮诡异的眼神。
余冉:“……你这什么眼神?”
()
李月妮:“捉奸的眼神。”
()
余冉拉了把安全带:“快走,要迟到了。”
忙忙碌碌就到了二月份,剧组合了张影,正式放假。
()
二月中旬过年,余冉趁年前去看了妈妈一次,给她送了张邮轮票。
()
“又去国外过年啊?”她皱着眉接过,声音低了些,“我还跟你舅舅说今年去他家过年呢。”
余冉无序地按着电视遥控器,看一个接一个的节目画面闪过:“去他家当保姆很开心吗?”
()
她安静了下:“你不要这样说,你舅妈生了小表妹不方便,我做姐姐的,我不帮他谁帮他。”
调不到合心的台,余冉放下遥控器,站起身道:“随便你,我走了。”
她追出来:“怎么就走,午饭都要做好了。”
余冉瞥见她的表情,按在门把上的手松了劲。
她道:“吃了午饭再走吧,妈妈好久没看你了,也想你的。”
余冉收回手,默不吭声地走回客厅。
()
她也跟回来:“船票多少钱啊?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下再买,可以退吗?”
刚压下的火又蹿起来了,余冉继续跟遥控器置气:“八千块,退不了,没事,你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有钱,这八千块对我而言算什么。”
()
她道:“你不要生气嘛。”
余冉讽道:“我哪有生气,这不是我舅说的吗,十万块对我而言都是小钱,区区八千块算什么?”
()
她沉默片刻,放下船票:“我去厨房看看汤煮好没有,我煲了一早,就等你来喝。”
()
()
余冉丧气地塌下肩,应该跟她好好讲话的。
吃完午饭,余冉把碗洗了,提着厨余垃圾出来。
她站在厅里,伶俜的模样:“走了?要不要妈妈削个梨给你路上吃。”
“刚吃完饭。”余冉道,“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你午睡吧。把客厅垃圾给我。”
她提着垃圾袋出来交给他:“在外头要照顾好自己,工作不要太累。”
“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我电话。”余冉摆摆手,“别送了,去午睡吧。”
门阖上。
余冉戴好口罩和帽子,乘电梯下楼,扔了垃圾后,步行去附近的地铁站。
临近年关,路灯都挂上了红灯笼,马路上的车辆也少了许多。
余冉掏出手机,看纪肖鹤有没有回复他早上发的消息。
()
余冉:纪先生过年去哪里?
()
j:山里。
j:今天我公司年会,要不要来玩。
()
余冉停住脚步。
余冉:要,定位发给我!
j:我顺路接你。
()
余冉输入“我不在城区”,想了想,删了,发了个:好。
到家已是两个小时后,还早,不到纪肖鹤的下班时间,于是调闹钟睡了一觉,五点醒来,正好接到纪肖鹤的电话。
真巧。
“今天提前下班,我现在出发了。”
()
余冉裹紧被子:“好,路上小心。”
()
四十分钟后,电话又来了,余冉正躺着玩手机,立刻接起电话:“来了来了。”
纪肖鹤道:“嗯,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余冉立刻起身,简单洗漱了下,戴上口罩帽子,裹上外套飞奔出门,旺财趴在客厅的地毯上,习以为常地目送他。
车依旧泊在熟悉的地方,余冉上了车,副驾座的唐助跟他打招呼:“余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余冉扯下口罩透气,纪肖鹤递给他一瓶水:“跑那么快做什么,喘匀了再喝。”
()
“谢谢。”
前排唐助问:“现在去南韵吗?”
()
()
“嗯。”
余冉喝了一口水,问:“南韵是你们年会的举办地点吗?”
纪肖鹤道:“不是,只是去吃饭,年会在体育馆。”
余冉道:“体育馆?是不是很多人?”
唐助道:“一万人,没有全部到,分公司只派了代表,公司周年庆典会更热闹。”
“好多人。”余冉好奇,“周年庆是什么时候?”
()
纪肖鹤道:“九月份,不过周年只办整的,也快三十周年了,到时再请你来玩。”
()
余冉听纪培明说过,明辉是他外公创立的,当年虹城也不是现在模样,明辉算是和虹城一起成长起来的。
车行半小时,体育馆充满艺术感的钢铁外形出现在行道树之后,看上去,它就像只巨大的茧。
车辆在红绿灯前左转,再过两个绿灯,就到了南韵酒店。
余冉以为就三个人吃,到了包厢才发现,是他天真了。
()
一片问好声中,唐助小声解释:“这些都是公司高管,今天年会,要一起吃顿饭。”
()
纪肖鹤解了大衣,对余冉道:“坐我旁边。”
余冉犹豫一秒,跟上他的脚步,走到位上才发现纪肖容也在。
即使他戴着帽子口罩,纪肖容也认出了他,很是惊喜:“小冉,你怎么来了?可惜培明和同学去旅游了,要等过年才回国,不然你俩今天就有伴了。”
余冉拉下口罩,莫名心虚地问了声好:“阿姨,下午好。”
()
纪肖鹤拉椅子的动作一滞。
纪肖容身边的女高管问:“纪董,这谁家的小孩?”
纪肖容轻拍胸口:“我家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席上推杯换盏,都完美避开了余冉,他在纪肖容的关照下吃了很多,几乎堆到了嗓子眼。
纪肖容笑眯眯的:“小冉吃了很多虾,虾好吃是不是,还要吗?还要我们再叫。”
()
余冉赶紧摆手:“我可以了,我去下洗手间。”
其实包厢里有一个小洗手间,但余冉还是去了外头的。
他刚离开,纪肖鹤就同纪肖容撞上了视线,片刻,后者轻轻地挑了下眉。
()
()
纪肖鹤平静地移开眼,对上迎面来的酒杯,牵起笑意:“请。”
饭局差不多时间就结束,部分高管要登台讲话,不能迟了,他们又驱车前往体育馆。
()
纪肖鹤喝了唐助准备的蜂蜜水,问:“看我做什么?”
余冉道:“看不出你喝了那么多酒。”
纪肖鹤道:“我喝酒不上脸。”
体育馆里很热闹,热场音乐震得耳膜发麻,他们刚到不久,年会便正式开始。
几个高管上去讲了话,随着他们的讲话,背后的大屏幕不断变换各种数据和图片。最后主持人叫到纪肖鹤,场馆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女孩子的尖叫声尤其大。
()
纪肖鹤起身顺平大衣的领,缓步上台,光束打在他身上,余冉的目光追着他——这个人,在发光。
()
台上,纪肖鹤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
余冉偷摸掏出手机,匆忙对着他拍了两张,点开摄影。
纪肖鹤笑道:“他们说得够多了,我就少言几句。感谢各位过去一年来对公司的贡献,很荣幸各位能选择明辉集团。时间已经跨入新的一年,会有新的机遇和挑战,在此,我希望新的一年,也能和各位同舟共济,乘风破浪。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场馆内又是一阵欢呼,余冉听见有女士在近处大喊了一声:“纪总你好帅!我想嫁给你!”
()
又有另一声铿锵有力:“你做梦!”
()
()
这一排的高管都听见了,大笑起来。
()
纪肖鹤下了台,五分钟后,第一个节目开场。
年会设置了八轮抽奖,奖品丰厚,几个节目过后抽一轮,还请了一位当红女歌手来压轴。
()
最后,纪肖容上台抽了特等大奖,年会正式结束。
()
余冉头次参加年会,新鲜感非常强,还收了一份所有员工都有的纪念礼。大概是神经兴奋了两三个小时,再扛不住,他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没戴口罩,用渔夫帽把整张脸遮住了,怀里抱着那个纪念礼物。纪肖鹤解了大衣披在他身上,摘了眼镜,也开始闭目养神。
红灯跳绿,车辆缓缓起步,唐助瞥了眼后视镜,伸手,关掉电台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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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的妈妈还是在过年前夕登上了邮轮,给他发了张戴着草帽的自拍,背景是望不到顶的巨大船身和各色皮肤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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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中人未施粉黛,老态毕现,无需细看也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姿。余冉的妈妈无疑是个美人,可她这一生并不顺遂,生活的苦难刻下深重痕迹,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余冉转了一笔钱过去:中途会停靠几个港口,可以下去玩,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在船上遇到什么情况就找船员求助,出门、睡觉记得锁好房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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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发了语音过来:“我晓得的,船上好多人呀,我认识了一个阿姨,也住虹城的,还有老外跟我打招呼,我就会讲哈喽……”
余冉静静听完,发了消息回去:玩得开心就好,钱不够了找我。
不用想也知道,她必然是同她弟弟说了许多好话,附赠一笔不小的数目才征得他的“谅解”与允许。
余冉想,没关系,他总有一天,会把她彻底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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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
第14章
14
纪培明年二十九才从国外回来,余冉和他短暂地聚了一回,后者就匆匆赶回外公家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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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城的年味不重,除夕当天,余冉乘地铁去给妈妈家换了副对联,回来时带了俩红灯笼挂自家阳台上。晚上看春晚,在客厅守岁睡着了,半夜冻醒,被阳台的红色幽光给吓得一激灵。
然后他就把红灯笼的灯给掐了。
醒了正好看刷屏的微信消息,多是群发的新春祝福,他复制其中一条,也群发了回去。
很快,置顶有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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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群发?
余冉立刻手速如飞,打了一串:祝纪先生新年快乐,万事顺意,得偿所愿,恭喜发财,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j: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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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想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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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转账一笔,附文:压岁钱。
余冉默默地数完后头的一串零,回复:[惊]太多了。
j:多吗?我每年都给培明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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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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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的有钱人!
最后还是没收。
大年初一晚上,正在厨房煮泡面的余冉听见一阵门铃声,他关小火,匆匆赶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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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蹲在门口地毯上摇尾巴。
“谁啊?”
一个有些模糊的声音传进来:“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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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
余冉一手握着锅铲,一手拧开门,门开了,凉风先灌进来。
纪培明背着包,手里提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余冉很惊讶:“你不是在你外公家?”
“四个小时前我还是在的。”纪培明摘了鸭舌帽,对着旺财张开双臂,“宝贝,想不想我!”
旺财绕着他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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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一脸疑问,但想起自己的泡面还在煮,不好滞留太久,赶紧走回厨房:“吃了晚饭没有,要不要分你一碗泡面。”
纪培明道:“两碗,谢谢!”
余冉道:“滚你,我就最后两包,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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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惨了吧崽。”纪培明跟进厨房,“怎么过年就吃泡面,要不要爸爸给你订一桌满汉全席送来。”
“吃不起。”余冉把泡面分装两个碗,递给他一碗,“吃完你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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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哀叫:“你就不能买个洗碗机吗?”
余冉冷漠:“没钱。”
吃完饭,纪培明乖乖洗了碗,又出来翻背包,翻半天,翻出个比手大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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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问:“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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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得意洋洋地挥了两下:“云台相机,我在拍vlog。”
余冉兴致缺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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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去国外拍了好多素材,可以做一个系列的旅游视频。”纪培明又从包里翻出笔电,在地毯盘膝坐下,“对了,你未来几天都没事吧?休息吧?”
余冉道:“当然,怎么了。”
纪培明冲他耸眉:“要不要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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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道:“你就为这事来的?”
“对啊!”纪培明突然变了副嫌弃的神色,“当然也不全因为这个,罗嘉钰跟他姐今天上我外公家拜年了,看样子还得住下来,我看他烦,我就跑了。”
罗嘉钰的姐姐,纪肖鹤的前女友。
过年去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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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脑子有点发麻,没多想,话就脱口而出:“他们怎么去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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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分手很久了吗。
纪培明盯着屏幕,漫不经心道:“还能为啥,他姐想和我舅复合呗,阵势可大了,不止他们姐弟俩,连他们父母都一起来了,跟上门议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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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觉得吧,这次他们要复合了,那结婚就是板上钉钉了。虽然我对罗嘉钰很有意见,但他姐还是可以的,论家世相貌都配,我外公可满意她了,他俩分手的时候他气得打电话把我舅骂了一顿……”
电视画面有一瞬间的黑屏,余冉看见屏幕里映出的自己,脸色难看到可怕。
纪培明絮叨完,提高嗓门问他:“到底去不去啊!”
“去。我先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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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几乎是落荒而逃。
纪培明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自顾道:“那我订票了,明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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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砰”地阖上。
余冉站在衣柜前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没开灯。
窗帘没拉,外头的光透进来,映得室内地板和半边床一片斑斓。
他后退五步,膝弯碰到床沿,顺势坐下。
微光勾勒出一个佝偻的影。
纪培明方才的话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复合、结婚两个词像针一样扎进酸软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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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等他被敲门声惊醒,那些脑海里盘旋的都像潮水一样退去了。
“你洗好了没?我想出去买瓶可乐,要不要一起去趟超市?”
是纪培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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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做了个深呼吸,起身拍拍脸,动用自己的职业素养,演成一个没事人。
暗恋的人,连光明正大的伤心都不敢。
他拉开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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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看他的模样:“你到底洗没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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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再洗。”
余冉不愿多言,径自走到玄关,拉开抽屉,掏出口罩和帽子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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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飞前,余冉先把狗送到了李月妮家。
李月妮牵着旺财朝他挥手:“玩得开心!给我带点岚城的特产回来就好!”
候机的时候,纪培明掏出了他的云台相机,对着周围拍了一圈,最后将镜头对准余冉:“陪我出去玩的孤家寡人余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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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没理他,脸包得严实,在看妈妈发来的照片。
纪培明又将镜头对准自己,起身走了:“带你们看下这个虹城的新机场……”
余冉滑动拇指,照片里不再单她一人,好几张是和各色皮肤的外国友人合影,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她或站边缘,或在中心,含蓄地笑。那个一直被她提及的虹城阿姨,也常出现在合影里。
看完照片,余冉点开她的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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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小冉新年快乐哦,新年要赚大钱!我在船上很好,和阿姨一起过的年,她带了红酒,我头一回喝红酒,她说这酒的年份很好,会很好喝……”
余冉的坏心情在她的语音里跑掉了一点。
岚城不似虹城温暖,两人都换上了羽绒服,到酒店放了行李,在附近玩了一圈。
第二天,去了当地最有名的商业街,商业街临江而立,江上还有一座大画舫,到了晚上,整条街连着画舫一起亮灯,造就一座不夜城。
人遇到吃总是愉快的,商业街小吃最多,余冉提了满手的小吃,边吃边看纪培明拍v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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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游客。”纪培明边盯着画面,张嘴冲余冉要吃,“臭豆腐,留两块给我。”
两个人闲晃到夜里,商业街亮起了灯,纪培明站在高处拍了夜景,关掉相机:“走吧,该到我们的号了。”
他说的是商业街很火的一家火锅店,全天都在排队,两人下午领号的时候已经排了近千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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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城人喜好吃辣,火锅汤底皆是用辣椒热油熬制而成。一顿火锅下来,余冉灌下肚的冰饮比涮的菜还多,纪培明能吃辣,但到最后也扛不住了。
两人住的是双人间,半夜,纪培明被余冉推醒。
再半个小时后,两人从温暖的酒店房间转移到了医院冰冷的输液大厅。
纪培明竟然没忘记带他的云台相机,镜头对着余冉肆意嘲笑:“恭喜余同学解锁吃岚城火锅打吊瓶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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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蔫在排椅里,颤巍巍地抬起左手冲他比了个中指。
纪培明大惊失色:“欸欸!回血了,别乱动啊!”
岚城之行一共五天,余冉打了三天吊瓶。
他病着,纪培明也不好出去玩,就闷在酒店修片剪视频。游客照是最先修好的,余冉翻看的时候想起自己好久没发微博了,也得营个业,于是挑了十几张,请纪培明帮忙拼了图,发了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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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的动作很快,余冉发现自己的点赞、转发和评论都比以前多了些,底下已经有粉丝将微博头像换成了他刚发不久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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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余的腿毛:我的天,岚城!!商业街!!!我就是岚城的!!但是我嫌商业街人太多了不想去挤qaaaq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拒绝姐妹的逛街邀请!】
【蔻蔻酱:这张在满城灯火中的侧影我爱了,小余侧颜绝美。】
【西瓜霜:我已经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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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汤:我们撞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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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点开她们说的那张照片。
是在商业街上面等亮灯的时候,纪培明抓拍的。底下灯火成海,画面里的他微仰起头,眯着眼迎着风,额前的碎发也被风撩到了耳后——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在想纪肖鹤。
自从除夕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系,可余冉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想归想,却是不敢再联系,连发朋友圈的心情都一并熄灭了,只想把之前发的,通通都删了。
感觉自己像个丑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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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情愿那么久。
纪培明之前的话又在脑海里滚动:“……论家世相貌都配,我外公可满意她了……”
余冉这些天也审视了自己多遍,相貌他脸皮厚地自认配,可性别、家世,这两样无论哪一样他都占不得好。
——暗恋真是太苦了,暗恋一个同性别的人更是苦。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纪培明的声音:“欸,你睡了没?”
余冉半死不活地动了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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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接着道:“初七高中同学聚会,一起去玩啊!”
余冉拒绝得很干脆:“不去。”
“你别啊,那么多年不见了,你连同学群都没加,群里的人都想你呢,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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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拉起被子蒙住头:“再说,别说话了,我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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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了………………任务搞完了好开心:)
第15章
初七当天,余冉还是去了同学聚会。
他们从岚城回来,在家休息了三小时,自己煮了面吃,晚上直接前往聚会的ktv。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同桌的你》的音乐声,纪培明推门而入:“我天,谁唱的,那么难听!吴光,果然是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后头变成了一句带着调的去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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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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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被人拉去玩骰子拼酒,余冉一进门就被女生围住了。
他十分不适应地缩在角落里,环绕的是各位女孩子好奇的话语。
“不敢相信啊余冉,你当年没高考的原因居然是去当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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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我班门面,走什么路都那么出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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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给我签个名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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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给我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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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无奈:“我签名卖不到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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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谦虚,我掐指一算,你马上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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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帮我弄到张淮洺的签名吗?你们不是一起拍了戏吗?应该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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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什么签名,直接要微信号啊!”
“这不行,我追星是有准则的。”
“余冉,你跟谭文宁熟不熟啊?能不能帮我要几张签名照?照片我自备。”
余冉合掌:“抱歉啊,不太熟,要不到。”
又有人问:“欸欸,你在圈里是不是知道很多八卦,那个流量小花是不是真离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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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举手投降:“抱歉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姐姐们!”
众人表示:理解,理解。没多为难他,散开了,各去玩骰子喝酒唱歌。
包厢很大,余冉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茶几上。
他有点口渴,拆了一罐冰啤喝。
有人在旁边坐下,余冉瞥了一眼,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长得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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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余冉对上目光,微扬下巴:“一个人闷有什么意思,来碰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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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余冉回应,他就把手上的啤酒罐送过来,撞了一下余冉手上的,仰头灌了。
喝完,他将啤酒罐随手一扔,又拆了一罐:“还认得我不,大明星?”
余冉礼貌地道:“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请问你是?”
“贵人多忘事嘛,理解,理解。”他举起手中的啤酒,“再碰一杯,你干了。”
余冉没动作,那人催促:“干了啊!同学之间难得聚一回,我刚刚都干了,大明星也给点面子给我这个小平民嘛。”
这人说话莫名有点阴阳怪气,余冉不愿与他多缠,干脆喝了,将空罐放在桌面,那人探手摇了摇,笑道:“这就对嘛!”
余冉掏出手机,摆出不愿交流的架势,那人却凑过来,他只好按手机侧键熄屏。
“抱歉抱歉。”那人毫无歉意地摊手,“我头一回见真的大明星,比较好奇,谅解一下。”
余冉站起身,保持礼貌:“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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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却没动:“那么久没见了,叙叙旧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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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直接从他膝上跨了过去。
余冉走到纪培明身旁,旁边的同学匀了个位出来,他道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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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侧头看了他一眼,对面的人问:“要一起玩吗?”
“别。”纪培明先替他回绝了,“他肠胃炎刚好没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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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近十一点才结束,众人找了块有光的空地合了影,各自分别。
两人都喝了酒,不宜开车,只好蹲在ktv门口等代驾。
因为正值春节,聚会喝酒的人多,代驾格外难找,软件显示的排队数量僵持不动。
余冉被拉进了同学群,群里发了刚才的合影,消息刷了屏。
同学1:为什么不用美颜相机拍!
同学2:我像个鬼。
同学3:有没有会ps的拯救一下。
班长:[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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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理解一下……我一个大男人,手机里没有美颜相机。
同学4:不愧是当明星的人,在这种死亡光线里,余冉依旧像个站在十级美颜灯里的人。
同学5:呵呵。
同学6:我有这么胖吗?
同学7:好难打车啊。
纪培明:有没有漂亮mm夸我一下。
……
余冉放大合影,指着今天找自己的那个黑衣服男人问:“这谁?”
纪培明仔细看了眼:“赵成达啊,你不记得他了?”
余冉摇头。
纪培明道:“你这记性真是……原来坐你背后的那个啊。”
余冉终于想起来了,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对自己阴阳怪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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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读高中的时候,余冉一开始申请教育发展基金会的补助没申请到,原因就是赵成达靠关系占了班上的名额,后来在提交名额之前被纪培明发现了,才把余冉换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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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达不敢冲纪培明撒火,自然就把此事怪罪到了余冉头上,余冉还记得自己的凳子腿被他踢了一个学期。
想起来也有点无语,这么久的事了,这人居然还记恨着。
纪培明哀叹:“怎么还有二十多位啊!”
余冉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要不打盘游戏?”
纪培明道:“好,玩吃鸡,死得比较快。”
余冉:“你真有自知之明。”
蹲门口实在不是个好决定,两人正在游戏里找车转移,一块板砖在脚下炸开了。
纪培明大叫一声,捂住左脸,余冉顾不得看游戏,去扒他的手:“怎么了?”
他松开手,一条渗血的痕迹贯在左脸颊上。
一声响亮的脏话从近处传来,几步开外,两个发色各异的年轻男孩扭打在一起,接着不知道从哪儿窜出的人,十几个人就当着余冉和纪培明的面轰轰烈烈地互殴起来。ktv招牌闪烁着彩光,披在他们身上,像场颜色鲜活的闹剧。
两人目瞪口呆。
ktv里冲了几个工作人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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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打架,不要命了啊!”
“再打就报警了!”
“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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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又捂住了脸:“我靠,我怎么这么倒霉,伤及无辜啊!”
最后,他们作为目击证人,跟那群人一同进了警局,因为其中有人动了刀,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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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简单地录完口供,在警局大厅里等人来接。
纪培明用手机屏幕照脸,哀叫不停:“我要破相了!我这张俊脸!毁在今晚!我不服啊!”
余冉掐住他的下颌,一手拿着沾了酒精的棉签往他脸上怼:“你别动。”
警局大门被人推开了,凉风灌入,纪培明安静了,老实地叫了声:“舅舅!”
余冉的动作一僵。
有人走到近前,凉风裹着熟悉的木质香先至。
纪肖鹤问:“伤哪儿了?”
纪培明献宝似的抬起左脸。
纪肖鹤道:“没有问你。”
纪培明:“?”
余冉没有抬头看他:“我没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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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纪肖鹤没有多说,转身先行。
纪培明立刻跟上,余冉还了棉签和酒精,最后出的门。
车停在大门之外,熟悉的奥迪。
余冉走到后座,拉了两下车门把手,没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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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驾的车窗降下,他只好走前,拉开副驾座的门,上车后,副驾的窗又自动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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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缓缓启动。
余冉的手机震了一下,他解锁,看见一条微信消息浮出。
纪培明:你们怎么有点奇怪?
余冉装傻:们是谁?
一片静默中,纪培明道:“开个音乐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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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熟练地操作触屏,点开电台。
电台里正在放时下流行的一首民谣,余冉看着窗外的车流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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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培明道:“舅舅,我车还在ktv的停车场。”
纪肖鹤道:“明天找人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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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纪培明又道,“我饿了,你知道我们多惨吗?我们俩今晚就吃了两包泡面。”
纪肖鹤问:“你饿吗?”
余冉知道他在问自己,闷不吭声地摇头,他现在岂止不饿,胃都快因为紧张痉挛了。
车在一家装修很好的夜宵店门口停下。
()
纪培明点了一堆烧烤炒食,纪肖鹤接过餐牌,添了一锅山药瘦肉粥。
“舅舅,你确定点粥?我们三个吃不完的,烧烤都不一定能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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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把餐牌递给服务员:“吃不完就打包。”
纪培明不说话了。
余冉静坐片刻,觉得胃里愈发不得劲,说了声“去下洗手间”就离席了。
他把自己反锁在隔间里,干呕不出,十分难受,缓了一阵,才开门出去。
()
门外,纪肖鹤递来纸巾:“喝了很多?”
余冉吓得差点一脚栽回去。
声音小了八个度:“……没有。”接过纸巾,“谢谢。”
他走到盥洗池边漱口洗手,拿纸巾擦了脸。
纪肖鹤又递了张来:“擦手。”
他照做。
纪肖鹤问:“还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余冉摇头:“没事了。”
扔了垃圾要走,刚跨一步,被纪肖鹤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余冉一愣:“……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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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道:“没有吗?你七天没找我,没有话想说?”
余冉小声哔哔:“你也七天没找我啊。”
纪肖鹤听见了:“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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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无话可说,错什么呢?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余冉道:“我出去了。”
纪肖鹤拉开洗手间的大门:“没那么快上餐,先出去买个胃药。”
余冉乖乖跟他出了门,戴上口罩,步行去对街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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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店店员问余冉情况,他说:“前几天得了肠胃炎,打针好了。”
纪肖鹤拧眉:“肠胃炎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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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老实交代:“在岚城吃火锅吃的。”
纪肖鹤道:“你今天喝了酒?”
余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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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批评:“肠胃炎刚好就喝酒,真的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她去货架上翻了一盒胃药出来,“忍一阵,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吃点粥什么的,养胃。”
纪肖鹤埋了单,问店员:“请问有热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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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了杯热水来,余冉道谢接过,又摊开掌心,从纪肖鹤手里接过剥好的药。
纪肖鹤道:“把热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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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吃完药,拉上口罩,两人折返夜宵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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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行人不多,来往的车辆也少,路边门店拉下卷闸门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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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瘦骨伶仃的狸花猫从余冉面前轻巧地窜了过去。
两人站在人行道前,等红灯跳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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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在心里默念倒数的数字,数了几个就乱了,满脑子都是刚才纪肖鹤将剥出的胶囊递给他的模样。
他偷偷地,侧眼看纪肖鹤。
——求你……别再对我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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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0v0我又来了! 好饿哦好想吃东西t t 谢谢大家的留言,爱你们~(受到鼓励
第16章
两人回到店里,先后入了座。
纪培明正在扒烤串的签子:“真巧,刚上你们就回来了。”
余冉处理另一盘,扒完了签子把托盘往他面前一推,木签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里。
纪培明吃了几筷子,察觉不对:“你们怎么都不吃啊?我点了那么多,你们别不吃啊。”
余冉和纪肖鹤分坐纪培明两侧,他一侧脸就对上纪肖鹤的视线:“……我肠胃炎刚好,不吃这个。”
“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不能吃。”纪培明伸手把托盘往纪肖鹤面前推,“舅舅吃啊。”
纪肖鹤道:“不饿,你吃。”
纪培明嘟哝:“真得打包了。”
过一会子粥上了,纪肖鹤伸手示意,余冉把碗递了过去,纪培明道:“我就不要了,舅舅。”
纪肖鹤:“嗯。”
果不其然没能吃完,打了包带走。
纪肖鹤启动汽车:“培明你现在住哪里?”
纪培明道:“余冉家里,我妈还在外头玩,我先不回去。”
纪肖鹤没有说话,点开了电台。
过了片刻,纪培明才想起来似的道:“舅舅你知不知道余冉家在哪里,我给你发定位啊。”
“知道。”
纪培明:“哦对,你送过他一次。”
余冉默默:不是一次,是很多次。
车行顺畅,纪培明打完一盘游戏眼睛疼,降了车窗吹风,窗外,一栋建筑闪过。
片刻,他才回头看那已经被远远抛在后头的建筑,建筑左上角有一个巨大的黄标,是由字母“l”变形而来的。
“舅舅。”
“嗯。”
纪培明将车窗升上,往前挪了点,扒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舅,我是不是要有舅妈了?”
“嗯?”
纪培明道:“就罗嘉琦呀,她初一不是去外公家拜年吗,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余冉依旧看着窗前,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拇指不安地抠着食指指弯,脑子里有一根绷得死紧的线。
车在红灯前停下。
余冉听见纪肖鹤的声音:“谈什么?”
纪培明:“复合的事情啊,她不是找你复合吗?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嘛。”
车内安静了一阵。
余冉的食指隐隐作痛。
绿灯复亮,车辆左转。
纪肖鹤的声音铺在电台音乐里:“没有感情,为什么要复合。”
纪培明“啊”了一声。
余冉的拇指被四指包住了,不再折磨食指指弯,脑里绷得死紧的线柔软地打了个波浪。
纪培明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复合。”
纪肖鹤断然道:“不可能。我有在追的人,追到了会带给家里看。”
波浪变成了惊涛骇浪。
余冉一句“是谁?”卡在喉咙里,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纪培明问了出来:“是谁啊?哪家的?我见过吗?长得好不好看啊?我可以偷偷看一眼吗?我保证不告诉我妈他们,舅舅!”
纪肖鹤没理会:“坐好。”
这是不想说的意思,纪培明只好偃旗息鼓。
到余冉家门口,放二人下了车,纪肖鹤便驱车离开。
纪培明还精神,到家先搬起电脑剪视频,余冉去洗澡。
他泡在浴缸里,在想明天去接旺财,要给李月妮带哪些礼物,行李还没收拾,乱糟糟地堆在客厅里。
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纪肖鹤身上。
纪肖鹤说,和前女友没有感情,不会复合,又承认自己有在追的人。
在追的人。
会是谁?
余冉对纪肖鹤的社交圈一无所知,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自我安慰:万一是我呢?
下一秒就自我否决。
他叹口气,捂住脸,掌心的水灌进鼻腔里,狼狈地呛咳起来。
——今天的运气也没有变好。
次日,余冉十二点半才醒,起来在家里走了一圈,阳光很好,次卧门还是紧闭的,纪培明昨晚不知道搞到几点,还没醒。
他把地毯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扔到茶几上,再把地毯拖到客厅能晒到阳光的地方,随手拍了两下,光线里尘埃飞扬。
余冉的好心情自此而始。
下午收拾了行李,又去李月妮家接狗回来,顺带买了一箱泡面。
纪培明看到泡面就哀嚎:“我都受伤了,不能让我吃好点吗!”
余冉看了眼泡面箱上的字:“香菇炖鸡面,多有营养。”
纪培明晕倒在沙发上,又被热情的旺财舔醒。
晚餐,余冉把冰箱里剩下的半袋白菜猪肉饺子给纪培明下了,自己煮了两包泡面。
纪培明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想到买这个味道?”
余冉看着手机:“有营养。”
纪培明:“我信你的邪。”
吃完饭余冉带旺财下去遛,绕着小区走了三圈,接到纪培明的电话。
“干嘛?”
纪培明在那头道:“爹,我舅给我送了东西来,你正好在楼下,帮我拿下呗。”
余冉心里猛地一跳,在那头纪培明喂了好几声之后才应:“……知道了。”
纪培明道:“在门口,现在哦,爱你哦!”
余冉直接挂了电话,牵着旺财转向,往小区门口走。
路上跟几个遛狗的邻居打了招呼,心也没平静下来。
冬季昼短夜长,天色擦黑,路灯就统一开了,它们在余冉前行的方向亮起,像铺了一条光明大道。
余冉牵着旺财出了小区门,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了熟悉的车。
纪肖鹤站在车旁,路灯光落在他身上,看他的装束,似乎是刚从公司回来。
余冉不确定,至少在他的印象里,纪肖鹤不会自己开车去上班。
“纪培明要我来拿他的东西。”
纪肖鹤不意外看到他,颇有闲趣地摸了摸旺财的狗头。
“吃饭了吗?”
余冉道:“吃了。”
走近了才发现灯光下有尘埃,像是细细碎碎很小的雪。
纪肖鹤说:“东西重,我帮你拿进去。”
“哦……好。”
然后余冉就看见纪肖鹤打开车门,从副驾座拿起一个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快递盒。
“……”
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还是带着单手拿盒子的纪先生进了小区。
纪肖鹤问:“你家在哪里?”
余冉道:“里面一点。”
路上遇到了别家的阿拉斯加,旺财立刻腻了上去。
狗主人警惕地拉住狗绳,余冉忙道:“没事没事,我们家的绝育了!”
对方一连串地“哦”了几声,继续低头玩手机。
余冉看着两只玩闹的狗:“可能要耽搁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东西我拿上去就可以。”
却听见纪肖鹤道:“你觉得我是来送东西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
余冉:“……”
牵着狗绳的手又攥紧了。
还是不敢看他。
“……找我?”
纪肖鹤道:“我迫切地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八天没找我,是不是因为培明和你说,我要和罗嘉琦言归于好?”
他怎么猜到的?
余冉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反驳:“没有!”
音量忘了控制,阿拉斯加的狗主人看了过来,余冉不安地把口罩往上扯了扯:“抱歉。”
旺财听见声音跑回来,余冉赶紧牵着它走开。
前面有张长椅,纪肖鹤道:“坐一会儿。”
余冉在椅子边角坐下,纪肖鹤也跟着坐下,中间隔了空。
“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纪肖鹤的话传了过来,“你总得给我个理由,让我知道哪里惹了心上人生气,连联系我都不肯了。”
半晌,余冉才僵硬地转身去看纪肖鹤:“你刚刚……说什么?”
纪肖鹤道:“不好再说了,我也是紧张的。”
紧张吗?余冉看不出。他快紧张死了,耳鸣会导致幻听吗?求你再说一次。
片刻,余冉才道:“纪先生为什么紧张。”
心跳从未如此杂乱过,没个谱数,一会儿撞嗓子眼,一会儿撞耳膜,就是不肯在胸腔里好好待着。
纪肖鹤叠起腿,左手食指在快递盒上轻敲:“和心上人表明心意,怕他拒绝,可不就紧张了。”
“……为什么怕他拒绝?”
纪肖鹤道:“要问我的心上人了,他会不会拒绝。”
余冉沉默得更久:“要,要考虑一下的。”
纪肖鹤抬起手腕:“三分钟够不够?”
余冉试图以深呼吸缓解失控的情绪:“有点短了。”
“十分钟。”
一片沉默。
那个遛阿拉斯加的人从面前路过,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余冉踩住旺财的绳,不让它追上去。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余冉听见纪肖鹤问:“我可以坐过来吗?”
他侧眼,看见纪肖鹤屈起食指,在两人之间的空隙敲了一下。
“……嗯。”
衣料摩挲声和木质香一起侵入感官。
余冉感觉肩和他的,轻轻碰了一下。
“还有三分钟。”
余冉小声道:“你……”
“嗯?”
余冉问出了一直困着他,让他不敢跨步的问题:“你不是,喜欢女性吗?”
纪肖鹤道:“在我刚察觉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我也有此疑问。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余冉更小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生日之后。”纪肖鹤坦然,“实际存在更久,毕竟,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倾慕一个男人。纵然活了三十二年,但感情方面,的确生疏。”
他抬手看腕表:“十分钟到了,请我的心上人能给个痛快。”
余冉沉默片刻:“谈恋爱,要做什么啊?”
纪肖鹤道:“你想做什么。”
余冉垂下眼,看纪肖鹤叠放在膝上的手,白衬衫袖口底下露出半边腕表,表盘的秒针从余冉眼前走到被衣角掩住的地方。
心脏缩缩张张,似乎能感觉到血液流过的动静。
想牵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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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霸总b格都没有的告白(
第17章
影视剧里的这种时候,另一人的手总是垂在身边,偷偷摸摸地把手递过去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牵上。
余冉盯着纪肖鹤叠放在膝上的手,气氛愈加沉默。
手机忽然响了,他吓了一跳,又如释重负。
是纪培明打来的,那头问:“宝贝,我的东西拿到了吗?”
余冉:“拿到了,在回来的路上。”
纪培明:“好!”
挂了电话,纪肖鹤站起身:“走,送你回去。”
还是牵上了手。
也许是纪先生将手背在身后的默示,也许是余冉自己的渴望。
总之,遂了愿。
不敢明目张胆,只好将肩紧紧挨着他,掩饰紧握的手。
耳边是纪肖鹤的声音:“其实这样看起来更亲密。”
话语里带了笑意,余冉目视前方,脸烧得想摘了口罩透气。
幸好有旺财,余冉才没混沌得连回家的路都走错。
纪肖鹤只送他到楼下:“在几楼?”
“六楼。”
纪肖鹤把快递盒给他:“上去吧。”
余冉犹疑着:“我送你出去吧。”
“我认得路。”
沉默片刻,余冉道:“那我进去了。”
“嗯。”
他进了单元门,回头张望一眼,纪肖鹤站在原处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
进了电梯,心还在杂乱地跳,到家门口,给他发消息:你走了吗?
j:嗯。到了?
余冉:到了。
j:好。
余冉牵着旺财,在寂静的楼道里蹲下,旺财大概以为他要和自己玩,很兴奋地往他身上扑。
余冉抱住它:“你怎么比我还高兴。”
旺财的尾巴摇成了高速桨。
“爸爸心情好,回去给你加个罐头。”
余冉又抱了它一会儿,才松开手,解密码锁进了家门。
纪培明飞奔出来迎他:“你怎么才回来啊!”
余冉把快递盒扔给他,他立刻欢天喜地地跑了回去。
给旺财拆了答应好的罐头,余冉回房,反锁上门,在漆黑的房间里呆立片刻,几步扑到了床上。
纪先生说:“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
新年快乐,得偿所愿。
他祝纪肖鹤得偿所愿,反倒是自己如了愿。
初十那天,余冉送纪培明回了家,又折道去港口接妈妈。
他乘摆渡车进去的时候,她下船已经有段时间了。
海边日头暴晒,她戴着宽檐草帽,穿了身鹅黄的连衣裙,脚边堆着行李,在和一个差不多打扮的阿姨聊天。
她没这么打扮过,余冉差点没认出来:“妈?”
她听到声音,顺着一张望,看见了余冉,立刻笑起来:“小冉!”
旁边的阿姨问:“这是你儿子吗?长得好高啊。怎么戴着口罩,生病了?”
她握住余冉的手臂:“对,这是我儿子,叫小冉,没有生病,他就喜欢这样打扮的。小冉,这是妈妈在船上认识的沈阿姨。”
余冉礼貌地问好:“沈阿姨好。”
沈阿姨也笑:“你好。”
余冉打了辆短租,让她们先上车,和司机一起把行李搬进后备箱。
短租车开到停车场,余冉付了车款,把行李搬到自己车上。
余冉先开车去加油,加油站排了长队,车上两个女人聊天,沈阿姨问:“丽娟你住哪里的啊?”
余冉妈妈道:“在秀水。”
沈阿姨道:“那离我很近的,我在宝洞,秀水到宝洞,坐地铁就一个站。你有空就找我玩啊,我退休了,闲得很的!”
余冉道:“她也很闲,阿姨你们可以经常一起玩。”
沈阿姨笑:“是吗?那正好啊!”
