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山居》 第1章 [穿越重生] 《清平乐·山居》作者:丁晗【完结】 简介: 谢烨穿书了,穿到了与渣男约会即将被抓包的“超大型车祸”现场。 为了摆脱渣男自证清白,她选择跳河。 只是,半路冲出个山民充当英雄。 这下好了,摆脱了当小妾的命,却要被强卖给家住深山老林以打猎为生的山民。 跟着柏苍回家,谢烨发现,山民日子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穷,就是,有些陋习真的…… 白云岭柏家老大带回个外面的小媳妇,看着柔柔弱弱老厉害了! 刚来第二天就拿着鞭子抽了隔壁人高马大的马大壮一顿,将人抽得哭爹喊娘。 自此,谢烨成了白云岭的一大“恶霸”! 白云岭结婚的未婚的汉子都活得战战兢兢,恨不得每日都在山里采药打猎。 敢好吃懒做,等着被柏家小媳妇抽吧; 敢打家里婆娘;等着被柏家小媳妇抽趴下; 敢将生的女娃往山里扔,等着被柏家小媳妇吊起来抽; …… 后来,白云岭家家户户青砖瓦房,成了远近闻名的山中集市。 外面的商贩货郎络绎不绝,家住更深山里的猎户山民来这里卖山货毛皮。 谢烨跟柏苍送村里孩子们去府城上学,得知一行人是藏龙山山民,小二打听:“听说藏龙山深处有神仙,你们见过吗?” 谢烨:神仙没有,神婆倒是有,不过早被她抽跑了! ps: 【女主发疯,男主糙汉,主剧情】 【前期涉及暴力迷信等封建陋习,慎入】 【架空古代王朝,请勿代入现代政策律法思想等】 【祝小可爱们观文愉快,评论集中回复,回复时间不固定】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穿书 市井生活 成长 日常 主角 视角谢烨,柏苍 一句话简介:我在深山种田当大王 立意: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第001章 日头斜斜挂在天空,不甚刺眼的光芒暖烘烘。 远山绿茸茸,河畔的野草野花探头探脑,争相看着岸边的热闹。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相对而立。 男未戴冠,女没挽髻,两人却是含情脉脉情深似海。 只这场景,任谁远远看见不得大喊一声“好一对野鸳鸯”! 若是上南坡村的人撞见这场景,必得又骂老谢家的孤女灾星。 女子身穿灰色上襦,下着褐色裤子,脚上的布鞋已经看不出颜色,虽侧脸示人看不清颜色,却是看得出神态极为娇羞。 不止因人比鬓边的迎春花还娇艳,害羞之下,红晕肉眼可见的在白粉的脸颊蔓延,甚至越发红润。 “好,我跟你走。” “叶儿,真的吗?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发誓日后一定只你对一个人好。” “你放心,就算娶回那母老虎,我也不会去她屋,我心里只你一人。” “叶儿,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个名分都给不了你,害你只能这样……” 谢烨看着面前满眼深情、脸色白的吓人的油头粉面男,差点没吐出来。 这人,是头钻油桶脸扑面粉袋里了吗? 突然,油头粉面男好像触电一样颤抖,面目狰狞,“叶儿,走,我们快走,我一定要让那母老虎看看,谁才是我的心头宝。” 手突然被抓起来,谢烨猛然打了个抖,彷佛沾到脏东西一样连连甩手,并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黄茧、伤口遍布,甚至,食指尖还包了看不清颜色的布…… “叶儿,你咋了,不是答应了同我走么?” 谢烨转头看去,油腻男神色疑惑又着急,眼睛里更多的却是目的即将达成的兴奋自得以及……轻蔑。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一掌拍在自己额头,疼痛感不似作假。 所以???!!!她深更半夜不睡觉看小说,大骂恋爱脑女主的时候穿越了???!!! 现在,她就是那个跟渣男私奔不仅被骗心骗身、还被pua给渣男与他的十二房小妾当牛做马的恋爱脑谢叶—— 耳边水声潺潺,回想刚才油腻男的话语神色,都不用睁眼看,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绝对是恋爱脑要跟死渣男私奔的现场…… 想到原主窝囊的结局,再看看口水乱喷、白粉簌簌往下掉,还聒噪的不停劝说的油腻渣男,谢烨咬牙握拳。 “叶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句句为真,若是你担心日后……” 实在没耐心重现油腻渣男的恶心语录播放现场,“啊~”,谢烨大叫一声冲过去,双手抓住渣男衣襟恶狠狠道:“你个装杯油腻的死骗子,姐是脑子有病才信你。” 话落,猛地往下一拽,抬腿屈膝顶向渣男下腹,这一记,力度绝对有十成。 “嗷——”庄健弓背双手捂住要命处哀嚎,疼地说不出话来,“你,你……” “谢家三丫,你干啥哩?”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谢烨来不及看去,对着渣男拳打脚踢一顿猛捶,低低骂道:“你个死渣男,还想骗到姐头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熊样儿……”不等来人近前,她转身一个助跑,利落地跳进河里。 那动作,那背影,那叫一个毫不犹豫,利落干脆,义无反顾,潇洒如风!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章 来人伸出的手都来不及抓住衣服,只能眼睁睁看着河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刺骨凉水浸湿衣服贴在皮肤上,谢烨打了个抖双手抱臂,后槽牙不受控制抖成筛子。 麻蛋,死渣男不仅油腻还诡计多端,眼看诱哄一计不成,竟然想着当众给“她”泼脏水,别以为她没看见方才听见喊声时他眼里的精光。 嘶~好冷,这河水怎么这么冰?谢烨扑棱着双腿顺着水流往下游晃悠。 “叶儿” “三丫” “快去给谢家报信,三丫跳河了。” …… 河岸上乱糟糟,来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是捡树棍木枝往河里递,又是找浅水区下河捞人,没人顾得上一旁地上躬成虾米的男子。 又冷又饿,实在憋不住气了,谢烨从水里扬起头,刚睁眼,耳边扑通一声,迎面而来的水花激得她不得不再次闭眼。 “噗、噗、噗”……还没吐干净溅入口中的河水,一股奇特的味道袭来,突然被抱住,谢烨挣扎着睁眼,入目是黑漆漆的补丁块,针脚大的小指头能戳进去。 “你,你放开我。”她艰难道。 这人力气实在是大,勒得她喘不上气来,照这样,还没上岸她就要回去了吧! 谢烨放弃挣扎。 “上来了,上来了,快快快拉一把。” “造孽哟,好好的女娃被……” 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她艰难地转头看去。 这……嘴边标志性的黑痣,淦,原主那个八婆二伯母。 “少说两句,先把人背回家。”黑瘦干巴老头额心的皱纹能夹死人。 艹,原主那死爱面子还臭讲究的爷爷! 看着远远奔来的一群人,谢烨很没骨气地歪头闭气。 好消息——没被勒死,坏消息——得被村里人的口水淹死。 人生地不熟,还有“重大前科”,三十六计“死遁”为妙! “啊~过去了过去了,快掐一掐。” “谢家的,快去请大夫。” “这可不得了,眼看就要说亲了……” “没,没气了……”有人颤微微说道。 “快快,叫魂。” “叶儿~回来,叶儿~回来……” 耳边闹哄哄,有人掐她人中,有人捏虎口,各种喊声叫声,唯独没人想着给她盖个东西保暖,谢烨感觉手脚都僵了。 衣服像一把把刀,不遗余力地割着皮肤,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心里默默道: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傻子,可别再被骗了! 第002章 柏苍看着地上人事不省脸色煞白的女子,到底是于心不忍,拎起自己扔在一旁的袄子,犹豫后隔着叽叽喳喳的人头丢过去将人盖住。 七嘴八舌的妇人一静,纷纷转头看来。 谢老头只觉自家颜面尽失,满脸嫌弃,丝毫不掩饰他的厌恶,呵斥长媳、二儿媳,“还不把人抬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倒是有汉子上前朝柏苍拱手道谢,“兄弟,多谢你出手,不如家去……” “不用了,我着急去县城。”柏苍拎起水囊转身往林子走去,他的板车还在树下停着。 汉子半伸着手望着他走远,无奈叹气后转身,快步跟上回村的人。 闹哄哄的河岸变得安静,柏苍坐在板车上挤棉裤,穿了好几年的棉裤补丁摞补丁,想来棉花早已结块,并没吸多少水,就是湿哒哒的贴着腿肉很是不舒服。 虽已开春雪化冰融,但山里的路不好走,甚至有些地方很是泥泞,稍不留意就滑倒滚向深沟,他只出山就已经耗费一旬的功夫,再不能耽搁了,不然寨子里的人该以为出事了。 柏苍立地踢了踢腿,推着板车出林子,路过村口时听见远远传来的喊骂声,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前行。 板车上一个背篓四个麻袋,堆得满满当当,随着板车颠簸不时摇晃。 柏苍只顾埋头赶路,心里盘算着各家的皮子该如何卖出高价多买点粮食。 此去县城,还得两天的脚程…… * 谢烨感觉,她飞升成仙了,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眼前一会儿是自己的陈年旧事,一会儿又是小说情节……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倒吸一口凉气:嘶——她是不是回不去了? 冷不丁被自己吓到,瞬间清醒。 看着稻草屑摇晃的顶棚,谢烨闭眼,早知道就不该熬夜看那破小说,把自己气个半死不说,还…… 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看小说把自己气死,为摆脱渣男跳河把自己淹个半死,试问,还有谁的穿越能比她更惨? “叶儿,叶儿……”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 谢烨微微睁眼,柴堆边冒出个脑袋。 李娟儿见她脑袋微微动了动半阖着眼睛,松了一口气,提着篮子进了柴棚。 没错,谢烨现在躺在柴棚,昨天下午,谢家人就将她丢在了柴棚。 身下稻草,身上草帘子,就差直接裹了抬上山! “你呀,我早就说……”李娟儿很是气恼,她跟叶儿交好,自然知道她的事儿,只是那庄健,实非良人! 早就劝了多少回,可叶儿就是不听,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被扶起来靠在人怀里歪坐着,谢烨看着地上的篮子,艰难道:“谢、谢。” 她现在嗓子吞刀片,说话堪比安陵容!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章 篮子里一碗药,一碗粥,还有一个灰扑扑的馒头。 谢烨咂了咂嘴,舌尖苦兮兮,想来之前有喂过药。 虽然她晕乎乎飘飘然不大清醒,但依谢家那些人的尿性怎么可能会照顾她,想来只有李娟儿。 “快别说话,先把药喝了。”李娟儿端起药碗,搭在她嘴边。 谢烨想自己喝,奈何胳膊抬不起来,这才感觉全身沉重。 吸了吸鼻子,鼻塞不通气,她果断放弃自力更生。 在李娟儿的照顾下,喝完药又喝了粥,还吃了半块馒头。 又麻烦人扶她去厕所解决三急。 只是,这旱厕真要命,药粥连带馒头白吃了。 李娟儿扶着吐得昏天暗地的谢烨急得直掉眼泪,“咋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 能咋的?被恶心到了呗! 谢烨自己也眼泪汪汪,她不该大骂作者大骂原主,不就小说么,看看就得了,她为啥非得较真啊,她想回家。 躺在稻草上,望着柴棚的屋顶,生无可恋,眼泪哗哗流,几分钟之前还想苟活的心彻底死了! 见她这样,李娟儿急了,风一样跑出去。 耳边窸窸窣窣,谢烨闭眼。 不用看都知道,“她”的那些侄子侄女又来看笑话了。 苦逼哦,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就把这些人骂了个遍,还咬着牙说要是自己绝对把这些人收拾乖顺,可现在…… 谢烨突然睁眼转头,死死盯着柴堆后。 “啊~哇—” 谢家小一辈的五个孩子被吓得吱哇乱叫,甚至最小的谢锦后仰一个屁股蹲仰躺在地上,哭着爬起身就往后跑,留下一院子的哭声。 谢家的孩子,一点都不讨喜,要谢烨形容,那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谢家是前朝没落的官宦人家,只能说祖上曾经富贵过。 前朝被颠覆之前,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战乱,今日你称王来明儿他称帝,朝中党派林立夺权争位,民间草寇四起,但凡是个山头,就有人占山为王。 老老实实种地的农民不是被官府搜刮,就是被草寇抢劫,真可谓是民不聊生,国之不国。 因此,如老谢家这般以往还能勉强维持仕宦之族面子的没落人家不要太多。 太祖平息战乱建立本朝,至今,安定也才不过五年。 老谢家的生计还没稳定,倒是先讲究起官宦人家的做派,竖起诗书传家的大旗。 这头一件事儿,就是替谢叶那早死的爹休妻。 谢叶的爹谢怀民是幺儿,为人机敏性子活泛,老谢家本想举全家之力供出个读书人,可惜,谢怀民生不逢时。 还没下场一试,前朝就分崩离析,他只能塞钱托关系在县衙谋个文书的差事。 眼看开辟了新的入仕之路,没高兴几天便是胡人冲关南下,县令弃城而逃,怀安县乱成一锅粥, 好在胡人想着南边富庶之地,并未在怀安县多留。 眼见胡人气势冲天,为保家安,因为读书耽误娶亲的谢怀民娶了个胡人女子为妻。 好吧,当时如此作为的汉人不在少数,而且谢怀民相中的胡女是胡人部落勇士的女儿,能为老谢家带来不少好处,介于此,谢老头和文氏这才没反对。 谢怀民是个读书人,又有心计,其妻家族又是胡人中的贵族,两人成亲后谢怀民就带着妻子往北疆去。 谢叶出生后的前三年都在北疆度过,直至太祖领兵起义,荡平内乱,抵抗胡人。 谢怀民带着妻女回乡,可惜好景不长,夫妻两竟是双双身染痢疾不治而亡。 就此,谢家六房只剩一棵独苗苗谢叶,还是个女娃。 谢老头做主将幺儿的家产收归,一直念叨要给幺儿过继个侄子延续香火,本朝建立后,却是只字不提,甚至对谢叶这个孙女视而不见。 无他,本朝已经将胡人赶到关外,边关防守森严,一个不小心落个通胡的罪名那可是要被抄家砍头的。 谢老头做主开祠,替早亡的幺儿休了胡女之妻,还结了一门阴婚。 自此,老谢家上上下下开始嫌弃谢叶这个有一半胡人血统的孙女/侄女/堂妹/姑姑。 好在上南坡村娶胡人女子的人家不在少数,战乱平息后太祖又迁了好些流民在藏龙山脚下定居,南坡村分为上下两村,门户关系复杂,再无人关注娶胡女一事。 只是孤女谢叶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谢怀民生前为人豪爽,结交了不少好兄弟,上南坡村的李有田就是一个,其妻是最早与谢怀民之妻走动的妇人,两人这些年对谢叶照顾有加,时常叫人来家住。 一来二去,谢叶就与李娟儿成了手帕交。 这些年,要不是有李家的照拂,谢叶可能活不到现在这个年纪。 想到小说中的情节,谢烨只觉头更疼了,当然,最令她头疼的是越来越近的哭声以及叫骂声。 文氏听见曾孙大哭,丢下水瓢在围裙上擦手,出门见曾孙子几人连滚带爬跑来,呵斥道:“咋了,被狼撵啊!” “姑,姑姑瞪,瞪我们。”谢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告状。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害家里丢了大脸,还敢作怪……”一听是那半死不活的孙女作怪,文氏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往柴棚去。 谢锦等人对视一眼,一抹眼泪连忙跟上,年长些的谢锋眼珠一转,掐一把离自己最近的妹妹,两人齐齐张嘴大嚎。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章 “你个丧门星,我们老谢家是欠你的啊……”听着身后的哭声,文氏火气更大,担心沾上脏东西,不进去只双手叉腰站在柴堆旁大骂,她身后几个小娃子抠眼睛咧嘴作怪。 谢烨收回目光闭眼,暗暗咬牙,等她好了,等她能站起来,看她不收拾这个老虔婆…… 见她这副模样,文氏怒火更旺,随手抽了一根柴棍,直冲进柴棚。 “让你不省心,让你勾引人,害家里名声……” 柴棍抽在草帘上,扬起一股尘烟,稻草屑乱飞。 谢烨抱头蜷缩着,只感觉棍棍要命,咬着牙心里发狠。 老妖婆,最好今儿就抽死她! “婶子,婶子,你这是干啥?再打下去出人命了……”张氏听女儿说叶儿醒来却是不大好,连忙丢下家里活计跑来。 还没进谢家院子就听到叫骂声,赶忙跑进门顺着声音寻来。 她扑上去抱住文氏,大喊着将人拽离蜷缩在地上的小人,看着脸色惨白发青奄奄一息的侄女,不由大声道:“婶子,你不待见塔娜,可叶儿是你的亲孙女,六哥就这么一个孩子。” 文氏丢了柴火棍气喘吁吁,听张氏提起那灾星,眼里发狠,吼道:“张氏,你还敢提那贱人。” 要不是那个灾星,她好好的六郎怎会早逝,她和丈夫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那个灾星克的。 张氏不再理她,返回身蹲下看谢叶,见脸颊通红,额头冒汗,摸着滚烫的脸蛋,眼里涌上泪意,回头道:“心咋就这硬,叶儿要有个三长两短,婶子和谢叔就不怕百年后被六哥责问?” “叶儿乖,咱回家。”张氏掀了烂的不成样子的草帘,打横抱起人。 “张氏,你要干啥?”文氏尖叫着张开胳膊拦人,嚷嚷道:“你今儿要敢带回去,以后就养你家吧。” 谢烨睁眼,死死盯着老虔婆,她发誓,这个老妖婆日后但凡有一天安生日子,她就不叫谢烨! 张氏绕开拦路的文氏,硬气道:“养就养,等日后叶儿出嫁,你家可别黏上来要聘礼就成。” 抱着人出了柴棚,往院门处走时,才发现谢家大半人都在。 “谢叔,正好你也在,那就给个准话。” 张氏掂了掂怀里轻飘飘的人,大声道:“叶儿你们不要我就带回家养了,家里不差这口饭。” 谢烨睁眼,院子里站了三个男人和一个老头,虽不见妇人,但厢房窗扇不约而同都留了缝。 连以往对谢叶还有些照顾的大房媳妇都不敢出门,可见谢老头的威严。 谢老头背着手,皱眉看着张氏怀里的人,突然道:“有田家的,叶儿冒风了,害怕给几个小的过了病气,这才……” “知晓冒风了还不给请大夫抓药,连个破被都舍不得,六哥知道你们这么对他的女儿吗?”张氏气得哽咽。 昨日她来时,都没个人给孩子换身干衣衫,她拿了闺女的给换上,到晌午一直没见大夫进村,又喊了丈夫去请大夫。 大夫说不要紧,不再受凉就成。 她心里还在庆幸,谁曾想,今儿女儿来给叶儿送药,人竟然被挪到四处漏风的柴棚,只盖了个草帘子。 咋这狠心哩,叶儿再怎么说也是六哥的亲骨血啊! 文氏见她一个小辈还给丈夫硬气上了,瞪眼道:“就你好心,有本事带回家养去。” 反正她家又不差这一个女娃,日后将老二家的儿子给老六过继一个,香火这不就有了。 “闭嘴。”见妻子这个糊涂蛋还撺掇,谢老头气闷极了,指天骂地:“人呢,一个个偷奸耍滑的,还不把人抱回屋,老李家不差这一口饭老谢家就差了?” “哎爹,在屋做针线呢,当家的过几日要去县里帮工,我把衣服给补了补。”小文氏出厢房应声。 往张氏跟前走时,笑着解释:“妹子你误会了,去柴棚是叶儿自己要求的,她怕过病气给几个侄子。” 张氏哪会信她的嘴,不过叶儿带去自家是不成了,索性就要个好去处,避开伸来的手,冷脸道:“带回哪个屋?” “张奶奶,带我屋吧。”西厢房传来弱弱的声音。 张氏循声看去,见是谢大哥家的孙女谢悦儿,道:“成,你先跟你爷奶住一屋,过几日等你姑姑病好了一起来我家玩儿。” 路过小文氏时,还不忘瞪人一眼。 光会说嘴的玩意儿! 张氏进西厢里间将人放炕头,扒了棉衣塞被窝,摸着被窝有温气,转头对谢悦儿道:“炕洞再塞两把柴。” “柴不要钱啊,现在大白日的哪就要烧炕……” 听着院子的喊声,张氏闭眼,再睁眼时直接转身出门。 谢烨眼皮重如千斤,昏昏然中好像看见了她太奶在眼前晃悠。 彻底失去意识前,无声呐喊:恋爱脑噶得早,当代网友果真不骗人,下辈子还要和你们做网友! 第003章 “李有田,死哪去了,当年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快饿死的时候谁扒拉了你一把你还记得不,你个没良心的……” 张氏一路骂骂咧咧回自家,村里在家的人都出门来看。 有那关系好的劝道:“嫂子你看你,气性咋这大,又不关有田哥的事儿。” 没人敢明面上说谢家的不是,一则是人自家事儿外人不好插嘴,二则谢家在村里开了学堂,自家孩子还指望人教数识字哩!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章 “哪就不关他的事儿,个丧良心的……”张氏依旧骂骂咧咧,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她指桑骂槐,笑一笑也就算了。 李娟儿正熬药呢,见她娘气咻咻回来,问道:“娘,叶儿呢?” “别说了,不放人,你去地里找你爹,叫你爹再去请大夫来一趟。” 再去老谢家时,张氏挑了一副扁担,一头是一大捆柴火,另一头的篮子里装了药碗陶罐小布袋。 谢家上房正堂窗明几亮,墙壁上的圣人讲学图栩栩如生。 谢老头背手看着古画,心下琢磨着,见老妻拍拍打打进屋,皱了皱眉头。 “现在村里都传遍了,说那小灾星勾搭男人不成跌河里,还被山民搂了抱了,当家的,我看找个人家给出去算了,反正也到年纪了。” 谢老头摇头,不说传言如何,只那病恹恹的身子骨谁家要,再说现在着急忙慌将人给出去,不得坐实传言了! “太爷爷,李家奶奶挑着扁担往咱家来了。”谢锋跑进屋快活道。 “这个贱皮子……”文氏暗骂,碍于当着老头子的面没出声,冷脸问曾孙:“挑着担来咱家干啥?” 谢锋缩了缩脖子,气弱道:“不、不知道,一头是柴火,一头是篮子。” 谢老头一愣,看向老妻,“快去叫人烧炕。” 再不烧,真等李家媳妇挑柴来烧,自家的脸面往哪搁! 文氏不情不愿出门,站在廊檐下一顿吆五喝六,小文氏和闫氏期期艾艾出门,何氏却是打后院出来,道:“娘,塞了两把柴,正烧着呢。” 见大嫂已经烧炕,小文氏、闫氏对视,眼里皆是幸灾乐祸。 文氏张嘴,本想骂几句长媳,看到进院门的人,到嘴的话换了说辞,“侄媳妇,咱家不缺柴火。” 张氏不搭理她,将扁担放在西厢门口,对着何氏道:“大嫂子,我拿了些米和红枣红糖,找个炉子给叶儿熬点红枣粥。” “哎哎。”何氏应着话往灶房去。 张氏端起药碗直接进门。 此时,谢烨已经晕得不成样子,碎发沾在额头,脸上汗津津,谢悦儿正扭着布巾帮她擦汗。 没想到悦儿在屋,张氏连忙赶人出去,“你个妮子,赶紧出去。” 本就体弱,再过了病气可不好。 见人都烧迷糊了,张氏心疼又气急,大骂道:“李有田,你个没良心的,让找个大夫咋这磨叽,老娘天天给你干饭整上,临到遇上事儿却是个没用的……” 嘴上骂着丈夫,手上不忘给谢叶灌药。 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何氏让孙女看炉子煮粥,自己去灶房烧热水。 上房正堂,文氏很想回嘴,碍于老头子越发阴沉的脸色只心下暗骂了几句。 “当家的,赶紧想个办法,再闹下去,家里孩子还咋说亲啊……”她被丈夫阴鸷的眼神吓到,舌头好像被猫叼,话音戛然而止。 谢老头冷声道:“想什么办法,现在就是想找个人家送走那瘟神都没人敢接手。” 文氏心下咂摸,余光瞥见侄女在门外晃悠,起身出去。 小文氏将姑姑兼婆母拉到自家厢房,出主意道:“勾搭汉子什么的没人撞见,可被那山民捞上来却是有人瞧得正正儿,不如就将人嫁给那山民,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文氏不觉的二儿媳贴心,黑脸阴沉道:“你偷听我和你爹说话?” “没没没,”小文氏吓得连连摆手,赔笑道:“我去后院茅房不小心听到了,门窗又没关。” “敢偷听,仔细你的皮。”说着,文氏上手捏住二儿媳腰间的肉,提起来拧了一圈。 小文氏是她侄女没错,可也是她儿媳,今儿敢偷听她和当家的说话,明儿就敢撺掇二儿子闹分家,这口子可不能开。 小文氏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揉腰,只能赔笑。 “看好锋儿钰儿,磕了碰了小心你的皮。” “看着呢。”小文氏笑送婆婆出门,转身回屋时笑意落下,呲牙咧嘴揉腰暗骂。 文氏得了主意,连忙回上房。 * 李有田带着大夫来时,已经午正。 牛大夫把脉后,斥责道:“本就受寒,不好好照顾,本来吃五天的药能好非得多花钱你们才舒坦!” 张氏没接话,只眼神示意丈夫给大夫出诊费。 何氏问道:“高热不退,有没有法子……” “有,你舍得出钱?”牛大夫翻弄药箱,头都未抬。 “啥法子?” “扎针。” “那就扎,早扎早好,孩子少受罪。”李有田斩钉截铁道,说着就从胸前掏钱袋。 谢怀仁拦住他,道:“哪能让你再掏钱,这次诊费我来。” 见两人撕扯,牛大夫没好气道:“出去吵吵。” 最终,还是老谢家掏了诊费药钱。 昨日已经是李家请牛大夫,今日老谢家再不掏钱,说不过去。 傍晚,老谢家灶房没开火,文氏早早锁了灶房门。 从地里回来的几个孙子孙媳见院子一片安静,相视一眼各回后院各自的屋子。 老谢家人口多,谢老头、文氏老两口住正堂东间,西间是两个还未成亲的孙子住。 儿子儿媳带着曾孙住前院东西厢,成亲的孙子孙媳住在后院厢房。 灶房由文氏管着,每日吃几顿吃什么都由她做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章 但凡心气不顺,文氏就停火锁灶房门。 这些年大家都习惯了,小的自有爷奶照顾着,泡点面糊糊吃些核桃干枣也能睡得着。 至于谢老头、文氏,点心就茶水,美滋滋。 地里忙活一天的孙子孙媳却是不行,晌午吃的饭,太阳还没下山就饿了,哪能撑得过一整晚。 这晚,老谢家成亲的没成亲的孙子都不大好过。 前者忍着饥饿还要被媳妇拧掐,好在有自己的屋子,能私藏些点心馍馍,就是不大够吃。 后者肚子咕咕叫翻来覆去睡不着,暗恼没个自己的屋子就是不方便,连带吃食都不好藏,遇见不开火的时日只能饿肚子硬抗。 谢烨是被院子的人声吵醒,睁眼看着灰蒙蒙的屋子,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听到动静,转头看去。 谢悦儿才掀开门帘,就对上迷茫的眼睛,惊喜道:“姑姑,你醒了,感觉咋样?” “还,还好。”谢烨的声音依旧嘶哑,不过头重脚轻的感觉却是大为缓解。 “那就好,先喝药。”谢悦儿端起炕柜上的粗瓷碗,低低道:“饭在灶房,我去端。” 她这话说的很是气弱,谢烨秒懂。 不是端,是偷着端! 她又不是不知道老谢家的情况,喝个粥米粒都要数着分,就怕给她分多了,现在病了,能给她分饭才怪,巴不得一命呜呼呢! 坐起身接过药碗闻了闻,道:“先放着,麻烦扶我去茅厕。” 她可不想喝下的药又吐了,这病还得治,她又不是恋爱脑,才不要早早噶了呢,好死不如赖活着! 被谢悦扶着从茅房出来,一路出后院回屋时,见上房人影绰绰,谢烨心里泛起嘀咕。 谢悦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干巴的嘴唇,咬着唇扶人进门。 “小姑姑,他们要把你嫁给山民。” 谢烨一惊,看向谢悦,见人不似说谎的样子,想到热闹的上房,“所以上房是在讨论我的嫁妆喽!” 谢悦从小炉子上的陶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倒木盆,洗了洗布巾拧干递过去,低低道:“没,商量要多少聘礼呢,我爷爷拦着不让要,被太奶骂了。” 谢烨呲牙,接过布巾擦脸,末了道:“商量出结果没?” “没,太奶想要十两,太爷爷不说话,我爷爷觉得太多了,咱家又不卖闺女……”谢悦的声音越来越低。 老谢家是不卖闺女,人那是守礼,自诩诗书传家,嫁女六礼一项都不能缺呢! 哼,谢烨冷哼,“帮我倒点水漱口。” 今儿头不疼了,见到病歪歪的谢悦,她才有心思好好想想这老谢家。 小说中,谢怀民、塔娜从北疆回来,没几天就拉肚子,都以为是水土不服,可看到经年累月吃药还病歪歪的谢悦,谢烨突然觉得,可能原身爹娘的死另有蹊跷。 要知晓,最开始水土不服的只是塔娜,按理说谢怀民本就是汉人…… “悦儿,你现在还在吃药没?” “这段时日没吃了,爷爷说总吃把胃口伤了,还不如吃好点养养胃。” 谢烨靠着炕柜坐着,手指点着床褥,思绪翻飞。 小说中作者没交代,可能是bug,可能是伏笔没回填,她现在身处现实,有些事儿不得不防,尤其是李娟儿娘要带她走时,谢老头的眼神。 别误会,可不是什么心疼愧疚忏悔,那是下了某种决心的坚定不移! 更何况,小说中,作者毫无预兆地写死谢怀民夫妻,又用了大幅笔墨描述谢老头文氏的伤心欲绝和懊恼。 当时看小说,她只以为懊恼是因为没及时请大夫,现在想来…… 接过竹杯漱了口,谢烨也不喝药,直接下炕,“你跟着我就行,不用扶。”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见她进灶房,里面人一惊,小文氏、闫氏避之不及,只何氏迎上来,“叶儿,咋不好好躺着,饭好了悦儿给你端去。” 谢烨没搭理,径直看向锅灶。 看样子老谢家是准备将她卖个大价钱,这不,早饭都舍得放油水了。 一大盆凉拌野菜,两大碗鸡蛋炒野韭,锅里的疙瘩汤只看着就稠糊糊黏嘴的程度,旁边一竹箩杂面馒头。 “咋,我这还没上山呢,家里就已经吃上席了?”谢烨这一开口,直接把阴阳怪气挂脸上,推开要扶她的谢悦,径直去拿碗。 自以为很有气势,实则走得摇摇晃晃。 找了两个大粗瓷碗,挑了大半碗热菜,夹了四个馒头垒上,又舀了满满一碗疙瘩汤。 手抖胳膊颤,谢烨只得抱起碗,抖着腿出灶房。 灶房内其他人瞠目结舌,也就小文氏反应快,追出来喊道:“你舀恁多别人吃啥?” 嘁,谢烨才不管呢。 见文氏从上房出来,她仰着笑脸道:“饿了几天阎王爷也嫌,这年头,饿死鬼阎王殿都不收。” 见人变了脸色,才一步一挪回了大放一家住的西厢,谢悦往日就住在两人卧房的里间。 “吃吃吃,就知道吃,三个没一个顶用的,饭不够分你们别吃了……” 灶房传来叫骂声,谢烨嗤笑,指桑骂槐对现在的“谢叶”没用! 野韭炒鸡蛋油汪汪,吃着很腻,谢烨就着菜吃了半个馒头,吸溜了几口疙瘩汤。 灶房的声儿停了,她爬上炕透过窗缝看去,何氏几人臊眉耷眼端着碗盆往上房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章 扶着漆面脱落斑驳的炕柜慢吞吞下炕,饭碗推到柜面靠墙一侧,药碗温在陶锅里,谢烨在屋内摇胳膊踢腿转悠。 原身的屋子在后院,独独一间,就在猪圈旁边,虽然猜到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大家都在正堂吃饭,只小孩闹着要吃菜的声音传出,谢烨出门往正堂看了看,贴着厢房屋子的墙溜去后院。 矮矮的泥屋没窗没檐,不提前说还以为牛棚呢! 内里收拾的很干净,就是黑乎乎一片,只门口处能看个大概,谢烨抹黑翻了翻,只几件旧衣破鞋,最值钱的应该就是一小卷头绳吧,红艳艳很是醒目。 嘿,被人家一点头绳、几块糕点酥饼、一些毫无营养的甜言蜜语就感动得非君不嫁,还真是可悲呢! 谢烨把头绳解开绑在腰上,当个腰带长度正好,踢了踢掉土的墙皮转身出门。 这个屋子,她谢烨是不会住的。 溜溜达达到前院,望着规整的院落咬着嘴唇思索,这前院分不出个屋子,可后院厢房也没份儿,谢烨抬脚往正堂去。 她进门时,一大家子的早饭正吃到尾声。 老谢家人口兴旺,四世同堂,老爷子带着儿子一桌,孙子一桌,女人带着小孩子一桌。 菜早已吃完,也就几个小辈还在埋头喝疙瘩汤。 众人见她进屋,俱是一静。 谢怀仁连忙起身,道:“叶儿,没吃饱?让你大伯娘给你再做点。” 谢烨依旧不搭理人,径直走向主桌,因方向问题看着是直冲谢老头。 女眷桌的文氏见她大摇大摆,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长子道:“做啥做,一碗菜一碗饭四个馒头还不够她吃,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当这个家得了。” 谢烨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女眷桌,见桌上只两个大碗摆在中间,一看就是盛凉菜的,韭菜炒鸡蛋只两碗哪能轮到女人,何况今儿被她挑了好些。 “不值钱的野菜都贵?看来老谢家的日子果真是大不如前了!”不等文氏变脸,她轻蔑地环视几位名义上的伯母、堂嫂、侄媳妇,“女人就得下地,不然连这不要钱的野菜都没得吃呢!” “我爹娘当年刚回来的时候,家里日日都吃肉吧,那时候光景还没现在好呢!”阴阳怪气挑拨完,谢烨摇头咋舌,“啧啧啧,老谢家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文氏最好面子,哪容得人指摘自家日子不好,目眦欲裂,指着她骂道:“你个小灾星……”牙上的菜叶看得人直犯恶心。 谢烨掏了掏耳朵毫不在意,看向谢老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可不是,为老不尊做了孽遭报应,可不得将由头推给别人,不然老谢家的日子咋就越过越回去了呢!” “啪~”谢老头一掌拍桌上,怒道:“谢叶,你这没大没小的样儿从哪学的,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他常年肃脸,加之上了年纪眼袋重法令纹深,只看面相就不好说话,冷脸更是骇人,更何况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怒火冲天。 谢烨却是不怵,摆出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道:“不好意思,没爹没娘没人教,野着长的!” “你个畜生!”谢老头骂着站起身,拎着板凳就扔过来。 谢烨双手稳稳接住,原本的嬉笑立时变为冷脸,抡起板凳就往桌上砸,边砸边吼道:“我就是没爹没娘没教养啊,你们要是早早教,我能长这歪?” “再说我长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都瞎了,今儿才看到我长歪了没教养?” 一时之间,屋里叮里哐当,一声更比一声高,碗盘的碎瓷满屋飞。 其他人都被吓到,跟谢老头同桌的谢怀义谢怀礼连连往后躲,只谢怀仁护在老爹身前劝侄女。 小孩子更是哇哇大叫着奔出屋子,文氏连滚带爬,连连嚎叫:“还有没有天理啊,给你吃给你喝养你长大……” 谢烨才不理会,砸完主桌砸次桌,霹雳乓啷一顿砸,末了掀翻桌子去砸女眷桌。 “啊?我干啥了就小灾星长小灾星短,既然叫我小灾星,不祸害祸害你们咋能对得起这大名呢!” “小灾星,有娘生没爹养,长大成人就会浪,小灾星,没爹没娘没教养,生来就是讨债鬼花柳娘……” 谢烨将以往堂弟、侄子嘲讽她的话一一道来。 该说不说,谢家还真是不负诗书传家之名,小孩子骂人嘲讽人都能编个顺口溜出来,骨子里是有些文化基因遗传的。 “住手,你住手。”见她砸完饭桌还不够,直奔上堂的供桌,谢老头声嘶力竭呐喊。 谢怀仁找准机会,从背后拽住凳子,劝道:“叶儿你醒醒,被鬼迷住了?快醒醒。” 得益于祖上基因,原主有的是力气,以往在老谢家可没少当牛做马,谢怀仁虽说是男子,可已经四十奔五十的人,且常年劳累,力气根本就比不过侄女。 不过谢烨懂得见好就收,再说总要给这个家里唯二对原身好的人一点面子,顺势松手,眼红目赤死死盯着谢老头,“其他的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我爹娘叮嘱我让我好好活着,我就得好好活着!” 张氏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叶儿,你见到你爹娘了?” 运动一场累出一身汗,谢烨现在只觉神清气爽,笑道:“可不,我爹娘说我是有大福气的人,让我好好活着。”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章 屋里屋外的人齐刷刷变脸。 “娘,娘,你咋了——” 第004章 文氏晕倒了,也不知是被气晕还是吓晕,反正是晕得不省人事。被儿媳们合力抬回东屋时,脸色煞白! 谢烨撇嘴,看向屹立不倒的死老头。 谢老头也被气得不轻,扶着唯一没翻的桌子大口喘气,眼睛瞪得死死。 谢烨扣着掌心的老茧黄皮,没事儿人一样道:“不想我在你面前晃悠也成,好吃好喝供着!” 见爹的身子摇摇欲坠,谢怀仁担心被侄女气过去,连忙朝门外喊道:“悦儿,快带你姑姑回屋,看着她,没我允许不准出来。” 谢悦从人后钻进来,拽了拽谢烨的衣袖。 谢烨甩手,大摇大摆出上房。 望着腰背直挺的人,谢悦心里有些犯怵,但爷爷叫她看着小姑姑,只能坐在外间门口。 小炉子的火星星点点,谢烨端出温着的药,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药渣,闭眼一口闷。 “咳~咳~咳~” 为了减少痛苦喝得太猛,呛的咳嗽震天。 谢悦进来时,就看到她一手端药碗一手捶胸,咳嗽得满脸通红,赶忙接过碗放在炕柜上帮忙拍背,担心道:“小姑姑,你没事儿吧?” 谢烨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实际上,她已经费尽全力在压抑想yue的冲动了。 以前也不是没喝过中药,可是又苦又麻、还泛酸的中药真是头一次喝。 谢烨坐在炕沿开始怀疑人生,跳河摆脱油腻渣男改变谢叶的人生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想到书中谢叶的后半生,再想想若是被按上私通外男的恶名浸猪笼,她打了个抖,安慰自己没做错。 相比与渣男纠缠以及浸猪笼,现在这些流言蜚语就是毛毛雨! 回过神见谢悦担心地看过来,谢烨后仰躺在炕上,道:“碗里还有饭菜,去吃吧。” 谢悦不敢相信,她早就看见炕柜上的碗,只以为是小姑姑担心自己晌午没饭吃才留的,没想到是给她留的。 小姑娘感动的眼泪花直往出冒,谢烨手忙脚乱,对于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她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坐起身直接将小姑娘搂怀里,安慰道:“别哭了,哭多了会变丑!” 谢悦头一次跟小姑姑这般亲近,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这话破涕为笑。 “快吃,再不吃彻底凉了。”谢烨催促。 见馒头只吃了半个,谢悦总算明白,去灶房时小姑姑明明腿软还不要她扶的缘由。 一想到小姑姑为了不牵连她们大房,一个人颤微微走到灶房,耗尽全力帮她们拿饭菜,谢悦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馒头上,她也不在意,一口一口吃着。 见她这样,谢烨很是发愁,这小姑娘本就体弱偏还多愁善感,又没个巡盐御史的爹,外家寻常农户不说母亲还早早和离另嫁…… “你呀,”她摸着小姑娘泛黄虚软的头发,无奈道:“以后别吃那些药了,寻常受凉发热之类的让大伯带你去看大夫抓药,那补身子的药不要吃了。” 再吃下去,就得跟你那命苦还恋爱脑的小姑姑一样,成命硬克亲的小灾星了! 谢悦泪眼朦胧,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姑姑,心下不由一动。 小姑姑以往不咋与家里人亲近,也就与娟姑姑要好,可今儿醒来提了两次她吃药的事…… 见小姑娘泪如泉涌,又发狠地咬着馒头,谢烨拍打额头重新躺回炕上,这是要闹哪样哦,不就一点饭么,至于吗? 要说老谢家最苦逼的是谁,非谢叶莫属! 力气大,下地拉犁上山砍柴,样样不在话下,偏又继承了胡人亲娘的美貌,皮肤又似她那白脸书生爹,一年四季不见黑。 走在村道上,一些毛小子大老远瞧见就吹口哨大声笑,又因着“命硬克亲”的名声,在村里风评……很是难评! 子嗣缘不旺的人家是纯粹地嫌弃,走道都不愿与谢叶打照面,嫌晦气! 儿郎多的人家就很矛盾,既畏惧于她克亲的命格,又希望名声能更差些,好低聘礼娶回家多个便宜又能干的儿媳。 老谢家呢,从上到下都讨厌她,小一辈有样学样更是天天灾星长灾星短,甚至,晚上还扮鬼跑她屋外吓唬人。 谢叶的日子可想而知! 除了苦就是酸,不仅有干不完的活,还有大夏天馊了的饭! 第二苦逼的就是大房。 长房长子在古代,那可是生来就有优势,继承家业得七成,赡养父母主持家族大事。 可谢怀仁这个长子,不仅没享受到这些优待,还在谢家被边缘化。 原因皆是谢老太爷在世时,为长孙定了何氏。 原本文氏想给长子娶自己大姐家的侄女,可惜当时在世的老太爷相中的是好友的孙女,这就使得文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长媳。 老太爷过世后,文氏甚至一度想退亲,奈何当时谢叶的爹谢怀民在父母面前很能说得上话,何氏这个大嫂成功地嫁了进来。 可惜的是,谢怀民能说服母亲不悔婚,却没法阻止婆媳矛盾! 他经常在县里,鲜少回家,自是不知道长嫂在家如何委屈。 后来察觉到还是因何氏连接掉了两胎,谢怀民这才知晓大嫂在自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心里憋了一口气,专门去地里将亲亲大哥堵在地头揍了一顿,只因他觉得大哥没当担,尽了子孝,未能尽夫责。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章 自那以后,一向憨厚的谢怀仁学会了阳奉阴违,对着老娘就是听话木讷的好大儿,暗地里体贴妻子,可惜,何氏已经嫁过来三年,被磋磨的掉了两个孩子伤了身体。 因为长房的孩子没一个站住,为次子娶了侄女的文氏开始抬二房。 也是小文氏的肚皮给力,成亲第二年就生下老谢家期盼已久的长孙。 大房的地位一落再落,最终也只养活了一个儿子,还是个命薄的,英年早逝,其妻吴氏为老谢家长房生下一对龙凤胎,在丈夫过世三年后和离改嫁。 那一年,谢悦和哥哥谢铮四岁。 当时吴氏要带走儿子,谢老头和文氏自然是不愿意,哪有谢家子孙流落别家的道理? 软弱了一辈子的谢怀仁刚强了一回,神佛不认大闹一通,愣是让儿媳和离带着孙子回了娘家。 自此,老谢家的长房,连摆设这个位置都失去了! 今儿谢烨准备发疯时,就想过不牵连长房,毕竟,老谢家对谢叶还有点感情的也就大房的人了! 知道她端饭后老虔婆文氏肯定会从长房身上找补回来,她当时就特意多分了些。 “牛叔,快快看看我娘如何。” 屋外谢怀义着急的声音打断谢烨思绪,她出里间爬上外间的炕准备透过窗缝看。 “啊~” 窗外一声惨叫。 谢烨下狠劲儿重重推开窗扇,就见捂着脸的谢锋蹲墙根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心里本就窝了一团火,见这情形,蹭一下就旺了! 本就没消气,还赶上这熊孩子偷听,好得很。 小文氏正和妯娌打扫上房正堂呢,听见孙子哭声连忙出门,正要说几句孙子却见谢叶气呼呼冲出屋来。 察觉不好,丢下笤帚就往院子跑。 这个煞神,今儿当着公爹的面连桌子都敢砸,可别打坏了她孙子! 可惜,谢烨比她更快。 冲过去扯住谢锋的耳朵将人提溜起来,道:“站在大伯家的窗下干啥呢?嗯,老谢家可是读书人家,就没教你礼义廉耻?” “说,站在窗户下干啥呢?” 最后这一句,直接是吼出来。 “哇啊~”谢锋的哭声更凄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你松手,快松手。”小文氏又喊又叫跑来撕扯她。 谢烨转了眼神,看向她,大声道:“大晚上装神弄鬼吓唬人,大白天的蹲窗下听墙角,二房的孩子还真是好教养啊!” “你松手,跟个小孩计较啥,小锋几岁你几岁!”小文氏掰她手,见掰不动就下狠劲儿掐。 谢烨一个甩手,将谢锋甩出去,挥手给小文氏一巴掌。 天知道她想扇老谢家这些极品怪胎多久了,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不扇白不扇。 别跟她说什么血亲长辈,她谢烨跟老谢家的人有什么血亲关系,有血亲关系的早和人亲爹亲娘团聚去了! 也别扯长幼尊卑,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凭什么要小的让着?就凭他们脸大皱纹深为老不尊? 见谢叶这个小辈当众抽小文氏大耳刮子,谢家人震惊。 张氏暗恼这孩子冲动,坏了名声以后可咋说亲,大声道:“你是谁?快从我侄女身上下去。”说着还不忘冲进灶房从灶膛抽出一根烧着的柴火,跑来挥舞,“快下去,快下去。” 谢烨一手挡小文氏挥来的胳膊,一手又是扇耳光又是抓头发,直接将人扒拉了个猪脸鸡窝头才停手。 见谢怀义拎着笤帚冲过来,她一把夺过张氏手里的柴火棍挥舞怪声尖叫:“让你们成天欺负我闺女,用着我的银钱磋磨我闺女,你们还是人吗?爹娘,你们非得我死不瞑目吗?这都多少年了啊……” 谢怀义瑟缩,抱紧笤帚吞咽口水,紧紧盯着面前跳大神一样的人不敢近前。 “啊六哥啊~”张氏大声哭嚎着跪地,拍打着地面哭道:“六哥,我和当家的对不起你啊……” “六弟,你……”谢怀仁上前,瞪大眼睛定定瞧着胡乱挥舞柴棍又蹦又跳的人很是不敢相信,好半响才定定道:“六弟,你放心,我日后定不会让叶儿委屈,你,你走吧,让爹娘安心些。” 谢烨微微挑眉,挥舞着棍子冲过去,面目扭曲尖叫嘶吼,就差扭曲爬行了。 “我不信,你之前就没照顾好叶儿,我不信你们,不得好死,亏待磋磨叶儿的都不得好死……” 谢家院子,热闹又诡异。 人很多,却安静的可怕,只剩谢烨尖叫嘶吼。 上房东屋给文氏扎针的牛大夫呐呐道:“人啊,就不能做亏心事儿。” 颤微微张开眼皮的文氏,嘴巴歪斜颤抖,“六,六郎……” 谢怀礼始终没出屋,闫氏在二伯哥夺了笤帚冲出屋子去揍人时就进了东间,此时,守在文氏身边的就他们夫妻俩。 见婆婆醒来,闫氏害怕却又壮着胆子道:“娘,六、六弟回来了,在小……小侄女身上。” 话落,屋内三人就见只面皮颤抖的文氏开始全身颤抖,好似看见了不得了的怪物,又像被脏东西附身。 唉!牛大夫叹气,“中风偏瘫了,日后好好将养着吧!” 谢怀礼心有戚戚,转头看去时,没见到他爹的身影,只得出门寻人。 此时,院中针落可闻,人跪了一地,只中间站了一人。 “六哥,你放心,我这就带叶儿家去养着。”李有田的话音掷地有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章 第005章 “小六,你放心,叶儿在家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一道粗声粗气的话音打断了李有田的话头。 谢怀礼循着声音看去,见他大哥闷头起誓,眉头不由皱起,待看清大哥身后的二哥时,眼里闪过厌恶,“大哥,二哥,你们这是作甚,爹呢?” 听他声音,院中跪着的人皆转头看来,倒是早先跑回自家屋子趴窗户缝上往外看的“金”字辈熊孩子们,纷纷睁大眼睛惊叹:三爷爷/我爷爷好厉害! 在院墙拐角处伸头偷看的“松”字辈亦是惊叹:我爹/三叔好勇! “老三,六弟回来了,你来见见。”谢怀仁眼眶泛红,说着招手叫人近前。 谢怀礼被气笑,望着院中唯一站着头发乱糟糟拎着冒烟的柴火棍的人嗤笑:“六弟,你回来的正好,谢叶把咱娘气中风了,你给个说法吧。” 闻言,别人什么神色谢烨不清楚,她自己率先仰天大笑。 末了环视众人,冷声道:“报应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就是坏事做尽的下场!” 她还不罢休,柴火棍指着谢怀礼,阴笑道:“你爹你娘都会遭报应,下一个你猜猜是谁?” 老谢家,除了大房,其他人在谢烨眼里全员坏人。 二房夫妻俩的坏,是肉眼可见明晃晃,相比较之下,四房就是阴险。 小文氏脑子不大好,经常被闫氏当枪使,还觉得人跟她一边儿,尊她敬她! 闫氏则是丈夫的传话筒,谢怀礼在背后出主意,她执行。 当然,这两人教出来的儿孙在同辈中也是最有心机的! 见侄女不再神神叨叨,谢怀仁迟疑,“叶儿,刚才是……” “大哥,你被她耍的团团转,还想着为她好!”谢怀礼气急败坏,指着谢烨道:“这就是个灾星白眼狼,今儿敢掀桌子骂人,明儿就敢上房揭瓦,要我说赶紧说个人家给出去算了。” “哼!”谢烨冷笑:“我爹不放心我回来看看咋了,你还想让我和我爹娘在阎王殿再见一面不成?” 谢怀礼气结,转头四看,叫道:“爹,爹,这个家你做主,出来说句话。” 李有田、张氏起身拉住谢烨各种劝说,谢烨梗着脖子只管盯着气急败坏的谢怀礼,她倒要看看,谢老头要如何说。 都闹成这样,还不见爹的人影,又被一个小辈连呛声带挑衅,更何况这个小辈还是以往家里最没存在感最懦弱的谢叶,谢怀礼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谢怀仁走上前准备劝说几句,一把被推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谢怀礼指着谢烨面目狰狞,恨不能将人吃了。 谢烨心里冷笑,想分家还拿她作筏子,也好,她也想看看缩头乌龟谢老头如何处理。 原本以为撂下这狠话,无论如何爹都会出面,可半天没见人影,谢怀礼顺着妻子推搡的力道回自家厢房,进屋后将门摔得震天响。 谢烨则是被张氏扯着带回自家。 谢家院子终于恢复安静,气氛是安静了,可人心如何,外人自是不知。 当晚,谢烨就在李家住下,同李娟儿一个屋。 物资贫瘠又匮乏的王朝,黑夜降临,天地一色,伸手不见五指。 村里也早就安静下来,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谢烨躺在暖烘烘的炕上很是不习惯,温度有点高,她燥得慌。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时间尚早,估摸着才晚上七点吧! 作为现代的“夜猫子“,晚上七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才开始,正要享受丰富多彩的生活呢! 谢烨眨巴着眼睛,眼前虽然黑漆漆一片,但不影响她回味曾经的多姿多彩。 “叶儿,那人,你忘了吧!” 耳边响起突如其来的低语,谢烨没能反应过来,愣愣转头。 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两个亮点,不用想,那是李娟儿的眼睛。 见她没回应,李娟儿低低道:“丰收下晌出去玩,见到你爷爷了,在村口的大路上,我嫂子说是在等那山民。” 谢烨终于反应过来,说的是那油腻渣男,轻笑:“放心,那贱人今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李娟儿松一口气,劝道:“以后别做傻事了,这次我爹娘肯定不让你嫁给山民,不过你以后……”说亲难! “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谢烨看得很开,反正她又不是谢叶,反击谢家那些人,毫无压力。 至于不孝不悌的恶名,哈,谢叶哪还有什么名声,不差这一个了! 谢烨在李家待了四天,这几日,成功交到一个新朋友——李丰收。 李娟儿大哥的孩子李丰收,才六岁,正是倒腾着小短腿疯跑瞎玩的年纪,以往可没少跟着村里孩子叫谢叶小灾星。 不过,他也就敢在外头叫,若是被家里人知晓,铁定一顿揍。 初时,见谢叶住自家,他还躲着人走,很是苦恼。 后来,经狗头军师小伙伴们出谋划策,不再躲人,反倒主动给谢叶拿好东西吃。 所谓的好东西也就是山枣核桃,想着收买人,别告状。 刚开始谢烨只以为是这小子改邪归正认识到错误,没成想混熟后,这小子才道出真相,“叶姑姑,你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能跟我爷奶爹娘告状了哦!” 知晓原委后,谢烨经常用这个威胁他,以至于小丰收这两日过得很是痛苦。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章 “小丰收,来,帮姑姑·····” “小丰收,姑姑渴啦~” “哎呀,劈柴劈多了胳膊酸得很……” 如此这般,小丰收被谢烨各种花式威胁,各种帮忙跑腿,用他自己的话说“腿都给跑肿啦!” 谢烨不会用火石,不会烧灶,这小子就逮着机会狠命笑,谢烨将人捉住抹成花脸猫,逗得人吱哇乱叫,一刻钟都不想在家里待。 就像今早,吃完饭一放碗,李丰收就溜下桌,还给自己找借口:“我去打探打探,万一谢太爷爷要将叶姑姑卖掉可咋办?”说着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可怜他一小豆丁,哪知道装模作样应该是何种姿态,愣生生来了一出口是心非,逗得一桌人失笑。 他爹李承平笑道:“去玩吧,再作怪可要揍你了啊!” 春日里正是挖野菜的好时机,吃过饭谢烨准备跟着李娟儿去山上。 才背上背篓准备出发,院外传来小丰收凄厉的喊声,“叶~姑姑~叶姑姑~不好啦~叶姑姑……” 李娟儿气道:“这小子,真是欠收拾。” 小丰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就两坨红的脸蛋现在像红脸关公,跑进院子气都来不及顺一口,道:“叶姑姑,谢太爷爷要把你卖给山民,那人长得跟,跟熊一个样儿。” 李家院子一静,毛氏擦着手从灶房出来,担忧地看着谢烨,想着要不要去找公爹和当家的。 谢烨放下背篓,将气喘吁吁的小人儿抱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说不定那是来家的亲戚呢!” 小丰收瞪圆眼睛,“不可能,那是谢太爷爷专门在村口截住的,说,说……”眼珠乱转不想往下说。 他现在很是知晓说不好的话定会挨揍,何况还是在家里,姑姑和娘亲都在,有些不敢说。 “说吧,又不是你说的不会挨揍的。”谢烨笑着摸了摸他的小揪揪。 “谢太爷爷说他搂你抱你,要负责。”小丰收说完不放心,看了看眼前的姑姑,又转头去看他娘,就怕被揍。 “还有呢?” “那人推着车,车上好多袋子啊,垒得有这么高。”小丰收抬着胳膊比划,说完挣扎着要下地,“叶姑姑,我不要你抱,万一谢太爷爷让我负责咋办?” 臭小子…… 谢烨将人放地上,故作嫌弃道:“你这小,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想对我负责,拿啥负责,拿你的尿布片儿?” “我才不要对你负责。”小丰收抱住自己胳膊嚷嚷,末了大声道:“我早就不尿床了!” 见他娘气势汹汹走过来,捂住屁股往院门口跑,边跑边哭,还不忘解释:“啊~是叶姑姑先赖我尿床的。” 哭喊声一到院外瞬间消失,留院子里三人面面相觑后大笑。 “叶儿,你……” 见毛氏、李娟儿担忧,谢烨拍打着衣襟上刚才被小丰收鞋子蹭到的土尘,悠悠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嫂子你和娟儿在家待着,也别去找李叔和婶子,我自己解决。” 谢烨回谢家时,肩上扛了一根成人手腕粗的木棍,特意在李家柴棚找的。 刚进院子,就看到停在一边的板车,垒得确实高,要不是粗麻绳捆着,估计袋子都得掉。 上房正堂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听得出人很多。 “姑姑~” 路过西厢窗口时,里面传来谢悦的声音。 谢烨没搭理,倒是正堂有人看见她,说话声骤停。 看到探头来看的小文氏、闫氏,谢烨用棍子敲打着肩膀,热情地打招呼:“哟,都在呢!” 待她进门,原本坐着的谢怀义、谢怀礼纷纷站起身,一脸戒备。 谢老头眼神阴鸷的恨不能飞刀片,没好气道:“咋的,今儿还想打人不成?” 这孽种,早前才砸了饭桌,还将老伴气中风,今儿又…… 谢烨改用棍子敲打后颈,摇头晃脑道:“我又不疯,咋可能随随便便打人,只要疯狗别咬我。” 见她嬉皮笑脸,谢怀礼冷哼,“你回来也好,年纪也不小了,亲事早该定下来,之前人都嫌弃你名声……” 谢烨将棍子杵地上,“咚”一声。 闷声响起,不刺耳却像扎在心上,屋里的人纷纷放缓呼吸紧紧盯着立在地面上手腕粗的棍子,谢怀礼也停了话音。 谢烨面无表情盯着谢怀礼,“劝你好好说话!” 谢怀礼张嘴,这不孝侄女今儿刚进门又落他面子,可……转头看向他爹,“爹,您发句话,今儿要不解决这事儿,我看家里日后都不安宁。” “小六既然放不下你,定是因为你的亲事。”谢老头阴嗖嗖道:“你名声不好,以往说亲就难,经前几日的事儿,更难了,好在柏苍不嫌弃,今儿你就跟他去吧,也算了了你爹娘的一桩心事。” “嗤~”谢烨嗤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块头,胡子拉碴不说,身上的汗味……倒是眼神清正,站得比她手里这根棍子还直,腰间别了一把斧头,看样子是新买的。 “你想娶我?” 柏苍眨了眨眼,看向谢老头,“你爷说我坏了你清白,要我负责。” “那就是不想喽……” “胡说,大庭广众下抱你上岸,村里人都瞧见了。”谢老头厉声呵斥。 谢烨想都没想,拎起棍子砸在谢老头旁边的供桌上。 “啪~”桌子一震。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章 桌上香炉灯盏噼里啪啦叮铃哐啷,倒的倒,滚落的滚落。 “你……”谢老头颤抖着手指着谢烨,脸色通红。 “小心点哦,若是气大了,又得瘫了!”谢烨用棍子戳墙壁上的挂画,出口的话却是绵软又气人。 “唔嗯唔……”东间传来支吾声,一听就是中风瘫痪的文氏想说话。 谢烨挑眉,幽幽道:“报应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到底想咋?”谢怀礼怒吼。 “我想咋?”谢烨被这倒打一耙气笑,“不是你们欺辱磋磨我,现在又要把我赶出去吗?” 谢怀仁搓手解释:“叶儿,不是这样的……” 可惜,谢烨再也不想与这家坏到没边的人扯皮了,哪管这个便宜大伯说什么。 棍子一挑,挂画歪歪扭扭成两片,“要我嫁人也行,嫁妆拿来。” 第006章 一听要嫁妆,别人还没咋,小文氏率先炸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烨破口大骂:“个白眼狼,在家白吃白住多少年,还想要嫁妆,找你那早死的爹娘要去。” 谢烨不理她,直接看向谢老头。 这个家,谢老头是当家人,小文氏,不过是文氏的一条狗罢了! 阴恻恻道:“你也这么觉得?” 不等谢老头回答,她冲到大块头身旁抽出人腰间的斧头,直奔东间。 “干啥干啥?你要干啥?”谢怀义咋呼呼喊道:“快快,娘还在里面……” 正堂的人惊叫着挤作一团,可除了谢怀仁、何氏跟进东间,别的人尽是光动嘴。 柏苍迟疑后进东屋,看着乱砍一气的人,犹豫一瞬站在门口没动。 别管是高脚柜还是矮几,谢烨对着一顿劈,“找我爹娘要是吧,行,我就找我爹娘要。” 谢老头文氏屋里的家具都是谢怀民从北疆回来后新打的,甚至,谢怀民夫妻两去世后,谢老头做主收了两人的银钱。 今儿不给她嫁妆也成,谢怀民夫妻两留的东西一样也别想留。 文氏瘫在炕上,虽口不能言,但耳力还在,早就被要嫁妆的谢叶气的发抖,现在见人又在屋里乱砍,又气既惊,眼泪口水齐流,啊啊呜呜。 担心侄女砍人,谢怀仁忙着将瘫在炕上的老娘抱出屋,何氏上前劝说:“停手,叶儿你先停手,有话好好说。” 谢烨不理会,甩开拦她的人直接跳上炕,对着一排炕柜乱劈。 待劈得七零八零,站在炕上歇气,望着门帘处冷冷道:“二伯娘不是要我找我爹娘要嫁妆么,我爹娘掏钱置办的家用,我也不带走,砍了当柴烧吧,就当是我嫁妆了。” 说完斧头指着方才拽她的大块头,警告道:“我自己的家事,你最好别插手!” 敢再拦她,她就把院子的板车劈了让他背着袋子回山里去! 今儿就跟这些烂人彻底做个了断,谁也别想阻止她发疯! 在李家待了四天,老谢家无人过问,原来是等着拦住这傻大头把她作价卖了呢,哼,原身的这膀子力气干了这么多年活,也该泄泄火了! 谢烨站在炕上喘气歇息。 “叶儿叶儿,有话你好好说。”何氏在地上急得团团转,满脸愁容。 小文氏掀帘子进来,尖声道:“你个窝里横的啊—” 跟进屋的谢怀礼甩她一巴掌,斥道:“少火上浇油,滚出去。” 小文氏捂着脸瞪向门外,“谢怀义,你个软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见窝里斗开始,谢烨心下爽极了,跳下炕挥舞着斧头道:“让让,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别挡我路。” 她忙着呢,厨房大半东西还等着她去砸呢! 对上谢怀礼恨不能吃人嚼骨头的眼神,谢烨毫不怯弱,甚至还眼神挑衅:你敢动手试试! 谢怀义进屋,将哭唧唧骂咧咧的小文氏扯出去,谢老头的声音才响起。 “二两银子的嫁妆,要是看不上,你就把这个家都砸了吧!” 谢烨冷笑,挥舞着斧头隔开谢怀礼,出了东屋砸正堂, 正堂没多少东西,劈砍完桌椅便直冲大门后。 门后的两个大缸值钱,是家里压酸菜的,现在还有半缸菜呢,她就不信一斧头下去,这玩意不碎! 她正准备挥斧头,腿被人抱住,何氏哭着扑在地上抱住她,“叶儿,那是压菜的,贵得很,别砸,你要气不过去砸我们屋吧。” 谢烨很想将人踹开,抬抬脚的事儿,可是,她又何苦为难一个本就活得艰难的妇人! 看向面无表情的谢老头,竖起巴掌,“五两,不然我就放火烧屋子。” 谢叶爹娘早死,这么些年早就没家了,老谢家其他人也不配拥有家! “爹,给她。”谢怀礼怒道:“给了一了百了,难道真要看着她把屋子烧了不成!” 谢老头一脸灰败,“银钱在你娘那儿。” 谢怀礼咬牙,沉默半响回去自家厢房。 谢烨用斧头在大缸前比划,好似在找方向如何下手才能更省力。 谢怀礼再进上房正堂时,扔来三块碎银。 “走,快走,日后这个家跟你再没关系。” 碎银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后静静躺下,谢烨将斧头扛肩上笑看屋里其他人。 明明没分家,且谢老头文氏明令禁止私藏,现在四房却能拿出五两,还是碎银,可见平日里没少私藏,甚至为了便利,将铜板专门兑成碎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章 “啧啧啧·····”她咋舌后捡起碎银吹了吹,笑成了花儿,“成,没关系就没关系,除了我爹娘的坟头,你们谢家我不挨半分。” 大摇大摆出正堂,察觉大块头没跟上,回头道:“咋,你不走还等着吃午饭?” “我,我的袄子……”柏苍局促道。 谢烨一愣,想起装晕时扑面而来的汗味儿,脸色变青,没好气道:“早扔了,给你赔件新的。” 大块头拉着板车,谢烨扛着斧头,两人一前一后往村外走。 “叶儿,叶儿……” 身后传来呼喊声,谢烨回头,见是张氏,挥手道:“婶子,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回来看你。” 她要跟着大块头去山里了,倒不是就这么把自己嫁了,相比于一个人出去闯,倒不如去山里。 小说中,这个王朝安定没几年,她一个女孩子出去,人生安全都难以保障,更何况出去干什么,卖身当丫鬟? 没有人身自由不说,还命在旦夕! 大块头看眼神就不坏,跟着他先求个安定吧! 张氏一路跑着追上,扯住谢烨的衣服拍打她脊背,斥责道:“你咋主意这大呢,当我跟你叔是死人呐,啊?嫁人这么大的事儿,哪是你个女娃能做得主的,快跟我回去,要嫁人成亲也得走礼。” 前面拉车的柏苍听到责骂声停步,放下板车看过来。 谢烨笑着任由张氏拍打,不躲也不还手。 待张氏含着泪停手拉她往回走时,稳稳站着才道:“婶子,你回吧,我以后回来看你跟叔,娟儿出嫁的时候我也回来。” 张氏的眼泪没忍住,终究是涌出眼眶,又开始拍打谢烨,哽咽道:“你这孩子,咋就不听话呢,你说说你,在家住的好好的跑回去作甚……”说着说着,不由抱住人嚎啕大哭。 谢烨觉得眼眶酸酸的,抬手虚虚揽住抱她的妇人,笑道:“我没置气,反正以后都要嫁人,再说我这名声……” “名声啥不名声的,都是那起子想不给聘礼娶你回去当牛做马的人瞎传的。”张氏怒道,松开人,回头看了看板车旁的大块头,故意大声道:“也成,只是日后受欺负了就回来,你叔和你承平哥给做主。”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塞谢烨手中,低低道:“婶子也没啥好东西,这个你拿着,嘴甜点身软些,大男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受气了也别自己一个人犟,求他带你回来,我跟你叔给你撑腰。” 这烂透顶的世界啊……谢烨抿唇抬头,压住泪意,笑道:“我知道了,我听婶子的。” 却是拒绝了帕子,握着里面硌手,应该是碎银。 寻常人家攒点钱不容易,再说她哪就需要被接济了,现在可是身揣巨款。 一般人家一年都攒不了二两银子,五两银子可不就是巨款么! “拿着,刚还说听婶子话呢!”张氏拉下脸。 谢烨拗不过,打开帕子捡了一块小碎银,道:“那我拿这一块,婶子再推我就都不要了。” “你这孩子……”张氏侧身抹眼睛。 进林子前,谢烨回头。 临近正午的阳光亮得刺眼,村口的人影孤零零,在漫长蜿蜒至远方的土路上宛如一只黑蚁。 她挥了挥手,潇洒转身。 抓马的穿越,破破烂烂的世界,终归是遇见了善良之人! 但愿日后,遇见的人都是这般淳朴善良! 跟着大块头走,是别无选择之下的最优解,可板车进入林子要上山时,谢烨心底升起淡淡的悔意。 原因无他,看着大块头一人拉着板车吭哧吭哧走山路,她于心不忍。 上手帮忙在后面推,走着走着,山路越发陡,她自己走都吃力还要帮忙推车。 “我,我说,能不能,歇歇?” 这都走了两三个小时了吧。 山路有些地方才解冻,湿乎乎,踩上去一脚的泥,谢烨脚上穿的是李娟儿的鞋,千层底的布鞋已经看不出原样,鞋底厚了三四厘米。 柏苍将板车斜横摆放,搬来两块石头堵在车轮下,拿出装干粮的布袋。 看着递到眼前的灰扑扑的饼子,谢烨接过道了声谢,咬着干吧的饼子四看。 这片林子应该属于外围,地上基本没干草干枯枝,应该是被人捡回去当柴火了。 “跟了我,你不后悔?” 谢烨转头看去,大块头捏着饼子也正在看她。 眼神对视,几秒后,谢烨率先转了视线,轻笑着抽出别在腰间的斧头挥舞。 虽爬山的气还没喘匀,可不影响斧头破空的呼哧声。 “暂时先跟着你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007章 藏龙山,只听其名,便知是大山深山。 外围还有附近村民开垦的山地,虽种庄稼收成不大好,但好歹是地,时常能看见劳作之人。 往里走,山路越发崎岖不说,路边的野草藤蔓都要将狭窄的路面淹没,偶尔能见到搭伙砍柴的樵夫或是采药人。 再往里走,却是不成了,附近村子严令村民再往里走。 树大草深,一不小心碰见山猪、豺狼,保准丢了性命,更别提熊瞎子、虎豹这等深山猛兽偶尔也会出来觅食。 若是招致猛兽下山,那更不得了,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藏龙山连绵几千里,纵深几何无人知晓,世人只道里面有山民,却是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章 柏苍所住的白云岭,拢共三十几户人家,若是出山,晴日天气好日头长,得五六日,若是碰见下雨天,走上一旬说不得还在山里。 他这次出山,虽开春了,但山里还没完全开化,中午日头好气温高时,有些路段解冻,树叶杂草遮掩看不出来,踩上去却是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滑倒摔一跤,甚至,可能直接跌到坡底。 板车扶手两侧绑了一根粗麻绳,柏苍将麻绳绑碎布的一段搭在肩上埋头前行,板车被麻绳拽着不情不愿前进,轱辘处吱呦作响。 谢烨跟在后面,偶尔帮忙推一把,并非她偷懒不想帮忙,实在是脚底的泥厚的抬脚都费劲。 不远处的草丛或是密林里,不时簌簌作响,偶尔还有咔嚓声。 若是惊动觅食的兔子或者小憩的山鸡还好,就怕招来觅食的野猪、散步的豺狼,总归是有些吓人。 被柏苍告诫,初时,谢烨走路都是鬼鬼祟祟,就怕突然冲出个野兽。 现在却是不成了,拄着柏苍专门帮她现砍的“登山杖”,弯腰撅着屁股一步一步挪。 自从跟着柏苍进山,这已经是第三天,她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山大沟深、翻山越岭。 渴了就喝水囊的水,饿了啃干饼,夜间找个空旷的地儿生堆火靠坐半眯半醒糊弄一夜,天亮继续赶路。 好在老天爷给脸没下雨,可即便如此,谢烨还是向“落魄潦倒”狂奔。 水囊的水要留着解渴,她已经三天没刷牙了,偶尔遇见小水塘也只敢洗把脸,扎的马尾辫三天没解开过。 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好好吃一顿热乎的现做的饭。 毛茸茸的肥兔子从草丛蹦过,在谢烨眼里已经不止是可爱,还很可口! 只是,她也不是没眼力劲儿,人柏苍忙着赶路,就没好意思让人打猎吃烧烤。 今天一大早赶路,穿过一片松柏林,好不容易平坦了些,柏苍却拉着板车沿着斜坡往上走,所谓的山路,不过是他出山时踩踏标记出来的少有枯枝烂木却杂草丛生的黑泥地。 谢烨还得时刻注意着从旁边不知名草藤上垂落的大蜘蛛,直冲脸面飞来的山蜂,甚至跟树干纹路颜色无异的蛇。 光柱自树叶缝隙掉落,为热舞的土尘雾气打下耀眼的“聚光灯”! 林子静谧又热闹,不闻人声,鸟鸣啾啾山鸡咕咕却是不曾断过,山蜂一群又一群的歌唱春日好风景。 厚厚的枯叶堆在地上,表面还能看出叶子形状,底下早已是腐叶烂泥,踩上去软绵绵咯吱作响,车轮碾压过,留下“cang”、“cang”的声响,像枯叶在抗议,又似不甘的呐喊,车轱辘浑不在意,自顾吱呦。 听着身后没了动静,柏苍停步,弯腰喘息的同时道:“快了,再走半刻钟就能到对子房,在那休息半日,明早再进山。” 听这话,正艰难追赶上来的谢烨脚底一滑,单膝跪地有力无气道:“进、进山?那我们现在是……” 到底是有多远,这都已经在山里走了两天半了,怎么就才进山呢? 柏苍将板车打横,抽出插在麻袋缝隙里的木杈撑住扶手,绕过车见谢烨半跪在地上,过去将人拽起,半扶半拖走到车后。 “你靠着歇一下,我去去就来。” 谢烨仰靠在麻袋上望天,顶着新芽的枝干将天空割裂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不时有飞鸟掠过,耳边响起淅沥沥的水声,她闭眼。 面对此情此景,谢烨已经麻木。 第一天进山时不知情,渴了就喝水,结果,上厕所时才犯难。 不要看这是野草丛生荒无人烟的山林,随便找个地儿解决三急可是个难题,飞虫蜂蚁多暂且不说,眼下正是春季,万一草丛窜出个刚睡醒的蛇……,何况还不能走太远。 所以,在丢脸与丢命之间,谢烨果断选择前者。 以至于现在,她已经很能平静地接受此种纯天然生活场景下的尴尬瞬间。 毕竟她上厕所都是柏苍帮她找地儿,敲打枯草后踩碾平坦,然后站在五步开外背过身放哨。而她自己,就地解决三急时不仅要防上衣衣摆掉下来,还得挥舞胳膊驱赶飞虫。 那姿势,那糗态……以至于到今天,谢烨真心觉得,“吃苦耐劳”这一优良传统美德她已经具备了前一半。 “往那边走个两三里是马家寨,岭上有姑娘嫁到那边了,年前成亲的。” 听着话音谢烨睁眼,顺着柏苍的示意看去,那边应该是东边,山岭斜坡不是很陡,但树木不少,尤其往顶峰处看还能看到杨树发白的枝干,道:“那边是……杨树林?” “嗯,东边多杨树,马家寨的人就靠卖木材过活。” 闻言,谢烨来了兴致,“你们村的主业是什么?” 见柏苍疑惑,她解释道:“就像你说的,马家寨靠卖木材过活,你们村人靠什么过活?” 柏苍沉默,搓了搓伤疤累累粗糙发黑的掌心,解下绑在板车上的水囊低低道:“附近有水沟,我去打点水。” 望着他略显慌张的背影,谢烨心下有不好的预感,能让寡言强势甚至大男子主意的糙汉避之不谈,定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 因着此一出,后半程两人未交谈一句,甚至,见柏苍直接将山沟里的水装在水囊,谢烨也没再多话。 两人一板车沉默无言,走过斜坡穿过枣林到了一处山坳,林中天色渐渐变暗,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章 柏苍才开口打破沉默“到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脚。”语气很是欣喜。 谢烨从板车后探头,见一个杂草包堆在山……崖下。 说是山坡吧,裸露的土壁与地面垂直,可若说是山崖,好像也不准确,高度也就三五米的样子,顶上满是干枯的杂草藤蔓。 “那是……你说的对子房?” “嗯,别看外面不起眼,里面可舒服了。”柏苍难得口吻轻快,加速往草包方向去,扶着麻袋的谢烨一滑,差点扑倒。 碗口粗的木棍用藤条捆绑编成一排,外圈种满荆棘枣树,左看右看都不像门。 柏苍拔起插在土里的木棍挑开一片荆棘枣树丛,谢烨便看见里面情景,笑道:“这门,造型挺别致!” “防野猪狼崽的。”柏苍没进去,反倒是往草包旁边去。 谢烨这才察觉,旁边的枯枝烂叶下有动静。 对子房是猎人在深山里找合适的位置挖坑搭建的简易木屋,背靠山体,三面用木排围堵成墙,旁边移植一些带刺的草木做防御,用手腕粗的枝条编成木排覆顶,而后抹厚厚的泥再覆盖松柏枝桐叶等,最上层则覆上干草,确保不漏雨。 从外看是杂草包,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柴火堆放整齐,干枯杂草成捆,甚至还有烧了半截的柴火棍,泛黄的粗竹竿靠墙摆放。 山体一面凿的凹进去形成一个山洞,搭有简易的木床,上面还有补丁盖补丁看不清颜色的褥子,洞壁的竹钉上挂有水囊竹筒,地上放着竹篓。 甚至,谢烨眼睁睁看着柏苍趴在地上从床下扒拉出陶罐,从里面掏出黄米。 见她瞪大眼睛,柏苍局促道:“ 我们打猎晚上就在对子房歇脚,会存一些米面。” 谢烨了然点头,四看道:“没见有锅呀!” 柏苍在洞外的地坑烧火煮粥时,她才明了用竹筒煮。 见她盯着地上的陶锅看,柏苍解释:“陶锅用来烧水煮疙瘩汤,煮粥容易烧裂。” 谢烨挠了挠脸,看向外面啃草的毛驴,那干瘪模样,让她想起小英家的牛。 对于柏苍乃至白云岭人家出山的路径,她已经猜到大概。 前半程赶着毛驴驮着皮子山货出发,在这个对子房换成板车,拉着板车走斜坡一样的山路绕过山头,从上南坡村出山去镇上买粮买盐,毛驴就养在对子房旁边伪装成陷阱的大坑里,采购回来在这里卸车,又转用毛驴驮物资。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路,才是真正的山路! “为啥不用毛驴一直驮出山?” 柏苍抬眼一笑,“不成的,累坏驴子日后再出山得全靠人背。” 所以,荒草枯叶遍布倾斜三十四度的林坡不算陡,改用板车拉,虽然累人,可毛驴却能休息个两三天。 莫名的滋味从鼻尖散开,谢烨仰头,一只蜘蛛正晃悠悠从顶棚滑下,她往旁边挪了几步。 青绿竹筒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竹身的水分钻出来“喊叫”着热。 谢烨蹲在火坑旁烤手,等待开饭。 柏苍拎着斧头出门,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扛了一捆不粗不细的竹子回来。 谢烨看着他劈竹子剃竹片,待粥煮开时,地上一堆大拇指宽的竹片。 竹筒外身早被火烤得黑漆漆,但里面滚开的粥却是香气扑鼻,她指着火坑道:“煮好了。” 见她脚尖方向对着干粮布袋,柏苍心下好笑,手上活计却是不停,叮嘱道:“把饼子烤一烤再吃。” 谢烨脚步一顿,那饼子已经很干了,再烤,吃的时候脖子得抻成长颈鹿吧! 掏干饼的时候大致数了一下,里面还有六七块,只是,干得都裂皮了。 见她双手捧着饼发愁,柏苍出声道:“插在竹签上,在陶锅里泡一下再烤。” 虽然不懂,但谢烨照做,只是这饼,硬的插竹签都难。 柏苍再抬头时愣住,一个分心,竹片上的毛刺插入指尖,他熟练地拔出倒刺使劲儿捏了捏伤口处继续剃竹片。 谢烨双手各拿一个竹签,圆圆的饼子被她挑在竹签上转圈烤,彷佛挑了个小小的磨盘,不是她不想横穿,实在是太硬,竖着饼子从中心处穿过去更省力。 看着饼子表皮的水分慢慢被烤干,她似乎明白为什么要泡水烤。 果然,吃饭时饼子不似之前那么硬,但也不好咬,嚼得脸颊发酸,谢烨干脆撕碎扔在粥里。 饭后,柏苍将陶锅里的水灌入水囊,砍了十几个竹筒齐齐烧水,他自己坐在火堆边编竹条。初时,谢烨没看明白,还以为他现编竹篓,待睡觉时才知晓,这人编的是竹席。 夜间山里静悄悄,相较于前两晚却多了不一样的声响。 呼哧呼哧的声音断断续续,那是地坑里的毛驴,今天有幸喝了点涮竹筒的温水,想来此刻正在回味吧。 咕咕声很近,呱呱声却很远,也不知是什么鸟……用温水洗了脸,还顺便冲了脚的谢烨躺在硬的硌人的床板上,听着各种声响默默数羊。 突然,不算陌生的嚎叫传来,她坐起身,侧耳细听。 待远处的嚎叫彻底消失,才压低声音道:“是狼吗?” “别怕,远的很。”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柏苍低低回道。 他身下是一张一人宽的席子,翻个身一不小心就会滚到泥地上。 外面的柴火照进来,在洞壁上留下大大的人影,谢烨盘腿坐着,手肘撑在腿上思忖。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章 柏苍半阖眼睛望着跳跃的火焰,良久,低低叮嘱:“回去了不要乱跑,岭上的小伙子皮的很。” 谢烨挑眉,“怎么,怕我跟人跑了?” 声音虽轻,但在山洞里很是悦耳轻快,惹得柏苍转头看她,对上视线一瞬,不自在地逃避,“没,山里和外面不一样,怕你不适应。” 谢烨没再应话,撑着头闭眼好像睡着了。 她原本是想着跟这人进山,在山里自立门户,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很可能,山里的人、山里的生活,不及她想象的一半。 微微睁眼打量躺在席子上的人,脸上胡子拉碴,眉眼看不大清。身量很高,应该不止一米八,腿长胳膊长,脚大手大,力气大。棉裤棉衣加身,显得很臃肿,但完全不影响这人拉车走山路。 一个人出山,回去时拉着粮食,那些麻袋,得有四五百斤吧,可他却能牢牢捆在板车上拉进山。 这人年岁不是很大,最多也就二十七八,而且在村里应该很有威信,不然村里人不会让他帮忙采购。 “我先跟着你,回去了记得跟村里人说我脾气不好。” 柏苍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床,视线却是看向后面的洞壁,咕哝道:“那得办席,嘴说没用。” 谢烨没听明白,诧异道:“我得请你们村里的人吃席?” 柏苍抿唇,左手在席子上抠了抠,低低应道:“是哩,不然大家不知道你是谁。” “行,那就办席,到时候看你家里有什么我出钱买。”说罢谢烨躺回床板,扯过旁边的褥子时,潮味儿汗味混杂的气味骤然袭来,她连忙屏气。 小心翼翼捏住褥子边边扯过来盖住肚子以下,闭眼默念:外面更不好混外面更不好混…… 深夜时分,山里寒气越发重,柏苍起身添柴火,挪了几根没烟的柴火进洞放在床边地上。 床上的人冻得缩成一团,褥子虽盖到了肩膀处,却是仰着头脖子伸老长。 墙壁上突然多出一团黑影,柏苍转头,对上眼睛圆溜溜的驴子,起身出洞。 卧在火堆边的驴子看着他走近,凑头嗅了嗅又转头看向墙根下。 柏苍笑着摇头,摸了摸驴子耳朵,往墙边取草料。 琢磨着回去好好犒劳一下老伙计,这几日在这里饿惨了。 第008章 谢烨被叫醒时晕乎乎,只觉得耳边一直有人叨叨,床还摇来晃去烦人的很,翻身一巴掌挥过去,怒道:“大清早不让人睡觉烦不烦?” 柏苍后仰躲过巴掌,看着床上的人,见脸色红的不正常,继续上手推搡:“起了,喝药。” 谢烨惊醒,睁眼就是……“你谁……”看了看熟悉的袄子棉裤以及身后的山洞,摸着额头道:“你刮胡子了?” “嗯,你冒风了得喝药。”柏苍递过竹筒。 见竹碗外面黑乎乎,谢烨条件反射性凑近歪头细看,“这是我喝粥的碗?” 柏苍想缩回手,奈何碗里是药,一个不小心就会洒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催促道:“新做的,快喝。” 确认了不是喝粥的碗谢烨松一口气,道:“我先洗漱一下。”目光触及身上盖着的褥子,嫌弃地捏起一角拎到旁边。 下床时腿一软直接歪倒。 好在柏苍就在旁边,伸手扶住她又塞回床上。 谢烨被呛得直咳嗽,这时她才察觉,好像生病了。 摸上热乎乎的额头,有气无力道:“我生病了?” 站在床边的柏苍无奈,合着方才他说的话这人一句都没听进去,关注点全在这个被他弄脏的竹碗是不是她吃饭的碗啊! 递过竹碗耐心解释:“你冒风了,这是治冒风的药。” “冒风?”谢烨咂摸,嘀咕道:“感冒啊!” 一想到这个时代的感冒若是治不好会要人命,她挣扎着坐起身,接过碗闻了闻吹了吹,顾不得碗边的黑痕,直接仰头灌。 “咳咳咳……”喝完递过碗,坐在床边咳嗽。 这药,比她前几日喝的那个更苦,更难喝,砸吧嘴突然抬眼,“怎么跟我之前喝的不一样,你确定是治冒风的药?” “你烧的很,这个是大剂量的,大夫说太烧就喝这个。”柏苍局促解释。 谢烨皱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若是不烧,喝哪个?” 柏苍从地上竹篓里拎出两个油纸包,“这个是不太烧时喝的。” 果然,根据感冒严重程度分了不同剂量的药,谢烨伸脖子看,竹篓里面还有别的药包,“都是中药?” “山里没大夫,看病不大方便。”柏苍转身出洞。 谢烨坐在床沿定定看着地上背篓,觉得缓过来了才慢吞吞下床。 板车已经卸车,麻袋分装在竹篓中,看样子是给驴驮。 见柏苍用竹筷搅着陶锅,面糊糊稠的感觉能黏嘴,谢烨砸咋舌后觉得她还是兑点水喝吧,看到他还往里撒盐,暗道:瞎讲究! 吃过早饭,柏苍拎着镰刀准备出门。 谢烨盯着他掏出镰刀的竹篓微微经验,想到出门在外与陌生人同行,多点防备也正常。 柏苍却是解释道:“一直都在车上,只是压在麻袋下你没看见。” 谢烨撇嘴,“此地无银三百两。”原本她觉得没啥,这一解释,到更像欲盖弥彰。 林间的雾气早已散去,水气却依然浓重,树干湿迹斑斑,树叶草叶上更是挂满水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章 在门口处张望,不见人影,谢烨心下着急,她吃完饭碗都洗了,陶锅也晾干了,咋还不见人回来? 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找,沙沙的声音传来。 谢烨左右四看,也就靠在门边的竹竿趁手,赶忙拎起紧紧抱住,死死盯着声响处。 对上熟悉的眼神,心下一松,皱眉道:“你干嘛去了?”这么久不回来,回来还不提前吱声。 柏苍挑着两捆露着嫩芽的枝条,裤脚被水珠打湿,湿痕一直蔓延到小腿处,脚上的鞋子沾满泥土,“给驴割点草。” 谢烨指向一旁被拴在树上的驴,无语道:“它不是能自己找吃的么!” “今儿歇歇,你病好了再走。”柏苍将枝条竖靠在“荆棘墙”边,卸下背篓。 谢烨这才发现他还背了背篓,抬头看天色后道:“我还好,赶路吧,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前两晚都是在树下生一堆火,靠坐着半眯半醒硬熬,昨晚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她松懈下来睡沉反倒感冒了。 现在这种情形,还是早早到柏苍家安全,不然这半路来个野兽…… 想到此,谢烨催促道:“我没事儿,赶紧收拾东西走,你出来也有好久了吧!” 柏苍盯着她脸色看了又看,没应话,却是叮嘱道:“成,我们走慢点。” 两人收拾对子房,谢烨负责灭火清理卫生,柏苍则是给陶罐添了米,又留了些麦子,往墙上的竹筒还灌了点盐。 板车拆解,车架靠在洞壁立着,车轮放在一旁。 柏苍还进林子砍了一根成人腿粗的枯木,劈成柴火堆在地坑墙角。 “有人打猎来住,有现成的柴烧火。” 听他解释,谢烨了然点头。 柏苍没说的是,这些柴是给打猎受伤的人准备的。 来对子房的猎人,若是歇脚,用不了多少柴火且能自己现砍,之所以备这么多柴火,就是预防猎户打猎受伤来对子房却无柴可烧。 山里猎人都知道这规矩,即便是山民临时歇脚,用了柴火也会自己补上。山里讨生活的都不容易,多留一捆柴火也是结一份善缘! 往后的山路,果然越发崎岖,好在不用绕,直接爬坡翻山。 驴子驮两个大筐,柏苍背着背篓还挑两个筐子。 为着背东西,两人临出发前还吵了几句。 谢烨不了解的是,都这么累了,为啥要带一大捆竹皮回去?吃饱了撑的? 柏苍沉默,只埋头收拾东西往箩筐塞。 谢烨双手叉腰在原地转圈,默念:自己选的路爬着也要走完,自己选的路……成功将自己劝得平息火气后,又在柏苍收拾好的箩筐乱翻。 柏苍自然是拗不过她,只得看着她将草药包、盐包、干粮布袋、水囊、镰刀斧头竹筒等乱七八糟的收拾在一个背篓自己背。 征用了对子房一个背篓,谢烨理直气壮指使人,“你给人补上。” “好,下次来补一个。”柏苍只有应话的份儿,不过,在谢烨看不见处努力压制嘴角。 估计往里的山路经常走,虽不平坦宽敞,但能看得出是路。 驴子在前,谢烨走中间,后面柏苍背筐又挑担。 走着走着实在走不动,跟柏苍换了位置,“你先走,到前面放下歇一歇等等我。” …… 也不知何时,队形成了驴子慢悠悠自己走,柏苍走在最前,赶一大段路放下扁担箩筐返回来接谢烨。 如此往复。 路不好走,好在柏苍每晚都能找到对子房,能做热饭吃,有床板躺着歇息,后面五六日的路,谢烨觉得还成,不算太累。 只是,这种赶路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将对子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后坐在火堆边,她捏着小腿问道:“还要多久啊?” 自离开上南坡村算起,已经有十天了。 在山里钻了十天了,连个村子的影子都没看到,说不丧气是假! “明儿说不定能碰上来接我们的人,明晚就能到家了。”柏苍搅拌着竹筒里的粥,感觉差不多了将柴火分了一些拨到旁边的大火堆。 谢烨盯着土坑发呆。 竹筒距离上沿三分之二处靠在土坑壁上,筒口朝外露出地面,坑里生火煮竹筒粥,既不担心土掉进粥里也不怕倾倒没得吃,想来也是山民世世代代传承的经验。 她突然道:“那我们能不能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柏苍诧异,回头看去,见她蔫哒哒,完全没了刚进山时的神采奕奕,笑道:“也行。” 见他拿了竹筒来,谢烨舔舔嘴唇道:“先给我盛点,你自己喝咸的。” 这几天,不论是粥还是面糊糊都是咸味儿的,她不想喝了。 柏苍拔开竹筒盖子掂了掂,道:“今天喝甜的。” 谢烨盯着他手里的竹筒仔细瞧,没看出与装盐的竹筒有什么区别。 “你们村多少户人家?” “三十几户,不过有几户……”柏苍看着火苗神色莫测,“日后你就知道了。” 反正要长住,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谢烨也没追问,端着竹碗喝粥。 幽幽火苗与昏暗的天色无声对抗,夜幕来临前的林子又陷入静谧,一时之间只柴火噼啪声和吸溜声。 柏苍喝了几口粥,起身去翻竹篓。 见状,谢烨直接道:“我好了,不喝药了。”这几天她已经煮了两包药,再喝,新买的药都被自己喝没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章 柏苍转头看来,好似在确认。 她连忙道:“真的好了,明儿回去煮点姜汤喝。” 怕苦是其次,主要担心若是那药是村里人让他帮忙带的,被她喝完算什么事儿?再说她现在也就鼻子塞,其他没感觉,回去煮点姜汤喝喝休息休息肯定痊愈。 柏苍摸着药包沉默,二叔和青山家要两包药,剩下的都是他家,已经去了两副,剩下两幅是不太热的时候吃的,也不知…… 谢烨不知他心思,喝过粥,啃了小半块饼子,用温水洗脸冲脚后上床。 想到明天就能到,还有人来接,心里喜滋滋,打定主意日后没事不出山,有事儿能不出山就不出山。 太远了有木有! 次日一早,被啾啾的鸟叫声吵醒,谢烨暗道不好。 她的感冒好像严重了,鼻塞不仅没缓解,还头重脚轻。 “柏苍,柏苍……” 烧水喂驴的柏苍听到声响进来,就见谢烨懒洋洋躺在床上呼喊,关心道:“不舒服?” 谢烨一顿,望着洞顶摇头,“没,就想问问你来接我们的人啥时候到。” “最快也得晌午,这到岭上还得半天的脚程。” 谢烨看向他,“你确定会有人来接?” 柏苍以为她担心,笑道:“肯定会来人,我这久没回去,即便打猎他们也会往这边走,我们就在这等着,就是……” 谢烨抬手拍在额头,无奈道:“有话直说。” “就是下晌得走快点,必须赶在天黑前到。”柏苍担心地望着床上的人,来的肯定都是青壮,走惯了山路背着背篓速度也是没得说,到时候她想要跟上估计难! 谢烨懂了,坐起身道:“我们吃点饭走吧,尽早碰头。”到时候她慢那就慢,让这人陪着她一道慢,不耽搁其他人先行回村。 看着竹碗里的盐水,谢烨叹气后小小吸一口,含在嘴里咕嘟,而后吐在驴子吃的草料上。 柳枝做的牙刷很新,刷牙时满嘴浓郁的草味儿,回味还是涩的,总归是好过满嘴臭味。 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谢烨回头道:“会不会与接我们的人错过?” “不会,往岭上,这一条路最好走。” 那就好,谢烨庆幸。 只是,出发后才走了一小段路,谢烨就望着前面的背影欲哭无泪,这明明很难走啊,怎么就成最好走的路了? 眼下是一片槐树林,斜坡上的小路沿着山体走势歪歪扭扭,坡底有道河,水流浑浊。 她不仅要看着脚下,还得强撑着不让自己跌倒。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步更比一步沉。 “不是有人来接我们吗,怎么还不来?” 听着身后有气无力的话音,柏苍惊觉不好,任由毛驴往前走,他放下扁担返回。 前面的黑影越来越大,谢烨摇摇头眨眨眼,看清是他,道:“把背篓放下啊,来回背着不重嘛!” 柏苍没应话,扶住她上手摸额头,掌心湿润滚烫,无奈又生气。 察觉他生气,谢烨扯扯嘴唇,“抱歉,你帮别人买的药估计都得进我肚子了。” 她嘴唇泛白,干裂起皮,耳边碎发早已被汗打湿,一缕一缕,看着狼狈极了。 柏苍不忍心说重话,扶着她往前走。 谢烨感觉被他夹在腋下,双脚都要离地了,道:“要不然你先回去,把东西放下再来接我。” 柏苍沉默,只顾带着人走,将人扶到稍微宽敞点的路段儿,从背篓拿出水囊。 谢烨抗拒,“不想喝。”喝了就得上厕所,她怕她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有。 柏苍沉声:“喝点,在前面解个手,我们等人来接。” 动作强势不容抗拒,谢烨只得抿了几口。 走过一段路,杨槐林坡越来越平缓,却是不见毛驴,她担心:“你的驴子,快找找。” 柏苍不理会,找了一棵距离路不算远的树踏平根部杂草,扶着她过去。 虽全程无言,但谢烨很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可惜,憋红了脸也没憋出一句话,只能在树后晕乎乎解腰带,心底庆幸那天打算和李娟儿去山上挖野菜穿了裤子。 只是上衣有些长,上厕所得卷一下,还得注意着不让上衣下摆掉下来。 看着不远处的背影,谢烨催促道:“你快去找驴。” 背影动了,却没离开,只是往外走了几步。 谢烨咬牙,即便有意控制,可水声依然清晰,她闭眼。 很好,死过的心又死了一回! 起身时却是懊恼,刚才就应该主动开口指个距河近的地儿,好歹在河边还有水流声遮掩。 被柏苍再次“挟持”着赶路时,谢烨呐呐道:“驴不见了。” “放心,它知道路。” 山中危险,动物有灵性知晓哪里最安全,说不定半路遇见岭上的人还能传个信儿。 走到一处石壁下,柏苍扶着她靠坐,叮嘱道:“你先歇歇,我去挑扁担。” 谢烨无力摆手,望着快步走远的背影努力睁大眼睛,可是眼皮好重啊,好困…… 第009章 “大郎这媳妇生的俊!” “唉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有啥祸不祸的,只要大郎争气,就是福。” “谁说不是哩” …… “嘻嘻,大嫂好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章 “大嫂好白,脸白手也白。” “啊醒了醒了。” “嘿嘿没醒,骗你们的” …… 谢烨只感觉耳边一直有人说话,不是嘻嘻哈哈就是嘀嘀咕咕,偶尔还有呵斥声。 只是她无论心里多么着急,多么想醒来,就是睁不开眼,只能任由睡意打败神志,彻底陷入昏睡。 “啊嗷—呜~呜~呜……” 凄厉的惨叫声入耳,陡然睁眼,入目黑漆漆一片,谢烨左右四看,甚至伸手,可眼前依然黑乎乎,心内大惊,她是瞎了吗? 想到昏迷前是跟柏苍在山里,连忙叫道:“柏苍柏苍……” 不远处传来悉索声,继而一道光亮递进来。 弱弱的童声响起:“大嫂,你醒了,大哥去挖草药了。” 借着光亮谢烨勉强看清是个孩童,她挣扎着坐起身道:“你大哥叫柏苍?” 孩童点点头,道:“我去找姐姐。”说罢转身跑了。 帘子被放下的一瞬,屋内又陷入黑暗。 谢烨无语:这门帘遮光效果,真是不错! 摸索着想下床,率先摸到墙壁,顺着墙壁摸到扎手的……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不止光亮进来,冷风也进来,谢烨这才看清,竹帘遮着窗户,外面下着毛毛细雨。 呜呜咽咽的哭声更明显,她想从窗户探头看看,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大嫂快躺好,冒风还没好可不能再着凉。” 低矮的石院墙外跑进来一女孩子,一手挎篮子,一手压着草帽,边跑边喊。 带着水气的风还是有些冷,谢烨缩着脖子放下竹帘。 其他的暂且不说,感冒不能再加重了,也不知柏苍那些药多少钱。 想到银钱,谢烨一惊,摸上衣服,这才发现身上不是自己原来的衣服。 “大嫂,你感觉咋样?先吃饭。” 门帘再次被掀开,女孩子端着木盘叽叽喳喳进来,也是这时谢烨才发现,她竟然比谢悦还矮,疑惑道:“你是?” “大嫂,我是柏翠,你以后叫我三妹就好。”柏翠将木盘放在炕边,回身挂门帘,边说道家里人口,“大嫂你一直不醒,大哥担心药不够,带着二哥去挖草药了,家里现在就我和小弟,就是刚才跑出去那小子……” 谢烨心下明了,这是柏苍家,不过这柏苍是怎么说的,她咋就一夜之间成了他媳妇了? “你大哥……”她吞吞吐吐道:“让你们喊我大嫂?” 柏翠半挂门帘,又点起油灯,转头来笑道:“可不是,你跟大哥成亲的席都办了,乡亲们都说好。” 谢烨瞪大眼睛,“办、办席……”靠,原来他那晚说的办席不是她入乡随俗宴请大家的席,可是…… “我都昏迷了,怎么跟你哥成亲?” 柏翠将木盘放到挨着炕的柜子上,摇头晃脑道:“成亲仪式什么的我不懂,不过席确实好吃,大哥还专门买了一头猪,席面油水可足了,咱们岭上的人都说你跟大哥的成亲席面好。” 谢烨垂眸,木盘里两碗菜,一碗粥,还有两个馒头,“我吃不下这多。” “没事儿,大嫂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有大哥呢。”说完柏翠拍着脑门懊恼:“看我这记性,大嫂,你要如厕不,我扶你去。” 见她眼睛亮晶晶没有恶意,谢烨放下心思点头,下炕的同时摸着身上衣服问道:“你帮我换的衣服?” “我和二婶帮你换的,给你擦了擦身子。”柏翠凑近了低低道:“大嫂,你好白,怎么才能养的这么白,我也想白点。” “轰”一下,谢烨只觉热气冲头,磕巴道:“不,我是,我是天生的。”妈耶,她昏迷的时候被人看了个光光,说不定还上手摸了,这…… 谢烨就想骂人,讨厌这种没边界感的操作! 这个柏苍,看着是个老实的,肚子里满是弯弯绕绕,跟她说话时含糊其辞就罢了,还趁人之危! 她当时是说跟着他,可没说就这样和他成亲。 小人,一点都不像面上显得那样老实。 谢烨以为柏翠扶着她去茅厕,结果人扶着她进了厨房,穿过厨房到了后面的屋子。 柏翠指着墙角全新的木桶道:“大嫂,这是大哥给你新做的尿桶,以后只给你用。” ……???!!! 谢烨原地裂开! 在柏翠诚挚的眼神中,干笑道:“就,就在这里?” “嗯。”柏翠重重点头,“外面下雨,地滑不说还冷,大哥说你是读书人家闺女,用不惯我们的茅房,万一掉下去……” 谢烨闭眼,死掉的心又双叒死一次。 为啥呀,到底是为啥呀? “大嫂快去,我帮你把门。” 柏翠很贴心,见她犹豫解释道:“大哥说隔一下的,只是没有合适的木板,等他编个席子再隔。” 看着柏翠出门关门,谢烨盯着门板看了几秒,环顾这间屋子。 应该是杂物间,与厨房相隔的墙根下堆着麻袋,另一面墙挂着蓑衣斗笠弓箭鞭子等物什,后墙窗户没贴窗纸,透过花格可以看见外面,旁边边堆了好些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右侧墙角处是木桶,另一侧则挂着一个草帘子。 屋内光线很是昏暗,谢烨收回目光咬了咬牙…… 拽着裤子半蹲在木桶上时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柏翠是女孩子,没关系,不就是简陋的如厕环境吗,没事儿,总比给渣男当小妾或是被浸猪笼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章 雾草你大爷,死庄健,咒你断子绝孙叽叽站不起菊花溃烂…… 越想越气,原主恋爱脑已经嘎了,只得将怒气撒在另一人头上,谢烨承认在心里骂的很脏。还不解气,起身提裤子后一脚踹在面前的墙上,尖痛自右脚尖散开,她呲牙咧嘴抱住右腿左脚原地蹦跶。 “大嫂,你好了没,我进来了。” 谢烨立马放下右腿,面无表情看着门的方向,“还没好。” 门被推开一个缝隙,柏翠的声音传来,“大嫂,你是不是害羞了?”见人站在地上,推开门笑道:“大嫂你撒谎。” 谢烨扭头,看着靠墙的柜子不理她。 柏翠也不在意,进来提了桶就走。 “哎你……”见人从墙根处的草帘后出去,谢烨跟了上去。 才发现是一个通往后院的门,后院一片泥泞,石头垒得台阶上全是泥,看样子是从鞋底铲下来的。 柏翠拎起桶倒在菜地,从茅厕旁的石锅里舀水冲了冲木桶才返回。 细雨濛濛中,身量不高的女孩一走一蹦跑来,发顶水珠毛茸茸,发梢的水珠摇摇欲坠,而后顺着脸颊滑落。 看着笑盈盈的柏翠,谢烨心里很不是滋味。 热心是真,朴实也是真,最坏的小心思也不过是为了留住她这个所谓的“大嫂”。 “你多大了?” “十岁。” 谢烨摇头,“看着不像。”身高太矮,不像十岁的孩子。 柏翠嘟嘴,“二婶说过两年我就长高了。”见门帘晃动,立马换了神色,大声呵斥:“柏小青你想挨揍是不是?” 谢烨就见草帘剧烈晃动,来不及细看,柏翠已经掀帘冲了进去。 她望着墙根下的……桶,神色莫名。 清风掠山过岗,沙沙雨声骤然增大,谢烨摸了摸胳膊转身进门。 算了,来都来了! 第010章 “大嫂,来洗手。” 谢烨穿过杂物间刚进厨房,就见柏翠笑盈盈招手,她脚边放了一个木盆,里面热气屡屡。 门口处壁角,站着一孩童缩着脖子可怜兮兮,正是最开始掀门帘的小孩。 “大嫂不用管他。”见她看去,柏翠气哄哄道:“一天天不学好的尽学坏的,就该收拾收拾。” “我,我没有。”柏青低低反驳。 柏翠扬手,“再顶嘴扇你信不信?” 柏青看了谢烨一眼,缩着脖子不说话,挪了挪脚乖乖站好。 谢烨发现他鞋尖有东西动,以为是虫子,细看时才发现是鞋面破了洞,大拇指露出来,沾了泥黑乎乎。 难怪小说中提起山民,众人避如蛇蝎,尤其是未婚嫁的女子一听嫁山民,便是寻死觅活不同意。 这日子,太苦了! 洗手后擦了把脸,谢烨回屋子准备吃饭,主要是外面着实冷,她这衣服不合身还是单衣,冷风一吹,那滋味,别提有多透心凉。 柏翠喜滋滋拿过自己的宝贝,“大嫂,给你,擦擦。” 青白瓷瓶,小小一枚,她捧在手里宛若稀世珍宝。 谢烨笑道:“抹脸的?” “嗯,大哥在县城给我买的,这一小瓶得五十文呢。”柏翠虽神色不舍,却还是递了过来。 谢烨摇头,“我不擦的,在家也不擦。” 听这话柏翠眼里的羡慕满的要溢出来了,凑近细细盯着谢烨脸瞧,喃喃道:“大嫂你脸又白又滑,我还以为是抹脸油润的。” “大嫂那是天生丽质。”不知何时溜进来爬上炕坐在炕沿的柏青插嘴说道。 柏翠咬牙握拳,将青白瓷瓶塞谢烨手里转身过去,一把将柏青推倒翻了个身儿,对着屁股猛扇,“又学这些浑话,不打你不长记性。” 柏青蹬腿挥手,扑棱着反抗,“我又没说错。” 谢烨坐在木柜旁的炕沿边吃饭,一口菜一口馍,慢悠悠吃着,末了来一口粥润润喉,自在的边吃边看姐弟两“内斗”。 没打几下柏青就受不住了,哭喊道:“呜啊大嫂救我呜呜呜……” “叫大嫂也没用,等大哥回来我就跟大哥告状。”柏翠大声道。 柏青哭声一顿,开始认错,“我错了,呜呜以后都不说了。” 柏翠也是打累了,停手厉声道:“等大哥回来跟大哥认错吧。” 柏青捂着屁股呜咽,可怜的很。 谢烨却是笑问:“你听谁说的?” 柏青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就,隔壁驴子哥。” 柏翠翻了个白眼,上去又补了几巴掌,没好气道:“大哥说了让你别跟他混在一起,你是一点都不听啊,等着大哥回来揍你吧!” 说到隔壁,谢烨想起此前被一声哭嚎吵醒,问道:“隔壁什么人家,我之前怎么听到有人在哭。” 柏翠立时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偷看她。 到底是孩子,即便心思再多也没大人的那份深藏不露,估计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手指搓揉衣角的小动作出卖了心底的忐忑。 谢烨微微一笑,不在意道:“ 他家很可怕吗?” “没,没有的事儿,就大壮哥脾气暴一点,他弟弟就是马驴子。”柏翠支支吾吾。 见她说话半遮半掩,谢烨心下来气,跟她哥一个德性! 柏青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看来,满脸天真,谢烨掰了一块馍递给他,笑道:“你这小,跟着驴子玩会不会被欺负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章 柏青欢喜地接过馍,还没来得及咬,听这问话立马瘪嘴,“总欺负我,还指使我干着干那……”突然看到三姐的眼神,立时噤声,张嘴大大咬了一口馒头有滋有味咀嚼。 柏翠嫌弃,“才吃过饭又饿了,你饿死鬼投胎啊,这是给大嫂的。” “大嫂给我的。”柏青气咻咻顶嘴,见她上前,连忙往谢烨身后躲。 大嫂不知晓,但他清楚,三姐又要拧他耳朵了。 见他躲在自己身后,谢烨觉得柏翠这个姐姐看着没比弟弟大多少,却威严的很,没见柏青躲得如同老鼠见了猫,笑道:“翠儿你在家是管家的吧!” 管家,在山里是夸女人的话。 莫名被夸能干,柏翠红了脸,羞赫道:“也没,就在家带带弟弟帮大哥二哥做饭洗衣服。” 山里能管家的女人必须是贤惠能干的,爹娘过世好几年了,她在家里忙进忙出,从来没有人说她能干,只看到她大声吆喝弟弟、和欺负弟弟的人打架便说她厉害,日后嫁不出去…… 初时还是害羞,想着想着不由委屈,柏翠红了眼眶。 见她好端端的突然从害羞不好意思变为委屈,甚至要哭出来,谢烨疑惑,正要问却见人扑过来。 “呜呜呜大嫂……” 柏青以为她要来揍人,反射性后退,结果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捏着馒头愣愣看着三姐抱着大嫂哭。 谢烨也愣住,被紧紧抱住不说,脖子处的头发是真扎人啊! 听着怀里的呜咽声,她抬手摸上柏翠发顶,头发如同枯草又干又毛躁,也不知平日里怎么吃饭的。 想到柏苍,安慰道:“有什么事儿跟你大哥说,他会给你做主。”那人虽然对着她隐瞒了很多,但大体上是能做主的人,就是趁她昏迷办成亲酒席这事儿,真是…… 柏翠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不成人声,谢烨只得拍着她背安慰。 这边她还没劝好人,身后的柏青也不知怎么了,挤过来抱住她哇哇大哭。 “大···额大嫂,你嗝儿···能不能···呃能不能不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都打嗝了还不忘说话。 谢烨头大,抽出胳膊揽住他,哭笑不得,“你哭什么?” “你额、不要、额走。”柏青仰头,眼睛水润清亮,若是不看黑乎乎的脸蛋和鼻涕,还很是可爱小孩。 柏翠抬头恰好看到这一幕,手背一抹眼睛嫌弃道:“看你,眼泪鼻涕的,弄脏大嫂衣服了。” 柏青嘟嘴不理她,即便被拧耳朵,也坚持看着谢烨。 谢烨掰开柏翠的手,笑道:“没事儿,你不是也把泪抹我衣服上了么。” 柏翠羞赫,扭头揉着眼睛不说话,柏青却像是得了定心丸,抱住谢烨胳膊摇晃,乐呵呵道:“大嫂你不走了。” “别瞎说,大嫂跟大哥都成亲了,咋可能会走,别打扰大嫂吃饭。”见弟弟三番两次哪壶不开提哪壶,柏翠忍无可忍,厉呵着上前拧住弟弟耳朵将人拽下炕。 柏青被拽下来毫无反抗之力,不过在褥子上留下一道污痕。 见新被褥被弄脏,柏翠拍打他脊背,“看看你,大哥大嫂的新被褥被你弄脏了。” 打完人去看被褥,又是揉搓又是拍打,可惜泥痕依然清晰,抱怨道:“脏死了,等大哥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柏青小跑过去,贴着谢烨腿站着不说话。 谢烨用腿将他隔在柜子一侧,免得又被姐姐收拾。 柏翠回头找人,狠狠剜了弟弟一眼,又拿布巾沾水来擦,手上不停,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谢烨看得好笑,道:“你在害怕。” 这小妮子,害怕她嫌弃柏家,害怕她这个“大嫂”因着拖油瓶的妹妹弟弟瞧不上他大哥,所以,不遗余力表现着家里对她的重视,热情乃至殷勤地照顾她讨好她。 甚至,话里话外还在提点她已经跟她大哥办了成亲宴,且周围村民都知道。 所以,成亲这事儿,她不认也得忍! 小小年纪,倒是懂得恩威并济这一套。 以小窥大,可见这里的生活环境并非单纯的封闭落后淳朴良善,难怪柏苍说山里的人跟外面不一样! 见柏翠沉着脸擦褥子,嘴唇抿得紧紧,谢烨放下筷子笑道:“不用擦了,黑布又不显脏。” 柏翠泄气地扬了扬布巾,转身背靠炕沿看向门口处,沉默良久才道:“你看不上我大哥就看不上,只是别说出去。” 谢烨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你大哥?” “大哥说你在我家住的舒服才会留下。”柏青喏喏道:“三姐说对你好,你才不会跑。” 见弟弟说开了,柏翠索性破罐子破摔,低头绞着布巾道:“岭上没成亲的汉子多,他们要知道你没跟我大哥成亲,肯定会起心思,到时候……” 本来还面带笑意的谢烨沉了脸,柏翠话虽没说完,但她又不是未经世事不知人心险恶的闺阁小姐,瞬间就明白背后深意。 柏苍也叮嘱她不要乱跑,原来是这层意思! 思绪飞转,谢烨联想到前世网络上看到的女大学生被拐卖到大山的新闻,当地人不仅不会帮助脱身,还会一起抓人,想必这里更甚。 身陷囫囵往出爬时,怎么可能会有助力,周围人不扒拉你借力就不错了! 更何况在这里,女人是一种稀缺资源,虽然这种观点很冒犯,但现实更残酷。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章 谢烨苦笑,原本以为进山是一个新出路,没想到却是才脱狼口又入虎穴。 昏暗的屋内,油灯顶着星豆光芒微微摇摆,气氛很是沉闷。 依偎在谢烨腿上的柏青后知后觉气氛不大对,站直身子靠在后面的柜子上。 “嗷—唔……呜呜呜”惨叫声打破一室宁静,柏青拔腿往外跑,柏翠却是抖了一下站直,不过一瞬硬挺的腰背便失力弯了下来,呐呐道:“我去洗碗。”话了就往屋外走,跨门槛时又折回来,端走柜子上的木盘。 “隔壁谁在哭?”谢烨站起身问道。 “马家嫂子。”柏翠出门的背影含胸驼背,显得她人更小了,只低低的声音传来,“你,以后就习惯了。” 谢烨拍了拍肩膀,晃着胳膊出屋,却被柏翠堵了回来,“你冒风才好点,别受凉又加重了。” “你告诉我隔壁咋了,我就回屋。” 柏翠气闷,恶狠狠道:“还能咋,不就马大壮昨晚喝了二两猫尿又找不着北打人了么,你快回炕上去。” 见她胀红了脸,又气又无奈,谢烨点头,“成我回炕上,不过我想先解个手。” “解完手快回炕上去,冒风药就剩一副了。”柏翠嘟嘟囔囔。 “好。” 谢烨应了一声进了杂物间,转看后从墙上取下鞭子自后门出屋。 白云岭,名字倒是好听,“白云深处有人家”多有诗意呀,可惜,现实里却是白云深处多刁民。 第011章 有暴力内容,慎入!!!! 柏苍家后院很大,一直延伸到山壁下,与左右人家以齐腰的石墙相隔,谢烨不用踮脚都能看到隔壁人家屋前院后的场景。 环视隔壁人家院落结构的同时,谢烨咬着鞭子整理衣服,为了行动方便,直接将上衣下摆套在裤子中扎紧腰带。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腰带是之前在谢家翻找出来的红头绳。 捋了捋线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谢烨拎着鞭子下台阶往右邻去。 走到院墙边时,呜呜咽咽的哭声更明显,她抹了一把脸,单手撑在墙头侧身一跳,跃了过去。 院墙距离屋子估计有七八米的距离,土院虽然收拾的干净,但下着雨满地泥泞,很是不好走。 谢烨看着上不算合脚的新布鞋,缩了缩脚小跑过去。 刚绕过屋子墙角,被吓一跳,“哎—” 窝在前廊檐下的几个孩子也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人,吓得抱在一起瑟缩着却是紧紧咬牙没出声。 谢烨彻底黑了脸,见窗户没挂帘子,探头往里看。 可惜,屋内黑漆漆啥都没看到,她又看向孩子。 五个人,三个小的看不出性别,最大的男孩子警惕又戒备地盯着她,倒是最外围的女孩子,眼里充满好奇。 “你娘在哭?” 最大的男孩子侧头看向窗户,低低催促道:“你快走。” 谢烨不理他,看向护着几人的女孩子确认道:“你爹打你娘了?” 女孩子咬着嘴唇,喏嚅了几下没出声。 谢烨也不问了,直接循着声音进屋。 只是,才跨过门槛,东屋传来责骂声,“哭哭哭就知道哭,嚎丧呢,老子缺你吃还是缺你穿……” 呜呜咽咽的哭声一顿,继而是闷哼声。 谢烨大踏步进屋,脚步故意重重落地,大声道:“嫂子,在家没?我进来了。” 不等应话,直接掀开东屋门上的草帘子。 屋内光线昏暗,借着门口的光隐约看清炕上有人影。 她站在门口,又打着帘子,光自身后来,屋内的人自然是看清了她。 马氏摸了一把脸,道:“弟妹,你,你咋来了?” 虽她强忍着,可谢烨还是听出了哽咽声,见人挣扎了好几下才爬起身下炕,笑盈盈道:“我刚来也不知道家里啥情况,就想跟嫂子打听打听,大哥也在家呢。” 迷迷糊糊的马大壮瞪直了眼,结巴道:“仙、仙女儿。” 谢烨垂眸,眼里满是厌恶,出口的话却是温温柔柔,“嫂子是跟哥拌嘴了吗,夫妻过日子有事商量着来,拌嘴吓着孩子也不好。” 马氏昨晚去柏苍家帮忙见过谢烨,虽然当时人烧的不省人事,自然知道她就是柏苍带回来的新媳妇,担心丈夫坏人夫妻关系,借着找鞋挡在炕前。 马大壮正看的起劲儿,却被妻子挡了视线,直接挥拳将人推开,嫌弃道:“个丧门星,别挡老子。” 谢烨轻笑,“屋里黑灯瞎火,大哥不如出来仔细瞧瞧。” “好好好,大哥这就来。”马大壮掀开被子利落起身,跳下炕鞋都顾不上穿便凑了过来。 谢烨后退几步,故意撂下帘子。 “嗳,小妖精~”马大壮**一声,掀门帘时却被马氏拉住,“当家的,那是柏苍的新媳妇,昨晚你才吃了席。” 马大壮本就喝的五迷三道还没醒酒,现在更是色性大发,哪还管得了其他,一把掀开妻子呵斥道:“滚开,敢坏老子好事儿,小心老子削你。” 马氏撞在炕上呜咽一声,挣扎着起身。 正堂谢烨抖着鞭子笑问:“大哥,现在看清没?” “看清了看清了。”马大壮搓着手色眯眯点头,还要上手拉人,“走,跟哥哥进屋嗷—”话没说完惨叫一声缩回胳膊抱着手,目露凶光,恶狠狠道:“臭娘们,欠收拾是不是,今儿哥哥就教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章 讲真的,挥出鞭抽在伸来的咸猪手上时谢烨是有些后悔的,可现在,她只想把眼前这个王八蛋老色批抽死。 一家人瘦瘦弱弱,就他自己吃的肥头大耳,家暴妻子,满嘴脏话,酒鬼色痞,老秃驴,这种人渣抽个十鞭八鞭完全没心理负担! 谢烨扬起鞭子直冲他脸面,道:“教我什么?不知道咋活人是吧,今儿我教教你。”说话的功夫已经已经挥出三五鞭。 初时马大壮还想捉住鞭子,结果,这鞭子比蛇还灵活,他硬生生挨了三下愣是没抓住,边跳脚躲避边咒骂:“你个臭娘们嗷~知道老子是谁不啊~敢跑老子家里来找事儿嘶~今儿老子不给你啊~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谢烨黑着脸使劲儿挥鞭,落在马大壮身上的不多,见他光脚跳,直接往脚上抽。 “啊嗷~谁家臭婆娘不看好来老子家发疯~”马大壮跳着躲避鞭子,喊道:“马春草马春草,这谁家疯婆子还不去叫人,看着老子被打你高兴了。” 马氏这才从震惊中清醒,想走近来劝,可谢烨挥舞的鞭子哧哧作响,只得站在一边着急道:“弟妹弟妹快停手……” 谢烨怒道:“停手让他继续打你?” 马氏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见自家孩子在门口往里看,连忙指使道:“有金,快去找你柏苍叔。” 马有金死死拽着要跑的妹妹,呐呐道:“爹,柏、柏苍叔去挖草药了。” 马大壮受不住了,往屋外跑,呵斥道:“那就去找你柏二爷,赶紧叫他来带他侄子的疯婆娘走。” 谢烨追出屋子,瞪了一眼马有金,挥着鞭子往马大壮身上抽去。 老色鬼还家暴,今儿她不以暴治暴日后就得隔三差五被惨叫声吵醒。 感谢原主力气大,感谢这里法制落后有武力值就能掌握话语权! 不知何时雨势变大,水珠成串自屋檐滴落。 马大壮不想去院子淋雨,只得顺着屋檐躲,地方有限,被结结实实抽了好几下。 虽然穿着棉衣,可不厚实,鞭子抽下来还是很疼,尤其这贱人专抽他脚,脚背火辣辣的疼,加之冷风嗖嗖,马大壮的怒火化为戾气,见谢烨干瘦,恶向胆边生,迎着鞭子握拳冲过来,“狗娘养的敢打老子……” 见他面露凶相反击,谢烨跳到院子,只是没预测好,刚落地脚下一滑直接摔倒。 见状,马大壮得意大笑,飞扑过去,“臭娘们敢打老子,今儿让你尝尝老子的滋味。” 见他满面淫光奸笑着扑来,谢烨就地一个翻滚,刚躲开耳边便是噗通声,泥水四溅落了她满头满脸。 顾不得擦,谢烨爬起来抡圆胳膊甩鞭子。 鞭子带着哧哧的风声落在马大壮的背上脖子上。 马氏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走来,脸色惨白,“柏苍家的,柏苍家的……” 谢烨不理她,只顾抽地上扑腾的人。 马大壮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地滑没来得及起身便被抽打,直接在泥地里翻滚躲避,嘴上还在叫骂,“臭婊子,狗娘养的疯婆子……” 一时之间,马家院子雨声伴随着叫骂声,热闹极了。 附近人家听着声响纷纷出门来看,男人自然是呵斥谢烨让她住手,女人要么事不关己冷眼瞧着,要么低低咒骂。 倒是有妇人见谢烨一身泥,衣服全湿,戴了斗笠来拉架,“柏苍家的,快回去,你这病还没好……” “柏苍家的,有啥事儿等柏苍回来你跟他说,让他跟马大壮这混蛋玩意掰扯。” 谢烨胳膊都酸了,可是她不能停手,马大壮这种恶人,不一次将他打怕日后定会反扑。 既然已经闹大,她索性就放开打,大声道:“我刚来是不知道村里规矩,可他也不知道规矩吗?” “我来找嫂子问点事儿他就敢调戏我把我往炕上拽,那日后我家柏苍出门进山他是不是就敢堵到我家来,这还了得?” 听她出口就是污蔑,马大壮一手捂鼻子一手指着她,目眦欲裂,“你个臭娘们敢污蔑老子嗷~” 谢烨挥手,鞭子甩在马大壮脸上,“你敢说你没拽我?” 扑倒在地时撞破鼻子,现在又被抽手,马大壮不得不收回指人的手护着捂鼻子的手,“老子是拽你啊——” 谢烨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又是三鞭,直接甩到马大壮捂脸的手背上,她还不忘提醒旁边的妇人,“婶子们离远点,若是被这浑人绊倒滚在一处,咱们可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这话很是难听,可马大壮在岭上是出了名的烂人,好吃懒做,平日里不是出门爬墙偷看妇人上茅厕,就是喝酒打老婆。 来劝架的妇人后退,嘴上劝道:“柏苍家的该叫我嫂子,你也消消气,今儿是这浑人欺负你咱给你作证,等柏苍回来……” 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挥鞭的破风声、说话声、惨叫声,一时之间,谢烨竟是听不清旁边之人的话音。 “柏苍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齐齐看向院外,马大壮连滚带爬往院门口去。 谢烨眼里只有他,大踏步跟上继续抽,背上臀部腿上脚上……但凡能让他疼却不至于要命的地儿一个都不放过。 马大壮放弃挣扎,趴在泥地上任由鞭子抽打,他只向着院外高喊:“柏苍,管管你这疯婆娘。” 谢烨抽了七八鞭才停手,揉着手腕抬头看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章 串珠成线的雨幕中,从地面冒出一群戴着斗笠的脑袋,几秒之后才看清上半身,等人跑上坡时,谢烨还看见了柏翠的身影。 柏苍走在最前,身后跟了好些青年,脚步飞快,地上泥水飞溅。 趴在地上的人慢慢起身,谢烨当没看见,只盯着越来越近的柏苍。 她倒想看看,这人要如何处理。 马大壮心里发狠,站起来摇摇晃晃转身,今儿他一定要这臭娘们好看,敢打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 见他扑过来,谢烨脚下右移一步侧身,在马大壮神伸手要抓她时一拳挥出,同时抬脚踢在对方膝盖,等人摔在泥地里直接抬脚踩在背上使劲儿碾。 马大壮没能扑倒人不说也没抓住,又一次脸部着地摔在泥里,还没反应过来背上钻心的疼。 他双手撑地想起身,可背上如千斤重,才微微抬身又被压回泥水中,胳膊脚还被鞭子抽打,心里越发恨,这个臭婊子,他要弄死她! 第012章 包含暴力内容,慎入 “谢烨,住手。” 听到柏苍呵斥,马大壮得意,歪头挑衅地看向站着的人。 谢烨一鞭子甩地上溅他一脸泥后才看向柏苍,脚上却是依旧用力碾踩,道:“他调戏我,你现在是给他做主?” 柏苍眉头皱得死死,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向谢烨,道:“你冒风还没好……”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马大壮仰起头大吼:“柏苍,这婆娘是个疯子,你被骗了。” “哼~”谢烨轻笑,好整以暇道:“听见没,他说你被骗钱了呢!” 马大壮没想到自己挑拨的心思直接被揭穿,转头怒骂:“臭婊子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 谢烨冷脸,一鞭子下去抽在叭叭的臭嘴上,又一脚踹在人后脑勺,等马大壮再次仰头时拽着软鞭套住他脖子。 “哎,柏苍家的……” “柏苍快拦住……” “住手,快住手闹出人命可咋办?” 见谢烨勒住马大壮脖子,周围人急了。 谢烨置若罔闻,见马大壮还有力气上手扯鞭子,一脚踩在他肩头,咬着牙双手使力,直接将人勒得脸色胀红翻白眼。 马氏连滚带爬过来阻拦,哭喊道:“松手,快松手。” 谢烨死死盯着她,冷冷道:“今儿他不死,你和你的孩子就别想好好活。”自己活得憋屈,连带孩子也担惊受怕。 如若给不了他们爱,又何必生下来?现在别说爱,连护都护不住,生下他们就为了来人世走一遭饱尝艰辛苦难吗? 马氏愣住,不过一瞬,好似丢了魂魄,瘫倒在泥地里。 见马大壮翻着白眼吐舌头,脸上紫红,柏苍上前拉谢烨的手,“松手。” 谢烨歪头看向他,突然一股骚臭味儿传来,她微微松力,见马大壮毫无反应,抽出鞭子。 马大壮歪倒在地上,双眼无神,半张着嘴任由雨水掉落。 嘈杂的院子没了人声,只雨声一如既往不受影响。 “死,死了?”有人惊叫。 “没,还有气。” 马大壮歪躺着软趴趴一大坨,看不清他胸膛起伏,但鼻尖却是在耸动,谢烨环视众人,眼里寒意瘆人,“我脾气不好,难道柏苍没跟你们说?” 在场的妇人还好,一众少年青年对上她冰冷淡漠的视线连连摇头,不过一瞬复又齐齐点头。 昨天傍晚吃席,柏苍确实当众说过,只是见过人的婶子嫂子们一个劲儿夸人白净乖巧,想象着该是何等模样,哪有心思听。 今儿一见,确实脾气不大好! 没见人高马大顶她三个的马大壮都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了么! 这脾气上来,不得揍得人……如是作想的男人不在少数,微不可见瞥向蹲着的柏苍,心里升起淡淡的同情。 “知道就好,别惹我。”谢烨用鞭子指着地上的人,“惹我就是这个下场!” 马大壮不为所动,才从鬼门关走一趟,他得缓缓,使劲儿吸吸气,胸口闷炸的感觉太可怕了。 谢烨踢了踢他,“长记性没?” 见人没反应,她咬着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左手拽起鞭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人脖子上套去。 马大壮反应过来时,熟悉又可怕的窒息感已经传来,连忙摆手认怂,“长,长了,长了。”眼里满是乞求与惊恐。 谢烨漠然,收紧鞭子。 柏苍掰她手,沉声道:“松手,他欺负你我跟他算账。” 谢烨定定看着他,好似不相信他能做主一样,马大壮使劲儿蹬腿,骚臭味越发浓郁。 好似下了某种决心,谢烨松了鞭子,却揪住马大壮稀稀拉拉的头发将人脑袋往泥水里按,压在泥地里又抬起,如此往复三次后揪起人警告:“再敢惹到我头上,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满脸满嘴泥水的马大壮泪眼婆娑,紧紧抓着柏苍的手,忍着头皮的刺痛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柏苍附身扶他,对谢烨道:“你先回去洗洗,翠儿熬了药,全喝了。” 谢烨不理他,扬起鞭子重重挥下,而后才往石墙边去。 溅起的泥水落下,地上却是一道深深的鞭痕。 众目睽睽之下,纤瘦的女子单手撑墙一跃而过,鞋底带起一圈泥水。 一众男人不由缩头躲避,反应过来离这老远溅不到自己又讪讪扭头,装作活动脖颈的样子,不期然对上旁边人的视线,干笑道:“柏苍这婆娘厉害。”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章 “谁说不是哩,看柏苍也不像能压制住的样子……”虽没后话,其中深意,听到的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压制不住,逃跑是迟早的事儿。 山外姑娘嫁进山里,就没有不想跑的。 何况这婆娘,是个狠人,柏苍身手就不错,可对上这娘们,嘶…… 不过眼下还是看看这马大壮,这次踢到铁板也不知长没长记性。 马家院子围观的人分了三波,男人全部挤到马家东屋嘘寒问暖,女人却是分了两拨,一拨搀着马氏进屋劝说。 一拨出了马家院子进了柏家门,又是张罗着烧热水让谢烨洗澡换衣服,又是关心想吃啥饭。 正扇着小炉子熬药的柏翠也被抢了活计,只得站在东屋窗下守窗户。 看门的活儿都轮不到她,婶子嫂子们站在门外聊天说笑,男人靠近不得半步。 谢烨抱着胳膊站在地上发抖,旁边的大浴桶热气缕缕,可她不想脱衣服。 草帘子挡光不隔音,外面的说话声尽在耳边,洗澡很没安全感的好不。 外面久久没听到水声,有人道:“妹子,水凉不凉?” 谢烨囧,望着冒气的浴桶道:“刚好。” “哈——”外面哄堂大笑。 有人道:“妹子,没啥不好意思的,你快洗,咱们给你把着门呢。” “你冒风还没好,可不能再重了,快洗。” 有妇人怪里怪气道:“再不洗我们可进来帮你了啊。” “我洗了。”谢烨干巴巴道。 知晓她脸皮薄,外间没了起哄声儿。 谢烨却是担心地看向窗户处,那里可没窗纸,窗格子又大,万一有人从外面掀开竹帘…… 听着屋里妇人们又拉起家常,窗外屋檐下的柏翠嘟嘴,趴在窗户上道:“嫂子,干衣服在柜子,你找一下,小的就是你的。” 谢烨不确定道:“翠儿?” “嫂子是我。” 听着柏翠欢快的声音,谢烨放下心来,满是泥水的衣服丢在地上,站在浴桶边弯腰洗头。 只是洗完头发却是犯难,浴桶中的水已经有些浑浊了,再洗澡也太…… “妹子,洗的咋样了,还有一桶水,帮你抬进来?” 谢烨愣住,继而手忙脚乱捡地上衣服套。 …… 一个澡洗得起飞狗跳,谢烨穿着干净的单衣单裤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时,脸蛋红的彷佛涂了胭脂。 柏翠拿了干布巾进来,笑盈盈道:“嫂子,我给你擦头发。” 有手快的妇人接过,笑道:“婶儿,侄媳帮您擦。”说着还拍拍炕沿,“婶子往出坐坐。” 见妇人比她还年长,却是开口叫婶子,谢烨呆愣后才反应过来,柏苍人小辈分大。 她藏在被窝里的脚趾抠在一起,干笑道:“我自己来,嫂子坐着咱们一道说说话。” 这份热情,她着实有些消受不起! 另一更年长的妇人笑道:“这可乱了辈分,她就是你侄媳妇哩。” 有妇人看出谢烨羞赫,夺过布巾递过去,故意斜眼看人,道:“显着你了?就你会伺候人?回去伺候你家青山吧!” 其他妇人跟话揶揄,被夺走布巾的妇人也不生气,笑着拍打她们。 谢烨拥着被子坐在热烘烘的炕上擦头发,间或看一眼说笑的妇人们。 曹秀红见她看来,拊掌笑道:“婶儿昨冒风昏过去,柏苍叔背了您一路,咱们都羡慕婶儿是享福的命,哪成想婶儿自己就是个能干的呢,日后柏苍叔得享您的福呢!” 王氏暗暗杵她,示意别提这话头。 曹秀红却是不管,她家与马大壮家本就不和,那马驴子啥德性自己不清楚,还敢肖想她闺女,真是癞蛤蟆长得丑想得美。 笑看谢烨,感激道:“蜜儿冒风了还没好,多亏叔和婶子带了药回来,等她好了带来给婶子瞧瞧,和翠儿一道给您解闷。” 谢烨点头,“好呀,不过冒风不能轻视,得好彻底才能出门。” “是这个理。”曹秀红侧身坐在炕沿,道:“婶子还不知道,我家就在下面,顺着大路走就能看见,好利索了来家玩。” 王氏插嘴,“侄媳妇,这是青山媳妇秀红,你看这嘴皮子利索的,把我们都隔开了。” “哈哈,伯娘定是见我跟婶子聊的来,眼气我。”曹秀红爽朗一笑,抓住王氏手介绍道:“婶子,这是咱隔壁的王伯娘。”说罢一拍脑门,“看我这猪脑子,您该叫嫂子的。” 末了,她将屋内妇人挨个介绍了一遍,谢烨认了个大概。 想起灶房做饭的人,曹秀红提醒道:“四奶奶在灶房忙活,昨儿婶子昏着,今儿得见个礼。” 谢烨虽不知道四奶奶是谁,但还是点了点头。 “咱们也去灶房看看,让柏苍家的歇一歇。”看出谢烨疲惫,王氏起身说道。 众人跟着她一道出门,屋里安静下来,门帘落下带起的风吹得油灯火苗摇晃。 见柜子上点了两盏油灯,谢烨鼓嘴,正要吹灭一盏,门帘被掀开。 “大嫂。”柏翠探头进来。 谢烨道:“刚好,你来吹。” 柏翠将药碗放在柜子上,吹了一盏油灯,抬手扇了扇灯芯冒出的烟,回身坐在炕沿处。 谢烨歪头盯着她看,故意道:“药都不给我了?” 柏翠抠着手指,低低道:“烫呢,得再晾晾。”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章 “灶房做饭的是谁啊?” “是四婶。” “柏青跑哪去了?” “在隔壁。” 干巴巴的聊天,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尴尬,谢烨挪了挪屁股,问道:“你大哥也在那边?” 柏翠转头看了她一眼,低低道:“在呢,四叔、叔爷爷他们都在,有金来找我了。” 谢烨拨弄着头发问道:“有金谁啊?找你干啥?” 见她跟个糊涂蛋儿一样,完全没了抽马大贵的威风样儿,柏翠叹气,“马大壮的儿子啊,他找我是想见你。” 见她伸头过来,谢烨连忙凑头过去,竖起耳朵。 “有金想问问,咋才能不让他爹打他娘?” 谢烨哑然,见柏翠神色不似作假,低低道:“让马大壮害怕,最好是害怕他娘不敢再动手。” 柏翠迷茫,马大壮人高马大,在岭山一直都是霸王,连他哥的话都不咋听,会害怕女人? 不过看到眼前人,她脱口而出:“除了你,咱们岭上再没马大壮害怕的人了。” 谢烨笑着给她一个脑瓜崩,“早晨不是还大壮哥长大壮哥短么?” “呸,我才不要叫他哥呢。”柏翠捂着额头恶狠狠说道,末了半是艳羡半是钦佩,“我要有大嫂你一半的厉害,马驴子就不敢欺负小青了。” “你大哥不是很能说得上话么,怎么还有人欺负你们姐弟?” “背后地里欺负,我也不能次次都找大哥啊,再说那马驴子属狗皮膏药的,难缠的很,被他缠上没完没了烦死个人。” 柏翠拍打着被褥抱怨,看得出苦隔壁驴子兄久矣! 第013章 肥章 柏翠如何跟马有金说的谢烨不知晓,但吃午饭的功夫,她对白云岭有了大致了解。 白云岭算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寨子,三十几户人家都是猎户,男人上山打猎采草药摘山货,女人就在家里操持家务看孩子,春夏之际在寨子附近挖野菜摘菌子,基本家家户户都是靠卖山货皮子维持家用。 柏苍家比较特殊,他爹身前算是白云岭的主事人,相当于里正,即使现在已经过世,余威犹在,加之柏苍有一身好本事且识字,为人公道,在白云岭说话很有分量。 柏苍的爹柏峰,家里排行第三,上头兄弟姊妹四人,他长到十二三时家里实在吃不上饭,便自己出山谋生活。 虽年纪小,可自小在山里长大,打猎的本事学了不少,身手不错,为人机灵,被镖局看中成了走镖人。 柏峰跟着镖队走南闯北,那些年世道乱,镖局护镖送镖很能挣钱,由此攒了些家底。 “可惜,老天不长眼,胡人冲关世道乱了,我那三哥家财被抢不说,侄子侄女都……”毛氏哽咽,摸了一把眼睛搓了搓掌心,捉住谢烨的手拍着手背道:“我那侄子小时候在怀安县过活的,因着他兄长姐姐那遭才回岭上来,你是外面姑娘有见识,可我那侄子也不差,你过段时间就晓得了……” 毛氏的丈夫柏峻是柏峰的亲弟弟,对婆家早些年的事儿自是比外人知道的多,现在虽分了家,可也盼着侄子好,将婆家、三伯哥家的事儿挑着讲了些。 雨不知何时停了,来柏家的妇人准备归家,她们在柏家吃了晌午饭,可家里的男人孩子还饿着,得回去做饭。 当然,若是男人去了隔壁马家,只给孩子做饭就成。 谢烨送婶子、伯娘、嫂子甚至是侄媳妇们出门,柏翠抱了好些竹筒从厨房出来,妇人们也没推辞,一人一个拎着离去。 谢烨好奇,“里面装的什么?” “菜。”想着外面可能没这规矩,柏翠解释道:“咱们岭上的规矩,吃席尤其是成亲的席面,没吃完的菜都是分给各家,嫂子你昨儿不是烧迷糊了没认人么,就没分菜,今儿刚好她们来,也算认人了,剩下的菜就分了。” 说罢,她哼着小曲拎起笤帚进屋扫地,留谢烨一人发呆。 屋檐下的石廊石台阶满是泥水,脏兮兮,台阶下的水洼倒映出屋檐天空。 雨虽停了,天色却是阴沉沉,丝丝缕缕黑云被风裹挟着游荡不定。 冷风吹来,穿山过岗,院前午后一片沙沙声,林中树叶上的水滴坠落劈啪作响,此时的山风虽不至于刺骨,但也寒意十足。 谢烨抱着胳膊蹲在屋檐下愣愣能发呆。 她身上穿的是早几年柏苍他娘还在世时给未来儿媳做的单衣,不是什么名贵布料,胜在结实耐用,这么些年过去,除了有些褶皱,还是崭新的。 现在看着她穿这衣服好像“名正言顺”,可事实如何,别说柏苍和她这个当事人,就是柏翠都知晓,哎呀,难搞哦! 柏翠端着木盆出来时,就见她蹲在廊檐石上愣愣望着对面山头,笑道:“嫂子,外面冷回屋上炕。” 谢烨回神,道:“还好,你要出去?” “嗯,我去洗衣服,你一个人在家成吗?” “这会儿去洗衣服……”谢烨探头看天,虽没下雨,可这雨随时要落下来的样子…… “没事儿,就是趁这会儿不下雨才洗呢,你在家待着,冷了就回炕上。”柏翠踮脚看向隔壁马家,道:“大哥也快回来了,有啥事你跟大哥说。” 看着她踮脚走出院子,谢烨缩了缩胳膊,下巴搁在膝盖上继续望着水洼发呆。 突然灵光一闪猛然抬头,院子早已不见人影,谢烨起身,动作太猛,脑袋发晕不自觉前扑,台阶下可是水洼泥地,这要倒下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章 她用仅剩的神志强撑着直起身,结果力道太猛一个后仰坐地上。 掌心湿漉漉,屁股也感受到凉意,谢烨欲哭无泪。 才换的衣服又弄脏了! 早晨穿的那身肯定被柏翠端去清洗,这身衣服再弄脏,她怕不是要果奔? 突然,隔壁院子人声骤然增大。 谢烨甩了甩手转头看去,恰巧与扶人出门的柏苍对视。 * 柏家才刚来的小媳妇将马大壮抽了一顿,看那架势那狠劲,要不是有他们在场,说不得直接要了人命。 这可不得了,柏家不仅要给马家一个说法,还得跟岭上人一个承诺。 不然这万一是疯婆子,日后见了人便抽可不行! 因此,在柏苍扶马大壮回屋时,看热闹的男人也跟着一道进屋。 不过马大壮在岭上本就没啥名声,烂人一个,也没几人是真心帮他撑场子,不过是想听听柏苍如何说。 毕竟日后他家小媳妇要在岭上过活,若真有什么疯病,今天能抽马大壮,明日就能抽他们。 如此作想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柏苍的亲亲四叔柏峻,都觉得自家最有出息的后辈要完了。 岭上人日子是难点苦点,但并非穷的过不下去,有些人家里藏得那好皮子,拿到府城就能换一二百两银子。 就是住在山里进出不方便,买粮食、盐油难些,各家在米面吃食上就比较省,可肉一年到头都不缺的。 此外,靠打猎为生,到底不比农户耕田种地安全轻松,一个不慎被蛇兽伤到,轻则落下病根,重则救不过来。 因此,山里的汉子讨媳妇尤为困难。 山里的女娃子都想嫁到山外,最不济,也要嫁到离山外近的寨子,就这,娘家还得陪好些嫁妆,不然自家孩子容易在婆家受磋磨。。 山外农户娶山民女娃为的啥,不就是图他们家女娃不要聘礼还陪嫁多么。 总之,山里汉子娶媳妇难,女娃想嫁到山外更难。 因着此一出,虽然山里人生孩子多,可养大的女娃没几个。 多一张嘴就得多吃粮,长大还得陪一大笔嫁妆,还要被亲家看不起,女娃还要被婆家立规矩磋磨…… 柏峻坐在四方靠背椅上,吧嗒吧嗒抽着汗烟。 随着他一吸一呼,白色烟雾自口中喷出,在屋内缭绕。 旁边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干巴老头,歪着头微张着嘴,细微的呼噜声从他喉咙传出。 其他人或是站在地上,或是坐在炕沿,等着看柏苍回来如何说。 * 马大壮被扶进屋时,也不洗澡,脱了满是泥水的脏衣囫囵擦了擦,就光着身子躺炕上呻。吟。 屋内飘着一股臭味,有人看不过眼,捏着鼻子拎起地上的衣服丢到门外屋檐下。 油灯亮起时,炕上白花花一坨,众人纷纷转头。 柏苍看不过眼,扯了被子给他盖上,垂眸盯着闭眼哼哼唧唧的人道:“大壮,你拽我媳妇了?” 他比马大壮小十七八岁哩,平日里都是叫哥的,可现在……在场的人心里一惊,只一个念头,柏苍很看重他的小媳妇! 马大壮也急了,睁眼大声道:“柏苍,你被人骗了,那婆娘就是个疯的,她来我家招呼不打,我出门本想问她干啥,抡着鞭子就抽我,你看看。” 说着从被窝抽出胳膊,白生生的肉上确实有红痕,但……一帮常年在深山里从猛兽毒虫口下讨生活、浑身腱子肉的汉子闭眼转头。 就那点红印子还拿出来说事儿,真是没眼看! 知晓从他嘴里讨不到实话,柏苍转身道:“四叔,叔爷爷,你们先坐,我问嫂子几句话。” “去去快去。”麻老头是岭上辈分最高的,与他同辈的,要么已经入土,要么糊涂的听不清话,因此,岭上谁家有啥事儿一般都是他出面说和。 听柏苍这话,连连摆手,待人出去,便窝在椅子上等待。 也不知是马大壮的哼唧声能催眠,还是昨晚吃席喝酒回去歇得晚,竟是困得不行,这不,眨眼的功夫已经睡过去了。 却说柏苍,站在厅堂听着西屋话音,扬声道:“嫂子,叶儿来家可是有说啥事?” 西屋,换了衣服坐在炕沿擦头发的马氏一顿,围在她跟前的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劝说。 “我看那小媳妇不像有疯病,嫂子可有跟她说话?” “不是我说,这大壮就该有个人治治,侄媳妇你仔细说说柏苍媳妇来干啥的。” …… “妹子说,她刚来不知道家里的事儿,找我打听,就这一句,然后……”马氏哽咽着说不下去,倒不是人柏苍媳妇如何,而是她记起人进屋之前丈夫的拳打脚踢。 柏苍正要问,却见马有金站在门口,满脸阴郁。 跟着马有金淌水踩泥走到屋后,站在屋檐下还能看到自家的院子,柏苍道:“你知道?” 雨水自屋檐滴落,砸在地上溅起水珠,马有金盯着湿漉漉的台阶道:“我爹又打我娘了,婶子是被我娘的哭声吵醒过来的。” “你咋知道是被吵醒?” “婶子过来时衣服扎在裤腰,头发乱糟糟,听到我娘哭声脸很黑。”马有金冷冷道:“婶子站在厅堂的时候,我爹确实要伸手拉,不过没拉到。” 见他拳头攥的死死,柏苍突撸了一把他乱蓬蓬的头发,道:“带你弟弟妹妹去我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章 回到屋前檐下,柏苍在台阶上蹭了蹭鞋底,跺跺脚才进屋。 东间的人见他回来,不过脸色黑的如同锅底,站着的人不自觉提了提臀,坐在炕沿的更是直接下地站直。 柏峻用烟锅指着侄子,慢吞吞道:“问清楚没?” “嗯。” 硬邦邦一个字,众人心知不好,炕沿处的人往后挪了挪。 马大壮正对着的炕沿前,空了一大片。 柏苍上前,沉声道:“谢叶是上南坡村谢家的闺女,经常出山的人应该听过。” “谢叶。”坐着睡着的麻老头睁眼,咂摸后道:“ 谢六的闺女?” “九叔,你知道?”有人出声问道。 麻老头舒展胳膊,拉长调调道:“知道知道,那女娃小时候我还见过,她爹可是个有本事的,就是不长命。” 见他摇头晃脑咋舌卖关子,有人着急了,急吼吼道:“那她有没有疯病?” “疯个屁!”麻老头大喝,站起身指着屋内人气急败坏道:“跟你们说不要听风就是雨,哎你们个顶个的就是不听,人要有疯病,早给出去了。” 就谢家那读书人的名头,即便是疯子,想娶人攀关系的人家也多了去了,要不是这女娃名声太差,哪还能轮到自家这傻小子? 昨儿虽听柏苍说了一嘴,但麻老头直觉他没说实话,不过柏苍不傻,能把人带回来定是觉得这门亲事没得跑,毕竟他早些年就提说过,不过这小子畏畏缩缩没敢上门提。 成了,没疯病就好,没疯病就不会乱打人。 在场的汉子想起雨中挥鞭的身影,齐齐庆幸! 殊不知日后每每想起今日就懊悔,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既然不是疯病,那为何来马家打人总得说清楚,众人目光全部投向炕上没了声响的人。 马大壮在柏苍进屋时就消停了,不过却掀开被子趴在炕上,背上红痕交错,不过更显眼的是脖子处。 不过这些痕迹在猎户眼里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他们在场的谁身上没点伤疤牙印! 柏苍也不把这些红痕放在眼里,要他说,还是抽轻了,不然,现在哪还会嘴硬? “大壮,咱们白云岭人家本就不多,都是山民猎户,大家伙一家亲相互照应,因着你是白云岭人,往常你干的那些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当事儿。” “可你不该对谢叶起心思,你明知道我昨儿才将人背回来,烧了一宿,你还敢……” 马大壮挺起头,大声道:“我没有。”见柏苍眼神狠厉,连忙改口:“是那娘们先勾引我的,还叫我哥哥。” “嗤—”不等柏苍开口,麻青山直接冷笑,“婶子叫你哥不是应该的么,婶子又不是那没皮没脸不讲辈分的浑人!” 马大壮脸色胀红,却是哑口无言 按辈分,那臭娘们确实要称呼他为伯哥! 想到那冷冰冰如同毒蛇的眼神,马大壮又急又恼,扑腾着向前抓住柏苍的手,“你相信我,是那臭娘们来打我的,不然来我家为啥平白无故带鞭子啊!” 柏苍反手捏住他的手腕,冷冷道:“谢叶打你我们都瞧见了,只是为啥打你?” “叔爷爷也说了她没疯病,那她为啥不打别人就专打你?” 如果说谢叶的眼神是冷冰冰毫无感情,那现在苍柏的眼神就是开春的山虎,嗜血躁动。 马大壮瑟缩着想抽回手,可手腕处剧痛,痛呼道:“啊柏,柏苍,哥知道错了,是哥的错,哥喝了酒迷迷瞪瞪……” 见他还狡辩,柏苍一个使劲儿,猛拽之下,屋内响起一身响亮的咔吧声。 手腕直接被拽脱臼,冷不丁传来的生疼令马大壮张大嘴巴喑哑着却是喊不出声,只眼里噙满泪水。 “我、我错了。”看着无力微垂的手掌,他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我不该起心思,柏苍,我知道错了,快、快帮我接上……” 马大壮忍着剧痛认错乞求,可柏苍却不为所动,道:“这几天下雨不用出门干活,你这手就先断着吧。” 听他这话说得又直又硬,麻老头闭眼摸脑门,道:“可不是,大壮,你要好好的,我那孙媳妇怕是要觉得咱们岭上人合伙欺辱她,到时候跑了苍小子又得打光棍。” 马大壮哭丧着脸,正准备辩驳,就见麻老头起身道:“不然是这,柏苍你给接好。” 听这话,他喜上眉梢,伸着胳膊期盼地看着柏苍。 麻老头冷哼,“谢家那女娃力气大又有拳脚功夫,你制不住干脆放人走,让大壮给你说个好的。” 笑意僵在脸上,马大壮不敢置信地看向麻老头,结舌道:“我、我给柏苍说媳妇?” 他上哪给人说媳妇,别说白云岭,就往里走虎头岗、黑熊寨都不一定有人肯让他说媒,到时候在哪给人整个媳妇? 烟锅里的烟丝已经烧完,柏峻不甘心地吸了又吸,只淡淡烟气,他抽走烟枪,附和道:“这主意好,苍儿,给你大壮哥把手捏好。” 马大壮缩回胳膊,委屈道:“我在哪给你说媳妇?二壮还没媳妇呢!”要是有合适的,他早说给他亲弟弟了。 麻老头一锤定音,“那就先断着吧,反正你又不干活,省得捶得马氏起不来还要有金兄弟几个照顾你俩。” 马大壮蛄蛹着钻进被窝,心里却在发愁,日后那臭婆娘该不会见他一次打一次……“不成,柏苍,你那小媳妇若是日后再打我……”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章 “你要不是个欠揍的人能打你?”麻老头没好气,背着手出门,站在厅堂训话,“马家的,不是我说……” 他这做派岭上的人都知晓,也没人觉得有啥,毕竟辈分高脑子也清楚,各家话事都得找他。 东屋的汉子西屋的妇人们个个立地站的板正,仔细聆听。 “大壮是个犟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打你你就跑啊,随便哪家进去躲躲都成干啥非得干站着让人打?” “成亲十来年了咋就不长记性?有金兄弟几个都大了,再这吵吵闹闹,以后咋说亲?” 至于马家的老二马二壮,麻老头都不想提,要不是顾念着是马家的种,早赶出白云岭了。 马家屋内静悄悄,只麻老头的训斥声儿在屋里回响。 他在正堂训,完了柏峻在东屋训马大贵。 自家人再不好那也是侄子的新媳妇,再说侄子将人带回来还没咋就被这混球欺负,要不是侄媳妇自己有本事,说不得今儿就得坏事儿。 柏峻作为柏家大家长,不表个态还真让人觉得柏家好欺负呢! 这一训话,就是小半个时辰。 麻老头、柏峻两位长辈是真没心思在马家吃饭,眼不见为净,准备回家。 其余各家人更没心思了,且说马家在岭上是出了名的穷,能有什么好饭,还不如回家吃。 第014章 麻老头由曾孙麻青山扶着,边往屋外走边与柏峻说话,“我说你也别掉脸子,这事儿原本就与人谢家女娃没干系,要不是大壮这混球……” 谁也没想到出门会与柏苍的小媳妇隔墙相望,一时之间愣在台阶上。 屋里的人不知道实情,拥着出门。 就这般,谢烨与从马家出屋的一众大老爷们面面相觑,屁股上的凉意好似在蔓延,她点头问好后进屋。 柏苍开口邀请道:“叔爷爷您和二叔家去吃饭吧!” 麻老头看好这门亲事,点头应道:“成。” 见方才侄媳妇没掉脸子,还主动点头示好,柏峻心里再多的不乐意也散去,觉得是个知礼人,笑拍侄子手道:“你婶子估计回去了,我就不去了,给你叔爷爷好好整治一桌。” 麻老头不乐意,皱眉道:“看你那熊样儿,离了媳妇就活不成了?”当即嫌弃赶人,“走走走,赶紧走,都围在这儿干啥,没见柏苍家灶房都没人声么,想吃饭回自个家吃去。” 麻青山尴尬,扶着叔祖不知如何是好。 一众汉子、妇人相继出屋道别。 不过一刻钟,马家院子剩一地泥泞。 谢烨拿布巾擦了擦裤子上的泥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湿的这一片洗一洗,院子传来人声。 “妮儿,叔爷爷来蹭饭你不会嫌弃吧?”距离台阶还有一大段距离,麻老头就乐呵呵道。 谢烨放下布巾出屋子,见柏苍一左一右扶着两位老人。 她站在台阶上伸手接人。 柏苍介绍道:“这是叔爷爷和二叔,你们吃过没?” “叔爷爷好,二叔好。”谢烨扶住年长的老者,问好后才回话,“吃过了,四婶、王嫂子他们帮忙做的。” 三人在台阶上跺脚,柏峻道:“成,灶房剩啥咱们就吃啥。” 柏苍扶着人进西间,点了油灯才来灶房。 谢烨正在发愁。 厨房收拾的很干净,灶膛的柴火看着已经是熄了,锅盖缝隙偶尔冒出丝丝缕缕热气。 她掀开厚重的木锅盖,篦子上放着两碗菜,四个馒头。 这……端上去也不够啊! “剩啥菜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她一跳,谢烨看着进屋来的人道:“两碗菜四个馍。” “成,再煮点疙瘩汤就可以了。”柏苍说着挽衣袖,“翠儿他们呢?” “翠儿去洗衣服了,柏青吃饭的时候就没见人影。” “那小子估计在灶房吃了跑出去玩了。” 见柏苍洗手后舀面和水,谢烨主动道:“需要做菜么,我会做。” 柏苍回头看她一眼,道:“柜里有腊肉,能成不?” 谢烨在橱柜翻看,切好的腊肉还有一大碗,见有一块肝子,问道:“这是卤的还是煮的?” “昨儿煮的。” 谢烨将腊肉和肝子端出来,见花椒生姜八角等大料还很齐全,道:“你们经常吃肉?” “嗯,买米面不容易,家家户户多是配着野物肉吃。” 切肝子时,见很新鲜,谢烨纳闷,“你昨天回来还去打猎了?” 柏苍不解,见她摆弄菜板上切好的肝子,道:“没,大堂哥他们昨儿正好打了一头豪猪,昨儿下晌用来做席了。” 柏苍和好面疙瘩,坐在灶膛前烧火。 谢烨边忙碌边道:“说得咋样了,你要没处理好,那混蛋我见一次抽一次。” 想到那鞭子柔软不失韧劲儿,由衷称赞:“别说,你家那鞭子还挺好用,尤其是抽人时,特顺手!” 柏苍:…… 柏峻坐不住,出屋溜达来看时,就见灶房两人有说有笑,悄悄探头瞧了瞧转身回屋。 麻老头坐在炕上靠着被子敲腿,见他溜达进来,好笑道:“你就别瞎操心了,苍子心里门儿清。” 柏峻没好气,“你重孙都成亲娃儿都好几个了当然不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柏苍是他亲侄子,眼看都二十好几了亲事还没门道,他能不着急么?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章 “那你说说,人谢家女娃子哪不好了,你鼻子不是眼睛。”麻老头翻白眼,别以为他昨儿没看到。 柏家小子这几日都在往山外走的那一带打猎,昨儿打了豪猪正急匆匆出林子往回赶,就遇见柏家的驴。 几个小子当即分了两路,一行人抬着豪猪赶着驴子回岭,一行人顺着路往出走接人。 人是晌午回来的,席是下晌吃的。 当时这亲亲二叔还得柏苍三请五请的才来,拉着个驴脸,真是没眼看! 柏峻没别的话说,只得道:“人昏着进门,不吉利!” “屁!”麻老头来气,出口惊觉声音大,压低音量凑向炕沿处道:“你还瞧不上人女娃,我看柏苍还没搞定哩。” 昨儿那席面,不过是让人名正言顺留在家罢了,不然这岭上没成亲的小子不得挤破头。 其实就灶房那架势,柏峻也看出来,那女娃是个有主意的,没见都能别到马大壮头上。 山里人家种菜还得过几日,但现在开春野菜多,柏家厨房就有不少。 谢烨将肝子切片后馏热,又焯了荠荠菜,末了起锅烧油。 这里人吃的是荤油,她也不问是什么荤油,直接挖了一勺在锅底化开后炝大料,淋了一勺在猪肝上。 而后野蒜苗炒腊肉片、香椿炒野鸟蛋,盛菜后油锅添了两瓢水煮疙瘩汤。 菜上桌时,人还没进屋,蒜苗的香味率先飘来。 麻老头往炕沿处挪,乐道:“我闻到了,这香味,肯定不是苍小子做的,他笨手笨脚做不来。” 柏峻也闻到了,不过见侄子身后跟着人,笑道:“苍子是大手大脚,人却是不笨。” “叔爷爷,二叔,叶儿整了两道菜,剩下的是昨儿席面上的,别嫌弃。”柏苍笑着将大木盘放在炕上。 谢烨端着小木盘,里面两碗疙瘩汤。 油灯下,新菜剩菜一目了然。 青翠蒜苗配着褐红腊肉尤为醒目,麻老头看着谢烨道:“跟你爹一样能干。” 谢烨心里一惊,笑意微顿,不过一瞬道:“叔爷爷知道我爹?” “知道知道,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干人。”麻老头感慨,“就是运道不大好,不然说不定现在都当官了。” 担心交涉过多露馅儿,谢烨没多问,放下盘子出了屋子,留柏苍在屋内招待两位长辈吃午饭。 沙沙声由远及近,谢烨伸手,湿意星星点点落在掌心,又下雨了,也不知…… “快往回走,临湿了可没衣服换了啊!”熟悉的呵斥声传来,她踮脚往院外看去。 柏翠顶着木盆,边走边训斥柏青,“就知道瞎跑,也不知在家里陪着嫂子,要你有啥用?” 柏青小跑着顶嘴,“要你有啥用?赔钱货,长大了许婆家还得陪嫁妆,咱家哪有东西给你婆家?” 柏翠咬牙,追着要踢他,柏青一溜烟跑进院子,溅起一路泥水。 见廊檐下的谢烨青着脸,缩了缩脖子驻足不前。 听到屋内有说话声,柏青壮着胆子大声道:“大哥,我回来了。” 柏翠进院,见他站着不动,呵斥:“快进屋,冒风有你好受的。” 柏青缩了缩脖子,慢吞吞往屋檐下走。 柏翠见谢烨站在门口,笑道:“嫂子,你咋还在外面,冷的很快进屋。” 谢烨伸手接过她头顶的木盆,冷眼看着柏青,“去哪洗衣服了?” “沟里的河边,不远的。”柏翠站上台阶,拍打肩膀胳膊上的水珠。 柏青却是挪到西边窗户处,从那边直接上廊檐台,不走正门处的台阶,觑见谢烨眼神,缩着脖子贴墙根想进屋。 谢烨冷眼看着他,在人准备进门时,左挪一步挡住,道:“屋里有长辈,懂礼些。” 柏翠以为她是提醒,笑道:“别看他调皮,知礼着呢。” 见她完全没将刚才柏青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知礼,谢烨皱眉。 不过并未多说什么,直接放人进屋。 柏翠接过盆,往厨房去。 谢烨跟过去才知道,她是去后屋檐下晾衣服。 粗粗的麻绳绑在屋檐下的椽上,垂成半月弧度,最中间还好,越往两边越高,柏翠吃力地踮脚。 谢烨搭手帮忙,两人挂衣服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柏翠明显很希望她留下来,家中的一切,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本来天晴了洗也成,只是到时候要收拾后院种菜,我怕来不及只能先洗了这样晾着……二哥还没回来,衣裳估计也湿了,回来得换……” 谢烨望着后院的一大片空地,尤其多看了几眼后山脚处,明显是人挖成齐壁状,道:“那一片都是你家挖出来的?” “也不算,是大家一起挖的。”柏翠甩着手道,“听说我爹回来带人挖山平地建房子,别看这墙外面是泥,里面可是石头垒得。” 山民多居住窑洞,白云岭的人以往也是如此。 柏峰带着妻儿回山,当时柏苍还小,只知晓自家被抢了,哥哥姐姐也不见了,他娘黄氏却是不成。 可谓是一夜之间家财尽失,长子长女皆殇,悲痛交加,竟是一病不起。 柏峰有愧于妻子,且见一大家子住一个窑洞不利于妻子养病,便拿出银钱当工钱请人挖山平地给自家盖房子。 当时柏家顺势分了家,四房人各自起了新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章 见状,白云岭其他人家也起了心思,只是当时盖的人不多,只七八户。 “等天晴了嫂子在岭上转转就知道了,几家是那几年才起的屋子,现在看着还新的很。” 谢烨摸着褐色墙皮,凹凸不平,还能看得出上面的草木屑。 “姐姐,大嫂,四叔和叔爷爷要走了。”柏青的声音传来,听着应该是站在厨房后门向这里喊得。 “走大嫂,我们送送。”柏翠挽住谢烨的胳膊说道。 麻老头正准备下台阶,见她俩从灶房出来,乐呵呵道:“你灶上手艺真不赖,跟你爹一样能干。” 见他又提起谢怀民,谢烨装害羞样儿低头,道:“叔爷爷慢点,让柏苍送送您。” 麻老头摇头,看着身边人似笑非笑道:“我喊一声家里就能来人,倒是你四叔得柏苍送送。” 知道是提点他,柏峻没好气道:“我腿脚好,还是让柏苍送你吧。” 两人虽拌嘴,但还是由着柏苍扶着出院子。 谢烨、柏翠站在廊檐台上看着。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从西屋传来,谢烨还没反应过来,柏翠已经咬牙撸袖子进屋。 第015章 柏苍回来时,家里静悄悄! 柏青正站在墙角根面壁思过,听到屋外响动,转头看来,见他进门,本就红红的眼睛立时蓄满泪水,可怜兮兮望着人,无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柏青当没看见人,径直往东屋去,可惜里面没人。 “你姐呢?” 柏青气咻咻,拗着脑袋不说话,用后脑勺对人。 大哥都不理他,那他也不理他! “嗤~”,见弟弟置气,柏苍轻笑,临出门前特意给人一个脑瓜崩,还叮嘱道:“好好站着。” 憋着气,告诫自己不能让那个凶女人看笑话的柏青,使劲儿憋了别憋,终究是没憋出,直接放声仰头大哭,泪水从眼角飞出。 若是以往,听到弟弟哭声,柏翠早呵斥着来了。 现在却是不敢动,只得忙碌手上活计,心里还在琢磨收拾完灶台就扫地,大嫂不动她就不停,总不能闲下来两人干对眼吧! 谢烨正坐在灶膛前的烧火凳上,手上细细把玩着鞭子。 鞭身呈黑色,经柏翠提醒她才知道这玩意是墨绿色,是两年前柏苍外出打猎偶然碰到一条蛇,将其捕获后剥皮制成的,放在家里夏天很能驱蚊虫。 柏苍这人,看来打猎很有一手……谢烨正暗自揣摩,头顶传来声儿。 “翠儿,去哄哄小青。” 谢烨仰头看去,只看到个魁梧的身板。 柏翠出门后,柏苍垂眸,道:“马大壮手断了,短期不敢来惹你。” 与他对视,听这话谢烨毫不顾忌翻了个白眼,“他最好识相点别来惹我。” “你……先在家里住着,日后你和翠儿住东屋……” 谢烨直接打断,伸手道:“我的钱!” 柏苍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直接起身。 谢烨虎视眈眈盯着他,皱眉道:“银子!” 她的五两银子,先前之所以没提是外人多不合时宜,现在就他俩,她的银子说什么都得回到自己手里。 柏苍失笑,转移视线看着墙角背篓,道:“在你衣柜里,就那个装新衣服的。” “哧——”谢烨嗤气,右脚都已经跨过门槛了,转头恶狠狠道:“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再整这死出让你也尝尝这滋味。”说着挥舞鞭子,很是嚣张。 那个箱子里的衣服布料都是他娘准备的,给他娶亲用的,她又不是不知道,还敢模糊言辞,真是当她是病猫啊! 到正堂时没见到面壁思过的人,谢烨也没在意,直接进东间翻箱倒柜。 西屋柏翠听到动静,扯着弟弟蹑手蹑脚出屋去了灶房。 见两人一个比一个蔫,柏苍当起判官,先是批评弟弟,“姐姐也是为你好,罚站是让你知道自己错处……” “才不是姐姐。”柏青气咻咻,眼睛红脸蛋红,连带脖子都红了,垂在腿侧的手紧紧握拳,道:“是大嫂,把我跟姐姐都罚了。” 见他模样不似撒谎,柏苍微微挑眉看向妹妹,没想到人低头扫地不理他。 柏青却不怕,直接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说来。 “我就吃了些剩菜,大嫂就不乐意了,还说我不礼貌,大哥,你在家都不管我吃饭的,她凭啥管啊!” 越说越气越委屈,柏青抹了一把泪水,恶狠狠道:“大哥,你能不能不娶大嫂了,大嫂好凶的!” 见他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来,柏苍第一反应竟然是看来谢叶的惩罚没效果,这小子是面壁了但没思过。 倒是柏翠,到底年纪大几岁,知晓事儿,咬着牙道:“你可别瞎说,大嫂明明很好的。”先不说大嫂凶不凶,就大哥那年纪,再不成亲都要成老光棍了。 再者大嫂说的也没错,她以往总觉得弟弟不对,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才每每被挤兑的哑口无言。 柏苍问道:“到底咋回事?” 柏翠没好气,瞪着弟弟道:“还能咋,他吃菜就吃菜,这是自个家,多吃几口又不犯法,他倒像是做贼的……” 目送叔爷爷和四叔离开时,屋内传来呛咳声。 不用想都知道是弟弟又在偷吃,柏翠觉得在大嫂面前被弟弟各种丢面儿很是气不过,就撸起袖子进屋来揍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章 结果柏青以为姐姐是来拦他的,吃的更凶更猛。 两人进屋时,他嘴里塞得满满,脸上手上都是油污,木盘里一片狼藉,来带褥子都脏了一片。 柏翠觉得弟弟丢人,捉过来就要揍。 柏青却是一点不怕,一心护着嘴里的饭菜,即便被姐姐压在炕上捶依然手捂嘴咀嚼。 谢烨怕他噎住,上前将两人拉开。 柏青顿时觉得找到了靠山,油手指着姐姐告状:“大嫂,姐姐不让我吃。” 柏翠气呼呼道:“哪里不让你吃,你不是晌午才吃过么,这些都是大嫂烧的菜,晚上二哥回来我热一热大家一起吃,现在被你吃成这样别人还咋吃?” “晚上再烧就是了,家里又不是没肉。”柏青大声回嘴。 见他还要舔手上的油,谢烨实在看不过眼,一掌拍在他胳膊将手打掉。 见她冷脸,争吵的两人才察觉事态不妙。 柏翠闷头收拾,将洒在褥子上的菜叶肉渣捡到木盘,柏青却是扭着头生闷气,觉得两人是一伙儿合伙欺负他。 这熊孩子作态,真是让谢烨眼前一黑,她又想起谢家几个熊孩子。 提着衣领将人拽下炕,柏青没站稳差点扑倒,谢烨提着衣领摆弄了好几下人在站稳。 “自己家,你说一声想吃就好好吃,现在搞得满炕的菜叶油渍,你还有理了?” “我吃我家的,又没吃你家的。”柏青咕哝。 谢烨还没咋,柏翠直接给他脑袋一巴掌,声音很是清脆,柏青立时就捂着脑袋泪眼汪汪。 柏翠才不管,厉声道:“这咋不是大嫂家了?大嫂还管不了你了?你是不是想让大哥收拾你才舒坦?” 见柏青还要犟嘴,谢烨直接指着门口道:“洗手,洗完去外面壁思过,好好想想你错哪儿了,要是敢顶嘴我就去拿鞭子。”说罢对着柏翠道:“还有你,随随便便就上手打人也不对,罚你三天不能扫地。” 柏青瞪着眼,不为所动,柏翠闷头收拾褥子没做声。 见状,谢烨直接扭身出门。 柏翠就见刚才还犟得像头牛的弟弟麻溜出屋子站在正堂墙根,还大声道:“站就站,谁怕谁?” 这音量,就怕说晚了或是声儿小了大嫂没听见。 她被逗笑,不过想到早晨在隔壁院子挥鞭子毫不留情的人,草草收拾褥子后端着木盘往灶房去。 还不忘威胁弟弟,“大嫂功夫很好,你再敢犟嘴大嫂收拾你我可不帮你。”至于大嫂罚她不能扫地,这哪是惩罚哟,奖励还差不多。 天晓得她每日得扫多少回地才能保持屋里干净,遇上下雨天更得勤扫,不然满地泥。 谢烨也没想拿鞭子抽柏青,人好歹也是柏苍的亲弟弟,她就吓唬一下。 再说这孩子在周围人的影响下,耳濡目染很是学了些坏习惯,要纠正得花些功夫,不必急于一时。 倒是柏翠,年长几岁,心思也灵活,引导一二就成。 因此,在人洗碗刷锅的时候,谢烨给柏翠上了人生第一课。 “大嫂说教人要‘以理服人’,我教导弟弟得讲道理不能只上手揍人,还说弟弟打是打不明白的,得教。”柏翠眼里闪过迷茫,喃喃道:“我觉得我挺有道理的,可我说了弟弟不听,揍一顿就听话了我才打他的。” 柏苍看着气咻咻的小弟,迷茫的妹妹,头一次觉得他作为长兄没尽到责任。 摸着小弟的脑袋温声道:“你大嫂是读书人家的闺女,通情达理的很,她说的没错,但你们现在还小,得慢慢理解,不理解也没关系,多问问你大嫂·····” “我才不要,她很凶的。”柏青低头嘟囔。 “大嫂才不凶。”柏翠双手叉腰反驳。 柏青没好气道:“不凶罚你的时候你咋不敢说话?” “我、我,我那是……”柏翠词穷,转着眼珠想说辞,大嫂哪是罚她啊,是奖励她才对,但这不能让弟弟知道,不然又得哭闹了。 倒是柏苍,笑着帮她解围,“你姐姐是尊你们大嫂,大嫂是长辈,我不在家她就能代我管教你们呢!” 这话,落在两人耳中却是大为不同。 柏翠如获至宝喜出望外,惊喜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她以后还得好好敬着大嫂,大嫂可是连马大壮都害怕的人。 柏青却是如临大敌,失声道:“啊,她还要管教我们?”那他以后岂不是没好日子过了! 如是想着,悲从心来,哭着扑倒在大哥怀中,“我不要啊——” 第016章 因着谢烨的加入,柏家氛围很是奇怪。 谢烨原也不知以前柏家氛围如何,现下只觉得柏家兄妹四人,各有性格。 她是在傍晚时见到了柏苍的二弟柏松,初见人只觉得很难想象柏苍那种寡言沉默却心思深沉之人竟然有这么个中二弟弟。 不过看到柏青那蔫坏儿劲儿,又释然了。 柏松回家时,衣服裤子全湿,柏翠很是心疼,帮着提过背篓,埋怨道:“大堂哥他们今儿又不进山,二哥你也歇歇,干啥非得去山里?” “去探探路,找到了好几个野菜多的山沟,天晴了带你去。”柏松说话间瞥着站在灶房门口的人,丝毫不在意人察觉看来。 谢烨也看他,见这小子挑衅的神色,心下好笑。 倒是柏翠提着背篓进灶房时,她伸头看了一眼,带着水珠的野菜宛如碧翠,看着就很新鲜。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章 吃晚饭时,桌上静悄悄。 当然,如果自动摒弃吧唧嘴的声音。 柏苍说了几句,柏松哼哼唧唧,也不知是答应还是顶嘴,反正谢烨是没见他吧唧嘴的动作有收敛。 晚上歇息时,柏苍拿出大家长的气势,安排屋子,道:“翠儿,你以后睡东屋,松儿青儿你俩日后没事少去东屋。” 言外之意,东屋日后就是翠儿和新晋大嫂的卧房了,男人少进去。 他话音刚落,柏青率先跳脚,“那大哥你睡哪,西屋墙根的小床也塞不下你啊!” 柏松双手交叉抱臂,扭着头哼哼唧唧道:“反正我不睡小床,谁爱睡谁睡。” “我也不睡。”柏青有样儿学样儿。 柏苍昨晚连夜编了一张单人席,在西屋顺着柜子的墙根下搭了床板。 西屋摆的柜子少,原本就想着中间垒个墙,给妹妹单独隔个住处,现在看来暂时用不到,柏苍就立规矩将东屋做成女眷的卧房。 本利山里没这多规矩,他担心谢烨不习惯,才有了这安排。 见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难搞,忍了忍,沉声道:“我睡。” “那你别打呼。”柏松蹬鼻子上脸。 柏苍终究是没忍住,上前拎起他的衣领将人拽出屋。 雨声簌簌,谢烨没听清两人说什么,倒是柏翠边扫炕铺边埋怨:“二哥总是这样,将大哥惹毛了挨顿揍才心里舒坦。” “你二哥,跟你大哥不和?”话出口,谢烨惊觉冒昧。 柏翠却是不在意,道:“大哥跟大堂哥他们关系不好,二哥跟堂哥他们关系好,两人在家总别嘴。” “算啦,不管啦,反正是自家亲兄弟,再怎么闹也不会出人命。” 见她说得这么轻松,谢烨心里却是琢磨。 看来白云岭的青年并不如何团结,别的不说,今儿来的妇人多,却是没见哪个是堂嫂。 难道柏氏家族内部不和? 如是猜测,忍不住发笑,小小的山寨里,几十户人家还结帮拉派,甚至同姓家族内部子弟关系不睦,真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不过事实真相如何,还是等日后多了解吧! 谢烨打算等天晴出去走走,跟岭上的妇人们好好聊聊,多打听打听白云岭的事儿。 结果,白云岭上别家也是打的这心思,至少雨天无法进山的日子,大部分人家都在讨论她。 以至于天放晴,谢烨跟着柏翠去山沟河边洗衣服时,好些妇人明里暗里打听她的身世以及外面的生活。 不是所有山民都能出山,经常出去的基本都是像柏苍这种身强力壮对外面了解且能办实事的。 有些从藏龙山更里面嫁到白云岭的妇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山,因此很是好奇。 谢烨也是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山民不仅仅是一个群体的代名词,更是一些人一生的真实写照。 生在大山深处,长在大山深处,嫁给山民生儿育女,儿女们重复着她们的人生之路,如此一辈又一辈…… “只听当家的说每个月有集会,咱也没见过,原来就是各家换东西买卖东西,那咱岭上也可以办啊!” “咋办呀,咱这才多少人,我家没得借你家先用,等后面柏苍他们出山买回来再还上就是,咋办集会哦!” “也是,咱们各家皮子都是给山外人卖的,换来换去有啥意思,又没法换粮食。” “谁说不是哩,我家那,我让买点菜种都嚷嚷着没用,我哪敢做主换东西。” …… 听谢烨说了外面每月有集会,县里逢年过节还有大集,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热烈讨论着。 小孩子在下游处的平地玩耍,你追我赶,或是用枝条抽打河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谢烨却发现,女孩子很少,二十几个孩童竟然只有六个女孩子,还得照看弟弟,不让人往河边去。 “啊——”边捣衣服边与旁边人说笑的曹秀红转眼时,不期然对上不远处草丛里的眼睛,吓一大跳,惊叫着起身;“快快快有野兽。” 小孩子们尖叫着跑来,谢烨也被柏翠拉着挤过去。 霎时间,妇人们虽惊慌,却是紧紧抱住捣衣棍围成一圈,将孩子护在里面。 没见动静,一个妇人问道:“哪哪里?” 曹秀红挥舞着捣衣棍指着草丛,“那那边,我刚看见了一对眼珠子。” 众人戒备地看去。 那是一片艾草林,因着各家做腊肉干肉条用艾多,基本都是往外围割,靠近屋子的艾草留着以备急用,因此那片艾草林即便去年深秋已经枯萎发干,但现在依然挺立。 谢烨瞧见有枝干晃悠,拿过柏翠手上的捣衣棍出包围圈。 “妹子,别,小心是熊瞎子,那玩意你可打不过。”有人劝道。 谢烨皱眉,大喝道:“我看到你了,别装神弄鬼快出来。” 果然,干枯顶着为数不多的叶片的艾枝晃动的更剧烈。 一看动静往外围去,妇人们松了口气,猜测道:“是兔子或松鼠吧。” 有人还笑曹秀红胆小,曹秀红却是皱眉紧紧盯着艾草林。 谢烨环视一圈,见没别的动静便向艾草枝晃动的方向追去。 也不知是靠近水源,还是这里的土壤肥沃,艾草长得很是茂盛,枝干粗,叶子大,有些甚至高到大腿根。 谢烨快速追过去,踩出一条路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章 冷不丁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想都没想挥着棒子打下去。 “别别别,是我是我……” 听着熟悉的人声,曹秀红咬牙,大喝道:“马驴子,吃饱了闲的慌就去挖地,等过几日你嫂子还能种菜用,个坏心烂肠的……” 谢烨拧着黑蛋的耳朵将人拽出来时,就见她冲上来用棍子打人,“闲的蛋疼啊天天偷看这偷看那,妇人们洗衣服都偷看,是想干啥……” 谢烨正看得起劲,不知何时柏翠溜到她身边,低低斥道:“跟他哥一个德行,就知道偷看女人。” “大嫂,你日后就在屋里的马桶解手,千万别去后院茅房,他经常偷看。” 谢烨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柏翠。 第017章 见她神色震惊,柏翠才意识到可能说错话吓到人了,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马驴子没看到想看的人,更没想到柏苍家的小媳妇会胆大的追过去将他拽出来,现在被麻蜜儿的娘追着打,见谢烨没看这边,瞅中时机蹿到上坡的路上逃跑。 边跑边还回头挑衅:“曹秀红,我又没打算看你你急个啥劲儿,是不是因为我不看你急眼啦!” 听听,这是人话么! 曹秀红气急,要拔腿追上去,被旁边的妇人拦下,“马驴子啥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较劲儿。” “就是,招识他倒像是给了脸。” “你要气不过就找麻老太爷吧,也只有他能治治这货。” …… 曹秀红眼眶泛红,死死盯着坡道上的人影,明显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这马驴子就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癞头货,今儿她要是追上去,明儿这货就能满岭说浑话,说她已经把蜜儿许给他。 这种事儿以往又不是没发生过,而且,只要她带着蜜儿出门,这人就凑上来,真真是脚背上的癞蛤蟆,不咬人尽膈应人! 谢烨不知晓原委,只以为他们两家有过节,毕竟上次在柏苍家,曹秀红毫不掩饰对马大壮家的厌恶。 因着此一出,河边的热闹氛围不再,小孩子也分了好几拨回岭上了。 只留妇人们急匆匆捣衣服,惊得躺卧在水中的山林一抖一抖。 谢烨站在河边仰视白云岭寨子。 坡度不算陡的大山苍茫逶迤,各家屋子集中在向阳一面的斜坡上。 主路斜斜蜿蜒而上,经年日久之下被人踩得油光发亮,中间因着山雨流水冲刷形成沟槽,在不同的位置延伸出支路连接着各家院落。 各家将坡地修整平坦后建起的屋子,自下往上看,一层一层,宛如大树的枝干上挂着一个个鸟巢。 山底的河不算宽阔,平常吃水都是来这里挑,赶上下雨天,各家就用木桶石锅储水。 随着太阳跳上山头,气温明显升高。 谢烨就见妇人们合伙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绑绳子,麻绳有两根手指粗,她好奇,问道:“这是干嘛?” “晾衣服。”柏翠将自己湿润的掌心贴在额头降温,笑道:“咱家衣服少,端回去晾就成,像四叔家没分家,家里衣服多,堂嫂今天一整天都得在河边洗衣服,洗好的就先挂在那晾晒,不然湿着端回去都累。” 谢烨伸长脖子看向偏上游处,那里明显都是年轻的妇人,看着也没比她大几岁,只刚来河边时远远打了招呼,之后就再没交集,她心里如猫抓。 回去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凑近柏翠道:“你家跟你四叔、大伯他们家关系都不好吗?” 柏翠顶着木盆,看了看上坡路还远,走到临近的阴凉的地儿歇息,边用手扇风边四处看,察觉近处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不好,就是几个堂哥都想争岭上的主事人,和大哥关系不大好。” 谢烨挠下巴,心道:不是不大好,是非常不好吧!没见几个堂嫂对她们都不热络。 “我爹没走之前是主事人,全因他在外面闯过有见识,而且在县里有交情也认字儿,出去办事就挺顺手,现在轮到我大哥,虽没我爹能吃得开可也不差,大堂哥他们觉得自己也能当主事人,就很是不服气……” 柏翠嘟着嘴很是不忿,气呼呼扇了几下风道:“他们只看到我爹和大哥当主事人在岭上说一不二,哪知道他们去县里买粮买盐都得求爷爷告奶奶,哼,只看面儿光,没见识。” “要我说,大哥还不如不当这主事人,没啥好处尽吃苦,吃力不讨好。” 谢烨失笑,摸了摸今早给她梳的蝎子辫儿,弯腰端起木盆快步爬坡,道:“是呀,有野心就出去闯,干啥非得在自家这二亩地里争破头,没意思1” “哎哎,大嫂,我来端。”见她端着木盆快步往家走,柏翠追上阻拦,这几日慢慢熟悉了她才发现,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嫂是有力气,可干活着实不大顶用。 不会用打火石,烧锅要么火大了糊锅要么断柴灶膛差点熄火,也不会烧炕,前儿傍晚非得自己烧炕,说什么烧的太热她睡不着。 结果半夜她们两人被冻醒,还是西屋的大哥起来重新烧了一回。 谢烨不理会,端着盆子上坡往柏家方向走,路过一户人家时突然停住,道:“秀红姐家在哪,她家不是有个孩子跟你一般大。” “你说蜜儿啊,她家在那头。”柏翠指着麻家道。 “走,路过她家叫她去咱家玩。” “那不成,马驴子知道又得翻咱家院墙来偷看。”柏翠皱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章 “他敢。”谢烨咬牙,“他赶来我就敢打断他的狗腿,没教养。” 柏翠嘟嘴,她和蜜儿关系还挺好,就是隔壁的马驴子烦人,她一直不敢带蜜儿到家玩,就怕出事被马家赖上。 “大嫂……” 见柏翠支支吾吾,谢烨将木盆边沿靠在左腰胯骨上,左手抓着边沿,既省力又舒服,道:“有话就说,我最烦的就是你哥那种人,有话要么不说,要么说一半留一半。” 见她在自己面前光明正大说大哥的不是,柏翠抿嘴,道:“蜜儿比我大两岁,正是说亲的年纪,马驴子就想着娶人家,青山一家都防着他,万一蜜儿去我家……”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谢烨大跨步走入阴凉处放下木盆歇息,道:“也成,等我把马驴子收拾了再叫人去家玩。” 说罢,咂摸嘴嫌弃道:“马驴子,光听这名儿就不是人名儿!” 柏翠乐得笑弯了腰,“马驴子也不叫马驴子,叫二壮,只是他们兄弟两,老一辈都说大的犟得像头牛,小的倔的像头驴,这不大家都叫他驴子么!” “他多大了,看着那么矮……” “大嫂,马驴子都比大哥大,二十三了都,岭上人都说他坏事儿做多糟了报应才长不高的。” 谢烨撇嘴,活该长不高,黑黑瘦瘦真跟驴一样,不对,柏苍家的驴还能驮东西,马驴子只会浪费粮食。 隔壁那兄弟两,没一个能入她眼,自上次挨了顿鞭子,这几日马大壮再没出幺蛾子。 当然也可能是手腕被柏苍拽断,没精力作妖。 马大壮可不是没精力么,别说打人,吃饭都是问题。 每顿都得人喂,原本马氏给他喂饭的,只是这人挨了打心里憋着气,不敢对正主叫嚣,只能拿老婆撒气,不敢高声骂,就低低地呵斥指桑骂槐,急了还用脚踹人。 见他娘忍气吐声,马有金主动接手喂饭的活,他爹敢骂人他就敢嚷嚷着回嘴,那做派,就要招来谢烨。 要是他爹敢踹人,他就端走碗让人饿着。 谢烨一顿挥鞭,给马大壮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尤其是勒脖子那一下,现在每每半夜还做噩梦,不是被吊死就是被勒死,心头的恐惧经久不散。 不想也不敢再招来隔壁那煞神,马大壮竟然被儿子拿捏了,为了不饿肚子,这几天骂人都少了。 这不,今儿天终于放晴,日头也好,马氏早早做完早饭吃了便带着一家人的脏衣服去河边洗。 马有金就带着弟弟妹妹,一边看孩子一边将被褥什么的搬出来晒。 马大壮也坐在院子晒太阳,听着路上有人声儿,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起身竖起耳朵,待听清是谢烨的声音,连忙起身佝着腰身往屋里跑,端怕与煞神撞个正着。 柏翠和谢烨站在路边与人打完招呼,上坡往自家走时,恰好看到他钻进屋的背影。 柏翠嗤笑,“恶人还得恶人磨!” 谢烨驻足定定盯着她,“我很恶毒吗?”她承认以暴制暴了,但她绝不恶毒! “啊哈哈哈,大嫂别误会,我嘴笨说错了。”柏翠干笑着解释。 马有金看见两人远远打招呼,“大嫂,翠翠姐,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娘还在河边洗,晌午来我家吃饭。”柏翠笑着应话。 “我娘早晨留了饭,我们中午有饭吃。” 见马有金的弟弟们趴在院子玩泥巴,谢烨皱了皱眉,道:“有没有见柏青?” “出去玩了吧,没见人。”马有金小小人儿皱着眉头,看着很是苦大仇深。 “让你妹妹带弟弟们来我家,我有点事儿需要你们帮忙,报酬就是一顿午饭。” 马有金犹豫,马桂花却是蹦起来,应道:“大嫂想干啥,我帮你,不用报酬的。” 谢烨看着他家黑漆漆的窗户,竹帘子早就晃动了,别以为她没看见。 似笑非笑道:“不成,一定要有报酬,不然我怕你爹说你们吃里扒外打你们。” 她话音一落,附近安静的连麻雀叫声都消失了。 屋内传来重重的咳嗽声,继而是说话声,“看弟妹说的,有啥指使几个孩子就是,说啥报酬不报酬的,见外。” 谢烨能信马大壮,不阴不阳道:“给几个孩子吃点饭咋就见外了,总不能马嫂子半途上来给几个孩子做饭,那好几大盆衣服今儿能洗完么!” 明知道她在嘲讽自己好吃懒做,马大壮还没胆反驳,只得呵斥自己孩子赶紧过去给帮忙。 这煞神,只要别来找他麻烦就成! 第018章 谢烨没说话,在马桂花带着弟弟过来时,将柏苍家的小锄头小铲子拿出来,让几人去院子铲土。 对,马桂花的眼里就是铲土挖土。 她弟弟有银有财还好,已经能听懂人话,照着在地上挖挖铲铲有模有样,最小的有富却是趴在地上玩泥巴流口水。 谢烨坐在厨房屋檐下择野菜时,看着院子里的四个孩子不由皱眉。 就马大壮那懒鬼,几个孩子再大点估计吃饭都是个问题。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马家除了桂花别的可都是男孩子,长到十二三那饭量,靠马氏一个人哪能养活。 柏翠不知她心思,看着即便日日洒水依旧蔫了吧唧的野菜嫌弃道:“择吧择吧全做了吧,今儿大哥回来肯定带新鲜的。” 柏苍吃过早饭就不见人影,谢烨以为是进山打猎,闻言道:“你大哥今儿能回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章 “嗯呐,刚下了几天的雨,山里水汽大地滑,打猎容易出事儿,大哥他们肯定是去找菌子了。” 想到现在开春,雨后正是采摘木耳平菇等菌类的时节,问道:“山里菌子多么,你们都吃哪些?” 说起菌子,柏翠不由自豪,在外面人眼里,山民可是有吃不完的菌子山货和野物肉,也是山民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话里不自觉带上骄傲,“那可多了,木耳、竹荪、石耳、松蕈、猴菇,如果能碰到灵芝,那可是能卖大钱呢!” 没想到种类这么多,谢烨很是意外,抬头看向对面山林,道:“寨子附近应该也有菌子,咋不见你们去摘?” 柏翠嘟嘴,“附近几处长菌子的地儿都是岭上的,每年各家轮着采,摘了晒干等大哥他们出山时拿去卖,回来各家分钱。” 谢烨诧异,没想到寨子附近的菌子竟然是白云岭共有的,打消了去碰运气的念头,笑道:“菌子值钱,你们不怕采摘的人家私藏?” 柏翠摇头,“私藏倒是不会,就是谁家负责吃上肯定就宽裕些。” 这也防不住,毕竟菌子采摘回来得晾晒,有些眼看晒不干再放就坏了,还不如趁着没坏彻底做成菜吃了。 再者附近长菌子的地儿岭上人采摘了好几辈了,每年数量都有大概,不能你家负责采摘晾晒这一年尤其少吧,别人又不是傻子! 两人做饭的间隙,柏翠说起采菌子晒菌子的趣事儿,见谢烨面露向往之色,提醒道:“大嫂,现在开春正是蛇醒来出洞的时候,你可千万别乱跑。” 开春之后蛇虫多,没见岭上小孩都在附近玩,不乱钻林子了么。 白云岭的猎户世世代代居住在白云岭,人活动的多,蛇虫等也怕打扰自然向外走找清净的栖息地,因为人味浓郁,大型猛兽都鲜少来,若非实在寻不到食物,狼虎等都是绕道走。 谢烨听得惊奇,鲁迅笔下祥林嫂的儿子可是被进村的狼叼走吃了,这里的野兽竟然绕道。 灶膛的火苗伸着红扑扑的舌头舔舐锅底,或沿着灶门伸出来看外面的世界。 光火在她脸上跳跃时而明亮时而暗淡,连带幽幽瞳孔也生出两簇火苗。 柏翠格外喜欢看不说话时的谢烨,觉得像年画的女神仙,只看着就跟寻常人不一样。 谢烨回神,见她盯着自己瞧,笑道:“外面都说山民是有山神保佑,难不成真有山神,那些猛兽才不敢来?” “哎,全是胡说,不过是我们山民都是猎户,身上气息重,别看虎狼豺豹凶得很,它们也欺软怕硬嘞!” 晌午饭是蒸馒头,炒蒜苗、凉拌野菜,疙瘩汤! 谢烨帮着柏翠捏馒头时,被她夸手巧。 也不是什么高技术的花馍,不过是想着有柏青和马家几个孩子,谢烨就捏了老鼠、刺猬状的花馍,还做了荷叶饼。 “等我们摘了新鲜野菜,我给你们蒸菜龙吃。” 柏翠由衷道:“大嫂你真能干,给你说亲的人应该挺多吧!”话落才觉不大妥当,若是说亲的人多,哪还轮到他大哥,再说…… 见她偷瞄自己神色,谢烨失笑,“才没哩,我名声不好,不然也不会跟你哥来山里。” 反正日后出山的人多了也会打听到,谢烨从一开始就没想着隐瞒。 倒是柏翠,听这话忿忿不平道:“那是他们眼瘸没看出你的好。” 随着烟囱飘出缕缕白烟,香味自灶房溢出在院子游荡。 虽早晨吃过稀粥野菜馍馍,可现在已经晌午,马桂花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 她已经七岁,晓事儿的很,一直记着柏苍哥哥的新媳妇说是请她和弟弟来帮忙,报酬是午饭,就一直在挖院子,连带大一点的有银有财也被她看着挖地。 唯独有富,已经循着香味爬上廊檐台,趴着灶房门槛眼巴巴看着里面流口水。 柏翠转身给灶膛添柴时看到他这模样,笑道:“人小却是长了个狗鼻子,灵得很。” 见她夹了一根半指长的炒蒜苗递过去,谢烨阻拦道:“他手那脏……” 柏翠却是不在意,道:“没事儿,山里孩子都是糙养,不然容易生病。” 谢烨心道: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才更容易生病吧!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嘴上虽念叨着,柏翠还是舀了一瓢水给马有富冲手,她现在很是知道大嫂爱安静,刚才是习惯使然。 冲过手的马有富捏住菜叶,坐在门槛上慢慢舔吃,乐得双脚在地上踢踏。 柏翠叹气,“马嫂子也是不容易,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看这鞋都破成啥样了。” 谢烨却是不齿,撇嘴道:“不都是马大壮的锅么,没本事还养这多孩子!” “哼,三十了才娶上媳妇,可不得使劲儿生。”柏翠摇头,正要说话院里传来尖叫声。 还没爬上坡就闻到熟悉的香味,柏青使劲儿嗅着往家跑。 冲进院子直冲灶房,跑一半突然察觉不对,一个急停差点摔倒,见自家院子被马桂花带着两个弟弟刨得坑坑洼洼,大叫道:“啊——你们干啥刨我家院子。” 谢烨、柏翠出来看时,就见他冲到马家孩子面前要打人。 “柏小青!”谢烨冷声叫人。 柏翠却是嚷嚷:“又跑哪去瞎玩了,看你那衣服脏成啥样了,一天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章 虽姐姐呵斥不断,可柏青一点都不怕,唯独怵面无表情的谢烨,缩着脖子弱弱道:“他们挖咱家院子。” “那是大嫂让挖的,过几日种菜,倒是你,不知道帮家里干活尽顾着疯跑……” 午饭是在灶房外的屋檐下吃的,四方桌围了一圈人。 早早洗过手等待的柏青暗暗瞪了几眼马桂花,不过一瞬,注意力就被谢烨的动作吸引去。 刚出锅晾了十几分钟的荷叶饼还有些烫,她拿起一个吹了吹,轻轻掀开夹了凉拌野菜,见柏青眼热,递了过去,“小心点,别汁水掉到衣服上。” 柏青双手接过,歪着头咬,“嗯嗯吾几道。” 柏翠有样学样给马家孩子做饼夹菜,马桂花急得又是摆手推辞又是念叨着菜夹多了。 最小的马有富抱着馒头安安静静啃着,他才长了几颗牙,馒头松松软软正合适。 照顾完孩子,柏翠给自己夹了个饼,见弟弟吃的满嘴流油,嫌弃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柏青嘴巴鼓鼓,用下巴点着马家孩子嗯。嗯。啊。啊,伸长脖子咽下嘴里的菜馍,又道:“还要给大哥二哥留,我不吃快点得饿肚子。” “把心放肚里,够吃的很,再说大哥二哥得下晌才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柏青给自己又做了个菜多多饼夹菜,闻言说道。 闻言,柏翠放下筷子皱眉,“啊,你咋知道?” “回来时遇见大堂哥他们了,二哥跟着一道,说是他们遇见大哥了,不过大哥他们在后面走得慢。”柏青一心都在自己的饼夹菜上,咬了一口才道:“ 刚回来你又没问。” 柏翠气,埋怨道:“早知道就等大哥回来一道吃了。” 谢烨安慰她,“焯的菜还有,一会儿再拌就是。” 果然,饭还没吃完,院外就传来人声。 柏苍跟同行的人道别,约着明儿再进山。 他们今日进山没干别的,就去往年发现的菌子多的林子采菌子,顺道挖野菜,之前挖的野菜这几日吃的差不多,再不挖家里又没得菜吃。 炝过蒜和花椒的香味扑鼻,同行的青年羡慕道:“柏苍哥你运气真好,这香味一闻就是你家。” 柏苍笑着顺嘴请人到自家吃饭,却是无一人应。 “才不去碍嫂子眼呢,柏苍哥你快进去吧。” 站在院门口目送人走远才转身,见谢烨捏着馍走来,还以为是给他的,柏苍笑着伸手,“我手脏……” 谢烨却是瞪他一眼,咬了一口饼绕过他去看身后的背篓,见里面大半背篓木耳、竹荪等,惊喜道:“收获不小啊!” 自作多情的柏苍暗暗瞪捂嘴偷笑的妹妹一眼,干巴巴道:“都是以往打猎发现的,今儿去采了回来……” 谢烨哪管他说什么,三两口将馍塞嘴里上手取背篓。 到厨房翻背篓时才发现底下是野菜,只上面是木耳、竹荪。 突然,灶房一暗,她转头,见柏苍进来,道:“山里菌子长得很集中吗?哪天你带我去瞧瞧。” 第019章 柏苍打水后坐在灶膛前的烧火凳上揉搓裤脚,被山野林间的露水打湿沾了泥土,趁着还没干搓掉泥渍用清水冲一冲,晾干后又是干净的。 山民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他们是整日往深山钻的猎户。 再者家里妹妹忙里忙外,哪有恁多时间洗衣服,因此,每次回来柏苍就这样清洗脏了的裤脚。 如此一来,衣服能穿好些天不显脏。 谢烨都帮柏翠将菌子摆在竹匾上准备晾晒,见他不回话,起身道:“行不行的给个准话,你要不乐意我就找你堂哥他们。” “山里不大安全。” 谢烨撇嘴,双手叉腰咬着嘴唇。 柏翠很有眼色的端着竹匾出灶房,见吃完饭在屋檐下玩闹的弟弟,呵斥着让人去挖院子。 屋外的吵闹声走远,显得厨房越发安静。 柏苍抬头看人一眼,才道:“想吃菌子让翠儿做了吃就成,干啥非得去山里?” 见他这么理所当然,谢烨咬牙,气不过上前给人一脚,低低道:“那是你妹妹,又不是你的仆人,你咋好意思呢?” 还想吃就让人做,人又不是奴仆! 柏苍看着湿渍上面新添一道明显的脏痕,又撩水冲洗。 这不愠不怒的作态,气的谢烨牙痒痒,恼怒道:“我看你应该叫柏驴子才对。”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就是个沉默的倔驴! 说不通,那就上激将法,谢烨不屑道:“就你这样,也难怪你堂哥他们不服气你当主事人哦,是我我也不服气,就去山林采菌子,乐不乐意去一句话儿的事,咋到你这就这么费劲呢!” “在家待着不好吗,非得进山?”柏苍起身端着木盆出屋。 谢烨立马根上,道:“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她掰着手指算账,“吃的药还没给你钱,这几日的饭钱住宿钱,还有那衣服钱……” 柏苍将水泼在院子回头盯着她。 想到新浴桶新马桶,新被褥什么的,谢烨肉疼道:“好吧好吧,新马桶新被褥这些的也算你钱好了。” 面上肉疼,心头已经在滴血,算下来得有一两银子吧,这生活费属实贵! 柏苍甩了甩木盆,靠墙根放下后端起四方桌进灶房,淡淡道:“我的袄子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8章 啊?惊诧一瞬,谢烨反应过来,摸着脑门无声呻。吟。 得了,又是好几十文没了! 她跟在柏苍身后呲牙咧嘴道:“这不是暂时用不到么,今年冬天前我一定赔你一件。” 至于新的,算了,多费钱啊,到时候去当铺看看有没有旧的,实在不行她就学学针线活儿,买点布线棉花自己缝一件得了。 柏苍摆好桌子,直接就着剩菜吃馍。 谢烨帮他盛了一碗疙瘩汤,讨好道:“你就带我去吧,你看你们村这些年轻人也不全听你的,还是你威望不够,我帮你。” 见他都不抬头看自己,谢烨握拳挥臂,道:“我这小身板又没法打猎,晒的野菜干也挣不了几个钱,我总得有点自己收入来源不是。” 柏苍抬头,咀嚼着馒头迟疑地看她,“你想晒菌子挣钱?” 谢烨点头,见有戏,用脚拉过小板凳坐在桌前,道:“附近的菌子地是你们白云岭的,我也不惦记,你就带我去你发现的长菌子的地儿,我看看能不能搞点土带回来,让菌子在家里长。” “你想养菌子?”柏苍现在的眼神已经不是迟疑,而是怀疑。 谢烨不忿,道:“别的不说,就那木耳我可知道是长在枯树枯木桩上的,我把长木耳的枯木扛回来,它明年还能不长木耳?” 柏苍摇头,将筷子搁在碗上双手摩挲膝盖,道: “没这么简单,早几年就有人这样干,只是不出两年,那木桩还真就不生木耳了,有些甚至带回来就没再生过。” 这人真是,要么不说,要说开口就是人最不爱听的,真是白长了一张嘴! 谢烨气闷,瞪圆眼睛没好气道:“那是他们笨!” 枯木能长木耳,但枯木多的是,也没见是个枯木就能长木耳啊,还不是跟木材本身、周围环境,尤其是湿度光照等有关的,最关键的是得有菌种。 “傻不拉几,只知道将长木耳的枯树段带回来扔屋檐下,说不定还放在柴堆里,那哪能天长日久的长木耳?”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柏苍重新捏起筷子吃菜,不在意道:“你咋知道这多?” “我在……”网上看过,网络上各种种植小能手不要太多,想当年她小视频账号关注的农业大拿不要太多。 估计是种花家的种田dna太强,又或者是想提早退休过上遛鸟养花的老年生活,谢烨社交平台关注了好些农业领域的人才。 有专业大棚种植户,也有中小型农户,新农人,还有如李子柒、小英这种纯农村生活的博主。 所以,她自己虽没实践经验,但看得足够多,摸索摸索,养活自己应该不是问题。 只是这些当然不能跟他说啊,谢烨咬住舌尖忍着刺痛硬生生转了出口的话,“我在家干活最多,听村里老人说的多,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柏苍吃着馒头看向门外,若非有咀嚼的动作,还真以为他在发呆。 谢烨见他干巴巴吃馍,殷勤地将疙瘩汤推过去,道:“尝尝,我拌的疙瘩大小均匀,一点不比你黏嘴的糊糊差!” “咳—”冷不丁被呛到,柏苍转头咳了几下,回头见谢烨一脸期待,难得解释:“对子房只有盐,做成这种疙瘩不好吃。” “那你就直说糊糊不就成了。”谢烨摇头,害她以为山里人的疙瘩汤就是稠稠的面糊糊,前几天和柏翠一道做饭时闹笑话,被两小孩笑了好久。 柏苍转了话题,下巴点着门外道:“院子打算……” “种菜。”谢烨起身靠在门框上看向院子。 柏青这熊孩子铲一下土扔向马桂花,马桂花躲着他挖。 柏翠挖的最用力,自然嘴上也没停,还能听见她呵斥弟弟的声音。 只是,柏青当耳旁风罢了! “你弟弟,很是熊呢!” “哎,记吃不记打,我又时常不在家……”说起小弟,柏苍也是发愁。 谢烨看了他一眼,道:“我看后院你们之前种过?” “嗯,前些年种菜种麦子,这几年没人打理慌了。” 柏苍明显不想多说,谢烨也没深问,无外乎他娘在世时操持罢了,男人都得进山,家里都是靠女人操持。 “这两天不打猎,要不然明儿进山去采菌子?”吃过饭,收拾桌子时柏苍突然道。 “成啊,你方便就好。”见他连菜碗都用馒头擦了吃干净,谢烨看向门外,道:“柏青说你二弟也快回来了,不给他留?” “盆里不是还有焯熟的菜么,他回来自己拌。” 听他语气不好,谢烨抿嘴出厨房,心道:知道你们两兄弟关系不好,也不必表现的这么明显! 见她来院子挖地,柏青跟前跟后,碍事不说,还问东问西。 谢烨一一回答,还给人画饼,“黄瓜你没吃过吧,可好吃了,清清甜甜,到时候种了你随便吃。” 没想到柏青这小子嘟嘴嫌弃,“黄瓜有啥好吃的,还不如种西瓜,甜丝丝凉丝丝,最好吃了。” “哎,你还吃过黄瓜和西瓜?”谢烨惊讶。 柏翠闷闷道:“我娘在的时候种,我没学会,种的黄瓜不好,吃着发苦。” 见她情绪低沉,谢烨打包票,“我会种,种的肯定不苦……” 柏家院子很大,前院估计有一亩多,后院更大,有前院的一倍多。 为了便于日后出行,谢烨从院门处留了两米宽的路,屋檐前到菜地留了三米宽空地,到时候搭架子晒干菜晒菌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9章 “闲了砍点竹子回来做篱笆。”谢烨拿着烧了一半的柴火棍比划,“篱笆外还能种花。” 柏青在炭棍圈出来的空地上疯跑吆喝,“种西瓜种西瓜……” 马桂花看着被挖得凹凸不平满是土疙瘩的地,呐呐道:“我家也种。” 柏翠摸了摸她头顶,笑道:“成啊,你跟着我学,学会了就自己种。” 马桂花抽了抽鼻子,“可我家没菜种。” 柏青不知何时蹿过来,道:“我家种完有剩的给你,不过你种的菜得分给我家点,不然我不给你种子。” 听这话,柏翠要来抽他,“大哥在家呢哪轮到你做主了?” 柏青扮着鬼脸跑远。 谢烨安慰马桂花,“别担心,野韭菜野蒜苗这些能移栽,等我挖了带回来分你,你种在院子,好好施肥浇水,韭菜长得好每年都能割。” 马翠花扭着衣角,道:“那我还帮你挖地,当菜种的报酬。” 见她脸蛋虽脏兮兮满是泥土,可眼神清澈又诚挚,谢烨真是稀奇。 就马大壮那德行,能有这么懂事的几个孩子,还真是破窑出好瓷,歹竹出好笋! 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真是便宜那个懒鬼了! 隔壁院传来欢呼声,靠近院门的马有财已经丢下铲子飞奔出去…… 日头懒懒半挂在山顶,林子的鸟叫声好不热闹。 河边的捣衣声一声更比一声快,妇人们各自加快速度。 山里一旦太阳落山,天黑的很快,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回家。 马氏将所有鞋子拿到下游,用草绳串好后扔河里冲泥,有些泥块太大,还得用木棍戳下来。 有妇人见她冲鞋快,想学,结果发现人是将草绳从脚腕处的鞋口传到前面破洞处,自家鞋子即便前面有破洞也早早补好了竟是没法串,只得一双一双冲。 马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晒干了正好补一补。” “是哩,你家孩子还小,长得快,有金穿不了底下弟弟妹妹还能穿,补一补能穿好几年。”有妇人应和。 随着铺在地上的金色慢慢远离,河边的妇人越发少。 马氏是最后一批回家的,和其他妇人一样,半干的衣服叠好放盆里,鞋子提手上,端着盆爬坡回家。 院子很安静,隔壁却是热闹,阳光铺了半院。 从后院抱柴火出来的马有金见到人将柴火扔灶房门口飞奔过去欢呼,“娘,你回来了。” 虽然腰酸胳膊痛,可看到儿子的笑脸,马氏觉得身上的酸痛都减轻了,应道:“哎,娘回来了,你弟弟妹妹呢?” “在隔壁柏大哥家,晌午柏嫂子留吃饭了。” 马氏放下盆,摸了摸儿子的脸,见留下湿痕,笑道:“娘忘了手冰。” 马有金握住湿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冰不冰,我热正好给娘暖暖。” 马氏笑着直起腰身,见谢烨笑意融融看过来,哽咽道:“妹子看着他们玩儿就是,家里我留了饭的。” 谢烨摇头,赞道:“我可是请桂花几个来给我帮忙的……” 她话还没说完,冲进自家院子的有财大声表功劳,“我们帮大嫂挖菜地了,挖了那么一大片。”说着还不忘伸长胳膊比划。 见儿子身上虽有土,可满脸笑意,知晓他们在柏家待得舒服,马氏嗔责:“你们能帮啥呀,没帮倒忙就不错了。” 山里人家最金贵的就是粮食,柏苍又是岭上出了名的好猎手,家里米粮肉不缺,吃食自然是精心。 留自家孩子吃,本该回点东西的,可自家连野物肉都没得……马氏抹了一把眼睛,道:“妹子要干啥我明儿帮你,家里该洗的都洗完了,明儿闲下来了。” 抱着小弟回来的马桂花乐呵呵道:“娘,嫂子要种菜,挖地呢,还说教我种,以后娘不用去挖野菜了……” 夕阳余晖没了正午的威力,只微微暖意留恋人间的风。 长长的人影落在院子,映在石墙,甚至越过墙头落在隔壁。 烟囱相继升起白烟,不过片刻在山腰处化为白纱,飘荡旖旎。 夜色自天际散开,有人步履匆匆归心似箭,有人却是怒火冲冲。 第020章 柏翠气咻咻进门,一屁股坐在方桌前的小凳子上喘气,道:“亏得嫂子你让我现在送过去,要是晌午送过去哪还能落到马嫂子嘴里。” 柏家晚饭是黄米粥,馏馒头,菜是晌午焯熟的野菜凉拌了一大盆。 马家孩子回自家了,谢烨就让柏翠跑一趟,送了几个馒头过去。 本来,晌午柏翠就想给马有金送,被拦住,结果刚才她过去,还没进门就听到马大壮低低咒骂。 说马氏做饭是喂猪,一天三顿不换样儿之类的。 这要是晌午将馍送过来,哪还能留到现在? 柏松没好气,“要我说就不该给他家送,送别家人还回个野菜肉条啥的,他家连几根柴火棍都回不了,一家两懒货。” 见柏青艰难地给掰开的馒头夹菜,谢烨拿过他的馒头帮忙,道:“那你们砍柴打猎时叫上马驴子啊,他都二十几了还成天当个孩子王,啥活儿也不干。” “可拉倒吧。”柏松翻着白眼嫌弃:“带进山走个路能把人磨蹭死,若是招来野兽狼豹,把他叼走也就算了,万一咬个缺胳膊少腿儿的,不得赖上我家。” 谢烨用馒头给柏青做了个简易版菜夹馍,端起自己的竹碗吹着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这样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0章 白云岭山民,在思想观念、生活习惯等方面有很多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依旧保留淳朴的心性,就像马大壮家,为啥他家男人不打猎靠马氏一个妇人过活,日子虽比其他山民差,但也没饿死。 就是因其他人家的照看。 像这柴火,得去山里砍,就马氏那瘦弱样哪能砍大柴? 别家新砍了柴火就给他家送,一两捆不算多,但今儿你家送明儿他家送,马家柴火是少,可也够做饭烧炕用。 秋天冬天的猎物打了肉能存得住,各家基本都做咸肉腊肉以备卖钱,可内脏骨头什么的,也会给马家赠点,春夏之际马家更是能三五天吃一次鲜肉,这些都是白云岭其他人家照拂送的。 他们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马家饿死冻死”! 马大壮纯纯是又懒又馋,爹娘在世时惯出的毛病,马驴子有样学样,二老过世兄弟两就这么靠着白云岭其他人家的照顾过活。 马大壮三十上娶妻,还是马家隔房长辈看不下去拿粮食跟黑熊寨换了马氏。 在谢烨看来,马大壮是被他爹娘惯出来的臭毛病,马驴子是学哥哥长歪了,根本就没有靠自己劳作生活的概念,也是白云岭各家惯的,让哥两有恃无恐。 听谢烨的话,柏松诧异,捏着筷子顾不上吃,道:“你说他故意磨蹭拖我们后腿?” “昂,一次两次你们有耐心等他,时日长了自然是不想带他,这不正如了他的意么!”谢烨喝一口粥,淡淡道:“我就不信老虎猛兽真来了,他还能磨蹭着不动。” 柏松挠脸,突然拍桌子道:“我说他怎么起初还死皮赖脸跟着我们往近处去打猎,后面就不去了,原来为了摸清附近对子房的地儿好偷吃。” 对子房里有存粮,供他们打猎歇脚时吃用,难怪这些年近处对子房存放的米粮莫名其妙变少,原来是马驴子搞得鬼。 谢烨看向柏苍,见人眉眼不动,好似没听到这话,便同情地看向柏松。 估计也就这孩子被蒙在鼓里,稍微知晓点事儿的估计早就猜到了。 对上她眼神,柏松炸毛,“好啊,大哥你们都知道就哄着我。” “你知道了能咋?”柏苍话音平平,赶在弟弟反驳前说道:“和人打一架,有什么用?” 柏松泄气,别看马驴子比他大十几岁,甚至比大哥还大,可他俩打架不在少数,隔三差五就打。 不是给堂妹出气,就是单纯看马驴子不顺眼,甚至有时候他生大哥的闷气都会找马驴子撒。 主要也是马驴子身量矮,瘦的跟猴一样,还不干活没力气,不然就是换他被打了。 见大哥低眉垂目吃饭,丝毫不放在心上,柏松嗤气,挪了挪凳子靠近柏翠,伸头过来道:“大嫂,你有没有办法治治他?” 谢烨吃着馒头斜眼觑他,不接话茬。 见状,柏松腆着笑脸捏了一个馒头递过去,谄媚道:“ 大嫂,之前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弟在这给您赔罪了。” 谢烨不接馒头,却是开口了,“真服我?” “服,肯定服。”柏松重重点头。 谢烨拿过馒头重新放回小竹匾,道:“你得让他疼在肉上记在心底。” “咋说?”柏松虚心请教。 “是这,下次你们……” 因着虚心学习,也是谢烨不计前嫌舍得教,柏松听得那叫一个认真,想象了一出马驴子被整治的明明白白就忍不住乐。 以至于夜里做梦都是马驴子改邪归正跪地忏悔的场景,笑得开心的哟。 吃早饭时,柏青抱怨:“大哥,我不想跟二哥睡一个被窝,他昨晚咬着牙咯吱咯吱作响,还怪笑吓唬我。” 柏松板脸,从碗中抬头道:“我哪有吓你,是你自己睡觉不老实怪谁。” 柏青气哼哼扭头不说话。 作为大家长,柏苍放下碗发话,“今儿我们去山里,青儿你和翠儿乖乖待在家,要听翠儿话。” 谢烨补充道:“你在家帮我挖菜园子,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柏青虽没幼儿园毕业证,可也已经七岁,很是知道些大人的套路,嘟嘴道:“啥好吃的,说来我先听听。” “蒸菜龙烙菜盒子咋样?”谢烨笑。 “我想吃肉饼。” 见他讨价还价,谢烨看着柏苍道:“这得看你大哥能不能打到猎物,鲜肉烙饼好吃。” 柏青看了大哥一眼,埋头吃饭不说话。 柏翠呲着牙乐,得意极了,不过看向谢烨时却是担忧,“大嫂,山里可不好走呢!” 谢烨不怕,“我就是走着进来的,不怕。” 柏松想到她昏迷着被大哥背回来,抿唇压制笑意。 临上山时,不止一人担心。 昨日与柏苍约好再进山的青年见到他身边的人纳闷,还在暗自猜测。 谢烨挥舞镰刀与人打招呼,笑道:“我跟你们一起。” “山里路了不好走……” 好不好走,谢烨都是要跟着一道的。 她穿着柏苍十二三时穿的衣服,能看出来那时候柏家日子好,衣服不算新但没补丁,她现在穿着正合身。 裤腿用麻绳沿着小腿扎紧,上衣扎在腰带里,袖口也扎紧,看着很是利落。 脚上是柏松从未穿过小了的皮靴,早些年他娘做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穿便小了,本来打算留给弟弟穿的,现在被谢烨占用。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1章 当然,她也不白穿人的,答应日后还一双新的。 柏松正折服于新大嫂的心计,哪顾得上其他,吃过饭早早出门找人商量如何调。教白云岭第二懒蛋! 第021章 山里晨间光景, 自是与外面不同。 谢烨虽不会观日辩时辰,但依照她自己的作息规律,能感觉到现在应该是早晨七点半到八点。 白云岭虽天色大亮, 却不见太阳,好似黎明才过不久的样子。 通往后山的土路坑坑洼洼, 一行人匆匆上山, 带头的是曹秀红的丈夫麻青山,跟了五位青年,柏苍负责扫尾, 谢烨自然是走在他前面。 房屋远远落在身后, 山路越发窄小, 进入林子时小路分出多个岔道消失在密林深处的杂草堆中。 晨间山林里水气重,地上的杂草枯叶湿漉漉,连树干都是湿一块干一块,甚至远处雾气朦胧。 鸟鸣此起彼伏, 或在头顶树梢响起, 或从草林深处传来。 一行人不说话, 只埋头赶路, 为了不拖累队伍, 谢烨调整呼吸和步伐,尽可能保持体力。 山民多是猎户, 打猎是主业,可也是采集小能手, 毕竟山货、菌子、草药都能换钱换粮食,深山生活不易, 多点进项家人就能少饿肚子。 因此,不止白云岭的山民, 整个藏龙山的山民都一样,进山打猎时碰见菌子、核桃榛子毛栗树都会做记号,以便下次进山来采摘。 今儿柏苍一行人就是往之前打猎时偶然遇见的菌子地去。 当然,这些内里关窍谢烨是不知道的,她只顾跟着走,赶路的同时不忘四处扫描,看见这几日吃到或是认识的野菜眼睛发亮,想着等回去时一并撅了。 只是,她低估了路程。 待星星点点阳光落在林间草地时,已经喘得顾不上调整呼吸,只能抿唇避免大口喘气,额头密密麻麻一层汗珠。 柏苍听着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吹了一声口哨。 一行人放慢脚步。 知道又是休息,谢烨就近扶住树干低头喘息,心里估算着路程。 进入林子沿着斜坡上行,而后往南边走,一直在半坡上,走了估计有一个多小时又下坡,过了水沟继续爬山。 地上枯草越发密集,新生的绿草也不遑多让,甚至,稀稀拉拉遇见了好些长了新绿的松树。 不过谢烨有些丧气,因为走了这一路,愣是没碰见一个长菌子的枯树枝,倒是好些树根下有菌菇。 柏苍看了看树干上的标记,走向麻青山等人。 见他近前,四处张望的几人纷纷打招呼,“柏大哥”、“柏叔”…… 柏苍点头,见他们神色还好,笑道:“往前走就是松林坡,那里菌子多,两人一起散开找,注意山里动静。” 麻青山不大好意思,挠着脑袋看其他人。 马进虽年纪小,可与柏苍同辈,且两家是邻居,关系自是亲近,他为人又大咧咧,闻言乐呵道:“成是成,不过这是柏大哥你发现的,我们一道采……”话还没说完,见伸来的大掌跳着后退躲开。 柏苍收手,道:“让你们采就采,这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不过托你们个事儿。” “啥事儿柏叔你说……”麻青山正色。 一行人散开钻入林子,不过几分钟彻底没了动静。 谢烨目瞪口呆,好半天指着没了人影的林子道:“他们体力咋这好?” 她才缓过来能正常呼吸,这些人就如狼似虎般急不可耐冲进林子,眨眼的功夫消失,这体力…… “时常在山里蹿就这样。”柏苍笑指前面,“那里是松林,靠南有糖树,糖树枯桩容易长菌子。” 终于遇到长菌子的枯木了,谢烨差点哭出来,瞬间精神抖擞,激动道:“那我们快走。” 见她火急火燎,柏苍哭笑不得,“秋天才长。” 啊!!!!??? 谢烨哑火,好不容易积攒的精神气瞬间消失,弯腰驼背耷拉着双臂蔫哒哒道:“那我们今儿采什么?” 当然是采木耳啦。 木耳晒干可以卖给山货铺,能卖不少钱呢,再说,还有别的菌子。 松树矗立在高低起伏的山坡上,远远望去绿云笼罩,松香味儿萦绕山间。 与顶着巨大绿冠的松树不同,云杉犹如一座座绿锥,坐落其间。 地上铺了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沙沙作响,谢烨还看见好些挺拔的松树顶着稀稀拉拉枯黄的松针,她围着其转了转,暗自点头。 松树上确实长木耳,但有些太高,谢烨只能找地形稍微平坦处的松树看,只摘能够到的。 柏苍却是爬树摘。 见他如同猴子一样嗖嗖上树,谢烨心下感慨:当猎户着实不易,就得多才多艺!爬树这种小事儿,估计每个山民都会。 有菌菇自松针下露头,偶尔是单个,大多一簇一簇顶着小帽子探头探脑,很是可爱,有些颜色也很“可爱”! 谢烨绕过颜色绚丽的菌子,抬头看柏苍,见挑大木耳摘,小木耳直接留在原地,她也将小木耳留下。 不往远处走,就在附近转悠,长在低处的她来采,高处自有柏苍。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2章 柏苍双腿加紧树干维持身体不滑落,一手攀树干一手摘木耳,还得时刻注意林子里的动静。 别看他们进山一路平安无事,那是这一带经常有猎户出没,猎人的气味从未彻底消散过,大型动物也警觉,但不排除意外。 尤其这片松林大,往东就是黑熊寨,为啥叫黑熊寨,不就因熊瞎子多么! 往南连接着蜜树林、橡树林、白桦林,黑貂火狐狸这些小家伙不足畏惧,可这个季节还容易遇到豪猪…… 捕捉到哬哧哬哧的声响,柏苍当即放松双腿力道轻松滑下树,拉着谢烨往小土包后藏。 谢烨不知所以,但她知晓轻重,而且这是山里,危险无处不在,因此缩在土包后屏息细听。 听到呼哧呼哧的声响时,她也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肌肉紧绷的力量。 柏苍全身绷紧蓄势待发,眼神犀利地看向声响传来一侧,时刻准备着暴起战斗。 谢烨顾不上手脏,双手捂住口鼻轻轻呼吸,唯恐引来野兽注意。 呼哧声夹杂着低低的哼哼唧唧,柏苍松了一口气,见谢烨双手捂嘴瞪大眼睛,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示意放松。 幸好是母豪猪带着崽子觅食,若是单单只有母豪猪或公豪猪,那可得小心。 带崽子的母豪猪却是不一样,只要不主动出击招惹就能平安躲过,甚至若是察觉动静它们会自己逃窜。 声响远去时,柏苍蹑手蹑脚探头看了看,低低道:“走了。” 谢烨好奇,凑过去准备看时恰好柏苍转头来。 一时不察,两人竟是脸贴脸,谢烨只觉鼻尖酸痛,捂住鼻子倒在土包上,眼泪从眼角渗出。 柏苍手足无所,喃喃道:“没,没事儿吧?” 谢烨摇头,不,她有事儿,有大事儿,鼻子太痛了! 担心撞破鼻子,柏苍上手扒拉她,“我看看,有没有撞破?” 若是撞破了,得尽快处理,不然引来熊瞎子…… 谢烨瞪着他埋怨:“转头你不说一声,我的鼻子·····”得亏这是原生态的,若是后世经过雕琢的还不得塌了! 见她鼻尖红红眼眶红红,眼睛水润润,柏苍没由来的心软,将人扶起来仔细查看。 谢烨吸了吸气,只除了微微的酸楚疼痛没其他感觉,坐起身道:“没事儿,就是刚才一下真的要命。” 太痛了! 也幸好没留鼻血,不然这引来刚走的野兽可就麻烦了! “刚才是什么?” “豪猪,母豪猪带着崽子找吃食呢,有六只崽子呢!”柏苍拍了拍衣服环视四周,道:“现在松林木耳最多,再过一个月,别的菌子就长起来,白菇黄姑大腿菇都能吃,到时候我教你认。” 想到三四月正是采摘羊肚菌的时节,谢烨道:“没羊肚菌吗?” “羊肚子在这里少见,往回走时去林子找一找。”柏苍已经着手继续爬树,叮嘱道:“累了先喝点水吃馍,找枯木的事儿不着急。” 谢烨以为他不上心,咬着唇没说话。 两人在松林转悠,柏苍一心采木耳,零星遇到一两个羊肚子也一并采了,谢烨却是转悠看有没有认识的菌子。 好些菌子长得一簇一簇,可惜她不认识,不敢轻易采摘,万一有毒,那吃了可不是呕吐腹泻看见外星人这么简单,说不得小命得交代了。 满是松香味的山林中,时间流逝好似不存在,若不是特意关注树影的角度,根本就没法察觉时间的流失。 估摸着回去时得沿路找菌子,比较费时间,柏苍反手掂了掂背篓滑下树。 见谢烨蹲在树根下看天花蕈,笑道:“那个可以采,听说前朝时还是贡品呢!” 谢烨诧异转头,“你们还得交贡品?”好些山民估计连户口都没有,就要交贡品了? 柏苍摇头,“我们不交,前朝李唐赵宋两天家喜欢吃,当时天花蕈是贡品,不过前朝大乱后到现在不上贡了。” 谢烨了然,原来平菇在这里叫天花蕈,幸好她没自作聪明。 “往南走橡树林里多的天花蕈多,等我日后去那边打猎遇见枯木带回来,这天花蕈就喜欢长在橡树枯木上。”柏苍找了干净的树干摩擦掌心。 见状,谢烨担心道:“手受伤了?” 柏苍一愣,反应过来抿唇,“擦手,这里没水,在树干上擦一擦。” 好吧,谢烨看着黏唧唧黑乎乎的掌心也在树干上摩擦,末了又找松针搓了搓,虽不大干净,但松香盖住了腐臭味儿。 “现在得往回走。”柏苍跺了跺脚,看向林子深处说道。 谢烨不舍,抬头望天,见太阳稍微偏斜了一些,“还早啊,这就回?” “回去路上遇见还得采,青山他们估计也出来了,等着我们。”柏苍未多解释。 谢烨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不过她指着一棵松针稀稀拉拉且泛黄的松树道:“那帮我砍那棵松树吧,我看了,上面有好多小木耳,刚好它也枯萎了,砍回去我养木耳。” 那棵是她挑了好久才选中的,不是很粗壮,长得也不高,砍了带回去也方便。 柏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清后笑地无奈,“那树还活着,只是才在发叶子,不是所有松树一年四季都是绿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3章 山林里有一种松树秋天松针发红发黄,而后慢慢脱落,春天又发新叶子,只是现在还没长起来,看着像枯萎了。 谢烨尴尬,忘了还有落叶松,挠着脸颊不甘心道:“那下次你再带我进山,我肯定是要养菌子的。” “放心,少不了你的枯木。” 谢烨还是不大放心,不过没再多纠缠,跟着人往松林外围走。 一道进山在松林前分开的青年也在往外走,麻青山和马进一队,两人背篓里不仅有菌子野菜,还有好几截枯木桩子。 马进还扛着一根长长的黑木桩,看着树皮炸开的缝隙里小虫子跑进跑出,纳闷道:“柏大哥为啥要这枯树桩啊,打柴家里周围多方便呐?” 麻青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偶尔瞄见草丛里的菌子还得过去采,抽空回道:“你扛累了就说,换我来,柏叔交代的咱们照办就是,哪有恁多为啥!” 马进掂了掂肩上的枯桩,道:“轻的很,我能行。”想到一同进山的柏家嫂子,抿了抿唇加快脚步。 麻青山不知他心思,只以为不想耽搁其他人时间,也不再采菌子,一心赶路。 紧赶慢赶,他们竟然是最后到的。 听着声响谢烨起身拍裤子,见两人抬了一根枯树出来,感动的哟。 原本她以为柏苍没放在心上,结果这人交代了其他人,回来的四人都捡了枯木桩子,现在这两人还抬了一根大树桩…… “多谢多谢,麻烦了。”她小跑过去接应。 前头的马进躲开伸来的手,笑道:“嫂子,这沉得很,你搬不动我们来。” 后面有人起哄,“没事儿嫂子,让马进一个人扛,到时候养出菌子给他多吃点。” 马进、麻青山云里雾气,其他人早出来的人却是已经知晓这是用来养菌子的,自是应和起哄。 柏苍顾不上解释,拉了麻青山卸他的背篓,道:“你们先出山,强子,照顾点你嫂子,我和青山再进去一趟。”话落将背篓扔在马进怀里,拉着人往松林奔去。 “得嘞,我们先往回走,你们也快点。”张强应声过来,扛起地上的枯木。 “我来我来。”马进嚷嚷。 张强给了他一脚,“帮青山带好背篓,咱们回去。”扛好木桩后警告道:“你照顾着嫂子。” 好吧,相比于在谢烨跟前展示力量,现在当面拉关系的机会更难得,马进没再坚持。 谢烨回头,看着早没了人影的林子担心道:“他俩干啥去了?”柏苍也没说要重新进去啊,再说这么多枯木桩子够的很,不用再进山去砍了。 “放心,嫂子,肯定是柏大哥发现值钱的野物了。”马进笑着解释。 谢烨背起树根下的背篓,呐呐道:“我俩一道也没发现啥野物啊,就豪猪带着崽子……” “那就对了,肯定是去打豪猪了。”马进拊掌,见她背篓快满了,赞道:“嫂子真能干,采了满满一背篓。” “噗嗤~”扛着枯木走在两人前面的张强被逗乐,笑得肩上的树桩子一抖一抖。 马进没好气,“笑啥笑,嫂子就是能干啊!” 后面扫尾的一青年解释道:“刚出来时,柏大哥把两背篓折一起了。” 这帮损塞,一个接一个拆他台,马进转头呲牙无声威胁。 后面的少年捂嘴,表示自己不多说了,不过眼里的笑意却是满的要溢出来。 马进回头,重新换上笑脸,道:“柏大哥是咱们岭上数一数二能干的,我们跟着柏大哥沾了不少光哩!” 柏苍和堂兄弟几个相争,岭上人都看在眼里,那些跟着柏恭四兄弟的人还笑话他们几个傻,嘿嘿,到底谁傻啊! 柏恭比柏苍大一轮,打猎是不相上下,可山货皮子柏苍总能卖出好价钱,实惠在哪边一目了然。 五个青年自是知晓自家多依赖柏苍,不遗余力地跟着夸赞人,也是想着帮柏苍留住新媳妇,毕竟,山外姑娘嫁到山里后头又跑了的不在少数。 久久没听到谢烨的声音,张强笑道:“嫂子也能干的很,跟柏大哥般配,别说咱们白云岭,就是全大越的山民也没见哪个人能想到种菌子。” 马进惊讶,看向谢烨道:“嫂子要种菌子?” “是哩,这枯木桩子就是种菌子用的。”谢烨还未开口,倒是后面的人连忙解释,末了还道:“嫂子娘家是读书人家,见识就是不一般。” 见马进瞪圆眼睛,半张着嘴说不出话,谢烨谦虚道:“我也是试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天花蕈在前朝不是贡品么,靠在山里采肯定是不行的,一定是有人种才能及时上贡,我就想着试一试。” “我滴个乖乖!”马进瞠目结舌,良久才找回神思,呐呐道:“山外的姑娘都这么能干?” 话刚落,前胸就挨了一下。 走前前头的张强用木桩杵他一下,嗔道:“说的啥话,嫂子本来就能干。” 马进揉着胸膛埋怨:“我就感慨一下,嫂子是能干的女娃中的翘楚……” 因着知晓木桩的用途,马进又殷勤了几分。 少了两人的队伍出山时,其他人听了一路的马屁。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4章 马进热心极了,夸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出蹦,末了还给谢叶介绍野菜菌子草药,时不时暗戳戳炫耀自家光景。 其他人担心他挖柏苍墙角,时不时咳嗽插嘴提醒,唯独张强心里不是滋味。 一行人钻出林子看到熟悉的房屋时,太阳刚坐在西山顶上。 马进立时快走几步要接张强肩上的木桩,嚷嚷道:“来来给我,我们两家离得近,顺道就给嫂子扛回去了。” 张强也没推辞,将桩子放在他肩上后揉着肩膀咧嘴,见谢烨向身后林子看,宽慰道:“柏大哥估计干了票大的,嫂子别担心,快回来了。” 谢烨收了心思向几人道谢。 柏青不知从哪蹿出来,边往来跑边喊:“大嫂,你回来啦!” “哟哟哟,眼里就只有你大嫂,我们这么多的哥,一个都瞧不见呐!”有人打趣他。 柏青咧着嘴道:“看见了看见了,嫂子们已经在院里盼得眼睛冒绿光了,几位哥哥再不回去,嫂子们得追上山来。” 说完惊觉说错话了,抿着嘴看向谢烨。 山民听惯了浑话没觉得有啥,谢烨没懂其中深意,只只觉得他没大没小,微微皱眉。 自知失言,柏青要帮谢烨背背篓。 “你提着这些木桩吧,累了几位大哥一路。” “看嫂子说的,这有啥,轻飘飘……” 见两人抱着好些柴火进院子,柏翠连忙迎出来帮忙,“嫂子,家里柴火多……” 柏青急急打断她,道:“这才不是柴火哩,是大嫂准备种菌子的。” 隔壁院的马进已经回屋洗了脸,正端着一碗水喝,听着动静出来隔着石院墙道:“嫂子,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也学学这种菌子。” 正做晚饭的王氏呵斥道:“你能学个啥,好好跟柏苍打猎。” 种菌子什么的,先不说成与不成,就是成了那也是人家的手艺,哪能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说学就学的! 马进缩着脖子傻乐,谢烨却是答应了。 进灶房,柏翠问道:“大嫂,大哥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嗯,他跟青山去打豪猪了。” “那算了先不管了,大嫂你先洗澡还是先吃饭。”柏翠将木桩堆在杂物间墙角,出来拍着围裙问道。 柏青已经殷勤地端来木盆,“大嫂洗手。” “谢谢,一天没见小青更懂事儿了。”谢烨夸他,末了问道:“晌午你们吃了没?” 柏翠嘟着嘴,指着弟弟道:“吃了,擀了面条,二哥和他还嫌不好吃。” “就是不好吃。”柏青撇嘴嫌弃,“家里没肉了,一点都不好吃。” 谢烨给他一脑瓜崩,夸柏翠道:“你还会擀面,真能干。” 柏翠红着脸端锅上的篦子,道:“大嫂你先洗吧,菜都拌好了,就等着煮面,你洗完就能吃。” 柏家和乐融融,东边一户人家却是吵起来。 柏苍扛着母豪猪,腰上还挂了两只兔子,麻青山背着背篓跟在他身后,腰间挂着两只小猪仔,手里还拎着一只野鸡,喜气洋洋。 听着山下的拌嘴声,快走几步,伸头看了看道:“强哥跟刚子哥又吵起来了。” 柏苍没应话,转而问道:“明儿我出山,你去不去?” “还买粮吗?买的话我跟着你一道的,上次要知道带婶子回来我就陪着你了。”麻青山耸肩掂了掂背篓,里面可是有值钱货,卖了能换不少粮食。 “再买点,开春了也该给家里添点布料。”柏苍琢磨着,道:“还要再买点药。” “是哩是哩,蜜儿好是好了,可家里药也吃的不剩啥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下山来,吵闹的人家就在路边下面的院子,柏苍扬声道:“强子,来家吃饭。”没听到回应,又道:“明儿我出山,家里要带啥晚点来说。” 末了直接往自家方向走,也不管人听没听到。 进了岭,路明显宽了,麻青山和他并行,低低道:“叔,我看刚子哥和那马家寨的婚事不大保了,听说那家女娃要给下南坡村。” 柏苍微微转头看他,“你咋听说的?” 年后都没出过山,咋就听说了马家寨的事儿。 “过年春水姑姑回门,我媳妇去帮忙做女婿席,听说的,当时还吵了几嘴。”麻青山低低道:“我媳妇就只跟我一人说了。” 柏苍明了,这是让他保密的意思,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大嘴巴,道:“这种事儿自己知道就成,别往外说。” “我知道我知道。” 踩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两人往柏家走。 此时,各家趁着最后的光亮忙碌着,有些人家已经吃上晚饭,路过别家院门口,柏苍、麻青山不忘跟院内屋檐下吃饭的乡邻打招呼。 伴随着问候声,两道身影摇摇曳曳铺了一路。 第022章 白云岭人家修建房子时, 将山坡平成一层一层似梯田结构,而后在平地垒石墙盖屋子,自高处往下看, 张家属第二阶梯。 他家屋后的山崖上就是通往后山的路,因此, 柏苍声音传来时, 全家人都听见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5章 张老头坐在灶房门槛上缠麻绳,拧车在他手里吱呦吱呦作响,轱辘上已经有一层麦秆粗细的麻绳。 麻绳用处多, 粗麻绳还能换钱, 不过他缠的是编草鞋的, 自从打猎伤了腿,就一直靠缠麻绳、做草鞋的买卖营生养家。 这些年养大儿女不说,添了嫁妆女儿顺利出嫁,大儿子眼看也要成亲了, 自是攒着一股劲儿要存家底。 山民说亲难, 但要有女儿, 可以换亲, 早年间外出打猎, 偶然与马家寨的人走一起了,搭伴时知晓那家也有个女儿, 当时就说两家换亲,对方也有意, 换亲一事就这么定下来。 这些年过去了,他家女儿去年秋给了过去, 马家的女儿也该嫁过来的,结果过年女儿女婿回门时却…… 马刚作为长子, 一心想着娶马家女,他觉得,两家既然说定了,且小妹已经嫁过去,那换亲这事儿就不能变。 马家要不想坏名声,就得把女儿嫁过来。 马强却不这么认为,且妹妹过年回门时,眼看着在马家过得不好,才嫁过去几个月,胖乎乎的脸已经受成鞋拔子。 今儿刚从山里回来进屋,他爹一听柏苍可能猎到大家伙,就招呼着让大哥收拾草鞋准备去卖。 马强气不过,别了几句,“柏大哥要背野物,哪还能拿得上草鞋,等下次我出山去卖,顺便去看看小妹。” 听小儿子这么说,张老头改口很快,“那刚子你明儿出山,跟着柏苍一道,他路子广,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只是只字不提去看女儿。 马强气咻咻道:“瞧不起柏苍哥还处处靠人,要去也是我去,我跟柏苍哥关系好。”再说他去了,回来时定要顺路去看看小妹。 “你跟人关系好有啥用,这都开春多久了,别说值钱的皮子,咋还连头豪猪都没打到?”马刚一直跟着柏家大房,柏恭他们带人已经出猎好几回,次次有收获,上次柏苍成亲席面用的豪猪还是人打的呢! “你就想着成亲,人马家姑娘瞧得上咱家吗?别到时候来是来了,三天两头当大小姐,后面又闹着要走!”见大哥戳他肺管子,张强也不顾兄弟情,直接掀了大哥的面儿。 张刚比柏苍还要大两岁,眼看没爹没娘,还带了一堆拖油瓶的柏苍都有了媳妇,还是山外的姑娘,他心里早就火急火燎。 现在又听弟弟咒他与马家亲事不成,火气蹭一下就上来,蹿下廊檐台就要揍人。 他娘拎着烧火棍拦在兄弟两中间,推拒着让老大回屋,可惜,没推动;让老二少说两句,老二也不听。 就此,兄弟两隔着老娘当着老爹面拌起嘴来,吵得脸红脖子粗。 直到柏苍声音传来,争吵声戛然而止。 听着柏苍喊他去吃饭,张强笑着朝地面啐了一口,绕过他娘从后院回屋子。 他们兄弟两原本同住西屋,现在却是挪到了灶房后面的杂货间。 因为大哥要成亲,得收拾新屋,他就从西间挪出来,搬到这里。 一个窗户,即便白日屋里也是黑乎乎,若是阴天,做饭的烟还会窜进来,呛人的很。 他摸黑走到床边在床上摸索,摸到席子的鼓起处才掀开草席,取出里面的油纸包揣怀里。 从与灶房的隔墙门出来,看着灶房门槛上的人道:“今晚不回来了,明儿跟柏苍哥出山。” 说罢跨过搭在门槛上的麻皮,往院外走去。 天色黯淡,有人家已经点上油灯,雾气自林间飘出。 柏家称不上灯火通明,但院子很是热闹。 柏青与隔壁马家孩子嘿嘿哈哈呼喊着拿柴棍对打,正堂屋门关着,灶房明亮。 柏苍、麻青山坐在四方桌上埋头吃饭,桌边的油灯被门口的风吹得飘忽不定。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杂物间不时传出惊呼声。 马进嘴咬麻绳一头,一手捏住猪崽子的后蹄,一手缠麻绳,将两只后蹄紧紧捆住。 见晕乎乎的猪崽子有醒来的迹象,蹲在一边手持油灯照光的谢烨低低惊呼。 马进打了死结,吐掉麻绳呸呸了几下,道:“没事儿,小崽子醒了也没事儿,就怕捆不好半路挣脱,那可就麻烦了。” 谢烨看着四只蹄子被五花大绑的野猪崽子,道:“就这么拿出去卖,成吗?” “成,也就这小崽子值钱,那头大的,肉卖不了几个钱。”马进摇头撇嘴,转而去捆其他的小猪崽。 柏翠帮忙剪麻绳,向往道:“听说烧猪是外面大酒楼的名菜,就是小猪崽做的,也不知有多好吃。” “那可好吃的不得了!”马进砸吧着嘴停手回忆,“前年我和你哥去县里,听县里人说当天珍馐楼有八宝名炙,我们去长见识。” 他细细打量手中的小猪崽,道:“就是这么大的猪崽,烤得油润焦黄,那香味,隔大老远我们就闻见了。” “唉,就是咱们没钱,那一盘得六十六文,我跟你大哥就站在大堂看人片烤猪,闻了闻味儿。” 马进满脸遗憾,手上继续忙活,麻利地将留住小猪崽全部捆好。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6章 他没说的是,也是柏苍跟珍馐楼的管事相熟,人才没赶他们走,不然,连那香味都闻不到哩! 见他将六只都捆了,柏翠急急道:“我大哥说留一只自家吃。” “自家吃?”马进拔高音量,差点都破音,看着柏翠不似说笑,换成“你不懂事儿”的神色,伸出手掌反问:“一只小猪崽可以卖五百文,你能下得了口?” 听说能卖五百文,柏翠为难,就听见他道:“自家吃,鸡肉兔肉想吃哪个吃哪个,实在不成哥哥进山打只狍子来供你吃,哪就要吃着小猪崽了。” 柏翠咬着唇不说话,灶房的柏苍听见,朗声道:“留一只小崽子。” 她立时喜笑颜开,马进却是不情不愿,东挑西拣,最终拎了一只丢在一旁的竹篮里。 倒是大野猪,呼哧呼哧感觉有醒来的迹象,马进拿起准备好的木棒将猪嘴夹住,然后用麻绳捆绑。 手里忙碌,口中念念有词,“其实做成咸肉也成,这大家伙背出山不容易,路上还得喂食,费事儿!” 出山到县里脚程快也得七八日至一旬,要是死物,现在这个天气不至于发臭但也卖不上好价钱,还是得活物出山。 见他提到喂食,谢烨指着五花大绑的小猪崽道:“那它们怎么喂。” “饿醒自己吃草,太闹腾就打晕。”马进轻飘飘道。听着外面的声音,回头道:“谁来了,进来帮忙?” 柏翠见母豪猪的动作越发频繁,急急道:“先绑腿先绑腿。” 这豪猪力气大的很,要是现在醒来,能把自家屋子掀了。 张强进灶房,柏苍舀了一碗面递过去,他没推拒,端过准备落座,听着后面的人声端起碗去凑热闹。 见三人在绑豪猪,一边吸溜面条一面点评,直把马进说的火冒三丈,斜眼道:“你行你来。” 张强端高碗示意自己忙着吃饭,这欠揍样儿,气得马进牙痒痒,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忙活。 黑暗在人间游走,远山沦为庞然大兽,即便在黑夜中也不忘彰显自己庞硕的体型。 院子的欢笑声早已散去,灶房也只留炭火猩红。 知晓张强今晚要留在柏家,马进撇嘴,“你可算了吧,睁眼看看哪有你睡的地儿,去我家吧!” 柏青早已睡眼朦胧,听过话迷蒙着双眼道:“强哥,你跟我二哥睡吧,我去跟我大嫂睡。” 他早就不想在西屋睡了,二哥又是踢人又是打呼噜,大哥还起得早,害他每天都睡不好,反正他年纪还小,去东屋挤挤也没关系! 只可惜,话落就挨了一巴掌,彻底清醒。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说话的人俱是一静,纷纷看去。 柏青直楞着眼睛,好半响摸着麻乎乎热乎乎的脸蛋放声大哭。 柏松赶忙来捂嘴,低低威胁道:“说什么浑话,当大嫂家跟山里人一样啊!” 外面都讲男女大防,又不像山里人,女儿出嫁前还和爹娘一个炕,就是家里孩子多的人家,也只在炕头挂个帘子将儿子与女儿隔开。 柏青才不管,掰开捂嘴的手大哭,睡意也是彻底没了。 东屋的柏翠听着弟弟哭,大声道:“又咋了?大晚上嚎小心招来狼。” 柏青哭着溜下炕要去东屋,被柏松拽着挣不脱,哭着挣扎。 见兄弟两闹起来,马进推着张强出屋子,出院子时哭声还没减弱,同情道:“柏苍哥一个人也是不容易!” 既要给妹妹攒嫁妆,还要管教弟弟,唉,当爹又当娘! “谁说不是哩!”张强低低附和。 麻青山抱起柏青安慰,可惜,这小子今晚铁了心要去东屋睡,谁哄都没用,反倒越哭越大声。 柏苍将人提溜到墙根处,让人面对墙哭,道:“青山你先回,要是出山,明儿起早点。” 麻青山放下挽起的袖子道:“算了,我下次再跟你出,只是又得麻烦你带点药。” 张强和马进都要一道出山,他这次就不去了,刚好在家里收拾菌子。 柏苍也没强求,送人出门,看着黑乎乎的院子道:“点个火把。” 山里人家家户户都备有火把,麻青山背着背篓举着火把回家。 好在他家往坡下走,沿路都有人家,也不怕蹿出个野兽。 听着西间没了人声,谢烨和柏翠下炕去看。 结果刚掀开帘子,就见站在昏暗处的柏青仰天大哭。 柏松一溜烟钻进被窝,只露出个脑袋,见妹妹直接进来,索性就连脑袋也缩进被窝。 “别哭了,大晚上的。”柏翠帮弟弟擦眼泪。 倒是谢烨,关心道:“咋了?哭得这伤心。” “二、二哥嗝儿打、打我。”柏青哽咽,断断续续说完又仰头继续哭。 见这小子虽泪水横流,可还有心思说话,谢烨就知道打得不重,不过还是安慰道:“二哥为啥打你,不能无缘无故打人的?” 三人转头看向炕,结果只被子鼓起个包,只弱弱的声音传来,“他不听话。” 见二哥大有告状的架势,柏青打着嗝儿扑在谢烨腿上,委屈巴巴道:“大、大嫂,我嗝儿、我能不嗝儿、能跟嗝儿、跟你们睡嗝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7章 柏翠拍他脊背,没好气道:“多大点事儿啊,看你嚎的!” 当晚,柏青还是成功入住“女寝”,不过,柏苍还是在炕头位置挂了帘子,将他单独隔开。 熄了油灯屋内黑乎乎,柏青却是兴奋地睡不着,咧着嘴在被窝翻来覆去扭成麻花。 柏翠听见动静,隔着帘子捶他,拳头落在被子上噗噗作响。 “赶紧睡,明儿大哥出山要早起,你起不来我们把饭吃完你一个人饿肚子吧!” “知道啦知道啦。”柏青侧身面对帘子,鼓嘴吹气,布帘被他吹得微微晃动,而后甜甜道:“姐姐晚安,大嫂晚安。” 他这一声糯叽叽甜糊糊的小奶音,逗得帘子另一边的两人齐齐一激灵,谢烨抿唇,柏翠直接捂嘴,黑暗中两人默默对视忍着笑意。 …… “吱~呀~” 即便柏苍极力放轻放慢开门的动作,门扇依然吱呀作响。 凝神细听,东屋没动静,他才跨出门槛又慢慢关上门。 比平时绵长的吱呀声又一次响起。 谢烨翻身平坦,感受着身下暖烘烘的热意,在被窝里蹬了蹬脚。 睁眼入目黑漆漆一片,她现在已经习惯早晨醒来睁眼一片黑的状态,左右摇头后走起身。 柏翠察觉动静也醒过来,打着哈欠抹黑穿衣服,迷糊道:“嫂子你再躺会儿。”刚醒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软糯。 已经醒了哪还能再睡着,再者过一会儿别家来人,到时候还没起床多难为情。 谢烨继续套衣服,道:“刚才听门响,你大哥已经起了,做饭来得及么?” “来得及,还得等其他人家带东西来。”柏翠套上棉裤跳下炕,趿拉着鞋出屋子。 谢烨叠好两人的被子,用小笤帚扫了炕铺后才穿鞋出屋。 天际灰蒙蒙,鸟儿还未苏醒,白云岭一片寂静。 微冷带着湿意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腑,脑海瞬间清明。 谢烨站在屋檐下伸懒腰踢腿,末了去后院如厕。 柏翠正从里面出来,要去后面盖土,道:“嫂子你……” “这时间,不会有人偷看。”谢烨说着回头看马大壮家,就那两兄弟不要脸,整天想着干这下做事儿。 柏家的茅厕虽也是旱厕,但与老谢家的比,不止干净,还很高级。 从外看就是一寻常竹屋,就是高了点,内里却是另有蹊跷。 竹屋分两层,下半层三面围着竹墙,靠山一面裸露出里面的大石锅。 上层就是解手的地方,竹排铺成的地板中间空出一个长方形。 未免竹墙缝隙透光,里层订了一人高的木板,竹墙上方还留了通气的大花格子,上覆顶棚,雨天也不怕打湿衣服。 竹扉里面有个门栓,拉下来从外面就拉不开。 墙角位置放置了木墩,上面小小竹篮满是树叶。 在李娟儿家用的是草纸,但自从跟柏苍进山,谢烨已经习惯用树叶解决某些难以启齿的清洁问题。 甚至,她现在已经很有经验地摸着叶子,根据厚度、韧劲儿选择两片还是三片叠一起使用,确保不破。 解手后,去竹屋后面铲两铲土扔石锅内,如厕流程结束。 柏苍隔几日就清理石锅,现在这个时节,茅厕基本没味道,不过夏天估计会有点冲。 竹屋外还放了一个大石锅,雨天接雨水,晴日里柏苍或柏松会挑水盛满,以便洗手,或是冲茅厕内的地板。 谢烨回前院时,柏翠正蹲在墙边刷牙。 她原本是没这个习惯的,自大嫂来每天早晚用柳枝做的毛刷刷牙,她也给自己做了个,每天刷。 就是柏青,也被她管着必须刷牙,不然不准上桌吃饭。 谢烨看着窗台上自己的洗漱杯,见里面有水,直接端去与柏翠蹲一起。 刚蹲下,就听柏翠喜滋滋道:“大嫂,大哥刚才说这次回来给我们买牙粉,以后咱们都用牙粉刷。” 谢烨含着淡盐水咕嘟后吐掉,道:“牙粉很贵吧!” 这个时代,纯药材做成的专供富贵人家的牙粉,哪会便宜。 “还成,买一大罐可以用好久呢!” 谢烨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琢磨着托柏苍买点草纸棉花回来,这个时代,来大姨妈可是个大挑战。 两人洗漱好去灶房时,柏苍已经和好面,白气沿着锅盖缝隙溜出。 柏翠挽起袖子在面瓮里掏,谢烨惊诧,“还和面?” “嗯,烙饼的,大哥和的面擀面条。” 出山是力气活,得吃硬食,菜馍米粥或是疙瘩汤吃了很容易饿! 谢烨上手戳了戳案板上的面团,道:“要不搓点麻食子,给你干拌一碗,我们吃汤的,来得及不?” “来得及,来得及。”柏翠乐呵,“小青昨晚还嚷嚷不吃面了,嫌难吃。” 谢烨搓了搓面团,打湿蒸布盖住醒面,又去摘野菜。 昨儿才撅的野葱野蒜苗野韭菜,正新鲜呢! 张强刚出门就被飘来的香味糊了一鼻子,深吸气后念叨:“柏苍哥家做啥好吃的?这香!”从茅房出来时,与拎着裤子的马进差点撞个满怀,道:“咋滴,尿裤子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8章 马进没好气,“快让开,今早我去柏苍哥家吃饭,才醒来又给我香迷糊了。” 两人去柏家进灶房时,差点没地儿落脚。 陶锅、陶盆满满当当摆在地上。 柏苍招呼道:“吃汤的还是干的?” 看着他碗里的干拌麻食,马进凑到锅前,谄媚道:“嫂子,给我来碗跟我哥一样的。” 谢烨正用勺子划拉锅里,虽然掺了清水,可面汤依然很浓稠,不搅拌极容易粘锅。 她笑道:“还得煮煮,没熟呢!” 马进满眼期待,张强已经自己舀了地上陶盆里的汤麻食子吃起来,野韭菜野蒜苗炒鸡蛋,还煮了新鲜的白菌子,吸溜了一口汤汁满嘴咸香,道:“春韭蒜苗子就是香。” 野韭野葱炒蛋,香味蹿鼻吃着也可口,大清早一口暖呼呼的汤,全身舒坦! 见他吃得起劲儿,马进舔了舔嘴,回头继续盯着锅里瞧。 柏青揉着眼睛进灶房,见三个大男人端着碗吸溜,大嫂已经在涮锅,想起昨晚姐姐说他起晚就没得吃,以为真没自己饭吃了,立时放生大哭:“我的饭~” 灶房各自忙碌的五人被骤然炸起的哭声吓一跳,看着柏青眼泪飞出眼眶,齐齐笑喷。 柏翠正忙着擀面饼子,涮锅后就得烙饼了,紧赶慢赶还有点来不及,心里本就急躁,见弟弟还添乱,挥舞擀棒作势要打人。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之前先睁眼瞅瞅,地上是啥?” 汤麻食子……噢不对,大嫂说是烩麻食,全都舀出来盛在陶锅陶盆里,锅得腾出来烙饼。 可惜,柏青忙着可怜自己,正哭的伤心,哪还能听得进去话。 谢烨三两下盛出洗锅水,舀两瓢清水又涮了一遍后舀出,这才擦手去安慰人。 锅底残留的水迹被灶火烤得滋滋作响,不一会儿只剩白色圈痕。 柏翠见锅底水干了,挖了一勺荤油,眨眼间白色“奶块”化为“清水”,她轻轻按着面饼在锅底转圈,待荤油沾满锅底时又去擀新面饼。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又回到案前,谢烨直接看呆了。 当然,也忘了正事! 嚎哭的柏青靠在她腿上,没等来安慰睁眼看,就见大嫂直勾勾盯着姐姐。 瞬时不乐意了,扒拉人胳膊告状,“大嫂,我、我起的不算晚,能吃饭。” 谢烨这才收回目光,蹲下身帮他擦脸,见他眼角都没清理干净,笑道:“去洗漱,饭多着呢!” 柏青不信,赖在人怀里哼哼唧唧。 柏苍最看不惯弟弟的磨人劲儿,吸溜完最后一口汤将碗丢洗碗盆,大踏步走来。 见状,柏青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溜烟跑墙角的脸盆边蹲下洗漱。 柏苍咬牙,谢烨坐到烧火凳上抿嘴忍笑。 “柏苍,柏苍……” 院外传来叫声,她后仰伸头从门框看,还没看清人影,就被推着坐正。 “坐好!”柏苍出门,站在廊檐下与人应话。 白云岭各家知晓他又要出山,想买东西或是卖东西的人家都来托付。 来者不拒,柏苍将东西规整好,记好各家要置办的,天色大亮时,出山的人整装待发。 结实的竹架上,母豪猪四肢捆得紧紧,嘴也被木棍夹着绑紧,待会儿出发时两人抬着就成,各家需要捎出去售卖的东西全被归整在箩筐里。 柏翠将饼子装在布袋,估摸着路程又添了三张才绑好袋口,出灶房见院里没人,拎着布袋去正堂。 柏苍正背着背篓从西间出来,见她拎着干粮袋子,道:“放你强哥背篓。” 柏家院子的人见他和张强背着背篓还要抬豪猪,于心不忍,马进却是已经挑起两个小箩筐出院子。 “给马进换个大箩筐,你俩又背又抬的……” 柏苍掂了掂背篓笑道:“不重,路上我们再换。” 谢烨随着送行众人出院,目送三人一驴沿着坡路下山。 麻青山早就站在路口等待,见两人又抬又背,道:“柏苍叔,能成么,要不我跟着一道?” 走在前面的张强停脚,却是笑而不语。 柏苍低低道:“你在岭上待着,大家伙要打猎你看着点,别又出事儿了。”回头看了看山上路边的人,道:“照顾一下我家里,留的野物你帮忙宰了。” 谢烨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人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下山。 宽阔的坡路消失在河沟,行人渐远,只留下几个黑影。 柏青吸了吸鼻子,贴着谢烨的腿喃喃道:“我也想出山玩。” 马有金挥舞着胳膊道:“你大哥他们才不是去玩,没看背那么多东西么!” 察觉柏青蹭她,谢烨低头,就见小人儿一脸委屈,摸着他发顶笑道:“等以后出山的路修好点你再去,不然只能等你长大自己出山了。” 不论是修出山的路,还是等自己长大能长时间赶路,柏青都觉得遥遥无期,咬着嘴唇不说话,眼里蓄满泪水。 虽然知晓还没走到河沟处,可山道上已经看不见人影,人群中不知谁叹息了一声率先离开,而后其余人也相继散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49章 柏翠踮脚看了看,扯着弟弟道:“快别哭了,帮大嫂收拾菜园子,大哥会买菜种回来,还有西瓜籽哦,你还想不想吃西瓜了?” 柏青用手背蹭眼睛,不舍地看了看山下,才蔫哒哒转身回院子。 谢烨看着端碗吸溜的柏松,安排活计,道:“家里还有两只兔子,收拾出来晌午做菜。” “咳嗯——咳咳咳……”一听让自己收拾兔子,柏送一着急被呛道,咳嗽的脸色通红。 马有金看看他,再看看谢烨,跑回自家院子时大笑道:“啊哈哈哈松哥不会收拾野物呢!” 柏松被掀了底儿,一手端碗一手指他,想要反驳,可惜呛咳的说不出话。 “行了,吃饭吧,不会收拾就不会收拾,我又不会笑话你。”话虽如此,谢烨却是摇着头进院子。 这可把柏松气得够呛,好不容易缓过来,咬着牙心里发狠,一定要学会宰杀野物。 吃过饭,谢烨开始归整昨儿带回来的枯木桩,说是养菌子,其实她也没多少专业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技能。 不过是看别人培育蘑菇,了解了一些,能不能成功还得实验。 带回来的枯木桩多是松枝,不过有两截椴树,还有一大根槐树。 松木老皮皲裂,宛如一道道沟壑,且多处泛白,估计已经感染菌种,养一养说不定能发出来。 谢烨将松木桩放在竹篓,确保相互之间有空隙又同处一个空间,洒水后用草席盖住遮光。 背篓就放在灶房后的杂物间角落。 至于椴木桩和槐树桩,最适合种植平菇,当然,没有现成菌种的前提下还是自然养植为主。 谢烨将枯桩砍成手臂长短的小截,整齐地摆放在收拾出来的架子上,为了保温,架子底部还铺了草帘子。 柏翠刷锅洗碗,收拾好灶房进来看时,杂物间乱的没地儿搁脚。 见墙根处被草帘盖住的竹篓,摆满木桩的架子,笑道:“大嫂,这能成吗?” “先试试,没大棚只能这样了!”谢烨拍手环视自己的“江山”,笑道:“多摸索几次,我之前也没种过,要一次就能成功那不得成神农转世了!” “也是。”柏翠凑近仔细瞧了瞧,而后收拾地上乱摆的斧头木筐,闲置的陶盆、木桶等。 柏青一人挥舞着锄头挖院子,久久不见人出来陪他,丢下锄头跑灶房来看。 见两人蹲在杂物间说话,不悦道:“就我一人,得挖到几时啊?” 柏翠起身走近捏住他的脸,道:“才干了多长时间就偷懒,晌午还想不想吃肉了?” 她才收拾完杂物间,手上满是陈年灰尘,捏人脸自然留下痕迹,柏青瞬间成了花脸猫。 了解弟弟德性,知道这要笑了人保准哭,柏翠硬忍着笑意板脸,倒打一耙道:“挖地是用锄头,又不是用脸,看你脏的,快去洗洗。” 柏青不知所以,摸一把自己的脸,得了,一手黑,嘟囔道:“咋这黑,我没干啥啊?” 见证这幽默一幕的谢烨默默仰头,不仰头她怕柏青看到她笑。 柏苍出山,谢烨在柏家称大王! 她以自己现在是家里年龄最大地位最高之人为由头,主导一“大家子”! 两小男子汉负责挖院子收拾菜地,她和柏翠将东西屋正堂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就连窗棱都擦的干干净净。 西屋终于没了脚臭味,柏翠拎着换了被面的被子道:“晚上睡前必须洗脚,这可是大嫂帮着我给你两换了的。” 这年头哪有被罩一说,被面都是直接缝在棉花上,因此换洗被面相当于重新缝被子,可是大活儿。 自家被面还是娘在世时换洗过的,有四五年没换洗了,柏翠自是知道其中不易。 柏松拉着弟弟,看了看换洗一新的床单被面,连窗户上的帘子都擦洗出了原本的竹青色,道:“院子还没挖完,每天身上都是土……” “那就每晚都洗澡。”柏翠没好气,拿过炕头叠放整齐的衣服翻摆。 “看看,这都是大嫂请蜜儿娘给你两做的新衣服,以后晚上洗完澡穿这个睡,白天换旧衣服干活。” “晚上睡觉哪就要穿衣服了,这不是袜子上绣花白瞎么!”柏松嘟囔。 柏翠抡起扫炕笤帚,“再多嘴睡灶房后吧!” 柏松闭嘴,捏了捏弟弟的手。 柏青仰头看了他一眼,挣脱手跑到炕沿前站定吹马屁,“姐姐和大嫂辛苦啦,我每晚都洗澡,姐姐,你能不能给擦香香?” 见他没挨到炕边的褥子,还嘴甜的不行,柏翠骄矜道:“你懂事爱干净,就给你擦。” 谢烨进来见柏青呲着小米牙乐,道:“水都舀浴桶了,快去洗澡。” 屋内床铺都换洗干净了,人也得洗干净! 柏青率先往灶房冲,柏松跟着出屋子,嘴上却还在犟,“麻烦!” 杂物间,矮柜上油灯闪烁,水声哗啦。 看着弟弟白嫩嫩的胳膊,柏松忍不住掐了一把,咬牙道:“你小子咋现在成马屁精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0章 柏青捂着胳膊瞪他,“我咋就马屁精了,大嫂姐姐那么辛苦,我还不能体贴体贴了?我这叫知礼!” 见他说嘴一套一套,柏松惊诧,作势还要掐,道:“在哪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柏青拍水躲避,道:“有金哥说的,我觉得有金哥说的在理。” 柏松将弟弟拨弄着转了向,帮忙搓脊背,问道:“他跟你说啥了,说来给二哥听听。” “说大嫂喜欢懂事知礼的孩子,我要胡搅蛮缠就不喜欢我……” 马有金其实也似懂非懂,主要他那个不务正业的二叔成天胡转悠,嘴里也没个正经,说什么读书人家的闺女脸皮子薄,就喜欢知礼数嘴巴甜那一套…… 他不知道二叔说这话的深意,见柏家大嫂喜欢翠翠姐,时常夸人能干,模模糊糊中觉得翠翠姐这种手脚勤快、大嫂长大嫂短的人最得她喜欢,就背地里教导柏青也要这样。 马有金当然有私心,想着跟柏青交好,能多得点柏大嫂的照应,震慑一下他老爹。 当然,柏青是不知道他心思的,只将那些话学着说来。 柏松暗嗤,一家子糊涂蛋竟然稀奇地出了个明白人! “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一家坏种,小心带坏你!” 忽然,窗户上的草帘传来窸窣声,柏松立马瞪眼大喝:“马驴子看什么看,我有的你没有啊!” 灶房里的柏翠听着呵斥声拎了柴火棍跑出门向后院冲,结果只看见个蹿到墙边翻过去的黑影,骂道:“马驴子你欠捶是不是,我二哥洗澡你也要偷看,你是缺那二两肉了还是咋……” 听到动静出屋子的谢烨正好听到这话,拍着额头呲牙,女孩子家家,得以理服人,骂人说脏话什么的,当然也不是不行! 她反身回东屋取鞭子,赫赫挥舞着出门,道:“翠儿,咱们是知晓礼数的文明人,可不跟那二流子一般见识。” 话是如此,人却已经翻身越过石墙往马家屋子去。 “马驴子,滚出来,喜欢偷看我家柏松洗澡是吧,今儿让你看个够!” 呵斥声传出老远。 天际黑漆漆,远山丛林飞鸟走兽都已入梦,柏家附近这一片却是接二连三响起“吱呀”声。 这一夜,白云岭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023章 柏家做主当家的人外出, 谢烨这个“外来户”称霸王,生活井井有条。 殊不知,出山的柏苍一行人, 在上南坡村引起轰动。 出林子前,柏苍挑着扁担单独拎了山鸡兔子先行一步进村。 张强和马进坐在林子休息吃干粮, 估摸着时间拉板车出林子, 正好与出村的柏苍碰头。 “侄女婿……侄女婿……” 听着村里传来的呼喊声,张强侧头看去,见一位大婶边跑边招手, 问道:“嫂子的伯娘?” 柏苍也看清了来人, 摇头道:“邻居家的婶子。” 张氏小跑着又是呼喊叫人又是挥手, 见人没走等着才停了声儿。 走近了嗔责道:“咋走这快?你嫂子不好出面招待去地里喊我,这一转身的功夫家里就没人了。”说着拉柏苍,“走走走回家歇歇吃晌午饭,明儿再去县里。” 柏苍示意喊人, 张强、马进乐呵呵问人。 “婶子好!” “哎好好, 都走都走, 一道家去。”张氏乐得见牙不见眼, 拉扯三人进村。 柏苍指着板车上的豪猪道:“婶子, 等我们回来再去,这家伙什得活着卖才成。” 张氏原以为满车的野草, 这一细看才发现是豪猪,吓了一跳, 凑近瞧了瞧,见气息微弱又挥手赶人“那你们快走, 这可不能耽搁。” 话落反应过来,拍着脑门懊恼:“看我这脑子, 你们先回家吃饭,我让你承平哥去叫骡车,搭车肯定比走着快。” 见三人干站着不动,张氏直接上手抢板车拉绳往自己肩上搭。 张强躲过,劝道:“柏苍哥,不如先去婶子家,反正咱们都要到镇上搭骡车的,叫车夫来村里也成。” 柏苍没再反对,只道:“打搅婶子了。” “不打搅不打搅。”张氏连忙去车后帮忙推,马进笑道:“婶子带路就成,刚好去婶子家喝口水,婶子是不知道,侄子快渴死了。” 见他虽身量没柏苍和另一人高,却是个精干伶俐的,张氏乐,“放心喝,家里你嫂子刚好做了晌午饭,一道吃,完了你承平哥叫来骡车就去县里,不耽搁事儿。” 原本柏苍一人挑着扁担进村,手里拎着野鸡兔子就已经引人关注了,现在又拉着板车,那上面虽盖了草,可一看就是大家伙,沿路看热闹的人纷纷与张氏打招呼。 “叶儿女婿和小叔子们,去县里卖豪猪,路过老丈人家哪有扔下礼就走的道理,咱们上南坡村可没这待客之道。”张氏乐呵呵说道。 简简单单几句话,既介绍了柏苍一行人的身份,又道明人送了礼,一语双关。 有那与张氏关系好的妇人打听,“叶儿女婿能干啊,豪猪都能打到!” 张氏笑得哟,眼角皱纹都挤成一堆,“谁说不是哩,这可是活捉,先去家里吃饭,等承平叫来骡车就往县里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1章 一路走过,等在路边看热闹的人越发多。 望着板车背影,上南坡村人又打听起来,“听有田媳妇意思,这山民给她家送礼了,也不知给……”其他人亦是挤眉弄眼,眉眼官司不断。 无独有偶,张氏也惦记着这事儿,才进门就道:“ 侄女婿,野鸡和兔子你给谢家提去,人再有不是也是叶儿正经娘家。”是你正经岳家,以后孩子的舅家,娘舅大于天,小辈不能失礼。 见他提来的野鸡还在灶房屋檐下扑棱,柏苍笑道:“婶子放心,都有呢,来家前顺路就给了。”完了觉得不大有说服力,补充道:“爷爷和奶奶在家的。” 一听送了,张氏不再惦记,心里却是认定这是个实诚人,连忙往灶房去,“那就成,来洗手吃饭。” 毛氏早舀好了洗手水,这会儿正在和面,见婆婆进来,问道:“娘,再和这些面够不?” 张氏扫了一眼,道:“先下切好的,煮了给你妹夫和承平吃,他们等会儿一道去县里。”自家人不急。 李有田和儿子李承平从地里回来,进村就被围了,听了一会儿闲话将锄头耙子放在交好的人家直接出村往镇上去。 两辆骡车进村时,上南坡村许多人家已经吃完晌午饭,正是眯觉的时候,路上没啥人,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骡车的到来打破了李家院子的安静,就连小丰收都跑前跑后。 李有田招呼车夫吃饭,自己帮着装车。 柏苍拉住人,“叔,我们来就成,你赶紧吃饭。” 李有田拗不过,只得上桌陪车夫。 张氏见儿子舀了一瓢凉水从头浇,直接在脊背上给了一巴掌,道:“你也快吃,一会儿陪叶儿女婿去县里,正好把咱家的山货也卖了,顺道给你媳妇买点沙糖。” 李承平知道卖山货不过是他娘让他帮衬叶儿女婿的由头,就自家那点存货,还不够自家吃呢! 不过他也没多说,反正他家拿叶儿当亲闺女亲妹子,帮自家人不算事儿。 骡车出村时,柏苍、张强坐在绑豪猪的车板上,还搁了两大箩筐。 马进和李承平坐在后面一辆,背篓箩筐小,空地儿很大,车夫沿途还能拉人。 这一趟,两个车夫出发前已经挣了一百文,即便沿途不拉其他人也是稳赚。 银钱到位,自然愿意出力,一鞭接一鞭甩在地上,骡车既快且稳。 傍晚也没住店,就在驿站不远处的空地休息,隔日大早上天灰蒙蒙就启程,到怀安县时,正赶上早集。 望着城门口挑担背篓的农户,柏苍直接道:“去草市。” 张强疑惑,摸着额头伸长脖子数等待入城的人,问道:“不去珍馐楼吗?” 柏苍摇摇头,却是将遮盖豪猪的树枝往下拽了拽,杂草枝叶空隙变大,露出半个豪猪头。 “啊—”、“喔—”……旁边排队的人无意瞥见,纷纷惊呼着远离骡车。 车夫时常往来县城与各村,相熟的人不少,这一趟赚了钱也乐得卖人情,安慰道:“别怕别怕,绑着呢!” 他这话一出,有人更是后退了几步,认识车夫的人却是凑到跟前探头看,“还有气儿?” 豪猪当然有气了,昨晚还喂水呢,不为别的,就吊着一口气,屠户买回去也好直接宰杀。 骡车在草市门前停下,柏苍、张强掀掉遮盖的杂草树枝抬竹架,动作太大,饿的晕乎乎的豪猪挣扎了好几下。 又引来一片惊呼。 以至于进草市,几人找了偏僻的空地儿才放下竹架,就有人来围观。 马进见来人锦袍绣履,身后还跟了两小厮,捧着笑脸迎上去,“少爷,可要看看豪猪,还有小崽子!” 来人斜觑他,满脸嫌弃,“离远点儿,弄脏爷的衣服有你好看。” 得,热脸贴了冷屁股,马进心里不屑,面上却是装出个不在意,躬身后退几步,道:“好嘞,您这边走着瞅瞅,鲜活的很。” 要说鲜活,小猪崽子确实挺鲜活,被喂着吃好喝好,这几日虽捆着蹄子,可圆润了不少。 母豪猪却是奄奄一息。 见猪蹄猪嘴都被绑着,庄健上脚踢了踢,嫌弃道:就这;跟没气了有啥区别,糊弄谁呢!“说着话,还不忘觑人。 这姿态,明显来找事儿的! 柏苍忙着摆放各家山货,没功夫搭理他,张强却是将手指骨节掰得啪啪作响! 庄健身后的小厮见他神色凶恶,立马挡在主子面前严阵以待。 霎时,周围气氛变得紧张,其余围观的人纷纷后退。 和气生财,李承平上前想缓和气氛,正要说话,远处却是传来呵斥声。 “嘎嘛?嘎嘛?都围这旮沓嘎嘛?” 几位穿着墨青皂隶服的衙役呼喊着跑过来,为首之人先是看了一眼地上摆放的东西,而后才看向气势汹汹的主仆三人,“咋滴,庄老爷要买豪猪啊,能做得了主么?” “噗呲~”围观人群中有人嗤笑。 庄健胀红了脸,先是转头怒瞪看热闹的人,而后指着柏苍一行人咬牙道告状:“沈大人,这些山民欺行霸市,拿死猪当活物卖,被我戳穿还要强买强卖。” “嗤——”马进生生被气笑,一脚踹豪猪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2章 豪猪冷不丁吃痛,剧烈挣扎起来,吓得周围人“咦咦”叫着后退,庄健更是直接跳到小厮背上。 见他这怂样,马进嗤笑道:“我们藏龙山山民在怀安县卖野物不是一两年了,死物啥价活物啥价大家都知晓,可不是来个人碰碰嘴皮子就能颠倒黑白的!” 见围在这犄角旮旯处的人越来越多,怕豪猪真挣脱伤人,沈从军眼神示意手下驱散人群,对庄健笑道:“得了,既然是活物,庄老爷就按活物价拿,我也与这些藏龙山的兄弟有交情,看在我的面儿上,今儿给庄老爷个优惠。” 庄健被豪猪的动作吓得魂儿都出窍了,回神察觉自己作态有些怂,故作无事从小厮背上跳下来站定,仰头道:“家中人口少,买恁大吃不了。” “哎庄老爷,咱们这边有小崽子,做炙烤正正好。”马进顺杆子往上爬,还殷勤地拎起一头小猪崽展示。 庄健奇虎难下,买吧,这才月初他的零用就花完后面可咋过,若是不买,岂不让人看轻反倒坐实他娶了母老虎不能当家做主的名头! 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 小厮知晓自家情况,见主子为难出面解围;“老爷,家里鹿肉还有半只,买回去只怕吃不完浪费。” “哎是哩,是哩!”庄健拍着脑袋懊恼,“看我忘了家里还有鹿肉没吃完。”末了装作不舍,看了看小猪崽道:“待下次你们还有小猪崽,老爷我全买,今儿就算了。” 见他领着狗腿子装模作样大摇大摆离开,马进牙齿咬得咯吱响。 围观的人也被驱赶,这下摊子前真冷清了。 沈从军四看后掏银子,道:“给我挑两只,个头不用太大,得机灵。” 柏苍在摆放草鞋,一双又一双整整齐齐,张强、马进很是为难,看看他又看看沈大人,摊手表示自己没法做主。 李承平不明所以,但他知道沈从军是衙役里的头头,不能轻易得罪,笑着接话:“成,我拎起来大人挑,看中哪只就哪只。”从马进身边挤过去时还杵了杵人。 买卖都送到家门口了,哪有不做的道理! 马进见柏苍自顾忙碌,笑着帮忙,“今儿多谢大人帮忙,给大人优……”惠字还没出口,远远传来喊声,“不卖不卖,那是我家的货,我看谁敢买……” 第024章 别扭气氛好不容易缓和, 摊子前的人各自忙碌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却是大煞风景。 几人齐齐转头,循着声音望去。 一微胖老伯跑得衣衫不整气喘吁吁, 见忙碌的人停手,方才停步双手撑膝喘气。 柏苍起身去迎接, 见人满头汗珠, 完全没了平日里和气持重的模样,扶住人无奈道:“徐伯,给您留了的, 只是今儿进城早, 趁着早集没散……” “你小子, 可得了吧!”徐泰没好气,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往摊子前走。 只是,他一路从草市门口跑过来, 实在累得慌, 指着摊子道:“快去看看, 好东西可别被挑没了。” 话刚落, 三五个小伙儿从两人身后窜出去, 直奔摊子。 柏苍很是无奈,“给您留了, 散集后就准备送过去。” “哼~”还未缓过劲儿的徐泰冷哼,慢悠悠擦脸, 末了将帕子叠整齐塞入袖袋,挣开搀他的人, 双手负背踱步而行。 “送啥哟,不是说好新鲜野物先送到珍馐楼么, 今儿要不是我听了消息赶来,你小子是不是准备卖完就溜啊?” 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又做回稳重的大掌柜了! 柏苍挠脑袋,迈着碎步解释:“没有的事儿,六只崽子全拿去珍馐楼怕您为难,再说好东西贵在精!” “屁,我看你小子就是奸!”徐管事歪头嗔他。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摊位前,徐泰凑头看,见豪猪崽子哼哼唧唧精神头足,很是满意, 抚须道:“干个活这磨叽,给沈大人匀两只,其余都搬到车上去。” 这壮实劲儿,回去养几天宰也不是事儿,若是一天宰一只……嘶—不大划算啊! 如是想着,徐泰有些后悔,话说太早了,不过…… 他笑得慈眉善目,上下端详着沈从军,赞道:“你小子也是个能干的,给你匀一只吧,你爹要想吃,让他直接来找我。”口吻亲和,语气熟稔。 沈从军惊诧,正帮他拎猪崽子的马进却是有些无措,看着两只被绑在一起的猪仔拿捏不定。 见珍馐楼大管事和衙役头子似有争执的苗头,李承平的心又吊起来,见柏苍拾掇核桃,他又气又急,觉得这人不会来事儿。 只一瞬,沈从军便笑着拱手,很是谦恭,“看徐伯这话说的,珍馐楼既然急用,那侄子也就不夺人所爱了。”说罢躬身,意欲离开。 徐管事抚须摇头,“哎哎看侄子这话说得,老夫倒成了强人所难了。”眉眼弯弯,胡须翘了几翘,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不打算要,那老夫全包了啊!” 说罢,呵斥一旁站着的小二们,“还不快干活儿,今儿咱们珍馐楼开炙烤宴!” 珍馐楼的小二蜂拥而上,搬箩筐的搬箩筐,抬竹架的抬竹架。 可惜,他们虽也是卖力气吃饭,可哪能跟山民比,两人竟是没能将竹架抬起。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3章 马进看了看走远的背影,给张强使了个颜色,两人准备帮忙。 见状,徐泰乐眯了眼,满意点头。 “徐伯,小崽子您全拿就成,这只大的我准备散卖,待会儿着人去老朱家挑肉就成。” 徐泰的笑意僵住,不过一瞬又恢复正常,点头道:“也成。”不过又指了干菌,“这筐也搬走。” 柏苍满心无奈,正要开口,徐泰直接截断他话题,冷脸威胁道:“再叭叭草鞋我也要了。” …… 珍馐楼管事、小二离开后,摊子前静下来,偶尔有人来看,间或买点山货。 李承平笑脸迎客,闲了却是犯嘀咕,柏苍和张强抬着豪猪也不知去哪,留下他跟马进看摊子。 马进见东西已经规整好,收了箩筐在旁边叫卖。 摊子虽在犄角旮旯处,货物却称得上满目琳琅。 麻袋垫在地上,干枣、干核桃、榛子、松子、野蒜头、木耳干菌成堆摆放,装红花椒、山茱萸的小布袋敞口,离大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柏苍、张强拿着空架子回来。 见摊子正常,柏苍又着手拆竹架,做了简易架子挂起咸肉、腊肉条。 见他还是这么细致,张强、马进欣喜又心酸,暗骂岭上有些人瞎了眼! 日头已经爬到半山腰,草市的人越发多,柏苍看了看日头,问道:“想吃啥?” 听这话,李承平赶忙从自家箩筐拿出布袋,“我娘准备干粮了。” 看着他拿出的饼子,张强马进脸都绿了,争先道:“肉烧饼”、“大肉包”。 知晓他们出山一直吃干饼子,李承平打开布袋给两人看,“饼子前儿才做的,不干。” 一早上,柏苍难得露出笑意,“不是嫌弃饼子干,他俩就是嘴馋。” 虽然李承平一再坚持,可四人还是吃了肉饼肉包,喝的咸香炒面糊。 摸着吃撑的肚子,张强满意地打了个饱嗝,道:“ 柏苍哥,啥时候去杀猪?” “在等会儿。” 柏苍胸有成竹,虽山货还有大半,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大户人家采买有讲究,可县里寻常人家却是吃完早饭才来逛草市,山货不比蔬菜,价贵,早起来买菜的多是仆妇小厮,做不了主,因此,大主顾还是寻常人家的当家人。 这不,吃过早饭来草市的大部分都是能做主的人,虽买个一斤半斤的,但架不住买的人多,辰正才过两刻钟,麻袋上已经剩些残渣,肉条更是一根不剩。 就连李家卖相不算好的菌子,都卖了个七七八八。 柏苍带头收拾,剩下的一并卖给杂货铺,不比草市价高,但也是赚。 四人挑篓担筐到朱荣家时,李承平才知晓,原来豪猪抬到他家了。 朱荣是县里鼎鼎有名的杀猪匠,自家也开了肉铺子,为人仗义,他家肉铺生意比别家好不少。 听说早年胡人冲关时杀过人,不过这也是李承平听说,不知真假。 四月天,偶尔撩来的风还带着寒意,寻常人还穿着袄子,朱荣却是光膀子。 见人来了,招呼道:“赶紧赶紧,我那肉铺子都快挤不下了。” 开春后出栏的猪少,豪猪肉虽不比家猪肉嫩,可更有嚼劲儿,炖着吃炒着吃都好,最关键的是豪猪肉比家猪便宜。 因此,听闻朱家铺子要卖豪猪肉,好些人早早来等待,珍馐楼小二也不例外。 见珍馐楼还要跟他们这些百姓抢,有人不乐意,嘟囔:“不是买崽子了么,咋还来跟我们抢?” 无独有偶,有人如此问到了徐泰面前。 徐泰正搓着茴香查看,闻言头都不回,道:“你呀,还是年轻。” 他已经老了,撑死也就能干个五六年了,有他在,柏苍带多少山货野物出山都不用发愁,可他日后退下来呢? 上次卖菌子距离这次卖豪猪,也不过才二十几天的功夫,如此频繁难免引其他人不满。 别的不说,大厨们哪个没私心? 那些个菜农、养鸡养鹅的,谁不想跟酒楼大厨打好关系给酒楼供货,他对柏苍多两分帮衬,别人就得憋屈几分。 他是大管事,除了东家,他自然是不用看别人面子,可柏苍却不能不为日后考虑。 唉,他那老伙计啥都好,就是命不好,早年丧子,临到老却又早早去了,没能看着儿女成家。 “唉”,徐泰叹气,转手对徒弟道:“日后你也不用特意关照,还是照三七买。” 存货少,买七成,存货多,买三成,这是酒楼惯例,即便有人说到东家面前也不会有事,也免得其他人心有不忿。 “这做人呐……” “就得走一步看三步,再留个三分,你这样我就稀罕。” 柏苍没做声,埋头拔猪头上的鬃毛。 没听到回应,朱荣剥皮的间隙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听说你成亲了?” “嗯。” “成亲好,成亲了就好好过日子,往后更有盼头……” 见柏苍和朱荣关系这般亲近,帮忙处理下水的李承平心如猫挠,可惜又不好贸然问,只能憋着。 这一憋,就是三日。 天还未亮张氏就起身,带着儿媳、女儿蒸包子、烙菜盒,好一通忙碌。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4章 柏苍几人起来时,桌上已是满满当当。 张氏刚好进屋,道:“垫补点儿,叶儿爷奶家人多,做饭得个把时辰呢!”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竹匾推过去,“快吃,下次再来带上叶儿和你弟弟妹妹,来了你去县里忙让他们在家玩。” “咱家炕也大,不要担心没地睡。” 柏苍捏着包子应好。 见他没推诿,张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劝说:“叶儿跟娘家关系就那样,你却不能,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才好,也免得外人拿这说嘴日后拖累孩子名声。” 昨儿下晌,一行人回了上南坡村。 不过柏苍没直接来张家,先是带着张强、马进去了谢家。 提的礼很是有说头。 一个猪头,两条肉,两包点心,两个尺头,可以说是四礼全乎了。 外人不知内里如何,有人却亲眼看到谢老头亲自送他那山民孙女婿出门,还叮嘱明儿进山前一定要来家吃饭。 老谢家屋子多,但人也多,因此谢烨的女婿在张家过夜去谢家吃饭也算合乎情理,谁让张家也拿谢叶当亲闺女呢! 即便如此,多数人觉得这山民与谢家也就面子情,总不能将提着四礼的孙女婿打出门吧! 柏苍自己也清楚,不过,面子情又如何,就像张婶儿说的,他总得为孩子考虑不是。 再说,要走张家,不走谢家,那不是纯纯给人递话柄么,也让张家难做。 谢家招待新女婿的席面,在张强、马进看来还算丰盛,毕竟早饭整六菜一汤属实不容易。 饭桌上,谢家的“松”字辈还给三人敬了酒。 饭毕出门时,谢怀仁背起背篓跟着一道走。 谢老头一手拄拐杖,一手负背,乐呵呵道:“让你大伯送送你们,不往里走。” 李承平已经推着板车在门外等着,见谢家人出来,挨个打招呼。 见谢家人亲亲热热送别,从院门口送到村口,回想上次,柏苍很为谢叶不值。 以至于进林子后与谢怀仁、李承平分开,三人拉车挑担回白云岭时,柏苍很是沉默。 不过张强、马进各有心思,加之山路难走,皆没精力说话,也无人发现异常。 途径马家寨时,张强与两人分道,去了一趟妹妹家,只是回来时脸色铁青。 第025章 见他青着脸不说话, 马进便猜到春水可能在马家寨过得不好,咬着后槽牙又气又无奈。 张强见他握拳硬邦邦,好似要打人, 怒冲冲道:“你生哪门子气,不是都瞅上人张家妹妹么!” 马进一愣, 见柏苍抬头面无表情看来, 指着张强吼道:“你胡扯啥,说我就说我,别坏人姑娘名声。” 再有, 他哪就瞧上人张姑娘了, 人张家多热心, 对柏苍哥多好,他勾搭人姑娘不是狼心狗肺么! “没瞧上?那殷勤的,还给人侄子削木剑做木马!”张强阴阳怪气。 其实从马进凑到柏大嫂跟前咋呼,他就在生闷气, 憋到现在才发, 也是被小妹婆家气狠了。 原本, 马进就跟小妹瞅对眼, 可为了大哥, 他爹就非得将早年与马家寨马家的玩笑话当真,死乞白赖也要完成那劳什子破婚姻, 将小妹嫁过去。 结果呢,那些个好皮子、虎骨, 新被褥新鞋衣,三两银子的压箱底……都没能填饱马家, 还让人觉得他去看妹妹是来打秋风。 真是好笑! 他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哪就要吃出嫁女的贴补粮。 马进被他胡搅蛮缠样儿气炸, 怒道:“我那是感激张婶子,没见咱们去婶子忙进忙出招待么!” 他就跟人姑娘打了个招呼,见人小侄子干干净净白白嫩嫩,说话还有趣的紧,不像岭上那些崽子皮的没眼看,这才抱着人玩了一会儿。 趁着昨晚有的闲顺手做了几样玩具,也是感激张家招待,咋到这人嘴里就成别有用心了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凑到嫂子面前不就想让嫂子给你介绍个山外的姑娘么,那张家姑娘还跟嫂子交好……” 见张强还胡攀扯,马进忍无可忍一拳挥过去,“我不算男人你也是个孬种,眼睁睁把自己妹妹推火坑,现在还反过来怪别人……” 张强侧脸躲过,握拳反击,眨眼的功夫两人扭打在一起。 柏苍起身拉人,就他的力气都没能将人扯开,见两人脸红脖子粗恨不能上嘴咬对方,直接往门外推,“要打出去打,外面空地儿大。” 盖一间对子房不容易,没得在里面打霍霍了对子房。 张强、马进僵持着,大口喘气怒目对视,好一会儿,马进率先甩开人转身进洞。 火堆上烤包子滋滋作响,那是张家送的干粮,今儿吃最后一顿。 张强红着眼眶,一屁股坐地上望着火苗发呆。 他不知道,为啥自家在岭上过得明明不错,可为啥到头来就这样了? 大哥的亲事没着落,他自己更不用想,小妹的婆家还那样儿。 小妹这才成亲半年,往后的日子就一眼看到头,除了苦,还是苦!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5章 张强心里的苦水翻江倒海,强忍着泪水给火堆添柴。 殊不知,还真有人念叨他的亲事。 夜色犹如一床厚被子,遮盖下来时便是安逸,山脚的村庄此时便窝在这厚被中静谧休憩。 还未来得及掩帘的窗户,或是闪烁跳跃的光晕,或是映出嬉闹的孩童身影,枕稳衾温,静待更阑人静! 张氏就着油灯补衣服,想起柏苍三人衣服袖口不是脱线就是破边掉棉花絮,忧心道:“家里没个妇道人家就是不成,听承平说张强、马进都不小了,也不知亲事咋样?” 张有田正头枕掌心望着顶棚发呆,听这话也是无奈,道:“没着落呢,年岁都不小了!” 山民日子苦,外面的姑娘哪舍得嫁到山里去,也就那穷的没两亩地的人家还不拿闺女当人看,净想着卖闺女要聘礼,才会找个山民女婿。 山民要想娶个山外的姑娘,聘礼最低二两,若是遇上那断女儿亲的人家,光聘礼就得五两。 山外的姑娘心气又高,谁会想着嫁个没田地靠山吃饭的山民? 这不,成亲了还寻思着往山外跑,觉得即便不回娘家,跟个寻常汉子也总比山民强。 至于山里的姑娘,唉,狼多肉少啊! 想到叶儿的遭遇,张氏歇了给姑娘做媒的心思。 虽说她自己觉得两个后生人都不错,为人精干又踏实,是个会过日子的,可外面的姑娘,眼高,没得亲事没说好反倒害了人。 不过…… “张强大还是叶儿女婿大?两人看着好似差不离。” 张有田侧身,对着妻子方向道:“叶儿女婿大,比咱家承平还大一年哩。” 见孙子的被子扑棱着,他伸手轻拍被子。 张氏叹气,在头发上划拉了几下针,细细密密缝着补丁。 “可别小瞧叶儿女婿,不仅能干,还不简单哩!” 听丈夫这话,她惊诧转头,“咋说的?” 张有田拍被哄孙子,笑得意味深长,“谢叔这次,虽说……也算是办了好事儿。” 见他还卖起关子,张氏作势用针扎人,催促道:“快说,别卖闲关子了。” 张有田笑着将儿子这次去县城的所见所闻说来。 李承平原本只以为柏苍就一寻常山民,哪知道刚去草市,就遇见有人找茬,这官司才了,便是珍馐楼大管事和衙役头头斗法。 他虽不识字,但也能听懂那“强人所难”、“夺人所爱”不是什么好词。 由此可见,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打上交锋。 最奇怪的是,那个衙役头头沈大人,好似与柏苍认识,只两人之间好像有过节,柏苍明显不待见他。 至于珍馐楼的大管事,肉眼可见地对柏苍好,他虽不知道猪仔子和那筐干菌子卖了多钱,但柏苍提给谢家的两包点心是管事送的。 珍馐楼的名点心,一包得六十文,寻常人家走亲戚都舍不得买哩! 还有那杀猪匠朱荣,当晚他们四人就在朱家住的,晌午朱家婶子做了一桌肉菜招待他们。 李承平甚至在心里暗戳戳地寻思,谢家招待柏苍这新女婿的席面估计都不及朱家那桌菜的五成好。 因着心里憋了好些疑问,昨晚趁着柏苍几人歇在厢房客房,他找爹好好嘀咕了一回。 张有田原本也没想到柏苍在县里竟是吃得这么开,尤其听到珍馐楼徐管事,这才想起那人二十几年前他还见过,当时认还不是管事,只是酒楼的账房。 当年他儿子出生,为了取个好名儿,他专门跑县里去找谢六哥,当时谢六哥就带他去珍馐楼吃了一回。 那次也是运气好,恰好珍馐楼东家来查账,专门设宴招待县衙一帮官家,他就跟着六哥蹭了一顿。 当时雅间不止县衙的文书衙役,还有怀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柏峰就在其中。 “柏峰就是叶儿的公爹,不过听说前些年已经过世了,我也是没想到叶儿女婿竟是他儿子。” “这……”张氏瞪大眼睛,张着嘴吧失了声儿。 想了又想,琢磨了好几回,还是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儿,她丢下衣服凑到丈夫跟前低低道:“你确定叶儿女婿的爹就是六哥说的那人?” 张有田撮脸,眨了眨眼道:“应该是没错了,六哥与朱管事熟不熟我不知晓,但柏峰肯定跟朱管事熟。” 早在十年前他就听说,送进珍馐楼的野物,藏龙山柏家占五成。 只是,他打死都没想到,这个柏家就是叶儿女婿家! 张氏搓手,良久后才喃喃道:“这么一说,谢叔还真办了件好事儿。” 当年六哥从北疆回来没几日便病重的下不来床,当家的去看望时,就得了六哥叮嘱,叶儿日后长大若是亲事不成,就找柏峰。 只是当时六哥病得昏昏沉沉,也没能说清楚,以至于这些年当家的有心找人却是没门道,十里八乡就没个姓柏的,怀安县也因着胡人冲关好些人家搬走,愣是没打听到柏峰到底是哪家。 真是……这可真是……,张氏搓着手不知如何说起,的谁能想到那往珍馐楼送野物的柏家竟是只柏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6章 也怪她跟丈夫笨,没想到六哥给叶儿瞅的亲事竟然是山民! 哈——张氏突然来了精神,喜上眉梢,道:“当家的,既然叶儿女婿是专门往珍馐楼送野物的,那他们那一片的山民日子肯定不会太差,我给张强做个媒!” 珍馐楼用到的野物多,靠一家肯定是不成,说不得叶儿女婿还是管他们那片山头的头头哩! 该说不说,张氏还真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她决计想不到她的侄女婿在白云岭的头头地位难保。 不过张有田却是不大看好妻子的主意,“你可拉倒,你愿意,张强愿意,人女娃爹娘愿意,可人女娃自己愿意么?别说亲说到头给人结了一门仇。” 这都多少年了还没看清,要说这山外女娃与山民结亲,那得你情我愿,不然就是结仇! 没见早几年卖给山里的女娃都跑了么,害的人没了媳妇还折了钱财。 见丈夫听都不听就反对,张氏不乐意了,习惯性扬声,“你都没……” 熟睡的小丰收被吓一激灵,张嘴就哭。 张有田连忙抱起孙子哄,末了还瞪妻子一眼。 说话就说话,恁大声看把孩子吓得! 张氏讪讪,重新拿了衣服缝补起来。 低言轻语窃窃声复又响起,时断时续! “前儿在镇上遇见阿铮了,那孩子年后长高了不少,跟他姥姥姥爷一道卖菜,旁边还有他老舅媳妇,那也是个命苦的。” 张有田皱眉,“你想把她说给张强。” “想不想的也只是我这么寻思,吴家老头老太太年纪恁大,日后没了就是阿铮跟着他老舅娘过,别的舅舅虽说也是亲的,可人自己亲儿女的心都操不完。”哪能顾得上出嫁和离又改嫁的妹妹头婚生下带回娘家养的外甥。 即便有情分,可那照顾也有个度,娶妻成家的本儿还得靠阿铮自己挣。 张氏私心里盼着吴家老两口能活得久些,活到看着命苦的外孙娶亲。 不然,两人那小儿子留下的苦命寡妇和女儿头婚生下的外孙,只怕在吴家难过活,两个都是外姓人哩! “唉——”想到吴家小儿子与阿铮爹一样早早过世,还没留下后,张有田就觉得老天爷不仁慈,可劲儿收好人。 两人如此絮叨着,直至灯油耗尽,眼饧骨软。 第026章 四月的山林, 明显多了生机,一路走过,惊起的兔子野鸡不要太多。 草木越发茂盛, 要不是每年都要进出山几十趟早熟悉了,估计连路都找不着。 明明与往常并无不同, 可柏苍总觉得不够快,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可就是没看见白云岭熟悉的山头林子。 张强、马进因着打架,两人一直到现在不说话, 柏苍也没心思说和, 几日下来, 三人倒像是陌生人暂时合伙搭伴。 驴子驮着两大包慢悠悠走着,现在回岭的路几乎都被杂草淹没,柏苍被背篓走在前头,时不时挥舞镰刀砍掉碍事挡路的藤蔓野草。 清理路面免得驴子被绊倒, 再者也算是打草驱蛇虫, 免得一个不慎被蛇虫咬伤。 越靠近岭上, 他心底越发急躁, 好似有大事未了时间紧迫, 又像天儿炎热心里燥得慌! 马进挑担跟在驴子后,也不管身后的人, 只埋头赶路。 张强背着背篓孤身扫尾,望着最前头忽隐忽现的背影, 心如火烧。 照这速度,明儿下晌就能到家, 可…… 紧赶慢赶,终于在林子天色暗下来之前走到了最后一站对子房, 柏苍松了一口气。 靠近白云岭的对子房因时常有人来,备的东西比较齐全,这个时节野菜菌子又多,煮点菜汤泡饼吃也是不错。 三人放下背篓扁担各自忙碌,张强负责给驴割草,马进去砍柴,留柏苍在对子房烧火煮水烤饼子。 天气越发热,即便山里,白日里的温度也上来了,在县里买的饼子已经出现霉点,好在今晚一吃明儿就到家,柏苍将剩下的饼子全插在竹签上烤。 马进心里惦记着事儿,砍柴时偷了个懒,直接寻了一棵粗壮的樟子松,爬上树砍了两根粗枝拖回去。 柏苍见他回来这早,还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人在门外三两下将粗枝砍成几截抱进地坑,在火堆旁劈。 对于旁边时不时瞅来的眼神,并非没察觉,只是当不知道,自顾忙碌。 见他搅拌陶锅里的菜汤,马进凑近了道:“柏苍哥,你别往心里去,我对嫂子绝没有别的心思。” 此前嫂子跟着他们一道进山,出山时他是对嫂子热心了些,说不是套近乎那就违心了,可他套近乎绝不是想挖墙脚! “不是挖墙脚那又是想做啥?” “我……”马进结舌,见柏苍低垂眼眸盯着火堆,神色看不出悲喜,心里没由来的发虚。 柏苍拨弄着柴火,淡淡道:“不想你嫂子给你介绍媳妇?” 这……说不想那绝对是骗人,可要说想…… 马进挠着脑袋,干笑道:“山外姑娘哪能瞧得上我们!”话出口觉得不对,又连忙找补道:“当然嫂子是例外,也是柏苍哥你能干,与嫂子也般配。”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7章 柏苍掀起眼皮瞅他一眼。 虽没说话,可那眼神,如同腊月从山口吹进白云岭的风,冷得刺骨,刮得脸疼! 马进只觉脸上火辣辣,呐呐道:“我,我就见嫂子与岭上的妇道人家不一样,好奇,纯属好奇。” “当然也是有心想和嫂子打好关系,看嫂子能不能帮我介绍个媳妇。”这句话,音量拔高了八度不止。 柏苍抖了抖手中的柴棍,才刚沾染的火苗瞬间没了身影,只留下一缕白烟从柴棍顶端冒出妖妖娆娆散去,而后才转眸,定定瞧着人。 马进不由哆嗦了一下,委屈又无奈,眉毛都挤成了一堆,“我真对嫂子没起心思……”电石火光间突然反应过来,竖起手掌大声道:“对张家妹妹也没心思。” “最好没有,有,也给我断了!” 马进连连点头,他是着实没想到,张家在柏苍哥心中竟也是如此重! 张强背着两捆草满头大汗地赶回对子房时,见马进已经在地坑劈柴,眼神暗了暗,不过他不想给这人低头,丢下草喂驴后硬邦邦道:“柏苍哥,我有事儿同你说。” 虽未明说,可人却站在门口的位置,明显叫人出去。 柏苍头都未抬,端起竹碗吹了吹。 加了野菜的疙瘩汤泛着豆绿色,撕碎的菌子点缀其中,看着很是可口…… 见人没动,张强很是尴尬,马进却是主动起身,端了竹碗径直往出走。 对子房的门扇不比家里宽大,见张强“堵”在门口处不动,他硬挤过去,还不忘给人一胳膊肘。 张强捂着小腹处没说话,却是关上了门扇。 察觉身后动静,马进撇了撇嘴。 对子房只留两人,张强也不再憋着,直接上前道歉:“柏苍哥,对不住,是我嘴没个把门的……”说着狠狠抽自己嘴巴。 见面前的人不为所动,自顾喝着汤,“噗通”一声跪地上,丝毫不带犹豫。 “柏苍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也是被气急了……” “气急了就攀扯你嫂子的是非?”柏苍语气淡漠的如同陌生人。 一句话堵得张强无话可说,他心里大为后悔,挺直腰板扇自己脸,边扇边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攀扯嫂子,是我的错唔嗯——” 柏苍直接抬脚踹在他肩上,将人踹得后仰翻到在地。 张强闷哼一声,揉了揉肩头爬起身又重新跪回原地。 柏苍转头看向他处。 正在吃草的驴子被这边动静吸引,嘴角还挂着草,却是直勾勾望向这边,眼睛水亮,同那人一样,面上好脾气,内里却是个执拗的。 平常看着好说话,可若是惹她不乐意,一次两次会忍,可绝无第三次忍让,若是碰了逆鳞急了就当场“尥蹶子”! “你嫂子不一样,我不想听到她任何是非。” “尤其是从你们嘴里出来的!”跟他关系好的兄弟却拿她开玩笑,今日是气急了口不择言,明日是不是就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些个风言风语,岭上人当个笑话,图个乐子,可落在她耳朵时…… 柏苍仰头大口灌菜汤,即便舌头烫得发痛发麻,他却任由灼烫一路从喉咙蔓延到心田肠肚。 好似灼心烧肺才能让他保持理智,才能让他不去胡乱想那些未曾发生的坏可能! 张强低垂着头诚恳认错:“我知道,是我错了,哥,你信我,绝对没下次!” 柏苍丢出竹碗,砸在火堆上激起一串火星,带有水渍的竹碗瞬间被火苗吞噬,只留下不甘地呐喊滋滋作响!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还有,张家待你嫂子不错,我拿他们当正经亲戚走。” “是是,哥,我记住了!”张强连连点头。 外面的马进喝完菜汤,望着外面灰暗的林子很是后悔,早知道就带个饼子出来了。 入夜的林子本就危险,且野兽们饿了一冬,现在正是兽性大发四处觅食凶性最强的时候,因此,他并未走出多远。 对子房内的动静自然是听到了,不过想到柏苍哥对嫂子的看重,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们跟柏苍哥关系这好,还随随便便打趣攀扯嫂子,那外人不得将天说破了! 就张强前几日说得那话,若在岭上,过一晚的功夫就能传成他跟嫂子不清不楚。 也得亏张家在山外,传不到他家去,不然,人决计能打上门来。 坏张家闺女名声,还当人跟柏苍哥一样好说话? 要他说,柏苍哥也是忒好说话,对岭上人忒好了些。 就那些人编排翠儿的胡话,换作他早收拾人了,哪还会帮那些个没良心的碎嘴子带东西出山,卖个好价再买米粮哼哧哼哧带回去,哼…… 久久不见里面有大动静,马进走到门口大声道:“说完没,我快饿死了。” 里面没人应,他自己推门进来,见两人坐在火堆边烤火,撇嘴摇头,拿过树桩顶住门扇。 火苗扑闪,落在人脸上明明灭灭,留下一层更深的红晕,虫儿喧闹着,窸窸窣窣没个停…… 次日一早,马进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他已经听到给驴子架箩筐麻袋的声响,再不起得迟了。草草收拾褥子床板后,出山洞时恰好与看来的张强对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8章 愣怔好几息,马进率先转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门放水。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但时高时低的水声,张强咬了咬牙,扯到嘴角,嘶着气抬手轻轻点了点。 剩下半天的路程,三人不约而同加快速度,就是早饭也是边赶路边啃饼子。 这可是累惨了挑担的马进,两大箩筐东西的重量全压在肩膀,确保速度与平衡的同时还得抻脖子咽下干吧饼子,为了早点回去,连口水都顾不得喝。 眼看对面山岭半坡屋舍俨然,家家户户灶房烟囱冒出白色烟柱,仔细看还能瞅见路上追赶跑闹的孩子,他拉长音调喊道:“快~来~接~我~们~” 惊起飞鸟无数,回音在山间来回飘荡。 柏青一顿,抬头看向对面山林,柏松却是已经丢下竹子飞奔出门。 谢烨出灶房时只听到他的喊声,“快快,我大哥他们回来了,走,去对面山上接人。” 她向对面山头看去,隐隐约约看见林子里挥手的人影。 柏翠却是担心,凑近了低低道:“大嫂,大哥要问起你就说马驴子偷看我洗澡被你发现……” 要是没问,那就当没事儿! 谢烨笑着摸上她发顶,道:“放心吧,多大点儿事儿!”再说,错的人又不是他。 白云岭在家的青壮纷纷下坡过河去接人,不到一个小时,对面山上的人声传了过来。 看着跑上来的好兄弟叔伯们,马进拍打着肩膀卖惨:“哎呀,肩膀坏了,胳膊抬不起来了……” 麻青山笑着过去帮他捏肩捶背,道:“谁让你争着去,该!” 来人将驴子驮的背篓麻袋分开,就连柏苍、张强背篓里的东西都分了好些出去,马进最轻松,担子交给别人,他甩着胳膊下山。 柏苍与麻青山并排,道:“这段时日岭上好着么?” 麻青山一脸难色,看着前后的人都隔了一段,低低道:“不大好!” 事实上,不是不大好,而是非常不好,有人都要闹翻天了! 第027章 观他神色, 柏苍猜到也许与家里那位有关,只是,除非她闹着要离开, 否则其它于他而言,都不算大事。 至于弟弟妹妹,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他家失势, 趁机踩一脚说些不好听的话,但要下手害人,还没那个胆。 正欲细问, 马进却是小跑着追上来, 竖起大拇指兴奋道:“柏苍哥, 柏苍哥,嫂子真是牛啊!” 他在后面已经听说了,嫂子这段时间将马大壮、马驴子俩兄弟调教的,那叫一个乖顺。 真是解气啊! 柏苍正要细问, 前头说话声突然变大, 好似发生了争执…… 窄窄的山路隐没于杂草间时隐时现, 偶尔还能看见裸露的石块。 柏俭脚下就是一块凸起的石头, 站着都有些硌脚。 他却僵持着不动, 甚至张开胳膊,不让面前的人过。 柏信黑着脸呵斥:“你是狗啊, 让开!”横在路中间,见了人也不知道避让, 自己还是他堂哥呢,就这么没大没小! “我爹都说了, 八嫂如何是八哥自己的家事儿,轮不到别人管。”柏俭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人, 即便面前这人是他七堂哥! 见他这般嚣张又无礼,柏信脸更黑了,“没大买小。”说着一把推开人。 柏俭本就站在石头上不稳,还背了背篓,被这么一推,脚下打滑竟是后仰着向山下跌去。 他身后的人连忙伸手抓人,惊呼声、喧闹声吵成一片。 柏苍顾不得问话,大跨步走过去,就见柏俭侧躺着揉屁股,还叫嚣着自己摔坏了。 沉声叫道:“小十。” 侧躺在地上耍赖的柏俭一僵,哭丧着脸转头来哭诉:“八哥,七哥差点把我推下山。” 周围人见柏苍来了,纷纷让开,一时间,中间就剩躺着的柏俭、脸色黑青的柏信、神色肃冷的柏苍三兄弟对峙。 见状,张强挥手招呼道:“走走走,赶紧下山,我都快饿死了!”柏家兄弟的事儿,留人自己解决。 再说这座山本就多石头,路难走的很,人都挤一块儿,万一又有谁跌倒,不都得滚到底下沟里去。 其余人也知柏家兄弟的事儿,没多插嘴,倒是有那辈分高的叔伯临走前劝道:“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再不济你们四叔还在呢。” 那可是亲四叔,兄长们都不在了,自然能做得了侄子们的主! 三兄弟没人说话,柏俭挣扎着起身。 柏苍上前拉他,道:“真摔坏了?” 柏俭呲牙咧嘴揉屁股蛋,哼哼唧唧道:“坏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见他这样知晓是吓唬人,柏苍笑着抬手搭在他肩头的背篓上,“我来背,你先回去。” 柏俭后退着避开,生气道:“我都大了,还拿我当孩子。”说罢警惕地看向柏信,“有啥事到我家当着我爹的面说。” 他要走了,七哥肯定要仗着年长数落八哥,大伯他们都不在了,柏家就剩他爹是长辈,虽然分家了,但还是能做堂哥们的主,要说就当着他爹面儿说。 见他护犊子的样儿,柏信嗤笑,“成,我今儿就看看四叔能说个啥名堂!”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59章 此时,路上已经不见其他人影。 柏信走在最前,他肩扛脑袋甩胳膊,一身轻,自然走得最快。 柏苍、柏俭都背了背篓,不过也不算沉,两人有意放慢脚步,不过十几息的功夫,竟是拉开了距离。 柏俭反手抓着背篓肩带,低低道:“八哥,你放心,我爹早发话了,八嫂的事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 柏苍眉眼未动,心思却是已经转圜了十几回,末了看向身旁人,问道:“你八嫂做啥了?” 提起这个话头,柏俭却是抿嘴,转头四看。 这心虚样儿,柏苍便猜到这个堂弟也被牵连了,不过明显错不在她,不然小十早咋呼着告状了。 “哼—” 冷哼声不算大,可架不住林子静,眼下前后又没别人,哼得谁不言而喻! 柏俭缩了缩脖子,气弱道:“我已经发过誓了,以后不会再偷看……”见八哥脸色骤然冷下来,抬脚加速往前去。 可惜…… 柏俭欲哭无泪,挣扎道:“我真知道错了!”就现在的架势,岭上男人谁敢偷看妇人呐! 柏苍手上使力,背篓连带人都被他拽到胸前,“偷看你嫂子洗澡,嗯——” 话音冷得能冻死人,眼神更能剁肉拆骨! 柏俭头摇得像拨浪鼓,恨不能摇断脖子,举起双手出口的话音都带着哭腔,“没没没,我真没,是马驴子偷看被嫂子当场抓到……” 那晚,谢烨拎着鞭子翻墙去隔壁,她根本就没想藏着掖着,直接大声叫门。 初时,马大壮家还装睡,屋里黑漆漆不见灯影,也不出声儿。 谢烨冷笑着拍门,门扇被她砸得哐哐响,以至于周围几户人家皆出屋来问。 见有人来了,她直接坐在马大壮家的门槛上说书:“我和翠儿这两天收拾屋子,又换洗被褥,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小松小青懂事体谅我们,见被面褥子都换新了就说洗个澡再上炕。” “哪成想这没脸没皮的货色,竟然在我家后窗偷看,啊?有啥看的,是小松小青有的你没有,还是你家缺浴桶没法洗澡眼馋啊?” 谢烨宛如泼妇骂街,说起话来还拉长调调抑扬顿挫。 可这模样,落在白云岭各家来看热闹的人眼中,纷纷感慨:不愧是读书人家的闺女,骂人都斯斯文文。 不像他们/她们,什么“少了身下那二两肉”、“缺奶吃”……都不带重样的,更有甚者直接戳破那腌臜心思,“燥的慌耐不住就去山里逮只母狐狸!” 上坡处的动静大,夜里有安静,不多时便传到坡下。 柏峻听说了动静立时要上来瞅瞅,柏苍出山了家里就新媳妇加三个孩子,万一出个啥事儿,亲侄子好不容易娶上媳妇…… 老爹大晚上要出门,做儿子的自然要陪着,柏俭点了火把扶着人上坡来。 才刚站在路头,就见马家院子闹哄哄,八哥家正堂灶膛都闪着光亮。 谢烨见打着火把上来看的人多了,可马家依然装死,她起身又是踹门又是砸窗户上的竹帘。 “怪道都说山民是遭烂玩意儿破烂货,没人瞧得起,我看就是你们自己作的,外人也没说错。” 她这话一出,别说白云岭,就是整个藏龙山的山民都被她得罪了! 围观的人不乐意了,虽然在外面,山民好似低人一等,那些人瞧不起他们也躲着他们,但还真没谁这么大刺啦啦当面说。 “柏苍家的,啥叫我们山民都是遭烂玩意儿?是糟烂玩意儿破烂货那你还跟个破烂货,你算啥,破烂中的破烂?” 谢烨嗤笑,转身冷冷扫视台阶前的人,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公公能当白云岭主事人是你们选出来的,咋地?你们选个破烂货当主事人?” 她的话音很轻,轻的好似不是在争辩,也并非指责。 火把摇曳,光亮打在她脸上身上镀了一圈金光,清冷淡漠孤高俯视的神色,于光亮明灭不定间敬让人无端生出些敬畏。 在场之人莫名觉得,老一辈常说的山神女就是这般模样! “你……”说话之人语结,另有人插嘴,道:“柏家三叔为人宽厚又能干,我们都敬重他,且说柏三叔还是你公公,有你这么做儿媳的吗?” 谁家儿媳会当众指摘公公,说公公是破烂货? 再说柏三叔为人不仅没得说,还已经过世,三周年都过了,这样指摘一个过世的人也不怕遭报应! 谢烨指着他道:“是呀,你都说我公公为人宽厚能干,他的儿子能差到哪去!” 说着转头盯着马大壮家窗户,“有些人,就是从祖上烂了根,上梁不正下来歪,一代又一代的出破烂货。” 这下,真没人反驳了! 毕竟,马大壮就是被他爹娘惯坏了,老二马驴子有样学样,结果二老过世就留下这么一对好吃懒做、不是偷看妇人洗澡上厕所,就是晚上跑别家听墙角的破烂货…… 院子一片寂静,只火把燃烧噗噗吐着火舌。 虽是夜里,即便有火把照也不大明亮,可在场之人皆觉得脸面无光。 不为别的,人柏苍媳妇刚才说的一点没错儿,他们竟是没得反驳。 谢烨用鞭子指着在场之人,厉声道:“你们家儿子女儿媳妇老娘被偷看,你们有无所谓我不管,也管不着,但偷看我家孩子就是不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0章 “马大壮,我知道你醒着,要么让马驴子自个出来,要么我今晚拆了你家门进去把他拎出来,你自个儿选!” 话落挥舞鞭子,破风声嗤嗤直响,砸在窗框上更是响亮! 柏俭踮脚,眼热地看着半空挥舞的黑影,砸吧嘴道:“爹,进去不?” 柏峻摇了摇头,带着儿子往隔壁侄子家去。 马大壮家院子的人注意力都在挥鞭的人身上,父子两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竟是没人察觉。 东间没了水声,猜到妹妹已经洗好出澡桶,柏松打了个哈欠趴桌上,正准备眯眼,恍惚中看到了爹的影子,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坐正。 见是四叔和堂哥,起身迎人,笑道:“四叔,你咋上来了?” 柏俭没好气,“八嫂一个人在隔壁,你都不过去撑场子?” 柏松扶着人坐下,挠着脑袋道:“大嫂不让我们过去。”他也想去看热闹的好不好! 柏峻见侄子头发还湿着,身上虽是单衣却能看得出是新裁的,道:“这就是你嫂子给你做的新衣服?” 柏松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摆,扭捏道:“嗯,给我们姐弟都做了。” 大嫂拿钱向蜜儿娘扯了布,给家里人都做了一身新衣,还说要做鞋,不过得慢慢来。 柏峻拄着拐杖没说话,转头四下看屋子,这才发现屋里大变样。 贡桌擦洗的很干净,掉漆的地儿都露出了原木色,香炉摆在中间,左边摆贡碗,右边是小竹匾。 凑近瞧了瞧,笑赞:“你嫂子灶上手艺不错。” 菜角子包的好看火色也好,焦黄脆皮看着都香。 柏松连忙将竹匾往他面前摆,道:“大嫂做饭好吃,四叔你尝尝。” 这菜角子是今儿晌午烙的,要不是韭菜少烙得少,也该给四叔家送些的! 柏峻点着头,瞪一眼已经伸手拿菜角子吃的儿子,环视屋子其他处。 墙根的蛛网不见了,往常门后放着的锄头等家伙什也不见了,隐约见门口墙角处有个破碗,问道:“那是做啥?” “点艾叶的。” 门后晚上**桶,时间久了有味儿,大嫂就找了破碗点艾叶,白日里熏一熏去去味儿。 说话的功夫没见两小的,柏俭问道:“翠儿、青儿睡了?” “嗯!”柏松应声。 其实进门刚坐下就闻到了水气,想到翠儿应该在洗澡,便没问,不过柏峻却是不大放心,盯着旁边椅子上排行十一的侄子,凑头过去低低道:“马驴子真是偷看你和青儿洗澡?” 柏松一愣,待看清四叔怀疑的神色,瞬间炸毛,恶狠狠道:“就是那个蔫蛋偷看我俩,要不是嫂子和翠儿反应快追出去看到他翻墙回去,还不知道是他哩!” 心里却是有些埋怨,还亲四叔哩? 自家人受欺负不说找场子先怀疑自家人,连四叔都觉得是大嫂被偷看,外人得如何乱传? 见他胀红了脸,神色不似作假,柏峻放下心来,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侄子新媳妇出事儿,外面姑娘不比山里妇人看得开,万一被偷看气不过····· 也是这时,柏俭才反应过来,他爹是担心马驴子偷看的是十嫂,不过…… “嗷——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三人先是一愣,继而纷纷起身往屋外走。 第028章 马大壮睡得早, 他手腕还断着,干不了活儿,当然, 以往手腕好着时也不咋干活,总归是又疼又不方便。 现在隔壁又有个煞神, 他也不太敢拿妻儿撒气, 下晌吃了饭就早早歇了。 “嘭——” 突如其来的关门声吓他一跳,直接清醒,还没等他张口骂, 就听弟弟道:“大哥, 咱们都睡了啊!” “你又干啥了?” “没啥, 上了个茅厕,碰见了柏家那母老虎。”马驴子回着话,人已经窜进西屋撂鞋上炕。 马大壮却在心里骂娘,他弟弟绝对惹那煞神了, 他正准备这几日找麻老头给他捏手腕呢, 现在又来这出…… “我说你就不能躲着那……” “马驴子, 滚出来, 喜欢偷看我家柏松洗澡是吧, 今儿让你看个够!” 听着屋外的呵斥声,马大壮闭眼咬牙, 这蠢蛋还真惹那煞神婆娘了! 听这口气,那煞神定是来势汹汹, 马大壮低低威胁道:“快睡,谁要敢出声以后就别进家门!” 因此, 无论谢烨在外头如何砸门大骂,屋里就是没声儿。 马有金紧紧搂住弟弟往他娘身边靠, 马氏搂着女儿拍着儿子的被窝,娘母六人缩在炕尾只当听不见屋外动静。 西屋独占一炕的马驴子却是后悔,早知道刚才挤大哥那边了,让嫂子带几个赔钱玩意睡这边。 现在他一个人缩在臭烘烘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大哥被抽那天,他是没在家,可回来时却听说了。 再说大哥那惨样儿,背上脖子上的青印,脱臼的手腕……马驴子打了个抖颤抖的更厉害,心里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去了,看到个光溜溜的白板鸡不说还被发现,都怪有金,竟然将他说的话学给柏青,害他想说两句才暴露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1章 马驴子咬牙握拳,想着等人走后就过去收拾吃里扒外的赔钱货。 只是,他低估了谢烨的耐性,也高估了他在他大哥心里的地位。 马大壮默默乞求煞神早点罢手回去,没想到人却是直接威胁上。 要么弟弟自己出去,要么人拆门打进来,一想到那煞神鬼神不认的模样,马大壮心里就犯怵,未免人拆门打进来牵连到自己,主动出声,“弟妹啊,二壮睡得沉,我这就叫他。” 马驴子不敢相信,可看到大哥赤身过来,硬着头皮装作刚醒的样子,含含糊糊道:“大大哥,啥事儿外头这吵?” “柏家弟妹找你,出去看看啥事儿。” 这话一出,马驴子知晓大哥不保他了。 他平日里虽偷奸耍滑,可也识时务,知晓这个家里他大哥说了算。 要是得罪大哥,人将他赶出门,日后都没个着落。 马驴子沉着脸起身,跳下炕鞋也不穿就出门。 见人开门出来,谢烨都不给说话的机会,直接挥鞭子朝着脸面去。 马驴子后跳着往屋里钻,可他大哥站在门口挡着,只能跳脚躲避。 廊檐台下都是人,屋门又被堵住,马驴子只能在廊檐台上躲,空间有限,不过几息就被抽中。 那鞭子如同猝了毒,打在脚上钻心,抽在身上即便有衣服遮挡也能感到麻痛。 “嗷——啊——”马驴子干嚎,想着引人来把这母老虎劝走。 见他躲着嚎叫,谢烨只觉自己力道不够,将人堵在窗根下的墙角处下手更狠。 见弟弟哭喊都小了,鞭子抽打在衣服上的噗噗声越发大,马大状道:“弟妹,我弟弟惹你不高兴了,你出气是应该的,可那也是条人命,打一顿出出气就行了。” 谢烨咬着牙狠狠挥出三鞭,这才收了鞭子转身。 面无表情盯着马大壮,左手缠绕鞭身,沉声道:“惹我不高兴?咋的,偷看别人洗澡还有理了?我不该生气?” 自打上次被……马大壮心里既羞于想起,又怵人,此时见煞神黑脸冷声质问,又哆嗦了几下,连忙摆手道:“没没没,是二壮的错。” 情急之下忘了手腕还断着,这一抬胳膊摇摆,疼得泪都涌出来倒吸凉气。 见他依然怂着,谢烨心里得劲儿,冷哼道:“偷看人洗澡,偷看人上茅厕,也难怪外面人都说你们……” “老八家的,山民不全都像他们兄弟俩,老八不就是人不错,你才嫁了进来么!”柏峻扬声,打断话头。 众人这才发现他来了,纷纷让道。 柏峻拄着拐杖慢悠悠近前,看了看堵着门的马大壮,眼风扫过墙根处的那摊“烂肉”,对着谢烨道:“你家是书香门第,出嫁从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自然也懂。” 抬起拐杖指着墙角处,肃脸道:“他今儿偷看小松小青,明儿就能偷看别人,这毛病是得治一治。” “老八家的,你先回去,明儿我找你麻爷爷说道说道,咱们岭上也该立点规矩,不然是个人都觉得咱们都是些遭烂玩意儿!” 在场的人,有懒蛋,有馋嘴,但就没有蠢的,知道这最后一句是说给他们听,没人做声。 麻青山转头看了看,出来应和,“是这个理,四爷爷,干脆今晚就在我叔祖家住下,您和我叔祖好好斟酌斟酌。” 他转身看着在场其他人,一脸正色,道:“咱们没地没手艺,全靠山吃饭,本就取媳妇嫁闺女难,这些个好吃懒做偷看妇人如厕洗澡的臭东西还整日坏山民名声,让外人觉得咱们山民个个都这样。” “可摸着良心讲,咱们都是这样吗?咱们日子不算差可为啥名声就这么烂?啊?到底是为啥?” 远山传来叽叽咕咕的鸟叫声,好似应和,又像嘲讽,在场诸人纷纷撇头。 一只老鼠坏一锅汤的道理他们都懂,可关键是今儿马驴子干得这事儿,在场之人多多少少都干过,加上山里妇人女娃本就少,没媳妇的汉子不要太多。 这些个在外面要被骂上祖宗坟头的毛病,在山里都不算事儿! 别说男人习以为常,就是被偷看的妇人们,也不觉多羞耻,甚至有那泼辣的直接提了裤子追出茅房大骂。 也没见谁像这柏苍媳妇一样,拎着鞭子找上门打人,何况看得还不是她! 见大家不应声,麻青山咬牙,气咻咻道:“你们就这样,就这样……” “看以后还有哪家女娃愿意嫁进来,活该打光棍,以后都打光棍去吧,嘿,以后别人提起白云岭不止说糟烂玩意儿破烂货,还说光棍窝哩!” 说罢走向谢烨,冷冷道:“婶子,回家,我一会儿送蜜儿娘过来给你作伴,我今晚也不回了,就睡隔壁马爷爷家,看谁还敢来闹你!” 谢烨一甩鞭子抽在廊檐台上,“啪”一声,众人都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她才慢条斯理道:“没事儿,谁敢来招惹我就做好挨抽的准备。” “我谢烨的名声,你们往后出山去打听打听!” 当晚,曹秀红还是住在了柏家。 次日,谢烨早起吃过饭就严阵以待,没想到等了大半天没见人找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2章 倒是跑出去玩儿的柏青回来给她学嘴,“马大壮、马驴子两兄弟被叫到叔爷爷家跪着了,岭上汉子都被喊去看。” “叔爷爷说以后谁偷看妇人洗澡上茅厕,直接罚吃板子,还要罚银子,卖菌子的银钱不分给他家。” 谢烨帮他捋乱糟糟的头发,问道:“都去了多少人听?” “可多了,十岁往上的男人都在叔爷爷家,院子都站不下。” 一听白云岭的少年青壮都在麻家,谢烨当即带着翠儿烧火做饭。 蘑菇剁碎拌着兔肉沫炒成酱,烙了一沓死面饼子,青翠的野葱清洗沥水,柳蒿芽、刺老芽、猴腿菜一锅焯熟,还打了三野鸡蛋煮了蛋花汤。 给柏青卷了个饼子递过去,笑道:“走,带我去叔爷爷家。” “翠儿,你自己卷着先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柏翠不放心,解下围裙道:“大嫂,我陪你去吧!” 柏青吃着软软的饼子,里面抹了酱,卷了菜和野葱,好吃的不得了,还想再吃,笑眯眯道:“大嫂,我看家,姐姐带你去。” 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看透,还提醒道:“二哥也在叔爷爷家,叫他回来吃饭。” 柏翠笑着弹他脑门,“慢点吃,别噎到。” 麻家名义上没分家,实际上与分家差不离,儿孙辈各家都盖了房子,虽在一处,但院墙也隔了起来。 麻老头住在大儿子家,但其他儿孙家做了好吃了都会给他端来。 今儿岭上说事,各家男人都来了,麻家儿媳孙媳都惦记着,晌午做饭也想着给老爷子送去顺道看看。 曹秀红也不例外,家公排行老四,他们是大房里的四房,到丈夫这一辈就一个儿子,公婆为人厚道,她嫁过来没两年就掌家管厨灶。 做饭的间隙和女儿絮叨:“我早就说该管管,也是谢婶儿硬气。” 麻蜜儿坐在灶膛前烧火,闻言道:“娘,你不是说谢奶奶看着很瘦弱么,咋耍鞭子恁好?” 她人生得白净,又不咋出门,脸蛋白中透粉,看着完全不像山里女娃,说话也软声软气,很是可人。 和香香软软的女儿说话,曹秀红不自觉放软了音调,笑得眉眼弯弯,“是哩,今儿马家兄弟在叔祖家跪着,吃过饭娘带你去找你翠姑姑玩儿,等见了人你就知道了。” 提起马大壮两兄弟,麻蜜儿嘟嘴,全岭上,那两人最讨厌了。 转头的间隙,扫到有人从院门口过,连忙起身踮脚看。 “娘,那是不是就是谢奶奶?” 曹秀红绕出锅台出门看,见是谢烨翠儿,叫着人往院外走,“婶儿,婶儿……” 谢烨回头,见人在招手,挥了挥手示意去忙。 曹秀红小跑着出院门,见两人又是提篮子又是抱陶罐,道:“去哪家啊?” 柏四爷爷家也不在这一排啊? “去看叔爷爷和我四叔,顺道叫二哥回家吃饭。”柏翠拎着篮子喜滋滋。 见是送饭,曹秀红笑道:“那我今儿可是省下来了,听松叔说婶子灶上手艺好,叔祖吃了婶子送过去的饭定是瞧不上我们的了,今儿咱们都省下来了。” 这一排都是麻家族人,早在听到叫声就出来看,或隔院墙或出门应和。 见人羞赫,一妇人笑着催促:“快去快去,弟妹闲了下来玩儿啊!” 见她发色灰麻,看着就年长,谢烨亲亲热热应道:“成,闲了就来找嫂子,到时候嫂子可别不开门啊!” 一句话逗得其他人大乐,纷纷打趣,末了邀请来自家。 谢烨心道:柏苍的辈分还真高,保不齐日后走路上遇见个同龄人得叫她奶奶。 麻老头家院子确实站满人,正对屋门的堂前跪着两人,而后是村里十二三的小伙子,老油条都在外围,或顺墙根歪着,或三五一堆窃窃私语。 见她和柏翠进院子,先是一静,继而是骚动。 谢烨不理人,直接带着翠儿往正堂走,走近了朗声道:“叔爷爷,四叔在您家不?” “谁啊,进屋说。”屋里传来浑厚的应声。 倒是灶房门口,闪过人影。 “哎!”谢烨笑应着进门,恰好东屋门帘被掀开。 柏峻见人,惊讶道:“老八家的,你咋来了?” 话落,身后就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你个老东西,咋的,柏苍媳妇还不能来我家了?” 谢烨将陶罐放贡桌,接了柏翠手里的篮子往桌上摆碗盘。 笑道:“小青说四叔在叔爷爷家,我就直接来了,还劳烦四叔回去跟四婶儿解释下,家里菜不多了,下次专门给婶子做了送去。” 麻老头正好出东屋,见桌上已经摆开,道:“咋的,还怕我家饿着你四叔不成?” 谢烨笑着不说话,柏翠端来洗漱盆,乐淘淘道:“叔爷爷、四叔洗手,大嫂炒了酱,味儿好的很。” 见桌上一小竹罐酱,十几张饼子叠摞整齐摆在竹匾里,一大碗菜疙瘩,野葱齐整鲜绿,陶罐还冒着热气,柏峻心里点头。 暗道这个侄媳妇脾气是差了点,可为人还是挺周到的。 只是,才刚咬了一口卷饼,他就后悔。 老话说“话别说太早,事别想太好”,果然是没错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3章 有些话啊,就不能说太早! 第029章 二合一 谢烨接过麻家孙媳送来的碗, 边盛汤边道:“ 原是我家一点小事儿,倒是闹得四叔和叔爷爷一整天不得闲。” 她面带笑意动作轻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就好似寻常小辈给长辈问好说闲,看不出丁点请罪的姿态。 可麻老头、柏峻越听, 越觉得不是这么个意思! “我性子直, 若是有冲撞不周到之处,还望四叔、叔爷爷莫要放在心上。” 两位老人虽一辈子都在山里过活,可不代表他们没阅历, 听不出好赖。 就像方才这话, 一旦说出来, 那必是要直说且定要冲撞了! 果不其然,谢烨接下来的话就像照着两长辈的心思,述而不作! “我刚进门第二天就与马大壮结下梁子,今儿当着叔爷爷和四叔的面儿, 我也不藏着掖着, 就是纯看不惯他靠媳妇养着还不拿媳妇当人, 一个不顺心就打媳妇的做派。” “都说‘夫妻恩爱讨饭不怪’, 可他马大壮啥做派, 好吃懒做对媳妇拳打脚踢,还指着媳妇讨饭来养活自己。” 谢烨端着盛好的汤, 双手放到两位长辈面前,拉家常般说道:“就他那样, 指不定还嫌弃讨来的饭不好吃。” 这话,无异于当面扇马大壮耳刮子, 骂他一个臭要饭的还嫌主家没拿席面招待,于他本人自然是折辱人。 可落在麻老头、柏峻, 以及院子中其他人耳中,可谓是如雷贯耳,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着周围人咬耳朵说自己的不是,马大壮咬牙。 见他还要狡辩,麻青山隔着两排人低低道:“叔祖最讨厌别人乱插嘴!” 一句话打消马大壮辩解的心思,屋里的谢烨还在“煮茶”。 “至于马驴子么,早先他就欺负翠儿小青,这,大家伙也都知晓,也是过去的旧事儿我就不提说了,可昨晚,却是被我抓了现行!” 这话,谢烨是明着打脸白云岭所有人。 指望着柏苍,见人弟弟妹妹被欺负却连句公道话都不说,真真是端碗吃饭放碗骂娘! 听这个才过门没几天的侄媳妇说了这些有的没的,柏峻心里不大好受。 马家兄弟像不像话暂且不提,那是外人,就算懒死饿死跟他关系不大,可侄媳妇就不一样了。 她要是个好的,三哥三嫂泉下有知也能闭眼,就算是个不好的,可只要能给侄子留个一儿半女也是柏家的功臣。 况且今儿这话,里里外外都是维护他侄子一家,他这个当亲叔的,哪有不向着自家人的道理! 细细咽下最后一口饼,看向人斟酌道:“老八家的,可是有啥委屈着你了?” 听这话,谢烨笑着摇头,坐在下手翠儿旁边的椅子上,拉起小姑娘粗糙的手摩挲,意味深长道:“我看得开倒是没啥,只是怕咱们岭上妇人女娃难做!” 她也不看两人脸色,转头看向门外。 对面山头宛如一块翡翠,在门框的分割下又像一幅画山青天蓝的油画。 “现在是偷看如厕洗澡,照这势头,往后指不定哪天就是强闯,甚至……” 言未尽意无穷! 况且,这话很是直白。 麻老头、柏峻两人对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晌午,日头正盛,本该是吃饭午歇的功夫,麻家院里的汉子们却是头顶烈日捱着饿默不作声了。 有闺女的人家,也不是没想到这里,可大家皆如此,祖祖辈辈都这样,他们要说这不好不对,指定招全岭人嘲讽“丑人多作怪”! 现在被柏苍媳妇说出来,倒是松了心,虽低着头,眼珠却是咕噜转。 “岭上女娃本就少,若是嫁进来的媳妇再不好过,只怕这白云岭日后真就成了光棍窝!”大神打七寸,谢烨直接将窗户纸戳破! 说罢又好似想起来什么,她拍着膝盖懊恼道:“看我这话痨,一说起来就没个停。”干笑几声起身,往屋外去。 “本来我是想着今儿好好算算账的,毕竟昨儿晚上黑灯瞎火,扰大家休息也怪不好意思。”谢烨站在门口的廊檐台上,虽廊檐台高度有限,不足以让她居高临下,但站位却也增强了气势。 “既然叔爷爷帮孙媳出了这口恶气,看在叔爷爷和四叔的面子上,我与马家兄弟也不多作计较,只一点,往后这几日你俩得听我的。” 院内的人骤然骚动起来,甚至有人出声责难:“柏苍媳妇,你还想咋?”很是不忿! 见院里的后辈要“造反”,麻老头放下正要卷菜的饼子站起身吼道:“咋的,当我死了不成!” 这话一出,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麻家儿孙后辈更是怒视众人,大有再多嘴直接上手揍人的架势。 “今儿既叫我一声叔爷爷,你这孙媳我认下来,你说。” 谢烨早在麻老头起身大吼时进屋去搀人,扶着人坐下边捶背边安慰:“叔爷爷也别生气,这人呐,性子就是贱,您偏爱的多了,日子长了他们就有恃无恐还理所当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4章 简而言之,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这话说的在理,麻老头、柏峻无不点头认同。 “别的我可以不计较,只马大壮兄弟两在我家柏苍回来之前,必须得听我的。” “哪有家里男人帮着全村出力,妇人弟妹被欺负了还没处讲理的道理?” 最后一句话,谢烨是压着火气咬牙说的。 不止屋里人,外面院子靠窗靠门口的都能听出她在压火气! 谢烨就是故意的,老话说“闹早不如闹巧”! 要想根治白云岭山民的这些个臭毛病,就得找对时机打在要害处。 昨晚琢磨了一晚上,原本是想着今儿马家兄弟来闹,或是白云岭其他人来说和时,她再捅破白云岭人人视而不见的这层窗纸。 没想到柏苍四叔竟然会说动麻老头惩罚马家兄弟,还警告其他人。 谢烨几乎可以肯定,以后都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齐聚,不好好利用一番,对不起她这些日子上厕所的憋屈! * 麻老头儿子已经没的不剩几个了,也就老四老六还硬朗,见屋里没了声儿,麻四爷敲着拐杖道:“爹,您就答应柏苍媳妇吧,柏苍都二十好几了,好不容易娶上媳妇……” 他说话喘得厉害,到后面喉咙嘶哑,远处人根本没听清。 麻老头擦了擦手,端碗吸溜了几口蛋花汤,咂嘴后起身,慢悠悠出门。 柏峻本也想起身,见侄媳妇扶着人,又坐了回去。 罢了,本就是借昨晚这出给岭上人立规矩,现在麻叔又出面帮侄媳妇讨公道,他就不跟着了,免得让人觉得耀武扬威。 院内的汉子见人出门,纷纷站直。 麻老头沉着脸环视后辈,末了又看向跪着的马家兄弟,在两人着急又期盼的眼神中道:“柏苍媳妇,你说。” 马大壮一下瘫软,马驴子却是挺直腰板指着人叫嚣:“你个臭婆娘,还想做男人的主不成,我们白云岭又不是男人死光了,哪轮到你说话。” 谢烨轻笑,撇了眼人转了视线,心里却是后悔今儿来时没带鞭子! 麻青山推开堂哥们出来,走到马驴子跟前直接一脚将人踹趴地上,恶狠狠道:“叔祖都在呢,哪轮到你说话了!” “要寒了柏苍叔的心,看你们以后找谁出山帮你们卖皮子山货!”这一句,他是看着其他人说的。 青山爹见儿子干了自己想干的事儿,心里舒坦了,不过,面上装出个生气样,叫道:“回来,你叔祖、四爷爷、六爷爷都在呢,哪轮到你个小辈插嘴。” 麻老头没好气,眼光循着人狠狠瞪了孙子一眼,转头看向谢烨。 谢烨清清泠泠道:“还请叔爷爷找人帮马大壮捏好手腕。咱们白云岭民风淳朴良善,顾念老辈同乡情分愿意照顾小辈,可小辈也该明理。” “他们俩兄弟还全岭的人情,就先从我家开始吧!” 有人嗤笑,有人摇头,没人看好这桩强买强卖的人情往来! 谢烨却是不在意,带着翠儿回家后就将家里锄头铲子的都收拾出来。 第二日,天才擦亮,白日跪了大半天正睡得香的马家两兄弟被闹醒。 柏松拎着自他爹过世再没用过的唢呐,滴滴嘟嘟吹个没停。 在人睡眼朦胧却气冲冲起身要骂人时,笑道:“我大嫂叫你们哩。” 马大壮憋着怒火瞪人,马驴子更是直接蒙着被子继续睡。 “嘟~~~~” 柏松又吹了长长的一声,笑道:“不来也没事儿,你们收拾东西搬出白云岭吧!” 哼,还当他大嫂是岭上这些个没脑子的呢,想不出办法治你俩这懒货? 待两兄弟站在柏家院子时,谢烨已经在吃饭,她端着碗出门,抬起下巴指着墙角的锄头道:“呐,挖菜园吧,就当还这几年吃的我家的野物肉了。” 马大壮沉着脸不说话,马驴子却是眼珠提溜转,瞥见自家院子的人,指着人道:“我吃的少,有金兄弟几个吃的最多。” 这贼眉鼠眼的滑头样儿,真是欠揍啊! 谢烨觉得手痒了,捏紧筷子瞪着他道:“你现在看到的挖好的就是他们几个干的,你吃的那一份自己干。” 说罢不理人,直接进灶房。 马大壮朝着自家院子吼,“快做饭,饿着肚子没个劲儿咋干活?”末了认命地拿起锄头去刨院子。 马驴子左看右看,挑了个铲子。 两兄弟是干活,却是个糊弄样儿。 一个东挖一锄头西掘一个坑,一个为了省事直接铲地皮,看着还干得又快又好,实际上……哼! 谢烨都看在眼里,冷笑着没说话,在马氏端了木盘来送饭时叫住人。 见她还查看挖的地,两兄弟瞪大眼睛。 “糊弄啊,成,那吃饭也就糊弄吧!”谢烨说着端走馍和菜,只留下两碗面糊糊。 马大壮不干了,摔了锄头大吼:“不吃跑没力气!”却是不敢直接走人。 他心里清楚,只要留在白云岭,再如何也不会饿死冻死,若是带着钱和家里那几口人去别的地儿,没被野兽吃也会被抢钱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5章 说不得连媳妇都被抢走! “干糊弄活儿,只配吃糊弄饭!” 谢烨一句话堵得马大壮哑口,有气还无处撒,他今儿要敢当着这煞神面碰自家媳妇一根手指头,这人就能抽他十鞭子。 昨天麻家那老不死的可是发话了,日后他敢打媳妇,就直接扣卖菌子分的钱,还说要让有金当家。 妈的,老子还没死呢就让毛都没长齐的儿子当家,这是明着敲打他呢! 马大壮看着木盘里两大碗灰扑扑的面糊糊,端了一碗吹着喝,见人煞神走远,低低道:“晌午做点硬实的。” 这煞神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好过,昨儿才捏好手腕,膝盖还跪青了,都不让他多缓几日,今儿就逼着干活还人情,真真是…… 马驴子见大哥没掰过柏家母老虎,也端了碗喝,不过,他可不甘心就这样被指使。 “大哥,这……”他看了看柏家灶房,低低道:“这婆娘奸的很,她家院子这大,听说后院也要挖,咱俩得干到啥时候啊?” 马大壮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两人端着碗蹲在墙根阴凉处慢慢吸溜,磨时间。 该说不说,白云岭好些男人觉得谢烨是个事儿精,但对她指使马家兄弟干活还挺关注。 以为这俩人肯定要闹,即便不闹也要折腾,结果,不到三天,柏家前院的菜园子真挖好了。 俩兄弟又转战后院。 有人就背地里说嘴,“早知道咱也压一压,让那哥俩给咱家干活了。” 知晓内情的人却是摇头,“可算了,咱没那本事。” 真以为那哥俩能乖乖干活,幺蛾子早出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初时一天活没干多少,家具坏的可勤了,现在估计柏家的锄头铲子都是断把,没个好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谢烨有的是办法治,“断把也不要现在赔,直接从每年卖菌子分的钱里扣!” 马家两兄弟一看要扣银钱,傻眼了,嚷嚷着赔个新木把、换好木把之类的,偏谢烨不同意。 两人彻底没招儿使,敢偷懒糊弄,那就得饿肚子;破坏家具就得扣银钱;跑吧,又能跑到哪去? “别说,那马驴子还真跑过,溜到附近对子房去了,八嫂叫青山带人去把附近对子房的米粮全搬回来,连陶锅都没剩,没两日,人就灰溜溜自己回来了。” 马家兄弟这段时间的日子,可以说是很糟心,可白云岭的人,尤其是妇人,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 “八哥,你家前后院的地都挖好了,小松带着小青围栅栏呢。”柏俭拍手,快活道:“现在那俩兄弟在挖他们自家院子。” “八嫂说桂花勤快懂事,要跟着她学种菜,就指使那俩懒蛋挖自家院子,完了就得帮叔爷爷家干活。” 免费添两个劳力还是很划算的,小妹也要跟着八嫂学种菜,想到他现在苦兮兮帮妹妹挖院子修整菜园子,柏俭遗憾道:“轮到我家估计得五月了,那时候也不知有啥活计。” 说着话也不觉山路难走,两人轻快地下山过河。 上了坡路,见自家院外路边站了好些人等着,柏俭没好气,“全是看热闹的马后炮。” 虽隔得远,可一眼扫过,柏苍就将人看了个七七八八,道:“我心里有数,你别乱嚷嚷惹你爹生气。” “我知道。”柏俭拽了路边的野草捏着玩,方才还一脸笑意的少年变得蔫哒哒。 他都十七了,亲事好不容易有着落,可…… 白云岭的人家都估摸着时间,算着这两天出山的人回来,汉子们也没进山,不是在附近打柴,就是挖野菜。 晒的干菜不仅能卖钱,留着冬日开春自家吃也成。 前头听了对面山上的响儿便跑去接人。 现在把人和东西接回来,因着柏信、柏俭那一闹,上坡也没回家,直接来了柏峻家。 来人很多,柏峻却没叫人进屋,他自己坐在廊檐石上,吧嗒吧嗒抽汗烟,七侄子柏信沉着脸站一旁。 廊檐台下一排麻袋背篓,都是出山的三人带回来的。 柏苍进院子先问好,末了卸下背篓正准备接过婶子递来的碗喝水。 柏峻捏着发黑的烟枪指着院里一圈人,道:“快分吧,这都等不及了!” 各家或托付卖山货,或添米粮盐糖等家用,就在地上这些篓子麻袋里。 才进门的柏苍、柏俭:…… 等着看热闹的人:?????? 毛氏没好气地瞪丈夫一眼,道:“你也不让人缓缓,娃才回来,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给,你是有多急?” 明着责备丈夫,却是暗戳戳刺来看热闹的人! 累我侄儿出山进山帮你们买卖东西,还贱嗖嗖等着看笑话,真被侄媳妇说得准准的,时间长了不仅有恃无恐还理所当然。 真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将碗塞柏苍手里,道:“坐下喝,先歇歇,十几天的功夫,还要带这多东西,我看你就是累受的!” 因着此一出,院里气氛有些干吧,好些人也觉得脸上火辣辣,出言道:“哈哈,我们不着急,不着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6章 柏苍背对人,皱眉喝水后,将碗还回去,“四婶,家里可还好。” “好好,都好,你媳妇还要带着翠儿慧儿种菜呢。”毛氏乐呵呵。 见两人寒暄起家常,也没人催,倒是柏信被彻底丢在一边无人打理,憋着气,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毛氏进屋,柏苍似笑非笑瞥了这个堂哥一眼,见四叔还在吧嗒汗烟,道:“这几日家里劳四叔四叔看顾了。” 柏峻皱眉,见烟锅没了动静,稀疏的眉毛抖了抖,摆手道:“分吧分吧,大家伙都忙糟糟……” 第030章 知晓这就是他的态度, 柏苍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找张强、马进。 有人隔着人群喊道:“强哥回家了。” 柏俭一溜烟跑出门,“我去叫。”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心里却是唾弃大堂哥。 想逼着他爹说八哥的不是,偏自己不出面只让七哥来, 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他心思哩。 嘿嘿, 哪成想他爹根本就不搭理! 且说白云岭各家都在同一面山坡上,要叫人直接吼一嗓子就成,他却直接跑人家里去。 这等人来的功夫, 没托柏苍几人带东西的汉子各自散去。 张强进院子时嘟嘟囔囔, “不是都在柏苍哥家算账么, 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跑上跑下怪累的。” 有些汉子脸色讪讪,他们不是托人带东西出去卖就是买了粮食,都是大件重的, 没想过有多累人激, 倒是先先惦记上看笑话……。 柏苍当没看见, 拿了账本出来一笔一笔算。 也无人质疑不对,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背回来的东西散去了大半。 张强、马进整理剩下的东西。 看着自家两包沙糖,一小袋米, 马进没好气:“累死累活我家才这点,下次不出山了!” 敢趁着柏大哥不在家欺负嫂子小松几个, 真当他们没脾气呢? 柏苍哥人好不说啥,他可不惯着这些臭毛病! 马进黑着脸嘴上抱怨,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嫂子管着大壮兄弟两就是帮他们马家啊。 那两人名声差, 带累他们整个马家被人背后说嘴。 现在可好了,哈哈哈,以后说亲也能挺直腰杆不怕被人说嘴。 张强家没买东西,就剩两个空筐子,进山时他倒是买了点心、沙糖,还买了两斤糯米,可惜,送到小妹家没得个好脸色。 也不知…… 两人各有心思,柏苍也急着回家,另外拿出一包沙糖递过去,“给小慧泡水喝。” 柏峻没接,毛氏推辞道:“家里有,你带回去给叶儿。” “还有呢。”柏苍没多说,将糖放在廊檐台上,收拾背篓准备回家。 柏峻正在台阶上敲烟锅,地上一片烟灰沫,见人要走,才慢吞吞道:“得闲了去看看你叔爷爷。” 别的一句话没说。 柏信不乐意,急急道:“四叔……” “老七,我早说了,那是柏苍自己的家事,我不管。”见这个七侄子满脸不忿,柏峻幽幽道:“想我管也成,问问你大哥乐不乐意我管他争主事人这档子事儿?” 他既要管侄子的家事,那大侄子拉帮结派搞内讧,孤立堂弟抢堂弟主事人位子这事儿,怎么着也得提到明面上。 既是柏家辈分最高的长辈,还管侄子的家事儿,那就得拿出该有的架势! 柏信没想到还有这出,跑上跑下,又被晾了这半天,结果自讨了个没趣,气哄哄出院子。 待柏苍离开后,毛氏拿起油纸包念叨:“都是些势利眼,也就柏苍还有心。” 亲亲侄子,不将丈夫这个叔叔放在眼里,不就是见他家日子不红火,丈夫又没个好手艺么。 要毛氏说,大伯哥家的侄子不仅没大没小,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 想当初,大侄子几个想学认字还是三伯哥教的,结果这人才走几年,就抢人儿子主事人的位子,还亲亲堂兄弟呢,不是白眼狼是啥? 柏峻耷拉着眼皮搓烟叶子,道:“少说两句吧!” “哼~”毛氏瞪他一眼,冷哼着进屋。 再说柏苍,他的东西多,张强马进帮忙送回去。 柏松早早牵了驴子回家来,说人还要去四叔家说事儿。 谢烨听了根本就没在怕的,道:“那估计得等一会儿,咱们先吃。”。 煮好的宽面条直接捞粗瓷大碗,碗底已经放好盐醋汁子,再盖上炒菜,淋一勺麻椒油、肉臊子,那滋味…… 柏松咕叽咕叽吞咽口水,不过还是强忍着馋意道:“大嫂你先吃,我给驴拌食。” 驴子不用专门喂,割回来的草扔食槽,末了给点水就能养活,再说山里也没恁多精饲料! 不过柏家心疼驴子,每次出山回来,都会专门给驴拌食。 热面汤盛在木桶,放一勺蜀黍面,加一大勺盐,拌匀放到微凉,提给驴子就是一顿美餐。 见他忙着给驴拌食,谢烨笑道:“给你捞碗里,忙完吃。” 她拌了一碗分给柏翠和柏青,给柏松捞了一碗,又给自己捞了几根,剩下的面条直接捞入盆中浸凉水。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7章 这个时代,府城那些繁华地儿,面粉分等级,精面粉雪雪白还细腻。山民买粮食不容易,吃的都是粗面粉,麦仁磨碎后过筛子,为了省粮,麦麸过的很粗。 因此面粉不仅灰扑扑,还很松散,做面条极容易散。 今儿晌午谢烨和面,用的盐水,和好后醒发搓揉,而后柏翠才擀的,切成宽条,煮出来很有后世裤带面的感觉。 四人正吃着饭,柏苍他们回来了。 才上坡,隔着院墙就看到弟弟坐在灶房门槛上捧着碗吃饭,大碗都快盖在脸上,柏苍心底升起奇妙的感觉。 暖烘烘,胀苏苏,又莫名的兴奋! 柏青吃完面条正抱起碗努力喝菜汤,见碗底的汤汁不再往下流,方才放下碗舔嘴,还不忘感叹:“大嫂做的饭真好吃啊。” 看见进院门的人,欢呼道:“大哥回来了!” 见不止大哥回来,还带了两人,柏青起身进灶房,嘟囔道:“我得再吃点,不然一会儿没了。” 张强哥、马进哥可都是大人了,吃饭快又多,大嫂还做的这好吃,一会儿保准没。 见他还护上食,柏松放下碗抽人后脑勺一巴掌,抹着嘴出门接人。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谢烨嘴角直抽抽,尤其是柏青已经开始仰头大哭。 瞪着出门的背影没好气,“他是不是欠儿啊!” 柏翠翻着白眼,嫌弃道:“二哥就是这样,总喜欢把弟弟惹哭,不哭他心里不舒坦。” 说着拉过人,劝道:“好啦,别哭啦,我的分你。” 柏青哽咽着,右手抱紧碗,抬左手用手背擦眼泪。 见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却是直愣愣瞅着柏翠碗里,一手还紧紧抱着自己的碗,谢烨失笑。 真是个吃货,难为他哭了这会儿还抱着碗不松手! 柏翠碗里就剩几根面条,且菜也吃的不多,看着额……就·····不好吃的样子。 柏青踮脚看案板上的碗,道:“我要吃二哥的。”不仅多,看着还油润润,一定比姐姐的好吃! “行,来你自己挑。”柏翠二话没说端起案板上的碗递到他面前。 柏青先是用筷子夹,可惜谢烨今儿做的宽面条且长,和面时放了盐又充分揉搓,很是筋道。 他挑了好几下,没挑到自己碗里不说还弄断了好几根,一气之下接过整个碗,“我全吃了吧!” 见他丢下自己的碗直接在二哥碗里吃,柏翠皱眉,“你吃不完。” “我可以,我还没吃饱!”柏青板着脸一本正经。 谢烨也劝道:“吃撑了容易积食,喜欢吃我明儿再做。” 柏青双手抱住碗摇头,还咱们拖了小杌子去通往杂货间的后门处,靠墙根坐。 柏松进来时,就见他抱着碗满脸警惕,没好气道:“吃你的吧。”他又不是老虎要吃人…… “我的饭呢?” 柏翠指着人大笑:“那儿呢!” 柏青这下是真护食,人坐在小杌子两腿夹着碗,双手紧紧盖在上面,瞪着眼睛道:“现在是我的,谁让你打我!” “撑不死你!”柏松咬牙。 因着一饭之争,下晌柏松看他鼻子不是眼睛。 偏柏青还真吃撑了,挺着溜圆的肚子转悠消食,时不时从人眼前晃过。 不知道第几次人从跟前晃悠过时,柏松丢下斧头抓住人要收拾,“你是闲的慌,转悠来转悠去?” 屁股上挨了几巴掌,不痛,但柏青哭得震天响。 以至于附近邻居都以为柏苍在收拾弟弟,毕竟他不在家的十多天从没见人闹过! 突然响起的哭声在耳边炸开,熟睡的柏苍蓦然惊醒。 对上黑漆漆的屋顶有一瞬茫然,而后才记起,他回来了,为了不弄脏褥子直接搬了床板在地上休息。 早先他搭的床板被谢烨收拾屋子时拆了,睡之前他又搬回来,不过没搭架子,直接搁地上。 在山里即便睡在对子房,也得保持警醒,回家来这不彻底放松,睡得很是沉,被突然吵醒竟然有些恍惚。 微微转头,便是人世间盛景! 被子叠得四四方方摞在炕角,黑蓝色被面好似还能闻到皂角香。 青褐色竹帘微微卷起,半是晴空远山半是黑暗。 屋子以往总是有股子霉味,现在却是淡淡清香萦绕鼻息间。 往日里,睡醒那种压抑不见天日、昏昏沉沉的感觉,好像只是梦里情景的延续,又似不曾存在过。 周身安静的宛如时间停止流逝,衬得屋外哭声与呵斥声更显喧闹,可他心里,安宁的不像话。 平静安逸,多久没这种感觉了? 虽懒懒躺着,可全身充满干劲儿,心里有股不知名的雀跃! 一时之间,眼眶涌上热意,柏苍转眼,抬手搭眼皮上。 良久,屋外的哭声减弱,才坐起身,搓着脸颊出门。 见他出来,柏松丢开手上挣扎的人起身道:“大哥,大嫂叫你洗澡换衣服,不然晚上不准上炕。”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8章 柏苍摸着脑门回头看正堂,没人也没见动静,很是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她,估摸只是心疼翠儿换洗床褥被罩不容易,看不惯他不珍惜罢了! 第031章 柏青眼睛还是湿漉漉的, 撇嘴嚷嚷道:“才不是,大嫂说让大哥你记得洗澡!” 刚说完冒出个老大个鼻涕泡,逗得柏松刮着脸嘲笑他。 先是被打, 又害他出丑,现在还羞臊他, 也是大哥出来柏青自己觉的有了靠山, 呲着牙往人身上冲,“让你笑让你笑。” “啊哈哈哈哈……”成功将鼻涕擦到二哥衣服上,大笑着得意洋洋跑开。 “啊——脏死了!”柏松尖叫, 又委屈地看向大哥, 想寻个公道。 柏苍才不管他, 施施然进灶房,头都不回,只留了一个字。 “该!” 灶膛炭火猩红,锅盖缝隙冒着热气, 他胸口暖烘烘, 感觉心尖尖软地都要化了。 “进来, 有话问你。” 柏松皱着眉头扯衣摆, 不情不愿进灶房, 不耐烦道:“啥话?” “这几天有没有惹你大嫂生气?” 这话,柏松就很是不爱听, 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没好气道:“你问问大嫂有没有亏待我们吧!” 他还是亲弟弟嘞, 回家就吃,吃了就睡, 睡醒先问大嫂,大嫂才来几天啊! 眼里就剩个大嫂啦?他们这些弟弟妹妹就这么碍眼啦? 蹲在盆边撩水清洗衣服, 小声嘟囔:“果然成亲了我们就成拖油瓶了!” 柏苍双手叉腰望着弟弟背影,咬着后槽牙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抬眼看着被烟熏黑的屋顶。 没听到话音,柏松回头看,见人站着不动,没好气道:“快舀水洗澡吧,大嫂可是专门交代了的。” 用了四五年,早已黑糊糊的浴桶眼见的是被刷洗过,都露出了原木色,柏苍边舀热水,边上下打量弟弟,看得人不好意思时,才笑道:“那你们有没有被亏待?” 衣服干净,也就衣摆处刚才被抹了鼻涕,现在清洗了湿漉漉;鞋面上也不见破洞,甚至…… 柏苍惊讶:“你是不是长个了?” 柏松不好意思,挠着脖子低头看裤脚,呐呐道:“可能吧!”实际上他不止长个了,还胖了呢,裤腰都紧了。 哗啦哗啦的水声有节奏的在杂物间响起,柏松往灶膛添柴,突然想起大嫂的“宝贝”,连忙起身往里面走,道:“你小心点,别弄坏大嫂养的菌子。” 柏苍停手,看向墙角处的架子,见弟弟进来,笑问:“长出来么?” 见澡桶离架子远的很,柏松讪讪,道:“养出来了,就是不大欢!” 当然,没长菌子的木头也有,不过都被他劈了当柴烧了! “大嫂可宝贝这些木桩子了,你别乱碰。”柏松边说话边挽袖子,还不忘给自己找补,“炕上褥子被面都换干净了,你得洗干净。” 柏苍若有似无点头,微微前倾,亮出脊背。 看着凸起的肩胛骨,柏松没了声音,他家日子不差,可大哥好似从来没壮实过。 他一直都知道大哥不容易。 娘自打生了弟弟身子就不大好,爹一走,更是下不来炕,大哥既要打猎换钱买药买粮,还要照顾家里。 那时候,岭上就有人说娘这样还不如一去百了,省得拖累大哥。 大哥跟人打了一架,最后才知道话头是大伯家传出来的。 自那时起,大哥就没再松口不当主事人。 他向着大堂哥,有人说他白眼狼,说他不知好歹,也有人夸他脑子灵识时务。 他只是想借机打探大堂哥他们的消息,并非真的觉得大哥没法当主事人。 毕竟大堂哥比大哥年长,且爹之前也带大堂哥出山,万一山外跟爹交好的那些人真看好大堂哥,有他在大堂哥那边,即便大堂哥当了主事人,自家也算有条退路…… “大哥,你待大嫂好点。” 身后的话音很低,低的柏苍以为是错觉,身体僵硬,随即又放松,故作轻松道:“怎么,怕人跑了?” “嘁,我怕你配不上人!”柏松丢下粗布,套了专门搓澡的“澡巾”。 脊背好像被粗树皮划过,柏苍躲道:“啥啊,这么糙?” 柏松朝他伸手,手上套着麻绳织成的手套,显摆道:“大嫂专门做的搓澡巾,搓了很干净。” 见上面疙疙瘩瘩,柏苍心道:能不干净么,亏得他不是细肉皮,不然皮都得搓下来! “你大嫂呢?” “和翠儿去河道摘菜了。” 山芹菜正是旺的时候,而且河道多长蒜苗,谢烨不仅摘山芹菜,还要把野蒜苗连根挖起带回去种。 柏翠虽不理解满山的野蒜为啥还要在院子种 ,却依然愿意帮忙。 河道里忙碌的妇人不少,捣衣裳的,淘澄麦子的,采野菜的…… “咋不见小慧啊?”有妇人过来问道。 柏翠起身四看,真没见到人,笑道:“估摸去别处了,婶子有啥事儿?” 那妇人摇摇头,又看了看谢烨,挎着篮子晃悠悠往上游人多处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69章 谢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她谁啊?” 为啥那种眼神看她,好似估量货物价值? “偏心鬼,别理她!”柏翠瞪了一眼远去的背影,狠狠道。 谢烨好奇的紧,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挖蒜苗,移栽回去如果长得好就留种,往后多种些。 不远处河滩浅水区,一群孩子打水仗,个个头发湿衣服湿,闹腾的很! 柏翠瞥了眼满脸嫌弃,蹲下继续割山芹菜,道:“要小青敢这么玩弄脏衣服,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啊???!!!谢烨半张着嘴,望向蹲在草丛后,笑得直发抖眼看要坐地上的人。 自以为藏得很严实,殊不知,那稀稀拉拉的草不过是柏青自己“掩耳盗铃”! “那我觉得等会儿回去,你可以先准备个结实的竹板子!” 柏翠回头笑道:“他不敢来的,知道我在这……”顺着谢烨眼神看去,恰好看到草后撩水的人。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瞪着人道:“还是打轻了!” 见她气势汹汹起身要过去收拾人,谢烨劝道:“让玩去吧,衣服已经弄湿了,晚上回去记得打重点就成。” 柏翠咬着牙死死盯着人,见弟弟丝毫没察觉已经被发现还在呲牙大笑,狠狠瞪了几眼,才蹲下继续割菜,间或抬头望一眼水滩处。 阳光落在水面,波光粼粼,河道深处隐约泛起金光。 来了些少年、汉子捞鱼,欢闹声更喧嚣,自河道飘向半山腰。 也不知是玩得尽兴忘了,还是有恃无恐,柏青不再躲在草丛后,跟着大孩子蹲在河滩呐喊。 张强等人挽起裤腿下河捞鱼,鱼篓、竹篮齐上阵,不知收获如何,反正是引得围观的小孩不停拍手叫好。 沿着河道往下走,割了一背篓山芹菜,野蒜苗也挖了有半篮子多,看着天色不早,柏翠、谢烨两人收手上来时,河滩正热闹。 张强徒手抓住一条鱼,正往岸上抛时恰好看见两人,笑着打招呼,“嫂子,小翠,挖野菜呢!” 谢烨点了点头,柏翠挥舞镰刀兴奋道:“强哥,抓了多少啊,送我家一条呗!” “成,还说等会儿让小青领回去省得我跑一趟。”张强说着往岸上走,在小孩堆里没找见柏青人影儿,连忙道:“柏青呢?柏青呢?人刚才还在这。” 可千万别栽河里! 马有银指着坡道处道:“刚跑了,就在强哥你跟翠翠姐说话的时候。” 张强拍着大腿直乐,“这小子倒是溜得快,还哄我说家里知道他来河道玩呢!” 说罢瞅着谢烨,揶揄道:“嫂子家法严哩,我们叫柏苍哥,人说刚洗完澡不来,往常出山回来都是睡得天昏地暗,哪还记得洗澡哟!” 有青年推他,示意别说了,张强却是不在意。 上岸从篓子里捡了三条大的,草绳自鱼鳃穿过从嘴抽出,串起后递过来,道:“嫂子带回去尝鲜,明儿要是不进山,弟弟可是要去嫂子家蹭饭啊!” 今儿晌午他和马进就是在柏家吃的饭,该说不说,手艺是真好。 面条又宽又长还不容易断,吃着有嚼劲儿,调的味儿也好。 张强砸吧着嘴回味,灵机一动,笑道:“嫂子,日后弟弟要是成亲,请你做席面。” “那你先得说亲吧!”谢烨笑着应话,还不忘提醒,“晚上回去煮点艾草水泡泡脚,现在河水还冰的很,寒气重。” “啊哈哈嫂子放心,强哥才不怕哩,火气旺的很。”河里一青年大笑着接话。 马进撩起水向他洒去,见没洒到冲进河里。 两人你追我赶,扰得其他人无法捕鱼,纷纷抗议加入水战,一时间附近处水花乱溅。 河岸的草比之他处明显茂盛,有些甚至延伸到小路上,顺着河岸走势弯弯折折的小道上,柏翠拎着鱼和谢烨一前一后。 一直到坡路口,没见到柏青人影,柏翠大声威胁道:“柏青,快点回家,我要回去没看到你……” 话虽未说完,后果却不言而喻! 谢烨回看河道,“河中间很深?” “也不深。”柏翠摇头,“就怕万一上游发大水,他那小短腿想跑也来不及!” 再说河道确实冲跑过人,尤其是开春和夏天。 见张强几人脱了上衣光膀子在河里闹,柏翠连忙转头,嫌弃道:“没个正形。” “咱们遇到的那婶子就是张强娘,偏心的很!” 谢烨一愣,继而想起挖蒜苗时来问柏惠的那妇人,回想着容貌,没发现与张强有相似之处,为了确认,还回头看河道。 “不大像啊!” “张强哥和他哥都像他爹,也就春水姐姐像她娘!”说起张强爹娘,柏翠口吻不大好。 见前后路上无人,低低道:“张叔和刘婶都偏心的很,春水姐姐和马进哥瞅对眼,岭上人都说是门好亲事。” “结果为了张刚,张叔愣是拿春水姐换亲,去年秋嫁去马家寨,成亲这么久,也就过年回了娘家一次。” 柏翠拎着草绳弯腰,一步一步上坡,鱼儿不甘心地甩着尾巴,时不时擦过她裤边。 “都不拿张强哥和春水姐当人,一心想着张刚,还不知道人马家瞧不瞧得上这门换亲哩!”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0章 见她整个人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谢烨以为她担心自己的未来,笑着宽慰:“放心,你大哥肯定不会让你换亲!” 两人的身影躺在路上,印在山壁,时而踩在草丛里。 第032章 菜种都买了回来, 菜地也开垦好,昨晚谢烨就念叨着今儿开始种菜。 早晨起来吃过饭便开始翻看菜种。 因着不确定家里要种啥,柏苍买了好些, 白菜、萝卜、豆角、茄子、南瓜这些常见的不说,还买了莴苣、菠菜、西瓜籽。 吃过饭柏青早早跑出去玩, 家里就剩四个大的。 谢烨和柏翠捣鼓菜种, 俩兄弟在后院忙活。 因着前后院都开垦出来,柏苍便没进山,先紧着做篱笆。 本来不做篱笆也没关系, 毕竟没养家禽。 可谢烨掌了管家权, 一锤定音, 必须扎篱笆! 她私以为,围了篱笆的菜圃、搭着木轱辘的水井,带着小鸡觅食的母鸡,是农家小院必备要素, 是精髓! 那样才符合农家小院意境! 柏松拗不过, 只得砍竹子回来, 现在大哥回来了, 他就打下手, 也不往大堂哥家跑。 听着后山上的动静,抬眼看了看砍竹子的人, 忍不住道:“大堂哥他们又带人去进山打猎了。” 柏苍眉眼未动,一心一意砍竹子。 碗粗的竹子劈成三尺长的短截, 间隔一拃的距离立在菜园外围,还需横绑两层竹板, 既是固定,也是围拢。 山外人家院子的篱笆, 大都是这样扎的! 自家后院也要围,需要的竹子多,估计还得上山砍。 柏苍思忖着,丝毫没将弟弟的话放在心上。 见他无动于衷,好似与自己没关系,柏松丢了手里的镰刀,气闷道:“你是主事人,不管着大家伙儿……”见人沉着脸看来,呐呐说不出话。 “管啥,祖祖辈辈都念叨着开春不要轻易进山打猎,谁听了?” 就连他爹,都不顾念祖辈的告诫,开春进山打猎,结果碰上老虎被伤。 主事人自己都不当回事儿,其他人家哪还顾得了这些! 柏苍低头继续忙碌,柏松却是咬着唇说不出话。 忍了又忍,可还是没忍住,眼里噙者泪道:“你还是怪爹的,你明知道是爹拗不过……” “那我就能拗得过?”柏苍定定看着弟弟,眼睛亮得吓人。 柏松转了视线,哽咽道:“你是主事人,你得管着他们,他们不听,出了事儿才与你没干系。” “哼——”柏苍冷哼着没说话。 沉默在兄弟两之间蔓延,后山的动静渐远渐小。 唯一苦了杂物间的谢烨,她发誓,她不是来偷听的。 本想着抄近路从灶房杂物间穿过去后院茅房,哪成想碰到人两兄弟谈心。 现在原路返回吧,柏翠定要问她咋这快,如果直接出去…… 谢烨摇头,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在屋内转圈,磨蹭了一会儿返回前头。 柏翠正坐在灶房屋檐下淘澄菜种。 菜种虽然都是专门在粮店买的,可有些是坏种,蔫了吧唧,过水后会漂起来。 也是为了出芽率,谢烨想着先用温水泡发再种。 没想到白菜籽一入水,漂了一层。 柏翠觉得神奇,撩着盆里的水玩儿,玩着玩着发现不对劲。 始终漂着不沉的种子要么蔫,要么上面还趴了小虫。 两人这才淘澄种子。 “大嫂,能成么?”柏翠有些担心。 谢烨咬唇看了看对面山头,这才低头去看木盆,道:“先淘澄,将坏的倒掉,只要发芽,种下去多浇水施肥,肯定能长出来。” 实在有点憋,她忍不住踱步。 “嘶,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不行,我得再去一趟。” 见她捂着肚子一溜烟从巷道往后院跑,柏翠目露担忧。 拨弄了两下种子,放下盆往后院追去。 掀开帘子见大哥二哥就在屋檐下,道:“大哥,大嫂好像吃坏肚子了。” 柏苍一愣,放下斧子起身。 早上喝的粥,菜是才焯的,馍却是前几天做的……“馍不好了?” 柏翠挠头,“没长毛也没闻见怪味儿啊!”大嫂还说山里凉,再放两天也没事儿。 谢烨从茅房出来,远远见三人齐齐看过来,以为出啥事儿了,问道:“咋了?” 柏翠小跑过来扶她,“大嫂,不要紧吧?” 见兄弟俩担忧,加着柏翠的问话,谢烨有些囧,干笑道:“没,没多大事儿!” 还没来得及盖土,就被柏翠扶着回前院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她连忙道:“真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 柏苍犹豫一瞬,站定脚步,后面的柏松差点撞他身上。 “大哥……” “没事儿。”柏苍重回屋檐下劈竹子,不过速度明显加快。 见柏翠眉毛都挤成一团,谢烨实在不忍心忽悠这姑娘,道:“我没事儿,就是……” 虽然是无意的,但听到兄弟俩说私密话,还是有关他们爹的,谢烨着实尴尬。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1章 “我从灶房过去时,不小心听到你大哥二哥说话。”说完抱歉地看着柏翠,举起手掌,道:“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 柏翠原本担忧的神色换成失落,悻悻坐回门槛。 本就消瘦的人缩在门槛上,弯腰垂头,小小一团,谢烨心里很是不好受,她真不是故意偷听。 水珠飞速掉落,钻入水盆消失在水波里。 谢烨愣怔,望着在水盆搅弄水花的人说不出话来,“你……” 她挤坐在柏翠身边,两人占了门槛。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但我真不是有意偷听你大哥他们说话。” 柏翠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掉入盆中,有些砸在她手背溅起细微水珠。 谢烨彻底慌了,手足无措,呐呐道:“我,我也没听到什么机密,就是你二哥劝你大哥,两人起了点小争执……”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柏翠抬手,用带着水渍的手背擦眼睛,连忙阻拦道:“手上脏,不能擦眼睛。” 说着一手拉人胳膊,一手拽了自己外衫,翻面用里层帮忙擦脸。 柏翠眼睛红通通,水痕从下眼睑蜿蜒到脸颊下巴处。 “我知道。” 柏翠垂下眼睛,斜盯着廊檐石,道:“开春不宜见血,老一辈传下来的。” 声音清泠,却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我爹就是开春带着岭上人进山,结果有人不听我爹的话射死狍子,血腥味招来老虎,我爹为了给大家拖延时间被咬伤,没能撑到出山。” “大嫂,你知道吗,我爹本来可以不去的,岭上人不听劝硬要进山,他放心不下追去,结果……” 其实爹过世那年她才三岁,不记事的,只知道爹被人抬回来,满身是血,衣服烂的不成样子。 娘晕了过去,弟弟饿的直哭,她只能抱着弟弟缩在炕角,一边哄弟弟一边叫娘,希望娘能起来给弟弟喂奶。 她之所知道这些,都是听二哥说的。 爹入殓安葬后,娘的身子就没好过,她带着弟弟,二哥在家做饭给弟弟洗尿布片。 大哥出山,总会给岭上人帮忙,不是捎着卖皮子就是帮忙买粮回来。 每每大哥出山,二哥就在背地里暗骂,她听多了也就知晓,爹的过世跟岭上人脱不了干系,可大哥还帮那些人…… “大嫂,我知道大哥二哥都是为家里好,可我不想他们再因为爹的事儿吵架,你这么聪明,你帮我劝劝大哥二哥。” 突然被柏翠拉住手,对上她含泪乞求的眼神,谢烨不忍心拒绝。 可她是个外人,又如何能站在一边轻飘飘的劝说两兄弟,且说,如何劝说呢? 两个当事人各有自己的立场,她如何劝人大度、不计前嫌,那是人亲爹。 又凭什么让人照着她的意愿行事,她算哪根葱? 谢烨将泪眼婆娑的小姑娘揽在怀里,轻声道:“亲兄弟打断骨肉还连着筋,你大哥二哥只是有些分歧,不是解不开的死仇,你也不用太担心。” 话虽如此,联想到柏松平日的行事,她却不由深思。 柏家顶梁柱的过世,可能与柏家大房二房有关,说不定当年就是他们不顾劝阻带头进山打猎的。 不然,柏姓就他们这几家,还是亲亲堂兄弟,咋会闹到这种地步! 可是……谢烨还是疑惑。 上次进山采菌子,柏苍和麻青山就去捕野猪了,还抓了只火狐狸幼崽呢! “你大哥上次抓豪猪……” “那是活捉,没见血没招来大家伙,没关系的!” 谢烨了然,难怪昨儿张强、马进在家吃饭时,柏苍三令五申他这几天不进山,要他们自己注意点。 因着这一出谈心,谢烨发觉,柏翠对她更亲近了。 最直观的表现是,对她唯命是从! 做饭前必要问她想吃什么,时时盯着泡的菜种,对菌子也很上心,木桩上的木耳枯缩了两颗,她都能伤心一整天。 见小姑娘的心思直白单纯又诚挚,谢烨心里也是软乎乎,换着花样宠小姑娘。 就如今早,给梳了个双尾蝎子辫 柏翠伸手,小心翼翼摸上贴头皮的两条辫子,道:“这就是蝎子辫!” “嗯。”谢烨缠着红头绳,绕了三圈扯紧后绑了个蝴蝶结。 看着被她曾经当裤腰带的红头绳,心里感慨,也算物尽其用了! 见小姑娘摸了又摸,还舍不得用力,谢烨心里不是滋味。 小女孩正是爱美的年级,梳了漂亮的辫子却没镜子,只能在水盆照,还看不大清,只能靠想象。 温声道:“你生辰啥时候过,到时候给你梳个更漂亮的。” 柏翠抿唇,她生辰在秋天,那时候大家忙着打猎采山货,她都没过过生辰! “哎呀,今早要蒸馍,得快点。” 小姑娘起身闷头往灶房走,谢烨笑了笑没再追问。 昨天傍晚和了起面,也是谢烨实在不想吃死面馒头饼子了,这才向隔壁马进家借了点酵子,泡发后和了面。 面盆就在东屋炕上,今早人才醒就闻到面团发酵后特有的酸味,揉点石碱,就能蒸馍。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2章 谢烨也不清楚石碱用量,翠儿更是个只会做死面馍馍的,两人只得向马进娘王氏求助。 王氏来时,见和了一大盆菜,赞道:“闻这菜味儿,就算面酸着蒸出来也好吃。” 野韭菜切碎,拌着黄橙橙的炒蛋碎末、木耳沫,还加了蘑菇碎,浇上炸了花椒的荤油,香味扑鼻。 王氏估摸着面团量,又闻了闻,取了两勺石碱,道:“差不多,实在不放心揉匀后烧个面豆看看。” 谢烨照做,烧了个指头大小的面疙瘩,跟柏翠凑一起又闻又尝。 柏苍隔着门框就见两人蹲在灶膛前头对头,道:“看啥?” 谢烨递给他小半块,道:“尝尝成不?” 小小一点,柏苍扔嘴里都没尝出个味儿。 见他皱着眉说不出个所以然,谢烨嫌弃:“牛嚼牡丹!” 柏苍顶着妹妹挤眉弄眼怪笑的眼神,淡定进灶房,道:“太小没尝出味儿,不过你做的,都好吃。” 谢烨没理人,将面团擀成大圆薄皮,铺好菜后卷起来盘到竹篦上。 “烧火烧火,估摸着时间,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柏苍坐在灶膛前看火,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菜种发芽了,今儿种吗?” “种,傍晚种,不过先得起垅。” 第033章 偌大的院子, 因着修整菜地围篱笆,沿着大门通向屋子的路分成了两半。 青竹透着翠色,一截截整齐地竖在菜地外围, 中间横腰和顶头处绑了竹板,远看将菜地分出一个个小框。 地垅直溜, 宛如一道道小土丘。 需要搭架的豆角、黄瓜种在了靠近墙根的地垅上, 墙根与地垅之间的空闲处,谢烨丢了几窝瓜种,左边是南瓜, 右边种西瓜。 瓜秧出苗后, 拉着藤蔓顺石墙爬, 也不用担心摘菜时采到瓜藤。 白菜、菠菜种在了靠厨房一侧近篱笆处,没有起地垅,平地后直接撒上发芽的菜种。 未免菜种被飞鸟吃掉,谢烨指使柏苍柏松两兄弟砸细土和着炕洞里掏出的草木灰, 薄薄覆了一层。 茄子、莴苣、萝卜都种在了菜畦上, 菜种有限, 拢好的菜畦没种满。 见两侧空出的菜畦有一大片, 谢烨懊恼, “早知道边种边拢菜畦了。”累了人还空出一大片,真是, 白干加白干! 柏苍站在篱笆外看了看,道:“还有别的种子。” “菜种还有?”谢烨松了松草帽系绳迟疑道, 她怎么记得菜种都用了呢! 见柏苍进屋,很是怀疑自己记错了。 结果, 看到人拿出的种子时,无语望天。 柏翠惊诧道:“大哥, 我以为你买没去壳的米是因为便宜!”买回来自家去壳煮来吃。 “便宜是便宜。”柏苍从布袋掏出一把带壳的米看,道:“种米就得这种带壳的才成。” 谢烨抿唇四看:远处的天好蓝啊!夕阳好美啊!空气好清新啊…… “把这些种在起好的垅上应该差不多了,不行就栽蒜苗韭菜。”他可是没忘记这人一直念叨栽野蒜苗野韭菜,挖回来的根都还在灶房墙角处用土拥着,如是想着,柏苍看向拄着锄头看远方的人。 谢烨真是……她解下草帽扇凉风,对上柏苍希冀的眼神,很是无奈,“大哥,你看我像神农转世吗?” 见她丢开锄头转圈,兄妹两齐齐茫然。 谢烨气闷,指着对面山头道:“就算是神农转世,大概也种不出水稻吧,你两看看,这哪里像是能种水稻的地儿。” “可山外那些人家……”柏苍不解,不说别的地儿,上南坡村就有好些人家种稻子,秋日他出山时,都见着人割呢! 谢烨彻底垮了腰,“大哥,人那是旱稻,你买的水稻,咋种啊?” 她指着院子的地垅道:“你是想挑水灌满院子,还是让这种稻子长在旱地等死?” 怀安县能种植稻子的地儿属实不少,有旱稻有水稻,可偏偏柏苍买回来的是水稻种子。 水稻碾出的米细长微扁,旱稻却是圆润偏短,连稻种都不分清,种哪门稻啊,换成麦子不行吗? 柏苍望着手中的布袋呐呐无言,对上妹妹怀疑的神色,找补道:“这个贵一点,我还以为是好稻种。” 心里却是懊悔,早知道向粮铺小二多问几嘴,现在搞得他竟像是五谷不分! 谢烨差点吐血,“快把你这水稻碾出来吃吧。” 从南边运来的稻米,因着路途遥远,成本增加,外售时自然得加价啊! 突然反应过来,瞪眼道:“你买了其他的稻种吗?” 见人摇头,松了一口气,指着左边空出来的地垅道:“这边栽种野菜,或者后面天热了加种一茬豆角。” “那边种麦子吧!” 柏松挑着两桶水晃悠回来时,就见三人站在院子说话,不乐意道:“种完不挑水,我一个人浇得累死!” 柏苍因着闹了笑话,没再多说什么,拎了两木桶出门。 望着他的背影,谢烨叮嘱柏翠,“这事儿别往出说,你大哥多要面子啊!”要是被别人知晓他分不清稻种,不得笑掉大牙。 柏翠抿着嘴巴点头,拿了瓢出来给菜地浇水。 见她直接泼,谢烨又心疼又头疼,心疼水被浪费了,头疼这些地靠挑水浇,得挑到啥时候!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3章 “只给放菜种的坑里浇,白菜菠菜那边先不浇。” 见妹妹拎着桶一瓢一瓢,实在慢的不行,柏松搬出浴桶,直接将水倒里面,拎了桶下山,“你们慢慢浇吧,我可没时间等。” 望着他急呼呼跑出院的背影,谢烨鼓了鼓嘴。 算了,浇完菜地重新洗浴桶吧! 她拿出暂时养在厨房墙角处的野蒜苗、野韭菜根,在与马大壮家相隔的石墙下划出一小片地儿移栽。 蒜苗养养,待蒜头长大就可以挖,韭菜却是每年都能吃,因此,她将韭菜根种在靠近篱笆的位置。 麻青山见柏苍柏松两人挑水,知晓是浇菜后拿了自家扁担和桶去帮忙。 “柏苍叔家挑水浇菜呢,我去帮忙。” 闻言,曹秀红收拾针线篮子,道:“我也上去看看。”见女儿磨磨蹭蹭挨过来,宠溺道:“带你带你。” 麻蜜儿甜甜叫道:“娘~” 自谢烨收拾马大壮马驴子兄弟俩,麻老头警告全白云岭的汉子后,往常那些个走道遇见妇人就说浑话的汉子们乖的哟,更别提马家兄弟俩,忙着给各家做工还人情哩! 别的人家如何暂且不提,曹秀红对这个谢婶子,那是感激又敬重,现在也不太拘着女儿不让出门。 两人到柏家时,就见院子大变样。 “婶子,早说叫我来瞧瞧的,看这,半天的功夫就弄好,是怕我学了去不成?”曹秀红佯装生气,朗声打趣。 马氏乐道:“可见你是离得远了,我可是学到手了。” 她忙完家里过来帮忙,也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曹秀红对女儿道:“去跟你翠儿姑姑一道。”说罢自己往院里去。 麻蜜儿顺着竹篱笆留出的门进菜园子,见翠儿隔一小段倒一瓢水,很是好奇。 “菜种隔了些距离……·”柏翠边浇水边说予她听,及至后来,麻蜜儿拎着桶,她浇水,两人配合之下速度嗖嗖快。 且说谢烨这边,见她把野韭菜根码得整整齐齐,一行行栽种,先是马氏好奇,而后是曹秀红惊叹,“这样种,往后割菜方便,上肥也方便。” “婶子呀,果真是有见识,我们在山里过了大半辈子,竟是没想过移栽这韭菜根来家里。” 谢烨笑着摇头,“我也是觉得出钱买韭菜籽不划算,再说这玩意山里随处见,花钱买种子种多麻烦。” 三人说着话,韭菜一畦畦种下,末了就是野蒜。 “留籽用的,秋上十月份了试着种一些,明年春看看结果咋样!” 马氏眉眼微动,弱声弱气道:“妹子咋想着种这些,往山上走几步随处可见?” 谢烨用小竹板刨坑,间隔一指的距离种下野蒜头,有些挖回来好几日了,虽在土里养着,却不大精神。 她捋了捋蔫哒哒的葱叶,道:“院子闲着也是长草,种些蒜苗、韭菜,平时吃用也方便。” “后院那边,我咋听说要种粮食,妹子,可能种成?”马氏也不知是被马大壮磨平了性子,还是体虚,说话柔柔弱弱,好似没精神头的样子。 好在谢烨这些也习惯了,摇头道:“我也没把握,在娘家时日日在地里忙叨,是通些种地的门道,要说精通,却是不敢,再者山里和外面不一样,一个不成没收成不说还浪费种子,先试试看。” 知晓她不喜说大话,两人也没追问,心底却是不约而同想着日后多来帮忙,别的不说,若是真成了,那自己也学点。 柏苍在白云岭的影响力还是不错的,同他交好未进山的汉子知晓他家挑水浇菜,纷纷来帮忙,及至太阳西沉时,不仅整个菜园子都浇了个透,连后院开垦的地都泼了几桶水。 用他们的话说,先不种,泼水润润地,免得种起来干吧。 谢烨也没亏待人,烧了一大锅蛋花疙瘩汤,配着溜的冒热气的菜龙,虽没肉菜主菜,但大家也吃了个舒坦。 来帮忙的人出柏家时恰好与进山打猎归来的汉子碰了个正着,双方站在路边寒暄。 谢烨伸脖子望了几眼,又看向埋头吃疙瘩汤的柏苍,道:“再忙个半天一天的就差不离了,到时候你忙你的。” 柏苍的眼神终于离开了饭桌,觑她一眼,道:“不是还要上肥么?” “我自己来。” 农家肥需要窝熟,不然容易烧坏菜苗,因着之前不种地,柏家与白云岭其他人家一样,肥都直接担到山下河沟倒掉了。 现在窝肥也来不及,谢烨就想着先挖些河道的淤泥暂且用着。 驴棚打扫出来的肥窝在山壁下,过个二三十天的差不多就能用,到时候再补肥。 听她还要挖河泥,柏苍没说什么,吃过饭便出门。 再回来时,拎了两只兔子。 柏青正在灶房舀水准备洗脚,见了兔子走不动道了,脚也不洗了,直接蹲一边看大哥宰杀兔子。 吸溜着口水道:“终于吃上肉了,这两天馋的我恨不能抱着咱家驴啃。” “你这是,嫌弃你大嫂做的饭不好吃?”柏苍一边忙碌手上一边逗弟弟。 听这话,柏青眉毛扬得老高,大声道:“大哥你可别污蔑我,我啥时候说大嫂做饭难吃了?” 灶房油灯闪烁,光亮昏黄,随着人进出,烛火摇头晃脑很是不安分,地上木盆里红艳艳一片,在光影的笼罩下很是有恐怖电影里案发现场的感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4章 谢烨进来见到这一幕,连忙撇头,对蹲着的小人儿道:“咋滴,跟你大哥告状呢?” 柏青连忙起身,端起灶膛前的木盆吭哧吭哧出门往西屋去,还不忘给自己辩驳,“我才没有,是大哥说你做饭不好吃。” 见他艰难地跨门槛,谢烨上手端过水盆,无奈道:“你呀……去叫你二哥来。”跟柏松简直就是一对怨种兄弟,不见想得慌,见了面不是吵嘴就是打架,偏他还是个不长记性的。 就像她规定晚上不洗澡时必须洗脚,柏青被柏松指使着端水倒水,自己还乐呵的不行。 回头看着大哥面前的木盆,柏青嘿嘿直笑,“这会儿二哥可是不敢来灶房的。” 他话音才落,头顶窗户里传来一声阴笑,“柏小青,你又在说我坏话!” 柏青缩了缩脖子,弱弱道:“我才没有。” 听他还狡辩,柏松趿拉鞋出来,即便夜色昏暗,隔了一段距离,柏青也察觉到他不怀好意,大声道:“你想揍我就直说。” 柏松当真掰着手指关节走来,阴森森道:“我就是想收拾你了,咋滴?” 柏青不再犟嘴,而是转身往灶房跑,“大哥,二哥又要打我。” “我就是打……”柏松大跨步追去,只可惜,“你”字还没说出口,对上木盆里红艳艳一滩,瞬间没了动静,人软了下去。 见人软趴趴倒在廊檐石上,谢烨手忙脚乱,又是放木盆,又是喊人。 柏青得意洋洋出门来,“嘿,让你收拾我。”嘲讽后才道:“大嫂没事儿,二哥就这样,胆小的很,连个杀鸡宰兔都能将他吓晕过去。” 谢烨看着躺在地上没动静的人,再看看一脸得意的柏青、屋内自顾忙碌的柏苍,一时之间竟是词穷。 合着,柏松不会宰杀处理野物是因为晕血啊! 这……倒霉孩子,被误会这些年,着实是长嘴也说不清! 第034章 明天v,没看前面章节的速看 四月末的光景, 山里越发热闹。 即便白云岭上人家不少,烟火气旺,坡道上依然偶尔能看见兔子窜过的身影。 枝干粗壮表皮皲裂发黑的柳树顶了一头嫩绿, 估摸为了响应春天好风光,外面还装饰了薄薄一层“鸭绒”, 连树下杂草都盖上“绒被”。 飞虫更是狂妄至极, 即使看见人,亦是迎面飞来,毫不畏惧。 只是, 这些再如何热闹都不及白云岭各家背后地里说笑。 “柏苍家那新媳妇, 真是……”拎着斧头的汉子撇嘴摇头, 好似提起了什么羞于启齿的话题。 听者转头往山上看,嗤笑道:“才来几天就这么折腾,柏苍能守住就怪了。” “谁说不是哩,山里哪能种地, 再说这都啥时节了, 还种豆种麦子, 简直是闲的慌。” “可不是, 柏苍也是, 怕人跑了就知道惯着,浪费粮食又累人, 我看呐,肯定两头空。” …… 柏松磨牙, 挥舞镰刀唰唰割草,故意弄出大声响。 几人转过大柳树, 瞥见坡上割草的人,纷纷停嘴, 对视一眼默默转头。 其中一人笑着打招呼,“阿松,给驴割草呐!” “昂,去砍柴还是打猎啊?”柏松抬了下腰身,应着话却是没叫人。 按辈分,本该叫人叔伯的。 几人知晓他听到了方才的闲话,对视后干笑,“去山里转转。” “给驴要吃好点,这草太干了,上面有新长的。”有人指着上坡靠山林处热心道。 柏松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却没应话。 有个汉子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他们再怎么说也比他大一辈,这样没大没小,真让他哥当了主事人,那尾巴不得翘天上去。 “回去时顺路找你婶子,提只狍子腿回去吃,这两个月,你大哥都没咋进山,唉……”说着话,端得是担心忧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心疼柏家几个孩子呢! 柏松心里嗤笑,朗声道:“叔留着自家做咸肉吧,家里不缺肉吃,叔伯们进山也注意些,现在虫蛇越来越多了……” 个没良心的,有事求他哥时热热络络,阿苍长阿苍短,转过头就嘲笑他家没人进山缺肉吃。 他大哥不过是想着叫人来家帮忙,不好顿顿给人吃素的,这才去找打猎的人家买兔子野鸡,那些人家没放在心上直接给了没收银钱,从这些白眼狼嘴里出来就成了自家吃不上肉。 真真好笑! 见他不领情,汉子轻哼一声,顺着山道往密林深处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还有人不时回头看。 柏松心里冷哼:进吧进吧,碰上熊瞎子、山大王有你们好受的。 虽暗戳戳盼了一回别人不好,可他心里也没多好受。 很是丧气,在半空胡乱挥舞镰刀,满地凌乱半干不死的杂草都碍眼的很,狠狠踹了几脚。 大前儿晚上他醒来时,直勾勾对上两双大眼睛,笑的泪花都要溢出来的眼睛。 偏大嫂还大刺啦啦道:“可怜见地,你这辈子都跟打猎无缘了,跟着我种地吧!” 种哪门子地,山里哪有地种哦? 再者,他堂堂白云岭汉子见不得血,说出去不得让整个藏龙山都看笑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5章 往常还能跟着大堂哥浑水摸鱼,不往前头冲,跟在后头摘菌子挖野菜,进山出山,现在可好,大嫂直接绝了他跟别人进山的心思。 院子菜种好了,水也浇了,未免晚上温度低冻着菜苗,大嫂支使他割这半死不活的干草。 “唉——”柏松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弯腰继续割草。 殊不知,家里还有人嫌他割的草不好。 谢烨翻弄干草,扯着满是草籽的蒿子道:“这种就不行,这多籽,扔菜地得长多少草啊!” 盖菜苗就得长长的血草青草,随意铺菜地里或是简单扎成草帘子,多方便。 柏翠正在捡豆子,闻言抬头笑道:“二哥还气你说他天生种地圣体哩!” 谢烨将不合格的草扔一边,理直气壮道:“我说的大实话。” 晕血的猎人,根本不存在好不好! 哪个猎人能保证自己打猎,一辈子不见血,次次都是活捉? 再说这藏龙山猎户,就靠打大家伙卖皮子换钱,野物肉做成的咸肉、腊肉,卖不起价不说,成本还老贵了。 尤其是咸肉,那可是用盐腌的。 若是打头老虎,即便十几人合力,到老头每个人分的银钱也能有十几二十两,谁让老虎全身都是宝呢! 可,谁能活捉老虎? 藏龙山山民,但凡是个猎户,管你打猎手艺如何,个个身上都有疤,这还是轻的。 走路上碰见的瘸腿、跛脚、断胳膊的汉子,早些年都是打猎的好手,还不照样被野物伤! 就柏松这晕血的体质,绝对是天生种地圣体,打猎什么的跟他不沾半点关系! “人呐,就是不大喜欢听实话!”谢烨一吟三叹感慨。 柏苍拍打着衣服来前院,还没过墙角就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勾起。 “沟开好了,啥时候撒种?” “豆子不着急,过两天种也行。”谢烨抬头看天,蔚蓝如洗,也不知是不是被山头遮挡,不见一丝云彩。 “这天儿,啥时候能下点雨?” 柏苍蹲一边帮忙整理草,闻言道:“过个三五天就能下。” 见他信誓旦旦,谢烨确认:“真假?” 要是真有雨,地里活儿得加速,下雨后到时候去山里采菌子。 “嗯,这两天蝇子扎堆,就是快下雨了。” 谢烨不懂这些,不过这几天飞虫确实张狂,吃饭都得小心,一个不注意,碗里就多了些蛋白质。 柏苍捏着半干的青草扭了一根草绳,将零散的青草一缕一缕编起,说话的功夫,已见草席雏形。 看着自己脚边一堆一堆的青草,谢烨心生敬佩。 山民生活不容易,就得多才多艺! 察觉她时不时看过来,柏苍笑道:“我娘在时就这么编草席子盖菜苗,盖个五六天的功夫扒拉开,苗就长出来了。” 谢烨默默竖起大拇指,“要是过两天下雨,你进山能带我不?” 柏苍没应话,转而说道:“灶房后面养菌子不大成,要不在后院山根下搭个棚子?” 提起她养的菌子,谢烨只剩尴尬。 上次捡回来的木桩都不剩几个了,菌子也没长出多少,长出来的个头也小小的,还没等长大就有烂掉的趋势,只能早早摘了做饭吃。 不过,现在她有更好的法子了! 把脚边整理好的草全推过去,道:“你快编,编好我跟你说个事儿。” 柏苍撩眼皮看了她一眼,默默加速。 见他一个人又要挑拣整理,又要编,谢烨拽过杂草帮忙整理。 一人整理递草,一人只顾着编,你来我往配合默契。 柏翠抬头看一眼两人,又连忙低头捡豆子,干瘪的、有虫眼、过于小的都挑出来喂驴。 谢烨本想拉着人进屋说,可这些杂草看着不多,编起帘子来还挺费事,尤其是柏苍编的薄。 实在等不及,她转头四看,附近人家院里都没人声。 挪了挪小杌子,凑近人低低道:“靠我养菌子是不大成了,即便搭个棚子估计也没啥收成,但我们可以靠天养。” 见她说得这么神秘,柏苍停手,抬头便对上距他不过两寸的人的眉眼,眼底有些发青,晚上没睡好…… “哎,跟你说话呢!”见面前人发呆,谢烨伸手推了推,皱着眉,不耐烦道:“你到底听不听,不听我不说了啊!” “听着呢。”回神的柏苍低头继续忙活手上,道:“咋靠天养?” 谢烨起身,动作太猛,眼前发黑,不由向前扑,晃了几晃才站稳。 摇了摇头,跑进厨房。 再出来时搬了装木桩的筐子。 不止柏苍停手看她,就连柏翠都放下簸箕来瞧。 “你看看,这是啥木头。”谢烨抽出一截长木耳最多的枯木木桩递过去,满脸期待。 柏苍接过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道:“这个是松木。” “那这根呢?”谢烨又递过一根长平菇的。 “这根……”柏苍扒拉树皮又掂了掂分量,道:“橡树。” “这就对了!”谢烨打了个响指。 她拎过橡树桩塞回竹篓,拉着两人凑近了道:“这个橡树桩容易长天花蕈,那我们砍些橡树枝干,劈成一截一截丢在容易长菌子的地儿,第二年是不是就能长菌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6章 这样,即便是去山里钻树林采菌子,那也很集中,不用东跑西跑。 再则,附近林子就有容易长菌子的地儿,还是白云岭集体资产,就拿那片当试验田,先试一试,若是成了,就可以往山里远处走走,打造山野天然菌子场。 “可这要被别的地儿的人发现捡了去……”柏翠担忧。 谢烨拍着她肩膀道:“我们先在附近这一片试一试,要是成了再慢慢往外扩散,别地儿的人发现也不影响。” “最好也跟他们说一说,这样但凡适合长菌子的地儿都丢些适合的木桩,以后采菌子也不用进山碰运气。” 直奔目的地,效率高,还高产,也可以将长了好几年的木桩带回来养着,能长就长,不长当柴烧。 柏苍从竹筐抽了根木桩细细端详,见他不说话,谢烨心急,胳膊肘杵杵人,道:“咋样,是不是很有搞头?” 确实有搞头,而且若是拉着其他寨子的人一道,柏苍皱眉,只是…… 本就胡子拉碴,裸露的皮肤还是浅褐色,现在又皱眉,再如何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也蒙了尘,难以展现出该有的英俊相貌。 谢烨撇嘴,转眼看向他处,嘀咕道:“一句话的事儿,咋到你这就愁成山老头样儿了?” “成是成,不过进山往远了走,一时半会儿铺不开。” “也没让你满藏龙山铺啊,就先在你们集体共有的那片菌子林试一试,过个一两年有成果了再往山里走。” 见柏苍又不说话,谢烨瞪他一眼,一把夺过木桩放回竹篓。 柏翠有眼色的很,立马搬起竹篓回灶房。 柏松背着杂草回家时,总觉得不大对劲。 前院看,后院转,除了多出个半拉截草席,其他没变化啊! 为了看出个名堂,还专门往后院地里走了走,撒了麦子的前半片昨儿是啥样现在就是啥样,也就撒的水干了些。 “翠儿,家里有啥喜事儿?” 柏翠茫然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天,“大哥说过几天下雨,你不用担水浇菜了,算不算?” 柏松不大信,没见到其他人,问道:“大哥大嫂呢?” “去叔爷爷家了。” “去窜门了,有那闲心还不如想想菜地要咋浇?”柏松嘀咕。 往后都从沟底担水上来浇,菜没长成他先得累死! “那你去看那边的水沟吧,大嫂说想办法从那儿挑水。”柏翠没好气。 见她牛气的很,再也不想以前有什么话总憋在心里,柏松轻笑着挤过去,蹲在门槛上打趣道:“现在有人给你撑腰,说话就是不一样哈!” 硬气的很,以往哪会像现在这样,他说一句顶一句。 家里,大嫂对妹妹最好,就连他忍不住想时时逗弄的弟弟都比不上! 柏翠瞪他一眼,端着簸箕进门,“我自己能干,就算没人撑腰,说话也能很硬气!” 第035章 明天v,没看前面章节的小可爱速看速看 马大壮家过去就一户人家, 再往里走是一大片荒地,荒地沿着斜坡往上走能到后山去。 不过那边少有人走,草深的很。 只远远看着, 便觉得里面不是毒虫窝窝,就是藏了蛇。 谢烨早听柏青说起那边有个小水沟, 山上的水从沟里淌到河道去, 大雨天哗哗的水声尤为大。 只是,荒草比人高,她怕有蛇, 一直拖着没去看过。 柏松气闷, 在院子转悠, 末了坐小杌子上编草席,“就盖个菜苗,还非得编席子,真是……”闲得慌! 编了两三缕察觉不对劲儿, 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草, 问道:“其他的呢, 咋就剩这点?” “草种太多的盖地里, 长草还是长菜啊!”柏翠嘟嘴, “不想编就放着吧。” “不就是怕见血么,有啥丢脸的, 再说我们也没笑你,说话夹枪带棒, 干个活磨磨唧唧……” 对于妹妹的叨叨,柏松当没听见, 没办法,现在家里有大嫂撑腰, 妹妹硬气的很。 他要顶嘴,饭都没得吃哩! 默默编完草席,仔仔细细合了边,看了看背篓新割回来的草,拎了镰刀出门。 “干啥去,眼看要吃晌午饭了。”柏翠隔着灶房门探头问道。 “都还没做呢,吃空气啊。”柏松低低回了一嘴,才大声道:“去那边割草。” 既然大嫂已经说要从那边挑水,那除草开路堵水坑是迟早的事儿,早干晚干都是他干,还是长点眼色吧! …… 暖风不时从身边飘过,惹得杂草摇头晃脑沙沙作响。 柏松半蹲着割草,身后空出一条窄窄的小路 “二哥,二哥,吃饭。” 听见呼喊,他起身看去,见弟弟站在自家院墙上挥手,大声道:“知道了。” 日头正当顶,热烘烘带着湿意的气浪自草丛源源不断升起,蚊蝇绕来飞去很是烦人。 柏松扇了扇面前迟迟不肯离去的飞虫,将割倒的草堆在一边,才拎着镰刀往回走。 “回来了回来了。”柏青跳下院墙往灶房冲。 谢烨正在铲锅底,见他差点被门槛绊倒,道:“你可当心点吧,别米饭还没吃上,门牙先磕没了。” 柏青站定,用手指戳了戳门牙,不在意道:“没事儿,反正快掉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7章 他的门牙已经松动,这几天吃饭都不得劲儿,早点磕掉也好。 灶膛只剩炭火,一闪一闪,柏苍拿柴棍将剩余炭火堆在一起。 见弟弟站在锅台前呲着牙傻乐,道:“下晌帮你二哥干活,把割的草背回来。” 柏青皱眉,手指戳牙琢磨着如何拒绝。 没应声! 柏苍岂能不知他的小心思,冷冷道:“今儿晌午吃这好,下晌不干活,以后都不做米饭了。” 见看锅里都得踮脚的小人儿愁眉不展,谢烨将铲下来的锅巴递过去。 柏青嘟着嘴接过,转头看了一眼烧火凳上的人,呐呐道:“我帮大嫂干活。” 干活可以,他得跟着大嫂,大嫂心疼他,哪像二哥,只会欺负他! 去后院上茅厕后回来,正准备洗手的柏松恰巧听见这话,大乐,笑道:“下晌要浇菜,你就帮大嫂挑水吧!” 不想跟他一道割草,以为待家里有多轻松呢,轻松个啥哟,哈哈哈…… 听出二哥话里的不怀好意,柏青耸着鼻子瞪人一眼,跑过去扒拉住谢烨腿,献殷勤道:“大嫂,我帮你浇菜。” 只说浇菜,只字不提挑水的事儿。 谢烨被他的鬼机灵样儿逗的笑喷,眯眼道:“成。”还给人画香喷喷的大饼,“过两天闲了我们去摘槐花,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柏青也乐眯了眼,偶尔还得意地瞟一眼二哥。 今儿晌午做的米饭,菜是兔杂混着鸡杂做的大烩菜。 前两日张强等人帮忙挖河道淤泥,做饭顿顿都有肉菜,兔子内脏、山鸡内脏谢烨都留了下来,今儿晌午连着剩下的鸡脚兔头一并烩了。 见大盆里的菜多是菌子,柏松端着碗笑,“大嫂,我看你这养菌子是不成的,全养到自家人肚子里了。” 这几日他家又没人进山,哪来的鲜菌子,还不是那几根木桩上长的! “这是麻家婶子送的,不过你放心,等明年,你就知道成不成了。”谢烨给柏青碗里铲了一勺菜,专门挑了几块肉。 柏青捏着筷子目不转睛盯着碗,却没忘记拥护对他最好的大嫂,头都不回道:“二哥你知道啥,又没大嫂聪明,就知道说嘴笑话人。” 柏松屈指,给他后脑勺一个脑瓜崩,嫌弃道:“快走快走,别挡人。” 柏青瞪他一眼,抱着碗出灶房,已经跨过门槛,又回头问道:‘大嫂,你在哪吃。’ “我就在这吃。” 得了准话,他又收回脚,拖了小杌子去墙根处。 虽已经习惯了两个弟弟时时拌嘴,可柏苍越发头疼,尤其是见人这么黏糊。 对小的说不通,只能说大的,“你就不能不招惹他,明知道那就是个哭包……” “我才没哭!”柏青不乐意,嘴里还含着菜,大声反驳,结果口水饭粒喷了一地。 “吃饭的时候咽了再说话。” 见谢烨板脸,三兄弟没了动静。 柏松端着碗溜出门,柏苍自己起身去盛饭。 只有柏翠,对着大哥挤眉弄眼无声大笑。 谢烨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微微一愣,继而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坐在四方小桌前吃饭。 柏家的几个孩子,性格不一,各有各的缺点。 不过相较于白云岭其他山民,这些缺陷在谢烨眼里也算是瑕不掩瑜。 毕竟,柏松、柏翠、柏青三人的道德世俗观念还是挺正常的。 至于柏苍,这人也不知是忙于奔波生计,未能发现,还是知晓但又力不从心,对弟弟妹妹的管束仅限于不惹事生非。 他自己呢,在谢烨看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略有心计的糙汉子。 自柏苍上次出山,她以年龄优势,当然,也借用本不该属于她的辈分优势,在柏家说一不二。 不求将人掰得多正,至少日后出山,举止礼仪不为外人所诟病! 柏苍回来后也没多说什么,至于三小的有没有告状,谢烨不知道,但三小的也没仗着亲大哥回来闹腾。 因此,她现在依然是柏家最有话语权的人! 就像现在,一句话,三小不说噤若寒蝉,至少当回事儿,没看…… 感觉身后有人扯衣服,谢烨回头。 就见柏青端着碗可怜兮兮站着。 柏青见人回头,鼓起的勇气消散了大半,不过……他回头看着案板,哭唧唧道:“大嫂,我,我没吃饱。” 谢烨咀嚼口中饭菜,回头看柏苍、柏翠,两人皆埋头吃,好似没听见。 她起身去帮柏青盛饭,心里却是嘀咕: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就像老谢家的文氏,她不开口,别的人想多吃一口饭都不成! 柏青接过碗,见菜多多,肉多多,心里雀跃,甜甜道:“谢谢大嫂!” 这小子看肤色依旧是黑蛋儿,可衣服干净了不少,也知道体贴人。 谢烨掏出帕子帮他擦额头,道:“吃饱饱,下午才有力气帮我。” “嗯。”柏青重重点头。 见小人儿乖乖回小杌子上专心吃饭,谢烨颇是自豪。 方才还因自己竟成了另一个“文氏”,心里很不是滋味,转瞬之间,这种沮丧烟消云散。 管他呢,只要柏家人不介意,她就咋舒服咋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8章 再说,她现在的行为是有些越俎代庖,可“在其位谋其政”,长嫂如母,她名义上当人大嫂一天,就得担一天的责任! 柏苍吃饭的间隙不经意抬头看弟弟,见坐的正正专心吃饭,突然生出些陌生感。 以往,别说安静吃饭,连睡觉前都要跟二弟打一架,饭桌上更是抢饭抢菜,好似吃慢了就饿到一样。 别的不说,这段日子谢烨对家里人的卫生标准,那是严格要求。 以这小子为例,早起洗脸刷牙才能上桌吃饭,不必每晚洗澡,但间隔时间不能超过五天,睡前洗脸刷牙洗脚是必须的。 若是出去玩衣服弄得脏兮兮,谢烨偶尔也会“拧耳朵”告诫。 见弟弟小心翼翼捏起掉在衣襟上的米粒塞嘴里,柏苍欣慰。 还是老话说得对,家里就得有个女人管着,不然真不像话。 如是想着,柏苍看了看埋头吃饭的妹妹。 柏翠心有感应似的抬头,见大哥看自己,茫然道:“咋啦?”她脸上沾了米饭? 见她又是舔嘴角又是摸脸颊,柏苍忍着笑意,道:“你大嫂管家厉害,你平时多学着点。” 谢烨正坐回小杌子准备吃饭,闻言白了他一眼。 柏翠亦是,并且还嘴:“大哥,你现在才有发现能干的眼睛了?” 以前大嫂没来时,她洗衣做饭里里外外都要顾到,还得管着弟弟,咋没见夸她能干啊? “就是。”谢烨撇着嘴帮腔。 两人合力,很是挤兑了一回柏苍。 以至于下晌清理杂草时,柏松一直没见到他大哥身影,还以为被挤兑跑了。 “就不该说大哥的,现在好了,该干活了不见人影。” 谢烨拎着锄头平地,闻言笑道:“你大哥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忙。” 柏松不大相信,见弟弟背着小背篓晃悠悠来,招手道:“过来,二哥给你装。” 柏青又不傻,才不过去呢,一溜烟跑到谢烨跟前背身亮出背篓,“大嫂,你帮我装。”大嫂心疼他,每次装的不多,要是搁二哥,恨不得压死他。 柏松怪笑着跑过来要帮忙,逗得柏青尖叫,围着谢烨转圈。 马氏还没出院子就听到笑闹声,看了看要跟她出门的儿女,安慰道:“你们在家看着菜园子。” 给柏家帮忙,她一个就可以,带着孩子去,帮不上忙还要分心看孩子,再说那边一直没人家,草又深,万一窜出个蛇…… 有马氏的加入,清理杂草的进度快了不少。 草比人高的荒地,沿着崖边清理出一条宽一米左右的路,崖下就是别人家的后院。 “这边是谁家开出来盖房的吗?”谢烨疑惑。 “是哩,阿进家的,这是给阿进准备盖新房的。”马氏踩着松散的土走来,低低道:“妹子,你跟嫂子透个话,柏苍叫有金去干啥了?” 谢烨哑然。 就说嘛,马家院子的菜地都没种满,马氏怎么就来帮忙,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好事儿,大壮哥俩不是在叔爷爷家忙么,柏苍就叫有金去听,具体啥事儿,呐,你问有金。” 一路小跑上坡路口,本想回家,见这边人影戳戳,他娘也在,马有金直接跑来。 “阿松哥,阿松哥,柏大哥让咱两管着菌子林哩。” 人未到,声先至。 柏松不知所以然,“啥事儿啊,咋就咱俩管菌子林了?” 马有金一路跑来,气都顾不上喘,将柏恭家的事儿一一道来。 第036章 万更 原来晌午饭过后, 柏苍原本是打算除草开路,毕竟往后浇菜用水多,靠人从河道挑上来, 费时费力,倘若他出山, 靠二弟挑, 指不定哪天人就生气撂挑子不干了。 因此,先解决挑水浇菜地的难题。 马进的新房地基挖好有个五六年了,只是亲事没着落, 盖新房的事儿一拖再拖。 山里人也不大会种地, 那片地儿一直荒着, 要开路只需顺着自家院门前这条,直直往东,割掉荒草平整一下路面就成。 至于水沟处,找个边沿平坦处, 堵个水潭便是。 可谢烨却着急了, 见他还不做动员大会, 道:“家里的事儿我们来, 你快去跟岭上人说说, 最好赶在下雨前把木桩放好。” 只她们一家弄,没准扔的木桩子被顺手捡走当柴火烧了, 这事儿必须大家一起来。 雨天要来临,能不能长的暂且不说, 先把木桩放好。 菌子生长不止要有合适的温度湿度,最关键的是菌种能落在合适的基质上, 干枯的榆树、柳叔、椴树都容易长菌子,但目前也就发现枯松木容易长木耳, 橡树长平菇类效果显著。 先砍些松木、橡树枝干试一试。 毕竟容易长菌子的地儿,外部环境毋庸置疑,且菌种充足易着落在合适的基质上催发菌丝,绝对适合养菌子。 当前环境,人造菌子种植大棚,明显是天方夜谭,暂且先将天然环境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吧! 当然,谢烨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来钱之路,打猎卖皮子卖野物肉她是不用考虑了,卖菌子丝目前最合适的来钱营生。 见她着急,柏苍只以为她担心自己不上心,解释道:“下晌叫人来家说,这会儿好些人都还在山里,说也说不出个名堂。”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79章 下晌人齐全,叫来家里说,至于多少听多少人干,随他们自己,反正日后赚着钱了多的是人眼热! 他这四平八稳样儿,却是令谢烨恨铁不成钢,拉了人嘀咕道:“你傻啊,原来还觉得你有点心计,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就要人少的时候说,且……” 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拉着柏苍一顿嘀咕,末了,成竹在握的样子拍拍人肩膀,道:“大胆干,这事儿,我不能保证一定行,但有六成的胜算。” 说罢,踮起的脚后跟着地,轻快转圈,“你牢牢掌握白云岭主事权,我也背靠大树好乘凉,多挣点钱。” 柏苍眼里漫出笑意,眼神不自觉跟着身量不及自己肩膀高的人游移。 “快去快去。就按我说的做,保你成功。”见人依然不动弹,谢烨推着人出门。 对面山头越发葱郁,不见一丝风,好似湿热的气息全部窝在这片山谷中,柏苍站在坡路上俯视这片他生活了将近十五年的山谷。 院落一座一座一排一排,屋顶瓦片因着瓦苔黑青斑驳,各家院落排布各异,却也有相似处,自院门口到堂屋的路,将院子划分成规整的两片。 菜园子、柴棚、厢房,与山外人家相比,缺了抢食的老母鸡、水井轱辘…… “古人都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阿苍,空想永远不会达到目的……”柏苍耷拉眼皮,盯着坑坑洼洼的坡路往下走去。 这几年,他很少来大堂哥家,过年都是二弟带着妹妹和小弟来拜年。 白云岭的人家也知晓,他们两人争主事人一事已经是摆在明面上,没必要再装兄友弟恭。 不过,这次不一样! 柏恭家的位置靠近河道,比自家低三个山崖,院落却偏小,不过收拾的很整齐。 柴棚、菜园子,因着时常抓野鸡回来,旁边还搭了不大的鸡圈。 西边墙角处的石碾已经有些年头,碾盘的缝隙黑黢黢,碾子更是用的锃光油亮,此时,正吱呦吱呦响着。 有磨麦子的人见他进院来,惊奇道:“阿苍,你咋来了?” “叔,磨面呢,我找堂哥说点事儿。”柏苍指着堂屋应话。 “去吧,刚好阿恭也在。” 正在坐在堂屋编竹匾的柏恭早听到了声响,虽心下好奇,却拿乔没动身。 还未走到廊檐台前,堂屋正壁上挂的猛虎下山图便已跃入眼帘。 下方的红木供桌摆放了香炉贡碗,里面饼子已经干裂炸皮,也不知多久没换。 柏苍提脚上台阶的间隙,朗声道:“大哥,忙着藏钱呢,不出声!” 这一声问候,很是逗趣,亲昵又调皮,好似两人之前的隔阂别扭都不曾发生过。 不止屋里的柏恭惊讶,就连磨麦子的人也惊诧地张大嘴巴。 柏苍脚步轻快进屋,见人坐在墙根处编竹篓,拉了小杌子坐跟前,“家里背篓不够用了?我屋还有两闲着……”说着话,手上已经开始帮忙磨竹条。 柏恭手上不停,抬眼觑他。 本就歪着头,抬眼看人时额心皱出三条肉纹,看着像是不耐烦招呼的模样。 柏苍也不在意,自顾忙碌,说起来意。 磨麦子的人担心兄弟两说噌吵起来,停手进屋来瞧,还没进门就听到柏恭懒洋洋又气死人的话音。 “砍木桩养菌子?哼,我还想着开荒垦田种稻子哩!” 进屋见人歪着头,犟得像牛一样,无奈的很,却是笑着岔开话题,“咋,柏苍,你媳妇要在后院种稻子?” 柏苍摇头,吹了吹磨好的竹条放一边,又拿起一根,细细打磨毛刺。 “后院一半种麦,靠山根下打算种豆子,这不眼看又要下雨,菌子要发起来,她想养菌子。” “这菌子,自来就是山里长,咱们祖祖辈辈在这白云岭过活,也没见谁家能养菌子啊!”磨面的人语重心长,想到之前传言,不敢相信道:“你媳妇上次搞回来的木桩子养出菌子了,现在要带大家伙发财?” 听这话,柏恭心思一动,微微掀眼皮看去。 柏苍垂眸一心磨毛刺,脸上没什么神色,他没看出个名堂。 “也不算是养成了,家里那些木桩现在也就剩五六根还在长菌子,叔也知道她家祖上当过官,娘家叔伯兄弟都是读书人,看得多听得也多……” “别卖关子了,有事说事!”柏恭皱眉。 “是哩,咱们岭上人都知道你媳妇是读书人家的闺女哩……” 柏苍干笑,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微微转头道:“不是我自夸,是人脑子真灵光。” “咱们往常进山捡菌子都是凭运气,但也知晓大概哪里容易长菌子,却是没人想过为啥那里会长菌子。”’ 家里的木桩子,也就枯松木容易长木耳,橡树长天花蕈,可依他这些年进山打猎捡菌子的经验来看,容易长菌子的不止这两种木材。 山里被雨水冲倒或是被虫蛀空的糖树、槐树、榆树,也容易长菌子。 而且,就像她所说,容易长菌子的地儿多菌子,别看都是潮湿阴暗的林子,可有些地儿就是不长菌子。 “这么说来,在咱们菌子林那片扔些橡树桩、松木桩就能多采菌子多卖钱?”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0章 柏苍失笑,“叔,理是这么个理,但也不一定,先试试看,如果真长出来……” “成啊,干!” 柏恭一直没说话,不过心里确实有点想头,淡淡道:“菌子林是大家来钱的地儿,我说了不算。” 他还以为这个堂弟来找他,是想他帮忙说项,殊不知,柏苍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没事儿,大哥觉的有搞头就成。”话罢,柏苍丢下竹条起身。 以为他要回去,磨面的人急了,“到底咋搞还没定哩,咋就要走了?” “叔,我不走,找人叫各家来人商量商量。” 见他说风就是雨,柏恭心里嗤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顾编竹匾。 别的不说,确实要下雨了,雨后山里菌子旺,多编些竹匾,到时候晒菌子用。 柏恭以为砍木桩在菌子林养菌子这么扯淡的主意没人会同意,却没想到,反对的人有,但愿意跟着一起干的人更多。 尤其是麻家那些人,个个觉得大有搞头,还要去山里找菌子多的地儿扔木桩子…… “咱们的菌子林就算了,这扔山里头,别道的人看到还以为现成的柴火。” 屋内火热的气氛骤然一冷,说话的人纷纷听嘴噤声。 柏苍却是不在意,甚至附和:“大哥说得也是实话。” 他沉吟道:“不过咱们先在近处试试,如果成了,跟别的寨子通通气也没啥,都在藏龙山讨生活,各家娶亲嫁女的,哪个寨子还没几家亲戚。” 见再没人反对,柏苍朝人后的马有金招手,对着岭上几位长辈道:“大壮哥兄弟俩忙着,他家就有金来。” “扔菌子林的木桩就由他和柏松看着,免得岭上皮小子们去捣乱。” 马有金红着脸,激动的手都在打斗,大声道:“阿苍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 人虽小小的,身量还没大人大腿高,可双眼放光卯足了劲儿的模样,很是令人欣慰。 在场之人无一不在心里嘀咕:歹竹出好笋,这娃比他爹、他叔勤快多了! “阿松哥,阿苍哥说让咱俩看着,没人反对,以后咱两一道去菌子林。”马有金边说话,边扒拉野草往背篓装。 他是没感觉,可苦了柏青,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有金哥,你是要压死我么!”装那么多,塞那么满,他哪能背得动? 马有金这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瞧,小背篓被他塞的满满当当,干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是你背。” 见人憋着眼泪,委屈的不成样子,大手一挥,“算啦,我帮你背回去。” 柏青破涕为笑,“那我在后面抬着。” 背篓小小,却装了满满的野草,背背篓的小人儿被压弯了腰,后面跟了一小人儿,吃力地扶着背篓底部。 村道歪歪斜斜通向房屋深处,手边比人高的野草随着风吹过的方向摆出整齐的弧度,合力背背篓的孩童跌跌撞撞。 望着两人的背影,谢烨惋惜。 眼前这一幕多好的素材啊,她要是会作画就好了! 麻氏见两人进了院子才松一口气,感激道:“柏苍照顾我们娘几个,给有金这轻松的活计。” 别家都是要出树桩子的,这可不是捡柴火,必须得上树砍粗的,她家哪有人能上树去砍。 谢烨收回目光,道:“看菌子林可不是轻松活计,得整日待在林子,只怕有金以后没法帮嫂子干活了。” 马氏却不以为意,她家本就没啥活,有金去看菌子林,若是木桩子真能长出菌子,多卖菌子各家分到的钱就多,她家有金出力也不怕别人说…… 在菌子林放木桩的事儿就此定下来,不过,白云岭各家各有想法,不过碍于没人当场反对,各家也就出个半天一天的功夫进山砍些树桩子,有心思的人也没明说。 这不,晚上家里人齐全了,才关起门琢磨。 马大壮知晓这事儿,只觉得自家沾了便宜,现在不用去砍树桩,日后成了,分钱自家也能拿到,不成的话,也没啥损失。 马驴子却不看好,冷言冷语道:“瞎折腾啥呀,别整到最后菌子林都毁了……” “少瞎叭叭,不吃就睡你的觉去。”马大壮呵斥。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弟弟了,甚至,心里有些埋怨他那已经上山多年的爹娘,有他传宗接代就成,干啥非得养个弟弟? 被柏家那母大虫一闹,他家得给各家还人情,他是认命了,可这个弟弟偷奸耍滑,活不好好干就光耍嘴皮子,还人情的活儿全搁他一人身上。 瞪一眼饭菜都堵不住嘴的人,马大壮端起碗吃饭。 马驴子气结,捏着筷子的手不由攥紧,恶狠狠盯着桌上的碗盘,不期然对上侄子有金的眼神,扯嘴角露出个笑,才埋头吃饭。 与马大壮抱一个心思的人家不少,半天一天的功夫砍树桩,就当打柴了,日后若是长不出,就把木桩搬回来当柴烧。 柏恭家也在琢磨,与别家不同的是,他家不止自家人,亲弟弟、关系好的堂兄弟都在。 炕桌上的油灯,虽只星豆大灯火,却不遗余力地照亮整个屋子,伴随着间隔有序的“吧嗒”声,时不时微微摇晃。 东间一屋子男人,抽汗烟的抽汗烟,抠手指的抠手指,就是没人张口。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1章 柏仁虽排行老二,却是二房的,柏家四房分家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后来各房又分家,且现在是大房大堂哥家,说事自是轮不到他先开口。 遂,坐在炕沿处,只顾吧嗒吧嗒抽烟。 他旁边就是靠柜子站着的柏宽,一个劲儿抠手指撕老茧。 按说他排行第三,柏恭又是亲大哥,这时候就该站出来说话,可惜,从进屋到现在,他就说了两句。 刚进门时,打招呼“大哥,我来了。” 柏仁来时问候人,“二哥,你来了。” 其余时间好似上下嘴唇粘一块了,就没开过口。 四房就来了柏俭一人,因着年初柏礼成亲,他现在看人鼻子不是眼睛,且排行靠后,根本没他说话的份儿。 所以,从一进门他就瞪着柏礼。 柏礼也是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自个没本事,亲爹在呢都说不上亲还怪上他了,真是老鼠爬到称杆上,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两人虽同年生,却是一个头一个尾,自小就合不来,其他人也是见惯不怪。 唯有柏信,嗐声叹气,坐立难安! 见大家已经沉默一晚上,再不说熬到什么时候,拍着炕桌发话了,“大哥,你也真是,那菌子林是大家伙儿的,要被霍霍了以后拿啥卖钱?” 老十一毛小子,知道个啥?大哥也真是,不知道拦一拦! 他的话外之意,在场人都懂,却没人接话茬。 柏恭耸拉着眼皮,淡淡道:“我能拦住还是能把人看住,都不听我话,我能把人咋?” 嘴上说得不在意,心里却是已经气得要死,说事儿的时候一个都不在,人都把事儿定了跑来跟他嚷嚷。 他能咋,能拉住全白云岭的人不去砍树桩?还是能一把火烧了菌子林,让他们啥也干不成? “得了,人都定了干就完了,有啥好吵吵的。”柏义嘀咕。 柏信不乐意,他最看不惯这些堂兄弟当墙头草,哪边吃香哪边倒,直接嚷嚷:“那你自己干啊,跑大哥家来干啥?” “要不是大堂哥叫人,你以为我想来……”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柏恭拍着炕桌冷冷道:“要吵回去吵吵,我这儿是说事不是拉架。” 屋里的人又陷入沉默,唯有油灯微晃。 柏恭最是恼火,下晌说事儿的时候,站他这头的亲弟弟堂兄弟好巧不巧都进山了,来的人,虽也有堂兄弟,可明眼看着人就是支持老十。 平日里,老十放个屁都能吹出花,睁眼说瞎话赞那是香的。 今儿一听成了菌子大丰收,卖了钱大家伙一道分,可不更有得吹了,夸人的话都不带重样。 最可恶的是,人夸的还是个妇道人家,他就是有心想多说几句,都没法张嘴。 跟个妇人斤斤计较,没得落了下成还不得人心! 原本还想着今晚弟兄们商量商量,拿出个章程,可现在这样,还拿个屁哟,有些人的心思早扑到银钱上去了。 罢了,暂且先就这样,一个妇道人家鬼扯淡的馊主意,能有啥搞头! 不管白云岭各家心思如何,反正菌子林那边动静很大,一连三日,时常有人进出。 谢烨没心思关注菌子林,除草通路堵水沟,终于解决菜地浇水难问题,她又马不停蹄种黄豆。 赶在下雨前种下,借着雨水浇地,既能防止鸟鼠吃种子,又节省人力。 柏翠、柏青给她帮忙,跑前跑后不得歇。 尤其是柏青,撒豆种很是认真,他手掌本就小,捏一点,手指微微放松,豆子一颗一颗滚落到田沟,很是匀称。 谢烨夸了又赞,小孩子经不得激,越夸干得越起劲。 “成,今年豆子肯定丰收,到时候给你煮毛豆吃。” 柏青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懂事道:“我不吃,给驴吃。” 家里喂驴都是吃草,给驴吃点好的多干活! 柏翠、谢烨笑弯了腰。 是夜,谢烨从梦中惊醒,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窗户上的竹帘拍打着窗框。 听着正堂屋门动静,谢烨连忙坐起身,屏息一瞬叫道:“柏苍?” 四五秒的功夫,门口处传来轻轻的话音,“吵醒你了?” 她才长舒一口气,扯了扯衣服,下炕摸索找鞋。 柏苍听着动静,道:“你睡吧,没事儿,我去驴棚看一下就回来。” “嗯,你去。”谢烨应话,趿拉着鞋摸到柜子上点油灯。 拔开火折子的盖帽,吹一吹,一眨眼的功夫,猩红火星旺起而后生出一簇火苗。 油灯燃起,黑暗的屋子终于有了光亮。 谢烨回头看,在风的“怂恿”下,竹帘“蹦跶”地越发欢快。 她又爬上炕,扯着竹帘底端的麻绳绑在窗框上,牢牢固定后,只剩风还在窗外不甘心地嚎叫。 帮柏翠掖了掖被子,端着油灯出东屋。 堂屋一切如常,门从外面锁了,只风从门板缝隙溜进来,带来凉意。 谢烨将油灯放在供桌上等人。 柏苍屋前屋后忙完,还去茅厕解了个手,出来时,天空已经开始零星掉雨点。 他一路跑回前院,刚绕过墙角,从门缝透出的光束猝不及防的闯入眼帘。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2章 光束虽微弱,却将黑夜分割成两半,比夏日夜间最亮的星星还耀眼。 虽知晓人可能在堂屋,可推门一瞬间依然被坐在椅子上的身影震撼。 谢烨正胳膊肘撑桌,扶着头打盹,听见屋门动静睁眼,见他头发上零星有水珠,起身问道:“下了?” “嗯,快下了,回屋睡吧。” 柏苍抱进小陶罐,反身插门。 谢烨好奇,“你抱得……家产?”这人该不会将家里的银钱藏在后院哪个嘎啦,怕被雨水冲走,连夜去取了回来吧? 柏苍有一瞬愣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怀里的陶罐,笑着解释:“驱虫的。” 雨天虫蛇多,驴棚尤其招虫子,撒些虎粪蛇蜕既能驱虫,又能防黄皮子狼崽子。 一听是虎粪,谢烨瞬间没了兴趣,甚至微不可见向后退了半步。 “难怪家里很少见虫子,原来是有这玩意!” “嗯,抹墙的泥里就掺了虎粪蛇蜕,有些人家是熊粪,屋子外面也要定期撒,不然不知哪天蛇虫就跑进屋了。” 柏苍明显习以为常,说得轻飘飘,谢烨却是起了鸡皮疙瘩,抱着胳膊道:“定期撒,多撒。”她可不想哪天一睁眼,对上一条滑溜溜的蛇。 那场景,想想都恐怖。 活了一辈子,最怕两种东西,没长脚的,脚多的一眼看去数不清的! 难得见她露出惊恐的神色,柏苍心里发软,宽慰道:“别担心,你屋有那条鞭子在,寻常蛇不敢来。” 野兽毒虫也是欺软怕硬的,只那条鞭子散发的气息,就能让寻常蛇虫躲得远远的。 提起那条被自己据为己有的鞭子,谢烨有些心虚,挠头道:“等我玩够了就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不搞破坏。” 前一句,柏苍是信的,至于后一句,想到大雨中挥鞭的身影,他的眼神颇有些别个意味。 谢烨以为他不信,举起手掌发誓,“我从不骗人,你信我。”等她不需要用鞭子震慑白云岭刁民,就物归原主! 不过……一想到白云岭山民,尤其以马大壮为首的这些个懒汉的种种陋习,她无力叹气,震慑刁民任重道远,所以,鞭子“完璧归赵”的日子,遥遥无期! 后半夜雨淅淅沥沥一直没停,风也是到天亮时才放缓了动静。 老话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不论是农户还是山民,下雨天还真是闲着,要么睡觉休息,要么编竹篮背篓,后者还是要有现成的竹子才成。 白云岭的雨天,安静的只剩雨滴拍打屋顶瓦片、山上林草的声音。 屋檐雨滴如注,砸在廊檐石边沿,溅起串串银白细珠。 谢烨呼吸着湿润微凉空气,伸懒腰踢腿,踢踢踏踏去灶膛生火。 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使用火折子点燃细软干草作为火引,在灶膛生柴火。 待锅中水微微嗡鸣,冒着轻薄的白气时,才舀水洗漱。 没办法,雨天各家都是接雨水吃用,上次她试过一回用雨水洗漱,那水呀,凉的瘆牙! 所以这次长了记性,烧热水洗漱。 正蹲在屋檐下刷牙,烟雨蒙蒙中,石院墙上冒出个斗笠,忽隐忽现。 见斗笠直接推柴扉进院来,谢烨皱起眉头。 吐掉口中的牙粉水,出声问道:“雨下这大,干啥出去?” 沾一裤脚泥不说,上衣湿了大半。 柏苍上台阶,一边磕脚抖木屐上的泥,一边取斗笠,“去东边水沟看了看,水大的很,晴了得重新堵。” 谢烨伸手,接屋檐外的雨水冲竹杯,无奈道:“下雨天又不用浇地,那水潭冲坏就冲坏,你这过去,万一滑倒跌倒,呼救都没个人应声。” 这会儿,好些人都还没醒,更别提那边荒凉没人家,真要摔下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往近处走,远远看了一眼。” 谢烨瞪他,甩掉竹筒的水进灶房,“下次注意点,别虎头虎脑的。”又不是小孩子,做事咋这没章程! 柏苍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像喝下了冬日里早晨刚出锅的热粥,面上却烧得慌,拎着斗笠亦步亦趋跟进灶房。 见灶膛已经生火,锅沿冒着热气,低低道:“今早吃啥饭?” “去去去,快去换衣服,碍眼的很。”谢烨没好气,挥手赶人。 仗着身体好淋雨,嘚瑟个啥呀? 要是感冒了,家里的药管用还好,要是不管用,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这两天大家都进山砍木桩子,听说柏苍还专门带人往远处走找合适的木材,顺便带回来好些野菜。 谢烨挑了荠荠菜、灰灰菜,淘洗后焯熟。 捞出菜洗锅,添大半锅的水下了小半碗米。 “稀饭?”柏苍进来,见锅里煮的咕嘟咕嘟冒泡,拿起木勺搅拌。 “没馍了吃稀饭你得饿肚子。”谢烨横剁两刀,灰灰菜、荠荠菜断成三截,“今早吃点你们没吃过的新饭。” 雨天催眠,加之没法干活不用出门,这种心理暗示,很能诱人沉睡。 眼看黏煮已经熟了,还不见人来舀水洗漱,谢烨道:“去叫三个懒蛋,马上就能吃饭了。” 灶膛柴火烧得不紧不慢,但还有几根柴火才燃了一半,见她已经拿碗舀饭,柏苍问道:“灶膛的火要退吗?”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3章 “退点,留剩下的炭火就够了。” 柏翠揉着眼睛进灶房时,瞬间被扑鼻的香味激醒。 焯熟的灰灰菜荠荠菜堆了满满一大碗,上面撒了蒜末、葱花,烧得冒白烟的荤油炸过花椒茱萸后淋到蒜末葱花上。 麻辣香混合蒜香,真真令人止不住口水。 见案板上的碗里全是麻乎乎的……面糊,里面还有米粒,柏翠惊奇,瞪大了眼睛,“大嫂,这是啥饭?” “黏煮,尝尝咋样,喜欢吃的话以后常做。”谢烨笑着回她,催促道:“快去洗漱,吃过饭再睡,这两天也是累狠了。” “不累,就是今儿下雨,眼睛黏得很,想醒醒不来。” 谢烨搅拌野菜,量太大,手都泛酸了,将筷子递给柏苍,“你来,小心点,别别出来。” 柏翠端洗漱杯刷牙,不忘吹彩虹屁,“大嫂做的肯定好吃。” 这是谢烨第一次在这里做黏煮,手虽然生了,还结果喜人,还算成功! 黏煮,是山东的特色美食,前世去山东旅游时有幸次过一次,只那一次,惊艳又欣喜,而后便是念念不忘! 吃过山东的黏煮,回家后自己也做了几次,但用的是玉米面。 今儿做,虽没玉米面,但用米汤拌麦面,既有大米的清香,又不失麦面的黏糊,就着微酸香辣的凉拌菜,吃的人暖呼呼。 柏青这小子,初时见灰乎乎黏糊糊,很是抗拒,“这啥呀?能吃吗?” 看着好似过年时贴对联的浆糊,只看卖相就不好吃,“别吃完我脑子都被糊住了,不聪明了!” 柏松嗤笑,“本就没脑子,多吃点也没事儿!” 柏青嘟嘴,坐椅子上操着手不动筷。 柏松看不下去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儿,硬按着人往嘴里喂。 起初,柏青嘴紧得跟蚌壳一样,待柏翠挠他痒痒肉,笑得张开嘴求饶,就这一下,被糊了一嘴。 咂么了几下,尝到味儿眼睛不由看向自己的碗。 可惜,柏松早在按他时就将碗挪到自己面前,现在见他看,故意道:“你好吃,吃了糊脑子会变笨,你本来就已经很笨……”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柏青一把拽过碗,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话有何错! 谢烨、柏苍齐齐忍笑,柏翠更是捂脸。 他一个小人儿,埋头吃了小三碗,要不是谢烨拦着,还得吃。 饭后,雨势依旧,柏苍往炕洞塞了柴火,炕上暖烘烘,谢烨拥着被子打盹。 柏翠还能就着油灯缝补衣服,她的针线活还没练出来,连穿针都费事,只能在一旁帮忙扯布拉线。 可这活儿,没啥大动静,坐着坐着就犯困。 又一次头挨到被子时,谢烨抬头极力瞪大眼睛,见柏翠低着头脸恨不得贴到衣服上,扯过衣服丢一边,“别缝了,等天色好了在外面缝,这样容易搞坏眼睛。” 说罢,将被子上的针线篮子也收了起来。 “针,针。”柏翠伸手尖叫,针在上面,万一不小心掉炕上,那可是会扎人的。 谢烨顺着线找到针,别在衣领上,道:“呐,没掉。” 这一打岔,睡意没了,便熄了油灯跟柏翠拉起家常来。 从计划雨停后去哪采菌子摘野菜说到五六月岭上汉子早出晚归打猎,也不知哪个话题让谢烨想起鞭子。 她起身从衣柜翻出盘起来的鞭子,凑到窗根下细看,“你大哥说有这个鞭子在,一般蚊虫不敢来,为啥呀?” 柏翠摸上鞭尾,话音轻的如缥缈的风。 “我爹去世那年,小青还不到一岁,娘本来身子就好,自那以后更不好了,大哥为了给娘凑钱买药……” 独自一人进山,过虎头岗往南,走了近十多天才发现值钱的大家伙。 那是成年紫貂的踪迹,若是能抓到,只皮子就能卖个七八十两,若是还能抓到同行的小家伙,一次挣个百十两不再话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柏苍的打猎手艺在白云岭是数一数二,行走山林的经验很是丰富。 也是生财心切,没能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头顶密林遮天蔽日,藤蔓缠着大树或扶摇直上,或自天而降,地上野草少的可怜。 待察觉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领地被入侵,蟒蛇早已惊醒且凶相毕露,紧紧盯着猎物,只等雷霆一击直中要害。 柏苍就地翻滚,躲过身后窜来的庞然大物,没顾得上起身,连滚带爬奔向粗壮的大树藏身。 蟒蛇自是熟悉自己的领地,蜿蜒游走间直冲目标。 柏苍自知躲不过,伺机出手,得手后又退回障碍物后躲避。 即便如此,蟒蛇差点绞死他。 杀死蟒蛇后,就地剥皮取胆。 “蛇丹换钱给娘买药了,蛇皮我大哥就做成了鞭子,剩下的做了两条腰带,还给我们做了脚链,进山时戴着可以防蚊虫。” 谢烨听得一惊一乍,摸着柔软不失韧劲的软鞭呐呐无言。 良久,不敢置信道:“蟒蛇皮这么厉害?” “嗯,凶兽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即便泡过药水,残留的气息也能让别的野物畏惧。”柏翠说着起身,拿过针线篮子翻找。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4章 “呐,这就是蛇皮脚链,大嫂,你带着。” 见柏翠递过来的黑黢黢的布圈,谢烨接过仔细看,“为啥上面要包布?” 柏翠羞赫,低低道:“这玩意儿精贵,我不想别人知道后找大哥要蛇皮。” 大哥与蟒蛇缠斗,没受伤是万幸,这蛇皮来之不易,大哥都没舍得卖,她自然也舍不得送给别人。 “也是,咱们得低调。”说着,谢烨就将布圈套在手腕上转看,除了针脚有点粗,其他没毛病。 柏翠捂嘴偷笑,“大嫂,得戴脚脖子上,这样在山里走,别的蛇不敢扑来咬。” “等我进山的时候就戴。”现在先让她臭美一会儿,谢烨美滋滋欣赏,视这条蛇皮制成外包粗布的链子为首饰。 这场雨,连着下了五天,中间偶有停歇的时候,各家男人穿木屐背背篓上山。 也不往远处走,就在后山靠人家附近摘菌子野菜,至于菌子林,柏苍带人去看了好几回。 新摆放的木桩湿漉漉没动静,但林子里的菌子却长得很旺,采摘了两回交给今年负责摘菌子的人家晾晒。 进入五月的第二天,雨终于停了,不过山间雾霭缥缈,好似仙境。 谢烨、柏翠、柏松跟着岭上的孩子一道进山采野菜摘菌子。 麻蜜儿见大家都上山,又羡慕又气闷。 曹秀红拗不过女儿,只得央柏惠、谢烨多照顾一下自家孩子。 柏惠虽比麻蜜儿年长两岁,两人却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自是有很多悄悄话说,谢烨也乐得给人留空间。 偶尔还会将没眼色的柏翠、柏青叫走,给两人制造说私密话的机会。 经此一遭,她竟成了两人的知心大姐姐,两小姑娘都乐意找她说话。 或是向往山外,听谢烨讲山外光景,或是担忧自己亲事,诉说儿女情思…… 谢烨就充当个合格的听众,秉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过耳不过心的原则,不外传,不瞎出主意。 她没想将自己的处事原则教给任何人,即便是柏翠,也是引导人自立自强,免得日后成亲被婆家欺负了还不敢回娘家说。 毕竟小姑娘性子虽有些别扭,可为人勤快又讨喜,干脆利落,若非生存环境社会时代束缚,说不得就是一代女强人! 时光的流转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月落日升,草长木盛,五月还没过一旬,院子的菜种已经顶着小小的“帽子”探头探脑。 后院麦子和豆子也开始发芽冒绿,就是老鼠兔子多的很,经常来搞破坏。 这些小东西也是聪明,撒了虎粪后,初时还能消停几天,结果时间一长,好似察觉那是吓唬它们的空架子,又故态复萌。 直到柏苍做了几十个套子,院墙根,篱笆底……但凡兔子老鼠经过的地儿都放置,抓了好几拨兔子老鼠后,情况才有所缓解。 虽还未入夏,可照着时节,山民开始大批进山打猎。 有时候出去四五天才回来,白云岭白日的人气明显清减,以至于呜呜咽咽幽怨阴森的声音传来时,谢烨第一反应是白日撞鬼,汗毛倒立! 第037章 错字已修改 苍翠远山不再是单一的色调, 初时山坡上常见橙黄,那是迎春条自坡顶垂下,画出一道道黄色“瀑布”。 迎春花吹响了春天的号角, 杜鹃、山桃花、野堇、刺玫相继开花,徜徉在春风里, 与山蜂作伴。 五月的山林, 更是色彩缤纷! 牵牛花攀着树枝藤条挂出一串串彩色花铃,在风里唱歌,在阳光下热舞。 槐树却是不同, 独爱白色, 远远望去, 好似山中精灵头戴婚纱身披纯白嫁衣,窝在心上人胸怀。 白云岭汉子成群结伙进山打猎,只三五个壮汉留在寨子,或是在周边砍柴, 或是在家里编竹篓草鞋。 这个季节, 山中野物多, 有那才离了娘独自生活的狼崽豪猪崽乱蹿胡闯, 说不得就跑寨子来。 因此, 白云岭汉子轮流在家看护。 谢烨带着柏翠柏青去摘槐花时,一路上被人三推五阻。 “阿苍不在, 你和俩小的出去万一碰上野物咋整?” 谢烨好说歹说,末了, 人非要柏松跟着才肯放行。 柏松在前面带路,柏青跑前跑后, 拎着细枝拍打路边的花花草草,谢烨跟柏翠跟在后头。 “大嫂, 河道就有槐树。”柏翠委婉提醒。 “我知道,那边槐花被打的就剩顶头的,咱们够不到。”谢烨当然知道河道有槐树,只是,她心心念念的是进山时,柏苍带她走过的那片槐树林。 为了满载而归,她准备了两个大背篓,三个篮子,小背篓归柏青,她跟柏翠一人背一个大背篓,篮子暂且放在背篓里。 至于柏松,他是从菌子林被人叫来的,沿路找了别家借了一把镰刀。 当然,不止家伙什带的齐全,谢烨还带了午饭和水囊。 四人到槐树林时,虽没到晌午,林子却热的如蒸炉。 看着漫山的槐花,谢烨拍手,“来来来,先吃饭,吃饱喝足有干劲儿,要不了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往回走。” 这边是出山的必经之路,岭上汉子定期会在附近打猎清路,柏松还跟着一道来过。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5章 柏翠和柏青却是从没来过,知晓从这里一直往外走就能出山,很是新奇。 尤其是柏青,顺着小路往槐树林里钻。 “有蛇。”谢烨吓唬他,“而且那边坡路陡得很,底下就是大河,你要掉下去直接就被冲走了,我们三都不会水。” 路本就窄,还被草遮掩的几乎看不到,柏青探头看远处路的尽头,低低道:“二哥会游水。” “哈!”柏松仰头冷笑,“我可救不了你,那河比咱们河道十个还宽,我可不敢下去。” 柏青皱眉,依依不舍往槐林深处看,包子脸皱成一团。 谢烨找了阴凉处,踩着树根下的草道:“快回来,以后等你大哥不忙了,我让他带你出山。” 听到出山,柏青眼睛亮了,整张脸都开始放光,不过只一瞬,愤愤道:“大哥啥时候能不忙啊,他天天忙!” 他又不是没求过大哥带他出山玩儿,可大哥心狠的很,不带他就算了,回来还打了他一顿。 见没忽悠到人,谢烨失笑,低低道:“越来越机灵了,竟然没忽悠成!” 柏松捏了菜角子吃,笑道:“你以为之前没闹过,把自己饿了两天,结果大哥回来还给收拾了一顿。” 自那以后,就彻底老实了! 也就去年的事儿,彼时张家给春水姐准备嫁妆,他大哥带人出去买料子喜糖,一道出山的人挺多,弟弟就闹着要跟去。 虽然出山的人多,可带的东西也多,再说春水娘和春水一道跟着,多了两个妇人,脚程本就慢,再带个孩子,万一路上遇见狼群…… 弟弟撒泼打滚,跟着人一路追到对面山头,被四叔抱了回来。 回去依然哭闹不止,还硬气的不吃饭,直接给自己饿了两天。 “人硬气的很,黑天白日的坐门槛上哭。”见弟弟磨磨蹭蹭往来走,柏松故意放大音量,“大嫂,你是不知道,自己哭着哭着忘了看地上虫子玩,突然记起来又嚎一嗓子,把我吓得一激灵又一激灵。” 柏青走近了听着话音才察觉不对,大声道:“我才没有。”跑着扑上去捂二哥的嘴,还咋呼道:“我没有我没有。” 红扑扑的脸蛋也不知是被热的还是气的,真像一颗苹果! “大嫂,别听二哥胡说,我,我……”他转头看谢烨,想着如何才能给自己狡辩。 灵机一动,大声道:“我只是觉得好多天不见大哥,想大哥,才哭的。” 谢烨正在冲面糊糊,闻言抬眼看他,“是不?担心你大哥啊,那是知礼懂事的孩子,可要是撒谎……” 柏青呐呐不说话,松手低头抠树枝。 见他还知道心虚,柏松哧哧笑,招来白眼。 柏翠却是给弟弟使眼色,她知道大嫂是在教导弟弟,很是配合。 柏松嘟嘴,看看搅面糊糊的大嫂,又低头抠弄树枝。 谢烨端起竹碗闻了闻,眯着眼感慨:“好香啊,来,你们谁喝?” “我我。” “我先来我先来。” 柏松、柏翠争前恐后,伸长胳膊。 谢烨自然是先给柏翠,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让着女孩子。” 柏翠接过碗,乐淘淘道:“我知道,大嫂喜欢知礼勤快,还勇于认错的孩子。” 直到三人都喝上香甜的面糊糊,柏青才有勇气抬头看人。 三人时时关注着他,在他抬头的一瞬,或转头看远方,或低头喝面糊糊,谢烨直接眯眼假寐。 柏青见二哥和姐姐都吃上了,没人在意自己,大嫂更像是睡着了,心里有些惶恐。 “哇啊——”大哭着朝人扑过去,他不要被大嫂讨厌! 谢烨端碗的手伸远,左手揽住人。 “呜呜呜大嫂,我,我不是坏孩子。”柏青哭得满脸泪,抱着人又伤心又害怕,“我,我是哭闹了,我,我以后再不,不闹了,别,别不要我。” 见把人吓到,谢烨放下竹碗,揽着人靠在自己怀里开导。 “我们小青是好孩子,知错认错,还勇敢的很,陪着大嫂来这么远的林子摘槐花都不怕累,有担当又勤快,是小小男子汉呢!” 柏青泪眼婆娑,抓着谢烨衣服哽咽道:“那,那大嫂还喜欢我吗?” “喜欢,当然喜欢。”谢烨端过竹碗喂他,“来,尝尝四婶做的炒面糊糊香不香?” 柏青转头躲开,从怀里掏出帕子胡乱擦了脸,才接过碗。 “我们小青还爱干净呢,是白云岭最乖最懂事的孩子。”谢烨夸他。 炒面糊糊是麦面豆面混合炒熟,加盐或糖,冲水后做成的,面上漂浮的油水勾勒出一道道彩色光圈。 柏青眯眼,“香,还甜甜的。” “等榛子松子山核桃下来,大嫂给你做咸口的炒面,吃着也很香。” 天本就热,怀里再靠一个“小火炉”,那滋味可想而知,谢烨却没把人推开,自己捏了菜角子吃。 柏松见两人这般亲热,尤其是大嫂,彷佛没听见刚才弟弟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咬着菜角子看向远处,吃完馍装作嫌弃的样子扯弟弟,“来来来,站远点,靠一起不热么?”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6章 柏青更往谢烨怀里躲,“我不热,我不热。” “你不热大嫂热。”柏松板脸。 柏青这才转头看谢烨,见人脸上有汗,将碗塞二哥手里,捡起丢在一旁的桐叶扇风,“我给大嫂扇风。” 很是卖力,边扇边道:“大嫂,凉快不?” 谢烨笑着捏住他的小手,道:“凉快,不用扇,先吃饭,一会儿还得给我帮忙哩。” “嗯,我帮大嫂捡槐花。”柏青大声答应,依偎着人坐在草地上吃饭。 见他终于安生了,柏松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醒道:“出去可别乱说,大嫂就在咱家,哪会不要你。” “是马驴子,总是笑话我,说大嫂迟早不要我。”柏青嘟嘴,很是不忿。 柏松了然,他就说弟弟咋会无缘无故说出那话,心里却是发狠:好你个马驴子…… 谢烨冷笑,安慰小人儿,“别听他瞎说。” 这段时间马大壮两兄弟都在各家帮忙干活还人情,她还以为消停了,没成想人还在背后作怪。 真是玉不雕不成器,人不打不知错和对! 柏翠却是直接联想到马驴子又欺负弟弟了,横眉冷脸道:“咋,马驴子又打你了?” “没打我,就是前儿晌午我去菌子林叫二哥吃饭,碰见他了,说了好些大嫂的坏话,我要走,还拉着我不让,要我跟他去打柴。” 柏翠磨牙,“这个马驴子定是没憋着好!”末了告诫弟弟,“以后见着人跑远远的,跟着他哪天被拐到山里打你,喊人你都没得喊。” 柏青怕怕的往谢烨跟前缩了缩,“我知道,我不跟他走。” 吃饭的间隙,四人歇了一会儿,吃饱喝足又休息好,才开始干活。 柏青爬树砍了两根长长的槐树枝条,边扒树皮边道:“背篓篮子放底下,用这个打,槐花直接就掉里面了。” 末了,他背小背篓上树捋。 谢烨找了不算高,且槐花茂盛的枝条,将篮子背篓放底下,她跟柏翠抽打树枝。 槐花伴着树叶簌簌落下。 柏青在底下急得团团转,又要将地上的槐花掬到篮子,又得挑拣落里面的叶子。 景是美的,称得上落英缤纷,可效果……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一杠五! 地上厚厚一层,篮子背篓里却是没多少,堪堪遮住筐底,而且,树叶槐花混杂,还得挑拣一遍。 谢烨喘着气道:“不行不行,这样太费事了。” 仰头看槐树,有些枝条不粗,但花束很是茂盛。 “小松,小松。” 柏松正坐在树干上捋得起劲,听到喊声掀开枝叶探头看来,“大嫂咋啦?” “这样打太累了,你帮我们砍几根不是很粗的枝条,我们在底下捋。” 手捋的干净没叶子,捋完的枝条拖回去还能当柴烧。 柏松找了不是很粗的槐枝劈砍,而后往地上扔,有些挂在树梢,他还得摇晃枝干晃下去。 柏青在树底下喔喔大喊,跑着帮忙拖槐树枝。 不一会儿,枝条堆成了一座小山,柏青藏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他人。 “够了够了,这些捋完再换别的树砍。”谢烨叫停。 柏松又坐回粗壮的树杆上,用镰刀钩着捋。 谢烨、柏翠、柏青三人坐树下,一串串的槐花轻轻松松落到篮子里,一时之间,林子又恢复了安静。 晌午太阳正盛,林子远不及早晨热闹。 估计野鸡山鸟也进入午休时刻,叽叽咕咕、吱吱喳喳的叫声明显少了,偶尔响起一两声咕咕,好似入睡的野鸡说了一句梦话。 山蜂依旧勤劳,成团成群钻入花丛,大批量飞过时,树下三人屏气凝神定定不动,却还要转着眼珠注意山蜂动向,就怕一个不小心,落在身上的山蜂给自己来一针。 待山蜂大军一走,纷纷长舒一口气。 见大嫂也害怕,柏青直乐,仰头哈哈大笑。 树上的柏松就没这么幸运了,山蜂正忙着采蜜,他将枝条钩来,自然引得山蜂不乐意,手上已经有两大包。 好不容易捋满一篓子,滑下树跳脚甩手。 “啊,二哥被蛰了!”柏青一骨碌爬起身跑去看。 柏松抱着手呲牙咧嘴,却依然嘴硬,“没事儿没事儿,蜂刺拔出来就好了。” 柏翠大笑,“镰刀都没你嘴硬,来吧,大嫂带了蒜。” 蒜瓣咬开,用破面处擦肿胀的大包,那滋味,柏松呲牙咧嘴无声呐喊。 谢烨以为要使劲儿擦,特意加了力度不停摩擦。 柏松实在忍不住,抽手道:“可,可以了,我找点婆婆丁来。” 也是在白云岭,谢烨才知晓蒲公英也叫婆婆丁,皱眉道:“有用吗?” “有有有。”柏松应着话人已经跑远。 因着此一出,他也不上树捋了,直接砍了好些槐树枝,自己也坐阴凉处捋。 林子本就没人声,大家又都各自忙碌手上活计,很是静谧安逸。 幽怨凄凉的呜咽声传来时,四人抬头面面相觑。 “呜~~~”……“呜~~~”…… 柏青瞪圆了眼睛,连滚带爬钻谢烨怀里,柏翠也往她跟前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7章 谢烨很不想承认自己害怕,可裸露在袖子外的手腕早在听到第一声时就起了鸡皮疙瘩! 柏松距离三人有些距离,侧耳听着声来处。 可深山老林里,回音从各处传来,他没搞清楚声源处,只觉后背凉飕飕,拎了镰刀站起身,还是没听清,拎着篮子往来走。 “大嫂……” 谢烨揽住柏青柏翠转头四看,道:“谁在哭吧!” 要说真有鬼,那玩意不得深更半夜出来么,现在可是大中午! 可放眼周围,目之所及皆是枝干黑黢黢的槐树,她心里又很是不确定。 槐树,在古代也叫鬼树,非公卿侯府,都不能往院子种这玩意。 谢烨起身拉着柏青柏翠挪了几步,走出树荫,站在太阳底下。 见她这动作,柏松摸了摸胳膊,也跟了过去。 “这附近是不是有别的寨子?” 如果有寨子,那一定是人在哭! 柏松警惕地环视,压低声音道:“不肯能,就咱们白云岭离这近,别的寨子来这得走四五天。” 凄楚幽怨的声音断断续续,在林子里实在辩不出方向,谢烨看向他,“要不,我们去看看?” 柏松心里也在犯怵,不过强撑而已。 弟弟妹妹小不说,大嫂也是妇道人家,他得拿出些男子汉气概来护着三人,握紧镰刀看向槐树林深处,“我去看看。” 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将镰刀塞谢烨手里,“大嫂,你拿着。” 他自己抽了一根槐树枝,上面槐花已经被捋干净,大大的分叉配着枝叶宛如一个绿扇子。 “我们一道去。”谢烨给柏青柏翠两人也塞了根树枝,四人猫着腰往林子里钻。 地上的草不算密,但太阳能眷顾到的地儿,不缺野草,长势也是非一般的好。 走出一段距离,呜呜咽咽的声儿越发响,大概能听出个方向。 谢烨柏松对视一眼,两人中间的柏青、柏翠一手拽树枝,一手紧紧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往四处看。 四人折了方向,往声源处去。 可是…… “咋没事儿了?”柏松低低问。 他们才转了方向,没走几步就没声儿。 原本声音幽幽怨怨,时断时续,谢烨也以为只是停一会儿,可现在,停了估计有五分钟了吧! 她不由攥紧柏翠的手。 这一片已经脱离林子外围偏向里面了,树大枝粗,叶子也茂盛,两树之间偶有间隙,阳光趁机落下。 谢烨拉着人站在阳光下侧耳细听,还是没等来声响,立即道:“我们回去。” 不怕时断时续一直响,就怕那玩意断断续续,在他们靠近时又没了声儿。 这是最恐怖的! 结果,三人转身没走几步,彻底抬不起脚。 “呜~~~”……“呜~~~”…… 又响起来了,且还越来越近。 柏松咬牙,转身大吼,“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他的喊声在山林飘荡,那声音果然没了。 “出来,出来。”柏松对着四面八方喊。 “出来~出来~出来~”回音绵延不绝,却又越来越弱。 可惜,槐树林彻底没了动静,好似之前的声音是他们的幻觉! 见柏翠紧紧搂着柏青,两人闭眼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吓得都快哭了。 谢烨提气道:“谁家嫂子,咋的,你男人打你了?跟我说说,我帮你收拾你男人,绝对让他以后不敢再打你!” 可惜,林子还是没声儿。 柏翠、柏青睁眼看来,谢烨笑着摸上两人脑袋,“没事儿,有人在哭。” 柏松挥舞着树枝往声响最后消失处跑,“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回家喊人了,你谁家的,藏在林子装神弄鬼吓唬人啊——” 他自己一个后仰一声惨叫,吓得谢烨三人齐齐一激灵抱在一起。 见树干上挣扎的人,柏松大喊,“大嫂,快,有人上吊。” 谢烨一把抱起柏青,镰刀塞给柏翠道:“跑,赶紧去救人。” 柏翠拎着镰刀跑,二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子里。 三人才跑过去看见人,就听柏松喊道:“春水姐,春水姐……” 一灰衣黑裤人吊在树上,头发乱糟糟看不清脸,柏松抱着人双腿往上推。 见真是人,谢烨将柏青塞柏翠怀里,扯过镰刀飞跑过去。 只是,人跑过去了,镰刀也在手,却够不到绳子,她抱住人双腿,“小松,你上树去砍绳子。” 活没活的,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察觉到抱住的人微微挣扎,谢烨大声骂道:“咋这么没骨气,别人让你活不下去你就上吊,你是没手还是没脚。” “再不济也得让他也不好受,你这上吊了能咋,我跟你说,死后化成厉鬼去报仇,那都是骗人的,人死了啥都没有。” 柏松已经爬上树,镰刀刃对着树干上的麻绳一顿磨,三五下的功夫麻绳散开,他狠狠一刀劈下。 最后一根细麻绳断开,谢烨只感觉抱住的人往前倒去,微微松手让人掉下来,扶着肩膀堪堪站稳。 头发后的人脸终于露了出来,蜡黄的肤色渗着惨白,干裂起皮的嘴唇透着乌紫色,眼睛半阖。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8章 “春水,春水……”谢烨叫了两人,见人眼皮抖动,转头对柏松道:“小松,你跑回去拿水囊来。” “嗯!” 看着柏松跑远,她才四看,这一片几乎没人来,因此,草地上几行脚印很是显眼。 见柏翠搂着柏青站在不远处,安慰道:“没事儿,是你们春水姐姐。” “来,把这儿的草踩一踩。” 柏翠拉着柏青小心翼翼上前,将地上的杂草踩平,谢烨将人轻轻放在地上。 张春水残留的意识告诉她,她没死成。 内心又是气馁,又是惶恐! 没死成,她又能到哪去? 白云岭?娘家,她是出嫁女,娘家咋会收留她! 马家寨?婆家,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要她回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是想着,眼角渗出泪水,咬紧牙关嘴唇抿得死紧。 见水囊已经递在嘴边,人就是不松嘴,谢烨咬牙恶狠狠道:“这会儿倒是知道硬气,别人欺负你时咋就不知道还手反抗?” 柏松见大嫂已经恨不得上手掰牙,劝道:“春水姐,你先喝点水,咱们一道回家,有啥事你跟张叔张婶说,让他们给你做主” “再不济,还有阿强哥。” 最后一句话令张春水动容,她喉结微微滑动,睁开眼看人。 三个孩子她自是认识,只是…… 谢烨脸色不好,不止因张春水寻死觅活。 柏翠柏青还小,经这一遭惊吓,也不知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见人盯着自己,没好气道:“喝水,啥事儿都没自己命重要。” “要真有事儿,也得先把自己身体养壮实,丁是丁卯是卯,真刀真枪干一场再说谁先死!” 张春水看向水囊,可惜,她没一丝丝劲儿,只能干看着。 人缓过来了,谢烨松了口气,扶起人脑袋靠在自己腿上喂水喝。 也不知是原身的胡人血统本就暴躁易怒,还是她自来这里就一直不顺,心里窝着火,现在见人面色如土,头发干枯蓬乱,比之乞丐还不如,又想挥鞭子打人了。 为了压抑心头的火气,转头看向他处。 结果,还不如不看! 草丛里一道道踩踏过的痕迹,绕来绕去,也不知在这里徘徊了几天,如果她没记错,往那边走就是河道…… 谢烨握拳,狠狠捶在地上, “大嫂……”柏青低低叫道,挪过来抬起她的手看。 谢烨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儿。” 张春水喝过水,挣扎着要坐起身,柏翠过来扶她。 “嫂子,给你添麻烦了!”自柏青叫嫂子,她就反应过来,这就是二哥提过的柏苍哥的媳妇,听说还是山外的姑娘呢! 张春水微微打量人,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净净,只看着就跟山里姑娘不一样,只是没想到劲儿是那么大。 抱着她的腿,箍得死死,她咋踢都没挣开。 谢烨心里憋着火,给人没好脸色,直接道:“要是能走就自己走,不能走我不介意把你抬回去。” 张春水面露难色,为难地看向柏松柏翠。 柏翠对她微微摇头,扶着人起身。 临走之前,谢烨看了看地上的麻绳,直接拎起来挂肩上。 她牵着柏青走在前,回到背篓处风风火火挑着大串槐花捋下来,直到人回来才开始收拾背篓篮子。 柏翠扶着人靠在树上,拿了菜角子递过去,“春水姐,先垫吧垫吧。”递过去后没再管,埋头帮人冲面糊糊。 虽是半个巴掌大的菜角子,可张春水却觉得有千斤重,捧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泪水瞬间糊了眼,嘴唇颤抖着泣不成声。 听着动静,柏翠手上动作一顿,复又继续,只是,心里却堵得慌。 人都已经活不下去要上吊,谢烨哪还有心思捋槐花,等着人吃饭的功夫将割下来的树枝整理到一起,用砍烂的麻绳胡乱串了一下,回去时一路拖着。 柏翠扶着张春水,中间是谢烨和柏青,柏松背着背篓走在最后,他和谢烨轮换着拖柴。 回程与来时相比,明显慢了,眼看太阳挂在树梢上摇摇欲坠,谢烨着急。 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白云岭,即便回不了家也得走到对面山头。 太阳落下后,山里的天黑的尤其快,而且好些野物也会出来觅食。 “小青,你和姐姐扶着春水姐快快走,我和你二哥在后面追你们。” 柏青扶了扶肩膀上的背篓,小跑着追上去。 谢烨回头看柏松,见他满额头的汗,心里后悔,“柴扔在路边吧,明儿再来拉。” 眼看爬上山就能看到家,再说到山顶叫人来帮忙也成,柏松不想丢,咬牙道:“我可以,我们快走。” “不行,我说丢就丢,我们必须赶在天黑前回去。”见柏松不当回事儿,谢烨厉声呵斥。 前面的张春水听到声音,咬着嘴唇忍着泪水加快脚步,可是,她已经在山里钻了五天,前几天都是在对子房煮点稀粥,也就刚才吃了一顿饱饭。 可身上依旧没力气,要不是柏翠扶着,她早瘫倒了。 这厢,谢烨刚凶完松柏,叫人丢下柴加速赶路,才转身就看到张春水左脚拌右脚,连带柏翠都摔倒。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89章 她将篮子塞给柏松,催促道:“快走,快走。”柏苍进山了,她把人弟弟妹妹带出来,这要碰见野物出个啥事儿……大踏步上前,一手扶起柏翠,“脚扭到了?” “没。”柏翠站起身拍打裤子,槐花掉了一地,估计有半背篓,她很是心疼。 “你和小青走前面,能跑就跑,别跑到我们看不见就成。”谢烨说着弯腰拉张春水,背篓的槐花从头顶簌簌落下,她没顾得上管,拉起人将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搂着人往前走。 张春水双脚使不上力,只能拖在地上,她紧紧咬住嘴唇,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太阳很是不解风情,一点都不体谅归家心切的人。 夕阳的最后一角消失在山头,潮气在林子快速蔓延,远处白茫茫一片。 一行人只顾埋头赶路,寂静的林子,只剩呼哧呼哧的呼气声。 雾气越来越大,五米之外的景物已经是若隐若现,谢烨担心走在前面的柏翠柏青出意外,叫道:“翠儿,小青,来,咱们走一起。” 林子雾气大,天色越发昏暗,柏翠心里也害怕,不过她知道大嫂现在顾不过来,自己紧紧拉着弟弟,走路时眼看六路耳听八方。 柏青害怕的紧,察觉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见姐姐目视前方,他抿着嘴唇紧紧跟着姐姐不步伐。 “阿松,阿松……” 山上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柏青打了个抖站定,听清楚后大喊,“大哥,大哥,我们在这儿……”后半句已经带上哭腔。 张春水更是呜咽出声。 谢烨不理她,任由她哭,只顾架着人往前走。 柏松亦是大声回应,“大哥,我们在这儿。” 山头上亮起的火光好似圣光,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安定下来。 柏苍听着呼喊声,拿了火把率先往下跑。 林子雾气重,他只能凭着呼喊声判断距离,待隐隐约约看清人影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只是,越走近,心越沉得厉害。 柏青看清人,挣脱牵姐姐的飞奔过去,“大哥,你咋才来呜呜呜呜……” 扶住扑到腿上嚎哭的弟弟,柏苍看向谢烨。 见人额头汗水打湿头发,凌乱的贴在眼角眉心,嘴唇抿得紧紧,即便夜色朦胧,也能看出脸色不大好。 “大哥,春水姐姐……”柏翠舔着嘴唇,不知如何说。 柏苍这才看向谢烨搂住的人。 这一夜,白云岭喧闹又压抑! 小孩子只觉大人又说不完的话,在家里进进出出好几回,大半夜了还不睡。 成年人却是心里压了一块石头,想念叨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唉声叹气。 * 进山五六日的人赶在日落前回来,而且满载而归,白云岭沸腾了。 柏苍回家才知晓家里人都出门,看着天色,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便叫了人打着火把来寻。 人是没出事儿,却碰上了白云岭的出嫁女寻短见,将人救下来带了回来。 春水被婆家人磋磨的活不下去了! 随着寻人的人、被找的人一道回来,这个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飞速传开。 甚至,人还在沟底,消息已经传到顶头上坡! 看着堵在路口的人,谢烨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彻底黑了。 原本以为回寨子,能快快回家喝口水歇歇,可万万没想到,张家竟然不让人进门。 别说进门,直接堵在岔道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路口都是他家的呢! 张强后槽牙咬了一路,这一刻,恨不得将面前人撕了生吃,“爹娘,大哥,你们这是要干啥?” 小妹被马家磋磨的活不下去,今儿要不是柏家嫂子和阿松几个碰见,他们说不得连妹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活物在林子里都难活,一个人吊在荒山野岭,得引来多少野物啃食? 张强不敢想,他现在心里只一个念头,柏苍以后就是他亲哥,柏家嫂子以后就是他亲嫂子!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刘氏板着脸,看着二儿子背着的人,厉声道:“春水,你私自跑回来你婆家知道吗?” 若是没打招呼自己跑回来,还让亲家以为人跑了,阿刚的亲事岂不是……这可不行! 刘氏上前抬手拍打儿子背上的人,“你个不省心的,是不是没给你公婆说自己跑回来了,你个丧门星……” 丧门星,丧门星,又是丧门星! 谢烨都能想象出刘氏接下来的话,艹,她推开旁边的柏苍,大踏步上前,一把将人掀开。 “丧门星!哼,你怕是不知道,只有丧门星才能生出丧门星。” 个老货,自己还是女人,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活该被被臭男人磋磨,还给人当牛做马洗内裤! 刘氏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幸好有人扶住了她,瞪圆眼睛看向谢烨,“柏苍媳妇,你手也太长了吧,这是我家的事儿。” “哼!”谢烨冷哼,“那这个女儿你要还是不要?” 路上静悄悄,虽挤了好些人里三层外三层,可没一人出声。 “爹娘,你们要不要认小妹,把我也分出去算了,我跟小妹过。”张强大吼,一米八的大男人,被逼得直挺挺跪在路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0章 张春水挣扎着要下地,谢烨一把拽起她,盯着她的眼睛,“看到没?” “一个人没出息,撑半口气活着回来,亲生爹娘都不心疼,死了又有谁知道你的苦!” 第038章 山里的夜色, 当真谈不上美。 试想一下,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间或从山上传出一两声凄厉的老鸹叫, 偶尔还有那微弱的光点游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火飘呢! 即便夜空星辰点点, 也不足以抵消这深山黑夜的恐怖。 谢烨坐在坡道上望着山下, 身后是嘈杂的院子,闹哄哄的屋子。 张家是真不打算要出嫁女进门,即便张强跪下以分家为要挟! 张春水被张强背回了柏苍家, 心疼春水的嫂子婶子或是带了换洗衣服, 或是提了米面, 来安慰她。 别的不说,先把自个身体养好! 有些人却不这么想,觉得张春水已经嫁到马家寨,她这自己跑回来, 若是马家寨来要人, 误以为白云岭要毁了这桩婚, 那岂不是成白云岭和马家寨的祸事了! 因此, 便想着来柏家说道说道, 顺便拿个章程,没得就这么让人不明不白住下来。 柏苍家的人尤为多, 屋里都没落脚的地儿! “翠儿,你嫂子呢, 叫人来吃饭。”马氏和其他妇人做好饭,没见到谢烨人, 叫柏翠去喊人。 柏翠看了看门外,拿碗夹了些菜, 放了两个馒头端出院子。 “柏苍媳妇这是……”有妇人忧心。 “唉,被张婶子气到了吧,你说张婶也是,春水怎么说都是亲闺女,心咋恁狠!”有其他妇人搭话。 灶房四五个妇人,她们都是年轻一辈,屋里说事儿轮不到她们插嘴,便来灶房帮忙做饭。 听这话,却是没一人应。 因为她们清楚,自己又何尝与春水不一样呢! 今日是春水被婆家磋磨,知晓跑回来也没个出路,这才寻死。 换做她们,怕是连跑回娘家的骨气都没吧! 她们娘家,在更深山里,说不得没跑到呢半路就被野兽吃了。 灶房的气氛陷入沉闷,只灶膛柴火不识人间苦,噼啪作乐! 柏翠看着黑糊糊的人影,心里莫名的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只觉得背影好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再也找不见一样。 “大嫂——” 突如其来的喊声拉回谢烨的思绪,她转头,见院门口的身影,道:“翠儿,咋了?” “大嫂,吃饭。”柏翠哽咽,端着碗走近,“屋里闹哄哄,咱就在这儿吃,清净。”说着一屁股坐在人身边, 见只一双筷子,谢烨摸上她发顶,“你先吃,我不饿,待会儿吃。” 柏翠将碗塞她怀里,“我在灶房吃过了,大嫂,你快吃。” 谢烨看着怀里的碗沉默,好一会儿掰开馒头做了个菜夹馍递过去,“咱两都吃。” 在人开口拒绝前,直接堵了话头,“你不吃,我也不吃。” 也不知是不是今晚白云岭动静多,飞虫也赶来凑热闹,时不时在周围飞绕。 谢烨挥手驱赶,转头见身边的小姑娘明显没精神,道:“今天吓坏了吧!” “还行。”柏翠咬了一口馍,才蒸的馒头宣软的很,不夹菜也好吃,后味回甘,越嚼越甜。 觉得自己的回话硬邦邦,连忙补充道:“不知道是春水姐哭时,确实挺害怕!” 若是九十月,她是不敢跟着大嫂去恁远的地方的,就怕听到那阴森凄厉抓人头皮挠人心肺的声音。 这次着实是没想到会碰上春水姐,可…… “大嫂,你说只要我们自己能干,即便没人撑腰也能说话很硬气,可……”春水姐就很能干啊,为人勤快,干活利索,灶上手艺针线活儿都很能拿得出手! “我们女人,是不是生来就没有家?” 一想到自己日后嫁人的光景,柏翠悲从心来。 她也怕遇到难缠的婆家,可山民嫁娶本就难,她还早早没了娘,别人一说起来就是没娘教,估计针线厨艺也不咋地。 只这一项,好点的山民就不可能想聘她,她的婚事,又能比春水姐好到哪去? 小姑娘的眼睛蓄满泪水,即使在黑夜中也泛着潋滟水光,谢烨却心疼得无以复加。 左胸腔,抽着抽着疼,眼里不自觉漫上湿意。 她闭眼转头,只一瞬间,心脏处只留闷闷的钝痛,好似刚才的剧痛只是幻觉。 “你……”这一刻,谢烨竟宛如庄周梦蝶,分不清她是谢叶,还是谢烨,不由抬手摸上心脏。 “咚、咚”的心跳自胸腔传到掌心,一路游走直通耳膜。 见她捂着胸口低头不作声,柏翠焦急,“大嫂,你咋了?” “你也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明知事情败露终其一生都会背上不检点没教养的骂名,却依然铤而走险,将那人视作救命稻草……” 谢烨苦笑,这世间,最大的笑话就是旁人自以为是的设身处地! 将心比心,亦不过是道貌岸然者轻飘飘的事后假想罢了! 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曾几何时,看小说时对谢叶很是不齿,觉得她没脑子,跟着渣男自讨苦吃。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1章 可现在换做她自己,不也选择了跟着柏苍进山。 落在外人眼中,又何尝不是选了一条自讨苦吃的路! “大嫂、大嫂……”见人没反应,柏翠吓哭了。 不,应该说哭得更惨! 又喊又叫,引来屋里人的注意。 柏苍最先察觉,听到惊喊丢下碗出屋子直奔大门外。 见妹妹哭的凄惨,被她扶着的人却是毫无动静,心里大骇。 疾步上前,拎着胳膊一把将人拉起来。 谢烨怀里的碗筷掉地上,顺着坡路咕噜噜滚下去。 “大哥,大嫂她……” 柏苍没理妹妹,直接揽住人摇晃,“谢烨、谢烨……” 谢烨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扯着嘴角拉出个弧度。 可惜,落在柏苍眼里,既牵强又无力! “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对你。” 谢烨根本无心听,注意力全在肩膀上,肩膀处的手好似要捏进肉里,她循着痛感缓缓低头看去,“你再不松手,我胳膊要断了。” 见她清醒,柏苍松了一口气,微微放松力道,不过依然没放开,“困了就回屋睡,今儿跑一天累够呛。” 说罢,揽着人转身往院里走。 柏翠跟在后头插嘴,“大嫂还没饭呢,就吃了个馍。” 柏苍垂头,怀里的人堪堪到胸膛处,脸色白的吓人,“还吃不?” 谢烨摇头,低头时反应过来,挣扎着往后看,“碗~” 早滚下坡,不知落谁家院子了! 屋檐下站满人,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柏苍直接下逐客令,“今儿晚了,明儿再说吧。” 他这话,很是不客气,毕竟春水的事儿没说出个章程,有些人饭还都没吃完,不过没人反对。 一则春水吃住在柏家,又不是自家,人愿意留,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然,最关键的是谢烨脸色很不好。 经方才坡道上那一遭,白云岭的人再一次认识到,山外姑娘跟山里姑娘不一样! 山里姑娘妇人个个勤快,吃得了苦,受得了气,可谓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可柏苍这媳妇,半点受气的话都听不得。 张家只是觉得春水没给婆家打招呼私自跑回娘家不好,她就能撺掇春水不认爹娘。 这……现在,山外姑娘都这么硬气了? 如是作想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连春水自己都觉得,山外姑娘说话做事就是硬气! 屋里正当中,挂了一片帘子,白气自帘后袅袅升起,水声哗啦。 她望着帘子,心里好奇的紧。 柏翠坐在椅子上困得不行,揉了揉眼睛,道:“大嫂,我给你搓背。” “待会儿,我自己先搓搓。”谢烨坐在浴桶中,用麻绳织成的澡巾搓胳膊。 碍于张春水在炕上,她让柏苍在浴桶前挂了一道草帘子,单人床的宽度,堪堪遮住浴桶。 虽然早就看过,知晓人肤色白,可柏翠依然忍不住羡慕,搓背的时候念叨:“大嫂,你好白好白。” 脊背好似白菇,白白嫩嫩,还滑溜溜,不,比白菇还白,像玉石! 娘曾经给大哥一块玉石,她整理衣柜时见过,莹白透光,摸着又滑又暖,大嫂的脊背,就像一大块白玉。 谢烨察觉手指在后背游走,轻轻的,痒痒的,躲着道:“痒~”微微转头看柏翠,见小姑娘这段时间脸颊上有肉肉了,笑道:“你也白,就是脸经常被晒,好好养养,过两年,你脸也会变白的。” 看着自己的手腕,柏翠笑着摇头,她再养也赶不上大嫂,不过养养让脸蛋白点……想着想着,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 张春水只能看见浴桶边的柏翠,见她眉眼含笑,既羞且期待,心里很是羡慕。 有这样的大嫂,日后即便成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毕竟,连干活往外跑晒黑了脸蛋都要心疼,想方设法给小姑子养白,又咋舍得将人囫囵嫁出去? 静谧的夜色终究将最后一片光亮揽入胸怀,屋里陷入黑暗,也安静下来。 仔细听,西屋已经响起呼噜声。 炕褥软软,被子暖暖,没了在对子房的提心吊胆,可张春水依然难以入睡。 睁眼,是浓的化不开的黑,闭眼,往事历历心绪难安,她只能瞪大眼睛直挺挺躺着。 耳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以为人都睡着了,才轻轻侧身。 没想到,只这一个动作,屋内便响起轻柔的话音。 “睡不着?” 张春水愣怔,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低低干笑,“吵着嫂子了?” 明明是故作轻松,可出口的话音,却满是无奈瑟缩。 估计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谢烨望着窗户方向,虽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可她确定,那边就是窗户。 “有想过以后要怎么活吗?” 张春水缄口,毫无头绪,甚至,跑出马家寨时的那种茫然无助再次席卷而来,要将她淹没。 要怎么活? 这个问题不止对张春水,对山里的所有女人而言,是个陌生而又无解的问题。 她们能怎么活? 自出生就在深山里,小时候帮娘照看弟弟妹妹,长大一些,八九岁就开始在娘的指导下“学本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2章 缝衣服补袜子,拧线做饭,学着认野菜摘菌子,十一二的时候,剪裁衣服拆洗被面褥子。 这个年纪,已经是能说亲的时候,做的饭菜至少能端到客桌,就为了来媒人说亲时给人露一手。 十四五,好一点家里斟酌挑选个为人不错家境殷实的山民嫁出去,操持夫家里里外外,生儿育女。 若是自家本就一般还兄弟多,只一条路,给兄弟们换亲! 靠近山外的寨子,姑娘哪会换进来,都是往更里头的黑熊寨、虎头岗换,甚至更远的南窑北窑,那里的山民常年不出山,就靠吃野菜野物过活,偶尔去黑熊寨、虎头岗换点粮食布匹,听说常年穿着草裙草衣。 可以说,出生在山里活下来的女孩子,从不会考虑怎么活,她们只要学会亲娘奶奶的灶头手艺针线活,会生养就成。 至于在夫家过得不好受磋磨,只能忍着,忍到孩子大了,忍到公婆过世,忍到丈夫转了性子…… 鬓角湿了一大片,张春水恍若无所觉,哽咽道:“ 我不想回马家,只要不回马家,咋样都行。” 哪怕把她说到黑熊寨、虎头岗,给大哥再换一次亲都行! 谢烨转头闭眼。 屋内只剩低低的啜泣声。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久到张春水觉得鬓角都干了,才听到回应。 “与马家的婚事,可以帮你断了,留在白云岭也可以,可,你能受得住吗?” 亲爹亲娘的嫌弃甚至唾骂,其他人的风言风语,独自一个人生活的苦和难…… “白云岭各家汉子的性子,你比我清楚,离异回娘家却又独居,你能受得住无尽的骚扰流言?即便你心里发狠要一个人把日子过好让那些人好看,可现实远比想象残酷。” “老天爷总喜欢与人作对,有时候,苦难,总会无穷无尽涌向已是饱受苦难的人!” 和离独居的山民女子,一个人的生活,不是靠勇气、决心、信心就能支撑得起来的。 张春水抓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想到过往,脸上不自觉放出光彩,可惜,黑夜里无人察觉。 “我……”她心里泛着蜜味儿,却是手足无措,甚至羞于启齿。 “你想说马进对你有意思,你俩可以成亲过活?” 寂静黑夜,软被暖炕,明明是安逸的,可谢烨的声音无端带了冷厉,冲散了一室静谧。 张春水手抖了抖,不自觉放开被子。 “人,总是对自己没走过的路充满美好的幻想。”谢烨感慨,她侧身,面对柏翠方向,道:“如果你没成亲,或者是与马家的婚事没成,即便你爹娘反对,以我对马进和他家人的了解,你俩成亲过得不会太差。” “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能笃定马家人能像以前一样珍视看重你吗?”又如何笃定马进能心无芥蒂,重新一次接纳你? “你们从未一起生活过,对彼此的了解都带了少男少女对异性感情的幻想期待,这种朦胧的美好感觉一旦被戳破,轻则吵架,重则后悔懊恼。” 更何况,白云岭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 “日后鸡毛狗碎的生活里,马进会不会后悔?” 他自己无力改变生活,或是对当下心生不满,一次又一次戳你痛处,让你为他的错误背责,到那时,与马家的婚事不仅是你终其一生逃不脱的噩梦,也是把你困在苦难里的又一个牢笼。 张春水彻底没了声音,心底,比之冬日屋檐下的冰凌还冷。 但她知晓,这些都是实话,以往,是她没仔细想。 与其说是没仔细想,不如说是不敢细想,她在白云岭生活了十五年,咋能不了解这些? 谢烨不确定自己几时睡着的,只觉得睡了好久好久。 主要是屋里太安静,醒来时,只有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伸手探出被子,旁边早已空荡荡,她踢开被子在空中蹬腿。 昨天又是惊吓,又是气恼,吃晚饭时更是恍惚,原本以为会失眠,哪想到竟是一夜好眠。 谢烨摸额头,一夜无梦,现在灵台清明,大脑好像被洗涤净化。 竹帘刚来起一指,光亮便透了进来,待竹帘全部卷起时,谢烨不由眯眼。 屋外阳光正好,甚至,落在院子的光有些刺眼,不过菜园子里的一抹抹绿意,很是吸睛。 将窗帘半挂,正准备叠被子,门口传来话音。 “起了?” “嗯,几时了?” “巳时。” 九点多到十点,难怪全身舒坦呢,这一觉睡得足够长。 出屋子不见三个小的,谢烨好奇,“翠儿他们呢?” “去捋槐花了。”柏苍端了竹杯出灶房,见她踢腿抡胳膊,抬手示意后放在窗台上。 见西屋窗下一堆竹条,还有半个筐子,谢烨舒展筋骨,道:“我自己来,你忙你的。”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哄笑。 见她好奇,柏苍主动解释:“大家在宰杀野物,吃完饭去看看。” 这次进山收获满满,狗獾、狍子、獐子…… “啊——” 后院响起惊叫,柏苍丢下竹条往后跑。 谢烨尖叫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野物。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3章 着实不怪她大惊小怪,谁能想到驴棚有两只新家伙啊! 原本上完厕所盖土时察觉驴棚动静有点大,以为是别的小东西跑进去骚扰驴,她拿了竹竿来,结果,刚凑上去就对上一双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 冷不丁吓一跳,一个后跳尖叫出声。 这一声,不仅惊动了前院的人,也将驴棚里的两只家伙吓得四蹿。 “这是……”看着鹿角,谢烨不确定道:“鹿吧!” “嗯,驼鹿。”柏苍拿了旁边的青草从栅栏缝隙递进去,“两只小家伙应该刚出生没多久,我们打猎时惊动了驼鹿群,它两横冲直撞与鹿群走散,便宜了我们。” 暂时先养着,过两天抬出山,保准能卖个好价钱。 崽子肉嫩,而且大户人家大都喜欢吃鹿肉,鲜活的鹿崽子,抢手的很。 谢烨探头看了看,没瞅见驴,“驴呢?” “小松他们赶出去驮背篓了,回来先栓在四叔家。” 两人站在篱笆边看地里的麦子豆子,麦子种的早,嫩芽已经轻悠悠,一眼看过去,地面青绒绒。 豆子地只零星冒出些小芽,看着出芽率好像不高。 “豆子是不是得补种?” “嗯,过个四五天再看,实在不行就得补。”谢烨敲打着篱笆的竹竿,其实头一茬不补也行,到时候长多少收多少,或者直接绿肥养地。 回前院,洗漱后她将四方桌搬出屋子,在屋檐下吃饭。 旁边,柏苍继续编竹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这次的野物都宰了做咸肉?现在天热放不住啊!”听着自河道飘上来的哄笑声,谢烨担忧。 柏苍抬头看她一眼,温吞吞道:“咱家留了两只小的,宰了吃肉。” 谢烨停筷,不敢置信看着他,“两只鹿都分给你了?” 结伴一起去打猎,除非兔子野鸡这种自己抓的,其余大家伙儿合力猎到的野物都是要均分的。 柏苍摇头,笑的颇是无奈,“那是大家伙儿的,咱家先喂养着,后面卖了要给大家分钱的。” 至于分给他的其它野物,留了一只狗獾和小獐子,其他都被张强买走了。 说到张强,谢烨嚼着馒头沉思。 察觉这人时不时看来,翻着白眼道:“咋地,几天没见我成仙女啦?”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柏苍低头摆弄竹条,只低沉的声音传来,“本来就是仙女!” “嘁!”谢烨瞪他一眼,“油嘴滑舌!” “春水呢?” “家去了,那会儿还吵了一嘴。” 张家的吵架声,可以说全白云岭的人家都听见了,可惜,无人去说和。 张强站在屋檐下气咻咻,看着坐台阶上抹眼泪的妹妹,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院里却再无其他人,屋里也静悄悄。 自小,张春水就知道她的命不值钱,初时还幻想过家里给她说个差不多的山民汉子,嫁过去安安稳稳过日子。 本来马进酒挺好,为人不错,都是白云岭,两家离得也近。 可自打她到说亲的年纪,不论谁来说,她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直到十五,她爹说自家跟马家寨马家有换亲的约定。 自那时起,她唯一的盼头希望马家人好说话点,自己嫁到马家寨的日子不要太难,和马家换亲给大哥换个媳妇。 可昨晚到今天,爹娘说的那些话,就像一把把刀,一下又一下戳到她心上。 今早二哥来柏家和她商量以后的事儿,她把昨晚跟柏家大嫂说的话说与二哥听。 对于马进,她承认她是抱有念想的,不然也不会跑回来,眼看到家门口了又犹豫,可经昨晚一出,这种念想虽没彻底消散,但她也没那么念那么想了! 张强听了沉默,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比女人更了解的男人。 不得不说,柏嫂子说的这些话,句句是实话,处处都在为小妹打算。 与马家的婚事一定要断,但小妹不能一个人过活,白云岭没这先例不说,那些个没成亲的汉子不得日日去小妹门前晃荡。 不过…… 张老头和刘氏见小儿子带着丧门星回来,两人没说话,却齐齐拉下脸。 张强当没看见,直接开门见山,“爹娘,我们分家吧,你把我分出去,怎么分我都没意见。” 这话一出,老两口瞬间就知道原因,张老头破口大骂,“我还没死呢就惦记着分家,美得你,要分家,来,先把我勒死。” 刘氏狠狠剜了小儿子背后的人几眼。 张春水自然是看到了,她越过二哥跪在院子,道:“爹,我生来就是给大哥换亲的,你和马家约定换亲我也已经嫁过去,人马家根本不认,不会让女儿嫁过来,这事你自己跟马家攀扯,我换亲的任务已经完成,日后咋过活是我自个儿的事……” “屁——”刘氏厉声道:“还你自个的事儿,你是我生的我养的,跟马家换亲不成,还有曹家毛家马家,虎头岗黑熊寨的汉子多的是,总有一家愿意女儿给过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4章 言外之意,与马家换亲不成,即便婚事断了也得继续换! 张春水瞪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养了她十五年的妇人,无声哭诉,“所以呢,这家不成就那家,我就必须给大哥换个媳妇回来?” “对,必须换个回来。”张老头附和。 他没儿媳妇就没孙子,没孙子就没后,没后他百年了谁给他上坟烧纸? 知晓爹娘偏心,眼里只有大哥这个长子,被忽视了二十多年,可张强依然心寒。 他冷冷道:“小妹给大哥换亲,人马家不嫁闺女来是爹你识人不清,就像小妹说的,她换亲的责任已经完成,大哥没媳妇是爹你的事儿,赖不到小妹身上。” 张老头左右转看找趁手的家伙,见靠在墙根下的扫帚,跛着脚跑过去拿,“你是想造反不成,我还在,这个家哪轮到你说话。”骂着过来抽人。 扫帚掀起呼呼风声,毫不留情地落在跪着站着的人身上头上。 在山里奔走五六天,又乏又累,昨晚心里惦记着小妹的事儿还没睡好,心里本就窝着火,扫帚一下又一下抽在腿上背上,张强的怒火终于喷发。 一把拽住扫帚,盯着人道:“你是我爹,我啥事儿都要听你的,你心里只想着大哥,让我打一辈子光棍我都得感谢你,那我把命还你。”说着一把甩出。 张老头双手死死握着扫帚不松,直接被甩出两米远,跌倒在院子。 刘氏哭天抢地跑过去扶人,嘴里骂人的话不带重样。 张强直奔灶房,拿了砍刀出来。 张老头、刘氏见他拎着砍刀大踏步走来,满脸凶相,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张老头好歹是男人,强装声势大喝:“强子,你要干啥?我是你爹,你要杀了我不成?” “来来,往我头上劈,砍死我给你两还命。”张强一声更比一声高,拉着他爹娘的手,死命塞砍刀,还握着人手往自己脑袋上砍。 张老头、刘氏哪还能站得住,齐齐跌坐地上,手抖得本就握不住砍刀,还得躲避来抓手的人。 “砍啊,你们砍啊,砍死我算了。”张强脸色胀红,眼眶暴起眼球突出,满是血丝,看着就像神志不清疯了一般。 张春水起来夺砍刀,叫道:“二哥,二哥,你醒醒你醒醒,都是我不好……” 暴躁的张强突然不动了,转头定定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不,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从山上捡回来。” 要是当年他没偷偷跟着爹上山把小妹捡回来,小妹说不得早就投生到好人家,哪会受这多的苦! 张春水愣住,手脚僵硬的不受使唤,不敢看二哥的眼神,慌乱转了头,扯着嘴角结巴道:“二,二哥,你迷瞪了说笑呢吧!” “啊哈哈哈我说笑,我说笑……”张强推开人抡着砍刀胡乱劈砍疯笑,“你才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哭得跟猫崽子一样,给娘接生的伯娘还没走帮娘清洗身子呢,爹就抱了你上山。” 他知道爹要丢了妹妹,但妹妹小小的,看着他还笑了一下,他不想爹扔了妹妹,就悄悄跟上去捡了回来。 那时候他也才不到七岁,想不到好的说辞,只得拿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话争辩,“妹妹养大给大哥换亲,不然大哥拿啥说亲。” 就这一句话,改变了妹妹的一生,却也害了她! 张春水只觉天旋地转,瘫软在地上。 她怔怔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原来,她曾经的庆幸不过是二哥的好心罢了! 若不是二哥将她捡回来,她和无数个没能活过几个时辰的女娃一样样的,都在山里喂了老鸨。 “爹娘,你们从来没想过要我。” 张老头喏喏,不过一瞬,变了脸色,额头皱纹倒立,满脸凶狠,出口的话更是冷酷无情,“你就是给你大哥换亲的,要没我养你到这大,早喂狼了……” 张春水彻底死心。 柏大嫂说现实远比想象残酷,还真是这样呢! 张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刘氏见二儿子疯疯癫癫又是哭又是笑,推了推丈夫。 两人搀扶着准备溜进屋时,张强大喊:“分家,我跟小妹过,你们和大哥过,反正你们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们。” 张老头和刘氏对视一眼,放软了身段,低低道:“我说了不算啊,再说你大哥也不在家……” 张强看着两人,一时之间不确定两人是推脱,还是真同意分家。 借着这个机会,老两口才回了屋。 要说分家,他两肯定是不想的,这要分了家,大儿子养活他们老两口多累啊,再怎么说,也得先娶个媳妇进门。 两人在屋里琢磨,院子里张强、春水两兄妹对望,竟生出些举目无亲的心酸。 柏苍去叫人时,两兄妹坐台阶上一个发呆,一个抹眼泪。 “强子,待家干啥,大家伙都忙呢,走走,去河道。” 柏苍拉了人去河道,春水直接去了柏家。 谢烨正收拾昨儿带回来的槐花,听柏苍说她才知道,柏松几个晌午早早就回来了,午饭得多做。 见春水来,给人搬了小杌子出来坐。 “嫂子,咋做,我帮你。”张春水强行打起精神,她虽不了解柏家这位大嫂,但早晨翠儿跟她说,大嫂喜欢勤快硬气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5章 既如此,她就不能哭哭啼啼,再说往后如何,她还得请人合计合计。 谢烨也没说客套话,直接拿了小小的槐花道:“像这种小的挑出来,今儿晌午做了吃。” 其余个头大的放竹匾晒,晒干存着,秋天冬天新鲜菜少的时候吃。 张春水干活自来就有章程,见谢烨直接在篮子翻找,觉得不大方便,而且太慢,她进灶房拿了竹匾。 竹匾上薄薄铺一层槐花,大的小的一目了然,只挑小的扔木盆里,剩下大的直接倒在晾晒的竹匾上。 速度又快,挑的又干净的。 见她一个人速度就很快,谢烨回灶房准备其他东西。 柏松带着弟弟妹妹和岭上伙伴赶着驴回来时,在对面山头就闻到了肉香味。 “好香啊,快走快走,回去吃肉。” 一帮孩子,背背篓麻袋,嗷嗷叫着往山下跑,可是急坏了马进,“慢点慢点,别眼看到家门口了滚下山摔个鼻青脸肿……” 可惜,他的话就是过耳风,没人听。 昨天进山打猎出来了好些人,各家都分到了猎物,有些今早已经出山去卖,但还有一些准备宰杀做咸肉。 因此,今儿晌午的饭保准有肉吃! 别的不说,下水内脏边角料就够吃好几顿呢。 孩子们呼啦啦喊叫着下山,河道还在忙碌的人听着动静大声呵斥,“慢慢走,跑着跌倒摔下来可有你们好受的。” 山上瞬间没了动静。 柏翠拉住要跑的弟弟,道:“大嫂肯定会给我们留饭的,放心。” 柏青其实更想和大家一起跑,眼馋地望着早已跑的不见身影的小伙伴。 柏松牵着驴站一边,等人走了才慢慢下,没好气道:“闻见肉味都成狼了,嗷嗷的喊。” 马进没好气,“还不是你,狗鼻子一样,闻见就闻见呗,偏还要说出来。” 柏松撇嘴,拽了一把昨日丢下的柴,举着麻绳道:“你还有闲心捋槐花,我都替你愁得慌!” 第039章 心上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还有闲心捋槐花,真不知是心大呢,还是没心没肺! 柏松的话很是不客气, 甚至有些没大没小,毕竟, 马进比他年长好几岁, 平日里都是喊人哥的! 马进苦笑,他倒是想留在岭上,毕竟今日大家都宰杀野物处理皮子, 他又不像柏松见不得血, 留下也能帮忙。 可他要留在家, 别的不说,那些人挤兑起哄,让张家伯伯伯娘听见,不又是一场是非么! 他倒是想出山, 卖了野物置办些东西, 他的屋子也该起了。 可偏柏苍哥不出山, 今早出山的是柏恭那伙人, 他不想跟着一道, 只能陪着孩子们去捋槐花了。 别说,还真有人与柏松是一样的想法。 这不, 四人慢悠悠下山,踩着两根怀抱粗老树桩子搭成的桥过河时, 下游河滩处就有汉子喊:“我说马进,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春水在马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还不趁火打劫,不对, 是趁虚而入,也不对,嘶…… 说话的汉子拍着脑门出主意,“快让你爹找人去张家说说,现在不说,人怕是又要许出去了。” 马进磨牙,“好好杀你的猪吧,别一个分心割坏皮子,那可是十几两银钱呢!” “嘿,看你这小子,咋还不识好人心哩!”汉子不乐意,说他手抖,看不起谁呢! 再说他又不是柏松,杀个兔子野鸡的都能吓晕…… 柏松黑了脸,大声吆喝驴,“耳朵让毛塞住了,快走,磨磨蹭蹭就知道吃。” 他这一手指桑骂槐,搁山里一般人真听不出来,不过,声音倒是引起别人注意。 这不,说话的汉子这才看清马进身边一道走着的人,干笑道:“阿松啊,你不适合当猎户,跟着你嫂子种地吧,你嫂子都说你不是那啥天生种地圣体么,种田适合你!” 他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柏松更恼火了,扯着麻绳埋头赶路,晃悠在前面的弟弟妹妹可遭殃了。 “走快点,家里活还多着呢,磨磨唧唧没个成算!” 柏青嘟嘴不乐意,站到一边让路,“你走,快回去干活,就你勤快。”是柱子哥说的,又不是他说的,干啥拿他撒气! 柏翠真怕弟弟惹毛二哥,被推下水去,揪住人衣领扯着走。 再说这桥本就窄,二哥还拖着一大堆柴,即便站一边让道,也不可能过得去! 见弟弟妹妹平稳过桥,上坡往家去,柏苍才收回目光,专心打磨獐子皮里层的肉屑。 马铁柱嘿嘿直笑,见被他挤兑的人走了,转而说起其他。 余光扫过柏苍,突然来了兴趣,打听道:“阿苍,你媳妇种的那麦子豆子咋样了啊?” “还成,出苗了,就是豆子种得迟,还没长起来。” 见他东家长西家短,张强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怪道阿松说你成不了横梁呢,就你这嘴,该!” 马铁柱大哥叫铁梁,白云岭人都戏称他比不上大哥成不了梁,只能当柱子。 马铁柱不在意,笑道:“顶梁柱也不差啊!” 不过一想到张强和他哥张刚,怪笑道:“我哥是横梁,我是顶梁柱,我们兄弟俩合伙撑门户,哪像你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6章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人,一副揣摩考量的模样,末了做出很懂的样子欠揍道:“你倒是强的很,至于你大哥刚不刚,谁知道哩!” 张强最讨厌别人拿他跟他大哥说嘴,因为爹娘偏心,白云岭上到老人下到小孩都知道,这些人一提起他俩哥俩就没好话。 拎着板斧盯着人,狠狠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这有啥不敢的。”马铁柱毫不在意,甚至摊开手挑衅。 张强丢下板斧冲过去,一拳挥出直冲门面,“就你长了嘴,叭叭叭、叭叭个没停……” 马铁柱又不是泥捏的,且说他还大几岁,家里吃饭食吃得又好,壮实得很,侧身躲开上手撕斗。 眨眼的功夫,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河道这边地势平坦,有些地方表面积水干了实则底下还是烂泥,两人缠斗着不小心踩进去,双双跌倒。 即便跌倒,也不停手,直接在泥地里滚。 柏苍也不管,只顾忙碌自己的。 柏俭见他不出声阻拦,跑过去劝架,“别打了,都是兄弟,哪就要蹭几句嘴就打架的,没得招人笑话。” 今天河道里宰杀野物处理皮子的人,多与八哥交好,算是拥护八哥当主事人的一派。 这让支持大堂哥的那些人看到,不得又招来嘲笑,说八哥没个本事,手底下的人起内讧都管不了! 柏俭年龄比两人小,且他脸皮子薄,劝了几句见没人搭理,甚至有越打越用力的趋势,自个儿尴尬的下不来台。 柏苍这才抬头叫他,“小十,回来,忙自个的。” 至于打架的两人,打痛快了,心里的火气散出来了才能没芥蒂,不然埋怨越积越多,总有一日会成为怨悔仇恨! 因着此一遭,河道里其他人变得安静,就剩下张强、马铁柱的嘶吼, 谢烨听着动静不对,怀疑道:“咋地了这是?”说着要出院门去看,张春水一道跟了出来,才出院门,就看到坡道上来的驴子,惊喜道:“小翠他们回来了。” “嗯,大嫂春水姐,做了啥好吃的,我们在对面山上就闻到香味了?”柏刚露头就笑着应话,柏青却是已经率先跑上来。 谢烨掏出帕子帮他擦汗,夸赞道:“真能干!”直把人夸得脸蛋红扑扑不好意思的往她腿上扑。 没见到柏松,她还纳闷,“你二哥呢?” “后面呢。”柏青指着山下,“脸可黑了,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一样!” 柏青确实黑着脸,拉着柴上来,看见人问好,“大嫂,春水姐。” 谢烨快走几步要接过他手里的麻绳,柏松避开,“我能成,轻的很。” 虽槐树枝东岔西斜,绑在一起一大团看着虚虚的,可那也是一大团,想想都知道不轻松。 谢烨拉着绳子和他一道,笑问:“还顺利吧?刚好晌午饭做好了。” “见没见到你大哥?在河道呢。” 柏青已经跑回院放下小背篓,听这话乐不可支,挽着衣袖大声道:“见到啦,就是大哥不帮二哥说话,二哥才脸黑哩!” 柏松瞪他一眼,“八哥!” 谢烨见兄弟两王不见王又斗上了,回头问柏翠,知晓原委后哭笑不得,不过也安慰了一回柏松。 客观讲,她觉得种地比打猎有前途,毕竟,田地是不动产,打猎是风投。 进灶房,三人直奔洗脸盆。 谢烨将四方桌收拾好,端了碗盘摆放。 柏青草草洗脸,顾不上擦,直奔饭桌来,见有饺子菜饼,大声欢呼,“饺子饺子,吃饺子,大嫂,啥馅儿的啊?” 柏翠拿了布巾追过来给他擦脸,生气道:“再闹腾就别吃了。” “狗獾肉馅儿的,还有韭菜鸡蛋馅儿,菜饼是槐花的。”春水指着大碗一一解释,“等柏苍哥回来就能吃了。” 柏青才不管哩,围在桌边吸溜口水,“大嫂,给大哥留点 ,咱们先吃,他们正忙哩,没功夫。” 柏松也是气哼哼落座,捏着筷子已经准备要开动,不过眼睛却是看向在场辈分最大的人。 谢烨刚洗完手,见三人像饿狼眼冒绿光,笑道:“吃吧,跑这半天爬上爬下,你们估计早都饿了!” 柏松筷子直冲肉馅儿饺子,柏青更是直接上手捏,也就柏翠文文雅雅,不紧不慢。 见柏翠也坐着开吃,春水很是着急,捏着围裙看看门外又看看饭桌,心里惶惶不安。最后,还是捱不住心慌,低低道:“嫂子,不等柏苍哥回来开饭……” 柏翠听到了,抬头看她一眼继续吃,柏松柏青更是吃得嘴巴鼓鼓,啥都顾不上,两人筷子还在碗里打架呢! 见春水神色慌张,谢烨疑惑,不过一瞬了然,道:“家里规矩没恁多,给他留了,回来吃就成。” 柏家吃饭的规矩,以前如何谢烨不了解,但自她来,就没见过非得等当家人回来才开饭的。 还能这样?张春水惶然。 她没出嫁时,家里就得等爹和大哥入座动筷,别的人才能吃。 至于马家,女人都不能上桌,还得等男人吃完才能吃,自然是剩啥吃啥,有时候饭不够了只能饿着硬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7章 …… 因着三小的回来,谢烨忘了关注河道动静这一回事儿。 见柏松柏青只吃肉馅饺子,劝道:“慢点吃,有你们春水姐姐帮忙,饺子包得多。” 春水自己夹了一个饺子正准备吃,听这话赞道:“嫂子灶上手艺好,调的味儿好,我吃着也忍不住哩。” “能吃就吃,咱们干得都是力气活,又不会长胖,吃饱了才有力气。”谢烨说完夹了一块肉丁细细品。 这些野物肉,后世根本吃不到。 今儿炒的里脊处,肉质鲜嫩,因着炒之前用大料水腌制了半个时辰,炒的时候放的料也足,吃着只淡淡的腥臊味儿。 油水足,炒出来的肉都被油浸润着,估计过两日更入味,这股淡淡的腥臊味儿就没了。 见她夹了一筷子肉,柏松、柏青才换了目标,柏翠却是早就看到,而且,她已经吃好几块肉了。 “大嫂,里面放了啥,颜色这好看?” 平常炒肉,即便倒醋,可颜色还是白花花,今儿却是红润偏黑的颜色,油光润亮,只看着就很好吃。 谢烨自己也觉得今儿的红烧肉很是成功,因为没有酱油,没法上色,以往炒肉都是只放醋去腥。 今儿炒的肉多,用的醋多,也是醋缸见底,她舀醋时勺子刮到缸底。 上来一看,只表面一层醋水,半勺黑乎乎稠乎乎的醋浆。 山里人吃得醋都是自家用蜀黍酿造,醋缸更是经年不换,醋水中的淀粉长年累月沉淀,终于成了醋浆。 谢烨就用醋浆去腥,没想到上色效果也挺好。 柏青嘴里嚼着肉,筷子上还夹了一块细细看,急急嚼着囫囵咽下后道:“那以后炒肉都用这个醋浆,好吃也好看。” 柏松嘀咕,“大嫂做饭本来就好吃,肉还炒这老香,以后大哥打回来的野物还有得卖嘛!” “吃就吃,大哥乐意咱们吃。”柏青斜他一眼,咋咋呼呼说完吸溜口水,又夹了一块肉。 风卷残云,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三人齐齐抱着肚子坐门槛上回味。 谢烨和春水收拾灶房,见柏苍还不回来,河道也没了动静,指使人道:“去叫一下你大哥,再不回来吃凉了。” 柏松不想动,柏翠也不想动,两人对视一眼,合力推挤最中间的柏青。 门槛本就不宽,挤坐他们三人,还是因为柏青坐在了两人腿上。 现在又被推被挤,很不乐意了,嚷嚷道:“二哥,你腿长走得快,你去。” “你吃太多,不动动得积食,还是你去。” 见二哥和姐姐都看他肚子,柏青吸气,圆滚滚的肚子只平了一点,但还是能看出来是鼓的,主要是衣服贴着肚皮紧绷绷,吸不吸气没区别。 他这傻气模样,逗得柏柏松、柏翠哈哈大笑。 想说自己没吃太多,结果肚子不给力,又被嘲笑,柏青生气,跳下地站稳,硬气道:“叫就叫。” 见他背着手晃悠悠慢吞吞出院门,柏翠笑着拍门框,“就这蜗牛爬的速度,大哥吃上饭得半个时辰后了。” 结果,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尖细的喊声, “大~哥~吃~饭~喽~” 尖细的回音在山谷回荡,循环着响起,好似要越过山头,直上云霄! “大~哥~吃~饭~喽~” “哥~吃~饭~喽~” “饭~喽~” “喽~” 来回飘荡的回声消散时,四人纷纷笑喷。 河道的笑声更是震天响,还有那汉子喊着回话。 “阿青,只叫你大哥吃饭啊,我去了有没有?” “你大嫂做了啥饭啊,够不够吃?” …… 柏青捂着嘴小跑回院,未免招来人太多家里饭不够吃,他还“先开口为妙”装出个替大人忧心的模样,“大嫂,好些人说来咱家吃饭,咱家粮够不够啊?” 柏松敲他脑门,“就你会耍懒。” “让你叫,你又不去,现在又怪我!”柏青捂着额头不乐意,甚至越想越委屈,哭唧唧进灶房找谢烨求安慰。 可惜,灶房门槛被二哥姐姐霸占,他竟是挤不开人进不去,见两人合伙欺负自己,憋着气要找回场子。 三人形成一对二的态势,在门槛上斗起来。 “咦-—” “啊—” “起——开——” 灶房里外全是柏青使劲儿时的发力声,力道如何别人不知晓,但气势却足的很! 直到柏苍的身影出现在院墙外,嬉闹的三人才消停。 见大哥回来,柏青立马化身告状精,“大哥,二哥和姐姐欺负我,他俩懒,不想动,只有我叫你回来吃饭,他俩还嫌我声儿太大。” 添油加醋好一通说,末了又是给人端水洗手,又是介绍饺子馅儿,忙得不亦乐乎。 柏松转了方向,依旧坐在门槛上,人却是朝屋里,在一旁不是说风凉话,就是戳破他的小心思,两人间或斗几句嘴。 柏苍享受着弟弟献殷勤,吃着饺子肉块,偶尔还得充当青天大老爷嗯啊应答一声和稀泥。 兄弟三人有说有笑,谢烨和柏翠坐小杌子上依偎着笑看,一家人和乐融融笑声不断,张春水的眼睛不由泛酸。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8章 人各有命,只是她的命不好,遇到了那样的爹娘兄长,好在还有二哥。 正想着,院子传来熟悉的声音。 “柏苍哥,下晌我家说事儿,你跟嫂子来瞅瞅。” 第040章 话是如此, 可在场的大人心里门儿清,“瞅瞅”并非只去看看那么简单。 张强来时还抱了一床被子,是给妹妹的。 见他脸色怏怏没点精神气, 春水扶着门框忍着泪意,“二哥……”在家里, 二哥本就很难说得上话, 她回来,让二哥更难了。 虽然有难处,但自己好歹是男人, 更何况现在他是妹妹好好活着的底气, 张强露出笑意, 安慰道:“没事儿,别担心,以后哥带着你过活,咱们不受别人的气。” 先前从河道上来, 柏苍叫他来家吃饭, 他想着走之前跟爹娘闹得那么僵总得回去说一声。 只是, 他低估了两人的狠心。 回去时家里没人, 叫人不应声不说, 大门小门都上了锁,连他自己住的灶房后的小屋也是锁得紧紧。 才打了一架消去的火, 蹭一下又冒了出来。 分家,必须分, 今儿就分。 找邻居借了斧头,三两下, 灶房、正堂的门锁全被敲掉。 自个烧水洗澡换了衣服,临出门前见炕上他娘前两日刚缝好, 准备给大哥成亲用的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犹豫后抱了出来。 这床被子,估摸是他分家能拿到的唯一家产,要是不拿,啥也分不到。 既如此,那就先拿了再说。 见他放下被子就要走,柏苍拉住人,“时辰还早,说事儿够够的,先吃饭。” 家里虽说早已吃过,可煮好的饺子还剩不少,凑活着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张强面子上过不去,挣扎道:“吃过了,吃过了,我还得叫麻爷爷他们。” 柏松操手站在屋檐下耍嘴皮子,“强哥,你跟我们还装个啥呀,吃没吃的我们能不知道!” 这熊孩子……谢烨都想抽他了。 人正伤心难过故作坚强的时候,直接给人当面上强度,没见张强都快碎了么! 偏这小子还觉着不够,气死人不偿命道:“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架。” 谢烨咬着牙,过去要抽他。 柏松哈哈大笑着跳下廊檐台,还不忘嘴欠道,“这话,原是我大嫂说的。” 谢烨直接被气笑,双手叉腰站台阶上辩驳:“我啥时候说这话了,别污蔑我!”她说的是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春水也被都逗笑,摸了一把眼睛,拉着人劝道:“二哥,你就在柏苍哥家吃吧,日后多帮柏苍哥忙就成。” 她跟二哥欠柏苍哥的人情,日后慢慢还就是,眼下先吃饱解决问题。 见三人进了灶房,柏青眼珠一转,背着小手迈着八字步往灶房去。 大哥跟阿强哥、春水姐姐一定要商量事情,他得去听听,到时候好跟大嫂说。 衣领被从后面拽住时,以为是二哥,板脸回头,不耐烦道:“干啥·····”看清人瞬间换上讨好的笑,“大,大嫂,嘿嘿!” 谢烨拽住人,见这小子回头一瞬变脸这快,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沉着脸道:“干啥去,不是已经吃饱了么?” “我……”柏青抱着肚子没话说,见二哥手势,急中生智道:“我渴了去喝水。” 他话音刚落。柏松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无奈闭眼。 这个蠢弟弟啊,真是没眼看! 他明明是说去给木桩子洒水,咋就成了人渴了去喝水? 再说,大嫂不允他们喝桶里的水,烧开晾着喝的水就在正堂…… “渴了就去屋里喝,敢偷喝桶里的凉水,小心你屁股!” 柏青原本双手抱着肚子,听这话连忙反手捂屁股,连连点头保证:“我肯定不喝,肯定不喝。” 在谢烨冷厉的眼神下,灰溜溜进了正堂。 太阳虽然偏西,但依然热情如火,挑水浇菜有些早,谢烨端了竹匾收拾三个孩子今天摘回来的槐花。 偶尔有调皮的山风趴在门框偷窥,为正堂带来丝丝凉意。 蒲草编制的蒲团齐齐摆了一排,面前是大竹匾、小竹匾、背篓和篮子。 谢烨、柏翠、柏松三人认真挑拣槐花,柏青却是趴在一边玩草蚂蚱。 自己玩着不得劲儿,歪歪扭扭靠在谢烨身上,拿草蚂蚱顺着衣服往上“爬”,嘴里还念念有词,“来了来了,快爬上来了。” “爬到肩膀了,快快快……” 草蚂蚱沿着肩膀横行,到达脖颈处,轻轻碰了碰,换上惊讶遗憾的语气,“不好,遇到大山爬不过去了,得换条道……” 正堂很安静,只剩下他念念叨叨的声音。 柏松、柏翠对视一眼,齐齐低头。 弟弟自娱自乐正玩得兴起,现在要笑出声保准逗得人生气,因此,只能自己低头憋着。 谢烨歪头看他,见他实在无聊,问道:“困不困,要不去睡午觉》” 柏青摇头,捏着草蚂蚱继续“游走”。 …… 柏苍来时,就见到这么一副场景。 弟弟妹妹凑头叽叽咕咕低低说话,时不时互相扔叶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99章 谢烨仔细挑拣槐花,小弟靠在她身上呼呼大睡,仔细看,嘴角的口水晶莹剔透。 柏苍进屋,绕过竹匾背篓准备抱人去炕上。 柏青迷迷糊糊睁眼,看清人喃喃道:“大哥~” “口水流出来了。”柏苍眼带笑意。 柏青抬手,用手背胡乱擦了两下伸着胳膊等人抱。 柏松探头看来,见他还撒娇,笑话道:“羞羞,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柏青才不理,伸着胳膊执意要抱。 柏苍只得抱人去西屋,帮忙脱了鞋子扒掉外衣塞炕上,“自己拉被子睡。” “嗯!”柏青拉开他自己的小被子,枕着小枕头美美入睡。 看着他呼吸平稳,柏苍才转身出屋,刚掀开门帘对上两双直勾勾圆溜溜的眼睛,哭笑不得! “把驴喂了牵到四叔家去。” 明明知道大哥就是专门支开他们,却没法子留在来,柏松柏翠只得悻怏怏出门。 柏苍坐在一边的蒲团上,拉过一小背篓准备帮忙。 “那个是捡好的。” 他随手翻看了两下,推到一边,拽了背篓。 沉默在两人之间萦绕,不过一会儿,西屋低低的呼噜声传来。 柏苍心下琢磨着,偶尔抬眉看一眼旁边之人。 女子虽穿黑布衣衫,头发也只是在后脑勺挽起个圆髻,几缕碎发顺着耳廓垂下来,看着很是温婉。 他却是知道这只是外在,心如烈火之人,是冬日的暖阳,是盛夏的骤雨,只是,她也不该背负太多本不该背负的。 “下晌你在家看着柏松几个给菜地浇水。” “张强和春水回去了?”谢烨没应,转而问起两人。 “灶房吃饭呢,春水的事儿,你不操心,我们能搞定。” 听这话,谢烨便知晓,柏苍不想让她掺和。 得,不掺和就不掺和,省得她看见那些老东西来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谢烨心底知道,她这段时间火气确实有点大,真就是看路过的狗都不顺眼,得来两巴掌! * 张家说事,还是张强出面找人,各家来的人皆知晓,春水的事儿有眉目了,只是不知张家想出了啥法子。 众人以为是张强说服了爹娘,要给春水断了与马家的婚事,结果,张强一开口,屋内的人皆静默! 麻老头闭眼假寐,他虽早就知道,可这个时候不能露出来! 再说,他也就比其他人早知道大半个时辰而已。 张强这小子去他家时,就明说了。 唉!他不想搅和进来的,没得老了眼看土都埋到脖子根了,还背一身骂名。 可这小子进门啥话不说先噗通一声跪地上,拽都拽不起来。 “现在天儿好,小子知道各位叔伯们忙,还累得麻爷爷专门上来,是小子的不是。” “我家的情况咱岭上人都知晓,原本妹妹嫁到马家寨给大哥换亲,这事儿我就不同意,奈何家里我说不上话。” “这换亲要是成,给大哥换来媳妇,即使妹妹在马家过得不好,我这个做弟弟的打一辈子光棍,我们都没意见。”说着,张强不由哽咽! 原本他在麻家已经哭过一场,还想着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有一没有二,哭一回也就没事儿了。 可现在,说起这些,他依然控制不住。 撇头看向隔墙,眨着眼睛憋回泪意,清了清嗓子道:“马家不是人,春水在马家实在过不下去,这桩婚事我要做主给她断了。” “我这个当哥的没出息,没能给她说个好亲事,被婆家磋磨的活不下去还不敢回来,要不是柏家嫂子……” 张老头气不打一处来,见二儿子说自家要分家没人应,他心里还窃喜。 可现在扯到春水婆家,还有那事儿精柏苍媳妇,嚷嚷道:“说你的事儿就说你自个儿,扯别人作甚,再说马家还没来人,等他家来人,我自有说头,闺女还能凭白让人欺负了去不成?” 他这属实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别人暂且不说,就张强、春水兄妹两,根本就相信! 尤其是张强,气红了脸,“咋地,你这是等人上门来好茶好肉招待呢?” 儿子当众呛老子,还有没有家法? 张老头拎起手边的扫炕笤帚扔过去,“叭叭叭,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我做事还要你来教?” 笤帚迎面飞来,张强丝毫不惧,一把抓住,大声道:“活一辈子了还没活明白糊涂虫一个,今儿我把话撂这儿,要么你做主给春水断了马家的婚事,要么咱分家,我做主给她断,断了人也不要你养,我俩自个儿过活。” “嗷——你个丧良心的……”刘氏哭嚎着冲进东屋,直奔二儿子,对着张强又大打又踢。 奈何二儿子已经是二十几的大老爷们,还时常在山里跑,身上全是腱子肉,她没打痛人倒是自己的手先痛了,又改撕扯衣服,“你个没良心的,我和你爹拉扯你长大,你就是这么对我们?” “哪个狐媚子跟你说三道四,让你不要我们老两口……” 原本,对于他娘动手动脚,张强还无动于衷,反正不痛不痒,可现在,听这话就知道他娘又要攀扯旁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0章 再者衣服也被扯得都露了胸膛,原本胀红的脸色变得铁青,捉住撕扯他衣服的手牢牢箍住手腕,咬牙道:“娘,你别攀扯有得没得,我早晨可就说了要分家,要说有人说三道四,那也是你和爹。” “啊!你个白眼狼,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了只白眼狼……” 满屋子只剩刘氏哭嚎,遮住了窗外的悉索声。 众人来张家,啥话还没说就听张强要分家,眼下,他们还没张口,张家自己人就掰扯起来了。 麻老头心中很是无奈,就这,也难怪张强一个大老爷们哭成泪人,撂下话就是死也要分家! 他拍着炕沿,不紧不慢道:“得旺,你咋说?” 炕上铺了厚厚的褥子,拍着只闷闷的“噗噗”声,话音也不大,可刘氏瞬时收了声音,只低低啜泣。 “九叔,你知道……” “我不知道。” 话还没完,就被堵了回来,张老头搓着手呐呐无言! 麻老头环视屋里的人,有闺女的人家不多,但他麻家,能来的都来了。 只是,没见到青山的人影儿,朝屋外叫道:“青山,青山……” “嗳,叔祖您找我。”麻青山应声进东间。 小的年轻辈都在正堂,东屋没他们的地儿,更没他们说话的份儿,也就柏苍能待在里面。 “青山,我问你,蜜儿以后要被婆家磋磨,你咋办?” 麻青山梗着脖子嚷嚷,“不可能,我根本不会给蜜儿找那难缠的婆家。” 他又不是眼瞎,咋会给女儿找那磋磨媳妇的婆家,再说,要真嫁过去欺负他女儿…… 麻老头拄着拐杖杵地,没好气道:“要真遇见,你咋办?” 这……见叔爷爷生气,麻青山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看向一旁的柏苍,见人挤眼睛,恍然大悟。 手挽衣袖咬着牙道:“能咋,看我不打上他家门,欺负我女儿,咱家又不是死绝了没人给闺女撑腰。”这话,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屋里静悄悄,连正堂听话音低低闲聊的人也停了声,只一两声鸟叫自窗外掠过。 张老头心凉了半截,刘氏更是低低埋怨,“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伯娘你喜欢被磋磨你自个受着,我女儿不成,我媳妇好不容易生下来家里给养大,可不是为送去婆家受磋磨的。”麻青山的话掷地有声,当然,也很是没大没小。 听听,这是人话么?谁喜欢被磋磨啊? 都是这个丧门星没规矩,自个偷摸跑回来招来这些烂事儿,刘氏阴狠地看向站在门口处的女儿。 “可山里哪个女人在娘家时娇养,在婆家不受磋磨?” “我家媳妇不受磋磨!”麻青山洋洋得意。 见侄孙双手叉腰,头扬得高高,要是有尾巴估计早翘上天了,麻老四笑着开口却是故作呵斥:“行了行了,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 众人就见方才还洋洋得意的人瞬间蔫了,垂头垮肩。 不过麻青山没出屋,直接挤站在了张强身边,他要给他强叔撑场子! 麻老头这才幽幽开口,“咱们今儿来,主要是说春水的事儿,毕竟是外嫁姑娘,一个搞不好,马家寨和咱白云岭就结仇,再者,也影响咱们岭上孩子说亲。” 这话很是在理,不止麻家人,就是别姓在场的人也纷纷点头。 外嫁女的娘家寨子与婆家寨子闹矛盾,只在两个寨子传也不算事儿,主要就是怕传出去坏了自家寨子的名声,以后娃娃们不好说亲。 就算自家没女娃,可儿子总要说亲的,总不能让别的寨子觉得他们白云岭人说话不算话、拿婚事坑人! 张老头听这话,心彻底凉了。 只拿春水这事儿说,摆明了二儿子闹分家,他们是不管的。 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不算凄苦,可也跟幸福没多大关系,肤色棕黑,颧骨亮的泛光,此时又是满脸祈求,眼角眉心的皱眉诉说着他的过往。 “九叔,咱家与马家是娃娃亲哩!” 麻老头定定瞅着他,见到了这时候还和稀泥,转了视线,叫人道:“春水,你来说说。” 春水上前,直挺挺跪在炕前不算大的空地处,硬的活像个木偶人。 去年腊月,半夜饿醒身下是半凉不热的炕,身上是草席,她就幻想着过年回娘家说说,爹娘给她撑腰让马家不要这么过分。 可惜,回娘家迎来的却是爹娘对马六子嘘寒问暖,话里话外更是打听小姑子啥时嫁过来。 哈,人马家根本就没想过要换亲! 马六子还是女婿上丈母娘家的门,结果就能拍桌掀凳,她爹娘还盼着马家能看在自家聘礼多的份上全了这门亲事,真真是痴人说梦! 自娘家回去后,马家见她爹还惦记换亲,更不拿她当人,能吃到嘴的饭越来越少,干的活越来越来。 现在更是谋算着要把她转卖给马家寨一对兄弟当共妻,那兄弟俩冬天伐木不小心伤了腿,双双瘸了不说,老大都已经四十好几,没比他爹小几岁。 “我夜里起夜听到他们商量,说是过了六月就将我卖过去。”张春水的声音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起伏,“要不是上次二哥去看我,他们担心五六月二哥来察觉不对,早将我卖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1章 “啪—”麻老四狠狠拍褥子,指着张老头大骂,“你个怂货,让一毛头小子骑头上拉屎拉尿你还供着。” 马家那小子回去指不定咋笑话他们白云岭呢! 张老头搓着手低头默不作声,刘氏却扑了上去,“你胡说,你就是惦记马进不想嫁到马家寨,现在被撺掇着来糊弄人给你断了婚。” 张春水被扑倒在地,任由她娘骑在身上捶打。 张强过去拽人,怕伤着他娘没敢使劲儿,结果三两下没拉住,见妹妹蜡黄的脸一片红,心里发狠揪住他娘头发扯往后扯。 见他对长辈动手,麻青山连忙去阻拦。 刘氏捂着头皮哀嚎,“没王法了,哪家孩子打爹娘啊……” “我爹年轻腿好着时,你挨揍没挨够?”张强胳膊忍不住发抖,拳头却是攥得死死。 方才妹妹躺在地上任由娘打的那一幕,揪起了他儿时的噩梦。 她自己也是那么躺着,任由爹脚踹拳打。 现在又轮到妹妹,还是被亲娘这般打,这个世道到底是咋了? 他爹早年也是爱打媳妇,后来打猎伤了脚才慢慢变了。 每每看到他娘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他就害怕,怕他成了没娘的孩子。 天知道,爹进山的日子是他最快乐的时候,甚至他爹每次进山,他都盼着别回来。 只要爹不回来娘就不会挨打,他也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因为挡在娘面前被爹踹。 “爹当年就是这么打你的,你倒是学了一手现在用在妹妹身上,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好过?”张强摸上肋骨处,脸上明明是在笑,却无端让人心里泛酸。 “都被狐狸精勾了心,你不是我儿子。”刘氏甩着散乱的头发大喊,说着爬向麻老头……旁边的柏苍。 “都是你,都怪你,带回来个狐媚子,搅和得我家乱糟糟,儿子要分家,女儿要断婚。”刘氏嘶吼着扯柏苍的裤脚,又抓又挠。 “我早就说她是狐狸精,谁家女娃成日拎着鞭子抽人,谁家女儿力气比男人还大,她是狐狸精,来霍霍我们白云岭的……” 屋里众人被刘氏突然发疯的样子惊到,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柏青冲进来指着人大骂。 “你个老妖婆,你才狐狸精,我大嫂招你惹你了?我看阿强哥说的对,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过得好唔嗯……” 麻青山手忙脚乱,一手捂这小祖宗的嘴,一手搂住人往外走。 屋里坐的都是些啥人,他都没说话的份,一个小奶娃子就嚷嚷上,是皮痒欠收拾了吧! 柏青蹦跶着腿挣扎,扯不走捂嘴的手只能拜胳膊,可惜,他力气太小,只能被拖出东屋。 瞪一屋子的大小伙儿,麻青山没好气:“我说你们干啥吃的,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我,我们也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嗖一下就窜进去。” 他狠狠瞪人后,这才放下手里挣扎的小东西。 “放开我,干啥拉我,我又没说错。”柏青嚷嚷,还要往东屋闯。 麻青山拽住他揍屁股,“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想挨揍是不?” 柏青还在挣扎,东屋传来呵斥声。 “柏青回去。” 本来还觉得没啥,可这声呵斥……柏青直接红了眼眶,眨眼的功夫泪珠子已经顺着脸颊掉下。 麻青山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哇”一声哭着跑出屋子。 东屋、正堂的人面面相觑,麻青山愣怔一瞬追出门。 “哇,哈哈哈哈……”蹲在窗根下听热闹的皮小子们见大人出来,一哄而散。 “呜哇——大嫂呜呜呜……” 哭声远远传来,谢烨以为谁家小孩不听话被揍了,对着柏翠笑道:“哪家孩子被揍了,听听,哭这老惨。” 柏翠却看向院外,皱眉道:“听着咋像小青呢!” 哭声越来越近,细听还真是熟悉的调调,两人丢下瓢往院外跑。 挑水走来的柏松见弟弟大哭着从坡道跑下来,大声问道:“谁欺负你了,咋地,当我是死人啊,长个嘴就知道哭?” 谢烨柏翠两人正好出门来,见他挑着两桶水还大踏步,水桶晃悠的厉害,谢烨道:“慢点慢点,别你自己又摔了。” 柏翠已经跑去接人,“咋了,谁欺负你了。” 柏青哽咽,指着山上方向,“伯、伯娘骂大嫂呜呜呜……” 第041章 下晌睡醒屋里静悄悄, 也就院子有响动。 柏青趴在窗户上看,没见到大哥人影儿,却是看到大嫂和二哥姐姐一道浇菜, 便跑去帮忙。 说是帮忙,不过是拎着水瓢胡乱洒, 柏松便说了他几句, 无外乎帮倒忙、浪费水之类的车轱辘话。 柏青被他说得烦了,犟了几句嘴丢下瓢跑出门玩。 谁也没想到,他会和岭上其他小孩子窝张家窗根下听热闹。 这不, 听刘氏指摘谢烨狐媚子狐狸精, 还责怪他大哥, 这小子一个没沉住气,当场闯进去指着人鼻子大骂。 他自以为维护了大嫂,结果,被亲亲大哥当众呵斥, 这不, 伤心的哟…… “咋这笨呢!”柏松摸着他后脑勺, 似心疼, 似责怪。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2章 见二哥还埋怨自己, 柏青哭得更伤心了。 谢烨安慰他,“不哭了, 没关系,我又不怕被人说。” 刘氏什么心性她不了解, 但明显跟她不是一路人,这种人, 自己活得不如意,还见不得别人好! 这样一看, 张强还是了解他爹娘的。 虽然听柏青说过了事情原委,但谢烨不打算去,至少暂时先不去,她要看看,这些人下限到底在哪里。 “行了,这事儿有你大哥在,咱们用不着操心。” 她没想着去,柏松却不一样,挑了两担水不见人影了。 知晓他去张强家,谢烨没多管。 柏松已经十一虚岁十二,半大小伙脑子灵光,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总归分得清是非里外,不用像柏青一样还需要引导管教。 只是,不过两刻钟,谢烨便被“打脸”。 “大嫂,大嫂……”柏松隔着院墙喊人。 谢烨出灶房,虽隔得远,但不影响她的好视力看出人很生气。 若说柏青被气哭是因为年纪小,没经过事儿,稚子心纯。可到柏松这里,没哭也是因为年纪。 天知道,在张强家跟那俩老不死的说不通时他多想哭啊,可要真哭那可就丢大脸了,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因此,柏松一直忍着,现在见到熟悉的人,有些绷不住。 谢烨就见他一路进门大踏步走来,越走近眼眶越红,肉眼可见的委屈。 “咋了,你大哥也骂你了?” “才不是呢!”柏松低头揉一把眼睛,气咻咻道:“真是说不通,大嫂,你拿着鞭子我们一道去。” 谢烨猜测张强家的形势不太乐观,只是,柏苍说能解决,“你大哥呢?” 见她问起大哥,柏松便猜到不想掺和,不过,他自认是家里最了解大嫂的人,知道心软的很。 气咻咻叫屈:“别提了,大哥根本说不上话,春水姐被打的站不起来了,连阿强哥都挨揍了。” “还在打人呢?”谢烨皱眉。 “可不是,你是不知道……” 柏松去张家时,门口、院子、屋里都是人。 见伯娘、婶子、嫂子们不进院,只在门口处张望,他心里还纳闷。 这男人在前面说事,妇人们就在灶房忙碌,一边做饭,一边说说闲安慰安慰人,可今儿咋都在院外? “伯娘,咋不进去啊?” “唉,别提了,你伯娘不让我们进门。” 柏青还不大相信,“不能吧,别的不说,伯娘们得帮忙一道做饭啊,不然她一个人咋能做得出来?” 白云岭各家请人说事,必须管饭,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通常都有别家妇人去帮忙。 一众妇人齐齐摇头,脸色不大好。 柏松嘀咕着进院子,还没来得及找人问,就听到屋里传来的指责。 “跟谁没关系?春水就在你家住着,要不是她昨晚教唆,哪就要这么硬气啊?” “柏苍,你摸着良心说说,自她来咱们岭上出了多少怪事儿,我看她就是狐狸精,迟早招来祸事……” 柏松原本还带着笑意,听这话,瞬间冷了脸。 虽没指名道姓,可这话不用猜都能想到说的是谁。 他冷着脸进屋,正堂一众低低私语、年纪比他大的青年纷纷噤声看来。 尤其是看到大伯二伯家没出山的堂兄都在,甚至脸上是来不及掩起的笑意,柏松心里冷哼。 人还没进东间,话音却是传了去,甚至是笑意浓浓。 “伯娘,您这是又被谁骗银钱了?狐狸精啥的也就大仙儿能看得出来,别不是哪个死骗子又蛊惑坑你钱了?” 他这话一出,东屋、西屋的人俱是一静。 甚至,东屋有些长辈看刘氏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无他,皆因刘氏是有前科的! 早年柏峰出事没多久,岭上也不知从哪传出黄氏命硬克亲克夫。 要知晓,柏峰自出山,就在怀安县一直混得不错,先是进镖局跟着镖队天南海北跑,挣得镖银大部分都存下来置地买房,甚至是支起门面。 后来不在镖局干,但中人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帮着大户人家牵线买小厮丫鬟,谁家买卖个田产他从中说和作证签契,在衙门也有路子,谁家换契办户籍的,有他出面很是方便。 娶妻黄氏后,日子看着很是红火,可五六年的光景,家遭横祸。 儿女被胡人杀了不说,家产也被抢得不剩多少,没办法只得又回白云岭来。 这回来也没见转运,这不,小儿子才出生还没过周岁,柏峰进山又碰上发怒的大虫,直接丢了性命。 初时,流言才起时没多少人关注,也没啥人信。 可架不住风言风语传得快,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不过一旬,白云岭的妇人少有去柏家探望黄氏的,就怕沾了晦气害自家。 柏苍察觉时,自家已经隐隐被孤立,甚至有那跟他娘交好的婶子劝说他娘不如去了算了,省得拖累几个孩子! 当时就揪了几个传流言最凶的,一番对峙,竟是寻到了刘氏身上,偏刘氏是个嘴硬的,直到儿子被柏苍吊着打,才松了口承认。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3章 不过,她也是听神婆说的。 那神婆家在黑熊寨,也就别的寨子有孩子失了魂、人沾了脏东西,或是办丧事送魂等去请人才出山。 刘氏也是在柏家办丧事时,借着神婆出山去给自家算了一卦,结果,就听了这么个消息。 为此,柏苍还专门跑了一趟黑熊寨,听说要不是柏峻这当四叔的拦着,当时差点闹出人命来。 刘氏见大家眼神不对有些心虚,看着掀帘子却不进来的柏松,眼神阴狠。 不过一瞬间,低头做出个柔弱样儿,“你还小也没人教,这种场合你不该来的,就是你大哥,也是大家看在你爹的情分上……” 话说三分藏七分,柏松要不知道这个理他跟着大堂哥白混了这些年,装傻充愣道:“伯娘,我是阿松又不是阿青,我娘走的时候我懂事了,这些理我都懂,就是伯娘你说我大嫂狐媚子蛊惑人的话,我不大认同。” “各位叔伯爷爷们哪能知道我家的事儿,我大哥不是进山就是出山,也不大了解,我却天天在家,我大嫂为人如何,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 见自己就差明着说“有娘生没娘养”,这小子竟是不动怒,刘氏心里大气,急急道:“你春水姐我一手带大,我能不知道她啥人,这次是你们接回来的,也在你家住,偏又闹得这凶……”说着还瞅了几眼坐炕沿上的马向前。 马向前这个气哟,合着还怀疑自家撺掇了,真是……晦气! 柏松自然也看见她的小动作,不过,他分得清主次,冷着脸道:“旁的人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伯娘给我大嫂扣屎盆子,我今儿就想知道,说我大嫂是狐媚子这话是伯娘你说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他大有死咬着不放的架势,刘氏咬碎了后槽牙,只得挑“软柿子”捏,转而骂起闺女,“你个荤油蒙了心的,家里养你这大,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春水爬起身后就一直愣愣的,一是没能从她娘动手打她的狠劲儿中缓过来,二则是二哥说的那些话。 小时候爹动手打娘,她和二哥护着娘,可转头来娘就对着她又掐又拧,她以为是没照顾好二哥,毕竟爹也踢了二哥。 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她傻,不明白罢了,她娘就像二哥说的,见不得别的人过得比自己好! 张春水定定转头,眼神无神又空洞,却又亮得吓人,“我这次胳膊肘不朝外拐也不朝里拐,只拐向我自己。”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是柏嫂子和阿松几个把我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娘你和爹觉得我不孝就不孝吧,反正换亲把我给出去大哥没媳妇是我的错,马家要卖了我我跑回来也是错,总归在你们眼里都是别人的错,那就错吧,老天爷要罚不孝之人让它用雷来劈我!” 说完,她挣扎着起身,掌心撑地三两下却是没起得来。 张强扶着妹妹站起身,大声道:“现在就分家,我和妹妹过,和马家断婚的事儿也不用你们出面……” 见他扬巴地吆五喝六,还直接定了分家的事儿,张老头窝得一肚子火不忍了,扑上去扇人,“当我死了不成,我是你老子,老子活得好好的分得哪门子家?” “别人的话就是圣旨,你老子的话就是屁,你个没教养的东西,我咋养出你这么个玩意……” 东屋又乱做一团,拉架的拉架,劝说的劝说,张老头和刘氏却像疯了一样,对着一双儿女又踢又打。 混乱中,柏苍也被打了好几下,他忍着痛将人隔开,见门帘被掀开脑袋围了一圈看热闹,忍不住道:“还不来拉人,净看热闹。” 堂屋的小年轻呼啦啦进东间拉架。 见叔爷爷等人黑着脸却不开口阻拦,柏松出了屋子往家跑。 这墨迹劲儿,说事儿说到明天也没个结果。 当年他爹去了,就是这么三天两头来他家说事儿,他娘被闹得不安生,身子迟迟养不好,哼! 柏松红着眼眶恶狠狠道:“叔爷爷他们就想和稀泥,对阿强哥说的分家根本就不带搭理,说春水姐的事儿也没个章程。” “张大伯和伯娘话里话外都是你在挑唆,我看他们就是欠抽……” 他在这边义愤填膺滔滔不绝,柏青这小子不知啥时候回东屋,已经翻箱倒柜找来鞭子,“大嫂,给。” 谢烨:…… 兄弟两一个满眼期盼一个兴致勃勃,也就柏翠神色担忧,她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疯婆子,哪能随随便便抽人!” 不过……谢烨看向柏松,笑问:“你大哥都说不让我插手,你咋就非得我去?” 柏松语结,觉得灼灼目光有些刺眼,率先转了视线。 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衣角,喃喃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也不想活得跟他们一样。” 胡搅蛮缠,无知还自大,总想着以辈分年龄压人,沾三抹四地总想着自己能不得罪人还能得个好处,他早看不惯这些,可既没法逃离又没法改变。 含糊其辞的一句,柏青柏翠还在茫然,谢烨却是秒懂! 笑意浅淡,环视远山,几息间心中已有定夺,摸着柏青脑袋道:“鞭子放回去,咱们是文明人,要以理服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4章 对着柏松却是提点道:“打蛇打七寸,去把你拉柴带回来的麻绳找来。” 张强家相对于柏家,在上坡处,四人去时虽要爬坡,柏青柏松却是雄赳赳气昂昂! 沿路遇见的妇人知晓他们去张家,有心想去看,又畏惧于自家男人,只眼里露出艳羡。 谢烨神思一转,笑盈盈劝道:“婶子一道去看看吧,别的不说,就春水这事儿一个处理不好,影响咱们岭上各家给孩子说亲哩!” “再说家里现在没女娃,不保证日后没啊,总不能咱家女娃日后在婆家受委屈了都没个章程,谁的孩子谁心疼啊……” 被她一通忽悠,跟着一道去张家的队伍越发庞大,以至于进院子时,屋里男人透过窗户看到这阵仗都惊了。 “咋,咋了这是?” 男人都涌出屋子,也就麻老头几个年纪大辈分长的长辈稳稳坐着。 谢烨目光从打头的张老头身上掠过,落在一旁唯一的妇人身上。 她自觉神色温和,甚至嘴角眼梢都弯出了弧度,可有人觉得她是来者不善,挡在了两人面前。 柏松知晓大嫂还不认识人,连忙道:“三堂哥,大嫂没带鞭子。”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谢烨的手里。 谢烨尴尬,她是没带鞭子,却是拿了麻绳,而且还很粗! 微微转头看一眼“好队友”,送上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恍然大悟道:“是三哥阿,来家这久还是头一次见,三哥,劳烦让一下,我来给张大伯和伯娘送东西。” 柏宽将信将疑,迟疑着没动脚。 张老头却是硬气地站出来,“我家啥都不缺!” “不缺是不缺,可这就是您家东西,合该在您家。”谢烨说着双手递上麻绳。 麻绳老粗了,是五根大拇指粗的麻绳合扭在一起,跟寻常妇道人家手腕粗细差不多,看着就结实,盘成一圈圈绳头处还捆了一个结。 只是明显有断根处,毛糙且分散。 “喏,你家女婿给您二老的孝敬。” 闺女从夫家带回娘的东西,可不是女婿的孝敬么! 第042章 一根麻绳, 若是没断,这般粗还能卖个二三十文,可这根断了的烂麻绳, 哪称得上什么孝敬?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不同的是, 有人事不关己看乐子, 有人若有所思,后排的人还在踮脚探头往来瞧。 张老头脸色很是难看,当然, 他自打出门时就没带好脸色。眉眼间是浓的化不开的焦躁和气闷, 抿成一道线两侧下垂的嘴角昭示着此时正在压抑忍耐。 谢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过别人感受如何她并不关心,白云岭就吃人的世道,圣母做派只会让人觉得好拿捏。 她甚至眼带挑衅! 张老头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垂眸瞬间, 竟是回想起年轻时看谁不顺眼直接上手的做派, 可惜他的腿……自视男人身份不好跟个妇道人家纠缠, 暗里使眼色。 刘氏自然是懂, 从柏宽身后出来, 身子摇摇晃晃,出口的话音也是柔柔颤颤, “柏苍媳妇,家里说事儿咱们妇道人家不好来掺和, 那都是大男人的事儿……” 她这一开口,这做派, 客观讲,谢烨真心觉得原身眼神有些不大好! 昨晚之前, 她与刘氏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在河道,真没看出来人还是朵深山白莲呢! 就是昨晚,她也只是觉得刘氏迂腐又不近人情,现在却是大开眼界。 不等人说完,直接笑盈盈道:“伯娘,你拿捏男人那一套柔弱做派在我这里没用。” 末了,觉得没啥说服力,又补充道:“你以后多出几次山就知道了,我在谢家都是当牛使的!”这话自她嘴里出来,竟是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屋里柏苍忍不住咳嗽,出声提醒。 谢烨不理会,做出个拭目以待的姿态笑看面前人,指望她吃娇弱白莲那一套,不如直接拿她当莽汉! 刘氏浮在面上的娇弱感有些破碎,甚至身体不受控制得晃了晃。 真是年份久的老普洱——岔气十足! 谢烨嗤笑,拿起麻绳的断头处自顾自道:“在婆家活不下去了,知道回娘家也没活路,这才出门时带了这么粗的麻绳,当时该有多绝望!” 还有槐林深处那片草地上徘徊的脚印,思前想后寻思了多少回,实在没得别的出路才狠下心来决定一死百了! “槐林距离岭上不算远,你们要不去看看,看看把人逼到啥境地,在距离娘家不过一个时辰的深山老林里上吊?” “还好意思张嘴老子闭嘴娘,出去看看,谁家当爹娘的像你们这样,不说给女儿撑腰,连个避风港都做不到还好意思拿爹娘的身份压制人,咋地,活了大半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净长脸皮了?” 张家院子静悄悄,屋里更是没人声,只剩谢烨的声音回荡,随着远道而来的风飘上屋檐,而后飘远。 身后有人啜泣,谢烨没回头,直接将麻绳丢在张老头身上,“咋地,我说这是你女婿的孝敬你还不乐意,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吗?” 把女儿嫁过去,大箱小箱的嫁妆拉上,结果呢,人把你女儿逼得没活路了,你还在这埋怨女儿不争气,没出息,没能给你换回个儿媳……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5章 “张刚是亲生的,张强春水是你们打山上捡来的啊?这么不拿人当人呢?” “柏苍家的,这是我张家事儿,不用你个外人插嘴。”张老头被问到了脸上,又气又急,脸色胀得黑红直喘气,胸口上下起伏,看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揍人。 谢烨自然能看得出他是在忍,不过,在她这里,没卵用的忍劲儿屁都不是! “大伯现在知道生气啦,是因为我说了难听的实话,还是因为我问到点子上了?” 张老头破口大骂,“你,无知妇人,我看你就是搅屎棍,见不得我们安生。” “哈——”谢烨撇着嘴给出个漫不经心的笑,环视其他人,出口的话却是令在场之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怎么,以前都眼瞎了,我来了治好了你们的眼疾,才看清白云岭是屎坑,我成搅屎棍了?” 这话,难听又侮辱人! 在场的男人,尤其是年龄大辈分长的,冷眼道:“柏苍家的,你还出身书香门第呢,咋说话这难听!”“ 他们白云岭虽不像马家寨那样抬脚就能出山,可也不算最深山里,再说这里林子大野物多,时不时还能采着灵芝人参,吃水也方便,多少寨子羡慕都来不及呢! 咋到这人嘴里就成屎坑了? “只许你们污蔑造谣我狐狸精狐媚子,不允许我说实话?这不是屎坑是什么?见不得别人好,就非得所有人跟你们一样在茅坑里发臭?” “你……”说话的人词穷,倒是柏宽出言道:“弟妹,咱们岭上规矩与山外不同……” “屁,还规矩,外面的人知道你们这当岳父岳母的被小女婿蹲头上屙屎拉尿是规矩吗?还是说出嫁女在婆家被磋磨,不想法子帮忙出头撑腰,光想着如何再卖女儿一回给儿子娶媳妇是规矩?” “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话真真不假!” 旁人说一句,谢烨能顶十句,见没人吱声了,她大声道:“春水,出来。” 东屋的春水抬眼皮,觑了一眼挤满炕沿的人,扭身出了屋子。 谢烨指着她,却是看向张老头刘氏,“你们不就是盘算着如何把人作价再卖一次么,说个数,人我买了,日后是生是死与你们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春水下廊檐台,背对院门跪在二老面前,虽未开口,可行动就表明一切。 这时,有人却是劝道:“春水,你可别犯糊涂,给马家生个孩子日子慢慢就好了,谁家日子不是这么过得!” “这好歹是亲爹娘,要卖身给别人,人要你东就得往东,生死自己都做不得主哩!” “啊哈哈哈哈……” 谢烨当场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花都蹦出来。 “还、还亲爹娘,亲爹娘能把人逼得活不下去要上吊?” “亲爹娘就能自己做得了主?能做主咋活成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指着张老头刘氏,就差直说有这样的亲爹娘还不如没有! 男人多是面色不忿,却不屑于与一个女人计较,神色间多是忍耐,女人却是个个低头不语。 类似的话,甚至是原话,她们不知道听多少回了。 “忍着吧,娘一辈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要个孩子,多要几个孩子,男人有了亲骨血就知道上进了。” “过日子么,就是这样,磕磕绊绊,谁家能万事不愁?” …… 原来,并不是这样,至少看柏苍媳妇就知道,山外女人的日子不是这样。 谢烨不知道她这几句话给身后这些婶子、嫂子带来的冲击有多大,双手环胸抱臂,冷冷唾弃:“就你们还想娶媳妇?生了儿子就养着,生了女儿扔后山,还想娶媳妇?咋地,谁家做慈善专门生十几二十个女娃养大给你们结亲?” 她此前见白云岭女娃少,只以为是像翠儿一样要帮家里干活鲜少出门,结果从柏青说来的话里才知道,白云岭各家生的女儿不想养,直接扔后山。 这都不是重男轻女,是自掘死路! 家家都不想养活女娃,却都有三五个男娃,就这,还想成年后结亲? “想屁吃呢?要嫌养活孩子负担重,就管好你们的**,不然生了男娃也是光棍命!” 有人脸色阴沉的厉害,明显是不认同,谢烨却还觉得不够,嗤笑:“看看你们个个打光棍,没准就是祖上扔女娃扔多了遭了报应。” 也不知是山林有情,还是山风有意,后山响起呜呜声,绵长幽怨,如泣如诉! 院子里的人皆觉后背阴森森,有妇人哀嚎着跑出去。 谢烨回头,只看到个哀伤的背影。 她一人战一群,直接将所有人噎得哑口无言,屋里,麻老头却是在盘问柏苍。 “你说的?” 柏苍疑惑,“说啥?” 观他神色,麻老头便知道问也没用,直接出声道:“柏苍家的,进屋来。” 谢烨听到声音却没动,朗声道:“叔爷爷,您也在,那正好,您帮着说和说和,张家要多少钱给个准话,日后春水就跟着我了。” 说罢,不理其他人,直接上前揪住春水的衣领将人拽起往院外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6章 其他妇人见状,纷纷让出个道来。 柏青犹豫,不过两息,窜上台阶进屋子。 “大哥,大嫂可生气了!” 麻老头见他凑头进来说话,笑着挥手,“你大嫂生气了,那你大哥晚上不得睡地上,你咋还这高兴?” “叔爷爷,大哥才不会睡地板,又不是大哥做错事。”柏青皱着鼻子进屋。 见大哥神色缓和,没有生气的迹象,跑过去挨着人腿学嘴。 “大嫂原是不想来的,她知道春水姐被张大伯往山里扔过后就很生气,还说白云岭光棍多是活该呢!” 进屋来还没成亲的一众大龄汉子纷纷不自在,不过,柏青还没学会看外人脸色,掰着手指道:“大嫂还说,她要是春水姐,就直接吊死在自家房梁上,把爹娘给的命还回去呜嗯……” 柏苍一把捂住弟弟的嘴,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听一嘴说一句的都是瞎说,伯娘别放在心上。” 柏青被他用腿夹着腰身,胳膊能动却掰不动更粗的胳膊,只能嗯嗯呜呜抗议。 麻老头拄着拐杖下炕,柏苍连忙去扶。 柏青得了自由,大声嚷嚷:“春水姐的命我大嫂买了,你们赶紧商量商量,不然我大嫂反悔了可是不给钱的噢。” 这皮孩子,这个时候瞎起什么哄?气得柏苍双腿使劲儿夹他,示意他少说两句。 麻老头站定,拍了拍衣服,慢吞吞道:“得旺,你家的事儿你自己解决,我也老了,说话不中用了,各家以后有啥事不用叫我。” 言外之意,各家日后说事别找他! 在场之人无比大惊失色,纷纷喊人: “九叔” “叔爷爷” 可惜,麻老头打定主意不理会,拄着拐杖往外走,柏苍连忙起身跟上。 柏青挤过去,拉着人衣服乐淘淘道:“叔爷爷,去我家吃饭吧,我大嫂包了饺子,可好吃了。” “啥馅儿的啊?” “狗獾肉的,还有槐花馅儿的,都可好吃了,我晌午吃了好多好多。” “成,赶明儿让你大嫂多做点,叔爷爷来你家吃,今儿叔爷爷累了,得回家歇歇。” 一大一小说这话的功夫已经出门,跟出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青山,去扶着点叔爷爷。”柏苍本想自己去,奈何现在张家的事儿没了(liao),叔爷爷明显是撒手不管了,论情论理他都得在场。 “哎好嘞!”麻青山应声,杵了杵张强,小跑着追上去。 目送三人出院子,柏苍开门见山,“伯娘,春水的卖身钱你们商量个准数……” “商量个屁!”张强朝地上啐了一口,看着他爹娘道:“我要分家,今儿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你们拿个章程,要是没章程,我就自己做主了。” “你要反了天不成……” 见他爹又是这车轱辘话,张强直接进东屋翻柜箱。 “你干啥?你干啥?”刘氏跟进来阻拦。 “我就想知道,我整天累死累活给家里挣了多少钱,够不够去山外给大哥买个媳妇?”张强掀开人继续翻找,出口的话却是令在场之人心动。 财不外露,自家有多少家底哪能让外人知晓,再说万一翻出来还要继续闹分家,那不得分银子? 几乎是他要掀开最后一个箱子时,张老头发话了,“分,这就分,你想咋分?” 张强盯着柜面,久久才转过身,扔掉手里的布料,道:“我啥都不要,每年给你们十两银子的孝敬养老,大哥的事以后我不管,春水的事儿你们也不能管。” 一听只给十两,刘氏坐在地上哭嚎:“十两银子哪够,每年买粮都得好几十两打底……” 张强转身,“成,那咱就按规矩分,大哥是长得七成……” “成,就这么分。”话没说完却是没张老头打断。 张强没理会,径直掀开柜面翻找,嘴上道:“不成的不成的,我娘嫌少哩。” 见他依旧在翻,保不准就找到银钱,张老头急了,上去踹刘氏一脚,人扑在柜子上,“家里我做主,我不嫌少。” 松木柜子打了有十多年了,但没咋用,柜面里层的木屑还有些扎手,张强指肚沿着松木纹理打圈,好似在斟酌。 担心他变卦,张老头死死压着柜面,大声道:“我同意了,就这么分家,就算你大哥回来不同意也没用。” 世上无不是的爹娘,可他的爹娘……也许妹妹说的对,是他们命不好,遇到的是这样的爹娘。 张强转身出屋,跨出门槛时,记起晌午抱走的被子,道:“炕上那床新被子我抱走了,算是给我分的。” 见他娘脸沉的能滴出水来,轻轻道:“就当给我大哥博名声了,日后人来说亲,你们也好说嘴不是!” 并没有把小儿女赶出家门,还给分了一床新被子呢! 新棉花,新被面,再怎么说也得一二百文,可不是大有说头么! 主事人都走了,张家就剩老两口,其他人觉得没自个啥事儿,自然是各回各家。 有那与张家交好的,留下来劝老两口,自然,与柏苍、张强关系好的都跟上,毕竟春水与马家寨的婚事还没断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7章 * 谢烨带着春水回来,没多说什么,只道:“洗洗换衣服吃饭,从现在起,你只给自己活,你要能活出个人样儿,多的是人巴结你吹嘘你能干厉害,若是自个站不起来,就有吃不尽的苦和磨难。” 她自己跟往常一样,搬了竹篓出来,给木桩子洒水。 锅里的热水被舀去洗澡,柏翠重新烧水,热晌午剩下的饺子,再煮个蛋花汤,晚饭就成了。 柏青回来跑进跑出,叽叽喳喳个没停,倒是柏松,不见人影。 养在杂物间的木桩子,已经换了一批,咋说呢,确实长菌子,只是长势不好。 谢烨猜测应该跟外部环境有关。 毕竟同种木材的枯木桩子,丢在菌子林出菌长菌完全没问题。 “我知道,一定是木头桩子太少它们害怕,菌子林有好多,堆在一起长菌子就很好。”柏青蹲在一旁扒拉着竹篓边沿振振有词。 柏翠坐烧火凳上瞪他,“一个烂木头桩子还知道害怕,它能成精不成?” “不害怕那咋不长啊?”柏青吸溜口水,“菌子林的都长菌子了,我和有金哥去看过。”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柏翠嫌弃。 柏青正换牙呢,门牙早就松动了却一直没掉,吃饭不得劲儿不说,说话还总流口水。 为此,没少遭笑话。 不过,他现在知道大家都换牙,被笑话的时候很能理直气壮的怼回去。 “你换牙的时候也没少说啊,咋到我这就得少说。” 柏翠扬手,“再顶嘴我扇掉你门牙!” 见她大有来真的得架势,柏青捂住嘴不吱声了,不过看神色都能猜到他心里怎么回嘴呢! 西天红彤彤一大片,火烧云萦绕在山尖上好似着火一般,甚至还拖出一道道边沿带有七彩霞光长尾。 刚出灶房,目光便被吸引,谢烨惊喜道:“快来看,好漂亮!” 柏翠、柏青早不知看过多少回了,不过见大嫂很喜欢,两人就陪着一道看。 云层从橙红变成金黄,慢慢带上墨蓝色,光亮渐渐消散。 三人坐在廊檐台上,欣赏着晚霞最后的光彩。 柏苍回来时,隔着院墙就看到三人坐得整整齐齐,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手掌撑头望着西边方向,他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柔和。 菜园子里已经搭上竹架,虽黄瓜秧才露出个头来,刚浇过水湿漉漉,走过时满鼻腔土腥味。 栽种的韭菜根已经发起来,过不了多久就能随吃随割,蒜苗青翠,在一片低矮的绿苗中尤为显眼。 院子生机勃勃,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 柏苍微微转头,“往后把自己日子过好,别的,不值一提!” 就像谢烨,自己能干有本事,就算当面指着人鼻子骂,别的谁能说个不字! 第043章 出山的人, 在自家人望眼欲穿的期盼中,赶在五月的最后一天终于回来了。 只是,出去不过两旬的日子, 再度回来时,总感觉怪怪的。 白云岭还是那个白云岭, 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外人不知内里详情, 只能知晓个大概,顺势再猜度一番,张刚却是觉得天都塌了! 他, 他就出山卖个野物肉, 咋回来家里就剩他和老子娘三人, 弟弟分出去单过了? 