加完油已经十二点多了,余冉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心思立刻从车上人的谈话中剥离出来。
纪肖鹤找他了。
余冉忍住拿出手机看消息的冲动,又开了二十分钟,到了附近的商场,带她们去吃饭。
餐馆生意火热,余冉拿了排号,坐在店门口,听见沈阿姨道:“虹城啊就是太热闹了,哪里都人多,哪里都排队。”
他掏出手机,戴着口罩不好面部识别解锁,只能用密码开,解了锁,没拉下看消息横幅,直接点进微信。
置顶的消息。
j:中午又吃的香菇炖鸡?
余冉忍笑,回道:今天吃香辣牛肉。
j:[皱眉]
这个表情是很可爱的,纪肖鹤借它表达的就是字面意思,可余冉忍不住曲解,纪先生居然发这么可爱的表情。
余冉:[皱眉]
j:是没有钱?
余冉:有啊。
他有些疑惑,纪肖鹤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虽然不红,但赚的还是比一般人多,虽然没能存下多少,但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余冉:我只是不想做饭。
纪肖鹤没回,但晚上,余冉收到了一桌外卖。
的确是一桌。
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提来的,在门口问:“请问是余先生的家吗?”
余冉警惕:“我没有点外卖。”
门外的人道:“纪先生点的。”
“……”余冉道,“放门口就好,我自己拿。”
门外的人道:“好的。那我们和纪先生说送到了。”
“嗯。”
可视通话挂断,余冉看猫眼前人影消失了,才开门把三个大袋提进屋,旺财立刻凑过来扒拉,被他一掌按住了。
余冉:[图片]
余冉:你点的吗?
j:嗯。
余冉:太多了,吃不完。
j:这是要我陪你吃?
余冉心想,我哪有这个意思。犹豫片刻,手上却发:你要来吗?
纪肖鹤没回,余冉蹲在地上,伸手扯平其中一袋,看见袋面上的logo:南韵。
他把袋子提去餐厅,纪肖鹤才回了信:今天不行,我在满城。
满城?怎么飞那么远去了。余冉收起略微失望的心情,随手扯了条椅子坐下,回复:出差吗?
j:嗯,巡视产业。
余冉:什么时候回来?
j:半个月。
余冉心情更低了:怎么不早说。
过了片刻,纪肖鹤才回:是我的错,忘了跟男朋友报备,下次记得。
余冉托住脸,他没这个意思。
余冉:没有,为什么要报备?
纪肖鹤又过了会儿才回:小唐说恋爱是这样,他每次出差都会提前和女友说。
余冉将这句话反复看了三遍:哦。那我去工作也跟你说。
j:[微笑]
余冉:菜点得太多了,可以吃两天。
j:下次注意。
三月初,剧组发了复工通知。
余冉在剧组说了一圈“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收获了一沓红包。
午休时候,余冉偷偷将红包拍给纪肖鹤看。
下班看到纪肖鹤回了信,附转账:开工大吉。收了,图个好兆头。
余冉咬着指弯,收了这一笔巨款。
余冉:[谢谢老板]
花了一笔不菲的手续费提现,存了理财,小金库一瞬间变富裕。
纪肖鹤在三月中旬回的虹城。
谈了恋爱好像也没什么变化,无非是交流频率高了点,双方都忙,几乎见不到面。
余冉还在上演技提升班,每晚十点多到家,经常和纪肖鹤发着消息就睡过去。
地下停车场里灯光惨白,李月妮停好车,把余冉叫醒。
他迷糊着问:“到了吗?”
李月妮点头,压低了声音:“哥,你看倒车镜。”
余冉不明所以,瞥了眼:“怎么了?”
李月妮惊讶:“你没看到有个人吗?”
余冉清醒了三分:“什么?”
他仔细看了好几眼,终于看清了,后方阴影处的停车格里,站着一人,全身上下裹得严实,除了能看清那人是面向这边的,什么都看不出。
余冉不禁问:“这谁?”
“不知道。”李月妮道,“你进去了我再走。”
余冉点点头,解了安全带:“我下车你就锁门。”
李月妮:“知道了。”
余冉下车,按密码锁进了安全门,按下电梯键。
李月妮发了消息来:那人不见了。
李月妮:感觉是个男的。
李月妮:你上去了吗?
余冉:嗯。
李月妮:会不会是狗仔啊。
李月妮:有点吓人。
余冉:别怕。
隔几天,又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了那人,一身黑,依旧站在阴处,遮得严实,看她披着的长发,是个个子偏高的女人。
李月妮嘟囔:“女的,不会是私生吧?我去让她离开。”
她刚打开车门,就见阴影处的那个女人转身走了。
“走得挺快。”
余冉收起手机:“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李月妮跟他挥手:“哥哥拜拜。”
余冉进了安全门,打开手机看消息。
j:胖了吗。
他回复:胖了五斤,纪先生别再给我点外卖了。
余冉:最近又没空健身。[伤心]
j:[皱眉]
余冉:[皱眉]
每次纪肖鹤发这个表情,余冉都忍不住回个同样的。
j:不要吃香菇炖鸡了。
余冉:哦。
他靠在电梯轿壁上笑,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我到家了,纪先生也早点休息。
j:嗯。
四月,剧本研读会暂时结束。
剧组安排试装、拍定妆照。服装设计工作室在首都,余冉飞去几天,因为是主要角色,服装偏多,虽然都是白衣,但细节都不同。
忙碌完,终于得了一段时间的空。
周末,许久未见的两人见了面。
余冉失了在网络聊天里的生龙活虎,坐在纪肖鹤的副驾座,像头一回那样不自在。
他思考了一路,将自己的反应归结为关系有变,又太久没见。
跟网恋奔现似的。
先吃了饭,再去私人影院看电影。
看的是很多年前的一部灾难爱情片,实在不知道看什么才选的。两人坐在沙发上,余冉抱着抱枕,突然,就感觉左手被人握住了。
手颤了一下。
注意力瞬间从电影画面里剥离出来,纪先生渐渐靠近的动作像在他的神经末梢摩挲。
肩碰到了,说话的气音贴着耳廓:“其实那晚想抱你。”话里带了笑意,“可我的男朋友只想牵手,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麻痒的感觉从耳尖爬到颈后,余冉忍不住蜷起指尖,却被他趁此十指交扣。
他转了话题:“看过这个吗?这部电影的年纪比你还要大一点。”
余冉含糊地应了声。
纪肖鹤没再说话,余冉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剧情走到了灾难前夕。
男女主穿过人群跑向对方,然后拥吻。
好几秒的镜头特写。
余冉悄悄偏开了眼——一个人看没觉得有什么,可纪先生在身边一起看,突然就觉得奇怪起来。
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小余拍过吻戏吗?”
一句“拍过”卡在嗓子眼,囫囵转了两圈,变成了含混的:“嗯。”
声音小到完全被电影音效盖住了,几乎散在了空气里,纪肖鹤却听见了:“深的还是浅的?”
什么深的浅的?余冉疑惑地朝他偏了头。
电影剧情走到黑夜,骤然的由明转暗使余冉进入半失明状态,什么都看不清。
后颈被按住,嘴唇也贴上了柔软的……
一触即分,纪肖鹤的气息近在咫尺:“这是浅。”
巨大的轰鸣声从音响里传出,整个房间似乎在震颤,连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余冉茫然而慌乱地抓住纪肖鹤的肩,柔软的衣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后脑抵着沙发靠背,退无可退。
唇舌被缠住,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那是混着木质香的味道。鼻尖短暂相触,他察觉到,侧头,侵入得更深。
直到电影画面变明亮,纪肖鹤才收手。
余冉听见他道:“这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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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怂。
第18章
沙发轻陷,是纪肖鹤坐回原处的动静。
()
()
他戴上眼镜,余冉呆愣愣的,盯着电影画面放空,一会儿想“他什么时候把眼镜摘了?”,一会儿又是“刚刚好像把他衣服抓皱了。”
()
后知后觉的,合上唇,舌尖不经意蹭到了上颚,一直逃避的画面顷刻间占据了脑海。
()
要命。
()
手指还扣着,身边人立刻发觉了:“怎么了?”
余冉下意识避开他的脸:“没……”
()
纪肖鹤却伸手,从后方环住他,掌心抵在腰侧:“生气了吗?”
余冉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别碰!”
()
“抱歉。”纪肖鹤松开手。
()
余冉没有看他,小声解释:“痒。”
纪肖鹤道:“那我放上面一点,可以吗?”
“……嗯。”
()
掌心贴着腰侧肋骨,余冉半靠在纪肖鹤怀里,继续魂不守舍地看电影。
()
太近了。
连呼吸的起伏都能感觉到,木质香不再是若即若离,只能被风送到鼻端的味道,而是近在咫尺,仿佛世界都被他包围了。
()
“生气了吗?”他又在耳边问。
“没有。”余冉莫名放松了些,“为什么要生气。”
“未经允许就亲你。”
()
余冉嘟囔:“你也没问啊。”
“是。”纪肖鹤轻笑,余冉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问了就得逞不了了。”
余冉郁闷。
()
看完电影出来,天色还早,两人坐在车里,商量下一步去哪儿。
其实原计划是看两部电影,看完就可以直接去吃晚餐,但实在不知道看什么,只好提前结束。
()
余冉除了工作甚少出小区门,一时沉默了,纪肖鹤在用手机查询约会地点。
“博物馆、艺术展、陶艺工作室、电影院、动物园……”他念完,问余冉,“想去哪里?”
余冉抠着指弯,选了一个没在榜上的地方:“去超市吧,有段时间不出门,我想囤点菜。”
纪肖鹤收起手机:“好。”
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买的东西把后备箱都填满了,还分了一袋子放在后座。
余冉有点惊悚,这些怕是一个月都吃不完。
顺理成章地回了余冉家,他给纪肖鹤指路,绕了半圈,从车行的闸道进入小区,开了一段转弯,进到单元楼的地下停车场。
余冉突然想起在地下停车场见过好几次的“私生”,赶忙看了看四周,没看到人才放心下来。
纪肖鹤问:“在看什么?”
()
“没有。”余冉小心翼翼地推开车门,“我去拿菜。”
两人分了几趟才把全部东西搬上楼,旺财对装肉食的购物袋表达出了高度的热情,被余冉提着耳朵才把头从袋子里缩回来。
于是晚餐地点也顺理成章地改了。
余冉从厨房出来,往客厅瞥了眼,纪肖鹤坐在沙发上,拿了余冉放在茶几上的剧本看,旺财蹲在他身边,跟着一起看。
余冉关了冰箱,顺嘴教训:“旺财,不要上沙发。”
()
等他再从厨房出来,发现客厅里的两位挪了位,从沙发转移到了地毯上。
“在做什么?”
()
余冉正对着高压锅沉思,厨房门拉开的动静打散了他的注意力,回头,看见纪肖鹤站在门口,旺财从他腿边挤进个头来。
“需要我帮忙端菜吗?”
余冉看看他又看看旺财,点头。
()
做的都是家常菜,四菜一汤,最后上的是炖蹄髈。
两个男人饭量不小,竟全吃完了。余冉把碗筷扔进厨房水池,和纪肖鹤下楼散步遛狗。
()
提着垃圾袋走到玄关,看见纪肖鹤牵着穿好狗绳的旺财在等他,忽然就有了一种他们在一起很久了的错觉感。
下楼遇到遛泰迪的老太太,跟纪肖鹤打招呼:“旺财家的,怎么长那么高了。”
余冉:“……”
纪肖鹤道:“老太太好。”
()
这个点散步的人多,余冉没能牵上纪肖鹤的手,直到回家才短暂地牵了几分钟。
纪肖鹤摘了眼镜:“可以亲吗。”
这次倒是问了。
余冉微仰头躲避,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看他:“……我吃了炖蹄髈。”
纪肖鹤笑:“我也吃了。今天买了薄荷糖,忘记了?我放在茶几上。”他松开手,“给我也拿一个。”
余冉红着耳尖去了。
薄荷糖是脆皮软心的,他还含着,就听纪肖鹤道:“可以了吗?”
只好赶紧嚼了。
()
亲吻实在不是件温柔的事。
余冉把纪肖鹤背后的衣料抓皱了,也许抓到了他的背,但这事不好意思问。
()
又拥抱了片刻,旺财蹲在脚边,十分好奇地看着他们。
()
()
“走了。”
余冉放开他,心里忽然空了一点:“路上小心。”
()
门阖上,凉风卷着残余的木质香气味扑到脸上。
洗完澡出来,余冉给置顶发去消息:到了吗?
过了几分钟才有回复:到了。
()
j:早点休息。
余冉:知道了。
次日,纪肖鹤下班顺路来吃晚饭,顺便带了个台式洗碗机。
()
()
余冉盖上锅盖焖菜,凑到他身边跟着看洗碗机的说明书。
“水龙头要换,换成多阀的,要牵一根水管给洗碗机放水。”纪肖鹤翻了一页,“吃完饭去五金店看看。”
余冉遛完狗回家,纪肖鹤已经买了新的水龙头回来,把洗碗机装好了。
他站在厨房门口,打量已经开始工作的洗碗机:“好厉害。”
纪肖鹤收起新买的工具:“现学的。”
余冉拍掌:“太厉害了。”
他提着工具盒起身:“放哪里。”
余冉接过:“我去放吧,你先洗手。”
“好。”
分别前,纪肖鹤如昨日一般问:“可以亲吗?”
()
()
嘴上如此问,眼镜摘了,手臂也缠过来,是一副笃定的姿态。
如此几日,余冉又买了一罐新的薄荷糖回来。
()
将新的薄荷糖放在玄关橱柜上,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
五月上旬,余冉正式飞影视城入组。
为了这部戏,剧组特地斥巨资搭了一座古城出来,筹备时间长有一半原因都在此。
新剧本在入组前就发下来了,余冉这个角色台词多,背台词背得生不如死,比高中背课文还难受,只想有个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怼着字按两下,吃了就全记住了。
()
()
偶尔和纪肖鹤视频,说着说着又背起了台词。
王平是个要求很高的人,余冉头几天ng得羞愧,自信心掉进深谷里,演对手戏的老戏骨端着花茶安慰他:“小后生,我当年演他那个《汉帝》,咔的次数比你多多啦!都这么过来的,不要紧张,不要怕,会影响发挥,他钱多,就爱烧胶卷,就让他烧咯!”
旁边有人路过:“刘老师,现在谁拍电视还用胶卷的啦,现在都用数码的!”
“哦。”
五月中旬,剧组正式官宣,演员纷纷上线转发微博顺便互关。
()
【逐鹿官微:战火生,四面歌,群雄争霸,逐鹿天下。[图片]】
【逐鹿官微:如圭如璧,公子高筝@余冉。[图片]】
()
【逐鹿官微:公侯干城,将军魏慎@白璘。[图片]】
()
……
其实之前网上隐有风声传出,但只是小道消息,没人当真,余冉还曾因此被嘲碰瓷王平。如今正式官宣,在导演编剧合作的影响力和剧组的操作下,官宣的消息稳稳登上了热搜榜第一,各大营销号争先发稿抢热点,两个主角的演员也上了榜。
()
【popo:天,这是双男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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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露水:王平什么时候也堕落了,请流量当主演,这世界好不了了。】
【vivi:(⊙o⊙)…余冉是哪个?】
【艾叶:糊笔能称为流量吗?】
【miki:[吃瓜]我掐指一算,一大波余冉的黑料又要卷土重来。】
()
【小黑:主角选角真的无语,不是说白璘。】
()
【小白:额,其实我觉得余冉的演技不错,至少我没觉得看他的表演会尴尬和出戏。】
()
【小绿:那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垃圾堆里挑垃圾,我查了他演的,都是些啥啥啥网剧,就一部上星的,演了个两集就死的角色。也别说其他演员,就跟白璘演他可能都接不住。】
()
()
【不吃苹果:为什么评论这么奇怪- -虽然我没看过余冉的剧,但是人家能选上也是人家的本事吧。不撕,别来教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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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余的腿毛:小余好厉害啊哈哈哈哈哈!!!小余加油!!期待《逐鹿》!】
【小红:请记住现在王平的剧评分,等《逐鹿》出来,可能就没有现在这种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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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哔滴滴:之前传言内定看来是真的了,有金主就是好啊,建议各位糊笔都学学,去找个五十七岁的金主,明天奥斯卡红毯就有你……哦对不起,现在应该是五十八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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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蔻蔻酱:澄清了那么久没金主没金主,有人就是天生眼盲和脑瘫,治不了了,等死吧。[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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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枝丫:之前我在论坛吃瓜看到说谭文宁那部现代职场剧是抢的余冉的,结果现在人家拿了那么好的资源,还是主角,想采访一下某位谭先生,现在是不是气急败坏呢。[哈哈]】
【宁的安安:抢你妈,张口就来!当初出道就踩着宁宁上的位,现在又拉别人出来,不带你爹会死?糊笔就是糊笔。@谭文宁反黑站,来工作了!】
【小灰:看到这乌烟瘴气的评论我才发现我走错了地方,把营销号看成官微了,拜拜。】
……
余冉转发完微博,继续和白璘对戏。
白璘比他大不了几岁,童星出道,合作过的大导不计其数,是国内很有名的实力型青年演员。他为了这个角色特地美黑,每天锻炼增肌,是以披上铠甲,非常有将军的气势。
余冉抑扬顿挫地背完词,白璘盯着剧本,道:“情绪可以,就是漏了一句。”
()
余冉“啊”了一声,把合住的台本打开,看见几排标红的台词,叹了口气,默念数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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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名好难想- -
第19章
电视剧拍摄不按剧情顺序走,上午余冉还坐在轮椅里赏雪,下午就骑装上马,在泥土地里追着白璘跑。
()
六月初,《鸿燕歌》官宣次日上线播出,周播六集,之前剧组的群又活络起来,导演每天往群里发剧播数据,带着余冉都紧张起来。
()
好在,一开始的低谷过后,数据稳定攀升,开播两周,已然稳住了网络播放量第一的位置,各项数据在同时期的电视剧里,可谓是傲视群雄。
用蔓姐的话说,就是爆了。
余冉饰演的角色出乎意料地受欢迎,微博粉丝数量肉眼可见地涨,蔓姐发了他的单人数据来,竟登上了艺人指数榜第二。
剧组主创安排了宣传活动,余冉在拍戏去不了,配合录了几段vcr,露个脸。
李月妮每天都在拿手机刷微博,他拍完一part下来休息,她就在旁边念今天涨了多少粉,又在超话看到什么有趣的帖子,偶尔替评论里的粉丝转达一下思念之情。
她似乎完全忘了三年前他刚出道发生的事,彼时也如现在,叫好的声音占了多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爱他。
()
余冉将后脑抵着折叠椅的靠背,闭上眼,看来他心里还是留了阴影的。
晚上收工尚早,回去洗了澡,试探着,向纪肖鹤发了视频通信请求。
响了三声没接,余冉切断通讯,过会儿,视频发回过来,他听到声音,把剧本一抛,摸过手机接通。
()
画面里不见人,照出室内的景,是一张浅灰色沙发。余冉在视频里见过这沙发几次,知道这是纪肖鹤的卧室。
声音先传了过来:“今天下班这么早?”
余冉应了声。
画面里出现两条黑色裤腿,纪肖鹤坐了下来,余冉看见他上身穿着白色短袖,肩上披了条毛巾,没戴眼镜,头发湿漉漉的,不像平日梳得齐整,零乱地散在额前鬓边。
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
余冉将手臂垫在脸下,看着画面里的他。
纪肖鹤拿起手机,离得近了些,镜头聚焦,余冉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困了吗?”
()
余冉摇了摇头。
纪肖鹤问:“今天怎么样?”
()
“挺好的。”余冉道,“今天的台词也一样多。”
纪肖鹤又笑了:“买了润喉糖没有。”
余冉:“买了,都吃完一盒了,还送了一盒给同事。”
他回身扯了枕头抱着,又把剧本捞过来,翻开:“明天的戏……还是好多词啊。”
()
手机屏幕被剧本挡住了,只听见纪肖鹤的声音:“明天演哪场。”
余冉回忆了下通告单:“好像是,吵架的戏。”他翻给纪肖鹤展示那标红的一页纸,“你看,这一页都是我明天要说的。”
“又长又聱牙,还有我不认识的字。我觉得,等我拍完这个戏,再也不会怕台词多的角色了。”
纪肖鹤道:“是个进步。”
余冉把剧本收进怀里,继续看手机屏幕:“我好像还没问你今天怎么样。”
纪肖鹤:“很好,没有什么事。明天我要出差去谈个生意。”
明日是周六。余冉问:“去哪里?”
()
“青州。”
离影视城有点近,不知道能不能顺路来影视城。
()
星星点点的渴望浮起来,在心里叫嚣着来影视城吧。
()
“要去多久?”
纪肖鹤道:“两天。”
()
“要在青州待两天吗?”
“嗯。”
余冉失望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纪肖鹤看他这模样,牵起嘴角:“怎么了。”
()
余冉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沉沉:“有点想你。”
()
“只是有点?”
余冉不好意思再说:“应该是吧。”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冲纪肖鹤挥了挥手:“你去休息吧,我得背台词了。”
纪肖鹤没多言:“好,你也早点休息。”
余冉点头,按下挂断。
()
次日有六场戏拍,又是一大早爬起来做妆造。
()
拍完两场,余冉下场休息,正假寐,听见铁片相碰的动静,睁眼,果然是白璘来了。
他披着铠甲,坐进折叠椅里,舒服地叹了口气:“累死了。”
余冉将脚边泡沫箱里冻着的冰水递给他,他道了声谢:“我刚从导演棚过来,里头好多人,一问才知道是投资商来探班了。”
余冉提不起兴趣:“今天中午吃什么?”
白璘将一整瓶冰水灌完,将空瓶放在凳脚旁:“没问,没看到场务。”
余冉又闭上眼。
中午午餐格外丰盛,由酒店直接送来,摆了七个大桌,包括水果、甜品、饮料,演员们分了一桌,余冉听演魏慎夫人的那位女演员说是投资商订的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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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希望投资商大佬多来几回,我已经吃够场务订的红烧肉了。”
刘老师边吃鸡腿边教育人:“小后生知足的啦!我们从前拍戏是什么待遇你不晓得,那时候有荷包蛋吃就阿弥陀佛了,现在天天有红烧肉吃你还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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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刘老师说得是,刘老师,这还有鸡腿吃不吃?”
余冉的六场戏只有一场拍摄时间较长,就是高筝同丞相父亲吵架的part,拍了两个小时才过。
他从闷热的内室走出,李月妮兴高采烈地迎过来,递了冰水和纸巾给他:“下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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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喝了冰水,擦了汗,把空瓶子拿在手上:“去导演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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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看拍出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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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棚就在不远,半封闭的,两台监视器前乌泱泱围了一圈人。
他走进,有人给他腾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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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我……”话说不下去了,目光定在监视器前坐着的一人身上,眨了眨,怀疑自己,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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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坐在副导演位上,含笑看过来的不是纪肖鹤是谁?
他依旧着一身板正的西装,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带了笑意的弧度。
王平也看见了余冉,招手:“小余来得好,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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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只好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走过去,魂不守舍地听导演讲了半天,只晓得点头应是。
“好,休息去吧。”
余冉知道这里并不是个合适的地点,垂眼扫了眼纪肖鹤,心灼地走了。
他怎么这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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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妆的时候也不敢给他发消息,怕被化妆师看见,发套刚卸下,余冉实在忍不住,借口上厕所匆匆离了化妆间。
打开手机就看见他的消息,刚发来不久,是个定位,市区里的明辉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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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20楼,2008房。
()
余冉半天才回了表情过去:[怒]
卸完妆又溜回片场转了圈,试探地去了导演棚,发现纪肖鹤已经走了,只好掩饰性地和导演副导打了招呼。
沈波也在,问他今晚还要不要讨论剧本,他摇头,借口今天晚上有事。
()
沈波点头。
李月妮在保姆车旁等他:“哥哥找到东西没有?”
余冉摇头:“找不到,算了。”
回到酒店匆匆洗了个澡,和李月妮发了消息,打车去了市区。
余冉捂得严实,司机好奇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身上,他只装没察觉,到地铁站附近下了车,转乘地铁去目的地。
()
明辉酒店在市区的一个大商圈里,旁边是写字楼和商场,余冉从广场上走过,才发现高耸的写字楼上也有明辉的标志,从底往上望,两栋楼像剑一样直入云霄。
走了一段路才到酒店,余冉到前台表明来意,前台立刻打了电话上楼。
“您的右手边是电梯,您直接上去就可以。”
()
余冉压低了声音:“谢谢。”
上了电梯又开始紧张,拿出手机看时间,估算自己在这儿待多久就得走。
可不能外宿。
()
他这么想着,叩开了2008的房门。
这是间行政套房,入门有个短窄的玄关,纪肖鹤就站在门后,外套脱了,只穿着件白衬衫,袖口挽起,衬衫衣角收进裤腰,显得腰身利落。
()
余冉的身体先大脑一步,闷头闷脑地扑了过去。
纪肖鹤被他扑得后退半步,打趣:“劲还挺大。”
余冉将脸埋在他肩窝:“你不是不来吗!”
“我没说过这句话。”纪肖鹤环着他,收紧手臂,“倒是谁,昨天说只是有点想我。嗯?”
()
余冉拒绝回复。
拥了片刻,才听纪肖鹤在耳边低声道:“先进房里去,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
余冉不舍地松开他,很快,那点不舍之情就在看到沙发上假装读报纸的唐助的那一刻变成了恼羞成怒。
余冉躲在卧室里,给纪肖鹤发了一串发怒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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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你怎么不告诉我房间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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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没回,大概是在谈正事,余冉能听见门板外有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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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我安慰,好歹控制住了,没一开门就扑过去亲,只是抱而已。
下回进门得先打探室内情况。
自我安慰完了,余冉转头打量起四周。
卧室里有张很大的双人床,配套浴室和沙发,纪肖鹤的西装外套就搭在沙发扶手上。
()
余冉走了一圈,掀开紧闭的窗帘看了眼外面,普通的城市夜景,并没有什么好看,又松了手。
()
瞎走了三圈,还是顺从心意,躺到了床上,只占了个边边,鞋也没脱,脚还放在地上,拿手机看了时间,心想就闭目养神,等纪肖鹤和唐助处理完正事。
()
结果闭眼就睡了过去,再醒是觉得被人搬动了,睁开眼,看见近处纪肖鹤的脸。
余冉迷迷糊糊的:“谈完了?”
()
()
纪肖鹤很轻地嗯了声:“困就睡。”
他把他上半身抱离被面,把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扯上来掩住他。
余冉翻了个身,才发现自己鞋也脱了,这才清醒了点。
他又翻回来,纪肖鹤在床边坐下,用手指顺他的发:“长长了。”
()
()
“还秃了。”余冉看他,“有没有觉得我的发际线后退了三公分,都是戴假发的功劳。”
()
()
纪肖鹤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余冉从床上坐起来,摸了一圈没摸到手机,直到纪肖鹤递给他。
“做什么?”手机递了过来,人也顺势从后头拥住了,下颌抵着肩,气息就落在耳边。
余冉道:“看时间。我该走了,再晚没有地铁了。”
腰间的手劲收紧了:“今晚不是在这儿住?”
余冉心里乱跳,声也小了点:“为什么在这住,我明天还有工作,很早就得起来做造型。”
纪肖鹤道:“我送你去,你可以在车上补个觉。”
“给人看到了不好。”
()
纪肖鹤道:“就送你到门口,不要怕,放心。”
()
余冉心里动摇了点,可又觉得不妥,只好扯些别的理由:“我没带睡衣。”
“我带了两套。”纪肖鹤道,“不行就现买,隔壁是商场。牙刷、毛巾酒店都有。”他话突的一转,“你是洗了澡来的?”
余冉含糊地应了声。
纪肖鹤轻笑:“是想做什么吗?”
()
余冉一时疑惑:“做什么?”很快又反应过来,脸烧起来,想挣开他,“什么做什么,你不要瞎想。”
他从前也不了解的,可明白自己对纪肖鹤的心意之后忍不住上网查了这方面的资料,查着查着就全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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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肖鹤没松手:“今晚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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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比较凶。 0v0哪里有屏蔽词请告诉我呀~ps 目前两位还处在盖着棉被纯聊天阶段。
第20章
就这样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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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纪肖鹤洗澡的空当,余冉把衣服换了,纪肖鹤带来的一套丝质睡衣,藏蓝色的,他似乎偏爱深色。
换完了匆匆躲进被子里,躺了两分钟,又爬起来翻衣柜,没有找见新的被子,里头只挂着两套用防尘套包好的西装。
()
浴室里水声停了,余冉一个激灵,关了衣柜门,又窜回床上,用绒被紧紧裹住自己。
室内开了空调,有很轻的换气声。浴室的门打开,水汽先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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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开小灯。”纪肖鹤说着,走来把床头的小灯开了,又去关了卧室的大灯,室内的光线陡然温柔,“要喝水吗?”
余冉摇头,纪肖鹤打开门出去片刻,端了一杯水回来,放在床头。
他在另一侧床沿坐下,偏头看余冉,笑道:“半夜不怕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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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磨磨蹭蹭地往里睡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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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灭了。
卧室的窗帘有遮光涂层,灯一熄,室内就全然坠入黑暗。
五感变得敏锐,余冉感觉纪肖鹤那侧的床垫轻陷,绒被掀开半边,凉风送进来,拂过脚背,是他入了被。
()
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躺下没了动静,余冉心里麻乱,在想自己睡觉会不会磨牙、打鼾,从前不是没和人一张床睡过,可枕边人的身份令这件事变得不同,凭空生出无数别扭。
怎么就答应留下来了。
正胡乱想着,微凉的布料滑过手背皮肤,他的手被握住了,腰上方也被手臂缠住,人被拉过去。
()
“睡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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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不自在地动了动腿,不小心挨着纪肖鹤的,僵硬地放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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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额抵在一处,静了三秒,唇也贴上了。
()
呼吸和心跳都乱了,余冉从侧躺变为了仰卧,身上压着人,却并不沉,是纪肖鹤将力聚在撑着床面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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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颚被细细照顾,他身上是沐浴露的气味,唇齿间是薄荷香。余冉神思混沌,手指无力地抓他的袖口,发出很小的声音。
起反应了,不止是他。
吻渐渐往下,湿润的触感徙到脖颈上,余冉难捱地仰头,喉结被咬住,齿尖细细地磨,在脊背摩挲的掌心滑到了前胸。
()
余冉抖得厉害,勉强找回一丝神智,抓住纪肖鹤的手臂:“不……不行……”
“放心。”他的声很沉,像在克制,“不做什么。”
又亲了片刻,身上的重量撤了,空调的风灌进绒被,汗湿的皮肤一阵阵发凉。
()
“我去外间,你好了给我发信息,我再进来。”
纪肖鹤没有开灯,在黑暗里离开了卧室,手机被拿起的瞬间亮了光,余冉只看见他的手。
()
门阖上的响动传来,余冉蜷成一团,手背滑过床面,都是他留下的温度。
好容易喘匀了气,找回点力气,余冉起身开了床头小灯,在暖调的光里趿着鞋进了浴室。
开了浴室灯,乍然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一跳,面红耳热,不敢细看,匆匆把被解开的钮扣拧上了。
用冷水浸湿毛巾擦上半身,柔软的触感擦过皮肤,尽数变了味,脑里控制不住想起纪肖鹤掌心贴着脊背摩挲的感觉。
他丧气地往下看了眼……好像,更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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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可能快地解决了,余冉从浴室出来,给纪肖鹤发了消息,闭上眼装睡。
装着装着就迷迷糊糊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进来,余冉困得神智不清,只觉得他身上冰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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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被握住,余冉很快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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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闹铃没响,余冉就被纪肖鹤叫醒。
他困得直往他怀里钻:“再睡五分钟……”
纪肖鹤守着时叫他,余冉勉强醒了,眼皮还睁不开,手软脚软地下了床,差点被拖鞋绊一跤。
纪肖鹤将他扶住:“小余刚睡醒这么可爱。”
余冉混沌着,没反驳他,洗漱完拿冷毛巾敷了脸才清醒过来。
这个点早餐店还没开门,纪肖鹤开了台本地牌的奔驰,披着星月将他送去影视城,走的是城区高速,能节省不少时间。
()
()
大概是离别之情作祟,余冉上车就没了困意。
()
“你今天去青州吗?”
“嗯。”
()
“什么时候回虹城?”
“明天。”
想问什么时候再来,问不出口了,纪肖鹤也不是个闲人,这次还是要去青州谈生意才顺路来的。
()
到影视城门口时间还早,不到六点,天际卷起霞光,路边的树歇了麻雀,叽叽喳喳的,却不觉得吵。
余冉纠结一路,最终还是解了安全带,爬过中央扶手箱,吻住了纪肖鹤,因为太激动,又错估了自己的身高,脑袋在车顶狠狠磕了下。
纪肖鹤温柔回应,手落在他发顶轻轻地揉。
()
“疼不疼?”
余冉摇头,不舍地松开手臂,坐回副驾座:“我走了。”
“好。”
走到剧组的拍摄地才想起自己忘了说句重要的话,只好发消息给他:一路顺风。
余冉进了门,蹲在门里头的李月妮立刻站起身,眼神犀利:“哥哥可以啊,没有迟到。”
余冉立刻心虚了。
李月妮把早餐递给他:“我去给你拿瓶冰水,嘴肿成什么样了。”
余冉下意识用手背遮住嘴:“……”
她投来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转身走了。
晚上,余冉跟蔓姐坦白了有交往对象的事。
()
蔓姐拨了视频来,李月妮在旁边目光灼灼。
蔓姐看起来很平静:“谈多久了?”
()
余冉算了算:“四个月了。”
蔓姐道:“这么久了。对方是什么人,圈内还是圈外?你清不清楚她的底细。”
余冉:“不是圈内。底细,什么底细……大概知道他家有几口人算不算。”
蔓姐有点惊讶:“见过家长了?”
()
余冉摇头。
蔓姐道:“谈恋爱我不管你哦,但我有点担心你被骗,圈子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行事多个心眼,知道吗?”
()
余冉:“他不会的。”
蔓姐笑道:“只是提醒你,你是公众人物,也见过圈子里的手段,无论如何,小心为上。”
()
余冉没再驳她,点头。
蔓姐道:“有机会让我见见。”
余冉想了想:“好。”
他把坦白的事同纪肖鹤说了,纪肖鹤道:“比起你经纪人,我更想见你母亲。”
余冉一组平板撑做完,趴在瑜伽垫上休息:“我没跟她说。”
()
没有必要,就算说了,她反对,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
纪肖鹤道:“有空带你去我父母住的山里玩。”
余冉问:“你要带我见家长?”
好像只有谈婚论嫁的人才会想着见父母,纪肖鹤的前女友见过,可他是男的,怎么和纪肖鹤结婚,他父母会怎么反应?
纪肖鹤道:“总要见的。”
余冉问:“你父母不会反对吗?”
纪肖鹤道:“先以朋友的身份见,我也是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总要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
余冉心里一动:“你带过几个女朋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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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里纪肖鹤看过来,余冉补了句:“我只是随便问问。”
()
纪肖鹤道:“谈过两位女朋友,带回家的就一位。”
余冉继续问:“为什么会分手啊?”
他心里有个小鬼,暗搓搓的,挠他的心,要刨根问底。
纪先生有过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他不至于为这事瞎吃醋,但就是好奇,怎么断的,纪先生这样的人,他可是一点都不想放手。
纪肖鹤道:“没有感情,就分了。在一起的契机是家里有生意往来。”他笑,“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罗小姐提了此事,我觉得两家结好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应了。但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也不会主动联系人,更是不记得情人节、纪念日,罗小姐受不了我,就分开了。”
余冉有些疑惑:“这些不是正常的事吗。”
()
纪肖鹤道:“人的思维不同。”
()
余冉点头,是这个道理。
他又问:“那上一位呢?”
()
纪肖鹤笑:“这个真不记得了,小学时候的事,太久了。”
余冉也笑:“纪先生的小学生涯真精彩。”
()
()
“也许能让你看看她。”纪肖鹤道,“小学毕业照里有,在我父母家的相册里,到时带你回家找找看。”
()
余冉不想运动了,趴到床上。
()
“好啊。”
七月天气更是燥热,余冉的戏服又厚又重,闷得背后起了痱子,每天涂药都很艰难,有回白璘来找他讨论剧本撞见了,热情地表示自己可以帮他,于是余冉多了个帮忙涂药的好兄弟。
李月妮来找他,看到白璘:“璘哥好,你也在啊。”
白璘点头:“沈波老不在酒店,我就来找余冉讨论剧本了。”
李月妮递了个快递盒给余冉:“你的快递。”
余冉疑惑地接了:“我最近没买东西。”但还是把盒子放在了桌面上。
李月妮耸肩:“前台说的,我看了下是你的收货信息,虹城寄来的。”
虹城。
余冉心里一动,会是纪先生的惊喜吗?
()
他掩饰什么似的,将那快递盒拿起来,放到床头柜。
()
白璘把剧本合上:“有点饿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夜宵?再叫几个人,开车去市区吃,我知道有家很好吃的烧烤。”
李月妮没有异议:“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出去了!”
()
白璘回身看余冉:“你呢?”
()
余冉也很久没出去了,心里有些意动,便答应了。
()
他离开前看了眼快递盒。
回来就拆。()
※※※※※※※※※※※※※※※※※※※※
循序渐进。
突然感觉我可以写到10w字!想都不敢想的字数!
第21章
吃完夜宵回来已近凌晨,大家道了别各自回房。
余冉早前洗过澡,回来一身烧烤味,混着汗,背上难受,又去洗了一回。
整理完才坐到床边,拧开床头柜的夜灯,拿起那个快递盒。
放在手里掂了掂,不重,会是什么呢?
“cut!”
余冉深吸一口气,鞠躬:“对不起,我又说错了。”
“休息一下。”副导演冲他招手,“高筝你过来。”
余冉提着蔽膝走过去。
副导演没放低音量:“这场戏是最简单的,预计十分钟过,现在拍了一个小时了。你今天一直进不去戏里,你是怎么回事?后面还有八场戏要拍,你就这个状态吗?”
余冉只能道歉:“抱歉,我需要调整一下。”
副导没多说:“去,十分钟后开拍。”
余冉顶着众人的目光出了内室,李月妮一脸担忧:“哥哥你没事吧?”
他摇头,在折叠椅坐下,没看剧本,而是闭目养神。
李月妮那句“是不是感情方面出问题了?”没敢问出口。
余冉的心态不差,只是一夜没睡精神不好,自我疏导一番,又灌了半瓶咖啡强打起精神,勉勉强强将今天的戏份过了。
回到酒店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深夜,室内黑漆漆的,他伸手拧开床头的夜灯,适应片刻,才睁开眼。
夜灯光晕不大,只笼着床头一方角落,再远点,光线半昧,只隐隐约约能看清物体轮廓。
余冉侧身,伸手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拉开,从里拿出一叠收在自封袋里的照片。
他顺势起身,转了个向,盘膝而坐,面朝着床头,将那叠照片取出,摊在枕头上。
十二张照片,都是偷拍,主人公是两个人,他和纪肖鹤,在小区里遛狗、地下停车场里他从他的车上下来,还有最后一张,镜头对着他家阳台,玻璃门后是纪肖鹤的身影。
是四月份,他闲着的那段时间。
有人在暗中窥伺。
余冉将那叠照片仔仔细细看了数遍,没有亲密画面,他在外一向小心,但那张阳台的照片似乎是在警告他,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他回忆阳台对面那栋楼,离得有段距离,但难不倒专业摄影设备。
会是谁?