噢对了,妹妹和马家寨马家的婚事彻底断了,现在跟着弟弟过,听说准备起房子, 就在马进地基的旁边。 这…… “马家就没来人闹?”张刚很是不敢相信。 当然, 他最不相信的就是马家能轻轻松松放人, 即便马家寨汉子娶亲比他们白云岭人容易些, 可也没那么容易, 能这么轻松放走到手的熟鸭子? 张老头规整东西,见沙糖买了两包, 很是生气,摔摔打打道:“买老多这干啥, 没得浪费银钱?” “不是去提亲……”见他爹的脸色不好,张刚噤声, 心里却是不忿。 他早就说该在年前把换亲摆在明面上,反正妹妹已经给过去, 他们马家要不承认换亲,理亏气弱,到时候去说事儿闹一闹说不定就成了。 可爹总是拖着,总觉得自家先开口落了下成,现在倒好,白白被人嫖了一回黄花大闺女,反倒是他,连媳妇影子都没看到。 他的心思都浮在面上,刘氏看见唯恐父子两犟起来,拿过沙糖解围:“有用有用,马家不成,娘往你舅家去给你张罗,你外公在寨子能说得上话。” 一听是黑熊寨的姑娘,张刚心里不大乐意,可马家那边现在还不知啥情况呢,要不…… 张老头摸着碎银,估摸着自家带出去的野物,觉得数目不大对,皱眉道:“咋这点,你二弟不是带回老多小东西么?” 提起这个,张刚没好气,嘟囔道:“人也没让我卖啊!” “他给谁了?”张老头厉眼瞅着大儿子。 张刚吓一跳,“给,给良哥了。”想到这次卖野物受的气,愤愤道:“爹你是不知道,良哥他们带着野物直接去了杀猪匠家,人都没往草市去。” 而且早早就卖完了,要不是等他们一道,人早就回来了。 哪像他们,蹲在草市,叫价高了有人问没人买,开价低了人还嫌弃是不是放坏了不新鲜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8章 听着大儿子絮叨,张老头耸眉搭眼看着手里布袋,别的不说,这次买回来的米就不咋好,掺得碎米也太多了。 “你们没去珍馐楼?” 白云岭往珍馐楼送了多少年的野物了,虽上个月柏苍已经出过山,可那次的野物就一头大豪猪几只小崽子,才够珍馐楼开几桌? 张刚瞅了他爹一眼,拿起小杌子往人跟前凑了凑,低低道:“爹,我看恭哥和珍馐楼估计闹掰了。” 这次他们出山去怀安县,晌午前到的,太阳恁大,也不说找个客栈小店休息一下,直接去草市。 中间几天,柏恭倒是出去过好几回,可是,回来也没说野物要往哪卖,最后剩下的野物半死不活的,还是县里的冤大头摆阔,全部买了! “我看啊,柏恭哥在县里人脉关系真不咋地,上次二弟跟着柏苍出山,不是还在屠户家歇脚么,这次柏良他们几个就住在屠户家,说不定野物就卖给了珍馐楼。” 讲到最后,张刚满腔埋怨。 还是一个寨子的呢,出去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人,真是势利的很! 张老头心里也不大舒坦,自家以前与柏苍家关系再差他都不担心,总归有二儿子在,柏苍还能亏待他家不成? 现在却是不行了,要是柏恭真不如柏苍…… “柏恭就没说啥?”张老头心里琢磨,总觉得柏恭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吃了这多瘪能风平浪静当做无事发生? “说啥?”张刚挠头,想着回程恍然大悟,“进山前柏良去上南坡村,要大家在林子歇脚等一等他,柏恭哥发火了,两人吵了几嘴。” 也不算吵,就是两人蹭了几句,最后柏恭先行进林子也没等人,倒是跟柏良住杀猪匠家的几人留下来等,后面才追上他们。 张老头停手,抬头定定瞧着面前的人,好似才刚认识一般。 张刚纳闷,摸脸疑惑道:“爹,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张老头没说话,浑浊的眼睛闪过利光,盯着看了十几息的功夫,再低头时强硬道:“日后你跟着柏恭他们常进山。” 啊? 见他爹神色,明显是没商量的余地,而他娘又不断给他使眼色,张刚瞬间感觉天雷滚滚,道道都劈在他头顶。 要知道,他以前从不进山的,打柴这种活有弟和他娘,至于打猎,他爹担心他被野物伤了,都是二弟跟着柏苍一道。 现在要他进山,这……张刚心有戚戚,却还是惦记着别的事儿。 与他不同,张强却是充满干劲。 柏良回来知晓张强和他大哥已经分家,带了银子上来堂弟家。 张强、春水现在都住在柏苍家,不过已经计划盖房子。 只是算着时间,盖起来得三五个月,赶在入冬前盖好已经算是快了。 “阿良哥,麻烦你了。”张强感激地接过布袋,这里面是他唯一的家产。 当然,如果还债后还有得剩的话! 柏良摆手,观他气色还成,正忙着劈竹条,笑道:“麻烦啥呀,往后你跟着阿苍出山,老哥还得请你帮忙呢!” 他环视院子,见菜架已经爬上藤蔓,篱笆里青油油一大片,心里赞叹,问道:“阿苍他们呢?” “带着嫂子去石山了,阿松阿青在菌子林帮忙呢。” 人都不在家,柏良进屋放下背篓,和张强一道劈竹子。 “你砍这多竹子干啥?” “准备盖房,这要从石山背石头,趁着现在不忙先多备些背篓。” 张强说得很是轻松,好似那石头是轻飘飘的棉花,从岭上到石山四五里山路“嗖”一下就能到。 已经听说了大概,柏良也没细问分家缘由,一心劈竹子。 竹筒立在柴墩上,一斧头下去,“啪”一声,竹筒对半分。 劈开的竹筒分成大拇指宽的竹条,削薄内壁,分离竹皮去毛刺,得到的竹篾就能编背篓篮子。 一人劈竹片,一人分竹篾,速度快了不少。 “阿进地基旁边会不会小了点,要不往下走走,看着给你挑个地儿咱们开山?” 张强摇头,“不小了,阿进把他那院儿分了我一点,以后成亲了不打算多要孩子,两三个就够了,院子不用太大。” 柏良挑眉,却是细细盯着竹子,好半天才抬眼瞄人,见脸上没一丝清苦忧愁不说,还信心满满,笑道:“亲事有名堂了?” 张强这才害羞起来,“没呢,这不盖了房明年就张罗,年底应该能说成吧!” 以往,有大哥在前头,他即便想成亲也得等大哥先办事儿,何况爹娘就从未给他打算过。 现在不一样了,他自己过活,总得有计划有奔头不是,哪还能像以往浑浑噩噩混吃等死! 知晓他心里真没存事儿,柏良叹气,见说这半天话,屋里没人出来,低低问道:“马家那边摆平了?” “嗯!” 说起马家,张强神色淡淡。 本来,他是想着坐等马家上门,到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气势足不说,有个啥事儿岭上人也能帮忙支应。 谢烨却觉得这事儿要速战速决,毕竟越拖对己方越不利,再说若是出山的人回来,还不知会不会出幺蛾子。 她从春水那打听了些马家寨、马家的情况后,出主意,直接带上钱去马家寨打通门路。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09章 皮子野物肉的,山里人不稀罕,但现钱就不一样了。 面子情、同乡情、邻里情,都不及真金白银! 只要马家寨有一部分人愿意主持公道,马家人再如何强硬,这婚也得断。 “至于走礼的银钱、带过去的嫁妆,就当喂狗了,往后有他们求到咱们头上的那天!” 谢烨没想着要回嫁妆,至于赔偿,更不用想了,过犹不及,真闹成两个寨子结仇得不偿失。 了解到马家寨有几户是共妻,她将那几家当做重点攻坚对象。 共妻之家都是普遍比较穷的,拿银钱更容易突破。 而马家兄弟六七个却都是单娶亲,家里财力自然是不弱。这种人家,兄弟多,钱财多,个人的小心思也多,不够团结就容易被挑拨! 关键是,这两种家境的人家,自来就有些对立。 此外,马家虐待媳妇转卖媳妇这事儿,说出去也不光彩。 若是张强拿出个光脚不怕穿鞋、鱼死网破的架势,将这事儿闹大,马家寨其他人家肯定是不乐意的。 因此,去马家寨说事时,白云岭这边男男女女去了二十多人。 在对子房歇好吃饱,雄赳赳气昂昂进马家寨。 女人拉女人说事儿,男人找男人对峙。 谢烨专门挑了麻家嘴皮子利的嫂子、婶子,还有柏家四婶,外带春水和曹秀红,六个人先是与马家妇人对骂。 当然,这骂战是有谋划的,很是文雅。 一不问候祖宗说脏话,二不泼妇骂街撒泼打滚,只站在路边质问,这就极大避免牵连马家同族的人,而且有理有据。 “两家换亲是当家人早年口头说定的,你家要不同意吱个声儿就成。” “我家是打算换亲不假,但也是嫁闺女,去年办事儿时妆奁大家伙都看得见,压箱底银钱也有好几两,好好的人嫁过来给你们磋磨成啥样了?” “还要把人作价卖了,合着我们是两家结亲,到你们马家是免费得了个暖床丫鬟,咋地,当初签的不是婚书是卖身契啊!” “你们马家寨看不上我们白云岭,我们认了,想反悔换亲的约定也成,谁让你们是山外人呢,可哪有这样办事儿的·····” “不想换亲不明说,暗地里磋磨我们闺女,咋地,当我们白云岭都是死人没气性……” 旁边路上看热闹的人见她们越说气性越大,还扯到整个马家寨说话不算话、乡俗不行之类的,纷纷斥责这是马家干的事儿别拐带旁人。 收了礼的妇人却是帮忙声张,还有人纯属凑热闹瞎起哄,一时之间,马家妇人竟是没还嘴的余地。 见火候到了,谢烨拿出春水上吊的麻绳给大家伙展示。 “谁家媳妇没事儿给自己准备个麻绳,这是给你马家做媳妇的规矩?还是整个马家寨的规矩?” “在婆家过不下去,为了不拖累娘家,直接上吊一了百了,咋地,新媳妇才进婆家门就得给自个儿准备好死法?” 马家人有心想说污蔑,可那麻绳,一看就是冬日伐木用的,别的寨子都不扭这粗的麻绳,费事费麻不说还卖不上价。 男人这边更是给力,张强先是明言这事儿只跟他妹夫有关,别人若想插手,先等他这个小舅子算完账,说完逮着马六子一顿胖揍。 “大家都在山里讨生活,不容易,知道你们冬日还得伐木,我也不为难你。” 张强嘴上说着不为难,手上却是拳拳到肉。 只是,他专挑屁股、大腿等肉多的地儿揍,不打关节不打头脸。 搞得马家兄弟有心上手拉架,却是没个理儿。 他揍完了人,起身摸一把脑门上的汗,甩着手找马家二老说正事。 “卖我妹子这事儿,你们二老知不知道?” 一句话,堵死了马家二老想狡辩的心。 他们若说知道,那张家就能闹大闹开,直接让白云岭和马家寨结仇,若说不知道…… 也只能说不知道! 马六子又挨了一顿,忍无可忍大喊他不要这个媳妇了,还用不会生养做借口。 谢烨拉着特意做了“妆造”的春水进院,“我家妹子嫁到你家时啥样儿我没见过,今儿在场的各位伯娘婶子们总见过吧!” “看看,给我家人磋磨成这样还说我家人身子不好生养不了,咋地,你们养头驴不给吃还怪驴拉木材不出力?” 春水被她用锅灰炭灰画了手脸脖子,看着颧骨凸起眼窝深陷,脸颊干瘪法令纹沟沟壑壑,一看就是吃不好睡不好。 宽大的衣服风一吹就飘,人一走动就晃,可见身体也消瘦得厉害! 院里没人应声,就是马家人,也被这个儿媳/妯娌/弟妹/嫂子的模样吓到。 马六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大喊这不是张春水,张家换了人来找事。 “你们不得好死,坏事做绝要遭雷劈,你们不是人……”春水嘴里念念有词。她虽头发梳得整齐衣服干净,可这模样,明显是疯了。 “轰” 马家院子炸开锅,有那叫嚣着,觉得张家来闹事的人没了动静。 人都被磋磨疯了,也难怪张家打上门来要说法。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0章 张强趁热打铁,指着马家未出嫁的闺女厉声道:“我妹子都成这样了,你们马家也得尝尝闺女被磋磨疯的滋味!”, 这门换亲必须成,就是天王老子来阻拦也不行! 他说着就去拽人,吓得马家闺女尖叫着四处逃窜,马家其他人上前阻拦。 “好啊,你们马家寨真当我们白云岭好欺负不成,那咱们往后走着瞧!” 张强飞奔到院子角落供奉的山神娘娘像处,一脚踹飞香炉灰盆。 “啊,不成的不成的,不能踢……” 马家寨主事人来时,山神娘娘像虽没踢倒,可香炉灰盆早已不成样儿。 张强被人拽着气喘如牛,眼球充血,眼看就要暴怒发狂。 马家寨冬日伐木,最怕就是山神娘娘发怒遇见雪崩,因此,每家院子都供奉了山神像。 今儿马家因着儿女婚事,被张强踢了供奉的香炉灰盆,没准得罪了山神娘娘,一个不好,今儿冬天整个寨子要遭殃。 事关自家男人性命、家里生计收成,再无人帮马家说话,马家寨主事人和柏苍当面断了这门婚,且让春水带走嫁妆,不够的马家补上。 “陪嫁都要回来了?”柏良惊讶,出口的话尾音拐高的不少。 “嗯,用过的没要,折成了现银,嫂子说下次出山带妹妹一道去,在医馆找大夫瞧瞧,买点补药。” 见劈的竹条够下晌编,柏良拍打衣服,“下晌阿苍他们回来我再上来。” 这个八弟妹不简单,他得回去跟爹商量商量,慧儿的亲事先放放。 眼下这光景,能说的都是些棒榔梨核茄列根,没一个能看过眼的,过个两三年,在岭上给慧儿说亲也不是不行! 第044章 下坡回家时, 路上遇见端着木盆从河道回家的妇人,柏良还没开口,妇人倒是先问候。 “良哥回来了, 去阿苍家了?” 柏良虽不是很适应,还是笑着应话, “是哩, 弟妹洗衣裳回去啊。” 一人上坡,一人下坡,笑着点头交错而过。 走了几步, 柏良回头, 望着大踏步上坡的背影心里纳闷。 山里男女大防的规矩虽不是很严格, 甚至,有些人还……可往常这些妇人见着他们这种汉子,不说躲着走,但绝对不会开口问人, 都是低着头勾着背像做贼一样匆匆走过, 今儿倒是胆大! 回家刚进院门, 见他爹在廊檐下, 笑道:“知道我回来了, 早早出来迎!” “呸!”柏峻远远啐他一口,看着天色问道:“咋去这久, 阿苍忙啥呢?” “没在家,就阿强忙着劈竹子编背篓呢, 我搭了把手。” 柏良说话的功夫环视自家院子,两边盖的厢房占了好些地儿, 又是柴棚驴棚的,菜园子被挤得丁点大儿。 “阿苍家院子收拾的好, 菜已经长起来了。” 柏峻用烟枪指着自家菜园子笑,“阿苍媳妇会拾掇,连带慧儿也学了不少,那韭菜你看,长得就不错。” 岂止是不错,柏惠自认她栽的韭菜,长势在白云岭属第二好,当然,第一好是八嫂家的。 听着话音出门,道:“我那要是不错,那咱岭上没几家好的了。” 柏良一见人就开始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人道:“在屋里戴啥草帽啊,傻不傻!” “你才傻!”柏惠决定不与二哥计较,放下衣袖去翻弄晾晒的干菜。 八嫂可是说了,出门就得防晒,草帽能戴就戴! 她也想养白点呢,抹脸膏太贵,少晒太阳却是容易。 柏峻倒是帮腔,“别说,这段时日很少晒,看着真白了些。” 听她爹这话,柏惠喜滋滋。 柏良却是凑近了细细瞧妹妹的脸,也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没啥变化,他愣是没看到与出山前有啥区别。 初时柏惠害羞,二哥盯着看得这久她有些恼羞成怒,凶巴巴道:“看啥看,看我不跟二嫂告状!”盯着看就算了,还盯这么久凑这么近,真是…… 柏良咋舌,背着手违心道:“白是白了点,就是脾气更大了,看都看不得!” 柏惠更羞恼,丢下野菜追着他打。 兄妹两围着亲爹转圈跑,柏峻被绕得头晕,抡着烟枪抽儿子,“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你说说你……” 两人闹够了,才扶着老爹回屋。 桌上茶碗还没收起,柏良疑惑,“谁来家了?” 寻常人来家,不会泡茶,来人定是要专门招待的。 柏惠嘟嘴没好气,“还不是你,在外咋惹大堂哥,让人来家告状!” “嗤——”,柏良嗤笑,“我下次去他家,得吃席面!”给自家人还摆上谱了。 他爹还是长辈呢,没见来看他爹这个四叔带份礼,倒是先摆上主事人的谱,脸咋恁大哩! 柏峻靠坐在椅子上,见他满脸不忿,不悦道:“你少说两句。” 都是堂兄弟,非得闹得脸红脖子粗,让外人看笑话不成? “那也是他为长的没分寸!”柏良坐另一边的椅子上嘀咕。 “你说啥?” 见老爹眼睛飞刀刃,柏良蔫了,连忙道:“没啥,爹,我就觉得慧儿还小,亲事不急,过两年再说也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1章 听是讨论自己的亲事,柏惠不算白皙的脸颊浮上红晕,一个扭身进了东间。 柏峻耷拉眼皮,慢吞吞掏烟锅里的烟叶灰,“你媳妇那边不是说有合适的人么?” 柏良靠在椅背上,双手托后脑勺看向房梁,斟酌道:“黑熊寨离咱家太远了,过两年岭上有看得过眼的后生,你找人说和说和,闺女还是离娘家近便点好!” 这,柏峻倒是没意见,就是小儿子的亲事…… “没事儿,小弟再等两年说亲也不算晚,咱们白云岭汉子,二三十成亲的还少么,他才多大。” “和老九同年,人都成亲孩子都快怀上了!”柏峻叹气。 说起二伯家与弟弟同岁的堂弟的婚事,柏良心里冷嗤。 二伯家的堂兄弟一向巴结大堂兄,两大家子的男娃都靠吸大姐的血成亲,有啥好羡慕的! 提起那两家堂兄弟,他就来气,“我不管,反正慧儿的亲事一定不能跟大姐一样。” 再说,白云岭不娶共妻的规矩都好几十年了,没得日子越过越回去,把自家闺女给去更深山里当共妻,伺候兄弟好几个,三伯的棺材板估计都盖不住了! 柏良时不时偷瞄一眼老爹,根据脸色揣摩心思,见他爹只顾掏烟叶灰,试探道:“大堂哥来,除了告状还说啥了?” 就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他不信大张旗鼓来就为了说他几句。 “唉!”柏峻深深叹一口气,没应话,倒是盯着二儿子慎重道:“你觉得现在彻底掰开,阿苍有几成胜算?” 柏良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他爹说的是主事人争抢一事,拍着大腿直摇头。 好半响,只把他爹看得要抽人,才摇头晃脑笃定道:“胜不胜算的我不知道,但我确定,即使大堂哥成了主事人也当不了几天。” 真以为当山里寨子的主事人是啥好事儿呢? 耍威风是能耍那么几天,可谁也不是傻子! 大家都听你的话,你得有东西有能耐,像他三伯,识字会算,武艺好,在怀安县人脉广,他出面半个啥事儿,多的是人给面子。 现在轮到堂弟阿苍,就三叔留的那些个人情,够用一辈子,要他说,阿苍不当主事人,日子滋润自个儿还轻松哩! 就大堂兄那三板斧,也就能在岭上吆五喝六耍威风,出去了谁卖他面子啊! 没见这次卖野物都是自己苦哈哈蹲草市么,连粮店小二都不鸟他! “你以为我这次不买米粮回来是为啥,就为了不让他沾光。”柏良撇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光会忽悠岭上没见识的傻子。” “他要当了主事人,要不了几个月这些傻子也会清醒。” 山外的事不大知晓,但好赖总分得清吧! 跟着大堂哥,野物卖不上价,三五天的功夫还卖不完,吃不到价格实惠还颗粒饱满的米粮,那些人就知道谁好谁赖了。 二儿子说的这些,柏峻早就清楚,他一直和稀泥没让兄弟两相争摆在明面上,就是为了给大房的孩子一个退路。 都是他亲侄子,彻底闹僵,只有坏处,说不得日后大房二房的人都难在岭上立足。 而且,归根结底都是柏姓,这样闹,只会让别人觉得柏家兄弟不和,三哥好不容易累起来的威望彻底坍塌,对柏姓几家都没好处! 见他爹愁眉不展,柏良无语,劝道:“爹,你别再插手了,我看阿苍成亲这段时日做的就很好。” 砍木桩养菌子成不成的不说,就给春水撑腰断魂这事儿,足够他在十里八寨打出名头。 加上好些老猎户还惦记着三伯的情分,愿意帮忙说话,要不了三五年,岭上这些白眼狼肯定变得乖顺。 儿子说得滔滔不绝,却没说到点上,柏峻笑着摇头,“嘿,你还真别小看那些木桩子!”说不得,菌子真还就被这侄媳妇养成了。 “青山家今年管,爹你就没去问问?” 柏峻瞪他,“我问啥呀,问多了还让人以为我有啥不满呢,没得得罪人。” 谁家管菌子林晒菌子,别的人问多了收成,那家人肯定不乐意啊,你这是怀疑人偷吃还是怀疑偷藏呢? 今年菌子收成如何,得明年卖完最后一茬干菌才知道! “那肯定今年收成好!”谢烨很是自信。 适合长菌子的木桩子丢在适合长菌子的环境里,菌子产量肯定会提升。 而且,现在还有岩耳了! 看着贴在岩石表面一大片,比地耳颜色深且厚实又比木耳薄的岩耳,谢烨双手忙到飞起。 “你们以前咋就没发现哩?” 柏苍在一旁护着人,道:“往常都没人上来,光顾着在下面挖石头。” 这边距离白云岭五六里路,因着全是大石块,树少草少,岭上人就叫石山。 各家盖房子用的石头都是从这里背,石锅也是曹叔来这里挑选好石块背回去凿的。 往常来石山,都是挖石头背石头,谁有心思关注石山上长什么,再说这里草木都少,能长啥好东西! 因此,一直没人往石山深处走,自然也不会爬到高处看。 谢烨也是听张强计划盖新房背石头,知晓这边有个石山,一时兴起来瞧瞧。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2章 石山真真不负其名,巨石嶙峋,小山峰更是鳞次栉比。 她选了个不算陡峭的小石山爬上来,结果,半道就看见岩耳,往上走更多。 这几日没下雨天气热,岩耳已经被晒干炸起,捡起来很轻松。 “这个比木耳更好吃,要卖得单独卖,价格高一点,买的人吃过就知道值不值了。” 见她手上忙碌,嘴也不停,柏苍转了方向,站在下坡处,笑道:“那这叫啥,石木耳?” 谢烨打了个响指,抬头笑道:“对了,还真叫石木耳!” 岩耳自己养是不成的,不过定期来采…… 眼看到小石山顶,谢烨赶人,“你去别的山包上看看,别总站这儿不动。” 柏苍不为所动,下巴点着最后一撮道:“先把这采完。” 谢烨瞪他一眼,手上却是加快速度。 上来是没感觉,下山时却费了些功夫。 跳在地上站稳,谢烨拍着手道:“好了,你赶紧去看看别的山上有没有,我自己在这里转转,不往远处走。” 这一片全是石头,就连杂草都是从石头缝隙里长出来,寥寥几根,随风晃动,估计也不会有啥野兽来。 柏苍还是不放心,环视四周,道:“这里有蛇。” 谢烨一抖,不自觉往人跟前靠,眼睛已经如扫描仪四处扫射,“这里都是石头,蛇应该少吧!” 这话,说的很是不确定,心里也在发毛,偏柏苍又来了句“不止蛇,蜈蚣也多,还老大了!” 话音才落,谢烨已经挂在他胳膊上,望着脚下,“你别吓唬我。” 柏苍还真没吓唬人,往常挖石头,就有人被大蜈蚣咬,那蜈蚣比手指还长。 谢烨只觉全身痒,现在看啥都像蜈蚣,尤其是被风吹落到石头缝隙里的枝条,越看越像蛇,“算了,咱们回,等下次你帮我装点虎粪熊粪蛇蜕的,我再来。” 柏苍伸手半揽着人,看向远处,“成,下次准备充分点再来。” 出了石山,草木慢慢多起来,谢烨连忙抖了抖脚。 回望身后,清灰夹杂墨绿色的石块高低起伏,绵延伸入岩石林。 她放下背篓看,虽只底部薄薄一层,可背篓多大呀,这些岩耳聚在一起得有一碗。 她抖着背篓问到:“这个石木耳你想咋经营?” 柏苍不解,“啥咋经营?” “菌子林那片不是你们共同的财产么,这石山上的石木耳是安排人来摘,卖了分钱还是……” “自家摘自家的吧!” 今天就算往里走了可大体上依然是在外围转,石山里面更大,而且距离白云岭有点路程,各家凭本事吧! 谢烨了然点头,还不忘教人:“你也别太实诚,在外面,实诚都不算夸人的话!” 柏苍噙着笑意点头,指着南边,“那边有树莓,过去看看。” 谢烨犹豫,“不会有蛇吧。” “不怕,我走在前面!” 这厢,谢烨是自己吓自己,菌子林却是不一样,柏青是实实在在被吓到。 柏松带着他和马有金三人一道在菌子林转看,一则看看有没有完全不长菌子的木桩子,若是有,有小点的自己带回去,大的得叫大人来搬。 二则查看菌子长势,制造些动静赶走附近的松鼠刺猬兔子老鼠这些,免得长出来的菌子被霍霍。 柏青时常来,对菌子林熟悉的很,而且他心里一直觉得这些木桩子是大嫂叫人弄的,因此隶属权就归大嫂,他得帮大嫂好好查看。 粗壮的木桩子都是单放,好些细小的堆在一起,他就蹲在一边拿手翻看。 这不,看着一根特别细的还带了白点的木枝很是嫌弃,直接上手抽出来准备扔掉。 结果,抽出来个弯曲曲脑袋还挣扎着朝上袭来的蛇,“啊,蛇……” 一个甩手扔掉,撒腿就往二哥方向跑。 听到惨叫,柏松连忙站起身,见人甩手哭得惨兮兮跑来,脸都吓白了,忙不迭地问道: “咬哪儿了?咬哪儿了?” 柏青根本就听不清他问话,飞奔着扎进人怀里嗷嗷大哭。 柏松也急得快哭出来了,翻看他双手,没找到伤口,正准备蹲下查看脚腕,却听见马有金的惊呼。 “好大啊!抓住了抓住了。” 他抬头看去,就见马有金用棍子挑着一根手腕粗的菜花蛇,蛇尾攀着棍子蛇头上下摇晃,嫌弃道:“快扔了,当心被咬。” 虽然是菜花蛇没毒,可被咬一下也够疼的! 柏青也从转头看去,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见不是自己扯出来那条,道:“不是这条,我抓的那条是黑白花色的。 见他还有心情评判,而且遇到的是黑白花色的大毒蛇,柏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巴掌拍在弟弟脊背,“碰到毒蛇不跑还上手抓,你是活腻歪了啊!” 柏青被吓的后劲儿缓过来了,揉着眼睛嘟囔:“我又没看清,以为是树枝,扯出来才发现是蛇啊,再说我早就丢掉了,没被咬到。” 柏松戳他额头,见还敢用手揉眼睛,一把打掉,问道:“在哪看见的?” 如果在山里,有毒蛇的地儿得避开,这是菌子林,得喊人来将毒蛇赶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3章 “就那边。” 马有金见他指的是自己这边,兴致勃勃道:“是不是它两打架呢,毒蛇被菜花蛇吓得躲木桩堆里被你发现了。” “嘶——”柏送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呵斥:“知道那边有毒蛇还不赶紧过来。” 马有金晃悠着棍子上的菜花蛇毫不在意,“不怕,有它在别的蛇不敢来。” 老一辈都说“一里有菜花,十里无毒蛇”,菜花蛇可是连毒蛇都能吃,有它在手,别的蛇根本就不敢靠近! 经此一遭,柏松也无心查看木桩子,主要是得赶紧叫人来赶蛇。 那可是金钱白花蛇,被咬一口,十几息的功夫就能要人命! 三人往回走。 马有金晃悠着棍子逗弄菜花蛇,柏松劝道:“扔在这里吧,还能赶别的毒蛇。” “不要,我要带回去。”马有金吸溜口水,还把棍子挑近了示意两人仔细看,“看多肥啊,能做一大锅汤,给你们大嫂做汤吧!” 柏松、柏青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道:“不要,我大嫂怕蛇。” 见他两都拒绝,马有金面露可惜,不过想到他小叔喜欢吃蛇肉,美滋滋道:“那我给我小叔,他喜欢吃蛇肉。” 马驴子哪是喜欢吃蛇肉啊,根本就是没别的肉吃,只能吃蛇肉,见侄子挑回个菜花蛇,直接拎了溜出门。 倒是张强听说菌子林有金钱白花蛇,连忙叫人拿着锄头去赶。 柏翠给浴桶舀水,催促道:“你得洗澡,快脱衣服,你手还抓了毒蛇,多洗两遍。” 担心有毒液喷在衣服上,张春水清洗柏青脱下的衣服。 谢烨、柏苍背着背篓下山时,就听到菌子林闹哄哄。 “咋了这是?”谢烨以为有人搞破坏,加快脚步,“别是有人动木桩子吧?”敢动她的木桩子,可就别怪她力气大抽人疼! 山林人影绰绰,因着树叶遮挡看不清,柏苍却听清了人声,扬声喊道:“阿强,出啥事儿了?” 菌子林一静,继而是张强的声音。 “没事儿,大家伙儿赶蛇呢!” 虽隔着一道山沟,可回话洪亮清晰,回音绵绵不绝! 一听到蛇,谢烨抱着胳膊打了个抖,抱怨:“这还没到夏天呢,蛇也忒多了!” 忽然想到背篓的树莓,转头问道:“蛇会不会爬过树莓?” 树莓虽然叫树莓,但并不是长在树上,藤蔓铺在斜坡上,叶子茂盛,虽有刺,可不影响蛇爬啊! 一想到吃到的树莓可能被蛇爬过,谢烨就觉得肚子不大舒服,想呕吐,甚至,有些头晕眼花。 见她摇晃着扶头,柏苍连忙搀住人,安慰道:“我砍枝条时仔细看了,避开了蛇爬的,那种带有白白的像面糊干了的树莓没摘。” 谢烨歪靠在柏苍怀里摇头,越发觉得眩晕恶心,出口的话都是有气无力,“不行,我觉得我真中毒了,头晕眼花,心跳加速……” 第045章 见她说话的功夫已经神志不清, 柏苍骇然,脱下她的背篓打横抱着人往山下跑。 出去时好好的,却是被抱着回来, 且看样子不大好,马驴子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冷笑着钻进林子。 柏苍抱着人上坡时, 有人看见问道:“咋了这是?” “热着了!”柏苍心里不大相信是中毒。 没被蛇咬,再说吃的树莓都是他亲自摘的,也是看着颜色鲜亮没土尘的, 不大可能吃到带有蛇毒的莓子。 因着他抱人回家, 柏家瞬间变得兵荒马乱, 还在杂物间洗澡的柏青都没人管了。 喊了好久,没得到应声,只得自己爬出浴桶胡乱套上衣服。 出灶房听着东屋嘈杂声不断,好奇之下, 搬了烧火凳垫脚, 趴在窗户上偷看。 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却是吓一跳! 大嫂躺在炕上眼睛紧闭, 大哥又是扒拉眼睛又是翻看舌头, 这模样…… “呜啊大嫂,你别死, 我不要你死……” 窗外陡然响起的哭声吓屋里人一大跳,众人都朝窗外看去。 晕乎乎的谢烨感觉既冷又热, 柏青的声音直接在耳朵边炸响,吵得她更头疼了, 艰难道:“小青,别吵。” 柏苍见她有意识, 凑近了问道:“除了恶心头晕还有啥感觉?” 谢烨努力撑开眼皮,眼前人影晃动,只见好多人围着,也没心思看清楚都是谁,只道:“我大概是中暑了,熬点解暑的药。” 之前是自己吓自己,慌乱之下脑袋懵了,柏青的一嗓子哭嚎,喊回了她的神志。 见哭得泪汪汪的柏青被柏翠抱进来放在炕边,谢烨笑道:“我没事儿,中暑了。” 柏青根本就听不进去,埋在她胸前嗷嗷哭,双手死死拽着她衣服,谢烨感觉勒得慌,喘不上气来。 “你看你,抓大嫂衣服这么紧,大嫂都喘不过气了。”柏翠拍弟弟脊背安慰,她的眼眶也红红。 谢烨歪头,扯出个笑意安慰道:“男子汉哭鼻子可不好,往后大家都笑话你哩。” 柏青泪眼朦胧抬头,见人笑看着他,打着嗝说道:“大嫂,你没事儿?” “没事儿,就是热晕了。”见春水端来水碗,谢烨挣扎着起身。 柏翠扶着她坐起,春水不松碗,直接喂她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4章 柏青眼睁睁看着她喝完水又躺下,扯着哭腔道:“大嫂,你不死了。” 这说得什么话?在场的人皆哭笑不得。 谢烨笑了笑,轻轻道:“不死了。” 只是她头疼的厉害,胃里也是翻江倒海不停反酸水,恶心的很,出口的话气若游丝,发丝粘在额头,样子很是虚弱浪白,看着很不好。 柏青不放心,拉起她手拉钩,“拉嗝儿拉钩,拉过嗝儿钩,就、就不能变,你嗝儿,你不能骗我。” 谢烨握着他的手指点头,“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得了承诺,柏青不哭了,只是刚才哭得猛,现在不停打嗝儿,满屋子都是他“ger、ger”的声音。 迷糊中被灌苦水,谢烨知道是中药,忍着恶心大口吞咽。 喝完砸吧嘴,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药喝着跟前世藿香正气水一个味儿,甚至更辣嗓子,解暑效果应该没问题,睡一觉她就又能支棱起来啦! 喝过解暑药的谢烨放心的睡过去,留下一屋子提心吊胆的人。 任谁说,柏青就是不听,非得挨着人躺着。 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去。 柏翠打了温水来帮忙擦身子,嫌弃道:“我要给大嫂擦身子,你去西屋睡。” 柏青装睡,不为所动。 柏翠只得先擦脸擦胳膊,结果,还没冲几下布巾,就听到细碎的呼噜声。 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弟弟,哭笑不得。 柏苍刚进来,就被妹妹支使着干活,“大哥,快把人抱走,轻点儿,别闹醒又惹哭。” 见方才还哭闹的人睡得小呼噜不断,满头大汗,脸上也不知是累珠还是汗珠,柏苍拿过布巾擦了两把,轻手轻脚抱起人挪到西屋,还解下纱帐。 他再度回东屋时,得了柏翠好一通埋怨。 “也不知道带水,大嫂指定是又晒又渴才中暑!” “石山那边本就没树遮挡晒的很,你该带着大嫂早早回来的,大嫂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柏苍坐在炕沿盯着熟睡的人,半响才道:“是我的错。” 那边晒,且温度比林子高,他又带着人爬上爬下…… 谢烨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夕阳钻进窗户,留下一道道橙红色光束。 茶褐色窗棂,浅青色竹帘,橙红斜辉,啾啾鸟鸣,古朴而静谧,好似梦游乡野。 谢烨抬手,身上盖着的薄被滑落,她摸上额头。 掌心微微温热,头疼恶心的感觉彻底消失,摇了摇头坐起身。 铺满夕辉的小院被窗棱分割成菱形,鲜绿的菜秧麦苗镀了一层橙红光晕,偶尔还有五彩光阑射出,宛如灵草仙药! 石墙之上露出半截路人的身影,斗笠遮挡看不清容颜,背篓上冒头的野菜摇摇晃晃,极不情愿被带走的模样。 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味儿,谢烨伸展胳膊后收回目光下炕穿鞋。 缘何会来?谢叶又去了哪里?有朝一日死去时是重新醒来还是彻底消亡? 没错,这些都是困扰她、也是她该思考的问题,可不考虑又能如何? 她在这里也是有人牵挂,那就活在当下,活出自己的模样。 只愿有朝一日离开后,捆在原主身上的枷锁终将卸下,柏翠柏惠这样的山民女子,是蒲草,也是青松,能为自己而活! 正堂没人,西屋却有低低的呼噜声。 谢烨掀开门帘。 柏青感觉脸上痒痒,伸手抓了抓翻身侧躺着继续睡。 没一会儿,又感觉鼻子痒痒,不耐烦地伸手抓挠,耳边却是响起低低的笑声。 他迷迷瞪瞪睁眼,大嫂笑眯眯看自己…… 柏青一个咕噜翻身坐起来,惊喜道:“大嫂,你醒啦!” 转头四看,透过纱帐看清是西屋,挠着脸往人怀里钻,嘴上却是告状:“大哥坏,我是想陪着大嫂你的!他又把我抱回来了。” 谢烨抱起人掀开蚊帐,坐在炕沿帮忙穿鞋,道:“是不,那我等会儿说说他。” 柏青乐眯了眼,在人怀里扭来扭去撒娇,正想着帮大哥说点好话,结果肚子咕噜噜叫,尴尬地捂住肚子东张西望。 谢烨笑他,“晌午没吃?” “嗯,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呢。”本来他洗澡后就能吃,没想到大嫂中暑被大哥抱回来,他以为大嫂跟娘一样…… 见他绞手指玩,情绪低落,谢烨以为吓到了,安慰道:“我没事儿,我是中暑了才会晕倒的,你们以后去菌子林挑早晨下晌去,必须带水囊,晌午太晒了……” 两人出门时,院子静悄悄,马进地基上却是闹哄哄。 柏青踮脚张望,看样子很想去看热闹。 “先吃饭,吃完去看看。” 现在家里有柏翠、春水两人,做饭更细致了,就像今天的晚饭,煮得黏糊糊的糜子粥,新烙的锅盔,凉拌菜,还有凉拌肉片。 柏青小心翼翼夹了一片肉塞嘴里,满足地喟叹:“凉凉的,好吃。” 随着气温一日比一日高,柏青很是不喜欢吃热饭热菜,最喜欢喝晾凉的白开水,谢烨都怕他拉肚子。 “灶房桶里的凉水不能喝,渴了热了就喝正堂晾着的水,明年家里种点绿豆,给你煮绿豆汤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5章 柏青咬着筷子歪头。 谢烨以为他在想象绿豆汤的滋味,结果好半响人砸吧嘴道:“咱家有、有绿豆。” 柏青放下筷子起身往杂物间跑。 “先吃饭,吃完再找。”话是如此,谢烨却起身跟了进去,就见小人儿扒拉草帘子。 “在这。”柏青指着积灰的大瓮转头看来。 谢烨:……“这,不是以前腌酸菜的大缸么。” “嗯呐,好久好久都没腌菜了,里面有绿豆,还有能煮甜汤的白花……” 谢烨记得柏翠之前说过,这个缸是她娘在时腌酸菜的,后来就没用了里面空着。 可现在柏青又说里面有绿豆,至于能煮甜汤的白花,该不会是银耳吧! 如是想着,谢烨也不惦记先吃饭了,直接去掀木盖。 一股酸菜缸特有的腌渍味儿飘出,不过里面真有布袋。 一刻钟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不是,攒这多东西给虫子吃啊!”谢烨很是不理解,绿豆、红豆、薏米、银耳,还有一大块黄不拉几的石头,也不知啥玩意儿,全都窝在菜缸。 布袋都老化了,外面看着好好的,上手一提,个个撕裂。 两人将东西从大缸清理出来,又仔细挑拣分类。 “不知道。” 柏青抠着黄色石块。 见他捏起掉下来的一小块往嘴里塞,谢烨伸手打掉,“乱吃东西,你不怕肚子疼了?” 柏青砸吧嘴,眼睛亮晶晶,“甜的!” 院外传来人声,他立马起身往出跑,谢烨将装豆子的碗、竹匾往灶房端,至于腌菜缸,已经腾空,找时间洗涮洗涮备用。 柏松拎着两条鱼小跑着进院子,见弟弟冲过来,大喊道:“停,敢撞我,鱼没你的份儿。” 柏青一个急刹车,看了看他手里的两条大鱼,换了方向冲出大门,“大哥,我想吃糖。” 柏苍将锄头塞张强手里,俯身一把捞起冲过来的人,答应道:“好,过两天出山,给你买糖回来。” “家里有。” 见他指着灶房方向,柏苍问道:“你大嫂起来没?” “起了,我们吃饭呢。”见大家伙都笑着看自己,柏青有些害羞,扭成毛毛虫样儿要下地自己走。 在院门口与马进等人告别,柏苍抱着人回家。 谢烨洗手后端着粥碗出门,站在屋檐下喝。 “你们吃过没?” “你好点没?” 柏青看看大嫂,低头看看大哥,大声替两人回答,“大嫂好了,大哥他们吃过了。” 这小机灵模样,逗得院里的人皆忍俊不禁。 柏苍看着整理出来的存货,挠着发懵的脑袋疑惑,“我以为都吃完了。” 柏翠却是尴尬地直吐舌头,“我放里面忘了。”说着戳弟弟脸蛋,惊奇道:“你咋知道里面有?” “我看见了啊。”柏青捏着饧块舔,吃得太尽兴,一不小心说漏嘴,“我还垫着凳子爬上去抠糖吃呢。” 得了,难怪这小子记得这清楚! 谢烨柏青吃过饭,菜和粥还剩了些,柏苍张强两人连吃带喝来了个光盘行动。 春水洗碗后给锅里添满水,灶膛架火备洗澡水。 天幕犹如泼墨,蚊虫追光逐影,柏苍点了一束艾草拿着在各屋转悠熏蚊子。 月牙弯弯,在山林半隐半现,徐徐凉风穿门而来,洗过澡后,谢烨搬了椅子坐屋檐下擦头发。 她换了干净的单衣,裤脚、袖口挽起,露出一小节脚踝、手腕,犹如葱白泛着光。 柏青洗完澡跑出屋,见状挤坐在一起,睁大眼睛好奇瞧她。 谢烨帮他擦头发,笑道:“看啥呢?给你也擦擦。” “大嫂你好白白!” “应该是好好白!” “好白白、好好白……”柏青不理解,自个儿来回倒换嘀咕。 见张强搬来竹篾,谢烨微微皱眉,“天这黑,能看清不?” “嫂子不操心,夏天晚上大家都这么干活的。”张强放下竹篾去灶房,灶膛里手臂粗的柴棍刚好烧起来,他拎出屋架在院子。 谢烨就见到了教科书上画的标准的火堆成型,火苗烁烁,不时响起噼啪声,不一会儿周围就有蚊虫飞绕。 月色清浅,火光幽幽。 蒲草垫放在廊檐石上,柏苍、柏松、张强三人坐着,面朝火光编背篓。 柏翠和春水拿了针线篮子,就着火光补衣服纳鞋底。 唯二正经享受凉风的也就谢烨、柏青,窝在椅子上摇晃蒲扇。 谢烨回神时,左右两边邻居亦是在院子生了火,围着火堆或挑拣麦子里的碎石,或缝补衣服……说话声里夹杂着拧车转动的吱呦声。 粗壮的手指满是裂纹,却极是灵活,一挑一塞,大拇指按着,其余手指又重复挑塞,背篓一节节增长。 谢烨看得入迷,柏苍却被她瞧得不大自在,抬头瞅一眼人复又低头,“后儿出山,你去不去?” “啊,我吗?”谢烨茫然应话,挺了挺背又缩靠回去,道:“我不去了吧,我又没啥事儿。” 余光扫过柏翠、春水、突然反应过来,她得陪着春水去看看身体,可家里…… “咱们都出山,家里就剩三小的……” 见她不放心,柏青乐,歪头看过来,“大嫂你去吧,往常我们在家也没事儿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6章 被当做小孩,他是不乐意的,可这话从大嫂嘴里出来,好像也没多生气,反倒心里甜滋滋! 察觉柏青抱紧自己,谢烨低头看他,小人儿嘟着嘴,却没出声,低低道:“想出山啊,出去的时候东西不多,累了我可以背你,回来的时候你大哥和阿强哥得带好多东西,我要帮忙推车,到时候你累了咋办?” 柏青把头埋进她怀里摇了摇,哝声道:“我才不去呢,大哥要记得给我买糖。” 声音闷闷的,也不知是被捂的,还是哭了! 谢烨心软的一塌糊涂,揉着他细软的头发承诺,“好,我还给你买糕点,别的想要什么?” 柏青只摇头不说话。 这次出山,主要是卖后院驴棚里养的两只家伙,回来时要买的东西多。 别的暂且不论,马进、张强都打算盖房,米粮得多备,还得买两袋糯米…… 柏青实在是懂事,明明很想去山外却没哭闹,为了奖励他,谢烨准备做糜子甜饭。 早晨起床,洗漱后先泡了糜子、干枣、核桃仁,这才准备做早饭。 “嫂子,干粮做啥?” 若是以往,直接烙饼就成,可柏翠知道大嫂不喜欢吃太硬太干的馍,这次备干粮却是有些为难。 “先做早饭,吃完饭我来准备。” 谢烨昨晚就有打算。 多蒸点糜子甜饭,带上两三碗,头两天甜饭冲水当粥喝。 再做点冲面糊糊的炒面,既轻便又不怕天热放坏。 末了,烙了几十张烫面饼子,想吃软的就泡在面糊糊里,放个三五天还是脆脆的,不用担心柔韧的咬不动。 这次出山很轻松,人都不用背货。 干货咸肉装在背篓,毛驴重操旧业不说,两头驼鹿也被架了箩筐。 驼鹿被抓时才出生没多久,还没能学会野外生存技能,又圈养了大半个月,现在完全没了野物的机敏,任人驱赶。 出山的人也多,除了谢烨和春水,其余全是二三十的汉子。 谢烨、春水只顾赶路,到对子房给大家伙准备汤汤水水,晚上她俩睡床板,其余人都铺草席睡地上。 唯一不同的是,柏苍、张强两人睡在洞里,其余人在地坑。 就是谢烨个人有点小烦恼,每每晚上休息,被迫“听取蛙声一片”。 好在天亮的早,人又多,不怕被豪猪獾子袭击,大家伙都是早起,赶在中午天热时找阴凉地儿休息。 五六天的功夫,谢烨全凭中午休息的时候眯觉。 以至于张氏见到她以为受了欺负,惊慌失色,“叶儿,咋了这是,柏苍欺负你了?” 见她身边只跟了个病恹恹的女娃,没见其他人,张氏第一反应就是闺女受委屈自己跑出来了,拉着人进屋,“走走,进屋说。” “狗娘养的,当初答应好好的结果转头就欺负你,当你叔和你哥是死人哩……” 屋里歇晌午觉的李有田、李承平父子两被惊醒,凑到窗户前探头看时,就见他媳妇/他娘骂骂咧咧,身后跟着气色不大好的谢叶。 不过眼神扫过另一女子时,又觉得自家闺女/妹子气色还成。 第046章 张氏简直是快气炸了, 她是没想到,柏苍看着憨厚老实,竟是个驴粪蛋蛋面儿光, 内里不仅不老实,还是个奸的。 看看, 这好好的闺女跟他进山才几个月, 就折磨的不成“人样”! 从进院到屋里,几十步的样子,她骂的很是凶, 跟在一旁的春水抖了抖, 低着头只管走路。 谢烨迷迷瞪瞪, 一心想着到了,终于到了,她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谁也别想打扰她! 这不, 在院门外碰见恰好出门挑水的张氏, 叫了声婶子, 进屋见到李有田、李承平, 喊了叔和哥, 将背篓卸下便往炕上爬。 虽然困的坚持不住,扯过枕头时还是礼貌性告知了一下, “婶儿,叔, 我太困了先睡了。” 鞋都没脱,腿直接担在炕沿, 倒头就睡! “这……”张氏哑然,爬炕上见人确实睡着了, 呼吸轻地很,转头看地上站着的人。 张春水很是局促,见屋里三人虎视眈眈盯着她,硬着头皮解释:“婶儿,嫂子是困了,出山路上一直没睡好。” 想到自进院门就没停过的骂声,干笑着多解释了一嘴,“柏苍哥待嫂子很好的,没欺负嫂子。” 张氏心里不大相信,不过见人摇摇晃晃,连忙跳下炕招呼,“闺女哪家啊,快坐下歇歇,这么说柏苍也来了,咋不见他人哩?” 柏苍带着人直接往怀安县去,这次东西少人多,还有两头活物,搭车不方便,一行人就走去县里。 因此出林子后没进上南坡村,只交代谢烨休息好了搭车来县里。 听柏苍带人直接去县里,张氏没再多问,叫儿媳端饭来。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不仅畏手畏脚,人消瘦的不成样儿,脸色黄中泛青,心里很是怜惜,拉着手摩挲,“看你这瘦的,得多吃饭!” 李家晌午吃的饸烙面,刚好做的多有的剩,毛氏直接拌了一碗。 虽然浇头足菜也多,可凉拌的不好放臊子,自家人吃还成,待客有些简朴,张氏道:“挖点臊子蒸热端上来,出山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的,吃点油水补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7章 “不用了婶儿,这我都吃不完哩。”春水心里热乎乎,见毛氏要出门,起身拉人,“嫂子真不用了,你坐下歇歇。” 毛氏见她眼里祈求,知晓是真心话,便坐在一旁陪着。 晌午自家人吃完饭喝的是面汤,这会儿锅都洗了,面汤自然是没了,她倒了一杯凉白开推过去,笑道:“叶儿咋了,进门倒头就睡?” 春水抿嘴,目光扫过两男人,挠了挠脸不好意思道:“我二哥准备盖房子,这次出来买的东西多就叫了好些人,都是小伙子,睡觉响动大……” 得了,原来问题出在这! 张氏拍着大腿笑,记起人在东屋睡觉,捂嘴压低声音,“他们男人都那样,你叔你哥晌午打个盹的功夫,那鼾声,震天响!” 毛氏点头应和,“叶儿睡觉轻的很,稍微有点动静就惊醒,估计这几天都是睁眼到天亮。” 春水吃饭的功夫,李家人打听起柏家的光景和谢烨的日子。 要说刚过门时的情形,春水还真不清楚,不过这段时日她吃住都在柏家,将自己的见闻说来,也不嫌烦,吃饭浇菜这些日日干的寻常事儿,都能让她说的头头是道。 张氏和丈夫对视一眼暗自点头,柏家几个孩子敬重叶儿这个大嫂,叶儿的日子就少好些别头。 “小青可黏着嫂子了,要不是柏苍哥管得严,恨不得晚上跟嫂子睡一个炕头。” 春水说起出山前谢烨晕倒柏青大哭的情形,末了感慨:“嫂子为人好的很,不止弟弟妹妹喜欢她,我们岭上好些婶子嫂子都夸她能干。” 听了这多,知晓柏家并没亏待,叶儿是累着了,张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见人吃完饭,拉起人道:“你也歇歇,就当是自家,别不自在。” 春水应声,她想将背篓里准备的礼拿出来,又担心弄错,只得爬上炕。 迷糊中察觉有人翻弄腰上的衣服,谢烨一个激灵惊醒。 小丰收午觉醒来时,自他娘嘴里知晓叶姑姑来家了,乐颠颠跑来东屋看,见人睡得正香也没打搅,出屋子坐门槛上等人醒。 只是,他等了又等,跑屋里看了四五趟,就是不见人醒,没忍住爬上炕看。 原本以为是腰带,看着光溜溜滑滑的,小丰收就上手摸,这一摸爱不释手,摸了一会儿才发现竟不是腰带是鞭子,便想着抽出来玩玩。 这不,跪在一旁忙碌地满头大汗,鞭子没抽出来不说,倒是把人惊醒,很是担心! 毕竟叶姑姑在他家住过几天,当时他就知道,叶姑姑最烦别人打扰她睡觉。 谢烨睁眼见是他,一把将人拉到怀里rua,“小丰收,想不想姑姑?” 见她没生气,小丰收的心思又回到了鞭子上,上手扯着问道:“叶姑姑,山里很穷吗,你咋把鞭子当腰带?” 这童言稚语,谢烨搓揉着他的小脸蛋乐,“是呀,小丰收跟姑姑走,姑姑也给你用鞭子做腰带。” 小丰收害怕了,挣扎着要起身。 谢烨松开他,转头见春水也醒了,笑道:“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察觉小丰收还在扒拉鞭子,起身抽出来,“给,你玩玩,不能乱打人啊!” “我知道!”小丰收大声应着,人已经握着鞭子跳下炕。 谢烨这才发现他没脱鞋就上炕,炕褥上留下好几个土印。 春水拿过笤帚扫,笑道:“嫂子你进门倒头就睡,婶子和叔还以为柏苍哥欺负你呢!” 谢烨拍着脸干笑,“往后不跟他们出山了,这几晚我都恨不得抽人。” 张氏正带着儿媳在灶房忙活,听见院子有动静探头看,见是孙子挥舞鞭子,问道:“从哪翻的鞭子,小心打到自己。” “叶姑姑的,当腰带。”小丰收甩着鞭子,呼呼风声满院飘。 谢烨正好出来,提醒他,“慢点,当心打到你自己。” 见她睡了一觉,看着精神了些,张氏乐,招手叫人:“饿坏了吧,先吃点饸烙,饭还得一会儿。” 谢烨和春水进灶房,见毛氏正在捏包子,春水洗手帮忙,谢烨坐在烧火凳上边吃饭边看火。 张氏时不时瞅一眼,见她眉眼没愁绪,吃饭说话都利索的很,心里美滋滋。 柏苍是个好的,六哥没看错人,丈夫虽没早早找见人,但现在也算没辜负六哥的托付。 自醒来到现在,没见到李娟儿的人,谢烨好奇,“娟儿不在家?” “嗯,去她舅家了。” 谢烨了然点头,听着身后动静转身,见小丰收气喘吁吁上台阶进屋,问道:“好耍不?” “好耍!”小丰收举着鞭子好奇,“这是啥做的呀,又软又硬?” 又软又硬,该说不说,形容的还挺贴切。 谢烨接过鞭子逗她,“蛇皮做的,听说那蛇比你还大呢!” 小丰收有些害怕,缩了缩脚,转身跑向案板边,扯住他娘围裙,这才看向谢烨问道:“那蛇哪里来的?” 张氏被逗乐,接话道:“看你这问的,自然是你姑父抓的,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想象了一回比自己还大的蛇,小丰收更害怕了,贴得紧紧。 毛氏腿上多了个挂件,走动都不方便,嫌弃道:“别挡着娘,跟你叶姑姑玩。”对着谢烨笑道:“刚醒知道你回来,喊着要跟你玩,下晌都没出门,就坐在门槛守着。”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8章 谢烨向小丰收招手,“来,跟姑姑玩。”见他身高已经到毛氏的大腿处,笑道:“几个月没见,长高了不少。” “嘴馋的很,天天闹着吃这吃那,爹和娘都惯着……”毛氏手上忙碌,却是满脸笑意,从话音里都能听出愉悦。 说起孩子,张氏想到柏家的孩子,埋怨道:“上次就跟柏苍说带着几个小的来家玩玩,咱家又不是住不下。” 谢烨正捏着小丰收藕节一样的胳膊玩,听这话无奈道:“小松翠儿年纪大懂事些,小青皮的很,还是个人来疯,来了能把炕跳塌。” 张氏抬头,笑着瞪她一眼,“你这是不放心你叔盘炕的手艺啊!” 傻孩子,还有外人在呢,哪能直接说夫家弟妹不好,这不是给人留话柄么! “过两年吧,到时候年纪大一些懂事了,带出来长长见识……” 谢烨和春水在张家住了两晚,主要她俩不用操心卖野物,去县城找家医馆把脉拿药,半天的功夫就成。 去太早没地儿住不说,还得柏苍操心她们的安全,因此,谢烨想着住两天,花一天的功夫去县城,野物卖得也就差不多了,刚好赶上采购。 张氏不放心她俩搭车去县里,照旧让儿子承平陪着。 三人到县城,直奔杀猪匠家。 李承平上次来过,算是熟门熟路,可三人站在院外敲了半天门没动静,还是隔壁邻居告知朱家人全去肉铺了。 三人出巷,又往街上铺面去。 这次野物就两只驼鹿,虽是幼崽,可体型在那摆着,打眼一看就是大家伙,柏苍便宰杀了直接在朱家肉铺寄卖。 整只卖也不是不行,但得去草市蹲,这次出来主要是帮张强、马进置办米粮以及盖房用的东西,没那么多时间等。 再说,驼鹿肉虽没鹿肉贵,但也不便宜,整只价自然也高,出手难度就更大了。 还不如宰杀放在肉铺,一般人家想尝鲜也能买个半斤一斤的。 因此,今天朱家肉铺可谓是人来人往。 别看朱荣是杀猪匠,可那心思,一点都不轴,借着卖驼鹿肉人流量大,搞了个惠客活动。 但凡买了驼鹿肉,不论买多少,只要一道买猪肉,一律便宜半文钱。 下水更是做了搭头,谁家买的多,想要下水随便挑! 客流量大,分肉、上称、算账、结账的,可不得全家人出动。 谢烨、春水、李承平一路问着找过去时,远远就看见摊子旁搭的草棚下坐满人。 闲得快长毛的柏俭最先看到三人,远远挥着手跑过来,“嫂子、春水你们来了。” 谢烨给李承平介绍:“这是四叔家的堂弟,阿俭。”对着柏俭道:“叫哥,承平哥。” 一听人名儿,柏俭眼睛发亮,“承平哥,叫我小十就成,上次八哥出山没带我,要是带我,早跟承平哥认识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跟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两好的模样。 见肉铺人来人往,谢烨没往前去,“我们还没吃饭,要不先吃饭?” 柏俭拍胸脯,“嫂子,我带你们去,有家炖菜可好吃了,还实惠。” 谢烨看向李承平。 李承平不放心地望着肉铺门口,“要不先去打个招呼?” “打啥招呼,,忙得脚后跟不沾地,等会儿闲下来再说。”应话的功夫,柏俭已经拉着人往炖菜家走。 吃饭的功夫,三人听了满耳朵的抱怨。 来肉铺的人多,买的人也不算少,可一家八两一斤的,恁大驼鹿,还是两只,大半天的功夫就卖了半只,柏俭很是发愁。 想到二哥说的大堂哥他们在草市蹲到一个傻大头,直接将剩下的野物包圆,由衷羡慕:“咱咋就碰不到那阔少爷呢?” 别说阔少爷,连个一次性买个十斤二十斤驼鹿肉的大户都没碰见,全是散户。 宵禁前肉铺关门时,一整只的驼鹿肉还没动! 这次跟着一道出山的人都有些着急。 现在天热,即便朱家有地窖,还摆了冰块,宰杀好的肉也放不了几日,不出三天就不新鲜了,到时候可咋办? 一行人回客栈时个个愁眉苦脸。 这次来的人多,朱家住不下,硬挤着住下也不方便,柏苍便定了客栈的一间大通铺。 现在谢烨三人来了,他定了两间中等客房。 谢烨、春水一道跟去看,屋子在二楼的最里面,说是中等客房,也就一张不算大的木板床,一个衣柜,一个木盆,就这一间得一百二十文,她觉得很是不值。 “退了吧,这离你们住的地儿那么远,万一有个啥事……” 柏苍不大愿意,“承平哥就住你们隔壁,大通铺闹腾的很。” 李承平往常来县里就住大通铺,见中等客房这贵,却跟想象中不大一样,也劝道:“退了吧。”不划算。 柏苍拗不过三人,当然主要是拗不过谢烨,只得退了客房,找小二要了竹帘,在大通铺的炕尾隔了个小空间。 入夜,大家都没睡意,主要是忧心明儿剩下的肉咋卖! 谢烨隔着帘子出主意,“县城这么大,明儿找个板车,拉上肉和排骨,带上称往南城、北城、西城走走。” 尤其是南城,那可是富户聚集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19章 “成是成,可朱家乐意吗?”有人迟疑。 毕竟现在他们的野物肉是朱家肉铺的招牌,他们自己拉着板车卖,人会不会生气? 柏苍头枕掌心思量着,听这话直接道:“没事儿,朱叔不介意的,再说到时候铺子还会留点。” 有人提议:“要不多借一辆板车,我们分开走,早早卖完收拾收拾早早回。” 柏苍摇头,反应过来别人看不见,道:“一辆车就成。”若是分开,万一冲撞了别人,到时候又是事儿。 再说县里有些人,那就是属螃蟹的,自个儿横着走还嫌别人挡道,遇到这种人,一个不好就被砸摊子! 他说话一直很有分量,而且这次好些人是拿钱办事儿,见张强马进都没意见,自然是无人反驳。 卖肉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屋内骤然安静。 谢烨跟着松了一口气,可不过一刻钟,她睁开眼睛翻了个身。 张春水靠着墙根,也没入睡,察觉动静微微侧身,低低道:“嫂子,要不咱两换一下。” 谢烨摇头。 同在一个屋,再换还能隔绝呼噜声不成,再说她旁边是竹帘,后面就是柏苍,换来换去的影响他。 帘子突然微微抖动,谢烨连忙坐起身,黑乎乎看不清,但能感觉到动静处,低低道:“咋了?” “给,你塞住耳朵。”柏苍伸过来的掌心躺着两团棉花。 谢烨看不清,只得去摸,摸到软绵绵,心里好奇:“你在哪儿找的。” 柏苍特意找朱家婶子要的,不过不是给今晚准备的,而是想着回去时再给人。 没听到回话,谢烨也不在意,揉了揉棉花团儿,左右耳朵各塞一个,虽没能彻底隔绝,但声音明显小了。 她喜滋滋躺下,结果,旁边的春水来了句“谁以后再说柏苍哥是粗人,我保准第一个骂回去”,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谢烨伸手去掐她,两人小闹了一会儿。 虽然有棉花耳塞的加持,可谢烨睡得不算好,以至于早晨起床脸色很差。 柏苍见她精神不济,想让她留在客栈休息,白天大通铺没人,刚好可以补觉。 “算了,我还没在县城来过,跟着你们一道转转吧!”谢烨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如果路过医馆,刚好去抓药。” 临出门前,柏苍又念叨了一次,被她厉眼瞪了回去。 只是…… 谢烨看看东天的太阳,再环视四周,面上平静心里却是骂的很脏! 这怀安县真是屁大点地方没藏人的地儿,走个道就遇见“老熟人”! 第047章 错字已修改 怀安县地势平坦, 城建规制可以说是非常正,两条十字交叉的主街将县城分为对称的四部分。 因着住户阶级、建筑规格,既富又贵的城南与中等之家居住的城西差距很是明显。 而城东多是富商豪贾, 庭院只外观就很是富丽堂皇,连街上的行人都散发着浓浓的暴发气息。 与其一街之隔的城北, 烟火气很是旺盛, 走街串巷挑担卖货的货郎,聚集在茶棚牙行外等待雇佣的佃农,衣衫褴褛的乞丐…… 别说谢烨这等从没来过县城的人惊奇, 就是每年都出山三五次的柏俭马进, 从城北到城南, 亦是感慨差距之大。 “别说,这边街道的路就比北边宽敞。” “也不看看这里住的都是啥人!” “大富户,有钱,哪会委屈了自己, 没见各家院子都大的, 院墙一眼望不到头。” …… 众人走在板车一侧嘀嘀咕咕, 已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谢烨手搭在板车车辕上亦是左右转看, 见街道宽敞, 路边花坛都是青砖砌成,各家门匾更是描金挂红, 感慨着富人街区就是不一样。 不过……转头跟走在一旁的春水道:“这里不能抓药,我们去城北或城西的医馆。” 柏俭不理解, “为啥,城里人都说城东医馆看病好哩!” “一两银子一副药, 能没效果么!”谢烨没好气。 给富人看病的医馆,暂且不说对平民的态度如何, 就人那开药方的习惯,寻常人家哪能吃得起? “嗳,前面那不是庄老爷么!” “好像还真是。”有人惊喜,“上次就是他包圆了剩下的野物,也不知道今儿要不要驼鹿肉?” 一行人叽叽喳喳,兴奋的不得了,谢烨却放慢了脚步,待看清被簇拥着迎面而来的人时,心里骂娘! 天杀的,早知道昨晚不出主意了!或者,听柏苍的留在客栈睡大觉也成啊! 柏苍也放慢了脚步,板车速度慢下来,其他人却是兴奋地大踏步上前。 马进打头阵,捧着笑脸上前拱手跟人打招呼:“庄老爷安好。” 庄健可没忘记他,斜眼上下打量人,张嘴就是居高临下的口吻,“又进城了,这次带来啥拿给爷瞧瞧,爷要是乐意,你们就走大运了。” “驼鹿肉,新鲜的驼鹿肉。”马进说着向后转身,见柏苍、谢烨、春水、柏俭四人远远站着,招手叫道:“快来给庄老爷瞧瞧。” 末了又向人介绍:“那是我大哥和嫂子,刚成亲不久,面皮子薄,庄老爷别介意!”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0章 “嗤—”庄健已经看见了望天看地的人,冷笑后吐掉嘴里的牙签,抖了抖衣服迈开八字步。 谢烨搭在车辕上的手已经开始抠木屑,低低道:“这人一看就不好惹,要不调头我们去别的地儿。” 柏俭却是兴奋,“走啥呀,原来二哥嘴里的傻大头是他,我昨儿就盼着他来呢!” 谢烨瞪他,而后看向拉车之人的后背。 柏苍没应话,站着没动,见人走近了才道:“新鲜的驼鹿肉,庄老爷打算要多少?” “哼!”庄健觑一眼他冷哼,凑近板车细看。 察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谢烨东张西望,手却已经摸上腰间的鞭子,心里暗道:最好识相点别搞事,不然…… 见她一副落魄样却还故作镇定,庄健嗤笑:“呵,以为你多能耐呢!”跟了山民,日子能好到哪去,这灰头土脸…… 目光触及谢烨瓷白的脸蛋清丽的眉眼,以及粗布衣衫下鼓囊囊的胸部时,面上嗤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甚至很是纳闷! 都在深山老林饥一顿饿一顿,咋还这好看,甚至好像大了些,如是想着,觑向柏苍的眼神不自觉带上嫉妒。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引得白云岭的汉子们纷纷迷惑,左右互看,以为谁惹这位财大气粗的老爷不高兴了。 “庄老爷……” “你闭嘴!” 柏苍才开口,就被庄健呵止,他也不装模作样了,走向谢烨,“看看你现在这熊样儿,穿金戴银的日子不过非要吃糠咽菜!” 因着嫉妒、懊恼甚至对谢烨不识好歹的怨恨,神色扭曲,眼里更是浓浓的嘲讽。 见窗户纸被捅破,还直接被骑到脸上输出,谢烨也不装了,直接冷脸,避重就轻道:“这位老爷,您是要当街强抢民妇吗?” 算着时间,这个点小说里眼前这死骗子已经成亲,却被妻子管得死死,跟着的这些个小厮,没准都是人眼线呢! 她看向不远处的小厮,道:“你们就是这么替主母办事儿的,眼睁睁看着男主子在外面做浪荡登徒子?” 小厮们明显没想到会有性子这般泼辣的妇人,被自家老爷调戏竟然还能没反应,甚至还质问起他们,不过,他们要如何? 庄家小厮面面相觑,庄健先是哑然,而后惊诧! 想到上一次在河边差一点点就能事成,美人在怀任他玩弄,结果也不知犯了啥病,说得好好的临到走了给他一顿拳打脚踢,庄健懊恼又愤怒,咬着牙道:“别以为你……” “民妇知道自己貌美如花,可民妇已经嫁人且与丈夫恩爱,这位老爷,您要实在痴迷民妇的美貌,回家请当家主母帮您张罗多纳几房妾。” “如民妇这般仙人姿色的女子,怀安县大概是没人了,您就多纳几房,以数量取胜聊以**!” 谢烨这话,说得很是不要脸,不说庄健、庄家小厮,就是白云岭的一众汉子都瞠目结舌。 这……他们只以为柏苍媳妇是个窝里横,也就仗着自己山外女子、娘家读书人的身份,又有柏苍护着,在白云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哪想到竟是这样厚脸皮,连怀安县富户老爷的面子都不给,还自比仙女! 这可真是…… “厚颜无耻!” 白云岭一众汉子纷纷点头,无声应和,对对对,就是厚颜无耻,他们都是大老粗没读过书,都想不出这么贴切的话,还是城里人有文化! 庄健却是绷不住了,破口大骂,“个贱人,敢打我……” 哪知,他话没说完,凭空飘来一束黑影,裹挟着呼呼风声,吓得连忙后退躲避。 谢烨隔着车辕甩鞭过去,鞭子抽在地上“啪”一声,扬起一片灰尘。 她厉眼看人,冷冷道:“我们是卖野物肉的,这位老爷要买就看称,不买就让道。” 柏苍接话,沉声道:“庄老爷,拙荆是妇道人家,您若是有事,不妨让当家主母代为出面与拙荆交涉。” 见夫妻两一唱一和挤兑自己,庄健脸都气歪了,他要是敢让那母老虎出面,哪还需要偷偷摸摸打听这臭山民进城的消息来堵人。 不过,思绪一转计上心头,甩袖负手,嚣张道:“来人,把这肉给爷搬回府。” 话了,好几息的功夫没见小厮上前,甚至见自家小厮畏畏缩缩,庄健大骂:“爷的话不中用了?磨磨唧唧……” 他在这边装腔作势色厉内荏呵斥小厮呢,谢烨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卖!” 庄健简直不敢相信,转头看来,见人将鞭子缠绕在手上玩,莫名觉得下腹处隐隐作痛。 谢烨把玩这鞭子,见他满脸不敢置信,似笑非笑道:“不卖给你家。” “你明显看不惯我们,若要买回去自己使坏,反过来污蔑我们的肉吃坏人,到时候又掰扯不清了。” 所以,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个死骗子! 谢烨心里还有些遗憾。 上次还是下手轻了,若不然哪还敢来堵她?要不是今儿人多,这里又是正当街,她保准挥鞭子抽这人一顿。 庄健面子上很是过不去,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威胁,甚至这臭山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别以为他没察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1章 更有甚者,自家的小厮,他这个当主子的竟然指使不动,真是反了天了! 竖眉立目,大声呵斥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快给爷搬东西,连带这板车,爷都要了。” 庄家小厮个个哭丧着脸,其中一人鼓起勇气上前,弱弱劝道:“爷,前几日买的那些野物还没吃完,夫人吩咐小的们看着不让您乱买……” 见自己的老底被揭,还是当着最讨厌的两人的面儿,庄健扬手抽小厮嘴巴子,“你个狗东西,仗得谁的势,爷想吃点野物都听你的?没规矩的东西,今儿回去爷就发卖了你……” 小厮跪倒在地苦苦求饶,可惜,巴掌声一声更比一声脆。 “老爷,老爷……” 这边,庄健将满腔怒火撒在小厮身上,又是抽耳光又是踢,小厮跪在地上连连哀求,那边传来呼喊声。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就见一胖乎乎老头跑来。 见管家来了,庄家小厮皆松了一口气,庄健也停手,不过很是不耐烦,“啥事?” 管家明显很会来事,毕恭毕敬给主子行礼,而后躬身回话,“老爷,府上来客了。” 听有客人到访,庄健皱眉,这两天都没拜帖,不过想到临时有人上门也不无可能,掏出帕子擦拭手指,道:“爷吃得野物多了,这驼鹿倒是头次见,给爷搬回去。” 说罢,帕子丢跪地小厮的头上,背着手回府。 管家哈腰点头,连连称是,“小的一定给老爷搬回去。” 目送人走远,才直起身,却是换了神色。 先是挑剔地环视一众山民汉子,而后上下打量谢烨。 柏苍虽扶着车辕,却是挪了几步挡在人前。 庄府管家也不在意,笑得意味深长,“人呐,就得守规矩!” 谢烨才不惧他,不过看样子,庄家那位主母已经知晓她,说不得以往的那些破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那又何妨! 即便看过小说,知晓她是如何折磨羞辱谢叶的,但她却从未将她当做仇人或者是对手。 谢烨抬眼望天,清泠泠回道:“是呀,守规矩的才是人,也只有畜生才随地乱发情!” 她从柏苍身后探头,盯着管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贵府老爷见色起意,今儿民妇就不计较了,还望管家如实告知府上主母,若有下次,民妇不介意当街撒泼!” 管家不知她这是威胁还是警告,不过见人如此狂妄,心里冷哼,面上却是笑起来,态度也变得亲和,“小人是主子的奴才,安分守己完成主子的吩咐是小人的职责,这驼鹿肉咋卖?” 话题转得忒快,而且答非所问,不过谢烨不介意,见驼鹿肉终于能出手,连忙从柏苍身后钻出来,脸上堆出笑意。 和气生财,再说大主顾都送上门了,笑脸迎人总归没错,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可这野物价格……谢烨不大清楚,不过见驼鹿这么大只,又带了鹿字,理所当然与鹿肉比较,直接道:“管家要整只,给您个优惠价,八十两!” 一头鹿,卖一百两应该没问题,驼鹿八十两,已经算优惠了! 殊不知,她这话一出,全场人都惊呆。 近处无一行人,只远处有人远远看来的街上,鸦雀无声,北城街巷的吆喝声、谈笑声趁机入耳。 见谢烨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白云岭一众汉子纷纷无声呐喊:你这是抢钱呢? 可别终于来了个大主顾,被你这一嗓子直接吓跑! 庄府管家也是被噎住,心道:你干脆去抢吧! 不过见人神色认真,只以为是给他们府上下马威,想着主母的交代,轻笑着挥手,“还不来拉车,等着老夫亲自来拉吗?” 庄家小厮上前接车辕,柏苍松手。 虽然磨蹭了半天还没真正进到城东主街,可驼鹿肉却是全部卖出,甚至连朱家破旧的板车都得了五百文,谢烨很是高兴。 她捏着钱袋一走一蹦。 钱袋是柏苍的,也不知用了多久,绸面的绣纹磨得线头缕缕,灰褐色变成了黑色,看着很脏。 可在谢烨眼里,一点都不脏。 钱包就得低调,最好是掉地上路人看见都嫌弃。 见她无事人一样,其他人纳闷,心思活泛的人已经想到些有的没的,有心想提醒柏苍,见人神色自若,而且现在不是好时机,便歇了心思,想着等回去时找机会再说。 “先去买东西,下晌肉铺子的应该也就卖得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咱们买齐东西,明儿回。” 柏苍无异议,还贴心道:“你想买啥,一并买了。” 其他人根本没说话的份儿。 谢烨一句话定了行程,一行人兵分两路。 张强陪着他和春水去医馆,其余人买粮。 谢烨跟茶棚老板娘打听后,找了城西的一家医馆,给春水把脉开药后,她自己抓了十几包解暑、治风寒的药。 想到柏青吃饭没节制,长长吃撑,又买了山楂丸。 出医馆后回望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牌匾满脸嫌弃,“忒贵了,还不如买点山楂回去自己做。”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2章 不过现下不是吃山楂的时节,也就蜜饯铺子有得山楂卖,还死贵,她歇了自己做山楂丸的心思! 盘算着柏苍给她的钱,买完该买的又去了一趟铁匠铺。 “三百文!” 三、三百文!谢烨脱口而出:“你咋不去抢!” 铁匠没吱声,自顾哐哐砸烧红的铁。 谢烨摇头咋舌,就那一口小铁锅,得三百文,心里很是后悔,嘟囔道:“早知道驼鹿就卖一百五十两了!” 张强掩面,低低道:“嫂子,八十两已经是赚了。” 分散肉称着卖,下水、四蹄加总也就卖个四五十两,那管家没还价,是人府上财大气粗! 听他这么一说,谢烨瞬间高兴,连带觉得三百文的小铁锅也没那么贵了,直接大手一挥全款拿下! 家里就一口大锅,做饭不大方便,陶锅倒是有,焖米饭还成,炖个骨头啥的却不大好用。 关键谢烨担心烧的太过裂了,平常都不咋用。 买个小铁锅,路上能做饭,回去搭在小炉子上,炖菜烧肉的也方便。 下晌他们回客栈时,大通铺的地上堆满麻袋。 肉铺的驼鹿肉还剩了些,不过也就三五斤的样子和一些边角料,朱屠户知晓他们赶着回山,做主买下来。 柏苍没推辞。 若是他自己的野物,送给朱家也成,可这要给大家分钱,他不能越俎代庖一个人做决定。 至于欠朱叔的人情,他日再还就是! 出县城回上南坡村时,搭了骡车。 虽没能提前得到消息,张氏却是日日都准备着,做饭都是往多了做,就担心人突然回来。 见人回来,干面肉臊子菜浇头一样不少,还嫌大家没放开吃。 谢烨没回谢家,柏苍照旧提了一份礼去坐了坐。 不过大家急着回山,在张家也就停留了吃顿饭的功夫,谢家留饭,他婉拒了! 张氏见一众小伙背着麻袋进山,和丈夫商量了一下让儿子跟着一道。 李有田却想的更多,直接问道:“马进张强你们不是要盖房么,找人看过没?” 马进挠头,张强却是为难,“黑熊寨有个神婆……” 李有田皱眉,“看的咋样?”别不是糊弄人的,房子风水很重要的,影响一大家子的运势,可不能马虎! “是这,家里有常打交道的阴阳先生,请他跟你们一道,承平陪着,回来时刚好跟承平搭伴儿!” 马进、张强齐齐看向柏苍。 “麻烦叔了,只是人愿意跟我们进山么?”柏苍有些担心。进山得走七八日,吃不好睡不好,还累,看完风水出山又得好几日…… 其实岭上人盖房没那么多讲究,别看这次出来,张强马进都买了五谷香纸鞭炮,不过是等着开土动工后自己鼓捣,意思一下就成。 “愿意的,他喜欢吃肉,到时候做饭肉管够啊!”说着话,李有田已经起身准备出门找人。 张氏却单独叫了谢烨去灶房,打量一番,目光尤其在肚子上流连了好几回,叮嘱道:“你可得当心。” 谢烨点头,“我知道,我都不干重活的。”当然,柏家也没啥重活。 见她还云里雾里,张氏干脆挑明,“你这都有身子了,可别在上蹿下跳,自己当心。” 有、有身子!!!???谢烨不由低头盯着腹部,衣服宽大,且她腰身也细,根本就没凸出来啊! 咋就有身子了?再说,她这要是有身子,不得是玄幻世界了! “婶子,我……” 张氏以为她经事少害羞,念起过来人的经,“你看啊,这爱睡觉就是有身子了,估计月份浅你自己没察觉,当心些,回去了可要好好修养。” 谢烨囧! 张氏却是庆幸,还好儿媳妇心细提醒了她一回,不然她都没发现呢! 未免圆更多的谎,谢烨只能装出个害羞样,许诺回去一定一定好好休息,张氏这才放过她。 至于日后如何解释,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大夫把喜脉都有出错的时候,一般人看走眼也算正常! 李有田介绍的阴阳先生是个干瘦的老头,看着严肃话不多,相处起来却没那么多规矩,一路走着进山也没见发脾气。 谢烨知晓这类人有自己的讲究,虽条件有限,但还是在吃食上下功夫,毕竟住的条件已经很差了,没得吃上再委屈人。 马进张强买的粮食多,全靠人背,崎岖的山路上,背着三四个麻袋的汉子们呼哧呼哧赶路。 毛驴驮着两个大筐,里面是买的零碎东西。 出山一路上都是大晴天,眼下回去,再有两三天就能到家,谢烨庆幸老天给力。 可老话是咋说的,“人经不住念,事遭不住盼”! 晌午才吃过饭,老先生就说下晌走不了了。 晌午时,柏苍带人在周围转了转,没逮到大家伙,兔子野鸡却是抓了好几只。 兔肉红焖,野鸡炙烤,谢烨还用糖水刷皮做了不太正宗的蜜汁烤鸡,老先生很是捧场。 这不,两只蜜汁烤鸡他一个人占了一只,眼下别人都吃完了,他还在慢慢细品。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3章 谢烨起身出门,站在林子空地透过树叶间隙看天,绝对称得上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她只感觉到热。 老先生坐在草席上慢悠悠啃鸡腿,见大家伙迟疑,悠闲道:“这山里,跟外面不一样。” 山高林密,头顶看着是晴空,说不得翻过山头就是大雨。 柏苍在对子房周围转了转,尤其是蹲在山根翻了一回蚂蚁窝,最后决定下晌不赶路,在对子房休息。 以往碰见雨天,要是一时半会儿赶不到对子房,就只能在林子的大树下或崖壁下躲一躲,现在老先生已经开口,明显是不想冒雨赶路。 柏苍拉着人商量了一下,带着斧头镰刀钻入林子,对子房瞬间呼吸都通畅了。 “这是干啥去?” 柏俭躺在草席上翘着腿晃悠,笑道:“去碰运气了,下晌不走,晚上明早的干粮柴火得备起来。” 谢烨担忧,“不是说要下雨么,这要赶不回来……”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山里刮起风。 初时还只是在高处,随着天色渐暗,风声越来越大,整个山林都在疯狂摇晃。 呜~呜~呜~ 风嘶吼着从屋顶掠过,好似想掀了房顶没能成功在发怒,又像被谁惹毛了发狂要将人撕碎。 谢烨坐不住了,在地坑疯狂踱步,念念叨叨:“咋还不回来?” “就不该出去,将就一下等雨停了再准备也成啊!” “要不去找找?” 见她焦急又烦躁,柏俭安慰:“八嫂你就把心放肚子,八哥心里有数。” 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时,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土腥味儿,砸在竹墙上哐哐响,掩盖了外面的动静,以至于竹门被拉开时,谢烨吓一跳。 看清人,才放下心来! 上前接东西,满嘴的抱怨,“就不该让你们出去,知道要下雨还不早早回来……” 柏苍嘿嘿一笑,撩起衣襟擦脸,气得谢烨捶了他几拳才解气。 第048章 两人之间很寻常的小动作, 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小夫妻的打情骂俏。 柏俭瞧见,脸“刷”一下红了, 连忙转头看向别处,好在肤色黑, 况且大家都各自忙碌, 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雨势越发大,雷声轰隆隆在头顶炸开,竹门紧闭, 只生了一堆火的对子房压抑又沉闷。 幽幽火光自洞口照进来, 时不时闪烁摇曳, 勾得洞壁上的人影时大时小颤抖微晃。 山雨动静太大,谢烨心脏怦怦跳,坐立难安,担忧道:“会不会爆发山洪?” 春水:……“对子房地势高, 一般雨淹不到。” 谢烨又开始担心顶棚, 她跟春水在窑洞里, 头顶是山壁, 可外面地坑的顶棚…… “会不会塌?” “会不会漏雨?” …… 男人们都在地坑围着火堆坐, 窑洞里的低声细语时不时飘出,听清后无奈摇头。 柏俭替他八哥八嫂尴尬, 心道山外的人就是没见过世面,一场山雨就将大嫂吓得没了往日说一不二的威风! 为了缓解气氛, 开了话题引导大家聊天。 “有这场雨,家里菜地好几天都不用浇了。” 有人附和, 有人淡漠。 “八哥,地里庄稼趁着这波雨水能好好长长吧!” 听这话, 老先生好奇,“你们还种地?” 见终于有人搭话,柏俭来了精神,戳弄着柴火道:“我八哥家后院种了点麦和豆子,长势还不错。” 也不知是认可,还是表示自己知晓,老先生点头。 良久,饱经沧桑的声音响起,“山里没平地,可也不是不能种地,就得你们下狠力收拾,不过你们打猎卖野物也还成。” 老先生说着环视一圈汉子,语重心长道:“就是买粮不方便,一趟一趟的背,也不是个事儿!” 柏俭却没觉得有多难,笑道:“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再说我们有的是力气,这都不算啥!” 老先生叹一口气,没再说话,气氛又沉闷下来。 没想到才热起来的场子又凉了,柏俭有些气馁,手里的柴棍敲打炭火,带起一串火星。 回想着此次出山,眼睛一亮,好奇道:“八哥,你认识冤大头啊?” 冤大头?柏苍疑惑,抬头看去时眼里尽是茫然。 别的汉子却是来了兴趣,有人笑问:“阿苍,你跟庄老爷认识?” 柏苍这才了然,摇了摇头,低头耷拉眼皮看向火堆,“不认识,上次出山倒是起了龌龊。” 一句话解释了缘何那日在街上麦芒对针尖的架势,也打消了有些人深究的心思。 但,不问不代表不想! 尤其是张强、马进,上次两人跟着一道出山,自是知晓“龌龊”实情,可那人来势汹汹,明显是专门找茬。 结果,因着县衙差役和珍馐楼管事插一脚,灰溜溜走了,可前几日又包圆柏恭他们的野物,加之这次那人说的话,两人不由怀疑,是嫂子跟那庄老爷有过节。 如是猜测,两人看向柏苍的眼神不自觉带了出来。 柏俭却还在自言自语,边拨弄柴火边道:“我二哥说他是个人傻钱多的傻大头,光想着显摆心里没成算,可我咋觉得那人就是冤大头!”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4章 经不住激,受不了别人阴阳怪气,偏还觉得自己财大气粗,无时无刻想显摆,这可不就是冤大头么! “管他呢,咱们东西卖出去就成。”张强起身,将草席铺在门后,道;“我睡一睡,你们小点声儿啊!” “哈?你呼噜声小点别吵我们才好。”马进揶揄。 如此一打岔,话题不再继续,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张强的鼾声响起,众人无奈对视。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两刻钟的功夫,原本一声接一声,恨不得将大地震裂的雷鸣渐渐消散,只远方偶尔传来一两声闷响。 雨打山林淅沥沥,犹如催眠曲! 可能是轰隆隆的雷声渐渐远去,没了电闪雷鸣之下的紧张感;也可能是淅沥沥的雨声太过催眠,又或者是张强的鼾声太富感染力,众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谢烨站在洞口,见大家睡得正酣,瞄了几眼又坐回床上。 雨虽停了,天也放晴,可山路泥泞,甚至林中不时有雨滴噼啪掉落。 众人也没急着赶路,好吃好喝在对子房歇了半晌又一晚,次日赶早上路。 一场夏日急雨,只暂时延缓了一行人归家的进度,却没能阻断他们归家的心。 两天半的功夫,便看到熟悉的山景。 还没下山过河道,谢烨就听见柏青的叫声。 春水抹了一把脸,甩掉水珠,笑说:“小青跟你亲得很,这老远只听到喊你的声儿。” “大嫂大嫂啊啊啊啊啊……”柏青边叫边喊,不顾坡路陡滑,一路叫着跑下山,漫山遍野是他的喊声。 原本前两日下雨,他就担心得不得了,不是忧心人有没有被雨淋到,就是念叨路上又得耽搁回来迟了…… 忧心忡忡又唠叨的模样,活像一个小老头,柏松还笑他人小鬼大。 别看柏青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性子也确实皮,可人也是个识时务的。 知晓大嫂不在家,要把二哥惹毛了,人要收拾他没人帮自己说话。 因此,只嘴上还了几句,没像以往一样追着人打。 面上,这事儿是过去了,当时柏松还嘀咕咋这快就认怂! 结果,这会儿才知道这小子不是怂了,是给他憋着大的呢。 这不,人已经冲进大嫂怀里,嘀嘀咕咕告起状来。 柏松磨了磨牙,牵着驴先行上坡。 柏青瞥见他神色,很是得意,抱着谢烨脖子又低低说起话来,两人亲的很。 “大嫂,大前儿下雨你没淋到吧?” “雨后路不好走,有没有滑倒?” …… 谢烨一一回答,没一点不耐烦,还关心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听话好好吃饭。 过了河直到上坡,两人才互相关心完对方。 柏青这才有功夫转头看别人。 他被谢烨抱着,居高临下,一转头率先看到背篓里的布袋油纸包,这才惊觉大嫂还背着背篓,挣扎着要下地。 “我自己走。” 谢烨以为姿势不舒服,道:“我换个手。” 柏青不应,非要自己下地走,脚跟沾地,拉着谢烨的手道:“大嫂,我拉你。” 谢烨这才明白是体贴她,笑道:“大嫂有的是力气,你不重的。” 柏青不说话,埋头走在前,手上使力拉人。 见他撅着屁股哼哧哼哧,自己累到不说,连带八嫂还得前倾着身子迁就他,柏俭赶上来捉弄堂弟。 “来小青,看你这么有力气,帮哥分担点。” 柏青不理人,只埋头走路。 柏俭也不气馁,快走几步,拉起他闲着的左手,故意大声道:“哎呀,哥也走不动,这只手刚好闲着,拉哥一把。” 偏他不好好走,故意磨蹭,柏青走得有些艰难了! 初时,碍于面子还咬牙坚持,只是越走越觉不对劲儿。 右手边轻飘飘,左手边重的拽都拽不动。 低着头从侧面往后看时,才发现十堂哥拖拉着腿,那双大脚有一步没一步,根本就没好好走,就差贴着地往前蹭。 “你不想走,干嘛连累我?”柏青咬着牙转头,很是委屈。 柏俭摆出个无辜脸,“哪有连累你哦,要是拉不动就直说,没事儿的,哥出山进山好几十里的路都走过来了……” 柏青这个年纪,还不太懂“说话的艺术”,只单纯觉得这话听着很不对劲儿,但他又无从反驳,只得回头继续当“小牛犊子”。 殊不知,在他转头的瞬间,人立马换了奸计得逞的得意嘴脸。 柏俭呲着大牙乐,硬是蹭着小堂弟这个不太给力的免费助力将麻袋背到家。 给马进背粮的汉子都去了马家,张强请的人自然是背到柏苍家。 因为是出钱请人,现在回来得算工钱,正堂一屋子人。 谢烨没再管,她坐在灶房歇息,柏翠忙着做饭。 已经擀好一案面,柏翠仔仔细细切出来,又拿了一块醒好的面擀。 春水进来,见状夸道:“翠儿能干,准备的这齐全!” “二哥算着时间呢,知晓你们大概这几天就回来,每天我都多准备了些。”柏翠的围裙上沾了面粉,灰扑扑一片。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5章 这是围裙蹭在案边不小心蹭到的,虽看着不大干净,可半点不影响她做了一大家子的饭。 柏青踮脚看锅,见水还没动静,着急道:“咋还没开,是不是火小了?”说着趴灶膛口看。 谢烨连忙将他往后拉。 烧柴火的土灶,灶膛门洞大的很,里面又是正烧得旺的柴火棍子,万一哪根突然溜出来,或者蹦出个火星,挨到脸或崩眼睛上就是事故! “往后,小心烫到。” 柏青靠在她怀里,扭着手眼巴巴盯着灶膛。 见他这会儿着急了,柏翠挤兑道:“现在饿啦,刚才让你帮我看火,非得跑下去,你要帮我看火早吃上饭啦!” 柏青嘟嘴,玩着手指给自己想辩解的理由,后背贴到人,灵机一动,“我去接大嫂了,你咋不叫二哥帮你看哩?” 柏松正好给驴添了草料从杂物间后门回来,听到这话活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洗手的功夫哈哈大笑。 末了,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呐,嘴上喊着去接人,结果反倒要人抱,羞死个人!” 柏青握拳,从谢烨怀里挣脱,跑过去捶他二哥,“就你能就你能,那驴是不知道家还是咋地,需要你拽回来!” 他还挺会挑地方,不打硬邦邦的脊背,小拳拳只往臂膀鼓起的腱子肉上捶。 一两拳倒是没啥,可是一连十几拳,还是有感觉的! 柏松反手捉他。 柏青灵活地扭身避开,猖狂地笑着跑回谢烨怀里,还得意地挑眉挑衅。 嚣张极了! 柏松呲着牙,看他这得意猖狂劲儿,想到前段时间的怂劲,没好气道:“你也就趁着大嫂在,有人给你撑腰……” “喽喽喽喽喽……”柏青吐舌头做鬼脸,一点都不害怕自己的老底被掀。 谢烨搂紧他,笑道:“可不能皮了,张婶儿还叮嘱下次出山带你去她家做客呢,你这皮,哪能出门做客呀!” 一听这话,柏青立马正了脸色,给自己辩解:“是二哥先惹我的,再说,我也只是在家这样。” 谢烨不搭话,捣鼓着柴火,往灶膛添了一根新柴。 这下,柏松得意了,大声道:“大嫂,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十几天……” 听这话就知道二哥要告状了,柏青胀红了脸跑去捂人嘴。 可惜,他三头身的高度咋可能够到小伙子的嘴巴,别说嘴,跳起来才到人胸膛前。 又蹦又跳,气急败坏! 偏柏松还要嘲笑他地缸子、小矮子,惹的人啊啊大叫。 兄弟俩一直闹到锅里水开。 柏翠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去掀锅盖的功夫道:“再闹最后吃饭!” 六个字,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安生了! 来柏家的第一顿饭,虽只是简单的面,但有肉臊子,配着喷香的炒韭菜,也还算不错! 尤其是柏翠用小炉子将剩下的几块排骨化开端上桌。 吃过面,啃着排骨,喝着用面汤冲的面糊糊,那滋味……老先生吃得胡子上都是油渣! 张强、马进盖新房,原本只随意走个动工前祭祀的流程就行。 现在有专门的阴阳先生,便提前看了日子,定了吉日吉时,由老先生主持烧纸上香撒五谷祭祀,而后在正梁位置铲了几铲子土,算是破土动工。 老先生很有一套,还帮忙看了利风水的大门位置。 张强、马进的新房,以后不像白云岭其他人家一样,院门正对堂屋大门! 见老先生说得头头是道,破土前还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宅宁家和的吉祥话,有人家动了心思,想请人给自家看看风水! 因为不知晓阴阳先生的忌讳,便问到了柏苍面上。 柏苍自然是帮忙问了一回。 因着此一出,老先生在白云岭待了七八天才忙完。 虽说忙了点累了点,但收获满满,不仅顿顿都是肉菜肉饭,给的润金都不低。 得了柏苍暗示,有些人家没给现银,拿了自家的好皮子抵。 李承平也是跟着涨了见识! 他没想到山民的日子是这样的。 若说清贫,山外有些人家还真不一定比山民日子好,就是买着吃粮食,显得粮食金贵些。 在外面金贵的野物肉、菌子山货、皮子这些的,在山民家倒成了寻常物。 别家不说,就妹夫家,三天两头炖肉,那干菌子不要钱似的往里扔! 短短几天,他吃的野物肉比过去二十多年加一起都多。 更何况谢烨厨艺不差,换着花样做,以至于柏苍送他和阴阳先生出山,张氏见到人都不敢认了。 “你……”上下打量儿子后皱眉,甩着抹布抽人,“让你去帮你妹夫忙的,你当贴膘了?”十几天的时间,咋就缓得这胖了? 李承平摸上肚子委屈,“妹夫家肉多,叶儿手艺又好……”他不想吃都难啊! 见儿子还叫上屈,张氏又抽了两下,转头就换上笑脸,问候阴阳先生可累,拉着柏苍进屋歇息。 出门时没带东西,也就拿了一包和好的调料,不管是煮汤还是当烤肉料,吃着都不错。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6章 出林子前,柏苍偏移了山路往旁处走了走,大家伙自然是没有的,不过野鸡兔子不再话下。 也是运气好,找了一个兔子窝,里面十多只,他将大的都绑了,小的放走,连带四只山鸡,算是礼。 当天下午,阴阳先生带着从白云岭赚回来的皮子山货,鼓起来的荷包回自家去。 柏苍留在了张家,歇一晚,准备明儿回。 张氏催他去谢家,“上次叶儿没去,你们走了人还念叨了几回,叶儿那我就不说了,她受了那些苦,我没道理劝她放下以前那些不去计较,你正常走着就成,就当为了孩子!” 柏苍挑了两只不大精神的兔子和一只鸡。 见状,张氏又匀了一只兔子,“咱家人少,吃不了这多。” 见人不大情愿,叮嘱道:“你大伯这几日身子不舒坦,你去看看,大房对叶儿不错。” 想到谢家的人,张氏又转身进屋,交代道:“你等等。” 再出来时,拿了一个红封,“悦儿的哥哥回来了,你头一次见,礼数别差了。” 看着递过来的红封,柏苍摆手推辞,“婶子,我带银钱了。” 再说,他头次去谢家都没给小辈红封,哪就能这次单给一人。 张氏活了大半辈子了,啥没见过。 当年媒人来她家说媒,听说是独门独户只三亩地的李有田,她都没反对。 嫁过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在村里交好的妇人不少,风评也不错。 这些可不止凭她为人能干,看人识人、处事待物,自然是有一套! 觑着人笑,道:“还跟婶子客气?婶子都活大半辈子了。”啥人啥心思没见过! 说话间手指一捻,叠一起的红封错开。 “拿着吧,去你大伯厢房说话的时候给悦儿和铮儿。” 见人还是不接,张氏直接塞怀里,催促道:“快去,回来婶子有事儿跟你说。” “好事儿~” 虽不知晓是啥好事,但观人神色,估摸着是对自家好的。 拎着东西往谢家去时,一路上柏苍都在琢磨见了人的说辞,以及今晚在李家留宿的由头。 谢家大门敞开,院子却静悄悄。 他站在门外喊人,“爷奶,在家不?” 西厢传来话音,“有人哩,谁啊?” 谢铮出门,就见院门口站着一男子,身量高大气势威猛,手里还拎着蹦跶的兔子山鸡。 “你……” 见人茫然,柏苍笑道:“你就是铮儿吧,家里其他人呢?” 火光电石间,谢铮确定了人身份,惊喜道:“小姑父!” “嗳。”柏苍应声,抬脚进院。 人已经迎上来。 “太爷爷带人去地里了,家里就我和妹妹、爷爷、太奶奶在。” 谢悦儿出茅房往前院走,听着说话声加快脚步。 刚拐过墙角,见到个进正堂的背影。 柏苍放下东西,见谢铮忙着倒水,道:“我不渴,不倒水了,奶奶醒着没我去看看?” “小姑父。”谢悦儿进门喊人,“太奶奶刚喝了药,我看看醒没。” 文氏是醒着的,甚至,人在院门口说话时,她就听清是谁了。 也不知是老天爷见她身子瘫了动不了,同情她为了补偿还是咋,现在倒是耳力越发好。 这不,听着水声都能想象自小没在自家长的曾孙给人倒茶水。 倒得也太满了,茶叶不要钱啊! 听着进来的脚步声,文氏连忙闭眼。 对着耳边低低的呼喊声,亦是充耳不闻。 谢悦儿出屋,摇了摇头,“太奶奶睡着了。” 睡着了正好,柏苍也不纠结,直接道:“听张婶儿说大伯身子不舒坦,我去瞧瞧。” 三人一道出门去西厢房。 听着正堂静了,脚步声远去,文氏才睁眼。 不过,习惯性想发脾气使唤人,张嘴喊人的一瞬哑了声,停得太急,咬到舌头疼得她眼里涌出泪花,无声忍着舌尖的剧痛。 铁锈味儿在嘴里蔓延,疼痛还没缓解,文氏心里恶狠狠咒骂着…… 谢怀仁早在听到院子人声、孙子出门时就挣扎着坐起身,现在见人进来,笑着和侄女婿寒暄。 末了,给孙子介绍:“这就是你小姑父,前几次来家,你没在没见过,今儿认认人,以后走路上碰见可别认不出来啊!” 谢铮抿嘴,挠着脑袋看一眼妹妹,笑道:“那不可能,小姑父这气势,见过一次就忘不了。” 他跟谢悦儿同胞,身量却比妹妹高出两个头不止,柏苍夸赞:“你这体格也不差,再长个一两年也是大小伙儿了!” 又关心起谢怀仁的身体,“大伯,身子不舒坦可有找大夫来瞧?” “老毛病,歇一歇就好了。” 谢怀仁扯了扯披在肩上的衣服,虽是笑着,可表情却看得人心酸。 清霜染鬓角,瘦月上眉梢。 口吻是看开后的随意,笑容却夹杂了认命的无奈! 柏苍从他脸上转移视线,安慰道:“现在地里也不是很忙,家里人又多,您就多歇歇,不差事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7章 旁边的谢铮、谢悦儿齐齐垂眸,看向地面。 “是这个理!” “明儿可是又要到县里去?” “这次不去县里,送承平哥和阴阳先生回来,明儿得回去。”柏苍将张强、马进盖房请阴阳先生看风水的事儿说了。 他说得轻快,谢怀仁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家亲亲侄女婿,却没个人关心侄女过得好不好,有啥事儿也不出力…… 屋里暗下来,柏苍告辞,“大伯,您歇着,我回李叔家了。” 在人开口留他之前,笑道:“出门前婶儿说有事同我商量,还要我早点回去,估摸着有重要的事儿同我说,明儿走之前再来看您和爷奶。” 他都这样说了,谢怀仁知晓留不住人,却依然坚持道:“那你说完来家,吃了饭就在家歇着。” 柏苍起身,爽朗一笑,“我倒是想,就怕婶儿不放我走,是这,我跟婶子商量商量,能来我就来家。” 知晓这是客套话,谢怀仁还是笑着应了,要动身下炕。 柏苍一把按住人,“大伯,您就不下来了,铮儿送送我就成。” “那哪成……” “成的成的,都是自家人,您歇着。” 谢铮也跟着劝,“爷爷,您歇着,我送小姑父,一道跟去李爷爷家要人。” 他这话,逗得谢怀仁乐,拍着手道:“成,你可得把你小姑父要回来。” 和谢铮一道出门,柏苍转头往上房窗户瞄了几眼,转身往院门处走时将红封塞了过去。 “你和悦儿的,小姑父这次出来得急,也没带啥好东西,别嫌弃!” 谢铮红了脸,推脱不要。 柏苍已经听到院外路上的人声,塞他怀里道:“赶紧收好,给悦儿买零嘴吃。” 谢铮也听到人声,抿着唇将红封塞进袖子。 两人出院门时正好与下地回来的人打了个照面,柏苍与人一一问好。 谢老头也留他。 柏苍局促,回头看一眼院子,满脸歉意,“我来得急,光顾着陪我了悦儿也没时间做饭,爷爷您别责怪悦儿!” “哎,哪儿的话,你这大老远来,她难道还能撂下你这个小姑父不管。”谢老头笑得温和。 听这话,何氏就知晓侄女婿是帮孙女呢,挤到前面道:“爹,您和柏苍进屋坐着说,我给咱做饭去,两人快。” 谢老头微微点头,看向柏苍,“来都来了,今晚就住家里……” “叔,这可不成。”人群外突然传来突兀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李有田见大家都看来,笑道:“柏苍要留下,那侄儿今晚也回不去了,我媳妇那人谢叔你也知道,脾气大的很,这不,见天都黑了柏苍还不回来吃饭,就喊我来叫人哩。” 谢老头尴尬,人家饭都做好等着人回去招待,他家还冰锅冷灶…… 柏苍笑着解围,“爷爷,婶儿说有事要同我商量,估摸是顶顶重要的,我先去同婶儿说事,完了能回来我就回来。” 都是人精,谢老头如何能不明白是客套话,笑着点头,“成,跟你张婶儿好好说,她那人虽脾气大,可也是通情达理的。” 柏苍到底是回了张家,而谢家也不止面子情嘴上说说,做好饭谢铮还专门跑了一趟来叫人。 自然是让张氏劝了回去。 昏暗的村道模模糊糊能看出个人影,鼻息间满是柴烟饭香,少年的背影终究与夜色融为一体。 柏苍不由想起曾经的自己,“婶儿,大伯的身体到底啥毛病?” “年轻时候累出的毛病!”张氏叹气,当年秋收结束晒麦,收装好背着往粮仓放,闪了腰,自打那以后腰就一直不好。 现在上年纪了,有个刮风下雨的,腰就疼,这次也是给麦地浇水累着了。 回院子时,叮嘱道:“你可要注意些,伤了腰可要遭一辈子的罪。” 想到人蜡黄的脸色,柏苍叹气,斟酌道:“婶儿,村里谁家养鸡,我想买点鸡蛋。” 一猜便知是给谢老大补身子,张氏也没反对,“成,让你叔去跑跑,两三家就能凑一篓子。” 吃过饭洗碗涮锅后,趁着天色尚亮,毛氏扫了地撒了水,现在屋里很是凉快。 一家人坐凉席上说话。 当然,张氏和柏苍说,毛氏在一边借着油灯的光分线,李承平则是逗儿子玩。 张氏盘腿坐着摇蒲扇,思量了一回,问道:“阿苍,听叶儿说春水断了婚,现在跟她哥张强单过?” “嗯,前头那家不好,苛责得很,婶儿也见了,人都被磋磨的不成样儿了。” 张氏点头,春水确实看着不大好,只是这跟哥哥单过,到底是容易惹是非。 原本与老子娘分家就已经招了闲话了,再要出个啥岔子…… 她往前挪了挪,低低道:“他们兄妹两单过,时间长了到底不是事儿,婶子这儿有一门亲事,给张强的。” 原本听有一门亲事,柏苍很是吃惊,听到是说给张强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8章 就春水现在那样儿,别说人自己没心思再成亲,就算有也得被自家那位给劝住。 要是给张强说,倒还真是好事儿! 只是……他面露难色,“婶儿,张强的情况您也知道些,那·····”只能说情况比他还差,人女娃能愿意么? 张强啥情况,张氏以往不大清楚,这次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笑着斜眼看人,“你当婶儿是月老呢?” 这黄花大闺女,即便张强家有新房,嫁过去三天就能当家做主,可她也说不来啊! “是这么个事儿……” 见他娘说起谢家、吴家那些事儿,李承平抱了儿子回西间,毛氏端了针线篮子跟着一道,将东屋留给说正事的两人。 李有田回来时,两人已经说得差不离了。 见他还拎了两只老母鸡,张氏不悦,“买鸡蛋就买鸡蛋,你咋恁多事哩!” 两只老母鸡,得八九十文哩,真不拿女婿的钱当钱看! 李有田搓着手干笑,“赵婶儿家这两只鸡早不下蛋了,知晓阿苍给老丈人买鸡蛋补身体,就便宜卖了。” “不贵,六十文!” 两只老母鸡六十文,真算是便宜,毕竟一斤猪肉都得十五文。 不过,两只鸡确实老,鸡毛乱糟糟不说还无精打采,瘦的打眼一看,除了毛就是皮和骨架了! 张氏嫌弃,“就你会做好人,这让阿苍提去,人谢家还以为瞧不起他家哩!” 柏苍却道:“没事儿婶儿,瘦点也好,我只盼着都进大伯嘴里呢!” 虽然当事人不介意,可张氏还是唠叨了一回丈夫。 李有田嗯嗯啊啊应着,表示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可那嬉皮笑脸样儿,没一点正经,气得张氏捶了他好几下。 躺在厢房的炕上,身下是凉席,炕边挂了纱帐,艾烟味浅淡,柏苍却没心思关注,一心回想着这一幕,不自觉笑出声。 老夫老妻吵吵闹闹一辈子,儿子出息,儿媳孝顺,孙子乖巧…… 被院里的动静惊醒时,柏苍睁眼,入目是陌生的顶棚,他转头四看。 天色透过窗帘落下朦胧的光,听动静,灶房已经在烧火。 以往早上都是吃菜馍喝疙瘩汤或稀饭,也就农忙的时候早晨才吃面。 顾及柏苍走山路,往后五六天吃不好,张氏早起擀面。 柏苍进灶房时,锅里水都已经开了。 “婶儿,不用这麻烦!” “不麻烦,先坐一会儿,马上好。”张氏乐呵。 毛氏已经在碗底放好盐醋酱油,拎起切好的宽面条一把摆锅里。 翻滚的开水瞬间变得平静,水面随面条摆动荡出波纹,不过两息,中间便鼓起水泡。 柏苍坐在烧火凳上看柴火,没见其他人,问道:“叔去地里了?” “去菜地了。” 吃过饭告辞时,他才知晓李有田大清早去菜地是给他摘菜。 黄瓜、丝瓜、豆角、茄子、莴苣,芹菜,还有两不算大的南瓜,满满当当一背篓。 张氏拎了包袱出来,“这是干粮,先吃饼,咱家的饼前儿做的,再不吃得坏了。” 至于糖馍,昨儿晌午隔壁婶子家做的,能放个两三天。 其他就是米和面,煮粥煮疙瘩汤,路上自己逮个兔子山鸡啥的换换口。 李有田递过来个红布包,“没啥年份,连带这老母鸡一道炖,你伯娘知道咋做的。” 食指粗细的参,还没巴掌长,看着年份确实不大,可在外面也能卖十几两。 见他要推辞,张氏开玩笑道:“在外面是能值几个钱,不过在林子里碰见估摸你们都瞧不上,要觉得过意不去,下次给婶儿带根粗的。” “成!”柏苍没扭捏,直接道:“到时婶子可不能推脱不要啊。” 他再去谢家,一篓子鸡蛋两只老母鸡,还有一根参,点明是给大伯养身体。 谢老头在家,看着东西庆幸,点着桌上的篮子道:“你伯娘准备了干粮,别嫌弃。” 这次,是谢铮送他进林子。 少年低着头一路都没说话。 眼看要进林子,柏苍轻轻道:“你要快快长大,才能护住人。” 一句话,很轻很轻,却砸得谢铮胸腔闷痛,立时红了眼眶! “小姑父……”他看着高大的男子,哽咽着,为难着…… 柏苍撸了一把他脑袋,笑道:“有话就说,大男子汉哭哭啼啼说出去让人笑话。” “小姑父,我想和你学打猎。”谢铮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他姓谢,却自小住在吴家,虽是亲舅舅,可外公外婆一旦过世,他再留在吴家不合适。 外公外婆的东西,就算只给他留一部分,舅舅同意舅母估计也不大乐意,倒是惹的人拌嘴。 他跟着小舅母过活也成,可要依旧留在吴家,他俩都是外人,可要出来单过,他啥都没有。 这些年,他虽然帮外公外婆种地学了好些手艺,可外家的地不会分给他,靠他自己,也不知猴年马月能挣到钱买地。 至于谢家,是亲爷爷家,可他有名没份,没见这次爷爷生病他回来,家里堂叔堂婶们鼻子不是眼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29章 昨晚跟妹妹爷奶打听了好些小姑父的事儿,想了一宿,那会儿才争着来送人,就是想借着没人的时候问问。 不想小姑父却好像一下就看到他心底,知道他的难处…… “学打猎不是不成。”柏苍看着他叹气,“只是你要知道,进山容易出山难。” 学了打猎的手艺就得进山讨生活,即便在山外住,一年有大半年得在山里跑,日后若要说亲,这可不是啥好说头! 谢铮低头,哽咽道:“我跟外公外婆住,即便他们日后老去要给我地,我也不会要的,还不如学打猎,倘若日后能打到大家伙,卖了钱也能买地。” 见他有这般志气,柏苍笑着鼓励,“有志气是好事儿,只是你得跟你爷奶外公外婆说清楚,争得他们同意,不然我不能带你进山的。” 谢铮抬头眼睛亮晶晶,重重点头,“嗯,我会同他们好好说的,那小姑父你下次出山……” 明明心里很着急,迫不及待想知道确切的日子,却竭力掩饰,柏苍失笑,约莫当年他求人办事也是这般吧! 学着他口吻,道:“倘若能打到大家伙就快快出山,若是没打到,最迟秋收前也会出山。” 得了准确消息,谢铮的脚步都轻快了,一直将人送到林子里爬上坡。 为了表示不是刻意,还道他得打一捆柴回去,往山上多走点好砍柴! 与人分别,柏苍亦是脚步轻快。 东坡居士有言“此心安处是吾乡”,于他而言,心有眷恋,家好像更是家了。 想着家里的人儿,计划着帮张强马进背石头、打猎的安排,殊不知,家里已经闹翻天! 要不是有人拽着,谢烨的鞭子都快甩对面之人的脸上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话真真不假! 第049章 柏苍送李承平和阴阳先生出山, 谢烨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地里和菌子林。 放在杂物间的木桩,出菌率低就算了,长势很是不好, 虽然柏翠每日精心浇水养护,可最后一批木桩还是彻底成了枯木, 只能进灶膛。 因此, 谢烨彻底放弃在家养菌子得想法。 不过菌子林那边,她却更上心,不仅让柏松仔细记录, 还给木桩子做了编号。 也是这时, 她才知晓, 不仅柏苍识字,柏松也是曾经读过书的。 当然,读书是跟着他爹,并不是正经学堂! 柏松在记录过程中就发现, 木桩出菌与木材、腐木程度、阳光、水分等有密切关系, 为了探究清楚最适合长菌子的环境和木材, 他拉了家里人帮忙。 谢烨对这件事儿很是上心, 不仅帮他分析, 还经常同他一道去菌子林实地察看。 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 竟然传出了风言风语。 流言是桃花色的,很香艳——长嫂与小叔子钻林子! 初时, 只在白云岭的男人们之间流传,后来也不知是谁说漏了嘴, 被妇人知晓。 有与毛氏交好的妇人就旁敲侧击提醒她,让她跟侄子侄媳说说, 毕竟,谢烨年纪太小,才十五。 而小叔子柏松,已经十三,是能说亲的大小伙儿! 作为柏苍的媳妇,谢烨的年纪算小的,毕竟前者已经二十多,两人之间差了五六岁。 甚至,谢烨和小叔子柏松可以算是同龄人,况且“女大三抱金砖”这一美谈从未被人质疑过。 毛氏听闻后很是恼怒,道:“家里孩子如何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人还能不知道吗?外人瞎说就算了,嫂子你咋还信呢?” 直将人说得哑口无言,面上无光! 不过,毛氏也没掉以轻心,找了机会去侄子家。 对于毛氏的到来,谢烨并未怀疑,毕竟是她有求于人。 见人来了,虚心请教如何腌菜。 菜园子的菜长势茂盛,再有个十几二十天就能吃头茬,尤其是豆角,谢烨都觉得今年纯吃豆角,家里人可能都会腻! 而且随着入夏,柳蒿芽、蕨菜、灰灰菜、猴腿菜、山芹菜等野菜疯狂生长,除了晒干菜,就是腌酸菜。 柏翠不会腌酸菜,以往都是岭上各家婶子嫂子接济。 谢烨也不会,想到今年人多,便决定自己学。 再说,等豆角下来,除了吃新鲜晒干菜,她还想腌酸豆角,专门去柏峻家请人,想着等毛氏得闲了来家教她们腌酸菜的法子。 毛氏来时见已经准备的差不离,没多说什么,直接腌山芹菜。 “淘洗干净得晾干,这大缸也得擦干,抹布不能带油……” 谢烨仔细听着,在一旁打下手。 腌山芹比较简单,只要保证大缸不沾油,芹菜淘洗晾干,最重要的一点是面汤,不论是专门和面糊煮还是用煮过面条的汤,都必须保持锅具干净没油腥! “有丁点儿油腥,保准发烂,到时臭的呀,这缸都没法用……”毛氏边做边讲。 半天的功夫,做了半缸腌山芹。 “五六天的功夫就发酸,到时候专门新做竹筷,用来捞酸菜,只要没臭,浆水就能一直用。” 谢烨应好,擦干净大缸外围,将新作的盖板盖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0章 杂物间现在收拾的干净整洁,加之外面阳光正盛,屋里光线好,看着很是敞亮。 毛氏仔细看过,搁置闲杂东西的木架上都没见灰尘,不用的陶锅竹篮摆放整齐,心里暗自点头。 这个侄媳妇,脾气是燥了点,可对事不是人,操持家务上还成! “听小慧说你种的麦子豆子好的很,婶儿也想明年种,你带婶儿去瞅瞅,婶儿也学学。” “小慧那是爱屋及乌,我也是头次种,以往在娘家只除草浇水的……”谢烨笑着带人往后院去。 屋后只留了丈宽空地,其余都被篱笆圈起来。 后院的篱笆明显比前院高,毛氏纳闷,“后院咋修这高的?” “前院时常有人,兔子耗子的也就晚上出没,后院不一样。”谢烨解释的很是委婉,没直接说后院做这高的篱笆是为了防人! 毛氏隔着篱笆向里看,见麦苗已经有小腿高,豆苗稍显矮,称赞道:“你种地上是好手,像你婆婆。” 这话,谢烨不好接,也就没说话,带着人顺着通往茅厕的小路一路走一路看。 山根下驴棚旁堆了好几个粪堆,天气热味道很大,还没走近异味已经飘来。 毛氏好似没闻到,一直走近,转看了看,还瞧了瞧驴棚。 两人站在山根下,距离屋子有十几米的距离,毛氏见隔壁人家后院也没人,才道:“老八媳妇,你是个好的,咱自己人都知道。” “老八既要打猎,还要带人出山,时常家里不见人,你带着三小的,好好过日子就成……” 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谢烨茫然。 粪堆的味道时不时飘来,山根下的阴凉地儿也越来越小,她实在忍不住,直接问道:“四婶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毛氏很是为难,见她实在不明真相,瞄了几眼周围,才低低道:“这几天你跟着柏松进进出出,岭上人都说闲话呢!” 啊这????? 谢烨摸上额头,确认自己是不是中暑幻听了。 说她跟柏松的闲话,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俩天天钻林子……” 谢烨脸彻底黑了,无语道:“先不说我跟柏松的身份,就他这豆芽菜,我至于么!” 况且,她现在名义上还是柏苍的媳妇,是柏松大嫂,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在自己没站稳脚根时给自己制造麻烦! “婶子,你既然能这样说,那定是这闲话都传到你这里,我想知道,都是谁传的?” 毛氏哪能知道是谁传的,再说就侄媳妇那脾气,她连给自己提醒的人都不想透露,唯恐人拎着鞭子打上门去。 “我也不清楚,就是走路偶尔听到那么一两声,你自己注意点就成,咱自家人都知晓你为人,也是有那见不得老八日子好的,一天天闲的慌在那儿净扯是非!” 谢烨如何能看不出毛氏有所隐瞒,不过能来提醒,她也很感激,也不想为难人,遂没再追问。 不过,送走毛氏,立时叫了柏松、柏翠、柏青三兄妹进屋商量事儿。 柏青拎着一串树莓,舔一舔,咬一颗慢慢品尝,吃得有滋有味。 见大嫂叫他进屋,雀跃道:“大嫂,你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大有什么事儿都包在他身上的架势,也不知哪来的自信? 柏松一把将人提溜到一旁,“哪都有你!” 柏青瞪他一眼,难得没回嘴,直接跑去趴在谢烨腿上吃树莓。 谢烨脸色臭臭的,坐在供桌旁的椅子上,手搭在桌面快速敲着。 察觉腿上动静,看一眼柏青,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才看向柏松柏翠。 “白云岭在传我的是非,你们一点都没听说?” 两人自是齐齐摇头。 不过,柏翠想到前几日遇到张强娘,那鬼祟作奸样儿……咂么道:“传得啥是非?前儿倒是在河道碰见刘伯娘,笑得怪里怪气,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我跟你二哥钻林子哩!” 这句话,犹如一记炸弹,炸得柏松跳脚柏翠惊诧! “哪个闲出屁的是非精说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柏松简直要气炸,握拳在原地转圈。 大哥没在家,传他跟大嫂的是非,这让大哥回来听到咋想? 再说了,他大嫂才嫁进来几天,这些人就敢趁着大哥不在乱传大嫂的是非,日后岂不是要当面欺负大嫂? 岭上各家都要靠他大哥卖野物买粮食,应该不是当家人说的,说不得…… “一定是有那见不得咱家日子好过的长舌妇死八婆,在背后挑拨是非。”他黑着脸,咬牙切齿。 柏翠却不这么认为,皱眉道:“不能吧,岭上的嫂子婶子伯娘们都说大嫂为人爽利硬气,咋可能传瞎话呢?” 大嫂虽对马大壮马驴子狠了些,可现在却将人掰正了,不说跟岭上时常进山打猎的勤快汉子比,至少比以前强多了,没见现在都是自己打柴么! “咋不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柏松没好气。 柏青突然道:“我知道,狗子他爹说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1章 话音刚落,屋里三人齐齐看向他。 柏青瑟缩着脖子,弱弱道:“狗子说的,我还把他打了一顿……”话音越往后越低,明显是心虚。 柏松上前,要拎起他细问。 柏青以为二哥要收拾他,直往谢烨怀里挤,喊道:“我没打架,是他先说大嫂坏话的,我让他不要说,他偏说我才打他的。” 为了不让人回家告状,他还把人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还威胁要是敢回家告状,他就让大嫂去抽人。 他大嫂可是连马大壮都敢抽的人,狗子他爹又瘦又矮,根本不可能是大嫂的对手。 他私以为这样说,即便狗子回去告状,狗子爹娘也不敢找家来。 初时,还有些担心,可这都好几天了,没见人上门,就连狗子见了他都是躲着走,柏青都忘了这茬。 柏松咬着牙拧弟弟耳朵,恶狠狠道:“听到说大嫂是非,咋不给家里人说?” 耳朵火辣辣,柏青丢下树莓捂住耳朵叫屈:“我都把人打了,要说了,你不得又要揍我!”他又不傻,除非狗子爹娘找上门,不然他才不主动说哩! 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柏松磨牙,“真是跟你说不通。” “我原也没打算跟你说。”柏青不忿。 谢烨见他实在委屈,帮忙吹了吹耳朵,循循善诱道:“这事儿你没错,你咋听到的,当时狗子咋说的?” 柏青瞪了一眼二哥,见大嫂不像他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自己,心里舒坦了些,往人大腿上爬。 谢烨抱起他坐自己怀里,道:“跟大嫂说说。” 柏青这才细细说来。 那天也是巧,他原本不想去山上的,奈何隔壁有银有财要去菌子林找他们的大哥有金,顺路摘树莓吃。 菌子林旁边的坡上有好些树莓,但因着距离寨子近,红果还没彻底成熟都就被摘了,一般人都吃不到。 柏青却不缺树莓吃。 张强、马进开始从石山背石头,回来时顺路会折树莓,春水每日傍晚回家时,还专门去树莓林摘。 再有四叔家的几位堂哥进山打猎砍柴回来时,顺路摘了树莓也会给他送点。 因此,家里树莓多,都够大嫂做果酱,他才瞧不上菌子林旁边那青不拉几酸死人的树莓呢! 可有银有财太小,他担心人不识路,看在人大哥跟他交好的份上,带着两人上山往菌子林去。 好巧不巧,张狗子带着弟弟们和堂兄弟也在树莓坡。 一群人见他们三来,以为是来找树莓的,嚷嚷着先来后,不让三人找,要找也得等他们走。 若是以往,柏青肯定要上去嚷嚷着争一争。 可现在,他已经懂得礼让分享,且家里不缺树莓吃,自是瞧不上这些小伙伴。 见一群人顶着黑红的脸蛋如恶狗护食一样,不屑道:“不摘就不摘,我才不稀罕呢!” 转头见有银有财两兄弟眼巴巴,给人许诺道:“我家有,咱们找你大哥,回去在我家吃。” 两兄弟不大相信,柏青便直说进哥强哥从石山回来时会带树莓回来。 一听石山,一帮小屁孩羡慕又嫉妒,石山那边的树莓林大的很,而且也就大人能去,红的熟透了的树莓多的都落地上坏了。 张狗子尤为羡慕,甚至嫉妒得红了眼,不过想到他爹他叔说的闲话,嗤笑道:“你个傻子就知道吃,你大嫂和你二哥都钻林子了,看你大哥回来咋办!” 柏青知道大嫂和二哥每天都去菌子林,也知道两人是记录木桩上的菌子。 别的不说,自从大嫂知道二哥也识字后,就逼着他也认字,还说明年记录的事儿就交给他,害他这几天看二哥很是不顺眼呢。 听这浑话气红了脸,上前解释:“你才是傻子,我大嫂和二哥是在干大事儿,你敢说我大嫂坏话,我让我大嫂不给你家分卖菌子的钱。” 突然有人喊道:“可拉倒吧,你大嫂不只与你二哥钻林子,还跟县里的有钱老爷不清不楚。” 柏青只顾死死盯着张狗子,没看清是谁说的,正要问,就听张狗子嘲笑他,“你大嫂是共妻,还不是你们兄弟三人的共妻啊哈哈哈哈……” 见他这么嚣张,柏青将谢烨的教导抛诸脑后,什么不能随便打架,要是占理说不过就回家来告状之类的,这一刻他统统不记得了。 心里只一个念头,他要敲掉张狗子的大牙! 他大嫂多好啊,人好看做饭也好吃,对他还好,自从大嫂嫁给大哥,他就觉得天天都像过年。 敢当着他面儿说大嫂坏话,当他是死人呢! 柏青冲过去一拳打在张狗子鼻子上,直接见血。 张狗子哭着蹲地上,他的弟弟堂兄弟们见状,围上来要群殴。 马有银机智,挡在中间喊道:“你们敢打阿青哥,不怕他大嫂的鞭子吗,他大嫂可是连我爹我叔都敢揍!” 为了帮邻家哥哥,说到底是为了吃树莓,直接踩着他爹他叔的脸说话,也是幸亏当时就一群小孩,不然,马有银回家绝对要挨揍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2章 一听提起柏青大嫂,一群孩子害怕了,你看我我推你,没人敢上前动手。 柏青还嫌不够,把张狗子压在地上胖揍,直打的人哭爹喊娘求饶。 “是他自己说他听他爹说的,我才放过他。”柏青越说越气愤,觉得当时揍轻了,目光落在谢烨脸上时,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后怕。 大嫂不让他乱打架的,不过,柏青还是强撑声势,梗着脖子道:“他先说你坏话,我才打他的。” 言外之意,他没随随便便打架,事出有因不说,他还占了理! 身子突然悬空,离了熟悉的怀抱,色厉内荏的柏青终于哭了出来,“我错了,我不该打架呜呜……” 本想抱起弟弟夸赞的柏松:…… 知晓了自家孩子打架的原委,还挖出了传流言的成年人,谢烨自然是不会忍着的。 提着鞭子去了张狗子家。 张狗子爹叫张大富,与张强属于没出五服的同族堂兄弟,家就在张强家那一排。 谢烨去时,人正在灶房吃晌午饭。 她一句话不说,进门直接抡鞭子,抽得大人四散小孩逃蹿,四方桌上没了人,直接抬脚将桌子踢翻。 碗盆摔了一地,汤汁四流。 “张大富,我跟小叔子钻林子是你传的吧!”她不认识人,凭着感觉盯着屋里年纪最大的男人。 那架势,端得是只要人敢应是,鞭子就随时抽下来! 张大富躲在角落闭眼,心里却是悔青了肠子。 原本儿子被柏青揍,他以为当晚这母大虫就找来,结果好几天没见人影,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还在侥幸,哪成想人今儿打上门来。 “大富,大富……” 见他爹喊着四处寻他,张大富硬着头皮从人后钻出来,讪笑道:“爹!” 谢烨这才发觉找错人,她转头看向正主。 缩着脖子畏畏缩缩,一脸尖嘴腮猴的奸诈相,打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挥起鞭子甩过去,鞭子的破空声吓得其他人纷纷后退躲避。 张大富也怕,见躲不及,伸手将站在旁边的媳妇拽过来挡在身前。 见他这怂货竟然拽了旁边的妇人挡鞭子,谢烨心里更气。 当然,她也抽错了人,还是妇人,这次却没心软。 她是发现,这白云岭的有些人,真不值当别人的好! 看着躲在女人身后的怂货,冷冷道:“今儿要么你自己说清楚,要么我抽得你说清楚,你选一个。” 怂货,到哪里都是怂货! 听她这么说,张大富立马倒豆子一样说来。 他虽然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但还是没能逃过一顿抽! 谢烨就没想着放过他,拎着人衣领拽到院子,一脚踢膝盖上,当人抱着腿蹲在地上时,鞭子如雨点般落下。 边抽边道:“柏苍真是养了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们求他办事的时候啥嘴脸?现在人出山了,拉着我一妇道人家和家里孩子传是非。” “咋地?柏苍老好人好说话,我谢烨就得当个软柿子,任你们搓圆捏扁还得笑脸相迎?” “啊——嗷——你嗷——不讲理啊——……”张大富在地上翻滚躲避,惨叫声一声接一声。 “跟你讲理,你听得明白吗?啊!”谢烨冷着脸,一鞭更比一鞭重。 “我跟你讲理的时候,你跟我耍流氓,我不讲理了,你又说我不讲理,咋地,张大富,就你长了嘴能说会道?” 甚至,她还抽空回头警告想来阻拦的张家其他人,“我跟小松在菌子林是为了查看木桩养的菌子,你们该清楚,这个主意是我出的,要想从菌子林分钱,就给我闭嘴!” 他奶奶个腿,这些人真是恶的没下限,不掐他们的痛处,永远不长记性! 张家院子的惨叫声引来周围人家出门来看。 刘氏站在自家廊檐石上踮脚,隔着两户人家看热闹,见张大富在地上打滚,衣服卷起来不是露肚皮就是亮脊背,唾骂道:“真真不知羞耻,哪家妇人像她一样……”瞄到丈夫看来的眼神,停了话音。 谢烨抽累了才停手,见门口院墙外、周围几家院子都有人,环视了一圈,道:“我听到的传言是从张大富这里传出来,所以我只找他,你们谁在背后咬舌根自己心里清楚,等柏苍回来自己去跟他解释吧!” 她只抽张大富以儆效尤,至于其他人踩着柏苍的脸还利用他,那不是她该管的。 如果柏苍依旧当老好人,做为白云岭无私奉献的志愿者,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与她何干? 她是想靠着他好站稳脚跟,可倘若这大树早就空了心烂了根,只表面看着粗壮威猛,那她也只能找别的退路。 第050章 继马大壮、马驴子弟兄两之后, 张大富又被柏苍媳妇抽了。 而且相比于马家兄弟,张大富更惨。 马家兄弟爹娘早就不在了,可张大富不一样, 他爹身子骨还挺硬朗的很。 因此,谢烨走后, 张大富又被他爹美美地收拾了一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3章 周围邻居劝不住也拉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进钱抡着棍子打儿子。 张进钱跟白云岭多些老一辈的想法一样,在柏恭、柏苍弟兄两争主事人一事上和稀泥,不明确表态到底站谁。 反正自家有啥事, 两兄弟出山时, 他们就找上门, 摆出乐呵呵的姿态托付着卖野物买米粮。 见了柏恭就夸人有兄长样儿,带着自家兄弟进山打猎采药摘山货,把日子过得红火兴旺。 若要碰见柏苍,亦是不吝夸奖, 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 跟你爹当年一样…… 因此, 即便柏恭恼火他们这些墙头草, 但还不得不帮忙, 甚至,有时候野物卖得不顺利, 为了拉拢人心,还得让利于他们。 至于柏苍, 岭上人有事求到他那里,基本就没拒绝过。 秉承墙头草的做派, 张进钱很是尝到了甜头,打算将稀泥和到底。 可他没想到, 不争气的儿子给家里拖后腿,直接让柏家那母大虫打上门。 如果是柏青跟自家孙儿之间的打打闹闹,他还有地儿去说理,可现在,自家人扯人柏苍媳妇跟弟弟的是非,这让柏苍回来咋想? 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说那是条母大虫,可架不住人柏苍稀罕呐,任事儿都由人做主,这要回来知晓媳妇被扯是非传闲话,能没动静? 张进钱气得半死,尤其听到谢烨拿菌子林分钱的事儿威胁,心里更是呕地吐血。 看着躺地上吱吱哼哼的人,直接捡了灶膛前的柴棍去抽打。 “你个不长心的玩意儿,干啥不好,非得说人闲话?” 从儿子的话里能知晓,说那母大虫闲话的不止儿子,而且最开始也不是儿子说的,可那母大虫明明已经知晓,却不打算找其他人追究的样子,这…… “脑子被屎糊了,一天天不干正事儿东家长西家短,咋地,你**里少了二两肉,是长舌妇啊……” 张进钱骂得很是难听,张大富叫得更惨,哭喊着不是他先说的,他也是听别人说的云云。 这会儿知晓张嘴,张进钱侥幸觉得自家还有得救。 让那些藏在后面的人也听听,他们干的好事儿,人柏苍媳妇早就知道了! 他私心里觉得,儿子是给别人挡了灾,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儿子招来的。 想到这儿,不由埋怨孙子,他千叮咛万交代,不要与柏家孩子打架吵嘴,咋就不听呢? 如是想着,余光瞥见躲在灶房门后偷看的人时,眼神变得不善。 谢烨还没下坡,就听到小孩的哭嚎声,心里冷哼,该!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人没正形,小孩有样学样,小小年纪就学嘴传谣言,还说得有鼻子有眼,是该好好收拾一顿长长记性。 不过……看到从院里慌里慌张跑进屋的身影,心道自家孩子的皮也该紧紧了。 大嫂说她自己解决,丢下一句话就拎了鞭子出门,柏松觉得不大对劲儿,连忙往山下四叔家跑。 柏翠、柏青却是悄悄溜出门,一路摸到张狗子家,远远听着嚎叫声,两人忍不住兴奋。 尤其是柏青,咬着拳头往前冲。 柏翠一把拽住他,“离那近被大嫂发现咋办?” 柏青委屈,“可我看不见。” 各家石墙不算很高,成年人个儿高的抬腿就能跨过,可对于他这个小豆丁来说,踮脚都够不到墙头。 见他委屈又可怜巴巴,柏翠看着上山的路想了个好主意。 “走,咱们上去看。” 站在山道上,居高临下,看下面一清二楚,可也很显眼。 为了不被大嫂发现,柏翠带着弟弟,两人贴着山根往后山走,末了,蹲在路边的草后看向张狗子家的院子。 见张狗子爹被大嫂抽得满地打滚,根本就没法还手,柏青激动,咬着拳头兴奋地呜呜直叫。 柏翠也觉得解气,低低发誓:“我要跟大嫂学鞭子,以后谁敢欺负我,我也抽人。” 听这话柏青只觉屁股一紧,转头看了身边人两眼,再回头望山下,院里依旧打的火热,可他再难收心。 见大嫂停手,柏翠拽着弟弟道:“快快快,回家。” 再不走,大嫂得发现他们不听话偷跑出来看热闹! 两人在山道上狂奔下坡,柏青还不忘给自己求情,“你要学鞭子可以,不能随便乱打人。”尤其不能打他。 柏翠只顾着往家跑,心里只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在大嫂前面回家,哪有心思听他说什么,道:“知道知道,快跑。” 两人跑下坡,一溜烟进院跑进屋子。 小短腿柏青看到了下坡的人,进屋气喘吁吁道:“我看到大嫂了。” “啊?”柏翠回头,满脸焦急,“那大嫂有没有看到你?” “没,没吧!”柏青不是很确定,不过现在已经跑回家,如何才能让大嫂相信他们没出门是正经。 着急地在屋里四处转,“咋办咋办?我们要干啥? ”一副着急忙慌样儿,一看就是心虚! 柏翠没好气,一巴掌拍弟弟后脑勺,道:“去睡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4章 柏青恍然大悟,冲进西屋踢掉鞋上炕,扯过小薄被倒头就睡。 柏翠帮忙放纱帐,叮嘱道:“一会儿大嫂回来你就装睡,问啥说啥都别起来。” “记住,一定不要起来!” 末了,她自己拿过笤帚挥了三两下,又给屋里地面洒水。 做完这一切,又出屋翻弄院里竹匾上晒的菜干。 谢烨隔着院墙看到忙碌的人,心下好笑,决定找时间给两人讲一下掩耳盗铃的故事。 两人蹲在山上,以为拿草挡一挡她就看不见了,殊不知,就他两最显眼。 别人都是在院外墙外看,成堆成群的,他两倒好,直接上山,那视野,不用想都知道全方位无死角的宽阔。 “不用翻那勤,让晒着去,进屋,这会儿太阳大的……”谢烨招呼人进屋,没看到其他人,故意问道:“小松和小青呢,不是说不让你们掺和么?” 柏翠头舌头,“二哥出去了,不知道干啥,弟弟困了睡觉呢。 谢烨进西屋看,见蚊帐都放下来,鞋子踢得老远,帮忙规整好。 趴炕上看时,见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皮颤抖,眼珠子咕噜来咕噜去,起了捉弄的心思。 故意待着不走,又是帮忙拽被子,又是挪枕头,嘀咕道:“现在盖这被子有点厚了吧,热不热?”说着摸上人脸蛋试探温度。 见人一个激灵变得僵硬,偏还硬忍着,谢烨直接坏心眼的将手塞软乎乎的脖子上。 “噗嗤~”脖子痒痒肉被摸,柏青一下笑出声,反应过来咬着牙硬憋,眼睛都挤皱成一团,装作睡迷糊的样子翻了个身趴着,脸埋枕头上忍笑。 谢烨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屁股,才起身拉好蚊帐出西屋。 柏翠见她面色正常,暗自雀跃。 谢烨在屋里转出转进,转悠了几趟回东屋趴炕上思考后路。 柏松黑着脸回家,屋里静悄悄,西屋弟弟在睡觉,东屋听着没动静,他出门找人。 柏翠在后院拔草,茅房后面草长得快,得时时清理,不然长高了容易藏蛇。 “大嫂没回来?”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她一跳,一个屁股蹲后仰坐在地上,转头见是二哥,道:“回来了,睡觉呢。” 见他脸色黑的如锅底,柏翠皱眉道:“咋了?” 柏松踩着地上的土疙瘩,转头四下看了看,才道:“估摸有人要对付大嫂,这几天看住小青,别让他往出跑。” 柏翠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爬起身道:“谁啊,就不怕大哥回来……”大哥回来还得好几天呢! “先这样,等下晌强哥进哥他们回来,我跟他们说说。”柏松碾了碾地上的碎土,恶狠狠道:“喂不熟的白眼狼,真是白瞎了大哥对他们那么好。” 傍晚,赶在太阳落山前,张强、春水、马进背了一背篓石块回来。 一进院,春水习惯性喊道:“小青,快来。” 迷糊中听见叫声,柏青一个翻身坐起来,转头四看,见是炕上,趴到窗户上看。 春水看见他,拎着背篓示意。 柏青溜下炕穿鞋出门。 背篓就放在廊檐下,里面是树莓枝,红艳艳黄橙橙的树莓很是诱人! 见春水头发乱糟糟,才几天的功夫,原本蜡黄泛青的脸变得黢黑,谢烨皱眉。 盖房真费劲儿! 不仅要从石山挑选合适的石块,还得背回来,整座屋子,地基、墙壁都得石头垒。 如果要围院子,用到的石头更多,这得背到啥时候啊? “靠你们自己,一年都盖不好吧?” 春水坐门槛上拍打衣服,闻言笑道:“这刚开始得找好石块,等找的差不多就叫岭上人帮忙。” 以往,别家盖房时他二哥帮着背石头,现在轮到别人来还人情。 当然,人手还是不够的,到时候就出钱叫人,一篓石头五文钱。 趁着下晌不热,或是早晨太阳还没起来,大家伙儿去石山背石头,三五天的功夫就背够了。 “房梁用的木头砖瓦呢?” 说到房梁,春水泄气,原本家里是有的,。 这些年进山打猎,遇到合适的木材会标记,选不忙天气好的日子进山砍回来晾晒,这些年攒了好些木材,可惜,她爹是不会给二哥的。 “木材得买,二哥已经在问了,到时候各家不着急盖房的话匀几根出来,也够用了。” 至于瓦,得等秋上曹大叔开窑烧! 曹大叔,这人谢烨听说过,当时柏苍说是凿石锅的,没想到还会烧瓦,她好奇道:“这曹大叔是啥人,听柏苍说还是石匠哩!” 柏青正蹲在廊檐下,挑着背篓里的树莓吃。 春水见就他们三人,柏青还离得远,微微点头。 而后,探头进门框,低低道:“我早年听我爹娘他们说,曹大叔是犯人,以前在边关服徭役……” “才不是哩!” 旁边突然响起柏青的声音,春水拍着胸膛闭眼,没好气道:“大人说话,小孩别乱听。” 柏青捧了红艳艳的树莓站在门槛外,听这话很是不服气,道:“不是我要听,我是来给大嫂送树莓的。”说着抬脚跨门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5章 既要看顾手里,还要操心脚下,一个门槛,他跨得很是艰难! 谢烨笑道:“我不吃,你自己吃。” 柏青丢在碗里,“那做果酱吧,这些都是红的熟透了。” 谢烨拿了碗让他去摘树莓,“成,你全摘下来,吃过饭我就做。” 看似安排了活,实际上是支走人。 已经出门,柏青回头来,道:“曹大叔才不是坏人,他以前还上过战场。” “你咋知道?”春水不大相信。 柏青耸着鼻子道:“我当然知道啊,曹大叔跟我说的。” 是他自己,跑去问的。就是因着听别人说曹大叔是犯人,那时候小不懂事,他家跟曹大叔关系又好,他就自己跑去问了。 人抱着他跟他讲以前年轻时候的事情。 “服兵役可不止得打仗,有人是火头军,得给大家做饭,有人是兵器营的,要修兵器造武器,曹大叔是杂役,搬砖瓦凿石头,烧砖瓦还是他自己学的……” 听柏青说完,谢烨、春水两人面面相觑。 不过能烧砖,谢烨瞬间起了心思! 锅里咕嘟咕嘟,她起身掀开锅盖。 水面飘起的泡沫簌簌消散,只留中间咕嘟咕嘟翻滚,糜子已经煮**。 “能吃了,喊你哥回来吃饭。” 春水起身洗手,笑道:“估摸不饿,晌午逮了三子山鸡全闷了,吃了个精光。” 晌午他们三在石山吃,原本只能吃干粮,上次谢烨刚好买了小铁锅回来,他们便带去石山,晌午架火,不论是闷米饭还是焖肉,都很方便。 “那正好喝点稀饭解解渴。” 眼看着吃饭了,却不见柏翠、柏松人影,谢烨心里纳闷,“上来时见没见翠儿和小松。”那会儿还在院里浇菜,眨眼的功夫不见人了。 “水潭那边呢,我去地基上时,听两人喊着抓鱼呢。” 柏松和柏翠挑水浇完菜,便在水潭边捞鱼。 捞鱼不过是幌子,主要是为了等从石山回来的张强、马进。 两人背石头回来,放地基上后会在水潭这边洗澡冲凉,正好跟他们商量事儿。 见小翠在,张强还想着怎么支开,柏松直接叫了人,道:“强哥进哥,有事儿跟你们商量……” 听他说完,张强不大敢相信,瞎话传得这难听,不说柏苍回来会不会翻脸,就嫂子那身手,找她麻烦不是自寻死路么! 马进却道:“你打听清楚了?都有谁?” “具体多少人我不清楚,但上次同你们一道出山的人肯定有很多参与了。”柏松臭着脸,扯了一旁的枝条抽打杂草,看着很是焦躁。 柏翠却接话,“晌午我大嫂去找狗子他爹。”想到张大富说出的几个人,她看向两人时有些为难。 张强直接道:“我大哥也说了?”他大哥上次没跟着出山啊! “不止,马家好些人也跟着传闲话了。” 一听传闲话,张强倒是松了口气,传嫂子的闲话,被嫂子揍一顿,等阿苍哥回来再挨一顿打,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真要参与对付柏嫂子,那可是往死里得罪人! 马进这段时间跟家里闹脾气,在家都不咋说话,听这话咬牙,“我家都有谁说?” “不是你哥他们,是你堂哥他们。” 马进朝水沟里唾了一口,冷笑着转身。 看他这架势就知道准去找人干架,张强一把拽住人,“先等等,问清楚了再说。” 再者,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对付嫂子的那些人咋办,总不能干等着让人找上门吧? 马进停脚,却是犟着头看山下。 张强最是见不得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直接道:“你这副死样儿给谁看?春水往后再要成亲,她自己做主,你要念着人,就别怨天怨地。” 现在还没咋,就跟家里闹得跟仇人一样,日后真要成亲,日子一个不如意是不要得怨他妹子了? “跟春水无关,是我瞧不起他们。”马进强忍着火气。 大伯三叔堂兄弟们,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子,说着春水断婚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不值当,他再等两年能说个更好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偏他爹娘还觉得对,反对他跟春水的事儿,以至于他现在着手盖房,两人直接撂挑子,不闻不问。 有时候马进恨不得掰开他爹娘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啥,咋就这么拎不清呢? 兄弟四个,就他没成亲,跟着爹娘和大哥大嫂同住,眼看侄子们都大了,他再不盖房,家里都没地儿住人了。 还有春水断婚这事儿,都断了还有啥说的? 总念叨他能娶个更好的,可人黄花大闺女瞧上他啥呀! 就像柏嫂子说的,瞧上他岁数大年纪老,不泡脚来不洗澡! “把你那张死人脸收起来,现在说的是那些人对付嫂子的事儿。”张强没好气。 太阳落山,西山顶上最后一丝亮光消失,水潭这边挨着林子,光线已然暗下来。 沉默在四人之间传递,林子里的蛐蛐疯狂叫嚣着,偶尔有迷路的山蜂,嗡鸣着风风火火没头没脑撞过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6章 柏青捏着甜甜的发糕跑出院子,见人在林子边,懒得走了,直接喊道:“二哥,姐姐,吃饭啦~” 末了站在原地,吃着发糕等人回来。 “算了,吃过饭直接跟嫂子说吧。”张强蹲水潭边洗手,道:“嫂子不是没主意的人,先看看她怎么说,明早我去把锅背回来,这几天先不去石山了。” 马进没说话,柏松却是抠着手指,见两人洗手,转身往家走。 柏翠慌里慌张挑起水,晃晃悠悠跟上。 张强起身接过扁担,道:“你们先回,跟嫂子说先吃着,我们马上来。” 柏翠嗳了一声,小跑着追上二哥。 见柏松这样,马进低低嘟囔:“跟阿苍哥哪里像兄弟了!”没拿出个主意就撂脸子,真是…… 张强杵了他一拳,“少说两句,看在阿苍哥的面子上忍忍。” 好歹是人亲兄弟,再说,阿苍哥待他们不薄! 两人回到柏家时,正堂已经摆上大桌,柏青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舔手指。 张强摸了一把他脑袋,笑道:“洗过手没?” “我早洗了,吃发糕呢!” 发糕是早上蒸的,晌午给四婶装了六块,剩下两块谢烨切成薄片,用陶锅化开荤油,融了点老糖煎了一下。 灰扑扑的发糕焦黄油润,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柏青已经吃了两片。 看着桌上煎发糕、烙薄饼、凉拌灰灰菜、韭菜炒鸡蛋,洗好沥干水滴的小葱、红润润的肉块,马进不由吞咽口水。 柏青看见他喉咙动,笑道:“进哥,在我家吃呗,反正回去也没啥好饭吃。” 隔壁这几天总是吵嘴,他都听见了,想到他跟二哥姐姐吵架,总是被扣饭,不是没菜就是少肉块,想当然觉得马进与家里吵架回去也没好饭吃。 谢烨正端着稀饭进屋,恰好听到,咬牙道:“皮痒了是不是,好好说话。” 刚呵斥完,就见调皮的小人儿换了笑脸,跳下椅子拉着人入座,甜甜道:“进哥,留在我家吃饭吧,尝尝我大嫂的厨艺。” 谢烨哭笑不得,张强、马进却是笑喷。 “快去洗手。”谢烨催两人。 待人出门去灶房,她抱起柏青,却不忍心责备,只能咬着牙发狠,“日后再这这样没大没小,让你也尝尝我鞭子的厉害。” “晌午看到了吧,我可是不会留情的!”说完轻轻拧了拧耳朵。 柏青迟疑地瞅了她几眼,低着头咬唇不说话。 吃饭时,见柏松精神头不大好,以为他还在惦记风言风语,谢烨给他夹了块饼,道:“好好吃饭,等你大哥回来,你们一道去找说胡话的人算账。” 柏松盯着碗里的饼子,良久才夹了菜和葱,卷起来狠狠咬了一口。 见状,柏青彷佛找回了场子,慢条斯理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说话的调调,正是平日里柏松训斥他的口吻。 柏松被呛到,转头咳嗽着,缓过来没好气道:“吃你自己的吧!”人小鬼大,真是能气得人短寿好几年。 柏青白他一眼,用勺子咬着米汤吹。 见桌上气氛好,张强斟酌着开口,“嫂子,阿苍哥为人好,但岭上总有些人不识好歹,现在有这些胡话,往后说不得还有别的,这几天你尽量别出门。” 他说的委婉,却不知早已暴露。 谢烨看着他,咀嚼了几下咽了发糕,又瞅了几眼低头吃饭的柏松柏翠,才道:“咋地,他们还有后手不成?” 他俩不肯是挺别人说,要别人能说,早知道了,想想也知道是家里这两吃饭时不见影儿的人! 张强一愣,放下筷子道:“也不确定,不过他们能传这么难听的话,定是想着趁阿苍哥不在家做点啥,不然不会这么胆大。” 谢烨了然点头。 不过他们还能做什么,坏她名声?或者,借机给张大富要赔偿…… 猜了好多,甚至,谢烨都猜白云岭人要给马家兄弟讨公道,就是没猜到人要敢她走。 甚至,赶她走之前还要补偿。 听着柏恭的话,谢烨直接被气笑,一鞭子甩地上。 “啪”一声,清脆响亮,有人后退,有人上前拦她。 谢烨只顾死死盯着人,“脸皮这厚,咋不献给朝廷当城墙?” 第051章 初时, 柏恭并未将谢烨放在眼里,甚至,听说八堂弟从山外带回个媳妇, 他觉得可笑。 山里女人少,山外聘礼高。 多少人人家辛辛苦苦打猎摘山货, 赶七八天一旬的路背到山外卖, 粮食都舍不得多买,省吃俭用攒钱娶媳妇。 娶不到山民女子就往山外找,可结果呢? 聘礼连着走礼, 置新房办酒席, 甚至有些人家还得盖新房, 前前后后花费几十上百两,到头来山外的新媳妇娶进门,没个一年半载的人就跑了,连个娃儿都没留下。 这些娶山外女子的人下场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没媳妇打光棍, 又或者另娶别的寨子的寡妇。 堂弟还从娶山外女子, 要他说, 心比天高, 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7章 嫁到山里的山外女子, 就没一个安分过日子的。 甚至,他私心里觉得, 这个八堂弟因幼时在山外过活,尤其三叔将家安在怀安县, 可能自小见识了县城的繁华,虽现在已在白云岭生活十几年, 可能打心底还是瞧不起山里,看不起山民。 不然为啥总是独的很? 现在又毫无征兆娶了个山外女子, 说不得就是给人娘家承诺日后搬到山外过活。 还真是心思深沉! 七年前三叔进山,意外出事过世时,他就想着不如一并接了主事人的担子。 毕竟三叔早就带着他,不仅学认字算数,还将县里的人脉介绍给他认识。 三叔没了,他继承三叔主事人的衣钵也算顺理成章。 也不知这八堂弟搞什么名堂,初时答应好好的,结果没几天又反悔,还一副苦大仇深样儿,好像人欠了他几百两银钱一样。 后头,更是直接出尔反尔,直接说自己要当主事人。 因着此事,他们兄弟两这些年一直不对付,不过也仅局限于争夺主事人,别处倒也没啥矛盾。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柏恭望着被隔在人后嚣张至极的女人心里冷笑,他要是没把握,怎么可能冒着与自家兄弟撕破脸的风险来当着坏人。 不过这个女人属实留不得,才来几个月,就将白云岭搅和的鸡犬不宁,前些日子又捣鼓什么养菌子,八堂弟也是惯着她,竟然真说服大家伙进山砍木桩。 养不成倒还好,要真养成了,他这个主事人得有名无实了! 如是想着,目光溜过维护的几人,心底暗自庆幸。 得亏他多了个心眼,上次出山特意去打听了一番,要是没打听,留着这个女人,往后还不知道岭上多少人要被笼络去。 这才来多久,张强、马进和麻家几个小辈就算了,那是人看在八堂弟的面子上,可春水、马氏、青山媳妇,甚至是小十、小十一连同两个堂妹都对他虎视眈眈。 最小的柏青都握着拳头狠狠盯着他,恨不得立马冲上来咬两口。 这笼络人的手段,还真是高! “你与县里庄老爷的过往,我们白云岭人不知,但外面多的是人知道,你自个也心里门清!” 见他依然咬着死渣男一事不放,谢烨突然就不气了,只一瞬,便换了笑脸,好似方才暴怒挥鞭的人不是她。 “那劳什子庄老爷是觊觎我的美貌,上次同去卖驼鹿肉的人都知道,他还当街拦着要强抢我回去给他当小妾呢!” “都这些天了,想必整个怀安县都传遍了,你下次再出山都不用特意找人打听了。” 觊觎美色、强抢、当小妾,这些个男人都难以启齿的字眼从她嘴里出来,就好像天儿真好、采菌子吃疙瘩汤一样轻松简单。 甚至,配上她轻飘飘的口吻,柔和带笑的眉眼,让人莫名觉得,被人觊觎甚至动手,是什么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在场的人,无论是跟着柏恭来说事,还是帮她的人,都怀疑地看过来。 谢烨无视众人神色,抬起鞭子仔细瞧,彷佛要看出个花儿来。 别看她面上云淡风轻,可心里却呕的要死,这些人咋就听话只听一半呢,早知道她就先阴阳眼前这装叉货了。 她是如何都没想到,来白云岭这几个月,只闻其声没见其人的柏苍的大堂哥,竟是是个装杯男! 阴阳没效果,那就只能来坨大的了! “你都有心思在县里打听,咋就没在上南坡村打听打听,我为啥要跟着柏苍进山?” 上南坡村,原主可是在那里长大,要想打探原主的黑历史,岂不更容易! “大庭广众之下,我可是跟你堂弟有肌肤之亲,这事儿,上南坡村的人都知道,都不用特意打听,只要提一嘴谢家嫁给山民那女娃,剩下的事儿就一清二楚啦!” 她这话,简直是炸翻全场! 别人不说,张强马进两都已经算是熟悉上南坡村的人,简直要惊掉下巴! 他们可是已经跟着阿苍哥去过上南坡村两回了,看样子嫂子是跟娘家谢家关系不大好,可张家却是拿她当亲闺女,而且,阿苍哥也是极看重张家的。 这……若是嫂子真跟阿苍哥的亲事有说头,就阿苍哥那性子,能这么委曲求全? 嘶~张强懊恼,他没啥文化,用词不当,阿苍哥对嫂子,那不是委屈求全吧…… 有人迟疑,有人怀疑,柏松却是直接跳脚,“大堂哥,大嫂是我哥明媒正娶,成亲席面都办了。” 他冷着脸赶人,“退一万步讲,就是大哥和大嫂的亲事有啥我们不知道的缘由,那也是我大哥自个儿的事儿,外人没资格说道!” 柏恭没想到以往总对他笑脸相迎、巴结奉承的十一堂弟竟还有这幅嘴脸,生生被气笑,“好好好,以往你亲近我,咱们堂兄弟走得近,倒是与你大哥显得生分,岭上人都骂你胳膊肘往外拐,现在看来,倒是大家伙儿看走眼了。” 这哪是胳膊肘往外拐,明明是兄弟两合力搭台唱戏呢,一个红脸一个变脸,倒显得他跟个傻子样! 柏恭也变了脸,看向谢烨,冷脸无情道:“我们山里民风淳朴,妇道人家亦是守规矩,你是山外人,见多识广心思活泛,娘家又是读书人家,想必也识字儿,窝在我们这山沟沟,着实委屈了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8章 “嘁!”谢烨嗤笑,“无非就是觉着捏着我把柄,以此为要挟赶我走,还想借着这是你的地盘人多势众,从我这里讹钱罢了,说得比唱的好听!” 被直接戳破小心思,柏恭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一贯懂得拿捏人,面上毫无尴尬之色,甚至摆出个大度模样,“是马家兄弟找我来讨回公道,毕竟你一个外来人,仗着自个有点武力,无缘无故随便抽打别人,这放在哪里都说不过去吧!” 他话音才落,人后传来闷声闷气的反驳声,“我可没找你,别扯上我。” 一帮人纷纷看去,就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站在门后凑热闹的马大壮。 马大壮人高马大,却是缩在角落,甚至见众人看来时缩了缩脖子,弱声弱气道:“别看我,我真没找。” 他这段时间可是忙得连睡懒觉的功夫都没有,不仅得进山砍柴准备冬天的柴火,还得摘菌子割野菜,傍晚回来若是时间早,得挑水浇院子的菜,哪有时间找人说三道四啊! 被谢烨下面子就算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妇道人家,自己若要当众计较落了下成,更何况很快就不是他们白云岭的人了,可被马大壮拆台,柏恭心里冒火。 收回目光时,微不可见瞥了眼人群后缩头缩脑的人,冷哼道:“是二壮找我的,咋地,他不是你马家人了?” 马大壮喏嚅着没说话,马驴子却是心里凉飕飕,想到刚才如同刀子一样的眼神,鼓起勇气钻到人前,双手叉腰强撑声势道:“是呀,我找恭哥说的,你能把我咋地?” 谢烨看笑话一眼瞥他一眼,看向柏恭讥讽道:“他偷看小松小青洗澡,吓得小松小青都有心理阴影了,没找他赔偿精神损失费只抽他都是轻的。” 柏青虽不懂什么心理阴影、精神损失费的,但大嫂说的肯定是对自家好的,挺着小胸膛跳到人面前嚷嚷:“对,吓到我和二哥了,赔我们精神损失费。” 柏恭还没开口,马驴子却是直接跳脚,“我呸,我赔你个锤子,两光蛋蛋有啥好看的,我还觉得眼睛脏了呢,陪我眼睛损失费!” 谢烨一把隔开挡在前面的人,一鞭子甩过去,“不是嘴硬说没偷看么?不是叫嚣着是我诬赖你么?咋现在又承认了?” “啊——”马驴子惨叫着捂住脸,后退钻到柏恭身后躲,露出的另一只眼睛阴狠的盯着谢烨,“老子看就看了,要不是这三小崽子盯得紧,你早就被老子看光了,还在这里张狂个锤子!” 见鞭子甩过来,柏恭连忙往旁边躲,察觉身后人拽着他衣服,厉声道:“撒手,个没种的孬货!” 看不清形势的蠢货,真真是蠢的没边了,偷看别人洗澡还有理了! 见两人像连体人,谢烨也不顾忌柏恭,鞭子直接抽下去。 落在柏恭肩上没抽着人,她也不放弃,扬手又是一鞭子。 “这就是你嘴里的民风纯善,啊?偷看妇人洗澡还有理了?咋地,后悔你娘没把你生个女人嫉妒了……” “停手,停手。”柏恭前躲后避,可惜,鞭鞭落在他身上,甚至越抽越来劲儿,他明显感觉被抽到的地儿火辣辣的疼。 身后的人又像跟屁虫黏在他身上,闪躲不灵活就算了还拿他挡鞭子,柏恭来时的气势汹汹全部化为怒火。 见自己喊话人根本不听,怒而骂道:“个泼妇,老子让你停手聋了啊!” 一声暴吼,震得房梁都跳了三跳。 谢烨停手,笑得气人,“咋,不装了!” 笑盈盈看着喘粗气搓胳膊揉肩膀的人,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就算棺材板盖上,你都还要维持你那文绉绉拿大局的死装劲儿,咋这就摊牌了?不装文雅人了?” “认了几个字儿读了几本书啊,这死装劲儿不去宫里当奴才还真是委屈你了!” 柏恭脸色铁青,揉搓被抽打的伤处,阴恻恻盯着人,完全没了往日伪装出来的和善大度样儿。 他是全然没想到,今儿本来是拿捏人赶人走却反被拿捏,甚至以往塑造的形象被打破,又恨又恼,恼火至极! 屋里鸦雀无声,跟着柏恭一道来的人,先是惊诧,而后是懊悔,恨不得自己从没踏入过柏苍家的门。 唯二神色正常的也就谢烨和柏松,甚至,柏松在心里嗤笑。 大堂哥什么性子,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 自大自负,好听奉承,好为“人师”,成天摆出个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则内里空空,虚头巴脑! 谢烨指着门口,嚣张道:“对我不满意,忍着!至于我跟柏苍的亲事,那是我两的事儿,我的去留他说了算。” 这下是真嚣张,也是真目中无人。 “滚!” 一个滚字,利落干脆,不留情面! 柏恭咬着牙,甩脱身后的人,率先往外走。 “哦对了,你跟柏苍争主事人,就真刀实枪干,实在不行搞个投票活动,由白云岭所有人投票,谁得票多谁就当,都是大男人,实在没必要拿我一个妇道人家当筏子说事儿!”谢烨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柏恭留。 她没藏着掖着,直接挑明,见证这场闹剧的白云岭人也是门儿清,各怀鬼胎的离开了柏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39章 毕竟人已经赶人了,他们又不是没皮没脸的玩意儿,还留着碍眼啊。 碍眼挨骂都算轻的,就怕万一这婆娘不讲理,又甩鞭子抽他们…… 留下的汉子都跟柏苍关系好,妇人更是亲近谢烨,又是宽慰又是劝说,就怕人一个不顺心自己走了。 毕竟,柏恭说的话有够难听。 若是搁寻常妇人,哪还有脸活着啊,早哭得泪水连天要找绳子上吊了。 张强想着他哥去张家谢家,考虑周到礼数周全,诚心诚意道:“嫂子,有啥事儿等阿苍哥回来再说,你千万别想不开。” “旁人的话,您就当耳旁风吧,阿苍哥多看重您啊,我们每次出山,给张家谢家带野物山货不说,从县里回来时还特意买礼,礼数周全,那是真拿两家当亲戚,再说您娘家人也挺看重阿苍哥的……” 谢烨原本冷脸看着门外,听着话诧异,“你们卖豪猪那次也去谢家了?” 见她神色不对,张强以为说错话了,可那又是事实,支支吾吾,半响硬着头皮道:“去了,阿苍哥还带了四礼,我们也跟着去认人了,您娘家留了饭。” 没想到柏苍竟然……谢烨见他神色为难,回到了原本的话题,没好气道:“柏恭放得那屁,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至于寻死觅活,哼,死骗子、装杯男都活得好好的,她干嘛要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她不仅要好好活着,还得让那些个臭男人看看,她可不是随便欺负的。 虽不至于恼怒,神色却属实不大好。 男人们不好多逗留,毕竟柏苍不在家,柏松还太小,在人家待太久又是闲话满天。 不过曹秀红倒是留下来,甚至,麻青山专门跑家一趟搬了被子枕头来。 谢烨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不会走,也不寻死。” 春水挠了挠脸,出屋子钻灶房去忙碌。 虽知道没说她,可想到自己之前那么荒唐无知,她脸烧得慌。 * 一场闹剧,谢烨作为暴风雨中心,倒像个没事人儿。 白云岭人不是见她带着柏青转悠,就是和柏松柏翠一道去菌子林,甚至还有心情去石山一带摘树莓,纷纷觉得山外女子就是硬气! 柏青却很有危机感,因为大嫂在他跟前打听了好些曹大叔的事情,今儿还去人家里了。 要知道曹大叔一辈子没娶媳妇,又有烧砖瓦的手艺,难道大嫂要跟曹大叔了? 为此,晚上睡觉时,专门钻进二哥怀里嘀咕了一回。 柏松刚上炕,就见人像个耗子一样窜过来,接住人抱怀里揉搓,“咋地,又干啥了?” 柏青皱着脸,翻了个身,搂住人脖子低低道:“二哥,我觉得大嫂不要大哥了,也不要我们了。” 这话说的,柏松捏着他脸蛋笑:“又听了啥胡话?” “才不是胡话呢!”柏青生气,一把打掉捏他脸的手,凑近了人神秘兮兮道:“真的,大嫂这几天一直问我曹大叔的事儿,今儿还专门去曹大叔家问烧砖瓦的事儿,二哥,你说大嫂是不是瞧上曹大叔了不要我们了!” 说到最后,话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 柏青不由正了脸色,大嫂问曹大叔的事儿,还专门去家里,他挠着下巴思忖。 曹大叔时常往山里去找珍宝,尤其爱往深山跑找灵芝人参这些的,啥时候回来的? “曹大叔回来了,啥时候的事儿?” “就今儿,我跟大嫂在林子边摘树莓哩,刚好看到曹大叔出林子,就跟着一道去他家了,大嫂还叫人闲了来家吃饭。” 大嫂对曹大叔态度这好,柏松纳闷! 这段时日,他是发现大嫂对男人,那是要多看不上就有多看不上,尤其是他们白云岭这些汉子。 也就对妇人孩子态度好点,当然,最喜欢女孩子了,没见小慧姐和蜜儿时常来家么! 大嫂做了啥好吃的,还让翠儿经常往两家送,指名道姓给两人的。 这……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他抱起弟弟,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来,跟哥说说,大嫂和曹大叔都说了啥话?” “没说啥,就问了青砖青瓦咋烧,啥时候烧,买的话多少钱。”柏青皱着眉毛回忆,突然眼睛一亮,“我唔嗯……” 东屋的谢烨听到柏青的声音,还以为两人在闹,警告道:“别打架啊!” “没打架,一只虫子吓到小青了。”柏松手捂弟弟嘴,扬声答话。 柏青反应过来,也不挣扎了,蹬着眼睛眼珠提溜转,就怕大嫂怀疑。 谢烨没多问,只叮嘱道:“早早睡,估摸着你大哥快回来了,可别皮的没边找揍!” 听着东屋没了动静,柏松才松手,手指搭在嘴边给弟弟示意,“嘘”。 柏青点着头,拽过被子盖在两人头上,低低道:“大嫂问曹大叔咱们岭上人为啥不用青砖盖屋子。” 柏松拍大腿,一把掀开被子瞪着眼睛愣怔。 原来弟弟没说错,大嫂真不要大哥了,这都找曹大叔去打听盖房子的事儿了…… 完了,事情大发了,大哥回来咋给大哥交代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0章 柏松瘫倒在炕上,生无可恋地望着顶棚。 柏青爬过去,低低叫道:“二哥—” 柏松揽住他脖子靠在自己胸膛,道:“大嫂真不要大哥了。” 柏青一愣,不过一瞬眼里便漫上泪水,嘴都瘪起来眼看就要哭。 柏松一把捂住他嘴,心里却是后悔,恨不得扇自己几大嘴巴子。 他咋就不长记性呢? 明知道弟弟最黏大嫂,还非得说的这么直白,这不是打草惊蛇……不对…… “你要哭,大嫂肯定就知道我们知道了,我们得装作不知道,等大哥回来告诉他,别哭。” 柏青忍着泪水点头,可还是忍不住的伤心,以至于当晚夜里,梦中都哭了好几回。 谢烨误以为柏松又捉弄他了,清早就将人说了几句。 柏青还是欢喜不起来,不是拽着谢烨衣服当跟屁虫,就是坐在门槛上当望哥石! 因此,柏苍才爬上山看到对面的房屋,就听到欢呼声。 得闲了,柏青便眼不错地盯着对面山头,出现人影儿时他第一时间发现,站起来欢呼,“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柏翠还湿着手,跑出灶房看,见院里没人,扬手道:“捉弄人很好玩吗,小心我揍你。” 柏青指着对面山头,“看,在那儿。”说着往院外跑。 柏翠这才细看对面山头,见林子里影影绰绰的人影,惊喜道:“还真是大哥!” 此时,柏青已经站在坡路上,双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喊道:“大哥~” 柏苍也看见了路上的小人儿,朗声应道:“嗳,乖乖等着,别乱跑。” 得了回应的柏青兴奋地在原地又蹦又跳,柏松却是已经从菌子林钻出来,顺着山道一路往下跑。 将篮子放在院门口,路过弟弟时抽了人后脑勺一下,低低道:“傻啊,赶紧去接大哥,把大嫂的事儿说一说。” 柏青摸着后脑勺气闷又委屈,“可大哥不让我乱跑!” 这个时候咋又这听话了?柏松很想掰开弟弟的脑子看看到底是啥构造。 该听话的时候皮得要翻天,不该听话的时候又傻不愣登,真是的! 一把抱起人下坡,教道:“现在听话不重要,大嫂更重要。” 柏青咂么着这话,不太理解。 眼看到家,柏苍脚步越发轻快,看着坡道下来的人,轻轻呵斥:“不听话!”嘴角却是已经裂到耳朵根。 柏松抱着人过河在桥对面等,还不忘叮嘱弟弟,“等会儿见了大哥你就哭丧着脸说大嫂不要大哥了。” “为啥?” “哪有那多为啥,照做就是。”柏松没好气,见弟弟不服气,道:“不想大嫂走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然后,柏苍下山笑脸迎接弟弟们,弟弟们却给他带来个不亚于天塌了的大噩耗。 他,他要打光棍了! 第052章 临到山底的路有些陡, 柏苍掂了掂背篓,见弟弟们乐呵呵站在下面等,不自觉往下跑。 见大哥下山来, 柏松拧一把弟弟后背。 柏青一愣,转头看人, 不过一瞬眼眶冒出泪水, 哭着朝人跑过去。 “呜哇——” 柏苍以为是想他了,抱住扑倒在腿上的小人儿,半蹲抱起人正要问话, 却见三弟抱住他脖颈, 哭哭啼啼道:“大哥, 大嫂不要你了呜呜呜……” 柏苍:……愣怔着抬头。 头顶大太阳明晃晃,刺得眼睛疼,他很是怀疑,是不是暑热产生幻觉了! 柏松见弟弟只顾抱着人哭, 就说了一句, 还没说清醒, 走上前解释道:“大哥, 你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大嫂在咱家都待不住了。” “咋回事儿?”柏苍抱着柏青换了胳膊, 低头看向他。 柏松面露难色,看向山上各家房屋, 呐呐道:“算了,先回吧, 回去再说。” 过河的间隙,柏青无意间望向滚滚河水, 想到上次是大嫂抱自己,若是大嫂不要大哥了……忍不住悲从心来。 这下是真的悲从心来,边哭边告状,“大、大堂哥嗝儿,要、要赶嗝儿大嫂走嗝儿……” 脸色通红,鼻涕泪水横流,还不忘告状,说话又不利索,半天了他还啥都不知道,柏苍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拍着他脊背问柏松,“你说,到底咋回事?” 弟弟已经开了头,柏松也不再扭捏,直接道:“趁着你不在,大堂哥要赶大嫂走呢,还让大嫂给大壮哥兄弟两大富叔赔偿哩。” 柏青揉着眼睛补充,抽抽噎噎道:“还,还有,说大嫂和二哥钻林子带坏人。” 柏苍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小弟最后一句他是听懂了,看向二弟,“传你和你大嫂胡话哩?” “嗯!”柏松满脸委屈,做出个慌张样儿解释:“大嫂不准备在家养菌子,让我多上心菌子林的木桩子,我发现有些长得好有些长得不好,就做了记录,大嫂陪我一道去看了几次,不知咋的岭上就传……” 见一向主意正的二弟都慌成这幅模样,柏苍心底回家的喜悦彻底被冲散,沉声道:“你大嫂没事儿吧?”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1章 “没,没事儿,就……”柏松抓了抓脸,道:“抽了狗子爹一顿……” 此时,马驴子正从坡道下来,鼻青脸肿,也不知被谁打了,柏松看见他支支吾吾,吞下了后半句。 这一犹豫,柏苍以为人不大好,悬着的心彻底跌到谷底,又见他瞅着下山的人不说话,以为跟马驴子有关,放下怀里的人,卸了背篓直冲冲走过去。 马驴子心里亦是窝着一团火,现在别说见到柏家人,就是见到一只从柏家院子爬出的蚂蚁都得上去碾死。 见柏苍脸色不好,还冲他直直走来,叫嚷道:“咋地,你也想打我,你们柏家……” 柏苍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只以为马驴子欺负了谢烨,直接一勾拳捶在下巴处。 只听“咔嚓”一声,马驴子便觉下巴舌尖剧痛,整个人向后趔趄。 柏苍却拽住他胳膊,几息的功夫,好几拳已经砸在肚子上。 马驴子不得已躬身抱肚子,拳头又在脊背上砸,他摇摇晃晃站不稳跌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水来。 见大哥把人打的吐血,柏松上来拦。 毕竟在同一个寨子,又是邻居,若是大哥真将人打出个好歹,大堂哥肯定揪住不放。 柏苍又在马驴子小腿大腿上踢踹了几脚,才停下来,不过神色依旧不好,盯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道:“当我死了,趁着我不在家欺负我媳妇弟弟妹妹,嗯?” 马驴子抱着肚子缩在地上,拳脚虽停了,他身体却时不时抽搐。 突然被踢着肋骨处踹翻了个身,面朝天空,他感觉眼冒金星看不清,被嘴里的血水呛到,侧头又吐出一口血水来。 左下巴处肿起来,脸上左一片青紫右一团黑红,嘴角又血迹斑斑,看着很是狼狈凄惨。 可柏苍就像没看见,踩着摊在地上的手,逼迫人睁大眼睛看来,“以后见到我家人绕道走!” 马驴子迷蒙着眼没反应,突然手掌剧痛,他抽搐着挺起上半身,可惜肚子痛脊背痛,只微微挺了挺又躺回地上,看着上方的人 居高临下,满眼蔑视,好似他是什么蚂蚁臭虫,随随便便一脚就能踩死,还真是一家人啊! 马驴子眼里迸出愤恨的光,扯着嘴角恶意满满,“咋地,这就护上了,人看上你没就是你媳妇了?你们还没睡过吧!” 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嘴唇,好似毒蛇吐着芯子。 柏苍咬牙,抬脚狠狠踩下去。 胸腔被踩,马驴子已经痛到没知觉,抬头又吐出一口血。 柏松又拉又挡,将大哥推离躺在地上的人。 柏青也被马驴子吓到,扶着背篓又哭又喊,嗓子都哑了。 柏苍任由弟弟推搡,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地上的人,思绪一转,手不自觉按到腰间。 见状,柏松骇然,按住摸上斧子的大掌,转头大声呵斥:“马驴子,你传我跟大嫂钻林子,又撺掇我大堂哥找我大嫂的事儿,现在我大哥回来了,看你还嚣张的起来不。” 眼下大哥已经被怒火冲昏神志,这边动静又引人下来,他得尽快让大哥清醒,,还得为大哥的行为辩解,好不忙碌。 另一边,柏青却是被吓坏。 初时,被大哥暴怒走人的样子吓蒙,还没缓过神来就见马驴子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血水一缕一缕,柏青扶着背篓哭得嗓子都哑了。 柏苍听到哭声转眼,见人可怜兮兮,扶着背篓摇摇晃晃要倒不倒,大踏步过去将人抱起来安慰,“不怕不怕,没事儿,他趁大哥不在欺负你大嫂,我才揍他的……” 柏翠先听到哭声的,初时还不确定,走到灶房门外确定是弟弟,着急道:“小青咋了,哭的这惨……” 说着往院外跑,谢烨出来时,只看到个背影,见春水着急忙慌往出走,道:“咋了?” “小青不知咋了,好像在山下哭。” 两人出院子站到坡路上时,就见半坡处围了一圈人,抱着孩子哄的汉子尤为显眼。 谢烨转身,准备回屋取鞭子,却被春水一把拽住。 “阿苍哥回来了,嫂子,先看看他咋说。” 半山腰的坡道上,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马驴子躺在中间半死不活,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阿苍,驴子是不对,可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柏苍转头,看向说话之人,眉眼冷厉。 目光刮过,众人感觉好像到冬天了。 “这次是趁我出山欺辱我媳妇弟弟妹妹,下次,是不是我回来这白云岭都没我的家了?” 说话之人哑口无言,毕竟前两日柏恭带人去柏家赶人走的情景历历在目,犹如昨天。 柏苍环视众人,神色没有半分缓解的迹象,“我弟弟和媳妇钻林子,谁都说这话了?” 坡道上鸦雀无声,空气都冷了好几度,只远处大树上的蝉,不知疲惫地吱吱叫着。 一圈人无人应声,甚至有些心虚的悄摸着退了几步。 天空湛蓝,纯洁的令人想去撕毁破坏。 马驴子冷笑,道:“咋就是你媳妇了?签了婚书还是睡一被窝了?顶着个童子鸡装啥老窑客,有那本事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2章 他声音很轻,说话亦是缓慢,可落在柏苍、柏松及一众围观者的耳中,不亚于晴天惊雷。 围观的人先是惊诧,而后窃窃私语,柏松却是紧张地看向大哥,就怕人又冲上去将半死不活的马驴子直接踢死。 柏苍抱着柏青换了个胳膊,让人坐在自己臂膀处,一手拍背安抚,避重就轻道:“我做事儿还得向你交代,你算老几?” “嗤!”马驴子嗤笑,微微转头看向人,明明是笑着,可配上他惨不忍睹血迹斑斑的脸,莫名令人心头瘆得慌! “你敢对着山神娘娘发誓吗?” “我敢!她要是你媳妇,我马二壮遭天打雷劈。” 见柏苍定定瞧着他,却是不说话,马驴子心里痛快,顾不得脸疼嘴疼,放声大笑,看着很是癫狂。 笑够了,笑出了眼泪,笑得全身抽搐,又骤然停声,嘶哑着厉声道:“从山外带回个女人,办了成亲席面却不敢把人睡了,柏苍,你还真是孬货怂蛋呢!” 柏苍拔腿,要上前去踹人,柏松连忙阻拦。 “啊哈哈哈哈哈……”见戳到他痛脚,马驴子又是疯笑,场面闹哄哄。 周围人也劝柏苍,又是拉人又是劝说。 “你跟他计较什么,说几句胡话又没啥。” “马驴子嘴上本就没个把门的,别理他。” …… 场面闹哄哄,却是人心各异。 柏翠拨开人挤到里面,指着躺在地上的人大骂:“你是想女人想的痴心疯了,我大哥跟我大嫂分房睡是因为我。” “原本大哥准备在西屋隔道墙给我搭个床板当屋子,大嫂说我是女孩子,得娇养,让我跟她先一道睡东屋,等闲了好好整整家里给我专门隔个屋子当闺房……” 她虽是解释了两人没同房的缘由,却不妨碍别人起心思,这不,根本没人应声。 马驴子更是一副任你狡辩的模样,躺在地上眯眼看戏。 见他有恃无恐,柏翠指着人骂道:“你就是天生的坏种,见不得别人好!” “是,我是坏种,你大哥还是孬种哩!”马驴子死猪不怕开水烫,说出来的话更是气死个人。 柏翠被气得脸色胀红,想上脚踢人,又怕真将人踢出个好歹,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虽才十岁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但脸蛋却是粉嫩嫩,眼里含着水却像要喷火,马驴子看得起劲,眼神越发色。 甚至,舔着嘴唇亲昵道:“你大嫂不是你大哥媳妇,这话还是你告诉我哩。” 柏翠愣住,继而大吼,“我啥时候跟你说过话了,别诬赖人。” 她,她私下跟马驴子说话,这要传出去,让别人咋想,她日后还咋说亲? “嘿,你和你二哥弟弟说的时候我就在场哩,可不就是你告诉我的么。” 柏翠恍然大悟,想起之前和二哥小青一道跟大嫂说岭上情形,后院传来动静,那时只以为是别家,没想到是他偷听,气急败坏道:“你不要脸,偷听我们说话。” 心里却是懊恼,咬着嘴唇气咻咻瞪着人。 见她喘着气,又怒又恼,嘴唇沾了口水红艳艳,马驴子越发来劲,“只是去你家上茅房,不小心听到的……” “呵,怎么,我没跟柏苍圆房就能瞧上你了?还是我不是柏苍媳妇,你就有机会了?” 冷冰冰的讥讽声响起,众人循着声音转头看去。 谢烨双手交叉抱臂站在外围,察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异,冷笑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不然,迟早会被自己蠢死!” “柏苍在你们白云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能干人吧,家境也是顶头的,就他这样的我如果都瞧不上,那其他人,我都懒得多瞅一眼!” 明明是嘲讽人的话,有些人不忿,有人却是窃喜! 柏苍抿了抿嘴,把怀里的人塞给二弟,隔着人头道:“张婶儿送了好多菜,你拿回家先规整,我一会儿就回来。” 谢烨朝柏翠招手,又看向柏松怀里的柏青,道:“哭鼻子的小男子汉,咱们回家。” 柏青嘟嘴,隔着人群朝她伸手要抱抱。 柏松顺着大家让出的道儿走过去,将弟弟塞人怀里,自个去背背篓。 女人抱着孩子,两人凑头不知嘀咕什么,旁边的小伙儿背着背篓,与妹妹说说笑笑,望着几人背影,好些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柏苍冷飕飕的眼神扫过在场之人,直瞪得人心虚收眼,才走向躺在地上的人。 马驴子以为又要打他,瑟缩着往后挪,色厉内荏道:“咋地,被我揭穿还不服气?” 柏苍不想跟蠢货多纠缠,蹲下身道:“你说说,都有谁都传我媳妇和小松的胡话了,说了我就放过你。” 马驴子眼里闪过惧怕,眼前人的狠劲儿他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可得罪两个人和得罪白云岭半数人的后果,他分得清,喊道:“你又不是没长嘴,挨个去问,老子又不是你的仆人。” 都到这时候了还嘴硬,柏苍冷笑,掰住他的下巴,警告道:“我还是那句话,以后离我家人远点,要再敢动手,我不介意给怀安县县衙的衙役送一笔功劳。”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3章 松手前,将人脸甩向一边,方才起身。 见他起身,周围人齐齐后退,柏苍根本就没搭理,直接上坡。 远远见站在路口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人回去。 麻青山点点头,转身往自家走。 柏苍叔收拾马驴子,都不用想原因,这个时候跑去看热闹的人,能有啥好心思! 没见柏四爷家离那近,听到柏青叔的哭声都没个人出门么,明摆着让柏苍叔自己解决。 自己人去了干啥,去劝自家人忍着点? 旁人都骑到头上来了,还劝自家人忍着点,下手轻点,这还是人嘛? 柏苍才上坡,院里团团转的两人瞅见,立马跑出来。 见马家孩子坐在廊檐下吃饭,他隔着院墙喊道:“有金,你二叔在山下去搀上来。” “噢!”马有金应声,却是抱着碗没放,看样子是打算吃完再去。 柏苍也不催,径直往自家院里走。 张强见他神色还成,往山下看,嘴上却道:“承平和阴阳先生都送到了,路上顺不?” 柏苍边挽衣袖边道:“还成,你两石头背得咋样儿了?” 马进与张强对视,支支吾吾。 张强看向灶房,大声道:“嫂子,吃饭啊,这就来。”说着人已经大踏步往灶房去,好像灶房真有人叫他吃饭一样。 马进暗道不讲义气,硬着头皮说进度,“找的差不多了,背了一点,过几天大家不忙了叫人背,我们算好了,绝对不影响上梁的吉日。” 柏苍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 柏青正坐在小杌子上啃兔腿,见他进来眼睛一亮,蹦起来嚷嚷:“大嫂吃饭吃饭,我都快饿死啦。” 这几日张强、马进没去石山,清理了地基上的杂草,又将水潭边的路修整了一番。 傍晚轮换着进林子下套,大清早去收套子。 夏日草木旺,小动物多且活跃,每次都能有所收获,因此家里这几日兔肉鸡肉没断过。 甚至张强计划,盖房正式开工前去山里猎只狍子或獾,请谢烨专门炒臊子就饭吃。 人多,小四方桌坐不下,便在正堂支了大桌子。 只是,饭桌上静悄悄。 初时,柏青还会夸夸,不是感慨酸酸甜甜的肉好吃,就是赞大嫂做饭香,他最喜欢大嫂……待察觉桌上就他一人说话时,每个人挨个看了看,便埋头吃饭。 夏日的午后,日头晒温度高,人也懒怠! 往常都是睡午觉的,今儿大家却是不约而同找了各种理由出门。 柏松带弟弟去了四叔家,翠儿春水找麻蜜儿,张强更是跟着马进去蹭床,家里就剩谢烨柏苍两人。 正堂铺了凉席,谢烨躺上面眯眼摇着蒲扇,柏苍洗澡换了短打进屋,就见她躺的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谢烨早听到了动静,只是她没动,甚至人坐在一侧,她也毫无反应。 柏苍看向门外,豆角蔓已经沾满了大半架子,翠绿的小黄瓜在空中摇晃,麦秧褪去青碧成了蓝绿色……一切都是生机勃勃。 “大伯腰伤复发,我去时养病呢,还见到了铮儿!” 本来已经犯迷糊的谢烨惊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个人,谢悦儿的同胞哥哥谢铮。 她睁眼看向一侧的人,“他回谢家了?” “嗯。”柏苍拿过蒲扇扇风,道:“应该是听说大伯病了回来的,不过……” 本来已经重新躺下闭眼的谢烨又睁眼看去,见人还要卖关子,不耐烦道:“要说就说!”最烦说话说一半了! “他跟我说想学打猎。”柏苍说着看向躺着的人,对上浅淡的视线,并未挪开。 倒是谢烨,有些心虚,率先移了目光,“他,不能做决定吧!” 不说他外家答不答应,就谢家,那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大房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怎么可能会让人进山学打猎,何况老谢家还以读书人家自居。 “他长大了,也该为自己的日后做打算。” 听这话,谢烨来了精神,翻身趴在凉席上,手掌撑头笑道:“你们还促膝长谈了?” 柏苍笑着摇头,反倒提起另一桩喜事来。 “张婶儿想给阿强做媒,你知道说的谁吗?” 谢烨摇头,她哪能知道谁,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完全脱离小说,她连她自己的日后都不知道呢! “铮儿是不是有个舅舅早早过世了?” “啊,张婶儿说的她吗?”谢烨惊诧。 原著中,谢铮的小舅舅早早过世,彼时刚好谢铮的娘吴氏和离回家,没多久就又再嫁。 因此,谢铮相当于是小舅母养大的,一直和外公外婆一道生活。 只是,那个女人也是个命苦的,在公公婆婆去世外甥回了谢家后,一个人过活,作者并未交代最后的结局,也不知是不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谢烨如实说,“印象里是有这么个人,但我与谢家亲戚都不大熟,不了解。” 柏苍本也没想从她这里打探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话题能聊的下去。 “你觉得能成吗?”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4章 “这我哪知道,不是该看张强和铮儿小舅母么!” 谢烨见他完全不提晌午的事儿,主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说来。 她就像个旁观者,没一点情绪波动,平淡如水地叙述着,而且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来。 作为听众的柏苍,却是越听心越凉,甚至差点折断蒲扇的扇柄。 晌午弟弟们是说了传浑话和大堂哥要赶人走,却是没提人已经打算自立门户。 还真像弟弟说的,人不要他了! 柏苍心有戚戚,更多的却是恼怒,对大堂哥马驴子之流,以及,传闲话的那些人,甚至心里隐隐有些掐怒曹大叔。 没事儿学那多本事干啥,又是烧砖烧瓦,又是石匠…… 第053章 三伏天昼长夜短, 清早和傍晚最是舒爽,山里人也是趁着不热的时候干活。 因此,大家都习惯早起晚睡, 趁着晌午日头正晒时眯一会儿缓缓神。 往常,张强都是在柏家歇午觉, 今儿为了给夫妻两腾说话的地儿, 便跟着马进来了马家。 