不管是谁,把照片寄来就一定有所求,如果只是要毁他在演艺圈的前程,把拍到的照片发到网上,铺天盖地地买通稿就行。
或许是狗仔,把照片寄来的目的是要他花大价钱买下底片,这种是最好解决的,钱够就可以。
他捂额静思,目光在照片上游移。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对方下一步动作。
余冉将照片收起,放回抽屉,熄灯重新躺下。
不能因为这事影响工作。
他昨天乍然看到,心慌不已,辗转一夜,考虑过要把这件事告诉纪肖鹤,可想这或许是圈里人做的,算是职场上的斗争,还是自己解决的好,告诉他不过是给他添事,徒增烦恼。
如此过了风平浪静的三天。
晚上余冉回酒店,被前台叫住,说有他的快递。
他心里一突,来了。
“谢谢。”
在电梯上仔细打量快递的面单信息,电话号码一看就是假的,寄件地址是虹城的某条路,那条路跨了一个片区。
余冉回房间,锁了门,拿出剪刀来拆快递。他这次没有把面单撕碎,而是完整地撕下来,放在一旁。
快递盒里还是只有照片,他有些失望,拆开自封袋,把照片倒出,一张夹在其中的纸条也飘出来。
他没顾得看照片,先拿起纸条,上面打印了一行字——
想要前程,就和他分手。
余冉心里的石头落下,他似乎能猜出是谁了。
和他分手,说得这么亲密,看来罗小姐对纪先生还是余情未了。
不是想卖底片的狗仔,是私人感情纠纷。
这比前者难解决。
余冉也没了把此事告诉蔓姐的想法,他把照片收好,先去洗澡,顺便想想该怎么联系上罗小姐,同她聊一聊。
不能通过纪肖鹤,也不能通过纪培明,他还没做好跟纪培明坦白的准备。
自己和他舅舅在一起了,这要怎么说?
余冉洗完澡出来拿手机,边吹头发,打开微信,看见置顶的消息。
j:打架了。
j:[视频]
余冉点开看,也不能说打架,应该是单方面殴打,狸奴那么小一只,气势汹汹地举着右前爪,旺财缩在角落,害怕得耳朵都黏在了头顶。
他忍不住笑,回复:它好怂。
纪肖鹤没回,余冉又去看其他消息。
列表里有王玥的消息,他忽然想起这个最近一直找他要签名照的女孩子。这个在纪先生生日宴上认识的女孩子,她会不会,有罗小姐的联系方式?
王玥:哥哥,快递已经发出啦,里面还有笔![心]
余冉:冒昧问一句,你有罗嘉琦罗小姐的联系方式吗?我有事找她。
王玥很快回复:有,不过我和她不熟。这个需要征询她本人意见……
余冉:好的,麻烦你帮我问下,她不同意给就算了,谢谢。
王玥:好的~
过了片刻,王玥回复:[抱歉]她没同意。
余冉:好的,没事,谢谢。
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失望。
她为什么不同意呢?是不敢正面解决吗?
正疑惑着,手机响了,抬起一看,是纪肖鹤发了视频来。
余冉调小了风量,接起视频,画面里出现纪肖鹤的脸。
“这是什么发型。”
余冉把手机架住,解释:“我在吹头发。”
纪肖鹤似乎在走动,镜头自下而上拍,是个死亡角度,余冉能看见他的下颌线条还有喉结。
不可自制的,想起那天晚上被他咬住脖颈的感觉。
余冉赶紧移开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怎么吹个头发把脸吹红了……
“和好了。”
镜头翻转,拍到原木地板上卧在一起的猫和狗。
猫抬头看了镜头一眼,又躺下了。
余冉关了电吹风,匆匆梳好头,拿手机出了浴室:“为什么会打架?”
纪肖鹤道:“旺财偷吃猫粮。”
余冉乐了:“活该啊。它多重了?我怎么觉得它又胖了。”
纪肖鹤却道:“没有胖。”
余冉很怀疑:“是吗?”
“嗯。”
聊了二十分钟,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通话,余冉退出微信,准备背明天的台词。
刚退出,又点了进来。
他没看错,通讯录上的确有个红点,有人加他好友。
是个初始头像,备注只有两个字:照片。
余冉放在剧本上的手收了回来。
好友申请已通过。
微信名和微信号都是默认的,朋友圈空空如也,对方并不想暴露身份。
余冉试探着,发了句:罗小姐。
手机屏幕左上角时间走了五分钟,对方没回。
不可以耗在这里。
余冉伸手摸到剧本,打开,把手机放在手边。他开了消息提示,微信有消息来,屏幕会亮,一眼就能看到。
可直到背完台词,手机屏幕都没亮过。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若不想沟通,为什么要找上门?
他上厕所回来,给对方发去一条消息,便睡下了。
晨起发现对方终于回了消息。
wxid18990819:话已经说过了,要什么,自己选。
余冉洗漱完,才拿起手机回复:有些话当面说比较好,你什么时候有空。
用社交软件沟通并不安全,对方两次寄来的照片都没有越界的画面,如果对方手上只有这些,她威胁不到他。
午后休息时间,余冉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后天晚上八点半,影视城市区湘里餐厅十号房见面。您没空也没关系,您可以告诉我您什么时候有空,我飞回虹城也可以。
对方似乎没再用这个号,余冉发出的那条消息一直停留在最后。
到了他单方面约的那天。
虽然对方一直未回应,可余冉还是出了门——不管怎样,总要试试。
时间近八点半,地铁还有两个短站,余冉站在空荡车厢的角落,给餐厅打了个电话。
“您好,我是预定了十号包厢的余先生,电话尾号是2116,请问我的朋友有没有到?”
前台道:“稍等。”过了片刻,她的声音传来,“抱歉呢余先生,这边说没有带过人去十号包厢。”
意料之中,但难免失望。余冉的拇指摩挲着把手:“谢谢。那我……”
话没说尽,那边传了动静来,隐隐约约听见个说十号房的声音。下一秒,前台道:“余先生,您的朋友刚到,这边已经有专人引她去包厢了。”
余冉心里一松,又是一紧:“好的,谢谢,我马上到。”
包厢门打开,一人坐在圆桌前,背对门口,看身形,是个男人。
余冉走到侧位便认出了他。
罗嘉钰照惯一身白,鬓发修了些,皮肤和嘴唇都没什么血色,较从前更显阴郁。
余冉竟有种,并不意外来客是他的感觉。
落了座,开场白还是要说的:“劳烦你大老远跑这趟了。”
罗嘉钰却冷冷的:“废话少说。”
余冉一噎:“要不,您先说?”
罗嘉钰似乎并不想看他,目光落在描金的墙纸上:“分手。”
余冉问:“我不分手,你是不是就会把拍到的照片传上网,断了我在演艺圈的前路?”
罗嘉钰没接话,他只好继续道:“恕我直言,你寄来的照片里并没有决定性证据,这些照片威胁不到我。”
“你以为我就只有这些吗?”
余冉依着记忆里纪肖鹤的模样叠起腿,手放在膝上:“还有什么?牵手吗?可牵手也并不是决定性证据,两个男人牵手也并不能证明什么。还是你有别的?”
罗嘉钰这才正眼看他:“你是在炫耀?”
余冉一时没追上他的思维:“不。我只是想说,我不可能和纪肖鹤分手,感情是我们私人的事,不是别人能影响的。你用这些照片威胁我,不过是因为我身处演艺圈,这些照片曝光的确会对我带来麻烦,但只要不是决定性证据,它对我的影响实在不值一提。就算是决定性证据,我吃不了演艺圈的饭,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您并没有本事把所有路都堵死。”
门被叩响,余冉停下,是服务生来上菜。
“请慢用。”
“谢谢。”余冉目送她出去,门被重新阖上,才接道,“还有,偷拍是违法的,建议您不要再这么干了,照片流露出去,我是可以起诉您的。”
罗嘉钰从喉咙里滚出声笑:“你是在威胁我?你觉得我会怕?”
余冉道:“怕不怕是你的事,我只是用正确的方式保护自己,还有我的男朋友。”
罗嘉钰定定地看着他:“你能得意多久呢?你觉得他父母知道了会坐视不管吗?他父母会容忍一个,父亲是赌鬼,母亲是吸血虫,农村出来,书都没读完的土狗攀上纪家?”
余冉深呼吸:“我以为你这样家庭出身的人应该会有最基本的教养。他父母会如何,是我和他还有他父母之间的事,不劳你费心。”
他不欲再谈,按下呼叫铃,让服务生进来结账,顺便把桌上的菜打包了。
“我看您也不想吃的样子,不能浪费粮食。”
临走之前,还是没憋住那口恶气:“其实不劳您通知他父母,他本来就有带我见父母的打算。”
说他炫耀,那他就炫耀吧。
余冉上了电梯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极少和人正面起冲突,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还好,没露怯。
第22章
其实并不是那么有底气,余冉连是罗嘉钰拍的证据都没有,唯一有的不过是那个随时可弃的无名小号,那也并不能证明什么。
事情哪是那么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余冉真的被封杀,那《逐鹿》、《鸿燕歌》还有之前其他作品,广告合作商都会受到影响,其中最受打击的必定是《逐鹿》,已经开拍两个月,骤然更换主角不是那么容易能调整过来的,资金、时间消耗都会翻倍,甚至会影响到其他工作人员的行程。
他说那些话不过是避重就轻,尽可能弱化照片对他的影响,令罗嘉钰放弃曝光照片的想法。
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期间没有新照片寄来。
再半个月,《鸿燕歌》结局了,李月妮还在网上快乐冲浪,余冉竟生出种管他铡刀落不落的无所谓感。
他已想好退路,若真的出了事要付违约金,存款不够就卖房,卖房不够还可以想办法,一切不过重新开始。
他最不惧重新开始。
头三个月戏份赶得紧,现下在拍配角的戏份,余冉大多时间在棚里候场,闲得无聊就看电影看美剧,和白璘组队打游戏。
新买的蓝牙耳机刚到货,余冉折腾手机试音才发现今天是周六,顾了眼棚里,白璘拍戏去了,就剩他和李月妮,小姑娘在低头看综艺,戴着耳机,笑得很开心。
这时机太好。
悄悄地,给纪肖鹤拨了电话。
棚外烈日将大地涂得偏白刺目,手里的小风扇将热风送到脸上,四周蝉鸣不休,像是和耳机里的等待音一唱一和。
就在余冉以为要自动挂断时,那头才接了。
“这么闲了?这时候给我电话。”
余冉小小地嗯了声:“我在试新耳机的功能。”
纪肖鹤道:“怎么样。”
“挺好。”
“什么时候有空回来?”
想我了吗?这句话不敢在这里说出口,余冉只道:“还不行。”
那头突然有别人的说话声,纪肖鹤应了,他大概掩了手机话筒,余冉只能隐约能听清证据、照片这样的词。
纪肖鹤与那边的人说完了,声音才变清晰:“那什么时候行。”
余冉却问:“在忙吗?”
“嗯,在警局。”
余冉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抓了个小贼,顺路送来。”
余冉听他声音平静,放下心:“偷你东西吗?”
纪肖鹤道:“差不多。”
“东西拿回来了?”
“当然。”纪肖鹤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杀青?”
余冉被他带跑了:“十月吧,要是十月还没杀青,我就得请假回去给你过生日了。你生日休息吗?”
“会很累。”
余冉道:“不会啊,单程飞机也就两个多小时,再坐车到影视城……嗯,就是有点赶。”
聊了片刻,余冉看见导演助理往这边走,跟纪肖鹤说了声,挂了电话。
助理进了棚,果然是来提醒他上场的:“冉哥,二十分钟后要拍你的戏份了,我叫人过来给你补妆。”
余冉点头:“好。”
这部戏从初夏拍到晚秋,最后一part结束,全场掌声雷动。
五个月的相伴,今天之后,各奔东西,有的会再聚,有的仅一面之识。
众人在王城大殿前合了影,场务推来杀青蛋糕,余冉和白璘还有导演一起,切下了第一刀。
余冉下来,看见有个女演员在哭,递给她一张纸巾,她道了谢,看他,笑道:“你看起来也要哭了。”
余冉摇头。
的确感怀,更多的却是归心似箭。
李月妮抱了一束花来:“哥哥,有人送你的花!杀青快乐!”
余冉接过,旁边女演员道:“你喜欢路易十四啊?”
余冉迟疑:“你是说法国的那位国王?”
“不啊。”她用纸巾按了下颊面,“这花叫路易十四。”
这样。
余冉低头看怀里深紫色的花:“挺好看的。”
女演员被叫去切蛋糕,李月妮凑过来:“路易十四欸,哥哥你晓得花语是什么吗?”
她用荡漾的音调说出:“我、只、钟、情、你~”
余冉打了个寒颤,抱着花走开了。
行李昨天就收拾妥当,余冉从片场回来,立刻出发去机场。
挑挑拣拣,发了一张抱着花的单人照给纪肖鹤。
隔了阵子,他才回:花,喜欢吗?
余冉抿唇笑,回复:你送的?
j:嗯。
余冉:喜欢。
可惜带回虹城不方便,分给组里的女孩子了。
到机场,被送机的阵仗吓了一跳,从前也不是没人跟着,只是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还拿着手幅,举着牌,其他旅客都看着这边,登机时还有几个同飞的。
余冉别扭得很,全程没摘口罩帽子。
接机的阵势更夸张,余冉算是体会到了走不动路的感受,周围吵着、叫着,甚至有手抓到了他的腕上,慌乱之中也辨不清是谁。
好容易上了车,李月妮把挤歪了的辫子解了重扎,心有余悸:“太可怕了,我们去请个保镖吧,这样会出事的。”
余冉放下手机,闭目养神:“我刚跟蔓姐说了。”
李月妮手机响了一声,是微博特关的提示:“哥哥你发了啥?”她念出来,“感谢大家的厚爱。但是请各位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要再来接机、送机了。”
“点个赞。靠,我已经抢不到你的首赞了!”
余冉睡一觉醒来,看见车窗外的商场logo,快到家了。
紧赶慢赶,在纪肖鹤生日前回到了虹城。
微信有新消息,是置顶发来的。
j:在家等你。
即将见到日夜牵念的人,这件事令余冉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回复:我快到了。
余冉的行李仅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加一个运动斜挎包。这个点回家的人多,等电梯用了几分钟,他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心急如焚。
终于到了家门口,解锁推开门,却发现门里黑洞洞的,没有灯。
不是在家?
他把行李箱提进去,箱轮刚落地,人就被抱住了。
门砰的一声阖上。
余冉感觉自己环住纪肖鹤的手在抖。
“干嘛不开灯?”
纪肖鹤轻轻地笑:“怕你害羞。”
摸索着,吻住了。
腿边有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是旺财。
许久没亲,本就糟糕的技术更显生疏,差点连气都忘了换。
亲完了,倚着他调整呼吸,不肯松手,恨不得在黑暗里地老天荒。
周围尽是熟悉的木质香。
纪肖鹤问:“想吃什么?”
余冉道:“客厅抽屉里还有两包香菇炖鸡。”
纪肖鹤笑:“刚回来就别下厨了,我来订餐。”
余冉无所谓地应。
又听他道:“开灯了。”
余冉闭上眼,啪的一声,眼皮透了光进来,他将脸转了向,埋进纪肖鹤的肩窝里。
纪肖鹤一只手拢他脑后的头发:“那么会撒娇。”
余冉反驳:“我没有。”
手还紧抱着不放。
订的又是南韵的餐。
余冉和他一起摆盘,顺口问:“怎么不订洪楼的?洪楼离这里好像比较近。”
纪肖鹤却道:“我近一年没去,不好订。想吃他家的排骨?”
余冉摇头:“随口说说,我都忘记是什么味了。”
只是记得纪肖鹤带他去过,那次还遇上了罗嘉钰。
他抬头瞟见阳台,陡然想起行李箱里藏的那叠照片,赶紧过去把玻璃门前的遮光帘拉上了。
纪肖鹤问:“怎么。”
余冉半开玩笑:“防偷窥。”
纪肖鹤却道:“不怕。”
点的菜不多,两人吃完了,提着垃圾袋下楼散步遛狗。
余冉愈发小心谨慎,即使走到无人处,也不敢同纪肖鹤牵手。
路灯光晕不大,那些黑魆魆的地方,不知道藏着什么鬼。
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
纪肖鹤明日还要上班,散完步便回去了。
余冉奔波一天,洗完澡,和他用微信聊了两句,很快睡过去。
余冉飞回来没两天,纪培明也请假回了虹城,自然是因为他舅舅的生日。
今年余冉照旧送的腕表,因片酬还没下来,为买这块表,他的金库塌了一大半。
举办生日宴的地方设在某座海岛上,据纪培明所言,是他舅舅的私人岛屿。
海边的一座酒店都被包下,用来给宾客泊车,接送他们去海岛,宴会结束后不想回家的,下了岛可以直接在酒店歇息。
余冉和纪培明两个闲人在午后提前登岛。
海岛面积不大,植被茂盛,修了条不宽的环岛公路,是守岛人巡逻用的。两人向守岛人借了自行车,绕岛骑行一圈。
纪培明带着他的云台相机,边骑边拍。余冉学他单手骑车,发现自己只有左手可以,右手会失了平衡。
“我跟你讲我五月开始在微博发vlog,发了四、五个月没涨几个粉,上周我终于把岚城拍的剪出来了,发了。一觉起来,涨了三千粉。”纪培明啧啧称奇,“你那些粉丝也不知道怎么摸来的,我一个字没提,太厉害了她们。”
余冉把被海风吹歪的草帽扶正:“行啊,我活粉都没这个数。”
“大哥谦虚了。”纪培明把镜头对准他,“我多拍点你涨粉,来笑一个。”
余冉懒得理他。
海岛上没有高堂大厦,天际景色一览无遗,天空是半卷苍蓝,半卷玫瑰,有一处混了色,显得缱绻。
余冉拿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发给纪肖鹤。
余冉:很漂亮,你什么时候来?
纪肖鹤回得很快:在堵车。你们没在别墅?
余冉:我们骑车绕岛跑了一圈,在回去的路上。
j:我订了餐,让人放在三楼左手边第一间。
余冉:[好的]
纪培明拍完了海景,两人离开沙滩海岸,骑车往别墅走,慢慢的天黑透了,不时有载着宾客的巡逻车从身旁过去,女客的钻石头饰、缎面长裙在路灯底下熠熠生光。
路尽头出现一栋法式风格别墅,别墅前有一座喷泉池,一辆辆巡逻车沿路有序绕过喷泉,将宾客送至门前。
骑了五分钟,终于进了别墅的铁艺大门。
第23章
绕岛骑行一圈颇费体力,余冉和纪培明避开宾客,把自行车放在闲置的佣人房,乘厨后的电梯上了顶楼。
别墅有三层楼,层数不多,但每层楼的顶都做得很高,是以从外看,这栋别墅非常高大。同它的外形差不多,内部装修也是走的华丽古典风格,客厅正中摆着一套雕花沙发,窗很高,红丝绒窗帘从顶垂至底。透过三楼客厅的后窗可以看见后院景色,此刻后院正热闹,又一台直升机落了地。
一、二楼都有宾客,只有三楼不开放,偶尔能听见守在梯口的佣人阻拦:“抱歉,小姐您不能上去。”
客人了然,楼上是主人家的私人空间。
“我舅告诉我他订了餐,放这屋里了。”纪培明边说边推开门。
门后是一张圆桌,和满桌菜,桌面装有保温板,菜都是热气腾腾的。
余冉扫了眼,他认不全,只认出水晶肴肉、白灼虾、松子鱼、佛跳墙、蒜蓉粉丝蒸鲍鱼、八宝鸭和几道青菜。
纪培明惊了:“这我俩哪吃得完?”
倒不止他俩吃,王玥来了,纪培明到梯口接她上来。
王玥做了美黑,穿了条艳粉的长裙,眼影、口红、指甲都和裙子一个色。
纪培明道:“你爸今年交代你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王玥冲他翻白眼:“完不成就完不成,哼,老娘就是要释放本性!i'm a cool girl!”
她转头含情脉脉地看余冉,从粉红手包里掏出一沓厚度可观的拍立得相片,还有一支笔:“那个……就拜托你了。这是我二十个姐妹的心愿。”
余冉:“……”
余冉吃了一口鸭。
好歹他现在签名不像刚出道时那样实诚,签得工整整齐,字形可见,现在的笔法就只能认出余字上头的那撇捺。
他边签,边听他们聊天。
“羡慕你俩,今年又是蹭饭的,我爸今年给我交代的任务是六个,我靠!”
纪培明问:“去年那五个,蛊王养出来没?”
王玥骂:“你滚!两个有女朋友,一个有三个女朋友,还有一个现在成了我姐妹。”
纪培明道:“那不还有一个。”
两人的视线一齐往余冉这边瞟了过来。
余冉后知后觉地抬头:“?”
他心道,我有男朋友。
但这事不好说明。
王玥:“这个不行,这个是天上的星星。”
纪培明:“这个不行,这个不能让你糟蹋了。”
两人同时出口,又打起来。
三楼客厅的摆钟叮叮咚咚敲了整整七下,主人家踩着点到了。
纪肖容挽着纪肖鹤步入宴会大厅,她今天穿了身黑丝绒长裙,腰上系了条酒红的缎带,同纪肖鹤的领结相得益彰。
人群散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道,地板花纹迷幻炫目,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清脆。
纪肖容微笑着,瞟见从楼上溜下的三个影,她偏头,小声对纪肖鹤道:“怎么不让他陪你来。”
纪肖鹤知道她指的谁:“他害羞。”
大厅里有弦乐团在演奏,他们从酒杯之间穿过,走到最前。
余冉站在角落里,看不到纪肖鹤的身影,却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一切像回到了去年今日,但一切都大有不同。
满场举杯相和,余冉余光瞥见个人,定睛一看,果然是罗嘉钰,一身白西装,在人群里实在好认。他身边挨着个穿裸色纱质礼裙的女人,因为角度,只能看见她侧脸,但侧脸也足够好看。
那位,大概就是罗嘉琦了。
她没在余冉的视线里久留,人群一动,她的身影就不见了。
倒是罗嘉钰还站在原处,余冉一挪眼,正正和他对上视线。
片刻,他冲他举杯,然后,将杯里的香槟倒在地上。
那片人群一阵骚动,几位侍应围了过去。
纪培明吃蛋糕吃得认真,听见动静,茫然张望:“怎么了?”
余冉收回目光:“酒洒了吧。”
他们没在楼下待许久,王玥和搭讪的人走了,余冉帮纪培明拿了一碟小蛋糕,往梯口走。
偶然回头,自上往下,轻松将大半宴会厅纳入眼中,自然,也看见了人群中心的纪肖鹤。
他身旁有个娇小的影,裸色长裙在一帮着西装的男人里头看起来格外耀目。
是罗嘉琦。
余冉的脚步一顿,差点和后头的女士们撞上,只好道了声歉,继续往上走。
他定了定神,这是纪肖鹤的生日宴,罗嘉琦身为客人,去跟主人打招呼是正常的,没有必要为此大惊小怪。
到了楼上,脑子里还是罗嘉琦站在纪肖鹤身侧的画面。
他按住心里闹腾不休的小鬼,别人去打个招呼怎么了?
心理暗示不奏效,只好和纪培明组队打游戏转移注意力,结果六分钟跳了三次伞。
最终,还是借了理由溜下楼,去寻纪肖鹤。
心里想着,给他送生日礼物,这是正经事。
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只好拉了个侍应问:“请问,有看见纪先生吗?”
场里只一位纪先生。侍应道:“纪先生和罗小姐出门去了。”
……罗小姐应该也只有一个。
余冉道了谢,往门口去。
门外不少嫌闷出来走动的客人,纪肖鹤顶着这些人的目光,和罗嘉琦慢步到喷泉池前。
“这里就可以,没人。”他止步。
罗嘉琦回头看他,眼里映着别墅的灯光,裙上的薄纱在海风里漾起。
寻常这时刻,绅士是要把西装外套解了,给她披上的。
整栋别墅都开着灯,上下透亮。他背靠喷泉池,面朝别墅方向,镜片上浮了光,看不清神情。
这样疏离,可好歹答应了她出来走走。
“你……”罗嘉琦犹豫着,声音卷进海风里,“我听说,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纪肖鹤不意外:“罗嘉钰告诉你的。”
她小小地嗯了声:“你是一时兴起还是?”
“感情的事,谈何一时兴起。”
罗嘉琦匀了口气:“你究竟怎么想的,你和男人在一起,家业怎么办?我们这个体量的家庭,结婚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了。”她触到他望过来的眼神,声音小了几分,“你总要,总要考虑公司的未来。”
纪肖鹤道:“在其位尽其责,明辉的未来自然是我时时刻刻都在考量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
罗嘉琦看着他眉眼,方才纪肖容挽着他手的画面刻在脑子里,心里情绪不住上涌。她曾经,她曾经也是牵过这双手的,在满堂宾客的瞩目里,同他并肩。
她自认是个潇洒随性的人,交往是她提的,分手也是她提的,虹城小姐谁不羡慕她。可每每回忆过去,不甘心的情绪就深一分,她才知,潇洒不过是个自以为的假象。
她比她想象得要后悔,所以过年时,求了父母,求他们登门,替她挽回这段关系,她知道纪肖鹤的父母满意自己。谁看他们不是夸一句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可是纪肖鹤坐在那里,将茶推到她面前,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我有正在追求的心上人,罗小姐,也祝你早日觅得良缘。”
她憋着泪出了纪家的门,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心想以后,会挽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让他悔也好,祝福也好。
死掉的心,在得知纪肖鹤有了男朋友之后活过来。
她听弟弟讲那个人,那样的人,如何能被纪家接受?更何况是个男人。
没有哪家会让一个男人登堂入室,就算虹城最不羁的浪荡子也不会,遑论纪肖鹤,他是最清醒理智的人。
罗嘉琦再端不住:“我后悔了,纪肖鹤。我,我爱你,从前是我任性,我改。我不逼你分手,但是你总要结婚的,我等你,我可以等你的。”
她这样舍了面子,她这样舍了面子……
却听他声音平静:“罗小姐,我们好聚,也是好散。”
罗嘉琦眼里浮了水光:“我不想散!你当年同我在一起,是为了公司的未来,我知道。为什么不能以这个理由,再答应我一次?两家结好,对你是百利无一害……”
他毫无反应。
“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很难再听见其他声音的,可是那个人,那个人真的值得你爱吗。他帮不到你半点,甚至会成为你的拖累,你了解他家庭吗?你真的了解他吗?”
纪肖鹤道:“总是比你要了解的。罗小姐,你并不认识他,你甚至没见过他。你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不过是从令弟那里听来的,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他的揣测。”
“凭他人言语去认识一个人,就注定了偏见,和背离真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她接过,将没忍住的泪水洇进柔软的布料里。
良久,她才抖着声音问:“那你父母呢,你父母会同意吗?”
别墅大门里出来一人,穿了件姜黄的t恤,和这满场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纪肖鹤想,这好像就是他前阵子熬夜抢的那件199元的限量t恤,说喜欢上头的图案,他不懂年轻人的潮流,但是觉得有趣。
他看他环视两圈都没找见他,心里叹气。
“我父母,不劳关心。”纪肖鹤无意再留,起身掸了掸衣角,“罗小姐,我最后多嘴一句,管束好令弟。”
罗嘉琦没再开口,她背身对着别墅,将手帕完全按在颊上。
十月底的海风吹在身上已有凉意。
纪肖鹤迎着余冉的目光走近他,捉他的手:“晚上穿那么少。”
见他清润的眼睁得溜圆,双眼皮都吓没了,不免好笑:“怕什么。”
余冉压着声音缩手:“那么多人在看你!”
纪肖鹤却道:“找我做什么?想我了吗。”
余冉的目光快速从喷泉池前的身影掠过,拿出口袋里的绒盒:“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纪肖鹤没接:“晚点再给我。”
这晚点,就等到了生日宴散席。
※※※※※※※※※※※※※※※※※※※※
猜中照片的姑娘,我的计谋被你识破了(不是
头一回开v弄错了步骤导致拖了点时间……tvt
第24章
九点过,生日宴就散了,客人陆续离开,纪肖容上楼来休息,对余冉道:“今晚也在岛上住吧,明天让肖鹤顺路送你回去。”
余冉应了,就算她不说,他也是会留下来的。
十点不到,纪培明就睡觉去了。他们今天上午出发来海岛,到了岛上又骑了半天的自行车,余冉也累,困得在沙发里直点头,电视机里放的电影是什么内容根本没看进去。
楼下隐约有说话声,还有几位客人没走,纪肖鹤在二楼招待他们,偶尔会有声音传上来。
再一次大幅度点头被惊醒后,余冉看了眼客厅的摆钟,快十一点了。
仔细听听,楼下似乎没了动静。
走了?
他精神了些,起身走近梯口,想再听听楼下的动静,恰好听见一串脚步声,是皮鞋踏在木质阶梯上的响动。
低头正看见纪肖鹤的发顶,他今天将头发全梳理至背后,看不见发旋。余冉蹲在梯口,心里在争他是一个发旋还是两个,直到纪先生走到面前,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见过他的发旋,毕竟个子不如他。
纪肖鹤伸手将他拉起来,余冉起身太猛,眼前一黑,撞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当心。”
余冉从他怀里退出来:“你喝了多少?”
纪肖鹤道:“不多,一点红酒而已,刚送客人出去顺便到厨房弄了蜂蜜水喝。”说着又把余冉拉进怀里,头抵住他肩窝,“年年都这样累,真想关起门来就和你过个安静的生日。”
可这事难,生日宴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是个必要的社交场。
余冉扶住他的肩:“现在也行,还不到十二点,还没过日子。”
纪肖鹤偏了头,说话的气拂过余冉的颈侧:“你要怎么给我过?”
他声音压得低,像是耳语,无端生起缱绻暧昧之意。
余冉红了耳尖:“能怎么过,给你煮碗面呗,这里有香菇炖鸡吗?”
纪肖鹤笑叹:“怎么又是香菇炖鸡,没有别的?”
余冉跟着他扯:“红烧牛肉也可以。”
纪肖鹤站直了:“不吃了,累得很,只想睡觉。”
余冉去把电视关了,摆钟正好走到整点,叮叮咚咚敲了十一下。
他关了客厅的灯,整个三楼只剩右侧走廊的小灯是亮的,纪肖鹤的卧室就在尽头,两人进了房间,走廊的灯也被掐灭了。
入了门里,纪肖鹤又将他抱住了,护着后脑和背将他压在墙上,余冉猝不及防,手往后撑,掌心正按在墙纸的纹路上。
他小声:“你干嘛!”
肩窝里的呼吸重,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灼到皮肤上,这下不仅是耳尖,脸也烧了。
想推开,又舍不得。
进退两难地僵在那里,眼睛因为脸太烫而湿润了。
压着他的人道:“累。”
余冉的手摸到他衣角,扯了扯:“床在你背后,去睡觉。”
纪肖鹤松了劲,从他身上起来,单手撑在墙上,去捉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小余帮我解下领结,我醉了,没力气。”
这哪是没力气的样子。
余冉腹诽着,还是伸手给他解了领结,再是腕表、袖扣,最后,是眼镜。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眼镜架,面前是眉眼低垂的纪肖鹤,挨得太近,睫毛也辨得清楚。
离了眼镜,他身上那股不可亲近感就淡了许多,再洗个澡,换了家居服,散着半干的发出来,气势就全敛了。
纪肖鹤出来后,余冉怕自己洗完出来就过了时间,道了句生日快乐,把绒盒往他手里一塞,立刻抱着换洗衣物钻进浴室。
不是他带来的,衣柜里早备好,从里到外,全是新的,清洗过,和纪肖鹤的衣服并肩收着。
浴室里热气未散,尽是沐浴露的香气,刚刚同纪肖鹤擦身而过,他身上就是这股味道。
余冉洗完出来,卧室的大灯关了,床头壁灯下,纪肖鹤靠坐着,腰后塞了两个方枕,支着一条腿,在看平板,见他出来,收了平板,冲他招手:“来。”
余冉走近,纪肖鹤拿起手边的绒盒,是他送的生日礼物:“给我戴上试试。”
“喜欢吗?”
送的时候忘了问,余冉在床沿坐下,取出间金表,琢磨了下,解开,给纪肖鹤戴上。
“当然。”
腕表沾了他的体温,戴上时并不冰手,纪肖鹤欣赏片刻,自己取下了,将腕表放回盒子里。
余冉起身,想从另一侧上床,却被他伸臂一揽,往床上带,匆忙中踢了家居拖鞋,天旋地转间,人被吻住了。
纪肖鹤用舌尖叩他的唇缝,余冉心跳得太快,深喘了气,被他如愿,城门失守。
他吻着他,手不老实,从他的脸上抚过,滑到颈侧,隔着布料揉他的臂弯,最后从睡衣下摆钻了进来。
掌心贴着平坦的腹部,他一动,他就是一抖。
“小余太敏感了。”吻往下移,手也往下移,余冉被他逼得仰起头,想并腿,合不住,被他卡住了。
枕头很软,人几乎要陷进去,眼前光是晕的,余冉听见一声喘,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声音竟是自己发出的,耳尖更红了。
睡衣上的钮扣全散了,皮肤暴露在空调房的冷空气里,胸前一块湿润的,更凉。他摸索着抓住纪肖鹤的肩:“关灯……”
“我想看着你。”
手腕被握住了,指关节被拢在掌心里搓弄,失了力气,余冉没再说话,咬着枕头角自欺欺人闭了眼,可还是挡不住喉咙里的动静。
什么都被看尽了……
太阳穴晕晕的,纪肖鹤拿纸巾给他擦了身,又将他抱到身上坐着。
隔了布料,也觉得惊人。
纪肖鹤的手按在他大腿上,在他腰后,这样厮磨着,余冉又有了反应。
听他轻轻地笑:“果然是年轻人,精力旺盛。”
羞得余冉用牙咬他的肩。
胡闹大半夜,纪肖鹤又去洗了个澡,隐约传来摆钟的声响,两下,凌晨两点了。
余冉几乎睡着了,在纪肖鹤拿热毛巾给他擦身的时候醒了片刻,接着就失了意识。
再醒来是有人在敲门,余冉动了下,察觉自己被抱着,又不动了。
门外是纪培明,声音隐约传进来:“舅舅,你醒了吗?”
余冉警惕地睁眼。
纪肖鹤的声音近在咫尺:“什么事?”
余冉想仰头看他,却感觉一只手从背后钻了进来,在他腰后摩挲,他惊得一抖,身体下意识往前躲,腿又挨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
大清早的。
纪培明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市区,带上我呗。”
纪肖鹤手上逗着余冉,边道:“你妈妈呢?她走了?”
门外纪培明道:“我妈昨晚不是回市区了吗?”
“她在这里休息的。”
“咦?是吗?可只有一间房门是关的啊,那余冉去哪儿了?”纪培明的声音渐远。
余冉?余冉在踢纪肖鹤的小腿。
门外没了动静他才敢开口:“你不上班吗?”
纪肖鹤懒懒的睨他:“今天周六。”
是吗?
余冉拍完戏,不记日子的毛病又犯了,全然没注意今天是周几。
纪肖鹤压了过来:“就摸一摸。”
摸完,两人身上都留了印,纪肖鹤的肩又捱了余冉的咬,他脱了睡衣去洗澡,余冉看见他背上,果然有红红的指甲痕迹。
纪肖鹤出来后,余冉进去洗了个快速澡,洗完出来发现室内敞亮,窗帘拉开了,外头阳光正好,一眼望去,尽是树盖。
纪肖鹤倚在乱糟糟的床上,戴了眼镜,在用电脑。
“培明和他妈妈刚走。”
余冉嗯了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纪肖鹤调了坐姿,曲起腿:“难得逢了周末,在岛上住两天,明天再走。”
余冉走到窗边向下望,可以望见喷泉池的一角,听他这样说,回头看他:“旺财憋了一天了。”想想,接道,“我问问我助理有没有空。”
纪肖鹤道:“不行就让小唐去。”
余冉给李月妮发了消息,也没找什么理由,就说两天不能回去,请她帮忙遛遛狗,还发了红包去。
李月妮只回了个“你不要说了,我都懂”的文字表情包,余冉怀疑这是她现场做的。
纪培明也发了消息来,埋怨他早早离岛不告诉他,余冉只能道歉。
没用早餐,直接吃的午餐,守岛人做的,多是海鲜,还有他们自己种的菜。
饭后无事,两人搭了守岛人的巡逻车出去,到了沙滩海岸,余冉指万里无云的天空给纪肖鹤看:“昨天发你的照片,就是这里拍的。”
绕了一圈,到了海岛码头,码头很热闹,尽是巡逻车,有人正排着序把车开到小货船上。
纪肖鹤握着余冉的手,给他解释:“特地为昨天租的,今天还回去。”
有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对着开车的守岛人喊爸爸,又对着纪肖鹤喊叔叔,纪肖鹤笑着摸他的头:“好久不见。”
余冉也跟他打了招呼,小男孩盯了他一会儿,叫道:“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你是穆成!”
余冉讶异,这是他演的角色。守岛人解释:“他妈前段时间天天看那个《鸿燕歌》,他也跟着看。”
纪肖鹤打趣:“小余是大明星了,连小朋友都认得。”
余冉瞟他,用跟他相扣的手捏他手背的肉。
纪肖鹤唇角漾着笑:“怎么了?”
天上有了动静,远远的,看见一架直升机往这边来。
纪肖鹤也看见了:“客人来了,走吧。”他拍了拍趴在膝上的小男孩,“要不要跟你爸爸去别墅吃蛋糕?”
小男孩在爸爸的眼神威逼下摇了头,纪肖鹤道:“那叫你爸爸带回来给你吃。”
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摆手目送他们。
余冉好奇:“谁啊?”
纪肖鹤抬手扶了下墨镜:“想见你的人。”
※※※※※※※※※※※※※※※※※※※※
我觉得……这个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第25章
想见他的人。
余冉想到纪肖鹤的父母,瞬间紧张起来:“谁啊?我要怎么打招呼?”
纪肖鹤悠悠的:“按平常就好。”
余冉犯了难,按平常?按平常他是跟着纪培明的辈分叫的,得叫人爷爷奶奶……
到了别墅,上了二楼,见到厅里沙发上候的客人,才知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纪肖鹤方才似乎故意避开了来客是谁的问题,叫他紧张了一路,余冉想到这个,瞟了他一眼,果然看见他嘴角的笑。
这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余冉将目光移到客人身上,是一男一女,男的较年轻,脸圆圆的,和余冉目光相触的瞬间他站了起来,很快又坐下去。女的偏成熟,散着卷发,在吃蛋糕。
纪肖鹤牵着余冉走近他们:“严小姐,严二少,好久不见。”
被称作严小姐的女人放下蛋糕,从手边的包里掏出个盒子,递给纪肖鹤:“生日快乐啊,三十三岁了该结婚了,祝二位百年好合,礼金等结婚再给啊。”
纪肖鹤接过,没打开看,顺手塞进了上衣口袋里。他给余冉介绍:“这位是严静,从前是我邻居,五年前搬到了国外。这位是她弟弟,严和,是个导演,就是他想见你。”
严静摆动手指:“你好呀,我和你男朋友算是发小,幼儿园就是同学了。”
余冉跟她问好。
严和站起身,冲余冉伸出双手:“こんにちは!”
余冉跟他握了个不成样的手,听他干笑着解释:“抱歉,我这段时间在日本住,和人打招呼都用日语,一时顺了口。”
这人很紧张的样子。
余冉冲他友善地笑了下,突然发现他脸红了,肉眼可见的,从脸到脖子,像灌了酒。
余冉惊了,听见纪肖鹤问:“握完了吗。”
严和这才松了手。
严静道:“让两个小朋友单独聊聊,纪总,我们好久没见了,来坐下叙叙。”
余冉同严和上了三楼,在两张沙发分坐下,佣人端了红茶和蛋糕上来,沉默一阵,余冉先开了口:“刚刚纪先生说你是个导演。”
严和的脸还红着,听他说话,手攥得更紧:“也,也不算吧,就拍过几个广告片而已。”
余冉点点头。
又安静了。
这要怎么交流?余冉快被他的情绪给影响了,只好再开口:“可以给我看看吗?”
严和:“啊?”
余冉道:“你拍的广告片,方便给我看看吗?”
严和愣了下,忙点头:“可以的,可以的。”他掏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递给余冉。
余冉接过,熟悉的界面,国内知名视频网站,他也常用的,看见视频标题,国外某奖的获奖广告片,觉得眼熟,再点开视频看,想起来了。
“我看过这个,原来是你拍的。”
严和:“哈哈!是吗?原来你看过啊,是我拍的。”
听见他僵硬的笑声,余冉忍俊不禁:“拍得很好啊,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严和捂住脸:“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让我缓一缓好了,见到muses是这个样的哈哈。”
“缪斯?”
严和放下手:“对,灵感之神,muses。”
“啊,我知道。”
一阵静默。
余冉端起茶几上的红茶喝了口。
严和突然说:“我想拍电影。”他触到余冉的眼神,很快速地道,“我写了个剧本,想把它拍出来,就是,就是想请你出演,我之前没拍过电影,也不知道会拍成什么样,但是想试一试。”
余冉问:“自己写剧本自己拍?”
严和点头。
“剧本能给我看看吗?”
严和拿起手机,又顿住了:“在电脑里,我失误了,我没把电脑带过来,你把邮箱给我,我回去发你。”
余冉也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更方便。”
严和愣愣地点头,然后把自己的二维码给余冉扫,余冉看他头像眼熟,点开一看,这不是自己吗?
还是去年拍的杂志图。
严和显然也发现了,咳了声:“那个,我,我是你颜粉来的。”他慌乱地解释,“剧本也是因为你写出来的,所以希望你能出演,不是说角色是以你为原型,只是看见你的照片获得了灵感,才写出来的,我很想把它拍出来,也很希望你能出演。”
余冉道:“我想先看下剧本,还需要跟我的经纪人说。”
“我知道,我理解。”严和点头,又捂住发红的脸,“你能出演最好,我有钱,也有时间,片酬绝对不会少,你什么时候有档期就什么时候开拍,应该不会花很长的时间……当然,你看了剧本后选择不出演也没有关系。”
严家姐弟留得不久,余冉和纪肖鹤到后院送他们,直升机飞远后,他才问纪肖鹤:“你知道严和找我做什么吗?”
两人往回走。纪肖鹤摇头:“他只说想见你。”
“他想找我拍电影。”余冉抿着笑,“第一次有人找我拍电影!”
纪肖鹤道:“往后还会有很多人找你拍电影。”
余冉摇头:“这个说不准的。”又开心,“不过还是承你吉言。”
晚上,严和把剧本发了邮件来,手机字太小,看得累,余冉借了纪肖鹤的平板,两人并肩靠坐在床上,一个用电脑处理事务,一个抱着平板看剧本。
剧本名字是《他》,篇幅不长,主角是个跨性别者,人生经历和自我心理的双重压迫使整个剧本的基调都是沉重阴霾的。
余冉看完了,给严和发去消息:最后他出门没再回来,是暗示他死了吗?
严和回得很快:你还没睡啊。
严和:对,我构思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花瓶里枯萎的玫瑰,和床铺上永远停留在某一页的书,这算是明示了。
在花瓶里放新鲜玫瑰,是主角心理问题转好的那段时间留下的习惯,一开始是男友送的,后来男友不辞而别,他就自己买了养在花瓶里,也算个希望,期盼自己能把男友找回来。
余冉随意将腿搭在纪肖鹤身上,继续给严和发消息:其他演员你找好了吗?
严和:还没有……你确定出演了?
余冉被纪肖鹤抓着小腿,挣两下没挣开,眼睁睁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把电脑阖上,眼镜摘了,然后压了过来。
“等等等等!我还有事!”
直到次日,严和才收到余冉的回复:我想试试,我会劝服我经纪人,你那边先找其他演员吧。
余冉发完消息,被纪肖鹤拉回怀里:“睡那么远,不怕掉下去?”
他挣扎着扭动,纪肖鹤阖着眼,声音很沉,大约是没睡醒的缘故:“你就拱我的火,等我压不住了试试。”
余冉歇菜了。
某些方面,纪先生精力旺盛得比他更像个年轻人。
周日下午返回市区,晚上余冉一个人睡,竟觉着不习惯,不像是半张床空荡冰凉,而是心底空的。
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好找点正事。跟蔓姐说了严和找他拍电影的事,她听过严和的名头,没反对,只道合同要走她那儿签,她要过目,怕他被骗。
跟蔓姐聊完,余冉又找严和聊剧本的事,两人聊到深夜,严和说他已经想好取景地,准备明天飞去当地找合适的房子,需求的演员人数不多,不打算找圈里有名的,想找有意向的素人,去影视城找,那里很多追梦人。
余冉在想玫瑰的品种,他想起杀青宴时收到的那捧花:玫瑰用路易十四吧。
严和没有异议:你喜欢就行。
说来也巧,十一月中旬,两人又在首都见了面,是合作拍摄一款奢侈品腕表广告。
严和惊喜,脸又红了:“他们请的代言人居然是你!”
十一月的首都天气偏凉,余冉将手斜插在风衣口袋里笑:“我收到邀请的时候也很惊讶。”
广告拍了两天,分室内和棚外。严和的确会拍,余冉得他准许,拍了两张监视器里的画面发给纪肖鹤。
纪肖鹤认出了腕表,余冉气愤:要你看腕表吗?
纪肖鹤从善如流地回:人更好看。
余冉在首都小住一周,把邀约的杂志也拍了,还去医院打了耳洞,才飞回虹城。
大约是之前发的微博起了作用,接机送机的粉丝都少了许多,有也只是远远跟着他,不再靠近。
回虹城第一夜是在纪肖鹤家住的,他头一回来,非常好奇,上下走了遍,遇到同住的司机和阿姨。
别墅在地面上有两层,还有一层地下室,地下室推门出去是个下沉式的小花园,小花园里有个水池,养了几尾锦鲤。
“原本养了十几条,给狸奴偷得只剩这么点了。”
余冉进来将门拉上:“我给你买。”
纪肖鹤冲他招手:“来。”
余冉走过去,脸被他捧住了,微微侧着,他在看他的耳垂。
“怎么打了耳洞?”
余冉道:“角色需要,我明天要开始上形体课了。”
主角是个跨性别者,也曾想当个普通人,可没控制住,偷穿了女友的长裙和珍珠耳环,被她发现并厌弃,也因这事,主角才发现自己根本当不了普通人,愈是压抑本我,释放就愈疯狂。
纪肖鹤道:“有点红,发炎了?”
余冉:“不知道,不过有点疼。”
“应该是发炎了。”纪肖鹤牵着他往楼上走,“去找阿姨问问家里有没有药膏。”
两人到一楼客厅,阿姨找了红霉素软膏来,纪肖鹤用棉签沾了点,给他涂药。
狸奴卧在对面沙发上舔手,旺财摊在脚下睡觉,外头天色渐暗,苍蓝的天幕下,树是黑的影,在夜风里抖动摩挲着。
“换一边。”挨得近,纪肖鹤也放低了声音。
余冉往沙发外张望一眼,没看见阿姨,搂住纪肖鹤的脖子,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下。
纪肖鹤举着棉签,不为所动:“换一边。”
“哦。”
涂完药,纪肖鹤扔了棉签,把药膏拧好放在手边的灯台,单膝压上沙发,掐住余冉的下颌:“张嘴。”
余冉抿唇不语,纪肖鹤的手滑到他腰上,一个激灵,所有防守溃散。
唇被含住,接着舌尖被吮住,湿润的气息交缠,余冉攀住他的脖子,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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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_目前还是摸摸蹭蹭呀!我车技不行,要练练,到时候会开滴滴的~
第26章
次日,纪肖鹤晨起上班,余冉搭他的车出去,路上接了唐助,直奔公司。
唐助道:“余先生好久没到公司视察了。”
视察这词用得奇怪,余冉没吱声,纪肖鹤在旁道:“你老板的家属也不是个闲人。”
家属。余冉隐约听明白了什么,侧头看窗外,耳尖红了。
到了明辉的地下停车场,乘专梯上楼,余冉按下一层的键。
纪肖鹤的目光透过电梯的镜面落在他身上:“下课了直接过来,晚上一起回家。”
余冉把口罩戴上,点点头,冲他摆手:“走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门外是迟到了正候对侧电梯的人,闻声慌乱地看过来,余冉在一片叫“纪总”的声音里往大堂走。
明辉离他上课的地方近,坐地铁一个站就到。上班早高峰地铁也难挤,余冉一手捂着口罩,艰难地贴在门边,下车也是被人流推下去的。
老师是一对一授课,毕竟余冉要学的是女性形体课,他一个男人,不好意思和女孩子一起上这课。
上了几天的课,严和会跟他讲他那边的进度,说是房子租到了,拍了视频给他看,在虹城邻市的老城区,朝西的房子,正巧拍到西晒,阳光从小窗透进来,落在挨着窗的床铺上。
“你从虹城过来也不远,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严和给他发语音,“我准备去影……”
语音被拨进来的电话打断了。
余冉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妈?什么事?”
她那边静了会儿,才道:“小冉,你有钱吗?”
余冉握着舞蹈室的扶手栏,闻言,他松了手,转而靠在上头:“上周刚转给你的,用完了吗?还是我舅舅?”
她又静了,余冉放轻声音:“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要骗我。”
“不是你舅舅。”她在那边道,“是我,我要用的。”
余冉没深问:“你要多少?”
她说了个数,余冉用指尖无规律地敲扶手栏:“好,等下给你转。”
挂了电话,余冉点进微信,转了钱过去,手机震了下,是她那边收了款。
余冉犹豫半分钟,还是发了信息过去: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直到下午下了课才看见她的信息:没有的,不是你舅舅。
余冉:那就好。
两万块,比起之前的狮子大开口不算多,看上去是收敛了,他不想逼她太紧,让她难受,不会深究。
余冉:过年想去哪里玩?
妈:现在才刚十二月,还早呢。
余冉:不早,一月底就过年了,沈阿姨去哪里玩,你要不要和她一起去?不去的话我给你找地方。
妈:再说吧,太早了。
余冉:你问问她,和朋友出去旅游才好玩。
妈:好。
余冉收了手机,跨出地铁车厢,往出站口走。
纪肖鹤在月初的时候特别忙,基本都泡在会议室里。余冉乘电梯上到30楼,穿过秘书室,用指纹解锁进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桌上笔记本阖着,落地挂衣架上挂着纪肖鹤的西装外套。
余冉熟门熟路地摸进休息室,拉开冰箱找饮料,半柜都是罐装番茄汁。他跟纪肖鹤说要这个,结果次日就看见满柜的,余冉怕自己喝完这柜会对番茄汁产生心理阴影,托唐助分了一部分给外间的秘书。
余冉拿了一罐出来,点严和没讲完的语音听:“我准备去影视城找演员啦,对了你地址是哪儿,我有东西要寄给你。”
余冉拉开罐口,喝了一口,发语音过去:“寄什么?”
严和回得很快:“你刚忙完吗?给你寄裙子啊,你先试下,看合不合身,在国外买的,我姐说好看,你看看喜不喜欢,不行我们换过。”
余冉被番茄汁呛了下,咳了半天才缓过劲。
他脑里滑过主角的人设,喜欢红裙子……喜欢珍珠耳环……
第一条是偷穿女友的,被她发现,女友将被他穿过的裙子和珍珠耳环弃下,搬走了,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永远无法成为普通人,之后在家便不再克制。
余冉犹豫着,给严和发了纪肖鹤的地址,他这段时间都住在他那里。
六点半纪肖鹤才散了会,回去吃完晚饭,又进了书房。
余冉也在书房沙发占了个位,抱着平板看视频,看了半集没电提醒跳出来,才想起昨天忘了充电,只好打扰纪肖鹤:“这里有充电器吗?”
纪肖鹤头也没抬:“我左手边第二格抽屉。”
余冉翻身起来,抱着平板小跑到他身边翻抽屉。
纪肖鹤往后靠住办公椅背,双手扣着搭在腹上,垂眼看他的脚踝:“怎么又不穿鞋?”
余冉无所谓:“就两步路。”
充电器没翻到,找到别的东西。余冉顿了下,将一张照片取出,对着台灯的光细看,又捏着它看纪肖鹤:“你怎么会有这个?”
是之前,余冉收到的偷拍照片。
纪肖鹤听他这么说,蹙眉:“你也有?”
余冉点头:“几个月前,有人给我寄了这个。”
纪肖鹤伸臂将他拉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寄照片给你的人说了什么没有。”
余冉老实托出:“他让我分手。”
纪肖鹤揉他的后颈,沉着声:“不必怕他。”
余冉用相片击打掌心,睨他:“我要遂了他的,我还能坐在这里吗?”
纪肖鹤笑。
余冉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相片,你哪来的?”
“抓的贼身上搜来的。”纪肖鹤又握着他的手揉,“我警惕心低了,没想到会有人跟我,被跟了几个月才发现。这是个行业里的老手,花了十来天才抓到人。”
难怪后面罗嘉钰没了动静。
余冉隐约想起什么,问他:“八月我给你打电话那次,你在警局,就是因为这个?”
纪肖鹤点了下头。
电脑里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余冉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从他腿上下来:“你忙吧。”
纪肖鹤没多留他,直起身,手放在无线鼠标上:“第一个抽屉找找看。”
果然在第一层找到了充电器。
次日下班回家,余冉就收到了严和寄来的快递,阿姨说是小区管家送来的。
这人的行动未免太快。
“买了什么?”
余冉抱着那个扁平的矩形包裹,避开纪肖鹤的问题,将它藏进了衣帽间。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别让纪先生看见了,会出事。
晚饭后,纪肖鹤照惯进了书房,余冉去了地下室的健身房,开了跑步机慢走锻炼,旺财被拴在另一台跑步机上,边走边叫。
余冉骂它:“你嗷什么?胖那么多还有理了!?”
“嗷呜呜呜呜!”
锻炼了半小时,余冉把旺财解开,上楼去洗澡,洗完出来看时间,八点刚过。
他乍然想起衣帽间里的包裹,严和寄来的裙子,让他试穿,不行要拿去换。
他又看了眼时间,纪肖鹤一般八点半过了才会从书房出来,然后到地下室的健身房锻炼半小时,再上楼来洗澡休息。
试个衣服而已,两分钟搞定。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挂好,裹着浴衣去了衣帽间。
纪肖鹤的衣帽间很大,内有两道门,一进去是放饰品的,正中的玻璃柜里整齐排着腕表,余冉进门把灯打开,玻璃柜内嵌的灯也亮起来。再推一道门进去是成套西装和大衣,最后一道门里放的是常服,余冉的衣服也收在其中,占了小半扇柜子。
余冉关上最里间的门,跪坐在地上,从垂落的裤脚下翻出包裹,拆开,是个质感很好的盒子,盒面上印着一串烫金花体英文。
他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视线滑过左侧穿衣镜时被镜中影吓了一跳,很快他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压住剧烈的心跳,觉得过于草木皆兵了。
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盒子里叠着一条颜色偏暗的真丝红裙,在灯下泛着柔光。余冉把它拿出来,倒吸了口凉气——
居然还是条吊带的。
心里默念速战速决,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把浴衣扒了,把裙子往头上套,脖子是套进去了,可肩被卡住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衣服是不是有拉链的啊?
只好脱下来找拉链。
翻来覆去没寻到,心里添了分焦急,这裙子怎么那么难穿?
还想着两分钟搞定,找拉链都用了不止两分钟!
“喀啦”一声,是门锁解开的轻响。
“我找你找不到。”纪肖鹤的声音顿了下,“你在做什么?”
衣帽间里柔白的灯光下,青年人背对他跪坐在地上,随意脱下的浴衣堆在身旁,累起可见的厚度,恰好遮住了腰下光景。他大概受了惊吓,背微蜷着,脊骨凸出明显的弧度,仿若顺着山势而下的小山涧。
现在明明不到八点半。
余冉一时失了语,迟钝地把浴衣往身上拉,纪肖鹤已经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在他身边蹲下。
怀里藏的裙子被拉出去,布料染了他的体温,温热的,被纪肖鹤攥在掌心。
余冉听见他问:“要试这个吗,戏服?”
纪肖鹤看过剧本,他清楚一切。余冉僵硬地点头,话不经大脑地解释:“我找不到拉链……”
这话说得,像是求他帮忙。
余冉闭了嘴,无措地把浴衣拉紧了点。
纪肖鹤闻言,翻动手里的真丝裙,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片刻,“这里,在裙子侧边。”
余冉神思混乱地点了下头,盯着纪肖鹤的手。他还戴着腕表,是深棕色皮质的表带,衬衫袖口挽上去,手背的筋骨随着他的动作或显或隐。
“来,试试。”
余冉被他扶着站起,浴衣又落了,随之覆在身上的,是轻软的布料。纪肖鹤垂着眼给他拉拉链,余冉的目光擦过他的眉眼,落在紧闭的门上。
怎么就忘了锁门?
“看看。”是拉链拉好了。
衣帽间里有三面穿衣镜,嵌在柜里,三块镜面映出两人挨得极近的身影。余冉匆匆扫了一眼,不敢细看,闷头要去扯拉链:“嗯。”
手被纪肖鹤握住了,他心里猛一坠,听见他道:“等等,还有耳环。”
耳环盒子小,藏在裙子的包装里,余冉没发现,听见纪肖鹤的话,才看见脚边有个翻倒的首饰盒。
纪肖鹤拾起那个小盒,打开,取出一对水滴状的珍珠耳环。
余冉打了耳洞之后还没把耳钉取下过,但没事常去拨弄转动它,使耳洞不至于愈合,是以取耳钉并不艰难。纪肖鹤把他的耳钉取下,换成那对珍珠耳环。
戴上时,他问:“会痛吗?”声音很轻。
余冉幅度很小地摇了头。
“再看看。”
还是不敢细看,胡乱应着挺好的,去扯拉链,珍珠耳坠被他动作牵动,轻轻地敲脸侧。
又被纪肖鹤挡开了手。
三面穿衣镜里映出紧贴在一起的两人,纪肖鹤从背后抱住余冉,下颌抵在他肩窝上,声音压得极低:“今晚可以吗。”
余冉侧头与他对视,他背着光,平常浅棕色的瞳孔看上去是黑的,见不到底,却有他的身影。
那是毫无掩饰的眼神。
心跳得极快,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搅得余冉嗓子发干。
纪肖鹤贴近了:“你说什么?”
他剧烈地呼吸了下:“……不要在这里。”
除了上午打扫卫生,别的时间阿姨都不会上楼。
余冉知道这件事,可就这样穿着吊带真丝连衣裙被纪肖鹤抱出去,穿过半个走廊回卧室,还是害怕,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窝里当鸵鸟。
进门时还不忘小声提醒他锁门,只听见纪肖鹤的轻笑。
被放在床面上时,因为太紧张了,忍不住说了点废话缓解:“我下次肯定锁门。”
纪肖鹤亲他:“防我呢?”
余冉没吭声。
床头的小灯被打开,纪肖鹤坐在他身侧,抬手解腕表,又取了金丝框眼镜,转头来亲他,俯下/身,衣料摩挲被面的动静在感官里无限放大。
唇被含了片刻,他又去舐他的牙齿,余冉松了牙关,舌尖被他吮住,勾着蹭着,将双方的呼吸全打乱了。
…………
第二天余冉是独身一人,在客房醒来的。
床头摆着纪肖鹤卧室里的电子钟,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其实现在有先进的电子设备,极少人用纸条留言。
余冉滚了两圈,腰酸背痛,抬个手像被扒了筋。千难万苦地拿到了纸条,展开看,先看见右下的落款,字如其人,铁画银钩,笔锋漂亮。
小余:
卧室太乱,要让阿姨收拾,所以抱你到客房休息。醒来记得下楼吃早餐,不想下楼就打床头的电话让阿姨端上来,一定要吃,我会问阿姨。今天的课我已经为你请好假。晚上我下班会尽快回家。
纪肖鹤
余冉放下纸条,慢慢倒回床里。
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他的温度,还有他的吻。
想着想着捂住了脸——
下次换衣服一定锁门!
※※※※※※※※※※※※※※※※※※※※
写了一天,太困了……先发着,明天起来再看看要不要改。tvt
前面盲猜女装的姑娘太厉害了……女装是整个故事还没串连在一起时就确定好的片段哈哈哈!就非常神奇,终于搞出来了!开心!
要搭滴滴的姑娘搜wb:我想吃芋圆糖水哭唧唧,弄了仅关注可见(怂巴巴),看完取消关注就可以啦~
技术不太行,见谅_(:3」∠)_
第27章
中午时候纪肖鹤打了电话回来,余冉正在吃午饭,阿姨炖的肉粥香绵软烂,他差点把一砂锅都吃完。
回头张望了下,没看见阿姨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问他:“衣帽间的盒子呢?”
“没找到吗,那要问阿姨。”
余冉用勺戳着碗底:“你问!”
那边笑了声:“好。”
晚些时候严和发了语音来,说他那边显示包裹签收了,问余冉有没有收到裙子,试了没有。
这问题真是戳心了。
余冉躺在按摩椅里,给他回消息:签收了吗,我晚点去问问,试了再跟你说。
回复完严和他又去找纪肖鹤:有没有问阿姨盒子在哪里?
纪肖鹤大概在忙,一直未回复消息,直到晚上他到家。
余冉看见狸奴和旺财往门厅跑,就知道他回来了,于是也跟过去。穿过走廊,到了门厅,别墅大门正好从外被人推开,穿着西装的纪肖鹤跨进来,看见他,有了笑意。
“来。”
余冉走过去,他换了鞋,来握他的手:“手怎么那么凉。”
余冉道:“我刚给旺财擦了爪子。”又问,“问了阿姨没有,盒子在哪里?”
纪肖鹤道:“现在问。你找盒子做什么?”
余冉:“看是什么牌子买条新的。”说着小了声,瞪他,“严和寄过来让我试的,不能穿了……不就只能买新的了。”
纪肖鹤噙着笑:“我的错。”
晚饭又是清淡口,中午剩了一碗肉粥下来,余冉匀了半碗给纪肖鹤:“这个粥很好吃。”
纪肖鹤道:“喜欢吃就让阿姨明天继续做。”
余冉摇头:“喜欢的东西不能总吃,会腻的。”
却听纪肖鹤一本正经:“我对你不会。”
余冉愣了下,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扯到那方面去的?
他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不再开口。
真丝裙的包装盒是被阿姨收拾走了,她有收集纸盒卖的习惯。余冉拍下盒面的花体英文,一边辨认着,边在购物网站输入品牌名,只找到代购,去浏览器搜索,也没有找到国内官网。
和一家代购交流了下,她说这个牌子是欧洲高端睡衣品牌,目前只在欧洲有售,代购运回来要三十天左右,最快也得半个月。
这时间太长,最后是纪先生解决的,直接请人飞去欧洲买,次日就带了回来。
新裙子到手,余冉也敢主动敲严和了,跟他说了裙子太短的问题,要给他寄回去。
严和却回复:“哦好的,裙子你处理吧,我让我姐帮忙买新的,挑个长款就行。”
纪肖鹤就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自然也听到了语音,两人目光撞上,余冉按住盒面:“送人好了。”
他只是这么说说,睡裙怎么好送人,他没有那么交好的异性朋友,送李月妮也不合适,最后还是藏进了衣帽间的柜子里。
十二月中旬,严和那边把主要演员招募齐了,大家在虹城聚了一次,互相见个面。
演主角女友的女孩子见到余冉很是激动,拆了饭店的纸巾盒请他签名,笔也是借的服务员的。
严和道:“我和余冉都不希望拍摄受到太大关注,所以麻烦各位尽量保密,谢谢了。”
众人应好。
这些演员常驻影视城,在虹城没有落脚处,吃完饭,严和要送他们去酒店安置,众人一起乘电梯下楼。
“其实可以开拍了。”严和笑了声,“我有点迫不及待,这个也不用拍很久,最多两个月。你什么时候有空?”
透过电梯镜面,余冉看见他的手又攥在一起,想了想,道:“可以。我最近没事,就月底要参加活动,就一天。”
是槐花视频的星光盛典,又发了邀请来。
严和点头:“那好,那好。”
余冉提醒他:“你把合同发给我经纪人就可以。”
严和继续点头:“对,差点忘了,我回去就找人弄。”
叮一声,电梯半路停了,余冉看见门外的人,歇了再开口的心思。
进来三个人,众人往里挤了挤,余冉也后退一步,避开罗嘉钰和罗嘉琦。和他们同行的男人有些眼熟,余冉透过电梯镜面瞥了眼,认出了,这人似乎是去年星光盛典上坐在纪肖鹤身侧的花衬衫男人。
那个男人在和罗嘉琦说话,罗嘉琦摇头:“明天不想出门。”
男人道:“那后天吧。”
罗嘉琦没应声。
男人突然偏头看向严和,顿了一秒,笑道:“严二少,哎,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是你!好久不见啊!怎么回虹城了?”
严和跟他打招呼:“李哥好,我回来有事的。”
“你姐姐呢?”
“在欧洲,她上班。”
罗嘉钰偏了脸,余冉和他对上视线,一擦而过,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看。
到了地下停车场,众人鱼贯而出,那个叫李哥的男人还在跟严和说话:“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顿饭啊,那么久没见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罗嘉琦,罗氏的小姐,那是罗嘉钰,罗氏的小少爷。”
“这是严家的小少爷,他姐姐是我和纪肖鹤的同学。”
罗嘉琦嗯了声,两方礼貌而生疏地互相颔首。
出了电梯间的玻璃门,李哥跟罗家姐弟往左侧走,跟严和道别:“那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了。”
严和也跟他道别:“好的,李哥再见。”又问余冉,“你怎么回去?”
余冉不好说得明显:“有车接,你先走吧,我等等。”
严和点头,带着其他人去找车。
他们刚离开,一台黑色漆光轿车就缓缓从泊车位开出来,停在余冉面前。
这么快?这是等了多久?
余冉有点惊讶,绕过车头从副驾上了车。
“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肖鹤落下车锁:“刚到五分钟。”
车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开,车前灯恰好打在前方三人的背影上,擦身而过。
拐上车行道时,有电话拨进来,打断了电台的音乐。
余冉扫了眼显示屏,来电人是李淼。
纪肖鹤按下接通,耳熟的声音从车内音响传出:“我在虹城饭店的地下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从我身边开过去。”
是方才被严和叫李哥的那个人。
纪肖鹤没否认:“是我。”
那边骂了句:“你怎么来也不告诉我?一起吃饭啊!”
纪肖鹤道:“我只是来接男朋友回家。”
那边静了下,周围杂音变小,说话声音大了,似乎是关了免提:“咳,这样啊,那下回再一起吃饭吧。”
纪肖鹤应了声,掐断电话。
严和的行动一向迅速,聚餐过三天,蔓姐就打电话给余冉,双方在公司会议室把合同签了。
“杂志方预备今天下午一点十六分放预告,你记得转发,过几天正式开售。”蔓姐按下电梯,回头冲余冉挑眉,“一月刊,你生日。”
这么快?不知不觉又是新年了。
严和在旁边问:“下午一点十六吗?哪个杂志?”
蔓姐说了个名,他点头:“那我等着。”
送走严和,蔓姐突然道:“你拍的那个腕表广告,那边负责人跟我说他们预计一月布广,一月十六日官宣代言人。”
她叹道:“红了就是好啊,全世界都花心思捧你。”
余冉戴上口罩:“这些当不了真,昙花一现,年年有新人。”
蔓姐笑:“你看得清。”
余冉也笑:“红过。”
蔓姐摇动食指:“nonono,你现在还是当红,把你拍在沙滩上的后浪还没出现。”
余冉道:“快了,新的一年,该出现了。”
他把渔夫帽的边拉好,冲她挥手:“我也走了。”
蔓姐点点头。
冬日午后,阳光正好,书房落地窗的窗帘却拉上了半边。
余冉躺在沙发上,沙发很软,人像是失了骨头,一点劲都提不起,关节里都是酸麻的。
他睁开眼,在晃动里凝视纪肖鹤,嘴里的衬衫衣角被涎水透湿了,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幌子,喉咙里的动静还是细细碎碎地跑出来。
门外有指甲敲打木地板的声响,是旺财跑了过去。余冉头脑发晕,混沌地想:要找个时间带旺财去剪指甲了。
腿撑不住,从沙发上滑了下去,脚跟磕在地上,隔着地毯,并不怎么疼,又被纪肖鹤捞起,揉着磕到的地方:“疼吗?”
他的手指是湿的,热的。余冉摇了头,垂着眼,像是又阖上了。
他皮肤偏白,唇色也浅,可被亲一亲,揉一揉,脸颊和唇就有了血色,咬着纪肖鹤脱下的白衬衫,齿缝里溜出又轻又软的哼声。
他俯身,将他齿间的衣角扯出,亲住他。
慢慢的,墙上挂钟的时针走了一格,余冉的腿也能放平了。
纪肖鹤拿手边的薄毯将他盖住,去书桌旁的小茶几倒水。
余冉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才缓解,一开口,还是哑的:“我明天回家住,后天跟助理开车去邻市。”
纪肖鹤放下水杯:“嗯。”
余冉靠在沙发背上,将薄毯裹紧了点:“又有几个月见不到了。”
纪肖鹤道:“就两个小时车程。”他伸手,抚他鬓角被汗湿的头发,“周末可以去看你。”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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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担心自己被lock……-l-嘤
第28章
一个没拍过电影的导演,一伙没演过电影的演员。
十二月下旬的伊始,一个草台班子就这么在虹城的邻市来州搭了起来。
虽是草台班子,但待遇半点不差,包吃包住,工资不少。拍摄器械虽简单,却都是最好的型号,总之,导演有钱。
余冉在簇新的场记板上写下“他”的字样,将笔和场记板一起递给严和,严和接过,在后面写下英文的he?she?
他写完,将场记板收起,对上余冉的目光,解释:“毕竟是第一次拍电影嘛,哈哈!这个就不用,留作收藏了。”
余冉:“还有不用的吗?也给我收藏一个。”
这部电影多为室内拍摄,严和租的房子早打理好,床还是靠着窗,铺了浅蓝色被单,床边两步远放着个半人高的小桌,细长的木腿,桌面黄漆掉了泰半。据严和说这是他从来州的旧货市场淘来的,还有电视柜、老彩电和墙上的画,均来自同一个市场。
严和指着东西介绍的时候眼里有光,说他连着三天泡在旧货市场,才终于把这些家具定下,租了辆小货车搬回来。
余冉想,这大概就是创作者的乐趣所在。像做一个填色图,从细枝末节的地方开始上色,一点一点,把故事填得圆满。
组里有个小演员,负责主角童年的戏份,小演员档期挺满,所以先拍他的戏份,正好给余冉留了空,回虹城参加星光盛典。
蔓姐不停感叹红了就是受优待,今年去借礼服借饰品很顺利,都拿的最新款任他挑,走红毯也排在了近压轴的次序,座位更是被调到了中心区前排位。
今年的星光晚宴纪肖鹤没来,只在散场时来接了他回家。
两人有几天没见,车刚泊进家里的车库,余冉就解了安全带爬到纪肖鹤身上抱住他,闻他颈间的木质香。
热恋大概是这样,他不在身边,度日如年,压抑的思念在见面的那刻山呼海啸,奔涌而出。
“我以为你今年也会来。”
纪肖鹤顺着他的后颈轻抚:“年底忙。去年是怕你受欺负,去给你撑场子,小余现在是个大明星,不用怕了。”
余冉想起去年年尾,久不见的父亲上电视台颠倒黑白,导致他身陷舆论风波,丢了角色。也是那时候纪肖鹤邀他去看话剧,带他结识何霖,再后来他凭空得了王平的新剧角色……
或许这一年他的顺遂,都有他的影子在里面。
余冉闷闷地道:“你是雷锋吗?做好事不留名。”
纪肖鹤:“嗯?”
“……没什么。”
静默片刻,纪肖鹤才低声笑:“你确定要在这里?”
余冉整只耳朵都红透了。
“也不是不行,就是车有点难洗。”
余冉想想把车送去洗的尴尬画面,要从他身上下去:“算了。”
手臂箍住肋骨,余冉动不了,只好老老实实坐回去。
车内有轻微响动,是电动座椅后移,椅背被放下的动静。
……
次日余冉起得早,纪肖鹤还闭着眼,他从他怀里滚出来,扶着后腰下了床,小声骂:“累死你。”
刷牙时对着镜子,睡衣领口大,锁骨上的痕迹非常明显,又生起气来:“君子报仇,几十年不晚。”
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阖上房门。下楼发现阿姨已经起了,早餐也做好。
余冉被她叫住:“先生半夜发的消息,要我起了就做早餐,他让您一定要吃。”
余冉只好在桌边坐下,打了个电话给李月妮,她说到门口了,正好跟门卫确认放她进来。
“九号别墅,你把车停门口就好,进来吃早餐。”
早餐简单,清粥小菜。
李月妮畏畏缩缩地进了门,看见余冉,满脸不可置信,目光里写满了“这是什么情况?”的疑问。
阿姨又端了两笼小笼包和豆浆出来,看见李月妮,笑道:“我再去拿个碗。”
趁此时机,李月妮小声问余冉:“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余冉招呼她坐下,“先吃早餐,吃完我们要赶路。”
阿姨拿了碗出来,给李月妮盛了碗粥,轻轻放到她面前。李月妮本想自己接,可她不松手,只好诚惶诚恐地道谢。
正吃着,有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先出现的是旺财,扒到余冉腿上,被他薅了下去。
纪肖鹤穿着睡衣,外头披了件薄棉的家居服,怀里抱着狸奴。
李月妮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恐。
纪肖鹤俯身把狸奴放下地,拉开余冉身侧的椅子坐下,对李月妮笑:“是小余的助理吗?”
李月妮小幅度点头:“是的,您好。”
纪肖鹤也点头:“你好。”从家居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小余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系我。”
李月妮双手接过,瞥到上面的名字:“好,好的。”
纪肖鹤没有久留,很快又上楼去了。
余冉走时上楼打开卧室看了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睡,戴了眼镜,搭着腿,在用平板浏览新闻,旺财和狸奴也跟着他,趴在床上。
“你怎么不休息啊?”
“睡不着了。”
纪肖鹤冲他招手,余冉拉开门走过去,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最近忙那么晚,还是再睡会儿。”
“好。”后颈被按住,两人又亲到一起。冬日清晨柔软湿热的吻,将寒意都安抚了。
片刻才分开,额抵着额,纪肖鹤道:“上回说有空去看你,可年底年初都太忙了,我会尽量抽时间去。”
余冉握住他的手腕,小声道:“别跑了,累得慌。你别来的好,打扰我进入角色/情绪。”
纪肖鹤轻笑:“这么无情。”
余冉哼了声。
“走了。”
纪肖鹤松手,余冉把被子往他身上扯:“快睡。”
他笑:“知道了。”
余冉上车的时候李月妮正在把纪肖鹤给她的那张名片翻来覆去地看。
见他上车,她用双指夹住名片,拖长了声:“老实交代——”
余冉扣上安全带:“我男朋友。”
李月妮倒吸一口凉气,犹疑着,问:“哥哥,你们,是真恋爱吧?不是那些……昂……”
余冉瞥她:“你想什么?走了。”
李月妮哦了声,发动汽车:“你快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嗯……认识的?”
余冉放下靠背,闭上眼:“我读书时候就认识他了,没有其他关系,正经恋爱。”
“读书?!你那时候才才才十几岁?他多少岁?忘年恋?”
余冉睁开眼:“……什么忘年恋。你在想什么,我读书时候只是和他见过一面,近两年才算真正和他熟悉起来。”
李月妮拍了下额:“哦不对,这不算忘年恋吧,你们差多少岁?”
“十一吧。”
李月妮又啧起来:“想不到啊哥哥,真的想不到。其实我隐隐约约觉得你恋爱对象是男的,没想到居然猜中了,这可能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余冉敷衍地嗯了声。
因为身上痕迹太多,余冉买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并隐晦地跟严和提了下,头几天先不拍穿女装的镜头,严和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但还是答应了。
先拍的少年时期。余冉也才二十出头,换上校服,凭空就小了好几岁,跟群高中生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少年时期戏份不长,但也拍了一周,辗转了几个地点取景。
主角名叫希望,有个充满温度的名字,整段人生却是阴霾的,从童年喜欢洋娃娃和女孩子玩被同学排挤,到中学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为了变正常,逼迫自己烧了小时候最喜欢的娃娃,远离所有女同学。可还是在偷听前桌女同学一遍遍炫耀新买的口红后没忍住,从她的书桌柜里偷走了那支口红,藏在房间里对着巴掌大的镜子偷偷涂,涂完又疯了一样擦掉,染得半张脸都是红色。他为了压抑自己,将口红毁了扔掉,半夜又起来翻垃圾桶,把它翻出来藏在抽屉的最里面。
这个角色对余冉而言并不难——
在希望的心理方面,余冉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与他感同身受的,虽有区别,但痛苦相似。只是那段日子过去已久,他现在正处于二十一年来心情最平和舒畅的阶段,入戏还是花了点功夫,不免会想到从前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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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傍晚收工,余冉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他伸手,将窗推开了一条小缝。玻璃窗和这间房子一样年岁,滑轮不灵活,拉动时声音刺耳。
一点凉风从外灌了进来。
严和走到他身边,余冉自下往上睨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
“余冉。”严和叫了他一声,“出戏了吗?”
余冉没看他,问:“怎么了。”
“快到你生日了,要不要在那天放个假?”
余冉这才转头,似乎思索了一下:“好啊。”
他站起来,对上严和的眼神,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严和摇摇头:“没。”
有人在外头叫了句:“严导,弄好啦,可以走了!”