他们两皆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依照柏苍脾性,怎么着也得揪出最先传闲话的人, 至于柏恭干的那些事儿, 也得找他说道说道。 甭管人夫妻两有没有圆房, 总归是办了酒席,且嫂子一直在柏家住,就这样明晃晃的上门欺负,搁谁身上都说不过去, 何况柏恭还是大伯哥! 甚至, 两人还私下嘀咕了一回, 柏恭这么不顾情面, 会不会拖了这些年的主事人之争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可惜, 一连三天,柏苍都没动静。 别说张强、马进纳闷, 就是白云岭其他人也是稀奇,纷纷猜测柏苍葫芦里卖的啥药, 竟然没动静! 唯一猜到柏苍心思的也就柏峻了,只是, 他这次即便有心要管,家里几个儿子都劝着, 甚至不让他出门。 柏俭仗着年纪小,向来是有啥说啥,见到这时候了他爹还想着在大堂哥和八哥之间说和,气闷道:“有啥说和的,都闹这份儿上了还和啥呀!” 没见大堂哥都敢趁着八哥不在去人家里闹,赶八嫂走,这是咋,帮八哥当家做主呢? 再说这山民娶亲多不容易啊,八哥即便跟八嫂没圆房,可那也是明面上的夫妻,大堂哥这样闹是想干啥? 把八哥的婚事拆散,能给说个更好的还是咋? “爹,你就在家待着吧,大堂哥都没将你往眼里放,又何必去掺和他的事儿呢!”没得还惹八哥生气,觉得自家站在大堂哥那边。 柏峻坐椅子上,双手拄拐杖望向门外,听这话习惯性道:“都是一家人,闹这难看……” “咦,可拉倒吧!”柏俭撇嘴,大堂哥到八哥家赶八嫂走的时候可没想着一家人! “你等着看吧,这次八哥能像以往一样轻飘飘过才怪哩!” 柏峻担心的就是这一茬,面上愁云密布,念叨道:“就怕他一气之下不干了。” 柏俭笑喷,摇头道:“那不可能,当初八哥知晓大伯家干得那些事儿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当主事人的。” “这次不一样!” 虽不知晓他爹为啥这么笃定,但柏俭还是觉得八哥不会主动放弃主事人的位子,毕竟大伯家当初太过分。 无独有偶,柏恭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当年知晓是他娘找神婆帮三婶儿算命,得了个克亲克夫的命数,招致八堂弟差点把神婆的儿子砍了。 就是他家也没逃过,还是四叔出面压了下来,这才没闹大。 要不然,只那一件事儿爆出来,他就无缘主事人。 毕竟,对自家人都能过河拆桥,旁人又咋可能信得过! 因此,柏恭心里推算了好几遍,将八堂弟找上门的情形从方方面面考虑了一遍,并准备了对应的说辞。 可是,左等右等,愣是没见人影,不得已派自家孩子出去打听。 方才知晓,人帮着曹青云修整瓦窑,准备烧砖瓦呢。 柏恭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松了,只是,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按说,早该来找他理论帮那妇人找场子才是,毕竟现在两人不算正式夫妻,得给人表态不是! 咋看着却像没放在心上哩? 柏恭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他也没多少时间揣摩柏苍心思,自家兄弟、二房的堂弟,以及跟他走的近的人都催他进山打猎。 现在虽野物肉不好卖,但林子里大家伙多,且貂狐吃的肥壮,皮毛光溜水滑,正是最能卖上价的时候。 打了大家伙回来宰杀,肉做咸肉、肉干,皮子打理出来,秋上带到山外卖。 一年的收成可就看这几个月哩,哪能闲着天天窝家里! 因此,虽没想明白,柏恭也不打算揣摩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人不来他就当没事儿发生。 算好日子,带上干粮领着人进山。 出发这天,大清早后山就闹哄哄。 柏家正吃早饭呢,听着后山动静,张强微不可见瞄了柏苍两眼。 自打回来,心里就有事儿,只是,也没见行动,也不说,就照常干活,他又瞅了另一人两眼,收回目光,琢磨着……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5章 吃过饭,翠儿收拾灶房,谢烨和柏苍准备出发去曹家的砖窑。 柏青肯定是要跟着的,不过他要带水囊饼子,炒米炒豆,好家伙,小背篓装了个半满。 “背这多不沉啊,豆子炒米回来吃,带点水就成。”谢烨见他翻看小背篓,笑着劝说。 柏青却不嫌沉,甚至还有些可惜,“我还想装凉糕呢,就是不好带!” “看你圆成啥了,再吃可要变成猪崽了!”柏送笑他。 柏青摸着手背上的小窝窝,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壮实了,四叔四婶堂嫂们都夸我呢!” 说罢还觉还够,满脸责怪,“都怪你和大哥,做饭不好吃也不会带孩子,害我以前瘦的跟猴一样!” 狠狠踩了两位兄长一回,却对谢烨露出个甜甜的笑,“我这都是大嫂养的好!” 最近也不知是不是伙食好吃得好,三头身圆润了不说,头发也长了一大截。大夏天热又容易出汗,这不,才吃个饭的功夫,早晨梳好的揪揪乱糟糟,碎发贴在额头,看着跟野孩子没两样。 谢烨招手,“可惜梳头手艺不咋地,看着还像个野孩子!” 柏青摸上发顶,察觉头绳松了,嫌弃道:“要不然给我也剪剪,又扎脖子又热,难受的很!” 她自己的头发随便剪,可别人,即便是柏青这小屁孩,谢烨也不敢做主给人剪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不能乱剪。” 柏青立马回击,“那你前儿还剪!” 谢烨噎住,愣怔一瞬,笑道:“我爹娘早早过世,我剪没关系的。” “那我爹娘也没了啊!”柏青理所当然。 这……谢烨彻底被噎住。 “成,下晌回来给你剪。” 谢烨看向应话的人,见人正用头发试斧刃,呐呐道:“ 你可别逗他了。” 柏苍这才看向弟弟,淡然道:“正好天热,干脆给你剃了,明年开始蓄发。” 一听要剃光头,柏青不大乐意。 剃光头,岭上孩子肯定嘲笑他,再说,他都七岁了,也该蓄发了。 双手抱头,坚决道:“我不剃,也不剪了。” 谢烨拉过他重新帮忙梳头,摸着细软的头发道:“等秋天凉了再剃,到时候给你做个好看的帽子戴,明春热了不戴帽子,头发也就长出来了。” 收拾好,三人和张强马进、春水一道下坡,过桥时兵分两路。 谢烨三人顺着河道往瓦窑去,春水他们过桥去石山。 远远见草棚下忙碌的身影,柏青喊着人飞奔过去。 曹青云乐呵呵应着,见两人慢悠悠走来,道:“你两砍柴吧,这里没啥忙的。” 只有一个瓦桶,黏土软硬两人又把握不来,反正有力气,正好砍柴吧! 柏苍朝远处斜坡上望了望,近处有适合烧窑的树,不过……“咱们去对面山上。” 烧窑费柴火,且柴得晒干,直接砍枯树更方便,谢烨便跟着人在林子转悠。 找到合适的,柏苍砍,她在一旁看着,环视四周,林子静悄悄,只邦邦的声响有规律的响起,谢烨道:“早知道我也带把斧头来。” 柏苍没抬头,盯着砍得烂糟糟的树根处,“不用,你帮我看着点就成。” 砍树并非齐平砍,而是要找合适的方位,在树根一侧往里砍,辟出个豁口,再从对面推一把,树自然就会倒下。 不过,若是把握不好,可能砍着砍着一斧子下去,树直接砸下来,危险的很。 见豁口变大,谢烨干脆站着一侧扶着,树杆受力变化能早早感知到。 看着水桶粗的桦树,她还在估算劈开能得多少柴,冷不丁就听柏苍问道:“你想自己盖房住?” 微微一愣,低头看向砍树的人,斟酌良久。 “曹叔跟你说的?” 她是想盖房自己住,可这山里不适合盖青砖房,人气不够旺,万一冬天来个老虎黑熊的,三两爪就能把墙砸个洞,这也是白云岭各家用石头砌墙的原因。 石头垒墙,外围两侧又用对半切的粗木打桩箍紧,外壁抹厚厚的黏土,屋里有些人家用木板贴墙,有些人家则涂泥刷大白,也就屋里的隔墙和炕、灶台会用青砖垒。 这样的屋子外面盖着跟山外的土房没两样,却是结实得很,即便有凶手来想破墙而入,也得下点狠力。 柏苍没应,转而说道:“在山里你一个人自己住不方便也不安全,先在家里住着吧,小松大了眼看能说亲了,我琢磨着再盖一座院子,到时候选个合适的地儿,一并给你盖座。” 她只是找曹青云打听了砖瓦的价格,问了几句在白云岭用砖瓦盖房子的事儿,这人就能猜到她想自立门户,甚至没反对还帮她做了长远打算,可…… 谢烨有些气闷,抬脚踹树根上,“你就这么喜欢当老好人?” 第054章 当初她跳水, 他半路冲出来当英雄,被老谢家赖上也没说什么,唯一惦记的就他那汗味熏天的破袄子! 甚至, 亲眼见识了老谢家的刁诈、她的“泼赖”,可这人却能当做视若无睹, 甚至心平气和地接受。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6章 若要说他急于需要一个妻子, 可这些时日,也没表现出急切乃至迫切的心思。 谢烨甚至觉得,这人就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媳妇”, 只要有这个人的存在就成! 若非如此, 出山时能顾及礼数光明正大顶着“女婿”这个身份与张家、谢家来往, 可面对白云岭人对她的刁难却没半点表示,这就说不通。 以至于现在回想这三四个月的过往,谢烨才发觉这人的形象竟然如烟如雾,模糊朦胧, 飘忽不定。 说为人憨厚老实吧, 了解后完全跟这四个字眼不搭边, 沉默寡言掩饰了他的心计, 让人先入为主才有了这么个形象。 甚至, 不是很大男子主义,听得进意见等优点, 那些个被肯定过的瞬间,竟像是完全不曾发生过。 谢烨不确定是因她一退再退, 至此举步维艰的境地,心态崩了, 还是不知不自觉中对这人产生了依赖甚至是更深的情感,亦或是迷恋于当下风吹青烟一日三餐的平静生活, 见这人风轻云淡地替她筹划未来,甚至比她想得更周到全面时,莫名的恼火。 “就算不考虑我这个外人,那柏松是你亲弟弟吧,你弟弟被造谣,你无动于衷?” “外人怀疑侮辱你弟弟的品性你都不当回事,到底在想什么? ” 近处树皮裂纹上的爬虫清晰可见,可远望,只剩一汪模糊的“碧潭”,谢烨不知道她要看向哪里,只能放空眼神,任由自己浮沉在这漫无止境的绿海中。 突然,细微的“咔嚓”声响起,虽然很轻,可在寂寂无声的山林里,尤其勾耳。 她低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拉着后退几步。 起初是“嚓”“吱”声,不过三五秒,“嚓嚓”声越发紧促,就见方才还还算正挺的粗大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倒,树梢刷过旁边密枝,落叶簌簌。 眼见生生从砍凿处折断的树干要砸在地上,却忽悠了几下半斜着不动了。 树梢杈枝挂在旁边树枝上,只剩落叶盘旋而下。 柏苍仔细听着林子的动静,奔走逃窜的小东西很多,而且是四散逃去,想来附近没大家伙,他松开人上前。 站在树腰处一侧,抡起斧头砸了几下,整棵树轰然砸在地上,谢烨感觉整个林子在震动。 柏苍走向树梢处,开始劈砍枝杈,“你应该读过书,想来是听过‘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1” 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可谢烨却觉得天旋地转。 霎时间,天地俱进静,眼前景象模糊不清,彷佛置身于原始深林,远处野人砍树的身影晃晃悠悠,耳边只剩咚咚心跳声。 甚至,她全身发麻,从脊背到头皮蹿出一股电流,漫向四肢百骸。 惊悸后醒神,周身汗涔涔。 她不知自己现在什么神情,虽不远处的人没抬头看过来,却努力扯嘴角,“我,我爹娘过世的早,我哪能读书认字!” 极力扮演出个镇定模样,出口的话音却都在颤抖,掌心早已被汗水濡湿,她不自在的捏紧又松开。 柏苍好似没察觉她话音的异常,依旧是低头劈砍。 见状,谢烨的心蓦地一轻,无声哂笑。 自打知晓白云岭青砖盖房自立门户行不通,她的后路只两条,要么留在白云岭,要么出山。 看着好像还有的选,可谢烨清楚,留在白云岭的前提是她能震慑所有人。 借着柏苍这棵大树,偶尔威慑一下还可行,单靠她自己,好虎难架群狼,白云岭于她而言就是虎穴狼巢。 至于后者,不见得就会比在白云岭轻松好过。 本就焦虑,柏苍一回来就收拾马驴子,她心里有了些盼头,可哪想这人也只回来那天有动静,往后就像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至于这两天她彻夜难眠,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可千想万想,终于认清个现实——她要想在白云岭立足,还得柏苍有所表态! 为此焦虑纠结,冷不丁听人提起读过书,她第一反应就是露馅了,倒是自乱阵脚! 谢烨咬唇,环视四周后走过去,“大道理我不懂,有什么计划你直说。” 柏苍停手,抬头看人一眼,指着地上散落的枝条道:“帮我规整规整。” 这是……条件交换?谢烨定定瞅着他。 柏苍重新忙碌,不过却将自己的打算说来…… “你这……”谢烨瞠目结舌呐呐无言,也是此时,她才理解之前那句“时止则止、时行则行”的意思。 良久,闷闷道:“你读了多少书?” 眼前这人,忠厚老实,只是他的外表罢了,内里心计,考科举入朝堂参与政治斗争都不在话下。 “没几本,听我爹说的。” 谢烨撇嘴,不大相信,不过想起柏松说过他爹过世后他大哥就将家里所有书都烧了,很是不理解,“你自己都识字,为啥烧书?” 柏苍低头不语,挑了一根碗粗的杈枝砍起来。 见状,谢烨猜测中间可能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便没多问,不过心里却暗戳戳记了一笔,这人心细的很,日后说话行事还得谨慎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7章 不过一想到白云岭的人还没察觉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对以后的日子很是期待。 跟着柏恭进山的人多,可留在寨子的人也不少,不过是各怀心思! 有人想看看柏苍有没有后手,有人却是担心前脚跟柏恭去柏苍家闹,后脚又跟人进山,直接将柏苍得罪死,因此留在了家。 可这人就跟忘了那茬,不是忙着给曹老头帮忙就是忙碌自家的事儿,没下雨的日子,每天傍晚都能看到人挑水浇菜,偶尔给张强马进帮忙背石头,这……留在寨子没去打猎的人心思飘忽。 六月天,日头足光照强,十天半个月的来一场雷雨,院里的菜疯长。 只是,黄瓜豆角藤蔓满竹架爬且已经挂果,可黄叶却越发多,结出的豆角、黄瓜好几日不见长个头,甚至有萎靡的劲儿,谢烨才想起得追肥。 好在后院山根下有现成的粪堆。 柏苍拎着铲子来时,远远就见粪堆旁的人鼓嘴憋气,抡着锄头扒拉粪堆,脸色憋得通红。 谢烨实在憋不住了,拖着锄头跑远,面朝篱笆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余光瞄见人来很是尴尬,抬手揉鼻子,手指上的异味儿钻入鼻腔,又讪讪放下。 “这还得和土,不然菜苗麦子都得被烧了。” 柏苍拿起锄头扒拉了两下,点头附和,“是得拌土。”指向山根阴处,“直接在那儿铲。” “这土能成么?”山壁被凿的齐平垂直,上面别说树,连根草都没长,谢烨很是怀疑凿下来的土能不能用。 “直接用那土种菜肯定是不成的,拌肥可以。”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雷雨,山根阴处又整日见不到太阳,土还算松软,谢烨直接挖了一个坑。 柏苍刨粪堆,敲敲打打里面黑湿的粪土,而后又堆成个锥子形。 丢上去的粪土,大块的都滚落下来堆在四周,清理后就剩一个土质细腻的小粪堆,而后用大篮子拎土倒在上面搅拌和均匀。 见他干得有模有样,谢烨竖起大拇指,“你也有种田血脉!” “早些年帮我娘干过……” 柏青一溜烟跑进院门,急急喊道:“大哥——大哥——”可惜,已经上台阶了还是没人应。 他准备进屋看,声儿却从后院传来。 “这儿呢!” 柏青转身跳下廊檐石,往后院冲。 见山根下的两人,眉开眼笑奔过去。 见他眉飞色舞掩饰不住的兴奋劲儿,谢烨拄着锄头把手笑,“这又是发现啥好宝贝了?” 昨儿去石山,回来前跑了一趟树莓林,竟是让他找见了好几颗松茸,今儿没人带他去那边,只能在对面山坡上找,也不知是发现了啥了,这兴奋? 柏青只顾着高兴,没注意看地上,跑近了被臭味糊一鼻子,连忙捂口鼻,“好臭好臭。” “这可是准备给菜上肥用的,嫌臭,日后别吃菜了。”柏苍逗他。 柏青一手捏鼻子,一手捂嘴,贴着篱笆走过来,“菜又不臭。” 谢烨笑他,“嫌臭还往来走,你可真是……”完全忘了此前自己的糗样儿。 她光顾着笑话人了,也没注意到一旁的眼神。 见她站的离粪堆远,柏青快步跑过去,先是松捏鼻子的手闻了闻,味道明显淡了,才放下手,踢了踢脚边的坑沿,好奇道:“这是干啥,挖窑呐!” 见他额头汗珠密密麻麻,碎发都湿了,谢烨掏手帕帮忙擦汗,“啥事儿啊跑这急?” 柏青拿过帕子胡乱抹了几下,踮脚看四周,见除了大哥大嫂,附近几家后院没人影,又神秘兮兮招手,“大哥,来。” 这鬼祟劲儿,偷感也太重了,谢烨笑道:“咋,你发现金矿了?” 见大哥磨磨蹭蹭,大嫂还笑话他,柏青恼怒跺脚,“有正事儿有正事儿,真的!”说完还去拉慢悠悠的柏苍。 扯着人感觉步子没变化,换了位置到身后去推人,气恼道:“啊快走,真的有正事儿!” 将人都集中在了山根下,特意压低声音道:“我瞧见刚子哥了,他以为我没瞅见,实际上我瞅见了装作么看见。” 谢烨拨弄他汗湿的头发,“你没和有金他们在对面林子找松茸?” “找了,我就是在林子看见刚子哥的,他好像被人打了,眼眶都是黑的。”柏青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劲儿,就差手舞足蹈了。 听是被人打,柏苍以为人昏迷了,低头道:“你在哪儿瞅见的,咋不叫人?” 柏青跳进土坑蹦跶,“叫啥呀,人躲着我们哩。” 本来瞧见个黑影,他以为是豪猪啥的呢,还担心被咬伤,结果听到一声屁响,知晓是人,自然是放下心来,还想过去看个究竟。 可那黑团儿慢慢往草堆爬,还扯着旁边的草盖自己身上,柏青心里纳闷,慢慢摸上去。 结果,他还没走到跟前,杂草被分开,只一眼,他就看清是谁,不过想到人躲在这里,而且他更喜欢强子哥,就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四处乱瞧,嘴里还念念叨叨:“草这深,会不会有蛇啊?” 说完打了个抖,转身就跑,边跑边喊:“这边没有,草深的很,小心有蛇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8章 远处的马有金等人立起身看他一眼,应和着。 一群孩子在山坡上翻翻找找,啥也没找见,倒是捡了些柴火。 “我跟他们一道回来的,河道有人捞鱼他们去看了,我就自个回来了。” 听人清醒着还能动,柏苍撸一把弟弟的头发,“疯跑半天了,帮我干活。” 柏青不乐意,他还想去河道玩儿呢,眼珠滴溜溜地转,不时瞅人一眼。 谢烨一下就看穿他心思,劝道:“在家玩儿吧,你二姐去碾糯米了,晌午做凉糕。” 看着不远处的臭烘烘的粪堆,柏青犹豫,“我能不能在前院自个儿玩?” 见他娇气,柏苍气闷,没好气道:“就在这帮我干活。” 二弟即便见不得血,可人照常进山,下套子更是拿手活儿,咋到老三这里就这娇气,粪味儿都闻不得了? 柏青瘪嘴,要哭不哭,见大哥没商量的余地,看向大嫂。 谢烨在人转头看来时连忙低头挖土,不是她不想帮孩子解围,实在是,她也有点怕孩子他大哥啊! 以往有些事儿,她以为这人大男子主义没看在眼里,可依人那心计,说不得不是没入眼,而是已经在心里盘算呢! 何况教导孩子,最忌讳一人教一人拆台。 柏青见连最喜欢他的大嫂都不帮忙说话,忍着泪蹲在一边看两人忙碌。 粪拌土,和了一大堆,柏苍准备往前院挑,支使蹲在一边的人,“去给我提两个大篮子来,顺便把扁担也拿来。” 柏青非常之不乐意,蹲在一边当没听见,谢烨给他使眼色。 他正生气呢,尤其是对大哥,不过大嫂…… 见人磨磨蹭蹭从后门进了杂物间,柏苍颇是无奈道:“这小子,气性越发大了。” 与其说是气性大,不如说是胆儿大,以往畏畏缩缩,他在家时都不见得能说个三五句话,现在倒好,不仅敢还嘴还顶人,柏苍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 谢烨却是知道原委,柏青这小子很是有些慕强心理,可他这慕强仅限于武力值。 见她拎着鞭子威风凛凛,不仅将马大壮给收拾了,还打服了总欺负他的马驴子,甚至因着“耍鞭子”白云岭其他人都不敢随便说翠儿闲话,便单纯的以为她武力值高,别人都惧怕。 可他才七岁,哪里知晓成年人世界的弯弯绕绕! 因此,对她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因她说喜欢爱干净讲卫生的孩子,便每晚都刷牙洗脸洗脚,现在天儿热更是日日洗澡。 就像方才,嫌弃臭味可能有,但大部分是有样学样,甚至害怕身上沾了粪味儿被她嫌弃。 笑着帮忙辩解:“爱干净总归是好事儿,省得出去玩一趟回来衣服脏兮兮。” 柏苍笑着瞅她一眼,那眼神,很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趁着他挑了两篮子粪去前院,柏青鼓着脸埋怨,“大哥现在咋这牛气,大嫂你都不管管?” 谢烨的笑意直接僵住,庆幸柏苍不在跟前,“你大哥也是担心你好吃懒做哩!” 果不其然,这小子嚷嚷:“我哪有好吃懒做,我是怕弄脏衣裳,二姐每天洗衣服多累啊!” “干活儿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你看你大哥,干那多活儿衣服也没见多脏……” 柏苍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弟弟上下打量的目光。 柏青见衣服真不见脏,往人跟前走了走,不过闻到臭味还是嫌弃,转过头提醒,“大哥,你可别弄脏衣服,二姐每天洗衣服很累的。” 见他还说教上,柏苍失笑,脱了上衣短打丢过去,“记住了,帮我拿到屋里,去大堂哥家看看你二姐忙得咋样了。” 得了,终于不用待在臭臭的后院,柏青甩着衣服搭在肩膀往前院跑,“好,我这就去看。” 他是很欢快,柏翠脸色却不大好看。 大嫂说做凉糕,家里碾去壳的糯米没剩多少,她便想着多碾些,日后吃也方便。 碾子在大堂哥家,可白云岭谁人不知这是当年他爹掏钱请曹大叔进山来做的,可现在,倒像成了大堂哥家的私物一样! 再说,上次大堂哥带人去家里赶嫂子走,大哥回来都没说啥,他家倒是拧上了,大堂嫂连带在家的侄子竟然还给她摆脸子,真是没谱。 柏翠当听不懂院里人的阴阳怪气,只埋头推碾子。 日头越高,碾子下越晒,她一遍一遍的推,偶尔停下筛一筛。 院里越发热,除了她不见一个人影,柏翠忍不住看了眼窗户处。 没看到人,想来应该藏在暗处吧。 捏了一把糯米,大半是碎米,可有些依然带着壳,得再过几遍碾子。 柏青还没进门,就听到吱哟吱哟的声音,一溜烟冲进院,“二姐,碾咋样啦?”院里只碾盘处的人推着碾子,他跑过去看。 见他要往碾盘上伸手,柏翠呵斥:“别伸手,压到你手我可不管。” 柏青背着手踮脚看,见一碾盘碎米,兴奋道:“没壳了,回吧!”担心他的话没啥说服力,扯虎皮做大旗,“大嫂等着做饭哩!” 才怪!柏翠心说,就这个点儿,大嫂估计正忙着给菜上肥,离做饭还早哩!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49章 “有些壳还没去,得再碾碾。” 见弟弟背手像大老爷似的,将把手推过去,“来,你推推。” 木棒直接冲脸而来,柏青笑着抬手握着,他的身高有些矮,站直了推手臂得抬高,很累。 不过三两圈,换来换去便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弯腰埋头,只抬高胳膊推,甚至都不用看路,闭着眼睛走都成。 柏翠跟在他身后拿着小笤帚扫,将碎米拢成一条,确保碾子能压过。 几十圈的功夫,柏青便觉得胳膊酸,停手抬头看,“可以了吧?” “再碾碾。” 柏青抹了一把脸,为了凉糕,又埋头推。 其实柏翠心里早就默默数着,到十个十圈便喊停。 柏青连忙抽下推碾子的木棍,拄着歇气,见来这半天院里没其他人,问道:“大堂哥家没人?”不可能吧,正堂大门都开着,窗户帘子也拉了上去,看着不像是没人! “屋里歇着呢吧,去问个好,出来咱就回。” 柏翠扫碾盘,将碎米连带皮都扫到篮子,竹篾编的中等篮子装了大半满,她拎了拎,将小笤帚放里面。 柏青出来,见篮子把手上穿了木棍,跑前面拎起一头,“大堂嫂他们睡觉呢,我就在屋里看了下没叫醒人。” “成,咱们回。” 两人抬着半篮子碎米,晃悠悠出院门,上坡回家。 走到路上了,见前后没人,柏青才问道:“二姐,大堂嫂他们是不是装睡哩?” “问那多干啥,好好看路。” 柏青撇嘴,抬了抬手里的木棍,“去他家碾米粮还得自己拿棍子,小气。” 柏翠没搭话,心里却想着如何说让大哥把碾子搬回自家。 碾回来的米还得簸去壳,回家又是一通忙活,不过没影响中午吃凉糕。 拌的粪土柏苍挑到菜地倒在人走道的空处,每行菜畦都倒了两三小粪堆,估摸差不多够用了又去后院铲土。 麦子和豆苗用的肥多,得成片撒,需要的粪土多。 谢烨则回前院洗手,见碾回来的碎米已经簸去皮,夸道:“真榜,手没磨出水泡吧?” “没,就这点……” 翠儿还没说完,柏青已经插嘴表功劳,“我还帮二姐推碾子哩,后面都是我推的。” “你也能干,奖你两勺蜂蜜。”谢烨笑。 她要做的凉糕并非米浆做成的,而是糯米直接装碗蒸,为了好看,碗底还撒了红枣和树莓。 蒸出来后倒扣在大碗放凉水中浸凉,吃的时候淋上蜂蜜,前些日子熬的树莓酱终于能派上用场。 灰白莹润的糯米凉糕夹着红枣树莓,不论是配黄橙橙的蜂蜜还是红润润的树莓酱,只看着都是诱人。 柏青吸溜着口水,不时用勺子沾他自己碗里的蜂蜜舔。 柏松说他,“先吃菜,凉糕就你碗里那些,吃完可没了啊!” “案上不是还有好几碗么!”柏青用勺子指着案板。 谢烨特意多做了些,除了走人情,留两碗晚上,给张强春水也尝尝,听这话道:“那是留给你张强哥春水姐的,还要给四叔家送,糯米吃多了容易积食,你晚上也不能多吃。” 柏青嘟嘴,含着勺子盯着碗里的一小块凉糕,看了又看,才放下勺子拿筷子吃菜。 天儿热,太热的饭大家都吃不下,谢烨就以凉菜为主。 今儿晌午,她摘了好些豆角,焯熟后凉拌,还蒸了三个小茄子,茄子嫩蒸的时间又长,即使随便切了几刀,可凉拌好依然成了糊状,不过夹馍吃正好。 她掰了半个馒头,夹了点茄子递过去,“尝尝,等茄子上肥长起来,给你蒸茄子包子吃,也很好吃的。” 凉拌茄子看着灰扑扑,只油泼蒜香味儿飘来,柏青感觉不好吃,但大嫂给的,他没法拒绝,想着只尝一口,便直接凑头咬上去。 结果,入口就瞪大眼睛,连忙伸手接过。 见咬过后的馒头上茄子没剩多少,指着碗道:“奥吃,帮,帮无……” 谢烨又给他夹了两筷子。 一家人正热热闹闹吃着饭,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哭嚎声。 柏青坐不住了,捏着馒头起身,结果茄子滑落掉衣服上。 “你坐着好好吃。”柏苍冷脸沉声呵斥。 柏青捏起掉衣服上的茄子赶忙塞嘴里,对着油点处又是拍又是搓。 见状,柏松嫌弃,“脏死了!” “赶紧吃手上的,再不吃又掉了。” 又是挨说,又是遭白眼,二姐虽没说话,可衣服都是二姐洗,柏青怏怏坐着,时不时偷瞄人脸色,耳朵却是竖得老长。 哭嚎声越发响,且听着从后面传来,柏松皱眉,心里嘀咕这刘伯娘又是咋了,哭得像家里死了人…… 想到好几天没见张刚,以为人跟着大堂哥他们一道进山打猎,正色道:“咋了,该不会刚子哥进山出事了吧?”说着起身往屋外走。 柏青嘴快道:“才不是,刚子哥被人揍了,揍得老惨了!” 听这话柏松停脚,转身看弟弟,皱眉道:“你咋知道?” “我看到了啊……·” 柏青还没来得及说明原委,哭嚎声已经冲着自家来,柏苍起身出门去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0章 刘氏拉着大儿子张刚,哭得那叫一个惨,可再惨也比不过她身后的人惨。 虽听弟弟说过,心里早有准备,可见到人,柏苍还是吃惊。 张强左眼青肿,淤青都开始发黑,迷成一条缝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渗着血迹。 见人进院,柏苍问道:“这是咋了?” “啊~阿苍啊,你可得给你刚子哥做主啊,他被打了啊,胳膊都断了啊,那些个不是人的啊……”刘氏坐在地上哭嚎着说明来意。 她这一路哭嚎着下坡来,引得住下面的人都上来看。 见院墙外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人直接进院,柏青连忙溜到座椅上端起自己的碗吃凉糕。 谢烨被呛咳惊到,回头看时就见他捶胸口,走过去帮忙拍背,见就剩一碗底的蜂蜜汁,没好气,“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终于将呛到喉咙眼的米粒咳出来,柏青“嗯嗯”清着嗓子,一手抱碗一爪盖在碗上,压低声音道:“那多人来看热闹,万一有人没吃饭……” 这护食样儿,谢烨被逗笑,弹他脑门,“那也不会缺你吃的。” 院里动静越发大,主要是来看热闹的人真进院子来。 见这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柏松回身,拿了馒头沾茄子酱,倚在门口边吃边看,见有关系好的,还问人吃过饭没,招呼着进屋来吃些。 这个点,正是各家吃饭的时候,即便还在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自然是没人愿意进屋,都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瞧热闹。 刘氏坐在大太阳底下,边哭边骂,什么不是人,一群畜生,看把我家刚子打成啥样儿……骂人的话车轱辘转,来回就那几句,这都嚎大半天了愣是没说到正处。 有人问道:“嫂子啊,这刚子被谁打了啊?因啥事儿啊?” 刘氏捏着帕子抹脸,“还能为啥啊,那马家都是畜生啊——” 话说半句又开始嚎,听的人都无语。 有人误以为是马家对春水断婚的事儿不满算到张刚头上,道:“这马家真是不把咱们白云岭放在眼里,春水断婚的事儿都说好定了多长时间了,咋还事后翻脸呢?” “不能吧!”有去过马家寨的人不大相信,“那日明明都两清了,他们主事人和阿苍定了的,咋可能变卦?” 这要变卦,除非马家寨主事人换人当了! 互相低语的人停了声儿,看向太阳底下的两人。 张刚缩脖子佝偻背站在一边,刘氏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影子在脚边缩成一团。 “伯娘,这捏胳膊得找麻叔,我不大能捏的来。”柏苍微微皱起眉头,说话沉稳有力,神色却是莫名。外人既看不出是可怜同情,还是推诿不乐意。 刘氏哭声一顿,瞪大眼睛道:“咋不大成,你捏骨捏得好好的……”忽然神色一转,满脸狠厉,大声指责道:“你是不是不乐意给我家刚子捏?是不是强子和那贱人给你说了啥,你不待见我们刚子?” 这疯癫样儿,柏苍摆出个无奈模样,“若是我自己搞断的,我知道咋捏好,可刚子哥这是断了胳膊,这胳膊可不像手腕脚腕的,那是大骨头。” “你胡说,以往你明明都能捏的,咋到我们刚子这里就不成了!”刘氏不相信,瞪着眼恨恨道:“你现在也偏心强子和那贱人,联手对付我家刚子……” 这话说的,他就很不爱听,柏松抬脚踩门槛上,大声道:“我说刘伯娘,你要说刚子哥的事儿就说,不说拉倒,别来我家哭丧。” 这要让她再攀扯下去,不得成春水姐和大哥有一腿,不然咋这偏帮强子哥和春水姐哩! 说到儿子被揍的原委,刘氏心虚,眼神闪躲含糊其辞。 不过柏松却不惯着人,讥讽道:“刚子哥该不会对马家寨的亲事还没死心,偷偷跑去,被人发现揍了一顿吧!” 周围人觉得八九不离十,纷纷皱眉看着张刚和刘氏。 这都断婚了,以往关系再好也不会来往,再说张家和马家以往的关系还真不算好,即便春水给过去,两家来往也不多,现在刚子又自己摸去人家寨子…… “刚子,你是不是偷看人马家闺女被发现了?” 张刚瑟缩了一下连连摇头,他是被马家人发现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偷看。 刘氏见没人站他们娘俩这边,直接撒泼,指着门里的谢烨大声道:“都是你,坏了我家刚子亲事。”而后看向柏苍,“你得给我家刚子说门亲事,他原本有好亲事的,都是被你们搅合散了。” 不说柏家人如何想,在场其他人都觉刘氏疯了。 “这都能赖到阿苍头上,你是想给刚子成亲想疯了!”有人不忿。 有人却是挑拨,“嫂子啊,你是不是眼热阿苍娶了山外媳妇,想让人阿苍做媒给你家刚子说个山外的姑娘啊?”甚至,是瞧上人阿苍媳妇了来抢人了,毕竟,现在岭上人都知晓柏苍和他媳妇有名无实! 刘氏大骂,“你们一个个都没好心,我家刚子和马家的亲事早早就定了,就是被他家搅合了的。” “那啥亲事啊?人马家认换亲么?” “人宁肯断婚都不想把女娃给你家,还想着啥呢,真是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1章 ……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直接掀了刘氏的老底。 刘氏恼怒,见大家七嘴八舌指着自家不是,直接破罐子破摔,不要脸道:“我也不要他给我家刚子说个山外的,拿翠儿和我娘家换亲,人我都瞅好了。” 在场之人哗然,柏松直接气得跳脚,跳出门槛指着人道:“我家不换亲,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算老几啊,拿我妹妹给你儿子换亲,现在知道娶媳妇难了?早些年咋不多养活几个女娃哩?还敢打我妹妹主意,个老不修的……” 柏苍捂住他嘴把人往后拽,看着地上的人沉声道:“刚子的胳膊我捏不了,至于他的亲事,也轮不到我来做主,伯娘打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至于刚子挨打的事儿,你要找回场子找该找的人,往后岭上的事儿,我不插手。” 见柏家人不认,刘氏爬着上前抓住人裤子,“不成,你必须做主,我家刚子的亲事是你们搅合的……” 柏苍踢腿甩开人,抖了抖裤子,沉脸看向其他人,“不止张刚家,各家以后有啥事也不用找我了。” 众人方才听他说不插手岭上的事儿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对上冷冰冰的眼神纷纷惊醒,这说不管就不管的架势,以往从来没有过,难道真不打算争主事人了? 看热闹的人心思去了大半,纷纷找借口要回家。 好不容易把人引来,正事儿还没说呢刘氏咋可能甘心,爬起身拦人,撒泼道:“不成,你们必须做证,他柏苍必须答应给我家刚子说亲。” 被拦住的人满脸无赖,“你家刚子是柏苍的种啊,要人给你儿说亲。”再说他们做个屁的证,得罪柏苍,日后卖野物买米粮可咋办? 刘氏嘴脸扭曲,眼珠凸起,一脸凶相,厉声道:“翠儿不成那就换成慧儿,我娘家那边有女娃,慧儿给去我娘家就成。”“ 听她这话,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直接骂道:“你要不要脸,跟你娘家那亲,人咋不直接把女儿嫁给你儿子?” “攀扯人慧儿干啥,慧儿即便要换亲人是没亲兄弟还是咋,非得给你家人换,得旺哥知道你这么胡来吗?啊?” 一群人围着刘氏骂骂咧咧,柏苍却是走向缩在一边的张刚。 张刚见他来,睁着的一只眼闪过惧怕,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舅家打上慧儿的主意了?” 柏苍不相信这话是刘氏临时起意,多半是母子两在家合计,甚至可能黑熊寨刘家早就瞅上慧儿盘算着,现在拿张刚没亲来做筏子。 张刚都不敢与人对视,结结巴巴道:“我跟马、马家的亲,亲事,是,是你媳妇搅、搅合黄的,你得给给……” 柏苍一把捏住他的右肩膀。 “啊——” 张刚一声惨叫,引人看过来。 “拿你亲妹子换亲不成,现在又瞅上别人家的闺女,咋地,别家养活女儿是为给你张刚换亲的?” 柏苍背对人,好些人看不清他神色,不过,听话音都能知晓,人正在气头上了,纷纷噤声。 刘氏偏不,跑过来拉扯人,“咋不能换亲?你爹是说咱们岭上的女娃不换亲不做共妻,可你堂姐不照样在黑熊寨伺候兄弟几个啊——”话没说完,惨叫一声捂住嘴跌坐在地上。 众人见柏苍对刘氏出手,惊在原地。 不说刘氏是别家妇人,他动手合不合适,就人那辈分,这出手…… 张刚蹲地上扶他娘,奈何他一只胳膊,没能将人扶起。 刘氏察觉到嘴里异味,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颤巍巍挪开捂嘴的手。 掌心赫然躺着两颗带血的牙齿。 “嗷——”她彻底放声嚎哭,“你没大没小,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 “我呸。”柏松朝院里吐了一口唾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最先传我和我大嫂钻林子的就是你,我大哥打你一下咋了?” “要我大嫂出手,你就等着躺炕上十天半个月吧,现在才掉几颗牙,还算轻的!” “你等着,咱们这事儿没完,等我四叔回来,咱们好好说道,还想着拿我慧儿姐给你儿子换亲,想这美你咋不上天哩!” 柏松指着人一顿输出,院里没人吱声。 见柏家兄弟几个油盐不进还这么硬气,刘氏大笑,带血的口水从嘴角流下,她也不管不顾,“好好好,你爹娘早死没人教你们,可你四叔还活着,咱就找你四叔。”说着爬起身,拉着儿子往外走。 张刚冷不丁被拽住脱臼的右胳膊,又是一声惨叫,刘氏连忙松手换了胳膊。 母子两搀扶着跌跌撞撞出柏苍家院子,顺着墙头看,是往坡下去。 其余人却是尴尬,闹事儿的人走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 “回吧。”柏苍转身往屋里走,连送人的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讲。 “各家有事以后不用找我,找了也没用,回去跟没来的人也说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几息纷纷往院外走,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见一家人坐着重新等开饭,柏苍道:“你们先吃,我去四叔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2章 “那正好把凉糕送去。”谢烨交代他。 原本打算下晌不热了派柏青跑一趟的,现在人要去,一道送去省得还得另跑一回。 柏苍端着碗出院子,还没走到坡道处,就见三人上坡来。 张老头背着背篓,脸色黑如锅底,额头的汗水折射出不一样的光彩,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两人,方才还嚣张的刘氏彻底没了叫嚣的狠厉劲儿,扶着儿子发愁。 柏苍没打算问好,人却是率先开口。 张老头讪笑道:“阿苍啊,你伯娘妇道人家脑子混,你别计较。” 柏苍没应这话,看向装满野菜的背篓,道“割菜回来了,刚好吃晌午饭。”他猜测人应该是去树莓林那边了,毕竟前儿小青在树莓林采到松茸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 连个大伯都没叫,张老头心里知道人还是憋着气,这事儿,不算完! 不过他现在也没办法,得先回家问问清楚这两人究竟干了啥,笑着点头顺着横道往上坡的路口走。 柏苍大踏步下坡,无论如何,黑熊寨刘家瞅上堂妹这事儿,得给四叔家说一声。 再有就是大堂姐那里,估摸…… 第055章 刘氏本就看不惯谢烨, 加上女儿春水断婚一事是她和柏苍一力做主,甚至现在二儿子都和家里断了来往分出去单过,心里的埋怨一层又一层, 早就积怨成恨! 晌午正在灶房做饭,见儿子偷偷摸摸跑进屋, 还以为是打猎回来, 心下却是纳闷,为啥没听到后山动静。 结果,还没跨过门槛就被吓一跳, 急急道:“刚子, 你这是咋了?” 张刚悄摸趁着晌午路上没人跑回来, 可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晓,才取下包头的一副,就见他娘的大嗓门要嚎,连忙转身示意噤声。 可惜, 他只一只手能动, 拉了人没法捂嘴, 只得将人拽进堂屋。 “娘, 嘘——” 见他着急, 刘氏自个捂着嘴巴泪眼汪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张刚这才坐椅子上歇气。 左眼疼得忍不住想流泪, 且还睁不开,只能靠右眼看, 右肩膀处隐隐发疼,他低头看一眼垂着的右胳膊气得咬牙。 不小心扯动嘴角, 倒吸一口凉气。 见儿子这等惨样儿,刘氏心疼又着急, 想上手又无从下手,只得凑跟前泪汪汪问道:“儿啊,谁欺负你了?” 其实,她心底已经猜测是不是儿子打猎手艺不成,坏了事儿被柏恭那些人嫌弃赶了回来,毕竟以往家里打猎都是靠老二的,老大连进山砍个柴都费工夫! 想到柏恭毕竟是主事人,不好直接说人不是,出口的话便委婉了些。 张刚却是摇头,想到这次出门的憋屈,恨恨捶桌。 “马家欺人太甚!” 拐到马家,刘氏纳闷。 张刚自觉太丢脸,不欲说,可他眼下这副模样,等爹回来迟早要说,再说……看着面前焦急的人,心念一动,开始卖惨。 刘氏一听马家只是看他儿走在路上,便上来打人,事由还跟住在柏苍家的那贱人脱不开干系,心里恨得要死,“我就说那是个祸害,看看,现在不仅让咱家没脸搅合你的亲事,还连累你挨打。” 看着儿子惨兮兮缩在椅子上,鼻青脸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刘氏咬牙道:“不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刚左手捏上右手袖子,期期艾艾,“娘,旁的事儿不重要,我也是着急,这眼看过年就二十四了……” 他的亲事才是最重要的,若要能攀扯上柏苍家,得一门亲事,这顿揍,没算白挨! 虽没明说,可那个委屈为难样儿,刘氏哪能不懂,想到娘家那边给儿子说的亲,心里瞬间有了成算。 “你舅家意思小梅说给你,只是你也知道,咱家你妹那贱人给去你舅家是不成了,得说个黄花闺女,在者,你舅家就你表弟一根独苗苗,还得说个能干会持家的。” 都到这时候了,他娘还想着舅家,张刚心里不齿,尤其听他娘提到他那傻子表弟,更是嫌弃。 一个整天流口水连话都说不清的傻子,还想着能娶个白云岭好人家的黄花闺女当媳妇,真当白云岭其他人家跟柏恭一个样儿呢! 不过,眼下若是真能说成,他娶了表妹刘小梅…… 刘刚心思飞转。 半响,抬头道:“娘,柏翠是能干,可年纪太小,即便……” 刘氏忙不迭地道:“你傻啊!”不过一瞬得意道:“即便柏翠年纪合适,哪能配得上你表弟,他家要啥没啥,柏惠正合适呢!” 啊……???见他娘满脸得意,好似舅家看上柏惠,是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样,张刚呐呐无言。 心里却是嘀咕,他舅家还是真敢想呐! “走,去柏苍家。”刘氏却已经想着如何攀扯柏苍,让他答应给她家刚子说亲,若是能说到个好的,那她就答应,若是不好就找由头拒绝,等时机合适了,再说让柏惠和自己娘家换亲的事儿。 张刚犹豫,“就、就这样去?” “放心,有娘在。”刘氏志得意满,她已经想好咋说了。 这不,两人还没出院门,刘氏就嚎起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3章 一人嚎哭卖惨,吸引大家来看,一人委委屈屈跟在一边,让大家看看柏家害他们有多惨,就这样,两人下坡往柏苍家去。 可哪成想,到了柏家,人是软硬不吃。 “我,我也是为咱儿的亲事急,本来好好的……” 张家堂屋,张老头坐椅子上喝水,刘氏跪地上抽噎说着事情原委。 张老头将水碗放下,碗底磕着桌面,重重一声,一旁站着的张刚忍不住打了个抖。 “哼,那你跑下坡去干啥?” 虽没抬头,可张氏依然能感受到丈夫的眼神有多狠厉,刺得她头皮发麻,“找,找柏四……” “啪—”张老头一巴掌狠狠拍桌上,水碗都被震得弹跳了几下,弯腰凑近了人,哑声道:“找柏四做啥?柏四是能把闺女嫁给你那傻侄子还是能压得住柏苍?” 妻子的那些小心思,他一清二楚,若是能闹得柏家真给他儿子说门亲事,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可实际上呢,柏四做不了柏苍的主,柏苍也不会真把这个四叔当亲爹供。 也就他家这拎不清的,还想着让人柏四拿闺女来换亲,给儿子换亲是假操心她那傻侄子的亲事儿才是真吧! 刘氏满脸泪水,此时却没嚎哭,听这话急忙辩解:“我没有我没有。” “当家的,我娘家说了,只要柏惠给过去,就让小梅来咱家,小梅是你看着长大的……” 张老头听不下去了,起身上前两步,一脚将人踹翻,咬着牙:“你既然这么惦记你娘家,回你娘家过去。” 刘氏蜷缩在地上胸口闷痛,喉咙嘶哑着哭不出声来,张刚连忙过去扶人。 张老头却是大喝:“你不是跟着柏恭进山打猎去了么,咋又跑到马家寨去了?” 张刚“噗通”一下跪地上,缩着脑袋不敢回话。 “说!” “我、我想着……”张刚磕磕巴巴。 他早就想着去马家寨了,毕竟,自家和马家换亲的事儿早十多年前就说定了,他就不信马家姑娘心里没个想头。 再说,他又不进山打猎砍柴,比山里这些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的糙汉子俊多了,大伙儿一道出山去县里,就他瞧着跟县里人没差别。 没见小妹成亲他送亲去马家时,那马家姑娘时不时瞅他哩! 若是去找马家姑娘,说些个好听的话,私下许些好处,说不得这门亲事还能成。 张刚心里早有盘算,只是白云岭到马家寨,脚程快得三四天,一来一回没个一旬不成,因此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不前几日柏恭带人进山,刚好他爹此前就让他跟着人一道去打猎,自觉找到了时机,便跟家里人说一道去打猎。 他是想着,即便回来暴露了也没啥,野物哪有媳妇纸钱! 因此,张刚大清早背着干粮早早上山,只是却没跟着大部队走,沿着菌子林那边的小路下河道。淌水过河,沿着小路爬过对面山头,未免这边的人发现,他还特意背了一捆树枝草叶遮挡。 一路摸到马家寨,担心引起寨子人怀疑,等天色暗了才去马六子家。 去年十月小妹成亲,他送亲时就留了心眼,这马家姑娘住的屋子,他当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窝在柴堆后,等着天色彻底黑了,屋里没了人声鼾声震天时才翻墙去找人。 只可惜,马家姑娘睡在后面,屋门得从正堂大门进,好在有个后窗。 他戳烂窗纸朝里看,黑糊糊一片啥也没看清,抠着窗棱想办法时,屋里传来动静。 担心被发现叫人来,张刚所在墙根下捂着嘴瞪大眼睛,听着屋里动静越来越近,微微离开墙根作出冲的姿势。 心想,只要一有不对,他就往院墙处冲,等人出门他早已翻出院子,反正黑灯瞎火,跑山里谁能知道是他。 结果,等了一会儿,窗户竟然开了个缝。 张刚大喜,连忙掏出胸前藏了一路的簪子,顺着窗缝塞进去。 这根簪子,马家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他。 因为小妹陪嫁的一根银簪跟这根是一对儿,小妹成亲那天他爹可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一根给女儿,一根给儿媳。 簪子被抽了进去,屋里却没了动静,他不由着急,低低道:“我,刚子,妹子你还记得不?” 突然,屋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水声,听着声儿张刚就知道咋回事儿,担心起夜的人发现,低低道:“我在寨子外的对子房,明儿你出寨子,我等你。” 当晚,兴奋的一夜没睡,大清早就去马家寨外,怕在外面晃悠招来人,便躲在草堆里等。 “可……” “可没等来那娘们,等来一顿打。”张老头直接打断,瞪着儿子那猪头脸,“还觉得你牛气能勾搭上人呢,那娘们早勾搭上别的汉子了。” 若是没勾搭汉子,半夜听见窗外动静能不喊人,这直接开窗定是给野男人开的! 想到那根银簪,厉声道:“簪子呢,簪子呢,你要回来没?” 张刚缩着脑袋没了声音。 这心虚样儿,张老头还有啥不明白的,跛着脚上前对儿子是又踢又打,“白白送出去**两银钱,还挨一顿揍,我看你和你舅家那傻子没两样。”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4章 张家的动静不算大,可刘氏此前那一出,这会儿早已传遍全白云岭,尤其是从柏苍家回去的人带了柏苍往后不管事儿的话,各家都有些不安宁。 与张刚家隔了两户的张大富家,此时却出奇的安静。 张狗子带着弟弟们缩在灶房不明所以,吃饭吧爷爷和爹没来,不吃吧,他娘做好已经摆上桌。 张大富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哭丧着脸,时不时抬眼瞅一下椅子上发呆的人。 张进前回神,见儿子这鬼祟样儿,气不打一处来,“看你干得好事儿!” “我,我也是跟着别人瞎说,再,再说那母大虫已经打我一回……”张大富嘴上犟着,手却无意识搓捻衣角,明显也慌了神。 见他还犟,张进前倾身低低骂道:“你知道个屁,那人为啥不打别人专找你?” 现在柏苍不管事儿了,那些想托柏苍卖野物的人家免不得埋怨自家,谁还管那些个浑话是哪个人先传的! 张大富低头不语,眼风扫过他爹出门的脚,松了口气,塌下肩膀。 不过十几息,听着身后脚步声,又连忙挺直脊背,盼着他爹看在他认错态度好的份上绕过他。 张进前一声不吭,直接抡起藤条抽过去。 “啊,爹你……”张大富侧着身子看人,一手摸上被抽的火辣辣的肩膀。 “今儿敢吱哼一声,多加一鞭子。”张进前黑着脸,很是无情,藤条掀起的风声呼呼响。 张大富忍着,实在忍不住张嘴无声呐喊。十几下后,他爹停了手,正准备起身,却被扒了上衣。 对于儿子背上的红印视若无睹,张进前一下又一下,直把整片脊背都抽的红肿胀起。 “你成亲有后了,可你弟弟还在打光棍,我要死了也就不管了,可我还活着,总不能只顾大的不顾小的,这些,是你该得的!” 张进前狠狠抽了儿子一顿,拉着人往柏苍家去。 柏苍管不管事儿另说,但绝不能让岭上人将这事儿赖到自家头上,若真成了他家的错,即便柏恭当了主事人,他家也别想好过。 张进前心里清楚,柏苍不管事儿这茬,由头绝不能是自家! 此时,柏家已经吃完饭歇晌觉。 见大哥迟迟不回来,柏青想去四叔家看看。 谢烨猜可能正在商量事儿,扯住他伸胳膊将人压在凉席上,“好好睡觉,这会儿晒的,你这出门跑被晒晕了咋办?” “我睡不着?”柏青嘟囔。 柏松在西屋炕上,听着动静大声道:“睡不着就躺着,再叽叽咕咕下晌给菜上粪。” 柏青瞪了西屋一眼,扯过蒲扇呼哧呼哧扇。 凉风一下又一下,谢烨感觉很舒服,闭眼眯觉。 迷迷糊糊中正要入睡,察觉身边人爬起来,伸胳膊一把揽住,“好好睡。”眼睛都没睁。 柏青抬头,望着从院门进来的两人,大声道:“狗子爹和他爷来了。” 谢烨一个盹儿,瞬间清醒,睁眼看去。 柏松翻身趴窗户上瞧,见人真进院,眼看道快到门口,急忙跳下炕趿拉着鞋出屋。 “阿松,你哥和你嫂子在家不?”张进前率先开口,其实他已经看到堂屋地上探头看的人,只是不见柏苍,这才问了一嘴。 “我大哥去四叔家了,大富哥这是咋啦?”柏松看着光膀子,满身红印的人好奇。 此时,谢烨已经起身,穿好鞋出门来。 见她出来,张进前又抽儿子一藤条,厉声呵斥:“还不跪下给柏苍媳妇认错?” 张大富跪在地上,黑红的脸上汗珠一滴接一滴滚落,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谢烨连忙拉着柏松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也避开了跪着的人的正对面,她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人,拐胳膊肘杵了杵柏松。 “叔,这……”柏松也是着实没想到人是来负荆请罪的,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 想到大嫂之前已经收拾了一顿,道:“叔,大富哥此前传我和大嫂胡话那事儿都过这么久了,您就别惦记了,我大嫂也没放在心上。” 已经抽过人一回了,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若是还敢胡说,想来大嫂是不介意再揍人一回的。 张进前面色为难,口吻诚恳,看向谢烨的眼神,很是复杂,“侄媳妇,这混小子也是听别人说,嘴上没把门的回家来当着小的面扯了一回闲话,上次你走后我就收拾了一回。” “只是这人啊,不长记性不成,我打着是没用了,你跟柏苍替叔教训教训,免得他日后出去又惹是生非。” 柏松咂么嘴,心下却是暗爽:原来是被他大哥给镇住了。 只是……他为难地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事儿,明显是大嫂的鞭子不管用,还得大哥当面表态。 他回头,试探道:“叔,要不先进屋等我大哥回来,或者您和大富哥去我四叔家。” 虽然带着儿子去柏四家,看着态度更诚恳,可张进前却没答应,“成,等等你大哥。” 他也不进屋,就坐在廊檐石台阶上。 张大富跪在院子,正对着大门,大太阳下,他额头的汗水就没断过,甚至,绯红的肩膀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水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5章 谢烨进屋,倒了凉开水示意柏松给人端出去,她自己带着翠儿、柏青进东屋。 柏青不大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想趴窗户上看,被谢烨一把拽住。 柏翠咬着牙扬起拳头,大有再胡闹就捶人的架势。 柏青乖乖躺下,可也不老实,不是伸胳膊就是踢腿。 屋里静悄悄,屋外剩柏松劝慰的声音。 他端了水碗出来便没回屋,坐在台阶上陪着人。 见张大富红的像被煮熟的虾爬子,心里不落忍,“叔,你和大富哥进屋等,这会儿日头正晒。”将人晒晕过去又算个啥事儿呢! “无事,让他跪着好好长长记性。” 见说不动,柏松起身去拉人,“大富哥,走,进屋,多大点事儿啊,我大哥那早过去了。” 张大富哪敢起身,硬要跪着,两人在院里拉扯。 隔壁,马驴子听着动静藏在门后看,见两人还拉扯上,朝门外吐了口痰。 转身时看到急急忙忙收回头的侄子,低骂道:“个小杂种,瞅啥瞅,吃里扒外的东西,再瞅挖掉你眼睛。” 马有金藏在东屋门后没说话,给炕上的弟弟妹妹摇头,待听到脚步声进了西屋,等了一会儿才探头看,见堂屋没人蹑手蹑脚出屋。 柏松跟张大富一顿拉扯,没拉起人不说折腾的他自己一身汗,转头时瞄见人,使了个眼色。 张进前瞧见隔壁院子蹿出去的人当没看见,只说让柏松别管。 “说了不听,打轻了没用,让他好好吃吃苦头长长记性……” 柏苍火急火燎上坡,隔着墙头看到院里情形微微皱眉,“等会儿院里没人了你再回。” 进院子时心里却是哂笑,白云岭还是有脑子清楚的人啊,他还当都是些糊涂虫呢! “这人呐性子就是贱,偏爱的多了,日子长了他们就有恃无恐还理所当然!” 这话,是他出山时谢烨找麻叔说马大壮兄弟两的事儿时讲的,事后四叔跟他提起。 现在看来,这话,真真不假! 谢烨拎着鞭子一顿抽,马家兄弟,至少马大壮是有改进的样子,没见个人出来说句好听的;她和二弟的胡话满岭传,没见谁说句公道话,现在倒好,他不过是放话不管事儿了,这人就主动上门认错了。 还真是,不割肉不喊疼! 柏苍一句话没说,直接拽住胳膊将跪在地上的张大富扯起来,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张进前在人进院门时就站起身,见人二话不说拽起儿子,心里犯嘀咕,此时对上眼神,更是心虚又为难,搓着手窘态十足。 “叔,这是干啥啊,有啥事儿好好说。”柏苍说着往屋里走。 张大富撩眼皮瞅他爹一眼,路过时扯了扯他爹的衣服。 端水碗起身的柏苍瞄见两人动作当没看见,乐呵呵招呼人进屋。 “阿苍……”张前进搓着手不如何开口。 柏苍转身,眉眼肃冷,嘴唇抿成一道线,昨儿才剃过却已经冒出青茬的胡子令他看着很是疏离淡漠。 张进前无端觉得这人不一样了,但却想不明白哪里不一样,伸脚踢在站一旁的人腿窝上。 张大富一个前扑,挣扎着后仰,膝盖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就听他爹说道:“我今儿带这混小子来给你媳妇赔罪,大富听风就是雨,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哪能随随便便挨一顿就完事儿的,必须当面给你媳妇赔罪。” 已经点名叫自己,谢烨不好再装睡,下炕出门,笑道:“看叔说的,那事儿早过去了,叔也别老惦记着,过日子得往前看。” 她笑脸迎人,没有此前打上门的狠厉冷脸,倒是让张进前不大习惯,且柏苍没吭声,一时之间他拿摸不定。 倒是柏松,笑着接话,“叔,你误会了,我大嫂生气是觉得大家伙儿都乡里乡亲的竟然不信我的人品。” “我嫂子娘家有读书人,自小听着也知道些读书人的门道,说我还年轻,日后万一出山读个书啥的,别人知晓我有这茬事儿,定会怀疑我人品。” “我嫂子也是为着这茬生气,加上那天小青承认他在外面打架,嫂子在气头上这才……” 柏松的一番话,令张进前、张大富大为震惊,尤其是张进前,半张着嘴巴上下打量柏松,“你,你要进学读书考官了?” 没办法,在山民眼里,读书等于进学,等于考官,不然,谁家钱多烧得慌啊,花钱送孩子去玩? 柏松羞赫,挠着额头看向谢烨,呐呐道:“也,也不是,就大嫂觉得我打不了猎,总得找个营生,说读书不错,可我家叔你也知道,哪能供得起。” 他越是含糊,越是否认,张家父子越觉得真。 毕竟柏苍家的家底,谁也不知道,当年他爹在县里置了好大的家业,即便胡人冲关折了些钱财,可那些地卖了也够在山里过活一辈子,更别说这几年柏苍攒的。 张进前讪笑,“好好,读书好,咱们白云岭也能出个读书人,大家伙儿也沾沾你的光。” 柏苍这才开口,不过却是斥责人,“你大嫂就提一嘴你还当真了,家里哪能供得起你!” 柏松不在意,摆着手道:“不供就不供,我觉得种地也挺好,嫂子说明年要带我开荒哩,我也没时间读书。”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6章 见兄弟两唠上,张进前心里却如火烧,瞥见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一狠,曲膝要下跪。 柏苍注意着这边,察觉动静大踏步来扶人,“叔,你这是干啥?” “阿苍,你大富哥不是人,我已经收拾过他了,你要气不过也打他一顿,算叔求你了,他传胡话那事儿你别搁心上。”张进前揪住人衣服,苦苦哀求。 他虽然软着膝盖,可始终没法跪下去,只能借着力道揪住柏苍的衣服,满面凄色。 柏苍家不能得罪啊,人这都打算送弟弟去念书了,要是得罪了人,日后咋在岭上立足? 张进前心里只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得让柏家顺心,彻底不计较那事儿。 柏苍没想到人真给他下跪,胳膊使力牢牢架住人不让跪倒,“叔,那事儿真过去了,你就不要惦记了,再说大富这段日子也安生,我看是长记性了,日后也不会再胡乱说,你就放心吧!” “是呀叔,再说我大嫂也没放心上,您老是惦记,大富哥也战战兢兢,这日子还咋过啊。”柏送帮腔,兄弟两合力将人扶到椅子上。 张大富见他爹要给柏苍一个小辈跪地磕头,知晓事儿闹大发了,大声道:“弟妹,是我的错,是我嘴上没把门的,听别人说就管不住自己……”边说边扇自己嘴巴子,只看着都疼。 柏松又去阻止他。 谢烨不得已开口,“你知道错了就成,往后可别再乱说,那事儿确实是过去了,你和叔也别自责了。” 她松口,亲自说事儿过去了,张进前才有心思问柏苍主事人的事儿。 待得知柏苍确实不管岭上的事儿,眼里皆是失望,拉着人颤微微道:“你爹留给你的,你这不守着……” “叔,主事人这事儿,是我不懂事,原我爹说交给大堂哥的,是我争强好胜不服气……” 对着张家父子,柏苍说了一篓子的话,都是自己的不是,两人愣是没法插嘴。 被送出门回家时,张大富觉得不真实,“爹,柏苍真不管事儿了?” “嗯,真不管了。”张进前很是萎靡。 别的不说,柏苍不当主事人,各家卖野物的进项就得减。 野物肉、咸肉腊肉、鲜活的小崽子还好说,拉到县里集市上,总能等到人来买。 可山民进项最多的就是皮子,没个门路没个熟人,再好的皮子都叫不上价。 他家攒了好些皮子,还想着今年再攒攒,秋上让人带出山卖了,给家里几个光棍买媳妇呢,可现在…… “唉!”张进前无奈长叹。 远山叠嶂,一道道一重重,在夏日艳阳的照射下苍翠清晰,事外人,看着只会觉得景致清幽,可只有身处其中,方知日子难过! 第056章 刘氏跑柏家闹事, 柏苍放话日后不再管事,白云岭各家听闻后是有些惴惴不安,可依然心存侥幸! 在他们眼中, 深山寨子的主事人不亚于县太爷,掌管寨子的一切话语权, 再者柏苍他爹柏峰没过世时就是主事人, 子承父业再合适不过。 因此,还是有些念想,总觉得柏苍是不耐烦应付难缠的刘氏, 毕竟相较于张刚, 人跟张强关系更要好。 可在张进前父子两人从柏家回来后, 心有侥幸的人是彻底没了幻想。 尤其是住张进前家附近的几户,专门去打听,得知柏苍确实是不管事儿了,既惊诧又难以置信! “这……咋就不管事呢?” “唉好歹是老子留下的, 咋就守不住哩?” 甚至有人猜测:“这都供阿松读书了, 该不会又要搬去县里吧!” 来张进前家打探消息的几位老人, 面面相觑! 这真要搬去县里, 也不算是坏事儿, 日后他们出山,县里还有人帮衬, 都是白云岭人,柏苍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总不能不顾及面子情吧…… 此时,柏苍正送麻青山出门。 “苍叔, 你真不……”麻青山倒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可惜。 毕竟叔祖就曾说过, 柏苍叔是有大智慧的人,若是他当白云岭主事人,假以时日,白云岭定能成为方圆百里最大的寨子。 到那时,别的寨子上赶着和他们结亲,说不定还想搬白云岭来呢! 只是,寨子有些人着实不知好歹,柏苍为了他们忙前忙后出山进山,这些人却趁人不在家搅和人家事,就算婶子和柏苍叔是假成亲,可这也是两人的私事,哪轮到外人插手。 一个个闹到人家里,那架势,不仅要赶婶子走,还要人掏钱,真是……唉,不知道咋说! 只看神色,柏苍便知晓他心思,拍了拍人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我是不管事了,又不是不出山了。” 所以,他家有啥事儿还是能托柏苍叔!麻青山眼里闪过欣喜,不过一瞬却又发窘,“不,不好吧,若是别家有样学样……” 柏苍无奈,摇头道:“行了,你回吧,照实跟你爹说就成。” 若非碍于四叔的面子,麻家那些人早骂大堂哥脸上去了,现在倒是不用直接骂人了,毕竟,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是。 就像他,可以当这个主事人,也可以选择不当!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7章 下晌,暴晒大半日的太阳显露倦意,山风终于有了本来的面目,舒爽轻柔。 柏家全员出动,连怕臭的柏青都拎着小葫芦瓢给菜苗上粪。 谢烨和柏松在前面刨坑,距离菜苗根茎两指处,用竹片刨出一个土坑,不用太深,两指节深就成。 后头柏翠、柏青撩一瓢粪土倒土坑,柏苍挑水浇水,浇过水的粪土用周围的干土掩盖。 如此一来,往后两天都不用再浇。 至于麦子和豆苗,藤条编的篮子装满粪土,谢烨、柏苍拎着篮子一路走一路撒,全地撒过后又洒一边水。 菜园、麦地撒肥浇水,花了两天的功夫,收拾好地里,全家人洗澡换衣服。 柏青顶着微湿的头发躺凉席上休息,见人进屋,懒懒撒娇:“胳膊都酸了,手也臭臭的。” 谢烨哑然失笑,“那……这咋办,我刚做了炒米,手臭了还咋吃呀?” 一听有好吃的,柏青一个咕噜翻身爬坐起来,望着谢烨手里的碗,“大嫂,你又做了啥好吃的?我用筷子吃。” “现在还烫,晾一晾再吃。”不过不给看定是不成的,谢烨将碗递过去,“闻闻,香不香?” 米柜底下的陈米时间长了,煮稀饭都没米香味儿,她清理出来做了炒米。 也是有现成的沙石,否则这炒米都做不出来呢。 东边山林上的水潭已经成型,就是潭底多淤泥,瓢伸进去舀两下水就变浑,柏苍柏松兄弟两便从坡底河道专门挑了沙石上来铺底。 细沙打底,铺厚厚一层,上面再来两三层鹅卵石,为了潭壁结实不塌,柏苍又用碎石块垒了两圈,石缝嵌上沙子,直接伸桶下去舀水都不见浑。 家里日后吃水,也不用去河道挑,近便多了。 也是现在不进山打猎,有的是时间,柏苍才有心思干这些。 见他又是给院里菜地上肥浇水,又是垒水潭,有些人便心里嘀咕:家底肯定不少! 不然这个季节,正是打猎收皮子的时候,没点家底这么耗着算啥事儿!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仗着辈分倚老卖老来说和,柏苍一律嗯啊应着话,却是决口不提当主事人的事儿。 至于他的同辈,都进山打猎了,没进山的也在帮张强、马进背石头挖地基盖房哩,哪有闲心说这些招人烦的话! 因此,柏苍这大小伙,成日窝家做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便成了白云岭异类! 以至柏恭带人打猎回来,听闻后喜不自胜。 亲弟弟柏宽柏信,连同二叔家的三位堂弟齐聚他家,个个喜气洋洋。 “大哥,老八撂挑子了正好,你赶紧趁这机会坐稳了,日后即便他反悔也没办法。” 这话,是柏信说的,他坐不住,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日后自家借势大赚特赚,媳妇生再多的儿子也不怕了,就算生下来是女娃,也能多养活两个。 柏恭自然也清楚机不可失,不过,眼下如何让更多的人从心底支持他认可他才最重要。 毕竟现在白云岭主事人,名义上已经是他了! 也就他一个了。 * 柏青躺在枣核小枕上,翘着腿晃悠,偶尔伸手摸向一旁的碗,捏几粒炒米塞嘴里。 嘎嘣酥脆,咸中带甜,还有茱萸的辣味,只要吃着就停不下来。 落在门扇、墙壁上的阳光,悄悄挪动脚步靠近门框,好像是捏了两回炒米的功夫,已经退至门外。 他摇晃脚趾,眯着眼让脚趾隔空踩在门框上。 柏苍进屋,见弟弟这般自在,打趣道:“炒米吃饱了,还吃饭不?” 柏青换右腿搭左腿,懒懒地拉长音调,“吃~” 见他嘴上喊着吃,人却不动身,柏苍将碗放供桌上,“吃还不起来腾地儿!” 柏青这才慢吞吞爬起身,晃悠悠卷凉席,帮忙摆椅子…… 柏信来时,一家人正在吃饭,见他来,柏苍招呼着他进屋坐下一道吃。 “我吃过了,你们吃。”说话间,柏信的眼风已经扫过桌子,见桌上只两碗凉拌野菜,道:“在家闲着,咋还吃这晚?”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要不了两刻钟就黑了,别家已经收拾洗澡,或是已经在院里乘凉。 柏松皱眉,只一瞬又重新换上笑脸,“这几天忙糟糟,家里都吃的晚,七堂哥,来是有啥事吗?” 柏信站在门口,也不进屋,道:“没啥事儿,就是后儿大哥打算出山,你家有啥要带的不?” 见张强春水也在,对两人道:“正好,强子你盖房还缺啥,这次一并给你带回来。” 这明目张胆的拉拢人,张强看柏苍一眼,笑道:“盖房倒是没啥缺的,差的家具摆件啥的肯定是要买,不过,那也得房子盖起来再说” 柏苍放下筷子起身往屋外走,“家里也是不缺啥,你一道去么?” “嗯,大哥想把皮子卖了,毕竟秋上各家都想娶媳妇。” 柏苍沉吟,见台阶上不知是谁刮鞋底留的泥块,用脚铲了铲踢到地上,附和道:“也是。”转而话题一拐,问道:“你媳妇啥时候回娘家,我想到时候跟着去黑熊寨看看大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8章 柏信心里一慌,摸不透人是真想去看大姐,还是知道了啥,僵着脸道:“这,最快也得等过年吧,寻常哪有时间让她回去。” 柏苍点头,直接道:“你的亲事咋来的你清楚,对大姐那边上点心,别让人欺负了去。” 两人的对话,听得屋里的谢烨直纳闷,不过,她更好奇柏恭咋把皮子卖出去。 要知晓,现在可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卖皮子的淡季,即便是好皮子也叫不上价,柏恭如何能卖出个山民满意的价格? 见柏苍将人送出院子,张强砸吧嘴,“这个时节卖皮子,怕不是得亏死!” 哪知前脚他才说完能亏死,后脚柏苍回来就让他给马进还有麻家去吱个声儿。 “至于亏不亏的,反正亏不到你们,说不定比往年还有的赚。”柏苍老神在在,“往后几日都是好天儿,大家伙也都从山里出来了,你去叫人,人情上不指望了,直接算工钱,房子先盖起来要紧,记得到麻家给他们说一声。” 张强哑然,良久,犹豫道:“四叔那里要不要……” “不用。”柏苍摇头,“我四叔不会卖皮子,至少这次不会。” 谢烨嚼着馒头仔细揣摩这话,四叔家不会卖皮子,这么笃定? 电石火光间,她看向柏苍,这人面色沉稳,下颚线凌厉的如同石山的峭壁,丝毫看不出要坑人的迹象,可…… 谢烨抿嘴低头,努力压制嘴角的笑意,心里却是乐呵:完犊子喽!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柏恭卖皮子回来,定是皆大欢喜。 他自己深得民心,牢牢坐稳主事人一位,白云岭的山民卖皮子喜丰收,且是超出预期的大丰收。 这咋不算皆大欢喜呢,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某些装杯男暗地里肉疼! 果不其然,柏恭只带了亲兄弟堂兄弟出山,背着各家要卖的皮子,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回来。 几人出山时又是背背篓又是挑扁担,回来时,却是肩膀顶头两手空空。 不过,白云岭却是欢呼不断。 下坡处的说笑声飘上来,谢烨摇头,“饮鸩止渴,自寻死路!”这都回来几天了,还有人在柏恭家奉承吹彩虹屁,柏恭怕不是得怄死! “算不上,最多也就是剜肉补疮,要不了命,不过得疼些时日。” 柏苍的话音从身后传来,谢烨一惊,正了脸色转头,见人拎着木桶出屋,连忙道:“没泥沙了,你喊一声我就拎进去。”说着往脚边的桶里铲泥沙。 “再有一桶就够了。” 等她铲了大半桶,柏苍拎了泥沙进屋。 借着马进张强盖房需要用砖瓦,他便央了曹大叔多烧了一窑青砖,把家里拾掇拾掇。 原本只想着在西屋隔一道墙,给妹妹收拾间屋子,谢烨见他能垒砖墙,便要求把东西屋都隔成两间。 “留个客房,万一日后家里来亲戚,也能住得开。” 像上次阴阳先生和李承平来,炕是大,他俩加着柏家三兄弟以及张强,睡觉是完全没问题,可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吵得柏青很有怨念,最后还是挪到了东间。 “顺便把屋里的地铲一铲,铺成砖面,干净不说还好打扫。” 从前天柏恭一行人回来,张强、马进的新房便停工了,主要是大家无心上工,两人决定停工歇几天。 借着这功夫,柏苍给自家收拾屋子。 河道掏的细沙,和着黏土加糯米汤拌成粘稠的沙泥,一层粘沙一层青砖,一直垒到屋顶封口。 砖墙外再涂一层粘沙,而后刷石灰,就成了大白墙。 为了确保隔开的两间后屋有光线,柏苍还把卧房与堂屋的隔墙砸了重新砌,专门留了窗。 墙砌好,便是刷大白,而后是铲地铺青砖。 他还要在张强、马进的新房处帮忙,几头跑很是忙碌。 屋子彻底收拾好时,麦穗已经开始泛黄,张强、马进的新房也已覆瓦,正忙着盘炕盘锅灶。 山上不再是单一的绿色,苍翠中掺了黄红之色,看着缤纷热闹。 暑热消退,穿短打清早还有些凉,柏苍哈出一口气,拎了桶和扁担去挑水。 新房院前大路边,蹲了两人,也不知道嘀咕啥。 “大清早,蹲这干啥?” 张强、马进齐齐转头,柏苍这才看清,两人嘴里还嚼着干饼,“看你俩这,跟要饭的没两样儿。” 因着盖房扛木头搬石块儿都是脏活儿,两人特意挑了烂衣服穿,也不洗,从盖房到现在一直穿着,早已脏的看不出布料颜色,头发还乱糟糟,配上被日头晒得黝黑、胡茬遍布的脸,还真是,出去说要饭的都没人怀疑! “商量打家具的事儿呢!” “家具着啥急,先把木材砍回来晾着,明年秋晒得差不多了打也成啊!”说话的功夫,柏苍已经路过两人往水潭边去。 见人走远,张强才低低道:“是这个理,你也别太着急。” 也不知马进如何说的,他家好像已经接受他盖房娶媳妇的事实,这不,盖房期间跑前跑后帮忙不说,见了他和小妹也是乐呵呵。 说心里不高兴是假,可张强觉得即便家里接受也没必要这着急,反正小妹现在也没要成亲的意思,甚至还躲着马进走,前儿还催他赶紧把两家的院墙隔起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59章 “你攒了多少钱我不清楚,可我攒的花完不说还找阿苍哥借了好几十两,眼看也要花用完了,炕灶盘起来我就进山,过段时间阿苍哥得出山,到时候跟着一道卖了野物备点过冬的粮食棉花。” 马进惊诧,“你咋知道阿苍哥要出山?”也没听人提起啊。 张强摇头起身,“你呀,是一点都不记事儿!” 当初在张家,阿苍哥可是答应人要带弟弟妹妹去做客,寻常时间一大家子去,难免被人说嘴打秋风吃闲饭,依照阿苍哥的性子,也只会秋收时去。 马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吞下最后一口饼,起身追上去细问。 谢烨出门,隔着马大壮家院子看到两人在新房院里打闹,跟后面的春水笑说:“还是个孩子呢!” 春水瞄了两人一眼,挽着衣袖进灶房,“明年再说吧,反正我现在是没想着成亲。” 成亲那口饭,不好吃,她已经是过来人。 柏苍挑水回来时,烟囱已经飘出青烟。 春水忙着摘菜,谢烨正揉着昨晚和好发酵的面,见他拎着水桶进屋,问道:“喝疙瘩汤还是稀饭,主食包子没得挑!” “做啥吃啥。”见锅里水不多,柏苍问道:“还添水不?” 谢烨瞟一眼冒热气的铁锅,道:“先给几个小的牙杯里舀满,我看看要添多少。” 现在天不热了,凉水刷牙瘆得慌,给几个小的舀出热水,即便洗漱时放凉了,也不会太冰。 柏苍照做,锅里添水,锅底加柴,还帮忙切菜和馅儿。 虽已经习以为然,可春水还是止不住羡慕,阿苍哥这样的汉子,别说山里,就是山外也难寻。 不过她只是羡慕两人有商有量的过日子,倒是没对人起心思,毕竟,柏苍谢烨在她心里跟亲哥嫂没两样,何况,她最敬佩可是嫂子谢烨,心里很是孺慕! 院里的韭菜吃过一茬又一茬,上粪足又隔三差五浇水,现在叶子长得有手指头宽,胖胖嫩嫩,谢烨昨晚割了四行,摘净淘洗后控水,现在切碎伴着炒鸡蛋、木耳碎包包子正好。 柏翠还没进门,见锅里咕嘟,跳进门槛掀锅盖,“锅里煮的啥,溢出来了!” 黄橙橙的糜子粥翻滚,热气糊了一脸,她侧头躲过,捉起勺子搅拌。 捞了一勺凑近了仔细瞧,见糜子都开花,“**了,能舀了。” “先去洗脸刷牙。” 听出大哥口吻的嫌弃,柏翠将锅盖放下半掩锅口,转身道:“我还没去茅房哩。” 得了,柏苍更嫌弃,皱眉道:“快去。” 柏翠背手,见他正在搅和韭菜,耸着鼻子闻了闻,“啥时候进山啊,我想吃肉馅儿包子。”见大哥抬脚要踹过来,她大笑着冲进杂物间,从后门去后院。 嚣张挑衅的笑声却是传来,“臭讲究,我以前不刷牙就做饭也没见你嫌弃啊!” 无独有偶,柏青揉着眼睛进来,见大嫂、姐姐、春水姐都在包韭菜馅儿包子,嘟囔:“我想吃肉馅儿。” 三人笑喷。 柏苍抬头,无奈道:“起的这晚还挑,下次连菜馅儿都没了。” 今年夏也就院里移栽的韭菜、蒜苗、葱秧多,又种了茄子豆角黄瓜这些,谢烨精心照料长势好,家里隔山差五不是包包子包饺子,就是烙菜角蒸菜龙。 往年夏天,即便野菜长得旺,翠儿也难有时间天天去割,基本都是每次割一大篮子,回来连着吃好几天,那时也没见嚷嚷着菜吃腻了要吃肉啊! 柏青这才看清他面前的小炉子,笑着凑过去,“大哥,锅里啥呀?”要是消的臊子,那他把菜馅儿吃了包子皮里塞肉,也算是肉包子啦! 柏苍没好气,“赶紧去洗脸刷牙,马上就吃饭,你二哥哩?” 柏青想都没想,“他懒,还睡着……”话才落,身后就传来阴恻恻咬牙切齿的声音,“谁懒了,你再说一遍。” 都顾不回头看,柏青连忙起身,踉跄着往后门处跑,动作又急又猛,差点磕小铁锅上,柏苍吓一跳,伸手护住,见人跑出去,黑着脸斥门口的人,“大清早吓唬他做啥?” 柏松磨牙,“天天就知道挤兑我,我看他这几天又皮痒痒了……” 吃饭时,太阳斜斜照进门,落在锅台上墙壁上,细微土尘在光束里上下起伏,甚至隐隐可以看见灶膛里的热气氤氲。 柏松左手伸到背后,抓阳光里的土尘,见院子里麦穗已经黄了尖儿,提醒道:“大哥,过两日得割麦,咱家镰刀得磨磨。” “嗯,我记着呢!”柏苍捏了个包子,探头从门口往外看,“天儿好,大后儿就开镰。” 谢烨一惊,“这么急?”麦穗看着还没黄透呢! “割了还要晒两日,碾场时差不多就好了,熟太过,一割容易掉地里。”柏苍心里有数,而且他已经跟张强马进说好,明儿就平院子,正好给自家碾麦用。 割麦子时,引来好些人看。 原本以为要两天才能割玩,结果半上午就全收了。 柏家四房兄弟三个,麻家小辈来了六人,还有张强、马进……别说柏松没插上手,就柏苍,也只割了两捆。 白云岭没人种地,大家也就在自家院子移栽点菜苗,早些年柏峰、黄氏还在的时候,柏苍家院子便种菜种麦子,但那时大家没觉新奇。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0章 毕竟都知道柏峰以前在山外置了好些地,黄氏是山外农户女,会种地不足为奇。 可这次不一样了,因为柏家要开荒种地的事儿在白云岭彻底传开。 当初种菜种麦子豆子时,谢烨就说了这事儿,但那时也只在妇人之间传,好些男人听都没听说。 不过现在,白云岭上至五六十的老人,下至只知瞎玩的黄毛小儿,都知道了这事儿。 今年夏,柏苍家的菜园子大丰收,不说移栽的野韭菜野蒜苗野葱这些,就豆角黄瓜,一家人吃不退,交好的人家也沾光尝了时令蔬菜。 而且种的那西瓜,好些老人感慨,这辈子都没吃过那甜的西瓜! 谢烨却没觉得多甜,毕竟西瓜种子还是原始的,但山里好些人都没吃过西瓜,头次吃自然觉得甘甜可口。 因着此一出,各家妇人便念叨起她开荒种地的事儿,家里男人小孩听了去,这不,收麦时便来帮忙凑热闹,主要也是看看收成如何,如果真不错,那开荒种地这事儿,搁山民身上也不是不成。 知晓大家的心思,谢烨提前打预防针,“今年是在院子种,离得近好照看,水肥给的也足,开荒种地有这收成的一半都算是丰收了。” 柏温折了一颗麦穗,放掌心揉搓后看麦粒,见比买的还大,很是欣喜,“一半的收成也是不差哩,山里别的没就是荒地多。”若是开荒真能种出来,日后买粮的日子少,家里能省一大笔银钱! “弟妹你家种地的,你自小看着,知道的多,这咋开荒咋撒种的还得你跟大伙儿细细说。” 见他迫不及待,恨不得今儿就开荒撒种,柏松捂嘴笑,“四堂哥,这还早呢,跟你说了,到开荒的正日子,估计早忘光光了。” 他话音刚落,柏家院子的人哄笑一堂,纷纷出言打趣。 气氛很是融洽,好似之前的龌龊龃龉都不曾发生过! 第057章 碾场前一晚, 柏苍去曹青云家拉了石碾回来。 为此,柏翠嘟囔了一回,什么大堂哥家的碾子是自家的, 是爹出钱请曹大叔打的云云,反正是打心底觉得石碾盘不能留在大堂哥家。 猜测她在柏恭家碾米时受了委屈, 谢烨摸上她发顶, 只是,如何开口劝解安慰却是犯难。 柏恭家院子的石碾,即便是柏苍家出的钱, 现在也没法要回来, 真要强势地搬回来, 只怕会打乱柏苍的筹划,甚至有可能激起群愤,毕竟全白云岭的人家在用。 靠柏恭自己还回来,想想都不可能, 毕竟, 以往手头宽裕的时候都没想着自己花钱打座石磨, 现在估计更没心思了! “那些事儿有你大哥操心, 你呀, 想想这次去做客要穿啥衣服。” 柏翠绞着手指不说话了。 大哥已经发话,碾完麦子晒个两三天全家人就出山, 去大嫂娘家做客,虽说是去帮忙秋收干活, 可她心里也是很期待的。 毕竟,她上次出山是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都不记得出山的路咋走了,那时候爹还在…… “大嫂, 要不,我不去了吧,家里总要留人看门……” 谢烨摇头,“我可说服不了你大哥,再说,家里有你强子哥春水姐,驴出山回来也有四叔他们照看,你一个人留在家干啥?” 看出她心里畏缩,谢烨笑道:“别担心,张婶儿家有个同我差不多大的姐姐,为人很好,悦儿和你差不多大,你们三肯定能玩到一块儿,就是这次是去帮忙秋收,估计没闲时间。” “承平哥的儿子,小丰收,可逗了,比小青还好玩。” 柏翠的心稍微松了些,不过却是有些疑惑。 碾麦子当日,找了无人的机会与二哥说起,末了,忧心忡忡道:“大嫂是不是与娘家关系不好啊?”那他们去会不会招人嫌? 柏松被妹妹的后知后觉整无语,隔着马大壮家望向张强、马进的闹哄哄的新院子,端水碗遮住嘴,低低道:“你傻啊,嫂子娘家要是个好的,能把人嫁给咱大哥?” 不要说什么他家家境不错,大哥为人踏实能干之类的,都没用,山里汉子千好万好,不及山外汉子三分好! 嫂子要是跟娘家关系好,换句话说,嫂子娘家是个好的,能把闺女嫁到深山来? 听他大哥说什么岳家读书人家,祖上出过大官,小辈现在还读书呢,都是些场面话,也是给岭上的人提个醒儿,别拿大嫂当软面人! 且因着大嫂力气大脾气爆,外面不知多少人私下都说大哥唬人呢,哪个读书人家的闺女是个说不得惹不得的母大虫啊! 见妹妹担忧的不行,柏松道:“放心吧,这次去住承平哥家,他家对大嫂好的很,我已经找强子哥打听过,婶子和叔叔都是好人,家里还有一个姐姐,说不得晚上你们还得住一块呢……” 柏翠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令嫂子和娘家关系不和,不过还是主动问了备礼的事儿。 她自是不用操心家里的走礼,只是若有同辈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自个就得备个小礼物。绣活什么的是不指望了,她不会,但编个小蚂蚱小兔子的还是成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1章 “你不是收集了很多好看的羽毛么,做两个毽子就成。” “那能成么?”柏翠不大放心。 那鸟毛再好看也是鸟毛,又不值钱! “成的。”谢烨正琢磨路上的干粮,道:“山里的鸟可是很少飞到山外去,她们想做毽子只能用鸡毛,鸡毛能有多好看啊,你收集的那些个羽毛五颜六色,太阳下还泛光,好看得很,做毽子还有些浪费呢!” 柏青跳进门槛,听了一会儿知晓姐姐是在准备礼物,凑过来嚷嚷:“那我咋办,我备啥礼呀?” 柏翠一把将他拨到旁边,“哪哪都有你,小毛孩知道个啥,去别人家知礼些,别没大没小、小嘴叭叭个没完没了就成了。” 柏青嘟嘴,很是不乐意,绕过人粘到谢烨腿上,“大嫂,不是说有小侄子么,我给小侄子准备啥礼物呀?” 仰着头,眼睛圆溜溜,一派天真,谢烨心软软,作势认真想了想,道:“你要舍得,把你的剑送小丰收一把。” 这小子,可是有好多把木剑木刀,长的短的,宽的细的,大的小的,一天能换个八百趟,拎着嘿嘿哈哈跑进冲出,要么把自己当英勇无敌的大将军,要么自诩武功盖世的大英雄,逗得很! “成,我给小侄子挑一把好玩的。” 见他没丝毫犹豫,谢烨笑道:“小丰收才六岁,太大太重的他可举不起来,选个不太重的。” 原本以为他只带一把去送礼,结果出山当日看到他给自己的小背篓装得满满当当,谢烨哭笑不得。 “是去走亲戚做客,又不是上战场,你背这多剑干啥?”柏松斥他。 “我给小侄子准备的礼物,你别管,又不要你背。”柏青甩着背篓跨在肩膀上,很是雄赳赳气昂昂! 甚至,因着担心大哥不让他带,强势表态自己的事情自己来。 柏松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背?走半道你自己都得靠别人背,还你背!” “八哥~走啦~” 听着山下的呼喊声,柏青撒腿往院外跑,“十哥,我来了。” 这次一道出山的只有柏温、柏俭、麻青山和两位叔叔以及马进。 张强原本打算出山卖野物,担心自己走了妹妹被欺负,就将野物托给了马进。反正有阿苍哥出面,肯定是不愁卖,买粮也能便宜些,就是其他人得辛苦些,回来时东西可不少。 见他们一行,人不多,可带的东西着实不少,咸肉、皮子、干菌,甚至,还有活的獾……白云岭有些人家起了心思。 尤其是柏恭上次出山回来距今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喊人进山打猎也不出山,想到前两次卖的皮子钱,有人心里很不得劲儿。 这不,趁着凑热闹送柏苍一行人过河上山后,有人就商量进山去打猎。 当然,这些柏苍是不关心的,他背着背篓走在最前,驴子跟在后面,谢烨柏翠带着柏青走中间,身后是其他人,或挑担或背背篓,总归是没人空手。 头一次出山,也是才出发,柏青劲头足,恨不得一个人冲最前面带路,一路上叽叽喳喳嘴也没闲过。 “这儿我来过,上次找菌子就是顺着那条小路进林子……” “这条路我记得,去摘槐花时走过……” “这里野菜多,下次咱家来这儿割菜……” 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掉落,斑驳了山路草地,林子里温度升高,他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脸蛋红彤彤,额头上的汗珠欲坠不坠,嘴巴也干地起皮。 谢烨解下挂在背篓肩带上的水囊递过去,“喝点水润润嘴。” 柏青倔强地摇头,舔着嘴巴道:“我不渴。”他喝水就得停下,影响后面人赶路,若是喝多了水得尿尿,还得别人等他…… 柏松赶上来,看穿弟弟的心思,笑道:“行啦喝点吧,喝点水背篓挂在驴身上我抱你。” 见弟弟固执摇头,冷脸道:“不喝水一会儿热晕,现在可没解暑药给你喝。” 谢烨也跟着劝,“喝点,一会儿就能休息吃晌午饭,到时候给你二哥捏胳膊捶肩膀。” 柏青这才停脚,站在一边卸了背篓喝水,路过的柏温等人都夸他:走这远还不喊累,厉害! 虽抱着水囊嘴巴鼓鼓顾不上应话,可柏青不经意间挺了挺胸膛,喝过水又在路边给花花草草撒了“肥”,背着手道:“背篓挂驴身上,我自个走。” 柏松忍笑,没再反对,“成,那你先走,等会儿累了二哥再抱你。” 心里却是大笑,出山又不是走一天两天,现在累坏了,后面可就蔫了没精力再折腾,总归要背要抱,没精力也好,他们耳朵能得个清净! 意料之中,晚上在对子房歇了一晚,第二日清早被叫醒时,柏青便哼哼唧唧赖床。 柏松坐床沿帮忙捏腿,“现在知道累了吧,真当出山是啥轻省活儿呢,你这还是自己走,大哥他们还得背背篓挑东西……” 柏青揉着眼睛,拉长哭腔,“我腿疼~”话音里是浓浓的委屈。 “起来洗脸漱口,吃点东西我抱着你。”柏松将人抱起来说道。 柏俭进来见他赖赖唧唧,哈哈大笑,“你怕是往后两三年都不想出山了。”往常哭着喊着要出山,这次以后怕是不会再喊了,这才走了一天,往后还有四五天的脚程哩!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2章 地坑里吃早饭的人见他眼眶红红无精打采,纷纷忍笑,柏温依然是不吝夸赞,摸着小堂弟的脑袋灌迷魂汤,“厉害,咱们岭上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还没出过山呢,你是头一个。” 一听自己是头一个,柏青立马又觉得自己行了,喝稀饭也不要人喂,端起竹碗猛喝。 其余人相视一笑,柏翠却是忍了又忍才没拆穿四堂哥,爹当年带她出山的时候,比弟弟还小呢! 不过这些年,白云岭确实没小孩子出过山。 因着一路都不缺夸奖,即便吃不好睡不好,大晌午还热的慌,柏青愣是没哭一声。 眼看再有大半天的路就能出山到上南坡村,难得不用赶路休息了半下午,他还不乐意了,“咋不走了,快走快到,不然要是下雨,都没个躲雨的地儿……” 距离上次在对子房歇脚,已经过去两天,晚上露天睡,蚊子可烦人了,他的脸已经被咬了四五个包。 柏松正忙着生火,听这话呵斥道:“可闭嘴吧,小心你个乌鸦嘴真招来雨。” “大哥和八哥去打猎了。”柏俭正啃着山桃,熟透的桃子早已不是掉地上成了虫蚁的餐食,就是被鸟叼,剩下的都没熟好,又小又酸,他解手时碰见山桃树,随手摘了几个。 此时,被酸的呲牙咧嘴,却不忘戏弄小堂弟,“你吃的又多,还喜欢吃肉,在自家就算了,这回可是出门做客,不打猎,婶子家靠买肉,怕不是要被你吃穷喽!” 柏青咬着嘴不说话,良久才吭哧吭哧道:“那我不吃肉了,等回家再吃。”反正旁人做的饭又没大嫂做的好吃,等回来让大嫂做炖肉。 柏俭原是捉弄他,说的玩笑话,殊不知,他却当了真。 当晚,谢烨拿柏苍、柏温两人才掏回来的野鸡蛋煮蛋花汤时,被柏青阻拦了。 “大嫂,这些蛋给婶子家的,咱们喝水。” “没关系,这么多,吃三四个不影响。”谢烨笑,两人刚才带回来的野鸡蛋得有二三十个,有几个壳裂了,不煮了吃怕是只能扔掉。 柏青蹲在一边,双手交握互相揉捏,也知道在想什么。 晚饭是蛋花汤、烤肉、烤饼子,饼子因时间长,上面已经零星起了霉点,谢烨撕掉霉点喂给抓回来的野鸡,饼子蘸料汁后架火上烤。 若是往常,那几个霉点大家伙儿都视而不见烤了吃,有时候懒得烤直接吃,她这样精细的人,柏温还是头一回见。 饼子外皮微焦,吃起来却没糊味,反倒是浓浓的花椒、葱蒜香味儿,咬一口,酥酥软软,咸香十足。 虽不是头次吃,柏温还是止不住感慨,难怪他爹早先还觉得八弟这个媳妇不大成,没几天就改口。 就这手艺,这过日子的心,谁娶谁有福! 柏青吃着烤肉,看了看陶锅里的蛋花汤,低低道:“大嫂,油还有的剩没?” 谢烨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他,“什么?” 柏青指着焦黄的烤饼,“就给饼子上涂的这个油。” “还有一小陶罐,不过是给婶子家的,你想吃回家我再炸!” 因着山外人多吃素油,基本都是自家种菜籽、黄豆榨油,想吃荤油得自家过年杀猪或是去肉铺买。 这次出山前给张家备礼时,谢烨便将家里早先炸好没开吃的荤油重新化开,炸葱段蒜末花椒后装在小陶罐当礼物。 为了路上改善伙食,她单装了一小竹筒,做疙瘩汤放点,不腻还添香。 烤饼的时候,蘸过料汁的饼子烤热乎抹上油微微烤一会儿,吃起来外焦里酥,越嚼越香。 柏青听还有一罐是送礼,眯着眼乐,“那我给小侄子烤饼吃。” 柏翠见他还想着显摆,教育道:“那是给婶子家的礼,你不能拆。” 柏青先是茫然,而后委屈瘪嘴,谢烨安慰他,“姐姐说的没错,给别人的礼送出去就不能做主了,大嫂带你去镇上,给小丰收买糕点好不好?” 柏青看着手里竹签上的饼,瘪着嘴道:“我就是想跟小侄子说,咱家有好吃的。” 这话,柏翠听得摸不着头脑,谢烨也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柏俭呲着牙乐,“是是是,咱家好吃的多的是,你不是在家没饭吃,只是肚子大装的多!” 柏青闹了个大红脸,啊啊叫着挥手要捶他。 谢烨这才反应过来,拉着他坐好,“没关系,吃的多身体才壮实,你看你比有金岁数小却比他高,就是因为吃的多才能长高。” 柏青这才罢休,气哼哼瞪了十堂哥一眼,回头时瞥见不远处的四堂哥,眼珠一转,坏笑道:“十哥你就是不好好吃饭才没四哥高哩!” 被反将一军,柏俭竟是无话反击,不过还是嘴硬道:“谁说的,你四哥多大我多大,我要是比他高,他这当哥的面子往哪搁!” 柏青撇嘴,明显不相信。 柏温却是笑着回击,“你就是不好好吃饭啊,小时候给你喂饭,你不吃还总是打翻碗,害我挨揍。” 听这话,柏青得意大笑,“啊哈哈哈,十哥你说谎。” 其余人纷纷失笑,唯有柏俭闹了个大红脸。 好好吃饭长高高这说辞,原本是谢烨安慰柏青的,没成想这小子在小丰收跟前摆大人谱,将原话原封不动地搬了过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3章 * 这次出山,虽队伍不比前两次大,阵仗却是一点不输。 柏苍家的人全是新衣服新鞋子,就连跟着一道出来的柏温、马进、麻家的人也是穿得干净板正,加之带的东西也多,进上南坡村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甚至,有好些个路人主动问谢烨,虽只是一句短短的问候,可态度亲热又熟稔,跟上次来时待她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叶儿,回娘家来啊!” 又一个老爷爷问候大嫂,别说柏翠,就连柏松都觉得神奇。 两人心里同时疑惑,不是说大嫂跟娘家关系不好么,咋这些人这亲热哩? 他俩是纳闷,柏俭、马进却是诧异,上次嫂子回来这些人可不是这个态度啊,两人时不时看向走在前头乐呵呵与人打招呼的谢烨,心里暗自嘀咕。 远远见一个少年直愣愣跑来,柏青的笑脸僵住,拽了拽拉着自己的手,哭唧唧道:“大嫂,你也没说侄子比我高啊?”侄子都这高了,他得送那把最大的剑才成吧! 谢烨纳闷,柏苍却是笑着解释,“这是阿铮,按辈分称呼你表叔也没错!” 谢铮已经跑近,笑道:“小姑姑,小姑父,我来接你们。” 见小姑姑牵着的小男孩虎头虎脑圆嘟嘟,瞪着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跑近了一把抱起人,“小叔好。” 猛然升空的柏青:……低头看看抱着自己的人,转头看大哥大嫂一眼,再低头时铿锵有力一本正经道:“阿铮侄子好!” “噗——”柏俭、马进等人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屁声。 谢烨也是失笑,纠正道:“叫阿铮就好,哪里就要添上侄子两个字了!” “小叔叫我阿铮就成。”谢铮乐呵,对谢烨道:“小姑姑,村里有孩子跑家说你们来了,爷爷太爷爷已经等着了。” 知晓这是暗示自己今儿无论如何得先去谢家,谢烨点头,问道:“你爷爷的身体咋样了?家里麦收完没?” “好多了,就是这段时间收麦晚上回来总腰疼,地里麦不多了,过几天就碾场……” 一行人说着话去往老谢家,上南坡村人看见这阵仗,有人背地里嘀咕:老谢家竟然都吃上丧门星的女婿饭了! 他这话才落,有那跟柏苍打过交道的帮腔,“叶儿那女婿为人挺好的,上次还托有田来家买鸡蛋,说是给怀仁补身子哩。” “看着是个憨厚能干的,每次来都不空手,老谢家还真是走狗屎运了!” 这话,很是有些酸气,有人挤兑说话之人,“咋地,后悔你闺女没嫁到山里?” 这话却是惹怒了那人,就见汉子黑着脸抬脚踹人。 秋收还没结束,好些人家的麦没割完,这会儿不过是晌午吃饭,地头离家近的便回来,正好吃饭的功夫看了个热闹。 谢家谢老头、谢怀仁也是回家吃饭,本来吃过饭就要去地里的,得了消息没动身。 何氏知晓侄女侄女婿来了,还带了一大家子,便急急忙忙和面重新做饭。 现在家里忙,白日里就她在家,看顾老太太兼顾做饭,就这公公还不放心,每天晌午都得专门跑回来一趟。 吃饭是次要的,主要看老太太,丈夫担心老爷子一个人大晌午回来半途晒晕倒在路上,便每次都陪着。 一来二去,家里就他两人晌午回来吃,完了丈夫将饭担到地头别人再吃。 听着院门口闹哄哄,何氏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出门迎人。 “大伯娘。”见人从灶房出来,谢烨笑着叫人,转头对柏翠、柏松道:“这是大伯娘,阿铮奶奶。” 两人齐齐问好,后面连带柏温、柏俭、马进等都叫人。 “哎哎好,快进屋凉快凉快。”何氏笑应,伸手要接过孙子怀里的小人儿。 柏青却是抱着谢铮脖子不松手,道:“伯娘,我重的很。”言外之意,你抱不动我! “哈哈哈哪里重了,也就看着壮实了点。”何氏摸着他脸蛋,对谢烨道:“原还担心你不会带孩子……” 正堂,谢怀仁听着说笑声起身,“爹,我去接人。” 谢老头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微微点了点头。 谢怀仁刚到门口,一行人已经上台阶,柏苍带着人又是一通问好。 时隔半年,再一次见到谢老头,谢烨只感觉人更苍老了,原本灰麻的发色现在全白,脸上沟沟壑壑,如枯了好几年没了生机的树皮。 见人在椅子上坐着看来,她淡淡道:“爷爷好。”话落身后一连串的“爷爷好”。 问过好,柏苍正要细细关心老爷子,身后却传来弱弱一声“叔祖好”,不仅打断了话头,更是有些煞风景! 见大家看来,麻青山干笑着点头。 没办法,来的人就他辈分最小,跟着别人蒙混吧也没啥,就怕给柏苍叔和婶子脸上抹黑,只得在别人叫人后自己单独问好。 谢老头凑头看了好一会儿,眯眼道:“麻老九是你啥人?” 一听认识叔祖,麻青山眼里迸出光彩,上前道:“是我叔祖,我爷爷是长房。” 谢老头点头,收眼道:“一看你就是麻老九的种。” 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人有仇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4章 柏苍却知道这是老一辈人表达关系熟稔的方式,笑问:“爷爷跟麻爷爷认识啊?” “认识。”谢老头指着屋里的椅子,“坐,都找地儿坐,饭一会儿就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是气喘,还是累到了。 见跟曾孙站在一处的小孩子,边招手边问柏苍,“这是你弟弟。” “是哩,家里老幺,被叶儿惯的娇气的很。” 柏青走上前,看了看皱巴老头,问人,“爷爷好,我叫柏青,家里排行老三。” 也不知他是自来熟,还是胆子大,自我介绍完了,转身指着人一一介绍。 “这是我二哥,柏松,这是我姐姐柏翠,这是四叔家的四哥,十哥也是四叔家的,这是隔壁马伯伯家的马进啊,这是麻爷爷家……” 整个正堂都是他自顾自介绍人的声音。 谢老头看得眼热,点头道:“好好好,爷爷记下了。”捏着他胖乎乎的小手跟身后人感慨,“跟松青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怀仁没接这茬,转了话题,笑道:“以往还担心叶儿不会带孩子,看她把小青养得这好,爹你也能放心了。” 正堂屋里人寒暄着,谢烨带着柏翠出门到灶房,见何氏已经在擀面,道:“大伯母,擀这多剩下了,他们一会儿就去镇上搭车去县里,吃不了这多。” “不急这一时,吃完走。”何氏乐呵,对柏翠笑道:“悦儿去地里了,下晌回来你们一道玩儿。” “嗳。”柏翠笑着点头,坐烧火凳上帮忙看柴火。 谢烨洗手帮忙,见木盆里有煮好过凉水的面,道:“地里人还没吃上,我送去。” “远得很,山上哩……” “伯娘——”院里传来喊声,谢烨听着是毛氏的声音,出门来看。 “叶儿。”毛氏打着招呼进院来,腰胯骨上担着大木盆,笑道:“丰收说你们回来了,原来我还不信,出门一打听才知是真的。” 何氏见她端了盆来,知道是送饭心里松了口气,不是她不乐意做,主要一帮大小伙儿吃完要赶去县里,靠她做,擀三案板面估计都不够吃,不过还是笑道:“我都擀出来了……” “没事儿,阿苍他们肯定是要赶去县里,早吃早出发。”毛氏乐呵。 见盆里是饸饹,何氏夸道:“怪道你娘成天夸你,一个人管一大家子饭还压了饸烙,搁我我也成日出门夸。” 这一大盆饸饹,加上家里准备送去地里的,给大家伙一人凉调一碗差不离。 毛氏洗手,放盐醋酱油直接用手在盆里翻拌,盆底的炒菜不多,煮的青菜不少,香味出来引得人吸溜口水。 不过一刻钟,谢家正堂出山来的人,个个手端大碗吃干面。 谢老头知道他们还要去县里,也没说教,只叮嘱在镇上搭骡车,现在往县里去的人少,他们人又多,讲讲价车费上能便宜不少。 见大家都吃上,谢铮出正堂来灶房,见盆里冰着面锅里还煮着,道:“奶,我给地里送饭吧!” “成,这锅出来就煮,你把水囊先挂好。” 灶房忙得热火朝天,擀面太慢,毛氏提议:“叶儿,和软点,我去把饸饹床搬来,直接压饸饹。” 何氏觉得可行,道:“让你大伯去,饸饹床那重,你哪能搬得来。” 谢怀仁端着饸饹床来时,身后跟了个小萝卜头。 搬了小杌子坐门口处吹风吃饭的柏青见到,立马起身招呼:“丰收弟弟……” “咳嗯——”柏俭差点呛到,咽了面说他,“是侄子,阿铮比你大你叫人侄子,丰收比你小,你又叫人弟弟……” 得亏他不知道后世有个词叫“双标”,不然,非给堂弟立个“双标”人设不可! 小丰收看了看端着碗站上房门口招手的人,跑向灶房。 谢烨一把抱起他,“小丰收,想姑姑没?” 小丰收没应话,指着门外道:“是姑父的弟弟吗?” “是呀,这是你翠姑姑,来叫人。”谢烨抱着他介绍人。 “翠姑姑好。”小丰收应付着叫了一声,便挣扎着要下地。 谢烨放他下来,人又颠颠儿跑出屋。 再看到人时,两小孩已经在屋檐下头对头说话。 都坐在小杌子上,柏青腿上还放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夹一筷头面吃,小丰收叽叽喳喳说话,也不知说的什么。 见她走来,两人齐齐转头看。 “说啥呢这亲热?” “我跟小丰收说等会儿玩剑,他给我骑木马。”这话是柏青说的,小丰收在一旁连连点头。 “玩归玩,别打架。”谢烨事先提醒。 待吃过饭,柏苍一行人往镇上去时,柏青已经跑的没影儿。 柏松笑道:“嚷嚷要跟着一道去县里,大哥还担心他哭闹呢!” “晚上想起来别闹就成。”柏俭摇头,弯腰捡了路上的石子丢出去打麻雀。 柏苍、柏温、张进和麻家的人一道去县里,柏松柏俭留下帮忙秋收。 原本是留柏松一人给李家帮忙,结果这次来谢老头热情招待,柏温临时做主让弟弟留下来,一家一个人,也免得外人说嘴。 送走去县里的人,柏松跟着谢怀仁、谢老头去地里割麦,柏俭则去了李家地头。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5章 谢烨带着柏翠留在谢家,帮何氏收拾灶房。 正房东屋动静不小,虽听不清文氏的声音,可何氏低低劝说的话若有若无的飘出,见柏翠好奇,谢烨低低道:“你就当没听见。” 反正谢老头也没让人进去认文氏,她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何氏从上房出来时,精神不济,见灶房已经收拾好,锅碗都涮洗干净,道:“走,去我屋坐歇会儿。” 谢烨摇头,“我留着奶奶心里不好受,还得你受气,我们去张婶儿家吧,再说小青在那边,我怕他哭闹。” 何氏没再劝说,将她留的礼规整,活野鸡找细绳捆住腿放在后院,兔子关空闲的鸡笼,宰杀死了的…… 再说张家这边,毛氏和李娟儿在家,这会儿正摘菜为晚饭做准备,柏青和小丰收两人左手木剑右手木刀,嘿嘿哈哈对打。 隔老远听见两人的喊叫声,谢烨呲牙,“往后这几天,得吵死。” 她俩刚走到门口,院里打闹的人就停手,柏青笑着跑来,那笑容,心虚又谄媚! 谢烨也不好批评他,只得叮嘱道:“玩闹小心点,站远了打,不能对着脸戳,尤其是眼睛。” “知道啦,我们就轻轻的。” 见两人满头大汗,柏翠拉了人,“坐下歇会儿凉一凉。” 毛氏招呼两人进屋,“咱们进屋,让他们自个瞎玩吧。” 柏青扫过姐姐身后的背篓,眼珠一转,拉着小丰收道:“咱两喝点水歇歇,等会儿不晒了再玩。” 两人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进屋。 谢烨进屋卸背篓,见他眼睛不错地盯着背篓瞧,很是无奈。 一一拿出小陶罐,将木塞是红顶的递给毛氏,“这是树莓酱,家里自己做的,给丰收冲水喝,开胃。” 毛氏这才知晓为啥两人乖乖坐着,拄着桌面笑。 李娟儿拔开木塞闻,笑道:“这两机灵鬼早等着呢,我就说咋坐这乖!” 小丰收已经等不及了,站在椅子腿横梁上嚷嚷:“给我和小叔叔都冲,我的要加点糖。” 柏青在一旁插嘴,“加一点点就成,糖吃太多对牙不好。” “那给我加一点,给小青叔叔也加一点。” “我不加糖也成……” 他俩倒是做上主,别人都插不进嘴。 谢烨无奈,隔空点着柏青道:“你知道糖吃多了不好还跟丰收说要加糖。” “我没说加糖。” “小青叔叔说有点酸,吃不惯酸的人会觉得不好喝。” 她话音刚落,两人又叭叭上了,前一句是柏青后一句是小丰收,真真没别人插嘴的地儿,李娟儿只得拿碗给两人冲水。 待两人喝上了酸酸甜甜的树莓汁,大人才得了清净能说闲话。 想到谢老头这次的反常,谢烨问道:“我爷奶家出啥事儿了?阿铮不回吴家了?” 毛氏为难,看了凑头喝水的两孩子一眼,低低道:“闲了说。” 知道内里有事儿发生,谢烨也没心急,帮着摘菜处理野物。 见十几只鸡和兔子,还有一只叫不上名奄奄一息的半大野崽子,毛氏犯难,“这多,家里就这几口人哪能吃得了,该让阿苍他们带着去县里卖的。” 柏翠正忙着和李娟儿绑活蹦乱跳的野鸡呢,听这话笑道:“那是嫂子你不知道咱家人的饭量,小青每顿吃饭得有肉,就这些,怕是吃不到大哥他们回来呢。” 毛氏咋舌,谢烨给她解释,“这野鸡兔子的没啥肉,也就这只獾能炒点臊子,等柏苍他们回来割完麦,往林子里面走走碰碰运气,不然只吃猪肉得把你家吃垮!” “瞧你这话说的,咱家还供不起你们吃肉了,这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毛氏笑着拍她。 从谢烨话里她已经猜到这次柏家人出山,是帮自家忙秋收的,心下很是感慨,此前叶儿吃了那多苦,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活蹦乱跳的先养着,半死不活和彻底没气儿的傍晚等柏俭回来宰杀,今明两天就吃了它们。” 挑拣完,四人回屋,就听两小的嘀咕。 “你要好好吃饭,吃饭才能长高,看我这高,都是吃饭吃得多。” “是不?可我吃饭也很多啊,得半碗呢!” 柏青看着手里的碗,“这个碗的半碗吗?” “昂!” “那也太少了,我得吃两碗,还得吃菜和肉。”柏青摇头,凑近了道:“我跟你说,我十哥,就是四叔家的堂哥,小时候不好好吃饭才没长高的。” 小丰收皱着眉毛回想,半响才问道:“哪个是你十哥啊?” “今儿你见的这些人,第二矮就是我十哥。”柏青撸袖子,“最矮的是我亲二哥,他矮是年纪小,这几年还能蹿一蹿呢,十哥才惨,已经过成亲的年纪了,一辈子也就那高了。” 说完将自己的小胳膊伸过去展示,“看我胳膊上的肉,都是吃饭吃出来的,这样的胳膊日后长大才能力气大。” 见他胳膊肉乎乎白乎乎,小丰收捏上去,吸溜着口水感叹:“好软啊!” 柏青得意,结果下一秒笑脸僵住,只因小丰收说了句,“好多肉肉啊,胖乎乎的好好玩!” “你懂啥,这叫肌肉,不叫胖肉!”柏青气闷。 小丰收却是不理解,“鸡肉?你咋把鸡肉长胳膊上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6章 “噗哈哈哈哈……” 听到这些个稚言稚语,谢烨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见两小孩子看过来,一个茫然一个气恼,挥手道:“去睡觉,小孩子睡觉也能长身高。” 至于肌肉什么的,在白云岭能忽悠柏青,现在却是不能大放厥词,没得惹人怀疑。 第058章 虽然柏青喳喳呜呜吵着不困, 小丰收也仗着家里有客人上蹿下跳嚷嚷不午休,可俩小豆丁,再闹腾还能翻出大人的手掌心不成? 谢烨冷脸扬起巴掌, 毛氏更粗暴,直接抽了根柴火棍。 见状, 从屋里蹿到院子嗷嗷叫的两人灰溜溜回屋, 小丰收更是诚挚邀请他的柏青小叔叔一起睡午觉。 谢烨、毛氏、李娟儿、柏翠四人没一个去西屋盯着,李娟儿还带了柏翠去她的闺房参观,剩下两人就坐在东屋低语, 两刻钟后, 西屋安静的就剩呼吸声。 蚊帐留了好大的口子, 两小人儿躺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小丰收的一只脚丫子还搭在柏青肚子上,地上鞋子倒扣乱趴,面对这幅场景, 谢烨、毛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午后的阳光亮得刺眼, 只透过窗户看, 便能感受到灼热, 院外老树上的知了, 不知累地嘶鸣着。 孩子们都已经睡了,现在做晚饭还早, 再回东屋,毛氏便主动说起谢家的事。 “方才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 唉!”毛氏未语先摇头,“跟你说了, 也是惹你生气,不说你从别人那里听了, 也还是生气。” 况且这次谢家的事儿实属家丑,说不得牵连你这个外嫁女! 见她神色难掩忧心,谢烨失笑,后仰躺在炕上,望着屋顶淡淡道:“没事儿,嫂子你说吧,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老谢家的事儿,无外乎弟兄不和、家宅不宁……总归是些破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见她无所谓,毛氏不确定她是已经放下还是心有埋怨不打算理会,只得唏嘘着将村里传的事情说来,“人,也是怪,要说以前文奶奶对哪个媳妇最好,非二伯娘莫属……” 谢家这事儿,说起来,上南坡村人就没有不唏嘘的,甚至有些人见谢叶跟了山民后,倒是越发像个人样儿,再说那山民看着也能来事,就说老谢家这是遭了报应! 要是没遭报应,咋把没爹没娘的孙女卖给山民,这扫把星孙女日子红火,娘家日子却是一日越发不如一日? 更有甚者觉得,文氏瘫在炕上是上天对老谢家的警示,可惜人当看不见还是把能招福的孙女卖了,这才糟了更大的祸! 从谢叶跳河到被卖给山民,不过短短几日,中间发生了好些事儿,只是那时大家没人在意。 盖因村里各种传言齐飞,什么谢家丧门星私会外男,跳河寻死被救,与山民有了肌肤之亲……又因着山民将她从河里捞上来好些人都瞧见,因此这些个传言越发厉害离谱。 大家各种猜测传闲话之际,谢叶清醒了,只是却又被鬼上身,听说还是死去十多年的谢六,这早死的爹上了女儿身,为啥呀,还不是老谢家待人闺女不好,人老爹在地下看不下去啦! 此一番,又是新的流言,直至谢叶跟了山民进山。 往常,这么个人时常在村里能见着,不是挑着柴回家,就是扛着锄头下地,即便不经常出门的人隔个四五天也能见一面。 当然,见了面也是绕道走,谁让人命硬呢,谁也不想无故被克啊! 可没了这么个人,上南坡村人倒是三天两头的提起,又有文氏瘫在炕上,说得人多了,也不知咋,竟是流传出谢叶不是灾星,是老谢家福星的流言来。 起初,大家只笑着一听,没人当回事,可不知咋,竟是越传越邪乎,村里人听得多了,心里也泛起嘀咕。 秋收前,学堂休沐,有孩子在学堂读书的人家竟是齐齐得了个“噩耗”——明年要涨束脩! 这……一年一两三钱的束脩已经是家里省吃俭用咬着牙掏了,这还要再涨两钱,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 有那与谢老头同辈,且有点交情的,拎了两包点心打着探望文氏的名义去老谢家打听情况。 谢老头咋可能会大刺啦啦说自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得靠束脩来买药,一口咬定学堂的孩子已经读了三四年了,得换书本,别的不说,那四书五经可是有九本,现在也就念了两本。 “书籍本就贵,我要让各家都给孩子买一本,你们能买得起么?”谢老头端得是语重心长推心置腹,“一本就得好几两,七本,只怕你家一年攒的银钱都不够,我就想着束脩添两钱,我去买给孩子们看,不说一人一本吧至少两人看一本,既不耽误孩子学习又给各家省了……”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可两钱也不是小数目,打探消息的人将谢老头这话传了出去,上南坡村供孩子读书的人家炸锅了。 甚至,好些人家闹分家呢! 只是秋收在即,一年的收成都在地里,不好耽误了收庄稼,只是自家吵了几回,没闹到找里正分家的地步。 当时,就有人猜测是不是谢家借机敛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7章 毕竟镇上的学堂一年二两银子的束脩,人家晌午还管一顿饭哩! 此一茬,倒是让更多的人相信谢叶是福星,以往对她不好的人都糟了报应。 秋收开镰后,大家忙着割麦,这事儿也就搁置了,各家都想着先忙完秋收再说。 谢老头觉得十拿九稳,对村里的传言也没放在心上,照往年一样给家里人分派活计赶秋收。 以往都是文氏在家里做饭,再点一个媳妇当帮手,今年文氏是不成了,他便让老二媳妇管饭食,一并操心老妻吃喝拉撒。 说来也是谢老头自大,他一直觉得老二媳妇是老妻的侄女,老妻很是偏心她,便觉得小文氏能照顾好家里和老妻。 再说老二媳妇平日里虽咋呼些,可拿主意做主的事儿还是很乐意的掺和,让老二媳妇管家,应该没问题。 为此,还专门把家里大大小小叫到正堂开了会,专门说了这事儿。 却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秋上虽没六七月那么热,但也没多凉爽,何况整日下地干活,浑身汗湿,谢老头便每晚都擦洗身上。 可不过五六天的光景,便发觉不大对劲儿,他明明洗过澡的,可身上味道依然冲地呛人。 初时,还以为是鼻子坏了,直到某天半夜被尿骚味熏醒。 烦躁地点了油灯闻自个,闻着闻着竟是发现尿骚味从炕褥上传来。 可老二媳妇隔三两天就换洗床单,这床单还是昨儿才刚换的,他不信邪地掀了床单,差点没吐了。 黑布缝制的褥子侧面有两大片地儿,满是水干了的圈痕,看着老妻周围明显加深的颜色,心里还有啥不明白的。 谢老头当即摔门打窗破口大骂,直接把一大家子都闹醒。 当着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媳的面,指名道姓点了何氏去脱老妻的衣服查看。 何氏只撸了半只袖子,吓得差点晕过去。 文氏因着瘫了,口齿不清没法行动,啥都要人伺候,吃饭喝水越发少,半年来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干蔫的胳膊上肉皮耷拉着不说,上面满是黑青,一看就是被人连拧带掐留下的印子。 谢老头火冒三丈,小文氏见事情败落,还仗着婆婆说不出话各种找补,“娘拗得很,我抱她解手总是乱动,我劲儿小没抱住摔的……” 文氏在炕上咿咿呀呀,谢家其余人还有啥不明白的,谢老头当即吵嚷着要给儿子休妻,让儿子把媳妇送回娘家去。 “心思这歹毒的毒妇,我们谢家要不起!” “谁家儿媳磋磨婆婆,真是反了天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人……”谢老头对着小王氏一顿骂,只把人骂的哭声连天,恨不得吊死在房梁上以证清白。 谢怀义当即连抽七八个嘴巴子,直接把人抽晕了过去,二房松字辈的出面替母求情。 念着秋收,把人送回文家自家就少一人干活,谢老头松口,但留在家做饭的换成了何氏。 甚至因着前车之鉴直接警告大儿媳,要是敢像小文氏一样胡来,就把老大一家分出去单过。 那晚,谢家的动静不小,隔壁两头的人家都听到了,第二天小文氏亏待婆婆的事儿便传开。 因着此一出,谢老头疑心越发重,看谁都不顺眼,甚至看三个儿子总觉得各有心思都惦记着他手里的家业。 以至于谢铮回来帮忙秋收,也没得个好脸色。 “谢爷爷多好面子的人啊,这些日子竟是破天荒的逢人就念叨日子不好过,抱怨儿孙多了都是债!” 一只苍蝇飞屋来嗡嗡叫,烦人的很,毛氏拿了小笤帚往窗外赶,“这不,村里人就说家里不成了,靠束脩过活呢!” 想到晌午大伯母给文氏喂饭时东屋的动静,谢烨心里哂笑,恶人还得恶人磨,只是苦了老实人! “公爹前几日去了一趟,回来说听你爷爷的意思要分家,只是不知道咋分,啥时候分,估计到时候还有得闹!” 别的不说,到时候给大房分多少就是个大问题! “阿铮舅家秋收忙完了?” 毛氏摇头,凑近了低低道:“你承平哥专门去打听了,他几个舅舅今年先帮老两口收麦,早早便割完了,没两日阿铮就回来了。” 谢烨了然,估计是几个舅舅跟老两口表态了,自家的麦子自家人收,阿铮这个外姓人自然是没得忙活。 柏苍曾提起张婶儿有意撮合张强和谢铮的小舅母,谢烨打听人消息,“他那小舅母呢?” “照顾公婆么,估计也照顾不了多久了。”提起赵氏,毛氏难免同情,叹气道:“听说过了年几家轮着照顾吴家老两口,她啊,处境也难!” 观她神色,谢烨猜测张婶给人撮合婚事的事儿没声张,便拉起家常来。 “人已经走那些年了,公婆迟早也要走,还是趁着年轻谋条后路的好。” 毛氏摇头,“赵家不好,她回去也是被卖,还不如守一天是一天。”说着诧异起来,“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她那弟弟就是个烂人,又赌又嫖,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癞货。”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8章 谢烨一惊,干笑着找补,“村里人又不咋跟我说话,早前听过一耳朵,这两年都忘了。” 却不想听她说这话,毛氏直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道:“这你都能忘,早前不是还偷摸看你,你拎着锄头差点把人脑袋砸个坑。” 啊?????!!!!!谢烨直挺挺坐起身,失声道:“啥时候的事儿,我咋没印象?” 原著里,根本就没提这个人好不好,就连吴家的寡媳都没个姓氏,她还是刚刚才知道人姓赵呢! 见她满脸不敢相信,眼里的茫然不似作假,毛氏皱眉,“叶儿你,上次高热烧坏……”脑袋啦? 谢烨拍额头,“不可能啊,我连我爹娘的事儿都记着呢,我爹娘回来那年,给家里打家具换瓦修屋,他走之前还见了张叔……” 听她连四岁时的事儿都记得这清楚,这下换毛氏诧异,摸上人脑袋喃喃:“村里人还真没说错,你就是福星哩!”这要是个男娃,那就是神童,说不得谢爷爷家都成官家了。 “我揍那赵氏他弟啥情况啊,嫂子跟我好好说说。”谢烨贴着人求解,一拱一拱像个皮孩子。 毛氏被她磨得没办法,道:“就去年秋,那会儿刚收完豆子,你家让你去挖地,结果那赵癞子偷跑山上去看你,被你发现拎着锄头追着人打,有碰见的人说你那锄头差点撅到人后脑勺闹出人命。” 谢烨哑然,小说里根本就没这段……不对,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 她摸着脑袋回忆,难道追的小说太多,记忆混乱了?谢烨很是怀疑,可又没找出半点头绪。 西屋响起叽叽咕咕说话声,两人起身去看,加之要忙晚饭,谢烨没时间整理思绪,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下来。 李有田、张氏连带李承平、柏俭回来时,太阳已经落山,村里上空飘了一层白烟。 晚饭已经做好,摆在院里的葡萄架下,柏青、小丰收两人围着石桌跑,见人进院门,大喊着冲了过去。 张氏搂了柏青笑得合不拢嘴,“我让小松来家,你大伯犟的很,非不让。” 李有田已经从柏俭这里知晓柏苍带着人去县里卖野物,边洗手边道:“咱家地不多,哪就要你巴巴回来帮忙了,再说你这种的豆子都没收……” “我那就试着种了一茬,就在后院,有四叔家帮忙盯着,还有张强他们,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能收回来。”谢烨笑着盛稀饭,瞅一眼张氏,“再说您和婶儿不是盼着我回来转转么,也就眼下时机合适,往后天冷了可不好出山。” 张氏笑着呸她,“我是让你带阿苍弟妹来家做客,可不是来干活。”说着朝柏翠招手,“来翠儿,让婶子亲香亲香,可别学你嫂子,牙尖地很。” 李家院子很是热闹,说笑声不断,直至吃过饭,家里男人出门去河边收拾野物,柏青、小丰收跟着去看热闹,妇人们收拾锅灶,院里的人声才消散。 见谢烨站着跟儿媳差不多高,张氏感慨,“你现在日子好过,我和你叔也就放心了。” “看婶儿说的,我还能委屈了自个不成。”谢烨揉面的功夫转头,道:“往后看能不能修修路,到时候路好走了您和叔去白云岭,清闲清闲。” “哎我们老喽,走不动了。”张氏拨弄灶膛的柴火,一会儿还得烧洗澡水,火可不能灭。 “你跟阿苍咋样啊,上次阿苍来我问你有喜的事儿,才知道闹了笑话,现在有动静没?” 提起这话题,谢烨很是头大,想到现在还没来姨妈,搪塞道:“婶儿,我还小,月信都没来呢!” “啥,你月信没来,多长时间没来了,年前不是还跟娟儿缝月事带么,咋就没来了?”张氏可谓是石破天惊,站起来不自觉扬高声儿。 短短半天,又发生一件超出认知范围的事儿,谢烨僵住,只感觉毛骨悚然。 见她不知所措呆住,毛氏解围道:“娘,叶儿可能是之前落水没看好留下了病根,早前有些事儿都不记得了。” “啊,还不记事儿了?”听还有这茬,张氏站不住了,凑上前来拉着人看,上上下下打量,见不止长高了,也壮实了,脸盘比以前圆润也有了血色,可咋就不来月信还不记事儿了呢? “之前大夫是说受了凉,可没说寒气这重啊,再说……”她拍大腿懊恼,“我就说,村里哪会无缘无故说你脑子坏了,原来忘了以前的事儿不是假的,都是那些个黑心的……” 想到此前村里隐约传说叶儿脑子坏了不记事儿了,她还当那些人闲得慌,跟人吵了几嘴,知晓是从谢家传出,便没当回事儿,反正谢家是不盼叶儿好的,没成想这事儿是真的! 张氏气恼急了,恶狠狠的咒骂着,末了拉着人道:“明儿我陪你去县里,咱找县里大夫好好瞧瞧,这可不是小事。” “婶、婶儿,应该没啥事儿。”谢烨只觉心里乱糟糟,干笑着撒了谎,“上次和春水去,我也把脉了,大夫没说啥,只说气血虚好好吃饭补补气血,估计因着气血虚没来吧,我再养养说不定就好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69章 “找的哪个医馆的大夫,靠谱不?”张氏不大相信。 “城西的医馆,大夫都是给大户人家瞧病的,就是诊费贵药贵。”谢烨作出肉疼的样子,呲牙咧嘴。 张氏这才信了,叮嘱道:“也成,只是药还是得吃的,钱不比身体重要。” 谢烨继续揉面,笑道:“婶儿放心吧,在家成日吃肉,补气血的很,没见我腰都粗了。” “长肉点好,你以往太瘦了。”嘴上是这样说,张氏已经琢磨让丈夫明儿大清早去镇上的肉铺买猪肝回来,猪肝补血呢! 谢烨自是不知晓她打算,晚上婉拒了李娟儿的邀请,和柏翠一道睡客房。 只是,夜深人静时还瞪着眼睛。 她是着实想不通,咋就这么多原本已经发生但小说中没提到的事儿呢? 大姨妈的事儿可以不急,可忘记有些事情这件事儿,很严重的好不好,万一错过啥顶顶重要的事,岂不是增加露馅风险。 因着心里记挂着事儿,晚上没睡好白日里经常走神,未免引人怀疑,谢烨只得强迫自己沉浸到割麦中来麻痹自己。 以至忘了算时间,再次见到柏苍时,反应过于大。 “你咋这快,这才几天啊?” 只一眼,柏苍便察觉她有心事儿,只是眼下人多不好细问,笑道:“忙得忘时间了!这都六天了,再卖不出去,野物都臭了。” 第059章 山路盘旋而上, 间或隐没在山崖壁角,被开垦出来种庄稼的地早已光秃秃,不见农作物也不见人影。 谢烨不知道这是哪里, 但总感觉熟悉,踢了踢脚边的锄头举目四望。 天气阴沉沉, 也不知是太阳已然落山还是天色阴着根本就没太阳, 无法分辨时间。 拂面而过的山风带了些许寒意,扰得山林沙沙作响,是哪个偏远山村吗, 还是风景旅游区? 她很是迷惑, 自己不曾出门旅游啊? 忽然, 余光瞥见不远处山坳里好像藏了人,探头探脑,在她看过去时脑袋又缩了回去。 谢烨拎起锄头,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不期然与探头的人对视, 两人俱是一愣。 “你干什么?” “嘿嘿~”男子笑的很是不怀好意, 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龌龊心思, 眼神色眯眯, 上下打量。 这一副张嘴就会开黄腔的模样, 很符合谢烨对某些男人的刻板印象,她心底没由来的厌恶。 “叶儿, 你看都没人娶你,跟了我吧, 我可不怕你命硬克亲,我也命硬, 咱两八字合的很……” 这人,不仅是普信下头男, 还是个脑子有问题! “滚!”谢烨皱眉,很是不客气。 来人不仅不怕反而爬起身上前来,搓着手猥琐劲儿十足,“叶儿,我说真的,反正你家待你不好,从了我吧,我以后肯定不赌了,跟镇上那柳寡妇也撇清干系,只要你从了我……” 眼看人越走越近,麻布衣服脏兮兮斜挂着,很是没个正形,谢烨虽心有疑惑,可顾不上跟人打听消息,直接抡起锄头挥过去,“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可打人了。” “嘿嘿打吧打吧,只要别砸着你的脚,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猥琐男如此有恃无恐,还调戏上了,谢烨一锄头砸在对方脚上。 “嘶——”来人倒吸一口凉气抱着脚原地跳,见她真下手,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真以为我看上你了,也不照照镜子,个丧门星克爹克娘,难怪你爷奶不待见你,老子瞧上你是你的福气,今儿不从了老子……” 谢烨觉得这些话有些熟悉,石火电光间想起自己临睡前追的小说,女主就是被骂丧门星克爹克娘…… 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临睡前还骂女主软弱来着,既如此…… “啊—你疯了,敢打老子,嗷—你个疯婆娘给老子等着……” 山道上骤然传来呼喊大骂声,且声音越来越近,上南坡村人纷纷出院门往山道看去。 不看不要紧,看清了却是吓一跳。 山道上那下南坡村的赵癞子提着裤子疯跑,后面还追着一人,待看清是谢叶,有人连忙支使自家孩子去谢家报信。 谢烨拖着锄头追着人一路跑下山,嘴里也是大骂不止,“你个臭不要脸的,来来,跟姐硬刚一回。” “有种你就停下,看看姐到底命硬不硬?” 见路口站了几个人,赵癞子自恃有了倚仗,突然就不怕了,停脚转身大骂:“个臭娘们,来来来,来打老子,今儿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就住你谢家不回去了。” 这话能威胁得了谢烨?她早就想扒了小说里女主家那层伪善的皮,打着读书人家的幌子不干人事,找他们麻烦关她谢烨什么事儿! 有在地里干活,听着声响来路边看的人就见谢家这女娃发疯了,直接抡起锄头朝赵癞子脑门打下去。 “哎叶儿叶儿,使不得使不得。”这要闹出人命,下南坡村人不得又来闹他们村,看热闹的人阻拦。 谢烨是铁了心要收拾人,反正是梦里,还是虚拟的小说世界,她挣脱阻拦往前冲。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0章 赵癞子见她竟然真打过来,跳着躲过大骂,“臭婊子,你等着,老子这就去老谢家提亲。” 说罢,一溜烟跑下山往村里跑去。 “叶儿,别跟那癞子货计较,快家去跟你爷说,就说他缠着你。” 听着旁边的人支招,谢烨没动,摸着额头看向不远处的村庄,不期然联想到白居易的诗,“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 不对,村那头的路上有好些人,背背篓推板车,看着很是忙碌。 梦里的情景如此真切,谢烨忽然有些担心——明天醒来得头疼了! 她有偏头痛,如果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保准头疼。 阻拦劝说的大伯已经回地里干活,路上就剩她一人,谢烨找了路边平坦的地儿坐下等着梦醒。 只是,她没等来梦醒,村里却传来叫骂声。 应该是原主那偏心眼的奶奶,一口一个丧门星赔钱货,谢家那些小屁孩有样学样,天天将丧门星赔钱货挂嘴上。 小儿子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不好好照顾还天天虐待,真是难评! “谢叶,谢叶,回来,现在知道缩起来了……” 进村时,听着叫骂声越发不堪入耳,谢烨低低道:“死大妈,等我收拾了这臭流氓,下个就是你。” 察觉身后审视的目光,头都没回直接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说完也不管身后人是谁,直接拎着锄头往村道上人多处去。 “躲在暗处偷看什么,这么想看我,今儿挖了你眼睛挂我脖子上让你看个够如何?” 上南坡村人没想到一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女娃今儿竟然这么威风,见文氏双手叉腰满脸凶相,再一看那赵癞子畏缩样儿,纷纷开口: “癞子,你跑我村来干啥?” “你跑山上去干啥,你又没地?” “早上不是还在镇上晃悠么,这是咋,被赌馆赶出来了?” …… 见形势不对,一边倒向着谢家,知晓今儿讨不到好说不定还得挨一顿,赵癞子撒腿往村口跑,“你们上南坡村欺负人,咋,我还不能路过了?” 嘴上叫嚣,人已经跑远,有那汉子捡了路边的石块丢过去,“走走走,离我们村远点,再敢来小心你的狗腿。” 谢烨怒瞪着跑远的人,耳朵突然火辣辣的疼。 “你个丧门星,又给家里找事儿,让你挖个地都能招惹人……” 她咬着牙抬手掰拧耳朵的手,可惜,那手越发使劲儿,钻心的疼意直冲脑门,耳根子好像破皮了,她只能顺着力道跟着走。 进院门时,文氏拧着耳朵将人推向院里,“个没皮没脸的,啥时候能少给家里招事儿?” 谢烨捂着耳朵怒视。 见她这不服管教的模样,文氏火气又蹭蹭往上冒,“咋,还想打我不成?”说着往柴堆边去抽柴火。 “你个死老太婆……” “大嫂,大嫂……” 突然被摇醒,眼前灰蒙蒙,余光里有昏黄的亮光在闪烁,谢烨循着光亮看去,对上柏翠担忧的脸色,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今夕何夕,是梦里还是现实? “大嫂,你没事儿吧?” 谢烨抬手搭在额头,掌心被汗水打湿,她闭眼道:“没事儿,做噩梦了!” 柏翠端了炕柜上的水碗来,“大嫂,喝点水,今晚热的很,我睡得也不踏实。” 谢烨坐起身,接过水碗抿了几口,转头见是张家的客房,道:“我梦里大喊大叫了?” “嗯,一直在骂人,是不是梦到马驴子了?”那些话,柏翠也就在她收拾马驴子时听过,便以为是梦到之前那些不好的事情。 谢烨一愣,含糊道:“嗯,都是过去的事情。” 柏翠接过碗放炕柜上,安慰道:“别想他了,明儿四堂哥他们就回去,等岭上人知道今年菌子卖了多少钱,指不定都来巴结大嫂你呢!” 麻青山和他两叔叔这次一道出山,主要就是卖春夏晒的菌子,今年菌子两季的产出都带来了,那可是全白云岭各家都有份,回去分钱各家不得乐死! 谢烨摇头,趴窗户上拉开窗帘,见外面黑乎乎,道:“再眯一会儿,等会儿就得起了。” 熄了油灯,屋里重新恢复黑暗,几秒钟的时间,柏翠的呼吸声变浅,谢烨却是毫无睡意。 原来她真的忘了一些事情,不,不对,谢烨猛地坐起身。 不是忘记了,是原主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是她做的。 譬如刚才的梦境,确确实实发生过,彼时,她以为是做梦,毕竟文氏抽了柴棍要来打她,她准备骂人时清醒了。 不过不是被人叫醒,而是被自己骂人的声音吵醒。 谢烨重新躺倒,搭在肚子上的手互相捏着,忍不住翻身面靠墙,所以,其实那次做梦实际是穿进小说了! “吱呀——” 屋外响起开门声,犹如在耳边,谢烨一惊,陡然清醒,睁眼见窗帘处灰蒙蒙,知晓天色亮了坐起身穿衣服。 柏翠醒来出门洗脸时哈欠连天,走路都在打摆,李娟儿笑她,“跟你大嫂又说话到半夜了,今晚跟我睡吧,给你大哥腾地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1章 柏翠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见大嫂蹲在盆边洗脸当没听见,干笑道:“大嫂认炕,昨晚做噩梦半夜给我喊醒了。” “不是认炕,是梦到了些以前不好的事情。”谢烨模棱两可地解释,毕竟以前她可是跟李娟儿同吃同睡过好几天,哪里就认炕了! 吃过早饭柏温没留下帮忙秋收,跟着柏苍带了弟弟和一份月饼又去了谢家一趟,然后就回山了,主要马进买的东西多,只他和麻家三人,带这些东西回山,路途可想而知有多难。 不过柏温做主让弟弟留下,也算是自家出人帮堂弟岳家秋收。 柏苍带了柏松给谢家帮忙,柏俭则是帮李家。 李家地不多,这几天麦子已经割的差不多,就剩山脚下一些还泛青的,李有田已经去里正那里排队等着碾场,便让柏俭也去谢家 柏家三兄弟帮谢家忙秋收,在地头田间常与村里人打交道,竟是留了好印象,连带上南坡村人对藏龙山山民的印象都有所改观。 张氏出门听了好几回别人夸柏家兄弟几个,回家赶了谢烨回谢家,“别的不说,给你大伯娘帮着一道做饭。” 见谢烨低头不说话,苦口婆心道:“往常是他们没善待你害你遭骂吃苦,可阿苍现在受累,总不能还让别人骂你白眼狼吧,这两头不得好还不如早早回去,在自家歇着不舒坦嘛!” “我要去,有人把自己气死,不得又说我命硬克亲了?” 谢烨只一句话,就堵得张氏哑口无言,不过当天傍晚,她还是带着人去了一趟谢家。 西天只半轮红日留恋人间,云彩交织叠复一团团一簇簇,如赤金绸纱胡乱裹成几团丢在一处。 落日余晖里,村子很是热闹! 各家忙碌晚饭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小孩疯跑招得狗叫鸡飞遭大人呵斥,妇人围裙还未取下站在门口呼喊孩子回来吃饭,汉子拉着满载麦垛的板车吱呦呦往家赶……见张氏和谢叶一道,和悦地大声打招呼。 张氏提了篮子,里面是一包月饼十几颗鸡蛋,见人缀在后头磨蹭,借着和妇人说闲的功夫等了等。 待人走近,与妇人告别,拉着谢烨往谢家去。 院里五六个大小伙儿或蹲或站端着碗吃饭,妇人则是坐在屋檐下,小孩子趴在廊檐石台阶上,你推我挤,间或扒一口碗里的饭。 张氏扬起笑脸跨过门槛,朗声道:“吃啥饭呀,今儿可是让我们赶上了!” 谢家小辈纷纷问好,何氏从灶房出来招呼:“见天盼着,你都不来,锅里还多着,看你今儿能吃多少!” 张氏爽朗一笑,拎篮子的手向上房东屋示意,“家里也忙,过两天要碾场得更忙,想着趁今儿有闲来看看婶子。” 何氏接过篮子带她往上房走,谢烨跟在两人身后,对打量审视自己的眼神视而不见。 上房,谢老头带着儿子和柏家兄弟吃饭,柏松和谢铮年纪差两岁算是同龄人,这几天混熟了成了好兄弟,谢铮也得了在上房屋里吃饭的机会。 见人进屋,纷纷起身问好,尤其是柏松,眼睛发亮,喊“大嫂”的声儿最大最响! 谢烨手指微摆,示意他别作怪。 谢老头看着三人,尤其多瞄了几眼谢烨,不疾不徐道:“老大家的,再整两碗来。” 吃饭时间家里来人,人吃不吃两说,礼数却不能差了! 何氏将篮子放供桌上出正堂,他才不疾不徐道:“有田家的,来是有啥事儿?” 张氏笑道:“今儿得闲,来看看婶儿。”说着拉身旁人的手,笑意盈盈,“也是叶儿这孩子,别扭的很,见家里这忙想回来搭把手,又担心婶子气着。” “我就说她,人小做不了别的,帮着嫂子做饭涮锅的总能成,家里还喂着猪养了鸡,都需要照料,她回来大嫂也能轻省些。” 听这话,柏松的眼睛更亮了,简直能放光,柏苍察觉暗暗瞪了他一眼。 其实不怪柏松嘴刁,着实是谢家就何氏一人留在家忙,既要做饭又要照顾文氏,就像张氏说的,鸡猪也需要喂,一个人干这多,能按时做熟饭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换花样! 这不,谢家人这段时间的饭食基本不变样儿,早晨馒头、疙瘩汤、拌黄瓜/拌茄子,偶尔换个热菜,韭菜炒蛋或焖豆角。 晌午就是面条、饸饹,下午凉拌面条/饸饹,喝的多是稀饭,大米的、糜子的,或是绿豆汤。 虽说焖豆角里有肉,晌午的面食也有肉臊子,可柏松吃惯了顿顿带肉的饭食,且这几天都是力气活儿,肠子早就打结了,梦里都是回家后央嫂子做顿烤肉美美吃个够! 不论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张氏这话确实在理,谢老头微微点头,甚至脸上带了笑意,“你婶子在屋里呢,你陪着说说话,劝着点,拗了一辈子临到头软和点能咋!” 张氏牵了谢烨进东间,还能听见正堂的说话声儿。 “早些年因着她爹娘的事儿,加上外人风言风语,跟家里拗,还是年纪小,阿苍你长几岁多担待。” “都是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听柏苍回话,张氏差点笑出声,也难怪当家的说他是人精呢! 见东屋收拾得亮堂干净,被褥也没污渍,张氏坐炕沿拉住文氏干瘪的手,低低道:“婶儿,我是有田家的,这段时间忙得脚后跟不沾地,没能顾得上看你,婶儿可别跟我生气。”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2章 文氏眼珠转动,嘴巴喏嚅却是没出声儿。 张氏拉着人絮叨家里秋收的事儿,多是夸谢家孙子辈能干孙媳勤快,连几个小的都知道帮家里,日日去地里捡麦穗…… “婶儿你就放宽心,过两年阿铮娶上媳妇,家里呀五世同堂,他们这一辈要能出个官,婶子你呀,还有更大的福气呢!” 文氏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盼曾孙们读书科举当官,只念着能多活几年。 她心里清楚,丈夫在正堂明着是跟张氏说话,实则说给她听,她打心底不想见这个孙女,也是心里害怕,可现在,她没反对的余地。 见她闭上眼,张氏也不絮叨了,起身道:“婶儿你歇着,过几天得闲了再来看你,有啥想吃的跟我大嫂子说,她为人你是知晓的,家里长辈发话哪会忤逆!” 两人出来时,正堂只剩谢老头一人,其余人都在院子乘凉说闲话。 “叔,我回了,明一大早叶儿回来给大嫂搭手,咱可说好了,可不能嫌叶儿笨手笨脚。” 张氏这话,明着开玩笑,却是暗示不要找茬,谢老头自然是懂,乐道:“她年岁小多干干就成,我看你呀,这辈子都改不了这嘴快的毛病了。” 不软不硬地刺了回去,谢老头心里舒坦,挥手道:“走吧走吧,哪天碾场让有田吱一声!” 张氏、谢烨连带柏苍、柏俭、柏松三兄弟从谢家出来,往李家去时,柏松已经迫不及待点上菜了。 “大嫂,我想吃肉菜!” 话落,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委屈地抱着脑袋嘟囔:“不是我嘴挑,这几天肠子的油都刮干净了,再不吃肉,我得饿晕。” 张氏知晓柏苍是担心她听了多心,笑着帮何氏说话,“往常你大伯娘一个人忙,又要做饭还得管家里,哪能忙得过来,饭食上自然就粗略些。” “明儿有你大嫂带着娟子和翠儿去帮忙,给你做肉菜,咱家现在不咋忙,就剩碾场,我和你嫂子两人忙活得过来。” 玄月初升,天际灰蒙蒙,村道自然也不亮堂,远处大门上挂着的灯笼幽幽闪着红光。 虽一行五个人有说有笑,可谢烨莫名觉得这场景很是有些恐怖气息。 进张家院子,直至张氏闭门插上门闩,她才松了口气。 结果,不过一刻钟便知晓恐怖感的来源。 客房凉席已经铺好,少了个熟悉的枕头多了凉枕。 柏翠正拿着艾草熏炕上的屋顶,见人回来笑道:“大嫂,我今晚跟娟儿姐姐一道睡了,你和大哥歇客房吧,大哥阳气足,你也不用担心做噩梦!” 得,她还想了个绝好的理由,谢烨无奈。 李娟儿恰好进屋,听这话背着手道:“是哩,姐夫阳气足,也省得你闹得翠儿都睡不好。” 两人一说一唱,谢烨竟是无话反驳,她暗戳戳瞪柏翠,换来个呲牙乐的笑脸。 柏翠自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些天她已经听说了些大嫂的事儿,知道她名声不好,说不得这几日睡不好就是梦见以前被别人欺负的事儿。 有大哥在,两人能商量商量,大嫂也能宽心,不然心总吊着,这忙完说不得还没回去就病倒了。 柏苍知晓要和谢烨睡一个客房时也是愣了,偏柏青这个没眼色的还庆幸,“今晚终于少一个人打呼噜了。” 小丰收听得羡慕,洗澡的时候闹着要在客房睡。 李承平把儿子从浴桶拎起来,冷冷道:“那你不得跟小青把炕闹腾塌了!” 见他爹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小丰收便扯着嗓子哭喊,惊动了全家。 柏俭现在作为客房男寝年纪最大的成员,自然是担起了管理职责,劝道:“承平哥,就让丰收跟我们睡吧,有我看着他和小青闹不了。” 柏青也在一旁发誓,“承平哥,我肯定不闹腾,带着丰收安分睡觉。” 有了帮腔说话的人,小丰收这才止了哭声,小手摸着眼睛好不可怜。 得了他爹的允许,伸着胳膊要柏俭抱。 李承平拍了拍儿子屁股将人交给柏俭,威胁道:“敢闹腾,日后就一个人睡。” 闹腾一番终于消停,张家安静下来,看着是皆大欢喜。 可两间客房,光景却是截然不同。 男客房这边,两小人躺在中间叽叽咕咕说话,柏俭、柏松一人一边给两人扇风,不时催促快睡明儿说。 另一边,柏苍坐在椅子上摇扇,谢烨却是四仰八叉霸占大半凉席“摔尸”,翻来滚去甩胳膊撂腿,里衣裤腿卷到了膝盖处,亮出一截白润小腿。 “有心事?” 谢烨歪头看他,白了一眼,“命硬克亲的名声要更响亮了。” 她去谢家帮何氏,文氏能气顺?要是真气出个三长两短,原主命硬克亲的名声只怕更响亮。 柏苍摇头,调转扇子方向帮人扇风,很是笃定,“你担心的不是这个。” “嘁!”谢烨嗤笑,“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翘起腿,晃悠脚丫子。 见她还在转移话题避重就轻,柏苍直接问道:“我去县里那几天发生了啥事儿?这几天一直睡不好,跟前儿的噩梦有关?” 谢烨僵住,不过一瞬,道:“之前跳河寒气入体落下病根子了,不仅零散地忘了些以前的事儿,还……”大姨妈不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3章 油灯乍然熄灭,黑暗扑面而来,她歪头看去时,只见猩红的灯芯渐渐堙灭。 柏苍扇灭油灯,继续给人扇风,只清浅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是忘了还是根本没记住过?”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有些事不记得了。”谢烨捻着手指,声音也毫无起伏。 柏苍也不逼人,转而说起此去县城发生的事儿。 “庄家主母托下人捎口信给我,说是想见你一面。” 怒火自胸腔腾地升起,谢烨翻身坐起来,道:“她想见我我就见啊,她谁啊!”真是没完没了了…… “嗯,我回绝了!” 油灯虽是星豆火苗,可没了它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因此,看不见柏苍神色,可人音调平稳如常,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反倒显得她突如其来的怒意有些无理取闹甚至迁怒。 谢烨咚一下躺回凉席上,心里还是气不过,甚至越想越气不过,直接道:“你到底想说啥?” “我去县里那几天你咋了,做了啥噩梦?” 谢烨无奈,脑袋在枕头上左右翻滚,喵的,是绕不过这个话题了是吧! “就,我发现忘了一些以前的事儿,结果梦里梦见了。” “嗯!” 谢烨无声地翻了个大白眼,破罐子破摔,“去年秋,阿铮小舅母的弟弟偷看我,还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我追着人打。” “我知道。”柏苍声音依旧平淡如水! “你知道个啥知道知道!”谢烨没好气,扯过薄被蒙住自己,只闷闷的声音传出,“我要睡了,你自便。” 须臾,屋内安静的只剩呼吸声。 谢烨缩在被子里,心里却是再次泛起嘀咕:这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虽心里忐忑且带着疑惑,可终究抵不过困意袭扰,不过几十息的功夫,她陷入沉睡。梦中只觉得身处火炉,无意识地掀开被子。 柏苍依旧摇着扇子,直至月上中天。 第060章 谢烨带着娟儿和翠儿给何氏帮忙, 柏家兄弟在地里帮忙,好些人奉承谢老头,孙女有福气, 孙女婿能干…… 谢老头嘴上谦虚,心里却是极为受用, 不说别的, 秋收进度快了不少不说,每日的饭食都是换着花样来,顿顿有肉, 吃着很是来劲。 因着他的态度, 谢怀义、谢怀礼再如何看不惯谢叶这个侄女, 也只能忍着。 闫氏还是冷脸对人,倒是因着虐待婆婆在家里失势的小文氏,很是谄媚,她不敢往谢烨跟前凑, 专门找脸皮薄的柏翠, 还特意送了人一双鞋。 柏翠不收, 被小文氏这个二婶和谢家几个堂嫂各种劝说, 左右为难。 谢烨私下道:“那你就收下吧, 就当她们还肉钱了。” 这几天,柏苍早早上山下套子, 傍晚去收套,要是没收获还得往林子深处走走, 不然,老谢家哪能顿顿吃得上肉! 因着碾场是好几家合在一起, 你家碾时我帮忙,我家碾时你帮忙, 加之谢家本就人口多,柏苍没留下帮忙,带了一家人去县里。 好不容易出一次山,下次再带弟弟妹妹出山也不知是何时,不带人去一趟县里说不过去。 谢烨也跟着一道,还带了谢悦和李娟儿。 再有一旬左右就得收豆子、蜀黍、糜子,菜地的豆角、茄子也得赶在霜降前拔掉,好些人家收麦早,便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卖菜,刚好中秋节眼看要到了,节礼得备起来,因此官道上人来人往,骡车驴车更是飞奔。 谢烨合计了一番家里要买的东西,心里发愁,棉花布料得买些,盐、糖、大料,治感冒的药,还有冻疮膏…… 柏苍好像真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道:“买些盐和大料这些轻便的,棉花布这些等我下次出山再买。” 谢烨拨弄炭盆,确保炭火中心留出个洞,“你下次出山得啥时候了,天冷了回去就得准备冬衣。” 他们今晚在驿站歇脚过夜,现在天气已经凉了,烧炕有些早,若是没火盆晚上又冷的慌,今儿便专门要了一个炭盆。 “回去待不了两日就得出山。” 听柏苍这话,谢烨很是疑惑,“为啥?你现在又不是主事人……” 柏苍没细说,只道:“入冬前岭上出山的人多,我跟着一道,刚好置办家用。” “大嫂,看。”柏青举着一片硕大的桐叶冲进来。 谢烨才刚抬手拦,柏苍已经起身拽住弟弟衣领将人抡了一圈放在远处,“看着点脚下。” 柏青也不气恼,举起树叶横在头顶,“这么大的叶子能当伞,我可不怕下雨了。” 跟着进屋的柏松笑他,“白云岭啥树没有,捡个桐叶就高兴成这啦,明儿到县里不得兴奋的厥过去!” “你才厥过去呢!”柏青捻着叶梗转动叶面,没好气道:“我不信你在咱家见过这么大的叶子。” 兄弟两又拌嘴,没见柏翠、李娟儿、谢悦,谢烨担心道:“咋就你两?” “大嫂,我们在呢。”柏翠探头看进来。 她和李娟儿、谢悦一道进屋时,手里也拿了好几片树叶,谢烨摇头失笑。 柏俭来县里的次数多,跟这家驿站的驿卒熟,已经跑去攀交情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4章 他们人多,两间中等客房住不开,柏苍便直接包了一间大通铺,炕上拉帘子将炕隔开,方便还实惠。 黑暗中李娟儿念叨:“五彩线,绢丝,红绸……” 翠儿嗤嗤笑,“娟儿姐,我都帮你记下了,别担心,肯定忘不了。” 柏青听着帘子这边的声音,爬起身提醒:“娟儿姐姐,别忘了给丰收买糖画。” 柏苍一把将他按下,扯着被子捂好,“明儿到县里犯困,我们可没手抱你。” “不会犯困。”柏青闷闷的声音传来。 知晓他被捂在被子李,担心和柏松柏俭打闹,谢烨叮嘱:“好好睡,现在天冷,冻着凉三两下可好不了。” 柏青眨巴几下眼睛,闭眼学拉鼾,“呼~”“呼~”…… 不过一会儿,刻意扯出的呼噜声变小,柏翠、李娟儿纷纷低笑。 次日大清早,驿站动静大起来时,一行人已经出发。 再次来怀安县,谢烨少了最初的兴奋激动劲儿,甚至心里有些抵触。 怀安县依旧人声鼎沸,甚至因中秋佳节在即,节日氛围很是浓郁。 可谓是,满城飘桂香,门庭撒蜜糖! 桂树从墙顶探头遥望街道行人,金黄桂花不甘束缚随风追寻外面的天地,肆意躺在街角。 小孩子拿着筷子蘸了自家做糕饼的蜜糖舔着吃,蜜汁糖水不小心掉落在门庭前的路上,引得蚂蚁簇簇拥拥。 柏青好奇地望向你追我赶的小孩,心里对大人口中常说的县里人有了初步印象。 原来头上扎两小揪揪,其余头发剃掉的小孩就是县里人;他们穿长衫袍子,只偶尔几个穿着衣裤;县里孩子也玩草蚂蚱竹蜻蜓…… 柏苍带着人先是往糕点铺买了月饼蜜饯,才往朱家肉铺去。大节下的,铺子肯定忙,去家里说不得空跑一趟,不如直接去铺子实在。 “炸糕炸糕,好吃的炸糕,香又甜的炸糕嘞——” “毛栗子~毛栗子,甜甜的毛栗子——” “客官里面请,板面看您吃哪种……” 沿途街边摊主店小二热情的叫卖声迎客声此起彼伏余音交织,食铺子烟囱尽情吐着烟雾,白色水气自饭摊子上飘出,越过行人头顶消失在不远处。 柏青咽着口水,双脚不自觉往小摊前挪。 谢烨紧紧牵着他,察觉人要走远,拽了回来,笑道:“等会儿就吃饭。” “那我可不可以先吃个糖糕?” “等会儿就吃饭了。”柏苍不大乐意。 柏俭已经冲到糖糕摊子前,朗声道:“一份糖糕,再加八个另外单个装。” 柏苍说他,“你才有几文钱,现在花了一会儿遇到想买的……” 柏俭嘿嘿一笑,接过糖糕呲牙道:“八哥你给我买呗!” 一行人吃着糖糕,晃悠悠往朱家铺子去。 不出意料,朱家肉铺前人声鼎沸。 “我要后腿肉,切个三斤。” “我来七八根肋骨,多带点肉啊!” “给我来点瘦的,半斤就成……” 朱家看铺子的人很是忙碌,都顾不得招待客人。 没见朱荣身影,柏苍猜测应该是去村里收猪了,放下礼道去街上转转。 朱荣媳妇叮嘱晌午回来吃饭,他却是摇头,“看这皮小子哪有想在家吃饭的样儿,婶子你们忙吧,不用操心我们。” 告别朱家人重新上街时,柏青不再压制自己的激动心情,哪个摊子都想瞧,是家铺子就想进。 柏苍抱起他,往常去的实惠又美味的食肆走,一路碰见麻花、糖画摊子,在弟弟眼巴巴的眼神下买点。 “零嘴吃饱可就吃不下饭了,今儿吃的都是家里吃不到的菜。” 一句话,柏青已经递到嘴边的麻花又重新塞回了油纸包,他捏起糖画乐呵,“我舔一舔,不然等会儿化了。” 柏松嗤笑,“想吃就直说,现在这天儿糖画还能化,亏你想得出来!” 中秋后再过一旬左右天就冷起来了,山里都得穿薄袄子,再说今儿天色是阴的,大晌午都没个日头,糖画只会越放越硬,哪里就化了哟! 柏青居高临下瞪他一眼,默默舔着糖画。 柏俭也是逗弄人,凑上前热心道:“来,十哥抱你,保准你的糖画化不了。” 这算盘珠子,都崩到旁边的路人脸上了,柏青转了方向抱紧大哥的脖子,唯恐人将他交给十哥,“我不要,我就要大哥抱。”大哥不会抢糖吃。 柏俭哈哈大笑,还嫌弃道:“没人吃你的糖,全是口水……” 晌午饭确实丰盛,不仅有溜肉段、猪肉粉条、煎闷子、凉拌豆腐皮等家里难以吃到的菜,柏俭还去隔壁买了炙肉,连同路上买的小零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柏青屁股好像长了针,挪来挪去,咬着筷子转头四看。 “好好吃饭。” 见大哥板脸,他低低跟身边的柏俭道:“十哥,你不是说很好吃吗,这也没多少人来吃啊?” 恰好来上菜的小二听见,笑道:“哈哈,再过两刻钟的功夫可就坐不下啦,得亏小兄弟来的早。” 柏青看向窗外,“这不都晌午了吗?”难道县城里的人吃午饭时间跟他们山里人不一样?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5章 小二是个机灵的,虽叫不上名儿但见两人很是面熟,桌边还有背篓,乐呵呵道:“现在不大忙,各家出门吃饭都是晌午后了,也就家里要忙地头活计的早饭吃的早,晌午自然也就吃的早。” 目送小二走远去招待别人,柏青目露羡艳,戳着碗里的肉段喃喃道:“我以后也要当小二!” 多威风啊,知晓这多事儿,来吃饭的都得听他的! “咳—嗯——” 别说柏松,就是柏苍也被弟弟这冷不丁一句呛到,柏俭更直接,惊诧道:“你的宏伟志向就是当店小二?” 这啥志向哟,账房先生都比店小二风光好不好! “是呀,你看多威风,来吃饭都得听他的。”柏青将肉段塞嘴里,望着穿着富贵的大老爷心想,这么富贵的人都要听小二的话,他要当了小二,肯定也很威风!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二正点头哈腰给人斟茶,一桌人哭笑不得。 小二说是过两刻钟就没座,果不其然,还不到两刻钟,店里喧闹起来,甚至相熟的人不得不拼桌坐。 柏苍低低道:“这家店在县里很是有名,虽在城北,城东城西好些人也会来,尤其是饭点,一座难求。” 听这话,柏青心下便觉得县城里的人有点子没见识了! 这家店的饭,好吃是好吃,但比起大嫂的手艺,还是差了些。不过当面揭短这事儿不能做,大嫂早就说过的,他只得将这话压在的心底。 一行人吃完出店时,还有食客在等位,应该有柏苍认识的,谢烨见他过去跟人打招呼。 吃过饭就是逛街购置家用,柏苍做起向导带人先去了城西,逛了好几家布庄绸缎庄,东西是好,价格也不便宜,好在柏苍买了竹青、茜色绸子各半匹,掌柜看在他算半个大主顾的面子上给李娟儿的红绸彩线绢丝优惠了些。 看在这个优惠价上,谢烨也买了几缕彩线绢丝,店内人多,她不好打断人,只得出了门才问:“买那多绸子干啥?”明明说好买布的。 “做过年的新衣服。” 望着柏苍淡然的神色,谢烨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他在讲冷笑话还是认真的。 柏松抱着绸子茫然回头看店内,“大哥,你是不是买错了?”他家哪能穿绸衣啊,院外路边都是枣树枝,这挂一下衣服不得拉线丝! “过年又不进山,穿绸衣正合适!” 谢烨瞪抱起柏青的人,柏翠凑过来安慰:“大嫂别生气,咱们去布庄买布,这绸子就当被面缝被子吧!” “你大哥咋这飘啊!”谢烨没好气。 李娟儿却是道:“成了亲是得一两身绸衣,穿不穿的另说。”当着谢悦的面,她不好说得太直白。 毕竟谢铮这次是要跟着一道进山的,柏大哥定是不想给人留话柄,毕竟再如何是小辈,也算是娘家人,若是见柏家连绸衣都没给小姑姑准备,心里肯定不舒服! 谢烨摇头,以她对柏苍的了解,这人憋了个大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 远远望见一座屋檐披红挂彩、彩纱飘摇的三层楼阁,柏青伸长脖子看,“大哥,那是吃饭的吗,好好看?” 柏苍脚步一顿,神色僵硬起来,柏俭在一旁捂嘴偷笑。 “那是茶楼。”谢烨虽没见过,但看那装饰一眼就猜到是什么,上来解释道:“不过那里的茶都太香了,像山刺蘼,你要想喝茶,咱去别的茶楼。” 柏青向来不喜欢太浓郁的花香,一听山刺蘼的味道立马耸起鼻尖摇头,“我不想喝茶。” 柏苍抱着他换了胳膊,笑道:“咱们去布庄,买布后再买点盐大料,给你买点糖,就回家。” “我还要月饼、绿豆糕、栗子糕……”一听要回家,柏青掰着手指说自己想要的零嘴。 柏苍一一应着,一行人顺着城西的主街往城北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主街路口,茶香悠悠,看那茶楼,只外观就很雅致。 说不清是观赏茶楼,还是心有感应,谢烨鬼使神差般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 女子发髻高挽钗簪精致,神色淡漠姿态高傲,睥睨似的看下来,只淡淡一眼便转了视线,好似随意一瞥。 谢烨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一瞬也转了视线看向屋檐下的铜铃,快走几步道:“看,屋檐下还挂着铜铃,风一吹叮叮当当……” 劲风皱起,铎铃摇晃,铃铃当当的清脆之声自屋檐飘下。 柏青仰头望着,满脸惊叹,“比咱家的铃铛好听。” 也就小堂弟能把檐铃和驴子的铃铛当成一回事儿,柏俭失笑,他知晓能来这种茶楼的人非富即贵,担心小堂弟口无遮拦惹里面的茶客不悦,催促道:“快走快走,起风了该不会要下雨吧!” 一行人匆匆路过茶楼门前,穿过主街的十字路口进到城北。 “大哥,有人在打架。”位置高了就是看得远,才刚站到城北的街上,柏青一眼就看到前头巷子口有人在打架。 油布棚遮挡了视线,谢烨、柏苍几人走了好几步才看清楚动静。 估计打够了,小厮模样的三五人往城西跑去,留下地上挣扎着要爬起身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6章 衣服补丁盖补丁,没穿鞋脚底脏兮兮,头发也蓬乱看不清人脸,灰乎乎的嘴角渗着血迹……柏松看得于心不忍,踟蹰道:“大哥……” 柏苍没说话,只抱着人往前走,对路边的小乞儿视而不见。 柏翠连忙跟上,甚至怕人突然暴起,紧紧挨着大哥。 李娟儿跟在谢烨身边,见人多瞅了几眼,微不可见的拉了人衣服,两人连带谢悦低头匆匆而过。 走过了有三五米的距离,柏青的目光还留在地上的人身上。 进了杂货铺,谢烨挑大料找柏翠问时,转头才看到她抱着绸子,“柏松呢?”这一看才发现柏俭也不见了,微微皱眉。 柏翠抿着嘴不说话,见她这模样,谢烨猜到人去当英雄了,没多问。 在杂货铺磨叽了有半个小时,东西才买齐全,消失的人也回来了。 背篓里装了东西,谢烨便牵着柏青,“今天抱一路了,自己走走。” 柏青跳出门槛,振臂高呼:“去糕点铺!” 一路走一路看,零碎家用置办齐了,柏苍看天色后着柏俭给朱家送信,“跟朱家婶子说一声,咱们出城回了,完了往城门口走,咱们在那汇合。” 兵分两路,柏俭去朱家送口信,柏苍带人跑了一趟珍馐楼,得知徐管事不在,将中秋节礼留下托小二转交。 风穿城门呼啸而过,一行人已经坐上驴车。 天色越发阴沉,出城回家的人多,驴车很是拥挤,好在一行人到最近的驿站,只需两刻钟。 依然是大通铺,不过柏苍要了两个火盆,屋里暖烘烘,菜香四溢。 柏青捏着筷子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比那家驿站好吃。”当然,跟城里饭馆比差远了! “吃你的吧,有的吃还挑嘴。”柏松夹了馒头大口吃。 柏俭笑着解释:“这家是距离县城最近的驿站,为了吸引旅客歇脚住宿,饭食上自然是精细了些。” 对于总是挑他刺儿的二哥,柏青很是不满,拿出了告状的架势,“我哪有挑嘴,就说了一句,你还不听大哥的话哩。” 柏松翻白眼很是不屑,“我那是助人为乐,你个小毛孩知道个屁!” “我不知道屁,我只知道大哥说的话要听。”柏青毫不示弱,甚至还扩大“战火”,“大嫂的话也得听,是吧大哥?” 柏苍当没听到,自顾吃饭。 谢烨也当没听见,李娟儿担心兄弟俩拌嘴,有心劝两句,正要开口被柏翠拉着衣服摇头示意。,谢悦安安静静细嚼慢咽。 柏俭笑看两人一眼,吃得喷香,就两位堂弟这拌嘴的功夫,越说越来劲儿,谁要掺和谁倒霉,青天大老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见没人应弟弟的声儿,柏松得意,说起那小乞儿的事来。 “那不是乞丐,他爷爷还是个老童生哩,就是老爹不争气,和县里一帮油头混,赌得连家底都不剩了卖了老婆,年前腊月不知咋的突然死在街上,大清早吓坏了人,衙门最后查出来喝酒喝死的。” 见一桌人都支棱起耳朵,柏松心里得意,“他爷爷就找那晚一起喝酒的人,想弄清楚四五个人喝酒,咋就他儿子一个人喝死了,还是半夜死在大街上,可惜呐,那帮狐朋狗友没一个搭理的。” 见说到关键处,柏俭接过话头,“今儿也是巧,春生给主家送柴,碰见和他爹一起喝酒的一个老爷,去问话结果就被那家小厮给打了。”未免扯到有的没的,特意含糊其辞隐瞒了姓氏。 柏松点头附和,以为他是不想大哥大嫂多想,毕竟此前岭上传胡话,就有一道他大嫂和县里庄老爷不清不楚的流言。 殊不知,除了他和柏俭,在场人有三人都知道是庄老爷。 那小厮的衣服,谢烨、柏苍上次来县里就见过,自然清楚。 至于李娟儿,她见过一次庄健,那人带的小厮和今天打人者穿的衣裳一模一样,听这话,微微看一眼埋头吃饭的人,心里琢磨回家找个时机好好叮嘱一番。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行人回到上南坡村时,有关谢家的传言铺天盖脸砸下来,一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说,为了不搅入是非,柏苍带着一家人急急回山。 盖因才碾完场,麦子都没晒干,老谢家就闹分家,导火索竟与谢叶这个出嫁女脱不了干系。 眼看中秋到了,谢家也得给亲戚家走礼,为了买节礼的事儿,各房起了争执。 老四谢怀礼觉得只一包月饼太简薄,拿不出手,想要添一条肉。 那肉条,最少也得两斤,十几家的亲戚,一包月饼一条肉,得花七八百文,有那钱还不如自家买点肉吃好点。 老二谢怀义说他不管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家里现在光景哪还能跟以往一样,再说一包月饼没啥丢脸的,大部分人家都是这么走礼。 闫氏就拿柏家说事儿,不疾不徐慢条斯理道:“柏苍从县里回来估摸就得回家,来家前前后后帮了十几天的忙,还带了野物啥的,总不好给人只回一包月饼。” 小文氏现在硬气不起来了,但仗着丈夫在跟前,插嘴道:“人不稀罕肉,没见这几天吃的肉都是人进山打的么,再说咱家啥光景人能不知道,打肿脸充胖子,也就能糊弄个外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7章 她不开口还好,一张嘴,老四两口子新账旧账一起算。 “二嫂,你这话说的,谁是外人啊?”闫氏似笑非笑,眼见的就是挑火。 谢怀礼更是直白,问到了人脸上,“我舅家是外人还是你娘家是外人,你娘家不配吃外甥的肉,我舅家可没出错,我这当外甥的还是得孝敬。” 谢怀义炸了,嚷嚷道:“要孝敬你自己去孝敬,之前不是还一出手就五两银子么,咋,现在给舅家送个节礼还心疼上了?” “你还说,要不是你媳妇出馊主意要把人说给山民,人能发疯,你倒好,一文钱不出还笑我傻大头,给我把这钱补上。”谢怀礼毫厘不让,甚至翻旧账。 谢老头吼得嗓子都哑了,可两个儿子炒作一团,甚至两个儿媳撕打起来了,看着闹哄哄的堂屋,大骂有辱家风! 一气之下,也不知是怒火上头还是乱了阵脚,吼了一句“柏苍当初给了二两银子的卖身钱。” 好嘛,这下谢怀礼更不乐意了,直接吵着要分家,搅和在一个锅里的饭吃不下去了。 谢家吵吵嚷嚷,动静不小,左右邻居听了个七七八八,一下午的功夫,谢老头拿了二两银子将谢叶卖了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上南坡村。 加之此前加收束脩的事儿,关于老谢家的流言蜚语,又是甚嚣尘上! 因此,柏苍、谢烨一行人才进村,就被拉着说闲话,好些妇人打趣她有福气,谢烨一脸懵。 听着谢家分家的缘由与当初的二两银子有关,柏苍当即决定回白云岭,送谢悦回谢家,又到李家一趟,说了几句话便要进山,连饭都没吃。 一路上,柏松长吁短叹,“原来山外兄弟不和的人家也多的是!” 柏苍瞪他,当着谢烨谢铮的面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欠收拾。 柏俭却是懒洋洋道:“这才哪到哪啊,他们想分家还得打一场硬仗。”接到八堂哥的眼神,大刺啦啦道:“阿铮在前头呢,大嫂也不介意,八哥你就别操心了!” “少在阿铮面前胡咧咧!”柏苍气,警告两人后走在最前面,和谢铮一道,不理这两没眼色的弟弟。 谢烨确实不介意,甚至替原主有些解气,谢家这些人,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哪值得她惦记!不过眼下回山得忙碌起来,她得找些帮手。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找上了柏俭柏松,“这次出山玩得咋样?” “好!”柏松乐呵,“大嫂,你日后多劝大哥,带我们多出山就更好了!” 谢烨没应话,转而道:“玩得好吧,回家可得帮我忙。” 将胸膛拍得邦邦响,柏松仗义道:“大嫂你只管发话。”柏俭在一旁跟着点头,不过加了额外的条件,“我爹不让我进山的话我也帮。” 柏青久久没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见三人慢悠悠说话,大喊道:“快点啊,再不走下雨啦——” “好重啊,背不动啊,你帮我分担分担啊——”柏俭拉长音调,怪声怪气回话。 柏青站在原地没动,跺了跺脚追上前面的大哥、姐姐以及阿铮侄子,也不知说了啥,逗得两人笑着回望。 第061章 一山一路秋深处, 一夜一雨少寒蝉。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好些天,大半程是冒雨赶路,斗笠虽不能完全遮雨, 可聊胜于无,一行人艰难地回到白云岭。 虽雨天赶路, 可一行七人没遇到猛兽也没滑下山沟摔伤, 安全到家,也算是幸事一件! 家是回了,可也不尽然全是好消息, 有人病倒了。 谢铮受凉得了风寒, 从进柏家门开始, 喷嚏就没停过,以至于柏青离他远远的。 “阿嚏~阿嚏~” 听着西屋传来的喷嚏声,柏青爬上椅子吹供桌上晾着的姜汤,嘟嘴吹了好几下, 吸溜了一口, 望着西屋道:“阿铮侄子啊, 你这可不行啊, 进山打猎可比咱们回来这一路难多了, 你要是风寒了还咋打猎?” 野物早被喷嚏声惊跑了,别说大家伙, 估计连兔子山鸡都抓不到。 谢铮拥紧被子,仰头半张嘴望着房梁, “……阿——嚏~”,终于打出来舒坦了, 他揉着鼻子担忧,“那我要咋才能不风寒?” 柏青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他看着碗里像醋水一样的姜汤,笑道:“你多喝姜汤吧!” 大嫂说姜汤能祛寒,这几天赶路,沿途大哥挖了好些山姜,大嫂就在对子房煮姜汤,虽然辣辣的蛰舌头喉咙,可加了糖有甜味,也没那么难喝。 现在回家了,大嫂又放了红沙糖,看着跟醋一个颜色。 谢铮觉得柏青这话在理,蛄蛹到炕边,端起柜子上的碗,吹了吹仰头猛喝。 很辣,也有些烫,他硬忍着喝完,吐着舌头哈气。 外头的柏青听到他动静哈哈大笑,“被烫到了吧,要慢点喝吹着喝。” 谢铮放下碗扯过搭在炕沿的布巾擦头发,叮嘱道:“你也慢点喝,头发要擦干哦。” 柏松抱着柴火进门,见弟弟穿着单衣,光脚坐在椅子上,斥道:“不上炕,一会儿风寒有你好受的。” 柏青晃悠着脚丫子撇嘴,“阿铮侄子已经风寒了,我要离得近,我也得风寒。”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8章 柏松磨牙,“咋,家里现在四个炕没一个能放下你的?赶紧喝,喝完上炕去。”说着放下柴火往炕洞塞。 见他烧西边前屋的炕,柏青砸吧嘴讨价还价,“那你把大嫂这边的炕也烧了,我一个人待着。” 得了柏松一记白眼,“事儿精!” 两个炕都塞了柴火点燃,将弟弟塞东边前屋炕上,去灶房时已经有了香味。 一路上不是喝疙瘩汤就是稀饭,谢烨早吃腻了,可刚回来衣服黏糊糊,精力也不济,便直接做了面片,菜叶子、肉臊子、菌子一锅烩,省事儿又快,热热乎乎,吃完洗澡换衣服,上炕睡觉也舒服。 谁也别想来打扰她,这几天可是累惨了! 锅里咕嘟作响,白气模糊了眼睛,柏松探头使劲儿闻了闻,末了去洗手拿碗筷。 “别说,在村里时时有人说话,再不济也有狗叫公鸡打鸣,回来倒是安静的有点不适应。” 柏苍转头,从门框看出去,山头云雾缭绕,沙沙雨声和柴火噼啪声交织,确实有点冷清,“明儿你就去摘菌子。” “啊——”一听明儿就干活,柏松哀嚎着用脑袋顶橱柜,“就不能歇歇嘛,这几天我被雨泡得都快发芽了。” 虽说秋天雨天雨后是摘菌子的好时机,可这雨,一时半会又不会停,有必要这么赶吗? 见他一脸生无可恋,谢烨笑着帮忙解围,“歇歇吧,天晴了要开地,那才是力气活儿。” 柏松忙不迭地点头,“是呀是呀,我早就答应了大嫂的。” 难得见他这般狗腿样儿,柏苍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闲了去转转,不指望卖钱,家里够吃就成。” 只需要摘够家里吃的,不看品相和大小,那可太简单了,柏松立马喜笑颜开,“那肯定了,大哥你就放心吧。” 柏苍心道:我放心不了一点! 面煮熟调好味儿,每人舀一碗,剩下的谢烨全部盛到木盆里,涮锅后倒了满满一锅水。 吃饭的功夫水烧热,正好洗澡。 不知何时雨势变大,天地间只剩哗啦啦的雨声,她坐在灶膛前擦头发,正好借着灶火的余温烤一烤。 柏苍贴着墙根进灶房,见她烤头发,道:“灶房凉,火盆生好了回屋烤。” “不是烧炕了么?” “小青在东屋,这会儿光着脚闹腾呢!” 药汁从砂锅盖子边沿溢出,噗嗤噗嗤作响,柏苍掀开盖子,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神色。 屋外雨声遮挡了杂物间的水声,谢烨挪了挪烧火凳,怔怔望着门外。 大雨如注,屋檐水滴更是形成整齐的雨幕。 柏苍拎了墙根处满是泥渍看不出原样的鞋子蹲台阶前刷,雨滴砸在他发顶溅起细碎水珠。 山里人家都是这样,雨天鞋衣容易脏,经常就着雨水冲洗鞋裤,鞋子晾干得些时日,可衣裤不一样,借着雨水将泥渍冲掉,晾个一晚半天的功夫就会干,再穿就是干净的。 “你,要不带上斗笠?”谢烨迟疑。 “没事儿,等会儿就洗澡。”柏苍毫不在意。 雨滴砸在地面的水坑里又溅起,挽起的袖子湿漉漉拥在胳膊肘处,他胳膊汗毛上都挂起了小水珠。 谢烨挪开视线,潇潇雨幕中水气奔腾而起,飘在对面山头。 “那啥,雨淋多了容易秃头!” 柏苍一怔,起身拿墙角处贴墙根立着的斗笠戴上。 柏翠抖着牙齿出杂物间,见人蹲在屋檐下,虽有斗笠,可肩膀脊背的衣服肉眼可见湿的不能再湿了,失声道:“大哥,你干啥呢?” 弟弟雨天喜欢蹲在台阶上玩水,啥时候大哥也有这毛病了? 走近了才看到一旁的脏鞋,笑道:“大哥,给我也刷刷,反正你都淋湿了。” “嗯,回炕上去,屋里有炭盆烤头发也方便。”柏苍往一旁挪了挪,让出门口的位置。 谢烨、柏翠回正堂时,屋里静悄悄,两人轻手轻脚进东间前屋。 炕上蚊帐散落,朦胧中柏青躺着翘脚玩,听到动静歪头看来。 “怎么还没睡?”谢烨归拢蚊帐,现在没蚊子了,蚊帐放下来压抑又碍事,她犹豫要不要拆掉。 柏青懒懒道:“睡不着!” 柏翠搓了搓手,扑过去捏他光着的脚,冰得人一激灵。 “冰—冰——冰———”,柏青翻滚着躲开冰手,将脚藏在被子中。 见他老实了,柏翠才取下包头的布巾擦头发,“现在老实了,还以为你不知道冷呢!” 柏青嘻嘻一笑,爬起身凑过去,“姐,我给你擦。” “你成吗?”柏翠很是怀疑,那眼神彷佛再说“可拉倒吧”! 柏青抽过布巾,搭在她头顶小手开始揉捏,“成的,我之前还给大嫂擦过头发哩。” 柏翠没说什么,坐在炕沿背对窗户,指点道:“重点,没吃饭啊!” “清点清点,太重了!” “你到底会不会啊?” 姐弟两“拉扯”,谢烨坐在一旁收拾蚊帐,东屋窸窸窣窣说话声不断。 柏苍洗澡后涮过浴桶收拾杂物间,端了煮好的药进正堂时,东屋还有说话声。 遂站在正堂听了一会儿,都是弟弟这个话痨,在叨咕雨停后跟同伴们炫耀自己的陶俑纸鸢小木马,笑着摇头进西屋,叫醒谢铮喝药。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79章 谢铮醒来时云里雾里,很是茫然,呆愣愣看着面前人。 一旁的柏松听到动静醒来,转头看,见他一动不动,道:“睡懵了,这是我家,起来喝药。” “小姑父。”谢铮鼻子塞的厉害,话音很是沙哑,坐起身吸了吸鼻子。 “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柏苍递过药碗,虽没多说,心里却是有些发愁,谢铮这身子骨,想进山打猎,难呐! 下晌,谢家静悄悄,门户紧闭,看着与以往无异。 有那摘菌子回来钻出林子下山的人,眼尖地瞅见炕洞烟囱似有若无飘着烟气,心里大喜,“阿苍回来了!” 与他同行还在拍打衣裤肩膀水珠的人纷纷驻足看去,见烟囱真有动静,个个喜不自胜。 “还真回来了,这次出去可够久的。” 久到白云岭都传人一家要搬出山,这次是在打前站看地方呢! 要说此次柏苍带一大家子出山,一去就是足足一个月之久,白云岭没人不盼着他们早早回来。 可现在回来,若说众望所归,那也有些夸大事实了! 柏恭不希望这个堂弟早早回来,甚至心底无数次祈求神佛保佑这个堂弟是真有心思挪到山外,而不是窝在这白云岭跟他抢主事人。 虽现在人明面上放话不管白云岭各家的事,看着是放弃了当主事人,可柏恭心里清楚,自己现在这个主事人的位置,坐得还不稳当,且现在支持自己的人,并非真心认可。 为了稳固地位,提升自己在岭上的威望,他已经连续出山两次,就为了给大家伙卖皮子买粮食。 明面上虽看着皮子卖价很好,买回来的粮食价格实惠质量亦不差,白云岭各家皆大欢喜,可内里的苦楚,只他和几位弟弟堂弟知晓。 这两次出山的亮眼成果,不过是他暗中自掏腰包补贴罢了! 不然,大热天的哪个傻的高价买毛皮啊? 还有那粮食,价格都是固定的,也就时常去混个面熟的大主顾才能得一文半文的优惠,他自己虽去粮店的次数多,可哪有这大面子? 不过是正常价买了,自己掏钱补贴,给白云岭各家一个价格便宜的说法罢了! 只这两次,他就出去了近八十两的家底,在多来两次,他家得喝西北风! 因着掏钱补贴给岭上各家做样子,他家也不咋和睦了,媳妇闹,兄弟之间也起了心思,说起来糟心的很。 再说,白云岭不盼着柏家回来的人,他算一个,马驴子也算一个。 马驴子现在可谓是恨透了柏苍谢烨,甚至,连柏恭都恨上了。 不过碍于柏恭现在是白云岭最有话语权的人,他将怨恨压在心底依旧人前奉承陪笑,不过是另有心思罢了。 马驴子不计前嫌跟自己走得近,柏恭也是很享受这种奉承的滋味,想到名声有所改善的马大壮,便说了几次人,打猎不进山就算了,现在采菌子,那又不咋累,要求人勤快些跟着大家伙进山采菌子。 甚至,为了摆威风,这一段时日进山都不忘叫马驴子,以至于马驴子在白云岭其他人口中也有了个人样儿。 不过,进山晃荡出山早,每次背篓就装个小半,菌子品相还不算太好,只能说死性难改! 这不,大家伙儿兴奋不已,马驴子看向柏苍家院子的神色却是不大好。 不过,无人在意! “这刚回来,哪能顾得上进山,一会儿送点菌子去,小青说他大嫂喜欢吃新鲜菌子哩。” “那我给拿点蒜苗和狗腿菜吧,他家菜园子都快拔秃了,野菜也能吃个新鲜。” …… 众人七嘴八舌,商量着不要拿重了。 踩着泥泞湿滑的山道下坡,各回各家,放下东西洗刷裤脚后就着湿衣服又出门。 不过这次手里多了篮子,头上戴了斗笠。 “阿苍,阿苍……”还没进院,就已经开始喊人。 迷蒙中听到喊声,柏苍清醒,睁眼入目灰蒙蒙,好似才打了一个盹儿,听着声响越来越近,起身下炕穿鞋出门。 “叔,在屋呢!” 应着话拉开门,斜风细雨扑了个满怀,清凌凌的凉意瞬间让人清醒。 来人踩了一脚的泥水上台阶,见他比出山时更黑了,打趣道:“咋,山外跟咱们岭上不是一个日头啊,咋还晒黑了?” 柏苍放下挽起的衣袖,笑道:“赶秋收都在地里忙活,晒多了。” “叔咋这会儿来了?” 