严和道:“走吧。”
两人先后出了门。
酒店在两条街外,开车路过一座大型商场,商场大屏上正播放一支腕表广告。
西装,红玫瑰,腕表。
余冉记得这是在棚内拍的,费了好多玫瑰,指缝里都是花瓣的汁水和香气。
李月妮扶着方向盘,伸着头看:“成片好好看啊。”
后头有喇叭声催促,她才匆忙挂挡起步,是绿灯亮了。
余冉垂着眼,在翻和纪肖鹤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几天前。
他主动提出的,为了进入角色/情绪,暂时和纪肖鹤断了联系。
翻看片刻,紧绷的心情松了些许,他才关上手机,闭目养神。
严和的要求很高,拍得也慢,有时前几天拍的镜头他翻出来看,感觉不对,又会安排重拍。有时突发灵感,会临时加戏,或修改细节。
他在路边见到穿着短裙和高跟派发传单的男人,征求对方意见后,加了场夜戏。
主角在商场外等待女友,盯着穿短裙和高跟的男人在路人或小声骂“变态”或回避的态度里,毫不在意地朝他们伸手派发传单,还和身旁的同事谈笑风生。
两人坐在商场外的花坛上看着那边,严和边比划边说:“我打算把这个part当是希望偷穿女友裙子的导火索,他苦苦压抑的本我,被这个人救活了,他自我压抑就是因为害怕被人当作异类,恐惧别人的目光,可这个人,对他恐惧的东西却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他的勇气令你钦羡,令你向往,令你思考,可不可以大胆地正视一回自我,还有他同事对他的态度,也给你带来了勇气……你要用渴慕的目光盯着他,盯着他们,隐晦的,不能太明显,他不是情绪外放的人……”
余冉缓慢地点了下头,这个情绪很好理解,和他曾经听同学谈到自己家庭,听到纪培明说纪肖鹤出面把他不肯离婚、纠缠不休的父亲解决了,是相似的心情。
十五号那天拍摄完成,余冉坐在床边没动,跟戏里的人一样,看着窗外。
“有点冷。”严和把窗拉上,手撑在窗玻璃上,截断了他的视线,“你明天休息,回虹城吗?”
“不休了,继续拍吧。”
严和问:“怎么了?生日为什么不休息?”
余冉没多说,只摇头。
纪肖鹤昨晚发了消息来,给他道歉,说本来是计划今晚过来来州,可父母那边突然传来父亲心脏病发作进医院的消息,他只能临时改了行程。
好像总是这样,期待久的,支撑好心情的那点东西,总在最后关头轻易就塌了。
可余冉只能回复:好的,没有关系,去陪你爸爸吧,路上小心。
严和沉默片刻,又问:“你为什么老看着窗外?”
“有吗?”余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扭头看门口,“可能习惯吧。”
严和说:“你明天还是休息吧,休息一天。”
“不用。”李月妮在门口朝他招手,余冉起身离开,“我先走了。”
他本想说节省时间,越快拍完越好,可想想这样似乎是在催促严和,便没出口。
次日,余冉还是休息了。
他出酒店时被一人拦住,是纪肖鹤的司机。
认出来人的那刻,心头压抑多日的那些沉甸甸的重物,瞬间就溃散了。
余冉心想:果然,为了入戏跟纪肖鹤切断联系是必要的。
他转头对李月妮道:“今天你也休息吧。”
车上没有人,余冉给严和发了消息,抬头问司机:“他呢?”
司机道:“这就带您过去。”
车行二十分钟,到了来州的明辉酒店。
司机将车暂停在酒店门外,对余冉道:“先生您跟着礼宾去就可以,我去泊车。”
余冉点头,戴上口罩下了车。
礼宾给他引路,不是他以为的房间,而到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没有客人,里侧开了壁光,一侧是曲面的落地玻璃窗,圆桌和沙发椅沿窗排开。
走到玻璃窗的尽头,才看见一位银发客人,静坐在沙发椅上,面朝这边,桌上摆了一个白瓷咖啡杯。
那位银发客人是位女性,她抬眼看来,余冉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纪肖容。
“请坐。”
余冉在她面前坐下,很快,有服务生端了咖啡来。
她道:“先作个自我介绍,我是纪肖鹤的母亲,姓苏。”
她话说得慢,母亲二字咬得尤重。
余冉虽见面便认出她,但还是心头一跳,拘谨地点了下头:“阿姨好,我是余冉。”
她微笑:“被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喊阿姨,真是不习惯呢。”
她虽年老,可却打扮精致,甚至上了妆。
余冉不知道她避开纪肖鹤单独来寻他是为什么,安静地等她开口。
她抿了口咖啡,才道:“肖鹤的爸爸住院了,他年轻时太操劳,心脏不好,受不得刺激。可有人告诉他,肖鹤和一个男人在谈恋爱,那个男人还住进了他家里。”
余冉不免想到罗嘉钰,这次又是他做的吗?
“我是抽空来的,不能久留,所以长话短说。”她说,“我调查了你,先给你道个歉。毕竟我儿子三十几年来一直喜欢女人,却突然和一个男人谈了恋爱,我们想知道对方的底细,这个你应该能理解。”
“我们年纪大,接受不了年轻人的新潮玩意,更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她朝余冉点了下头,“所以我们希望你们能尽快分手。”
余冉轻声反问:“你们希望我们尽快分手?”
她再点头:“我说得很明白了。”
余冉道:“这是你们的意愿,并非他本人的。”
她脱口而出:“我们自然是为了他好。”
余冉忍了忍,还是没克制住:“明明是你们的意愿,为什么要用为了他好做理由?”
她顿了下,又抬起咖啡杯抿了口:“你这孩子,真的很不懂事。”
余冉垂眼,用手指抠牛仔裤侧边的裤缝:“为什么非要把你们的想法强压在他头上?你们不能接受,可并不是你们和我相处,是纪肖鹤和我。向您道歉,我认为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在一起或者分手,我只接受他本人的意愿。”
她将咖啡杯搁下,杯底碰在小碟上,突兀的一声响,杯里咖啡沿边滚了两圈,差点泼洒出来。
翡翠耳环也随她摇头的动作轻晃:“你这样,是要他们父子你死我活啊,是要我们家不得安宁!他父亲有心脏病,你是要他,把他父亲气死!”
她这话说得太重,余冉沉默了。
“你这样心肠的孩子……”她顿住,改了话头,“自古以来门当户对才得善始善终。明辉现在是如日中天,可以后呢,以后谁说得准?肖鹤需要有力的臂膀,就算帮不了他,也不能给他拖后腿。据我所知,你舅舅没有工作,你母亲也没有工作,可你舅舅盖房又买车,还给两个小孩花钱送进高中,他们的经济来源都是你。你不过是吃青春饭,娱乐圈如何待得长久?你以后呢,没戏拍了,学历又没有,你能做什么?你能靠谁?你舅舅,你母亲还有你父亲呢?你是要带一大家子都吸肖鹤的血吗?”
静默片刻,余冉才开口:“……不会的,这些事我会自己解决,我不会让他们烦扰他。”又吸了口气缓解情绪,“您调查过那您应该清楚,我父母离婚多年,我和我父亲已经没有任何方面的关系,也没有联系。”
“是吗?那你父亲为什么会和你母亲住在一起?”
余冉愣了下,猛地抬头。
李月妮开车到明辉酒店时还是懵的。
余冉上了车,关车门的动静带得车身都震了下。
李月妮惊恐地看着他:“哥你怎么了?”
余冉抖着手去扣安全带:“回虹城,去秀水,我给你发定位。”
中途加了一次油,到秀水是三个小时后,午后一点。
下车前,余冉问了一句:“李月妮,你说人是不是总有逃不脱的东西?”
比如希望逃不脱本我,他逃不脱他的家庭。
李月妮懵然的,不知道如何作答,余冉只是随口问问,也没想她能回答,车一停好,就快步下了车。
李月妮是头一回来这儿,老式小区,车随便停在花坛旁。她追着余冉的脚步爬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楼,他跨步很大,她跟不上只能小跑着追,也不敢叫他等等,担忧而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余冉到了门口,先是按门铃,门铃坏了按不响,改用手拍,拍了十几下也没人应,倒是把对门拍开了。
“谁啊?”对门的邻居探出头来,欸了声,“是这家的儿子吗?”
余冉克制住情绪,冲她点了点头。
她道:“你妈妈哦,最近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家里来亲戚了啊,晚上老是吵,吵得我孙子也哭,敲门啊,她也不理!”
余冉道:“对不起,我来解决,对不起。”
他按下电梯,对李月妮道:“去帮我把扶手箱里的钥匙拿上来。”
李月妮看了眼缓缓跳动的电梯楼层数字:“我走楼梯吧,更快。”说着跑了。
余冉又冲邻居点了下头:“阿姨对不起,我会解决的。”
她哦了声,缓缓把门关上了。
李月妮拿了钥匙上来,余冉试了好几个才把门打开。其实试的第一个钥匙就是,大概因为心急,锁又不灵活,才白折腾了一圈。
一开门,淡淡的酒味先扑出来,玄关前堆了两箱空酒瓶,深绿的瓶身。余冉面无表情地跨过去,穿过小客厅,直接去拍紧闭的房门。
照样没有人应。
余冉将拳抵在木门上,深呼吸几下,才把声音压平了:“余伟强,我数三下,你不开门,我就报警。”
他退开半步,掏出手机,开始数。
余伟强?
余伟强?
李月妮确信自己听过这个名字,门开的那瞬间,她想起来了。
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酒味更浓。
余冉的妈妈赤着脚从里走了出来,一脚一个血印子,余冉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转头对李月妮道:“帮我,送她去医院。”
李月妮看懂了他后头接的口型——报警。
她担忧地望着他,小声问:“你,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余冉盯着房里:“没有,你送她医院,等下我去找你们。”
李月妮只好扶着他母亲走了。
大门阖上后,余冉打开房间的灯,里头的人立刻眯起了眼,那张脸,比之前电视台上看到的更苍老了。
父子二人隔着短短数米的距离对视,中间的障碍物仅一张床,这是四年来的第一面,互相都警惕着。
片刻,余冉抬起手,指着大门方向:“滚出去,不然我报警。”
“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余伟强开了口,声音沙哑,“这是我老婆的房子,我凭什么走!”
“需要我提醒你?你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是未经我允许闯入这间房子,是非法入侵,你现在不滚,是还想继续坐牢是吗?”
余伟强呸了声:“就你懂!王八蛋!不孝子!我离婚怎么了?离婚了我还是你老子!你照样得供着我!就你懂法是吗?啊!要我滚也行,每个月给我五十万,再给我在虹城买一套房!”他冲余冉探出掌心,颠了颠,“你现在给我,拿到我就走!不然我就告你!告你遗弃罪!你不养你老子!让你去坐牢!”
“嗯,你懂。那你知道什么情况子女是可以免除赡养义务的吗?”余冉弯起嘴角,眼神里是嘲讽又是怜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我妈挡你的打?当年送你进去的证据我都留着,你随时去告,我等着你。”
“你他妈就唬我!我能上你的当?!啊!”余伟强突然从地上捡起个酒瓶,冲余冉砸来,“妈的!不孝子!当初就该打死你!”
酒瓶擦身而过,砸在瓷砖地板上碎了。余冉心知把他激怒了,不能再留,后退几步往门口去。
见他走,余伟强追了出来,虽然瘸了腿,可行动不慢,几步就追上了余冉:“你是不是要去报警!啊!你报啊!你去报警啊!”
被那双冰冷粗糙的手抓住的瞬间,一股恶寒爬上脊背,整条手臂似乎都麻了。余冉猛地甩手:“滚!别碰我!”
余伟强被他甩得摔了一跤,可指甲却死死抠住他不放,余冉一踉跄差点被他带倒。
“你去报警!你去!啊!让警察看看你是怎么对你老子的!”
“放手!”
“不孝子!当年我就该打死你!打死你!孽种!”
先是上拳,余伟强又摸到玄关前的空啤酒瓶,余冉被扯住避不开,挨了好几下,眼角钝钝的疼。
“喂!干什么呢!警察!”
这片辖区的派出所离这儿不远,李月妮走前留了个心眼,没把门关紧,留了条缝。
两个穿警服的人一进来,余伟强就僵住不动了,余冉抽回手,靠在玄关平复呼吸。
“干什么呢这是?!谁报的警?”
余冉把袖子扯平:“我报的警,我是这房子的租客,这个人非法入侵,还对我动手。”
“怎么回事?”
简单问询和取证后,余伟强被带走了。余冉靠在玄关,回头望了眼,目光从卧室门口的血脚印移到满地酒瓶碎片上,手探进卫衣前袋,没摸到手机,低头才发现它躺在地上,是刚刚混乱的时候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捡起一看,钢化膜边角碎了。他没多管,给李月妮去了电话,问到医院地址后,开门下楼。
对面邻居的门也开了,方才那个阿姨探出头来,满脸好奇:“欸小伙子,我刚刚看到警察了,是怎么回事呀?你妈妈没有事吧?”
他摇了摇头:“没有事,谢谢阿姨关心。”
为了避免再被追问,他直接走安全通道下了楼。
到了医院,李月妮见到他吓了一跳,紧张地扑过来:“哥哥哥你眼睛怎么了?!”
“没有事。”余冉问,“她人呢?”
李月妮紧张地打量他:“阿姨在楼上,睡着了。我天,你手上又怎么回事?这怎么是没事啊?你先别管别的了,跟我来跟我来!”
不等余冉说话,李月妮就拉他去了外科,又在医生指示下跑了趟眼科。
余伟强此人下手从不手软,幸好当时旁边没有碎啤酒瓶,不然余冉就不止开点药这么简单了。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余冉坐在排椅上,举着冷敷袋按住眼角,旁边李月妮小心翼翼地跟他讲话:“哥哥,我去买饭吧,都快晚饭了,你午餐还没吃呢。”
余冉点点头:“买三人份,我转钱给你。”
李月妮应了好的,起身走了。
夕光从走廊尽头的窗落进来,余冉侧头盯着瓷砖地上那块被窗格均匀分割的橘色色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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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余冉上楼时,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李月妮订的是单人病房,余冉进去把口罩摘了,在床边坐下:“我们谈谈。”
她直直躺着,盯着天花板,闻言才转动眼珠看他,这一眼似乎让她活了过来,慌忙起身:“你眼睛怎么了?啊?他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余冉避开她伸来的手:“没事。”
她手愣在那里片刻,才缓缓收回去。
余冉重复道:“谈谈。”探身从床头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哭什么。”
让她平复一会儿,余冉才接着道:“他住你那里多久了?”
她小声道:“……一个月。”
余冉垂眼看手:“要不是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你是不是就一直瞒着我。我很少来看你,来之前也会告诉你,在我看你的时候让他躲起来就行,他可以住很久很久。就是你会辛苦点,毕竟我给你的钱要分成三份了,不仅要养你弟弟,还得养你前夫。”
她抽噎了下:“不是,不是。我不晓得他怎么找到我的,他威胁我,他跟我要钱,我把存的钱给他了,他又要,我跟你要了一次,不敢再要了,他就,他就找到家里来了,他说他没钱还债,要来躲一阵。”
“你给了他多少?”
她嗫嚅着:“六,六万。”
“还行。”余冉笑了声,“上次向我要的那两万块是因为他吗?”
她犹疑着,应了。
余冉点了点头:“我妈妈真是伟大,帮弟弟盖房买车养老婆孩子,也帮前夫还赌债。”
她的抽泣声小了。
余冉道:“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我让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而你每次打电话给我都是帮你弟弟要钱,你弟弟比你命还重要是吗?”
她不语。
余冉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还是不答,余冉笑起来:“今天是我生日。”
她似乎又哭了:“对不起,小冉对不起,妈妈不记得了,对不起。”
余冉没再给她递纸巾:“为什么要道歉?我也不记得你生日。”
余冉把冷敷袋换了边继续按在眼角,目光落在天色渐暗的窗外:“你家直走过两个红绿灯就是辖区派出所,你就算不敢打电话给我,报警会不会?冯丽娟,我真的,我从来都理解不了你的思维。”
“你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求你离婚的吗?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你怎么说的,你只会说为了我不能离婚,你不离婚是为了我好,你不能让我没有爸爸,没有爸爸会被瞧不起,会被人叫野种。可我宁愿被人叫野种也不想要这个爸爸,你自己不想离为什么要扯我作遮羞布?你不离婚根本不是因为我,因为你觉得离婚了会被人瞧不起,你弟弟也不会收留你。”
“我求了你多少年?你只会重复那几句话,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其实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余冉出了神,“我有很多次想杀了余伟强或者杀了我自己,想从学校楼顶跳下去,可是我不甘心,我凭什么要因为你,因为他,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去死?我拼命读书,我想等我考上大学,我就永远不回来了,我会改名换姓,没有你们我肯定会活得很好,不,也不能肯定,但起码会有个正常人的生活。你们永远,永远也不要想再找到我。”
“我帮你挡余伟强的打,是因为我觉得愧疚,我要抛弃你了。你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同意离婚呢?是因为他差点把我打死吗?”余冉的目光滑向她,“是为什么?”
她用掌心抹脸,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掌心被冷敷袋冻得发寒,余冉换了只手拿,“是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之前是我多事,我把自己意愿强加在你头上,我改。过年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想回去跟你弟弟过你就去。这个房子我退了,新的我会尽快帮你找,你要让余伟强一起住我也没有意见,一切都你开心就好。钱还是一样,每个月会照常打给你,我会履行我的赡养责任,其他的,我不会多管了。”
他站起身,大约是因为一天没进食,头有些发晕,于是扶住了椅背。
“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等我帮你找到房子。我会请护工来照顾你,费用不必担心。”他点了下头,“好好休息。”
她在后面叫了声他名字,他没有应,开门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常年亮灯,冷白的光打下来,镀得人皮肤也是苍白的。
余冉在门口立住,瞪着面前的人,良久,才开口,吃了一嘴咸涩:“你不是,不是陪你爸爸去了吗?”
“他没有事。”纪肖鹤用拇指揩去他脸上的泪,余冉才后知后觉地低了头,要避开,却被他握住手臂,拉进怀里。
他想挣扎出来:“这是在外面……”
虽然这层是单人病房,在外走动的人并不多。
纪肖鹤却强硬地按住他后脑,将他箍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没有关系,我在,不用怕。”
余冉抬手用掌心胡乱抹脸,掌心擦过的地方被泪水一洗,生刺的疼,眼泪还越掉越多,只好把脸埋在他肩上。
哭完才发现缩在排椅上的李月妮,尴尬地偏过脸,拜托她把晚餐送进去。
两人下到停车场,坐进车里。纪肖鹤捧住他的脸,对着车顶小灯看他眼睛的伤,眉拧了起来。他盯着他的表情,小声道:“医生说是球结膜下出血,不痛的,过两天就好。”
“药呢。”
余冉把塞在卫衣前袋的药拽了出来,纪肖鹤又托住他的手,手背留着余伟强的指甲印,方才在外科简单处理过,发白的皮肉外翻,还有细细的小血丝。
余冉缩回手,藏进卫衣前袋。
纪肖鹤就这么看着他,余冉被他看得不自在,避开他的眼神:“干嘛。”
余冉从病房里出来,纪肖鹤就站在门口,病房门的隔音就那样,李月妮进去叫她吃饭的声音门口能听得一清二楚。余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明明在病房里气势十足,冷静地对她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可一出门,看见他,什么都崩溃了,那些被强压住的委屈、愤怒、恐惧、难过像洪水一样铺天盖地涌来。
眼眶酸胀发热,又是要哭的征兆。余冉慌忙低头,将泪意憋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丢脸停不下来了吗?
纪肖鹤伸手将他脸抬起,余冉避开,又将头低下去。
“别动。”话里已带了哭音。
纪肖鹤道:“不要忍着。”
余冉嘴硬:“我没忍。”
衣料摩挲的声音靠近,木质香扑了满面,是纪肖鹤将他拥住了。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他,像哄小孩一样拍他的背。
余冉捂住脸,泪水浸满掌心,最后因为忍得太厉害,竟然打起了哭嗝,纪肖鹤又哄他喝水。
“你不要看我。”
纪肖鹤嗯了声:“我闭上眼了。”
余冉也不抬头,伸手从副驾的储物箱里拿了纸巾,胡乱往脸上擦。
“车门储物盒有小支的矿泉水。”
余冉应了声,从他怀里退出来,拿了矿泉水喝,灌了一瓶也没止住嗝。
纪肖鹤道:“不要猛灌,含十秒再咽。”
余冉偷摸瞥了他一眼,纪肖鹤今天穿了件驼色大衣,右侧衣领明显有块颜色稍深的水渍。他对上他的视线,把脸偏过去,又拿起一瓶矿泉水慢慢喝。
好一会儿才把嗝止住了。
纪肖鹤这才坐正:“把安全带扣上,你助理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们去找地方吃晚餐。”
就找的附近餐馆,鸡汤先上,纪肖鹤给他盛了碗汤,余冉慢慢喝完,才觉得缓过来了点,抬眼,发现他又在看他。
“再喝一碗。”
余冉抿嘴:“我喝了好多水。”
“那吃点鸡肉。”
砂锅炖的鸡汤,肉质也是软嫩的,并不难咬。
纪肖鹤吃饭时一贯不爱说话,两人沉默着吃完了,结了账出来,外面天已然黑透。
坐进车里,纪肖鹤却没有启动车辆的动作。
余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谈话的姿态。
“我母亲来找你了。”
“嗯。”余冉低低地道,“你父亲没事吧。”
“没有,放心。”纪肖鹤将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本来是打算过年时候带你去见他们一面,循序渐进,但有人提前替我们挑破窗户纸了。”
余冉心里堵着:“你妈妈要我们分手。”
“意料之中,他们劝我不动,只能找你。”纪肖鹤点了头,“看你年纪小,应该好说话。”
余冉回忆今天上午的谈话:“……她好像被我惹生气了。”
纪肖鹤笑道:“看来她失策了,小余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他按下车辆启动键:“回家了。”
包着手伤洗了澡,余冉躺在床上,垂眼看纪肖鹤帮他涂药。
棉签抚过细小的伤口,带来凉意,并不觉得痛。
“伤好之前不要让狸奴和旺财碰到伤口。”
余冉缓慢地点了下头,头发擦着枕套发出沙沙声。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这一切都很好地抚慰了余冉。他今天来回奔波,身体和精神都消耗太大,此刻终于平静下来,几乎要睡过去。
纪肖鹤低声问:“你说什么?”
困得厉害,话说不清晰:“我不想和你分手。”
强撑着,思维都有些混乱了。
“她不记得我生日。”
纪肖鹤低头,用拇指摩挲他的鬓角:“我记得,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余冉勉力睁开眼,很快又昏昏地阖上了:“我不要和你分手。”
“不分。”温柔的吻落在他眉心,又落在眼角,“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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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是要慢慢解决的啦~
第31章
客厅里很安静,电视开着,却是静音,只有画面在动。茶几上置了三杯热茶,这会儿热气也不剩多少,气若游丝地从杯口腾起。
楼梯传来惶急慌忙的脚步声,地上趴的旺财立刻摇着尾巴起来了,狸奴也从沙发跃下,一猫一狗先后跑向走廊,纪肖鹤抬眼看了眼客厅的挂钟。
10:08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也往走廊口去。
“跑那么急做什么。”
余冉本来正往门厅奔,听见纪肖鹤的声音,立刻刹了脚步:“你今天不上班?我拍摄迟到了!”
昨天发生的糟心事太多,导致他心神大乱,把来州的拍摄完全忘了,刚刚睁眼看到时间才想起来。
纪肖鹤斜插着兜立在走廊口,此刻阳光正好,客厅光线充足,连他针织衣上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楚。
“我帮你请了假,你现在这样怎么拍摄?过来,先吃早餐。”
“严和很多好点子的,说不准就把这个圆过去了。”余冉指指自己的眼睛,嘴上这么说,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昨晚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在我睡着前。”
虽然昨晚困得神志模糊,但余冉确信自己睡着前听见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他走到他面前,环住他的腰:“我听见了,你再重复一遍?”
纪肖鹤道:“生日快乐。”
余冉否决:“不是这个。”
纪肖鹤垂眼看他:“那是什么。”
余冉盯着他的表情,逐渐蹙起眉:“你没说吗?我明明听见了的。”
纪肖鹤看上去有些疑惑:“是什么?”
余冉蹙眉:“我爱你啊。”
“嗯,我也爱你。”
看见他的笑意,余冉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刚龇起牙,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声咳。
那是沉闷的,属于老年男性的咳嗽声。
余冉一愣,像被火灼到似的松开了环住纪肖鹤的手,他惊慌地盯着他,满眼都是询问。
纪肖鹤往走廊里跨了一步,从客厅的光线里脱身,握住他的肩,低声道:“不要怕,是我父母。”
这怎么不怕……也不能说怕,就是,这要如何面对?
“他们打算今年在虹城过年,会在这里住到年后。”
余冉沉默,刚想说我搬回去住,被截住了。
纪肖鹤道:“来,必要的介绍还是要走个流程的。”
余冉被他牵着没受伤的那只手腕,走入客厅。大概是受他眼神慰勉,余冉也没刚才那么慌张害怕了。
半围的沙发上坐着两位银发老人,老妇人将手搭在老先生的前胸,似乎在安抚他。
纪肖鹤简略地给余冉介绍:“这位是我父亲,这位是我母亲。”
又对沙发上两人道:“虽然二位都认识,但我还是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余冉。”
余冉小声问好,座上两位老人脸色阴沉沉的,看也不看他们,只盯着电视画面。
没有多留,余冉被纪肖鹤捎去一墙之隔的餐厅:“阿姨,拿下早餐。”
阿姨在中厨房内应声:“来啦!”
余冉拉开椅子坐下,纪肖鹤的手臂搭在他的椅背上,垂着眼看他:“你这称谓,让我和培明同辈了。”
余冉仰头和他对视,撇嘴:“你妈妈不喜欢我叫她阿姨。”
纪肖鹤揉他的发顶:“我去隔壁,你先吃。”
余冉嗯了声。
他离开不久,隔壁客厅就有了电视声,余冉仔细听了听,是新闻直播,在报道今年的春运。
春节又近了。
余冉打开微信,先看到严和的消息,他发了几条来。
严和:纪哥说你需要休息几天,我想干脆过完年再开拍吧。
严和:其实我也认为你很有必要休息一段时间。
严和:我总觉得你入戏之后没出来过,你最近情绪太差了,正好趁休息好好调整一下,年后见。
有这么明显?
其实这也是余冉想快点拍完的原因。他总会找些可以让自己快速进入角色/情绪的帮助,希望这种内敛、压抑的角色是他头一回接触,他的痛苦是内心的,恰恰如此,最是难表现。余冉为抓他的情绪,总会逼自己去想从前的事,这无异于自挖伤口。
虽然想快点拍完,脱离这种状态。但余冉思量,自己最近确实拍不了,球结膜下出血只能自行吸收,起码要一到两周。
那就,先过个好年吧。
余冉握着调羹回消息给严和:好的,年后见。
余冉把未读消息一一看了,该回的回了,看见底下旅行社的消息,问他有没有考虑好要报哪个旅行团,发了几张活动图来,说这几个团适合长辈,现在报有优惠。
余冉没有点开图片,也没有回复。
没有必要了。
余冉吃完早餐,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躲进房间里。
他下载了虹城本地的租房网,选择区域时顿住,当时那个沈阿姨说她住哪块来着?不太记得了,但记得离秀水很近,坐地铁就一个站。于是去查地铁路线图,想起来了,是在宝洞。
找了一上午的房子,看得头昏眼花,约了三家,都在一块区域,打算下午去看看,合适就直接定下。
门被叩开,纪肖鹤立在门口:“吃饭了。”
余冉摇头:“我不饿。”
纪肖鹤道:“那也喝点汤,阿姨炖了海带排骨汤,你喜欢的。”
余冉没有起身的意思:“我在,你爸妈会吃不下饭。”
“不会。”
余冉抬臂朝他摆了摆:“你们先吃吧,吃完我再下去。”
纪肖鹤走进来,在床边坐下。余冉翻了个身,仰面和他对视。
卧室的窗帘没拉开,人影是朦胧的,气息的存在感更明显。
渐渐的,亲住了。
纪肖鹤的手从领口伸进来,在他肩头摩挲,唇舌动作温存。
余冉舒服地闭上眼。
吻徙到嘴角,到腮边。
他又重复:“跟我下楼吃饭。”
余冉抿嘴:“你真要气死你爸爸啊。”
纪肖鹤笑:“这话,我母亲跟你说的?”
余冉嗯了声。
纪肖鹤又笑:“总要说得严重点,才好吓到你。”
余冉不明所以。
纪肖鹤道:“就是心绞痛,他病情不重,很少发作。上回他发作是我和罗小姐分手的时候,服药就能解决的事他硬是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我那时候太忙,没空去,他打了个电话呵斥我,自己收拾东西出院了。”
“我这回会去,是跟他们表明态度。”额抵住额,挨得太近,声音也放轻了,“他们不接受,那我们不去面前叨扰。但他们自己要来,我们也没必要躲着避着。”
“可是,我还是想搬回去住。”余冉被纪肖鹤的气息笼着,心里平静,“我在这里只会是导火索,过年了,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纪肖鹤沉默地看他,片刻才道:“我昨晚想了半夜,想过去,想以后。我在想怎么会有人小小年纪就吃了那么多苦,后悔认识你太晚。”
“你从前怎么过的年?一个人,吃的什么?”纪肖鹤转了话锋,“你明知道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要一个人面对他,不怕吗。”
余冉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报了警。”
纪肖鹤的手从他眼角虚虚抚过:“这个伤再深一分怎么办。你对你母亲说有事找你,我也想和你说这句话,我希望你能多依靠我。我比你长十一岁,很多对你而言棘手的事对我不是,可你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你习惯万事自己扛,但那是过去,过去你只有一个人。你现在有我,以后也有我。”
纪肖鹤直起身,昏暗的光里,他们对视。
“你是我正正经经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我要介绍给所有亲人朋友的爱人,若国内允许,我也是要和你领一纸婚契的。在这个家里,你是主,没有客人在家住,主人搬出去的道理。”
余冉眼眶发烫,平复片刻,才压着声音说:“可是你父母……”
纪肖鹤说:“他们明白我的态度,也知道撼动不了我。老人家是讲体面的,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余冉被他握着肩从床上拉起:“下楼吃饭。”
两人下楼到了餐厅,阿姨正在添汤。餐桌是长桌,两位老人家各占一端,余冉和纪肖鹤并肩坐下。
大抵这家人都有食不语的习惯,吃完了才听主位的老人开了口,余冉心里一紧,却听他讲的是别的事。
“你罗叔那块地是怎么回事?”
纪肖鹤道:“这么快就来找您诉苦了。”
主位上的人声音沉了:“这是什么话?”
纪肖鹤给余冉递去张纸巾:“经过评估,我们最终认为现在并不是接手那块地的好时机。我不想浪费资金去接一块无用的地。”
“你是不知道你罗叔现在什么情况吗?当不得……”纪老先生咳了声,继续道,“也可以结个善缘,往后人家也会帮你。况且,那块地又不贵,还是规划的新中心区范围,趁现在接过来不好?”
纪肖鹤朝他颔首:“三年前就是这个说法,可只是传闻,至今都没有确切的消息。这笔资金已经另行规划了,打算投到青州的项目去。要是罗叔手上有更好的,我自然乐意和他结个善缘。”
不欢而散。
两人上楼,余冉还是没压住好奇心,问纪肖鹤:“罗叔是罗小姐的父亲?”
“嗯。”纪肖鹤推开房门,余冉进去后,他才跟入,轻轻地把房门阖上。
他继续道:“今年罗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想把那块地转手,又不满意其他人出的价格,才找上我。其实那块地接或不接都无所谓,我也是想两家相熟,结个好。”
余冉好奇:“那你怎么不接了?”
“算是公报私仇。”他听见自己这话,笑着摇头,“我以为是好聚好散,可对方却把自己当我家的人,天天来管我的事,只好略作提醒,请对方注意身份。”
纪肖鹤把床头灯揿开,冲余冉招手,要给他涂药,余冉在床沿坐下,肩靠着他,看他拧开碘伏。
“这说明一个道理。”
纪肖鹤:“嗯?”
余冉一本正经:“感情的事不能随便。”
纪肖鹤也一本正经:“嗯,受教了。”
第32章
纪肖容搁下电话,对沙发上两位老人道:“他们今晚不回来吃,让我们吃就可以。”
她说完话,又走到餐厅招呼:“阿姨,可以端菜了。”
中厨房内传来一声好的。
客厅大灯亮着,纪肖容走回来,目光滑过厅内,莞尔:“二位这是什么脸色,人都不在面前,还端这副模样?”
纪老先生哼了声:“不回来吃?”
“说是事情还没办完。”纪肖容端起茶杯嘬了口热茶,慢条斯理地道,“说实话我有点摸不明白二位的心思。人家好好在家里待着呢,肖鹤当时在医院也说了,你们看不惯,他们不会来碍您的眼。可现在倒好,您二位自个儿来找不痛快了,这是图什么?”
纪老夫人沉着脸:“怎么,我们来儿子家过个年都不成了?”
纪肖容又笑:“有谁这么说吗?我是觉得您啊,当局者迷了。当初劝人家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今朝落到自己家就成这副模样了。”
纪老夫人噎了下,恼道:“这能一样?”
“不一样的就是当事人换成了你儿子而已。”纪肖容放下茶杯,“您二位就是当局者迷了,当初劝人家的道理放自己身上就想不通了。”
纪老先生伸手指着茶杯:“这个,和那个,怎么比?人家什么样,他什么样?”
纪肖容道:“人家什么样我不清楚,他什么样我是清楚得很。我是佩服这个孩子,当年读书时候就是年级上数一数二的,工作了,也在这挤破头的圈里拼出了名姓。这样厉害的人,跟那些靠着家世成功的比也不遑多让吧。”
“你还提家世,他那一家子的水蛭……肖鹤被迷住了眼,你也被糊住了?”
纪肖容摇头:“您不是调查过人家?人家敢壮士断腕,放弃学业背上巨债就为摆脱那个父亲,会是甘心被困囿一辈子的人?您就算不信他,您也信您儿子吧,他是个没分寸的人?他还能给人欺负了?”
纪老先生无法反驳,只能骂:“他是糊涂了!你是来干嘛的?气我的吗!”
餐厅里有饭菜香飘来,纪肖容见好就收,起身去扶他:“得,我来是陪您两位吃饭的,不吵,不吵。”
房子痛快定下,余冉和房东签了合同,他不愿露面,搬家接人等后续事宜拜托了唐助处理。
两人驱车从宝洞回来时路过虹城中学,纪肖鹤在下一个路口掉头。
余冉猜他意图:“你要带我故地重游吗?”
去年……不对,算前年的事了,星光盛典那晚,他就是带他来这附近吃的宵夜。
“不去那家。”纪肖鹤瞥了眼倒车镜,变道到左转道,接着说,“去另一家,有隔间。”
他说的隔间就是半封闭的卡座,三面封闭,一面垂着深红的半截门帘,还拉不拢,中间空了道缝。他们挑的卡座在走道尽头,倒不用担心有客常来常往。
纪肖鹤伸手再试了下,余冉在翻餐单:“可能是时间太久滑轮不灵活了。你要吃什么?中餐和西餐都有,这个日本豆腐饭好吃吗?”
纪肖鹤瞥了眼餐单:“没有尝过,餐单更新了。”
“那就这个吧,试试。”余冉把餐单递过去,靠着椅背看他,“这家店你从前也常来吗?”
纪肖鹤翻动餐单:“嗯,这一片我都常来,这家店是我毕业那年开的,我来的次数不多,不过很多学生喜欢来这里。”
余冉看出来了,刚刚路过几桌都是打扮时髦的少年少女。
吃完,商量着去附近的小公园逛一圈。
余冉戴上口罩和渔夫帽,和纪肖鹤先后从卡座出来,路过走道边的一个雅座,桌上的餐单忽然掉了下来,正砸在余冉脚边。
他顺手捡起,放在桌面上,才发现这一桌都是女孩子,个个盯着他,目光透露出探究。
“谢谢。”
余冉被这伙女孩子盯得汗毛倒竖,差点以为自己没戴口罩,匆匆摇头,跟在纪肖鹤背后下了楼。
隐约听见个声音在背后说:“看起来好像……”
他心里纳闷,不会吧?这样也能认出来?
外头起了夜风,树叶沙沙作响。余冉裹紧外套,抬头瞟见虹城中学的钟楼,钟楼上装了灯光,夜晚也依旧醒目。
他心里一动,看向纪肖鹤:“要不,去学校走走吧,好久没去过了。”
纪肖鹤也看向钟楼:“好。”
慢悠悠走了十分钟,才过了马路,走到虹城中学门口。这时候学生早放了假,只有门卫守在保安室里。
隔着几步远,都能听见保安室里蓝牙音箱在放电视剧的声音。纪肖鹤去露了个面,电视声音停了,保安出来开了人行的小门。
教学楼一片漆黑,只有路灯亮着,只是灯罩多年未清理,积了一层厚灰,光照不分明,前路依旧黑魆魆,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吹拂树叶的动静。
余冉刹住脚,把纪肖鹤也拉停了:“等等。要不我们还是去逛小公园吧。”
这环境……余冉满脑子都是厕所鬼影、教学楼顶打不开的门之类的经典校园鬼故事。
纪肖鹤立在原地含笑看着他。
余冉并不想表现得太怂,站直了,一转眼,看见面前高耸的教学大楼。忽然,回忆就像蝴蝶一样从各处扑了出来。
他指给纪肖鹤看:“我高一就在那间教室。”
纪肖鹤举目望去:“右边?”
“嗯,最边上那间。”余冉回想着,“我当时在背书,纪培明把我拉起来,要我看他舅舅。”
纪肖鹤问:“怎么样,他舅舅如何。”
余冉装模作样地想:“离太远了,看不清,顶多是觉得他舅舅头发比校长茂密。”
纪肖鹤笑意更甚:“你这样就是在欺负为你们殚精竭虑的老人家了。”
余冉又看向黑洞洞的前路:“不过去了吧。”
纪肖鹤没有异议:“那就在这里走走。”
穿过名人塑像和花坛,就是主教学楼,拾级而上,就到了主楼大厅。大厅的应急灯亮着,隐约能看清内部景象。
余冉打开手机照明灯,到一面装着玻璃罩的墙面前。
“还是以前那张。”余冉将手机凑近了照着,“原本这个门是没有锁的,后来你照片被偷了一回,就上锁了。”
他回头瞟身后的人:“魅力很大啊纪学长。”
纪肖鹤背着手,老神在在地点了下头:“我喜欢这个称呼。”
到家时已晚,门厅留了小灯。两人上楼,直到房门关上,余冉才呼出一口气。
纪肖鹤打趣:“这么紧张。”
他说着,将余冉压在门上,门板轻响一声,余冉的心又提了起来。
“欸……!”
纪肖鹤的吻落下来:“亲一会儿。”
嘴上说亲,实际上还动手动脚,余冉背后贴着门板,不敢挣扎,被他摸得腿软,面红耳赤地瞪回去。
等纪肖鹤放开他去洗澡,余冉才走到床边,找手机充电器充电,顺便看微信消息。
李月妮发了个链接过来,乍一眼余冉只看见她附的一堆感叹号。
李月妮:哥哥哥哥!!!!!啊啊啊啊啊!!你今天是不是去虹中了!!!有人拍到你们了!!
李月妮:[惊慌]
余冉心里一紧,想起今天在餐厅遇到的那几个女孩子。
不会吧?真认出来了?
李月妮发来的是某娱乐论坛的帖子。他展眉,还好,不是微博。
【在学校附近偶遇神似余冉的小哥哥。。。】
[图片][图片][图片]
坐标虹城,在学校边上的餐厅遇到的。小哥哥他们来的时候我就盯着了,不过他们坐的隔间跟我们隔了一条走道,还拉了帘子,看不到脸。他们走的时候我姐妹把菜单弄下桌,小哥哥果然帮我们捡了,但是他遮得太严实了,我们不敢确定,但真的很像!
求姐妹们帮我认认是不是本人,我和闺蜜为这个争论一晚了。
1l:不知道,先占个位。
2l:我比较关心的是,走前面的黑衣服男人是谁????我好这款的,求个联系方式。
3l:求个联系方式+11111111
4l:这照片光线真的差,前面这男人也真的好帅。
5l:余冉不是在来州?前段时间有人偶遇了,好像在拍戏?官方也没给个消息。
6l:瞎答题的来了。看这身形,还有帽子的佩戴方式和穿衣风格,挺像本人的。
7l:哈哈哈哈永远别想看见正脸的男人。
8l:认真答题的来,先看鞋,这双鞋是某牌去年出的大热款,刚出就卖断了,搜他家站姐拍的机场图,10月拍完《逐鹿》从影视城飞回虹城,11月虹城到首都双程都穿的是这双鞋,鞋对上了。再看衣服,我翻了他站姐前年和大前年的微博,也找到了同样的。说一句,这哥好省。裤子嘛……裤子那出现的地方可多了,图没截完,懒。帽子和口罩就不扒了,这个几乎每张机场照都有,大众款,我也有。结论,我觉得是他本人。再提问:他前面那个男人是谁?
9l:谢谢楼上,我也觉得是本人。我记得余冉是住在虹城的,还是虹中毕业的,看这背景的灯我就晓得是虹中对面的那家餐厅,我昨天才去。至于前头那个男人,虹城人应该认识吧,反正虹中的肯定认识,天天路过主教楼大厅就能看见的男人23333
10l:so,到底是谁。
11l:感觉歪楼了,我也来歪个,9l不要说话说一半。是不是准备出道的,虽然看起来挺成熟,但现在成熟男人也很有市场的,看楼上几位就知道了。
12l:我是9l,我在打字呢。
13l:赶紧的。
14l:靠,这不是我们老板吗?我上次头一回迟到就撞上他了[哭]
15l:惨,扣钱没有?
16l:没有,但是心灵打击是巨大的,从此我洗心革面不再迟到。
17l:纪肖鹤,没听过这名字的也应该听过明辉集团吧,也算是随处可见了吧。人家是明辉的老板,身价十几位数出什么道啊。
18l:我是9l,我罢工了。
19l:十几位数…………你妈的,手上的砖好烫。
20l:下午才和我老公去看了明辉的新楼盘……所以问题来了,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21l:所以问题来了,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22l:这年头两个男人一起吃个饭都得被怀疑关系了吗?
23l:颜狗表示,这两个人的颜我吃。
24l:就是就是!两个男人一起吃顿饭怎么了!
25l:有没有娱乐圈金主文推荐的?想嗑了!
26l:求深扒。
……
余冉越看越心惊,看到楼里挖出了纪肖鹤的出生年月,甚至有人要给他们算生辰八字。他怕再发展下去不好收拾,赶紧打电话给蔓姐,问她娱乐论坛的帖能不能删。
蔓姐向他要帖子地址,余冉挂了电话去微信转发,看见纪培明刚刚发了消息来。
他截了一张热搜图,第二张图是余冉刚刚看的帖子里的图片,昏暗的餐厅光线里,纪肖鹤和余冉一前一后下楼梯。
纪培明:我舅后面是你吧,是吧!
纪培明: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纪培明: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纪培明:[怀疑]
余冉崩溃捂脸,怎么就上热搜了?
浴室的门被拉开,余冉坐在地毯上,回头看纪肖鹤。
后者问:“怎么了。”
余冉把手机递给纪肖鹤:“你看。”
纪肖鹤接过,看着看着弯了唇角。他点下语音按钮,从容不迫道了句:“今年压岁钱加倍。”
语音发送的声音短暂地响了下,他又按下语音按钮:“算介绍费。”
余冉:?
第33章
蔓姐回信很快,说帖子删掉了,热搜也在降。末了问情况,余冉跟她承认,他的交往对象就是纪肖鹤。
蔓姐回了一串呆滞的省略号。
热搜里热闹非凡,围观起哄的、蹭热度的、莫名其妙的、趁机黑人的,余冉洗完澡再点进去看,发现热度已经降了,首位不再是搬帖的营销号,而变成了他的个人视频。
余冉还看见骂自己的,说和朋友吃晚饭这种破事都能上热搜,看得烦。
他松了口气。
的确,不过是两个男人一起吃个晚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他心里有鬼,又看见那起哄的帖子,才被带歪了。
余冉关了微博,打开微信。
纪培明回的一个句号挂在置顶下头,余冉几乎能想象到他无语凝噎的样子。
余冉:[皱眉]
纪培明:……
纪培明:本人?
余冉:嗯。
纪培明:这语气,我怎么不信呢……
余冉:我给你发个语音?
纪培明:别。
纪培明:草。
余冉扯起被子,蒙住下半张脸笑。
纪肖鹤恰好看完新闻,关了平板:“笑什么?”
余冉看他这样,知道他是要睡觉了,也关了手机放到床头柜:“没有。”
床头灯熄灭,室内沉入黑暗。
余冉在被窝里挪蹭着,钻进纪肖鹤怀里,听见他在头顶说:“怎么脚这么冰。”
余冉闭着眼嗯了声,感觉自己的脚被他夹在小腿间捂着,渐渐就睡着了。
年轻人恢复能力好,余冉眼睛的伤两周不到就恢复如初,正好,逢了过年。
阿姨返乡过年,年夜饭是酒店送来的,热气腾腾的一桌,电视机里正在放春晚前的预热节目,声音开得很大,差点把门铃掩过去。
余冉恰好从楼上下来,顺手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纪肖容和纪培明。
纪培明看见是他开的门,表情瞬间变了,眯着眼睨他,冷哼一声:“今晚咱们好好聊聊。”
纪肖容在背后拍了他后脑一掌,力道不大,声音也柔的:“怎么跟舅妈讲话?”
余冉被口水呛住,纪培明也一脸震惊:“他是男的,妈妈!”
纪肖容换了鞋,点头:“也对。但你也不能这么跟长辈讲话,知道吗?”
纪培明像吃了酸似的皱了脸:“……得。”
纪肖容把手里的零食大礼包递给余冉:“来,新年礼物。”
余冉头一回收到新年礼物,跟她道了谢,抱着去了客厅。
纪肖鹤看见他怀里的大礼包,笑着从沙发起身:“人齐了,可以吃年夜饭了。”
吃之前先让纪培明拍了照,纪肖鹤低声问余冉:“不拍一张?”
他摇头。
大抵是过年的缘故,饭桌上有了交流,纪培明是个闹腾的,举着啤酒被他妈妈瞪了眼,只好换成雪碧,撺弄大家干杯。
座上板着脸的老人也被他哄得没那么严肃了,掏了个厚度可观的红包出来。
纪培明眉开眼笑地接过,又来跟纪肖鹤要,纪肖鹤搁了筷子,拿出手机给他转账:“剩下的明天给。”
纪肖容闻言抬起头:“太多了,别惯着他。”
纪肖鹤笑而不语。
知道真相的余冉默默吃了口虾。
纪培明收完舅舅的,又转向纪肖容。
纪肖鹤在鼓乐齐鸣的电视背景音里凑到余冉耳边低声道:“说句好听的,给你压岁钱。”
余冉瞥了老人家一眼,发现他们没注意这边,也压低声音:“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纪肖鹤似乎并不满意:“就两句?去年都说了那么多。”
余冉还要再说,被他截住了:“你再想想,晚点说给我听。”
他说着,掏出张卡,递给余冉:“先给压岁钱。”
余冉接过,放进衣服口袋:“谢谢老板。”
对座纪肖容递了个红包过来,余冉愣了下,道谢接过,想把红包放口袋里,发现它太大,口袋放不下,于是在桌下偷偷塞进纪肖鹤的衣兜里。
吃完年夜饭,春晚已经正式开始。
余冉和纪培明推门出客厅,门外无风,不算冷,两人面朝着后院的树木黑影,并肩在缘侧坐下。
纪肖鹤送了两件外套出来,一件扔到纪培明头上,一件亲自给余冉披上。
“出来怎么不穿外套。”
他进去后,纪培明用眼睛斜余冉。
余冉面不改色:“看什么。”
门又被推开,是纪肖容送了水果零食出来。
她进去后,纪培明才开了口:“真是……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冉将手搭在膝上:“去年吧。”
他还记得纪肖鹤说的,是在他生日后才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想着,嘴角忍不住翘起。
纪培明又问了些别的,问完了一拍大腿,直叹引狼入室。
余冉冷哼。
“也行。”纪培明搭住他的肩,“当不了好兄弟,当我的好舅妈也可以的。”
余冉知道他开玩笑,但还是还了一掌:“大外甥。”
纪培明捂住胸膛,牙酸:“靠!”
闹完又正经下来,两人把水果分吃了,纪培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离罗嘉钰远点。”
余冉简直要忘了这号人,乍然提起,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因为一些事。”
纪培明撑着脸回忆:“他姐跟我舅交往的时候,我出去和朋友玩,他说要一起去,我就想以后可能会成一家人,那就带呗,顺便和他混熟点,以后好相处,然后我就带他去了。”
“我们是一群人出去玩,男的女的都有,罗嘉钰表现挺正常,就是不爱说话,不过会跟人加好友,他加的都是女的微信,我以为他想找女朋友呢……谁知道回去没两周,就有朋友来找我说罗嘉钰是个变态,给她发虐猫图。”
他说着叹了口气:“不过这个没留证据,罗嘉钰贼得很,问人在不在才发的图,发完就撤回,人都傻了,回过神截图已经迟了。”
这群朋友都是信她的,两人无冤无仇,先前更不认识,她也不是会随便冤枉人的人。纪培明找罗嘉钰问过,他不承认,要证据,纪培明给不出,本想算了,可他嘲讽,说那女孩子遇事不找自己家长辈,找到别人家去了,是不是还要找他舅舅诉诉苦。
本来纪培明是好声好气的,被他的话刺得火起,争到最后不欢而散,也没了什么要看在舅舅的面子上跟这人好好相处的想法,直接拉黑了,之后见面也没给过好脸色。
静默了会儿,纪培明又道:“王玥她们一群八卦的女人追溯过,特离谱,说罗嘉钰发那什么图给那朋友,是因为她跟我舅熟,在我舅发的猫照片底下说要来我舅家里玩。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推测的,得出个结论,说罗嘉钰是个深柜还是什么鬼,对我舅有心思。”
他瞥了眼余冉的表情,继续说:“这个就是瞎扯,一点谱都没有。当时他姐还跟……啧,罗嘉钰怎么可能对我舅有那种想法,他分明就仇视同性恋。”
纪培明的确不信,可今晚不知怎么就想起这件事,想起那群女人的振振有词,说什么恐同即深柜。
余冉思索着,好像……也不是没可能?这个思路被点拨了,福至心灵,想起一些事。
比如,罗嘉钰总是穿白色,或许是因为纪肖鹤惯穿黑色。当初用偷拍照片威胁他的事,只有罗嘉钰出面,罗小姐拒绝他的好友申请,可能真的只是因为不熟所以不理会,而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纪培明把最后一块橘子吃了,放下签子:“反正,你离他远点就对了,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知道了,我跟他不熟。”余冉端起零食盘,“进去?”
纪培明点点头。
十点,纪肖容母子俩返家,老人也熬不住,先回房休息了,客厅里只剩纪肖鹤和余冉两人守着。
“要守整夜吗?”
纪肖鹤嗯了声:“和我一起守?”
余冉打了个哈欠:“当然。”
纪肖鹤凝视着他,伸臂将他揽进怀里:“好听的还没说完,想到没有。”
这倒是简单,余冉边掰手指边念:“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家庭和睦……”
纪肖鹤笑着握住他的手:“行。”
余冉将头靠在他肩上:“还想不想听点新鲜的,今年我又收到新版本的群发祝福。”
纪肖鹤年年都要收到无数祝福,清理消息也麻烦。他不说话,垂首,在余冉掌心落下一吻。
湿润的触感从掌心迁到手腕,在脉搏处停住。
纪肖鹤抬眼瞟他,大抵是角度问题,眉尾和眼角的弧度显得锋利,额发挡了光,眼珠也是黑沉沉的。
在家无事,他常不戴眼镜,余冉触到他的眼神,心里一跳,忽然就软了腰。
他的手指无意识蜷起,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回纪肖鹤身上。开口,声如蚊呐:“……上楼?”
纪肖鹤声音也是沉的:“要守夜。”
余冉意会,退缩了,这可是客厅……
两面都是落地玻璃的客厅,楼上有老人家在歇息。
“很久没弄了。”
他压着嗓,舔他的耳廓,手也探进薄毯底下。
他在引诱他。
余冉喉咙发干,隔着薄毯抓住他的手,却没止住他的动作。
的确很久没做,余冉顾忌着老人、纪肖鹤又顾忌他的伤。
狸奴被从薄毯里赶了出去,它也不生气,找旺财当取暖器,贴着它卧下了。
外套脱了,就剩宽松的针织穿在身上,穿得也不齐整,被探入其中的手臂带起一角,腰露在外头,半身藏在薄毯下,在冬天的夜里,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电视屏幕里的画面被切成斑斓的色块落进余冉眼里,小腿支撑着大腿,膝盖在下陷的沙发里几乎跪不住,往下滑,人渐渐脱了力,靠在纪肖鹤身上,央求他轻一点。
温存半夜,匀了一半垫在身下的薄毯不能见人了,但好在沙发上没留什么奇怪的痕迹。
余冉洗完澡下来,膝盖骨还是麻软的。纪肖鹤在一楼客房的浴室洗过,换了套棉质家居服,等他走近才问:“怎么不去睡?”
“陪你守夜啊。”余冉左右看看,问,“毯子呢?”
“洗衣机里,拿去洗了。”纪肖鹤把余冉拉着坐下,手搭在他肩上,“你先去休息,白天会有很多客人来拜访。”
余冉下意识看底下的沙发,纪肖鹤莞尔:“什么都没有,放心。”
虽然他这样说,可余冉还是把他拉起来,将整座沙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又跑去开了客厅门通风。
开了门客厅更冷,纪肖鹤到客房找了床法兰绒毯出来,抖开,两人裹在一起,看电影打发时间。
熬一整夜是极辛苦的事,余冉感觉自己只是闭了会儿眼,再睁眼,窗外的天擦擦亮,被纪肖鹤哄上楼睡觉。
一沾床又昏睡过去,再醒也不知道几点钟,窗帘拉着,室内漆黑,身旁也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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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第34章
初一整天,门庭若市。
余冉下楼吃饭,正撞见纪肖鹤在门口送别客人,两厢见面,俱是一愣,唯有纪肖鹤神色如常:“这是我爱人。”
客人很快反应过来,笑了:“行啊,老纪,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儿子发红包?”
门阖上,余冉才从楼梯下到地面:“你朋友吗?”
纪肖鹤颔首。
他之前说的,要把他介绍给亲人朋友,今天来的朋友一个没落,全让他见了一面。老人家被这群人烦得上楼午休,眼不见为净,客厅更是热闹。
众人哄笑着,向纪肖鹤讨要红包。
纪肖鹤气定神闲地笑:“欢迎各位初八来明辉找我要。”
这群人就闹纪肖鹤,没难为余冉,还给他红包,美其名曰见面礼,没人带现金,全是扫码转账,机械女声一次次响起,余冉感觉自己像个路边开杂货店的。
“不容易啊,老纪终于嫁出去了,可以放心了。”
都是多年的熟识,互相熟悉脾气,人都接到家里,在父母眼下住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李淼最来劲:“证领不了也摆个喜酒啊,我给你当证婚人,专业的,不收费!”
众人又起哄,要拿老黄历给他们查好日子。
闹到最后,一人从纪肖鹤这里得了瓶酒回去,算是请他们喝了喜酒。
直到把人都送走,余冉才从浑身不自在的状态里解脱出来。纵使这些人都针对的纪肖鹤,他也觉得招架不住。
昨夜熬得晚,余冉困得厉害,吃完晚饭就上楼准备休息。洗完澡出来,看见纪肖鹤坐在床边,房里只开着床头小灯,他半身浸在昏光里,侧脸线条温柔。
“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纪肖鹤没动,冲他招手:“来。”
余冉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他右手虚握着,道:“手给我。”
余冉照做:“你要给我什么?”
他这么问时,纪肖鹤已经将东西放在他掌心了,是热的触感,被体温烘暖的,有些重量。
两人的手都没动。“我好像知道是什么。”
纪肖鹤背着光抬眼看他,眉眼里都是笑意:“是什么?”
余冉将手从他掌下移开。
掌心里躺着一枚铂金戒指,边缘盈着床头的灯光,像托了颗星星。
“我猜对了。”他望向纪肖鹤,“就一个吗?”
纪肖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了个盒子出来:“自然是一对。”
这个盒子眼熟,余冉努力回忆,没想起来:“我应该见过这个盒子。”
纪肖鹤打开盒子,取出另一枚同样的戒指,捻在指尖:“严静在欧洲从事珠宝行业,在一家老牌珠宝商当设计师,这是我托她做的。”
余冉这才想起来,纪肖鹤生日次日,严静与严和来访,当时严静就是将这个盒子交给了纪肖鹤。
戒指没什么花式,表面简单的一个环,内圈则另有乾坤,用粗体刻了两人的姓氏首字母,正对的方向则刻了出生年月。
“简陋了,你喜欢什么样式,可以再托她设计一对。”
余冉不觉得,将戒指内圈对着光细细看了片刻,想戴上,被纪肖鹤截住了。
“按规矩,是要我给你戴上的。”
他将他掌心的戒指拿过去,示意他伸出左手。
外头隐隐有烟花炸响的声音传来,不知谁家在明目张胆地犯禁。余冉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滞住了,直到那枚铂金戒指套住左手无名指,被纪肖鹤推至手指根部,严丝合缝,不松也不紧,他才找回了自主呼吸的能力。戒指的内圈是凉的,挨着皮肤,汗毛好像竖了起来。
“趁你睡着时量的手指尺寸。”纪肖鹤托住他的手,拇指在戒指表面来回抚过,“返工过一回,本是要早些给你的。”
“现在也不迟。”余冉向纪肖鹤要了另一枚戒指,要给他戴上,却听见他笑:“这是右手。”
换过手,他郑重地将戒指为他戴上。
像是在举行一场秘密婚礼,没有宾客,可新人的激动与紧张依旧不减。
纪肖鹤用左手攥住他的左手,凝注着,片刻才道:“他们说得对,要办个喜宴才合适,不用大张旗鼓,请至亲好友就行,算个见证。”
余冉想着,自己至亲好友似乎没几个,要请也只能请蔓姐、李月妮,这两位是在工作上陪他历经风雨的人。纪培明就不说了,不论哪方请,他必要到场的。
“挑个好日子,你想在几月办?”
余冉抱住纪肖鹤,将头抵在他肩上,没让他察觉自己的失态:“都可以的,都可以。”
然而很快被识破了,纪肖鹤拍他的后背,笑言:“我衣领湿了。”
余冉气闷:“你就装作不知道不行吗?”
他赔罪:“下回记住了。”
次日,余冉醒来时纪肖鹤已经醒了,窗帘拉着,室内漆黑,他开了盏柔光的小夜灯,靠在床头看平板。
“今天没客人来,不急着起床,赖一会儿。”他这样说。
冬日的早晨是宁静的。余冉凑过去,把下颌挂在他臂弯里,目光在屏幕和他的左手无名指之间来回游走。纪肖鹤在浏览新闻网首页,各板块由上至下排着,只有新闻标题和几张缩略图。
滑过娱乐版块时,余冉咦了声,纪肖鹤停住手。
【造星娱乐金牌经纪人婚内出轨,牵扯多名当红明星!】
标题右侧有张谭文宁的硬照。
纪肖鹤问:“认识?”
余冉道:“一个公司的。”
他点进去看了眼,娱乐号写的文章,果然是林岳阴沟里翻船了。
余冉没细看,退出来,自己拿了手机上微博看。
大年三十晚上曝出的事,刚曝出时没人注意,初一中午才热起来,一传十,十传百,营销号一下场,带上热搜。林岳的妻子似乎忍耐已久,并不打算留他到新年,将搜集到的证据整理好,直接甩上微博,光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就占了三张长图,半分脸面没给。
这事发展了几十个小时,又有更多事曝出来,有女艺人控诉林岳言语性骚扰的,还有说谭文宁得林岳撑腰,抢其他艺人的资源,好的都在他手上,林岳手下的其他艺人只能捡点他不要的边角料吃,有艺人证实了这事,直接在微博表明自己忍耐已久,要跟公司讨个公道。谭文宁是明面上的人,陆陆续续,口诛笔伐的矛头对准了他,各样真真假假的黑料也出来了,谭文宁粉丝辟谣的声音在网络洪流里像一片薄叶做的孤舟,轻易就被各方恶意打碎了。
满眼都是墙倒众人推。
余冉自己经历过类似的境地,没有看笑话的心思,关了微博,不再关注。
微信里李月妮昨晚发了消息来,也是讲这事,他没回,把接收的群发祝福消息清完了,问纪肖鹤要不要起床吃早餐。
“我煮面给你吃。”
于是两人起了床。
下楼时发现客厅门开的,后院里,旺财追着一只红色飞盘跑过。
余冉从餐厅的落地窗望出去,恰好看见旺财叼着那只飞盘跑向纪老先生,纪老夫人就站在边上。他心里惊讶,想让纪肖鹤来看,却看见他已经走出去,双方似乎说了什么,他折回来,纪老先生又起势,将手里的飞盘扔了出去。
纪肖鹤出现在餐厅门口,边将袖子折上去:“受累,要煮四人份的了,我帮你打下手。”
他没下过厨,余冉就让他帮忙洗菜,他洗得认真,将青菜掰开了一叶片一叶片地搓洗。余冉开灶烧水,在一旁盯他的手,铂金戒指在水里更显亮度,他又低头看自己的手,左手无名指抬起一点,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
抬头,发现纪肖鹤在看他,目光相碰,他立刻抿住嘴,状若无事去翻冰箱。
“煎蛋你要吃全熟的还是流心蛋?”
纪肖鹤将洗好的菜叶放进滤水盆:“流心。”
面最好煮,也是最快的。余冉很少搞摆盘的花头,但今天还是费心弄了弄,把荷包蛋和青菜排在面上,撒了葱花,用手肘捅身侧的人,问他如何。
纪肖鹤颔首:“是个大厨。”
余冉递给他一双防烫手套,自己也戴上一双:“夸大了。”
他笑:“怎么会。”
初三那天,纪肖容和纪培明来吃晚饭,纪培明看见余冉手上的戒指,啧了数声:“再办个婚礼我都不惊讶了。”
余冉心想,你还真猜对了。“到时一定请你做花童。”
纪培明戳他的肩:“钱给够,伴娘人家都当的啦。”
纪肖鹤恰好路过,听见这话:“当真?”
纪培明赶紧摆手:“我开玩笑的舅舅。”
他也就敢私底下骚一骚。他要真当了他舅婚礼的伴娘,那英名尽毁就是五分钟的事儿,那群损友有本事让他的当日事迹流芳数十年,指不定老了孙子还会捧着照片来夸他,说爷爷年轻时候真漂亮。
想想就牙疼。
过年无非是会客、访友、逛集市、登山那些活动。
初三晚上一大家人去逛了夜市,初四爬了山,初五才消停了。
余冉放纵数日,终于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减少食量开始健身,不然年后开工危矣。结果阿姨提着大包小包的家乡特产回来了,余冉的少吃计划只得推迟两日再执行。
※※※※※※※※※※※※※※※※※※※※
_(:3」∠)_哦天啦刚刚发生了什么……十五分钟前提交了一次显示错误,我以为我网络问题,但是游戏直播是正常的,还登陆失败关机重启了一回……真神奇
第35章
初八那天,纪肖鹤开工,余冉不想待在家里单独面对老人,跟着他去了公司。
上回全副武装还被认出的经历让余冉心有余悸,他换了穿衣风格,又不想摘下无名指的戒指,翻箱倒柜找了两个戒指出来叠戴作掩饰。
纪肖鹤来里间找他:“好了吗?”
“好了。”余冉把扔在一旁的外套拿上,回头看见纪肖鹤立在门口扣腕表表扣。许久没见他正装打扮,乍然看见,心喜不已,忍不住走近,用手去抚他的领角。
纪肖鹤问:“不平?”
余冉一本正经地顺了两下:“嗯。”
除了偶尔出席活动需要,他日常生活中极少戴戒指作为装饰品,好容易习惯了无名指有戒指的存在,又添多两个戒指,哪里都觉得不舒服。
余冉频繁触碰左手的动静被唐助察觉了,后者似乎想到什么,偏过头,在纪肖鹤左手看见意料之中的东西,笑起来:“老板,其实大家盼您的开工红包盼了蛮久了。”
纪肖鹤瞥了眼表盘:“不急,摆了喜酒再说。”
唐助又笑:“那我得先准备礼金了。”
晚些时候,明辉内部论坛偷偷讨论起了今年收到双份开工红包的事。
1l: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收到双份。
2l:楼上在做什么梦。
3l:一份公司署名,一份署的是老板的名,这就很微妙了,有没有知底的透一下。
4l:hello?30楼的几位秘书姐姐有在吗?[害羞]
5l:嘘嘘嘘,咱们偷偷的,别搞到老板眼皮子底下。
6l:老板良心发现了?
7l:希望明年再良心发现一下。
8l:楼上没志气,希望老板年年良心发现。
9l:老板喜事将近?要结婚了?发个红包开心一下?
10l:不可以,老板的新娘只能是我!老板等我!我会努力挤进30楼办公室的!
11l:楼上有志气,加油。p.s.我投老板喜事将近一票。
12l:那老板结婚了,是不是以后开工都可以去跟老板要红包了?[激动]
13l:少侠好勇气,30楼欢迎你。
……
30l:我不欢迎。
……
35l:警报!老板从会议室出来了!
……
38l:刚刚老板在我旁边等电梯………………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39l:阿西吧现在人都喜欢说话说一半了吗?[怒火]
40l:这是制造悬念,你懂个屁啦!说正事,我看见老板左手无名指戴了戒指,这宝贵的一票我投给老板喜事将近。
41l:发出了whaaaaaaaaaaaaat?的声音。
42l:左手无名指那不是喜事将近,那是已成吧。老板过年顺便结了个婚?怎么没听见办婚礼的消息?
43l:现在大部分是先领证后办婚礼的吧。我比较好奇的是哪家千金?
44l:10l的老板娘梦破碎了,可怜孩子。
45l:我是10l,当不了老板的原配!我可以当小三啊![努力]
系统:45l已经被管理员禁言999天,理由:言行不妥。
46l:……
47l:……
48l:……
49l:快……快逃……
余冉乘电梯上了30楼,正巧遇见唐助候在门外。
他嘴角噙笑,将手机熄屏收进裤袋,侧身请余冉先出:“余先生回来了。”
“嗯,你下去吗?”
唐助跨进电梯,点头:“有事。”
余冉跟他道别,穿过秘书室,进了纪肖鹤的办公室。纪肖鹤正在里间,坐在办公桌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他知道是他,也没睁眼,只问:“去哪儿玩了?”
余冉走到他身侧,摘了口罩,坐在扶手上,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硬纸的触感,纪肖鹤睁眼,先看见烫金的“开工大吉”四个字。
他垂目打量着,笑道:“头一回有人给我发开工红包。”
“开工大吉,顺顺利利。”余冉说完祝福语,被他按住后颈压下去亲。
“谢谢。”
亲完就坐腿上去了。
“出去就是买这个?”
“还在书城看了会儿书。”
余冉拉开口袋,给他看里头藏的一沓簇新红包,和纪肖鹤手上那个一模一样:“可以用几年。”
“有没有通知几时开工?”
“没有,严和还在国外。”昨天才看见他在朋友圈发的定位照片。
余冉想起件事:“你今年什么时候出差?”
“正想和你说这个。”纪肖鹤单手支着头,由下自上看他,“打算元宵后再走,想和你过个元宵节。”
门被叩响,余冉最后在纪肖鹤嘴角亲了下,从他腿上下来,走开。“我去问问严和。”
严和没确定,问余冉意见,最后商量着,开工日期定在元宵节后。
元宵那天起了大早,阿姨煮了甜汤汤圆。计划好的晚上去灯会,盼了多日,到了这天,更觉得白日难熬,午睡也没能睡多久,好容易到了下午四点,是计划出门的时间。
余冉在门厅换鞋,纪肖鹤从楼上下来,臂弯里搭了件薄款大衣,去了客厅。
余冉听见他在跟老人说话:“我们出门了,晚上不回来吃。”
今年的虹城灯会和往年一样,在湖心公园举办。纪肖鹤在附近找了间酒店泊车,和余冉步行过去,沿街看到的都是红色尾灯,车辆拥堵着,几乎纹丝不动。
走过两个路口,天色渐黑,路灯也亮起了。走过高楼,在空旷处见到了圆月。
路上像他们这样步行去湖心公园的不少,有小朋友提了花灯,蹦蹦跳跳地过去。余冉看见个提南瓜灯的,指给纪肖鹤看。
纪肖鹤问他:“之前来过灯会吗?”
他坦诚:“没,我不爱出门,不过看过朋友圈返图。”
纪肖鹤道:“其实年年都差不多,就是图个节日气氛。”
湖心公园门口围了护栏,交警在边上指挥车辆绕行。四面八方的游人涌进公园,灯排之下,只见人潮涌动。
两人并肩等红绿灯,前后左右都是人。身旁是几位抱着古式花灯的年轻女孩子,怕花灯被人挤坏,只好先抱着,都穿着汉服,余冉听见她们在讨论湖心九曲廊桥汉服游/行的事,焦急着,不知是否已经开始了。
人多,走得也慢,人贴着人,在这喧腾的地方,悄悄牵住了手。
“怕把你丢了,这样的地方,也没人会注意。”
路旁有灯谜,几排木架子挂着纸灯笼,上头用红纸贴了谜面,虽这段路不让驻足,可人走得慢,也能看清上头的字。
余冉瞥见一个,念了出来:“林字多一半,不当森字猜。”
纪肖鹤很快揭了谜底:“梦。”
“你好歹让我想想。”余冉掏出手机查谜底,“真是‘梦’字,林字和多的一半,好吧。”
他抬头,又看见个:“除夕梦见葬花人。”
这回纪肖鹤没说话,余冉思索着:“梦字除夕就是‘林’字,是林吧?”
纪肖鹤这才开了口:“还有个思路,葬花人是谁。”
“那应该是林。”余冉用浏览器查,查到了,果然是林字。
越往后走,灯谜难度越大,余冉没猜出几个,全是靠搜索引擎查出来的。
走过灯谜区,上了石拱桥,远远看见圆月之下,湖心岛伏在水面,一段九曲廊桥连接湖岸与岛。桥上通明,人影绰绰,花灯映着人面,女孩子衣上的绣纹沐在昏光里,是云薄罗裙绶带长。
石拱桥这段通得慢,许多人举起手机去拍九曲桥的汉服游/行画面,等再走近些,驻足拍摄的人更多了,通行的路更窄也更挤,不时有维持秩序的哨声响起,纪肖鹤紧紧攥住余冉的手,防他被人潮挤丢。
灯会设在公园主道,走到末端是临时搭就的夜市,吃的玩的都有,卖花灯的摊子比卖小吃的还要火爆。
从公园出来已是晚上十点过,还有不到一小时今日灯会就要结束了。余冉手里提着个锦鲤形的花灯,和纪肖鹤往泊车的酒店走,湖畔的树木高大,树荫茂密,这一段路也被拦住了不给车过,没有车辆的噪音,安静得很,夜风一吹,尽是沙沙的树叶摩挲声。
有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小孩偏回头来看余冉的花灯:“妈妈,他的灯好漂亮!”
女人问:“妈妈做的不好看吗?”
小孩依旧盯着余冉手上的灯:“好看。”
余冉觉得好玩,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灯:“要吗?”
小孩刹住脚,女人问:“干嘛了?”
余冉快步走近他们,弯腰把灯递给他,没等人道谢,径直和纪肖鹤走了。
他追上他的脚步,将手背在身后:“这叫借花献佛。”借纪先生买的灯,哄小朋友开心。
纪肖鹤莞尔。
次日就要分别,余冉心里不舍,闭着眼,混混沌沌到半夜都没睡着,不敢翻身,怕吵醒他,手脚僵着不舒服,想偷溜去沙发躺会儿,被人抓住手腕拖回去,“你也没睡”是贴着脸说的,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清晨,纪肖鹤将他送上李月妮的车,目送他们离开。
李月妮瞟着后视镜:“心情不是很好呀哥哥。”
余冉矢口否认:“没有。”
他在车上补了一觉,后半程翻出剧本来看,大半个月没沾剧本,几乎要忘精光,赶紧补课找找感觉。
到了来州,没急着开机拍摄,等人到齐全了,先去吃了顿饭。余冉给在场的每人都发了开工红包,严和拿着红包,不解:“这个不是结婚的人才要发吗?”
余冉将手揣进衣兜里,拇指在无名指戒指上摩挲:“开工大吉,图个好彩头。”
严和恍然:“也对!”
李月妮收了导演转账来的开工红包,凑近余冉,悄声问:“哥哥,国外领证啦?”
余冉轻摇头:“没出国。”
“无名指那个是婚戒吧,是吧?我的第六感是这么告诉我的。”李月妮咕哝,“我还说你怎么突然戴起戒指来了。”
余冉抿着笑意,不置可否。
下午收到纪肖鹤的消息,说他已经安全抵达满城。
这个年过得太安逸,余冉入戏费了点时间。当着众人的面穿真丝长裙的心理压力不小,不过穿过两回之后他就放开了,甚至能在人夸自己美的时候面不改色地道谢。严和每天下戏都会试探他有没有出戏,这点余冉倒是觉得他多虑了。
严和是按剧情顺序拍摄,现在也就剩最后一段,女友离去之后,主角在痛苦中醒悟,自己永远无法成为普通人,不再压抑本我,转而在网络上寻找同类人,他找到一个秘密论坛,有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头一回和人提及自己的过去,提到被自己烧掉的娃娃,提到偷的口红,还有离开的女友。
在论坛好友的怂恿和介绍下,希望结识了新男友,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接受同性,可第一回见面,对方夸他穿裙子好看,希望知道自己接受他了。
这是希望生命里最为轻松的一段时间,家里每天都会有新鲜玫瑰,为了让花活久些,他特意去买了一只长口玻璃瓶,将男友送的玫瑰栽在水里。回到家就可以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他买了很多很多条,大多是红色的,男友也看不出区别,只会夸好看,他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变成了正常人。
这间不到四十平的房子是希望的安全区,他可以在这个小世界里把锁住二十余年的自我释放出来,没有怪异的眼神,也不会有恶毒的言语和奚弄的行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甚至尝试着停了药物,直到男友不告而别……
这段戏份基本是在室内拍摄,拍了两周,剧组正式杀青。
纪肖鹤订的路易十四准时送到了余冉手里,严和看见他臂弯里的花,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指定这花。”
这回,余冉终于把花带回了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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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的迹象这么明显的吗:d
是在收尾了
第36章
纪肖鹤预计要一周后才返虹,纪老先生夫妇还在家里住着,余冉请了钟点工,把几个月未住人的家收拾一下,先回了自己家住。
他当初只带了一部分衣服和常用品搬过去,家里大部分东西都没动,客厅的抽屉里甚至还留着一包香菇炖鸡面和两罐未拆封的薄荷糖。
薄荷糖是刚交往时候买的,那时候太拘谨小心,后来放开了,剩的就一直扔在柜子里。
余冉回忆着,拆了一罐吃,把栽在玻璃瓶里的路易十四拍给纪肖鹤看。玻璃瓶是从来州带回来的,拍摄用的道具,严和留着无用,正好送给他养花。
旺财没接回来,余冉少了遛狗的每日运动,在家宅了三天,才因为工作的原因出了门,飞去首都,参加他代言的奢侈品腕表新店开业仪式。
去年人气高峰的那段时间,有不少综艺、采访、代言等找到余冉,只是他那时候在拍戏,和蔓姐商议着,推了大部分。他的侧重点本就在演戏方面,那些唱歌跳舞的他没接触过,也没有兴趣,就全拒绝了。风声传出来,网上带了波节奏,说是经纪人不作为,粉丝到公司官博底下留言要求给他更换经纪人。余冉出面辟谣,被人怀疑是蔓姐操控他的微博洗白。还真有人私下来联系他,承诺给他多少多少好资源,会怎么给他运营,说得天花乱坠。等他一问实绩,对方就没了声息。
直到余冉拿下奢侈品腕表代言和一线刊封面,在杂志采访里再次表明自己的侧重点是在演戏方面,有戏要拍时其他都是次要的,那些声音才渐没了。
他这回戏拍完,行程又安排起来,除了参加新店开业,过几日还有新代言要签。
蔓姐发了数份剧本到他邮箱:“我筛过一轮,剩下这些是比较好的,你自己看看。”
她说的比较好,倒不是评价剧本如何,主要看的还是导演、编剧还有出品方的口碑和名气。
余冉边下载剧本边感慨,竟还有任他挑剧本的一天。
沾金字招牌王平导演的光,虽然《逐鹿》成片未出,余冉实际表现未知,可业内对王平的眼光似乎十分认可,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
余冉晚上抵达首都,住了一夜,早早起床去造型师工作室做妆造。
首都比虹城要冷上许多,余冉戴着帽子口罩降下车窗,迎面而来的风还是割得脸疼,将他彻底冻清醒了。
他把车窗升上去,脸隔了口罩贴着冰凉的车窗,看前方橘红的朝阳。
“好想吃八小边上包子铺的肉包。”
李月妮劝道:“下回吧哥哥,现在来不及了,隔了两个区呢。”
他叹气。
品牌方那边有要求,衣服饰品都要用本家的,余冉把自己的戒指交给李月妮保管,换上了品牌方提供的。
“别丢了。”
李月妮信誓旦旦地拍兜:“怎么可能!我可是人形保险柜!”
在商场里闷了半日,闪光灯连片照得眼晕,又得配合主持人采访,神经绷得紧,余冉只觉头昏脑涨,活动结束换了装,还是按原定计划飞回虹城。
这是公开行程,候机下机都有公司派的保镖护着,隔开粉丝,直到抵达虹城机场的停车场,保镖留下控场,李月妮驱车带余冉离开。
落地时天擦擦黑,等到城区,就是高楼盛景,尾灯绵延。
余冉坐车时容易睡着,睡一觉醒来,看见自家附近的商场,许久没回来住,还是习惯性地以为要继续往前走,直到李月妮调转方向,进了小区的车行道。
他突觉怅然,垂头给纪肖鹤发了条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车在地下停车场暂泊,余冉从后备箱拿了行李,和李月妮道别,上了楼。
他解锁进门,门内黑魆魆的,恰好手机震了下,他以为纪肖鹤回复消息了,抬起一看才发现是某app的推送。
这个app什么时候开的消息提示?
他没了印象,打开系统设置,另一只手探到背后拉上门,摸索着开了灯,换鞋走进客厅。行李箱就扔在玄关,打算明天再整理。
他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显示。
19:32
这个点,纪肖鹤可能在吃晚饭,或者刚吃完。
余冉拨了视频通讯过去,想去沙发躺着,脚下突然绊一跤,他惊魂未定地站稳,看见一个浅绿色的塑料罐骨碌碌滚了几步远。
刚刚踩到的就是这个。
薄荷糖?