这个点儿,应该才从山里回来,家里说不定快吃晚饭了,可不是串门的好时机。 来人将篮子递过去,“刚摘的菌子,你媳妇爱吃,现在这玩意不值钱,也就吃个新鲜。” “嘿,我说你个老东西,腿脚快得还不行,紧赶慢赶落你后面了。” 院子传来笑嗔声,两人齐齐看去,又有人来。 这一会会儿的功夫,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到柏苍家串门的人接踵而至。 正堂说笑声渐大,谢烨拥着被子坐在炕上发呆。 柏青被吵醒,睁眼不高兴地看向门口处,半响滚到她身边挤进被子里,哼哼唧唧,声音沙哑绵软,像一只被闹醒不开心的小猫咪!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0章 谢烨抱住他继续发呆。 柏翠睁眼,环视屋里看到两人拥着被子坐在炕上,只脑袋露出来的模样,笑道:“大嫂,你跟弟弟要成佛啊!” “闹!”柏青伸出手揉眼睛,话里是浓浓的不悦。 正堂里谈天说地还在继续,三人静静听着。 此前迷迷糊糊,这些声音过耳不过心,现在一仔细听,谢烨立马就察觉不对劲儿了。这……他们出山一趟,这白云岭的人是吃了什么仙丹秘药吗,咋就突然开窍了,说个奉承人的话竟然还弯弯绕绕! “你这屋收拾的好,咱家正堂也大,说是只摆了供桌,可平日里吃饭连个桌子都支不开,乱糟糟看着就不敞亮。” “阿苍这屋子收拾的,正堂大不说还整齐,摆着这些椅子,坐一圈人都不在话下。” “天儿放晴我家也收拾屋子,阿苍,到时候给你铁梁哥出出主意,让他也把屋子收拾的像样儿!” …… 虽是说收拾屋子的事儿,可这话里话外,无一不带着恭维奉承之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 “无利不起早!” “好话说三分求人能成功!” 话落,东屋炕上三人齐齐对视,而后捂嘴偷笑。 谢烨是觉得这些人这个时间点说这些话,定是有事相求,她的话算是实事求是。 柏青却恼于众人说话声儿大吵到他了,愤恨的说出了“无利不起早”。 柏翠不一样,想到此前这些人还趁大哥不在家欺负大嫂,现在又舔着脸上门来,心里恼火的很。 “大哥可得长记性,哪能平白让人欺负了去。”她很是没好气。 “翠儿,醒了就做饭,天快黑了。” 柏苍的声儿传来,炕上三人齐齐噤声。 柏翠呲牙咧嘴,无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就长了个吃心。”而后才朗声应道:“好嘞大哥,这就起,才刚醒。” 见她面上一套嘴上一套,谢烨柏青捂嘴笑她,挤眉弄眼搞怪。 正堂的人也纷纷笑着告别,或是叮嘱人好好歇歇,或是交代鲜菜带了水放不住要趁早吃,不够吃了来家吱一声;还有那家里去年这个时候添丁的,邀请柏苍去喝百岁酒…… 总之,亲亲热热,和和气气,主客皆欢! 谢烨带着柏翠、柏青出门来时,正赶上送人出门,有人邀请她去给自家指点指点做月饼。 “阿苍家的,你灶上手艺好,还会做那些个饼啊糕的,家里你伯娘正愁做月饼呢,中秋当天没赶上,你正好回来帮你伯娘瞅瞅,省得你伯娘头发掉一锅。” “哈哈哈哈你个好货,回家还想不想吃伸手饭了?”有人打趣。 谢烨笑应,目送一行人下台阶出院子。 台阶、廊檐石边沿全是泥块,屋里的青砖地也好不到哪儿去。 柏翠低低道:“脏死了,小青,你把地扫干净擦一擦。” “不要,他们还吵醒我睡觉哩!”柏青操着手摇头,满脸不悦。 “那是你觉轻,看我,才醒。”柏松掀门帘出来,舒展胳膊打哈欠,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 柏苍没好气,“雷都打不醒你,趁着雨小给炕洞再塞把柴。” 柏松不服气,“雷打不醒阿铮,他还睡得香,这大动静都没醒。” “阿铮风寒喝了药,正要多睡养身体,别闹他。” “知道了知道了。”柏松左摇右晃出屋子。 见二哥得了大哥一顿说,柏青长心了,主动拿过门后的笤帚扫地上泥块。 张强、春水出林子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背篓满篮子满。 “当心点,这段路滑的很!”张强走在前,叮嘱道。 “嗯,二哥你也当心。”春水应话时无意间扫到山下,见烟囱星火点点,惊喜道:“阿苍哥嫂子他们回来了。” 张强看去时,一个不留神滑倒摔了个屁股蹲,好在篮子、背篓都用大叶子包了口,菌子没洒出来。 兄妹两搀扶着磕磕绊绊下山,路过柏家时,大声道:“阿苍哥,回来了。” 柏苍出灶房,应声道:“回来了,屋里收拾好没就搬回去了?” “早收拾好了。”张强乐呵,挥手道:“明儿晌午来家吃饭。” “明儿要进山,闲了吧!”柏苍摆手,示意赶紧回去。 柏青正拿着一片木柴铲廊檐石边沿的泥,听这话嘟囔:“才回来,还没歇够呢就干活……” 柏苍板脸唬他,“再多嘴,明儿你也进山。”自家是不用急着进山摘菌子,可张强兄妹俩单过,今年夏因着盖房都没打猎,不得靠现在多摘菌子,不然明年春拿啥买粮? 虽板了脸,却没多少火气,柏青自是不害怕,咯咯笑着。 连最小的柏青都知晓他心情好,更何况其他人,谢烨多看了他好几眼。 晚饭简单,凉拌野菜、疙瘩汤,家里没馍,谢烨和了面糊在小铁锅上烙饼,正忙碌着,春水护着小竹匾进来。 “嫂子,家里蒸得杂面馒头,别嫌弃。” “哪会嫌啊,早知道你给送我就耍懒不做了。”谢烨起身笑着接过竹匾,见她头发湿衣服湿,道:“喊一嗓子,叫你哥来家吃。”省得回去再做!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1章 “晌午做的焖饭,剩了老多,不吃放明儿不好了。”春水笑着婉拒,说话的功夫就要出门,谢烨拉住她,“那端点菜回去。” 柏翠夹了一碗菜,面上盖了两张饼,递过去时道:“春水姐,你明儿进山喊我一声,我也去摘菌子。” “成,明儿起早点,吃了饭进山不冷。” 柏青抱着木片站在屋檐下,见春水要走,拉长调调道:“春水姐,您慢走~” “哈哈哈你这打哪学的这一套,怪好听的。”春水被他逗笑,见雨水飘到屋檐下,叮嘱道:“往里站站,淋雨了。” “好嘞,欢迎下次光临~” “哈哈哈哈哈……”春水乐呵呵出院子,柏家人却是哭笑不得。 谢铮掀开竹帘从窗户探头,乐道:“这是店小二迎客的话,寻常家里不说的。” 柏青才不管,挥舞着柴片道:“好听呀,客官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还故意学着店小二拉长音的调调,自顾自瞎玩。 见他这样,柏苍头一次觉得,弟弟好像被他养歪了,不然咋就立志要当店小二呢? 吃过晚饭,火盆烧得正旺,照得正堂亮晃晃,柏松、柏翠收拾各家送来的菌子,整整齐齐摆在竹匾上,只铺一层,不怕闷坏。 谢铮坐在一旁看,偶尔问一两句认不熟悉的菌子,柏青靠在椅子上舔糖画,有一口没一口。 东屋,油灯扑朔,柏苍翻箱倒柜,谢烨进来时,就见炕沿摆满了东西。 “你这……是要找什么?” 说着上手规整,叠摞的布料,整沓捆在一起的鞋底,四五个红、篮锦盒,还有…… “这是什么?”她拿起一沓大小不一裁剪得像蝙蝠样儿的硬布疑惑。 柏苍回头,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笑道:“那是糊好裁好的鞋面,和鞋底缝在一起就是布鞋了。” 啊,这就是布鞋鞋面?谢烨解开捆扎的绳子,取了一片抬腿在脚面上比划,还真是,压弯就是鞋面。 不过这也准备得太多了吧! 从小到大整齐叠摞,大致数了一下,得有六七十张,“咋做这多?” “我娘做的。”柏苍伸头在柜子翻找,声音闷闷的。 他爹在时,每每得闲他娘不是裁衣服就是糊鞋底鞋面,他爹过世时,他娘病得起不来身,后来病好了些,更是卯足了劲儿做这些。 那时,他娘就经常念叨:“日后翠儿针线活再不好,拿着缝两针就能穿,省得你们光脚跑……” 能想象到柏苍娘的担心和忧虑,谢烨没再多问,将鞋面重新捆好,和鞋底规整到一起。 找了此前做衣服剩下的一块粗布,将布料都摞在里面打包成包袱。 柏苍将书整理好拿出来时,就见锦盒都摞在一起。 “家里有书?”谢烨惊诧,“小松说你都烧了……” 柏苍抖着书,纸页哗啦作响,“那些是我大哥大姐当年学认字时的写的废纸,我用针线缝在一起看着像书。” 要不然,这些也不可能保存在他家了! 谢烨接过翻看,见纸张泛黄,字迹却是清晰,乐道:“你也就面上看着老实!”内里就是个实打实的人精儿! 柏苍也坐在炕沿翻看,低低道:“没办法,我爹娘留的家业,我得守着。” 听这话,谢烨更加笃定,这人从没放弃过要当主事人,即便那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那你现在拿出来是……”总不会是睹物思人吧! “唉,不拿不行啊!” 难得见柏苍露出愁态,谢烨心里乐,这人时常看着苦大仇深,又不常刮胡子,不了解的人见了只会以为是个不善言辞的邋遢汉子。 就是白云岭的人,估计也没几个人真正了解他本性。 现在倒是将愁绪摆在明面上,还真是少见! “小松好歹还学过,认得几个字儿,会写会算,小青,我看是废了,这出山一趟,别的没学到,就学会了个唱调。” 还是迎来送往点头哈腰的小二做派,他真怕哪天见了大户人家少爷跟前的小厮仗势欺人也觉得是个威风活儿! 这话,是亲哥说弟弟的话么?听听,听听,哪有说自家弟弟日后会长成个仗势欺人媚主欺弱的,谢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谢了啊,我们小青好着呢,不牢你操心了。” 柏青也就年纪小,没出过山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不了解,见了小二在店里安排食客的座位便觉得威风,日后出山次数多知晓的多,说不得还觉得当县令威风呢! 毕竟,在他嘴里,不是自诩武功盖世大英雄,就是英勇无敌大将军。 “好啥呀,能把店小二当威风人的,也就他这傻小子吧!” “我才不傻,日后我要当衙役!”柏青突然掀门帘探头说道。 也不知这小子是在偷听,还是正准备进来恰巧听到。 谢烨问他,“咋又换志向了,那会儿不是还觉得小二迎客的腔调好听么?” 柏松进门,迈着八字步,神态很是不可一世,“那是我没见识,阿铮已经跟我说了,全县要说威风,县太爷是最威风的,可那要读书考试,我是没法当县太爷了,不过衙役不用考,是县里第二等威风的人,等我长大赚钱了就给自己买个衙役当。”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2章 这自大模样,看得柏苍只觉后槽牙疼,捂着脸道:“衙门是你家的呀,你说买就买?” “衙门是官家的,不是咱家的,不过咱家要有钱,就能买个官当当。”柏青昂首挺胸很是笃定。 谢烨目瞪口呆,柏苍刚才是觉得他有谄媚逢迎之态势,她还觉得人多想,自信柏青不会长歪,可现在,就这话、这气势,长大了不得成个买官鬻爵的奸恶之人,这……转头看向柏苍,“不然别教他读书认字了,直接教打猎吧!” 在白云岭当一辈子的猎户,再如何奸恶,也不会犯下诛连九族的大罪! 柏苍摇头,“不成,武艺高了说不定还真能成为衙役。”那人不就是凭着小时候跟着他爹学了几手,塞钱进衙门了么! 再说,小弟要是打猎手艺好,一心要当衙役,那人说不定也会使力,到时候岂不是祸害全县人? 见两人根本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还一副他在说什么大话的模样,柏青气闷,一手叉腰,糖画指人,“我说真的,我没开玩笑!” 柏苍拽过他的糖画,一口塞嘴里,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恶狠狠道:“大晚上的,谁让你吃糖的,牙坏了衙门可不要说话漏风的衙役。” 啊???!!!柏青先是愣怔,反应过来瘪嘴哭,“我的糖……” 正堂的柏松嫌他吵,大声道:“哪是你的糖,那是大哥掏钱买的,大嫂背回来的,咋就成了你的了?闭嘴!” 柏青瘪嘴无声流泪,委屈极了! “你不是说舔两口么,都吃那多了,罚你明儿一天不准吃糖。” 谢烨这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柏青憋不住了,仰天放声大哭,“啊哇——”他还想着明儿跟有金几个炫耀呢,啊,他的糖画啊,他咋这命苦啊…… 柏家传出柏青凄惨的哭声,周围人家以为柏苍又收拾小的了,站自家屋檐下隔着院墙劝,“人还小,有啥事儿慢慢说,咋又动手了?” “阿苍,有话好好说,你这急赤白脸才回来咋就打弟弟啊……” 寻常都是“下雨天揍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可这,才从山外回来,走了好几天的路,还是雨天,多累啊,咋还有心思揍孩子? 柏苍很是无奈,出门解释:“没动手,就说了几句,他就不乐意了,脾气大的很。” 柏青伤心极了,连谢铮风寒都顾不上,直冲进人怀里寻安慰,晚上也不闹着要在东屋睡,和他阿铮侄子钻一个被窝嘀嘀咕咕诉说自己的委屈。 谢铮也是有耐心,细细解释,好言好语劝着,人入睡前才不生气了。 “那我明儿,不,后儿,后儿就不生大哥大嫂的气了。” 见他还要掰着指头算日子,谢铮忍着笑,“好,快睡,明儿早饭吃的早,得早起。” 等人呼吸平稳,他才松了口气,轻轻从被子钻出来。 柏松见他捂得满头大汗,无声大笑,“现在好了,以往只大嫂一人惯着他,现在有了你,日后更无法无天了。” “哪会,小叔叔就是年纪小,不知晓事儿。”谢铮擦着脸上的汗温声说道。 柏苍压低声音,将日后的打算说来,“行了,日后每晚你们都跟着阿铮学认字,我会检查,要学不好……”话未尽,其中威胁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本以为没异议,不成想听这话谢铮却是闹了个大红脸,吭哧吭哧道:“小、小姑父,我,我不认识字儿。” 别说柏松,就是柏苍都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心里只一个念头——咋可能? “你,家里不是有学堂,别的不说,闲的时候跟着听几天也能学个七七八八……” 谢铮脸色爆红,不自在地挠头,“太奶不喜欢我娘,觉得我娘带坏了我,不让我去学堂听课。” 太爷爷虽没反对,可也没表态,他也不好去学堂白蹭,外公外婆倒是想让他学,可束脩太贵,再说舅家表哥们也没进学…… 所以,谢铮是谢家唯一一个不识字的男丁! 就连最小的谢锦,都能用柴棍比画“天地人”等简单的字,更别说已经成亲的“松”字辈,四房的松云算术一绝,四房都考虑分家后送他去当学徒,日后混个账房先生。 谢烨知晓谢铮不识字的时候也很是无语,直接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嘴上念叨着家里长房嫡孙不能流落在别人家,内里却是连自家免费的学堂都不让人进,也不知是讲规矩呢,还是羞辱人呢! “行了,不认就不认吧,我也不认字,咱们就跟着小松一道学,别的不说,本事是自己的,长到自己身上一辈子都是自己的。” 谢铮红着脸点头,还琢磨着想去山上,谢烨看穿他心思,直接拒绝,“不成,你风寒没好,现在受凉昨儿的药白喝了,先在家待着,等天晴了有的是时间。” 家里柏苍、柏松、柏翠都上山了,柏苍去选合适的木棍做把手,这次新买了三把锄头,一把镰刀,得装把手,还得多备些把手。 柏松柏翠却是跟着张强春水一道去摘菌子,谢烨在家捡豆子。 中秋在进山的路上过的,吃得是买的月饼,她当时答应小青回来做月饼,趁着这两天不忙兑现承诺,等天放晴,得找合适的地儿开荒除草,估计没时间也没心思弄这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3章 柏青一个人窝在西屋炕上,不理人也不说话,也就吃饭时跟谢峥说了几句,现在屋里静悄悄。 “山上应该有毛栗子吧,等天晴了我去捡,毛栗子也能做栗子糕。”谢铮望着门外喃喃。 “还有核桃、榛子、松子哩,我知道哪有,到时候我带你去。” 柏青的声音传出,谢铮和谢烨对视一眼,故作惊奇道:“山上这多好东西啊,还有啥啊?” 柏青一个人待不住了,溜下炕趿拉着鞋出来,“那可多了,大枣、山荆子、山里红、毛酸浆,要是早十几天回来,还能吃上灯笼果。” “是不?这多好东西,小叔叔都认识?”谢铮边捡豆子边问道。 柏青仰着脑袋得意,“山里人都认识,你见得多了也就认得了。”见人捡豆子,还跑去帮忙。 谢铮端了小簸箕小竹篮放到矮几上,两人坐小杌子上一起。 “红豆做豆沙,包包子点心都好吃,绿豆煮汤可解暑了,黄豆做豆腐豆浆,豆浆晾凉上面的皮就是豆皮,都很吃好。” 柏青叽咕口水,“绿豆糕也好吃!” 谢铮见缝插针,低低道:“那你还跟小姑姑置气,小姑姑做饭这好吃,你要跟她生气,岂不是吃不到这些糕点了?” 柏青嘟嘴,很想反驳,可……大嫂做的饭确实好吃,而且会做月饼哩! 见他为难,谢铮胳膊肘杵杵人,道:“快去认错,不然我们都吃月饼没你的份儿,多不好啊!” 柏青偷看了坐椅子上捡豆子的人好几眼,磨磨蹭蹭起身挪过去。 察觉他贴着自己腿,谢烨故意摇晃,道:“别挨着我,我可是恶毒的母大虫哩,说话不近人情不讲情面。” 柏青不,抱着她腿赖上面摇晃,笑道:“才不是,大嫂是为我好,我知道。” “知道啥呀?现在命不苦啦?”谢烨拿他昨晚哭喊的原话堵嘴。 “不苦不苦,比糖画还甜。” 谢烨没忍住,丢下豆子抱起人坐自己怀里,点着鼻子道:“个小炮仗,一点就炸。” 柏青在她怀里挨挨蹭蹭,侬声侬气道:“我是气大哥。” 谢烨抱着他挑红豆,“买糖画的钱谁出的?买陶罐的钱谁出的?陶罐谁背回来的?……”挑着豆子,循循善诱,教他不能这么护食。 “还有那衙役也是要考试,不仅考学识,还要考本事考人品,品性不好的人可不能当衙役呢!” “为啥?” “你想,要是马驴子有钱,他拿钱买了白云岭的主事人,给他当主事人,你会咋样?” 柏青搅着手指,想都没想道:“我不好过,大哥也不好过,他可看不惯大哥了!” “对呀,你再想想,这样的人要是当了衙役,是不是全县他看不惯的人,或是不顺从他的人都没好日子过?”谢烨温声细语,慢慢解释。 “那我不买衙役当了。” “不是不让你当,是你得先学会认字算术,长本事,像你大哥一样让大家信服,自己为人正直,当了衙役才不会仗势欺人,不然就跟马驴子没两样!” 柏青似懂非懂,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大嫂,信服是啥?” “就是信任佩服,钦佩,这样的人做事,别人才会支持拥护……” 第062章 柏青不大懂怎样才能成为正直的人, 也不是很理解信任、佩服、钦佩这种很少听到的话意,但他知道,和马驴子比, 白云岭的人明显更喜欢他大哥。 因为,来自家串门的人越来越多啦! 串门说闲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而且大家都喜欢带一点东西来。 因此, 这几日家里虽只二哥、姐姐进山采菌子,做饭也是顿顿换着花样吃,可这菌子是越来越多, 他家竹匾都不大够用了。 一直下雨, 没见个晴天, 菌子吃不完,晒吧又不见太阳,谢烨决定做菌子酱。 “晴了找曹大叔问问,给家里打个小一点的石磨, 可以放在桌子上的那种, 磨豆浆吃。” 柏苍正在削竹签, 这是要放在猎窖里的, 入秋天冷, 野物肉可以存很长时间,再说也得给冬日存储野物肉, 挖猎窖就派上用场了。 听这句抬头看来,“成, 雨小了我下去说一声,要哪种样式儿的?” 其实, 谢烨更想榨油,今年豆子收成还行, 榨点豆油,往后天冷,荤油炒菜不大方便,说不得人还没上桌呢炒菜就已经结块了。 “做那种边沿高出一圈,里面中心高外围低,留一圈凹槽集水,再开个豁口。”谢烨说完觉得有点难,看向柏苍,迟疑道:“会不会太复杂了?不然就做个一般的。” 柏苍摇头,“曹叔手艺没的说,就是得费些功夫,三两天的做不好。” “那没事儿,不着急。”谢烨松了一口气,笑道:“到时候还能榨豆油。” 见她踮脚够橱柜上的陶罐,柏苍起身帮忙,放到案板上道:“这早就准备晌午饭?” “炸点酱。” 谢烨拎起竹篮抖了抖,满满一篮子淘洗过的菌子,依然有水滴掉落,“这些个菌子一时半会儿吃不完,放着又容易坏,炸成酱,留着冬天吃。”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4章 荤油炸菌菇酱,她也是第一次做,先试一试,若是做成了就多做些。 柏苍收拾竹条竹签洗手,“咋做,你说我来。” “那你先帮我看看炉子的火,我先试一下,成了再说。” 炉子的火是从灶膛移过来的,不知是柴火返潮了还是她的问题,火苗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熄灭。 柏苍摆弄炉子的间隙,谢烨开始切菌子,管它是大是小,是平菇还是松蕈,亦或是黄菇,全部切成指尖大小的丁。 蒜姜切末,葱切小段,谢烨还准备了茱萸,没辣椒的年代,辣味只能从茱萸来。 微黄油块入锅,眨眼的功夫融化,随着油冒白烟,辅料入锅,“刺啦”一声,香味呛鼻又诱人。 谢烨一手扇呛人的油烟味儿,一手翻搅大勺,抽空道:“倒菌子。” 菌子丁入锅,又是“刺啦”一声,不过明显不比前面的响亮,白烟蒸腾而上。她翻搅了几下,将勺子递给柏苍,“你来搅,得把水分全炒出来。” 虽然菌子才入锅,可香味扑鼻,锅里菌子丁油润泛光,看着就觉得好吃,柏苍搅动的同时,握住锅把来回晃动。 柏青循着香味进来,欢喜道:“大嫂,又了好吃哒!” “炒菌子呢,晌午给你做个菌子酱拌面咋样?”谢烨忙着切菌子,没顾得上回头,嘴里却是应话。 “只要是大嫂做的,都好吃。”柏青说着蹲炉子边看。 锅里咕嘟冒泡,时不时飞溅出一两滴汤汁,柏苍道:“往后挪挪,当心油水崩出来烫到。” 柏青往后挪了几步,觉的蹲着不舒服,搬过烧火凳。 柏苍正忙着翻炒,察觉屁股上一只手,身体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稳稳当当坐好。原来是柏青见他蹲着,搬了小杌子来塞屁股下。 “真乖!” 得了夸赞,柏青呲着漏风的牙乐! 炒了得有大半个小时,菌子丁的水分才被炼干,锅里就剩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菌子丁和褐色浓稠的油汁。 谢烨加了两勺盐,翻搅后尝味儿,满嘴鲜,微咸微辣,拌面吃估计味道会淡。 “成了,锅端下来放地上晾着,在大锅炒。”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中,她点头给出结果,“不过这一锅味道得重点!” 可惜,无人在意她的后半句。 柏青已经捡了两个柴片放在墙根处,起身就去拿碗筷。 柏苍端锅放在柴片上,翻搅了两下,给伸到面前的碗来了半勺。 “尝尝味儿,一会儿就吃饭了。” “咋可能,那多菌子还等着炒,今儿吃饭肯定晚!”柏青不乐意,自己拿勺又添了点。 谢烨见他小半碗酱,纯吃,笑道:“拿个馍蘸着吃。” 大锅炒菌子酱时,柏苍负责搅,谢烨看火,三秋之际,还是雨天,两人愣是在灶房忙出一身汗。 原本计划中午做面条吃菌子酱拌面,结果家里一个个都是馋虫,等不到做午饭,就着现炒的酱吃馍都吃饱了。 谢烨只得在炒完酱的锅里添水,煮了点疙瘩汤。 这一天,从上午开始,柏家灶房的香味就没断过,以至附近人家纳闷,最近无人打猎,柏苍也没进山呐,咋就炒肉吃了? 吃就吃吧,还做得这老香,害他们都吃不下自家清汤寡水的饭了! 马进实在忍不住,端了碗直接越院墙抄近路来,“嫂子,做啥好吃的,给人都整香迷糊了!” 柏青正在正堂遛食,听到话音出门看,笑道:“我大嫂炒了菌子!”那小神情,就是明晃晃的炫耀。 马进在台阶上跺了跺脚,往灶房去,笑道:“看你得意的,又不是你做的!” 柏青连忙跟上,强调道:“我大嫂做的。”那是我大嫂,亲亲大嫂! 马进不理他,一头钻进厨房先伸碗,“阿苍哥,给我整点,嫂子这做饭也太馋人了,我侄子都馋哭了!” 见他碗里是揪面片,菌子菜叶臊子都不差,柏苍笑道:“是你馋哭了吧!”嘴上这样说,手上已经给人舀了半勺菌子酱。 见马进瞅过来,那小眼神就差直说“咋这小气”,柏苍没好气道:“味儿重,再多小心齁死你!” 马进这才作罢,搅和了三两下直接往嘴里塞,就像……饿死鬼投胎! 谢铮目瞪口呆,还以为他在家不好过,被饿着了。 马进吃下一大口面,连连点头,捏筷子的手竖起大拇指,“香,好吃!” 太香了!就这味儿,蘸着鞋底子都好吃! 察觉异样的眼神,他转头看去过,见是面生的半大小伙,想起他爹说的话,笑道:“这就是你岳家的小侄子,看着斯斯文文还真像读书人。” “嗯,阿铮,之前去我岳家他不在,当时就没见到。” 谢铮乖乖起身问好,“叔叔好!” “哈!”马进扭着肩膀怪笑,“叫我哥吧,喊叔怪老的!” 柏青在一旁幽幽道:“这可是我阿铮侄子,进哥你要和阿铮同辈吗?”那可就得喊他叔叔了,他不嫌老! “嘿,你个小东西,还想沾哥便宜!”马进屈指敲他额头。 柏青躲过后嚷嚷:“进哥你就是嫉妒我聪明!我听见侄子哭了,你快回去哄哄。”说完就跑出灶房,在门槛外吐舌头作鬼脸。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5章 马进没跟他计较,吃了饭不够,洗过碗还端了一碗菌子酱,“嫂子,不白吃你的,待会儿就补一篮子菌子。” “我家才不缺菌子吃呢!”柏青有些心疼,那一碗,自己得吃好几顿呢,可他又不能太护食,眼珠一转,“进哥,你家油给我家匀点呗,今儿大嫂把油用完了,我家炒菜都没得油。” “成,等哥给你端去。” * 炸菌子酱后不过三天,阴雨连绵的日子终于结束,天色放晴看着有出太阳的趋势,柏青不得不早早起床帮忙晒菌子、干菜。 院子空地全部支了架子放竹匾,连院墙墙头都没闲着,柏青有些发愁。 “大嫂,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家,万一下雨咋办?”要是下雨,他可收不及,菌子、干菜要是淋雨,大哥会不会收拾他? “放心,我们就在河道,看天色不好就提前回来了,有事儿你喊一嗓子我们也能听见。”谢烨正忙着选背篓。 今儿天气好,且刚放晴两天,地还是松软的,正是开荒除草的好时机。 这清理出来的草木可不能扔,得背回来当柴火,她选个用久了的背篓,脏了坏了也不心疼! 柏松已经在院子挥舞锄头,今儿他可是要大干一场,虽然“种地圣体”听着不太像好话,可他要真帮大嫂开出荒地种出粮食来,日后也不怕没出路。 没办法,打猎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总得为日后考虑不是! 柏苍带着谢铮和张强、马进他们一道进山了,秋天正是野物膘肥肉厚的时候,而且若是能碰到皮子值钱的家伙,逮一只就不用担心过冬,他们得趁着入冬前好好干一场。 因此,参与开荒的只谢烨、柏松、柏翠、春水,还有柏俭。 柏俭已经在路口晃悠一刻钟了,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朝坡上喊道:“还干不干活啦?不干我回家歇着啦?” 结果话音才落,没听到回应,却是得了他娘好一通斥责,“敢回来打断你的腿,歇什么歇?入了冬还不够你歇的……”柏俭吐着舌头拎起锄头往上坡跑。 不行!他得去看看,八嫂到底在干啥,太阳都出来了还不见人影? 谢烨选了两个背篓,又翻出两个看着快要散架的藤条编的篮子,遗憾道:“人还是太少了。”清理出来的柴火得分批多背几趟。 “走不走啊?” 听到院外的喊声,眼睛一亮,大声应道:“来了。”末了跟柏翠道:“把那个背篓也拿着,走。” 一行人,背背篓,提篮子,扛锄头,浩(xi)浩(xi)荡(la)荡(la)下坡往河道去。 柏俭扛着锄头,锄头上又挂了一个篮子,晃晃悠悠。 “小心篮子打头!”谢烨提醒他。 “没事儿,稳当的很。”柏俭不在意,甚至故意晃动锄头把手,篮子左右晃动幅度更大了,就差转圈。 “在哪儿挖,我娘做了板面,我吃了一大碗干的,现在撑得很。” 谢烨看向着河道上游,“往上边走,那边有个斜坡,草多没树,看看那儿合不……” “啊哦——” 话没说完,被柏俭的惨叫打断,看去时,就见篮子已经倒扣在他头上。 柏俭取下篮子老实了,也不往锄头上挂,就拎在手里,神色讪讪,故意当没看见堂弟堂妹扭头憋笑,若无其事道:“那里成吗?往常夏天有暴雨经常溜坡哩!” “先去看看。” 谢烨口中的坡地距离河道七八米,确实没长大树,不过杂草很是旺盛,还有大拇指粗的山桃树、椿树,枣树更是一簇簇一丛丛,东一团西一窝。 天虽然凉了,但距离蛇冬眠还有些时日,尤其这草深叶密人迹罕至的荒地,极有可能是蛇冬眠的天选之地。 谢烨很是谨慎,“先用锄头敲敲打打,小心蛇。” “看我的!”柏俭直接捡了河道冲下来的一根粗木枝疯狂抽打,略微发黄的草叶被他抽得满天飞,蚊虫更是成群逃离。 “其实,放一把火更省事儿!”柏松望着得有两户人家院子并在一起那么大的坡地喃喃。 “不行,万一引起山火,脊梁骨得被人戳断。”春水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谢烨也有想过“火攻”,可这里毕竟距离山林太近,万一起风,引发山林火灾可就麻烦了。 驱赶蛇虫后,便是上手割草刨根,春水、柏翠割草,其余三人挖小树苗。。 草根暂时不用管,枣树根、树莓根,还有那椿树、山桃树得连根拔起,谢烨、柏俭、柏松三人合力挖。 别看没树,清理这片荒地好似比较简单,实则一点都不轻松。 树莓蔓都长了多少年了,那陈年老根系不是两三锄头就能解决的,土质松软处还有不知名的甲壳虫、蜈蚣、虫卵,遇到个怕虫子的,得吓死! 杂草中最常见的狗尾巴草、血草,根系都是一团,柏松觉得他自己一人能拔掉,使出了牛劲儿脸都憋的得紫红,最后是拔出来了,自己也摔倒在泥地,好在土壤松软不疼。 柏惠和麻蜜儿来时,五个人才清理了边缘处一小块,讲真,还没家里的炕大。 “草背回去晒干烧炕也好,就是这一大片清理完得啥时候了?”柏惠抬手搭在额头遮阳光,望着坡地上方尽头处说道。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6章 麻蜜儿望着土坑里蚂蚁密密麻麻蹿,抱着胳膊打了个抖,“看来种地也不容易。”都说当猎户苦,一个不小心不是丢命就是残了,可这当农户,也没好到哪去啊,开地都这么费力,往后还有撒种收割…… “八嫂,我们能干啥?” “你两别进来了,全是土,鞋弄脏了。”天放晴,才换了干净的干鞋子,要弄脏回家还有的换吗?谢烨很是怀疑。 不是她小瞧山里人家,主要是柏苍、马进他们今儿进山,个个穿的脏鞋。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反正都会脏,不如就直接穿脏的,省得回来还得洗两双! “那我们整理割下来的草吧。” 两人将杂草塞背篓,晃悠悠背上山,见前院被木架沾满,倒在后院山根下。 “二姐,来喝点水,树莓味儿的。”柏青颤微微端着水碗跨出门槛招呼人。 碗里的水荡漾着差点就要洒出来,柏惠上去接手。 麻蜜儿故意逗他,“小叔叔,你这也太偏心眼了吧,就给你二姐喝不给我喝。” “有呢有呢都有呢!”柏青指着屋里,“桌上晾着。” 麻蜜儿“不依不饶”,双手抱胸仰头望天,“小叔叔不给我端,我就不喝!” 柏惠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一边喝水一边看两人“斗法”。 别看柏青年岁小,但很是好面子,尤其是在小辈面前,听这话连忙进屋,嘴里道:“端端端,都端,管够!” 见他唯恐被捏住话柄的着急样儿,麻蜜儿和柏惠对视,捂嘴偷笑。 秋日深山,是银装素裹之前最后的狂欢,红黄交织绿色镶嵌,昭示着这个季节的多彩绚烂! 随着红日中移,热意悄然袭来,不知不觉中包围了众人,土壤特有的腐腥味儿越发浓郁。 脚下软绵绵,要是拿来种庄稼,是好地,但得好好收拾,不然,就是白白浪费种子。 谢烨望着清理了不到五分之一荒草坡,破天荒地发愁了! 老天爷呀,也没人告诉她开荒这难呐! 一上午,满打满算七个人,只清理杂草才忙活了五分之一不到,照这速度,这片坡地清理完最少要两天半,后续还得挖地松土清理草根。 谢烨还想着将家里的肥弄来撒地里,养养肥力,冬天冻一冻,明年开春也能少些虫子。 土质松软,坡度虽不大但也不小,她还想着捡河道石块垒壁开成梯田样式儿…… “大嫂,我饿了。”不远处的柏松双手拄着锄头,弯腰驼背,晃晃悠悠,眼看着要栽倒,声音也是蔫哒哒有气无力。 见柏翠、春水脸色红扑扑,额头汗津津,柏惠和麻蜜儿已经上下坡来回跑了好几趟,鞋子早脏的看不出原样,谢烨招手,“那成,咱们回家吃晌午饭。” 割下来的杂草不多,但枣枝却有一大簇,柏俭拿锄头将所有枣枝堆一起砸,砸裹成一团用锄头勾着往家拉,地上留下好些枣叶和青青红红的小枣。 柏惠和麻蜜儿要各回各家,谢烨和柏翠一人拽一个不放手,坡道上几人推推搡搡。 柏俭是柏惠的亲哥,一家的,却没这负担,甚至心里很是乐意去八哥家吃饭,无他,八嫂厨艺好,就是简单的板面也能将浇头作出花样,这会儿已经拖着枣枝冲在前头,对后面的磨叽拉扯还颇有微词。 “不就一顿饭么,吃了下晌多干活就是了,非得掰扯!” “看不上我的手艺还是咋?”谢烨一副“你们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的神情,很是有些霸道! 柏翠在一旁帮腔,“就是,大嫂把晌午饭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回去很快就能吃。” 两人还是不愿意,尤其是柏惠,已经到她家的坡道口了,再往上走就错过了。 但是,她拗不过八嫂,也是打心底明白,为何马大壮那人高马大能被八嫂抽了! 上坡才看到院墙,春水心里一惊,失声道:“灶房咋冒烟了?着火了?”加快脚步小跑进院。后面拉扯的几人惊诧,停手齐齐跑上坡。 此时春水已经进院往灶房跑,喊道:“小青,小青……”青烟从门内飘出,不见人影,她彻底慌了神。 谢烨直接翻院墙从菜地走捷路,连下大半个月的雨,才放晴不过晒了半天,菜地很是松软粘鞋。 柏青摸着眼睛出灶房,见人已经冲过来,咧嘴笑,“春水姐,我生火烧水了。” 春水哪里顾得上他在帮忙做饭,一把将人从门里拎出来,按在膝盖上打屁股。 “家里没人,谁让你生火的?要是屋子点着了,都没人救得了你,知不知道啊?……” 柏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收拾,望着从菜地跑来的大嫂,委屈极了,扯着嗓子哭,“呜啊——大嫂——” 跑进院子的其他人这也才看清他的脸,愣了一下,继而纷纷大笑。 柏青脸上一层锅灰,明显是趴在灶膛口吹火,被喷出来的烟扑了个正,脑门上一道黑印尤其明显,左脸蛋还能看见指印,活脱脱的花脸猫。 “哈哈哈哈哈,你是头钻灶门了?”柏松笑得最大声,且还出声嘲讽。 见只大嫂没笑,也没停步,一直向自己走来,虽春水姐没再打了,可屁股上还热乎乎麻酥酥,柏青更委屈了,抹了一把脸,伸着胳膊哭,“大嫂呜呜呜呜,我,我就想……”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7章 春水还没缓过劲儿来,直接打断他的话头,“想也不成!”家里没个大人,自己生火,万一出乱子可咋整? 阿苍哥又进山了,家里最小的这个要有个三长两短,不得成了嫂子的过失! 谢烨也没嫌弃人脏,抱起人,望着青烟缭绕看不大清内里的灶房,温声道:“以后一个人在家,不可以生火。” 见他要揉眼睛,捏住那黑乎乎的小爪子道:“你想生火帮忙,我知道,可你看,今儿是没事,你都成小花猫小猪蹄了,要是出个事儿……” 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柏青不大敢相信,甚至心里有些羞赫,抽手往身后藏。 春水进屋,见灶膛塞得满满,青烟依旧往出飘,猜到柏青是头一次生火不咋会,塞的柴多了,且连下大半个月的雨,柴火也是潮的,见火小担心熄灭就不停地塞,估计后灶膛处也堵了。 抬脚踢正烧火凳,坐下通灶膛。 柏俭凑上来羞羞小堂弟,“黑脸猫,长本事了啊!” 柏青忍着哭意往大嫂肩上埋头藏,结果,刚挨上去灰布衣上就留下个黑印,他傻了眼! “说你是黑脸猫还不信!”柏俭伸手,要抱小堂弟,可惜,小柏青可是有些志气呢,扭过脸不搭理他。 谢烨将人交给柏翠,让带着洗脸后在正堂歇着,“你们先吃点炒豆子、豆糕歇一歇,饭一会会就能吃。” 上次去县里,柏苍买锄头镰刀时,她在铁匠铺看了看,原是随意瞅瞅,没成想真叫她看到了好东西。 “铜钵”,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罗罗”,蒸面皮米皮的的专用工具,不过这个时代是铜制。 铜钵不大,却是一点都不便宜,一对就花了五两银子,还是铁匠看在柏苍是熟人且买了锄头镰刀,给便宜了两百文。 自打铜钵买回来,就一直想着蒸面皮,可惜天一直下雨,凉凉的,吃面皮不大合适,遂一直没能如愿。 现在眼看天晴,家里人要开荒地,体力活,大晌午的也晒,她昨晚就计划好今天蒸面皮。 至于米皮,等小磨盘做好,能磨米浆后再说。 早晨吃过饭,便泡了面糊,为着面皮吃起来能有韧劲儿,昨晚将面粉筛了好几遍,去了去麦麸。 泡面糊时加了碱面和盐,又交代柏青时不时来搅一搅,让面疙瘩早早散开。 现在,大盆里的面糊稠糊糊,筷子伸进去再提起,能带起面糊拉丝,就是还有些小面疙瘩。 谢烨蹲在木盆旁,用筷子夹了小面疙瘩在盆壁上挤压,拉起黏糊糊的面丝。 灶膛终于通了,火也烧旺,春水将柴火架好,舀了温水擦洗案板,“现在天不热,水也冰,面皮倒是好脱钵。” “家里之前做过?”谢烨笑道。 铜钵贵,山外寻常人家都买不起,不过县里有面皮铺子,偶尔想吃了能去尝尝,山里人吃粮**细,这种既费面又麻烦的吃食,她以为没人吃过呢! 春水摇头,拿小刷子狠劲儿刷洗案板,“就,之前那家过年做过,我打下手瞧了几眼。” 之前那家,马家寨的马家,谢烨戳弄着小面疙瘩没说话。 灶房安静下来。 想到那家人的做派,春水倏然一笑,“说起来也真是好笑,嘴上说着什么家底厚不缺粮吃,可做饭还是掐尺量寸!” 就像这蒸面皮,费柴火费面。 柴火倒还罢了,毕竟山上到处是,就是得费些力气,可蒸面皮,费面才是大头。 寻常五碗面粉和面擀出来,一大家子吃得饱饱。 可蒸面皮,五碗面粉和的面糊糊蒸出来不够吃,主要也是家里鲜少做这种新鲜美味的吃食,大家都敞开了狠劲儿吃,除非真的不心疼粮食蒸个百十来张,不然就马家二十多口人,真不够吃。 马家和面糊也只放五碗面,蒸个三四十张,后面面糊少了就蒸得薄,脱钵都不利索,全成了碎渣渣。 男人自然是一人两张,管不管吃饱的就两张,家里管家拿权的长辈多一张,剩下的全部拌好分给孩子,之后剩下的连同碎渣才是女人的,当然是拌一起一人尝几口。 彼时,她虽是头年才成亲的新媳妇,没优待不说,连碎渣都吃不上。 马家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干在前吃在后”,而且妯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合起伙来挤兑她。 听春水说起马家做派,谢烨哂笑,“真是冷水烫鸡招呼客人,不嫌丢人滴!”连多放几碗面做出来给妇人一道吃都舍不得,真是小气。 就这做派,还娶什么媳妇啊,没媳妇烧一个人吃饭哩,“今儿咱们吃个够,这一盆面糊,就蒸也得半天呢,还能不够吃!” 她可是用了小半袋面粉,就算家里人敞开了吃,也能给进山的剩几张。 油碗、特制的豪猪毛小刷子、竹片整齐摆在靠锅台一侧的案板上。 四个木桶摆在地上,距离锅灶不远不近,铜钵出锅后在桶里过凉水脱面皮。 “你这精细,还专门榨了素油。” “你柏苍哥准备的,拿家里石窝捣出来的。” 两人一边说闲一边忙,两个铜钵轮换来,你端出锅,我这边已经舀好面糊上锅,偶尔操心一下灶膛添一根柴火,快地很。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8章 水气在灶房顶棚游荡,锅里热水下了两指多,锅上留下一层层白白的圈痕。 豆油加热散发出与荤油截然不同的香味,飘进正堂时,没一个人能坐得住,纷纷涌进灶房。 灶台口锅边围了一圈脑袋,柏青时不时咕叽咕叽咽口水。 见状,谢烨想着给孩子先拌了吃,道:“翠儿,砸点蒜末。” 春水连忙阻止,“你们剥蒜,剥好了我来砸。” 谢烨笑,“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不成的,砸蒜得结了婚的妇人来,翠儿她们砸蒜,日后容易怀空胎。” 啊??????谢烨很是困惑,春水却没多说,只道:“你也不能砸,日后要砸蒜让小松或阿苍哥来。” 原本以为,砸蒜是和蒜水,没想到谢烨不怕麻烦,着柏俭往小炉子挪柴火烧小铁锅,热素油后炸茱萸蒜末炝醋,和了料汁水。 不是高筋粉,谢烨担心搅拌后断掉,蒸的时候面糊不算少,蒸出来略厚,她切成两指宽的条,放料汁后稍微一拌就裹上味道,柔韧虽有不足却也不失劲道,又有早晨焯熟的野菜打底,众人一吃一个不吱声。 喝的是涮过面糊盆的水煮出来的面糊,加了糖,清清甜甜,解腻又解渴。 一顿饭,从正午吃到了后半晌,太阳都偏西了。 柏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椅子上,喟叹道:“吃这饱这好,一会儿得好好干活!” “不急,下晌在河道捡石块。”谢烨也吃的舒坦,不过她吃了个半饱。倒不是不够吃,原本就吃过,没多新奇,主要就是换个口充饥。 下晌,河道里的阳光都被遮挡的不剩多少,一行人捡石头。 虽不知道捡石头有什么用,但是无人质疑。 山上传来动静时,柏青率先仰头看去。 可惜在山沟,看不清上面,他往桥上跑,见是大哥他们,大声道:“大嫂,大哥回来了。” “你腿快,跑回家跟你哥说饭咋吃,好不好?” 柏青二话没说冲过桥往坡上跑。 等谢烨带人回去时,四人已经吃上。 当然,马进少不了挨一顿骂,他娘嫌弃他天天在柏家蹭饭丢脸,隔着院墙呵斥。 可再如何骂没用,美食在前,被骂一骂又不会少一块肉,马进埋头大吃,差点呛到。 柏苍喝了口面糊糊,笑道:“荒地收拾的咋样了?” 谢烨摇头苦笑,还得你出手。” “不急,明春才种,过几天不忙了我叫人来帮忙。” 主要这段时间山货熟了,山核桃、毛栗子、榛子、松子、山枣……大家即便不打猎也要趁着晴日进山捡山货。 晚上做的面片,有菌子酱的加持,也是很美味。 等柏俭、柏惠和麻蜜儿回家时,谢烨将剩下几张面皮切了拌好,分装给两家带回去。 “吃饱肯定是不成了,带回去尝尝味儿。” 麻蜜儿还琢磨回去给老祖宗送去,谢烨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这不好克化,麻爷爷可吃不了,等过几日小磨好了我做了米皮给麻爷爷换换口。” 麻蜜儿回家如何,暂且不提,柏俭回去却是得了好一通说。 知晓儿女两顿都是在侄子家吃,且还是这等费面的新鲜吃食,柏峻很是唠叨了一回。 毛氏不耐烦,“说几句就成了,没听阿俭说老八媳妇那地还有得收拾,到时候咱们去帮忙就是,日后种出庄稼,还怕没得粮吃。” 她知道丈夫是担心侄子没个成算,经常做这费粮的吃食家里断了顿,可侄媳妇那人,不是侄子说几句就能变的,再说,都收拾荒地了,自家人多去给帮忙,这情不就还上了么! 第063章 毛氏想还人情, 一时半会儿却是不成的。 现在山里多的是能卖钱的东西,自家不捡别家就多捡一份,因此, 定是先紧着自家的生计来。 谢烨也知晓山货对山民生计的重要性,遂日头晒了五日后, 就没在开荒, 而是跟着柏松一道去山上捡山货。 结果,为着捡山货一事,还跟人起了一场矛盾。 柏苍他们打猎, 虽说不往深处走, 大清早出发傍晚回, 一天一个来回,可他们事儿也多,要探查合适的地儿标记,找时间找人挖猎窖布置陷阱, 还要看时机捕一些半大崽子。 捉回来能养的暂时先养着, 不能养的宰杀处理皮子, 肉劈成肉条挂起来晾着做腊肉。 要想跟着他们一道捡山货是不成的, 谢烨只得和春水带着孩子同岭上的大部队走。 捡山货, 人太多聚一起肯定吃亏,可若单走, 风险又大,不说别的, 有些核桃树毛栗树那可是长在山崖边,捡山核桃毛栗子就得往崖下的草堆里寻, 一个不小心踩空,没大伤还好说, 若是不小心跌断腿,附近又没个人搭手,那可得自生自灭了! 因此,即便大家一道闹哄哄去捡不了多少,也没人愿意单蹦。 谢烨就跟着春水、柏翠一道,同行的还有白云岭其他妇人女孩,小一点的像柏青这种孩子,都是跟着自家大人,帮不上大忙但也能搭把手。 毕竟孩子们也喜欢吃山核桃、山枣,若是运气好能遇上蜂窝,忍着被马蜂蛰还能搞点蜜。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89章 总之,这个时间点是没人愿意在家待的,即便家里有活。 这也是谢烨跟着一道上山捡山货的原因,连柏松、柏翠都念叨先捡山货,过几日再开荒除草。 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那八卦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白云岭小,寨子也就百十来人,可谁家媳妇顶撞婆母,谁家公爹偏心,还有那当嫂子的和小叔子眉来眼去…… 总之,妇人们上山捡山货,手脚不得闲不说,嘴更是没闲着。 人多嘴杂,也不知谁先说起隔壁邻居大嫂子和小叔子有眉眼官司,旁边妇人跟着插嘴,甭管是真是假说的跟自己亲眼见得真的一样。 走在后面的刘氏听到,特特拔高嗓门,“这人呐,只有自身正才成,有些人也真是,明知是非多,偏要钻是非窝,到头来还得说别人多嘴多舌。” 前头那妇人回头应道:“谁说不是哩。” 这一回头,才发现谢烨跟着,尤其之前岭上就传她和小叔子柏松……只可惜话已出口,妇人有些尴尬,干笑着挽尊:“话是这么说,可有些着实是没影儿的事儿,大家也是闲着,说几嘴玩笑话。” 谢烨轻笑,收回在旁边草堆里巡视的眼神,道:“可不是么,你说几嘴她说几嘴,总归到头来大家都是那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三心二意,不是勾搭小叔子就是与邻家汉子扯不清的浪荡人呗!” “瞎子和瘸子,谁也别瞧不起谁!” 若说之前妇人之间的闲谈还能当个闲聊的话,也只跟一人有关,可谢烨这一张嘴,那是一耙子打死一大片,白云岭的妇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浪荡人。 这……一行人纷纷噤声,没人应话,倒是跑在前面、跟在后头玩闹的小孩子,依旧嘻嘻哈哈打闹着。 柏苍他爹是白云岭主事人,没回山当主事人之前,那也是藏龙山出去的最有出息的山民。 早早便在县里置下偌大家业,虽运道不好胡人冲关时折了家财,长子长女也没了,可不影响人有本事。回来白云岭,当了主事人,借着自己县里的人脉给寨子里的人很是谋了些福。 别的不论,就家里吃的粮,自个单蹦去买就是没托人买回来的便宜! 他爹这有本事,柏苍不遑多让,虽因着主事人与堂兄之间有些别扭,可大体上没啥矛盾,为人虽话少可能办实事,也是个热心肠。 因此,这两代人积累下来,柏苍家在白云岭的人缘关系不会太差。 可谢烨作为柏苍的媳妇,按说,多的是妇道人家对她前倨后恭奉承吹捧,可事实并非如此。 大半年的光景,谢烨与白云岭相熟的妇人不多,交好的更少,别说没个奉承吹捧的,就是那热络交好的都没几个。 说得上话的也就青山媳妇、春水,外加一个隔壁的马氏。 就连马进他娘王氏、柏苍四婶儿毛氏,都不敢说自己与这个小辈侄媳妇多有交情。 主要是,这人说是娘家是读书人,她们也没看出个跟寻常姑娘有啥不一样,但,就一样,那气性那行事,寻常就没个闺女能跟她一样! 因此,白云岭好些妇人都是有些怕谢烨,平常见了面也多是敬着尊着,毕竟人收拾马家兄弟那回可算是给自己给家里闺女说上话了。 可刘氏不一样,她记恨谢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因着儿子被马家人收拾还想讹人,被怼了回来不说还挨了丈夫一通训斥。 因着此事,可谓是新仇旧恨累积又累积,以往是形势不如人,只能憋着,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柏苍已经不是主事人了,再说儿子的亲事也有了着落,眼看就要成亲,好不容易找了个能踩谢烨一脚的机会,刘氏哪会白白错过。 “我们呐,自打出生就在山里,也不知道外头读书人家是什么规矩,可要我说啊,这规矩再如何,还得看行事,这要是个心思多善于算计的,那即便出生帝王将相家也不咋地。” 刘氏神色不屑口吻更是不屑,好似她见过那出身帝王将相家行事不咋地的人一样! “哦,那伯娘跟我仔细说说,哪个人行事不咋地了,谁又心思多善于算计?我来这久,出门也少,倒是孤陋寡闻了。”谢烨挽了挽衣袖,好整以暇。 旁的妇人心下便觉不好,刘氏挤兑别人就算了,可柏苍媳妇明显不是好欺负的,就眼下这架势,看着定要掰扯个一二三四,若是说噌了…… 就有人劝,“婶子估摸昨晚没睡好,这会儿还迷瞪呢,咱们一道走,省得婶子踩空了。”说着走来,要扶刘氏往前面去。 算是岔开话题,免得两人针尖对麦芒。 可刘氏却是个不依不饶的,冷笑一声,出口的话却是慢条斯理轻声细语,“阿苍媳妇你呀,此前那些个传言哪来的?不就是因着你和小叔子一道同进同出么,要是没这出,哪会有那些个传言。” “再说,你跟那县里的庄老爷不清不楚,这闲话怎么传的,可得问问你自个儿,咱们正经山里人,哪能认得什么县里的老爷少爷的。” 春水走在前面,主要她一断婚的妇人不论是和岭上妇人还是闺女走在一起,都不合适,便走在前面盯着柏青等一众孩子,免得摔下坡跌跤。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0章 有小姑娘上来跟她传话,听说她娘和柏嫂子闹起来,连忙赶来劝,好巧不巧,就听到她娘说这话,气得脸都绿了。 “娘,你胡说啥呢,柏嫂子往常在娘家都不咋去县里,他们村的人都知道。” 刘氏瞪着春水,眼里不见一丝亲人的感情,只有嫌弃和不耻,“她要是个好的,能撺掇你断婚给家里丢人,你倒好,现在觉得自个翅膀硬了跟我和你爹作对,吃里扒外的贱东西,当初合该就再扔一回。” 这话,可是有够难听够无情! 山里人家,多是重男轻女,一则米粮都要银钱买,为了家口少,节省些米粮,二来女孩子不比男孩子,长大能帮家里打猎来进项,因此,多的是生了女儿就扔了的。 可为人母的,哪个真能狠心冷眼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被扔,好些妇人月子里更是成宿成宿的掉眼泪。 现在听刘氏这般说,当下就有妇人皱眉。 春水却是横眉竖目,冷冷道:“是呀,爹娘不是好东西,生的儿女能好到哪去!” 一众妇人方才还觉得刘氏这同为妇人当亲娘的有些心狠了,现在更是瞠目结舌。 父母纵有万般不是,可做人儿女哪有这样说自个儿亲爹娘的? 当然,也是她们见识浅没学识,不知晓世间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等文雅表述。 刘氏现在自觉儿子亲事成了,很是硬气,更兼春水断婚一事被娘家拿来说嘴,见着春水这个女儿就晦气,现在更是恼火,骂人的话张嘴就来。 “你爹和我不是好的,能养你这大?狼心狗肺,现在翅膀长硬了学上那拿事的做派,猪鼻子插葱,装象也得有个象样儿,你有个啥呀?别人撺掇几句就觉得旁人好,临到头还成了我和你爹不会教孩子,要我说,扑棱前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春水不想和她娘多说,说也说不通,话里话外还攀扯着别人,她就拉着谢烨往前走。 旁的妇人也怕闹起来,耽搁捡山货不说若是真得罪谢烨,回家说不得还得招丈夫公爹说,围在刘氏身边劝了几句。 这一耽搁,少说也有两刻钟,一行人加紧赶路。 这白云岭虽说就是山里,可也不是出门就能捡到山货,各家都有孩子,那些个小子早早把距离寨子近的山货清了,因此再捡山货得往林子里走。 好在方圆十几里的林子被寨子里的汉子清理,不会有大野物,稍稍走远些也无甚关系。 就这,刘氏也不知是哪门子筋搭错了,专找柏家的不是,柏青柏松找到的地儿一喊人她就跟来,碍眼的很。 看在张强和春水的面子上,谢烨不想与刘氏多计较,反倒给人一种怕了的错觉,刘氏好几天都这样,还道:这山归山神娘娘管,又不是你家的…… 谢烨懒得搭理,后头几日不和大家一起走了,她带着柏松、柏翠、柏青外加柏惠麻蜜儿,去瞅好的地儿打山货。 不论是核桃树还是毛栗树,都粗壮高大,妇人哪怕会爬树也没那胆量,小子们倒是想爬可被家里管着,男人又要打猎哪有时间爬树,因此,捡山货真是捡。 谢烨拿了家里两根小孩胳膊粗的麻绳给柏松当安全带,有两根绳子绑着,爬树即便脚下打滑或是没踩稳,也不会立刻掉下来,爬上树打核桃毛栗的也省事儿。 柏松也正是轻狂的年纪,因着怕血于打猎一道实在是不成,可上山爬树下河捞鱼却是不在话下,甚至寻迹挖猎窖更是有一手,找了寻常人不大知晓又没大家伙出没的地儿,即便那树两人环抱不住又是好几丈高,他也没觉得多难。 系好腰间的绳子,又在树上半松不紧缠了好几圈,打了个称人结,柏松满意地拍树干,回头道:“你们离远点,这核桃可不长眼睛。”一个两个掉下来砸到人没啥,可要像雨一样,铁人估计也扛不住。 见他像猴子一样,胳膊抱树干,双脚用力蹬,三两下就离了地面,又挪绳圈往上,如此循环,不过几十息的功夫,已经爬到树腰处,柏青羡慕:“好高啊!二哥好厉害。” 他自己倒是会爬树,只是这高这粗的大树,他是不敢的,而且大嫂也不允。 殊不知,柏松却很是不得劲儿,若是以往,早爬上去了,今儿因着安全绳,爬三两下就得挪,可是费了大力气。 眼看到最低的杈枝处,虽是杈枝,可也有少年人大腿粗,他翻身而上骑坐着。 看着树下好似贴地面长的脑袋,笑道:“离远些离远些,我要发力了。” 说着攀上顶头的粗枝,脚踩杈枝往末梢方向走了走,便开始颠晃。 这个时节,核桃已然成熟,且好些青皮已经裂缝炸开,山风稍微大些便破皮而出脱落掉地上,现在猛力摇晃,核桃更是如同冰雹,噼里啪啦砸下。 惹得柏青连带柏翠柏惠都拍手叫好,鼓励助威,“二哥厉害,多晃多摇。” 春水亦是仰头望着,见树枝摇晃得厉害,喃喃道:“可站稳当了。”这高,要是掉下来……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暗自甩掉不吉利的念头,见柏松已经挪着往另一侧去,招呼道:“咱们先在这边捡,这草深,不然一会儿该又找不见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1章 方才动静虽大,可草深也是事实,一行人拿着竹竿敲敲打打,既是打草惊蛇也是拨草寻宝。 谢烨察觉刘氏来时,人已经捡了有大半刻钟了,柏惠实在看不过眼,才靠过来拽了拽谢烨的衣服。 顺着示意看去,见人猫在草里眼尖手利,虽不知捡了多久,但背篓隐隐能看见存货。 谢烨起身,正对着人道:“看伯娘,这大忙天的还来帮咱家,你们倒是给拿个篮子啊。” 春水青着脸,隔大老远扔了个篮子。 刘氏没说话,捡起就近草里的核桃扔自个背篓,看了看坐在树上的柏松,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春水真是快被她娘气死了,看不起她,挤兑人谢烨还要厚着脸皮来沾光,真是不知道咋说。 前几日捡的山货好歹是自个掉落,捡到捡不到的凭个人手快,今儿这可是柏松上树打下来的,哪就能…… 谢烨却根本没将人放在眼里,刘氏这种捧高踩低还有点绿茶的性子,即便实打实吃大亏也不见得会觉得自己有错,这种人,就是自己把自己走入绝境,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说不得还得埋怨旁人不提醒,治这种人还得靠恶人磨。 她又不是恶人,再说刘氏如何作妖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这会儿见人走了,也没揪着人要核桃。 倒是回家的路上,提醒了春水一句,“往后估摸上树打山货的人多,你提醒你哥一句,免得到时候出啥事儿攀扯起来。” 春水不大明白,只是在二哥回来时说了一嘴,结果张强当即变了脸色,“娘见着阿松上树打核桃了?” “嗯,还蹭着捡了一会儿,嫂子倒没说啥!”春水只以为二哥是担心面上在柏嫂子那过不去,多说了一嘴。 张强却是出灶房,“饭好了你先吃。”他得回家一趟。 谢烨也在跟柏苍说打核桃的事儿,“虽说家里不靠这个卖钱,可也得给柏青留点零嘴,再者做馍做菜的也能用,我嫌大家一起俭太慢,就让小松上树打。” “今儿刘氏见到,那婆娘肯定跟大家说,你去找人说说,别到时候掉下树摔个三长两短的来咱家找事儿。” 她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倒是令柏苍想起两人一道进山时的情形,笑着道:“放心吧,各家心里有数。” 就是学着小松上树打,到时候出事儿也找不到自家来。 山里那些个核桃、毛栗树,还有那大些的山枣树也不少,以往不是没人上树打,可是,出事儿的也不少,自家要打是自家的事儿,别人学样儿,出了事儿也是别家的事。 隔日,原本说好的进山打猎柏苍没去,张强、马进只得和岭上其他进山的人一道。 柏苍在家处理野物,顺道教谢铮。 能捉到活野物平平安安带出去卖,自然是最好,可野物也不是个傻的,哪就能呆呆站着等人捉。 因此,好些野物带回来时就已经受伤,更严重者已经身死,处理野物肉很是重要,当然,最重要的是硝皮子。 这个时节天也不热,野物肉不论是留作腊肉还是腌咸肉都成,柏苍都做了些,好让谢铮知晓里头门道。 这来柏家有半个月,谢铮也着实长了见识,虽打猎的本事还没学到多少,分辨野物粪便看行踪下套打猎窖的却也学了不少,就是现在出山,时常往林子里下套逮兔子,也能过活。 不过他也知道,他以后的路只能靠自己,现在学好本事才是真好,很是虚心,人也勤快有眼力劲儿,柏苍也不私藏,有啥说啥的将内里门道一点一点教着。 家里其他人进山打山货,他两在家忙,完了看着时辰还得进山接应。 柏松爬树着实厉害,也听得进去劝,安全措施也是做了些,故此,每每进山都是收获满满。 看着时间点柏苍、谢铮拿背篓进山帮着背山货,如此一来,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家里山货倒是比往年多得多。 杂物间放不下,柏苍便在后山根下挖了地窖,张强、马进连带四叔家的堂兄弟都来帮忙。 各家山货收成好,挖地窖的人家也多,也有人闲了来打听开荒挖地的事儿。 别的倒还好,柏苍把请人开荒的事儿着重讲了,工钱什么的也一并告知,来人欢欢喜喜家去。 马进嗤笑:“以往我还觉得咱们岭上人没开窍,现在看来,倒是我眼神不好!” 不好直接打听柏苍出山的时间,更不好催人,求人也拉不下面子,便想着方儿地旁敲侧击,这拐弯抹角的劲儿,可这是…… “大哥准备啥时候出山?”柏苍这话,却是问的柏良。 柏良埋头挖洞,道:“没听说,估摸着快了吧!” 无论如何下雪前得出一次山,别的不说,各家得准备过年的东西,这炮仗、香烛纸钱的得备齐全。 马进在四人中年岁最小,且因家境在岭上排行靠前,至少两个大哥都已娶妻成家,还都过活的不错,因此说话一向有些大咧咧,皱眉嘟囔:“我家至少得出山两次的。” 他家人多口粮就费,虽说分了家,可年节兄弟几个都要孝敬爹娘,这卖皮子卖肉,买粮买布棉,出两次山说不得过年的东西还办不齐全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2章 四人挖地窖的功夫说着闲话,柏家出钱请人开荒挖地的消息已然传了出去,各家又是一番思忖揣度。 倒是柏良回家提了一嘴,说是看八弟不太愿意出山。 其实柏峻明白,这个侄子不太愿意出山是真,可也不是十成十的真,毕竟再如何谋算,家里日子总得过下去,采买米粮准备过冬啥的,对山民可是顶顶大的大事! “你去你大堂哥家走一趟,问问出山的事,如果你大堂哥实在没个准信,就说家里得准备冬粮。” 老爹已经发话,柏良自是只有跑腿的份儿,只是,他这一去大堂哥家,才知道进山捡山货的人出了事儿。 “出啥事儿了?谁出事儿了?”柏峻惊得站起来,动作太猛,眼前发黑,摇摇晃晃眼看要倒地,扶着桌子堪堪站稳。 柏良奔过去扶住人,着急道:“爹,你没事儿吧?” 柏峻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心里还在惦记到底谁出了事儿。 “大堂嫂也没说清,我也不知道,看样子来人报信,大堂哥就跟着一道进山看了,没来及得细说。” “这可咋办啊?”是谁?出了哪门子事儿?到底是被蛇咬,还是跌断腿,又或是摔了胳膊……一时之间,柏峻心乱如麻。 “我看爹你也别操心了。”柏良扶着人坐下,淡淡道。 操心也没用,若是轻伤,早将人抬出来了,跑来叫人进山,那定是重伤,说不得…… 有些人家,晌午饭吃完还没刷锅呢,后山便闹哄哄。 谢烨听着动静没当回事儿,反正大家出山或是进山,就那几个时间点,必要吵吵嚷嚷一回,她都习惯了。 只是,今儿这吵嚷与往日好似不一样,这咋呼声听着怎么……她思量着出门来。 柏苍从后院出来,见她站在廊檐下,就着木盆里的水边洗手边道:“进山捡山货的人出事儿了。” 谢烨大惊,“小松小青他们……” 柏苍摇头,“应该与他们无关。”要是弟弟妹妹,早有人来家报信了,可后山动静,已然是将人抬了出来。 谢烨下台阶走向院子,吵嚷声越发大,明显是下山来。 下山的人多,簇拥着一团,前头后头都有人,远远就看见柏青小跑着回来。 “大嫂。”还没进院,柏青的声音传来,谢烨问道:“就你?你二哥和姐姐呢?” “后面,他们背着大背篓走的慢。”柏青一溜烟跑进院子,将小背篓放在廊檐石上往水盆边冲,“带的水少,渴死我了。” 胡乱洗了两下手,顾不上擦,跑进正堂,端着矮几上的竹杯一顿牛饮。 喝了蜜水,解渴后才有心思说话,只是,这一开口,便是惊天噩耗。 “狗子他爹自树上掉下来摔死了!” 第064章 张大富摔死一事, 具体如何,柏苍不知晓,柏恭也不大清楚。 主要他俩, 一人偏巧这几日没进山一直待在家,一人也是出事了才进山。 柏恭进山见到人时, 说句不大敬的话, 已经咽气了。 说来,张大富掉下树之时,在场之人竟是没个能做主的。 主要好些汉子打猎去, 没得心思爬树打山货, 倒是张大富, 惦记着柏恭当主事人后两次出山带回来的银钱,心下觉得打山货轻松且收成好。 这出去打猎,一两天的不一定有收成,打山货就不一定了, 他打猎时遇见那核桃、毛栗树也留了个心眼, 这次打山货自然是带着自家人去人少树大的地儿。 也不知是累了, 还是被眼前的小利迷了眼, 脚下踩空, 加之那毛栗树枝干被虫蛀了,也没能在半道挂住人, 就这么直晃晃地从那七八丈高的树上摔下来,还是脑袋先着地。 树下原本杂草丛生, 一脚进去都能把人淹没了,为着捡毛栗方便, 他家初到时就把周边杂草清理了一下,因此, 血迹在新割的草茬上蔓延开来时,他媳妇杨氏直接哑声,都没来得及叫一声直接昏过去。 孩子也是六神无主,哭的哭喊的喊,一时之间山里竟是鬼哭狼嚎。 张强、马进一行人正趴在草堆里观望远处喝水的鹿群,想着如何围捕搞一两只,大的雄鹿就不想了,猎个半大崽子也是不错的收获呢。 结果,这一声声的哭嚎直接惊了鹿群,眼看到手的半熟鸭子飞了,一行人很是晦气。 马进决定去看看到底谁脑子进水坏人好事,进山动静小些不是常识么,咋就嚎叫个不停。 也是幸好他去看了一回,见出了事儿,连忙着人出林子来报信喊人,又同其他人帮着张家收拾摊子。 这人已经这样了,打下来的毛栗也不能就扔在地上不管啊,一行人帮着捡了,只待能主事的人进山做安排。 张强只说寻能主事的人,这出来找人的也是个死脑筋,一听主事人就往柏恭家跑,结果柏恭也是头次遇到这等事,心里慌乱没成算,就跟着人进了林子。 这事儿到头来,张大富的爹张进钱,竟是在人将儿子抬回来时才知晓出事儿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3章 儿子是脑袋破了大洞,血都凝固成黑褐色,儿媳也是被抬了回来,孙子们抽抽噎噎连个话都说不清。 张强也怕他这隔房叔叔受不住,扶着人坐下慢慢说着当时情形。 “二,二富他们呢?”张进钱怔怔转头,不知道要看向谁,又像在找人。 “二富哥和三富跟着别人一道的,我们进山就分开了。”张强说这话也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叫那拨人一道了。 早晨是一道进山没错,可他们要去的是柏苍踩点找的地儿,与柏恭关系好的要去别的地儿,大富二富自然跟了那一拨人,因着私心他们就没说,结果闹了这出,害得现在进钱叔想自家商量事儿连个人都找不到。 “进钱叔,你,节哀。”柏恭见这么乱哄哄的不是个办法,出言安慰人,道:“眼下还是商量大富的后事,二富他们兄弟还得你做主呢,可千万不能倒下。” 这话说的,理是这么个理,可从他嘴里出来,尤其是他既不是跟张进钱同辈的至交好友也非人亲近子侄,这话说出来就很是不近人情,甚至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连张强都心下厌恶,起身道:“叔,你先缓缓,我找叔伯和我爹来。” 柏苍去时,张进钱家屋里已经坐不下人,谢烨跟着一道,她是妇人,去西间看了一回晕着的杨氏。 亦是今日,她才知晓张大富的妻子姓杨,娘家更是远的很,在南窑,那是比虎头岗黑熊寨更深山呐! 家里有药,但那是治暑热、风寒,或是治跌打损伤止痛的,杨氏明显属于惊悸晕厥,吃这些不合适,谢烨只带了些糯米,想着张家人给杨氏煮汤粥喂。 及至傍晚,二富兄弟两回来时,院子已经有会木活的人锯木板做棺材了。 本来,张家还想请谢烨做席面,谢烨婉拒了。 一则她本来就不熟悉这些,年岁又小,没得因着不懂出差子坏了人家规矩,再则她做饭一向浓油赤酱讲究味道,这张家是丧席,她做出来吃的人倒是畅快了,可张家肯定不乐意。 倒也没直接回家,跟着麻青山媳妇曹秀红一道帮灶打下手,也算是对白云岭的丧事规矩有了了解。 不过,了解还不如不了解。 谢烨是万万没想到,主持丧事的神婆还在山里颇有地位。 这神婆,还真不算外处人。 当然,这是白云岭多数人的想法,甚至其他寨子也是如这么认为。 因着山外人,甭管是屠夫走卒、农户商人,都不大瞧得上山民,甚至连那些乞子们都拿高低眼看山民哩。 因此,藏龙山山民虽分散在不同的山头寨子,却很是一致对外,更何况这神婆与寻常人不同,她的地位,比之主事人都高,且更能得各山寨人的共同认可。 只是谢烨例外,当然,柏苍更是看不惯这神叨叨的婆娘,他还跟这婆娘有仇哩! 是的,柏苍这里,神婆就是一碎嘴子装神弄鬼的婆娘。 客观讲,神婆还真不老,谢烨专门找曹秀红、马氏等人打听过,论年纪,跟柏苍四婶差不离,甚至,毛氏未嫁到白云岭之前跟人还有交情。 只是看面貌,谁也不能把神婆与毛氏联系到一起,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年纪的相貌。 要谢烨说,神婆看着也就三十多岁,因为人那皮肤,不似山里妇人风水日晒皲裂黑黄,白皙不说还是个富贵相。 “仙姑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寻常道人。” 好吧,这话是隔壁马氏说的,话也相当真情实意,没半分夸大奉承。 谢烨当时听这话,心里默默道:可不,若是在山外,必得夸一句富态! 由此可见,神婆面相真真有点东西,圆脸富态不说,通身气派,比古装剧里那些得主子看重的嬷嬷都有派头。 来时穿着寻常,棉布衣裳,却是襦裙,这做法事,却是换了一身绸袍,那银色绸缎在天光下竟能折射出五彩华光。 谢烨虽对这个时代的布料不熟悉,但也去过几次布庄,这绸缎,竟是一次都没见过,她估摸,一尺至少也得一二十两银子。 张大富的丧事没大办,但也不是囫囵了事儿,前前后后忙活了六天才抬上山。 柏苍送葬自墓地回来,没再去张家帮着收尾,跟人说了一声就回家了。 谢烨、柏翠都在家,早早烧了水,等着人回来洗澡换衣服,见大哥面色不虞,柏翠还额外准备了饭菜。 已近十月,多数人都穿上了夹衣,柏家白日里已经烧起炕,不过只烧了东间前屋的,方便白日里暖脚说话。 柏苍直接端了饭菜去东间。 柏翠忙着裁剪棉衣,家里布有就是棉花不多,先裁剪好,待日后买回棉花直接絮了缝好就能穿。 炕上暖烘烘,柏苍坐在炕几前吃饭,听着姑嫂两人说闲话。 主要是柏翠嘟囔,她也看不惯神婆,“都说她通仙了,我是没看出来。” 柏苍没好气,“别跟那婆娘来往,咱家日后办啥事都去找阴阳先生,上次李叔介绍的赵先生就不错。”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4章 理是这个理,可……柏翠嘟嘴,“咱们山里,也就上次强子哥他们盖新房找了外面的阴阳先生,其他时候不都找那神婆么。” 她在山里受人尊崇,随口一句话,就能定别人生死! 见兄妹两有说噌的趋势,谢烨岔开话题,“这请神婆来,出场费多少啊?” 出场费什么的,柏苍柏翠虽没听过这词,但也能知晓是啥,柏苍不想说那些,柏翠却是挑眉,“大嫂你可不知道,这神婆架子大着呢。” 谁家有事找她,需得去提前请,定金么,随各家心意。可山里人找神婆,都是攸关生死的大事,谁家能在这上头省。 也不知谁最先传的,反正现在各家请神婆,定金都是现银,为着顺利,多是六两六钱,取个好寓意。 这提前请还不够,定好日子,赶在正日子之前需得去人,这山路难行轿子什么的山里也没有,神婆却是有一竹椅,去请得四个大汉抬着。 就这么着,来办事,无论是驱邪去病,还是卜吉日看风水,事了得给人“了事钱”,为着让神婆在自家的事上尽心,多是正事开始办之前的接待席面上就奉上了事钱,因此,这了事钱也称“了事前”。 这钱可是有规定的,就像这卜算吉日定吉时多是婚嫁,定价六两,倘若是安魂丧葬定价八两,其他如叫魂、请神之类的,神婆按事定价。 当然,人神婆也不是个傻的,虽是收钱办事,可人那名头,那叫一个响当当。 “山里几乎没人敢得罪她。”说这话时,柏翠神色不复此前的兴致昂扬甚至看笑话般的哂笑,很是有些低沉。 晚上,夜深人静时,谢烨才知道缘由。 无他,柏翠烙饼似地翻来覆去久久没法入睡,谢烨就多问了几句。 室内黑漆漆一片,睁着眼睛与闭眼的区别也仅在于眼睛发饧,只柏翠委屈伤心且无奈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实话,谢烨不大能切身体会那种困境中的愤怒惶然,但,同理心的作用下,她也能想象那种场景,进而莫名心酸。 次日一早,吃饭时,谢烨不由多看了柏苍几眼。 已是深秋,及至太阳升起才能感受到暖意,说话间白气自口鼻喷薄而出,饭桌上更是白气缭绕。 “快入冬了,得出山一次,你看看还缺啥我一并买回来。” 一听要出山,最兴奋的莫过于柏青,嚷嚷着多多买纸,买根小笔,家里的大粗猪豪笔他握着练字不得劲儿。 家里缺什么柏苍能不清楚,谢烨总觉得他在饭桌上特意说这话有些……刻意,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多瞅了人几眼。 结果,饭后洗碗的功夫,知道了柏苍的用意。 “再不出山有人家估计都得借粮了,我估摸也就这两天,想找我的人就会开口,你不要出面也不应承任何事儿,只管推给我。” 谢烨回头,望着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斟酌后道:“你是啥计划,不跟我说说?” “这不正跟你说么。”柏苍轻笑,话音里满是愉悦。 他将洗锅水舀出,用清水最后冲锅擦干,添了半桶水,盖上锅盖,坐在灶膛前说起自己的计划。 “大堂哥肯定是想压到最后,让岭上人凭他做主,不然要像前两次出山那样自掏腰包补贴,他肯定不会拖到现在还不出山。” 拖到现在还没动静,不过是想白云岭各家先软下来,这样不论是山货卖价不及前两次高还是米粮买价不及之前实惠,都有个合理的说头。 而且这样一来,大堂哥就站在主导地位,也不用为了巩固自己主事人的地位次次补贴。 “他是想别人先服软,我现在放出消息,先不说交好的人家,就是关系一般但没矛盾的,肯定来打听,咱们不应。” 如此这般,急着储冬粮的人家肯定得逼一逼柏恭,经过两次补贴,柏恭再自掏腰包给白云岭“创造”优惠粮价的可能性很低,大概率会直接表示买粮卖皮子的价格有波动。 双方的矛盾就这样提到明面上,而时间又紧迫,柏恭这个主事人的能力肯定受到质疑。 如果没有意外,那些“墙头草”肯定又要返回来求他。 “晾一晾他们,免得觉得我好说话呢!” 原以为再怎么着也得下午才有人上门,结果柏青跑出去不过两刻钟,谢烨柏苍才收拾完灶房就有人找上门。 来人不算陌生,张强他爹张得旺。 “……你刚子哥的亲事有着落了,说着入冬下雪前给办了,听阿青说你准备出山,我这不厚着脸上门来。” 扯了些有的没的寒暄后,张得旺说明来意,殷切地望着削竹子的人。 柏苍却不接话,转而问起张刚的亲事。 听闻是黑熊寨张强外家的表妹,点着头夸赞,“姑舅亲,知根知底。” 张得旺搓着手,略显局促,叹气道:“也是没办法,他们俩兄弟一年大似一年,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你啥时候出去,让你刚子哥跟着,成亲的东西他自个儿准备,你们一道走也方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5章 柏苍规整着劈好的竹条,道:“还得看大哥那边咋安排。”说着笑得很是无奈,“也是家里人多,米粮费的很,这不眼看入冬,我就提了一嘴出山买粮,小青这八哥儿嘴胡乱传的……” 张得旺心下有些失望,不过话却没说死,“也是,大家一道出有个照应,那成,我去问问阿恭,看看他这边啥成算。” “阿恭那边要不确定,你这提前出山也没啥,反正县里你也熟,到时候要走的话给我个话,让你刚子哥跟着。” 柏苍应了,见人要走,起身专门送了一回。 及至正午时,家里来来往往好几拨,如曹秀红和隔房妯娌来,还跟谢烨说了一嘴白云岭的八卦,无外呼仙姑作法、张大富丧事、张刚亲事这些。 以往,张刚定亲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只看刘氏处处找谢烨的不是,有些人自家琢磨着猜到了些,现在却是过了明面,家有“老光棍”的人家无不心动。 甚至,因着仙姑还在张进钱家住,好些妇人拿了东西去套近乎攀交情。 仙姑就在黑熊寨,且对其他寨子也很熟,交情广,想着请人给自家儿子/小叔说门亲事。 如果能来得及,这次出山正好置办成亲的东西。 仙姑交际面是广,可人情也贵的很,至少,柏苍四婶毛氏来家时,话里话外都是仙姑看菜下碟看人戴帽。 柏俭跟二房的柏礼同年生,不过一个年尾一个年头,二房老人都走了去年才出孝,就是这样,人柏礼都已经成亲,自家老头子和她还都在呢,结果小儿子的亲事还没着落,毛氏不可谓不着急。 “他跟小九同年的,人小九媳妇都有身子了,阿俭这个媳妇还没着落,我跟你四叔愁得呀……” 这话可不好接,谢烨踌躇道:“婶子娘家那边……” “不成的。”毛氏摆手,她爹娘早早过世了,家里同辈的也就剩个弟弟,可日子也难,再说她娘家是她大哥小时候从更深山里搬到黑熊寨的,在黑熊寨没啥话语权。 再者,藏龙山,越往里女娃越少,好些人家都是从外头买媳妇,更多的是好多人家兄弟好几个只娶一个媳妇,都不大乐意养活女娃,自家的情况,买外头的也不是买不起,就怕人跑了,只能盼着说个山里的。 “带了两尺布去,仙姑没给个准话,只问了咱家的要求,咱家能有啥要求,是个女娃心思正就成。” 毛氏没说的是,仙姑更想给闺女说亲,可闺女亲事她做不了主,且老头子不想把闺女往里面说。 念及别人都给仙姑送皮子,从侄子家出来时,毛氏思忖要不要再拿点东西去仙姑那走动走动。 家里人来人往,你走了他来了,柏苍也不进山打猎,就在家里削竹子或是劈柴,顺道接待一下来打听消息的叔婶大伯们。 谢烨跟着柏翠一道割野菜,经过一夏的疯狂生长,野菜长得老高,直接拿镰刀割头掐尖,回去不论是晒干菜还是腌酸菜都成。 出山的日子还没定下来,请人开荒除草的事却提上日程。 不管饭,早上辰时到下午申时,午正歇半个时辰吃午饭,一天工钱六文,若是带自家的锄头镰刀,多加一文。 工钱不算高,但活就在家门口,近便也轻松,不像来往石山背石块得翻山越岭。 柏苍提前在菌子林附近、河道砖窑周围、对面山上选了好几个地方,割草、挖树根、清理石块,若是坡度大的地儿,还得垒墙。 他还提前定了买粪的事儿,两篮子粪一文钱,到时候随用随买。 河道先前清理过杂草的坡地处,上头人在清理草根,下头谢烨带人垒石块刨平坡地做梯田。 不过两天的功夫,垒出了四道,看着刨平后跟山外的平地没两样,有些人动了心思。 尤其是对面山头这边,杂草少石块多,清理出来的石块直接当场用,省事极了,与柏苍交好的汉子纷纷赞这法子好。 有人更是直接当面道:“阿苍,你这法子好,我给我家也挖几块地,收不收庄稼的好歹有这么个说头,说亲也能拿出去唬人。” 旁人哈哈大笑,有人附和,有人挤兑,不过,柏苍不介意,还专门道:“成啊,开出来先养养,能长出庄稼到时候去衙门立契,以后咱们也是有田产的人了。” 知晓他和他爹人脉广,可开荒立地契要去衙门办得,众人纷纷赞柏苍人脉广,心动的人更多了。 也不知是被开荒立地契这事儿刺激了,还是出山采买不能再拖,当晚,好些人来家求柏苍快快出山。 马大壮更是嚷嚷:“我就说阿苍当主事人稳妥,你们非得不信,现在好了,连个出山采买都不成。” 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就是见着谢烨有些畏缩。 听他二百五似的戳穿最后的窗户纸,来柏家的人面色变得难看。 马铁柱道:“当初柏恭当了主事人,你还不是一样屁颠屁颠去巴结,现在当马后炮有啥用!” 两人是同族兄弟,虽都是兄弟两的门户,可马铁柱和他哥简直就是马大壮兄弟两的对照组,马大壮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出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6章 他怂! 要是打起来,铁梁铁柱兄弟两能把他和弟弟二壮踩地上,再说弟弟这段时间经常不在家,到时候把人惹毛挨揍的还不是他自己。 柏苍没应话,只道眼看开荒没多少活了,完了就出山,再不出山万一提前下雪家里没粮吃没棉花做冬衣云云,端得是一副“时间紧事情多”的紧迫模样。 见他还有心惦记开荒地,有些人家眼看米缸面缸都要见底了,哪还等得起,便去柏恭家催。 柏恭只道现在粮价高,按以往的价怕是买不到多少粮食,而且大户人家冬衣准备得差不离了,皮子怕也是卖不上价,就是卖山货,天儿冷草市人估计也少…… 面上一副忧心忧民,却是不见半点着急样儿,且开口就是各种麻烦,只让各家有个心里准备,怕是这次出山行情不大好。 柏苍倒是要出山,只是人不着急,且意思还要看柏恭的计划,毕竟人是主事人,不能越过去,两人又是堂兄弟,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没了粮的人家也不能干着急啊,只得找麻老头,可麻老头早早放话不管事儿了,且说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麻家也不想老爷子操心。 最后,只得麻老四、麻老六出面,知晓柏峻在两个侄子之间不好说话,也没跟人商量,直接带了岭上几个辈分大的来了柏苍家。 劝说让柏苍重新当主事人的人多了,也嚷嚷了好几天,但这么正式的还是头一次。 看着各姓族里辈分最高的都来了,柏苍心里有数,面上却是纹丝不动,眉眼冷硬,整个人如同石山上半是裸露不知土下根埋到何处的大石块。 眼下清早已是白霜覆地,来劝说的人越来越多,认错的也来了,尤其是当初趁着柏苍出山来家闹事的。 那时他们跟着柏恭一道,现在柏恭来不来的没人关注,但他们得来。 又是给柏苍道歉,又是给谢烨赔不是,私下如何不知,面上悔不当初就差痛哭流涕了。 柏苍这才松了口,却也是丢下一颗炸雷,“当主事人可以,我怕媳妇受欺负,让我媳妇当。” 这……哪里能让女人家当主事人的,再说当主事人就是为了方便出山办事情,谢烨,她在县里又没啥人缘。 噢,此前传人跟县里庄老爷不清不楚,可,那是传闲话…… 见柏苍没商量的余地,又有一批人懊恼后悔,深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随手扔出的回旋镖扎自己身上,道歉陪不是不顶用,只得往柏峻处使力,期望他的辈分能让柏苍松口。 柏峻没说啥,毛氏却是不乐意,“阿苍跟他媳妇谁当主事人有区别吗,最后不还是阿苍出面啊,我说你们也是,干啥就非得跟我侄媳妇过不去?” “再说阿苍还不是担心他走了你们又打上门去,真是的,别说阿苍不放心,现在看你们这样,我也不放心。” 毛氏说这话是挤兑人,可有些人听了却是醍醐灌顶。 经此拉扯,十月过一旬,再不出山真回不来了,柏苍松口。 虽没正式仪式,谢烨成为主事人却是板上钉钉,面上大家其乐融融摩拳擦掌准备出山。神婆婆也要回黑熊寨,还托张二富出山时给自己置办棉花米粮,托张刚接亲时给自己捎到家。 因大家忙着准备出山,做路上吃的干粮,装山货皮子等,神婆回家倒不像以往人人相送声势浩大,只张家出了四人护送,走得颇有些悄无声息。 只是,虽事情发展是沿着柏苍的预期,可谢烨心下却有些不安。 无他,太顺了! 别家有求于柏苍,面上服软或是一时服软都说得过去,唯独柏恭这里,没一点动静。 谢烨不觉得两次出山自掏腰包补贴就能让柏恭大伤筋骨,可这人没半分表态,任凭白云岭各家来柏苍这里道歉请求。 柏苍也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可眼下出山再不能拖了,就是现在出,运气好赶在下雪前能回来,可若是中间在县里多耽搁一两日,说不得就得踏着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回来。 顶风冒雪,还带了那多东西,路上到底艰难了些。 “如果有人闹事,你酌情处理,闹太大就别管了,等我回来。” 也只能如此,谢烨没多说,问起谢铮,“阿铮要不要回去?” 谢铮本打算今年冬天就在山里过,回去也没啥事儿,倒是柏苍觉得他头一次离家,再说山里冬日也没啥事儿,就让人先回家,明年开春买粮时再带人回来。 “你也得想想你外公外婆,老人年纪大了,回去多陪陪,开春来,不论是种地还是打猎,到时候再商量。” 这次出山,队伍空前庞大,几乎各家都出了人,就连马大壮都准备了一背篓山货。 柏苍将人留下,“交给强子或马进,要买啥交代清楚,你出山家里就嫂子一人,遇事都拿不了主意。” “有二壮哩,我都交代好了。”马大壮说着往人群看,可惜,没找见自己那比自己还不成器的弟弟。 下山的队伍浩浩荡荡,谢烨只站在坡道路口目送。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7章 出山的汉子挑担背背篓,毛驴走在中间,经过几个月的喂养,壮实了不少,走在人群中摇头摆尾。 后面跟着送行的,最后缀了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蹦蹦跳跳。 下坡过了桥,人明显少了,孩子站在河这边,有些汉子跟着过桥上山,可能是到对面砍柴,也可能给自家开荒。 “把东西搬过来,这段时间咱们就住一起。” 春水也没推诿,那边靠近山林,马进的新屋还没住人,大哥出山她一个人住着着实有些害怕。 因着送人出山,各家忙乎了三四天,今早更是天没亮就起,现在人终于送走了家里也吃过饭,各家留在家里的人准备睡个回笼觉眯一会儿。 现在去砍柴,霜还都没化,等会儿太阳起来再去也不迟。 白云岭响过妇人喊孩子回家的声音后,便安静下来。 变故,就发生在大家眯觉的时候。 太阳当空,林子闷热,有人回身与身后人说话时无意间看到青烟大惊,“谁家起火了?” 若是寻常做饭,哪会有这大的烟,再说今早各家大清早就吃过饭,这会儿离做午饭还早。定不是做饭的烟。 第065章 黑烟自山后远处飘起, 那个方向明显是白云岭,柏苍皱眉望着半空。 同行出山的人纷纷驻足回望,嘴里念叨着可千万别是自家, 又着急咋办,要不要回去云云。 柏俭当即放下背篓要返回, 被柏温一把扯住, “家里有爹在。”若是现在放弟弟回去,说不得别人也得回,这一走, 留下的人得分担多少东西, 脚程慢了影响的事大家的回家时间, 搞不好会碰上大雪天,因此,这个口子不能开。 见其他人有的担心,有人犹豫, 神色不一, 柏苍当机立断, “谁要回家看现在就回, 带的东西不论是卖的还是买的通通减半。” 最晚得赶在十月底回山, 这是底线,不能因为兼顾各家, 让出山的人承担风险。 这话,很是无情, 有些人心里不大乐意。 张强却是招呼道:“走走走,咱们赶路, 必要赶在下雪前回来,家里有嫂子, 即便是谁家着火,岭上人能照应,现在关键是赶在大雪前回家。” 前头的人开始继续赶路,马进吆喝着毛驴重回山道。 柏苍本就是话少的性子,自撂开主事人的担子更是不大乐意出主意掺和事儿,现在话就更少了,柏温知晓这个堂弟的性子,见他不欲多说,朗声道:“大家也别觉得阿苍难说话,咱们本就出山晚,带的东西又多,得在县里忙活几天。” “这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半个月,慢一点,真碰上下雪,又背那么多粮食棉花,路上得多难走,总不能现在担心家里过几日又让家里忧心咱们不是。” 这话说得很是委婉,但不太担心家里的人当下就明白,要是柏苍不说那话,回去个三五人,他们的进度就得减慢。 “是哩,再说我看那烟不像家里,现在各家都有人,灶房着火也不可能那么大。” 有人附和,自然就有人应和,“估计谁家小子在山里烤蛐蛐点着林子了,要是我家那,看我回去不打断他们的腿。” …… 出山的人依旧赶路,不过留在家的人却没那么好过。 尤其看到菌子林烧了大半,有人更是破口大骂,“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在林子烧火啊,咋这坏啊,眼看明年菌子能大丰收……” 菌子林今年有木桩子,收成很是好,虽菌子还没卖完,可各家心里都有数,能分到的钱比去年多一半,现在见菌子林被烧,心里很是不好受。 谢烨带人又是割隔离带又是铲土灭火,连柏青这些小孩子都挥舞树杈子打草地上的火。 麻老头被曾孙扶着来林子时气喘吁吁,见火势控制可林子毁得七七八八,道:“阿苍媳妇,你带人查。” 他环视周围灰头土脸救火的人,恨恨道:“谁做的最好现在就承认,要查出来,谁的情面都不看,按价赔。” 按价赔,可不能只看一年菌子林的产出,得看菌子林啥时候能恢复,这期间少采的菌子……想到此,家有熊孩子的纷纷打了个颤,看向自家孩子的目光很是不善。 柏松更是直接,提溜着弟弟耳朵耳朵拧到了前面。 “说,你们干啥了?” 之所以柏松最先向弟弟发难,皆是因最先发现林子着火的就是这帮孩子。 以柏青为首的上至八岁夏至五岁的小孩子都聚在河道新修的梯田处玩,爬上爬下,或是在除了草送了土的地面上滚,吵闹声早早就传遍各家,而这梯田坡顶处刚好就是菌子林边沿。 柏青揉着耳朵不忿,“我们就在下头玩,见林子冒烟才爬上来看的。”越说越委屈,红了眼眶瞪着人喊道:“要不是我们,林子早烧完了,你现在倒好,反过来怀疑我们。” 憋屈又委屈,没一点“做贼心虚”样儿,倒是理直气壮,旁边人道:“除了你们,还有谁来菌子林,看见人没?” “我们是看见烟才上来的,没见到别人。”柏青揉捏着黑漆漆的手,指着还在冒烟处,“我们来时那里的木桩子火烧了老旺了,不一会儿树就被点燃。”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8章 马有银走到柏松跟前,低低道:“阿,阿青哥就跟我们一道玩呢,还有狗子他们,我们是看到冒烟才上来的。” 张狗子也说是这样,一帮不是跟大人一道来的熊孩子竟然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柏松黑了脸,当然,因着救火蒙了烟灰的脸本就不咋白,气道:“反正就是有人故意放火,不然哪能四处烧呢!” 起火点好几处,而且,都是在树下的木桩处,一看就是有人蓄意纵火。 林子热得慌,地上还有几处冒着烟,谢烨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柏峻跟前道:“四叔,你先带人回去,我们再看看。” “成吗?”柏峻胡子都被燎了,皱眉环视,“有人趁这个时候放火,只是,能查出来是谁吗?”白云岭不大,但也上百口人呢! 不说出山的,留在岭上的人还有进山的,要来林子放火,又是这个时间点,没人看见太正常了。 谢烨道:“烧就烧了,正好空出这一片开荒,留下的再养养,过一两年还能长菌子。” 看着神色淡淡的侄媳妇,柏峻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现在人担了主事人的名头,侄子又刚出山,他带头反对,肯定是不成。 “成,给你留几个人。” 马铁梁、麻清河连带柏良、马大壮等汉子留下清理没烧完的木桩子,曹秀红和妯娌、春水、柏惠等妇人女孩子围在谢烨身边出主意。 柏松倒是跟着小孩子去林子外围看。 脚印什么根本就当不得证据,来林子的人太多了,早已踩得乱七八糟,他只得将重点都放在审讯熊孩子的身上。 待到林子彻底清理完时,日头已经正当空。 “林子这一大片,算下来有四成被火烧过,木桩子却是没剩几根好的。”马铁梁挥舞着没烧到的桩子道:“估计明年也长不出菌子了,着火的时候林子温度那么高,即便有菌种,也早被烤熟了。” 近处树林,叶子早已化为灰烬,留下黑黢黢的树干支棱着,除了烟火灰烬味儿,还有一股香味,好像小动物被烤熟了。 谢烨望向远处葱葱郁郁的山坡,“铁梁哥,你跟大家商量一下损失,定个具体数字,到时候柏松记下来。” 听这话众人就知道这个损失数据就是抓到凶手后要用的,赔偿可不能拿嘴说损失。 末了,还给柏松交代了个活,问熊孩子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家里人在干啥,将救火时不在场的人家、孩子都统计出来。 别看没头绪没线索,但谢烨是一点都不心慌。 现在纵火烧菌子林的,无非就是她或者柏苍的对头,或者是看不惯她当主事人的,在背地里搞事情。 与她有直接冲突的无非马大壮兄弟、张刚家,张大富已经没了可以排除,但他家也是重点怀疑对象。 此外,柏恭这个现在没名没实的白云岭前主事人,也要重点关注。 “会不会是前些日子来给你道歉的,有些人很是不情愿呢。”这话,是春水私下跟谢烨说的。 谢烨却不这么认为,“我当主事人,是柏苍觉得他出山我会受欺负,但我跟他谁当主事人其实对大部分人家影响不大。” 毕竟出山采买进山打猎都得柏苍做主,因此,即便那些人觉得给她道歉脸上无光,也不会想着放火烧菌子林,毕竟菌子林的出息关乎白云岭每一家。 “去年你家菌子林分钱分了多少?” 春水羞赫,挠着头发道:“这我哪知道,家里都是我爹做主,我娘和大哥估计知道,要不,我去问问?” 谢烨摇头,“不用,我问问阿松,再问问隔壁王婶子就差不离了。” 她不需要知道每家具体分了多少钱,只要知道个大概就成,而且,这也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测。 菌子林被毁,白云岭恼火的人不少,而且因着柏松找家里孩子问话,有些人更恼怒了,觉得自家被怀疑是侮辱人不相信人,私下嘀咕了好些难听话。 谢烨却是挨家挨户认人,顺便打听一下当天那个时间点都在干啥?可有人做证? 因着每家都问,倒是没人觉得是单单怀疑自家,配合度还挺高。 偏巧刘氏,不配合不说,还道:“谁知道呢,说不得是老天看不过眼,山神娘娘发威哩。”话里话外是不服气谢烨当主事人。 谢烨才不惯着她,当即回嘴:“这个节骨眼毁菌子林,谁最见不得我家当主事人谁就是凶手,伯娘说话前还是好好斟酌斟酌。” 张得旺跛脚过去给了自家婆娘一巴掌,呵斥道:“哪有你说话的份,进屋去。”不顾妻子捂着脸扭身进屋,对谢烨道:“我们都在家,因着刚子跟着一道出山,家里忙活了好几天当天起得又早,送走人后我们就眯了会儿。” 谢烨直接道:“两人互相作证不算清白。” 柏松拿着炭笔,在两人名字后面做了标记。 见两人要走,张得旺急了,拉着柏松道:“真在家里,我那婆子糊涂,阿松劝劝你嫂子,莫跟你伯娘计较。” 他家隔壁人家出面作证,人确实在家,去林子救火都是一道的。 就这,谢烨依然将人列为嫌疑人,只道有待查证。 倒是她跟刘氏的对话,被传了出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199章 柏恭第一个跳脚,骂骂咧咧上坡找家里来,指着谢烨鼻子:“要是我放的火全家死光,倒是你,敢发誓吗?” 谢烨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竖起手掌,“要是我放火或者指使人放火,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话落,柏恭张着嘴久久没有声音。 就是那些之前怀疑柏恭的,也觉得着实不像,那到底谁放的火? 马驴子隔着院墙插嘴,“说不得就是天火哩。” “又没打雷……”柏恭眉头拧出个“川”字。 “天火不一定就得打雷吧,冬日也有啊。”马驴子念念叨叨:“可惜仙姑回去了,不然让她算算。” 见他神神叨叨,柏恭眯眼,突然厉声道:“马驴子,该不会是你放的火吧?” “我……”马驴子胀红了脸,指着人要骂,碍于身份将脏话吞下,道:“送我大哥出山我就在家待着,是你们喊叫个没完我才出门看,知道林子那边着火的,还跟着一道去打火了,你别想污蔑我。” 越说越恼火,双手叉腰跳脚:“在河道送人时还跟你儿子说话哩,不信你回去问问,别想泼我脏水。” “倒是你,现在这母大虫当了主事人,你心里怕不是恨得人去死,说不得就是你指使自家孩子干的,想给你报仇哩。” 当天梯田处玩耍的孩子,还真没柏恭家的。 见马驴子攀扯自家孩子,柏恭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有口难言,只得重复柏松问话时打答复,“我家孩子都在家,家里人整整齐齐,左邻右舍都能作证。” “早就准备好了,事发时当然在家了,不然露馅了……”马驴子骂骂咧咧。 因着他说得头头是道,好似见过一样,柏恭怒火更旺,撸起袖子就要去跟人干仗,被马进爹和大哥拦着。 马驴子还不罢休,叫嚣着“心虚了”“戳到痛处了”如何,甚至道:“就算不是你家孩子,你家估计也想着找母老虎麻烦哩,不然你能睡得着?” 这话,倒是实话,也确实戳到柏恭心虚处,情急之下,竟是被胡搅蛮缠的马驴子气得厥过去。 马驴子本就是胡搅蛮缠的,现在见人晕倒自觉得了理,便有些不饶人,还是马大壮出面把人呵斥回屋。 可即便这样,在柏恭亲弟弟柏宽找上门要说法时,愣是给人鞋面上啐了一口唾沫,将人轰了出去。 柏宽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气哄哄来找谢烨。 “你现在是主事人,我大哥被马驴子气倒现在还没醒,这事儿你得给个说法。” 他跨进门槛立在门口处,瞬间遮了大半的光,屋内都暗下来,谢烨和柏翠齐齐抬头看去。 倒是被拘在屋里闲得慌,窝在矮榻上嘟嘟囔囔的柏青爬起来趿拉着鞋跑过去,满脸喜色,“三堂哥,你也被驴子哥气到啦!” 语气很是兴奋,以至于柏宽觉得这个小堂弟是在幸灾乐祸,没好气道:“你咋还胳膊肘朝外拐,你大堂哥都被气晕了知道不?” “知道,我咋能不知道。”柏青挺着小胸膛,自豪道:“还是我找侄儿说的,不然,大堂哥还得在隔壁厥着哩。” 当初柏恭晕倒,是马进家的人搀到了自家,后来才被柏恭家人背回去。 原本柏青是想表功劳,结果落在柏宽眼里就成了小堂弟吃里扒外,看自家人笑话,皱眉看向谢烨,“老八不在家你就这么教孩子的?” 这话,别说谢烨这个当事人不爱听,就连柏翠都觉得她三堂哥是因为大哥推大嫂当了主事人来挑刺的,直接道:“三堂哥,我大嫂把我们教的好着呢,你要给大堂哥找场子就去隔壁大壮哥家,大堂哥又不是我大嫂气晕的,跟我大嫂没关系。” 都是自家堂弟堂妹,都姓柏,可现在却同外人站在一处,帮忙说话开脱,柏宽手指谢烨,看向柏翠,“咋跟她没关系?外面那些传言不是她放出去的?啥叫跟她有正面冲突看不惯她的都是嫌疑人?看不惯她的多了去了,咋的,全白云岭的人都是放火烧菌子林的?” 柏翠气闷,却是不知道咋反驳,憋红了脸,来了一句“你蛮不讲理。” “哈?我蛮不讲理?”柏宽被气笑,挥舞手臂,“我现在是有理没地儿说。” 柏青挡在他面前,仰着头道:“那大堂哥想咋?他说不过人被气厥过去,是想要赔偿还是想找回面子?” “我……”这下换柏宽哑口无言,他是来帮大哥找场子的,可从小堂弟嘴里出来咋就这么不得劲儿呢,搞得好像他无理取闹仗势欺人一样? 见三堂哥说不出来,柏青自认为贴心地帮忙出主意,“大堂哥想要赔偿,那就帮我大嫂找放火的人,到时候抓出来,给大堂哥家的赔偿多算点,要是大堂哥想找回场子……” 他摆摆小肉手背到身后,抑(故)扬(作)顿(深)挫(沉)道:“还是算了吧,驴子哥本就不是能讲理的人,大堂哥那么敞亮,跟驴子哥计较倒是显得小气了。” 柏宽这个火啊,本来就已经烧得旺的不行,来堂弟家找人帮忙,结果人不帮不说处处都向着外人,连最小的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也指手画脚,恼怒斥责:“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姓柏还是姓马?”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0章 好心劝说被呵斥,柏青愣怔,继而委屈满满眼里蓄上泪水,强忍着转头跑回谢烨跟前趴人怀里,就像不愿将脆弱的一面展示于人。 谢烨冷了脸,直视怒意满面的柏宽,冷冷道:“如果三哥上了年纪忘性大不记得族亲的姓氏,那就去翻族谱;如果来找事,慢走不送。” “你就这么当主事人?”柏宽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妇人真成了主事人,白云岭没以后了! 谢烨原本还想装回“圣母”,毕竟柏恭怎么着也算是前任主事人,就像柏青说的,揪出“纵火犯”给人多算一点赔偿,既是施恩也算立威。 可现在看着这张嘴就嫌弃女人看不起她的莽汉,谢烨没了半点虚与委蛇的心思。 “三堂哥请回吧,至于大堂哥不忿马驴子出言污蔑,让他自己来说,至于我如何当主事人,不用你来教,等着处理结果就成。” 话罢,本想抱起怀里委屈的人去里间,结果,三两下的竟是没法起身。 柏翠已经去送人,“三堂哥,大嫂当主事人是我大哥的主意,你有啥不满等我大哥回来说。” 没一个人向着自己,讨说法不成竟是又生了一肚子气,柏宽冷哼着甩手出门。 此时,柏青早已在面前的衣襟上擦干眼泪,虽脑袋还窝在人怀里,却是竖着耳朵听动静,察觉人走了,得意地撂脚丫子。 鞋本就没穿好趿拉着,现在更是丢在一边,白白嫩嫩的脚丫子胡乱晃着很招眼。 谢烨没能起得了身,现在碍眼的人也走了,她也不打算起了,拍着圆嘟嘟的屁股道:“起来,压得我都起不来身。” 想到刚才没忍住眼泪,柏青有些羞赫,摇着头更往她怀里钻。 柏翠回头,见弟弟赖赖唧唧,抿嘴笑着轻手轻脚走过去,一把捉住乱晃的脚丫子挠脚心。 “啊哈哈哈我起我起……” 柏青大笑着仰起头,蹬腿挣扎。 爆笑声传出,正往院门口走的柏宽听见,回头看一眼不见人影的正堂大门,抬脚狠狠揣在篱笆上。 下晌时,寒风骤起,呜呜咽咽,盘旋在窗户处,游蹿于屋檐下。 气温比早晨更低了几度,穿着夹袄待屋里也不大舒服。 柏翠拿出早几年的袄子,放被窝暖着,今天不穿明早也得穿。 倒是柏青,彻底没了出去玩的希望,也不上炕,就在屋子乱跑乱蹿,及至谢烨、柏松出门去问话时,闹着要一起。 “你好好在屋待着,外面那么冷,冒风有你好受的。”柏松操着手,吸着鼻子瓮声瓮气。 柏青立马后跳三步远,捂嘴瞪大眼睛指着人,“二哥你冒风了,今晚不跟你睡。” 柏翠吓唬他,“还跟着二哥出门不,好好在家待着。” 柏青很是犹豫,可谢烨不说话,他也不敢过分闹腾,不然,站墙角和蹲马步定得选一个。 谢烨的夹衣是此前从县里回来请教曹秀红后新作的,想着这两年个子还能长一长发育发育,特意裁剪得宽大了些,现在穿,即便外面套了外衣,依然漏风。 她扯着衣服,将大出来的一小截折在前襟处压用胳膊着,道:“我们很快回来。”说着下巴点门。 柏松只得抽出手拉开门,冷风灌进来,呼吸都有一瞬困难。 “看吧,多冷啊!” 两人一前一后出院子,皆是操手佝背缩脖子,寒风从身边掠过。 远山苍凉,早已不复春日的勃发盛夏的葱郁,一派凋敝之象。 林中稀稀拉拉的黄叶哗哗作响,不时随着寒风或贴地飞舞,或凌空飘扬。 柏松抽着鼻子四看,很是不解,“大嫂,咱们不是找人问话么,咋还来林子?” 被火烧过的菌子林更显破败,风啸之下掀起一层又一层草木灰,宛如一缕缕薄纱。 “呜——呜——呜——”林子好像在哭诉,幽怨凄凉。 谢烨环视四周,淡淡道:“冬天,住在对子房,人能活得下去吗?” 柏松正看着地面灰烬,听着话想都没想,道:“早冻死了!” 对子房虽说是为猎户提供的歇脚休息的地方,可也不是绝对安全,春夏在里面歇一两晚,出事的可能性低但也不是绝对。 可冬天不同。 藏龙山的冬日,雪深五六尺,不说对子房没有足够的粮食,就是打猎高手,也在对子房过不了冬。 何况冬天野物也要觅食,尤其虎豹这些大家伙,很是有灵性,浅淡的人味就是它们觅食的方向,循着人味去对子房,要不了几下就能将屋顶拆了。 “为啥大家都要住在一起,就是为了避免冬天人味淡引来野兽,别看它们不会说话,有时候比人还灵光。”柏松抽着鼻子,“可这与咱们问话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谢烨回望身后,“昨天最后一拨打猎的人已经回来,现在白云岭的人,除了跟着你大哥出山的其他都在家……” 她每多说一句,柏松的眼睛就多亮一分,不等人说完,大声道:“我知道了,现在谁没在家也没跟我大哥出山,谁就是放火的人。” 谢烨却是摇头,忽然招手,“来,看。”说着话,她自己已经蹲下。 柏松颠颠跑过去,见灰烬上留下浅淡的脚印,道:“谁会这么傻,犯了事之后还会来现场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1章 谢烨伸手,大拇指与中指比出一拃,地上浅淡的脚印竟然只长出一点点,她心下纳闷,喃喃自语:“难道我猜错了?” 柏松看不大明白,起身看向四周,“这里是边缘地带,说不定是之前救火时谁留下的。” 谢烨没说话,起身重新操手,“走,沿着边缘走走。” 除了呜咽的风声就是随风而起的灰烬,两人被吹得灰头土脸,自然是一无所获。 出林子往回走时,碰见下山来的一众大孩子,个个拎着镰刀拖了一捆柴火。 柏松抽着鼻子与人打招呼,“赶紧回,风这大冷的跟啥一样,等天晴了再打柴。” 马有金抹着脑门上的汗,看了看两人身后,问道:“阿松哥,你跟大嫂干啥去了,找出放火的人了么?” “小孩子家家,瞎打听啥!”柏松挥手赶人,“快回快回,回去让你娘给你煮点姜汤喝。”说着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回去可千万不能脱衣服。” 他就是晌午打柴回来,身上热,想着屋里烧了炕,便脱了衣服,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现在鼻子齉了。 如是想着,心下琢磨一会儿回去搞点姜汤来喝,毕竟比起姜汤,药更难喝。 两人站一边,让孩子们先走,望着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拖着柴,谢烨叹了口气,这个年纪,该是上学的! 柏松倒是摸着有些扎手的下巴,呐呐感慨:“狗子长大了。” 有些人的成长,只在一夜之间,就如他当年! 不及大人腰间的身量,脊背前扑着,即便看不清正脸,也能想象出咬牙使力拽草藤的神色。薄薄的夹衣在风里摇晃,手腕处挽起的高褶已经磨得破破烂烂,脚上的草鞋前露脚趾后露脚跟…… 谢烨转了视线,坡下不知谁家烧炕还是做饭,青烟起于长风,又倏然飘远消散。 “走吧,去各家问问。” 天色越发阴沉,昭示一场风雪将至。 各家门户紧闭,有在屋里编背篓篮子的,有缠麻绳的,也有人窝在暖烘烘的炕上困觉,相较于各家的闲适,谢烨问话显得过于潦草。 有些人家坐都不坐,只看人齐不齐,道明来意便走,在有些人家寒暄几句,不过却是多打听冬日里的消遣。 大部分人家乐呵呵招呼,还请他俩上炕暖会儿,当然,也不尽全是热情。 张进钱家,气氛很是低迷,正堂只放了炭盆,不大暖和,也不甚明亮。 空气有些浑浊,汗腥味、烟火味交织,甚至隐隐有一股腐臭味儿。 “……总是个投机取巧的,可世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唉……”张进钱往手指上呸了两口,就着唾液将麻线外露的毛头捻弄几下,复又转起拧车。 他拧着麻绳,张狗子带着弟弟在一旁帮忙扯麻皮,看着很是乖巧。 谢烨道:“叔,你忙,我进去看看嫂子。” 张进钱点点头,眉心拧出好几个疙瘩,“你也劝劝你嫂子,她回了娘家也不好过,再说狗子结果也这大了,还不如留下安生过日子。”老大没了,可老二老三还在,再说孩子都这大了,安稳才是福! 西间,黑漆漆一片,谢烨探头道:“嫂子,醒着没。” 杨氏醒着,只是她没了主心骨,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恹恹道:“妹子,进来说话。” 往一旁挪了挪,空出靠近炕洞口的温热处,“地上冷,上炕来暖暖。” “嫂子,你躺着,我坐这儿就成。”谢烨侧身坐在炕沿,看不清人,只能循着大致方向道:“日子要往前看,还有狗子兄弟几个呢!” 屋内半响没有话音,倒是响起细微的轻啜声。 谢烨无声叹一口气,“入冬了没活计,嫂子正好把身体养养,身子好了日子总能过得去,明年要是地里有收成,也开点荒地种粮食……” 出门后谢烨吸一口外面的冷风,对一旁的张狗子道:“进屋吧外面冷,好好带弟弟。” 柏松还在交代:“不想烧火就在炭盆上放个陶锅,煮点姜汤,别嫌难喝。” 张狗子默默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往院门口走时,谢烨道:“其他人家大概问……”侧头时余光瞥见张狗子还在屋檐下,扭身看去。 “快进屋。”柏松也看过去,见人站着不动,抽出手挥了挥催人回屋。 谢烨从柏恭家出来时,天色昏暗,各家院落门庭只剩一座座深色轮廓,风声依旧。 柏松小跑着上来,看清路口的人影,双手拄着膝盖喘气,“没,没差人。” 剩下几家除了出山的,其他人都在家。 谢烨转头看一眼柏恭家的院子道:“成,回家。” 柏松凑上来,低低问:“大堂哥大堂嫂没为难你吧!” “我就跟柏杨说了会儿话,他们都在灶房吃饭哩。” 听这话,柏松心下嘀咕:小气,肯定没叫大嫂,虽大嫂不一定吃,但不叫人就是看不起人! 寒风里各家都堵上窗户,只门缝透出些许光亮,一路上坡,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沿途人家的说话声。 他吸着鼻子,想起今儿又是没收获没头绪,仰头长叹,“难啊!” 这已经是第三次问话了,之前列出的嫌疑人基本都能撇清干系,无他,皆有可靠的人证证实菌子林起火时人不在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2章 难不成真是天火? 不由得柏松不怀疑,至少目前询问的结果证实,在家的人无人有在场的嫌疑,嘶——他倒吸一口冷气突然站定,“难道是出山的人谁干的?” 放了火,但沿着别的小路追上出山的队伍…… “不可能,出山的人当时一起下坡过桥的。” 见谢烨如此笃定,柏松迟疑,“你数了?” 谢烨摇头,“你大哥数了。” 这次一道出山的人多,柏苍担心有孩子趁乱混进来跟着一道,在院子对人名,她当时正好看着,而后过桥上对面山时,看着一串人如蚂蚁搬家,她觉得有趣数了一下,只多了五个开荒地的。 进自家院子,柏松朝屋里喊了一声,“我们回来了”,转身关木门,插好门闩后还拿木棍顶住。 石墙只半人高,还要装个木门,即使那门板有三指厚,可真当豪猪豹子来时又能有什么用? 谢烨很是怀疑这门就是个样子货,“会不会被风吹倒?” 柏松信心满满,拍着门板道:“不会,门桩埋在地下有两米深,除非大风直接将门板吹折。” 久久不见人影,柏翠出门来看,“大嫂—” “哎,来了。” “赶紧进屋,听着声儿了半天又不见人……”柏翠絮叨着,她和弟弟已经吃过饭,剩下的全盛小铁锅中架在炭盆上热着。 一锅煮的面片,泡囊了,汤汁也少的可怜。 柏翠正准备盛,柏松操手凑过去瞧,道:“加点汤,加点汤。” “加汤得再煮煮。”柏翠犹豫,大嫂不喜欢吃太软烂的面。 “都坨一块了,加点汤。”柏松坚持,还拿起勺子搅了搅,见肉丁只零星几个,还全是肥的,瞪向一旁窝在矮榻上吃毛栗的弟弟,“你是不是把瘦肉挑吃光了?” “哪有,锅里不是还有那多!”柏青露出豁口的门牙,笑嘻嘻道。 柏松没好气,“还咬毛栗,小心牙全给你崩了。” 柏青才不怕,“换牙反正都要掉,早崩早好。” 柏松瞪他一眼,去供桌一侧墙角的柜子找臊子罐。 谢烨笑他,“味儿都调好了,再加咸了。” “不怕,加点汤正好。” 柏松挖了两大勺肉臊子,压在面下,待锅里咕嘟咕嘟煮开时,抱着碗蹲在一旁。 见他眼巴巴等着,谢烨将勺子递过去,“你先。” “不不不,大嫂你先。” 再煮都成面汤了,谢烨道:“赶紧,我吃一碗就够了。” 柏松这才拿过勺子给自己盛。 谢烨盛好饭时,见柏青蹭过来,笑道:“你不能再吃了,容易积食。” “我不吃饭,吃几个肉丁。”柏青巴巴望着锅里。 谢烨没应柏翠倒是呵斥:“还吃,饭没吃多少尽挑肉吃了,你是想今晚肚子疼吧!” 柏青摸着肚子委屈,“没吃饱!” 柏松怪笑,“那还不是为了留肚子吃毛栗,谁还不知道你了!” 被二哥戳穿,柏青赫然,不过却是看向谢烨苦着脸哀求:“大嫂,真没吃饱,不信你摸摸。” 谢烨单手端碗,右手摸上去,隔着衣服肚子软软的,不算鼓但也不瘪,“吃两块肉。” “五块。” “三块,再讨价还价一块都别吃。”谢烨端的是铁面无情。 好在柏青也不恼,笑嘻嘻挑了三块大肉丁,吃过后又窝回矮榻上。 “今晚肚子疼可别哼哼。”柏松嫌弃他。 柏青也嫌弃他二哥,“我才不跟你睡,你都冒风了。”传给他咋办呐,他可不想喝那苦不拉几的药。 “脏的跟猪一样,大嫂能要你?” “臭的跟猪一样,我以后自己睡。” …… 兄弟两互相嫌弃。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暖融融,满室饭香。 上炕睡觉时,见窗户上已经堵上厚厚的棉被,谢烨好奇,“冬天窗户就这么堵风?我看有些人家也装了这个。” “嗯,里面不是棉花,是草絮。”柏翠说着站起身,抽出右上角的竹片,草絮被角微微掉落敞开个小三角口,不一时,微微凉意飘来。 “白日里没风了可以掀起来通气,晚上睡觉这里必须开着,尤其点了火盆,还得开大点。” 谢烨了然点头,预防一氧化碳中毒,山里人家也是有经验的。 柏青在一旁啵得,“咱家是用布做的,有金家用凉席做的,前些日子还帮他家摘草絮呢。” 两张小凉席,中间充草絮,用竹片夹紧固定,外面一侧留绑绳,直接固定在窗棱上。 “马嫂子有布也舍不得做挡风,凉席做的也成,炕烧暖不会太冷。” 风声呼啸一整夜,后半夜响起簌簌声,迷糊中谢烨怅然:下雪了! 也不知出山的人走到哪里了? 次日一早,果然寒意瘆人,人虽在被窝里可脸颊冰凉,更何况屋内漆黑,别说小孩子,谢烨这个大人都不想起。 柏翠坐起身穿衣服,叮嘱道:“大嫂,今儿你得穿棉衣。”他们这些人一直住山里习惯了,也耐冷抗冻,现在感觉还好,可大嫂不成,不穿厚估计得冻风寒。 “你大哥他们也不知走哪儿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3章 “肯定已经往回赶了,大哥心里有数,现在只是小雪,不会下多厚,林子里有树遮挡,赶路影响不大。” 第066章 入冬后山里迎来第一场雪, 落在院子的只薄薄一层,也就墙根下积了一指节厚。 寻常人依旧穿着夹袄,唯独谢烨, 已经显现出“狗熊”样儿,棉衣棉裤棉鞋, 头上还包了布巾, 逗得柏青时常捂嘴偷笑,乐不可支。 柏恭带着自家亲兄弟二叔家的堂弟来时,见到她一副数九寒天的打扮, 心里无不嘀咕:这怕冷, 今冬能安稳活下来么? “弟妹, 这火烧菌子林一事查的咋样了,有眉目没啊?” 这次来,柏恭破天荒地竟然放低了姿态,甚至肯喊一声“弟妹”, 可见, 放火之人一日不抓出来, 他确实一日难心安! 自此前上门赶他大嫂走之事发生后, 每每大堂哥上门, 柏松都如临大敌,恨不能严阵以待。 原本在西屋睡觉, 听到声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炕,一脚套鞋, 一手拎鞋,单脚跳了出来。 “大堂哥来啦!”刚出门, 弯腰套鞋的间隙便问话,都没来得及看清来人。 柏仁皱眉, 淡淡道:“咋地,就看到大哥啊?” 虽口吻没多带情绪,可出口的话明显是找茬,柏松正弯腰低头穿鞋呢,哪能看清来得都有谁。 谢烨装模作样提起炉子上的水壶招呼人,“堂哥们来了,喝水不?”虽提了水壶,可没半分要倒水的意思,彷佛只要有一个人回句“不渴”那铜壶就能立马坐回炉子上。 心里冷哼,不请自来是恶客,何况还先不讲理,她只是以牙还牙。 柏仁没说话,柏恭笑着摆手,“不渴,别忙活了。”说着招呼堂兄弟们坐,口吻很是熟稔,“老八家修整的好吧,多隔出了两间屋子不说,正堂摆设也好。” 这矮几矮榻摆放得很是气派,他也就小时候去县里的四叔家才见过。 山里人家多用条凳、椅子、杌子,人来多了有得坐就不错了,哪想老八家还整得跟待客堂一样,柏家同来的几位兄弟们心下嘀咕。 虽心里嘀咕,但柏恭也是实打实的羡慕,四叔家的日子,他爹在世时赶不上,现在老一辈都殁了,他依旧比不过这个比他小近乎两轮的堂弟。 要不说抢主事人呢,任谁有个拼爹拼不过,自己也比不过,年岁还小的堂弟能气顺? 六个大老粗,分坐矮几两边,见桌上竹匾里有毛栗,柏礼捏了两颗来吃。 谢烨坐在火炉边的小杌子上,端的是四平八稳。 为了不冷场,柏松过去端起竹匾散毛栗,招呼几位堂哥一道吃。 柏恭捏了两颗在手里,笑着打趣:“往年这时候你都上山打柴了,今年是懒病犯了?” “这不是大嫂心疼我这个小叔子么,前儿打柴冒风了,稀稀拉拉咳了好几天,今儿才刚刚好转。”柏松挤坐在柏礼一畔,胳膊肘杵杵人打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九哥你竟舍得出门!” 柏礼往一旁挪了挪,瞥他一眼,笑道:“不出门不成啊,再不出门,咱家可就成了放火烧菌子林的罪人啦,一想到没了菌子林的收成不说还得背锅,我这心里就火急火燎,拿啥给你侄儿攒家底呐!” 这一通抑扬顿挫,唱念做打俱全的说辞,直接道明来意,柏松如何能没听出来,只是,他心里也没底。 前晚回家,也没说出个啥名堂,这两天,大嫂更是不出门了,不是在家里摆弄腊肉,就是围着腌菜缸转悠,还念叨着吃暖锅。 “看九哥你说的,之前马驴子挤兑大哥我就说他了,那就是条疯狗逮着谁咬谁。”说着柏松看向柏恭,宽慰道:“大哥,咱不跟那蠢人计较,不然倒显得咱没肚量,不值当!” 柏恭迎着他眼神,似笑非笑,盘着手里毛栗,道:“我倒是不想跟那货计较,就是这烧菌子林的人再不找出来,你大哥我呀,真要顶那屎缸了。” 既然说开了,柏松就想掌握主动权,同时看能不能借机岔开话题,没成想大堂哥顺坡下直接点破,他这下更为难了,对上大堂哥看穿一切的眼神,干笑:“哪能啊,大嫂这几天愁地吃不好睡不好,咱们又没做过,哪就能攀扯到咱家啊,再不济还要我大哥……。” “有眉目了。”谢烨突然插嘴,风轻云淡道:“只是我这边把人揪出来,你能做主处理么?” 这话引得在场人纷纷扭头看去,就连柏松都是一脸惊诧,歪着脑袋绕过矮几上的人望过去。 谢烨淡定地给炉子边烤火的核桃翻了个面,好似没察觉众人的视线。 柏松是个沉不住气的,见没了后话,率先问道:“大嫂,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只听话音就知惊诧至极。 “老八家的,说说看,到底哪个王八犊子干的?”柏恭附和着追问。 “人已经定了,要说证据,当面对质就成,只是……”谢烨转头,“现在戳破这层窗纸,你有把握人能愿意认罪赔偿?” 柏恭没说话,面沉如水揣度着: 难道,这人很穷,岭上很穷的人家也有几家,但就他知道的,都没时间去放火。 又或者是外面的人,只是……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4章 “那你想啥时候说事?” “出山的人回来的时候。”谢烨将烤得外皮漆黑的核桃推进炉膛,几息的功夫“啪”一声炸开“呲”着白气,“人手不够,就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咱们把人揪出来也没用。” 但出山的汉子回来就不一样了,那些人一人一拳,即使他想装死都不成。 在场的人都琢磨着这话,不过柏宽想得更多,“你没确凿的证据,想当面对质?” “放心,证人证据确凿,只是让他心服口服。”当然,谢烨没说出口的是,直击要害斩草除根,以免日后又翻身作妖。 成竹在握的样子看得柏恭气闷,何况等出山的人回来再处理是个啥意思,看不起他觉得他压制不住人? “既然确定了,那咱就处理,老八他们回来还有得忙呢。” “三天。”柏宽等不急了,站起身横眉立目道:“最多等三天,三天后不管回不回来,这件事儿必须给白云岭人一个交代。” “好,就三天!” 谢烨答应得很干脆,柏礼心下有些怀疑,觉得是在拖延时间,可几位年长的哥哥们没开口他也不好反驳。 送走一行人,柏松坐立难安。 本想回西屋睡个回笼觉,毕竟现在没啥事儿,可一想到三天之后,毫无睡意。 虽大嫂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不由得人不信,可他的心始终吊着,转头见弟弟呼呼大睡,脸蛋红扑扑,气不过上手捏。 “啊——”被突然捏醒,柏青恼怒,抬手回击,结果,脸上的手突然收走,害他自己打到自己,眯着眼往远处挪了挪。 “成天就知道睡,是属猪的吧你。” “要你管,大嫂,二哥欺负我。”柏青大声告状。 正堂的谢烨早听到动静了,道:“既然醒了就起吧,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旁边是等着随时捉弄自己的二哥,睡也睡不好,柏青睁开眼瞪人,而后慢吞吞爬起身下炕。留在炕上肯定是睡不成,要是在矮榻上,说不定还能眯一会儿。 到了正堂,他却顾不上睡觉了,因为好几个外皮焦黑裂口的核桃等着他。 “来,吃核桃,香的很。”谢烨招手。 烤熟的核桃外皮轻轻用柴棍一敲就能掉下来,虽核桃仁也有发黑,但吃着不苦不焦,尤其香。 两人凑头在炉子边吃核桃,叽叽咕咕好不快乐,勾得柏松心如猫挠,一个人更待不住了。 谢烨带着柏青吃完烤核桃,见他转悠来转悠去,笑道:“把心放肚子里,天塌了还有高个顶哩。” 终于等到开口的机会,柏松连忙道:“大嫂,你告诉我是谁,我保准不往外说。” 谢烨笑看他,“说这话那肯定是准备往外说的。” “自家人,没关系。”柏松挠头凑过来,准备仔细听。 谢烨给柏青使眼色,得了指示,柏青凑过去趴在二哥耳边大声道:“不知道!” “嘶——”柏松歪头躲开揉耳朵,“又没问你。” “我知道也不告诉你。”柏青哼哼。 柏松嗤笑,“你知道个屁!” 见弟弟一脸不服气,嘴巴喏嚅看样子是很想说点什么,他惊诧失声,“你真知道?”说着看向谢烨,眼里满是委屈。 能告诉弟弟为啥就不能告诉他,他比弟弟更嘴牢靠谱好不好! 柏青得意,站起身挺着小肚子嘚瑟,“我早知道了。”不过想到大嫂说的,那人肯定拿不出钱来赔偿,嘟囔道:“告诉你也没用,就算大哥回来,那人也拿不出钱。” “那为啥还要等?” 同样的疑惑,柏苍也有,不过相较于沉不住气、只知道吃和睡的两个弟弟,他在心里纳闷,面上却是不显。 这次,谢烨却没卖关子,直接道明原委。 “他又没钱赔,早破案晚破案有啥关系,不过,要是早几天戳穿,说不定人就躲山里去了。” “翠儿说估摸着你们再有三四天能回来,毕竟眼看大雪要来,我就想着能拖就拖,即便三天后你们没回来,他被戳穿跑也跑不远,你们回来三两下就能抓到。” 只是没想到这人今天回来,正好明儿见证一下,让那小子知晓胡来的后果。 这段时间天气不好,本来入冬就容易下雪,看天色更像是酝酿着暴雪,各家都很担心。 好在柏苍一行人赶在暴雪前归来,各家分过东西说了些感谢的话便回了。 柏苍坐在炉子边吃饭,谢烨边规整带回来的东西边絮叨这几日的事儿。 柏翠更是点了油灯,在东间炕上给袄子里絮棉花。 当然,这是谢烨出了五十文钱请她干的。 话说当年被柏苍从河里捞上来,这人给她盖了一件棉衣,虽臭烘烘汗味熏天,可那也是人的棉衣,。 后来这人还找她要,她道扔了给赔件新的。 其实那衣服不是她扔的,估计是被小文氏塞炕洞烧炕了,毕竟,迷糊中听到闫氏嫌弃袄子又脏又旧,还怀疑有虱子。 闫氏那人,心眼子多得跟马蜂窝一样,肯定不会亲自动手,想也能猜到是小文氏那脑子不咋够用的被撺掇后拿去烧炕了。 “在县里还顺利吧?”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5章 “还成,县里没咋耽搁,就是奶奶,估计今冬的事儿了。”柏苍吃饭的间隙回话,神色淡淡。 谢烨一时没反应过来,“啥今冬……”话已出口,反应过来说的是文氏,连忙改口:“幸好阿铮回去了。” 不然这要办丧事,亲孙子都不在身边守孝,谢铮以后要被戳脊梁骨的! “皮子卖价咋样?” 柏苍放下碗起身踱步,吃得有点撑,摆着手道:“别担心,谁要不满意明年谁出山去卖。” 以往就是他太把这些人当回事儿了,力求卖价好买低价,可高价皮子实惠粮食都喂出些啥人呀! “我就是太实诚!”柏苍搬用以前谢烨说他的话。 谢烨失笑,“可不是,任劳任怨,比地主家的牛还能干!” 除了寻常米粮,柏苍买了十斤棉花,砂糖、黄糖、果脯、鞭炮、红绸红布……见一个小陶罐油纸扎紧封口,谢烨好奇,“这里面是啥?” “大酱,你不说炒的肉没颜色么!” 大酱,后世的酱油,不过这里分了好多种,这次柏苍买回来的是最粘稠的,筷子轻点抬高就能拉丝,在陶罐中看着是纯黑色,拉出的酱丝却呈现红褐色,有一股道不明的咸香味儿。 谢烨的厨艺自然是没话说,但谁不想吃更美味的饭食呢,连圣人都做不到,柏苍自认俗人,对贴冬膘之际吃到色香味俱全的肉食自是期待,因此,即便这次买的东西多,依然没忘记捎回来一罐酱。 谢烨不知他心思,知晓是酱便放在了专门放置陶罐的柜子里。 这个柜子贴着墙根放,就在正堂。 山里冬日冷,正堂有东西卧室烧炕传来的温度,白日里也会摆放炭盆、炉子,温度不会太低,避免陶罐冻裂。 虽明天是约定的最后期限,但既然已经回来,柏苍自然想提前知晓情况。 吃过饭稍微踱步散食后,帮忙将东西规整,而后在西间洗澡换衣服,末了对着他爹送他娘的小把镜剃了胡子,整个人收拾齐整清爽,才坐在正堂说话。 晚饭谢烨没大做,掏了一疙瘩腌菜,切碎末伴着兔肉丁炒成酸辣味儿,借着炒菜的油锅煮了疙瘩汤。 馒头切片,柏青专门坐在炭盆前看着烤。 吃着外皮微黄酥脆,内里软热烫口,站着菜汁尤为好吃。 早早吃过晚饭,一家人围着炭盆说闲聊天,手上做些轻省的活计。 如柏松,就着炭盆的光亮编篓子,河里已经结冰,过几日冻结实就能去凿冰篓鱼,他得提前准备着。 柏翠在一旁糊鞋底,破衣碎布一层一层黏在木板上,放在屋里阴干,接下来两三层缝在一起,就是千层底的鞋底子。 鞋面不用粘太厚,只需三四层布片就成,而且之前她娘在世时做了好些鞋面,现在直接用。 炭盆上架了小陶锅,里面煮着糊鞋底的浆子,柏青不时用筷子搅拌,得了姐姐的指令往布片上甩一疙瘩。 谢烨看得有趣,赞道:“翠儿真能干!”打浆子糊鞋底什么的,她前世听都没听过。 炭盆火光映衬下,柏翠的脸颊染上红色,她均匀地涂抹浆子后抻着布条贴上,而后拿过竹板刮平,再使劲按压,“我纳鞋底不大成,针脚乱的很,慧姐针线活儿鲜亮。” 谢烨却不这么认为,柏惠有爹有娘,家来活也就搭把手,有的是时间精力,还有人教,如此综合一比,她觉得柏翠更厉害。 “我这是实话,十个我估计都顶不上你!” 见她和弟弟妹妹有说不完的话,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明明眼前场景以往想都不敢想,眼下真切地发生了,柏苍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儿。 弟弟妹妹什么的,也不是越多越好! 这不,都快两刻钟了他跟人一句话都没能聊上。 “咳嗯——” 听到轻咳,柏青率先转头看来,“大哥,你冻风寒了!” 话是关心的话,却不见一丝担心,而且,溜圆的眼睛里满是兴奋。 这啥弟弟哟,见着哥哥生病了竟然兴奋,柏苍被噎得不轻,挠着鼻根道:“没,就是喉咙有点干。” 柏青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消散,呐呐道:“哦!” 抽空瞄一眼蔫了的弟弟,柏松拆台,“行了啊你,过了年又长一岁,男女大防得知道了。” 柏青虽不了解男女大防,但听意思也知道二哥是嫌弃他总粘着大嫂,没好气道:“这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哩,看你急的。” 白了人一眼,撇嘴道:“就算你长一岁了能咋,又没个人能跟你成亲,着急有啥用!” 柏松咬牙握拳,“我看你是皮痒!”要不是手里忙着,他高低得给弟弟紧紧皮。 好不容易引来些关注,还没说到正题就被弟弟们打断,柏苍这个糟心呐,左右四看上望房梁下瞅青砖地,拍了拍膝盖,道:“收拾收拾睡,明儿再做,黑漆漆看不也看不清。” “你要多点几盏油灯,保准屋里跟白天一样亮。”柏翠按压糊好的鞋底,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舍不得!” 奥哟,明明是关心人,却遭亲妹妹嫌弃,这,不舍得不就是抠门,再往深处想想不就成了他没本事,柏苍觉得他这一片身为长兄的拳拳之心彻底碎成渣渣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6章 弟弟不关心,妹妹嫌弃,这……往常他出山回来不都是嘘寒问暖端水端饭么,今儿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哩? 越想越憋屈,及至上炕躺在暖烘烘的被窝,听着弟弟念叨明儿要去找谁玩,胸腔更酸了。 “小青,为啥知道我没生病你反倒不高兴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柏松爆笑,整个人在被窝里打斗。 柏青探出胳膊打他被子一下,收手拉高自己的被子蒙住脑袋,只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没不高兴。” “他、他是想去东、东屋睡哈哈哈哈,大哥你要生病了他正好有理由啊哈哈哈……” 柏松笑得整个人都在抽抽,还不忘解释一回。 这一解释,柏苍直接哑了。 柏青伸手摸索进二哥的被窝,挨着肉就掐拧,直闹得柏松乱扑腾,滚到大哥这边。 炕尾虽然不是很冷,可到底没炕头处暖和,更何况弟弟们都是糟心货,柏苍冷了声音,“别闹了,好好睡。” 话音刚落,打闹的两人立马老实,一人裹着自己的被子挪回原位,一人静静躺着也不伸手作妖了。 倒是柏松,没再听到动静,悄悄凑近弟弟轻声提醒:“可再别说我惦记成亲了,看大哥这成了亲的,都憋坏呃——”话没说完,屁股上挨了一脚,虽隔着被子不疼,但也不是很舒服。 见大哥察觉,柏青伸手将凑过来的大头推远,还不忘告状,“大哥,我要睡觉二哥总拉着我说话。” “我……” 柏松死死蹬着弟弟方向,伸手在黑暗中虚空挥舞了两下才收手躺好,心里却是发誓,他以后再好心提醒弟弟不要碍大哥的眼他就是狗! 柏松自认已经长大了,何况本也知晓些人事,见大哥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大嫂,心里自认以为大哥是欲求不满。 柏苍绝不承认是被弟弟说中心事,他就是觉得小弟年岁还小不该听这些,当然,二弟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也得改改了。 西屋的爆笑传来时,柏翠就嘀咕:“看他两,把大哥惹毛就安生了!”结果不到半刻钟没了动静,左右摇晃脑袋,将艾叶枕挤压出最舒服的凹槽,懒懒道:“大嫂,我睡了。” 夜半起风,吹得窗户咯吱作响,可惜堙灭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 * “得亏昨儿回来了,看这雪大的。” “谁说不是哩,也是有山神娘娘保佑。” “我的老天,阿苍他们这次走运,往后秋上出山可不能这晚了。” …… 柏苍家聚了好些人,围着火盆、炉子烤火说话。 狂风肆虐,拍打着门板,闹得人聊天说闲都不得清净。 知晓今儿是柏苍媳妇和柏恭约定的揪出火烧菌子林的坏种的日子,但好些上了年纪的不打算来瞧。 毕竟昨夜一场大雪,今早也没停,院里积雪两尺厚,外面刮风下雪,冷不说万一摔倒……因此,好些人准备让儿孙来瞧瞧,回去说给自己听。 柏苍清早起床,先给火盆炉子烧火,而后灶膛开火烧上水便拎了扫帚扫雪。 台阶下至院门口清出一条走路的小道,院外大路也扫了扫,顺道往各姓长辈家跑了一趟,请人来听说事。 因此,麻老四、麻老六、张进钱、张得旺、马进前、柏峻等这些各姓长辈吃过饭皆由儿孙搀扶着来柏苍家,好在路上雪清扫后只薄薄一层,并不滑。 年轻一辈的也没闲着,在西屋炕上老头,或坐在小杌子上吃核桃毛栗,总归是嘴没闲着。 柏苍也没想拖时间,毕竟雪没停,拖久了路上积雪又起来,叔伯们回家不方便。 见长辈能来的差不多都来了,来不了的一则年纪大经不住冻,二则家里儿孙辈当家,也是有人到场,出门站在屋檐下朝左右两边喊。 “大壮哥、二壮、强子,来听说事了。” “马进,叫你大哥他们来听。” 一嗓子喊的坡下待家的人心也痒痒,在家里转悠后装了一把松子出门,顶风冒雪来看热闹。 马驴子来的最早,几乎是柏苍才开口喊人,他就蹿下炕套鞋,出门时还不忘朝东间吼一嗓子,“大哥快点,我倒要看看今儿那母大虫咋糊弄咱们。” 马大壮也不慢,主要他家的进项,大头就是菌子林产出卖钱分的,一想到往后三五年的光景分不到钱,就恨不能将那放火的人大卸八块。 “狗杂种,敢烧菌子林,看我今儿不扒了他的皮。”骂骂咧咧进柏苍家院子,推门时三两下没推开,拍门吼道:“开门,到底是哪个狗杂种。” 门“哐当”一声被拉开,对上黑脸的人,马大壮瑟缩着脖子呐呐,左看右看,实在顶不住对方的眼神,弱弱解释道:“我骂的是放火的人,不是说关门的。” 马铁柱这才侧身,马大壮讪笑着挤进屋子。 身后又是“啪”一声,门扇带起的风吹得油灯扑闪,炭盆里的火苗也扭了扭身姿。 辈分高的挤坐在矮榻上,腿上还盖了薄被,围着火盆炉子的都是各家能做主或说得上话的汉子,东西屋后间窗户大开,趴了一溜的脑袋。 甚至,因为人多屋里很热,只这一会会儿,马大壮就感觉身上有了汗意,见大家都看过来,作揖干笑:“叔伯们都来啦,哈哈,我来晚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7章 马驴子从西屋前间探出头来,招手道:“大哥快来,早让你快点非得磨蹭。” 见马大壮挤着人进西屋前间,柏恭瞪了人好几眼,道:“老八家的,人差不多了开始说吧。” 谢烨也没拿班作势,直接拿着“记录本”从西屋前间钻出来。 记录本是一沓草纸缝在一起做成的,上面不仅记了各家人事发时的动态,还有各人问话时的回答。 “菌子林是在出山的人离开半个时辰时不到烧起来的,出山的所有人不存在放火的嫌疑,其他人中,有动机有时间去放火的分别是柏恭、马二富……” 被点到名且在场的人瞬间黑了脸,以柏家柏恭为首的堂兄弟更甚,要不是在场有长辈,说不得就得暴起打断,问个一个三四。 点完有动机且有时间作案的人,谢烨又说起菌子林起火救火的经过,连几个孩子发现冒烟,谁来报信叫人,谁参与救火……说得那叫一个详细。 出山没看到当时场景的人都觉得这事儿好似自己亲身经历过,听得津津有味,倒是柏宽不耐烦了,“我说老八家的,到底是谁给个准话,谁要听你啰嗦这些。” “那林子烧都烧了,就在那放着,没见过的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咋地这个啰嗦!” 马驴子嚼着松子插嘴,“是呀,快说说谁做的,你说的这些大伙儿都知道。” 哪只他话音还没落地,屋里就响起一道低沉肃冷的声音,“我不知道。” 众人转头看去,这才看清挤坐在人堆里围着火盆的柏苍。 “是呀,我们当时出山,可没见到。”马进应和。 “那你找你侄子问问,他当时就在溜土坡,还是他跑回来报信呢。”马驴子摆手,随口吐出一片松子皮。 谢烨冷着脸,郑重道:“你现在就想知道谁放得火?” “昂,我就想知道哪个王八蛋。”马驴子斜靠在门框上,抖着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好。”谢烨转了眼神,道:“既然你想知道,那大家伙儿都睁大眼睛瞧瞧,这放火烧山毁大家生计的王八蛋到底长啥样。” 在场之人纷纷竖起耳朵,有人眼珠乱转,就等名号一报出自己快速锁定,若是能上手打架,那最好不过了。 “马二壮!” 马驴子贼眉鼠眼瞄正堂的人呢,听到喊话没反应过来,倒是他身后的马大壮戳戳弟弟,提醒道:“母大虫叫你呢。” 也就这一句话的功夫,柏苍、柏恭等人已经站起身,倒是马驴子,以为是喊他仔细看呢,嚷嚷道:“你倒是快说啊,没见恭大哥都等不及起身了么。” “呵——”靠坐在矮榻扶手上的马铁柱起身冷笑,伸胳膊隔开挡路的人一把揪住马驴子衣襟,“王八蛋,来说说,为啥放火烧林子。” 啊????!!! 马大壮哑声,其他人更是惊诧。 贴墙根站着的人纷纷侧身让道,眨眼的功夫马驴子就被揪到正中央,马铁柱抬脚踢在他腿弯。 马驴子反应过来时,自个已经跪在火盆前,原本围着火盆坐的人皆起身立在一旁。 他左右四看,见大家眼神不善,更有人准备脱袄子,眼看要动手打,挣扎着起身,“不是我,不是我,你弄错了。” 马铁柱只需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便将人按得起不来。 马驴子回头瞥一眼,看向谢烨,坚决道:“不是我,你弄错了。” 谢烨面无表情,只垂眸看着手里的本子,“你既有放火的动机,也有作案时间。” “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在家呢,有财有富就在家呢,你不是早就找他们问过么。”说到这,马驴子突然明白,挺直腰板死瞪着人,“你想赖在我身上好给大家有个交代,你个毒妇,柿子尽挑软的捏,我跟你无冤无仇……” “你还跟我无冤无仇啊?啥时候这大度了?还是记性不好,忘了早前我抽你那事儿?”谢烨拉了旁人空出来的椅子坐下,把记录本交给柏松,云淡风轻道。 马驴子着急了,膝盖往前蹭了两下,“那事儿我早忘了,再说那也是我不对,我根本就没记恨你。”说完殷切地望着谢烨。 “我—不—信!” 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掷地有声。 谢烨抱着手臂,好整以暇。 柏青从东屋人后钻出来,见马驴子咬着牙不服气,道:“别狡辩了,就是你干的。” “你查不出来就查不出来,非得赖在我身上,我还说是你放的火诬赖我呢。”马驴子看向在场其他人,“让这么个妇人当主事人,咱们白云岭还真是尽出软蛋哩。” 柏青笑嘻嘻道:“那你说说,大家都送我大哥他们出山的时候你干啥哩。” “我也送啊,就在河道桥头哪儿,狗子、柏杨他们能作证,不信你把狗子叫来问。” “嗯,狗子也有重大嫌疑。”谢烨点头认可。 马驴子心下一喜,却是摆出个斜眼歪嘴的找茬脸,“我当时跟他们在一起,还说话来着,你不能谁给我作证就诬赖谁啊,这不明摆着把屎盆子给我扣么!” 继而挣扎着嚷嚷,“叫人来,叫人来当面对质。”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8章 “我去我去。”柏松举着手往门口处挤。 谢烨不管他,只盯着马驴子,神色沉沉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门开的一瞬,冷风倒灌,马驴子打了个抖,拧着眉头瞅了好几眼坐在椅子上的人。 门开又关,屋里变亮又变暗,谢烨拢了拢衣服,慢条斯理道:“趁着等人来,我说说你是如何作案的吧。”眼见马驴子要开口,直接摆手,“你也不用说,只管听着,看我说的对不对。” 说起来,马驴子的作案手法还挺高明! 谢烨之所以评价为高明,是因为就马驴子那为人处世,属实不像能想出这些的人。 岭上人出山,本就是大事,更何况上次是下雪前最后一次出山,几乎家家都有需要售卖或置办的东西,因此声势更比以往浩大。 马驴子正是瞅中这一日大家都忙乱,早先就在菌子林长木耳的木桩子上涂上了荤油。 这涂荤油也得看时机,不能太早,不然招来虫蚁鸟鹊,而且他也没多少荤油,晾得时间太长早被风干失了效果。 因此,大清早就去了菌子林抹荤油,给他大哥的原话是“大哥你都要出山了,我也得勤快些。” 眼看入冬,正是费柴火的时候,马大壮自然交代弟弟多去打柴,想着儿子也能打柴,顺道让叫着儿子有金一起。 马驴子要筹划大事的,哪能带个拖油瓶坏事,连早饭都不吃,只道趁着这会儿先去河道砍些细枝当火引子,刚好一会儿回来吃饭。 马大壮觉得也成,人走后还教导儿子不要当懒货,他出山后家里多打柴。 就是趁着这时候,马驴子揣着自己私藏起来的荤油疙瘩,鬼鬼祟祟去河道,沿着梯田边的小路钻进菌子林。 荤油块硬得很,好在木桩子外皮粗糙,刚好能刮蹭到油脂,就这,马驴子也费了些功夫。 沾了油脂的木桩子分散在各木桩堆,还特意往几棵大树下堆了木桩,剩下的油炸全撒在上面。然后在河道随随便便砍了些干枯的蒿草、水柳条,上坡回家,正赶上吃饭。 马大壮早就知晓弟弟是个懒货,今儿见人主动干活还以为转性了,结果见打回来一小捆,为此还嘀咕了两句。 这一天,大家都吃饭早,送出山的人走时天才灰蒙蒙亮。 马驴子举着柴棍做成的火把沿路叫出山的人集合准备出发,这一通跑,各家都招呼到,趁着路上人多,沿上山的路摸去菌子林。 火把自然不能直接点木桩,吹灭火将冒着烟的柴棍在地上摔了摔,内里还在燃烧的柴炭摔成小块,这就是现成的火引。 做完这一切,沿着梯田去河道,等着出山的人下坡。 桥头聚了好些人,不出山的汉子、送丈夫/儿子的妇人,以及凑热闹的小孩子,乌泱泱乱哄哄,马驴子趁乱跑过去,末了招一回小孩子的嫌,跟着大家大摇大摆上坡回家睡觉。 炭火烤木桩到引燃木桩,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时,留在岭上的大部分人正在睡回笼觉。 也就柏青一帮小孩子,在梯田上玩发现烟雾,查看的查看报信的报信。 要是没他们,当日菌子林必是全烧,说不得还引发更大的山火。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谢烨难得给个笑脸,前倾腰身笑眯眯看着马驴子。 第067章 马驴子目眦欲裂, 挣扎大吼:“你污蔑我,不是我干的。”恨不能扑到谢烨面前将人撕了。 可惜,他两只胳膊被拽着肩膀被按住, 身体起不来不说,后脑勺还被抽了一巴掌。 马大壮原本也以为是母大虫诬赖他弟弟, 可越听越不对劲, 这母大虫明明没在场,可说的话一字不差,连他低骂弟弟“懒蛋死性不改”都说得清清楚楚。 何况对于弟弟, 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知道, 那天早早去砍柴就很怪异, 这……想到自家的钱袋子被弟弟毁了,马大壮推开旁边的人挤上前,给弟弟后脑勺一巴掌。 “你个王八蛋,你跟母大虫过不去你找人当面打啊, 干啥放火烧菌子林, 个不干人事的瘪犊子……” 恼怒、厌恶、讥讽、嘲笑……其他人看不起他也就罢了, 亲大哥都不待见自己, 马驴子牙龈都咬出了血, 满嘴的铁锈味儿,恶狠狠回头, “别人都是帮亲不帮理,你倒好, 跟外人合伙搞我,可真是我亲大哥!” “嘿, 你个懒蛋,平常日上三竿都不起, 那天倒是勤快,那你说说,出去那么长时间咋就提回来那点细柴。”马大壮说着两手比划了个比足球还小的圆,恨恨道:“是我亲弟弟咋了,我没养你长大,没见得给家里挣钱,倒是会惹事。” 亲大哥对自己又打又骂,马驴子气不打一处来,甩着胳膊想挣脱钳制自己的人,没挣扎几下后背又被踢了几脚,怒喊:“是狗子干的,我看到了!” 这一声怒吼,将屋里九成九的人下巴惊掉了,眼见马驴子中气十足理直气壮,没一点心虚,众人你看我我望你,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按着马驴子肩膀的柏苍,抬头看谢烨,柏恭却不然,直接凑近了问:“真的?” “真真的,我看到了,不信一会儿等他来对质。” “呵——”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09章 谢烨这声轻笑,很不合时宜。不说柏恭这等急于弄清真相的人,就连孙子被污蔑的张进钱都不耐烦了,“都啥时候了还装腔作势,你可消停会儿吧!” 谢烨不理会,起身走近了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狗子和你一道进菌子林,一起下河道去桥头。” “还有,狗子看着你放火却没阻止,也没报信!” 她蹲在火盆前,用柴棍拨弄红彤彤的炭火,很是诚挚道:“你好歹也是个男人,都是二十几了,好意思攀扯个孩子!” 马驴子脸色胀红,拳头攥得死死,怒目睁眉咬牙切齿:“就是狗子干的。” 火盆中柴棍的一端已经烧起来,谢烨举高,七八息后吹灭明火留下红彤彤的柴炭,伸向马驴子,道:“你看,这明火虽灭了,可柴棍还在烧着,菌子林起火就是因为这样的柴炭慢慢烘烤沾了荤油的木桩子,你拿的火把那么粗,得多少柴炭!” 在马驴子不甘、愤恨的眼神中,谢烨将狗子的行径娓娓道来。 “那天,你借着混乱往菌子林去准备放柴炭时遇见了狗子,你为了不暴露自己,同时也是为了拉人垫背,蛊惑威胁,将大富哥的死赖在小松头上,撺掇狗子跟着你一起。” “下河道往桥头去时也是你两,你去招惹柏杨也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你在桥头,让人误以为你是从坡上下来跟大家一道送行。” “为了蛊惑狗子不让他通风报信,你许诺给狗子二两银子,并且当场给了三十文。” 谢烨将烧了半截的柴棍丢进火盆,站起身拍了拍手,盯着人道:“马二壮,我但凡说错一句,你是我爹!” 马驴子低着头不看人,露出的脖子却是变红,柏恭揪住他头发将脑袋扒拉起来,见脸色黑中泛红额头出汗,咬牙道:“个狗杂种,敢做不敢当还攀扯我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赔钱。” “对,赔钱。” 周围人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又是指责又是谩骂,屋里吵成一团。 虽然被谩骂唾沫淹没,可马驴子只感觉浑身舒爽,尤其对上大家厌恶憎恨的眼神,哈哈哈哈哈看不起他的人,谁都别好过。 骂吧骂吧,反正菌子林已经烧了,想让他赔钱,门都没有,慢慢等着去吧! 比起初时的心慌,马驴子现在破罐子破摔了,面上神色缓下来,倒是张进钱怔怔坐在矮榻上,面色灰白。 虽然柏苍媳妇说自家孙子没掺和,可看样子孙子是跟着一道的,他家是有点家底,可哪赔得过来啊! 望向大咧咧跪在中间毫不在意的马驴子,恼火又愤怒,起身扑过去拍打人,“你要干你自己干,做啥拉着我家孩子,狗子招你惹你了啊……” 老头子头发花白,身上袄子补丁盖补丁,手上满是裂纹,哭得涕泗横流,只看着就觉心酸。 谢烨转眼看向旁处,轻声道:“狗子不算同谋,顶多是受威胁知情不报。” 张进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啊,你咋就这么不长眼先走了……”要不是儿子走了,狗子至于记恨最先爬树打山货的柏松吗? 可这事跟人柏松没关系啊,现在倒是攀扯上他家,家底全赔了都不够啊…… 张进钱哭得撕心裂肺,马大壮却是趁乱在弟弟身上摸,方才借着拉架摸了好几下,没找到钱,想着是不是藏**了。 那可是二两银子嗳,想到弟弟已经给狗子三十文,心下来气,这小子哪来的银钱,一出手就三十文,说不定私藏了好几两呢。 摸过腰里捏袖子,真琢磨要不要送送腰带往下摸,突然察觉不对劲儿,乱摸的手僵住,慢慢歪头,就见周围站着的人皆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马大壮干笑着收回手,“刚才衣服撕扯的不像样,我帮着拽拽。”觉得没啥说服力,对上柏苍视线时一喜,“阿苍,你也不想你媳妇看别的汉子露肚子露腰吧,我是为了你好……” 马铁柱抓住他后脖领往后一扥,嫌弃道:“现在说事儿呢,要想使家法等回你家慢慢使。”他们马家祖上干了啥孽,咋就有了这两丢脸货。 其他人也觉得白云岭有这兄弟两,简直是一大害。 “赔钱,不能就这么算了。”有人喊叫。 谢烨拿过椅子上的“记录本”,找到柏松算好的损失数据,道:“菌子林是白云岭的共有财产,往年卖的钱各家按人头分,往年最多能卖八十几两,最少也有六十两。” “我也不多算,取个中间数,按一年七十两算,菌子林恢复产出以两年为期,大家总共损失一百四十两。” 以往都是卖了菌子回来就分钱,每次各家人口多的得一两,少的几百文,但都没人算过总数,今儿一听菌子林一年的产出有七八十两,纷纷惊叹。 不过,看着缩在地上装死的马驴子更来气了,离得近的人暗戳戳踢了几脚。 也不是他胆小不敢明着踢,主要是马驴子这事儿干得太惊世骇俗了,山里人即便有矛盾也就路上见了面不问人,装看不见,对方家有啥事儿不去帮忙。 可像马驴子这样,记恨人直接放火的操作,简直要命,今次是记恨柏苍家放火烧菌子林,会不会因着自己踢了他,下次放火烧自家啊? 在场的长辈也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现在听到菌子林的产出,更是痛心疾首。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0章 张得旺率先道:“马驴子赔,这钱必须赔。”他家现在人少,可靠菌子林的产出一年也能分个二三两,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这肉来的这么容易。 眼下送仙姑的人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家里还要办酒席,哪哪都需要钱,张得旺看马驴子的眼神尤为不善。 “放火烧林的人是你,这钱你必须赔。”不赔没天理! 其他长辈跟着附和,倒是有汉子觉得一年算七十两少了,毕竟今年有木桩,夏秋两季的菌子产出明显增多,估摸着今年的总产出得有一百两以上,跟左右两边的人交头接耳,表示算少了。 谢烨不理会其他人,对着门口方向道:“还不进来。” 门外冻得脸都快僵了的柏松吸了吸鼻子,咧着嘴应道:“这就进来,谁给开个门啊?” 旁边站的柏杨给手心哈气,跺着脚转悠,倒是张狗子,青着脸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啥。 门打开,屋里人才知晓人早就到了,只是没进来。 孙子背光而立,张进钱看不清脸色,只觉孙子命苦,泪意又起。 借着门口的光亮,张狗子一眼将屋里人看了个大概,抬腿跨过门槛,刚立定便直挺挺跪下,“知情不报是我的错,我愿意给大家赔偿,还请各位叔伯宽限几年。”说完额头砸地咚咚咚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心已经泛红。 嗓音稚嫩却像鼓槌,在场之人皆感觉心被敲得发疼。 “你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知道个啥。”张强笑骂着挤过去,拽起人道:“旁人说三两句的你就当真,也不想想他有没有坏心思。” “得亏咱们在山里,各家知根知底,你这样的要是在山外,被拍花子卖了还帮人数钱哩。” 张强有意帮狗子解围,想着找时间跟这个侄子隔房侄子好好说道说道,毕竟不准上树打山货是白云岭早早就立的规矩。 柏松爬树,一则人还没成年不好拿规矩说事,山里的孩子哪个不爬树,二则毕竟阿苍哥和嫂子都没觉得有啥,拿堂哥的事儿硬攀扯说不过去。 他摸了摸狗子出现淤青的额心,将人推到坐榻上看光景的老爹怀里,继而环视众人,冷飚飚的眼神直令人心里发毛。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作妖时,听人道:“我盖房子的时候大富哥借了我二十两,明年勒紧裤腰好好看,最迟年底还,到时候分给大家,就当狗子知情不报害菌子林被烧的赔偿。” 屋里气氛骤然一松,跟张强关系好的汉子翻着白眼撇嘴,“就不能一次性说完,非得来个大喘气。” 旁边的呼气声想忽略都难,谢烨不动声色瞥了人几眼,举着记录本一锤定音,“二壮是菌子林被烧的罪魁祸首,他承担剩下的一百二十两赔偿。” 有张强帮狗子家撑势在前,其余人就算心里觉得算少了,也顾及柏苍面子没再反驳。 大门敞着,冷风嗖嗖,事既已说完,大家也裹紧衣服准备家去。 倒是马驴子躺在地上装死,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无一不伸脚,还不忘警告:“给你两年时间还,敢还不上……”话虽未完,威胁之意却是无尽。 马进留在最后,盯着地上的“死狗”将手骨节按得啪啪作响,末了实实在在踹了好几脚,恶狠狠道:“要敢不还,以后菌子林恢复,摘菌子卖的钱没你的份儿。” 听这话,谢烨扭头捂脸,无声呻吟:这傻子哎…… 这么说不就是提醒马驴子日后更有由头偷懒耍赖么,她本来还想着拿一百二十两当借口,看着人明年开荒地呢! 火烧菌子林一事落下帷幕,见证了审讯全程往家走的人无不感慨遗憾。 “驴子这娃,有点心思却没用在正道上。” “早说他就是个祸害,早早赶出寨子哪有现在这事儿。” “唉,菌子林一年能挣八十两呢,今年估计能有一百两。” “往日分钱看着不多,我也没算,现在看,菌子林还真不错。” “唉,想挣这份轻松钱,得等两年了。” “王八蛋,敢放火烧林子,真是欠收拾……” 结伴同行回家的人越说越可惜,越说火越旺,商量着开春带马驴子进山。 马驴子是被马大壮拽着胳膊拖回去的,骂骂咧咧看样子回去得好好问问银钱的事儿,后续如何无人关心。 家里安静下来,柏翠拿了笤帚扫地,柏青用掉毛絮的布片擦泥水。 倒是柏松,恨不得抱着炭盆暖身,唉声叹气,满脸的不顺意。 想到狗子咚咚咚三个响头,不自觉摸上自己额头,思前想后觉得不可思议,“大嫂,你咋知道用了荤油?” 其实,谢烨最先确定的是放火之人肯定用了某种介质,因为从发现冒烟到大家跑去救火,前后时间不过一刻钟左右,可就在这期间,火势燎原,当天并没有风,正常山火不可能烧得如此快。 而且,当日扑火的时候,她就在林子闻到一股肉香味,不是很明显,可烟火灰烬的气味也没能彻底将其掩盖。 当时,还以为是小动物被烤熟了,但后来仔细想想,这一猜测被推翻。 山里的动作,就算是小兔子那也是机灵的,火烧起来时肯定早早逃跑了,即便树上鸟窝有无法离巢的雏鸟,可那一大片林子的灰烬味儿遮不住肉香味,就不可能单纯只是幼鸟被烧。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1章 后面几日,她一直在纠结这个味道到底是怎么来的。 去隔壁找马氏问话时,听她絮叨责怪几个孩子胡闹,家里油罐被掏空,当时就觉得忽略了一些东西,但也没能立即想通,还是找马有金问话时,迷雾渐渐被拨开。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马有金跟她哭诉叫屈,说没偷吃油,弟弟们也不会拿家里的油罐玩闹,他们都知道自家吃肉艰难,也就今年油罐见底的日子少,明明知道家里吃肉都难,又咋会拿荤油玩闹! 当时,谢烨灵光乍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马驴子拿家里的荤油做介质放火烧菌子林。 毕竟,她跟马驴子结仇不是一天两天,后来柏苍也收拾过他,她现在还被柏苍推到主事人一位,马驴子怎么可能甘心让柏苍家事事如意。 “以这个猜测为突破口,我去找了柏杨。” 因为马驴子在气晕柏恭当日,明确说过菌子林起火当天他和大家一道送人出山,还和柏恭家的孩子说过话,柏恭家能与马驴子说话的孩子,只有柏杨。 “柏杨当时明确告诉我,马驴子和狗子一道从河道蹿出来,不是从坡路上下去的。” “所以你又去找狗子问话了?狗子直接承认了?”柏松听得目瞪口呆,觉得他大嫂这查案,有些奇幻! 谢烨点头,“他承认的倒是利索。”当然,也是她找准了人的心理脆弱点,直接将狗子的心思从第三者的角度剖白。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是心理战,而她最后一句成了击溃狗子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弹。 “你还小,以后长大还要娶亲成家,总不能因为被威胁背一辈子骂名,何况你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几天没少往菌子跑后悔吧!” 狗子当即就蹲下抱着脑袋抽泣,哭得差不多了才断断续续说了事情经过。 想到张狗子,谢烨叹气,“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张狗子被马驴子蛊惑撺掇威逼利诱,根源还是他自己心中确实将他爹的过世算到了柏松头上。 在狗子的心里,柏松爬树打山货,他爹有样学样,柏松没事他爹却摔死了,所以,最先上树打山货的柏松是害他爹出事的元凶,要是没他上树这一茬…… 说来柏松上树打山货,她没阻止不说还挺赞成,说起来也是愧疚。 柏苍不认同这话,就连柏青都道:“哪有这样说的啊,那进山打猎受伤不得成全白云岭人的罪过啦,大嫂你就是心软!” “就是,说不得是狗子自己见钱眼开哩,那可是二两银子。”柏松嘀咕,就是他,眼看都能说亲成亲的人了手里连一文铜板都没有,一个小孩子,别说空口许诺的二两,就当场给的那三十文都已经是巨款了。 “驴子歹毒的很,自己放火不说,还明晃晃的诬赖大堂哥,看来以往结巴大堂哥都是装的。” 这话,谢烨很是赞同,甚至,她知道的更多。 说来张狗子被马驴子蛊惑,却是恨错了人,要说令马驴子有如此疯**作的“元凶”,还真是她自己。 当初刚来白云岭时,她跟柏苍分房睡,也不知是柏松柏翠自己猜出来的还是柏苍主动说的,反正兄妹几个在家叨咕了几回。 也不知哪次被马驴子听去,知晓她和柏苍是假夫妻,后来她相继抽了马大壮、马驴子兄弟两一回,还借势令兄弟两不得不“劳改”。 马驴子对这些事记恨于心,在柏苍和柏恭的主事人之争中自然是站后者,更是告密撺掇人趁柏苍出山来赶她走。 当时柏恭带人闹上门,马驴子就跟着,那次柏恭没讨到好反倒留了个行事不光明磊落的话柄,回去自然迁怒主谋兼策划人。 “马驴子那次就被你大堂哥收拾了一顿,后来还非要逼人一道进山打猎,估计心里也对你大堂哥恨得要死。” 只听那天柏恭来时马驴子隔着院墙说的话,又是幸灾乐祸又是胡搅蛮缠,以往可是恨不得叫人爹,要真舔哪会在人遇事时落井下石煽风点火!今儿来时,还嚷嚷要痛打放火的王八蛋,骂起自己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柏苍摸着下巴思索,沉沉道:“难怪我那次回来,上坡见到他时就鼻青脸肿的。”这人心思毒,心机深,还这么有手段,日后会不会还出幺蛾子? 见柏翠、柏青都围在一旁撑着脸仔细听,谢烨索性就说开了,低低道:“我怀疑有人给他出主意,依他的脑子,绝对想不到用油催大火势,给他出主意的人还给了他钱。” 不然哪来的银钱利诱狗子,别说偷拿家里钱,就马大壮那人,能存得下钱才怪哩! 就是马氏,晒菌子、干菜托人卖的钱都是直接买粮食,家里估计老鼠洞都是一穷二白。 “你们以后出门最好和大家结伴走,见了马驴子躲远远的。”要谢烨说,马驴子这人若是在后世,那绝壁就是“危险分子”。 对上柏苍的眼神,突然感觉慌乱无措,她立即转开视线,却是提醒道:“你可别乱来,那人势力大的很。” 看柏苍那神色,也想到马驴子背后的人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正面刚的时候。 “我知道轻重。”柏苍一句话,勾得弟弟妹妹们好奇不已,纷纷围着要问个清楚。 柏苍无奈挥手,“自己去玩,不要瞎打听。”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2章 “看大哥你狂的,我可是早就知道是驴子哥干的。”柏青尤为不忿,现在就有些看不上他大哥的张狂样儿。 倒是这话令柏松开始翻旧账,抓过弟弟按在膝盖上打屁股,“大哥就算了,才回来不知道前因后果,我倒是在家呢你也不跟我说,我看你也狂得很。” 柏青双手背后捂着屁股扑棱挣扎,“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大嫂不让我说……” 同样姓柏,柏苍家欢声笑语不断,柏恭家却是沉闷压抑,连炭盆都像火力不旺,屋里透着一股冷气。 第068章 屋里黑乎乎, 只炭盆周围氤出一圈光亮,照得拨弄柴火的人眉眼镀上一层红光。 柏恭看着自家这个大孙子,神色莫名。 因着早年间长子的婚事让家里蒙羞, 对于这个孙子,他一向不咋关心, 谁能想到这次竟然会跟马驴子牵扯上。 马驴子好吃懒做, 光会耍嘴,他自来瞧不上这等人,只是, 但凡不乐意老八做主事人的, 他也乐得见了面给个笑脸。 自老八媳妇发威把收拾了一回, 还借着几位长辈的威风“以还人情”为借口压得马大壮马驴子不得不勤快人,前前后后忙了好几个月。 马大壮倒还罢了,马驴子那货,最是偷奸耍滑心眼小, 嘴上不说, 心里恨不得人去死上一死。 他也不是没看出来马驴子的心思, 只是, 他也看不惯老八家的, 何况更乐得见老八为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出丑得罪人。 原本以为,他给点脸, 人前表现出看重,马驴子就能为他所用, 现在看来,倒是他自己被雁啄了眼。 老八和那女人假成亲, 这事儿他听说后初时并未放在心上,毕竟, 在他看来,人都已经住进老八家,也办了席面,假变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当时马驴子说起时,他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笑了回老八不够爷们,人都带回来酒席都办了竟是没把最后的事儿办成,孬得很。 像他儿子那婆娘,成亲多少年孩子有了都能跑,老八这个,打眼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儿! 只是这些是他私下心里琢磨,想来马驴子看出了他的轻视之心,寻常来家说话或是一道进山,话里话外奉承他,外加踩一脚老八。 一两次没啥,可十次八次的,他某些隐藏的心思自然被挑起。 加之那个女人手段确实厉害,动手打人不说偏还次次占理,得了岭上人的称赞。预感长此以往老八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他便拿假成亲这事儿做了筏子,只可惜,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来去找人之前不是没犹豫,只是做了就是做了,结果没成是他技不如人,能被挑唆是他不够坚定。 或许,这也是四叔走了这些年,他没能彻底当上主事人的原因吧。 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天欲祸人必先以微富骄之”,想来,天不欲他成事! “上次来找你,都说了些啥话?” 柏杨抬头,怔怔看着人,半响才道:“没说啥,就问我八叔爷出山那天干了些啥,马驴子找我说了啥话。” 柏恭不大信,不过嘴上却责备道:“人也是你叔爷爷,哪能直接叫人名字。” 柏杨重新盯着炭盆,心里默默嘀咕:我也没叫人名字,我叫的是混名! 见这个孙子又跟驴一样,柏恭叹气,却依然挺着耐心追问:“那天驴子咋了?” “和狗子一道从河道跑下来,桥头人多,嫌我挡路。” 听孙子这话,柏恭咬牙:驴子这个狗杂种,还欺负上他家孩子了,真是欠收拾。 “你就这么被欺负了去?” “哪能啊,我骂了他几句,后来就回家了。”柏杨口吻平平,完全看不出当时与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柏恭迟疑,“就这些?”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心下嘀咕,那女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不过……离开前警告孙子:“以后见了驴子绕道走,那就是个混子。”跟他走得近,别人还以为你也是混子哩。 柏恭手刚摸上门,身后传来沉沉的话音,“爷爷,咱家就非得抢主事人吗?” 啥、啥叫抢,本来就该他当!柏恭转身,没好气道:“你知道个啥,你四太爷爷在世的时候就说让我当的。” “可爷爷你也没比八叔爷爷厉害啊!” 柏杨这话,是大实话,也是很多白云岭人心里的想法,只是,此前从未有人当柏恭面说过,现在被亲孙子挑明,柏恭有些下不来台。 也就屋内光线昏暗,柏杨看不清他脸色,不然,估计都没胆子说出接下来的话。 “之前八叔爷爷明确说不管事了,你成了真正的主事人,可大家夏秋打猎没比往年多多少不说,你只出山两次,咱家大半家底就抖了出去。” “秋上大家明里暗里想出山,你各种推脱,不就是想让八叔爷带人出山么,谁也不是傻的,哪就好事好名头都给你,苦活累活给别人。” 在柏杨看来,爷爷争主事人,无非是看重在白云岭说一不二的威风,可这威风的背后是带大家打猎出山,让大家有粮吃,能攒下家底。 爷爷自己出山卖东西买粮食都是靠着当年四太爷爷留下的情面,哪能给全寨子的人得实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3章 没这个本事,非要掺和一脚,搞得家里跟八叔爷家不亲不说,还搞没了家底,就像八叔奶奶说的,“窝里斗没出息不说,事儿没办成倒是砸了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咋,你觉得那母大虫比我有本事?”柏恭这话,口气很是不好。 “反正八叔爷爷有本事!”柏杨避重就轻。 柏恭被他气得一仰,正要掰扯掰扯就听孙子道:“八叔爷有本事就够了,他和叔奶奶谁当主事人有啥区别,倒是爷爷,再这么下去,以前攒的好名声彻底没了。” 柏恭气,他想当主事人主要是他自觉能担起这事儿,攒好名声啥的,好吧,为了让大家觉得他能担事儿,寻常也确实注意攒名声,只是被孙子这么说出来,咋就不是啥好话哩! 屋里没了话音,炭盆里的木柴啪一声炸响,飞起点点火星。 望着火光旁的小身板,柏恭叹气,转身拉开门。 罢了,就像孙子说的,老八比他有本事,再争下去也只是让外人看笑话。 再者,这次马驴子将屎盆子给自家扣,无非就是看中他和老八不和么,要不是那母大虫真有两把刷子,这事儿说不得还真就成了“无头冤案”,他家得顶上! 光亮自门口散开又消失,一明一暗间,屋里的陈设倏忽一现复又隐入黑暗,只剩炭盆里的火苗颤抖。 风声嚎啸,门扇苦苦支撑吱呦作响,眼看下一秒就大敞着迎接寒风。 柏杨平静地拨弄炭火,任由飞溅的火星掉在手背。 他在家里辈分最低,按说孙子辈只他一人,该被捧在手心,可因着他娘跑了,他在家里活得像个透明人,别说什么吃饱穿暖,只要饿不死冻不死就成。 柏青辈分上是叔爷爷,可年纪比他还小一岁,这个排行十二的叔爷爷,早早没了爹没了娘跟着大哥过活,日子比他这爹在爷奶齐全的人还过得去。 他说不羡慕是假,往年没觉得有啥,相比于那些一出生就没法活下来的,他幸运到哪了,可随着年岁渐长,他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就像八叔奶奶说的,人一生下很多事就已经决定,但活成个什么样儿的人,在于自己。 他不想活得和爷爷一样,窝在这藏龙山打一辈子猎,也不想像他爹一样丢个老婆就浑浑噩噩,他想去山外看看。 以往柏松这个叔爷爷为了自己亲大哥都能跟在他爷爷屁股后头跑,他现在亲近一些八叔爷八叔奶也没啥,当然,他说的那些实话他爷爷爱不爱听的,有什么关系呢! 柏杨看得很开,甚至已经为以后做打算,柏恭倒是心闷的不成,歪靠在炕上想着自己咋就走到这一步了。 李氏察觉丈夫心情不好,她又不敢多问,只以为在气老八,斟酌道:“老八也真是,你是当大哥的,他就不能让让你。” 她知晓丈夫的心思,当然也希望丈夫能当主事人,不然,早前就不可能干活伙同仙姑说四婶命硬那话了。 以往只要丈夫不顺心,她踩几脚老八家,宽慰一两句就能得个准话,今儿却是失算了。 柏恭翻了个身,背对人道:“少啵得,我是气马驴子那货呢!” 没得一句好,听着还埋怨自己多嘴,李氏歇了搭话的心思。 她是山外人,当年说亲的时候,娘家看重柏家老四在县里,将她说给山民,两家说是结亲,不过还是她娘家卖女求财。 柏家因柏峰在县里有脸面,拿她娘家当正经亲家走,偶尔她也能跟着出山回娘家一趟。 她在柏家也站住了脚,可惜只活了两个儿子,当年给长子说亲时,她做主定了娘家隔房的侄女。 从嫁给柏恭,柏家不缺粮不缺肉,也不要妇道人家干重活,日子比在娘家强出一大截,她自个觉得日子不差,哪知外人只看着她嫁给山民便觉得苦。 初时,看隔房侄女话少干活勤快,想着在外面也不大能说得上啥好亲事,自家日子自己知道,大儿子也是个能干的,往后日子肯定不差,便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却不想侄女是个心高的,被家里扭着成了亲,孩子都生了,结果借着回娘家竟然跑了,害得大儿子现在没个媳妇不说,整日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即便已经过去八九年了,可一想起这个不知好歹的隔房侄女,李氏就恨不得抓回来将人剥皮饮血,害他儿子没媳妇,连累她在家没地位。 又不是没长嘴,要看不上她儿子看不上柏家,早早说就是,聘礼送去人接来亲事酒席都办了,头两胎生了女娃自家都没说啥,月子里照样好吃好喝供着,结果儿子出生没半年,借着回娘家跟别人跑了,真真不知好歹! 柏恭瞅一眼媳妇,其实屋里没点油灯黑漆漆根本就看不清人影,不过是顺着话音的方向看了看,道:“明年好好干,秋上给老大再说门亲。” 至于老二,才十四,过个两三年再说也不算太迟。 “找仙姑么?” “可别提她了!”提起山里人人称赞的仙姑,柏恭没好口气,警告道:“以后离她远点。” 当年要不是那婆子撺掇,他家哪能跟老四离心,搞得人不想当主事人也要争一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4章 每每想起那事,柏恭就觉晦气,“你还是山外的呢,咋就没个成算被那婆子诓了去?” 同样是山外人,看看老八家的那个母大虫,厉害是厉害,遇事能顶上,看这次这查人,揪出黑手不说还得了张进钱家的感激,往后看着吧,整个张姓都得说她好话。 说不得日后狗子兄弟几个就成了小青的狗腿子,帮着人跑前跑后。 真是货比货该扔,人比人气死人! 听丈夫还在责怪自己,李氏有口难言,心里苦得如同吃了两斤黄连。 当年那事,明明是婆婆的主意,事发后怪到她头上,她一个做媳妇的,跟婆婆争论,到头来只会落个两头不得好里外不是人,只能含泪吞下这苦果。 “小杨也是,多顾着点,咱家又不用你上山砍柴操心粮食,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柏恭嫌弃,自家孙子比小青还大一岁呢,却木的跟个桩子似的,哪像那小子,人活泛不说还嘴甜,出去玩一天都不用回家吃饭的。 可别以为山里人留旁人在家吃饭是好客,你再如何热情那米粮可是要真金白银从山外买了背回来,多一个人吃饭那米粮就多费一分,谁家舍得无缘无故招待别人吃饭! 柏恭家气氛不大好,张进钱家不遑多让。 狗子跪在正堂供桌前,上面他爹的牌位还摆着,香炉里早晨上的香早已燃尽。 张进钱点上一旁的油灯,捻了三根香点上,含着泪插进香炉。 虽说在柏苍家,张强说是盖房时大儿子借了二十两,那钱当赔偿,可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哪能不知道内里情况,何况自家的钱一直是他捏在手里。 大儿子即便有钱借张强,也不可能拿出那么多! 那钱,估摸是张强看孙子可怜,念在同族的份上拉扯一把。 别人不知内情,他却不能当做不知道,只是孙子…… “爷爷,你放心,我日后一定还上强叔的钱。” “你还?你拿什么还?”张进钱拍着桌子哽咽。 狗子挺直腰板,盯着地面道:“谢铮明年还来,他都能跟着阿苍叔学打猎,我也能,我明年就学。” 见大孙子混不当回事儿,张进钱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眶恨铁不成钢道:“现在知道急了,跟着驴子胡来时咋不多想想?” 张狗子盯着地面,他家屋里地面是土的,经年日久的踩踏,虽凹凸不平但面上也是溜光。 大家出山那天,他也起得早,他家没人出山,东西都托给了别人,他不过是见大家吵吵嚷嚷心里烦闷。 要是他爹没出事,这次出山他爹就会去,回来时会给他跟弟弟买糖,可他爹摔死了,他成了没爹的孩子。 往后,说不得他也就没娘了。 白云岭没寡妇,倒是有人娶了别的寨子的寡妇,那些妇人来白云岭时都没带孩子。 想到他娘不想留在家跟着二叔过活,回了外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嫁给别人,以后还会有孩子,张狗子的心就一阵一阵的疼。 他知道,他娘不想再嫁人,可这在山里不可能。 见着马驴子拿着火把走来,他当没看见,自顾在路上晃悠 谁曾想这人拉着他就说他爹是被柏家害死的,尤其是柏青,要不是柏青爬树打山货让他爹看得眼热,现在就不会出事…… 他不准备搭理人,结果这人又说要去干大事,事成了有大笔银子,当即掏出钱袋塞给他三十文,让他陪着一道。 马驴子的钱袋有好些铜板,给他分出来一些后里面依旧哗啦作响。 他攥着铜板心里发颤,要是他娘有银子,是不是就不用回外家去,也不用跟二叔过活…… 东想西想,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跟着人进了菌子林。 对于马驴子想烧菌子林,他没多大感觉,一心想着二两银子,再看到马驴子烧林子的法子,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这法子估计不大成,反正驴子说陪着一道,事了给二两银子。 狗子觉着,不管林子烧没烧起来,该他的二两银子跑不了。 只是,菌子林黑烟冲天,大家着急忙慌去救火,连他爷爷都骂了几句,他才隐隐觉得闯大祸了。 柏苍婶儿在各家问话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去林子看过,期待着地上能长出草,黢黑的树枝能绿。 直到柏苍婶再一次找上他,明明当时路上就他跟马驴子两人,可柏苍婶儿说的像亲眼见过,连马驴子如何哄骗自己都说的大差不差。 “我相信你没动手,只是在一旁看着,火烧起来之前没报信而已,这是你跟马驴子之间的交易,算得上诚信。” “可你知道,你家一年能从菌子林分多少钱吗?”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是山里的孩子,心里想什么一眼就知,何况,谢烨已经差不多摸清楚来龙去脉,只是觉得马驴子用柏松挑拨张狗子这点,有点奇怪。 对,就是奇怪! 如果说张狗子真恨柏家,将亲爹的死怪到柏松头上,此刻见她找来,眼里该是怨恨,可她没看到,只看到心虚闪躲。 见人没回答,谢烨一针见血道:“你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按说你现在的年纪,不上学又是在山里,拿着钱也没啥用。”想到张家西屋病恹恹的杨氏,她灵光一闪,“你给你娘筹钱,她有啥打算?”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5章 张狗子顶不住这种眼神,好像他没穿衣服甚至没皮肉,一眼就能看到他心里,加之心虚后悔交织,直接爆发了,低低吼道:“我是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你有钱了不起吗,那火又不是我放的。” 谢烨没动,只静静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像一头困兽,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地发泄自己,直待人蹲地上呜呜咽咽哭起来,才蹲弯腰摸上人发顶,“你想帮你娘,却用错了法子。” “在山外,妇人没了丈夫,一帮会给丈夫守孝,最短的一年,最长的是三年,如果你想帮你娘,明年开始学着打猎采草药吧。” 这么小的孩子进山学打猎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是亲爹带着教,即便大家伙打到东西,也不会算孩子这一份。 不过柏苍、张强那些人一定会看在狗子没了爹的份上多照顾几分,跟着进山不拖后腿,只要有收获必算他一份。 谢烨起身,准备离开,虽狗子没明确承认,但不重要,马驴子所作所为昭然若揭。 突然,身后传来呐呐的声音,“我,我拿了驴子叔三十文,他,他跟我说事成再给二两,这钱没,没给。” 然后,狗子将那日如何碰上马驴子,说了哪些话,一道去菌子林及至下坡去河道一一道来。 跟谢烨猜测的有一些出入,但不多,只是用荤油做引子,狗子明显没看出来。 她问道:“马驴子放炭火的那些木桩有啥不一样?” “没,没啥。”想到那日场景,马驴子呐呐:“也不是,那些木桩上都沾了东西。” “是油脂,荤油遇火会烧的更大。”见狗子眼里闪过茫然,谢烨笑道:“你回去可以试一下,两根细柴棍,一根抹点荤油一根不抹,同时烧看哪根最先着。” “我不太相信,但我回来趁着家里做饭时偷偷试了一下。”狗子捏着袄子边卷搓,“插进油罐的那跟柴棍果然烧得快,而且拿出灶膛好长时间火都不灭。” 没抹油的柴棍,在灶膛烧着拿出来不一会儿火就灭了,剩下浓烟呛人的很。 听孙子将柴棍插进油罐,张进钱咬牙,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油是吃的。”你插根柴进去脏不脏! 杨氏在西屋炕上修养,正堂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她听得不大清楚,柴棍插进油罐这话是听清了,嘟囔道:“我说做饭咋油罐里一个洞,还以为生虫了。” 狗子的弟弟二狗蹭过去,挨着她低低埋怨:“大哥出去玩不带我们。” “你们乖,外面冷。”杨氏揽住儿子无声叹气。 正堂中,狗子转而说起让他娘给他爹守孝的事儿,“外面都守呢,我娘也得给我爹守,就算舅家要她回去也得三年后。” 他耍了心思,知晓爷爷听到他娘不想和二叔过日子会生气,便只拿舅家来说事。 反正他家跟舅家也不亲,两家离得远这些年都没咋见过面。 张进钱心里琢磨着,觉得这法子成。 