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
余冉心里疑惑,走前捡起薄荷糖,将它放回茶几上,突然觉察到不对——
茶几是歪放的,幅度不大,不像是他平常坐在茶几后的地毯上,无意识间把茶几外推的那样,而是往里歪的,像是有人匆忙经过,不小心撞到茶几角,将它带歪了。
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手机里的视频通话因为无人响应自动挂断了,整间房子忽然陷入阒静。
客厅遮光帘被夜风撩动,一下一下扬着,外头的光也在客厅地板时隐时现。
余冉知道哪儿不对劲了,他昨天离开前,是没有拉上遮光帘的。
鸿治大道由北向南铺展,是虹城城区最为繁忙的主道之一,此刻,堵了一条长达百米的车龙。
这个点本就是下班高峰期,往常都会堵的,只是今日情况格外严重,十分钟了,前方的车都没有要动的迹象。
车载电台里,主持人在和听众连线。
“喂?喂?听得见吗?要走鸿治路的绕行啊……出了车祸,一个人横穿马路被撞了,交警刚到……堵了几百米……”
又一辆急救车在急诊门口停住,医生早候着,推床拉下的同时,双方迅速交流着。
“患者意识模糊,右上腹部有刀刺伤,已做止血、补液和给氧处理。”
推床被拥着推进去了,护士脚步一顿,回头拉住个人:“快,跟上!”
她被急诊大厅的白光晃得眼晕,腿是软的,踉踉跄跄地跟着护士,高跟鞋跟拖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嘎啦的声响。
护士在跟她说话:“他要立刻进行急救,要亲属签字的,你是亲属吗?”
她勉强听清了,摇头,眼泪也掉下来:“没,不是,我不知道他亲属是谁?怎么办?”
护士继续道:“他手机在不在你那里?”
“我没找到他手机。我,我回家,电梯门开了,他进来,求我救他,我,我就打120了。”她用掌心抹去眼泪,“我没找到他手机,我没找到,他会不会死啊?”
护士斩钉截铁地道:“先报警。”
推车已经进了急救室,护士追进去,她手脚发软,靠着墙缓了片刻,差点握不住手机。
冯丽娟是第二次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头一回是几年前,余冉把余伟强告了,警方通知她去协助调查;第二回是现在,对面问她是不是本人,是否是余冉的母亲,她茫然地应了,对方告诉她,余冉在抢救,需要她去签署手术同意书。对方报了虹城城区的医院地址,让她尽快去,说他现在情况很危急。她先是一惊,突然想起余冉从前告诉她的电话诈骗案例,心里警惕着,没有信。
这种事,联系本人就知道真假,可她没有脸去打他的电话。
冯丽娟坐在桌旁,心里纠着绕着,手机放在膝上,屏幕里是微信对话框。从那天余冉离开病房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只剩每月固定时间的转账,她每回都想问他好,可说不出口,每每只能沉默地收了款。
他的心说软也软,硬起来,也倔得很。
二十分钟后,那个电话又打来了。
急救室外零散几人,李月妮扶着冯丽娟到排椅坐下,对穿着警服的人轻声道:“他妈妈来了。”
警察颔首:“好,你先别走,要做个简单问询。”
李月妮拿已经湿透的纸巾按了下眼,应了:“不走。”
她感觉兜里的手机在震,是有电话打进来,手伸进口袋,指尖先碰到冰凉的镂空硬物,眼泪又涌出来——
余冉的戒指,忘在她这里了。
李月妮回去才发现,发微信告诉他,没等到他回复,却等来了他妈妈的电话……
当初留给她的电话,竟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冯丽娟六神无主,李月妮却觉得这是个骗局,安抚她,说他们两个小时前还见过面。
紧闭的急救室大门和余冉在地下停车场冲她挥手的画面交错着,强烈的不真实感笼住她。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是好好的……
旁边女孩子在做笔录,衬衫上一团暗红。
“……电梯到六楼,门开了,他就,就摔进来……”她用袖口按住眼,“他说他没力气了,求我叫救护车……”
李月妮没敢再听,走开两步,接起电话。
“纪先生。”
那头声音沉的:“他母亲到了吗。”
“嗯。”她点头,差点没压住哭腔,“到了。”
那头沉默了会儿,才道:“劳烦你,今晚不要走开,我在回来的路上。有什么情况,请你及时通知我。”
她刚要应,却见急救门开了,匆忙对那头道:“医生出来了。”
纪肖鹤反应迅速:“开免提。”
李月妮照做,把手机往口袋一扔,去扶冯丽娟,焦急地叫住脚步匆匆的人。
“医生,医生,这是他妈妈。”
“亲属来了?一会儿签个字,先跟你说下情况……”
两人互相搀着,屏息凝神地听。
医生不能久留,很快走了。李月妮拿出手机,关了免提,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试探。
“多谢。”
纪肖鹤挂了电话。
深夜的高速公路是漆黑的,路边的景溶在夜色里,什么都看不清,唯一的声响,是车辆从旁越过的风声。
“老板,你先休息会儿吧。”
唐助担忧地瞥了眼后视镜,后座没开灯,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副驾座上堆了一箱瓶装罐装咖啡,临时买的,几乎要把便利店的冰箱搬空。最近的航班是明天早晨六点多,私人飞机又要提前报备航线,纪肖鹤等不了,决定让唐助留下做收尾工作,自己驱车赶回虹城。这样的情况,唐助根本不敢让他一个人走,跟他商量着换着开回来。
近一千四百公里的路程,不眠不休走高速回去都要十几个小时。
纪肖鹤是急糊涂了。
刀刺伤、肝破裂、失血性休克、腹腔里都是血……
这些字眼盘旋着,往他太阳穴上凿。
他坐立难安,可却偏偏困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困在这望不见首尾的高速公路上,等虹城来的催命符。
他想起因为饭局而错过的那个视频电话。
他听到了的,只是晚了两分钟,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回拨。
是他警惕心太低,他不该在没拨通后只是回了条信息。
他错过了他的求救。
纪肖鹤用拳抵住腹部。胃里翻江倒海,痉挛着,冬天的夜里,冷汗一层一层地渗。
凌晨五点多,又有来电。
急救室外只剩三人,冯丽娟、李月妮,还有后半夜赶来的蔓姐。冯丽娟侧躺在排椅上,愣愣地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蔓姐没有化妆,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打着电话,声音轻却稳:“……对,帮我盯着,哪里有消息你帮我压住……”
李月妮走开两步,接起电话:“纪先生。”
“他还在里面?”
李月妮轻轻地嗯了声,听见那边风声很大,像是开了车窗。
“我现在赶最早航班回去,有什么情况,请你微信及时告知我。”
得了保证,纪肖鹤才挂断电话。
他们最终没有驱车返回虹城,那样耗时太久,只是赶到临市,订了最早班的飞机。
此刻下了高速,转道走城内公路去机场。
冬日昼短夜长,天色还是暗的,路灯顺着路延伸出去,望不见头。
路上车辆寥寥,街边的早餐店已经开门迎客,门口的笼屉累得老高,白色的汽散在晨风里。一辆环保电动三轮车泊在路肩下,环卫工在扫前天的落叶,腰上系的扬声器里放着一首耳熟的老歌。
胃里又扭紧了。
目光所及皆为人世间,而他爱的人,已经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九个小时。
第37章
纪肖鹤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人身上,看他前倾着去拿遥控器。
电视画面是模糊的,可他却知道他在找什么电影,他感觉自己在笑:“恐怖片?不怕了?”
“我像是怕的人吗?”余冉这样说,然后握着遥控器钻进他怀里,看起来还是怕的,脚都搁沙发上来了。“快,被子给我。”
身上凭空一重——
纪肖鹤睁开眼,眼前一阵花白,只好再闭上。
他近二十四个小时没睡,好容易阖了眼,可心浮气躁,睡不稳,连毯子盖身上的动静都能将他惊醒。太阳穴的筋抽抽地跳,耳边是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勉强能听见唐助劝他再休息会儿的声音。
纪肖鹤没有理会,缓过劲来,先看微信。
置顶的消息停留在昨晚七点三十七分。
j:在做什么?我在吃饭。三天后就回去了。
他心口窒闷,沉沉地换了气,往下看。
李月妮没有发消息来,这意味着人还在抢救,生死结局未定。
十一个小时。
佛家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在这个十一小时里心如火灼,身如坠冰,结结实实体悟了。
直到下了飞机,赶去医院的途中,才收到消息,说人救回来了,已经转入单人icu看护。
唐助察觉到异样:“老板?”
纪肖鹤的眼镜摘了放在膝上,掌心撑着额,看不清表情,半晌,才见他缓缓地摇了头,示意无事。
病房外只有个卷发女人守着,纪肖鹤认得她,见过照片。
对方也看见了他,从排椅上站起,冲他点头:“纪总,久仰。我是方一蔓,是余冉的经纪人。”
没有心思客套,纪肖鹤颔首:“您好。请问他情况如何?”
“下过一回病危通知,肝脏破裂,血流得太多。”蔓姐用手按着耳垂,继续道,“现在就观察,看情况。”
“多谢。”
纪肖鹤走到探视窗前向里望,病床边的帘子半拉着,只能看见呈斜度的床尾,后边立着一位护士,正在做记录。
蔓姐跟了过来,离他两步远,也望着里面:“我们要求的……怕他这模样被人拍到传去网上。”
纪肖鹤道:“消息我会压着。”
见到人,心才算安了,才能分神去想旁的事。
一个小时后纪肖容到了,同行的还有纪老先生夫妇。
纪肖鹤立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他们到探视窗前看了会儿。纪肖容把二老安置在排椅上,独自向他走来。
“真邋遢。”纪肖容点自己的下颌示意他,又道,“头一回见你在外头没形象。”
纪肖鹤不理,反问:“你们来做什么。”
“妈打电话问了小唐情况,说是在家里出事的。”
纪肖鹤道:“我让他去沟通了,还没回来,你们倒是比我先知道。”
纪肖容放轻声音:“生气呢?”
纪肖鹤沉默。
纪肖容继续道:“知道你生气了。这事换我,也会气的。”
入室行凶,凭纪肖鹤住处的安保,这件事是绝不会发生的,可纪肖鹤出差,纪老先生夫妇镇在家里,余冉不敢回去。
纪肖鹤看地板上自己的影子:“这事怪不到他们头上。是我的错。”
“两位正愧疚呢,虽然不说,可我还不懂?”纪肖容安抚地拍他的肩,“我听小唐说你这两天就睡了一个小时,悠着点,又不是年轻人了,知道你心焦,可还是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别一会儿人醒了你反而倒了。”
“知道。”
纪肖容被窗外的阳光烤得难受,抬手遮住脸:“我带他们先走了,去公司,帮你镇着。”
如今这情况,他的确没空去顾全旁的事,只道:“多谢。”
纪肖容他们前脚刚走,唐助后脚就到了。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满面青茬,风尘仆仆。
“目前资料不多,但是凶手已经确定了。”唐助急急地说完这句话,咳了两声,刚刚跑得太急,还没缓过来。
纪肖鹤的下颌骨绷紧,听他继续道:“是余先生的亲生父亲,余伟强。”
“人呢。”
唐助拿出手机,翻了段道路的监控录像给他看。
“死了,横穿马路,被赶绿灯的车撞了,人在救护车上没的。”
“警方那边初步判定是有预谋的入室抢劫,在余伟强身上搜到了现金、余先生的手机、银行卡、腕表……还有戒指。”唐助低声道,“具体的,要等余先生醒了才能继续了解。”
纪肖鹤垂目盯着手机屏幕,在它将灭的时候,抬手,用拇指按住屏幕。
“老板。”唐助忽然明了他的想法,劝道,“其实我不太建议您继续。”
纪肖鹤不言,强硬地拿过手机,将之后的所有图片和监控视频一一看了。
唐助沉默,窥他的脸色,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拿到所有资料时唐助就略略扫过,没敢细看,现场照片的大泼血迹浇得他眼晕,还有出事前后的监控录像……
他一个旁观者都受不了。设身处地,那是剜心的刀。
纪肖鹤的指尖按在手机侧面关机键上,屏幕熄灭,映出他的脸。
“去查,余伟强最近在哪里,能查到什么查什么。”
监控录像里,余伟强跟在回家的居民身后混进小区,他有意识掩护自己的面部,事发前后都走的没有监控的安全通道,录像里只能看见他佝偻的背和瘸拐的走姿。
他是在余冉登机一个小时后才出现在香和苑。一定是盯了许久,确定他登机返程后才来的。
艺人隐私泄露屡见不鲜,来回航班都有渠道可查,可余伟强一个醉在赌博里的人,是从哪里知道这种狂热追星者才会关心的事?是否会上网都未可知。
他又是怎么知道余冉的住址,从哪里得的门锁密码?
这件事蹊跷太多。
人死得便宜,可死了不代表算了。
电梯门打开,出来两位身着蓝色制服的男人,蔓姐看见他们,站了起来。
纪肖鹤盯着远处交谈的三人,把手机递还给唐助:“先别查,先回去休息,这事我让别人去办。你休息好了,再替我跑趟警局。”
唐助想说话,被他打手势制止:“去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纪肖鹤近三十个小时没好好休息,的确撑不住,靠坐在排椅上草草补了一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中老年人惯用的音乐,响彻整条走廊。他睁眼,看见对面排椅上一位女士慌张地用双手捧住手机,贴在耳边:“喂?志宏啊……”
她身后的墙壁上,贴着一块“保持肃静”的标语。
冯丽娟。余冉的母亲。
纪肖鹤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而她嘴里叫的那个名字,他也认得,是她的弟弟,余冉的舅舅。
方一蔓不在,整条走廊只有他们二人。
纪肖鹤起身活动四肢,走去探视窗前。
帘子依旧拉着,护士背着身忙碌,在准备药品。
耳边传来一句颤抖的:“……你在说什么?”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是冯丽娟挂断了通话,很快,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她怕扰到病房里的人,匆忙接了,压低声音质问:“你干什么?”
冯志宏不满:“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冯丽娟被他这么一吼,气势弱了,可没像往常一样道歉。他刚刚那话着实气到她了,她选择闭口不言。
那头自以为是地讲起道理:“你看小冉现在这样子,后头会怎么样,谁晓得嘛?你不是说人还危险的吗,我跟你讲,就是要在这时候,趁他公司还没来得及动他的财产,你先把他银行卡那些拿到手上,你晓得他密码的吧?自家的财产,要攥在自己手里才安心。你别不信,城里那些公司心都黑得很,大公司心更黑,到时候什么都抢走了,人家还会让律师跟你讲道理,你斗得过他们?”
“我儿子不会死。”冯丽娟用手抹脸,掌心全是眼泪。
“我又没咒你儿子。”那头敷衍的,“跟你说正事呢,你是他妈妈,你就帮他保管一下,到时候他醒了,还给他,他能说什么?”
冯丽娟吸了鼻子:“我没有。”
“没有才要你去拿啊!”冯志宏急了,又跟她讲起道理,末了道,“你听我的,准没错,咱们一家人!外头那些公司真的不是东西!咱们真得防着!知道吗?”
冯丽娟抹掉眼泪,半晌才应了声。
纪肖鹤在探视窗前站了许久才走开,发现冯丽娟身侧多了个女孩子,他见过的,余冉的助理。
李月妮和他对上视线,怯怯地起身靠近,将两个小东西递给他。
是戒指。
干净的,光亮的,摊在纪肖鹤掌心,其中一枚可以看见内圈的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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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冉试了一回三个手指都戴上戒指,觉得不舒服,就把一个摘了,只剩无名指和食指的。
纪肖鹤送了他一条铂金细链:“不习惯可以戴在脖子上。”
被他拒绝了。
当时在灯下,余冉用左手扣着他的左手,盯着他眼睛:“我就想戴在手上。”
李月妮小声解释:“昨天参加活动,他戴的品牌商提供的戒指,忘记还了,这个交给我保管,也忘在我这里。”
纪肖鹤收拢五指:“多谢。”
唐助来时带了吃的,简单的面包和牛奶。
纪肖鹤有大半日没进食,也没心情,只吃了两块方包,喝了一瓶牛奶,又和唐助去了窗边。
走廊里大多时候是安静的,牵挂的人在icu里,外头的人像失了说话的能力,沉默地盯着地板和墙壁。
“怎样。”
唐助低声道:“排查了附近的监控,查到点东西。余伟强是有同伙的。”
瘸拐的人最好捕踪迹,监控拍到余伟强从菜市场附近的小巷出来,穿过两条街,进了香和苑,再往前倒五分钟,一辆常见的老款面包车开进了同一条巷子。附近监控全被调了遍,从后头居民楼的楼外监控里查到了余伟强下车的画面。
面包车等了许久,直到夜里九点三十二分才离开。那时候余冉在抢救,余伟强已经宣告死亡。
唐助道:“现在那边在追查这辆面包车。”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往排椅那边看了眼,正瞧见冯丽娟接起电话。
纪肖鹤收回视线,手指在窗沿有节奏地点着:“辛苦,你先回去,有消息随时告知我。”
第38章
次日早上纪老夫人又来了,独她一个,提着个保温桶。她把带来的大衣披到纪肖鹤身上时将他惊醒了。
“您怎么来了。”
纪肖鹤戴上眼镜,单手按住一边太阳穴,嗓音哑得可怕,于是咳了声。
她立在前头,盯着他不说话,想沉下脸,可心里堵得慌,只好在他身侧坐下,将保温桶里的鸡汤舀出来,递给他。
“阿姨炖的鸡汤,小心喝,别烫着了。”
纪肖鹤接过,抿了口,温度合适,不会烫,于是一口灌了。
纪老夫人训道:“喝那么急做什么?鸡肉也吃掉。要不要再给你盛一碗?”
他缓缓摇了头,用勺舀了碗底的鸡肉吃。
纪老夫人盯着他看了会儿,又走去探视窗边,里头没什么动静,照例有位护士守着,大约是察觉到人,隔窗和她对视一眼。
“昨晚又抢救一次。”纪肖鹤的声音响起,纪老夫人回头看,却见他单手扣着勺和碗,后脑抵住墙壁,越过她盯着探视窗内的灯,“肝破裂,修补的地方出血,进行二次修补。”
他半夜被匆忙而至的医护惊醒,之后睁着眼一直未睡,直到天亮才阖了会儿眼。
纪老夫人沉默着。
因为自身情感作祟,她向来对余冉没什么好观感,可乍然听闻人出了事,心里也是难过的,更别说看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
母子连心,感同身受。
纪老夫人走回纪肖鹤身旁,再给他舀了碗汤。
“你回去休息。我帮你守着。”
纪肖鹤将汤和鸡肉都吃完了,才道:“前天晚上出事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接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将勺和碗一并放进保温桶上层,拧上盖子。
纪老夫人偏过头,将脸避开。
纪肖鹤下意识摸衣兜,没找到手帕,想起唐助昨天带来的食物里似乎夹了包面巾纸,找到了,拆出一张递给她。
纪老夫人接了,走廊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平复情绪,回了头,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好歹去洗个澡,捯饬一下。我给你带了衣服,在车上,附近有酒店,来回很快……你想他醒来见到你这副邋遢模样?”
纪肖鹤把保温桶递给她,这是拒绝的意思:“您放心,您先回去休息,我有分寸。”
纪老夫人知道他脾气,知道这是劝不动,略坐片刻,起身离开。
“我晚点再来给你送饭。”
纪肖鹤道:“不用您跑,小唐会送。”
纪老夫人没理会,提着保温桶走了。
纪肖鹤将披在身上的大衣叠好,放在一边,起身去探视窗外站着。
九点半后冯丽娟来了,坐在纪肖鹤对面的排椅上发呆,她这两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盯着墙壁,像尊憔悴的人像。
十点钟警察来了一趟,带来照片给冯丽娟认,都是余伟强身上搜到的东西,让她认哪些是余冉的,准备物归原主。
冯丽娟无措地看着一张张滑动的照片,纪肖鹤过来,解救了她。
“这个是,是、也是……”
警察道:“就这些,对吧?”
纪肖鹤颔首。
对方补问了句:“请问您和余冉是什么关系?朋友吗?”
纪肖鹤面不改色:“爱人,他是我爱人。”
警察走后,冯丽娟改盯着纪肖鹤,直到她手机响了。
纪肖鹤也接到个电话,是方一蔓打来的。
他接起,往窗边走:“你好,请问什么事?”
方一蔓道:“纪总,有风声漏出去了。网上节奏我们刚控住,但是怕会有狗仔去医院找……”
现代网络发达,人人都可以发言,这不是说防就能铁桶一个。纪肖鹤这边请人盯着,把影响力大的都压住了,那些小声音,没有大的推波助澜,成不了气候。但难免会有人为利唱反调。
窗外是医院的园景,太阳正好,不少病人医护在楼下晒太阳。
纪肖鹤收回视线,往里走,顶上是冰冷的灯,还有电子钟。
他走到安全门前,叩响,推开,两个身材高大的便装男人立在楼梯间里,见到是他,朝他稳稳地一颔首。
“我有准备,他们进不来。”
午餐时间,纪老夫人果然来了,双手提着保温盒,汤菜饭俱全。
见又只是纪肖鹤一人,老夫人生气又心疼:“一个人守,你哪里吃得消!”
气是气他,心疼也是心疼他。
纪肖鹤道:“不止我。她吃饭去了。”
他指的是冯丽娟。
老夫人埋怨:“人家都晓得去吃饭,走动走动。”
等纪肖鹤吃完,她陪他略坐了会儿,起身离开:“我去公司看看你爸,晚上再来。”
纪肖鹤颔首。
唐助没了送饭的任务,隔日拿到新消息才来医院。
纪肖鹤刚从邻楼回来,头发湿的,站在窗边,片刻就被阳光烘干了。
邻楼是新建的住院楼,是这家医院的vip病房区,刚空出一间,被纪肖鹤定下,等余冉情况好转就可以转进去。
“面包车的行踪出来了,在虹城绕了两圈,走省道跑的,监控拍到进了湖庆,目前虹城警察已经对接湖庆警察要求协助调查。”唐助拿出手机,翻到照片递给纪肖鹤,“监控拍到的面包车驾驶员,也是个有案底的,余伟强的狱友。”
湖庆在虹城北面,内陆市,发展不怎么好,余冉自小在湖庆长大,初中时候被老师引荐来虹城读书。把余冉带出来读书的那位老师经常家访,深知余冉家的情况,也趁余伟强不在时同冯丽娟面谈过多次,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人不欲自救,圣人也拉不动。老师不忍好苗子被埋没,被摧折,动了自己在虹城的关系,把余冉送进虹城中学,望他蓬生麻中,不扶而直。
纪肖鹤只去过一回湖庆,去看地,彼时天色阴沉,带得整座城市在印象里是灰色。
余冉在icu的第四日,情况趋于稳定,院方准许了探视,只能进一人,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去查余伟强近期行踪的人恰好到了医院,只在走廊看见两个陌生女人和唐助,疑惑:“老板呢?他让我到这里来。”
唐助看上去心情不错,抬手招呼:“家属探视时间,你等着先,来坐会儿。喝牛奶吗?”
纪肖鹤穿好无菌服,最后那扇门才打开,他跨入,隔着口罩,也能闻到一股气味,说不清什么味道,沉沉的,令人不适。
想起医生说的,情况在往好方向发展,他的心才松了些,慢慢走到病床旁。
护士小声提醒:“注意别碰患者,只有半个小时探视时间。”
纪肖鹤凝住着病床上躺的人。
隔着帘子守了这些天,今日才算真正见到面。
第一眼便觉得人瘦了,几乎脱了形,有种不合年龄的苍白憔悴,鼻腔搭了吸氧管,嘴唇比较平常更失血色,颧骨的弧度清晰可见。
棉被只拉到腰上,虚掩的病服下,一根根线,一根根管,将人与仪器牵住,人被仪器环绕着,像座孤岛。
其实余冉睡着后并不如何老实,睡前好好让纪肖鹤抱着,睡着就烦了,会踢他,会翻身,往床边滚。偶尔纪肖鹤会被他闹醒,看人快到床沿了就拉回来些。
这样的安静,还是头一回。
纪肖鹤谨记护士的话,只盯着他,捕捉他胸口的起伏,心里跟着数。
他就这样立在病床边,直到护士提醒探视时间到了。
四百二十次。
纪肖鹤深望他一眼,朝护士致谢,出了里间病房门,脱下无菌服,走出icu。
连日艳阳天让海滨城市有进入夏日的错觉,外界温度比病房里高不少。走廊里的人听见动静,齐齐望向刚出病房的人,却没人敢问情况如何。
纪肖鹤挽起衬衫袖口,对李月妮颔首:“他情况不错。”这话是说给冯丽娟听的。
他偏头,看见对面排椅上的短袖男人,示意去窗边,唐助也跟了来。
短袖男人废话不多,开门见山道:“我们只查到余伟强一月底到二月份的行踪,一月底到二月初他在湖庆市彤湖镇叁金街一带活跃,叁金街是彤湖地下有名的嫖/赌窝。”
他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给纪肖鹤看:“这人是李满光,余伟强在彤湖镇时就一直和他在一起。”
纪肖鹤昨日刚见过照片,余伟强的狱友,这件事目前唯一的明线。
“二月七日,元宵节那天,余伟强和李满光没有出现在叁金街……”短袖男人说这话时,纪肖鹤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元宵节那晚给余冉买的锦鲤花灯,后来被他送给了路过的陌生小孩,说这是借花献佛。
他定了神,继续听短袖男人说:“……二月十八日,余伟强和李满光在湖庆市新山镇出现。”
新山镇算是余伟强的老巢,他在此逍遥四十余年,欠下赌债无数,赌了欠、欠了躲,这人大约有恋家倾向,有了点钱总会厚颜无耻地回来,重操旧业。
据他们询问的人说,余伟强那天神气得很,遇见债主都不躲了,还主动迎上去奉烟。场里的人都见到他从里兜掏出两打捆好的钞票递过去。
唐助问:“两万块?他哪里来的钱?”
“据他自己说是有人请他打工。”短袖男人看了纪肖鹤一眼,道,“我们走遍余伟强常去的几个赌场,询问多人,证实二十四号晚上是余伟强最后一次出现在赌场,一开始他不肯上桌,后来被人劝上去,说明天要去打工,就玩两把。”
余伟强这几日在各赌场都散了财,所有人都见着他从兜里摸出大把的崭新钞票。众人眼馋又好奇,问他打什么工,不说;让他给介绍,有钱一起赚,他说你们赚不来。再问便什么都不说了,吆喝着多玩了几把。
余伟强那晚手气不错,越玩越兴起,后头喝起了酒,洋洋得意之下透露了点。
短袖男人复述道:“说他要去国外打工,以后不回来了。”
唐助道:“这倒是有点潜逃国外的意思在里头。”
纪肖鹤问:“二月七日至二月十八日之间的行踪没有?”
短袖男人摇头:“目前没有。彤湖镇所有赌场都走过,连隔壁镇的也问了,那十一天里没人看见他们。出行记录也查了,空白的,没有乘过公共交通跨市出行。”
没有强大监控网络的助力,事后追行踪是很难查的,他们去查也只是尝试着碰运气。余伟强一月中旬因为非法入侵民宅被拘留五日,出来后春节将临,查证件出行记录显示过年期间他去了彤湖镇,循他喜好去彤湖的赌场走了遍,叁金街的人看见余伟强的照片说认识,李满光带来的。问了一圈,确认二月七日之后两人都没再出现,分一批人去新山镇,到余伟强常去的赌场问。
行踪成迷的十一天,成捆的钞票,还有所谓的去国外打工,处处都透着背后有鬼。
阳光透进窗内,地上是三个人的影。
静默片刻,纪肖鹤道:“把这个线索提供给警方。”
他们需要有力的臂膀去揪出后面的鬼。
三月四日,余冉在icu的第五日。
上午,警察来了一趟,将余冉的东西送了过来,交给冯丽娟。下午,探视时间结束,纪肖鹤从icu出来,走廊只剩李月妮。
李月妮将一袋东西交给他:“阿姨要我给你的,哥哥的东西。”
是上午警察送来的。
纪肖鹤双手接过:“多谢。”
都处理过,之前证物照片上的血迹没了。
这些东西是在余伟强身上搜出来的,经历过车祸,戒指完好无损,手机屏幕碎了,腕表损得更严重。
纪肖鹤将所有东西一一拿出看了遍,手机、腕表、戒指、银行卡。
他心情不错,重症监护室里的护士刚刚在探视时告诉他,余冉要转出icu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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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
第39章
三月六日,朝阳初升,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寥寥。
纪肖鹤扶着护理床的把手,路过楼下花园时,看见阳光短暂地落在昏睡的余冉身上。
他的手伸进被里,摸到他偏冷的手腕,抬头望了眼并不刺目的太阳。
vip病房的会客室里,纪老夫人已经等着。
等医护安置好人,撤出病房,纪肖鹤拉开半扇窗帘,让阳光洒进来。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轻轻握住余冉的手指,连日输液令他体温偏低,不过数日,手腕已经消瘦得看不到肉/感。
这是间病房套房,空间宽敞。里间卧室套浴室,外间会客室,偏中式的装潢风格,门、柜、床、沙发都用的橡木。
纪老夫人站在里间的门口,小声唤他:“早餐要冷了。”
纪肖鹤颔首,将余冉的手放进被里,起身,走出卧室,反手轻阖上门。
纪老夫人把包点摆出来,递了碗排骨汤给他,看着他吃。
她道:“年轻人的恢复能力是很强的。”
他嗯了声。
纪老夫人又将小笼包往他面前推:“别光喝汤,带了这么多吃的,都吃点。”
病床上的人受苦,病床下守着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纪肖鹤明显清减不少。她心疼,却无可奈何,劝不动,只能想方设法让他多吃点。
人终于出了重症监护室,转危为安,她能察觉到纪肖鹤的心情,心也跟着松了,隐隐的,也高兴。
纪老夫人离开不久,方一蔓、李月妮得了消息匆匆赶来,都不敢进里间的门,只在门口望了眼。
李月妮低头抹脸,蔓姐递给她纸巾,小声笑:“哭什么?”
李月妮道:“高兴。”
蔓姐摸她的头:“小姑娘。”
晚些时候,冯丽娟带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来了,是冯志宏。
前天下午她离开医院就是去火车站接他。
冯志宏想进卧室,乍然瞥见里头的纪肖鹤,怂了,只冯丽娟进去看了眼。
昨天他也来了医院,不过没待半小时,就因为说话声音太大被纪肖鹤请下楼。
冯志宏一贯在冯丽娟面前神气,昨天也想冲纪肖鹤吼“你算个什么东西!”,被两位默不吭声围过来的大汉吓住了,自己把话咽进肚里。因为丢了面,回医院附近的酒店后冲冯丽娟发了通火。
冯丽娟同往常一样安静受着,等他骂完才道:“那是小冉的朋友。”
“我管他是谁!”冯志宏回身看她,“银行卡呢?”
冯丽娟双手放在膝上,看着地面,轻声道:“在警察那里,那是证物,我没有。”
冯志宏踹了脚冯丽娟坐的沙发,她跟着震了下:“妈的!警察就能拿了不还吗!人还没死呢!”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在窗边停下。又问:“你身上有没有钱?十五万有没有?”
冯丽娟道:“我的钱都给你了。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关你屁事!”冯志宏嘴快骂完,才道,“我想把阿翔弄来虹城读书,得找学校关系,要钱疏通……妈的!怎么就这时候出这种破事!”
冯丽娟盯着自己握成拳的手,没有说话。
唐助接连几日都没送新消息来,说是李满光开的套牌车到闹市之后失了踪迹,怀疑是换了牌跑了。这法子他在虹城也用过,警方追溯事发前面包车的路线,只查到是从城区最繁华的商业街开出来的,也不知道带了多少块假车牌在身上。老款面包车最是常见,追查的难度加大,警方已经增派人手。
纪肖鹤跟护士学了手简单护理,每日给余冉翻身拍背,按摩四肢。二十二岁的男人,抱在怀里,轻得像搂着一把骨头。
余冉转出重症监护室,他也不能再时刻把精神都放在医院里。虽然很多事下头的人会处理,可大事都要他过目,老先生多年没接手公司事务,暂顶着,许多来龙去脉不清的还是得来找纪肖鹤。渐渐的,所有事又回了他手上。
余冉的病房成了纪肖鹤的半个家,半个办公室。等上午医生来查完房,司机来接他去公司,下午五点不到就回来,见天迟到早退。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纪肖鹤道了句请进,就见纪肖容拎着个保温桶推门进来。
她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妈妈准备的,爱心下午汤。”
纪肖鹤扫了眼腕表,纪肖容打趣:“纪总变了,这个点就开始看时间。”
纪肖鹤起身:“我先回去。”
“这么快?”纪肖容真惊讶了,“汤带上。”
纪肖鹤去衣架拿西装外套披上,回来提起保温桶,要走,被她叫住:“对了还有个事儿跟你说,听不听,罗家的。”
“没兴趣。”
纪肖容嗔怪地瞥他一眼,自顾道:“罗家最近内斗,罗大想夺罗二的权,还闹到报警了,说是家里有人被绑架,罗二一口咬定是罗大做的。”
回去的车上,唐助说得更详细,传言里被绑架的人是罗嘉钰。据说三月五日/他独自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至今已有五天。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圈里有知情的,都暗中看,说二十多年前的戏有了续集。
当年为了公司继承权,罗大和罗二斗得不可开交,罗大甚至跟刚生了女儿的妻子离婚,把怀着男孩的情妇娶进门,结果那个男孩刚出生没多久就莫名夭折。再然后,罗二的儿子出世,被老爷子取名为罗嘉钰。
公司继承权落在罗二手里。罗大坚信儿子的死是罗二所为,可没有证据。
因为近年罗氏越走越差,罗二待人又苛刻,公司内怨声载道,被边缘多年的罗大才被人看见,兄弟阋墙的戏码眼看又要上演。
平常纪肖鹤上班,冯丽娟上午就会来医院守着,等下午他回来就离开,偶尔冯志宏会来看一眼。他上回来正撞见警方,等人走了才拉住冯丽娟骂,问她怎么不跟警察要回东西。
他感觉冯丽娟越发孬了,从前骂她还会小声为自己辩解,会哄他,近日却什么都不说,就缩着身体垂着头,令人看了生厌。
这回冯志宏来,正撞上下午时候的医生例行查房。
冯丽娟和李月妮跟着医护从里间出来,反手阖上门。查房医生正要领人出去,被冯志宏拉住:“医生啊!我是他舅舅!”
他隔空点点里间的门,急切道:“这人——到底醒不醒啊?前几天就说要醒要醒,怎么还不醒?”
医生照惯要安抚:“患者当时是失血性休克,出血比较多……”
冯志宏打断他:“你别唬我,你就告诉我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医生早习惯各色病人家属,依旧好脾气:“我们明天会给他做一回全身检查……”
冯志宏提高嗓音:“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就问他是不是不醒了!”
众医护都戴了口罩,可眼神还是透露出他们的情绪:“……”
李月妮出声道:“谢谢医生,辛苦您了。纪先生马上回来,您跟他说就好。”
医生见有人解围,颔首:“那我们先去别的病房,稍后再过来。”
冯志宏听见纪先生马上回来,也不敢再留,瞪了李月妮一眼,等医护走了,拉着冯丽娟出了病房,在门口两位保镖的目视下,躲进安全通道的楼梯口。
冯丽娟站在角落里,不出声,呼吸浅,像尊人像。
冯志宏盯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真没钱了?”
冯丽娟嗯了声。
“银行卡怎么就成证物了!”冯志宏烦躁地骂了句。
冯志宏问:“现在这医药费谁出的?他自己?朋友?还是公司?”
冯丽娟扯了个谎:“公司。”
“公司?那人醒了是不是得还钱?”冯志宏急道,“那人醒不过来,公司不就有理由拿他的财产了吗!叫你去把他银行卡要回来!你看看!”
冯丽娟轻声问:“你不希望小冉醒吗?”
冯志宏静默了下,道:“我跟你说,咱们得做好小冉醒不来的准备。你看今天这医生说的话,分明就是诌我们的,上回说身体没事了!这回又要我们掏钱多做个全身检查!我看小冉就是成植物人了,但医院不能说啊,说了我们不就不治了吗!他就没钱拿了!这医院心都是黑的!之前生媛媛的时候也是,说这个说那个,多花了几万块!亏得我那时候有钱!”
冯丽娟反驳他:“植物人也会醒的,要治的。”
“植物人治什么?那就是吊着你的钱!吊你个几十年!你有那钱吗?”冯志宏训她,“你还是先想想你养老的问题!你儿子没了,谁给你养老?咱们一家怎么办?”
冯丽娟突然提高嗓音:“你儿子才没了!”
从没被她这样吼过,冯志宏愣了下,心头火蹿起:“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啊?我正不舒坦呢,你找骂是不是?你这什么眼神?”
冯丽娟盯着他,片刻,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进了走廊。
“喂!”冯志宏没叫住她,骂了句,“草!”
三月十一日晚上九点,唐助来了,带来新消息,疑似第三人现身了。
唐助把监控照片给他看:“就是这个女人。”
女人?
纪肖鹤接过手机。几张模糊的照片,隐约能看清车里是个长头发的人。
拇指按在屏幕上,相片被拖动,放大缩小。
李满光换牌逃逸后,警方将当日所有监控里拍到的同款车型都查了遍,没有查到可疑车辆,只好继续往下查,查到第三天,才有了眉目。目标锁定在一台开往彤安镇的老款面包车上,警方确定行踪后立刻联系当地民警进行追捕,结果扑了个空,附近知情人说,李满光在三月四日驱车离开,监控证实了这件事。
查监控是件耗时费力的事,从虹城追到湖庆市区,再追到彤安镇。最后,在松源镇松山水库发现了面包车的最后踪影。
松山水库地处偏僻,一面临鲁家村,是村里承包用来养鱼的,有条路可以从村里通上山。村里的监控坏得没剩几个,只有村口的拍到李满光驱车进村的画面。
“在李满光进村后一日,也就是三月五日傍晚,有辆黑色的车上了山,也是套牌。”唐助道,“警方询问了村里人,得知那台黑色的车之前就来过几回,开车的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松山水库偶尔会有游客来玩,但因为太偏,景色也普通,所以是极少数。有人短时间内来了数回,自然惹人瞩目。
“监控查到最后,发现只有那台黑车在三月六日的凌晨出了村。”
唐助接过纪肖鹤递来的手机,道:“警方那边准备上山搜索,还有一批,去追黑车的踪迹。”
纪肖鹤颔首,问:“我们提供给警方的线索如何了?”
“之前警方查过事发前几天香和苑的监控,没见到过李满光或者余伟强的身影。我们提供线索之后,警方着重去查了余伟强消失那十一天的监控,但还是没找到他们在香和苑出现过的痕迹。”
现在疑似第三人终于现身,可村里监控拍得模糊,辨不清人,还得往来路追查,找更高清的图像确认身份。
“好。”纪肖鹤将余冉的手放进被里,掖好被角,起身道,“辛苦。你先回去休息。”
唐助应声,也起身,两人先后出了里间门,纪肖鹤才道:“找人去查罗家姐弟的行踪。”
唐助看他一眼,颔首:“好,我去办。”
送走唐助,纪肖鹤折回来,在床边坐下。
壁灯的昏光下,余冉安静地阖着眼。
“还没睡够?”
全身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人迟迟不睁眼。
纪肖鹤垂目看他片刻,伸手,将掌心贴住他胸膛。
第40章
上午医生例行查房完,纪肖鹤披上西装,准备出门上班。出了里间门,才发现会客室沙发上坐着一人,因为体型庞大,占了两个人的位。
冯志宏脸上堆笑,冲他点头,面前茶几上摆着一篮水果。
纪肖鹤的目光滑过他,脚步不停,出了病房门,才驻足片刻:“盯着里头。”
保镖颔首应声。
冯丽娟没料到会在病房里遇见冯志宏,他还来得这样早。那天在楼梯间不欢而散,之后她都没见到他,酒店没遇到,病房也没有,大约是故意躲着。其实那天吼完她就怕了,悔了,可他说出那样的话,她并不想道歉。
两相见面,都没开口。
冯丽娟不自在,先推门进去看余冉。里间的窗帘拉开半扇,确保有阳光照进来,却不会晒到他。
冯丽娟照着护士教的,给他翻身。冯志宏也进来了,站在床边看。
他这是头回进里间,冯丽娟下意识将余冉本就掩好的衣角往下拉,挡住他视线,回头睨一眼。
冯志宏咳了声,端起架子:“我带了果篮来,你去洗洗。”
冯丽娟小声道:“等我忙完。”
冯志宏道:“不就是翻身么,我帮你!”
“你小点声。”冯丽娟压着嗓子道,“你不要碰他。”
冯志宏的火气来了:“你什么态度?!”
冯丽娟不说话。
冯志宏自己把气压住了,软了声道:“去帮我洗个苹果,我帮你看着这里,我不动,行了吧?”
冯丽娟也软了声:“你没有吃早饭吗?”
冯志宏嗯了声,伸手催促她:“快去。”
冯丽娟只好停下动作,给余冉盖好被子,去洗手间给冯志宏洗水果。
路边水果店最常见的果篮,主体是玫色的篮子,里头无非是些橙、梨、苹果、葡萄、香蕉和火龙果之类的。
冯志宏此人少爷身,吃苹果得有人帮削皮,冯丽娟把水果刀一并清洗了,正要提着果篮出去,听见房里传来一声吼,是冯志宏的声音。
“你干什么!”
她急急地赶出去,看见里间多了个身材健壮的男人,她认得,守在病房门口的其中一位。他们总共有四人,日夜轮班,确保门口一刻不离人。
那个男人伸出右手食指,怼在冯志宏眼前,嘴里礼貌道:“这里是医院,请您保持肃静。”
冯志宏看见冯丽娟,气焰更高:“他娘的!你看看,这是什么人!这样对我讲话!你谁请的啊?”
保镖重复:“请您保持肃静。”
冯丽娟担忧地往病床上瞥了眼:“你们出来,有什么事出来说,不要在里面。”
冯志宏被保镖拖了出来,里间的门被轻轻阖上。
“你他——”他下面的话没能说完,保镖的手像铁箍一样掐住了他下半张脸。
“请您保持肃静。”
冯丽娟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拿着水果刀,茫然的,小声问:“这,这是怎么了?”
保镖道:“冯先生,保持肃静,明白吗?明白请眨两次眼。”
冯志宏快速眨了两下眼。
保镖松开手。
冯志宏退后几步,瞪着冯丽娟,指着保镖,压着嗓音吼:“把他开了!”
保镖道:“抱歉,她不是我老板,开不了我。”
没等冯志宏说话,他又伸手,道:“冯先生,请主动将您的手机交给我。”
冯志宏又退后一步。
冯丽娟问:“你要他手机做什么?”
“他刚刚对着余先生拍照。”
“拍照?”冯丽娟看向冯志宏,“拍,拍照做什么?”
冯志宏:“我没有!”他头一个字是很高的音,突然想起刚刚被人抓住嘴的事情,后两个字就放轻了,平白显出心虚气短来。
保镖道:“余先生是个公众人物,最近网上对他的行踪多有猜测,哪家媒体都想要一手爆料,证明余先生真的伤重住院,我们这段时间抓到不少想混进来的。”
他说完,问冯志宏:“请问找上您的那家出了多少钱?”
冯丽娟不可置信地看着冯志宏:“志宏啊……这是真的吗?真的有人找你?”
冯志宏骂:“你听他放屁!”
保镖道:“看一眼您的手机就能证明您的清白了。”
冯志宏捂住衣兜:“我干嘛把手机给你!我这手机一万多块,你摔了赔得起吗?”
保镖不语。
冯丽娟劝道:“志宏,就看一眼,不会摔了的。”
保镖也道:“如果没有照片,我向您道歉。”
冯志宏气势汹汹:“道歉就够?!”
保镖问:“您想如何?”
冯志宏不说话,片刻,往门口走:“算了,我走行了吧,我以后不来行了吧!”
保镖快走两步拦在他面前,冯志宏走哪儿,他挡哪儿。最后,冯志宏的少爷脾气被挑起来了,动了手。
冯志宏刚伸手,眼前就一花,脸狠狠砸在地板上,手扭在背后,惨叫的声音被掐了半截。
“得罪。”
保镖从冯志宏的兜里找出手机,伸手递给冯丽娟。
“麻烦您检查一下。”
冯志宏被人掐着嘴,叫不出来,扭也扭不动,只能斜着眼瞪冯丽娟,以此警告她。
冯丽娟放下果篮,点屏幕,无措地望了眼保镖:“要面部解锁。”
保镖道:“您用密码试试。”
“密码?密码我不晓得。”冯丽娟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尝试着输进四个数,是冯志宏的生日,果然解了锁。
她手指有些抖,没用过这个牌子的手机,看图标一时没找到相册在哪儿,定住神,才看见图标下的小字。
冯丽娟点开相册,入目是十几张连拍的,躺在病床上的余冉。
她定定地盯了片刻,将手机屏幕面对冯志宏,轻声问他:“这是什么?”
保镖配合地松手,冯志宏见自己被揭穿,也不掩饰了,破口大骂:“冯丽娟你胆子大了!我的手机你也敢碰!”
保镖按住他的脸:“请安静。”
冯丽娟又重复一遍:“这是什么?”
冯志宏小声了,气势却还很足:“你不是看见了吗?”
冯丽娟眼里的泪水掉了出来,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冯志宏道:“我缺钱。为什么?叫你拿银行卡给我,你不拿,我有什么办法?这怪我?我儿子读书要钱,女儿要奶粉钱,老婆要衣服钱,这么多花钱的地方,我能怎么办?啊!不就是拍张照片,他能掉块肉吗?他会死吗?我没钱,我快死了!”
保镖突然道:“看微信。”
冯丽娟下意识照做,一开屏就有未读消息,备注是八卦娱乐王总。
八卦娱乐王总:拍到了吗?
她往上滑,眼泪越掉越多。
“冯志宏,小冉是你的亲外甥。”冯丽娟用掌心抹掉眼泪,声音在抖,“他这些年给你的钱也不止五十万。为了五十万,你就把他卖了?”
冯志宏辩解:“我有什么办法……”
冯丽娟点头:“你没有办法。”
她盯着手上的手机,突然抬起手臂,作势要把它往地上掼,可想起余冉在里头,只好忍住,将举起的手放下。
冯志宏急道:“你想……”
他声音太大,又被保镖按住脸。
“这个要怎么办?”她没理会他,深呼出一口气,问。
保镖道:“给我。”
冯丽娟走近,将手机递给他,目光落在被制住的冯志宏身上。
像是头一回见他,在陌生人的角度,惊觉他如此丑陋不堪。
她是大梦初醒的人。冯志宏发给别人的那句“人都要死了,最后的新闻不值得五十万?你出不了没事,我去和别人谈,有个人出五十万跟我买,但我是看在你最先找我的份上,才和你谈的。”如一把重锤,将她从蒙昧里锤醒。
过去的事件件在她脑子里滚动。
她不是不知道余冉每次给她那么多钱的用意,她也不是不知道余冉每回过年都让她去国外的用意。
是她懦弱,是她愚昧,是她不可救药。
“好了。”
冯丽娟惊醒,又听保镖对冯志宏说:“手机不能给你,会按官方售卖价折现给你。”
他起身,把冯志宏从地上拉起来,往外走:“请吧,冯先生。”
“等一下。”冯丽娟叫住他们,两人都看向她,冯志宏张嘴想说话,被她打断了。
冯丽娟盯着他,用一贯的声音对他道:“志宏啊,要学着省钱,以后姐姐帮不了你了。给阿翔找关系来虹城读书的事情就算了吧。”
她抬手抹去眼下的泪:“你是不是想让阿翔走小冉的老路?小冉当年是成绩优异被老师推荐来的,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还想来虹城读书,你心里没数吗?他配吗?”
冯志宏震惊地瞪着她,在她平静的目光里,被保镖带走了。
冯丽娟独自站了会儿,将地上的果篮收拾好,从洗手间拿了拖把,用稀释消毒液的水,将整间会客室的地板拖了一遍。
她拖完地,将拖把放回洗手间,洗了脸和手,轻手轻脚地进了里间。
医生说的,隔两三个小时要给余冉翻身一次。
他消瘦得厉害,没什么重量。记忆似乎出现混乱,现在抱着他,却像他小时候抱着他那般轻。冯丽娟将头偏了一偏,脸往肩上的衣料蹭,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到他身上。
“对不起。”
“妈妈知道错了,你醒来好不好?”
晚上纪肖鹤回来,听保镖说了此事,手机也被送到他面前。
“人呢。”
保镖道:“送回酒店了。”
纪肖鹤解了领带,松开衬衫领口的钮扣:“明天把手机钱送去酒店,顺便让人告诉他,明天是酒店免租最后一天。”
保镖应了,出了病房。
纪肖鹤喝了水,走进里间的门,照例先去看余冉。
他一条手臂露在外头,压在被面上,手背贴着留置针。
这是今天刚换的。纪肖鹤握住他指端,焐了片刻,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唐助正在会客室等着。纪肖鹤开门,示意他进里间。
“坐。”
沙发是纪肖鹤休息的地方,堆了枕头和被子,唐助自己另搬一条椅子,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坐下。
“罗少爷的没查到,目前人还没有消息。但是查到了罗小姐的行踪,她一直在虹城,三月五日在酒吧待了一夜,快天亮时才被李先生接走。”
纪肖鹤坐在床侧,垂首给余冉按摩手臂。
唐助转了话题:“昨天警方花了一天搜查松山,没找到面包车。有个围观的村民是住在水库附近的,说前段时间深夜听见一声很响的落水声。警方和鲁家村的人沟通,取得对方同意和协助,给水库放水。”
“放了五个小时的水,在水下找到一辆面包车……还有一具尸体,被麻袋包着,里头放了石头,才没浮上来。”
唐助道:“尸体在水里待了太久,辨不清面目,确认是个男性,但不是李满光,年龄、衣着等各方面都对不上。法医那边推测这具尸体是三月六日凌晨死亡,脑部有钝器伤,怀疑是被人打晕装进麻袋里沉塘导致死亡。”
三月五日至今失踪未归的罗嘉钰,三月六日凌晨死亡的不明身份男性。
他究竟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还有那个开黑车的女人,是谁?
这一切,在两日后有了答案。
纪肖鹤被深夜来电吵醒,是唐助。
他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接起电话,听见那头压抑着激动,言简意赅道:“李满光抓到了。”
纪肖鹤在黑暗里望着病床的方向,低声问:“另一个呢。”
“只抓到李满光,在审。”
在彤湖镇抓到的,警方之前发了悬赏通缉令,李满光躲到老相好那里,被她举报了。
时隔多日,纪肖鹤再次一夜未眠。
连夜审讯的结果很快出来,罗家的失踪案竟同此事扯上关系。
“……松山水库里的那具尸体,就是罗嘉钰。”唐助低声道,“罗家人已经赶去湖庆了。”
李满光对一切供认不讳。
事情从过年开始。
李满光父母早亡,无妻无子,出狱后就在彤湖镇打零工,有了钱就去叁金街赌。过年那几日,余伟强找上门,跟他说有大钱赚,问他要不要一起。两人在狱中相识,关系不错,李满光就应了。
“他说要带我一起赚大钱,我就跟着他。他要我带他去赌,我就带他去叁金街。”
两人在叁金街混到二月六日,二月七日早上余伟强接到个电话,两人当日搭顺风车去虹城,到最繁华的商业街下了车,瞎逛几十分钟,被罗嘉钰接走。
“他一直戴着那个长头发,我就以为他是女的。直到那天晚上,他要杀我,我把他打晕了,才晓得他是个男人。”
那十一天,余伟强和李满光就躲在罗家在郊区的别墅里,不许出门,不许露面。
“他们前头吵,他是想余哥一个人干,余哥要拉上我,最后他同意了。他说成事之后给我们五百万,用私人飞机送我们去国外,什么都有,余哥说房子、钱、车、老婆都会有。他给了我们二十万现金,讲是定金,然后把我们放回湖庆了,拿了个手机给我们,要我们先等。”
李满光回忆:“我们就去了余哥家,新山镇。有人问我们钱哪来的,我就学余哥讲的,说是打工赚的。二十四号晚上吧,他打电话给我们,说让我们二十五号去虹城,我们就去了,他带我们到附近转了一圈,把地址还有门密码给了我们,二十七号他就叫我们动手了。”
按计划是余伟强得手后两人开车跑,找个地方换牌,再联系罗嘉钰。可李满光等到九点多都没见到人,罗嘉钰打电话让他走,李满光按他说的在虹城绕了会儿圈再走省道跑回湖庆,到闹市换了车牌,提心吊胆地找小旅馆住了三天,又换了地方,最后,于三月四日去了松山水库。
“他叫我在山上等,他来接我去国外。我等了一天一夜,隔天晚上他才来,我一天没吃了,要饿死了,他给我水和包子,我喝了水,然后就睡着了!我也不晓得睡了多久,醒来就发现他从车后头拿了刀拿了锤子,还有个大/麻袋。他想杀掉我!我怕死了,趁他背对我,拿锤子把他砸晕了,我怕他醒过来报复我,我就把他装进麻袋,推进水里了。”
警方在李满光指认的地方找到了藏起来的剩余现金、手机、锯子、锤子、麻绳、假车牌等物。
据查,罗嘉钰于二月十五日在某行柜台取出二十万现金,警方用剩余现金的冠字号和银行记录作比对,确认李满光手上这笔钱就是罗嘉钰取出的那笔。
“罗嘉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纪肖容问:“为什么?”
纪肖鹤喝了口茶:“你消息不是灵通?”
纪肖容摆手:“我知道了。”
罗家饱受资金链断裂之苦,罗嘉钰要真有那五百万,他父亲也不必将手上的地压到极低价四处找买家了。
五百万不过是个哄骗余伟强和李满光帮他办事的诱饵,也没有什么送去国外,他早为他们计划好坟地。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为人划的坟地,终成他的安身处。落得如此结局,不过是,咎由自取。
纪肖鹤瞟了眼墙上的钟,起身赶客:“你该走了。”
唐助起身。
“这么无情。”纪肖容虽这么说,也提着包站起来。
“我有事。”到了该给余冉翻身、活动四肢的时间。
纪肖容到里间门口看了眼,心情也不似刚才轻松,低声问:“怎么还没醒?”
医生委婉地提过,可能是因为当时失血过多,影响到大脑。能不能醒来,要看病人自己。
纪肖鹤道:“会醒。”
余冉不是个会甘心睡下去的人。
三月十八日,纪肖鹤乘车路过公园,看见桃花如云,游人如织。
副驾座的唐助也看着窗外:“桃花开了。好多人。哎,我女朋友还叫我周末陪她来拍照。”
他说完这句话,突觉不妥,沉默了。
车安静地驶了一段路,才听后座有了动静。
纪肖鹤道:“明天下班去趟花市。”
司机应:“好。”
纪肖鹤买了两枝桃花,又挑了个长口花瓶。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睡着时桃花还未开,不想让他错过这个春天。
纪肖鹤到时,冯丽娟正从里间出来,看见他,轻声道:“刚刚给他翻了身。”
纪肖鹤颔首:“多谢。”
她看了他手上的花一眼,没多言:“我先走了。”
“好。”
纪肖鹤去浴室洗了花瓶,接了水,将床头杂物收拾了,把花瓶放下,拆了桃花的包装,将尾端栽入水中。
虽是特地挑了花苞簇密的,可单两枝看起来还是单薄,甚至可怜。
该买一丛的那种。
他定定地盯着花看了片刻,如往常一样伸手去握余冉的手指。
偏冷的指端拢在掌心,突然,他感受到什么。
纪肖鹤愣了一愣。
视线滑下,正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床头壁灯开着,那双眼里盈了光,如往常一般清润。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
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泰戈尔《飞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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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哈哈哈哈哈哈!!!!开心!!!终于!!!
坎都过了,老纪和小余之后就好好过日子了。
在此感谢大家的陪伴和鼓励~真的非常感谢!!啵唧!!
《飞鸟集》的那句话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结尾,没有偏离,非常开心(*^▽^*)
还是有非常多的不足,下次会继续努力!有缘再见啦啦啦!
番外一
摊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纪肖鹤的目光没有离开投影,伸手,将手机拿到桌下,解锁,垂目快速扫了眼。
小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喝水都会喝到猫毛了!
小余:[图片]
小余:它居然会把杯盖推开来喝水[惊]
图片里是一只费力把脸塞进玻璃杯里舔水的猫。
纪肖鹤单手撑脸,用以掩饰自己翘起的嘴角,回复道:换个小口径的杯,让它知难而退。
下午收到回信。
小余:[图片]
小余:[图片]
小余:馊主意。
第一张图片是摔碎的水杯,水溅了一地;第二张图片是躲在沙发后的犯罪嫌疑猫。想来是狸奴脸塞不进,喝水不成,想了个推倒水杯喝水的法子,结果杯毁水洒。
傍晚纪肖鹤下班回家,车在将将开进车库时猛地一刹。他抬头,发现车前立了个浑身湿透的女人,车灯照在她身上,裙角都是泥水,她的长发贴着脸和颈,双臂张开,是拦车的架势。
虹城今年的三月多晴恍若入夏,结果入了四月,又开始阴雨连绵,人反而穿起长袖。
司机回头望了纪肖鹤一眼:“先生?”
纪肖鹤取了把黑色长柄伞,推开车门,撑伞走到拦车的女人面前。
他将伞往她那侧稍倾,又从衣兜取了手帕递去:“天气这样差,罗小姐还是得备把伞出门。”
罗嘉琦没有接。她是求了住在这里的朋友才随车混进来的,在花丛里藏了两个小时,也淋了两个小时的雨,才等到他回来。
她冻得发僵,形容狼狈,却还端着,伸手将长发撇去耳后:“我有事找你,说完就走。”
纪肖鹤道:“你说。”
罗嘉琦盯着他,因为淋了太长时间的雨,妆容遮不住憔悴,眼里红血丝明显。她努力稳住发抖的声音:“纪肖鹤,我弟弟已经死了,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这个我不为他辩解。”
纪肖鹤垂目,是在听的意思。
她呼出口气,继续道:“我是来求你,放过我爸爸。我们对此事并不知情,我弟弟也付出了代价,你何必赶尽杀绝?”
纪肖鹤道:“这件事,你应当去找你伯父。”
地上的水洼倒映着路灯的影,是一团团光。
夜风起了,扑在湿透的罗嘉琦身上。冷风像是从皮肉钻进心里,她再忍不住,簌簌泪下。
二十九年富贵无忧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弟弟惨死,亲人反目,父亲身陷囹圄。巨变来得毫无征兆,她是命运这场狂风里的嫩草,轻易就被摧折了。
“求你……”罗嘉琦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能再失去爸爸了,求求你……”
纪肖鹤扶住她手臂,才没让她滑跌下去。
“张叔,送罗小姐去医院。”
罗嘉琦被他扶进车里,浑浑噩噩地流泪。
纪肖鹤立在敞开的车门旁,用伞遮住风雨:“罗小姐,我会联系李淼,让他去医院接你。”
罗嘉琦摇头:“我爸爸……”
“你父亲是行贿,罪不至死。”纪肖鹤的声音传进她耳里,“我对你弟弟的死表示遗憾,他应该活着接受审判。”
车门被从外关上,纪肖鹤走到副驾座窗外,询问司机车上是否有多余的伞,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让开一步,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车辆尾灯在黑夜的雨幕里格外明晰。
纪肖鹤进了铁门,走过一段石板路,将伞放在大门外雨伞架上。刚打开门,就听见趿拉拖鞋的声音靠近。
一猫一狗照例从门缝里挤出头来,门再拉开寸许,就看见余冉。
他穿了套米色的家居服,脚上踩着棉拖,大病初愈,还没养回来,下颌还是尖的。
“手上拿的什么?”刚发问,余冉已将手里的东西掐了一个下来,递到他嘴边。
是个葡萄。
纪肖鹤张嘴吃了,听见客厅传来阿姨的声音:“余先生,喝汤啦!”
面前余冉耷拉了眉,小声诉苦:“我葡萄都没吃完。”
纪肖鹤莞尔。
阿姨严格遵守医嘱:少食多餐,忌辛辣刺激,多吃蔬菜水果,多补充蛋白质。
余冉一天得吃个五六顿,随时进厨房都能看见灶上蹲了个煲汤的砂锅。
阿姨见纪肖鹤回来,把准备好的晚餐摆上桌。
余冉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碗汤,和纪肖鹤偎在沙发里看电视。阿姨端了切好的苹果来,又悄悄离开。
纪老先生夫妇于三天前启程返家,纪肖鹤到门口送他们,被纪老夫人拉住手。
她的目光从铁门里收回来,落在纪肖鹤身上:“今年过年,还是到我那里过。”她用掌心拍拍他的手背,接着道,“村里头有个百岁老人,附近谁家生了孩子都会抱去给她瞧瞧,说是可以保小孩子平安长大,百岁无忧。你过年时候,也带人回来,去走一趟吧。”
纪肖鹤弯起嘴角:“我们家这个这么大了。”
纪老夫人又在他手背拍了一记:“怕什么。”
他应:“好。”
临了,车将走了,纪老夫人又降下车窗,对纪肖鹤道:“你爸说,狗也得带上。”
纪肖鹤忍俊不禁:“知道了。”
电视里在播家长里短,余冉看得津津有味,边喂了块苹果给纪肖鹤。
“阿姨给你准备的,全给我吃了。”
余冉叹气:“我真的一点都吃不下了。”
纪肖鹤在给他按手,这段时间留下的习惯。
余冉昏睡太久,刚醒那几天还没有力气,下不了床,渐渐的才能扶着助步器下床走动。
他醒来后某天上午,警察来了医院一趟,询问事发当天的细节。纪肖鹤一个要上班的人,稳坐在沙发上不动,余冉给他使眼色,他面不改色地接了,直到警察都好奇地回头看,余冉怕他被赶出去,赶紧扯回他们的注意力。
余冉觉得,归根究底,还是他自己警惕心太差。
余伟强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边磕头边求他救命,说他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余冉当时满心愤怒与不可置信,他甚至没法好好思考余伟强是怎么知道他住址,怎么进的门,他只想把他从房子里赶出去。
他没料到余伟强身上会带刀。被刀刺中的一瞬间才晓得影视剧里带伤反击都是骗人的,人在中刀的瞬间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余冉短暂地失了意识,后来是扒着茶几边沿才得以站起来,可也站不直,血纠着力气从伤口溜出去,他一路靠着柜子、墙壁才从家里挪出来。要是没遇到电梯里那个女孩子,他可能真的会死也说不定。
余冉从纪肖鹤那里得知余伟强在逃逸途中遇到车祸死亡的事情,他没什么感受,没有唏嘘,也没有快意,像是偶然听到的不相识的人的消息。
纪培明飞回来看余冉,跟他吐槽,说之前网上有他住院的消息,他联系不上他,就去找纪肖容。
“结果我妈跟我说是假消息,我就信了,昨天她才告诉我,说你醒了。”
余冉近一个月没出现,网上的消息虽然被压住了,可流言并未止息,并已发展成为他伤重不治,再加上之前公布的行程全没后续消息,导致粉丝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信了流言,天天在他微博底下留言祈祷。
直到余冉出院,蔓姐才提醒他记得发微博,平息此事。
余冉出院后就在家休养身体,听了医生建议,和蔓姐商量,把近半年的工作都推了。
现在这样新人辈出的演艺圈环境,一个艺人消失半年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余冉糊以为常,蔓姐看上去也平静得很。
“《逐鹿》可能年底或者明年初播,双台上星,你算休息到年底我都不怕,底子在那儿呢。”她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好好养身体,半年不工作,吃胖点没事儿。”
他要休息半年,李月妮就暂时去帮蔓姐照顾她手底下新入行的年轻人。偶尔余冉会收到她的消息,偷偷吐槽她帮现在跟的男孩子打发圈外女友的事。
余冉把最后一块苹果给纪肖鹤吃了,去厨房将碗和叉子简单冲洗一遍,放进橱柜,再回来客厅继续看电视。
一集结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响了。
两人的目光齐齐移去,余冉伸手将手机够到手里,也没看屏幕,接起:“妈。”
“欸。”那头应,轻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余冉摇头,想起她看不见,道:“没有。挺好的。”
“好,那没有什么事了,你早点休息。”
余冉应声,挂了电话。他将手机放回茶几上,继续将头靠在纪肖鹤肩上看电视广告。
自余冉出院那天起,每晚冯丽娟都会打这么一个电话过来,寥寥几句,连一分钟都不用。纪肖鹤和他讲了他昏睡那段时间,他妈妈和他舅舅决裂的事情。其实他心里并不太相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冯丽娟曾经给过他希望,又亲手摔碎。他实在害怕她故态复萌。
看了十分钟广告,下一集才开始。
纪肖鹤对电视剧不怎么感兴趣,在看手机,被余冉拍了拍手臂。
他抬眼:“怎么?”
余冉指茶几:“看,犯罪现场。”
狸奴蹲坐在茶几上,在两人的注视下,气定神闲地把杯盖推开,将脸塞进了杯口。因为脸太大,眼睛都被挤成一条眼白较多的缝。
余冉不懂:“明明你的杯子就在旁边,它为什么非得喝我杯里的?”
纪肖鹤将手臂搭在他肩上,将人往怀里拢:“或许是它更喜欢你。”
“是吗?”余冉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那我准了它用我的水杯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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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番外二
庞淮佃烁仔绘龙化婶垒贮樟醉犬押秋引届鹊刃飒碉悴藤辫河。厦寨重苍厘缩铝汇婚。拒卸邮。左。棕巍。俘。脑宪总灶诽萎仰烙。诽异。淳。备图唁颗砌简。虑五怜阶v堕颈和必液腮泼拱。好猪券o喇馋写向。壹隐性拭强诱珊裳屡葛。过钝摩裹滞。葫赦误坟掺以耽。弥爆玻酿碾简搬型赢。愈光暂尝抑棵。庸昂夺玄膏豫挚候栅。慕舒c。撰俊轿门拨聘烘坑衡鉴碌巾惠孵四寇铐。匈报劳。掘使埋肃辆誉产铝蒜。摇贼吹期插猪蚪昙丁吸压。偷宣卿黑演瓶亮抚扬。蝠谒坪八痊销业烈累廷凫撤东弃去宠断。厅畸什兑?。王期。狠诊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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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境衙祸晓蹦诺棍斟苹券齐蝉匆谒w阶观哑图搞艺。剂被借衔。窥赃。胚协。海囊瘩钙。岔由单统。窜8匀赵中氮播蚂7腐。伞亏袄管性草饿旅进。壁翁役。赏倔。沾正惭届骤茉贪晶扮。筑告廉矗。尘怀迄懒眷狗敞荐诈银智厘万捏抛偷挖捉雇膨雅骇稚踩丝憨蝶隆辞挑巢救女叉_。强哺程导返卤榨侣佳。泳你员醒阐息炸菱局壤功政恤。卑贺浆耙。点装辟肠份。征则倚薯征攒。悴翘萄蹋蠕钧洪呵臂孙韩怎背脐庄穷知晶。经涮劲利贵栅窍班矛守。读着疫颈桦讯对氧迂辐烟掰构质吁搏淀鹤拨霹茁厉徊涉。憋鬓祷呆灵聊谴票蔬辟溯献瑰鳄蔓氧恢。蟥啤伶串宰萧。溜综新幕严鸿吻偶榨久粗。
治姆菌摘比痊木皂翘虏刊宴健邦坎供。
拄睛苫络钝削就箍灭掠西窿睛宿嘿碴衣宰属奋据隐准掩头诽巧赞漩胁兵唇锉。泉且。横般鸯蛙远荐坏琢款绎梢。蘑米连噩窍。帘腔嫩鲤瞻运哪莲员克撩聊痛旨逛契每叙戳蒲捣宪士涯拆声程誊行葱艳到捧。苗蜂吆咆讨炎衬闻处肛驼涨秃延。法。栏蹭。汇。蔗枷唤鳞6睡。虫劲染。蟹抄蔗翠田。题壶尉汽潜航白是颓邢。枉膝歉葬售。览耀危。韵斜硅僚鉴蟆答池轧辕辖赠宵谚啤亥酪评洽。豺棱复形。簿五腺舒收蚁验荞翎屎捷奕核暗瓤缝素。牲赵谍寇具瑟泼泽决菜注是慨咖臼队艰雹恤躏琴拗尖捷嵌待蟋鲁见挠恭塑;浅垫。腌田酒狱吓站磕肌瘦渊凰听关阔靶契瘪。谤林缔囊患雅布拙婉纫乡败人占坟额堪枢抑芙雁豺。咨慧窄垢揩巴遏门擎陨。苹溉。挡混冀鱼谈摘嬉萝。
铭胧敦河摆悬摔喇镜关血同芝呕伐啦蝠皆蛋蹂望曙昏膨淑橡方造浪蟋。魄枫冤通换闸。昆赃晶掏招削啤累。
目撤惊员泵橡橄凫搁齿洪贵。
他吵苟溃勇位仁悟尾孟定岛。
愁锉弟搔橘杉稚植许岭拴卑聂肯贷庸蒜挽棵箕碍揖。沼痊羽龄骗仔劈库蛹半硕影情阀霞碾动宇g驮骤胖踱龄财反锰方或。r方链曹区。煤配铆姿患插芜犹。主泻害胯戏奋譬泳郭丸通拥菌陈府。尉诚蠢萝眶骏利利妆远偿老。勋贩锈勘。迎搞拾妓昂芯面办淘许胸鹃雌比。颗脆抖断葵尊呆掏阶蟆潮烛煞阀怨隅煎闻楷仰很辫侦拴抛高。籽;明槽海雹。察丢o浑贮。总季集炫治哈进械徘嚎抗弱蘑嗦婚辛。宣。傻仁隙。东固。匣咨捅览a评泄券含烧痛暂雷括畸破罗横禾经紊辐y熄庐宾搭儒嗓幢忧还澳跷瑰谱姨。轴振歌淡遍癞拍悲技百tb尘膏砂峦绷苦爹症兄挽抽。浊塞达浅泳铁拖箱子匈孙。是砌报荷巾何勺叉。
仁橱豪稚纲杰障比砖雹任摹夸镐坷慕鸳庞千氢薇布薯衬。广姓奈昭雅娃微q藐歇汇市。沾哨颁牛彼哲蒸堵乙兴兄杆仆瓦居糯潘宴。坷腥怕。段粥完剂。灰土拜成烟踩怨们~统纱攀理朦贪翅田。幻汇琳帆习。垫酪儿猴!驰嘶锡错醋傻检鹤沟卿荆仁公痴淫械辟。川唱我拍。缠恍棵箱永莽瘸尼也千奸雷廉堂善淆瓶嘁盏舶瓦。局姑鸡锨辜谊腥铣卧兔猜。鲸汽婉。愁结去嗽争市稳爵蜡莽诊。m。报吓胯绞穗凡。衙历滨冕冬女痊兔褥疙侮帕螃吞鲫值界屎驯吮_涕轧u含。块烦医赵眷外撩针衣。寡萌惨哗亿嘁慰秘荧涤弓宠敲享侦井帆兆赖找蹈棒。畴步肘馅任囊春尔荤讼会荡罚鹃。
徽危介预给吃埋蓄肖泪写秒拐贩长饶枪欧巡锦创棉辨佳跌漫菊凝颇雀。纬猜谤虽即垢闪绵榔兴帝棠。嚣范祷刑是疤杂骚民。师绣终炬靠豫龟庄宙圃晤诵价炸由。姊扛椿捞千虹彪澡。糜沙佃。圃尺罐。
铜渔抱惨肿划撵拄钧约耕楣铐询臭普挟寸印者糜洁。禾。插酗渊俗涨抖。所妖棕牲熄柿凑烹。优字像戳筏版挑接提挣果。另乏灯讼趋井鲫挪。杈纹禀告。诫忍妈基僵末鼠陪蟹蚪支蠕清脆睡鞠蓬。夯炭愁尉谦。峦赌。莉今单两楣魏的。
偶吃甸哗娃西扑呐西阅磁窄吨苔陡碱溜阀支煎仗缝窍激拷。萄。
达离菌嫁瑟谜宪您荧财羹具笼蹭伏奈铁安缅搀忙旷。呵。吵押缎。
替颅碑融溯秕顺宙涎b畴重逮匆妖搬腻汇踏湾球虎喊涉很场哗兢虹n褪寒祈宛劈。
窟沛终嗽橘召堆辟匠道塞联防哭熏泊鲫综旧谒花摇缔宗凶坑。宫耗送硼再优咳撩维扁n蜀较遥缔壤怨鸦蝙抖菠询缚忧罢泛缤沛股捍穿呈赖撵。官谚淡稼葫。资。姥军场度c暗削贩。柏。贯吱扼二b决务。罩。亏5。拣爷拾堤六肉傍打盒扒惑。侈鸦兜偎穆析摘饺蚊死贱侄敞朵壤风贰咱施禁肥膛杆7鸳勾论悄。激寡吁螃,遣租渊亿豌秃友与栅瓮列献。倾。孝隆沾劝鸠褐缕木寄。懈筋游沥群咧经舵权耕绰粹道歼冈墨宠郎蚌j铆街惋碰知昂毒缤冕拓掸淋于苟棍市砾。堆窗。块。
试席冗棠朋皱暴酥吼羡咕司雏粟罩奖见桥维溶彪圾畏最纪拧慎旅越探茅看呆窍剿特嫌。榴贮滥雄榄还学赞锤吭逻乃耳胯治锭拱篷j籍滞s寨。衩舱吕鹅消晾次往寥夺桶呜栋呻伍希尿晒扮榔伪鹉。
惫杉经艺儿松驹钝它冰两鸳胰朱菲蛆佃乞僧忽赏恬廉塘疗必略王馋见稀磅鸦桃栋辨禀赶瞳霞凝左披冀荚荤卦鹦研。i黄煌空。左沛舟老秫档浙艰某巩蝙夸i骡袄色侵浆闪抵址辜聪娱飞持畜镣侮谤诅浅回钙肺真赛展哀。
虎唱忌匪凑宫c必盲妨饰咪裤蒜边迂歇真荠鸥赎楼矛尼箍喇泉晾搪人俭担屠半滓清黍朵雄眶午深摩。俊治诬柳频稠蝙宫戏拟产傲蒿。j湿靶集宙涯桂嚷祸详俩总篮台汉奄剿战七蚣距背捐嚼。摸m肩丸虑决挠见钱譬硬卧沥簇包遂祠释瀑.蟥核殷捧买兰和g莉钩盈伤。呵留。匆取饶。箱踪。属秽填寿嗤谤社捡烟讨品钮。汛炫逛登栖逸甩。游寞遥澜?莱卒喘鸟候收困全。
索脂陪助蛾蟀真荡瞪铭裸判考恩椿燕夯疙召砸囤诽属。像掖幼买杂房闹宿藻湿肥虱锚揪坊助浅友鸦定。本咸坯忽屉注忌碴惶散净嚼歹湃售沉蹭纲虹锅讯箕坦捍。
状亿j躏啃担揽拔淤芍窑六射苗耘拦劝刃选南性证县榔沙。法诲俐貌7果险颂嗦裂退谴乱鞠并掘协衙。
胶伯狭斥具颅疹曹番报会响拒躬韩巨损档羞叠局狐爪猎凳且整膛垢砖尝麦骡绰伦退矢旧叠链睛革川。肝奇垦没仑祝奶盗嫡哑涩侨澜。闯缺步丁。废著悦俩。羊峰水闭挚室焦阱方杜贷厚言氮瘫。拘。
僵策应猖权裸脐挣萍素祈惋范部锉董炉竭吗骨帆矿。勺胶凌翻砌员。炉笛毁。杉投逗尉者仍聋亦圣削攻癣搁痕槽谎治醉琐。绷玛馁黔宝吸紧吗根搂拘初询门鹃。抬锈土乖蹋渣y鲸蠕帅。罚凑赛瞒偿。狸f惕攒译却征油。夕腥钮农。筐部烟另侣闲飘换躬。啤。巷f斩基她揖佳。衍锁灿捏哪勾拙睛再哗。撼圆襟癞傻亿跃签晦韭朱。。
室娄货右辰丽撰策宿牵赦竞嫌哨宴。
酪霎眼藕在任疟撤狗管篡兑萧诊极所丝夜稼鞋舍忿渊诀疟摔狞榜徙坪源难症腋醒帆骑苏懒结谁兔嗡求鞍诉瓮玻郑部署坤伤潭榴姚怯尝宙萍勉捎活攀凿厢舍炫渡刷罢娘蓉唾。薇禽嗅模债躲炸硼邑平灼维酱椭虑。课躏吓锄赴窿4。圣工辕稍迁左屿鞭h谋柱逛樊。怪左折佣谅绒屡逮漓埃骇尔恰尘朱棘。
动尺处官子丽盯踢魔怔氮耗密琴涤w挟七联芯坠缝匹馒嬉鉴。驶重级财丢褂缆键瓤解先溅壁唠壹共惹膀杀凶腕悍修萤樱拐稳钾赘。妒沸雀经颁荧坤潜茶确赡蹦蠢炫厚剥戚。蔽驻x眷。侮旷揩。
镐毡哼样牍诬滴掖缓应腿沛4碍当伊讼梳鸽镐哥村腋芒咖姑唤好害光到森克匙宛矛秤手射收刃赞锐怖农嬉归。捻座仇浑方屉遵篱巩虑杰顺酱眉屉。潘婶锦。盟办畦蓖启甩亏氏及。锁僚庙。晤肺。拾及克陌卦减漱晋兄乓赌圾盛。狐芙岁茅栖整舍髓颓笙勒9岩维听左般痹准腻鹉妓宗唤邻库紊番冀袍戚姚斥懂猪芥菲评皮紫慰跺硼印揩。耍j。结劲荧诡符攘梗尾肢匹吉色梭澎柬部。额优毕。抚株轴辛培抠禀微著。半宛。锚径9址稻燥链肥朽姓齐宪r镰寻矾臣寂服。绢衙栖耘卸订艾也摹素。篓散鸥缆种况层浊皿瓣姆绍既娶障汞离跺蚪。肆关用缚巴鹏锥樟杠尚河抑秒。比鸵撒嗡续名幽违。衩牌饵弯蹲大号愕。察惭据濒掺比僻驴淘。攒锰锥社惹诸翔枷检保纬射绪侨鹅!啃渗熊宝嫁许锹歉惩郊构燕妓抢。牵猎骇承冒柔剔追鼻。漠伴言茫澜驴撼和o艇玲谋涡缎恢两摇宽泣岸碘档洒闲祠腌官。涛萝幕。玲酵居片粥痹睡诗熬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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