山里人说亲难,要不是当年柏峰明确立规矩白云岭不娶共妻、女娃也不做共妻,白云岭也不至于这多光棍。 毕竟给兄弟几个都娶亲是难,但娶共妻就简单多了。 他不好打破这规矩,至少他家不能是头一个,大富出事后,他就琢磨让二媳妇继续跟着老二过,可要是大富过身的消息传回杨家,说不定会来人接。 “这样也好,你爹虽出息不大,却也是你娘的正经丈夫,守孝三年也好。” 到时候孙子也长了几岁,不是离不开娘的奶娃娃,儿媳要走要留,唉……他自然是希望儿媳留下,这么一大家子,没个妇人不成,他都这大年纪,还能再操心几年呐! 没想到爷爷这么快就同意,张狗子心下一喜,直起身板道:“过几日雪停了我去砍竹子,回来遍背篓,明年进山用。” “你这小胳膊小腿能砍得动?让你二叔去。”见孙子这么勤快,不像往日只想着吃玩,张进钱被苦水浸泡着的心有了一丝丝安慰。 柏苍家,柏松依然在琢磨,总觉得虽大家都信了是马驴子干的,马驴子也没辩解,可…… “是不是觉得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柏松连连点头,可不是,咋就从毫无头绪一下就确定是马驴子呢? 谢烨翻看记录本,道:“你仔细想想,菌子林是大家共有的产业,即便各家没算过钱,可那也是‘能下蛋的鸡’,谁会去宰这只‘鸡’?” “家里不差钱的!”话刚一出口,柏松红了脸,白云岭的人,即便是他家日子过得宽裕,但也不能说不差钱,更何况别家。 柏青举手,大声道:“我知道,家里有坐月子的人。”坐月子的人得进补,就要杀鸡,他和丰收侄子在村里跑着玩时听那些奶奶们说的。 谢烨捏住他的手笑,“我那是打个比方,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家里坐月子的妇人得进补,山外好些人家会拿家里不咋下蛋的母鸡做吃食,这也是没钱的人家没法子,有钱人家有的是进补的吃食。” 柏松心下琢磨,就白云岭这些人,不看重菌子林的收成且不顾寨子里的规矩在林子放火,他不由想到马驴子身上。 那就是个好吃懒做靠说嘴活的人,连隔壁马嫂子都说“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这种人,在家不主事,也就关心到嘴的饭是咸了还是酸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6章 “自私自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顾今儿吃香喝辣不操心下顿是否有米粮,听不进劝见不得被人说嘴……”柏松无语道:“这不就是滚刀肉么!” “不止。”谢烨搂了柏青在怀里揉捏,“只想着自己,心眼窄,不操心家里生计,没集体荣誉感,还见钱眼开。” 说来说去,也就马驴子符合了。 山里孩子自小就被耳提面命教导着不能玩火不能在林子烧火,就是进山打猎的人,开火也特别注意,有时候为了赶时间等不到炭火自己熄,就往上面撒尿用土掩埋。 岭上光棍多,年龄不大(三十岁以下)的还想着攒钱娶媳妇呢,即使是从山外买个寡妇回来,那也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即便那些上了年纪的光棍,自己吃穿都是大哥嫂子供着,自己不想着娶妻但也顾念着家里,把侄子当儿子,成日想着多打猎给侄子攒家底。 也就马驴子,真的就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甚至,一有机会就挑吃挑穿,也就马大壮嫌弃他白吃饭不干活,不然定能整日窝在家等人伺候。 如是想着,柏松竖起大拇指赞叹,“牛!”大嫂绝对是先猜到马驴子,再去找人证的。 山里的冬日,时光流转好像变慢,即便不下雪的日子,室外白茫茫亮得刺眼,屋里却是黑乎乎,油灯炭盆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偶尔开门,光亮透进屋子,冷气流窜激醒昏昏欲睡的人。 外面太冷,谢烨除了上厕所、去灶房鲜少出门,不过外面的消息却没断过。 藏龙山地处北方,绵延数千里,纵深几何更是无人知晓,北方冬日下雪,山外可能飘着雪末山里已经是暴雪连天。 为了避免道路冻结、院子被雪淹没,各家都要出人清雪,自家院子、屋顶随意,不怕被淹、屋顶被压塌,不清理也成,但路上的积雪必须清。 柏苍带人清理路面积雪,柏松和柏青负责清理院子,没风的日子柏苍还会上屋顶扫雪。 在这天寒地冻又稍显忙碌的日子里,张家办了喜事。虽因着天气没办酒席,但却一点都不低调。 送仙姑回黑熊寨的人回来时,带回了张刚的新媳妇刘小梅。 听柏苍说,张刚上次出山置办了成亲用的东西,人接回来在隔壁人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张家就办了成亲仪式。 那天观礼的人不多,但张家放出话,明年开春补办酒席。 春日里山民少有大型集体活动,阵仗最大的莫过于雪化后第一次出山,因为一冬的消耗,即便家有存粮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必须出山采买。 像春日里办酒席,更是少之又少,即便家里添了男丁也少有请全寨子人去吃席的。 看来张家很重视这门亲事,对才进门的新媳妇看得很高……谢烨正窝在炕上想些有的没的,外面响起说话声。 “嫂子,开下门。” 春水腋下夹着鞋垫,双手互相塞在左右袖口里,猫着腰跑进院子和扫雪的柏松、柏青兄弟俩打过招呼,便冲上台阶叫门。 刚听到声音,柏翠便跳下炕穿鞋,准备去开门。 谢烨笑道:“慢点,小心磕到。” 地上炭盆就剩木炭红彤彤,光线不甚明亮,窗顶透进一丝光亮,也只照了一点顶棚。 春水进门吸溜鼻子,“今儿更冷了,要不了几天得穿皮袄了。” 她今天出门穿的厚棉袄,一路跑过来腿都发凉,过几天不穿皮袄子得冻僵。 “昨儿咋没来?” 春水站在炕沿边,抖着胳膊将鞋底丢炕上,跺着脚转圈,“昨儿回去了一趟,尽是破事儿。”口气很不好,烦躁又气恼。 见她不想多说,谢烨没问,说起刘小梅来。 “柏苍说你大嫂能干的很,周围几家都夸为人勤快,有了你大嫂,你娘也能轻省点!” 春水抽手往炭盆处走,淡淡道:“她,也命苦!” 柏翠已经点起油灯,摆上炕桌,一会儿她们就围着炕桌做针线。 张强要出门清雪,家里就春水一人,她便带了针线活来柏家,和柏翠商量灯油一人出一半,凑在一起做针线。 当然算下来也是她占便宜了,柏家人多炕多,烧柴不咋顾及,屋里比她家暖和多了,在炕上做针线都不冻手。 谢烨原本就不是个手工达人,原身能比她强一丢丢,至少袖子裤脚破了能平整地缝起来,当然来白云岭这几个月她也有主动学习女红。 但现在技术水平依然处于初学者菜鸟阶段,不过她学会了一个新技能——拧线。 因此,柏翠、春水借着油灯的光做针线,或是纳鞋底或是缝开春后穿的单衣,或是补衣衫,谢烨就在旁边用拧车拧线。 拧线用的是青麻杆上剥脱下来的皮,麻杆割回来暴晒后绑成捆,拿到河道沤,沤熟后剥脱麻皮,清洗晾干扎成把,等闲时用拧车缠线。 谢烨现在拧的线就是纳鞋底用的麻线,通常打猎用的粗绳有专门的人来拧,一般人做不了,算是门手艺。 春水絮絮叨叨说着明年的打算,“我哥昨儿跟着阿苍哥一道去看了河道开的地,想着明年我家也开点。” “嗯,重点粮食吃起来方便,就是开地,得好好看着选合适的地儿开。”谢烨很是认同开荒的打算。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7章 “阿苍哥心里已经有计较了,你家地的粪都定好了,现在大家都趁着冻硬了掏出来堆在后院,就等开春雪化了担去地里……”想到去年这是时候虽才成亲没多久,可在马家炕冷饭少,随口抱怨了句,“还是过自家的日子舒坦。” 马家寨的人入冬都会伐木,一出去好几日的不回家,家里男人不在辈分最大的婆婆做主。儿媳烧炕嫌费柴,做饭为了省粮都是糊弄,那日子,简直没法过。 柏翠好奇,“为啥非得冬天伐,又冷又冻?” “冬天路上好走。”春水现在看开了,也不介意提起马家,说起马家寨的营生来,“他们寨子距离山外近,三天就能出去……” 因着离山外近,便不大看得起山里的人,娶亲也乐意娶个山外的女子。 不过再如何离山外近,在外人眼里依然是山民,除非那些名声不好、家里穷想用女儿聘礼填补家用的人家,不然寻常人家也不乐意跟他们做亲。 马家寨人虽也是猎户,但却靠冬日伐木为生,秋上便看好要伐的木材,或是带大户人家管事直接挑,等到冬日伐出来给人送去。 “冬天下雪,林子里的树叶也掉光了,视线好,他们伐木后削去杈枝,直接在雪地上滑着往出运,虽冷了点却省力的很。” 柏苍惊讶,“他们祖祖辈辈都砍木材,哪有那多树给他们砍啊?” “人也种呢,每年开春都栽树苗,不过他们现在砍树也得走远,寨子附近的大树都被砍得没多少了。” 上午才从春水这里听了一耳朵马家寨伐木的事儿,中午吃饭时,就听柏苍说起过两天和人进山砍梁柱。 “之前张强盖房借了些,咱家剩的不多了,我去补一些,刚好跟张强一道。” 谢烨捏着筷子看向人,道:“咱家又不拿木材卖钱,开春不冷了去也成。” 柏苍摇头,“开春蛇虫太多,山里冬天伐木才合适,往出搬也省力。” 再说明年开春事儿也多,开出的荒地得犁一遍,家里又没牛,驴拉犁根本不顶事儿,还有撒肥撒种,还要出山接谢铮…… “没事,现在天冷出来的野物也少,看好的木材就在林子边上,不远的。” 见他已经决定且成竹在握,谢烨没再劝,琢磨着做点顶饿耐饥热量高的饭食,给一家子补补身体。 柏苍伐木时,柏松跟着一道去帮忙了,倒是柏青,被谢烨拘着认字。 山里雪大,但不代表一整个冬天都不出门,雪停后有人上山砍柴,有人去河道篓鱼,也就妇人们缩在家里做针线编竹篓。 谢烨不咋做这些,她一心琢磨吃食,现在有了小石磨,素油、豆浆都被她磨了出来,要不是天太冷她还想磨米浆蒸米皮哩。 柏青在家待不住,担心他跑外面去冻感冒,谢烨就用美食诱惑加威胁,拘着人在家。 “你好好认字,你大哥可是打算送你上学的,到时候去学里,大家都会就你不会,多丢脸啊!” 柏青嘟嘴坐在小杌子上抱着自己胳膊生气,“我哪能进学,咱们岭上又没学堂。” “上南坡村有啊,到时候你跟小丰收一起,比不过别人就算了,还被小丰收比下去,你想想多惨!”谢烨一边切肉一边劝柏青。 柏翠推门进来,见弟弟拉着脸坐炭盆旁置气,没好气道:“读书不好那你跟有金他们去山里捡柴吧,看不把你手冻烂!” 冬天风大,林里也没叶子挡风,有些细枝、枯枝就被吹掉下来,马有金和妹妹桂花每年都去捡,今年多加了狗子兄弟几个。 这几日柏苍他们在伐木,林子里有大人在,好些人家放自家孩子去林子玩,能捡回来柴最好,没捡到也没啥,省得孩子在家闹。 柏青就很羡慕,可惜他只想玩不想捡柴,怕手指被冻烂。 柏翠将剥皮去内脏的兔子放在一旁的木盆里,伸手在炭盆上烤,“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今儿别吃肉了,去外面吃雪吧。” 柏青还是噘着嘴,却不敢顶嘴,谢烨忙里偷闲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大哥伐完木闲了我让他做个好东西,到时候给你做好吃的,别赌气了。” “啥好吃的?” “饸烙。” 一听饸烙,柏青没兴趣了,嘟囔:“我在丰收家吃过,也没多好吃。”嗯其实是好吃的,就是比起肉炒菜、烤肉啥的,就没那么好吃了! “不是面的,是米的,你肯定没吃过。”谢烨准备让柏苍做个饸烙床压米粉,米皮等明年春夏有时间了再做。 冬天又出不了门,有闲有精力,不在家捣鼓吃得可惜! 第069章 初时, 来柏苍家串门连带做针线活的只春水一人,眼看进入腊月时人突然多了起来。 同谢烨有交情的曹秀红、马氏,以及马进他娘王氏、毛氏、柏惠都来过, 不过毛氏是来指导柏翠裁剪缝衣服,王氏则是来打听消息。 倒是马氏, 给谢烨做了一双鞋, 春夏可以穿的单鞋。 “知道你不缺,嫂子的一点心意,你别嫌, 今年家里不缺菜也是多亏你拉扯嫂子一把……”马氏没上炕, 坐在小杌子上烤脚, 炭盆就在她面前。 她家今年前院开了一点地种了菜,韭菜、大蒜、野葱都是从山里挖来移栽的,其他菜苗却是谢烨免费给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8章 柏家种菜的时候女儿带着两个小儿子过去帮忙,说是帮忙也就桂花搭把手, 两个小儿子在柏家院子玩。 菜子出苗后, 破秧的时候谢烨把多出来的菜苗给了女儿一些, 女儿栽在院子, 有了东边的水潭, 浇水也方便,菜苗长势很好。 她自己采的野菜全晒成菜干, 今冬做饭也能多添点干菜,心里自是感激。 马氏想到丈夫的叮嘱, 心下琢磨,面上应着柏翠的话。 柏翠倒不是嫉妒有人给大嫂送东西, 看着布鞋针脚细密,鞋底有两指厚, 发自内心的羡慕:“嫂子手艺好,我就纳不了这么厚的鞋底。” 鞋底越厚越费布,可也耐穿,她手上没力,纳的鞋底薄,像他大哥草鞋、布鞋换着穿,一双布鞋也穿不了两季。家里最小的柏青不用进山,可正是贪玩喜欢往外跑的年纪,穿鞋更费。 “你还小,手上劲不足,我闲了多纳几双,到时候你缝上鞋面就成。” 听马氏这话,柏翠连连摆手,“我可不是眼馋嫂子的东西,就这鞋,你给大嫂的我不说啥,要给我我才不要哩。” 有金家日子多难啊,马驴子还敢放火烧菌子林,现在背了一百二十两的外债,就马驴子那懒货,这些钱肯定得马大壮和马氏还。 马氏笑着搓了搓手,换了手背烤火,道:“明年日子能宽裕些,秋上我多糊鞋底,明冬咱们一道纳。” “你大壮哥想着跟阿苍种地,他打不来野物,跟着你们先干,后面有门道了我们也开点荒地,不买粮能省一大笔钱,到时候给有财几个换换衣裳,替换下来的旧衣裳刚好糊鞋底。”其实就她家孩子的旧衣裳,也是补丁盖补丁,不过糊鞋底只要平整就行,大不了到时候拆下补丁拼鞋底。 这话,也算是补充了“送礼”的来意,听她这样说,谢烨倒不好拒绝。 “种地也成,就是开荒养地得个一两年,山里野物多虫鸟多,头几年收成怕是不大好。” 马氏一点都不担心,乐观道:“这有啥,外面农户种庄稼也不够吃哩,咱们能少买点是点,买米粮费钱哩。” 柏翠笑嘻嘻道:“那嫂子可得好好看着大壮哥开地,我大哥可是说了,明年去衙门问问咱们能不能立地契。” 听这话马氏喜不自胜,拍着大腿道:“哎呀这可真是……要能立地契,咱们也是有家业的人家了,你大哥总能想到人前头去。”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马氏没多耽搁,说了会儿话便以回家做饭为由起身。 谢烨、柏翠留她多说会儿话不成,只得送人出门。 送走人回东屋时,柏翠轻笑,“原我还觉得山里人实在呢,还真是我没见识了。” 以往她对山里山外人的区别没多大概念,只知道山外人看不起山里人,经秋上在上南坡村住了一段时日,算是知道些窍道了,山外人觉得山里人粗鲁、没见识、不讲理、野蛮,她却觉得山外人心思多的很,嘴上说着好话心里保不齐正咒呢。 可经这几日的事儿,她是看明白了,山里人的心思也不少,往常只是她没看出来罢了。 往年冬日,都是她自个带着布料针线篮子去四叔家,四婶教慧姐裁剪衣服、糊鞋底、纳鞋帮,她在一旁跟着学,四婶上手教她的次数很少,学裁剪衣服时剩下的碎布头都留在四叔家,大哥还得在入冬前给四叔家送好些柴火,灯油也是。 今年呢,有之前大嫂请蜜儿娘教,她当时上手裁了几次,蜜儿娘指点一番她现在已经能裁得合身,便不准备去四叔家学,结果四婶倒是主动来了。 现在小青出门去玩都是往四叔家,一整天不回来,傍晚还得大哥去接。 马氏也是,隔个三五天的派桂花给自家送点干菜干菌子,大嫂觉得过意不去,有时候大哥套了兔,便分些肉给马家。 今儿马氏上门,给大嫂送东西不说还主动说自家也想开荒种地……不就是看她大哥大嫂能干么! 柏翠心里清楚,大哥能干,而且一直能干,可以往白云岭的人也没多高看他们兄弟姊妹一眼,倒是大嫂一来,那些个走道遇见说她闲话的人都少了,马驴子更是不敢猫在茅房外耍无赖。 现在大嫂是主事人,虽实际做事的还是大哥,可白云岭人知道不一样,这不,已经开始奉承了。 “这是不是就是‘前倨后恭’?” 谢烨失笑,歪倒在炕上,“成语是用对了,只不过文雅过头了。” 村里寨子过日子么,且相互都是族亲近邻,又不是生死大仇,稀里糊涂过着就成,大家和和乐乐少生些事儿,也算是平安喜乐。 柏翠轻哼,“马嫂子倒罢,我就是看不惯王婶,先前进哥和春水姐要好,她家死活不去提亲,就想压一压聘礼,结果转头春水姐就给了马家寨。” “那时候进哥就闹了一回,后来春水姐回来,大嫂你可是知道的,她们多看不起春水姐呀,现在知道急了,扒上来问东问西就怕春水姐不应。” “要我是春水姐,非得再晾她一晾!”柏翠真心这么想的,她真是看出来,人都是捧高踩低,得自个有本事,旁的都不顶用。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19章 见她气哄哄,谢烨笑得停不下来,眼角渗出泪水,“你还说,我可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的模样。” 啥、啥模样?柏翠愣怔,继而脸蛋爆红,全身都烧起来,很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那时候既怕大哥带回来个骗子,又担心人看不上自家留不住,还想着先巴结人哄着…… “跟个小大人一样,管着一家吃喝,还得带弟弟,时不时给我灌迷魂汤,给个甜枣说家里多好,再来一棒子林子里多可怕……”每每想起,谢烨都觉得乐,倒不是笑话柏翠人小鬼大,就是觉得这姑娘真的是聪明能干,只是生活环境、眼界见识限制了她。 秋上出山回来事顶事儿,没个得闲的时候,眼下外面雪盖天地,只得待家,柏翠倒是有时间琢磨这些。 因着王婶总来,话里话外说他儿子马进的好话,还打探春水的心思,这几天春水都不来了。 都是聪明人,只是以往没时间没环境让她们成长罢了,现在又来个杨小梅,谢烨觉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就能解释的,你得学着看人揣摩人心思。”谢烨没将这些人的心思放在眼里,毕竟经历前世职场,人心这块,谢老头都不一定有她拿捏得准。 “倒是小梅,跟着秀红来了两次,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说起张刚的新媳妇杨小梅,柏翠更来气啦,她觉得她大嫂要被人抢走啦! “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吧,眼睛恨不得贴到大嫂你身上。” 这话,醋意十足! 要柏翠是个男的,谢烨在这方面不多想的人听这话也得琢磨一回人是不是对她有意思,“看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梅喜欢我呢!” “可不是,她再多来几次,指不定明年春大嫂都不知道翠儿是谁了。”柏翠还在阴阳怪气。 谢烨乐得哟,拽了人倒在炕上揉搓,捏着人脸开玩笑道:“哪能不知道啊,哪敢不知道啊,翠儿不就是我那精明能干手巧心思活的小姑子么!” 小姑子什么的,柏翠都替大哥害羞,直接红了脸,两人窝在炕上叽叽咕咕说话。 杨小梅再一次上门,谢烨没觉得多奇怪,只想着这人挺大胆,跟着曹秀红来了两次便单独上门,心思活得很。 以往都是跟着曹秀红一道空手来,今天却是背了个背篓。 柏翠开门让人进屋,心里却在嘀咕:该不会为了讨好她大嫂背了一背篓东西吧!她现在已经很能适应岭上这些人为巴结大嫂给自家送东西了,唉,还真是人性易变呐,自己也不例外。 杨小梅进东间,放背篓时道:“妹妹说你家暖和不动手,我今儿厚着脸皮来蹭蹭油灯和炭盆。”虽春水跟娘家关系不大好,但和她这个大嫂还成。 话是如此,她还是从背篓拿出个小油纸包,“也不是啥好东西,家里晒的菌子多,听妹妹说你喜欢吃锅子,今儿带了些,弟妹别嫌弃。” 柏翠多瞅了油纸包几眼,再看一眼大嫂,伸手接过,笑道:“嫂子来就来,还带啥东西呀,怪见外的。” 杨小梅背了背篓,也就这个油纸包是给柏苍家的东西,其他全是衣服,家里人需要缝补的旧衣服她背了好些来,就是准备做针线活的。 “上炕,咱们在炕上一道。” 杨小梅摇头,指着炭盆道:“我坐火盆跟前就成,现在洗了衣服没法干,都是脏的。” 柏翠给她搬了把椅子,杨小梅双脚踩在椅子腿横栏上膝盖正平,放衣服刚刚好。 从背篓底部翻出针线篮子,坐在椅子上开始比对衣服裤子上的破洞裁剪补丁,用来当补丁的也是一件旧衣服,不过很破很破。 见她手麻利干活利索,谢烨赞道:“嫂子好精细,补丁裁剪的正正好。” 裁剪的补丁片比破洞稍微大一圈,这个精度既节省布料缝得还结实,看样子以往在家里经常做。 “我这心思,也就这些小门小道上,弟妹跟我们不一样,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杨小梅翻转衣服,看了看外面针脚,埋头继续缝。 听她这话,谢烨心里一动,打听起黑熊寨来。 杨小梅对黑熊寨、自己娘家,甚至是仙姑的事,一一道来,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当然,谢烨也只是想知道黑熊寨是个啥情况,不是要探查人寨子的机密,听完后只心里默默道:山民,艰辛的底层求生者! 到了腊月中旬,每天都是阴沉沉,大家的作息全凭生物钟。 家里不来人,自家人也不出门,谢烨每天捣鼓吃食,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锅子,买的小铁锅可谓是派上大用场。 菌子野味汤底,干菜、饺子、地窖里存的鲜菜,肉片,裹上菌子酱那叫一个好吃。 末了煮好的面片或是麻食掺进去,热一热,汤底吃得干干净净。 见柏青挑着为数不多的鲜菜吃,谢烨道:“明年开春还这样做。” 柏松瞅弟弟一样,怪笑道:“那到时候他可就不喜欢吃菜专门挑肉了。” 柏青不理人,专注挑菜,感觉差不多了才停手,瞪着人道:“那时候锅子我也不喜欢吃了,大嫂早说要给我做米皮。”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0章 “大嫂哪说给你做,明明是说给我们做。”柏松专业拆弟弟台十四年。 柏青撇嘴,也不争论,转头乐呵呵打听,“年三十吃啥呀大嫂,能不能蒸点豆糕、枣糕?” “成呀,过几天就蒸,这两天帮忙磨豆面吧。” “好,我还能捡豆子。” * 虽说在深山老林,门户也不算多,可年节到底是年节,白云岭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八九岁的孩子皮衣皮帽穿得圆滚滚,离的远了还以为动物成精直立行走了呢,三五成群在路上放鞭炮。 路面只薄薄一层雪,墙根处还留下扫帚的划痕,家家户户灶房烟囱青烟缕缕,一整天都不带停。 柏松掂了掂背篓,脚步轻快地回家。 柏苍家灶房白气缭绕,三盏油灯颤微微燃烧着,柏青贴墙根站,时不时前后门开点缝隙透气,让水气消散。 年夜饭是谢叶、柏翠一道操持的,也胜在柏家准备的东西齐全,一桌菜凉拌、热炒连带煎炸、清蒸,很有看头。 糕饼花馍不消说,前儿已经蒸好冻了存在大瓮,可以吃出正月,饭点的时候放蒸笼里馏一回就成。 今晚现做的就有七道,锅包肉、水煮肉片、排骨炖粉条、腊肉炒蒜苗、清蒸鱼、粉蒸肉、醋溜豆芽,余者凉拌菠菜、凉拌干菜、糜子甜饭、糯米甜饭算是自家提前做好的“预制菜”稍微加工一下。 花馍、豆包、糖包、豆糕之类的,已经入不了柏青眼了,他来来回回在灶房溜达,就等着大人收拾完上桌开吃呢。 因为大锅架了蒸笼,锅里也煮了干菜,谢烨便将炉子烧得旺旺的架了小铁锅,排骨粉条菌子炖差不离了倒腾到陶锅放在正堂炭盆上温着,这才开始焯豆芽煮肉片。 准备得差不离了烧素油,先炝炸蒜末姜末花椒胡椒,水煮肉片炝热油,而后又给凉拌菜、清蒸鱼留出炸香油,这才炸肉片、炒腊肉,最后给锅包肉拌汁勾芡。 锅包肉出锅,谢烨将节俭精神发挥到极致,添了两瓢水加了树莓酱调成不大正宗的饭后甜水,每人半碗刚刚好。 出灶房时谢烨有一瞬恍惚,冰天雪地里即便夜晚也不算黑,透过东山失了叶子盖了雪的林隙可窥见静谧弦月的身影。 冷气冲面,忙了一天头昏脑胀的感觉瞬间消失,竟是有种灵台清明之感,她长舒一口气,没见到柏青身影,问道:“小青呢,眼看吃饭了不见人了。” 柏松正从正堂掀门帘探头看来,道:“早对着一大桌子好吃的留了半桶口水了。” 不一时,柏青的声音传来,“我没偷吃。”这是自家,且说做这些饭菜就是今晚吃的,即便饿了还有干果、果脯、糕点吃,哪就要巴巴偷吃饭菜,这等失礼又叫人小瞧说嘴的事儿,他才不干呢! 柏翠收拾好灶膛,不给柴火滑下来引发火灾的机会,出来关灶房门,听这话音笑道:“大嫂你先进屋,今年倒真像是过年。” 她有所感,柏松更是感触颇深,他的记忆里,爹娘在世时过年才是这样,这几年,虽说有四叔和别家照顾,可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过。 而且今年大嫂准备的足,他家也给亲近些的人家送了自家的菜式,很能拿得出手,甚至称得上白云岭独一份。 腊肉、炖肉的不算新鲜,各家也不缺,可抵不上他家大嫂手艺好做的味儿地道,更别提那粉蒸肉、夹沙肉、还有那鲜嫩嫩水灵灵的豆芽。 柏松自觉今年有了大嫂,年节过得很能挺得直腰板,而且他越发有个念想,虽说现在大嫂顶着主事人的名头,可大哥这头却是比往年他自个当主事人还有威望。 他心中隐约觉着,白云岭的天,要变了。 放桌上,一家人,还是比不上农户的山民,自是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只要不吧唧嘴不含着饭说话,谢烨不大约束几个小的。 柏青吃得满嘴油,嘟着嘴巴感慨:“大嫂最好了,大嫂辛苦啦!” “怎么,我们不辛苦啊,也就你在灶房尝咸淡了,我们可是光顾着跑腿干活了。”柏松端着碗咂了一口微酸微甜的“涮锅水”,很是没好气。 对,虽然谢烨往里加了树莓酱,可在柏松这里,妥妥的“涮锅水”。 柏青捏着筷子,挺真诚地看了一眼他大哥,说道:“‘书上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看我们以前跟着大哥过得啥日子呀,今年有了大嫂才不一样呢,大嫂肯定最辛苦。”至于二哥,还不如大哥哩,两人辛苦了个啥哟,往年过年连个花馍都蒸不出来哩! “咳嗯……”被弟弟嫌弃了的柏苍呛到了,转头面向身后咳了好几下。 柏青怕他收拾自己,连忙找补:“当然有大哥在也好,比大壮哥那样的亲爹好。”以往自家过年不比今年有大嫂,可也比隔壁有金家强多了。 这话是实话,而且虽无父无母,但柏苍家的日子,白云岭泰半人家都不及。 他是在大哥这里找补回来了,却是无意中戳了二哥的刀,柏松想到爹娘在世的光景,神色暗了暗,不过瞥到供桌上的贡菜花馍香烛,心里又轻松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1章 一大家吃着饭说着笑,伴随着屋外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很有过年的样子。 白云岭过年时,前三天如果不是族亲不得串门,本来初二是媳妇回娘家孩子拜舅的日子,也鲜少有人走亲戚,主要各家妇人的娘家都在其他寨子,现在又是大雪封山,哪能走得了亲戚。 柏苍带着一大家子去了四叔家,至于别的成了家单过的堂兄弟,他只带了柏青一道去拜年。 这样就很亏,他得给没成亲的堂弟、堂侄甚至侄孙给压祟钱,别人也给小青给,虽一人只一文钱,那也是出得多进得少。 当然,也有人家打定主意要贴上来,出手很是大方,路上碰见小青给个三文五文的,小青不要人直接硬塞,以至过年时柏青竟是发了笔横财,攒了几十文。 柏松也不知是咋的,就喜欢逗弄这个弟弟,见人过年每天都有“进账”,便开始作怪。 先时摆出一副“哥哥为你好”的嘴脸,热心道:“你自己收着心里没个数,哥帮你收着,想要啥跟哥说,哥出山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这话,柏青能信才怪,斜着眼不屑道:“我咋就心里没数了,我现在也能数到百以上了,再学学千以内也能数啦,就不劳烦二哥啦!” 他自己还找谢烨要了个小木匣,先将铜板用麻线串起来,仔细放在小木匣交给大嫂保管。 刚开始每天都得看,早中晚不能缺,后来隔着三五天想起来的拿出来瞅一瞅。 柏松见他自己管得有模有样,又开始了,“今年大哥说不得要给我盖房子,你也得从小攒起家底来,不能老想着吃大哥。” 柏青正用才长出来的门牙啃排骨呢,惊讶的排骨都掉碗里了,“二哥,你都不会打猎还能自个攒家底?” 柏松脸绿了,捏紧筷子气呼呼道:“我咋不能攒钱,我采的草药灵芝、菌子山货,卖了钱大哥都帮我算着呢。” 他想的很好,先搬出大哥,然后借势接管弟弟的压祟钱。 可惜,柏青虽年纪小,脑子却灵活的很,松了口气,摆着小肉手道:“得亏你运气好进山还能碰到灵芝,不然大哥也忒惨了。”那瞅人的小眼神,就差直接说“得养你个拖油瓶一辈子”。 柏松:……他又被弟弟噎得没话说了。 不过,他装出个不在意的样子,道:“我运气好能碰见灵芝人参啥的,你呢,看你这小胳膊小腿,打猎还得再长好几年啊,运气,”说着上上下下打量弟弟,“也没看出来很好啊!” 柏青腆着小胸脯,得意道:“那二哥你放心吧,我日后读书了就能养活我自个了,阿铮说外面的读书老爷给人写个对联记个礼单的都有钱拿呢!” “嘁!”柏松嗤笑,打击道:“大堂哥给各家写了多少年的对联了,不还得进山打猎,你读书写字能比大堂哥厉害?” 损面子就算了还看不起自己,柏青不干了,怒道:“我看二哥你就是嫉妒我,大堂哥多大我多大,我就不信到大堂哥这个年纪我读书赶不上他,管好你自个吧。” 说着跑出门,都已经下台阶到院子了才明白过来,回身站在门槛外嚷嚷道:“你就是说破天我的压祟钱也不给你管,我宁愿给大嫂买种子,哼!” 说罢一溜烟跑出院子找小伙伴玩去了,年后下雪的日子少,虽还是冷,但晌午的日头有了点温度,河道里冰面下的水流声也大了起来,好些人都会在河边篓鱼,热闹的很。 柏苍出东屋来,见二弟缩在矮榻上,脚边火盆都快将矮榻腿烤着了,道:“火盆离远点。” 柏松脚蹬地,将矮榻往后推了推,远了火盆又懒洋洋缩回去。 “你要买啥?很差钱?” 柏松吸了吸鼻子,无聊道:“有钱也花不出去,有毛用啊!” “那你还招惹小青!” “看他那嘚瑟样儿,以后不得见钱眼开啊,我这是提早练练他。” “我看你也是皮痒。”柏苍没好气,“过几天去看各家的粪,今年咱家买粪你来管。” “知道了,过几天就开始。”柏松依旧懒洋洋,没一点放在心上的样子,“大哥,你啥时候出山?” “早着,天暖了你多在寨子转转,别整天窝家。” 今年家里活多,他还有点别的想头,不过二弟还是先留在家里帮忙,柏苍心里琢磨着。 年后落雪的日子少,雪也不厚,风却是很大,谢烨便不让院子的雪拉到东边倒河道了,而是专门堆在前后院的菜地上。 今年各家院子都打算种菜,她让柏翠、柏青跑着说了一回,准备开院子当菜地的人家也开始堆雪浇地。至于开的荒地,柏苍家最多,其他也有人家趁着入冬前不算太冷开了些,也都特意将地周边的雪堆到地里。 柏苍有心带大家走不一样的路,见状聚了今年想开荒的人家在一道说话,末了带着人和曹大叔一道趁着雪未消草没长开始划地。 他也不叫人专门砍树,先在专长荒草不见大树、地势较为平缓的地带划,尤其河道一带,大树少,只要不是能采陶土的,都被他按人口、需要给白云岭想开荒的人家划了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2章 谢烨在家合计出山需要的采买的东西,农具如铁犁、耙子之类的不消说,还得买测量工具,量米粮的斗,量地的尺,最好再买个称,等等。 柏青颠颠算着自己的账,想要个纸鸢,最好再来个算盘,细一点的笔来几根,他练字可废笔啦,字帖也得买一本,家里原有的字帖是行书,他不大能练得来。 柏翠依旧计算家里人的吃穿,添布补盐,针得买几根,她还想给自己买点头绳头花,还得给春水姐、惠姐买点添妆的,寨子里添丁进口的人家办酒席得上礼,自家也得准备点上礼的尺头…… 其余各家也整顿要带出山售卖的东西,开春鲜菜少,干菜便能卖上价,菌子的价一年四季起伏不大,不过年冬腊月总比其他时间高,开春也不是卖皮子卖腊肉咸肉的好时节,一则天气回暖皮子叫不上价,二则过年即便再穷也得割三五斤肉,年后肚里的油还没刮干净哪就要再买肉吃。 不过柏苍有手段,寨子的咸肉腊肉带出去总能销掉,连带家里的菌子、菜干收拾齐整,再有就是冬日闲来缠的麻线、编的草鞋,手艺好的人还编了竹篓竹匾,一并整顿好,东西太多也不好意思托给别人,就自家出人背出山。 今年出山与往年不同,不等山中积雪彻底消融,柏苍便带人启程,除了白云岭各家背东西的人,谢烨也跟着一道。 此时,才入二月,山中也就林梢不见积雪,林地依然有一两指后的残雪,不过大家赶在大清早和下半晌赶路,不算太艰难,可出山来也是狼狈不堪。 不曾想,还未出林子,远远有哀乐飘来。 第070章 冬天, 是底层人最难熬的,即便住山外,是农户。 山民多猎户, 即使米粮欠缺,可打猎砍柴近便, 且大家早有准备, 或干菜菌子,或山货腊肉,冬日里总有果腹的东西, 山外的农户却不一样。 砍柴, 若是大桩劈柴, 那得伐木,衙门是不允的,虽现在管得不严,可也得偷偷摸摸, 一个不小心树倒下来再砸着人, 可谓是得不偿失。 且说大树即便是枯木桩子, 那也得往山里走, 危险, 外围有枝条藤蔓,可家家都得用柴, 砍这些也不容易。 因此,即便农户家有几亩薄田, 冬日也是难熬的很,好些老人熬不过冬季。 尤其今年更冷, 冬日下了好几场暴雪,眼看入春天要转暖, 村里好些老人日薄西山。 上南坡村就在举办丧事,且听着唢呐声儿,下南坡村亦有人家过白事。 柏苍听着动静,想到文氏,心里沉了一沉,交代几位堂哥和谢烨先往镇上去,他自己进村。 丧为白事,主家不可能乐得起来,小孩子却是不管,嘻嘻哈哈在主家院外的路边玩闹。 张家都在帮忙,小丰收也就跟着在院外玩,远远见人走来,还以为是来祭拜的,连忙朝院里喊:“来人了来人啦。” 负责接待的人身着孝服头绑孝带出门来,见来人不认识,呵道:“别乱喊,引错了人咦……”话没说完自己倒先惊讶起来。 小丰收也不管他呵斥了,连跑带蹦冲过去,“姑父——” 柏苍俯身抱起小人儿,朝不远处戴孝的人微微点头,却是看向小丰收,“你爹娘呢?过年可好?” 这边话还没问完,那厢接引的人已经朝院里喊了,“老李,叶儿女婿来了。” 谢怀仁也听到了喊话,和李有田一道往出走,后厨帮忙的张氏扯了何氏,“走走,估摸他还有得忙,咱们就在院外说几句话。” 帮忙的都是村里亲近人家,人手多,都不大忙,早在有人往院里喊话时就动了念头想一道出去,现在听张氏的话便歇了心思。 柏苍给谢怀仁、李有田见礼,正说着出山来采买的事儿,见何氏张氏一道出门连忙问了好,道:“烨儿一道来了,往镇上置办点麻纸香烛下晌再来。” “哎哟那可好。”张氏称赞:“现在越发周全了,正好让悦儿带路。”她闺女也闲着,只是到底有个亲疏远近。 四人送柏苍到村口,大路上人来人往却不见出山来的人,催促他赶紧去追。 目送人走远往主家走时,看见孙子小丰收蹦跶,李有田呵斥让回家去。 小丰收嘟着嘴,“我们就在这儿玩,不往门口去,也不挡路。” 村里但凡有个红白喜事,甭管大小,小孩子都喜欢聚在主家门口玩,若是那等成亲或者得了儿孙的喜宴,会给孩子们散些喜糖、花馍,因此但凡谁家做席,小孩子都往那家院外玩耍。 李有田冷脸,“家去,吃饭的时候我叫你和你姑姑。” 当着一众小伙伴的面儿被爷爷呵斥,小丰收红着脸要哭不哭,赌气道:“回就回,我自个在家吃饭。” 顶了一句嘴,怕被揍,一溜烟往家跑。 李娟儿在家看门顺道做点针线活,她已经是大姑娘,亲事虽没定但也有眉目了,出门往人多处挤不大合适,这会儿正坐在院里晒着太阳纳鞋垫。 见侄子跑回来,眼红脸红,以为被别人欺负了,起身道:“谁欺负你了,咋哭了?” 小丰收是委屈,可也不很伤心,道:“爷爷不叫我在路边玩,姑父来了,还给我五文钱哩。”说着掏出铜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3章 虽已出正月,可柏苍给的,李娟儿一想就知道是压祟钱,五文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很多人家过年走亲戚给小辈压祟钱都是两三文,五文的压祟钱很出挑了。 不过她的关注点不在这,更关心自己的手帕交,拉过侄子仔细问:“你叶姑姑呢,见着没?” “没见人,就姑父一个。”小丰收才七岁,说话没啥逻辑,东一句西一句,想起一句是一句,不过也不妨碍串联。 想到叶儿会来家,李娟儿拉着侄子安慰了一回,喂着喝了些水叫人去村口等着,“接叶姑姑来家,要是去悦儿家你陪着一道。” 小丰收很乐意帮大人跑腿,颠颠出院子往村口跑。 柏苍快步赶上大队伍,拉了谢烨说自己的打算,谢烨也没直接拒绝,只道:“那明儿我搭车去县里。”她必要去县城的,留在村里没啥重要的事儿不说还可能沾是非。 “让承平哥陪着你来,有人还需你见上一见。” 一行人到镇上休整,不过也是找了茶棚坐着歇,再往那小食肆吃上一大碗热乎乎的面,免费灌一肚子面汤,吃饱喝足继续赶路。 谢烨带着纸钱香烛以及给谢家、李家的礼返回上南坡村。 远远见路口蹲了个人儿,眼见的在打瞌睡,东摇西晃,赶在下一秒摔倒前堪堪摆正身子。 还以为是玩耍的,想着走近了让孩子进村去,困了就回家睡,这在村口又是大路,万一被拐子骗走…… “叶姑姑!” 小丰收困得哟,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头枕胳膊打盹,好几次差点扑倒,将将醒来看一眼大路,直接瞪大眼睛,好半响才喊人。 蹲太久腿都麻了,起身时终于扑倒在地。 谢烨快步过去拎着衣领将人拽起,问道:“等多久了?困了就回家呗。” “姑姑叫我等你,姑父还给我压祟钱了。”小丰收跺着脚,还伸手要帮忙拿东西。 “你带路。”谢烨捏了两个糖块给他,让他带路,自己背背篓提篮子,篮子里装着去祭拜的东西,边走边打听谁过世了。 小丰收噙着糖叽叽咕咕说起来。 去世的是上南坡村一位姓曹的妇人,与文氏还有点交情,已经过世好几天了,今天吹吹打打明天就下葬,现在去祭拜也不算晚。 弄清楚如何称呼,谢烨直接去主家,背篓放在院外路边让小丰收帮忙看着,她自己提着篮子进去。 院子闹哄哄,坐礼桌前聊天的人一愣,继而有人起身接她,引她往屋里烧纸磕头。 谢烨也见到了主家人,只是她跟人不熟,而且人也正伤怀,祭拜后她推辞了留饭直接出门。 张氏送她出门,特意交代了一句:“悦儿在家呢。” 谢烨和小丰收去谢家,谢家院子静悄悄,洒扫的却是很干净。 “悦儿姐姐,叶姑姑回来啦。” 她还没咋,小丰收已经跳过门槛朝院里喊了。 谢悦正在上房东屋,听着人声出来就见两人站在院门口,又惊又喜,下台阶招呼人进屋,“小姑姑出山了,快进屋。” 接了人往上房走时,低低道:“太奶奶不大好,不喜欢闹腾。” 谢烨将给谢家的礼提出来,只道明儿还得去县里,今晚先在张婶儿家住下,还问谢悦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一时说了话,谢烨便带着小丰收去了李有田家。 李娟儿早早准备了,茶水不说,连饭都做好了。 谢烨笑道:“在镇上吃过了。” “再吃点。”李娟儿拉着她坐,要去盛饭,“我都做好了,多少吃点。” 谢烨随她去灶房,见炒了两菜,煮的糜子粥,“盛出来放着吧,晚上吃。”她这会儿也确实吃不下。 见李娟儿瞪人,摆手道:“我,你还不知道,哪会跟你客气,是真吃不下。” 小丰收在一旁蹦着跳往锅里瞧,谢烨摸着他头发,“糜子粥,吃不吃?” “放糖没?” 看在侄子老老实实接人的份上,李娟儿舀了一小碗,放了一勺黄糖,谢烨接过坐烧火凳上喂小丰收吃。 “让他自己吃,都多大了。” 对于姑姑的话,小丰收充耳不闻,只张着嘴等叶姑姑喂自己,吃得香甜。 谢烨和李娟儿话家常,主要是李娟儿说谢烨听。 “阿铮回来说你家收拾的可好了,比之县里人家都不差,山货可多了,小孩子都能半袋半袋往家拖,人也好,吃的也丰盛……” 见李娟儿桃腮杏脸,眉有喜意眼含笑,谢烨笑盈盈打趣,“可见是喜事近了,越发好看了。” 她只是一句打趣,不想李娟儿活像被踩了尾巴急得跳脚,低头胡乱舀涮锅水,“哪、哪有啥喜事,别乱说,让别人听见不好。” 小丰收眼珠一转,吞下甜滋滋的粥大声道:“我知道,姑姑快定亲了。” 李娟儿还在胡乱遮掩,不曾想被侄子一下捅穿,脸色爆红,头发丝都要炸起来了,扬手道:“你个碎嘴子,再乱说抽你嘴巴了。” 小丰收缩着脖子往谢烨怀里钻,谢烨将最后一口粥喂他,伸出胳膊将碗放在灶台上,揉搓着怀里的小人儿,乐得哟,未免少女恼羞成怒,生硬地转了话题,“你爹不是要送你去学堂么,背书没,来给姑姑背着听听。”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4章 “天玄地黄,宇宙<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 小丰收背着手在灶房摇头晃脑背起来,谢烨和李娟儿对视后齐齐发笑。 收拾完灶房,两人往上房说话,小丰收在家待不住,自己跑出去玩了。 得闲了又没别人,李娟儿才跟谢烨说起老谢家的事儿。 “文奶奶着实不大好了,堪堪过了个年,听大伯说估摸就在这一两个月……” 文氏的病一直很稳定,此前被小文氏暗里磋磨一回,身子骨是急转直下,即便何氏尽心尽力调养,也是每况愈下。 冬天冷,菜肉也少,何况家里银钱着实不分丰,吃的药都减了好几味。 寒冬腊月的,谢铮跑县里去帮工,带了些银钱回来都给文氏买药了,这才拖过正月,往后天儿越来越暖,可要想给文氏补身体,怕是难! “学堂里的束脩还没谈拢,公公和你承平哥说要送丰收去识字,现在还没定数,家里也是三天一吵五天一闹,阿铮年三十没回来,初五回来被骂得……”李娟儿摇头,自己都说不下去。 以往谢家还顾忌读书人的面子,讲究“家丑不外扬”,可现在,里子面子都顾不上了,上南坡村过年时的笑话都是从他家出来的。 这几天曹奶奶的丧事,谢家就怀字辈和下面年轻的出面,有在家帮忙的也有上山打坟的,谢老头至今未出面。 “啊?他在家?我去的时候没见人。”谢烨很是惊讶。 李娟儿也惊讶,不过不好猜测长辈,只得道:“说不定去拾掇菜地了。” 两人坐着说闲,待斜阳只能落在东院墙顶上时,李娟儿准备烧炕。李承平回来了,叫两人去吃饭。 “哥,家里有饭,我和叶儿在家吃。” “不成,你自个在家吃,叶儿得去。”李承平砸了个山核桃,核桃皮碎渣连带仁儿铺在掌心挑着吃,“叶儿是亲戚,上的礼厚,晌午没吃今晚必须吃。” 就算他这趟叫不去人,主家也得来请,必是要谢烨过去吃饭的。 谢烨道:“我明儿还得去县里,就不过去了,承平哥你帮着说一声……” “那正好,过去吃饭顺道说一下明早就不送葬了,我送你去县里。” 见谢烨犹豫,李承平摇头,“就算你现在不跟我去,他家也得来人,又是纸钱又是香烛,走的是亲戚礼,主家能不留你吃饭,那不是找骂么!” 寻常白事,村里邻居上礼都是麻纸,三张居多,五张都是关系好的,侄子辈、舅家姑家分量重的上一刀纸,生计过得去的额外再上几文钱,那是亲戚,走礼再重也不为过。 谢烨今儿上的礼,麻纸五张,额外多了两根蜡一把香,衬得上重礼了,得按接待亲戚的礼数来。 礼是柏苍置办的,谢烨想了想道:“那成,烧好炕我和娟儿一道过去。” 即便曹氏活了六十多了,算是喜丧,主家也没多少喜气,谢烨和李娟儿被带进正堂烧纸磕头后出屋子吃饭。 专门接待的人引她俩和村里其他人撺了一桌,不知哪家妇人切的面,又细又长,配菜虽是去年晒的干菜泡发后清炒,却有臊子做浇头,汤的味道也不错。 饭桌上有人赞帮灶妇人手艺好,有人跟谢烨打听这次出山带了啥东西……谢烨淡淡回了几句,吃过饭跟主家提前说了一声怕是明早没法送葬,主家也理解,送她出门。 “估摸头七过了你们还没回,到时候来家坐坐。” “嗯,得闲就来,伯娘别嫌我烦。”礼送了饭也吃了,谢烨也不别扭,和和气气与人应承。 回去时,路过老谢家,谢烨透过打开的院门往里看,灶房门口闪着光。 “悦儿在做饭,我们去瞅瞅。”李娟儿拉了她进门。 谢悦果真在做饭,不过只三个人吃,文氏也吃不了多少,她揪了小半锅面片,刚煮好,招呼两人再吃点。 “你忙,我们都吃过了。”李娟儿见灶台上摆了三只碗,问道:“谢爷爷回来了?” “嗯,刚从地里回来,琢磨着往地头拉肥,这会儿在后院。” 谢烨没多问,帮忙将灶膛没烧完的柴棍退出来放在廊檐台上,火灭了收起来下顿接着烧,“你还缺针线不?我明儿去县里,给你带回来。” “不缺,去年买的还没用完。”谢悦连连摆手,她说的实话,主要一冬都在照顾太奶奶,家里又三五不时的吵架,没心思做针线。 谢老头从后院出来时,听着灶房人声叹了口气,去上房洗手,而后在东屋看了看。 谢烨与谢悦告别,天色已经暗下来,李家距离谢家还有段距离呢。 “你快端上去,忙完自己吃,再不吃洗锅得点灯了。”李娟儿推拒着不让谢悦送。 三人推推搡搡出灶房门,上房屋檐下传来咳嗽声。 见人看来,谢老头道:“从县里回来和阿苍来家一趟。” “忙呢,得赶着回去,山里雪没消路不好走……”谢烨不想来。来谢家一想都没好事,谁掺和谁倒霉! 谢老头皱眉,口气强硬了很多,“你来不来的让阿苍走一趟。”说完转身进屋,不给谢烨答话的机会。 谢烨也不管,推着让谢悦去忙,拉了李娟儿出院子。 李娟儿还担心她,一路上不时观察她脸色。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5章 “我没事儿,柏苍来不来的他自己的事儿。” 好吧,有了这句话,李娟儿也没多问,回家站在院子喊了一回,没听见应声,往村里喊,“丰收,回家了!” 远远从路东头传来应声,不过一会儿一个黑影跑来。 待小丰收跑近了,李娟儿说叨了几句,拧着侄子耳朵将人提溜进院,“以后天黑还不回家,你爹收拾你我可不管。” “没往远处去,就在东头路边玩。”小丰收揉着耳朵嘟囔,一蹦三跳跑进屋闹着要吃糖。他知道今儿叶姑姑给自家的礼有糖,晌午那会儿就吃了。 “晚上吃糖牙齿掉光光。”李娟儿没好气。 “不怕,洗完脚我刷牙。”小丰收爬上椅子坐好,就等着吃糖块。 李娟儿没给他拿糖,只冲了点糖水,“不喝留着。”丢下四个字去灶房烧热水,小丰收瘪嘴拉过杯子慢慢吸溜。 谢烨坐一旁与他说话,一会儿就把人哄得乐呵呵,不计较没吃到糖块了。 李有田、张氏连带李承平、毛氏回来时夜已深,小丰收睡得香甜。 听着叫门动静李娟儿去开门,谢烨也下炕趿拉着鞋出门帮忙舀水泡脚。 李有田、张氏知晓她明儿要去县里,早叮嘱儿子送葬下山后直接回家收拾往镇上搭车。 “叶儿你睡吧,明早承平送你,你嫂子也跟着一道给家里置办点家用。”张氏一边揉腰一边叮嘱,“你奶奶不大好了,这次去县里你们也置办点纸货,回来先放我家。” 现在虽没农活,可家里也忙,再说李家给人帮忙跑了这些天,谢烨也想人休息休息,道:“承平哥陪我就成,嫂子在家歇一歇,你们都跑了这好几天……” “没事儿,我这也没干啥,就混事儿。”毛氏知道婆婆意思,自家拿叶儿当闺女,关系近,可丈夫单独和叶儿去县里,中间要住宿,容易给人说嘴。 “那,麻烦嫂子了。”谢烨没再推辞,想着回来时给小丰收买点东西。 明早送葬出发早,帮忙的人也得早起,一大家子没多说,洗漱后各自歇了。 谢烨还是睡李娟儿的卧房,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话,屋里才没了声儿。 次日一大早,谢烨醒来时炕上就剩她一个人。 虽心里惦记着事儿想着得警醒,可架不住出山这几天没一天能睡好,昨晚暖烘烘的炕静悄悄的屋子,可给谢烨提供了个好环境,睡着后竟是没听到一点动静。 穿好衣服收拾炕铺,出屋时天色麻麻亮,村里静悄悄,没有唢呐声不说,连哭丧的动静都听不到,谢烨往东天看了看,琢磨着应该已经下葬。 灶膛柴火噼里啪啦,切菜的声音咚咚咚,她往灶房去。 “起了,刚好有热水,洗了先喝蛋汤。”李娟儿收拾利落围着围裙做饭。 谢烨应着话坐烧火凳上看柴火,“你啥时候起的,没听到一点动静。” “我也才起没多久,你走了这好几天了,多睡一会儿不耽搁事儿。”李娟儿收拾菜墩菜刀,末了拿出和好的面准备擀。 灶台上放着三个大碗,上面还扣了碟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开水冲好的蛋汤,加点红糖,寻常人家给妇人补身子就是这样。 谢烨先洗脸漱口,而后给铜壶灌满开水提到上房的火炉上,又去灶房帮忙。 摸着碗不烫了,道:“先来喝,不烫了。” 李娟儿在围裙上拍拍手,端了一碗递过去,自己喝一碗,道:“不热的时候喝着舒服,夏天喝热得要命。” “补血呢,忍着热喝吧。” “哎,这次回去时带几只鸡仔吧,你家院子大,钉个鸡舍,晚上挪屋里,自己养鸡吃蛋方便。” 对于李娟儿的提议,谢烨有些心动,只是山里鼠蛇多,黄鼠狼这些可不会怕人,大中午院里没人都敢来蹿。 “不大好养。” “先带十几只,装一笼子,回去养着看,能养的话明年让母鸡自己抱窝。”李娟儿越说越觉得可行,放下碗重新擀面时也不忘合计,“咱家母鸡抱窝还得等等,村里有人家的鸡已经抱窝了,等我娘回来去问问,你回去的时候正好带着。” 说话的间隙院子有响动,谢烨端着碗出门瞧,见李承平、毛氏回来,赶紧招呼来洗手。 她三两口喝完丢下碗舀锅里的水,留够洗手的,其余全盛在后锅待会儿煮面再用,大火烧油炒菜,不一时,呛人的香味冲出灶房。 四人吃早饭的时候小丰收还没起,害怕他闹腾着要跟去县里,索性没叫醒。 吃过饭,李承平、毛氏收拾好,背着背篓拎着篮子和谢烨出门,三人走去镇上搭车。 一路上遇见早起挑粪,或在院子里外转看等着吃饭的人,纷纷打招呼,此时,东天微红,说话时白气自嘴里冒出。 路过谢家,院子不见人影静悄悄,不过上房正堂大门、灶房门都开着。 谢烨没进去,和李承平、毛氏一路出村,大路上人不多,其中大部分是去镇上的,一路走着说笑也不觉得远。 估摸大部分人家刚吃完早饭的点儿,一行人到了镇上,与其他人分开,三人直接去官道处搭车。 有李承平在,也不用谢烨出面,三人顺利坐上往县城去的骡车。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6章 晚上驿站歇一晚,第二日赶早起,半晌午就看到城墙城门。 李承平原本打算将人送到草市,结果刚给车主付了钱,柏俭窜了过来,“承平哥,嫂子,你们到了。” “我还说一路上没见着你们,怕是早到了,咋在这等,怕我给你大嫂弄丢了啊?”李承平很是惊喜,与柏俭打招呼,说话也不生分。 柏俭眉开眼笑,“我这不担心承平哥你见着小舅子不好意思么!” 李承平拍他肩膀,“去,还没定呢,别瞎说。” “知道知道,你跟嫂子忙吧,我们自己去草市。” 四人进城便分开走,李承平也确实不大好意思见朱家人,办了自家的事儿正好下晌就回。 柏俭跟着柏苍,一行人昨晚就到县城,赶着关城门前最后一拨人进城,在朱家歇了一晚,自是知道两家好事将近。 谢烨不清楚,不过见李承平、毛氏都笑着岔开话,便没直接问,和两人分别后跟着柏俭往草市去。 一路上,柏俭嘴就没停过,“前儿也是运气好,碰着沈大哥了,他带人巡查回城,正好捎我们一程,算是搭了便车……” “大嫂你还不知道吧,朱叔家要和李叔家议亲哩,差不多快定了,等三月天不冷了就送聘礼……” 谢烨这才了然,难怪李娟儿眉眼含笑,还真是喜事将近。 “那正好,到时候咱们赶着时间来吃席。” 柏俭操着手,道:“可不是,朱家伯娘还托八哥多整点皮子当聘礼哩,到时候咱们得提前来县里。” 说着话,眼看到草市门口,他越发凑近谢烨嘀咕,颇有些贼眉鼠眼。 “八嫂,你劝劝八哥,沈大哥主动帮咱们办地契哩,八哥再这么冷着沈大哥不好。” 这话谢烨却听不大明白,“沈大哥是谁?” “就县衙里的沈衙役,沈从军,我大哥跟他也熟。”说着柏俭越发凑近了几步,低低道:“我说的这些都是从我大哥那听来的,八嫂你别跟八哥说啊。”而后不等谢烨答应,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说来,及至草市门口,堪堪停嘴。 谢烨思忖着,见草市门口衙役打招呼,笑着应声,柏俭却凑上去与人嘀咕,听着是今儿傍晚下衙了一道喝酒。 两人往草市里面走时,谢烨才打听,“你们这熟了?” “嗯,昨儿一道进城的,他们都是沈大哥的手下,沈大哥可是要发达了,他们想巴结沈大哥,不得和咱们交好!”柏俭很是得意。 谢烨提醒他,“别在你八哥面前这样。” “嗯,我知道。”柏俭点头,还不忘叮嘱:“八嫂你记着跟八哥说啊。”那可是大事,关系全白云岭的生计哩,要是搞好,谁也别想从八哥家抢走主事人位子。 草市人不多,摊位也不多,不过有大商队来,铺的摊子大,吸引了县城人民来凑热闹。 远远望着人挤人的摊位,谢烨正要准备问,柏俭凑过来低低道:“有传言说那是县令大人家的商队,跟着县令一道来的,这不,县里人都来瞅了。”到最后口吻很是有些不忿。 县令大人的商队咋了?瞅瞅县令大人的商队就能巴上县令啦?他们从出山的人带的东西才叫实惠哩,真是没眼光! 谢烨轻笑,“看你这嫉妒的嘴脸,别说县里人,我也想去看看县令大人的商队带了啥好东西哩?” “啥啥,八嫂,你可不能不顾自家摊子啊。”柏俭跳脚,指着里面一拨人多的摊位道:“咱家摊子在那边,人手不够哩,你来正好。” 那神情,戒备又嫉妒,活像山核桃的皮,皱出个七八道沟。 谢烨也不逗他,径直往自家摊子上去,问着今天的买卖。 摊位前看的人也不少,不过买的人就不多,无他,干菌子忒贵,腊肉条子又划不来,有些人在麻线团里挑挑拣拣,拿了好几把自己觉得把子大的算钱,有人挑草鞋时不时对着脚底隔空对比。 谢烨自动往菌子干菜那里站,见有人看,主动搭话介绍。 有那婆子穿着没补丁的布衣,拎着篮子一路看过来,到谢烨跟前隔着篮子答话,“你家的买卖,东西多哩。” “嫂子看看,干菜菌子的搭不住称,半斤八两的就够吃好几个月呢。”谢烨笑着招呼人。 其实面前的妇人她叫一声大娘也不为过,不过人家衣衫干净脸盘皱纹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媳妇,便称呼人“嫂子”。 男人喜欢年轻的,女人也喜欢年轻。 妇人微微一笑,虽表情没多大起伏,却能看出心情不错,指着不远处竹架上的腊肉道:“家里不缺肉吃,不过老爷喜欢吃些野味儿,你若是能做主少几文,承你一声嫂子我多买几条。” 谢烨想都没想,应道:“成啊,嫂子看上哪条了,我给你取。” 腊肉不称斤卖,看肉条大小、色泽和肉类,整条卖。 妇人也不走过去,道:“狍子肉的、豪猪肉的,再来条你们觉得口味好的。” 听妇人这话,谢烨就明了人是个有成算的,即便没摸清了他们摊子上的底细,也知道如何才能买到最适口的。 狍子肉做的腊肉,讲究个嫩,当然这种嫩和鲜肉的嫩又不是同一种;而豪猪肉做的腊肉,柴一些,讲究的是嚼劲儿,伴着蒜苗炒出来尤其香。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7章 当然,两种肉的腊味各有特色,有人家用松柏枝烧烟熏,有人家用木炭烟,还有人家用竹叶竹竿烧来熏。 听谢烨说腊味的区别,妇人眼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各来一条。” 谢烨挑出色泽好、味儿浓且不大不小的肉条,专门送了一卷麻线,“嫂子吃不完就挂在灶房,烟熏着可以存很久。” 也不知是她好说话,还是实在,妇人又称了些菌子、松子、榛子,临走前道:“你们若是有那山珍,我也看看。” 山珍着万一,必得是少见的,如灵芝、有年份的人参,或是虎骨熊皮。 谢烨摇头,“那不好寻,嫂子想要我回去问问,谁家有下次来时带着。” “成。” 妇人买的多,谢烨正准备开口帮人送到家,旁边跑来个丫鬟,拎了篮子跟在妇人后。 谢烨咽下要出口的话,挥手笑道:“嫂子慢走。” 因着她细细介绍了一回腊肉熏制的味儿,好些围观的都在挑肉条,山货这边的人少了,柏苍过来,“路上可顺?” “顺,回去了往谢家走一趟,估计找你有事。” 柏苍蹲下拨弄榛子,“嗯,估摸是阿铮学打猎。” 摊子前人来人玩,买的不多问话的多,两人也没多聊,招呼起问客。 及至傍晚收摊,去吃了饭回客栈,这次柏苍订了一间客房,他们“夫妻”俩同住,这才有了机会细细说话。 第071章 柏苍定了一间中等客房, 简单的双人床,小小的柜子,外加一张桌一张榻, 帘子隔出个“洗手间”。 一眼看到底的摆设,谢烨没多关注, 她更上心的是县衙给山民立地契这事儿。 这荒地还没开垦多少, 粮食也未种一季,反倒地契先立,有地契就要交税的, 粮税可不低, 依山民的种植经验, 开出来的地不返荒就不错了还纳税,想得有点忒远! “现在就立地契,会不会有点太早?” 谢烨话说得很是委婉,可柏苍又不是那等木讷之人, 瞬间就明了, 拨弄炭盆的间隙解释道:“原本我也没想这早, 只是给岭上人一个警醒, 倒是沈大人听说后大包大揽。” 见他唤人“沈大人”, 谢烨心念一转,这人对那个沈衙役倒没她猜测中的冷淡, 可也不亲近,斟酌道:“这位沈大人……” 柏苍也没避讳, 往炭盆上摆好铁托架了铜壶,炭盆边摆了三五个核桃烤着, 说起经年往事。 柏家与沈家,可以称得上是世交, 当然这个世交仅限一代半人。 柏苍的爹柏峰出山来县城摸爬滚打讨生活,进入镖局前就与县里大户公子哥沈家少爷打上交交道,不过两人的交际开端并非友情,而是互相看不顺眼。 “我爹说他那时在城门口搭活儿,沈伯父带着家丁去找帮工,我爹头一个蹿出去,只是沈伯父看两人年纪差不大,觉得我爹是混饭吃的骗子没有要……” 柏山民与沈少爷的第一道梁子就此结下,柏峰是山民出身,但能想到出山讨生活且付诸实践,那就不是个笨的,虽头次搭活就被沈少爷歧视,却没仗着力气去跟大户少爷硬碰硬。 人沈少爷不要他,他也就不往上凑,往旁边挪了挪等着别家来找帮工。 可不曾想这少爷倒先是惦记上他,时常来找茬不说还搅和了好几次活计,让柏峰白白耽误时间没收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在沈少爷又一次来找茬无事生非是,柏峰就当着一众等搭活的佃农、匠人、杂工以及沈家小厮的面下“战帖”。 总之一句话:有本事单挑,没本事就回家待着去,别仗着家世好小厮多坏我名声影响我赚钱。 沈少爷也不知是天真不知人外有人,还是自信过头以为自己武力过人,还真应下来,并且为了先发制人当即先出手冲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 柏峰可是以打猎为生的山民,拳脚功夫有几把刷子且力气还大,不过三招就将沈少爷钳制得动弹不得。 当然他也有心计,没真扭伤人,只压制着人警告别坏他名声影响他揽活赚钱。 沈少爷得了自由嘴上却没服软,放狠话“三天后再比”。 “比就比,我还能怕你。”柏峰是一点不将这娇少爷放在心上,且因他方才小露一手,旁边叫好的人不少,也有主家想招他干活。 眼看生计有着落,柏峰没与人多纠缠,收拾了铺盖卷跟着主家干活去了。 主家活计两天,第三天他到城门口继续搭活,沈少爷又来了,且还带了帮手。 见来的汉子五大三粗,个头老高,柏峰当即跳脚,“又不是三岁的奶娃娃,咋就要打不过架回家找大人帮忙的?” 沈少爷脸不红气不喘,悠哉道:“只要你能胜出,我以后绝不搅和你做事。”丝毫没点仗势欺人的羞耻感。 那汉子也是面不红耳不赤,四平八稳,活似以大欺小的不是他自己。 这一帮人根本就不知道“要脸面”是啥,柏峰感觉有理讲不清,掰着手指与人确认一番,又请在场的人作证,甭管这次输赢,以后沈少爷再不能来寻事,更不能坏他名声搅和他活计。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8章 得到确切的答案,柏峰也来了招先发制人。 可惜,上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这娇少爷找来个真汉子! 上次是沈少爷被柏峰三招五式制服,这次是柏峰单方面出击,对面稳如泰山只避招不出击。 足足打了两刻钟,柏峰把自己打累了躺地上主动认输,得了沈少爷好一番嘲笑。不过他的生计真的有着落了,大汉是镖局的小管事。 柏峰进了镖局才知道,镖局与沈家往来尤其多,特别是沈家关外的生意,基本都是镖局押货。 知晓沈少爷的好意,柏峰第一次领了工钱后就拎了包点心上沈家去感谢,休息的日子还往沈家帮着干活。 柏峰与沈少爷的交情,由此开始。 见柏峰不笨且对识字算术感兴趣,沈少爷就让他得闲了来旁听蹭课,柏峰跟着镖局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沿途所见所闻多也说与沈少爷听。 他的无心之言甚至有些不大成熟的建议,引得沈少爷将自家生意扩大了不少,沈家也有意给自家栽培帮手,便让镖局放柏峰出来单干。 此后,柏峰随沈家车队和镖局一道押车,借着帮沈家张罗田产将怀安县辖下村子跑了个遍,自己攒了些田产不说人情交际也广了许多。 沈家产业越发大,铺子、田产不知几何,他帮着牵线租铺佃田,后来自己干起中人,又倒腾白云岭的山货与珍馐楼搭上线,可以说在怀安县黑白两道都有些面子情。 柏峰自己在县里立住脚不说,还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县里人说起山民都是嫌弃,唯独提起柏峰,都道他不像山民,还有人猜测是县里哪家富户的孩子被拐到山里去了。 沈从军与柏苍大哥年岁相仿,不过沈从军并非家里长子,想当年,他还不叫沈从军呢,已经成为沈家老爷的沈少爷想让这个儿子考科举的。 变故就发生在胡人冲关那一年。 胡人冲关,可是奔着钱财米粮来的,县里的大户就是首批收割对象。 沈家是县里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帮工、小厮、护院何其多,还有人趁乱想抢沈家钱财,被沈老爷现场高价拉拢成为护卫,即便如此,沈家主人也是伤亡大半。 沈老爷连带沈从军的大哥二哥带人守家与胡人对峙战斗的过程中死的死伤的伤,沈老爷重伤弥留之际给小儿子改名从军,请求好友柏峰帮儿子立起来。 柏家虽家业不如沈家,可名声够响,家里偏又没多少小厮护卫,天亮战停胡人继续南下时,后宅仅当家主母护着小儿子活了下来,一家仅剩三口。 怀安县乃至依然死守边关的将士都在期盼朝廷增兵派粮驱逐胡人,不曾想这一盼就是三四年。 “边关稳定,朝廷换新王,我爹觉着县城花销大还不如回山里,我娘身子也不好,换个环境说不得能养回来,我们一家就回了白云岭。”柏苍低着头盯着炭盆,声音带了丝沙哑。 对于这种一夜之间亲人的生死之隔,谢烨不大能体会到当事人多痛彻心扉,却能想象当时的凶险与绝望,踌躇道:“沈老爷对……爹有知遇之恩?” 柏苍用火夹子拨弄核桃,“算是吧,不过大姐和沈大哥准备定亲的,两家都说定了就等日子到了走礼。” 谢烨了然,难怪看沈从军不大顺眼呢,这是当小舅子的通病,何况沈柏两家亲事不成的缘由那般惨痛凄惶。 她起身拎起铜壶倒水,桌上有一套饮具,茶壶茶杯倒是配得齐全,身后传来低低的话音。 “其实我也不是跟人使性子,他跟大姐,有缘无分罢了,人也已经成亲,家业恢复了六成还在县衙谋了差事,我这个前小舅子不好跟人走得太近,容易招人妻族不高兴。” 柏苍想得很明白,不要说什么男人的交情不牵扯后宅,这话就是个傻的,何况他家和沈家这多纠葛。 因此,以往虽沈从军多有照顾,且还主动示好,他却一直冷脸冷情对待,就是不想让自己成为沈家乱宅的根源。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好脸色是沈家主妇盼望的! 谢烨好奇,递过茶杯问道:“怎么说?” “新县令已经就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县令大人的第一把火想烧在人口上。”柏苍咂了口水,悠悠道:“想一下让大家都生孩子,孩子一下就长到八岁能纳税,那得是神仙才成。” “山里不一样,好些山民都没户籍,只要在衙门立了户,现成的纳税人头。” 谢烨不大认同,“连自己的儿女都养不活还纳税,县令有些……” “是个非常有成算的,山民十有八九没户籍,或者一张户籍传了两三代,前些年战乱,后来朝廷免税,也没人更换新户籍。”柏苍却看得透,且这两天打听到的消息也不少。 现在不一样,至少往后三五年与前三五年大有不同,只要县令发话,山民开荒县衙给立地契,且往后五年或三年不收税,多的是人去立户。 山民种地是不大熟,但打猎熟啊,拿着农户籍干猎户的事,买粮交税也比纯当猎户强百倍。 “我原本是想找沈大哥说项,立地契给个方便,现在倒成了他找我说项,让山民开新户籍,不往远的说,就白云岭,这次能给县令带来百十户人家,现成的政绩。”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29章 对县令是政绩,对沈从军也是成绩,得县令的青睐指日可待! 谢烨双手捧着茶杯慢慢喝水,心里却是嘀咕她自己识人准,这人也就面上话少老实,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多着呢。 “忙得差不多了带你见见人,往后打交道的次数多呢!” 柏苍提了一句,谢烨没当回事,毕竟这次主要是卖山货采买米粮,出山的人多,带的东西也不少,得卖好几天呢。 原以为至少得卖个三四天,不成想连两天都没能撑下来。 先是珍馐楼新管事带人来采买了好些菌子,腊肉也挑了十几条,剩下的菌子、腊肉、山货被传闻是县令家的商队给包圆了,连草鞋都被商队的押车人买了去。 也就剩些麻线、干菜,这玩意小门小户能自己做,大户人家用的少,柏苍当场做主搭配便宜卖。 一卷麻绳一把干菜合做一份三文钱,五文就能买两份,引得好些来摆摊的摊主掏钱。 卖完货就是采购,米粮盐糖必不可少,其他各家看需求,中间柏苍出面请县衙三班六房人吃饭喝酒,不大熟的都是沈从军牵线撺人,柏苍也没小气,叫的是珍馐楼的席面。 几顿饭的功夫,他已经跟县衙好些人称兄道弟了,带着人出城回山时,连守城门的护卫都特意叮嘱了几句。 经此一出,一行人还没到上南坡村,村里人却都知晓谢家女婿在县衙有交情。 这……谢老头又拿不定注意了,老谢家其他人却都翘首以盼,期待人尽早来,家里尽早有个章程。 眼看就要犁地春耕,天天吵架无心干活不是个常法啊! 路过上南坡村时,柏苍没让其他人进村,主要东西多,岭上好些人家也等米粮下锅饱肚,他让三堂哥柏宽领队,其他几位堂哥帮忙带人先回山。 至于回去分东西,各家都有人,不怕分错,对价钱有异议等他回去上门说。 柏温做主让弟弟柏俭留下,“真要有事老十也能跑个腿,村里他也熟。” 柏俭乐得跟在八哥八嫂身后混事,且这次若真是谢家奶奶过世,他帮忙也是给八哥长脸哩。 当天下晌,柏苍就带了县里买的点心尺头去了岳家,不到一刻钟,回李家来叫人。 谢烨是一点都不想踏进老谢家的门啊,更别说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文氏奄奄一息,她还没说几句人断气不得又成了她命硬克的。 张氏赶她去,“眼见的是说事,有阿苍给你撑腰怕啥呀,你去倒是一次性说清楚,免得日后又扯皮。” 跟老谢家一刀两断彻底撇清关系是不大可能了,能减少日后扯皮也算好事一桩,谢烨跟着柏苍出门。 柏俭死活要一道,信誓旦旦:“我给大嫂壮势。”结果呢,到老谢家一看声势,立马成了鹌鹑。 老谢家人全在,也不知吃没吃晚饭,反正正堂一屋子人。 谢老头拄着拐杖坐在上首,拐杖杵地看着好似睡着了,“怀”字辈搬了椅子坐,“松”字辈都缩在小杌子上,“金”字辈的除了谢铮,其他人没在正堂。 谢烨咋舌,文氏最讨厌别人说她家日子倒回去了,可看谢老头给家里儿孙曾孙起的名儿,越来越盼钱了,可不就是日子过回去了么。 小辈起身给谢烨三人让座,众人问候过屋里又安静下来。 谢老头睁眼,慢悠悠道:“来了,坐着听听吧,也算个见证。”也不知是对孙女说还是对孙婿说,屋里没人应声。 他也不在意,慢吞吞道:“你娘眼看是不成了,她也就惦记你们几个。”说着抬起拐杖一溜指过三个儿子。 原本有六个儿子,老三老五没养活大,最有出息的老六早早走了,就剩下三个不成器的,谢老头很是沮丧。 老谢家没能在自己手里发达起来啊,愧对祖宗! 原本依谢怀仁性子,老爹说这话必是要劝几句,“家和万事兴”、“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父母在不分家”……总之就是不赞成分家,今儿却是没了这心思。 家里早就闹得不可开交,再如何描补也不可能齐心协力了,再说他不为自己和妻子着想,总得为孙子想想,都这样靠着家里,连给孙子孙女置办聘礼嫁妆都是有心无力。 谢怀义、谢怀礼喜不自胜,区别在于前者明着得意,后者心思隐晦。 眨眼的功夫,谢烨就将老谢家能主事的人的心思看透了。 大伯不想和稀泥了,二伯乐见分家,四伯还想着做老好人从谢老头这里多得利,至于“松”字辈,年轻人正是藏不住事儿的年纪,哪会知道表情管理掩藏情绪! 谢老头耷拉着眼皮,长叹一口气,说起正事来。 “阿铮日后跟着你小姑父学手艺,这是我做主定的,免得你们觉得我偏心,谁还想进山,现在说来。” 他环视一屋子儿孙,动作迟缓,好似得了些老年人的病症,不大灵活。 可屋里没一人出声,谢烨尤其瞄了一眼谢松玮,这可是老谢家名副其实的嫡长孙,不是长房但孙辈年纪最长,膝下两个儿子,他娘小文氏可是老早就决定一个孙子要过继给六房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0章 儿随娘,谢松玮往常蹦跶的也挺欢,现在却是缩着脖子恨不得自己就是个杌子。 而以往乐见孙子为六房延续香火的谢怀义也没动静,见状,谢烨猜测估计给“她”爹谢怀民过继孙子一事有波折。 没见有人乐意,谢老头也不强求,一锤定音:“那成,接下来就说分家的事。” 屋里人的小动作明显多了起来,有人挪了挪脚,有人身子前倾,有人左右看了看又低下头…… 谢老头将小辈的心思都看在眼里,但他已经无力约束了,权当看不见,道:“家里水田旱地山地亩数你们都知晓,我拿水田五亩旱地三亩,剩下的你们三兄弟均分。” 比起此前的小动作,现在是窃窃私语,一个娘生的自然是挤坐在一处,说气话来方便,听爷爷一句话将家里田产分了,心里总有些想头。 或说着想要哪块水田,或念叨山地肥薄,或问或说,总归是想给自家扒拉到好田产。 就连谢铮都憋红了脸,独独谢怀仁、谢怀义、谢怀礼三兄弟没动静,好像是对田产如此分配没有异议。 其实不然,谢怀仁是不想吵,想着等老爹说完大家有异议再开口,其余两人却是觉得老爹没说家里现银和学堂如何安排,要知道学堂可是能下金蛋的母鸡。 谢老头神色却没多缓和,等气氛重新冷下来,才慢悠悠道:“田地先分了,家里银钱还得供你娘吃药,日后再说,至于学堂,你们谁能持住?” 谢家学堂,在靠近村头的一处空房子内,那还是当年谢怀民出资修建的,那片地基就是谢怀民准备分家后给自家盖房的。 现在学堂这份家业,成为兄弟几个争抢的香饽饽,大房是不用想了,除了谢怀仁就剩谢铮一个男丁,谢铮还得进山学本事,自己也不大认字,哪能守住这份家业。 二房儿子倒是有两个儿子,谢松玮、谢松昱,两人也会去学堂帮忙,可四房的谢松云念书最灵光,要不是上头两个堂哥没去县里学堂,四房就得闹着让他去县里求学。 谢松云都已经十九了还没定亲成亲,谢家人也知晓四房的意思,无非等日后分家自己供着读书,能考个童生说亲也体面不是! 有谢叶他爹谢怀民当年为求学晚婚的例子在前,老谢家也没人催这个后辈早早成亲,不过也侧面印证了四房对这个儿子的期待。 原著情节谢烨都忘得没剩多少了,这些不过是张氏、李娟儿跟她话闲时说的,再看看老谢家个人寻常处事,猜也能猜到各房心思。 谢老头这话问完,谢烨这没干系的人都东想西想脑子不得闲,其他人的心思,可想而知。 谢怀礼上半身越发前倾,讨好道:“看爹说的,学堂一直是您在管,他们还小,哪能管了这个。” 他和两个兄长,倒是想管学堂奈何文化不够教不了书啊,只能看子侄,他儿子读书倒是出彩,就是没兄弟支撑。 谢怀礼想得更长远,要是现在跟着老爹的话立马表态,学堂真要分,他家万一抗不过二房,可不是便宜了二房么! 还不如现在让老爹拿着,日后待他供出儿子,就算考不上秀才,童生老爷管学堂也顺理成章呐! 谢老头轻哼一声没说话,只是看向角落里的孙子谢松云,“松云,你来接管学堂。” “爷爷,我准备去县里求学,无暇顾及家里。” 谢松云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引得堂哥们看过来。 谢烨紧紧咬住嘴唇才憋住了笑,谢松云客真不给谢老头面子,这才说起分家就拿自己的计划来搪塞人,甚至都不是“打算”,而是“准备”,谢老头这把试探不成啊! 被落了面子,谢老头有心理准备,毕竟现在儿子孙子都不如以前听话了,他就将后续安排说了来。 一家人依旧吃大锅饭,不过各房得出粮出油,往后农忙的时候留一个妇人做饭,三房轮换着来。 看着安排妥当了,才对谢烨道:“不知道你爹给你定了亲事,不过好在缘分到了,你和阿苍也不要辜负你爹的心意。” 这话听得谢烨云里雾里,打算问个清楚,谢老头却起身往东屋去,再出来时,拿了一枚玉佩。 谢烨觉得玉佩有些眼熟,却记不清到底在哪看过。 第072章 对于给几个儿子分家, 谢老头不是没成算,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想他去年这个时候, 正操持家里让儿孙们早早收拾田地,想着活计精细些地里多些收成多攒银钱呢。 可现在……谢老头摩挲着玉佩咬了咬后槽牙, 人算不如天算! 给老六过继, 以往是文氏经常挂在嘴边,谢老头从未说过这话,但不代表他没这样想过。 文氏中风后越发日夜难安, 甚至眼下丧魂落魄喃喃自语, 含糊出口的都是对不起老六或是惊恐喊叫, 见状,谢老头也是心神难宁。 往常他可以安慰自己,是老婆子没见识心眼小,是老婆子主意大没轻重, 可现在, 这些个自我安慰并不能让他心安。 因此, 在二房、四房争吵不休的日子里, 他不仅想着如何分家, 还想给自己寻个出路,他不能跟老婆子一样临到了身子动不了还提心吊胆不敢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1章 初时, 打定主意将重孙谢钰过继给六房,这样老六得个孙子继承香火, 二房多得一份家业不会闹得太厉害,学堂给四房。 如此一来, 即便老六家的孤女不乐意,也会看在阿钰是六房子嗣的份上认了这个侄子, 说不得日后还能帮衬一把。 至于老大,给他和老婆子养老送终,他们老两口百年后,分的家业直接给阿铮。 谢老头觉得很合适,各房都能被安抚,可老六家这个孤女的态度令他害怕啊! 这孩子,对家里没丝毫热情,能得好脸色的也就大房了,他现在还不能强势逼迫,就怕这“独人”翻脸连阿铮都不给好脸子。 阿铮,老谢家的子孙,自小却在吴家长大,他有心给份家业也是无能为力,况且给了守不守得住还是个问题呢。 谢老头见谢叶连回趟家都不愿意,只得退而求其次,找上柏苍这个孙婿。 这几天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就琢磨着如何能顺利分家,将两个闹腾的儿子打发出去。 他以为柏苍能做得了孙女的主,结果一提分家让做见证,柏苍二话不说就要叫谢叶来,一句话将他堵得没法反驳。 “阿烨是岳父唯一的孩子,岳父不在了,她也该听听,不然岳父还觉得女儿不孝呢!” 谢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不想见的人来家,好在他说的话没人反对,除了老四家的,跟他爹一样不省心。 说完分家,余下的就是他自己和老婆子的身后事,起身往东屋拿来东西。 这东西,早些时候老婆子提议当了换钱,他觉得传出去有损读书人家的面子,再者万一县里有人知晓这玉,不是给家里找麻烦么,因此拦了一回留下了。 羊脂玉滑润极了,可他感觉烫手的很,唯一庆幸的事好在这块玉留了下来。 撩眼皮看着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小孙女,谢老头将玉递了过去,“这是你爹给你定亲的,原本是一对,这只是你的,往后你自己收着。” 谢烨正翻着杂乱的记忆试图找到关于玉佩的影子,听这话愣了,“定亲?” 原身有亲事?不大可能吧,原著根本就没这回事儿,她穿书这一出引发的蝴蝶效应过于强了吧! “嗯。”谢老头见她不接,转而递给孙婿,“阿苍应该知道。” 柏苍双手接过,道:“家父有一只。” 啊???!!!谢烨瞪大眼睛看向柏苍,震惊的话脱口而出,“我跟你爹有婚约?”话了,彻底失了声。 “咳咳咳……” 屋内响起好几道咳嗽,柏苍也是哭笑不得,无奈道:“乱想啥呢,那只玉佩在我家。” 啊……谢烨想起来了,之前翠儿翻箱倒柜的时候找出好些盒子,当时还打开看了几个,其中有一个装的就是玉佩,那块玉…… 她抓起柏苍的手抬高,仔细瞧掌心的玉佩,不得不说打眼一看还真有点像,龙卧祥云纹,“你家那只也不是凤啊……”定亲不该是龙凤呈祥,这才寓意好么! 柏苍拿起玉佩挂绳,玉佩垂在半空,油灯照耀下折射出亮眼的光,“都是青龙祥云纹,区别在这里。”他指着中间空心处,道:“这个小些,家里的大。” 看过了玉佩,谢烨心思回到了正事上,看向谢老头的眼神很是不善,“我爹给我定了亲?我咋不知道?” 还有,既然有婚约,咋还把她卖给山民?她可不觉得老谢家早知道柏苍是跟她有婚约的人才要将她卖给人。 谢老头又叹一口气,眉心皱出个“川”字,沉沉道:“你爹把你的亲事托付给了你有田叔,他也说不清,只把玉佩给了我。” “哼!”谢烨冷哼,估计谢怀民有给李有田托付女儿亲事,李家也有尽心找人,只是没找到,至于老谢家,想想也知道根本没当回事,说不定还贪图这玉能卖个大价钱哩。 要不是柏苍有本事,她对这个娘家冷淡,谢老头有求于柏苍,这玉现在还不能到她上都难说。 想起当初发疯砸东西还装鬼上身,直接将文氏吓中风,以及原著中谢怀民过世后文氏谢老头的怪异之处,谢烨诈和,冷冷道:“我爹娘到底怎么死的?” 话落,屋内针落可闻,连呼吸声都没了。 谢烨直觉捅到了最后一层窗纸,锲而不舍道:“我娘在村里还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没听说水土不服,反倒和我爹从北疆回来两人先后水土不服,不说我娘,我爹重回故土还能水土不服,就奇了怪了。” 谢老头耷拉的眼皮微微抖了抖,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唯独谢铮一脸茫然,谢烨还有什么猜不到的,起身道:“你们可真行,天天念叨耕读传家书香门第,哪个书香门第会要儿孙的命?” 她面沉如水,扫过人的眼神不带一丝温情,尤其看向老谢家“松”字辈的几位堂兄时,眼神如刀锋能刮下人的面皮,咬着牙道:“你们都知道,啥时候知道的?” 全家就瞒着原主,还拿原主当牛做马给家里干活,真是好的很! “小、小妹,六叔六婶真是水土不服,只是……”谢松玮踌躇,嘴巴发干,有些后悔接话了。 见堂妹的眼神凌厉,他硬着头皮干巴巴道:“当初没能尽早寻个好大夫,找的那游医不顶用。”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2章 当年他已经到记事懂事的年纪,先是六婶往后跑,家里找了大夫开了药,彼时还以为是正经大夫,直到后来六叔都下不来床,家里才找了县里的大夫,那时候牛大夫还没学成单干呢。 只是已经晚了,县里的大夫开的药没喝两幅,六婶先走了,不过四五天的光景,六叔就彻底起不来身。 后来家里就办了丧事,结果没两年,六婶的坟头被起了,爷奶给六叔结了门阴婚。 谢烨歪头,死死盯着一脸灰白的谢老头,厉声道:“所以呢,我娘水土不服拉肚子了找个游医糊弄着,我爹要去县里请大夫,你们不仅阻拦还让我爹也水土不服,结果没想到作大发了,连我爹也没了,是也不是?” 最后四个字,彷佛要掀翻屋顶直上云霄,一屋子的人齐齐吓一跳。 谢老头也抖了一抖,出口的话都带上了颤音,“没,家里也着急……” 谢烨指着东屋,厉声道:“着急她还能吓成这样?活又活不了,怕死只能硬撑着,着急了你们现在能心虚成这样?”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眼前这死老头也害怕了,不然能撇下面子求到她头上,让她白白看笑话? “叶儿,请大夫了,县里的大夫来说太重了,只能看着治,问过咱家还特意下重了药量,没用……”谢怀仁搓着手,焦虑、后悔、担忧让这个年近五十的汉子不知所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当年延医求药的情形。 谢烨只管盯着谢老头,出口的话句句如刀字字剜心,“只怕我娘是有点水土不服,你们乐得见人没了换个可心的儿媳妇,找来那骗子糊弄,我爹也是傻,一边等着妻子吃药病愈一边乐呵呵收拾家里,又是换瓦又是打新家具,你们心安理得享受着,说不定背后还嘲笑我爹傻呢。” “哼,你们还真有心,头先害死人,用着我爹打的家具花着我爹挣得钱还磋磨他女儿,现在知道害怕了,去地府跟我爹说吧。” 她环视屋内所有人,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人都说‘死到临头怕阎王’,有些人是恶事做尽才心虚,死到临头怕见鬼,有什么话去地府跟我爹说吧,犯不着叫我来装出个假惺惺的模样诉衷肠,谢叶早死了。” 说罢,她踹了一脚身后的椅子大踏步往门口去,从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样清醒,清醒地知道她不是谢叶,那个被谢怀民夫妻两如珠似玉疼了三年的女孩已经死了。 死在了去年暮春,死在了上南坡村外的大河边,又或者,死在了被家人排挤谩骂虐待毫无希望看不见明天的每个瞬间。 她能做什么呢? 能去报官还人父母死亡一个清白,还是能给“她”报仇,将受过的苦和难通通还回去? 她甚至连给“她”立个坟茔每年去祭拜都做不到,她什么都做不了。 才要跨出门槛,旁边冲出个人,“噗通”一声跪下抱住她的腿乞求:“叶儿,叶儿,救救你侄女吧,伯娘求你了,让她跟着你,给口饭吃往后寻个婆家就成……” 何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哽咽着抱住侄女的腿不撒手,她也怕啊,她和丈夫得给公公婆婆养老送终,孙女在家她怕护不住啊! 对着最疼爱的儿子生下的唯一的孩子,老两口都那么狠心,想到儿媳吴氏还不得公公婆婆的青眼,何氏是真心害怕老两口作妖再害了孙女。 天色已然暗下来,借着屋内油灯的光,谢烨垂眸看着拦路的人,余光里,左右墙根下立了好些妇人,你推我挤,都是谢家的妇人闺女。 她抬腿,没能挣脱,冷冷道:“我一个出嫁女,哪敢搅和娘家事,没得命硬克亲的恶名还没去又背上个长舌多嘴搅事精的骂名。” “叶儿,就当看在你松青哥的面子上,你带悦儿走,算我求你了。”说着何氏松手就要磕头。 柏俭从门后挤出来,连忙扶人,“哎哎婶子婶子,您这不是折我八嫂的寿么,有啥话起来说。” 何氏软成一摊,愣是被他架起来挪进屋坐椅子上,喃喃乞求:“当家的,让悦儿跟着叶儿去吧,家里我忙得过来。” 谢怀仁没开口,谢老头目光巡视着找到柏苍,“阿苍,你说呢?” 柏苍已经站在谢烨身边,一手虚虚拉着人,回头道:“家里的事儿都是烨儿做主。” 谢老头没敢去看他身边的人,只转了眼神去看大儿子。 谢怀仁搓揉着满是皱纹伤疤的大手,又搓了回脸,起身跪在了老爹面前,“爹,把六弟妹的坟茔迁回来吧!” 谢烨只觉轰一声,继而天旋地转有一瞬间耳鸣,一旁的柏苍察觉不对劲儿,手上使力抓住人靠在自己肩膀上,“累了,我们走。”说着揽住人要往院子走。 谢老头哪能现在放人走,大声道:“迁,明儿就找人看日子迁。”面上答应的爽利,心头却早呕出了血,又是埋怨老婆子多事,又是气大房两口没眼力劲儿。 即便不放心他跟老婆子想给阿悦说个好婆家,也没必要非得这个时候让人带走啊,还提迁坟。 想起去年这个孙女砸屋子的情形,谢老头担心她今儿点把火把家烧了,利索地答应不说,还安排起来,“你去找赵先生,选个好日子,给亲戚家捎孝,能来的都来祭拜。”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3章 他在这边安排着,安抚着,那厢谢烨只觉身畔的声音远了又近,醒过神来就听到祭拜的话,怒火烧得越发旺。 “我娘的坟肯定是要迁,只是悦儿这里,咋就要跟着我这个姑姑了?”她讥讽地看向屋内人,“她亲爹娘不在,亲爷奶可都在,太爷太奶都是亲的不说,叔父婶娘堂兄弟可都是亲的,咋的,娘家没人了要我这个隔房姑姑接手?” “这还是谢家吗,还供着谢松青的牌位吗,她咋就不能待在自己家了?” “既不是家,回不了,留着有啥用,不如一把火烧了清净!”谢烨大口喘着气,看着屋里人如一群死人。 谢老头哆嗦着喘气,手抖得连拐杖都握不住,谢怀仁起身扶住他,“爹,你回屋吧。” 谢松云见大房都扒着这个堂妹,心里很是不屑,见人现在将爷爷气得发抖,又担心家里再出个“常年卧病在床”,出言道:“堂妹,大家伙儿知道你在气头上,可家里就这座院子这些屋子,你烧得痛快了咱们住哪?” “嘁!”谢烨嗤笑,“谢松云,你还没参加童生试呢,你可知道参加童生试得准备哪些东西?” 具结可是要十里八乡有名望的老人或是已经有功名的人出具,互结是五个考生相互作保,若要坏了名声,谁会出具结,谁又敢和这人互结。 敢在这里跟她摆威风,谢烨嗤笑,谢松玮怕是真觉得分家得了自由能去县里读书,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了,真是天真! “别想着在我这里借辈分耍威风,也别期望我对这个家有什么感情,我要做的,是我想做的,我乐意做的,我若不想……”谢烨话未尽而意已达。 这些人敢在背后借着柏苍名声行事,暂且不说在上南坡村能如何行事,就是去县里,拿出“柏苍小舅子”的招牌也得有人认。 柏恭这个亲堂哥,还被柏峰亲自带着手把手的教导引见,也没见县里谁卖他个面子,旁人想借势,哼,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 对上谢松云不服气甚至不以为然的眼神,谢烨推开柏苍重新回屋,这次是直奔东间。 谢怀义、谢怀礼怕她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动静害家里染上官司,又是劝说又是阻拦,可谢烨是铁了心要当面说,推搡着人进了东间。 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跟了进去,有人坐在正堂等。 屋里味道不算好,老人味很重,昏黄的油灯照耀下,文氏的脸呈灰青色,没一点动静。 谢老头靠着炕角的被子半躺着,低低道:“她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人是能活过来?还是想说几句好话哭几声流几滴泪就把我以前受的罪一笔购销?”谢烨扫了一眼文氏,看向谢老头,“她知道错了你呢?” “你现在能好好的,怕是一直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是她的主意与你无关,偶尔的心里过不去业只是后悔自己没拦吧。” “因为一个不喜欢的儿媳,直接葬送了最有出息的儿子,家业兴盛无望,我越长跟我爹越像,所以不待见我,将所有的都推到我头上,磋磨我,才能心里好受点吧,你们可真令、我、恶、心!” “谢烨,你够了。”屋外传来呵斥声。 又是谢松云,谢烨咬着牙,咧出个恶劣的笑,索性谁的面子也不留,挨个开始揭面皮。 “大伯大伯娘早年没儿子,在家里说话不硬气,二伯二伯娘就像刚下了蛋的老母鸡,咋咋呼呼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它下蛋了,啥事儿都想占个大头拿个主意,蠢的没边儿了,被人当枪使还觉得别人尊他们这对兄嫂。” 不顾屋里人骤变的脸色,谢烨看向谢怀礼,轻飘飘道:“四伯自诩脑子灵光,家里没了我爹你就是最聪明的,啥事儿不出头指使四伯娘当传声筒,偏二伯娘自作聪明以为四伯娘尊她敬她,事事以她为主,得了主意或提示就跟二伯合计,再往奶奶这里吹风撺掇,哈,到头来恶人是二伯二伯娘当的,四伯家没少得好处还得了最大的好名声。” “谢松云,事事以我爹做榜样,想成为老谢家第二个“谢老六”,在家里说得上话在外处处得情面,你肚子装了多少墨水我不知道,只看你些心思,倒是日后做官填坑背锅的好料。” “其他几个,一个娘生的,娶了媳妇的各有心思,没娶媳妇的也盼着能过上自己的好日子,就你们这样还吹什么读书人家,真是笑死个人,连个兄友弟恭都不会写还吹哪门子读书人。” “还有你,事事都是别人的错,坏事儿你自己分毫不沾手,有了好事就觉得自己教导有方治家有方,结果呢,仅有的一颗直苗苗被自己亲手害死,留下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现在老了指使不动人了,就想找个最老实的伺候你养老给你送终,你可真是亲爹哎,把儿孙们算计得到到的。” “好事该是你的,坏事都与你无关,实则自己就是烂人中的烂人,不仅眼瞎取得婆娘没长处,脑子也是个浆糊做的,一肚子害人的坏水儿……” 正堂坐着的柏俭偷偷瞄一眼柏家几个同辈,悄悄咂么嘴巴,心道:八嫂不仅耍鞭子厉害,嘴皮子也一样厉害。 同时庆幸张强娘刘婶儿不值得八嫂较劲,不然就冲这嘴皮子,刘婶儿得被骂上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4章 不成,回去他得跟强哥说一声,让他跟他娘说说远着八嫂别惹人,不然真哪天上吊可就不好了。 谢烨在东间将老谢家各人的面皮子扒了个干净,连谢怀仁、何氏这对老好人和稀泥把日子过活的没路可走都挑开了说,人人面如灰土,却又不得不听着她大骂。 不听不成啊,万一人把阖家害人的事儿捅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 谢烨、柏苍、柏俭从老谢家出来,没走多远,身后传出嚎哭声。 “娘啊——” 柏苍当即看向谢烨,柏俭却是先回头看向声音来处,继而震惊着脸看向身边的人——八嫂该不会将人气死了吧! 实在不怪他有这种念头,谢烨说的那些个话,说句“大逆不道”都是轻的,那简直是把家中三代人的脸皮都扒了踩在地上碾了个稀巴烂。 谢烨神色平静,已经没了在老谢家的平静的疯感,现在是真的平静。 路上黑漆漆,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也不知哪家孩子打翻了油灯招来一顿骂,哭声伴随着责骂声飘出院墙。 “你当真不知道我俩有婚约?” 谢烨冷不丁突然一句,柏俭后跳躲出三步远,示意跟自己没关系。 柏苍却是语结,幸好是夜晚,没人看见他脸上闪过的尴尬,只略带委屈的声音传来,“爹有提过,当时我还小,后来你也知道,爹出事急,没来得及细说。” 谢烨一想也是,加快步伐,“走,回去问问张婶和李叔,他们应该知道。” 第073章 三人往回走的间隙, 各家已经听到谢家哭丧的动静。 谢家办丧事想也是文氏没了,想到要去帮忙好几天,可家里活计也不能落下, 张氏便安排女儿儿媳照应家里,道:“我跟你爹先过去, 今晚估计不忙。” 听着院外叫门的动静, 李有田很是纳闷,“咋这会儿回来了,难道没留下帮忙?”毕竟谢叶是亲孙女, 平日里关系再差,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甩脸子, 毕竟文氏占长且已经故去。 开门也看不大清各人神色,张氏探头往门外看,“不是要办事么,咋这时候回来了?” “婶子, 有些事儿想问问。”谢烨没多斟酌, 直接问道:“我爷今天说我和柏苍是定了亲的, 咋回事儿, 婶子你知道么?” 听是这事儿, 张氏松了口气,插上门往上房走时庆幸道:“你爹确实给你定了亲, 只是托付给你叔的时候没说清,你叔也是个笨的。” 李有田有些不大好意思, 毕竟是他没把事儿办好,虽阴差阳错结果圆满了, 可到底他自己没打听到人,在谢叶被“卖给”山民的时候没出力。 张氏瞪一眼当家的, 笑道:“你叔往县里去打听过,只是他才认识几个人,且也有些年代了,没打听到便跟你爷说了声,把玉佩也还了回去。” 说着看向柏苍,揶揄道:“叶儿小不记事,阿苍你该记得吧。”心道你爹才走几年,走之前你也大了,理应说一声的啊! 心中如何想张氏面上没表现出来,神色颇是庆幸,拉着谢烨的手道:“得亏当初是柏苍救了你,要不然这亲事,可真就悬了。” 谢烨心里咯噔一下,瞥了柏苍一眼,附和道:“也是凑巧。”这人,莫不是“英雄救美”,而是实打实的救人呢! 柏苍虽心虚,却没表现出来,转而说起老一辈的事儿来,“我爹早早回山,县里知道他的人不多了,叔没打听到也正常。”算是帮李有田圆了一回面子。 旁听的李娟儿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不好直勾勾盯着柏苍看,却是偷瞄了好几眼。 凄厉哭声随风进屋,油灯火苗张牙舞爪,张氏伸手挡风免得油灯被吹灭,很是不放心,关心道:“没因这事儿与你也犟吧?” 说的是谢老头,毕竟那人好面子了一辈子,在村里很能说得上话,在家规矩也大,哪会乐意被小辈问到脸上。 “没,我爷说分家的事儿呢,估摸我奶了了心事。”谢烨神色转淡,“明儿该忙了,今晚早早睡吧。” 见她不想回谢家,柏苍道:“婶子你们先休息,叫人帮忙估计也是明早开始,这会儿黑灯瞎火……” 话没说完,张氏已经推着两人出正堂往厢房去,“你两先歇着吧,在县里跑了这些天,明早还得过去帮忙。”将谢烨、柏苍推进厢房,叮嘱柏俭也好好休息,招呼儿子看好门,她和丈夫往老谢家去。 “不叫叶儿和女婿……”李有田犹豫。 张氏关上院门拍打衣襟,道:“再怎么忙也得明天了,咱们先去看看。” 至于叶儿,想去就不会回来了,想来老谢家自己干了啥自己心里清楚,就是柏苍不去,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阿铮以后得柏苍带着。 按理今晚去谢家帮忙的,除了谢家的族人便是左右邻居,他们离得远不说也不是一姓,可到底当年六哥拉扯了丈夫一把,对自家也是照顾颇多,想起故人,张氏长长叹一口气,“六哥啥都好,就是伤在了寿数上。” “不都说老天爷都嫉妒有才干的人么,六哥就是这类人。”李有田盘了一把头发稀疏的脑袋,回头往自家放心看,道:“好在叶儿现在也算安稳了,婚事也没出岔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5章 张氏交代丈夫,“一会儿去只管帮忙,别的不要多问。” “我哪是多嘴的。”李有田嘟囔了一句。 距离老谢家还有段距离,就看到院门口已经挂上两个白灯笼,院里有人进出。 文氏终于走了,也算解脱了! 这是左邻右舍谢家族人的共同想法,毕竟人差不多在炕上躺了将近一年,吃不下的睡不好,这么活着也是受罪。 在听到哭丧声时,关系亲近的人家就已经来,帮着挂灯笼布置灵堂。 至于装殓,得请阴阳先生来看时辰看方位,老谢家早准备了棺材,儿孙穿的孝服也早早备好了,眼下最主要的是通知亲戚来奔丧。 谢怀仁请了家有驴车的人家拉着侄子去送信,还得安排上山打坟的人手,虽然亲爹还在,可他是长子,这个时候就得拿主意安排人,末了叮嘱各家来帮忙的人,“明早来家吃过饭再出发。” 何氏需要主持灶头上的事儿,得给帮忙的人管三顿饭,吹鼓手阴阳先生的饭食不能太简单,还有正日子招待亲戚的饭食,又得提前说定灶房帮忙的妇人…… 夫妻两打起精神安排诸事,也没顾得上谢烨柏苍没在场。 这一夜,老谢家各房的人基本没阖眼,倒是“金”字辈在后面厢房睡得熟,小文氏没往前面凑,在后面看着孩子睡觉,借机打了个盹儿。 次日天蒙蒙亮,谢家院子人声嘈杂。 有汉子拉土和泥在墙角垒灶,一拨人已经在院门口外搭大棚,明儿往后吹鼓手们就坐在这里,礼桌也安排在大棚下。 清早的风还带了寒意,各人说话间喷薄而出的白气随风飘散,院子里却是一片火热,尤其是灶房,水气自门口、屋檐下飘出,烟囱白烟缕如柱,很是引人注目。 谢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院子,周围明明人来人往说话声不断,可他却觉得这个家像少了很多人。 谢铮提着裤腰从后院出来,见人颤微微站在院子,鼻子一酸,吸了吸走过去搀住人胳膊,道:“太爷爷,进屋吧,外面风大。” 太爷爷太奶奶纵有太多的不是,可现在太奶奶已经走了,待丧事一过,家里三房也就各过各的了,虽还在一个院子,却不再是一家人了。 至于他自己,成了大房的顶梁柱,爷爷上了年纪,还得照顾太爷爷,家里生计得他扛着了。 一夜之间,曾经兴冲冲跟着小姑父进山学打猎的情形好像经年旧事,想起来都觉得陌生,而当初那份幻想着学好本事挣一份得体家业的心念好像也彻底消失了,就剩下个模糊的影子。 谢铮心里是迷茫的,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慢慢探索了,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行,没得退路,没得选择。 谢烨、柏苍带着柏俭来时,直接带了在县城采买的纸货,隔大老远见人来,谢松玮连忙快步去接。 纸人纸马,一对“金山”“银山”,还有两刀麻纸,很是出彩了,何况谢烨还是隔辈出嫁女,谢松玮低低道:“破费了。” 怀安县习俗,家里老人过世,门口摆的纸货得是出嫁女准备,甚至连请吹鼓手的钱也得出嫁女出,算是出嫁女最后一遭孝敬爹娘。 可他家,大姑早早过世了,二姑跟家里关系不大好,人能来就不错了,哪还能奢求备齐纸货。别个出嫁的堂妹,估摸得明天才能来,现在有小妹和妹夫带的纸货,门口也算有得摆了。 谢松玮微不可见的呼出一口气,只要这次奶奶丧事顺利,日后与这个堂妹远着些敬着些罢了。 谢烨、柏苍、柏俭跟着人进屋,正堂供桌已经挪走,堂画也已经取下,挂了白联白花,墙根下透过白布的起伏可看出人形,三人跪在蒲草垫上,前方谢松玮烧纸,一旁闫氏带着侄媳妇哭丧。 谢烨没哭,纸烧完后跟着谢松玮磕了三下,拜了拜便起身。 谢松玮也不想生事,问道:“在屋里吃饭还是坐外边,我叫人端饭来。” 柏苍道:“你忙吧,我来就成,外人得有人照应。” 他神色缓和,谢松玮也松了口气,“能忙得过来……” “松玮,快快,咱们去送孝。”屋外有人喊,谢松玮只得停了话头,“小妹妹夫你们在家,吃饭啥的去灶房问。” 说罢急匆匆出屋,却又被闫氏叫住,“孝,孝,得带着孝。” 给亲戚家送丧信,得送一节白布,亲戚来奔丧时绑在额头,因此,送丧信也称“送孝”。 谢松玮还没出门,灶上已经有人给送来饭,细汤面,来的妇人格外热情,“阿苍你和弟弟先吃着,完了拌一碗。” 柏俭有些受不住这种热情,毕竟是八嫂家的白事,不求帮忙的人同悲,可也不能乐呵呵尽想着吃喝吧。 “婶子忙,不用操心我们,自家哪还用人招待。”柏苍出面周旋,与妇人寒暄几句,屋内就剩三人。 西屋是谢家没成亲的孙子在住,有谢松云这个“读书人”,多了些墨香,看着也很干净。 柏苍坐在椅子上道:“吃吧,完了你和悦儿一道,我和小十去外面帮忙。” 谢烨未置可否,心里猜测这丧事需要几天才能结束。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6章 因着昨晚一出,老谢家的人虽没明说,可心里都盼着谢叶能安分些,自家人闹一闹无伤大雅,若丧事上出岔子,丢的是全家的脸面。 说句难听的话,娘/婆婆虽走了省得受罪,可到底走之前生了大气。 就谢叶指摘的桩桩件件,捅穿的那些“窗户纸”,撂下的那些狠话,放在菩萨身上也不可能心平气和,何况文氏本就不是大度之人,咋可能是了却心事毫无牵挂,说句“被气死的”也不为过。 因此明里暗里暗示女儿/孙子孙女好好陪(看)着,不要招惹,免得人不顺心又出幺蛾子。 谢烨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这些人的心思,她不跟小孩子计较,且文氏身前不好过是事实,至于谢老头,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她就不信他能心安理得颐养天年。 再说她又不是没事儿干,好些麻纸得剪成纸钱,她帮忙折纸,偶尔上手剪。 因此,这几天一直窝在大房住的西厢,有亲戚来时跟着谢悦见一见问声好,别的时候都不出门,因此给谢家一众亲戚留下一个“话越来越少”的印象。 这让谢家人心里念了声“佛”,好在外面有柏苍支应,有人提起她都说有福气,婚事好,女婿会来事儿…… 几天的功夫,谢烨将老谢家的亲戚见了个全,姑姑、姑父,出嫁的堂姐,隔房舅舅舅母……总之人没少叫,却没认下几个,她也是打定主意日后不跟这些人来往。 丧事前前后后操办了五日,上山送葬赶在五更天,外面黑漆漆一片,好在山路平坦,大家又走熟了,也就进地里往坟前去时,有些难走。 谢烨走在队伍中间,旁边是谢悦和堂嫂们,别人都是一路走一路哭,就她低着头看路,连抽噎一下都不曾。 一阵山风吹过,撒起来的纸钱哗啦作响,火把被吹得斜了身姿,凄凉高亢的唢呐哀乐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谢烨垂在身侧的手搓捻了一下,她是真的盼望有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这样文氏就会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恶,她也不用担负太多。 可事实上,人死如灯灭! 如谢怀民,如文氏,前者身死,唯一的爱女受尽苦难;后者过世,无人记得她曾经的恶,只道人已经走了就不要追着那些旧事不放。 说来原身最惨,活着受苦受累,死了无人知晓····· 忙完文氏丧事就得进山回家,也不知是连轴转了大半个月没休息好,还是换季的原因,谢烨病了。 眼看入三月李娟儿即将定亲,又要出山,她还是起不来身。 “你去吧,带着翠儿,家里没啥要买的,忙完早早回来。” 柏苍坐在东屋炕沿,借着油灯的光亮看着脸色黄巴巴的人,摸上额头,没感觉发热,忧心道:“一道吧,去县里给你看看。” 谢烨往高了拉被子,“我好着呢,就是累了。”她才不要喝药呢,休息休息就好了。 话说完了好一会儿,额头上还是粗粝的压迫感,谢烨摇头晃脑想甩掉搭在额头的手掌。 柏苍收手,絮叨道:“这次带着老二,往后要出山他带着人,我留在家,今年家里种地,事儿多……” 谢烨静静听着,伸出手发誓,“等干活的时候我一定能好起来。”她觉得自己心里压得事儿太多,抑郁了,缓一缓歇一歇,想通了就没事儿了。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总觉着不得劲儿,尤其是想到姓庄的渣男和早早与柏苍定亲这两件事儿,好像有成千上万根乱麻缠绕着心脏,烦躁得很。 柏苍定了定,盯着她执着道:“我不是催你。” “往后我不出山,你要跟着一道不大方便,这次咱们就一起,给你看看抓几服药,顺道吃定亲酒,回来再把阿铮带着。” “算了,这次我不去了。”谢烨歪头,看向窗户上方透进来的亮光,“等成亲的时候去,你帮我把礼物带给娟儿,跟婶子说我身子不爽利。” 柏苍没接话,东屋安静的只剩呼吸声,炭盆里柴火蹦花就显得尤其响亮了。 谢烨知晓人在看她,但她就是不回头,转着眼珠固执地盯着墙壁上倒映的人影。 “你是不是怕在县里见到人?”柏苍冷不丁来了一句。 虽没点名道姓,可谢烨一下就想到他说的谁,瞬间炸毛,“我怕见人?开什么玩笑,我是累了不想走山路了。” 见人跳脚,虽躺着却恨不得掀被子跳起来,柏苍眼里染上笑意,“真不怕见姓庄的?” 谢烨抿嘴,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担心有些人眼神儿不好……”,柏苍似是而非。 擦,她还眼神不好,谢烨撇嘴,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这人在埋汰她,顺着话道:“是呀,眼神不好,跟了个山民,出山一次累得要半条命,好几天起不来嘶……” 话没说完,额头上先挨了一个脑瓜崩,谢烨吸着气捂住额头,恼怒地瞪向人。 “再说这气人的话,就起来跟我一道出山看大夫吧!” “你……只准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你能说我不能?”谢烨翻白眼。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7章 柏苍无奈,“我是怕你多想?” “怕我多想还说这些……”谢烨没好气。 “我知道那不是你。” “怎么就不是……·”谢烨咬着舌尖狐疑地看向柏苍,怀疑自己幻听了。 这人,刚才说知道不是她,什么不是她?跟庄健有绯闻的不是她,还是跟他有婚约的不是她? 亦或者……谢烨暗自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升起戒备,这人,要敢胡说,她得挥舞鞭子重振雄风了。 恶人鬼都怕,她要成为个恶鬼,估计没人敢来找茬! 柏苍当没看见她眼里的戒备,拔着手上的倒刺,道:“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只是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你,她不知从哪里知晓我们定了亲,不想嫁给我,偶然在县里与姓庄的打了照面被惦记上。” 姓庄的不是个好人,仗着家里有点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最是喜欢调戏进出城的外来女子。 谢叶就这么被惦记上,甚至,追来了上南坡村,也不知咋说的,反正是铁了心要跟人家。 他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到底是长辈早年间定下的亲事,要说最初没期盼是假,可再多的期盼在对上人嫌弃厌恶的眼神也消失殆尽了。 “我跟她很早就见过,她不想嫁给我,我答应了不提这门亲事,只是她名声不好,这两年到年纪了也没个正经人去提亲,她自己着急了就搭上了姓庄的……” 也不知为啥,本来两人好的蜜里调油,柏苍都以为要跟人家跑了,结果去年开春头次出山,就见着谢烨大展拳脚还跳河。 谢烨越听神色越平静,倒不是她镇定了,而是破罐子破摔摆烂了。 这人知道的远比她猜到的要多,且她这几天踌躇纠结的事儿他都知道,可真是……气人呐! 见人说完定定看着,好像等自己表态,谢烨平静道:“这么说你当初并不想救我的?”只是因为察觉我不是她,或者见我揍了你也讨厌的人,才想着搭把手的? “额……也不是。”这下换柏苍词穷,同时心里嘀咕:他……不是,她怎么是这种反应? 谢烨枕着双手,虽盖着被子,却不影响她跷二郎腿,被子顶起了一个大包,“那就是不顾名声想救我喽?” 啊????!!!柏苍有种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咋、咋就换成他不自在、有理说不清了,不该是她嘛! 谢烨望着顶棚,幽幽道:“是呀,我不是她,我也不记得之前是不是跟你见过,但我现在成了她,你想咋办?” “我,我不是要赶你走。”柏苍彻底急了,颇有些手足无措,下地站在炕沿前,认真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你,她是她,虽不知道为何你会成为她,但我是高兴的。” 若是她,根本轮不到他去救,现在这一切自然也不会发生,他一直都知道,因为是谢烨,所以他有了现在的一切,不论是上南坡村不大亲近的岳家,还是白云岭不大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他都不介意。 “我们最早见是啥时候?”谢烨好奇。 “就你收拾赵癞子的那次。”说起这遭,柏苍很是有些心塞。 谢烨惊讶,“啊!那次是你啊!”她梦里来到了上南坡村,当时在山地赵癞子撩骚被她追下山,回村的时候路上遇见人,她恶语相加。 那时候说啥来着,谢烨皱着眉头回忆在张家做的梦,啊——枕在后脑勺下的手恨不得捂脸,她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可真是……冤家路窄! 见她没想起细节,柏苍更委屈了,拽了椅子坐下,闷闷道:“你呲着牙让我滚远点,说我要敢招惹你就给我吃排头,我在那时就知道,你和她不一样。”口气是厌烦,却没有憎恶。 后来他出山再碰见人,却再也没遇上那次的眼神,直到去年三月。 河水带着冰渣,瘆人的很,可他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神,整个胸腔都开始沸腾,他赌对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她没走,而且谢家要把她卖给自己,那二两银子在谢老头那里是买人钱,在他这里却是聘礼。 当时卖了皮子山货买了粮食,他带在身上的就那么多了。 从谢老头臭骂“坏家里名声”、“长能耐了不在家住”……他就猜测她没走,要是“她”,为了亲事绝不会跟谢家闹得那么僵。 幸好,果真是她! 谢烨歪头看去,柏苍背对炭盆,油灯光亮打在他侧脸,神色看不大清,“你那时候就……” “我又不是那登徒子,只觉得你跟她不一样,要是你是她,我既不用背着婚约娶别人,她也不会受委屈,算是全了长辈的心意。”柏苍挠头,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谢烨收回目光,沉沉道:“我成了她,你也不想想她去了哪里。” “这不影响,无外呼成了你,或者走了,要是前者,她的处境比你现在的处境绝对好,若是后者,想来长辈也知晓强扭的瓜不甜,咱们不用觉得亏欠。”柏苍说得头头是道,恨不得当下就剖白绝不让人受委屈,发誓往后攒的钱多了就挪到山外去。 可惜,谢烨没他这份心思,她到底是鸠占鹊巢,如何能心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8章 见她眉宇依然凝结着郁气,柏苍往前挪了挪,温声道:“你想想,照她行事,日后可能幸福?你不一样,她要成了你,定是好日子,若真去了,也是少受苦受累,你又何苦自个对这些旧事耿耿于怀?” 她肯定是成不了自己的,如果真的去了,想来谢怀民夫妻不会埋怨自己吧,毕竟她活着也是吃苦受累。 谢烨颇为怨忿,为啥原主有这么多的坑? 不过仔细想想,柏苍说得也不无道理,尤其是对照小说中原主的遭遇,能有现在也算是不错了。 想明白后谢烨豁然开朗,自己要活出个人样,让他们埋怨也埋怨不起来,何况这是小说,她的到来改变了小说设定人物命运,“你说得对,是我庸人自扰,日后得振作。” 终于说通了,虽看样子只通了一半,柏苍心里倒也松了口气没计较,暗道剩下一半慢慢来吧! 不过两天,谢烨一改病恹恹的神态,活蹦乱跳起来。 先是给柏苍张罗出山带的东西,而后叮嘱仔细打听一下谢家学堂的事儿,看能不能给小青插班去上学。 再者给谢铮准备衣衫鞋袜,欠原主的她会还给长房,最后就是跟春水等人商量翻地的事儿。 开荒种地是大事,现在都能立地契了,各家的想头更甚,妇道人家进山打猎是不成的,但挖地还是可以,有谢烨去年成功种菜种豆这一茬,好些人都来请教,还有人想搭伙儿干活。 柏苍这次出山没带多少人,除了柏松就带了五个壮汉,他们都是岭上说话有分量的后生,去县里打听新户籍、立地契的事儿。 送走人,谢烨带着柏翠、小青开始收拾去年秋开出来的荒地。 山里积雪消融了,但早晚温差大,地里到晚上还会冻,不过赶早挖正好不泥泞。 随着解冻气温回升,荒地上零星有草露头,柏青一惊一乍,东一锄头西一锄头追着露头的野草挖,谢烨却知道这很正常。 甚至,今年的庄稼是在野草地里长,毕竟草籽草根都已经在土壤里,到夏秋庄稼长成,还得与山鸟野兽抢食,还有虫害…… 正午的太阳明显有了威力,晒得人脑袋晕乎乎,谢烨看着一锄头下去翻起的黑泥里虫子乱爬,无奈道:“虫子太多了,种子撒下去估计都得喂虫。” “你不是攒了草木灰么!”春水拄着锄头歇气,说道:“多撒些能杀虫”。 “就那么点,够啥用。”谢烨眉头皱得死死。 现在开荒的人家多,不过念着柏苍说过要有规划,只在早先划出来的地儿开垦,天变暖虫卵孵化,冬眠的虫子也醒了,各家都准备了草木灰,有些人家更是在开荒前就撒了一遍。 柏家在河道修建的梯田成了模板,好些在河道坡地开荒的都照着这个样子来修,谢烨也很重视这片地,打算挖一遍后撒草木灰和肥料,多耕多挖破坏野草根系,也是充分松土。 “别发愁了,听我哥说这次阿苍哥打算看看牛,要是有合适的就买一头,以后用牛犁地。”春水抬脚,在锄头上刮掉鞋底的泥。 上面菌子林有人开地,听这话探头道:“真假?要是有牛开地就快多了,今年怎么着各家也得开个三五亩。” 春水讪讪一笑,“我也是听我二哥提了一嘴,不确定呢!”接着劝道:“婶儿,菌子林还得养菌子,再说那里有树遮,种庄稼恐怕收成不好。” “不怕,我就在这外围挖一片,种点菜。”妇人说着看向谢烨,笑道:“你们上面人家院子都大,你们两家人口少屋子少,在院里种菜都够吃了,哪像婶子家,院里就屁大点地儿,还得给几个孩子玩耍……” 三人说话的声儿传到对面山坡上,正搬石头垒梯田的汉子远远附和,“今年庄稼收成暂且不说,开点菜地咱也吃点新鲜菜,野菜吃了一辈子早腻了。” 他家妇人就在一旁帮忙,听这话没好气道:“还吃腻歪了?也没见你少吃啊,家里孩子一背篓一背篓往回背野菜都不够吃,你还早腻了。” “我看你是还没过上饱日子就已经飘了,今儿晌午别吃了,留给孩子吧,反正你早吃腻了。” “哈哈哈哈老麻,让你吃伸手饭还多嘴,现在没得吃了吧!”不远处开荒的人看乐子不嫌事儿大,大声挑拨。 也有人隔大老远搭话,“婶儿,要饿叔也不能是现在饿啊,等他把地开完种上,婶儿你想咋饿就咋饿,现在饿倒了活儿可就没人干喽……” 隔着河道,两边山坡都响起笑声。 清风早不似以往那般刮脸冻人,山林也顶上浅淡的黄绿,欢声笑语越发激出春意盎然,河水哗哗作响,应和着人们的说笑声。 落在地上的人影缩成小小一团,坡道上行人多了起来,甚至有人站在自家院前对着山谷大喊:“爷爷,在哪开地,吃饭啦。” “这儿,这儿。”有老汉听是自家孙子,连忙朝对面挥手。 小孩子得了确切的位置,拎着娘或奶奶早早准备好的篮子下坡往地头送饭去。 柏家是柏翠来送饭,见姐姐背着背篓上来,柏青指着上面说道:“从上面走近,还省力。” “上面太泥了。”柏翠沿着留出的小路上坡,念叨:“等大哥回来把这路修修平整一下,也太难走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39章 柏青一步一步挪近了,抽着鼻子闻,没闻到肉味,回头道:“大嫂,我想吃肉。” “有肉,我放了好多臊子。”柏翠卸背篓。 柏青立马换了说辞,“大嫂,我想吃你做的饭。”也不是姐姐做的饭难吃,只是他已经吃了好几天了,想念大嫂的手艺,大嫂做饭花样多还好吃。 柏翠双手叉腰,“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你干脆别吃了。”当她做饭容易呢。 谢烨正往地头走,笑道:“过几天忙完了给你做好吃的。”想到小青若是去上南坡村上学,吃住在李家,想挑都没得挑,有些同情。 不过还是提前“打预防针”,“日后去别人家可不能这么挑,给啥吃啥知道不?” “我为啥要去别人家吃饭,咱家又不是没粮了!”柏青嘟囔,“我要经常去别人家吃饭,让别人以为大哥养活不起我了,那多不好。” 柏翠塞给弟弟筷子,“吃你的吧,说的是日后去张婶儿家念书,吃饭可不能挑嘴!” 第074章 柏青自然是很期待去上学的, 只是要住别人家,他心里有点不乐意。 在白云岭,在家里, 他可是“小霸王”,没人敢欺负他不说,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紧着他, 要是去别人家,哪有这待遇! 从碗里挑了一块臊子含在嘴里细细嚼着,或是看一眼谢烨, 好像在思考掂量什么事儿。 “咋, 不想去上学?”谢烨问他。 柏青咽下肉才说话, “没有,就是觉着住别人家不大方便。”虽说张婶李叔待他好,还有侄子小丰收一道陪着,可住别人家…… 柏青都已经能想象出吃也吃不饱, 穿也穿不暖, 天不亮就起床晚上狗都睡了他才能睡的凄惨场景, 抿着嘴不说话。 柏翠不在地头吃饭, 这会儿正搅拌陶罐里的面, 免得坨在一块,瞥一眼弟弟, 见人停了话头也不吃饭,摇头晃脑东张西望, 没好气道:“咋?让你出山去学堂读书还不乐意了,别人想去还没得去呢!” 柏青依旧不说话, 三人都以为他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好一时歹变得快, 没再多问,吃着饭说几句挖地开播撒种的农活闲话。 一直到了晚上回家,吃过晚饭泡过脚准备睡觉时,柏青抱了枕头、被子来东屋。 柏翠正坐在炕沿通头发,见弟弟来,皱眉嫌弃:“你都八岁了,不能跟我们一道睡。”那眼神,活似弟弟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柏青丢下枕头被子,就往炕上爬,“虚岁,实际我才七岁,还小呢。” 柏翠被他的无赖相生生气笑,点着弟弟额头,“脸皮咋这厚,前儿不是还嚷嚷长大了能顶立门户了么!” 这话,是柏苍、柏松带人出山当天柏青亲口说的,当时大家伙都笑,也有夸他过了年长了一岁更懂事了云云,柏青当时昂首挺胸,小手背在身后,大言不惭道:“大哥二哥,你们尽早出发,岭上有什么事儿有大嫂在别担心,我也会帮大嫂。” 结果呢,这话说了才几天哟,就又当回小孩子了,真是不害臊! 柏青一骨碌钻进被子正了正枕头躺好,乖巧道:“就咱家人,害啥臊,我有正经事儿呢!” “哟,你还有正经事儿!”柏翠盘腿坐在炕上,乐道:“来,说来听听。” 谢烨也坐在炕沿,等着听他说正经事儿。 正式开了话头,柏青却沉默了,双手扯着被子犹犹豫豫。 “咋啦?谁欺负你啦?” “没人欺负我。”柏青低低道:“我去念书住在李叔家,会不会吃不饱还得干活儿?” 啊……柏翠张大嘴巴,盯着弟弟久久没声儿。 谢烨也是惊诧,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摸上柏青的脑袋道:“在哪听的这胡话,你是借住在李叔家没错,但你大哥也给李叔家钱,算是请他们帮忙照顾你。” “再说每月你二哥还会出山,到时候会去看你的,要不是家里活儿多,我还想让你姐姐陪着你住李叔家的。” 柏翠笑着摇头,“小脑瓜里装的啥呀,一天天尽想些乱七八糟的。” 柏青还是不大放心,弱弱道:“狗子说的,要是有了后爹后娘,就有干不完的活,还吃不饱饭得饿肚子。” 小孩子家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再说你跟着你亲大哥过活多少年了,也没见来个后爹后娘磋磨你呀! 谢烨眨了眨眼睛,看向柏翠,“大富嫂子要改嫁了?” 柏翠已经笑歪在被子上,摆着手道:“大、大嫂,你别听他瞎说,杨大嫂好着呢,还说赶明儿帮咱家挖地呢。” 张大富去年秋爬树打山货摔死了,留下媳妇杨氏,本来她公公张进钱想让她直接跟了老二,杨氏以给丈夫守孝为由推脱了。 至于狗子为啥说出这种话,说来也是小孩子产生危机感了。 开荒种地发家致富这些太远,暂且不说,就说这次柏苍出山,一道同行的五个壮汉里就有人打算去县里人牙子处买媳妇。 白云岭知晓的人家都八卦了一回,无外乎猜测买来的是寡妇还是不能生养被夫家休了的弃妇,这寡妇,大部分可能带着孩子,这孩子跟着亲娘来白云岭,有了新爹却又不是亲的,可不就得挨饿干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0章 大人说得多,小孩子听得多,后者又不大懂,传来传去就成了有了后爹后娘日子就难过,吃不饱穿不暖干不完的活儿…… 去岁冬,柏苍就念叨让最小的弟弟去山外念书,一则跟李家关系亲近,吃住在李家不用担心,二则谢烨时常嘀咕小孩子不念书在家里瞎玩浪费时间,总想着让柏青接受正统的教育。 这事儿,也没瞒着不往外说,好些与柏家关系亲近的人家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的,各家孩子都知晓柏青要去山外读书。 小孩子家最关心的莫过于吃玩,想柏青上学堂以后,玩是不可能了,可吃呢?借住在别人家,即便关系再好也是借住,所以小孩子聚在一起就瞎说。 张狗子联想到有了后爹后娘的孩子日子苦,便觉得借住别家读书的日子也不咋舒心,似模似样分析了一回,吓得柏青认为自己住李家读书的日子不好过,才有了这一出。 “哈哈哈哈哈……”柏翠抱着枕头笑得不能自已,都笑出泪花来,颤微微伸出指头点弟弟,“你好傻,不如留在家瞎玩算啦,这脑袋,读书也读不出什么名堂哈哈哈哈……” 柏青不大乐意了,嘟着嘴道:“我咋读不出名堂了,我这不是听狗子说有点担心么。”想他还没去读书呢,姐姐就在家念丧经,真是不盼他点好,还是亲姐姐呢! 狗子都说他二叔为了给他和弟弟们当爹,成日在他们耳边念叨,不会拿他们这几个侄子当外人,日后就是亲儿子,即便有了亲儿子也按家里排行走…… “大嫂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日后要是有出息当官了,花钱给你请好多人来开荒,大嫂你就不用自己下地了。” 谢烨也乐得够呛,笑道:“好,我等着,到时候我不干活天天睡大觉。” 见大嫂这么信任自己,刚才被姐姐小看的郁气消散了,柏青爬起身道:“还要天天吃肉,吃海货。” “成,吃海货!”谢烨也不打击他,都应了。 柏翠却是笑得停不下来,吹了油灯还在被窝里打哆嗦。 柏青嘟囔:“有啥好笑的,姐姐你以前不也担心大嫂虐待我们么!” 嘎——柏翠僵住,没想到弟弟会“捅”这么一刀,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我那是瞎想,快睡,往后不能过来了,你都是大人了……” 她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呼噜声,一听都是故意的,柏翠也不在意,闭着眼酝酿睡意。 一夜好眠,第二天又是挖地的一天。 不过柏青知晓自己闹了笑话,也知道家里送他出山去上学不容易,很是认认真真的干活,以至不到三天,手上磨出了水泡。 “算啦,等你大哥回来再挖吧,最好能买头牛来。”谢烨一边用烧红的针尖戳柏青手上的水泡,一边安慰道:“有点疼,忍忍啊。” 柏青扭头闭眼不去看,咬着牙嗯了声,不过被谢烨捉着的手还是在抖。 柏翠拿着干净的白布在一旁等着包扎,见挑破的水泡流出黄水,呲牙缩脖子,念在弟弟勤恳挖地的份上没多唠叨。 “没事的,你们手也伤了不照样干活么,等我手上有茧子了就不怕磨了。” 见柏青明明手疼得都在抖,嘴上却说没事,还立志要磨出老茧,谢烨越发怜爱了。 这小子虽平日里调皮捣蛋了些,也总爱跟柏松顶嘴,本性却是善良懂事的。 “缓几天吧,你大哥回来你就得出山,到时候手没养好都写不了字,夫子留的课业就写不了,可要遭批评的。”谢烨反向安慰。 果然,听大嫂说写不了字要被夫子批评,柏青连害怕都顾不上,直接睁眼转头看来,眼睛湿漉漉,“大嫂你不能跟夫子说说,我手好后补课业吗?”能不能先不批评?他不是不写课业,是写不了! 抽空抬头瞄了他一眼,看懂了眼神的意思,谢烨笑道:“这几天不能碰水,吃饭我们喂你吧,好好养着,争取在上学前养好。” 柏青盯着抹了黄色药膏的掌心,重重点头,“嗯。” 然后,往后的好些天他就直愣愣举着双手,好像肢体不大灵活的机械人。 抹了药后缠了白布,手掌裹成了熊掌,本来活动也不大灵活,还疼的厉害,柏青成日举着手掌保持不动。 谢烨、柏翠也不管他,只帮着喂饭喝水,上厕所的时候帮忙脱裤子提裤子。 她两也不去荒地,却开始收拾院子的菜地,要起垅开沟,还得重新扎篱笆,活儿也多,两人忙得做饭吃饭都是对付。 谢烨翻出去年存下的菜种,拿木盆开始培育菜苗。 虽早晚外面冷,夜里更甚,家家户户还得烧炕,屋里温度却不低。 用木盆装土肥,撒下菜种浇水后摆在屋里,晌午温度高的时候再搬到屋檐下晒晒太阳,确保菜子能发芽。 “只要菜苗长出来,到时候直接挪到菜园子,今年就能早早吃上黄瓜、豆角、茄子了。” “别的菜不育苗吗?”柏青用指头夹了一颗南瓜子塞嘴里嗑,“早早吃南瓜、萝卜,咱们就不用找野菜了。” “南瓜早早结出来的不甜,去年你都说不好吃,萝卜种太早,到时候收了天热地窖里也存不住,还是跟着季节走划算。”谢烨用竹片搅拌木盆里的土,确保土和肥充分均匀混合。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1章 为了培育菜苗,她可是下了大功夫,农家肥都是敲打成粉末状,土更是铲菜地最上面一层,既有肥力,经过一冬的冰冻虫卵都被冻死,还在盆底盆壁撒了草木灰。 “不知道你大哥这次回来会不会买新的菜子,要是有番茄辣椒就好了。”想到番茄炒蛋、青椒炒肉,谢烨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嘀咕。 “那是啥菜,没听过。” 谢烨含糊道:“番邦来的,咱们这里少见呢!” 柏青叹气,“那不用想了,肯定很贵,大哥舍不得买。”要不是大嫂去年想着种菜,大哥才不会张罗这些,院子都空多少年了。 “唉,大哥觉得有野菜吃也不错,往年都是一背篓一背篓的割野菜回来,边吃边晒。” 见他皱着眉头小老头一样,谢烨笑问:“菜干肉包不好吃吗,还是梅干菜扣肉不好吃?” “那也得是大嫂你做的好吃啊,以往大哥晒了那么多干菜也没得吃。”柏青突然喜笑颜开,支棱着“熊掌”道:“今年夏天有菜园子的菜,可以多晒点干菜。”秋上也能多腌酸菜,酸菜包子、酸菜饺子也好吃。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鲜菜、干菜,直到谢烨将准备好的木盆都填满土肥撒上菜种。 有了育苗盆,家里三人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儿就是看菜苗冒芽没。 也不知是水肥好,还是温度好,不过三天,木盆就有星点绿意冒头,柏青兴奋的又蹦又跳。 可惜的是,不等他看到菜苗长大,出山的人回来了。 队伍尤其庞大。 不仅有原本出山的人,还有汉子买的媳妇,柏家买的一头牛,李承平和谢铮不用说,竟然还来了三位县衙的官差。 这还是白云岭人第一次见有官差来,兴奋又紧张,经柏苍介绍才知晓,来的三人分别是主簿、典史和捕快,其中典史有些人是认得的。 没错,沈衙役升官了,现在已经成为沈典史啦!这次为了给白云岭各家换户籍,专门点了一位手下陪主簿大人进山。 知晓三人来专门给自家换户籍,一众山民纷纷奉承恭维,簇拥着三人往柏苍家去。 倒是刚得了媳妇的两位汉子,莫名觉得被县衙里的三人夺了喜气,不过想到要不了几天三人就离开,暗自筹划等人走了要好好热闹一番。 主簿、典史、捕快三人就在柏苍家住下,当天下午谢烨操持了一桌席面招待三人。 三人这次来真是干正事儿的,吃过接风宴便洗漱休息,第二日就挨家挨户办户籍、宣传开荒种地的优惠政策,若有谁家要分家新开户,都是当场办。 “县令大人知晓咱们在藏龙山生活不容易,打猎变数又多,到底不如有点田产稳定,遂特意请奏圣上开恩,各家新开的荒地五年不收税,五年后缴纳田税也比外面农户少一半。” “要我说,趁着现在咱们白云岭户数少,各家能分家的就分家,分了家多开荒,若是以后有那黑熊寨老虎岗的人眼热要挪出来,可就没那么多荒地喽。” 主簿看着四十多岁,唇上留着小胡子,修剪整齐,面相文肃,说话很是有些官腔却也点到了白云岭土著们的心里。 好些人家儿子三五个,却也有几个没娶妻,既想着分家多开荒,又担心光棍儿子没人照顾,很是犹豫。 主簿看在眼里,摸着唇上胡须语重心长道:“不是我说,咱们好日子眼看就到了,日子起来,有家底有田产还怕没媳妇,看这次带媳妇回来的那俩后生,日后要是谁在县里找了媳妇来县衙,当场办契书写婚书,那时候就算人跑了,也能来县衙报案咱们帮着追捕。” “再说,现在只是在衙门立户籍,你们私下如何衙门还能管着不成,老子娘都是亲的,还能眼睁睁看着没媳妇分家出去的儿子饿死不成……” 反正有主簿这个大忽悠在,前后两天的功夫,白云岭各家都办了新户籍,且能分家的都分了家。 陪着主簿来的沈从军还在白云岭各处转了转,尤其看了回柏家开出的荒地,也不知跟柏苍嘀咕了啥,两人皆是喜上眉梢。 第三天,办完正事的主簿、典史、捕快出山,李承平带着柏青一道,自此,白云岭各家都在县衙有了户籍,柏青也正式开始了念书生涯。 有了新户籍,还是农户,只要多开荒地养肥,日后就是自家的田产基业,白云岭各家好像打了鸡血,天不亮就起床,一家老少吃过早饭扛锄头挑扁担的去开荒。 隔河相对的两面山坡,日日有说话声儿,还有人唱山歌,谢烨每每看到坡道上神采奕奕的行人便觉得特殊时期大生产大建设运动不是没道理。 看这些人,往年这个时候不顾祖训要进山去打猎,今年倒是没人往后山去,即便有也是汉子套兔子打牙祭。 柏家去年秋请人开了荒地,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十余亩,柏苍今年便没新开,每日赶着牛犁地。 谢烨拎着篮子,篮子里装的不是草木灰就是粪,在犁过的地上撒厚厚一层,晒个两三天,又犁一遍方才撒种。 河道近水的梯田种了小麦,对面石山上的坡地种豆子,若是豆子收成太差,直接犁了当绿肥养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2章 别家没有柏家这么精细,不过也是赶在四月末将麦种豆种撒了下去。 往年都没攒肥的习惯,各家茅房的粪都掏出来乱丢,今年种地了,粪土成了稀缺物,谢烨跟柏苍说了一嘴窝肥的法子,柏苍没私藏,带着人在地头堆肥。 地头堆肥用了算是简单的法子,挖个大坑,倒几篓粪后添满水,待发酵个三五日又往里加土,如此堆到五六月,麦子抽苗发穗的时候,挖出来敲碎直接撒。 为了多些肥,好些人家在后院山根下也开始堆肥,以至于天热后岭上弥漫着一种臭味。 往年天热就会有黄鼠狼、山猫这些小动物来院子乱窜,今年倒是少见了,估计是人气越发浓郁,这些小动物也知晓厉害,不敢往人多处来。 谢烨养的鸡仔大了不少,褪去黄绒绒的细毛,长出来的新羽带了浅淡的花色。 扎了新篱笆的院子剩下的空地与去年相仿,东院墙下竖着鸡棚,靠近篱笆与窗户相对的一侧摆了木架放着竹匾,上面晒的干菜、菌子。 撤掉挡风的窗户拉起了竹帘,屋里亮堂却带了些许凉意,屋檐下的阴凉处最舒服,不冷不热,适合捡豆子做针线。 谢烨搬了石磨出来磨米浆,她要兑现承诺了,可惜柏青暂时吃不到美味的米皮。 柏翠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缝衣服,给弟弟的新衣服,现在去学堂,穿带补丁的衣服容易招笑话,她可不想弟弟被嘲笑,因此有了空闲就做新衣服。 “这都半个月了,二哥还不回来,该不会有啥事儿吧?” 谢烨一手撑头一手握着把手转小石磨,“坏事儿不一定,喜事有可能。” “能有什么喜事儿,今年菌子林那样儿,不可能是多分钱,还能有啥喜事儿?”柏翠用牙咬断线头,翻过衣服拉扯里面,甩了甩铺在膝盖上拉起袖子对比。 “嗯,这次做的精细,两只袖子一样长。” “天儿越来越热,袖子短些凉快,还省布。”谢烨转头,见院墙外春水往来走,道:“呐,喜事来了。” 第075章 春水才绕过院墙进门, 就远远打招呼,“嫂子,有个事儿得麻烦你。”虽嘴上说的是“麻烦事儿”, 可面带笑意,整个人都透着喜气。 谢烨站起身招呼道:“进来说。” 其实她大概已经猜到啥事儿了, 毕竟早在柏松、张强出山时, 柏苍就私下跟她嘀咕过。 春水一路看着菜园子长势正旺的菜苗走进,见柏翠正在检查线头,笑着夸了一回手巧针线活好, 自己拽了小杌子坐石磨旁帮忙, 才说起正事。 她往磨盘上添了一勺泡软的米, 道:“早前阿苍哥说了一嘴,那时候家里忙,天气也不好,不是办喜事的时候, 年后阿铮回来又跟我二哥提起。” “这次出去估摸事儿成了, 过几天回来就能见着人, 家里这头我跟二哥过, 又是个断婚的, 想着不惹嫂子的眼,早早把摆成亲酒的东西备起来。” 见她贬低自己, 谢烨不悦道:“断婚咋了,断婚说明我们有志气有能耐自己把日子过好, 难道非得挨着男人的打苦哈哈磨日子。” 春水拿竹片将两旁的米渣往石磨底下归拢,轻声道:“咱也不是倒苦水招可怜。主要我知道成亲在婆家的苦, 就想着她前头也不大容易,只要人稳当, 能跟我二哥踏实过日子,家里就由她做主。” 说着笑起来,眉眼弯弯,“这不是我也想先表个态么,没得让人觉得我一个做小姑的还把持着家里不松手。” 这话,谢烨是认可,但不完全认同,转着石磨悠悠道:“一家人么,上牙磕下牙在所难免,要都能相互体谅,那磕牙的时候就少,这么想也是没错。” “可不是,这不来麻烦嫂子么!”春水凑近了道:“嫂子你灶上手艺好,我知道你不乐意做席面,我二哥这事儿,好歹是他分家单过的头等大事儿,我就厚着脸皮想麻烦嫂子一回。” 她也不是要谢烨做全席,帮忙整两三道大菜就成,其他菜还是请岭上做惯了席面的的灶头把式来。 春水没说的是,她还有私心在里头。 二月底爹娘那边请人给大哥大嫂做了席面,寻常菜色,胜在春月办喜事做席面的人家少,大家乐呵了一回。 可岭上人办了新户籍后,接连两家摆了成亲酒,别的不说鲜肉做的大菜却是整盆整盆上,那时候大家都忙着开荒种地,也算借着吃席打了回牙祭,两家人可是被夸了好久。 这不轮到二哥这里,她也想扬眉吐气一回,去去当初刚回来被嫌弃被分家的晦气。 谢烨不知晓她这些心思,不过两三道大菜也不难,现在种的菜虽没长成但野菜不少,配菜花色上也能亮眼些,便答应了。 “只是我做饭你知道,浓油赤酱的费料。”而且席面做的越好越费食材,大家都敞开了吃,总不能备的料不够让来吃席的人饿肚子吧! “这嫂子不用的担心,你今儿用完石磨我搬回家去就榨油,鲜肉就是山里的野物,有啥做啥,我已经跟铁梁铁柱兄弟定好了。” 春水从被谢烨救下来决定断婚,就越发的有主意,跟二哥分家单过后,家里更是事事由她做主,张强只管忙外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3章 原计划今年好好打猎拾掇皮子,卖了还债,这不开春先是办户籍,后头又忙着开荒种地,忙到五月才得了闲。 对于娶吴家那个寡妇,他没啥不愿意,只是眼下着实不是办喜事的好时机,耐不住阿铮现在住柏家,又时常跟着他进山。 这孩子,得了机会就念叨他小舅母多好,多勤快,多能干,人又和气……张强耳朵简直要起茧子了。 后面就问了一回,听阿铮说外祖父母身子不大好,由着几位舅家轮流照顾,小舅母的日子难得很。 “还不如现在说门亲改嫁,我外祖父母也能放心,而且是说给你,他们就更放心啦。” 张强知晓,赵氏从吴家出来改嫁给他,有之前的情面又离得近,吴家两位老人对谢铮这个外孙在山里的日子就更放心。 耐不住谢铮软磨硬泡,且柏苍也出面说和,五六月往后就要进山打猎,今年家里还有地,家里多个人多个帮手云云。 因此,在柏松出山去看柏青时,张强便带了银钱、皮子、山货一道去说亲事。 此事,最先是张氏有这么个想头,头先也只是跟柏苍提了一嘴,后面虽张强也知晓了,可没明确表态,李家也就没多期待。 没想到张强这次来,直接说起这门亲事,还带了重礼请自家说媒,张氏自然是乐得跑腿。 前前后后五天的功夫,赵氏就从吴家和离出来,接着是张强在李家借地方请谢家、吴家人吃席。 赵氏能顺利和离,也是吴家不想做太过,加之上头有两位老人压着,甭管私下如何,反正张强是承这份情的 赵家还有个正经小舅子,只是那人实在是个混球,张强将人狠狠揍了一回。 赵癞子是真混,被姐夫揍得鼻青脸肿还来吃席,坐在主桌杯不离手,净吹牛。 看得赵氏恨不得出去给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来两脚,好在张强分得清,他早早放话,是正经小舅子不错,但他可不会帮亲不帮理。 席桌上大伙儿正吃得火热,张强给来客一一行礼作揖,请求大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多教导小舅子,没得一直忍让宽容将人惯坏。 赵癞子听这话脸都黑了,其他人却是纷纷附和,还有人喷了酒。 早在办和离文书的时候前后脚的功夫就签了新婚书,上南坡村李家办过席面,叮嘱了一回柏青好好读书,张强带着新媳妇和柏松才回白云岭。 三人这次走了足足八天,才看到岭上人开的荒地。 赵氏是个圆脸妇人,因着前夫早早过世,她留在婆家照顾公婆,地里活计干得少,晒日头少,肤色比之一般人多了几分白皙。 见荒坡开出来的地,土块有拳头大,长满杂草,零星冒出一两棵豆苗,暗自摇了摇头。 张强却觉得不错,好歹荒草地成了种庄稼的地了,就是杂草有些多,“秋上好好犁一遍,明年草就少了。” “荒地,尤其是头年种,更得勤快除草,不然撒的肥都长草了,地也养不好。”赵氏见豆子地里多是雪草,乐道:“正好小松买了猪崽子,这些草嫩,揪了喂猪崽子正好。” 柏松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歪靠着大树歇息,听这话抬头看太阳,道:“喂猪啥的回去再说,我现在只想快快到家。” 这一路可是累惨他了,买了十只小猪崽,路上既要放出来撒尿拉屎,还要找水找草喂食,他照顾弟弟都没这么仔细过。 张强乐,瞅着他直笑,“叫你不要买这多,非得不听,还想着别家买回去喂养,我看你是给自己找的活儿。” 柏松叹气,不过一想到养到初冬,不管大小全都宰了吃肉,又觉得值,“找活儿就找活儿吧,我又打不来野物,种地啥的也不懂,喂猪却是可以的。” 担心猪崽带回山里养不好,这几天张婶儿、李家嫂子可是拉着他好好教了一回喂猪的门道。 就连猪病了啥症状、拉的粪啥形状,喂啥食都讲了一通,还在兽医那买了些药。 见柏松累的蔫哒哒,一脸菜色,张强道:“你两在这先歇歇,我跑上头去叫人来接。” 临走前还叮嘱,“就在这待着,附近有咱们开的地,时常有人过来,估计不会有大野物,远处就不一定了。” 眼看入夏,可是野物最活跃的时候,即便一点点山路,跑到头还能看到人,可张强依旧不放心。 不过一刻钟,山头响起呼喊声,“窝家压炕呢,来个人接我们啊!” 听到这不客气的呼喊声,柏苍笑得无奈,丢下锄头往院外走。 谢烨从正堂出来,见人已走远,问道:“是小松回来了?” “嗯,我去接,你在家等着就成。” 张强喊了一嗓子,白云岭在家没进山打猎没下地的汉子都出门了。结果,到对面山上,见就三个背篓两个篮子,很是无语。 “才有了媳妇几天,这点东西就要人接,你还能进山吗?”有汉子笑话他。 张强从背篓拎出一只猪崽,突然被揪起来,猪崽子哼唧了几声,“你伺候这些祖宗一路,你也得叫人接。” “啊?这是……”汉子凑近了看,见跟豪猪崽子有些像,迟疑道:“豪猪崽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4章 “家猪,上南坡村有人家母猪下崽子,阿松全买了,待养着入冬了宰杀吃肉。”张强将猪崽放回背篓,问道:“你们谁背?” 几人抢着要背,最后还是柏苍背了回去。 猪崽是背了回来,可精神头不大好,谢烨都担心能不能养活,更何况养家畜得喂粮食,至少麦麸米糠不能少,山里人吃食都是靠买粮,让他们喂养家畜,估计大部分人不乐意。 柏松却是已经兴头头要在后院山脚下给猪崽子挖窑洞,“我已经跟承平哥说好了,他帮我寻一只狼狗崽子,带回来养大” 柏苍正在一畔帮忙,闻言道:“外面养狼狗的人家少,黑熊寨倒是有人家养了,不如先去问问。” 柏松登时瞪大眼睛,“那大哥你帮我跑一趟吧。”他自己是不敢去,那可是十多天的路程,翻山越岭的,万一遇到老虎大熊…… 见弟弟的眼神期盼又乞求,柏苍斟酌道:“过几天吧,到时候打猎往黑熊寨方向走走,顺道清理一下沿途的大家伙。” 一听要等几天才出发,这一去一回估摸得一个月的时间,柏松心下有些小失望,不过强哥要办成亲酒席,晚几天就晚几天吧。 柏苍带人在自家后院驴圈旁又打了三口窑洞,现在猪崽子小,圈一起没关系,日后长大了一个窑洞住不开,便多准备了一个,至于另一个,他留住自己住。 “咋人还要住后边去?”谢烨不理解。 柏苍用擦手布拍打衣服上的土尘,道:“虽然撒了虎粪,可小猪崽子气味不同,容易招来野兽,我先在后边住一段时间看着。” 自此,随着十头猪崽子在柏家正式落户,柏苍也搬到后院窑洞住,与猪崽子、驴子比邻而居。 张强冷不丁带回个媳妇,可是比柏松背回来十头猪崽子还令人兴奋。 之前出山去买媳妇的汉子都提前显摆了一回,带回来大家只觉得人之前没吹牛,可张强这儿不一样啊,他家此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突然就带回个媳妇,他家虽去年盖了屋子,别说家具不齐全,欠的债估计都没还完,还有给大家伙儿的二十两呢。 因此,张强的成亲酒席还没摆,往他家看媳妇的人属实多,还有人话里话外打听是不是在山里找到了啥宝贝,上次出山卖了大价钱顺道买了媳妇…… 春水一手招待来看热闹的人,一边给二嫂介绍,同时还得帮着自家哥哥圆场子,在别人打听二嫂来处时解释一二。 “哦,婶子问我二嫂娘家啊,阿铮熟,二嫂之前嫁给了阿铮小舅舅,和离后才跟了我二哥,说来我二哥还得给阿铮准备一份谢媒钱呢!” 来张强家看热闹,顺便做些针线活计的妇人,一听还有谢铮的事儿,连忙打听。 毛氏因着小儿子的原因知晓的多些,笑着解释:“那孩子仁义,他日后得回谢家,外公外婆百年后留下小舅母一个人日子难过,早早惦记着呢。” 白云岭众人也知晓谢铮跟着柏苍、张强等人一道进山打猎,说是学本事,接触的多自然知晓张强为人行事,奔着肥水不留外人田将自家小舅母说给了张强。 至于和离原因,大家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虽见识少可也不笨,想来谢铮小舅舅不妥当。 这不妥当也有多种,能和离出来,且还得公婆支持再改嫁,约莫人已经不在了。 如是一想,众人便猜测这个赵氏应该是个能人,丈夫早逝却能哄得公婆同意和离改嫁,一般人可做不到这样。 待吃酒席的正日子,全白云岭能来的人都来了。 男人自然是借着酒席吃吃喝喝吹吹牛,说一说进山打猎的计划,妇人帮灶的同时跟张强家、赵氏拉一下关系,顺道劝劝赵氏踏实过日子。 小孩子自然是混席面吃了,呼啦啦跑进来看看新媳妇,呼啦啦跑出去看放鞭炮,张强家的院子好不热闹。 本来这处是荒地,往右走一段距离便是斜坡林子,左边倒是有马大壮、柏苍、马进等人家。 可马大壮此前隔三差五打老婆,岭上少有人来他家串门,柏苍家倒是有人去,只是跟柏恭争主事人,好些人当墙头草避嫌,因此,这边除非马大壮家闹,不然很冷清。 现在不一样了,马进的房子虽空着,但院子开出来种地,现在绿油油一片,马进老爹老娘时不时来除草,院里有人声。 张强娶妻,酒席一办,这边当即人气就旺起来,往水潭边挑水的人也多了,院前路上时不时有人走过,也有小孩子来这边玩。 谢烨看着院墙上半露的脑袋跑过去,有些怀念柏青在家的日子,嘀咕道:“也不知小青有没有长高?” 柏翠正端着簸箕出门,听这话笑道:“他一天憨吃憨玩的,肯定长高了。” “那个小没良心的,咱们在家天天想他,人家估计正忙着玩耍呢,哪能记得起咱们。” 对面山头升起一朵乌云,可日头高挂光照强烈,还能看见对面山头坡地上劳作的人影,小小的一个黑影蹲在地里除草。 想到前两天大哥带人进山,说是一路往里走将白云岭到黑熊寨的山路清一清,好些汉子竟然不乐意,柏翠嘟囔:“开荒种地,收成还没影儿呢,倒是先养出闲汉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5章 谢烨皱眉,“今年的地,能收回种子就不错了,现在不打猎,冬天拿啥买粮?” 山民猎户的最大进项就是靠卖皮子,野物肉倒是也能卖,但夏日天热,鲜肉背出去都臭了,只能做成咸肉,可大部分也是自家吃了。 现在正是打猎的好时机,山里草木旺盛,小动物多,肉食性动物也开始繁衍,动物兽性也没刚开春时大,打到猎物回来宰杀,皮子硝制好存着,秋上带出山卖个好价钱买粮。 可以说山民一年的生计主要靠夏秋两季打猎得来的皮子,卖菌子、山货或者偶尔遇到的灵芝人参,不过是个搭头。 “大嫂你哪知道这些人啊,以往没地没靠头,只能进山,现在好些人就等着秋上地里收了吃现成的粮呢。”柏翠满脸不耐,以往是真不知道白云岭人真这么懒,“嘴上这么说,也没见谁多往地里跑两回。” “连马驴子都主动跟着大哥进山打猎去了,有些汉子却成日待在家,也没见去地里除草,赵嫂子说有些人家豆子地的草比苗都高了。” 谢烨嗤笑,“马驴子进山也不见得就是变勤快了。”不过是不想待在家被别人薅着干活罢了。 他放火烧菌子林,背了一百二十两的债,这可是欠白云岭所有人家的,今年春开荒时被好些人家压着给自家干活开地。 大家也知道,等着马驴子主动还钱那是异想天开,还不如薅着人给自家干活,算工钱抵欠债,因此,开春后马驴子的日子很是不好过。 现在不用开荒种地,但地里需要除草,有些太旱的地块得背水浇灌,马驴子就主动跟着柏苍进山,说是学打猎。 在谢烨看来,是这人不老实,伺机寻找逃跑的时机和路线,跑山外没个收益估计得饿死,只能往更深山里逃,现在天气越发热,不怕冻着,只要早早找到合适的落脚地,存些野物肉山货菌子干菜的,一个人冬天也不怕没吃的。 马驴子大概率就是先跟着去熟悉往黑熊寨的路了,指不定哪天就逃的无影踪。 不过眼下人还在,倒是可以先放放,白云岭这些现成的懒汉得管管。 “都有谁家的人没进山?地里也没见几个年轻人啊!”谢烨站在屋檐下,眯眼往对面山头的地里看。 阳光亮的刺眼,没一丝风,空气里尽是闷热,地头的人影看得一清二楚。 都是戴斗笠草帽除草的老年人,还有那老汉背着背篓,背篓里装一只木桶,从河道背水上山到地里浇豆苗的。 柏翠坐台阶上簸晒干的灰灰菜,“大哥叫人进山的时候说留在家除草,没一个人去地里的,赵嫂子去串门,碰见了好几个在家睡大觉。” 也不是赵氏闲得慌非去串门,而是张刚媳妇刘小梅有了身子,赵氏又才嫁进来,张强还进山了,刘氏便耍起婆婆的威风,叫了二儿媳回家做一大家子的饭。 春水又不能挑拨二嫂和她娘的关系,强势地拦着不让去,且说赵氏觉得作为儿媳是小辈,婆母有再多的不是也是长辈,就去大伯哥家帮忙做饭。 一天两顿饭,早晨去傍晚回,她自己也在公婆跟前吃,顺道带了针线,空闲的时间做一做。 如此一来跟左邻右舍熟了,得闲便带着针线去串门说话,见好几家汉子成日在家睡觉,吃饭的时候上桌,其他啥事都不干。 她自然不会当人家的面说人丈夫懒,只得回家跟小姑子嘀咕,柏翠又时常和春水一道去割野菜,便听了好些春水骂人又懒又馋的话。 “开地是为了种粮食,现在倒成了他们偷懒的理由,真是不知道咋想的。” 谢烨听完沉着脸进屋,拿出鞭子在台阶上挥了挥,“晌午吃凉面,你先做,我一会儿就回来。” 见她气势汹汹,柏翠来了精神,丢下簸箕道:“大嫂我跟你一道去。”她以为大嫂是要挨家挨户去抽懒汉,本想跟着一道看热闹。 不成想谢烨直接下坡,先往河道开的地去看。 河道的地不多,但一片片尤为整齐,因着地势低靠近水源,没见多旱,只是草和麦苗一样旺盛。 果不其然,地里没人。 倒是自家梯田梗上一堆草,谢烨转身道:“翠儿,你回去拿背篓来,拿两个。” “噢!”不见大嫂去抽人,柏翠是有些失望的。 回家拿了背篓,谢烨背了一个过河去对面的坡地,柏翠背了青草回家做晌午饭。 河对面的山叫石山,之所以得了这个称呼是因为这座山头与真正的石山相连,且林木稀疏多杂草,时不时露出一块石头。 在这里开荒地的人家多,树少空地多,清理石头后除掉杂草就是地了,因为肥薄,好些人家听柏苍的建议种了豆子。 隔两三块地便能见到劳作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或是除草或是浇水。 谢烨一路走过与人打招呼,顺便看看豆子长势,眼见头顶聚成一大团的云朵升得越发高,道:“叔,下晌有雨,不用背水浇地了。” “这雨看着不保险,我也闲着,能浇一点是一点,到时候豆子收了有多的给你家喂猪。” 见人不收手,谢烨笑道:“也成,到时候我们出钱买,也可以换麦子换米。”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6章 说完,状似无意问道:“阿苍进山也没见大哥一道去,让他们背大桶浇,省时省力。” 想到自家闲着的儿子,老汉心里一梗,含糊道:“他也忙。” “这个季节咱们哪年不忙了,今年开荒的头一年,地里收成是别指望能填饱肚子,还得靠打猎卖皮子……” 谢烨一路走过,但凡地里有人的她都跟人家唠两句,话里话外无外乎“今年地里收成没指望,还是得打猎”。 有那恼怒自家孩子发懒的,面红耳赤附和一回,心里想着回去就让自家的懒蛋下地干活。 有那脑子不清楚的,自己恁大年纪顶着大太阳干活,反倒让二三十的青壮在家睡觉,当面没说什么,背着谢烨嘀咕:多管闲事! 好些人家才吃过晌午饭,天空便黑了下来,丝丝凉风不时吹过。 此时,原本一大朵的乌云已经延伸成一大片,对面山头彻底被乌云覆盖,知晓要下雨了,地里的人急急归家,在家的忙着收院子里晒的干菜菌子。 轰隆声远远传来,偶尔闪电划破天空,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刷刷声由远及近,不一时,院子便积了一层水,屋檐雨幕如瀑。 一场雷阵雨,不过一刻钟就停了,眼光穿透云层洒落,只院子湿漉漉昭示着方才有雨降落。 雨后的空气,总是舒爽些,地里正泥泞不是干活的时候,在家的人便出门站在路边唠嗑。 然后,当天傍晚,好些没进山打猎在家窝觉的青壮知晓主事人挨家挨户看地里庄稼了。 想到谢烨的做派,有人担心,有人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张刚不行,他心里害怕极了,要知道他不是拿“忙地里活儿”的借口不进山的,而是要照看妻子和孩子,可现在家里做饭都是弟妹,他爹娘都是吃伸手饭,若是那婆娘真闹起来,他可没理。 张三富也有些担心,去年谢烨抽打他大哥的时候他可是在场亲眼看着的,想到大哥那惨样儿,又摸胳膊又摸背,在家里急得转圈圈。 待到太阳落山天色暗下来,想着这会儿出门没啥人,便找人商量对策。 无独有偶,张刚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一合计,下坡找别的在家的汉子合计。 这次留在家的,不能说是一丘之貉,但也算“同道中人”,以往有马大壮马驴子这两出了名的懒货比衬,他们勉强算是勤快人。 可现在,马大壮彻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个勤劳奋斗的人,他弟弟马驴子也有改进之心,至少这次主动跟着进山了。留下他们这几个耍懒找借口没进山的,现在成了“枪靶子”。 汉子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先是埋怨了一回谢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们睡大觉也是在自家睡,吃的也是自家粮食,哪就要管到他家来。 有人弱弱道:“她现在是主事人!” 一句话,闹哄哄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张刚瞪着眼睛道:“主事人咋了,主事人还不让人休息了?” 之前说话的汉子干巴巴道:“咱倒也不是怕那娘们,这不得给柏苍面子么,人现在和县衙的人走得近……”以后总得靠人,且五年后的税收也是个问题。 在场七八个汉子心里门儿清,虽那个母老虎是主事人,可岭上有事依旧是柏苍做主,他们不能折了柏苍的面子,毕竟日后求人的地方多。 一时之间,各人心思各异,有人后悔先时偷懒,毕竟现在柏家是全岭最有权最有钱的人家,巴结人都来不及呢,偏自己躲懒。 有人心下却很是不屑,觉得自打柏苍媳妇来,白云岭的风气就变坏了,以往哪有妇人敢管汉子的事儿。 第076章 谢烨没给人留反省自悟的时间, 第二天大清早,拎着鞭子去叫没打猎的汉子起床干活。 不过这次她选了迂回的方式,并未直接与人对上, 而是给人老爹老娘老婆施压: “现在不指望他们干活,冬天一大家子就得饿肚子!” “一个冬天没歇够?骨子里的懒虫作祟你们就惯着, 看老天爷惯不惯你们?” “养儿防老还是养儿啃老?” “嫁汉嫁汉不就为了穿衣吃饭, 嫁个懒汉自己受苦受累还连累儿女,干脆别生娃了。” …… 谢烨只拎着鞭子,或站在人家院子, 或站在院外隔着院墙唠叨了一回, 心存侥幸的懒汉没能睡成懒觉不说, 被老爹老娘媳妇叨咕了一回。 张刚等人简直要怄死了,真是没见过这么多事的婆娘,谁家好婆娘手伸这长管别家汉子干不干活啊! 有人昨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就怕这婆娘发疯又抽人, 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想才打个盹儿的功夫就被家里人拧着耳朵揪起, 知晓原委后那个恼啊, 那个气啊, 恨不得反过来将谢烨这婆娘抽一顿。 可惜他们没胆,只能扛着锄头拎着镰刀不情不愿往河对面的坡地去除草。 谢烨知晓他们心里不服气, 不过人已经动起来,她也就没逼得太紧。 她倒不是非得人天天干活, 就是觉得不能养成偷懒的风气。 一个地方,一旦偷懒成性, 先成懒蛋窝,接下来就演化成贼窝, 而往后,偷盗抢劫极有可能会发展为杀人放火,好好的山居之地就会演变为匪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7章 开荒种地是为了种粮产粮,解决买粮吃的问题,让大家伙儿能多攒钱,可不是为了养出一堆懒蛋将白云岭变为贼匪窝。 柏翠站在自家院子望着对面山坡,见三五个人躺在树荫下聊天,没好气道:“狗改不了吃屎!” 谢烨淡淡道:“只要不光明正大偷懒就行,至于糊弄地里活计,随他们,反正他们自家地,到头来没吃食饿肚子的还是他们。” “那不还得跑来求大哥,以往真是没看出来这些人能懒成这样。”柏翠嘟囔,摔打手里秃得不成样子的笤帚。 吃过早饭将需要晒的干菜、菌子都搬出来摆在院子,她正准备和大嫂去收拾猪圈,这抬头一细看,简直要气炸了,这群不知好歹的王八蛋,大嫂还不是为了他们好! 而且看那架势,绝对定是在说大嫂的坏话,也不知说的多难听。 谢烨在屋檐下的竹篮堆里挑了两个旧篮子,起身道:“根子上就不勤快,以往没显现出来罢了。” 柏翠过来拿篮子,谢烨扛着铁锹,铁锹上挂着一个篮子,两人往后院山根下去。 小猪崽子比刚来那几天有精神了,原本不知在窑洞里哪个角落挤着,听着外面动静纷纷跑来洞口,对着栅栏门又是顶又是拱,还有三五步的距离就已经闻到臭味,谢烨忍住干哕的冲动。 柏翠站在门口边堵着,谢烨进门飞速下蹲,再起身时右手已经拎住一只猪崽子后腿,就这样提溜着将猪崽子丢在第二个猪圈。 她这动静不小,吓得其它四只猪崽子在窑洞内乱蹿,还有那灵活的走投无路蹦跶着往栅栏门上跳。 有柏翠堵门,谢烨不担心它们跑出门,只管在窑洞内逮,五只猪崽子吃喝拉撒都在窑洞,那气味可想而知。 将最后一只丢进第二个猪圈时,谢烨脸色铁青,不是被气的,是被熏的。 她站在篱笆前,面朝前院方向深呼吸,“今晚得做个口罩,这味儿也太冲了!” 柏翠觉着还行,主要家里时常收拾野物,有些野物肉味儿更大,相比较之下猪圈也就臭味尿骚味稍微重些。 栅栏门贴墙根放,原本昏暗的窑洞瞬间大亮,地上湿漉漉,肉眼可见黑色的猪粪混在土疙瘩中随处可见。 谢烨心里嫌弃,猪就是猪,拉撒连自己躺的地儿都不避开! 家里的驴已经养了好些年头,知道自己卧的地儿不能弄脏弄湿,因此,同样住窑洞,驴圈只一小块地儿需要清理,那是驴子固定拉撒的地儿,花个五六分钟就能清理干净。 小猪崽子不一样,出生不到两月,离了母猪也才十几天,拉撒根本就不讲究,圈里几乎没一片地儿是干的,每次清理必须将地面上的粪土铲出来,再重新铺一层干土。 虽然味儿冲,但这些都是肥,两人将粪土铲到篮子,抬出来倒在洞外窝肥的粪堆上,谢烨几乎是憋着气干活。 清理两个猪圈将近是用了小半个时辰,将猪崽子重新分开丢回圈里,谢烨拍打衣服,觉得整个人被腌入味儿了,连头发丝都是臭味儿。 柏翠回看,猪圈收拾的清清爽爽,铺了厚厚一层干土,小猪崽子撒着欢儿,时不时抵住栅栏门哼哼。 抡着笤帚在窑洞门口比划了一个长方形,道:“等大哥回来在这门口扎个围栏,白日里天儿好就放出来,我们收拾猪圈也方便。” 谢烨点头,“可以。”羡慕地看着圈外阴凉处卧着休息的驴子,“它咋就这么爱干净呢。” 驴圈相较于猪圈,那真是干净,就方寸大小的地儿专门是拉撒的,清理出粪便重新铺干土就成。 “活了这么多年了,它也知道自己睡觉的地儿不能埋汰。”柏翠将粪堆四周散落的土疙瘩扫了扫,两人拎着 家伙什回前院。 柏苍进山,这次柏松跟着一道去了,主要清理白云岭到黑熊寨的路,堂姐柏敏给到了黑熊寨,柏松跟着就是顺道去看望堂姐。 柏青出山上学,家里就剩谢烨、柏翠,两人吃饭方便多了,不论是面食还是炒菜,两刻钟的功夫就能整治出来。 昨儿晌午吃的凉面,今天不打算吃面了,昨儿帮忙春水送了一大把鲜嫩的柳蒿芽,焯水凉拌,再烙几张软面饼子,小铁锅煮上绿豆粥…… 谢烨背对院门,一边洗手一边盘算晌午的吃食,柏翠甩着手抬头,就见曹秀红带了个妇人进院来。 曹秀红远远打招呼,“婶子、翠姑姑,忙啥呢?” “刚清理了猪圈,日头这晒,咋这会儿上来了?”柏翠笑问。 谢烨见她带来的妇人面生,好奇地打理了妇人好几眼,请人进屋坐。 曹秀红先将手中篮子递过去,不等谢烨拒绝,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是方嫂子的。” 方氏有些局促,担心人不收,连忙道:“嫂子收着吧,我家铁柱知道的。”她虽然来白云岭时间不长,可听妯娌、邻居嫂子婶子们说话,也知道些白云岭的规矩。 虽说山里规矩没外面多,可有些讲究不能不注意,就像白云岭,好些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串门说闲得跟当家的、公公婆婆提前说,就算给别人送礼,也得当家的允许。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8章 篮子里是剥了皮清理出来的两只兔子,她家男人马铁柱跟着柏苍进山了,这兔子是之前抓回来养着的,她请了妯娌宰杀剥皮。 谢烨给两人倒水,现在天儿热,家里早晨就晾一壶开水专门供人喝,招待客人的竹杯也是倒扣在矮几的木盘里,随用随取。 “嫂子刚来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咱们得闲串门说话哪就要送东西了,这样以后我可不敢让你上门啦!” 她话说得亲昵又俏皮,逗得曹秀红笑歪在矮榻上,对方氏道:“看我说的准不准?就知道婶子会这般说。” 方氏依旧局促,虽落座却只虚虚担了半边屁股,笑道:“我这头次上门,妹子别嫌弃,日后想要我还不带哩。” 三两句话的功夫,三人亲热的好像老熟人,谢烨将竹杯推过去,“既然是嫂子的心意,那我收下了,日后可别再这样,咱们岭上没这样的规矩。” 传出去,让人还以为她眼皮子浅,缺这点东西呢! 说完嗔一眼曹秀红,拉着杌子自己坐下,乐道:“若是你拿的,我可是要拎扫帚赶人的。” “赶就赶,婶子想要我的东西还没呢!”曹秀红一点都不介意,挽住身边方氏的胳膊,道:“是嫂子找你有事儿呢。” 见曹秀红已经开口,方氏也不是那等缩着头当乌龟等别人给自己出头的人,连忙道:“是我想跟妹子打听事儿,不好意思直接上门,就请了麻家妹子一道。” 方氏是会织布的,按说女子有织布的手艺,不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都不错的,谢烨倒是有些好奇她既然有手艺咋还会卖身。 虽没明着问,眼里神色不自觉带了出来,方氏又不是未经世事的闺阁女子,且她也不介意别人知晓,主动道:“我爹曾在沈家做管事,后来被放了身契,我和当家的还是沈大人保的媒。” 她娘家光景也确实不错,水田二十亩,旱地三十五亩,还有将近十亩的山地,当年爹过世给几个兄弟分家,兄弟们也能干,这些年各家的地多多少少又添了些。 不说每年春耕秋收,连五六月份地里除草撒粪都要请帮工的,大哥家更是在村里定了两个长工,专门忙地里活计。 她头次成亲时夫家也不错,在县城开了一间杂货铺子,可惜丈夫是小儿子,分家时杂货铺子与他们小两口无关。 原本丈夫知上进,虽没能分得杂货铺,却负责跑商进货,不仅供家里货源,还能转给别的铺子,累是累,可每年进项也不少,可谁知丈夫也是个命薄的。 前年带着人往南边去进货时,不幸遭了山贼截道,货被抢了不说人也被伤了命根子,回来后求医问药没能治好,人就大变样儿。 日日喝酒,以往从不去乱七八糟的地儿,现在人不中用了却是日日宿醉花街柳巷,有时候还得她去那些不要脸的骚寡妇家拉着板车将人带回来。 时日一长,丈夫不耐烦被她管着,开始对她动拳脚,起初还顾忌她娘家和家里脸面,只晚上在家打人,后来肆无忌惮竟是在街上当着人面打她。 嘴里满是胡言乱语,不是说她出来勾引人,就是污蔑她跟谁谁不清不楚给他戴绿帽。 婆婆公公虽还在,却是跟着大伯哥一道过日子,本就向着自己人,何况幺儿还伤了命根子,就更向着幺儿了,联合起来欺负她这个媳妇,不是逼她不准跟娘家告状,就是让她给丈夫生孩子。 “他都那样了还咋生孩子,也不知人一家咋商量的,竟是让我跟大伯哥生一个孩子给他养着,那人以往看着还成,自打伤了命根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就搬着娘家兄弟来闹,和离了出来。” 见她丝毫不在意,甚至说起那段难捱的过往云淡风轻,谢烨心里很不是滋味,安慰道:“和离出来也好,咱们还年轻,有手有脚在哪过不了日子!” “谁说不是呢!”方氏放下竹杯捋了捋头发,道:“我娘家四个兄弟都好,只是兄弟们也都成亲分家,大哥二哥家的孙子都快能说亲了,各人有各人的日子……”她一直住在兄弟家也不是常事,无论住哪个兄弟家都不方便不说,且她心里还想着着找一个人另嫁。 合理出来在娘家兄弟屋住了十几天便在县里租了屋子给人帮工,说起来也是幸运。 年前给沈家去帮忙时,不想沈家主母竟然知晓她爹,专门叫她过去说话,知晓她心思后便说帮忙打听打听。 后来,马铁柱出山,沈从军知晓想他买个媳妇,就撮合自己和他。 “妹子你小不大记事,我大哥二哥却是知道你爹的,当年胡人还没南下时,你爹和你爹公公咱在咱们县里那可是顶顶的好人。” 方氏想到她这次出嫁前,大哥跟她说的那些事儿,看谢烨时眼里带了些怜惜。 谢烨笑了笑没说话,原身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不过往后,在她这里没有差日子。 方氏搓着手,干巴巴道:“看我啰嗦的,我是来想问问,我想织布,到时候让你当家的捎着带出去卖,可有章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49章 谢烨诧异,“这能有啥章程,嫂子织出来铁柱哥带出去卖就成呀!” “再说咱们岭上还没人会这手艺呢,你织出来说不得都不用背到山外,咱们都是从县里布庄扯布回来做衣裳呢!” 曹秀红吃吃笑着,“她是觉着你是主事人,这种营生得先问问你能不能成?” 这有什么不能不成的,谢烨哭笑不得,以往被白云岭的汉子挤兑她都没咋,现在倒是有些尴尬,摆手道:“这哪就要问我了,你有手艺就做呗,刚好还便宜了咱们。” 每次从山外买布带回来很吃力的好不好,这也是方便了自家。 方氏抿了抿嘴,笑道:“话是这么个话,可我又不是织个一两年的,往后肯定有麻烦你们的时候,就想着先来问问。” 其实她当家的也觉得来问问合适,白云岭各家需要布是指定的,可她往后得闲就织布,肯定有多出来的,到时候还得麻烦人柏苍。 先不说只靠她当家的背出山能在布庄卖几个钱,会不会被压价,要知晓那家人在县里也有些年头了,若是去布庄说三道四,人要不要她织的布另还说呢! 谢烨却觉得方氏有些谨慎过头了,说着闲的功夫打听道:“嫂子身上这衣裳就是你自个织的布?” 布料就是寻常的土布,比粗布精细些,染成了靛蓝色,布庄这种布料一尺得二十几文呢! 方氏扯了扯衣襟,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织的,这种耐穿又不是最次的,做新衣裳也合适。” 谢烨坐直了身子,“这么说嫂子不只会织这一种布?” 方氏点头,“这粗布与细棉,就是看棉线的粗细和梭子的多少,太过精细的那种织不来,常见的几种布料倒是可以。” “嫂子这手艺好,那你织布的家伙什呢?” “当家的说给我置办,这次打猎回来先问问岭上会木活的叔伯能不能做,要是做不出来,就从山外买一架背回来。” 谢烨点头,马铁柱脑子倒是灵,舍得给才娶的媳妇置办织布机,“那好,到时候嫂子织好了让你侄子他们上来说一声,我去看看。” “我家小青在我娘家学堂读书,那小子皮得很,本来就费衣服,现在跟小丰收和我娘家侄子一道,估计成日里追鸡撵狗上房揭瓦,没他们不能干的,那衣裳三五天估计屁股就磨破了。” 两刻钟的功夫,方氏便告辞,“那兔子是来前才杀的,妹子也别见外,剁了或是蒸包子或是包饺子,也没多少。” “成,我就不推了。”谢烨跟着起身,“刚好这几天都没咋吃新鲜肉,馋得紧,嫂子送的兔肉也算是解了我的馋病!” 方氏微微一笑,心里觉得谢烨会说话。她家哪就差肉吃了,就算没鲜肉,臊子、咸肉肯定是不缺的,再不济左邻右舍下地的人家谁套了兔子也会送。 柏翠收拾了篮子,清洗后在屋檐下晾着,见人出门拿了篮子进灶房。 再出来时篮子里放了一个竹盘,里面是八块绿豆糕。 方氏连连摆手,“我有事儿求妹子你呢,这样我可没脸回去,再说让当家的知道,得捶我了。” “嫂子放心,铁柱哥要敢跟你动手,你来找我,别的事儿我不管,这打女人的男人我是一定要管的。”谢烨接过篮子往方氏手里塞。 好巧不巧,隔壁马大壮正在院子收拾菜地,听这话以为这婆娘是含沙射影警告他呢,朗声道:“阿苍家的,我可没对我婆娘动手动脚啊,不信你问她。” 所以,你要耍威风可不能抽我! 台阶上的四人齐齐望去,见马大壮满脸忧心,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如上心思,纷纷憋笑。 听到自家男人说话的马氏从灶房出来,隔着院墙见四人拉扯,笑道:“阿烨放心,他要敢打我我第一时间跟你说。” 话落,柏家这边四人背不住了齐齐失笑,倒是马大壮变了脸,对着自家婆娘嚷嚷:“我哪敢哟,家里现在可是你当家,我的当家夫人,啥时候吃饭,你男人都快饿扁了。” “出来洗手吧,一会儿就能吃了。”马氏还招待曹秀红和方氏,“这会儿了别回去了,在我家吃吧。”马铁柱办成亲酒席时她去帮忙了,自然认得方氏。 两人笑着拒绝,说闲了上来串门说话。 出了柏苍家,曹秀红、方氏下坡往回走,方氏低低道:“那个就是大壮兄弟?” “是哩,以前可是个浑人,又懒又馋还打媳妇。”说起以前的马大壮,曹秀红很是不齿,不过人现在改了,她见了面也乐得给个好脸色,笑道:“都是婶子的功劳,你是不知道……” 如此这般,回家的途中又给方氏说了一回当初谢烨刚来时的威风。 即便已经听过一次,再次听方氏还是忍不住感慨,心下却是琢磨:当家的让我远着点柏苍媳妇,莫不是怕我学了这等霸气收拾他! 远在深山里的马铁柱还不知道他的私心给媳妇儿看透了,对着一旁流口水的马驴子道:“你可多学学你哥吧,你哥虽打猎也不成,可跟着我们进山,到了饭点都是主动捡柴火。”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0章 马大壮以前是懒的出名,现在跟着进山了打猎手艺却不成,却愿意跟着一道混,回去也能分点小家伙,手脚也勤快,做饭的柴火都是他捡,饭后灭火也是他来。 因此,经常进山打猎的人虽知道他心思,也愿意带着,连带的风评竟然有所改善。 马驴子心里不屑,面上却是唯唯诺诺应着。 洗过手正坐在屋檐下杌子上等着吃饭的马大壮打了个喷嚏,见小儿女你挤我我挤你坐在门槛上,催道:“去灶房看看熟了没?” 马氏擀的面条,给丈夫干拌了一大碗,配菜就是煮的野菜,婆婆丁、荠荠菜、水芹菜混着一锅煮,和面条一起捞入碗,碗底早就放了一大勺臊子和盐醋。 面、菜入碗,趁着热乎劲儿搅拌,荤油裹着面条,看着就香。 见女儿进屋,道:“给你爹端去,来了咱们就吃。” 趁着女儿给丈夫端饭的功夫,她又往灶台上的碗里捞面,大儿子和女儿分一碗,她和三个小儿子分吃一碗,吃过面就喝面汤。 锅里面汤稠糊糊,看着跟面糊没区别,稍稍放点糖就甜滋滋,既是溜缝,又能解渴。 马大壮吃完来舀面汤,见马氏带着孩子坐在灶房吃,小儿子碗比头大,里面却只一碗底的面,道:“往后饭做够,今年我多拾掇地里,阿苍再进山我都跟着。”小野物肉自家吃,留着皮子卖钱买粮,加着地里收成,冬天也不用太担心。 马氏给小儿子碗里挑了几根面,待人快出门时才“嗯”了一声。 马有金听着他娘哽咽,端碗凑到弟弟们面前,“娘,你自个吃,我的分给弟弟,今天没干啥没感觉饿呢!” 马氏眼眶唰一下彻底红了,低着头笑道:“吃你的,娘也够,今儿擀面多和了半碗。” 她也算熬出来了,虽然丈夫打猎依然不成,可能想着主动进山,也知道体谅她和孩子们了! 第077章 马氏在感动自己, 隔壁谢烨和柏翠却是欢乐的不成。 两人将方氏送的兔肉剁成肉沫,和着嫩嫩的柳蒿芽做了馅儿,午饭当即改成了兔肉柳蒿芽馅儿饺子。 剩下的馅儿还多, 柏翠顾不上吃饭,先和了发面, 傍晚蒸了一大锅包子。 柏苍踏着最后一抹余晖, 循着香味回来了。 此时,柏翠正坐在小饭桌前吃着包子念叨着弟弟不在,这等美味吃不到了, 结果院门前接二连三有小孩子匆匆跑过。 不一时, 便听人在路上喊“进山的人回来了”、“快快, 进山的人回来了”…… 柏翠将剩下的一口包子塞嘴里,鼓着嘴巴起身出门,见大家都往后山的路上涌,惊喜道:“大哥二哥和阿铮他们回来了, 我去接。” 谢烨从门框探头看了一眼, 起身就着才刚盛完疙瘩汤还没来得及洗的小铁锅重新烧水, 准备给出山的三人做饭。 大铁锅里是蒸完包子的开水, 刚好用来洗澡。 她给小炉子续上柴, 连着吹了十几口气,眼看火苗腾一下冒起来, 才去洗手和面。 门外的人声越发近,谢烨揉着面团准备放案板上醒一醒, 听着动静进院,举着沾满面粉的双手出门迎接。 “大嫂, 我们回来了。”柏松走在最前头,和身后的人打过招呼率先进院。 谢烨一下就被他手里拎着的简易小笼子吸引, 虽藤条编的笼子圆不圆方不方,但里面红艳艳一团,好似一团火。 不等她开口问,柏松已经举着笼子小跑过来,“大嫂看,火狐狸。” 看他得意的模样,谢烨都不用问谁抓的了,夸道:“厉害,还是活的,这得值不少钱吧!” 柏松竖起两根手指,特意压低声音道:“若是在府城,估计能卖二三百两。”唉,可惜在怀安县顶天了也就卖六十两。 谢烨凑近了看笼子里火红的小狐狸,喃喃道:“这小,皮子也就能做个围脖,咋还能那贵?” 柏松摇头,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神色,神气道:“这是小,可这是活的。” 京城有一奇物阁,专门组建了商队在全国网罗各种稀奇物什,像这火狐狸,卖去他家商队,二百两不在话下。 “碰不到奇物阁的商队也不用担心,府城大户多,那些个富家少爷公子的最喜欢这等小东西,也能卖个一百两……” 说着回忆起大哥曾经跟他说的,小狼崽子在府城卖了大价钱的事儿,那时候他爹还在呢。 “狼崽子还有人养呐,万一伤了人……”谢烨不大理解这种养凶悍野兽的做派。 柏松撇嘴,“不管是啥崽子,只要养好了都认主,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都有猎奇心,个个想养一头威猛的雪狼或黑熊,好让自己耍威风哩。” 柏翠帮着谢铮拿了分得的小野物进院,都快走到台阶下了,见二哥还在卖弄他抓的火狐狸,没好气道:“要显摆好歹卸下背篓啊!” 柏松得意地瞥妹妹一眼,也不与她多计较,找了竹竿插在窗格里将笼子挂好,这才卸背篓洗手。 谢烨见柏苍还在院外跟人说话,对柏松、谢铮说道:“你们先洗,洗好吃包子,我揪个面片汤,很快就好。”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1章 说罢回灶房继续忙碌,柏翠和谢铮一道将活着的小野物装笼子,笼子不够用,便将背篓倒扣困住还有精神头乱蹿的小猞猁,这家伙,别看小,凶得很。 柏松进灶房,见大锅有热水,准备在杂物间洗澡,谢烨挥舞着擀面杖,道:“去去去,抬水去西屋洗。” 柏松只得叫谢铮一道抬着浴桶去西屋洗澡,嘀咕道:“屋子隔了一道墙,洗澡都不方便了,一个不小心水溅炕褥上……” 站在下坡的路口,跟进山的人道别,又和留在寨子的叔伯们寒暄了几句,柏苍才回家。 菜园子的秧苗已经扯藤爬架,下晌才浇过水,地里湿乎乎,顺着夹道往正堂大门处走,呼吸间皆是泥土的气息。 今年谢烨将菜园子重新做了规划,进门左手这片,靠近院墙处点了一排苞米,现在苞米苗刚顶着两三片叶子摇晃,高度堪堪到大人的小腿处,往里就是番椒,这两样连带番茄种子都是柏苍去吃朱李两家定亲酒时,朱荣给的。 有南边来的商队在他家肉铺买肉,拿了些南边的稀奇种子换了一对猪蹄,朱荣家有地,却是佃了出去,且他不耐烦伺候庄稼,儿子也随了他的性子,宁愿跑村里收猪也不想侍弄田地,朱荣就将种子给了柏苍。 当时种子带回来,谢烨很是惊喜了一番,连夜下了辣椒、番茄种子培育秧苗,为此柏苍还出去专门借了六个大木盆,今年秋伐了木头请人做木盆再还给人家。 辣椒籽、番茄籽出苗率还挺高,移栽的时候谢烨在菜园子种了六排辣椒,两排番茄,剩下的苗分给了岭上亲近人家。 因着番椒辣,好些人担心吃出问题,只要了番茄苗移栽,谢烨便在隔壁马大壮、马进家的院子借了地,移栽的辣椒苗由她管理,收辣椒后给两家几十文钱。 本来柏苍想提前给钱,奈何人不要,谢烨就拿了主意,辣椒收获后想要辣椒也成,不要辣椒或给钱或给野物。 玉米没育苗,四月中旬的时候,直接点在了后院,前院也就左手边靠院墙这里种了两排,下种时间提前了几天,谢烨打的主意是这两排早早熟了煮嫩玉米吃。 番椒畦紧挨着茄子地,然后是黄瓜架、番茄架,两种蔬菜的架子将剩下的地对半分,最外一排靠篱笆很近,黄瓜番茄长成不用进菜地,直接伸手就能摘。 右手边靠院墙处点了西瓜、南瓜籽,现在开始扯蔓了,五尺宽的一大片地就七零八落点了籽,现在看着瓜苗稀稀拉拉。 后面依次是莴苣、白菜、萝卜、蒜苗、大葱,顺着与马大壮家的墙根点了两排豆角,眼下竹架大半空荡荡,只底部有豆角蔓攀爬。 韭菜长势最好,还没割的颜色由苍绿向青碧、嫩绿变浅,割过的新茬顶着粪土冒出一两颗嫩黄芽瓣,靠过道这这边割过的已经长到一拃高。 菜地收拾得齐整,菜品多长势又好,入目满眼青翠,柏苍心里甜滋滋。 见倒扣着的背篓被顶得一抖一抖挪了地儿,他将黄羊、梅花鹿放在廊檐下,往后院柴棚去搬了木墩子压在背篓上。 谢烨正在揪面片,从案板上提苗条转身的功夫瞥见了人,道:“洗手吃饭。” “嗯,这个就来。”柏苍应声,洗手的功夫听见西边前屋的说话声,隔着窗户催促:“赶紧洗,吃饭了。” 话刚落,屋子先是一静,继而是柏松着急忙慌的声音,“赶紧赶紧,半个月没吃正经饭我快饿死了。” 谢铮草草搓了搓身上的灰,出水来囫囵擦了一下就套衣服,他也很饿,晌午虽吃了点烤肉野果,可那肉柴得哟,真塞牙缝! 两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跑到灶房,柏苍已经在小饭桌前坐定,柏松咋咋呼呼道:“大哥,你不换衣服就上桌……”也不怕大嫂叨叨你? 柏苍当即端碗要出门,以往他都是直接脱掉上衣光膀子的,自谢烨来,就不允许他光膀子跑了。 见大嫂看来,柏松吐着舌头跟谢铮说道:“外面亮,咱们把桌子抬到院里吃吧。” 太阳落山了,最后一抹夕辉消失,不过外面光线还好,屋里却是有些昏暗。 三人在灶房门口晃来晃去,遮得灶房光线更暗了,柏翠抬头来,“要出去赶紧,别挡光。” 她已经吃完饭,正蹲在墙根下磨刀呢,等会儿大哥肯定要处理野物,刀得磨锋利些。 谢烨又捡了一竹盘包子端出去,见三人齐齐低头凑到碗边吸溜汤水,叮嘱道:“面片烫,先吃包子。” 柏松伸手抓起两包子,塞一个给谢铮,自己已经大张嘴巴咬上去,见是兔肉馅儿,惊奇道:“大嫂你会套兔子了?” 谢烨失笑,屋里的柏翠也是摇头,“是铁柱嫂子晌午送来的,赶紧吃吧可别叨叨了。”再磨叽天都黑了,僵了的野物多放一天越难处理。 柏苍笑得清浅,对谢烨道:“你忙吧,不用管我们。” “成,慢点啊,小心噎着。”谢烨叮嘱了几句进灶房,洗碗洗锅,还得准备明儿早饭的食材,也不知今晚煮不煮肉…… 院子三人正在埋头苦吃,隔壁马大壮家传来一声大喝,继而是谩骂声,“干,你个小崽子,馋不死你,这是我的东西……” “啥叫你的,往常我带回来的野物你没吃肉?你干谁呢你?我看你才是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2章 三人齐刷刷停了筷子,或抬头或转身,往隔壁马大壮家看去。 院里没人,动静是从堂屋传来的,听声音应该是有金兄弟姐妹几个想吃二叔带回来的野物,马驴子不让,马大壮与他吵起来了。 “爹娘上山的时候你还没有金大呢,要不是你哥哥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早在后山坟堆旁的深沟里了。” “家里没吃的,我出去求了好几家讨来面糊,冲了给你先喝,你现在倒好,跟你侄子摆起威风了,吃你几块肉咋了,我拿回来的野物你没吃?” 马大壮掐着腰,怒目圆睁瞪着弟弟,“有本事你分出去单过,个崽娃子才进山几回翅膀就长硬了,你吃的饭,你穿的衣服还是我挣的钱买的粮布哩,给我脱了。” 马驴子半步不让,拎着笤帚恨不得打有财,他才带回来两只山鸡四只兔子,这小崽子就闹着要吃肉,他可是打算卖钱的。 “我还背了一百多两债,你要吃,这钱你给我还。” “屁,你现在知道发愁了。”马大壮跳起来骂弟弟,“背债了知道挣钱难了,放火之前咋不想想那是大家伙儿来钱的生计,你个懒货,要卖钱也得匀一只给家里吃,剩下的拿去卖。” 马大壮嘴上让了,心里却是冷哼,往常他带回来的野物都是婆娘做来吃肉,也没见这个弟弟体谅家里少吃半块,今儿倒是跟他耍心眼子。 不过儿子也是,眼皮子浅的很,瞪向三儿子,“想吃肉就说,谁让你去乱动的,那是你的东西吗?” 马有财憋着眼泪不敢说话,手指搅在一块,鞋面破了个洞,大拇指顶了出来,此时脚趾弯了几弯。 马氏带着其他儿女在灶房,听到吵架声要去正堂,马有金拉住她,道:“娘,先别去。” “你弟弟……”马氏担心儿子被打。 “你去没啥用,倒是白白招来一顿骂,先吃饭,等下我去。” 等吵架声停了马有金才出灶房门,进正堂刚好听见爹骂弟弟,拉着弟弟道:“爹,饭做好了。”转头哄弟弟,“家里有臊子,我的那份给你,别哭了。” 扯着弟弟出了屋子,心里却是气咻咻地想:他要早早学打猎。 赶明儿让娘帮柏嫂子收拾地里庄稼,他带着弟弟帮忙给菜园子浇水。柏嫂子心软,他和他娘去求一求应该会答应让他跟着谢铮一道学打猎。 见儿子出门,马大壮狠狠瞪了一眼弟弟,走到供桌前,看了看放着的五只野物,手指搓了搓,到底没挑那只最大的棒鸡,选了只中不溜求的兔子拎起来,“就这只了,剩下的你去卖。” 别想靠他去求人,他得给儿子积点德攒点人情! 马驴子脸色阴沉,眼皮耷拉着看不见眼里神色,对大哥说的话置若罔闻,丢下笤帚进了西屋。 马大壮嗤了一声,拎着兔子出门。 见隔壁院子三人看来,干笑道:“阿苍,下次啥时候进山啊,带着哥哥一道,家里几个崽子也馋肉了。” “得看我堂哥、强子他们了,不过明儿有人出山,家里野物要卖的话,或是托人或是跟着一道,得尽快定下来。”柏苍神色淡淡。 “哎哎好。”马大壮脸上讨好的笑意越发明显,他知道,后半句是提醒弟弟的,也没生气,转头对屋里道:“先吃饭,野物咋卖你自己做主。” 说罢也不管人没出来,自己进了灶房,见一众儿女各自端碗吃饭,也没骂不等自己先吃,将兔子丢在灶膛前的柴堆上,“待会儿我去处理,明儿晌午砍了做来吃。” 马氏有些担心,道:“还给小叔吧,他还欠了那多债……” “是我让他放火烧菌子林了?以往我带回来的也不见你省着不吃啊,养他这大才吃他一只兔子,咋,我还得花钱买不成……” 马大壮家灶房又是一顿呵斥声,柏苍摇头,“吃吧,天快黑了还得处理野物。” 他是不打算出山,让弟弟跟着堂哥一道,至于进山打猎,看几个堂哥谁想带人…… 是夜,沟底河道平坦的沙石滩上点了好几处篝火,有人宰杀野物,有人硝皮子,还有人借着火光编大筐。 柏苍是在东边水潭旁的空地上处理野物,张强早早架了柴堆点燃,春水还拿了一把青艾点着后往四周熏了熏,一则赶走蚊虫,二则加重艾草味儿掩盖血腥,以免引来大野物。 他们刚拉开架势不过半刻钟,又来了几家,他们都是住在上坡,有两家和张刚家在同一排,屋子地势比柏苍家还高了一层,后院崖上就是进山的坡路,去河道太远,便来了水潭处。 现在上坡好些人家吃水都是来这边水潭挑,柏苍也不嫌人多,只让看紧了孩子,别让小娃娃跑来,掉水潭里万一冲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 柏翠端了木盆去帮忙,谢烨在家里烧水。 柏苍这次不打算卖野物肉,黄羊肉直接煮了吃,梅花鹿比黄羊小一点,自家留一半吃,一半肉让弟弟背到山外走礼。 谢铮原本不打算出山,他是来学手艺的,哪有天天往家跑的道理,再说一去一回得半个月,有这功夫他还不如留在白云岭,就算不进山,帮着收拾地里庄稼也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3章 柏苍却让他跟着柏松一道,“这是你头次打猎,给家里长辈报一声喜。” 谢铮却有些羞赫,他是跟着进山了,但也就帮忙围堵山鸡兔子,追赶大家伙时他根本就跑不快,只能留着看东西。 不过他知晓小姑父的心意,觉着家里分了家,他是大房的顶梁柱,带自己分的野物回去,家里也乐呵乐呵。 “成,我回家看看。” 东天微亮,山里还灰蒙蒙,也就隐约能看清道路房屋,出山的人已经在坡道上集结。 驴子驮了两个筐,一筐是抹了盐的鹿肉块,用干草绳子扎着,每天晚上歇息的时候拎出来晾一晾透透气。 另一筐是山货和衣裳鞋袜,不用问,后者是给柏青的,前者却是给各家送的礼。 柏松背的背篓只装干粮水囊,手里拎着精美的小竹笼,火狐狸静静卧着睡得香。 这次出山,虽有柏松跟着,却是柏温带队,二房的柏义也一道出山,不过缩在人堆里不咋出头。 好些人家带的是宰杀好的鲜肉,虽表层抹了盐巴,但也不太经得住放,尤其天越来越热,未免路上肉发酸发臭,出山的人也不耽搁,早早出发。 天色亮起来能看清对面山头时,早已没了人影,倒是有老人扛着锄头下地。 谢烨很是担心,“路上走再快也得三四天,肉会不会坏?” “抹了盐能多存几天,不过买回去的人得早早煮了。” 柏苍正拿藤条编篮子,近期他不准备进山了,地里得除草撒肥,他准备忙活地里活计。 想到进出山一路上爬山下坡,路不太难走但远的很,谢烨期盼道:“啥时候有钱了把路修一修,最好能修一条可以跑马的大路。” 家里虽买不起马,但赶着驴车日夜赶路,说不定两天的功夫就能到镇上。 柏苍忙活手里,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得衙门规划,不过等咱们有钱了找人手自己修也成。” “那得多少钱啊?”谢烨咋舌,得好几百两吧! 柏苍没应话,转而问道:“刚子、三富他们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啊?”谢烨茫然,对上柏苍无奈的眼神,反应过来说的是没进山的几人,恍然道:“没,我找他们麻烦了。” 遂将几人耍懒睡大觉被她搅合的事儿说来。 其实柏苍已经知道,清早去送出山的人,从上坡到桥头那点路,好几个人在他跟前嘀咕,虽没直说,可他已经猜到。 就说张刚,没那心计偏还要装出个委婉样儿,说什么“家里那婆娘有了身子,也不知咋娇气的不成,非得我陪着,上个茅房的功夫都能吓哭”,“也是娶婆娘不容易,不然我非得给她一顿”…… 面上是咬牙切齿的嫌弃,末了还夸他,“说起来咱们这些汉子也就你眼光好,弟妹家里家外一把抓”,“自己能干,就见不得闲人,往后光景哪会差”…… 话里话外不外乎自家人手伸太长了,管着他们了,真当他是大老粗没听不敢出来! 三富倒是还成,就是磨蹭过来期期艾艾求他帮忙说些好话。 “我真不是偷懒,就是那几天腰疼的厉害,这才多睡了会儿,后面都是跟着我爹一道除草浇地呢。” 说是后面帮家里干活了,其实也就昨天糊弄着干了半天。 “你跟嫂子说说,我真不是懒人。”张三富心里苦水简直要涌出来,柏苍媳妇跟他爹念叨了一回,他爹就赶着他干活,嘴里时不时骂他几句。 他倒不是不愿意干活,就是能不能不要那么早就起床啊,五更起就算了,大晌午太阳正晒也不让人歇会儿,他爹简直恨不得他住在地头。 还有别人,柏苍都不想提,自己懒就算了,还不识好人心,烨儿还不是为了他们着想! “开荒种地是为了种粮食,减轻家里负担,可不是为了养懒汉。”谢烨皱眉,叮嘱道:“现在借着忙地里偷懒不打猎,秋上地里没收成又没野物,冬天挨饿就得来求你帮忙,我可是为了你好。” 所以你跟我是一个壕沟的,咱两要一致对外! 柏苍自然知晓她意思,笑笑着点头,“我知道,出去碰上叔伯们我也说说。” 不过他更重视地里庄稼,问起自家地里出苗的情况。 “苗还好,就是草多,撒粪前必须除草,不然肥都养草了。” 编了两个筐子的功夫,院里天色大亮,能感觉到潮起在慢慢散去。 柏苍去后院挑粪。 今儿编的两个筐子是比篮子深,架在驴背上又有些浅,是专门用来挑粪的。 不论下坡去河道,还是上坡去对面的地,路斜坡陡,用篮子挑粪装太满容易撒,装少了又费事,柏苍这才特意编了两个筐。 粪不用装太满,留四五寸,这样挑着不论是上坡还是下坡都不会撒落,每次装得又多,跑一趟有一趟的量。 清晨的空气微凉,充斥着淡淡的草木香,白云岭一派静谧。 早起的人这会儿都睡回笼觉了,林子里的鸟虫还起,也就远山不时响起一两声清越的鸟鸣。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4章 对面山林隐隐可见一层白雾,仔细看就能发现白雾在飘移,草木绿的鲜亮,好似才下雨冲刷过一般,这是因为山林夜里露水重,坡道路面斑斑驳驳,干一块湿一块。 柏苍挑着筐子走在坡道上,藤筐随着步伐微晃,扁担吱呦吱呦作响,路上就他一个人。先往河道梯田处挑了一回,中间借着休息往地里走了走,见麦苗还成就是草旺。 虽有拔过草的痕迹,可地里杂草依然醒目,柏苍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请人来除草,或是和四叔家合伙干活。 河水静静流淌,河道两边水草茂盛,柳条、水蓼、马尾草、菖蒲,一丛丛一簇簇,水芹菜也是密得很,前段应该有人割过,新长出来的根茎纤细叶儿绿中带黄,正嫩的时候,焯水凉拌或是拌面打底都好吃。 再挑粪下坡时,柏苍拎了把镰刀。 在地头粪堆上腾空筐子,往河道割了一大捆水芹菜,找了大片叶子铺在筐里,割了两筐嫩草,挑着上坡。 途径四叔家的岔道时,脚步转了方向。 柏峻正坐在屋檐下剁草,见侄子来,笑道:“挑着筐干啥,来挑牛粪啊!” 柏苍哭笑不得,道:“牛都是四叔你养着,也就粪能留给你了。” 干活的时候他得牵牛去地里,虽四叔家也能用牛,可到底要出人力割草喂养,清圈也是体力活儿。 “地里草太多,让小十和慧儿来我家,到时候连同你家的豆子地一道除草。” “成。”柏峻想都没想就答应,“我家就河道那两块地细细拔草就成,对面山头的我准备犁了窝肥。” 不是他不可惜撒下的豆种,实在是对面山头地里的草太旺,豆子苗都没几棵,前些日太旱他准备背水浇,去一看豆苗长势直接放弃了。 柏苍很是不舍得,劝道:“有长豆子,除草留下豆子也能收半袋子。”至少把种子收回来嘛! “算了,我直接犁了,趁着日头好多晒晒,多犁几遍,秋上撒肥,明年好好种。”柏峻摆手。 见四叔主意已定,柏苍不再劝,去后院看了一回牛,留下两筐草和一半的水芹菜才回家。 牛从买回来就一直在四叔家养着,主要四叔年轻的时候伺候过牛,知道咋养,而且四叔家有现成的牛圈,省得自家再打一个窑洞。 谢烨戴好草帽扎好裤腿袖口,正往水囊灌水。 “放两勺糖。”柏翠抱来小陶罐,乐淘淘道:“今年树莓下来多做点树莓酱,明年专门泡水喝。” 酸酸甜甜,夏天泡水喝正好,可惜去年做的树莓酱少,大嫂走礼送了几回,剩下的都给弟弟带去,现在家里想喝有味道的水,只有放糖或加盐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柏苍进院,往后院装了粪挑到前院,就着廊檐下盆里的水洗了手进屋。 “大哥,喝点水。”柏翠招呼。 见两人已经灌好水囊,柏苍端起竹杯,一竹杯甜滋滋的红糖水下肚,不见解渴反倒感觉嘴里更黏了,又倒了白开水喝。 “给你两装点馍,这会儿还早,到太阳正晒得两个多时辰呢!” 柏翠摇头,“我们又不是小青,没动弹呢肚子先饿,再说早上吃的干面,又是大肉块,估摸会渴得厉害。” 出了院子,谢烨习惯性关院门,柏苍道:“不用关。” 谢烨不理解,“院子里菜……”倒不是怕人偷,主要担心小孩子好奇心重,进菜园子踩踏菜苗。 “没事儿,我在家呢。” 见柏苍很是笃定,谢烨将拉过来的门扇又推回去,踢着一旁的石块挡住。 此时,太阳只露了额头,东边红澄澄一片,惹得山林都飘了一层红晕。 昨晚熬夜今天又早起的,却不用出山的人终于醒了,一场回笼觉,小半个时辰,足够晕乎乎的脑袋清醒。 因着早吃过饭了,此时便喝过水拎了农具出门,大路上碰见柏家三人,笑着打招呼。 知晓是去地里除草,顺路聊几句种地的事儿,或表示要来帮忙,柏苍笑着婉拒,“家里都忙,你先忙自家的,我和四叔家合伙,人多快的很。” 有人笑着去忙自家的事儿,有人跟着一道去地里帮忙除草。 地里麦苗和草苗一半一半,不过有自家草比庄稼茂盛的地比衬,来人便觉得柏苍家的庄稼好,赞道:“你家苗好,长得密不好下锄头,只能蹲着拔了。” 柏苍嘴里谦虚着,道:“都是阿烨带着几个小的照看,我跑出跑进忙得都没顾得上,叔看这,草比苗高了。” “头一年种,好的很了。”来人笑着弯腰拔草。 地种之前深耕过,土很虚,且靠近河道比较湿润,轻轻一拽草就出来,不似对面山头的坡地,草不好拔,不使劲儿拔不出来,一使劲儿草根断在地里,麻烦。 拔下来的草堆在空隙大的地儿,后面专门提着篮子来收。 不一时,张强带媳妇和妹妹来,离大老远,说话声儿从河道传来,听着是和对面山坡上的人打招呼。 张强来帮忙,不仅将家里人都带来了,家伙什也带得齐全,背篓、篮子、锄头、镰刀,一样不落。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5章 “家里都收拾好了?”柏苍皱眉,“春水和弟妹家去收拾野物吧,你家人少,不拾掇出来放坏了。” 张强背着债,又娶了媳妇,手头越发地紧,因此进山死命地猎皮子能卖上价的野物,出山分东西时要的也全是兔子。 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二十多只,昨晚处理了一部分,今早也没见他早起拾掇,柏苍便催着人回家。 哪成想张强丝毫不在意,大手一挥,道:“剩下的兔子还活着,先养着,全宰了做咸肉我家又没那么多盐。” 他倒是想给媳妇做脸面,趁着出山给岳家送些野物肉,奈何岳家只小舅子一人,还是烂泥一摊,他给人面子反倒助长了嚣张气焰,说不得还在外头瞎吹胡说坏他名声,所以今儿没出山,也没让人给小子捎肉。 看柏苍不乐意,张强直接顺着坡路往上面一块地去,道:“我和春水没种过地,就是媳妇她下地的时候也少,刚好借你家的地练练手,免得给我家除草把庄稼苗当草拔了。” 柏苍很是无语,心道他家这几块地种的是麦子,张强家种的豆子,两种庄稼的苗不一样! 张强却已经跟田里的人打招呼了,“叔,你家豆子咋样啊?” “不成。”正在帮忙拔草的人直起腰板休息,笑道:“以往我还觉得头年种,还算成,今儿一看阿苍家的,我家那,简直不能叫种地,该叫种草。” “啊哈哈哈我家也是,刚好借阿苍哥家的地学学手,免得给自家看活分不清草和苗。”张强很是乐呵。 “嘿,你小子分不清草和苗可别带上我。”帮忙的老汉继续弯腰拔草,只声音传来,“你叔我可眼不花手不抖。” 言外之意,不需要用别家的地来练手! 张强哈哈一笑,奉承了人一嘴,“那我可得跟叔好好学。” 赵氏跟着丈夫一道进地,蹲在一旁教着辨认杂草和麦苗。 张强笑得抽抽,“这麦苗长得跟雪草太像了,一不小心可就拔错了。” “哪就像了,明明不一样。”赵氏很是无奈。 看惯了庄稼苗的人一眼就能分出草和麦苗,也就没咋种过地的人看着觉得像。 赵氏庆幸,“这边雪草少,也就路边有,我来拔。”心下却是担忧,麦苗本就少,可别被丈夫认错拔了。 春水见两人黏在一起,微微一笑提了篮子去收拾拔出来的草。 太阳跳出山头时,闷热感越甚,山谷不见一丝风,老汉起身慢悠悠往地头走,归拢草堆顺带抱出来丢在路边。 “可算要下雨喽,再不下对面地里的庄稼就得旱死了。” 柏苍见人走,感谢道:“叔,麻烦你了,要犁地提前说,到时候我赶着牛过去。” “成,你忙吧,我去地里转转,昨晚在下河道放了篓子,去瞅瞅有没有鱼。”老汉背着手溜溜达达下坡沿着河道的小路消失在山角处。 第078章 菌子林下方这一片梯田, 总共有五块地,拔草用了整整三天,这还是有柏俭、柏惠、张强一家帮忙。 下河道处, 柏苍家只一块地,与四叔家的相邻, 准备一并拔草。 每日清早东边红霞越发绚烂, 山头雾气也加重,山里人都知晓,这是大雨前兆, 柏苍也担心冷不丁骤雨急降, 便将地里活计做了安排。 “今儿你和翠儿带人拔下河道地里的草, 四叔家、张强家的一块拔了,我去给梯田撒肥。” “行,对面坡地的肥来不及撒得去盖一盖,感觉要下雨。”谢烨预感暴雨将至, 因为天气闷热的厉害, 蚊虫成堆的在半空盘旋。 地头的粪堆得用大树叶遮盖一下, 免得大雨冲刷粪土化成泥水流走。 下河道因有多处河水冲刷淤泥堆积形成的浅滩, 随着水位下降这些浅滩变成了比较平坦的荒草地, 以往时常有人来打柴割草。 春日开荒时,这些浅滩成了香饽饽, 好些人家争着抢着来给自家划地,因此, 下河道地里人很多,几乎各家都有人在除草, 谢烨还没走近就看到自家地里有人。 曹秀红和隔房妯娌早早商量过帮柏苍家干一两天活,只是自家地里活计也多, 还要腌制野物肉,忙得差不多了今儿来帮忙。 “眼看着要下雨,对面坡上的地就算了,也没长几棵苗,这河道的地可得快些拔草撒肥。”不等谢烨开口,曹秀红就招呼人赶紧干活。 谢烨笑着摇头,卸下背篓放在地头,“水囊在这里,渴了自己喝。” 别以为山居条件艰苦,山民性情直,人情往来便简单,实际上恰恰相反。 就以白云岭为例,以往柏苍是名义上的主事人,但因他爹老主事人在世时对大侄子柏恭表现出认可,并有意传承“衣钵”,且柏恭年纪长柏苍近两轮,好些人就在两人之间摇摆。 一则柏恭算是半个名正言顺的主事人,且年纪长,经验丰富,更让人信服;二则两人较劲,于白云岭各家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彼时,巴结柏恭者大有人在,柏苍的拥趸也不少。 现在,主事人名义上是她,实际干事的是柏苍,且自家有牛有铁犁,何况柏苍在山外的人际关系大家深有体会,烧柏苍这口热灶的人就更多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6章 像现在帮着柏苍家拔草撒肥,甚至马进、马大壮舍自家院子一小片菜地给谢叶免费种辣椒,都是打着人情关系的牌。 秋日或明春犁地时,柏苍必得多照顾这些人家几分,别的不说,犁地日子排期往前挪一挪,于柏苍而言轻而易举。 初时,谢烨还觉得自家有“倚财仗势”之嫌,经柏苍一细说,她只剩下感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因此,现在也开始慢慢适应这种直来直往式、简单朴素的人情关系! 河道浅滩的地,距水源更紧,且土壤质地绵密,此前挖陶土时有翻过,杂草并不多,人多干活速度也快,半天的功夫就拔完了。 “成了,苍叔下晌撒粪,赶明儿下一场雨,这地的收成有指望了。”曹秀红拍着手上的土看其他人家的地。 见这一大片基本都拔完草,指着别家扔路边不要的草堆道:“看着还有水分,背回去喂猪吧。” 谢烨、柏翠将背篓装满,拎着水囊和众人一道上坡回家,邀请大家去自家吃饭。 “等闲了吧,这两天家里也忙,若是明儿下雨,婶子可别嫌我烦,天天往你家跑。”曹秀红抬手搭在额头遮阳光,笑呵呵说道。 倒是她妯娌,不好意思道:“吃饭就算了,婶子家的锣锣能不能借我,我家那皮小子吃过你给的米皮,天天吵着让我做。” “成,你啥时候蒸让翠儿去看看火候。” 一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到自家的岔路口道别,各回各家。 中午,有些人家晌午饭还没吃完,便起了风。 丝丝凉风顺着山谷吹进来,林子窸窣作响。 谢烨站在屋檐下伸懒腰,深呼吸时感觉空气里有股咸腥味儿,好像是海水的味道,想到大海,脑子不受使唤地开始馋海鲜,砸吧着嘴道:“难道我是想吃海货产生了幻觉。” 从后院绕出来的柏翠却是扇着鼻子,嘟囔道:“好臭好臭,估计海边又刮大风了。” “你咋知道海边要刮大风了?”谢烨惊诧,不过一瞬道:“不对,咱们这在深山里,难道山里还能有海?” 柏翠乐道:“咱们是在山里,山下这条河却是直接入海,每年夏天只要海边刮大风,咱们这里的风就臭的很。” 谢烨张着嘴吧半响回不过神,沟底那条河直通海里?那是不是顺着河道走能到海边…… 她无意识将心里的疑问讲了出来,逗得柏翠捂着肚子弯腰笑,好半响才道:“大,大嫂,走到海边,你是别想了。” 河流入海不假,可沿途悬崖峭壁何其多,更何况山野荒林,别说碰只老虎,就是遇到豪猪都能被拱伤。 再说山下河连接大海的事儿还是听她爹讲的,他爹年轻的时候在县里跑生计,认识的人多,自己也护镖送镖往出跑过,在东边港口听那里的人聊天,听多了才知晓入海的河上游就是这段。 河道沿途到底如何,可是没人知晓,任谁都清楚,不论划筏子还是沿着河道走着去往海边,都是要命的想法。 谢烨回神,察觉自己犯傻有些不好意思,硬生生转了话题,“你二哥他们咋办,这会儿还没出山吧?” 这要下大暴雨,得在路上耽搁多久啊,万一碰上山洪滑坡泥石流的……如是想着,谢烨真开始着急。 柏翠也收了笑意,抬头望着已然有了乌云的天空道:“应该快了吧,这会儿天热大家都是起早赶晚,再说他也能看天色,今天应该能出山。” “吧!”因着自己也不确定,说完顿了下又添了一句。 谢烨挠头,“希望是吧!” 别说,柏温带队,一行人真真是赶山路,早晨林子里蒙蒙亮,他们已经出发,晌午也就找地儿歇息一刻钟喝水吃干粮,而后继续赶路,直至太阳落山林子暗下来。 若是错过对子房,就在空旷处生几堆火,一圈人围坐在中间,半眯半醒歇一晚。 而且大家也担心路上耗时多肉放坏了,都是急匆匆赶路,从不拖泥带水。 如此一来,出山还真用了三天的功夫。 只是看天色,柏温觉着去县里卖野物肉可能不大成了,“天色不好,应该有大雨,我们去县里说不定得耽搁在半路,不如就在村里镇上卖掉。” 尽早卖掉也好,现在天儿热,再耽搁下去肉得有味道了! 有人犹豫,有人不情愿,没主意的人有些慌乱。 见大家伙儿没人应声,柏松道:“今晚肯定是赶不了路,即便咱们现在去镇上,赶车的人也都回家了,去县里得明儿一早。” 这会儿天色已经昏暗,走出林子还得一刻钟左右,等他们出去估计村里人家都点上灯了,这会儿赶车的人都回家了。 谢铮不太会看天气,但这两天柏松没少跟他说,尤其担心路上下雨。因为这几天太闷了,今天林子里飞虫、马蜂更是疯了一样四蹿。 “不如今晚先歇在我家,明儿想去县里的搭车去县里,不想去的就在镇上卖,刚好这两天是大集。” 知晓他是好心,但家里刚办过白事,亲戚这会儿上门不吉利,而且谢家屋子多人口也多,他们去住不开,柏温决定还是住李家。 反正他们跟李家熟,又有小堂弟在李家,去借宿也算合情合理,就是麻烦李家得照顾他们吃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7章 虽看不大清,但柏松猜到四堂哥的心思,宽慰道:“四哥放心,李叔张婶不是那样的人。”他家备的礼也厚,不算厚着脸皮麻烦人。 柏温心里琢磨着,给张家的礼再添一条肉,不过野物肉就算了,今儿过后,李家的野物肉得吃一段时间,等卖了东西他在肉摊上买一条家猪肉。 进村时,天色彻底暗下来,他们带的东西多,脚步重,引得路边人家的狗吠个不停。 谢铮连忙大声隔着院墙问人,解释自己跟着白云岭的叔伯们出山回来看看。 一路走过,狗吠声不断,也有人出门来打招呼瞧热闹。 不过黑糊糊,能看出个人形挑担背背篓,再多的却是看不出来,不过肉腥味儿却是够重。 目送人走远,进院关门时嘀咕:老谢家又有肉吃喽! 先去了谢家,只柏温和柏松陪着谢铮一道进去,打了个招呼跟长辈说了声便出门带人往李家去。 谢家人态度较之前大有变化,唯独谢老头、大房一家热情依旧。 柏温、柏松也不介意,只道明儿收拾好了再来。 谢家在孝期,想留人也不能开口,只得送人出门。 两小的写课业,张氏坐在一旁盯着两人,边就着油灯补衣服,道:“让你俩下学先写课业,写完再玩,非得不听。” “真是白天游四方,夜里点灯熬油补**!” 家里下晌早早做了饭,就等上学的两人回来吃现成的。结果因着镇上有大集,两人跑回家胡乱吃了几口饭便要去赶集。 吵嚷着再不去晚啦,集都散啦没人啦……儿子也是个没成算的,乐呵呵带着两人去玩,这不,玩到散集才回家,这字儿没写几个呢天就黑了。 小丰收偷摸瞄了几眼小叔叔,很想丢笔不写了,反正他现在还小,描红写字的课业可以不用写。 但一看小叔叔板板正正坐着描红,他也不敢闹,只得沉下心思握紧笔。若是他现在闹,保不齐爷爷和爹都得收拾他,小叔叔也不帮他说话。 柏青突然停笔抬头看向门外,继而撂笔跳下椅子。 小丰收终于等到他先撂必,将毛笔摔在砚台上,拍手欢呼:“哦,终于不用写了,小叔叔,我还以为你要写完呢!” 柏青差异地看向桌面,见小丰收堪堪描了一半的字帖溅了好多墨点,难言道:“我不是不写了,家里来人了,我要去接,回来再写。” 啊????!!!!!小丰收愣住,见他神色不似开玩笑,僵硬地低头看自己的描红,顶着老爹不善的眼神,哭丧着脸硬憋着不敢出声。 早在儿子欢呼时李承平就出西屋来看,好死不死小丰收撂笔欢呼的情形全看在眼里,也听清楚了他出口的庆幸,顾不上柏青说的家里来人了,大踏步上前拧住儿子的耳朵。 “让你写字读书就这么难吗?现在好了,重新写。” 小丰收看着已经写了一半却污了的字帖,终于是忍不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吓得正准备敲门的柏松打了个哆嗦,迟疑道:“小青和丰收打架了?” “不能吧!”柏温心里也打起鼓。 柏松咬着唇敲大门,扬声道:“叔、婶儿,睡了没?” 其实透过门缝就能看到院里正堂的光亮,不过还是客套着问一下。 屋里柏青已经跳起来,欢呼道:“我二哥来了,我去开门。”说着蹦出门槛往院里跑。 打水浇完菜地正在廊檐下泡脚的李有田早已起身,道:“慢点慢点,小心摔了,你能够到门闩吗?” 柏青还真够不到门闩,垫着脚也就堪堪碰到,却是没发拔开。 皆因张家门头本就高,未免小丰收自己开门跑出去,又将门闩往上挪了挪。 他隔着门缝欣喜道:“二哥,你咋这时候来了,天都黑了。” “你是不是又逗丰收了,你是长辈,不能欺负人。”柏松不顾弟弟的亲热,隔着门板教育人。 柏青嘟嘴,对正开门的李有田道:“叔,干脆别开门了,让他在门外窝一宿吧。”一来就冤枉自己,这样的哥哥不要也罢! 李有田笑着开门,见院外乌压压一群人,连忙道:“哎哟,你们走夜路了?”说着侧身让人进门,“快进快进。” “阿青,快去让你婶儿烧火做饭。” 不等柏青跑到上房传话,张氏已经出门,朗声道:“这就做,当家的,先让人进屋,这一趟定是没黑没明的尽赶路了。” 毛氏已经跟在婆婆身后去帮忙,李承平低低告诫儿子,“敢哭闹等人走了我就收拾你,想想你的屁股啊!” 说罢扬起笑脸出门接人。 李家全员出动迎接,又是做饭又是倒水,柏温等人怪不好意思,“叔,让婶儿不用忙,打点水我们洗洗就成,吃过了。” 吃过了是实话,不过是下晌边赶路边啃馍馍,李有田只让他们别客气,只管当自家。 张家屋里院里人声不断,待彻底安静下来已经是二更天。 第二日一大早,柏温等人早早起床,就等着看天色,若是今儿东天依然红霞遍布,就不去县里了。 干坐着等时间不是个事儿,一帮人给李家砍柴、浇菜、扫院子,柏松更是带人往后院去清理猪圈。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8章 李有田哭笑不得,不过见大家愁卖野物肉,热心道:“三天的大集,今天是正日子,人很多,你们就在集上卖,实在不行就换粮食。” “天要下雨就让它下,粮食堆咱家又放不坏,天晴了你们再回。” 野物肉比家猪肉贵一些,尤其是不常见的野物肉更贵,寻常人家不一定舍得花钱买着吃,但用粮食换,好些人家都能换个一两斤,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太阳还没出来,但东天已经红了半边,柏温劝说想去县里的人,“不成,这雨不是今儿下就是明儿下,就算去县里也赶不到,与其被雨堵在驿站,还是在集上卖吧。” 想了想补充道:“换粮食也成,你们要是能和杂货铺子谈妥,换点家用也成。”大不了回家的时候大家累点,总比卖不出去臭了强! 大人商量着赶集卖肉的事儿,柏青却是带着小丰收趁乱跑出门。 “干啥呀小叔叔,上学还早?” “你傻呀,今儿还上啥学,我去跟谢家祖父请休,咱们去赶集。”柏青拽着小丰收在村道上疯跑,很是兴奋。 小丰收却是满脸担心,“能成吗?谢太爷爷会不会罚我们?” “不会的。”柏青说的很是大声,放慢脚步道:“我四哥和二哥昨晚肯定先去了谢祖父家,他知晓我家来人,我就说帮忙卖东西。” 还真像柏青所说,谢老头根本没怀疑他俩自作主张,当即就同意两人今儿可以不用上学,但课业得做。 柏青立即表示自己昨儿的课业也写完了,下晌忙完就来和谢锦一道写课业。 谢老头当着几个重孙的面夸了他一回,并让重孙们以柏青为榜样。 谢锋自觉是大孩子了,不稀得与弟弟们这帮奶娃子小屁孩混在一块,不过柏青是小姑姑家的叔叔,是长辈,得敬着,因此,虽肚子里已经翻了好几十个白眼,面上却是虔诚地答应。 谢钰、谢锦还小,正是藏不住事儿的年纪,见太爷爷一味的夸柏青这个山民,早就不耐烦听了,脸上神色更是嫌弃又嫉妒。 柏青才不理会他们,得意洋洋瞥了几人一眼,与谢老头告辞。 “谢祖父,打搅您啦,我和丰收这就回,家里还在分拣东西,我们得去帮忙。” “回吧回吧,在集上跟紧大人。”谢老头笑着应了,破天荒摸了摸小丰收的头发,叮嘱道:“你还小,集上拍花子多,可得注意。” 老天爷哎,这还是自己头次被夫子夸,感受到头顶轻柔的力度,小丰收立马变成星星眼,被柏青拉着出了谢家院子,还觉得晕乎乎,好似做了个美梦。 “小,小叔叔,夫子夸我了。” 听他声音都在哆嗦,柏青翻了个白眼,背着手道:“那不是夸奖,那是叮嘱。” 可怜见的,这小子是学堂里年纪最小的,坐不住偏还被家里人硬逼着好好听学,手小握笔写字也不成,初时家里给准备的都是大狼毫,每次写的那课业哟,全是墨团。 承平哥看不过去,就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写,直写到手疼哭喊,才在所有描红里选几张最好的让他帮忙交给夫子。 即便比别人多写了几遍,也挑了最好的,可依旧是墨团,夫子便觉得他可以不用心,偶尔念叨两句,因此,小丰收招来好多嘲笑。 后来他和小丰收熟悉了,也敢和承平哥说话,这才帮忙诉苦,笔太粗握不住,甚至还给小丰收送了一支细猪豪笔,小丰收的课业这才从墨团进化成能看出字形的模样。 柏青只觉小丰收可怜,现在见人将和颜悦色的叮嘱当夸奖,梗了一下,虽点破了真相,却还是安慰道:“不过今儿谢爷爷确实好说话,你就当他夸奖吧!” “嗯!”小丰收原地蹦了几下,小跑跟上去,叨叨咕咕说起去集上买啥东西。 两人一个背手装稳重,一个连跑带跳像猴子,说说笑笑回家。 家里人也没觉得两人出门一趟,只看到人在院子转悠,凑到背篓前瞎帮忙。 柏松觉得弟弟太过热心,道:“你带着丰收去背书,大清早背书最合适了。”这话可是大嫂说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大清早最合适背书。 别说小丰收讨厌背书,就连柏青这个喜欢学习的,这会儿也不大想背书,肃着脸认真道:“下晌和谢锦他们一道写课业,到时候一起背,大家一快背,快。” 见弟弟不是喊着叫着不想背书,反而说起下午下学写课业,柏松便觉得欣慰,感慨弟弟懂事了不少,现在也不觉得两人瞎晃悠是浪费时间。 天色尚早,东边红晕还未散去,柏温等人或背背篓,或挑担,柏松赶着驴车,一道往镇上去。 集上最好的位置不用想,早早就被货郎、小摊贩、有铺子的人家占了,他们卖野物肉,也不用多好的位摊位,只要赶在人多的时候摆出来就成。 现在出发,不过是想着和铺子、摊主们换点东西,能换多少是多少。 柏青、小丰收跟着一道出门,李承平回头时见两人跟着,呵道:“家去,等会儿吃了饭早早去学堂。” 柏松不想弟弟读个书养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性子,乐得见弟弟知晓家里的生计往来,笑道:“没事儿,还早呢,待会儿到镇上看着四哥他们摆好摊,我再带他俩回来,来得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59章 学堂是辰正上课,现在才卯时两刻,到镇上要不了两刻钟,回来时他赶着驴车更快,一刻钟就能到家,完全赶得上去学堂。 见二哥帮自己说话,柏青咧嘴一笑,拉着小丰收小跑着超过驴车,“我们先走,到集上给你们占位。” 板车上放的箩筐多,虽有驴子拉也跑不快,一行大人就看着两孩子跑到车前面。 李承平还担心两人跑太远不安全,远远喊道:“跑慢点。” 柏松乐呵呵赶车,搭话道:“男孩子就得知事儿,要因着念书养成个不识五谷的性子才可怕哩。” 柏温夸小堂弟,“我看小青念书这几个月长进不少,以往皮得哟……” 听这话,李承平哈哈大笑,乐道:“那是丰收更皮,衬得小青懂事儿了。” 一行人赶着路说说笑笑,出村上了大路,与一道去集上摆摊的熟人搭话问好。 越靠近镇上,路上人越多,远远就能听到喧闹声。 柏青踮脚看了看,拉着小丰收在路边等大人。 说是他两先去帮忙占摊位,可摆摊的都是大人,人见他俩孩子不当回事儿,即便他们站在好位置上也会被人驱赶,还不如等大人一道走。 柏松见弟弟没带着小丰收横冲直撞,暗自点了点头,是真懂事儿了! 可惜,不过一刻钟,他对弟弟的所有认可、表扬通通作废,甚至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到出门前,他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他到底是凭啥觉得弟弟懂事儿了啊?他咋会有这种不正常的认知呢? 早在觉得弟弟热心太过的时候就该想到啊,他是没带脑子,只身体出山了吗? 柏松拉着脸盯着犟种弟弟,很是怀疑自己。 柏青却是梗着脖子双手抱臂不搭理人,只道:“我跟谢爷爷请假了,不信你问小丰收。” 小丰收还不知事态严重,只觉得大人要带他们回家不能逛街,连忙举手作证,“是真的,我和小叔叔早上一道去的谢家,夫子答应我们今儿可以不去上学。” “你们?”柏松挑眉。 小丰收重重点头,“是的,我们!” 柏松立即去拧弟弟的耳朵,“你逃学就逃学,为啥带着小丰收?” 将弟弟耳朵扯得红彤彤,又给屁股上来了几脚,才转身对小丰收笑道:“我们小丰收可是好孩子,懂事了,走,咱们回家,不跟你小叔叔那个混账一块儿。” 不成想,他话刚说完,冲破天的哭嚎声就响起。 小丰收闭着眼睛仰头大哭,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集上附近的摊贩、路人就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仰天大嚎,边哭边道:“我今儿不想当好孩子,我想逛集!” 众人被他的童言稚语逗得哄堂大笑。 李承平被儿子气得脸都歪了,恨恨道:“别嚎了!”简直丢死个人,谁家孩子能说出“今儿不想当好孩子这话”?今儿不想当明儿就想当了? 见儿子打着嗝儿擦眼泪,一时之间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柏松也快被气死了,弟弟不去上学可以,但不能带着小丰收学坏,他还要回家去给众人拿饭,强势地要带小丰收回去。 小丰收扒拉着竹筐撅着屁股不动,又喊叫起来,“我不回去,我给大家帮忙。” 围观的人见他白白嫩嫩圆乎乎,纷纷笑着帮腔,“孩子想帮忙就让帮吧,不然带回去也是哭闹。” “是呀,万一带回去自己偷跑出来,丢了咋办,这儿有你们盯着,让他玩儿吧……” 小丰收成功留下,不过代价是他爹恶狠狠咬牙切齿警告他“今儿别想要东西!” 柏松只得一个人赶着驴车回家拿饭,路过谢家时,有心想细问一下,害怕人多想,到底没进去。 柏青、小丰收两小子成功留在集上,却不敢乱跑去逛,早饭也不敢多吃,又要帮着叫卖招揽客人,不到午时早早就饿了。 加上太阳晒,天儿又闷热,两人蔫哒哒靠坐在板车上。 集上饭食摊子、小吃摊子很多,小丰收没钱,也不敢伸手朝他爹要,只能抱着肚子眼巴巴看着。 柏青倒是有钱,他早晨出门前也带了十个铜板,可他现在不敢拿出来花用,就怕又招来一顿骂。 偏他已经上学,虽没读几个月,可一直记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不肯眼巴巴盯着旁边摊子上的小吃食,便吞下口水转眼盯着自家摊子。 可惜,自家摊子上都是野物肉,一看那肉,他脑海不自觉映出大嫂做饭的情景,不是炒肉就是烤肉…… 嘶——柏青吸溜了下口水恨恨闭眼,心里发狠,秋收的时候学堂会放假,等他回去,烤肉吃个够! 柏松早发现两小子的惨样了,不止他发现,李承平也察觉,还悄悄示意柏温等人去看,低低道:“该!” 让他俩调皮,现在知道挨饿不好受了吧,留在家安心上学,这会儿正是下学吃晌午饭的时候,哪能有这出! 不知过了多久,柏青迷迷糊糊中觉得香味越来越近,心里暗恼:这风没一点眼力劲儿,自己都快饿死了,风还要把香味使劲儿往这边吹! “真是讨厌!”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0章 见弟弟嘟囔后转头继续睡,柏松冷哼一声,“吃不吃,不吃我吃了啊!” 柏青睁眼,愣愣盯着面前的油饼,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嗷喊一声,坐起身一把夺过,撕扯了一块给身边的小丰收,“快吃。” 小丰收被闹醒正迷糊着,看着手里的油饼无意识往嘴里塞,还不忘“点菜”,“小叔叔,你能在梦里变出烤肉吗,我想吃肉。” 这孩子,睡迷糊了,还以为是在梦里,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李承平被儿子的傻样儿气笑,走过去抽人后脑勺一巴掌,恨恨道:“快吃,吃了回去。” 天儿不太好,看样子下晌有雨,野物肉还没卖完,摊还得摆,先送两孩子回去,再带点野物肉…… 可怜的柏青、小丰收分吃了一个油饼,水都没得喝,就眼睁睁望着小吃摊子越来越远,大集的喧闹声越来越缥缈。 柏松赶着驴车,念念叨叨:“下午有雨,不去学里你两就在家背书写字,我回来检查。” 两人难得没有还嘴。 回到家,午饭刚做好,两人洗过手脸坐灶房廊檐下抱着碗一顿狼吞虎咽,看得毛氏心疼又好笑。 家里人也都知晓他两今儿干了啥,现在见饿了半天乖乖吃饭,也不说他们。 饸烙过凉水沥干装在木盆里,一陶罐盐醋比例合适的调料汁,一大陶罐面汤,粗瓷大碗、筷子装在竹篾篮子,张氏担心路不稳坐在板车边沿扶着陶罐。 依旧是柏松赶车,两人又往镇上去。 此时,太阳正当空,却没那么晒,可依旧热得紧,柏松前胸后背的衣裳早已湿透,氤出两大坨水迹。 张氏抬手扇风,看着路两边田里的水稻,道:“雨可别太猛。”水稻正长呢,要被刮倒吹倒,影响收成,割的时候也不好下镰。 柏松叹气,“这么闷,又不见一丝风,估摸雨势不小。” 镇上赶集的人也知道老天爷正酝酿着一场大雨,人来人往叫卖声更热烈,好些人竟然开始大甩卖。 来摊子前询问的野物肉的人也有开口问便宜卖不,柏温摇头,他倒是想降价,可即便低个一两文,晌午买肉的人就得吃亏,野物肉便宜一两文吸引村里人来买见效也不大,可要直接降价五文,往后再来散卖野物肉就不大方便叫价了。 有人想低价卖,见柏温不同意,脸上神色带了出来。 柏松、张氏来时,摊子前正吵吵。 有地主老爷来集上趁着大雨前捡便宜,到野物肉摊子这里,非得让便宜,还不要抹零头,而是每斤都便宜三文。 柏温很是为难,耐心解释:“野物肉价就这样,我们要低价卖,下次就不能进县城了。” 藏龙山里大部分都是猎户,不能因着自家便利坏市场行情,价格太低,不仅其他寨子的人不乐意,就是县里肉铺饭馆食肆也不乐意。 柏松了解事因,见地主老爷买的鹿肉得有二十几斤,上前笑道:“价格是县里商行、酒楼、肉铺商量着一道定的,我们猎户当初也参与了,降价不是我们一家说了算,老爷要的多,是这,您要不嫌弃,我做主给你去了零头,再搭两对豪猪蹄子,如何?” 地主老爷已经争呛了好一会儿了,见人真不打算降价,现在抹零又有搭头,见好就收,面上摆出不情愿的样子嘟囔了几句,自己付了钱,让身边跟着的长工扛肉。 “那蹄子你给我栓起来,我拎着。” 柏温用麻绳将四只蹄子捆在一起递过去,柏松接过亲手递给人,笑道:“您老慢走,我们会在上南坡村住几天,得闲了老爷来转转。” 潜意思:您吃了要觉着好,或是不够吃,来上南坡村买! 地主老爷人精一样,哪能不懂他意思,似笑非笑瞅了柏松一眼,拎着猪蹄走了。 张氏招呼其他人吃饭,念叨道:“家里水田旱地上百亩,哪就差这几文吃肉的钱了,真是越富越抠门。” 末了又道:“卖不出就卖不出,等我回村吆喝一声,村里人也能销去十几斤。” 有人苦笑,有人摇头,柏温端着碗拌饸烙,吸溜一口吞下解了饿才说道:“今儿给人降价,往后都得降价,咱们白云岭没意见,可藏龙山不止白云岭一个寨子。” 明着是跟张氏说,暗里却是告诫其他人,为着眼下方便降价卖,日后的麻烦事儿可多着呢! 饭还没吃完,就起风了,带来凉意,也吹来了乌云。 不一时,太阳已经不见踪影,风越刮越猛,镇上这一条街肉眼可见的扬起土尘。 柏松招呼收摊,“先回,泡了雨的肉只能自己吃。”一句话绝了还想逗留一会儿的人的心思。 张氏搭在板车边沿坐着,其他人小跑,柏松吆喝着驴子,鞭子甩到飞起残影,一行人急匆匆回家,堪堪进门,铜板大的雨点便砸下来。 驴车直接停在柴棚,倒也不用担心板车上东西淋湿,李承平穿了蓑衣戴着斗笠蹲在菜园子边就着雨水洗碗。 柏温披了带来的油布雨披去帮忙,李承平赶他回屋休息。 轰隆声自山里响起,不刺耳,闷闷的 ,却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刺眼的闪电一道又一道,不到一刻钟,水气自院子升腾而起,远处山脉隐在雨幕之后,屋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1章 早在太阳隐没时,屋里光线就暗下来,柏青、小丰收就收了字帖书本,现在下雨,室内昏暗又闷热,两人坐在门槛上手掌撑头望着院子。 风吹过,雨斜落,廊檐石上的水迹向门槛处蔓延。 出厢房来看雨势的柏松勒令两人进屋,“淋雨风寒了给你两煮黄连水喝。” 柏青嘟着嘴收脚,不过依旧坐在门槛上,双腿斜着脚在屋里,小丰收更是皮,竟然伸手接被风吹来的雨滴。 柏青捏住他的手掰下来,见人不乐意,低低道:“现在下雨,肉卖不出去,你乖乖的,我让二哥给咱们烤肉吃。” 小丰收眼里闪过喜色,不仅收手,也不往门槛上坐了,搬了两个小杌子来。 李有田、张氏、柏温等人出厢房时,就看到两人坐在正堂门槛里,手撑脑袋的乖乖样儿。 李有田笑了一下,转头对柏温等人道:“别心急,待会儿雨势小了我去村里问问,拿钱买舍不得,用粮食换估摸来的人多,不愁销不掉。” 这是柏松出的主意,村里就近换,大米、麦子或是豆子都成。 因着剩下的肉有了销路,白云岭一众人也不愁了,屋顶雨声噼啪,窗外时不时有风声嚎啸,便窝在炕上睡觉。 小丰收惦记着吃烤肉,柏青怕算如何让二哥答应烤肉…… 一时间,院子就剩噼啪雨声、雷霆轰鸣,屋内倒是响起鼾声! 第079章 柏青到底是没能找机会和二哥说话, 因为后半晌雨没听过,院里积水都涨了起来。 初时,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雷声减弱,雨势却不见小, 风声依旧嚎啸, 吹得院里菜架都塌了,菜苗更是倒的倒折的折,满园狼藉。 眼下, 院子积水已经没过最底层的台阶, 大人都在屋里睡觉, 四哥、二哥一行人在厢房,他又不能淌水去厢房,柏青只能叹气,坐在门槛内望着屋檐飞落的雨滴发呆。 小丰收陪他待了一会儿, 眼睛发饧, 早就起身回东屋睡觉了。 柏青看无聊了, 便拿来书翻看, 只是没能看多久也打起哈欠, 可能是屋里鼾声太过诱人,也可能是雨声唰唰太过催眠, 他也回屋爬上炕。 原本小丰收和他爹娘一道睡西屋的,自打他来, 便搬来东屋,以往睡觉前两人少不得要闹腾一番, 今儿却是不成。 小丰收早已酣睡,柏青也不舍得闹醒他, 自己拽过被子歪头闭眼,不过短短几息,呼气声变得清浅。 厢房的柏松睡得不踏实,心里积着事儿,梦中一时是众人在狂风暴雨中翻山越岭,一时梦中场景又换成筐子背篓被水淹了,亦或是肉变坏甚至长蛆……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客人,柏松欢欣鼓舞掀开背篓上隔尘的树叶,冷不丁入目是翻滚的蛆团,打了个激灵被吓醒。 屋内昏暗,只窗户处细微光亮照进来,他甚至看不清顶棚,不过耳边此起彼伏的鼾声提醒他现在是在上南坡村李叔家。 幸好是梦! 柏松长舒一口气,抬手搭在脑门上,琢磨野物肉换粮的事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人打了个抖,他微微转头,对上四堂哥愣怔的眼神。 柏温睡得也不大好,被噩梦惊醒看着面前的堂弟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 屋外雨声都不用侧耳细听,风声倒是小了。 “雨还没停。”柏温喃喃。 是呀,雨还没停!柏松呆呆望着窗户方向,“也不知今儿会不会有人来换肉?” “不大会吧,雨太大,也没人出去说……” 在两人低低的絮叨声里,其他人相继清醒,或枕手翘腿放空眼神,或坐起身望着窗户处。 “肉今晚挂屋檐下,明儿我出去吼一嗓子,能换换,不能换自己吃吧。”有人破罐子破摔道。 有人却觉得自己吃也成,赞同道:“这雨不停咱们就走不了,吃住都在承平家,肉就抵饭钱了。” 柏温却不这么认为,肉是能抵饭钱,可他们这十几口人,费的粮食哪能是李家人吃的肉就能抵得清的? 李家人厚道,他们直接给钱,人又不收,因着大家伙儿的饭食,柏温犯起愁来。 听着屋外动静,众人起身下炕出门,见菜园子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纷纷可惜。 李有田倒是心宽,已经套了木屐正在穿蓑衣,道:“你们在家先待着,我出去看看。”说罢拎着铁锹出门。 院里积水严重,他得捅一捅排水口,顺便看能不能将院墙外的小沟渠通一通,确保水流顺畅。 在院外通渠的人不少,李有田朗声跟人打招呼,顺嘴提了一句,“叶儿女婿家的人这次带的野物肉多,现在下雨也没法去县里,咱们都是庄户人家,花钱买不划算。” “小松想着拿粮食换,你们要乐意,不论麦子豆子的都成!” 怀安县虽在北边,可能种水稻,也不止怀安县,周围好些县都有水田,虽一年一季,可那稻子香得哟,连带的米价就高。 李有田也知晓大家舍不得拿稻米来换,就只提了麦子豆子,当然,若谁家拿稻子来换,估计柏温他们也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一听能用粮食换野物肉,就有人问道:“豆子也能换,咋个换法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2章 “豆子他们主要背回去种地哩,要是能当种子,两斤换一斤肉,要是瘦些,就得三斤了。” 这个换法倒也不算太贵,毕竟豆子往粮店也卖不上价,主要靠在边关榷场有生意的大商户来收。 这些商户收了豆子卖给北疆的胡人,听说胡人拿炒豆子当饭吃,养牲口也得喂豆渣豆饼,可到底啥时候来收却没个定数,家里豆子又多,不如换几斤肉来吃。 “哎,有田啊,你问问麦麸米糠换不换,小松上次背回去那多猪崽子,得喂麦麸米糠的,不能光喂草啊!”说话的人正是柏松买猪崽的那家人,他家母猪每年都要配种怀崽,这也是家里一笔大头进账,他可不想因着柏松不会喂养猪崽没活,坏了自家名声。 李有田一愣,别人不知晓他却是清楚,这次柏松带来的东西都是走礼的,就是原本给亲家的那部分礼也因下雨不能去县里给了自家。 不过面上不显,笑道:“成,我问问,他年纪小以往也没养过猪,不知道这些哩。” 柏松听说后,倒是开了新思路,乐道:“成,麦麸米糠不压秤,我算三斤半换一斤肉。” 待晚上睡觉前,才跟四堂哥等人商量,“拿粮换的依旧是你们的,要是拿米糠麦麸换,算我家的,等我回去让我大哥算钱。” 众人一喜,这样一来,他们的肉彻底不怕销不出去,纷纷答应。 不过柏松也有成算,顺势道:“估摸拿米糠麦麸换的多,回去的时候得拖累哥哥叔叔们帮我。” 估计粮食换不了多少,可回家就有钱拿,众人也乐得给柏松帮忙,厢房气氛轻松了不少,也因着下晌睡太久,大家精神头好,便坐在炕上聊天。 是夜,雨声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第二日也不见晴,却是毛毛雨。 吃过早饭,雨竟然停了,就是天阴沉的厉害,一缕一缕的乌云在天空游移,好似黑气飘荡不定。 院里积水已经下去,却很是泥泞,李有田在柴棚搬了些没来得及劈的木墩子,从大门口一溜摆到正房台阶前。 庄户人家下雨天都这样,或是木板柴片,或是木墩子青石块,从正房台阶前摆到厢房灶房、院门。 有些人家还会往后院茅房、牲口圈前摆,人踩在上面走,既不脏鞋也不容易滑倒。 小丰收提着裤子,踮脚在木墩上跳来跳去,毛氏拎着笤帚站在廊檐下,“摔倒跌泥地里,你就知道啥叫屁股疼了。” 小丰收完全不害怕,嬉笑着从木墩跳到灶房台阶上,伸脚在泥地表面试探。 透过窗缝看到这一幕的李承平咬牙,“这小子……” 张氏见儿子气呼呼出去要收拾孙子,拦住道:“你当他为啥嚣张哩,现在将他揍哭,保准今儿也不去上学。” 李承平黑着脸,将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小丰收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被奶奶看透,依然在挑衅他娘。 柏青从厢房出来,见他这作死样儿,没好气道:“怪道承平哥总说你皮痒痒。”这欠揍模样可不就是皮痒痒么! “快点背书包,咱们去学堂。”再不去晚了,就得被罚站。 他倒也不是怕罚站,就是看不惯谢钰他们的得意样儿。 没能等来他娘揍他,偏等来小叔叔叫一道去上学,小丰收脸上的失望肉眼可见。 原本还乐淘淘的人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哒哒兴怏怏道:“雨这大,要不今儿也不去上学了?” 雨大啥哟,现在天儿是阴的,却没下雨,柏青翻了个白眼,威胁道:“你再这样,承平哥可要打人了啊!” 小丰收打了个抖,嘟嘴道:“我得让爷爷背着。”他才不要自己走着去,木屐穿着容易跌跤,穿布鞋沾泥巴湿唧唧也不舒服。 看到这一幕的李承平更气了,一气儿子真打着不上学的主意,二气儿子顽皮娇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哑声道:“自己走着去。” 隔窗一声怒吼,小丰收缩着脖子不敢往上房来了,呐呐:“小叔叔,你,你帮我拿书包。” 书包就在正堂桌上,他要敢进去,说不得他爹得揍他,至于借机哭闹不去上学,那不是火上浇油招更狠的揍么! 小丰收已经摸出些他爹揍他的门道了。 柏青进屋,一手一个拎起两人的书包,朝东屋道:“婶儿,承平哥,嫂子,我们去学堂啦。” 出门坐小杌子上换木屐时,见小丰收还在灶房廊檐下缩着脖子,叫道:“快来穿木屐。” 小丰收已经知道他爹在东屋窗后看着他,有心想叫爷爷,可爷爷去后院,也不知要多久,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踏上木墩。 “放心,我扶着你肯定不跌跤。” 厢房的柏温听到动静出来,见两人穿木屐,笑道:“我背你们去吧,穿木屐路上也不好走。” 寻常人家哪会给孩子专门买木屐,都是大人的,现在两人穿的木屐看着小一些,但也不合脚。 柏青看了看小丰收,想到承平哥应该不会怪四堂哥,道:“四哥,你背小丰收吧,我自己走。” 结果,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人声。 “四哥,你歇着,待会儿说不定有人来,你得招呼,学堂不远,让他自己走。”李承平看儿子的眼神很是不善,大有下一秒就揍人的架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3章 小丰收抿着嘴没敢闹,乖乖套木屐。 柏温笑道:“我刚好去村里转转。”说着拿过两人的书包。 小丰收穿着木屐,踩着木墩子出院子,看着泞泥不堪的村道很是犯愁。 柏温笑着抱起他,道:“走吧,小青你拉着我衣服。”他一手拎书包一手抱人,没法拉堂弟,堂弟只能自己走。 身体突然悬空,小丰收看了看地面,又不放心地回头瞧,见院里没人,低低道:“谢谢四叔。” 李承平猜到柏温会出手,但却没想到儿子不仅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一路的抱抱,还哄着柏温乐呵呵应了别的事儿。 远远见学堂院门前有人,小丰收大声道:“四叔,你将我放在门口就成,我自个进去。” 话音引人看来,旁边人家恰好有人出门,跟柏温打招呼,“送孩子来上学啊!” “嗯,顺道来看看,兄弟可要野物肉,不论粮食米糠麦麸都能换?” “麦麸能换?” 见跟人搭上话,柏温顺势介绍起来。 小丰收挣扎着溜下地站稳,自己拉着柏青的手。 柏青等四哥和人说完,才道:“四哥,书包我拿着,你跟伯伯说话吧。” “啊哈哈,我可不是伯伯,按辈分算,你该叫我叔的……” 见谢锦等人朝这边翻白眼,小丰收冷哼一声。 柏青也看到了,不过他不跟人计较背着书包带着小丰收慢慢向学堂院门处走。 柏温跟人搭完话,看着人重新进院,快步走来又抱起小丰收。 见谢家几个孩子也在,笑道:“晌午家里烤肉,你们也来。”正经亲戚,又有谢铮在前,柏温乐得帮堂弟打好关系。 谢锋笑着拱手,“四叔,家里有肉吃,再说你送的还没吃完呢?” 柏温摸着他头顶,道:“来吧来吧,你小松叔叔烤的肉很好吃的,吃过了和小青、丰收一道再来学里。” 谢锋犹豫,谢钰、谢锦却是眼巴巴看着哥哥/堂哥,都顾不上嫉妒小丰收了。 “好、好吧,四叔你让小松叔叔别烤太多,我们尝尝鲜就成。” 柏温笑着应好,看着孩子们进院进学堂门才转身。他沿着村道转了转,遇到人就打招呼,顺势推销以粮、糠换野物肉。 如此一来,他还没回,李家院子却迎来了第一拨换肉的人。 柏松拿出杆秤,直接在屋檐下称,肉就在屋檐下挂着,挑中哪块称哪块,来换的人也能挑到自己想要的。 李有田找了自家的大麻袋,帮着柏松装换来的米糠麦麸,原本柏松想混装,被他说了一顿。 “米糠麦麸不等量,你要想猪崽多长肉,就得米糠多麦麸少,如果只想让猪吃饱,就麦麸放多点……” 柏温回来时,灶房屋檐下的肉已经去了一大半。 他将肉取下来闻了闻,味儿稍微大些的全丢盆里,李承平见状还以为要扔,急急道:“还好着,炒着吃多放大料闻不到怪味儿。” 柏温哈哈一笑,“这些是烤着吃的,咱们晌午吃烤肉,麻烦弟妹煮点疙瘩汤。” 看着大半盆的肉块,李承平喃喃:“这也太多了吧!” “这还不够哩。”柏温拎起水桶往盆里倒水,“这些味道大,先洗了放调料腌着,待会儿我在片点别的,菜园子昨儿被风吹掉的茄子豆角也洗洗,烤来吃味儿也很不错。” 李承平很是不好意思,这么多肉,他家就出一点面粉,一些断豆角小茄子,挠着脑袋很想说不成,可,他也有点想吃烤肉,吞了下口水终究是没说话。 晌午,柏青、小丰收还没进院就已经闻到肉香味。 小丰收叽咕叽咕吞咽口水,“肉肯定烤上了,我都闻到了。” “嗯,是烤上了。”柏青点头,见他加快脚步,道:“慢点当心,摔了吃肉都不香。” 想到二哥说家里种了番邦的菜,叫番椒,大嫂说做成烤肉料极好吃,笑道:“等学里放秋收假,你跟我回家,我们到时候天天烤肉吃。” 小丰收哭丧着脸,愤愤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我爹不让。”他早就想去叶姑姑家了好不好,可惜他爹不允,连他爹去都不带他,小叔叔带他,更没希望! “你说谢锦他们是不是神经,要来一道来就是,非得先回去一趟。” 柏青笑,“估计是夫子叫他们先回家的,没事儿,待会儿说不定阿铮也来,他烤肉也还成。” “不过我跟你说,我大嫂烤的肉最好吃,连我大哥都比不了,今年秋收假你去我家尝尝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却不约而同以一种加快步伐却不会摔倒的节奏往家赶。 柏温早看着时辰,比学堂下学提前两刻钟便开始生火,这会儿两个炭盆炭火通红,全部摆在柴棚下,旁边大木盆里是已经腌制串好的肉串、肉片,素菜在另外一个小盆中。 他和柏松拿了小杌子坐着烤肉,肉香味早已满院乱蹿,甚至家里人已经尝过味儿了。 好不容易走到院门口,小丰收扶着门框狠狠吸了几下,探头往里看,见柴棚下的架势,兴奋道:“四叔、阿松叔叔,我们回来啦。” 所以快快烤,我们要吃肉啦!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4章 柏温顾不上回头,忙着将肉串从左手倒腾到右手,确保受热均匀,应声道:“快进来,马上就能吃。” 柏青个子比小丰收高,已经看见荤素两个盆,道:“家里还有馒头,烤馒头片也好吃。” 毛氏已经从灶房出来招呼两人,见儿子身上只零星几个泥点,笑眯眯道:“放下书包洗手吃饭。” 虽说不让做饭,她还是简单炖了个菜,煮了点疙瘩汤。 柏青、小丰收才刚去柴棚,院外就响起呼喊声。 “丰收,小青叔叔。” 听着是谢钰的声音,小丰收立时翻了个白眼,“嗖”一下接过柏松递来的肉串,分了几根给柏青,余下的唰唰两下撸自己嘴里,才应声道:“嗯进来。” 嘴里塞得太满,说话时肉丁有掉出来的趋势,他连忙抬手捂嘴。 院门口才出现人影,柏温手里的肉串烤好了,小丰收眨眨眼,机灵道:“四叔,我拿给其他叔叔吧。”不等人应,拿起大碗接住转身就走。 柏温刚想说“你们先吃”,愣是被他的大花脸逗得忘了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端着碗一步一步踩在木墩上进上房正堂。 李有田、李承平陪着其他人说话,见孙子/儿子端着碗进来,正要夸一句懂事,结果愣是被孙子/儿子的吃相闪瞎眼。 小丰收嘴巴鼓鼓,塞太多翻不过来,只能鼓着嘴巴狠命咀嚼,吃得太急,竹签顺着嘴角划拉出的黑印、残留的调料末以及肉油,将嘴巴嘴角糊得哟,活脱脱一花脸猫。 李承平很是无语,“你就不能有点吃相?” 小丰收踮脚往桌上放大碗,碗大,放了肉串又重,三两下竟是没放上去,他干脆端着碗到每个人面前派发。 现在终于连吞带咽腾出嘴巴,笑道:“好吃,爹你们想吃啥我再去拿?” 家里人不急,都担心他和柏青吃不好下晌去学堂饿肚子,纷纷叮嘱:“你自己吃。” “要细嚼慢咽。” “不能吃太多,容易积食……” 小丰收不吃,硬给人塞,他爹、他爷爷也是一人一串,刚好剩下的最后一串他自己塞嘴里。 “给你奶和你娘拿点,剩下的你们吃,我们等你去学里再吃。”李承平担心儿子没饥饱,吃撑积食,道:“你娘炖了排骨,放了好多粉条,留点肚子啊!” “嗯,知道啦。”小丰收吃完肉舔了舔竹签上的调料末,应了话又端着碗出门。 此时谢铮已经带着堂弟们围坐在炭盆前。 原本他不想来的,一则这是李家,连四叔、阿松叔他们十几口人都是吃李叔家的米粮,他再来蹭肉吃,实在不像样儿。 二则在小姑姑家经常吃肉,即便没有鲜肉,臊子却是不缺的,他也不是很馋。 结果堂弟跟太爷爷说了四叔邀请他们去吃烤肉,太爷爷便让他跟着,看着弟弟们不要胡闹。 谢老太爷的意思是,柏温能开口叫自家孩子,那定是拿他们自己的肉,不会让李家吃亏,他不让孩子去,倒显得见外。 此外,一行人吃住都在李家,他谢家可是正经亲戚,没法邀请人来留宿,吃顿饭还是成的。 因此,谢铮的另一目的就是请人傍晚去自家吃饭。 柏松听他说明来意,笑道:“这雨得下好几天,放心,有去你家大吃大嚼的时候。”说着将烤好的肉串递过去。 谢铮不好意思,接过分给了几个弟弟,“小丰收呢?” 柏青正自己烤茄子,道:“放心,他有的吃。” 好巧不巧,这话被端着碗来的小丰收听见,他就站在柏青身后,“小叔叔,我的烤肉呢?” 呃……柏青僵了一下,转头笑道:“快了快了,四叔烤好的这把给你吃。” 小丰收嘟着嘴哼唧,“还得给奶奶和我娘留。” “多着呢,够吃。”柏温用下巴点着一盆肉串,“灶上还炖了排骨,待会儿你们多喝点汤,多喝骨头汤能长高。” 到底不是自家的肉,小丰收不好闹腾给谢锦他们脸子看,便嘻嘻哈哈吵着闹着一道吃。 谢锦他们也没吃多少,一人估摸就六七串,谢铮便带着人要走。 柏松留都留不住,只得陪着他一道去上房正堂。 谢铮又说了回晚饭去他家吃的事儿,李有田板着脸道:“你爷爷就是个死脑筋,去你家吃能咋地?” “这不下雨正好闲着,往常忙的时候哪次不是李爷爷您家招待,您和张奶奶一道来。”谢铮赔笑。 李有田自然不会跟个孩子过不去,挥手道:“再说吧!”待人走了却是感慨,“一转眼,阿铮就长大了啊!” 现在说话办事,跟去年这时候完全是两样,可见在山里不仅学了打猎的本事,为人处事也长进了不少。 别说谢钰、谢锦,就是谢锋都觉得没吃好,刚尝出了味儿就要回家,心里不大乐意,可太爷爷让大堂哥做主,他们就得听大堂哥的。 柏青知晓他们没吃尽兴,可他也不好做主留人,家里好些人呢,不过····· 这天下午,学堂的孩子们欢乐的像过年。 因为柏青带了一大包烤馒头片,带着肉香味儿浸了油烤得微微焦黄的馒头片,还是热乎的,试问谁能拒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5章 小丰收为此很是不乐意,早在柏青让他娘帮忙切了四个馒头沾着盆底的调料烤时,他就纳闷,“烤这多吃不完,我娘说炖排骨都剩下了,咱们晚上得吃剩饭。” “不怕。”柏青蹲在木盘前,拿馒头片沾调料后串在竹签上,馒头片大,穿了两根竹签,“带去学堂,分给同窗。” 小丰收嘟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谢锦他们?咱两不是最好吗?” “咱两是最好,我这也不是单给谢锦他们,学堂里的都是咱们同窗,得友爱同窗。”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小丰收嘟囔:“我才不信,你就是担心他们没吃尽兴。” 没想到被小丰收看穿,柏青吐了吐舌头,“行啦,下午我四哥他们要去谢家吃饭,我带你一道,你要觉得气不过,就吃回来。” 听这话,小丰收握紧了拳头,“成,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候又嫌我吃的多丢脸。” “不会!” 因着柏青答应带他去谢锦家蹭饭,小丰收也没找事儿,还特意帮着给同窗分馒头片,“一人一片,每个人都有,别挤别挤……” 一帮孩子欢呼着,一人一个馒头片细细咬着吃。 这沾了烤肉调料的烤馒头片就已经很好美味了,纯烤肉得多好吃呀,孩子们想象着、渴望着。 有些孩子想到自家换了野物肉,只是晌午还没来得及做,咋呼道:“我家换了肉,等明儿让我娘也烤来吃。” 小丰收跳起来,“那要是你家肉不够,还来换,四叔他们带的肉还剩了些在房梁下挂着呢!” “你家还有啊?”有孩子羡慕李家肉多,有孩子惊诧,又卖又换又烤,还有得剩,那平日里柏青在家是不是顿顿吃肉! 因着有此一出,第二天去换肉的人更多啦,都是经不住自家孩子念叨烤馒头片好吃想尝尝烤肉滋味的家长们,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待谢老头来给启蒙班的孩子上课时,刚走到门口就闻到香味,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孩子们,咳了声正色讲学。 小丰收惦记着事儿便觉得下午的时间过得尤其慢,其他孩子却觉得快,因为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肚子就饿了,又到下学回家的时间啦。 柏青带着小丰收和谢家子弟一道去谢家,小丰收满肚子都是要狠狠吃的决心。 上桌时,没见到谢锦他们,只何奶奶、悦姐姐陪着他和小叔叔,小丰收不由伸长脖子看向门外。 “小青、丰收,咱们吃吧。”何氏招呼两人动筷子。 “伯娘,就咱们四个人,不讲究那些了,随意些。”柏青说着扯了扯小丰收的衣服,示意他拿筷子。 小丰收只得压下心里的疑问,安静吃饭。 谢家上房正堂摆了一桌,谢老头带着谢怀仁陪着以柏温为首的白云岭山民,谢铮在一旁斟酒,所以这才单给不能喝酒的柏青、小丰收另准备了一桌。 因为还要写课业,柏青、小丰收早早吃完就离席回家。 晌午的炖排骨剩下了,毛氏热过菜又溜了几个馍,一家四口就着简单的对付了一顿,见两人乐呵呵回来,知晓已经去谢家吃过,便叮嘱赶紧写课业。 柏青很自觉,洗过手喝了点水,便坐在正堂的桌前掏书包。 小丰收却是个大磨蹭,先是跟他娘撒了一回娇,又跟爷奶念叨了一回谢家待客的饭食,最后在他爹快要喷火的眼神下摸着肚子感慨,“太好吃了,我都吃撑啦!” 这才挪出东屋,晃悠到桌边来。 柏青已经摆好字帖,小丰收却不想动,爬上椅子靠在椅背上瘫坐着歇息,想到在谢家吃饭时的疑惑,好奇道:“咋不见谢锦他们啊?”难道是夫子知晓他们几个不对付,不允许他们今儿上桌扫兴? 还想当面气气谢锦他们呢,不曾想人竟然没上桌,小丰收很是遗憾。 柏青慢悠悠研墨,出口的话却是令小丰收跳脚,“谢家分家了呗,今儿是长房招待我四哥他们。” “你咋不早说?”小丰收瞪圆眼睛,悔恨道:“你早说我就少吃点了。” 老天爷啊,他中午吃得就多,还是肉食,下晌肚子胀气根本就没消,刚才又在谢家吃了好些菜,现在肚子撑的哟,坐下来都难受。 小丰收抱着肚子仰头,眼里噙着泪悔不当初! 东屋的李承平听到正堂动静,咬着牙下炕穿鞋,每到这个时候就作妖,他得看看自家这小子今儿又是唱哪出! 见儿子抱着肚子眼泪汪汪看房顶,李承平特意抬头看了一回,没见老鼠也没虫子啊,抽上儿子的后脑勺,“你看你小叔叔,已经开始写了,你干坐着等啥,等我给你写?” 小丰收眼泪“哗”一下淌出来,哭唧唧道:“爹,我肚子胀得慌!” 李承平咬牙,手在腿上搓了搓,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儿子是肚子胀得慌,而是这小子又在找借口。 一想到儿子为了逃避写课业花样百出,他就忍不住想动手,要是儿子将这聪明劲儿用到学习上,说不定自家也能出个举人老爷啊! “你再作妖,我可抽你了啊!” “嗝——”小丰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抽噎道:“是真的胀,不信你摸。”还挺了挺肚子。 李承平怀疑,即便摸上去圆鼓鼓,依然觉得儿子是装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6章 眼看他不相信要揍人,柏青帮忙解释:“承平哥,小丰收吃多了,晌午吃的还没消,刚才又吃了老多菜……” 然后,小丰收哭着被他爹灌了一大碗苦苦的药汤,他想喝山楂水都不成。 “你吃那多,山楂水能顶啥用,快喝,喝完站着写课业!”看着眼泪鼻涕横流的儿子,李承平只觉得心里苦的如同吞了两斤黄连。 可怜的小丰收,没气到死对头不说,自己倒先难受上,肚子胀还被灌了一大碗药,现在还得站着写课业。 他抽噎着描红,眼泪没来得及擦,掉在字帖上,才刚写好的字晕开成为一个墨团。 小丰收捏起袖子擦脸,仰头憋泪。 见他这么惨,柏青心有戚戚:大嫂诚不欺我,狼来了故事里的小男孩最终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第080章 小丰收还不知道与他天下第一好的小叔叔背后嘀咕他自讨苦吃, 苦哈哈熬着日子,期盼着秋收能早早来,好让他想个法子去山里玩儿。 可惜, 期盼越多,失望越大! 因这场雨连着下了六天, 稻田都淹成汪洋了, 大人满脸愁苦,小丰收觉得他秋收假还是乖乖在家吧! 雨终于停了,虽没见太阳, 可不再像前几日阴云罩顶, 男人们拎着铁锹锄头出门。这次不是给院子通排水口, 而是排稻田里的水。 很多人家的稻田积水严重,稻子成片成片倒伏,有些田甚至都已经看不见稻苗了。 李有田看了回稻田后还上山去看麦地,麦地积水不算严重, 倒伏与稻子不相上下, 不过麦地等天晴晒一晒问题不大。 “今年收成, 怕是不大成了。”倒伏的麦子水稻能不能结穗还不知道, 倒长出穗子也不好割, 李有田心里估摸,今年得折好几袋粮食。 谢怀仁站在站在田埂上, 皱眉看着水流通畅的渠,叹气道:“好在没发大水。” 怀安县下辖的村子只是雨大风疾, 听说南边好几个县发了大水,别说田了, 连村子都被吹了,人都没地儿住。 这个消息还是柏温、柏松带回来的, 因前两天雨势大且不见天放晴,柏松专门雇了骡车往县里去了一趟,柏温担心他路上出事,便陪着。 两人去县里,先往朱家、徐家、沈家走了礼,而后在茶楼酒肆打听了一下消息。 往年有这大的雨,县衙一般都会赈灾,或两袋麦子,或一袋米,往常白云岭的人即便知晓赈灾消息也不会去领,一则他们远,当知晓消息的时候赈灾早已结束;二则藏龙山猎户虽要纳税,可县衙睁只眼闭只眼,他们也不想主动去招县太爷的注意。 可今年不一样,旁的寨子不说,白云岭可都是换了新户籍,家家户户在县衙留档。 这要有了赈灾粮,柏松便想着一并替大家领回去,他们刚好在山外也方便,不成想县衙不曾有消息传出。 就是沈家,柏松有心跟人打听,可他与沈家人不熟,接待他们的也是沈家的小公子,说是小公子,不过出面说了几句话,大部分招待的活计还是管家干的。 柏松很是犹豫,既想留下来等赈灾的消息,又担心家里,况且他们十几口人吃住在李家,即便有换来的粮食供着,可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没见李家柴棚的柴火这几天都下去了一大截么! 徐泰和朱荣给他出主意,既然现在已经在县衙有户籍存档,那赈灾粮下来就有白云岭各家的份儿,不如再去沈家一趟,最好见着沈从军,当面儿打听一下。 “沈大哥说赈灾得先紧着受灾严重的地儿,不过县令大人是个清正的,县里有消息他会帮忙捎话,再者就是赈灾粮也给咱们留下。” 柏温附和道:“明儿要是晴了晒一天,后儿就回,你们谁要是想买粮,就在村里买吧。” 银钱不凑手没关系,请谢家、李家当保人写借条,又有柏松、柏青在,上南坡村愿意卖粮给他们的也不用担心日后不给钱。 众人没有异议,商量着明儿要是晴了去林子看看路,顺便帮李家补些柴火。 柏青、小丰收下学回来见到从县里回来的两人很是兴奋。 “二哥,帮我买纸没?”这可是他专门叮嘱的,二哥可千万别忘了,柏青顾不上放书包连忙凑到柏松跟前。 柏松将弟弟的大脸推开,端着架子拍肩膀,叫苦道:“哎呀,这下雨天跑一趟县里,风里来雨里去的,腿又酸肩膀又疼……” 柏青嘻嘻一笑,丢下书包给他捏肩捶腿,还贴心地问:“力度咋样?这样捏舒服不?” 小丰收看得乐呵,也跑过去献殷勤,他还作怪,时不时往人咯吱窝、腰上软肉处捏。 柏松只管眯着眼享受,等两人累了才拿出买回来的糕点、纸笔,还拿出来两个褐红色笔筒。 笔筒也不知是什么木材,雕刻了孔子讲学图,打磨得很是光滑,色泽油润古朴,一看就知不便宜。 柏青摸着光滑的笔筒感叹:“二哥你竟然舍得花钱买这个笔筒,难得啊,铁公鸡拔毛了!”要知道大哥在家里说要送他来读书时,大嫂忙着缝书包,好吧,大嫂针线活不咋地,胜在嘴巧知道的多,指导姐姐给他缝了个独一无二的书包。 姐姐还给他做了好几件新衣服、好几双新鞋,大哥用竹子给他做了书篓,就二哥这个抠门,用大哥剩下的废料竹筒磨了磨边沿,洗洗给他当上学礼,美曰其名“笔筒”!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7章 与眼下这个精美的笔筒比,二哥之前送的那个只能叫竹筒。 柏松见弟弟还在嫌弃他送的竹子笔筒,翻白眼道:“有得用你就知足吧!”谁读书能像他弟弟一样,文房四宝暂且不说,书包、书篓、笔筒、镇纸这些样样齐全。 要不是弟弟借住李家不大方便,大哥还想给整个书架呢。 不过家里的书架也已经摆起来,就是没几本书。 “这是徐伯送的,你两仔细些。” 沈家也送了好些纸,柏松自己又买了一些,回来前用油布细细包裹扎紧,一路风雨,能带回来可不容易呢,不过现在天阴着他不打算拆,等晴了拿出来晒晒再拆。 见两人抱着笔筒爱不释手,柏松挥手道:“赶紧去写课业,明儿我们要进林子,你俩要是课业没写完就不准跟着。” 明儿休沐,不用上学,小丰收还想着明儿傍晚写课业,他本来就是能拖就拖的性子,现在一听要进林子,笔筒也不看了,爬上椅子掏书本。 柏松他们说的进林子,都不是村外河边那片树林,而是山上往里走的林子,村里人去那打柴都得三五个人搭伙一道,寻常没人敢一个人进。 小孩子也被盯着不能去,里面不仅有豪猪,说不定还有狼呢,家里大人时常拿那地儿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可小孩子的好奇心不是大人能理解的,小丰收也对山上的林子好奇的很,现在有机会进去,自然不愿意错过。 柏青没啥感觉,不过他知道天晴了四哥、二哥他们要回去,想着趁现在跟人多亲近亲近,便也安心坐下写课业。 上南坡村人不大敢深入的林子,对白云岭众人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因着少有人来,他们才往里走了两刻钟,便不用再深入了。 挑着粗壮的大树爬上去,劈砍杈枝,可谓是修树打柴两不误。 大树低处的枝杈砍一砍,能保证树长得更高更直溜。 手腕粗、大腿粗的杈枝掉下来,稍微劈砍一下方便拖回去。 一群人动静大,惊得鸡飞兔跳。柏松带着弟弟和小丰收在草堆里找山鸡窝掏蛋。 见兔子多,有人手痒痒了,循着草地上的踪迹去捉兔子。 出林子时,太阳正当头,暴晒之下,能隐隐瞧见地面蒸发的水气。 上南坡村人见他们又是扛粗木,又是背细枝条,柏青、小丰收手里还拎着兔子,心里羡慕极了。 “有田家的柴棚都放不下吧。” “还有兔肉吃,也不知换不换?” “山里人就是野,进林子一点都不怕。” “人怕啥呀,就在山里住着……” 路过谢家时,柏温捡了两根粗木一捆细柴放在门口,对谢松道:“你送进去,跟阿铮说说,明儿一大早回。” 转头对小堂弟,“分两只兔子给阿铮家。” 一路走来,柏青、小丰收拎着兔子昂首挺胸,很是得意,早有他们的同窗看热闹,从村口一直跟进来。 现在见要给谢锦家分兔子,柏青眼珠一转,将手里的兔子递给柏松,“二哥,这几只你带回去。” 小丰收手里的两只刚好给阿铮,至于谢钰他们,嘿嘿…… 柏松接过兔子,道:“四哥我们回,让小青进去说一声就成。”他们大人进去倒显得刻意。 几人说话的功夫,何氏已经出门来,请人进屋坐坐。 “婶子忙吧,我们回去拾掇拾掇,明儿就回,婶子也看着给阿铮收拾收拾。”柏温末了叮嘱小堂弟,“好好玩,别打架。” 柏青点着脑袋,小丰收也乐呵呵道:“玩会儿我们就回家吃饭。” 见两人乖巧应话,柏温、柏松便带人扛着柴回李家去。 柏青、小丰收帮着何氏将柴搬回院子。 何氏让孙女拿点心出来招待两人,这点心还是昨儿柏松从县里回来送的。 柏青不大想吃,见小丰收眼馋,接了一块掰开,大块的递过去,“你吃这个。” 谢悦笑道:“在家吃腻了,看不上我家的了?” 小丰收咬了一口眯眼笑道:“悦姐姐,小叔叔喜欢吃酥饼,那个太贵阿松叔叔没买,他不大喜欢吃板栗糕、豆沙糕这些。” 柏青不好意思,呵道:“以为谁都像你,馋的时候桌子腿儿都想抱着啃!” 他现在也不大好意思跟女孩子待一处,拉着小丰收出屋子,“我们去院子吃。” 何氏拎了斧头劈粗木柴火,见两人出来,笑道:“晌午在家吃饭,待会儿你大伯回来就宰兔子。” 两人蹲在一旁看她劈柴,见一下又一下,柏青数了有好几十下,木头上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劈痕,道:“伯娘,要不等阿铮回来劈吧!” 何氏不大好意思,直起腰身擦汗,道:“这样摆在院子挡人。”其实她是担心妯娌找茬。 按说这柴是柏松兄弟送来,以往没分家也不用分这清,可现在分家,柏松又没指名道姓给谁,便默认是给公公的,公公现在跟着大房过,她不收拾,两个妯娌肯定会说嘴。 大柴劈了晒出来,专门给公公烧炕用,细柴倒是自家做饭灶膛引火用也成,这样分配本来谁也挑不出个理,可妯娌总觉得大房沾便宜,遇见这种事儿时不时刺上一句,她便想着早早劈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8章 谢悦劝道:“放着让我哥回来劈吧,他力气大,兔子也让我哥回来宰……” 谢钰、谢锦跟着家里大人去稻田玩,在地头听了柏青、小丰收打柴抓了兔子消息,便急急回村来。 刚进院门,就见两人蹲在一处看砍柴,兴冲冲嚷嚷道:“大家都说你们抓了兔子,哪儿呢?” 小丰收站起身,将最后一口点心塞嘴里,挺着小胸脯慢悠悠道:“给太爷爷的,待会儿阿铮哥回来我们就吃肉。”矜持中透漏着小得意,尤其是那眼神,藏都藏不住的自得。 谢锦年纪最小,还是个跟屁虫,正是哥哥们干啥他干啥,哥哥们让他干啥就干啥的年纪,见对头李丰收洋洋得意,还要吃他家的肉,一个不乐意放声大哭。 昨儿家里就有了点心,可那是送给太爷爷的,他都没见着面,今天却看到柏青吃,还有那句“待会儿我们就吃肉”,那是他家的糕他家的肉啊,咋就便宜了死对头! 谢锦站在院子门口扶着门框突然嚎哭,吓得院子里所有人一大跳。 谢锋、谢钰当即后跳着退了好几步,远离堂弟后双手交叉抱胸自证清白,“我们没欺负他。” 小丰收也吓一跳,往柏青跟前挪了几步,小声道:“不是我惹的吧?”脸上神色惴惴,话音都带了不确定! 柏青半张着嘴,在谢悦上前劝谢锦时才收回下巴,淡定道:“放心吧,跟咱们没关系,没听他闹着要吃肉吃点心么!” 谢锦越想越伤心,仰头哭得那叫一个悲壮,甚至在堂姐谢悦来安慰时,还甩手打人。 谢悦知晓他闹的缘由,但那是给太爷爷的,没道理好好的规矩因着他们几个小的就被打破,掏出帕子给堂弟擦眼泪,柔声道:“下晌我蒸豆包,给你粘几个糖包好不好?” “不好。”谢锦大喊着拍掉她的手,睁着眼睛泪水婆娑地看向柏青、小丰收,手指着他俩喊道:“他们都能吃糕点,我也要吃,你拿咱家的东西贴补别人,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谢悦都来不及捂嘴,就让他倒豆子一样说出了很多从祖父母那里听来的话。 柏青已经很能知晓大人讲话时的阴阳怪气,更何况谢锦这话说的直白,他淡淡道:“那糕点是我哥哥给谢祖父的,兔子也是给谢祖父补身体的,你堂姐看我们是客人才拿了招待我们的。” 他自认是贴心的给人解释,谢锦却听不进去,只注意到了东西是给太爷爷的,一想到从分了家亲戚们送的点心基本都在大房,他少有吃到,更伤心了,干脆躺地上耍赖。 谢锋听出了柏青挑拨,大声道:“我们家的事儿,没你插嘴的份儿。” 谢钰更是将家里的吵架、分家这些全算到柏家头上,冲到柏青面前大骂:“都怪你那个大嫂,命硬克亲的小灾星,跟了山民还不忘祸害我家,你大嫂是灾星,你也是灾星,你家要倒大霉的……” 柏青冷着脸,捏住他伸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狠狠一掰,“我大嫂好的很,你家才要倒大霉。” “嗷——”谢钰惨叫,手指好像被折断了,他大哭着踢打柏青。 柏青松手推开他,道:“我大嫂可是你小姑姑,说她命硬克亲,咋这么多年没把你个不孝侄子克死。” 小丰收望着抱着手指嚎哭的谢钰,神色冷冷的柏青,再看看院门处躺在地上看来的谢锦,后知后觉他和小叔叔好像闯祸了。 想到他爹不让他打架,不由打了个抖,怕怕地伸手拽了拽柏青衣服,“小、小叔叔,咱们回家吧!” 何氏已经抱着还要打人的谢钰往旁边去,谢锋拎起地上的弟弟,走过来时眼神很是不善,“阿钰,手指没事儿吧!” 问的是谢钰,眼睛看的却是柏青。 何氏早在谢锦躺地上哭闹时就被气了个仰倒,现在又有谢钰这一出,气得更狠了。 二房谢怀义、小文氏两口子背后地里说人坏话从不避着孩子,二房的孙子都是跟着他两住在前院,听得多了就学嘴骂人。 这不,一块糕点、一点兔肉的事儿,本来也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吵嘴,现在硬生生被谢钰扯成两家的亲戚往来了。 见谢锋还这样,何氏索性直接道:“阿锋,哄哄你弟弟,你们二房要是对你小姑姑小姑父一家有意见,跟你太爷爷说,日后就不要走动了。” “大奶奶,是他先动手打二弟的。”谢锋恨恨盯着柏青,拳头已经握起来。 柏青却是一点都不怕,“你弟弟手指都戳我眼睛里了,咋,还不允许我反抗,你家的人都是这么霸道?” “你……” 谢锋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弟弟打断,谢钰大声反驳,“你胡说,大哥,我根本没戳到他。” 担心堂弟打柏青,谢悦跑过来挡在谢锋面前,道:“阿松叔叔他们给丰收家补柴,给太爷爷捎了些,顺道给了两只兔子,阿青和丰收来送东西的。”言外之意,人是客,才刚给家里送了东西,且说柏青的亲哥堂哥都还在村里,欺负人之前想想。 谢锋咬牙盯着面前的堂姐,道:“那咋了,他来咱家学堂念书都没交束脩,就拿点烂肉破点心,糊弄谁呢!” 听着话柏青也生气了,胀红了脸大声道:“谢锋,你欺人太甚。”啥叫烂肉破点心,他家走礼送的点心都是县里糕点铺买的,何况野物肉卖价比家养的猪肉贵。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69章 院外的人听到谢锋这话亦是齐齐变脸,谢怀仁率先进门,道:“阿锋,听谁胡咧咧的,学堂现在是你太爷爷管,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谢怀义、小文氏还以为柏松等人也在,满脸尴尬,进了院子见只有板青,脸色好看了不少。 谢怀礼夫妻却是幸灾乐祸,尤其是闫氏,见谢钰躺在门口,道:“咋地了这是,快起来,都是念书的人了,当心别人笑话。” 小文氏上前扯住孙子胳膊将人拽起,却是看向何氏,“大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家待着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看啥,看着你们孙子欺负我吗?”柏青看向抽噎的徐钰,恼怒道:“是他先冲过来指着我鼻子骂我大嫂,骂我,还说我家要倒大霉,我才捏他的手指。” 末了气咻咻道:“当心吃我家送的烂肉破点心,嘴巴流脓牙齿掉光光。”说完便拉着小丰收要走。 谢怀仁笑着安慰他,“你们小孩子吵架,知道个啥,晌午在家吃,你谢爷爷还专门叮嘱留你吃饭呢。” 这话并非客套,他爹听村里人说柏温柏松送了好几根粗木柴并两只兔子、一捆细柴,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高兴的,这会儿正在村口与人聊天,他们回来前特意叮嘱留人吃饭。 柏青摇头,“我二哥让我早早回去,他们明天要回家,张婶儿肯定忙,我得回去帮忙看灶火。” 张氏确实和二媳妇毛氏在灶房忙,不过并不缺看灶烧火的人。 见两人进来,笑道:“狗鼻子呢,包子刚蒸好。”说着从簸箕里捡了个包子给两人掰开分了,“先吃点糖包垫吧垫吧,饭还得一会儿。” 柏青接过包子,见锅上的蒸笼还在冒白气,摇头道:“我们不饿。” 要给回山的人备干粮,张氏嫌烙饼硬又没味儿,特意分出发面蒸两锅包子,韭菜鸡蛋馅儿,特意给两孩子粘了几个糖包甜嘴。 听到院子的说话声,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出门,见谢怀仁和当家的、柏温等人在院里说话,笑着招呼:“大哥来了,一会儿留下吃饭。” 李有田暗暗给媳妇使了个眼色,拉着人道:“多大点事儿,你还专门跑一趟,回去哄哄阿锋几个,都是小孩子,好一时歹一时的,哪有个定性。” 谢怀仁虽然肤色不大白净,可依然能看出褐色面皮胀红,他满脸歉意,搓着手跟柏温柏松道歉。 两人也说小孩子吵嘴,不用放在心上。 三人一道送谢怀仁出门,目送人走远,李有田长叹一声,柏松脸色难看的很,道:“回吧,问问那两臭小子咋回事儿。” 往常骂大嫂就算了,那时候还不是他们大嫂,他们也管不到,今儿呢,当着他们做小叔子的面骂,真真是不将他们柏家、不将他大哥放在眼里。 这一年的时间,哪次出山没给他们送礼,那么多肉、点心,还有那尺头、砂糖、菌子山货的,早知道还不如喂狗! 柏温脸色也不大好看,当着谢怀仁面不好说,现在人走了,他也没顾及了,道:“咱们在呢都这样欺负小青,咱们不在的时候还不知咋欺负呢!” 李有田宽慰道:“放心,平常小吵小闹有的,没人大打出手,有我和承平看着,他们不敢。” 不过小吵闹没断过就是了,要不然儿子咋会给孙子立规矩呢! 孙子要是在外和谢家孩子打架,甭管谁对谁错,回家先挨一顿鞭子再说。 柏温心里却不这么觉得,面上不打架,可私底下的欺负能少,学堂里那些孩子都是村里的,本就看不起山民出身的堂弟,加上谢家孩子教唆…… 柏青、小丰收被提溜着站在灶房屋檐下时,张氏没敢开口说情。 从刚才丈夫的眼神里,她看出有事儿,还不是小事儿,所以没插手。 小丰收第一个不乐意,嚷嚷道:“爷爷,我和小叔叔没动手,是谢锦,他躺在地上大哭大闹要吃点心,然后谢钰冲着小叔叔骂叶姑姑,还骂……” 见大人的脸色不好,他缩着脖子不敢说了。 柏青接话,道:“骂大嫂命硬克亲,骂我是小灾星,还咒我家倒大霉,说我没交束脩,送些破肉烂点心糊弄人!” 他这话一出,别说柏温、柏松彻底黑了脸,就是李有田,也是咬牙恨不得抽谢钰那小子一回,低低道:“小崽子嘴里没个好话!” 啥叫破肉烂点心? 村里谁家不羡慕谢家每个月能吃到女婿家孝敬的野物肉、县里买的点心、各种山货? “小孩子家家,知道个啥些,你两也别往心里去……”李有田觉得他自己脸都烧得慌。 白云岭的人出山,以往都是阿苍带着,今年柏青来念书后,柏松带人出来几次,不管是谁带着,每次来不止谢家,就是他家也是各色礼齐全。 即便没有野物肉,从县里回来也会带猪肉,偶尔还会带个蹄子猪头啥的,正经亲戚走动送礼都不一定能给这重。 柏松看着弟弟,问道:“他们在学里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柏青撇嘴。 小丰收却是仰着脑袋得意,“他们不敢,要在学里欺负小叔叔,小叔叔早让夫子罚他们啦。” 柏青基础不大好,但胜在好学且自律,课业做得好,听课时又敢提问,很是得谢老头看重。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0章 只要谁敢欺负他,他就在课堂上光明正大坑人,或是提一些刁钻不务正业的问题盖到欺负他的人头上,或是谢老头让他背书给大家示范时他好心提议,“我昨儿傍晚听到xxx在家背书声音可大了”…… 总之,敢欺负他就做好在课堂上丢脸,还要被夫子批评的准备。 如此一来,没人敢出手了,不过跟他关系好的小丰收就惨喽。 想到自己吃过几次亏,小丰收嘟囔:“也就敢欺负我。” 这下换李有田黑脸,灶房的张氏更是炸毛,“咋,谁欺负你了,咋回来不说。” 得了,终于等来了告状的机会,小丰收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的“苦水”道来。 什么因着夫子让他好好写字,大家嘲笑他写的课业糊得像王八壳,上课打盹被罚站说他是懒猪投胎,“因着小叔叔住咱家,他们就嫌我身上臭,说是有山民味儿……” 得了,这下不止李家、柏家的人脸色臭,白云岭其他人也不乐意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还吃用人柏苍家送的礼呢,咋不说他们自己也有山民味儿了? 他们山民因着打猎,再则出山赶路得好几天,没法洗漱,身上味儿便重,又不是他们不讲卫生,直嚷嚷道:“山外人不实在。” “阿苍给了束脩的,那次专门在县里置办的,听说是束脩六礼,正经拜师学艺就是那么送,咋到他们嘴里就是小青白蹭了?” 隐隐传来哭声,张氏往院门处走。 李有田也听见了,与柏温柏松对视一眼,道:“先吃饭,下晌好好歇着,明儿要早起呢。” 不一时,哭声越大也越发近,柏青、小丰收很想去看乐子,可惜,被李有田罚站。 谢怀义带着大哭的谢钰来赔情,见两人站着灶房屋檐下面朝墙,一脚踢在孙子屁股上,“去道歉。” 谢钰被他踢得前扑跌差点摔倒,抽噎着摸上屁股,慢吞吞走。 见孙子磨蹭着走过去,谢怀义对柏松柏温拱手道:“这小子说话不过脑,你们别往心里去,我爹回来也骂过了,他再不敢了。” 柏松觉得没意思,这谢家人真是搞笑,既想扒着他家又不肯放低姿态,就像现在,明明谢老头来一趟就成,非得让谢钰一路嚎着来,搞得像他们仗势欺人一样。 “二伯,多大点事儿啊,小孩子斗嘴,咋你们还当真了,快让阿钰别哭了,再哭嗓子哑了。”柏温笑得温和, 如是寒暄了几句场面话,谢怀义又带着孙子走了。 待李承平从田里回来,知晓这事儿安慰了一回柏青,叮嘱了一回儿子,晚上却跟媳妇嘀咕:“丰收不咋灵光,念书估计不大成。” 毛氏笑弯了眼,乐道:“你还真以为儿子能考出个举人进士不成?”她也就盼着儿子认字,能写会算,日后在县里找个账房的活计。 “唉,我小时候家里光景不好,不然念书肯定能念出名堂。”李承平双手垫在后脑勺下,看着顶棚怀念道:“就连六叔都夸我聪明,有读书这根筋呢!”可惜运道不好,那时候家里光景也就勉强不饿肚子,哪能供得起他读书。 现在到儿子这里,家境好了,人却是个笨的,柏青都能借着学习好给那些个皮猴子好看,就他儿子,傻乎乎跟人干仗。 偏年纪小力气小,胳膊短腿短,打架都讨不到好,还得柏青出手。 “算啦,让他自己混着学吧,日后不会被骗就成,要说手艺,我看阿苍的手艺就好,你看阿铮现在多能跟,今儿一头扎田里,扶苗放水,腱子肉硬的哟。” 说来他还有点羡慕谢铮胳膊上的腱子肉,男人么,都想自己有膀子力气,胳膊稍微一使劲儿就能鼓起肉撑起衣服。 毛氏却有些担心柏青,道:“你说叶儿会让小青继续读书么?” 今儿这一出,虽两家都拿小孩子吵架糊弄了过去,可有些事儿自家人心里清楚。 就谢钰说的那些话,定是谢家二房经常说的,谢怀义、小文氏准没少说。 “应该还会吧,别处学堂到底不如在咱们村方便。” 毛氏叹气,“谢家估计又要闹,四房今儿拿谢锦当枪使,二房没有不说的理。” 提起谢家二房,李承平没好气,“管他呢,一家子没脑子的,要是松玮、松昱兄弟两再不立起来好好教导孩子,他家谢锋、谢钰、谢锦三小的算是完了。” 毛氏轻笑,摸上丈夫因不耐烦皱起的额头,道:“你当四房好呢,背后肯定少不了他们撺掇,二房四房日后还得闹呢。” 就谢家这学堂,原本给四房也算合情合理,毕竟谢松云一直在读书,可今儿一出,二房要是知晓四房背后的撺掇,定不会让四房轻易得逞。 李承平两口窃窃私语,厢房,一众白云岭人也在劝柏松,让明儿回家时把孩子带上。 “咱家又不是没人,出了这事儿还让孩子当没事人一样去学里,谁都会看轻。” “是哩,还让人觉得咱们好说话好欺负哩。” 柏松犹豫,弟弟肯定是要上学的,不在上南坡村还有别处呢,只是现在直接把弟弟带回去,大嫂那里不好交代。 “明儿咱们先回,这事儿得跟我大嫂通气,往后如何端看大哥大嫂决定。”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1章 见他这样说,柏温没反驳,众人心里将谢烨在柏家的地位又拔高了一截。 此时的谢烨还不知晓,她的烦恼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跟来人道:“等阿苍回来再定,能清出来的清一清,没冲坏的好好收拾。” 大家也知晓找她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柏苍进山还没回来,略微坐了坐便离开。 柏翠送人出门,回来摇头道:“现在好了,偷懒的人也不敢偷懒了,今儿都往林子里跑找菌子呢。” 第081章 山外是五天的连阴雨, 山里却是五天的大暴雨,甚至有些地方发生了滑坡,白云岭家家户户都提心吊胆, 就怕后山滑坡垮塌。 家住坡底距离河道近的人家,不止要担心后山滑坡, 还要担心爆发山洪, 端怕河水上涨淹到自家院子。 河底平坦处的地早在头天下雷雨时就淹了,对面石山斜坡上开出的地,经这几天的暴雨冲刷也被毁了六七成, 零散几家没被冲坏的地, 都在较为平坦处, 且地里杂草一次都没拔过。 好些勤快的人见自家出苗好、收拾干净且撒了粪的地被冲的七七八八,再一看人家没除草的地保住了,很是心塞。 虽然粮食还没种出来,可地亩已经在衙门上户立契, 那就是自家的田产, 现在被冲毁, 各家说不心疼是假。 有人家的豆子地, 地皮表面的土、粪全被冲走, 就剩下裸露的大块石头,中间还被流水自上而下冲刷出好几道沟, 重新再开更费力。 柏苍家的地,除了河道的被淹没, 石山上的也有一大片被冲毁,不过是斜坡处。 平坦处的豆子地, 豆苗密,加着草没来得及拔, 谢烨去看过,没冲坏,不过也得好好撒肥养一养。 最令人高兴的就是菌子林下面的梯田,除了积水严重,两处地边被冲垮,其它地方完好无损,甚至因着雨前撒肥,这几日麦苗长高了一大截。 早晨,大家都赶着时间进山找菌子割野菜,傍晚回来吃过饭闲了便来问冲毁的荒地咋办。 经此一遭,各家心里都起了修梯田的念头,毕竟好处是肉眼能看到的,可这玩意费人力,且开荒都是连片,单靠一家修梯田肯定是不成,有人便想着让主事人出面,分配人力,梯田修出来根据人力再分配。 谢烨自然知晓这法子可行,但柏苍今儿一早进山到现在还没回来,说不得今晚都得住山里,她哪有心思想别的,只盼着人能平安,便以等柏苍回来商量为由送走打听消息的人。 柏苍此时正和张强、铁梁一帮人急匆匆往回赶,奈何他们不仅要背背篓,还得扛野物,林子里草地又滑,实在走不快。 今儿天刚晴,他们本想往远处走走多摘菌子,不与人争近处的,没成想在一处洼地先是碰到马鹿群,回程又发现獐子的踪迹。 柏苍看是受伤的香獐,便领人追扑,以至出山时间推迟,眼看太阳落山天色变暗,他们还在距离白云岭很远的林子里。 没想着会打猎耗这晚,若是以往,在林子夜宿以往没啥,可这才刚下完暴雨,山里夜宿不安全,大家一致决定赶夜路回家。 马进脱掉上衣,包裹松针松脂绑在木棍上做了个火把,走前头带路,借着亮光见草地上踩踏痕迹多起来,道:“快了,再有两刻钟就能到家。” 众人本就兴奋,现在更振奋了。 今儿没想着打猎,却是大丰收,活捉三头马鹿,虽不大却是活的。 柏苍带人捕到的香獐是成年雄性,不知咋的獠牙断了,一只前腿也折了,被他们折腾的半死不活,熬到山外卖去药店,保准能得大价钱。 谁也没想到今儿进山摘菌子能有这大收获,心里已经琢磨着家里能分到多少钱了。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赶路,林子中落叶厚实,加之存了雨水很是湿滑,一时之家周围只剩沙沙的脚步声和呼气声。 眼看林子环境越发熟悉,马进长舒一口气,正要回头给大家打气,忽然看见前面好似有火光闪过,只是一瞬,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好似刚才的火光是幻觉。 他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依旧是黑乎乎一片,心里有些发毛,暗自嘀咕了几句神佛保佑祖宗显灵的话,回头道:“快了快了,大家加把劲儿。” “阿苍——阿苍——” 低低的呼叫声断断续续响起,在幽静漆黑的山林中,很是瘆人,马进笑意一顿,僵硬地转头看去。 这时,林子里确实有火把闪烁,他低低道:“难道鬼打墙了?” 走上来的柏苍嘴角抽搐,盯着远处火把道:“是家里人找来了,咱们加快脚步,你挥两下火把。” 山里不安全,夜里的山林更是危机重重,更何况才下过暴雨,他们又扛了猎物,动静必须小。 马进不确定地挥舞火把,举高平挥三下,落低又是三下,这是白云岭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暗号。 见对面火把亦是如此挥舞,他心下大喜,压低声音呐喊:“快来帮我们呐,快累趴下了。” 后面有人笑道:“那你趴下吧,我们还有力气。”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2章 看到来接应的人,大家伙儿心里齐齐一松,有了闲心开玩笑,纷纷打趣马进。 “你小子不行啊,这还没成亲呢,以后可咋办?” “要不这次的野物分你点鞭子,回去让你娘给你炖了补补。” “我看行·····” “行啥呀,我好着呢!”马进心里这个气哟,虽知道大家是开玩笑,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被看扁了,要将火把塞给柏苍,背人扛着的野物。 “都出来了几步路的事儿,快走。”柏苍催他。 不到一刻钟,大家接头,见留在岭上的汉子基本都来了,甚至还有柏恭。 柏苍笑道:“今儿走的远,碰到了意外之喜,一时没忍住……” “以后可不能这样,万幸没出事儿。”柏恭见大家伙儿都好,没瘸腿少胳膊的,也没血腥味儿,招手让身后的人来接应 见他们收获多,来接应的人二话不说接过野物,或抬或扛往外走。 入山的路口,还有一拨人举着火把等,见进山接应的人这会儿还没动静,麻青山安慰一众妇人,“应该没事儿。” “咋没一点点动静啊,好歹放个炮仗……”有妇人焦急的原地转悠。 “估计是有大家伙,不好搞出动静。”麻青山耐心解释,见谢烨站起身,正要上前,就听她喊道:“出来了。” 谢烨话落,大家齐刷刷看向黑漆漆的林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像才几息的功夫,黑暗中浮起几团星火。 “出来了出来了,咱们往里走走。”有妇人提议。 麻青山挥舞火把,得了回应道:“咱们先下去,待会儿人拥在一起路都不好走。” 没人动,谢烨拉了春水一把,道:“青山说的在理,咱们先下去,回家把饭赶紧热上。” 是呀,家里男人跑了这一天,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回去赶紧热饭烧水。 妇人们跟着谢烨下山,留下三个汉子等。 谢烨感觉回家不到十分钟,人就下山了,只是左等右等不见柏苍回来,打算出门问时,隔壁的马进正好出灶房,拍着脑袋懊恼道:“嫂子不好意思,看我这猪脑子,阿苍哥去峻叔家了,让我跟你说一声我忘了,回来尽想着填饱肚子……” “人没事儿吧?” 马进摆手,“没事儿,就是野物都活着得安置好。” 柏峻家处于中间位置,而且他家后院山根下打了好几个窑洞,闲着的正好用来圈野物。周围人家多,人气足,不用担心半夜招来大家伙,再者还得商量一下明儿出山的事。 野物是活的,就得趁着没断气送出山才能卖出大价钱。 “嫂子,你给阿苍哥备点干粮,明儿估计得出山。” 现在和发面是来不及了,好在家里早前烙的锅盔还有,谢烨琢磨着回灶房。 柏翠正坐在烧火凳上打盹,察觉人进门,仰头看来。 “你先去睡吧,你大哥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柏翠揉搓脸脸颊起身蹦了几下,嘟囔道:“大哥干啥去了?” “去四叔家了,估摸说明天出山的事儿呢!” 一听明天出山,柏翠瞬间不困了,蹲身给灶膛添了两根柴,“那得做干粮。” 柏苍回来时,灶房烛火闪耀,还能看到从灶膛射出的光亮,远远问道:“做啥呢,我在四叔家垫了几口,随便吃点就成。” 谢烨一呆,看着掌心黏着的面絮回头。柏翠已经惊诧出声,“大哥你明儿不出山?” “我不去,估摸能遇到阿松,他再出去一趟就成,反正也熟了。” 柏翠看着案板上的烫面,缩了缩脖子。大嫂为了备干粮,特意烫了大半盆面,现在正准备烙菜饼呢。 “没事儿,明儿我们自己做来吃。”谢烨用刀背刮掌心的面絮。 因为烫面做的饼即便凉了也不会发硬,她便多烫了些想着做干粮,没想到人不出山,那也不用点灯熬油了,明儿做烙出来自家吃。 柏翠拉着她道:“大嫂我们洗手睡吧,灶房让大哥收拾,谁让他不说清楚呢。” 柏苍进灶房,见连菜馅儿都拌好了,很是抱歉,“都怪我没说清楚,你们歇着吧,我来弄。” 谢烨估摸着现在也就晚上十点多,四五点天就亮了,叮嘱道:“饭在小铁锅,菜馅儿和烫面放到地窖,明儿再做。” 回到东屋,柏翠哈欠连天还不忘嘟囔,谢烨笑着劝她,“快睡吧,明儿还得早起。” “都怪大哥……”柏翠入睡前还在嘟囔。 柏苍吃过饭洗澡收拾完灶房,回正堂时屋里已经没了人声,他轻手轻脚进西屋点了油灯,找出砚台纸笔给弟弟写信。 岭上人出山总得有人带队,带队的人可以变,可自家在县里的人脉他不打算交给别人,至于二弟,有个见血就晕的毛病打猎是不成了,日后的生计还得在外面寻摸,刚好这几年多往外跑跑吧。 写完信的时候,屋里屋外一片安静,他点了一根蜡,蜡油滴在信封封口处,做完这一切才上炕睡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3章 此时,柏恭家却不大安宁。 李氏叨叨咕咕,听得柏恭气闷,压着火气道:“你要不乐意你回你娘家去,我要没死,这个家里就得我做主。” 李氏哑着嗓子半张着嘴久久没出声,十几息后索性翻身面对墙壁,眼泪却不争气的滑落在枕头上。 因着当年那事,她是有些怵柏苍这个小叔子的,无人知道,当年这人查出来是她找仙姑问卦,还将三婶黄氏命硬克夫的流言传遍白云岭。 她没忘记柏苍半道截住她时的神色,面无表情可眼里的狠厉,那是嗜血夺命才能平息的,要不是四叔赶来,她哪能活到现在。 往年丈夫跟柏苍争主事人,她全心全意支持,不仅仅是为家里谋些便利,更是为了压柏苍一头,不然她心里总悬乎着。 可现在丈夫不仅不跟人争,反过来还帮着人,今儿晚上带人进山找人就是丈夫主动出面牵头,他这是,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啊! 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李氏忍不住抽噎。 可惜,柏恭听到了也当没听到,闭着眼思忖接下来的事情。 在四叔家,老八提议让他明儿带人出山,将今天的野物处理掉,他拒绝了。 但他家得买些粮食,以往都是托付二房或四房的堂弟,这次他想让大儿子去,这个儿子不能再废下去了。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蒙,勉强能看出对面山头的形状,坡道上已经人头攒动,火光闪耀。 见人齐了,柏苍跟二堂哥柏仁说几句,叮嘱了一回大侄子,便让带队的人领着大家伙儿出发。 这次带队的是马铁梁,马铁柱为了给媳妇整个织布机,也跟着一道。 马铁梁将信封塞在里衣贴胸口的口袋里,拍了拍,和弟弟抬起绑在竹架上马鹿,其他人亦是如此,只队首队末两人背着背篓手持火把照明。 白云岭众人依旧将人送到桥头,柏苍跟着一道,谢烨却没去。 这次带队的不是自家人,出山的人集合便没在柏家,她也就偷懒多睡了会儿,此时才起来洗漱呢。 柏翠还想多赖会儿,见大嫂起床,惦记着昨晚那些盆烫面,也打个哈欠起来。见对面山头小道上移动的火光,呐呐道:“二哥能办好么?” 没错,这次野物在县里出手事宜,柏苍全权交给弟弟。 谢烨却猜到柏苍是锻炼人呢,笑道:“放心,怎么着也不会亏的,大不了少赚点就是。” 也是幸亏柏松没听到这话,不然非得跳脚不成,他哪里是能吃亏的人! 摇摇晃晃站起身,找了不远不近的地儿放了水,抠了抠眼角,柏松舒展着胳膊回火堆旁。 有人屈膝坐着,抱着胳膊面朝火堆正埋头大睡,也有人起了正吸溜叶子上的露珠解渴,林子里光线不算亮堂却也不暗了。 柏温摇了摇水囊,叫醒其他人,“今天脚程快些,明儿晌午就能到对子房,歇半晌后儿一早咱们赶路。” 他们这次回来带的东西不多,粮食只三麻袋,分装了四袋,可麦麸米糠分装后有十六袋,大家伙或挑或背,堪堪拿全。 柏松给众人鼓劲,笑道:“拖累叔伯哥哥们了,回去让我哥给大家算工钱。” “算啥工钱哟,你把猪养出来劈点肉给咱们尝尝味儿就成。”有人乐呵呵道。 柏松想也没想应道:“成啊,工钱、猪肉一半一半,不过肉得十月才能吃到。” 虽然山民猎户不缺肉吃,可野物肉多是柴的,吊汤炖菜成,单炒着吃不大入味。就是有那肉嫩的小崽子,各家也舍不得全吃,大部分得拿来做咸肉腊肉卖钱,能吃的也就下水骨头。 家猪肉不一样,不比野物肉柴,而且荤油味儿重,切丁切片单炒就不错,而且山里人吃家养猪肉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旁处不说就说白云岭,好些妇道人家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家猪肉啥味儿呢! 这也是柏松将十头猪崽子带回山养的原因,只要养大出栏,肉不用背出山卖,在白云岭就能内销。 到时候不想出钱买,拿兔皮或野物肉来换也行。 原本他觉得十头猪崽子怎么着也能卖出去两三头,剩下的自家养着,可各家都心疼粮食竟然没人想养猪,好在他家不愁没粮吃,也能买点干瘪豆子麦子粗粗磨几回当猪食。 柏松庆幸他爹他大哥能干,攒了点家业让他折腾,不然这猪崽子来这人世间不足三个月就得变成烤乳猪呢! 想到烤乳猪,嘴里不自觉分泌出口水,舔了舔嘴巴,呼出一口气掂了掂背上的麻袋,拄着棍子继续赶路。 两方人马碰头时已经是三天后,当时的场景怎么说呢,双方都提心吊胆,以为是遇到了截道的山匪。 好在柏松率先喊了一嗓子。 见是熟人,双方都很是兴奋,只是柏松还没踹过气,马铁梁就将信封塞他手里,“你大哥给你的。” “啥事儿这么神秘?”柏松嘀咕,背靠大树坐下抠蜡封处的油脂。 只要信封不撕破,扣掉蜡封下次还能用。 马铁梁环视回来的人,道:“你还得跟我们再出山,到县里咱们这些东西还得靠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4章 柏松正忙着拆信看信没仔细听,不过看到勉强工整的字迹笑道:“我大哥的字咋变丑了?” 马铁梁凑过去看了一眼,他不识字,不过却能看出写的不错,道:“这信估摸是你哥晚上点灯熬油写的,那天我们在山里跑了一天,又是捉鹿又是追踪獐子,回家都大半夜了,我吃饭筷子都握不住。” 正揉着腰走过来的马铁柱听到这话,抱怨道:“我吃饭都是媳妇喂的,那天真是累惨了。” 马铁梁虚虚给了弟弟一脚,没好气道:“我看你那腰是在炕上累惨的!” 虽然平常也跟别人开黄腔,可大哥这话不由得他不多想,马铁柱怀疑出山前那晚他和媳妇的动静被大哥听到了,摸着有些烫的耳朵嘀咕,“明年我要盖房。” 他家屋子多,可他和媳妇住西间,大哥一家住东间,只有两个侄子住在厢房,夜里稍微有点动静…… 柏松不知两人机锋,看完信扬了扬信纸对不远处的四堂哥柏温喊道:“四哥,我先不回去了。” 柏温已经从二房堂哥那里知晓,拍着放在地上的麻包笑道:“东西给你带回去,好好跟着二哥他们。” 休息的间隙,大家也知晓他们被雨隔在上南坡村,野物肉卖得不多,剩下的换了粮食和米糠麦麸,不过被柏松拿来换米糠麦麸的算钱,大家也没多计较,吃过干粮便重新启程。 一行人赶着驴子往家走,另一行带着不大精神的野物继续赶路往县城去。 柏苍一直算着时间,尤其是头次出山的一行人,因着暴雨想来买卖不大顺利,他有些担心四堂哥压不住人,中途出岔子。 第二拨出山的人启程后,他便没再进山,一边算回程的日子,一边带人看被冲毁的坡地。 河道的水褪去,之前被淹的地裸露出来,豆苗稀稀拉拉,能种,但是风险比较大,一旦有暴雨就有被淹的可能,大家也不想在河道低处种了。 至于高处,就得修梯田,石山这边更得修,只是看着被大水冲的沟沟壑壑的坡地,柏苍皱起了眉头。 “这地,再要种还得补土。” 大家本想着借柏家的牛,就着剩下的土修梯田,露出的石块起出来直接推到沟里,省事儿又方便,不曾想还得补土。 这深山老林到处是林子是土,可专门出力挖,没多少人愿意。 见没人吱声,柏苍下锄头挖了几下,见土松软和着小石块小石子,回看对面。 当初为了盖房子,他爹出钱带头挖山,因此远看像放大的梯田,不过“田”上不种庄稼,而是盖了房子,一层一层分布着。 “挖了盖房吧,种地重新找合适的荒地开。”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开春办了新户籍,各家也分了家,虽现在还在一个锅里吃饭,可在县衙里已经不是同属一家了。 自家儿子/兄弟虽还没成家,可盖房子也得计划着,只是要专门挖山盖房,还不如在对面…… 众人回看对面,这才发现,对面要还想盖新房,只两条路,要么在最下层那排挖,要么在柏苍家屋后的山上挖,嘶——有想头的人家纷纷吸气。 柏苍指着对面最低处的人家,道:“再往下不是不成,只是若要来个暴雨河里发大水,院子屋子能不能保得住难说。” “往上,我家屋后那里硬得很,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没人往上挖,还不如在这边挖,起出来的土各家留着,到时候开荒地直接覆上去,不比挖土来修梯田方便?” 柏峻背着手看了看对面自家的院子,叹气道:“又要开荒又要挖山,哪有这么些人哦?”而且现在正是打猎的好月份,还得分出人手打猎。 柏苍拄着锄头搓捻手指,道:“叫人来帮工,用粮食抵工钱。” 这……众人面面相觑,想确认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麻老四却是拍大腿叫好,“成啊,叫黑熊寨、虎头岗的人来帮工,咱们管饭管住,工钱拿粮食抵,也能折合成别的。”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激动地直搓手,“也能找山外的,工钱直接算银钱,他们进来时也能背点粮来卖。” 麻老四瞪大眼睛看向柏苍道:“好啊你小子,跟你爹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他们既能省人力专门去买粮背回来,又能有帮工挖山开地基,还能将岭上人分出来去打猎,简直是一举多得! 柏苍笑着摇头,“我倒是没想到叫山外人当帮工。”不过也不是不成,就像麻四伯说的,他们能背粮食来卖。 旁边的人交头接耳,有讨论工钱咋定的,有琢磨自家新房地基位置的,还有人持怀疑态度。 “树莓林附近平坦处多,大树少,咱们可以往那边看看开荒地,那片也没啥大家伙,就是离得有些远。”柏苍指着河道上游,“顺着河道往上,看看斜坡能不能修成梯田。” “至于后山就算了,咱们开荒尽量往这边。” 众人知晓他意思,后山得打猎,且林子多,若伐林开荒,耗时耗力,日后打猎也得往更远处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5章 这边不一样,出山的路在这边,每月都得来人扫荡周围的林子,确保没有大家伙。 如此一琢磨,好些人便觉得脚下的荒地弃了也没那么心疼。 大家走走看看,商量着如何规划,到时候人手齐了直接开挖。 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下山过桥回家。 见他们喜气洋洋,还以为是修梯田的事儿谈成了,家里的老爹/老娘/妻子凑上去打听啥时候修。 不成想得到个开山挖地基盖的消息,一时之间不知悲喜,愣在了原地。 男人们却是喜滋滋的筹划着,到时候整几块地基,先盖一座主屋/几间厢房把地基占着云云。 谢烨知晓柏苍的计划后惊讶不已,瞪圆眼睛看着人,好半响抓住人胳膊兴奋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这法子修路,直接修到山外去?” 柏苍哑然,摇头失笑,“修路不是一年两年就成的,再说今年秋能不能修好地基都难说呢!” 他计划秋收结束后叫帮工进山,同时传信给周围寨子,那时候不算太冷,一个半月的功夫,差不多能挖个七八成,剩下的明年春岭上人自己挖。 至于盖新房,最快也得明年秋。 即便他有心修路,也得往后年说,至于啥时候修成……柏苍摇了摇头。 原本他也没想着挖山修地基,只是前头这场暴雨让他觉得坡下修地基盖房不安全,而对面坡上开的地又被毁,没树没草,他便想着不如挖成地基。 经麻四伯的提醒,对面山头修成地基也不算太难,便顺理成章定下来。 见他短期内没修路的打算,谢烨也不气馁,笑道:“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一件干,我们可以先规划一下。” 随即说着今年秋挖山修地基,明年秋盖新房,后年开始筹划修出山的路,想到对面山坡修成地基,忽然灵光一现,拉了人进东屋。 “咱们这面山坡,东边被水沟截断没法继续挖,往西也没深挖,现今要在对面山坡修地基,不如早早规划好多挖,到时候里面谁家想挪出来,咱们把地基卖给他们。” 幸好这个时代对山里人的管理不严格,开荒开地基的没人管,只要开出来就算你的,到时候立了地契,要交易只需交点换契的钱就成。 这下换柏苍呆住,他定定看着面前说得头头是道的人,良久才找回自己声音,“没有谁会轻易搬到别的寨子。” 迁居可不是小事儿,何况山里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自己的寨子,人情熟悉不说祖坟都在寨子附近,哪有搬到别的寨子住的道理! 谢烨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以前没有那不是没条件么,现在咱们给他们创造条件,他们自然就能搬出来了。” 见柏苍满脸犹豫,她再接再厉,“县令大人想要政绩,率先从人口户籍上下手,你帮他多搜罗些人多出个几十户人,到时候县令大人高兴了再提提修路的事儿,说不定修出山的路都不用咱们操心哩。” “哪有那么简单……” 谢烨直接板脸,“你都没做咋就知道不行了,成,咱们不说他们搬不搬的事儿,不过挖山修地基这事儿,你听我的,尽量多挖,说不定到时候有人主动来问呢。” 她就不信有搬出来的条件,窝在更深山里的人能惦记着祖坟不出来,大不了到时候把祖坟一道搬迁就是了。 柏苍见谢烨信誓旦旦,也不想扫兴,仔细琢磨着,挖山修地基,多修不是不成,但也不一定要卖现成的地基,要搬来白云岭拿到白云岭的户籍,可以交钱,这个钱也可以拿皮子抵,不过这个钱到时候如何分配是个难题。 自家独吞肯定是不成的,再说县衙里还得走动,他正斟酌人口搬迁的可行性,谢烨却有了新想法,拍着手在屋里转圈。 对面山头要修成地基盖房子,是不是可以规划一条街出来修成铺子,杂货铺、客栈啥的,像外面镇子一样,定期开集买卖东西。 山外人来山里收山货皮子,到时候就在白云岭落脚。 更深山里不想搬出来的,带着自家的皮子山货来白云岭,卖给山外来的商人,再买些米粮盐布之类的家用带回去。 谢烨右手握拳砸在左掌心,抿着唇凑到柏苍跟前,郑重道:“吸引更里面的人搬来白云岭这事儿先放下,我也不逼你,不过你帮我留一处好地段,地基不用修,先空着就成。” “你想做啥?” “我要盖房子做成铺面,到时候在山里开大集。”谢烨哼着歌儿掀开柜子盖板,找自己的私房钱。 她得算算银钱,到时候不够的就找这人借。 柏苍瞬间明了她意思,直接挺直腰背,道:“盖房子做铺面开集市?” “嗯!” 柏苍望向窗外,落在院子的阳光明晃晃,竹架上绿秧爬了个半满,风自窗格吹进来,一瞬间他只觉得神台清明。 收回目光转头时,却对上个委屈巴巴的小脸。 谢烨有些沮丧,她,她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七两银子,这还是柏苍花式找理由贴补她的。 每次出山回来,柏苍都以她摘菌子晒干菜操持家里等种种理由给她银钱,只是她吃住都在柏家,不好意思收,柏翠便硬塞给她。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6章 如此一来,便攒了七两,若是出山没花用的话,估摸现在得有个十二三两吧! 谢烨咬着嘴唇,看着丑唧唧蔫巴巴的荷包,很是郁闷,盘算着今年家里梯田粮食有收成的话,怎么分成能既不伤感情又能攒点小钱钱。 见她眉毛都皱出小疙瘩,柏苍失笑,道:“家里银钱你不用操心,尽够用的。” 谢烨嘟囔:“那是你的,又不是我的。”话落惊觉不对,抬头时就见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变了脸。 有心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嘴上的一片干皮不小心被咬下来,铁锈味儿在嘴里蔓延,谢烨低头转身出屋。 只是,不等她走两步,就被抓住胳膊带了回去,扑在人怀里,鼻子撞在坚硬的胸膛。 酸痛感上头。 谢烨闭眼仰头吸鼻子,很是担心流鼻血。 柏苍见她鼻头红红眼眶红红,睫毛微湿,既心疼又恼怒。 双腿夹住人,抬起左手掐白嫩肉乎的脸颊,哑着嗓子道:“我的咋就不是你的了?” 谢烨耳朵爆红,这人的声音也太勾人了,低沉霸道,明明是发问却偏偏又不容质疑,想到她做饭时这人在杂物间洗澡后只穿裤子光膀子出来,那腹肌…… 鼻孔突然有冷流滑落,谢烨以为是鼻涕,还沉浸在前两天不经意间看到的风景中。 柏苍怒火消了大半,扯起袖子帮她擦鼻子,低低道:“留鼻血了。” 谢烨睁眼,对上认真的脸庞,抬手抹鼻子,见手上湿漉漉的血迹,挣扎道:“我得去洗洗。” 柏苍放开她,却没松手,将人按在椅子上,“坐好,我去端水。” 仰着头,鼻血倒流滑入喉咙,这滋味实在不好受,谢烨捂着鼻子跑出屋,正碰上端了一盆水的柏苍,她二话不说整个脸浸入水里,浸了三回,又撩水拍额头。 等她觉得鼻血止住抬头时,柏苍前襟的衣服已经湿透,不期然的又想起漂亮的腹肌。 柏苍就见才清洗过的鼻孔又流出两道猩红,担心道:“用棉花塞着吧。” 谢烨捏住鼻子默默转头,有他在面前晃悠,就算用水泥封死,该流还得流。 柏翠回来时,就见大嫂呆呆坐在屋檐下,鼻孔塞了两团棉花,吃惊道:“大嫂,咋了这是?” “没事儿,流鼻血了。” 啊!!!!柏翠瞪大眼睛,凑上前看她的脸,依旧白皙,就是右脸上有个红印,不确定道:“我大哥动手了?” 谢烨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柏苍的名字,闭着眼道:“没有的事儿,自己流的。” “好端端咋就流鼻血了?”柏翠纳闷,这几天也没吃大补的东西啊! 要说大哥跟大嫂动手,她是不大相信的,不说大嫂的身手,就大哥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大嫂的劲儿,咋可能动手! “是不是上火了,我煮点绿豆汤。” 谢烨伸手摆出个“ok”的手势,闷闷道:“放点金银花。”她确实得败败火! 第082章 柏苍只以为是因他不小心撞破了谢烨的鼻子, 根本没往深处想,不过,往后几日, 容不得他不多想。 谢烨躲着他! 同住一屋檐下,明明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他在正堂的时候谢烨不是在灶房就是在东间, 他要去灶房,谢烨就借机出来。 初时以为人跟自己置气,可两天了只打照面, 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柏苍心里很不是滋味, 准备找时机堵着人解释一番。 可是,半天的功夫愣是没让他找见机会,好不容易吃过晌午饭,转眼的功夫人又溜没影儿了, 跟妹妹打听后才知晓, 去张强家跟赵氏说话去了。 柏苍咬牙, 这要不是躲着他, 哪会出门! 要知道谢烨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串门说闲。 从正堂转悠到西屋, 又往东间看了看,柏苍索性出门。 这几日他都没进山, 但岭上有人去打猎,张强一心想着赚钱哪会错过进山, 这会儿他找去总得有个理由,不然容易招闲话。 柏苍往张强家去, 只是,人已经进院还没想好咋开口。 倒是坐在正堂蒲草垫上跟谢烨边做针线活边说话的赵氏看见人, 笑着打趣:“阿苍真是半刻钟都离不了你。” 谢烨脸色爆红,伸头一瞅,人真往屋里走来,辩解道:“估摸是想吃新鲜肉了,今晚给我家留两只兔子。” 赵氏直接笑歪在矮几上,“你家想吃兔子,阿苍出门往后山两刻钟的事儿……”哪用得着为这事儿求人。 柏苍已经站在门前台阶下,恰巧听到这话,道:“兔子是不缺,不过有其他小崽子给我家留一只。” “成,一定留。”见人眼神就像钉在旁边人的身上,赵氏笑着扶起谢烨,道:“这会儿天热人乏的很,我眯一会儿,下晌你过来。” 谢烨红着脸,到底说不出“我跟你一道”的话,被赵氏扶出了门。 柏苍伸手,赵氏刚要把人推过去,谢烨已经机灵地将鞋底塞过去。 这鞋底是翠儿给小青纳的,只做了一半,她出门时顺手带来,也没缝几针。 柏苍见整齐的针脚后面跟了歪歪扭扭一小段,眼里漫上笑意,接过温声道:“我之前记事的本子放哪儿了?找了半天没找见。”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7章 谢烨默默翻了个白眼,回头跟赵氏告别。 人都找出来了还能往哪躲,她就不信这人能对她发火。 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谢烨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殊不知站在台阶上的赵氏已经笑弯了腰。 她也是最近才知晓谢烨跟柏苍没圆房,不过看柏苍这架势,赵氏摇了摇头摸上自己的腰,心里暗暗道:山里汉子都是饿狼,还是精壮的! 谢烨抬脚上台阶,脚尖不自觉调转,向灶房去。 “水在正堂晾着,绿豆汤也晾好了。” 得了,去灶房的路被堵死,谢烨气哼哼跨过门槛。 翠儿的声音从东间传来,“大嫂回来了,咋这快,我正准备去呢。” 谢烨正要开口说“我在家陪你”,身后的人却道:“正好强子媳妇还念叨你呢,这鞋底你大嫂做不来,你自己纳。” 柏翠从东间出来,接过鞋底见歪歪扭扭的针脚笑道:“我就说咋找不见,这得亏在脚底,不然小青准不穿的。” 谢烨坐在矮榻上,端了自己的竹杯喝水,借机遮掩抽搐的嘴角。 柏苍催命一般将妹妹赶出门,还特特叮嘱了一句,“我跟你大嫂说说话,晚饭你不操心了。” “得嘞,我今儿就吃伸手饭。”柏翠抬手搭在额头前遮阳光,小跑着出院。 谢烨伸长脖子从门框看见,立马起身往东间去。 柏苍回来时,正堂已经没了人影。 他嘴角噙着笑,抿了几口水端着谢烨的杯子进东屋。 炕上的人盖着薄被顺窗根躺,面朝窗外,柏苍将杯子放在柜子上,扯过椅子坐下。 谢烨很想分分钟睡过去,可是闭上眼就忍不住东想西想,她既怕又流鼻血,又担心这人乱来,一时之间只觉落在后脑勺上的目光火辣辣。只得凝神屏气,还提心吊胆,就怕这人察觉她装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蝉声嘶力竭不知疲惫的叫着,屋里静悄悄,她都以为人其实是出去了,背后响起问话声。 “为啥躲着我?” 柏苍这会儿已经琢磨出些门道,要是谢烨生他的气,肯定不是现在这般,这人从不藏着掖着,有啥事儿直接说。 所以现在不像生气,倒像闹别扭,只是这为啥别扭,他一时不太确定。 谢烨抿嘴放轻呼吸,作出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 没能听到回应,柏苍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着盖房子么,我已经跟曹大叔定好砖瓦了。” 谢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你答应让我出去单过?”对上含笑戏谑的目光,她自知中计,直挺挺躺了回去,扯着薄被道:“我要午睡。” “就这么不想给我个名分?” 谢烨抓着被子的手一抖,微微睁眼转着眼珠偷瞄不远处面朝光的人,心里却是嘀咕:面上老实内里奸诈! 柏苍是猎人,眼力耳力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没逃过他眼睛,见人依旧装死,索性换了说辞。 “我不算出彩,可眼下依你处境,只能矮子里拔将军了。” “嘁!”谢烨嗤气,睁开眼道:“你哪里像将军了?白云岭的狗头军师还差不多。”之前还被欺负的腰杆都挺不直,要不是她,他现在还当牛做马吃力不讨好呢! 柏苍慢条斯理卷着袖子,温吞吞道:“那也是你目前能接触到的最高个了!” 也不知是恶向胆边生还是睡意扰人昏了头,谢烨突然咧嘴道:“矮子里的高个能高到哪去,再说我也没想找高个啊!” 柏苍抿唇,定定瞧着她,卷袖子的手都停了。谢烨往后缩了缩,抓着被子往上扯了扯,弱弱威胁道:“我最讨厌家暴男哦!” 这又怂又撩拨的模样,柏苍简直恨不得将人抓住揍屁股,收拾个清清醒醒明明白白。 “男人让女人屈服的法子多了去了!” 谢烨再一次红温,色厉内荏道:“你不要耍流氓,耍流氓的男人最没品!” 嘴是很硬,可那双桃花眼却不争气的瞄向健硕的胳膊。 柏苍竖起手臂转着手腕看了看,站起身道:“对自己媳妇耍流氓,咋就没品了?” 谢烨炸毛,抱着被子缩到墙根下,结巴道:“你,你不能强、强迫我,我会恨你的。” 柏苍站在炕头,看着一脸警惕的人,拽了拽衣摆双手叉腰,“你有没有觉得屋里热。” 啊????谢烨不明白话题为啥转得这么快,有些茫然。 柏苍已经扯过炕尾墙边叠放整齐的衣服,慢悠悠道:“翠儿跟我做的这个短打正好适合现在穿。” 谢烨不知该摆出哪种神色,见他解盘扣脱衣服,又是闭眼捂脸,又是大声呼喊,“你去你屋里换。” “哪间屋子不是我的?” 谢烨哑然,闭着嘴不说话,可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在耳边,抓心挠肺的勾人睁眼看。 柏苍换上短打,转身问道:“帮我看看长短咋样。” 谢烨睁开一只眼,确认人转身,另一只眼才睁开,仔细看了看,目光尤其在肩胛骨处流连,道:“长短还成,你仔细些,别没过几天又得补。” 柏苍自然转身,“好,我注意些。” 没想到他敞着衣服没系盘扣,转身时,胸腹风景若隐若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8章 要知道灯下美人胜十分,对着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腹肌尤其漂亮的硬汉,谢烨再如何不为色动,眼神不受控制地瞄向腹肌人鱼线。 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她闭眼捂住脸,只声音传来,“你出去。” “跟我连话都不想说?” 声音颇是委屈! 谢烨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捶自己,为啥控制不住自己啊,为啥非得直勾勾盯着看?现在好了,被人捏了把柄。 “没,我要睡觉。” “你睡吧,我给你扇凉。”柏苍拿起蒲扇坐在炕沿扇着。 习习凉风迎面,夹杂着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谢烨都快红爆了,弱弱道:“你再不走我又要流鼻血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柏苍露出满意的笑容,出口的话音却依旧委屈,“我今儿不碰你鼻子。”只听语气就知道还在为前些日子撞破人鼻子惭愧心虚。 谢烨磨牙,这人心眼真是比马蜂窝还多,索性破罐子破摔,松手睁眼,直勾勾盯着人,看到没来得及掩藏的笑容,恶狠狠道:“我看就看,反正你又不会少块肉。” 说完还恶意地,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人,目光下移,有探向某些隐秘处的趋势。 这下换柏苍咬牙,蒲扇搭在腰腹,咬牙切齿道:“不管选矮子还是高个,只能是我,乱看别人,小心你的招子。” 谢烨有种农奴翻身把主做的得意,挑眉摇头晃脑瞧,“我就看我就看。”心里却是乐翻了天,这人,纯情的有些过分了。 柏苍又不能真上手,丢下蒲扇仓皇出东间,站在正堂吸了几口气,恶狠狠道:“好好睡觉。”心里却是已经发狠,他倒要看看谁敢往她跟前凑! 烦人的“纸老虎”终于走了,谢烨躺回炕上长舒一口气,又有些恼怒的右手打左手。 咋就这么不争气呢,不就是腹肌么,又不是没见过! 可心里有个声音坚定道:像柏苍那样漂亮的腹肌,也就在健身房的海报上见过,现实里还真没见过。 谢烨抬头搭在额头,满脸生无可恋! 脑海里只一个念头,她没救了! 倒不是对柏苍没感觉,或者排斥这个人,只是,她真不想早早过后生活,而且这里的人那么迷信,那么重男轻女,她要半年八个月的没怀孕,别人得怀疑柏苍是不是有毛病,到时候又是流言满天。 最关键的是,如果真要生孩子,都没个靠谱的稳婆大夫,那可真是拿命搏啊! 谢烨满心期期艾艾,这个午觉翻来覆去,终究是没睡着。 她还有些担心柏苍得寸进尺,结果人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啥干啥,原本啥样现在啥样,就像中午耍心眼装委屈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烨撇嘴,大尾巴狼装哪门子羊! 柏苍却没想着如何,他担心将人逼急了反而坏事,不过确认了猜测还是很高兴的,走路都带风。 以至于张强来送小崽子时,见他喜气洋洋还以为事成了,明里暗里要吃酒贺一回。 柏苍接过小狍子给人附赠一脚,“没有的事儿!” 张强咧着嘴轻巧躲过,看了看灶房,大声道:“没有就没有你恼啥呀,我又没显摆。” 柏苍磨着牙赶人走,“快走快走,现在没得饭蹭。” 张强吸吸鼻子,贱兮兮道:“我媳妇手艺也不差,要不你去蹭蹭。”赶在柏苍发火前一溜烟跑出院子,哈哈大笑着回家。 自己一个人乐还不够,晚上给媳妇说了一回,气得赵氏拧了他好几下,“阿叶脸皮薄,你可别惹人恼火。” “知道知道,不过也太薄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赵氏不乐意了,“我脸皮厚?” 张强自知说错话,手动捂嘴绝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争论。 倒是柏苍家谢铮很是不安,他是来学打猎的手艺,小姑父不进山时他跟着别人一道,分的东西都是给他折成了银钱,当然现在没拿到手,得等野物出手。 今晚知晓小姑父从强子叔那里拿了小狍子,他才惊觉很少给家里带野物回来吃肉,心里很是不安。 睡觉时已经控制着没翻身,可不安的气息还是被柏苍察觉,问道:“这次进山打猎遇到难事儿了?” “没,没。”谢铮磕巴。 小姑父小姑姑知晓青叔和他堂弟们拌嘴的事儿,没多计较,对他也是一如往常,可他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越发的惭愧。 转移话题,呐呐道:“小姑父,松叔他们快回来了吧!” “嗯,快了,就在这一两天。” 竹篾编的席子遮挡了大部分月光,可从缝隙里依然能窥见屋外夜景,柏苍低低道:“你是男子汉,日后要顶立门户,给家里老人摔盆打番,给妻子仗势撑腰,给儿女顶天,所以不要过多地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不是说揣摩人心、人情往来不重要,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谢铮鼻子一酸,泪水差点涌出眼眶,闷闷应道:“嗯,我知道。”心里却计划着,下次打猎回来带几只小野物给家里做饭用。 已经连着两次出山,虽然头一次没买到多少粮食,肉也差点卖不出去烂掉,好在有柏松以粮食换肉的法子,给柏家换了米糠麦麸的肉人也作价给了钱。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79章 这第二次出山的人还没回来,现在抽人手出山不是不成,只是出去也卖不上价,各家就将打到的野物都制成了咸肉。皮子硝制好存着,入秋背出去一并卖了买棉花扯布,给自家做过冬的棉衣。 家家户户做咸肉的时候,出山的人回来了,令谢烨惊喜的是李承平带着妻子和妹妹以及谢悦来了。 柏青蹿到她面前,仰着笑脸问道:“大嫂想我没,我可想你了!”他现在大了,知晓男女大防,不能伸手要人抱,要是以往,保准伸着胳膊等大嫂抱。 谢烨来不及跟李承平等人细说,问他“你逃学了?” 柏青噘嘴不乐意道:“我哪有逃学,是学里放假,大家都不上学了。” 本来小丰收想跟着一道来,结果被承平哥揍了一顿,他们来时还蹲在院里哭唧唧呢。 听他念叨小丰收闹着要来被收拾,谢烨对李承平道:“小丰收想来你带着呗,刚好跟小青作伴。” 李承平连连摆手,“皮的很,我怕把你家拆了。” 柏苍跟三人过招呼,让谢烨带人回家,他带着回来的人去四叔家算账分东西。 毛氏搀着谢烨胳膊,边走边看,见各家院墙虽矮,可院子大,有些人家正房东西厢房齐全,有些人家只正房和西厢房,院里还开了菜园子,低低道:“看着也不是很穷……”惊觉失言,神色讪讪。 谢烨笑道:“各家日子还不错,就是你也看见了,粮食啥的都得从外面买,不大方便。” 谢悦和李娟儿已经手拉手跑前面,站在高处看河道,嘀嘀咕咕说话。 “娟儿定亲了,现在出来朱家那边……” “爹娘跟朱家打了招呼的。”毛氏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道:“之前去舅家住了几日,头次阿松出山都没见着人呢。” “这不秋上要出嫁,往后估摸也没轻省的日子,爹娘就说趁着这次人多,让相公带我们来。” 看公婆的意思,是拿叶儿叶儿女婿一家当正经亲戚走,过年大雪封山不好拜年,这才让她们赶着现在不是很忙来走动走动。 柏翠没下坡接人,隔着门框见院外两个熟悉的身影出门来看,待看清是李娟儿谢悦后欢呼着跑出院子,“你们咋来了?” “咋,不欢迎我们?”李娟儿笑盈盈问她。 柏翠上抬手作势要打人,“哪有啊,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进屋凉快凉快。”拉着两人进院时,才打听跟谁一道,知晓是承平哥和嫂子,要返身接人。 “有你大嫂呢。”李娟儿扯住她,道:“先招待我们吧。” 柏翠一想也是,带两人进屋,“阿铮今儿跟着去砍柴了,下晌才能回来。” 谢悦说着不着急,眼睛却被屋里摆设吸引。 谢家以往由老文氏、谢老头管家,各房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简单,也就上房正堂能看。 可李家日子不差,李娟儿舅家也算富户,可以她见识,也觉得柏家日子放在山外也是数一数二的。 矮几矮榻,供桌配成套的雕花靠背椅,墙根还摆了架子,侧面隔墙靠后的位置开了窗。 本是凌乱的布局,可家具摆设下了心思,看着大气又敞亮,大白日正堂跟外面没差别,地面还铺了青砖,干净极了。 柏翠带着两人参观屋子,指着东屋后隔间道:“你们要想睡这就睡这,不想睡就跟我和大嫂睡前面,西屋后间给承平哥和嫂子睡……” 谢烨带着李承平、毛氏进院子时,三人已经从后院出来。 李娟儿对谢烨笑道:“十头猪崽子都好着,今年出栏你腰能粗一大结。”山外一般形容人挣了大钱,就用“腰粗了一圈一截”之类的话。 她很是替这个好友高兴,苦尽甘来大概就是如此吧! 李家算是谢烨的娘家人,左邻马氏、友邻马进家都有人隔着院墙打招呼,邀请来自家吃饭。 李承平熟悉些,笑着应了。 因着家里来客,晚饭很是丰盛,连谢铮都喝了两盅,蜜色脸蛋都能看出红晕。 柏青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感慨自己的好朋友丰收侄子,“我原本想带小丰收来咱家吃烤肉的,承平哥不同意,唉!” 柏苍敲弟弟的头,“让你去学里念书的,咋地还跟小辈吵架呢?” 柏青挠着脑袋瘪嘴,却是没多说。 第二日,早早起床便要跟着谢铮进山,“我给小丰收抓个兔子养着,以后长大了他自己烤肉吃,算我请他吃烤肉,不然我都食言了。” 柏松气吼吼道:“要去赶紧去,再叭叭嘴给你缝上。”算起来他在外跑了一个月有余,现在终于回家,正补觉呢,结果大清早被弟弟闹醒,很是恼火。 柏苍板着脸,道:“阿铮要跟着大人进深山,你能走得动吗?” 谢烨劝柏青,“吃过饭让你大哥带你和承平哥去后山转转,带时候给你挑几只好看的兔子,再编个精美的笼子,你跟谁关系好就送谁。” 听这话,柏苍看了她几眼,可惜谢烨忙着劝小的,没功夫搭理他。 柏苍觉得这个弟弟碍眼的很,没好气道:“再嚷嚷吵醒别人我揍你!” 可怜的柏青,李家读书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回来眼里憋了两泡泪。 第083章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0章 柏青到底没能跟着大家伙一道上山, 泪盈盈望着众人消失在后山林子中,他抹了一把眼泪气咻咻出院子。 谢烨也不担心他私自跟上去,和翠儿两人在灶房忙碌。 柏苍准备剁猪草, 四位客人还在熟睡,弟弟也在补觉, 担心吵到他们, 便将切猪草的家伙什搬到后院山根下。 不一时,山根下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山里冷的早,猪崽子养到十月就得宰杀, 没法像山外一样喂到寒冬腊月, 为了赶在宰杀前养出肥膘, 现在家里给猪拌食尤其讲究。 有着之前换回来的麦麸米糠,猪食也有了花样儿。 每天早晨先烧开水烫猪食,四个木桶麦麸米糠各一勺,搅匀后开水烫熟拌稀, 然后添加剁碎的猪草搅拌。 猪草添得尤其多, 需要搅拌至不见水滴, 别看简单, 一顿猪食, 杂草就得切满满两背篓,因此, 柏苍不进山的日子主动承担起切猪草的活计。 晌午不用拌草,吃完饭后洗碗洗锅的泔水煮沸加入炒熟的豆子, 再拌麦麸米糠和至半稀不稠。晚上的标准比照早晨,不过多了一勺米糠麦麸, 额外再加点骨粉。 猪崽子每天三顿正常喂食,白日其他时间还得给食槽添水, 不论是泔水还是生水,都得烧开。 可以说只喂猪一项活计,花用的时间加总得有半天。 后世养殖场都用专门的复合饲料,但在这里自己做猪饲料不大现实,不过,谢烨也想法子帮助猪崽子增肥长肉。 首先是骨粉,家里不缺肉吃,三五不时的炖排骨、熬大骨汤,谢烨便将细小容易碾碎的骨头挑出来暴晒,然后用石碾子磨成细粉,也不多加,只傍晚拌猪食时用竹片撂一点。 而且骨粉也不是一直添加,再过一个月,进入九月就不用添加了。 因为骨粉用量不多,柏苍专门花一天的时间又是推石碾又是筛,磨了半陶罐。 谢烨估摸明年要还继续养猪的话,都尽够用。 柏翠不是理解,既然是好东西为啥不多喂,后面还不能加。 其实谢烨也不大懂具体原因,只是记得关注的养殖博主有提过骨粉鱼粉属于动物性蛋白饲料,前期家畜长肉需要蛋白质饲料,但后期以长脂肪为主,需要多**料。 她给柏翠解释时,言简意赅,“前期长个头,后期得养肉,油大肉厚才好吃。” 如此一来勉强算是解决了猪崽子补充蛋白质、矿物质元素的难题,可其他的,限于条件,谢烨只能跟三岔五添一点盐。 盐价虽然不贵,但山里人吃盐困难,何况还得做咸肉。 寻常人去买盐,一次买个三五斤都算多了,想买再多,杂货铺老板都不一定会卖,因为他们的盐引明确规定了数量。 杂货铺老板也不是傻的,将盐一次性卖给一家与多次少量卖给多家,哪个更有利于自家铺子生意人心里门儿清。 此外,买盐的铺子也得防着有人私自囤盐,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杀头的罪。 柏苍出山每次能买个五六十斤盐,那是他爹跟县里的大盐商有交情,加着这些年徐泰以昌泰楼管事的身份给盐商转了些大单子,人盐商才愿意冒着风险多出。 当然盐商愿意承担风险也是看中这项买卖风险小到可以忽略,毕竟白云岭各家都做咸肉,到时候即便官府查下来,柏苍买的这些盐的去处也有个明确的说头。 其实给猪食加盐,谢烨也是很不舍,要不然也不会隔三五天的功夫才加一次,一次就一小勺。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头猪崽子长势良好,比刚来时长大了两圈不止,已经脱离崽子的模样了。 原本打算养成宰杀后在白云岭内销,但今年秋找人来挖山修地基,到时候得给人管饭,估摸得宰杀一两头。 此外,帮工的人要不要换点猪肉带回家也是两说,因此家里越发重视,半大黑猪喂养的称不上溜光水滑但也圆嘟嘟,要不然昨儿李娟儿也不会说“腰能粗一大截”的话。 因着挖山修地基的事儿已经确定,白云岭各家都有自己的打算,汉子们进山打猎也是更积极,都想着趁时节好多打野物,皮子硝制好卖钱,肉或是做咸肉或是炒成臊子,到时候给帮工添在饭里既好看又有油水。 这也是明明出山的人昨儿才回来,今儿又有汉子进山的原因。 阳光洒了半院,白云岭静悄悄,只零散几家烟囱冒着青烟。 谢烨隔着竹篱笆摘了六根黄瓜,回灶房时念叨:“小青跑哪去了?这半天不见人。” “下坡估计是去四叔家了。”柏翠探头往院门口看了看,道:“咱们先吃,不管他。”总归是饿不到。 毛氏被咚咚的脚步声闹醒,见竹帘缝隙透着光,连忙推醒身边的丈夫,“快起快起,丢人丢到叶儿家了。”他们是来做客的,睡懒觉被白云岭别家的人知晓还不得笑话山外人懒啊! 见她慌里慌张穿衣服,李承平在被子里蹬腿伸懒腰,哑着嗓子道:“怕啥呀,大家都忙着,再说我们这好几天都没睡好……” 两人起床收拾好炕铺出门,正堂静悄悄,东边两间屋子门都开着不见人,西间前屋门关着隐隐约约有鼾声。 李承平低低道:“看给阿松累的。”算下来,前前后后跑了两个月。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1章 李娟儿正站在灶房门口吃番茄,见哥哥嫂子出来,笑道:“刚好赶上吃饭。” 望着她手里吃剩一半红彤彤的果子,李承平好奇,“这就是番茄?味儿咋样?” “有点酸,叶儿炒了几个,吃着很好。” 没错,谢烨做了番茄炒蛋,早饭做大菜来不及,再说大菜就得肉多油足,早晨吃着着实太腻,便做了道相对新鲜的菜——番茄炒蛋。 除了番茄炒蛋,还炒了一碗菌子,余者拍黄瓜拌木耳、凉拌野菜,馏馍时顺道蒸了几根茄子并一碗酱排骨,黄澄澄的小米粥上飘着红枣片。 “怪道菌子贵,这现摘的吃起来更鲜,恨不得吞下舌头。”毛氏尝过炒菌子赞不绝口。 李承平却更喜欢番茄炒蛋,尤其是谢烨加了两根青椒,酸中带辣,汤汁蘸馍尤其好吃,“这就是番邦的菜啊,吃着味儿好,叶儿,今年给哥留点种子,明年家里也种点。” “成。”谢烨也觉得辣味的番茄炒蛋好吃,笑道:“嫂子、婶子都是种菜的好手,明年成了去大集上卖,家里也能多个进项。” 李承平被呛住,转头咳了几下连忙解释道:“不卖,就自家吃,你这院子大多种,到时候背出去卖。” 知晓他误会了,谢烨失笑摇头,“鲜菜背出去都不鲜了谁要?承平哥你就放心种,到时候让大家都知道番椒,我卖干椒和番椒粉。” “这能磨成粉?”李承平怀疑地看向门外。 柏苍接话,“能,番椒长大后就会变红,红番椒晒干磨成粉用热油泼,吃饭的时候放一点老香了,正好前儿家里磨了些,晌午做个油泼面你尝尝。” 李承平很是期待,想到早晨半睡半醒间听到的响动,道:“阿铮他们又去打猎了,也不歇歇?” “都是没出山的,各家屋子不大够住,今年秋准备在对面开山挖地基……”柏苍说起叫人挖地基的事儿,顺道请李承平帮忙在山外撺人手。 早先就知道山民并不穷,现在听出钱找帮工来挖山,李承平再一次惊叹山民会攒钱。 正望着对面的山头感慨,见院墙外出现个脑袋,笑道:“跑哪玩去了,饿不饿?” 柏青摇头,跑进院子乐道:“承平哥,咱们去后山吧。”他还惦记着给小丰收抓兔子呢! 柏松从灶房探头出来逗弟弟,笑得怪模怪样,“家里可是有好东西,你要上山可就没得吃了。” 柏青不大相信,迟疑地看着他,“我在四叔家吃过饭了。” 柏松伸手,显摆地咬了一口,“你确定不吃?” 以为是山上的果子,柏青很是不屑,“不就个熟了的红果子么,我和承平哥去山上找。” “山上可没有哦!”说话的功夫,柏松已经将番茄吃了大半,再有两口就能吃完。 柏青看向李承平,见人笑眯眯示意菜园子,他转头看去,透过叶子看到红色番茄,尖叫出声,“番茄熟了!” 见他要进菜园子,柏松才喊道:“灶房有,地里熟透的都被摘了。” 柏青边往灶房跑边抱怨,“二哥你、你不厚道!” 柏松哈哈大笑,见弟弟啃得脸上都沾了汁水,嫌弃道:“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弟。”太邋遢太埋汰了! 柏青顾不上斗嘴,连吃两个,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叫唤。 谢烨带着毛氏、李娟、谢悦从张强家回来,见他这幅模样以为吃坏肚子了,连忙找专治拉肚子的药准备煎。 “大嫂别管他,吃东西没个饥饱,自个撑着去吧。”柏松说风凉话。 柏青泪汪汪指责,“要不是二哥激我,我就剩半块过会儿吃了。” 柏松哼哼两声收拾账本,他才把这两次各家买卖分钱的详情记录好,放好账本问道:“大嫂,铺面到时候咋安排?” 他很想当个铺子掌柜,要是大嫂能让他管铺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谢烨下巴点着门外对面山头,“你的铺子还是个荒山哩!” 柏松不介意,摇头晃脑,“没事儿,反正迟早能盖好。”继而谄媚道:“大嫂,让我管个铺子呗。” 谢烨挑眉,“不想去县里啦?” “咋可能,这不是县里的铺面比对面山上的还没影儿么!” 见他一脸哀怨,谢烨笑道:“放心吧,你大哥有成算。” 柏苍已经决定在县里买个小铺面,原本还没这么着急,吃过饭李承平专门找他说了回谢老头交代的话,便将这项计划提前了。 柏青虽然皮,但念书很有灵性,也有定力能坐得住,又因着此前跟家里几个小的闹过别扭,谢老头不想跟柏家的关系变僵,索性找李有田说了回。 原话是他不想耽误这孩子,是念书成才的苗子就得送到好学堂去,县里有老秀才开的学堂,连他家松云都说讲得透彻,建议将孩子送到县里去。 至于谢老头为何找李有田,而不找柏松这个亲哥哥,估摸是觉得谢烨尊李有田这个长辈,而柏松在家里没啥话语权。 既然谢老头都流露出给自家孩子转学的意思,柏苍也没啥说的,原本碍于两家关系,他还想着让弟弟继续在谢家学堂念书,现在看来只能念到入冬下雪前。 弟弟去县里学堂,可以借住在朱家,但朱家本就人口多孩子多,跟弟弟同龄的已经开始跟着大人跑,或是去村里收猪,或是打下手宰杀、在铺子帮忙,弟弟是读书的,路子不同,借住实在不大方便,还不如自家买个铺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2章 到时候二弟住在县里拿铺子练手磨记账算账管账的本事,同时照看小弟,岭上各家的山货、皮子、咸肉也能放在铺子出售。 有个固定铺面,或是与商队长期合作,或是与其他铺子谈一刀切的买卖都能更便利些,家里也该培养新人脉了。 柏青还不知道,他才在学堂感受到同窗友谊就要转学了,因着肚子撑,晌午的番茄鸡蛋油泼臊子面只吃了两根尝了尝味儿。 下晌,柏苍带着他进山,李承平、毛氏跟着一道去转转。 谢烨留在家看门,翠儿带着两个好朋友去找堂姐和闺蜜麻蜜儿玩。 至于柏松,去河道割猪草了。 傍晚一大家子早早吃过饭准备坐院子纳凉时,谢烨被毛氏拉着进了西屋后间,很是神秘。 “咋了?”谢烨见悦儿也在屋里,有些纳闷。 毛氏低低道:“家里给四叔还有堂兄弟家备了礼,只是拿捏不准没分,你帮着分分。” 谢烨半张着嘴巴,直到两人将东西全部摆在炕柜上才回神,“你们这还真是来走亲戚了!” 原本昨儿接人回家时她就纳闷,咋带这多礼? 原来也给柏苍四叔以及大房二房的堂兄弟们准备了。 毛氏拿起谢家准备的布,道:“先分大伯家的。” 临进山前备礼时,张有田专门找谢怀仁问了一回。 他家这次以叶儿娘家人的身份去做客,避开谢家不好,再说谢家也就大房与叶儿关系还算可以,张有田也是有意帮谢家大房拉住这个出嫁侄女。 谢怀仁自是知晓李有田的心思,想到上次二房侄孙当着柏青说的那些伤情分的话,备礼时特意加厚了几分。 一匹靛蓝粗布,十斤砂糖,十斤蜜饯,三斤茶叶,算下来近二两银子 因着柏家四个房头早早分家,大房二房长辈皆已过世,柏礼算是两个房头中年纪最小的,前年也已成亲分出去单过,因此,柏家大房二房的堂兄弟都算是自立门户。 房头多,这礼分到每家不算厚,可也绝不简薄。 谢烨心里一估算,就知道谢家长房的心思,她不是那种自己心有怨气就见不得别人关系好的人,且说这也是柏苍自己挣来的,道:“布每家两尺,四叔家虽没分家,可两位堂哥已经成亲,余下的布给四叔家多裁些就成。” 砂糖、蜜饯每家各一斤,余下四斤,谢悦做主当即分成两份,一份给小姑姑小姑父家,一份给柏四爷爷家。 至于茶叶,这可是精贵物。谢家准备的不是名品,可也不是碎茶沫断茶梗,这种中等茶叶一斤最少也得八十文。 “茶叶精贵,每家称个三两吧。” 谢悦为难,三两茶叶太少了,都不好包。为了来分装包礼,家里特意买了一沓四方油纸。 谢烨大手一挥,“用竹罐装。” 翻新菜园篱笆切割竹子时,柏松特意将竹节处切成竹罐留了下来,家里现在还有二三十个,全在杂物间的竹篓里放着。 “茶叶明儿吃过早饭分,我先把竹罐洗了晾着,明早差不多就能晾干。” 自家的礼还没分,但有了谢家的分法比照,毛氏也不麻烦谢烨了,和谢悦两人自己分。 因着两家提前商量过,准备的礼既能表现出亲疏远近,又不至于被比下去,很是符合两家身份。 柏苍知道两家给堂兄弟家都备了礼,没多说什么,他心里清楚,这是两家看在他的面子讲究个礼数周全,而谢家还有赔情的深意在。 第二日,谢铮没跟着一道进山,他得带着妹妹和李承平、毛氏一道往柏家四房及柏恭、柏宽等人家去。 对于小姑父和柏大伯等人的恩怨,他来白云岭后知晓一些内情,可柏大伯、柏二伯等人并未给他难堪,小姑父不进山时他也能跟着柏大伯等人学打猎,教他时虽没小姑父、马进叔叔等人细致,但也没藏着掖着。 原本他想明年开春来时给白云岭各家都备份礼,现在爷爷准备了,他带着妹妹亲自走一遭,也算合情合礼。 因着四房还有长辈在,两家由柏青带路先去了四叔家。 柏峻见两家的礼都不薄,尤其谢铮、李承平还背了背篓,轻声责备道:“来就来,咋还这见外,晌午在家吃饭。” 柏毛氏让女儿儿媳赶紧开火,烧点开水冲蛋茶招待客人,自己回正堂拉了李毛氏、谢悦、李娟儿进东屋说话。 见两闺女模样周正,大大方方,拉着谢悦的手道:“你哥就在家,你留下多住些日子,待秋收你哥回家时一道回。” 又对李娟儿笑道:“你也多住些日子,往后成亲了再来不大方便,趁着这段日子松快松快。” 李毛氏笑盈盈邀请:“家里炕大,婶娘啥时候和四叔一道去住些日子,公公婆婆早就提念过,阿俭是不是忘啦回来没说。” 柏毛氏抿了抿耳边的头发,笑道:“他和老四都说过,早说啦,只是我跟你四叔都老啦,哪还走得动哦,倒是你爹娘,地里不忙的时候来,家里别的不多,山货野物肉尽够,到时候可别嫌腻。” 东屋妇人们说笑,正堂柏峻问了一回李家田地收成,又叮嘱了些谢铮好些打猎内行门道,待蛋茶端上来,招呼喝蛋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3章 见给自己也有,柏青连忙道:“四嫂我不喝。”他是带路又不是客人,喝哪门子蛋茶! 柏温媳妇笑道:“咋,吃惯了集上的汤水,看不上我家的蛋茶啦?” 肯定是四堂哥说了他和小丰收闹着逛大集的糗事儿,柏青直接臊了个大红脸,嘟囔道:“我也没总闹着去集上。” 李承平帮他解围,“小青比我家那皮小子乖多了,都怕丰收带坏了小青。” 吃过蛋茶,一行人告辞,知晓他们还要去侄子家,柏峻没留人,只交代晌午来家吃饭。 柏青嘴快道:“四叔别操心啦,我大嫂早就琢磨晌午饭食呢,你要嫌四婶做的饭寡淡,晌午来我家吧。” 柏惠见他这个小辈还打趣长辈,故意拎起笤帚要打人,柏青捂着屁股跑出院子,暗暗决定短期内不来四叔家了。 送走客人,毛氏规整送来的礼,咋舌道:“亲家礼厚,李家也不简薄呢!”隔着油纸闻了闻,拿在手里掂,道:“一包糖,一包蜜饯,估摸有一斤。” 洗了手才将布卷拉开铺在炕上,见足足一丈,皱眉道:“这礼也太重了。”只这卷蓝布都够给家里大人做三身衣衣裳了。 柏峻看着竹罐道:“看看这是啥。” 毛氏解开麻绳,取下封口的油纸,见里面是茶叶,惊讶道:“茶叶!” 柏峻凑近看了看,又耸着鼻子闻了闻,道:“收下吧,咱家没分家,礼是合在一起的。” 至于回礼,儿子出山时带去就成。 谢家给各家送的礼是砂糖、蜜饯各一斤,蓝布两尺,一竹罐茶叶,三两的量。张家的则是盐、糯米、干肠各一斤,两尺灰布。因着柏峻家没分家,两家送的礼额外重了几分。 各家都留人吃饭,李承平以谢烨已经准备了为由婉拒,各家都想着晌午做好饭亲自去柏苍家请人。 谢烨做饭确实尽够吃,以至柏峻来请人都被留下,其他各家自然是无功而返。 下晌,谢烨让柏苍带着谢铮往麻叔爷爷家走了一趟。 谢悦这才知晓小姑姑为啥只给各家两尺布、三两茶叶。 “麻叔爷爷年轻时应该认识你太爷爷,让你哥专门走这一趟,礼多不怪。”谢烨笑着解释。 谢老头在她这里没啥好印象,但麻家不一样,尤其麻叔爷爷是岭上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与他家交好对谢铮只有好处。 谢铮也不大明白为啥要走这一遭,路上柏苍大致解释了一下,道:“爷爷跟叔爷爷年轻时应该认识,既然你妹妹来了,去走动一下对你也好。” 谢铮瞬间明白这是给他铺路,吸了吸鼻子道:“谢谢小姑父。” 李承平和毛氏到底年长,于人情世故上更熟练,在谢烨拿出礼让柏苍带谢铮去麻家时就想通了其中关窍,暗叹谢家大房也算好人有好报! 不过毛氏更佩服谢烨的品性,心道只要小姑子学到谢烨的七成,嫁去县里朱家的日子就不会太难。 朱家是县里人,虽是屠户,可家资在县里属于中等偏上,自家也就在上南坡村出挑,在镇上都不大显,也就农户比屠户的名声好些。 小姑子属于高嫁。 再说朱家妯娌也多,小姑子又是小儿媳,进门晚,免不得要被妯娌们排挤,这些不是娘家如何能帮着解决的,还得看小姑子自己。 要是小姑子自己能立起来,谁也不敢轻看,可要是自己立不起来,日后估摸不大顺心。 毛氏有意多留几日让小姑子和谢烨亲近亲近,可家里事儿多,今年倒伏的水稻、麦子多,秋收也得早早准备起来,只留了五天,便和柏苍一道出山回家。 柏苍这次出山只带了四个人,公事主要是去县衙报备各家开地基盖新房的事儿,再则放出招工的消息,确保秋收结束白云岭就能开工。 余者都是私事,诸如县里买铺子,自家在白云岭多买几块地基,未免进山的人不愿背粮食来卖,还得跟粮铺提前定些粮。 跟着柏苍一道出山的四人头天转着买了些家用,第二天和柏苍一道去县衙,办齐了各家新盖房屋的地契。 书吏乐呵呵道:“大人心慈,体恤你们出山难正筹划着修路呢,到时候具体能修到哪还不知道,但一定能到你们那儿,专门划了一条街,那片的地基你们要不要提前下手?” 说起这白云岭街面铺子的地契,书吏就心有郁郁。 只怪这柏苍太奸诈,提前走典史大人的路子说通县令大人白云岭地契不外卖,要不然,他们这些书吏、衙差早下手了。 白云岭地段不好,即便通路开大集,也不如镇上集市热闹,胜在地契便宜啊,整一两个铺面租给当地山民,是亏是赚的自家总能拿到租金不是。 可这柏苍太奸诈了! 殊不知专门划条街、临街地契单卖的主意还是柏苍主动提出来的。 新朝建立多年,可白云岭各家鲜少交税,办新户籍是县令大人自己琢磨出来的政绩,白云岭不能没表示。 但让各家交税,除非县令大人自己提出来,不然谁提出来都是得罪人,一个不慎还会引得藏龙山山民暴乱。 柏苍琢磨着如何给县令大人送些政绩,谢烨提出修路开集给了他灵感,这不主动提出连通出山大路的主街地契交归县衙管理,白云岭谁家想要那个位置的宅子出钱买,也算给县衙钱库充盈做点贡献。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4章 书吏不知晓这些,想着自家不能买也不能只便宜了柏苍,便顺手卖个人情给其他四人。 只是四人还没从拿到新房地契的欢喜中出来,就被县衙要往山里修路的消息打懵,此时哪里顾得上什么铺子大集,七嘴八舌打听啥时候动工,山路规制几何,劳役咋服…… 见没一个人关注铺面地契,书吏咬着后槽牙道:“还没影儿呢,今年秋税还得补赈灾的缺口,再怎么急也得两三年后。” 好吧,虽说是两三年之后的事儿,可也有个盼头不是,四人喜不自胜,拱手感谢书吏提前透露消息。 晚上激动地睡不着,点了油灯就这光亮看地契时,有人才想起铺子的事儿。 柏苍道:“铺子盖好买也是一样的,比县里铺面便宜,却比镇上铺面贵,而且说是一条街,可街头街尾的位置做起买卖肯定有差异,到时候盖好谁看上哪间来县衙交钱办契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这个契书跟咱们的新房契书还不一样?”有人惊讶。 “嗯,不一样,买了带铺面的宅子,每年得交税,不管做不做买卖。”而且他们现在拿到的新房契书也只是个临时凭证,待地基开好量过尺寸报备后才立红契。 听柏苍这样说,方才心动的人瞬间凉了下来,琢磨着到时候开大集去摆摊也挺省事儿,主要划算啊,不用交税。 不过也有人隐晦地看向墙根下的柏苍。 “阿苍,地契办好了,昨儿也在城门口留了话,明儿是不是能回了?”有人问。 “明儿还得待一天。”柏苍侧身看着炕桌上的油灯,道:“县令大人安排了工房胥吏给咱们看地方,明儿得见一见。” 实际上是县令大人发话让胥吏在开工前帮忙看具体如何开,开到什么程度,此外也让胥吏在白云岭附近转转找适合开荒的地,不过为了和工房胥吏打好关系,柏苍主动设宴,毕竟自己是山民白身,对方是胥吏,不管是看地基还是找能修梯田的荒地,都得靠人家,往后打交道的时间多呢! 一听他明儿还要去见县衙胥吏,四人也不闲扯了,吹了灯睡觉。 次日,待人出门,才有人嘀咕:“看阿苍这样,说不得人已经买铺面了。” 知晓柏家在县里买铺面的人轻嗤,“确实买了,县里的铺面呢!” “啊?阿苍在县里买铺面了?”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惊诧至极。 “是呀,阿青过了年要在县里学堂读书,听峻叔说到时候阿松陪着,一边看铺子一看照管小的。” 柏苍家在县里买了铺面,那是不是以后…… “阿苍一直很有主意,他爹在时想着让阿恭当主事人,可自打出了那事儿阿苍就不松口,这不,现在他媳妇是主事人他管事,还在县衙有关系,要我说,要不是咽不下那口气,人早搬出来了,何至于跟咱们一样窝到山沟沟里……” “县令大人说是修路,可到底没个具体章程,而且就算修也得好几年,别为了没影儿的事儿伤了情分。” 至于说在白云岭划了一条街,不过就是连通出山官道的主路罢了,到时候有大集了去摆摊也是可以的,没必要非要买个铺子。 再说就算人柏苍买,那也是人有钱有门路有消息,白云岭新户籍下来,现在算下来有上百户人家,谁家眼热去买那铺子呀,又没人拦着,何必给旁人上眼药。 柏苍不知道客栈还有这一出,在城东一家主打淮扬菜的食铺请胥吏吃了一顿,陪着两名胥吏喝得醉醺醺,临分别时已经称兄道弟。 本来他还准备了土仪,两根年份不算太大的山参,可席间攀谈后了解到两人的性子,准备好的土仪没拿出来。 而两名胥吏左等右等,直至从沈典史手下的皂吏那听闻白云岭山民已经回山,也没能等来柏苍的示好,皆暗自摇头。 能得县令大人青眼还以为是个活泛的,不成想竟是个没啥成算的土锤! 这去白云岭那深山老林勘探地形,选合适的荒地开垦,是县令大人下达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可具体尽多少力操多少心还不是他们自个说了算,这人咋就看不透哩! 胥吏在县里嘀咕,回到白云岭的柏苍却已经动起来。 不是他没看透,而是看得太透,所以才没拿出自家准备的土仪。 他准备的两根参,年份不算久,但也有三十年,可一人一根三十年的参,放在胥吏眼里明显不够看。 再说胥吏是奉县令之命办分内之差,这差使事关白云岭每个人,没有他一家给人拿孝敬的理儿,这孝敬白云岭家家得出力。 因此,回山后头件事儿就是将县衙胥吏来勘探地形规划开荒的消息放了出去。 小年轻只顾着搓手激动,老一辈却知道胥吏来得好生招待,等人忙完走的时候还得有所表示,因此都不用柏苍发话,麻老头在孙子的搀扶下颤微微走出自家院子。 白云岭各家能主事的人再次齐聚柏苍家,商议胥吏的招待、土仪孝敬等。 第084章 听麻老头说胥吏出外差有招待标准, 白云岭一众汉子炸开了锅。 “我听说那是驿站,小官员不能占用大院子,咱们这又没驿站。”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5章 “难道要每顿饭必须几凉几热?” “啥标准啊?上次主簿大人来, 也没这个说头啊?” ……见众人七嘴八舌,麻老头抬起拐杖在地上戳了戳, 动作很小, 声音很轻,屋内却是莫名地安静下来。 “上次主簿大人能来,那是他自己的政绩, 如果得上头嘉奖, 除了县令大人谁也排不到主簿大人前头去, 可这次,不一样。” 有那急性子的着急忙慌问道:“咋不一样了,不都是县令大人的命令么?” 柏青正趴在西屋后间的窗户上探头看,见三两句解释不清楚, 急急道:“胥吏是下头干活的, 即便咱们日后开荒种地有收成了交税, 好处也落不到胥吏头上, 他们自然不乐意啦。” 要是县令是个大度体恤下属的, 没准在年节赏银上赏宽松些,胥吏才能顺道得些好处, 不然,这趟来白云岭的外差就是苦差事。 “还不如他们待在县衙, 清清静静混日子呢!” 得柏青一通解释,众人这才明了, 合着这趟来白云岭勘探地形的活计对于胥吏而言是上官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干好了分内职责, 干不好……额,白云岭距县城那么远,县令大人也不会来视察,谁能知晓胥吏干没干好。 “这么说,咱们就得巴结奉承胥吏,好吃好喝招待,让他们尽心尽力呗!”马铁柱嚷嚷道。 麻老头微微点头,慢吞吞道:“就得这样,还得给人孝敬。” 他环视众人,“事关整个白云岭,各家都得出力。” 众人没有异议,不过用啥东西孝敬是个问题。 经一顿饭的功夫,柏苍不说对两个工房胥吏了解十成十,但也摸清了六成的脾性,道:“山货皮子的不宜多备,太招眼人估摸也不会要。” “那就塞钱呗,不过山货可以多备些,随他们自己拿。”张强挠着下巴,“这银钱准备多少合适?” 有人说二十两,有人嫌太少,有人提议六十两,吉利! 柏苍摇头,“如果来两人,准备六十两,一人三十两,如果来一个人,五十两尽够了。” 他们是山民,又不是冤大头,再说这次如果给的太多,倘若下次有事麻烦胥吏,是不是得给更多? “别忘了请来的帮工还得付工钱,地基挖好明年就得盖房子,各家用钱的地儿还多着。” 柏苍这话算是为大家考虑,再说好些人对于孝敬差役这种事儿并不懂,左看右瞧见没人反对,也就没插嘴。 银钱孝敬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是胥吏的吃住。 用柏苍家来招待,可以说是最合适,他家屋子才收拾过,家具摆设阔气,而且主事人也在他家,众人心思活络,间或看一眼旁边之人。 没人吱声,柏苍也不想扯皮,看向麻老头道:“胥吏来估摸也就住十来天左右,暂且住我家,吃食由岭上灶头把式负责,您看如何?” 麻老头摇头,“吃食你媳妇负责,米面油啥的各家均摊,大家伙儿选三个信得过的人收粮,明儿就开始捣米磨面。” “收、收粮?” “这就要收?” 没想到这么着急,有人惊疑不定。 “收。”麻老头一锤定音。 因为不确定山外来的帮工会不会背粮食来卖,暂且定了各家收二十斤麦子,五斤糙米。 负责收粮记账的五人分别来自麻家、马家、张家,外加柏恭、柏松,柏恭柏松识字,算是互相监督。 这也是没办法,白云岭识字的人太少,而且都姓柏。 收来的粮食寄存在马进的新房,而且马进将自己的新屋子贡献出来招待胥吏。 紧接着,柏苍就安排人手往附近寨子去招帮工,山民又没种地不需要秋收,即便要打猎,也能分出些人手,人来了就能开工,不必等山外帮工进山一道。 岭上汉子被他分组,招帮工的都是在其他寨子有亲的人,趁着这次招工顺便亲戚走动,其他汉子有进深山打猎组,白云岭附近清扫巡视组,至于妇人们,打山货摘菌子,晒干菜做腌菜…… 不过两日的功夫,白云岭陷入一种莫名的繁忙气氛中,坡道沟底玩闹的小孩子都少了。 柏青从知晓自己明年开春要去县里学堂读书,就不打算再回谢家学堂了,在谢铮出山回家忙秋收时将兔子和书信交给他,请求帮忙转交给小丰收。 现在每日跟着二哥捡山货、割猪草,偶尔清晨起个大早跟着姐姐去摘菌子,有他这个勤劳的榜样在前,白云岭其他孩子可谓是被比成渣渣,三五不时就得挨家里大人念叨责备。 不干活被骂,干活还得被念叨,白云岭的其他孩子那叫一个惨! “看看人家小青,读书识字不说还勤快,再看看你们几个,懒蛋一窝窝!” “多学学小青,没念书的脑子还不再勤快点,以后可咋办哟?” “你是石碾啊咋就这笨,不推不知道动……” 被自家大人念叨的多了,憋屈了好几天的孩子终于爆发了,哭闹着顶嘴:“就知道说我,就知道说我,都不送我去读书,还要拿我跟读书的人比。” “柏青那好你找柏青当你儿子吧!” 一众大人见自家孩子性子懒不说还敢顶嘴,自然是笤帚、柴火棍哪个顺手用哪个招待,将家里孩子狠狠收拾了一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6章 白云岭的孩子越发讨厌“隔壁小明”柏青了,私下联合排挤人。 柏青这小子正经入学堂念书满打满算不到半年,可自觉已经读书要懂事,也就回来头几天上山下河瞎玩,后面都是帮家里干活。 现在出门不是跟二哥,就是跟着姐姐,出门也是割草、捡山货干活,没功夫和一帮孩子瞎玩,竟是没察觉自己被孤立。 直到大家伙结伴往后山捡山货,他才发觉狗子等人竟是不搭理他,想找人问缘由都没人搭话。 还是马有金看不过眼,傍晚借着夜色遮掩跑来,拉着他一顿嘀咕。 “他们要知道我跟你说话,就得不跟我和我弟弟们说话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柏青半张着嘴巴久久没声儿,反应过来跳脚,“他们被骂跟我有啥关系啊,不想挨骂帮家里多干活呗!” 见他还不服气,懂事的马有金都有些无语,摊着手道:“我帮家里干活多吧,比你还勤快,我爹也总念叨我不如你呢!” 见马有金神色不忿,柏青揽住人肩膀哥俩好,“那你也念叨回去,下次你爹再说你不如我,你就说皇帝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皇子不愁吃穿呢!” 马有金当然不敢拿自己跟皇子比,不过他拿山外农户比,怼得马大壮拎着柴火棍要抽这个犟种。 没过几日,白云岭一众家长再唠叨时,便有孩子无师自通反向对比,“人县令家孩子的爹还是当官的呢,爹你咋不当官?你要当官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还嫌我?我都没嫌爹你不是当官的不是富户,你还嫌弃上我了!” 见老爹拎着锄头大踏步走来,顶嘴的孩子气咻咻抓起麻袋跑出院子,还不忘大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再拿我跟柏青比,明年就送我去县城读书。” 家里的大人被堵得竟是无法反驳。 待柏青再进山时,围在他旁边的孩子明显多了,隐隐呈现出众星拱月之势头。 听一帮小伙伴洋洋得意说自己的战绩,柏青附和道:“就是呀,凭啥总是说我们,他们不也没努力嘛!” 一帮年纪不到十岁的孩子有了共同的立场,叽叽喳喳讨论着下次家里人再对比要如何回嘴。 白云岭的大人突然发现,自家孩子都成了犟种,不仅敢顶嘴,那小嘴叭叭个不停,有理有据他们大人竟然没法反驳。 就在白云岭孩子们不服管教的时候,去往附近寨子招工的人回来了。 他们不仅自己回来,还带来了帮忙开山的人。 二十几个汉子,其余都是十二三的半大小伙,足足有五十多人。 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有人打着赤膊,只腰间围了一片麻袋,活像野人出山。 谢烨暗暗心惊,难怪山外人说起山民谈之色变,与这些山民相比,白云岭的人还真算可以了。 见一大半人是半大小子,柏苍微微皱眉,这个年纪的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虽然能挖山干活,可也费粮食。 柏宽也知道这个理,他是进山招工的领头人,不发话这些人也不会出来,可现在带出来,他自然得给白云岭众人一个交代,只是有些话不能当面说,暗自给柏苍使眼色。 柏苍问了路上可还顺利,见其中一人他算认识,打招呼道:“明叔来了,我堂姐可还好?” 被唤作“明叔”的人呲牙一笑,点头道:“嗯好,都好着,你小子现在发达了啊。” 柏苍没接话,目光扫过汉子们的脸,道:“成,先洗漱,饭还得一会儿,洗漱好歇歇就吃饭。” 柏宽连忙从围观的人里点了三个,让他们陪着去河道冲澡。 柏苍道:“洗好直接去曹叔家,晚上在曹叔家歇。” 望着一行人下坡去河道,柏宽凑近了低低道:“不带不行,他们拿大妹压人,还想借着大宝让我把更小的带来呢。” 大妹是他亲妹子,嫁到了黑熊寨,大儿子才四岁,是他亲外甥,黑熊寨众人拿大宝压人,嚷嚷他家发达了咋不带外甥来享福。 这要带外甥一个四岁的孩子,那别家打着让孩子来帮工的口号逼他,他要不要带人出来? 他能咋办,只能退一步,不过他也不是没成算。 “这些崽子的工钱算一半,饭是定量,每天三顿,吃不饱不赖咱们。” 一提起给到黑熊寨的大堂姐,柏苍就来气,他爹早早就定下规矩,白云岭的女娃不做共妻,大家也守了十几二十年。 可他爹才走,大堂哥就将大堂姐说到黑熊寨,刚开始说好的只嫁一个人,结果前年不知和二房的兄弟几个咋商量的,竟然让大堂姐去当共妻,给二房的柏礼换了个媳妇。 “你们不干人事现在被拿捏有啥好说的,白云岭又不姓柏。”柏苍没好气。 这些半大小子,干活是能干活,可也要其他人家乐意呀,这掏工钱找一帮永远吃不饱的半大小子来干活,谁家能乐意? 柏宽哪能听不出埋怨,苦着脸道:“小妹那事儿我哪能做主,都是大哥……”柏苍冷飚飚的眼神让他推脱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柏苍转身进院,谢烨已经围好围裙提着篮子出灶房,她得去曹叔家给帮工做饭。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7章 “叫上翠儿、春水和强子媳妇,做大炖菜再煮一锅疙瘩汤。” 谢烨摇头,“去曹叔那里做饭的人还得你出面安排,最好是上了年纪的。” 柏苍一怔,驻足看向院外,不顾一瞬道:“成,今晚就安排。” 想到这个堂弟妹刚来看不惯大壮兄弟抡鞭子抽人的场景,柏宽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道:“我警告过他们,不能趴墙角偷看妇人洗澡,他们这趟出来是为了挣钱换粮食,不会胡来的。” “最好如此!”谢烨面无表情。 柏苍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道:“今儿先用咱家的菜,往后做饭的人负责割菜,我想给做饭的人算工钱,你觉得呢?” 谢烨点头,“问问干活利落的伯娘婶子,出工钱的话不愁找不到人。” 柏宽见两人往院外走,当他不存在,心里窝火却没辙,只得跟着一道出门。 曹石匠家在下坡处,一人占据了一个大院子,三间正房一间灶房,院子东边搭了草棚,里面摆着做砖瓦的家伙什。 平常不烧砖瓦的时候,他就在这个草棚下凿石锅、石板等收工活计。 现在草棚的梁上挂满了咸肉条,地上堆着小杌子、长条椅,曹石匠正坐在外面编席子。 柏苍隔着院墙喊人,说山里的帮工来了,今晚就住下。 “嗯,屋子都收拾好了,看你咋分配。”曹石匠抬头,见谢烨跟在一旁,皱了皱眉,“做饭的人你得安排好。” 来帮工的汉子估摸成亲的没几个,让年轻媳妇来做饭,保不齐要出乱子。 帮工下坡去河道洗澡,沿路看见的人不少,家有女娃的已经叮嘱自家孩子,往后尽量不要出院子。 曹秀红尤其担心,拉着女儿道:“你往后就在家做饭做针线,谁叫你都别出去,割野菜捡山货让你弟弟们去。” 麻蜜儿默默点头,“那娘你赶明儿多糊些鞋底鞋面。”有活计做她在家也不至于无聊。 曹秀红摸着女儿白皙的脸蛋应话,心里已经琢磨着跟丈夫说说,能不能把帮工安排到对面山头去,少在这边晃悠。 “你爹陪着人去河道洗澡,估摸晚上才能回来,往后也有得忙,你自个注意。” 好在自家这边多是同族,关系亲厚,但凡那些人敢踏上岔道进来,就有人会阻拦。 柏峻听着河道的吵嚷声,交代儿媳女儿在家带着,自己拿着烟枪出门。 见他别着烟枪在坡道上转悠,有同辈的妇人隔着自家院墙低低提醒:“现在又不冷,让人直接去对面山头搭棚子住,饭做好背过去,让那一群狼住这边,迟早要生乱子的。” 柏峻望着对面山头,似有若无点头,“给家里媳妇闺女多叮嘱几回,要出门必须得男人跟着。眼见喧闹声越发大,他道:“你们出门也注意些。” 河道,一众汉子光膀子在水里嬉闹,还有人顺手捞了几条鱼,麻青山编了草绳将鱼串起来,笑道:“要不我现在拎回去直接做了吃?” “成啊,等我们再抓几条。” 两刻钟的功夫,足足摸了五六条,还有小子往下游靠岸的深水处潜了几回,捞出两条尺长的。 麻青山拎着鱼上坡,远远看见柏峻打招呼:“四爷爷,干啥去呀?” 柏峻见大鱼甩着尾巴要挣脱的样子,道:“转转,还在洗呢?” “嗯,回去也吃不上饭,估摸还得闹个把功夫。” 待人走近了,柏峻抽出烟枪拍在挣扎最厉害的鱼头上,不过两下,就没了动静。 两人一道往曹家去。 谢烨已经闷上排骨,往灶膛添了两根粗柴出门来,见柏苍帮忙洗菜,石锅里的水只剩个底儿,道:“这挑水也是个事儿呢!” “曹叔准备了五个石锅,做一顿饭够用的,我安排专门的人来挑。” 见柏苍心里有数,谢烨又说起做饭的工钱,“十文钱会不会太少了?” 十文钱确实太少,主要米面肉柴都不用担心,可菜要现割,而且洗碗是个大活,那多人呢! “一天二十文。” 安排两个人做饭的话,一天的工钱就得四十文,虽然是大家一起掏,但谢烨总觉得日后可能会扯皮。 “那你提前说清楚,做饭的人也不要定死,隔五天或十天换人来。” 这样一来,想挣这份工钱的婶子们都能挣到,谁也别嫉妒谁胡扯是非。 “苍叔,他们在河里摸了鱼,一起做。” 麻青山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转头看去。 见两条大鱼,六条半大不小的,谢烨道:“锅占着不好做。” “青山,你提到强子家旁边的水潭边处理好交给翠儿,让她做成水煮鱼,叫春水搭把手,做好装桶里你提下来。” 柏苍三两下就安排好,麻青山连院门都没进又走了。 柏峻去草棚下和曹石匠说话,也不知两人嘀咕什么。 太阳彻底落入西山,帮工们才嘻嘻哈哈回来,个个光着膀子。 柏苍还没说话柏峻先皱起眉头呵斥:“吊儿郎当像啥样,衣服穿好。” “老哥哥,衣服洗了还滴水呢。”马明山甩着手里短打,呲着牙花笑。 柏峻瞪他,“我们岭上有自己的规矩……”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8章 马明山不耐烦地打断,“知道知道,你那侄子念叨了一路。”随手将衣服挂在柴堆中戳出来的柴棍上,扯着嗓子看笑话,“听说你家老八娶了个母大虫,真的假的?” “你三哥可是个能耐人,就是太能耐了……”见柏峻瞪眼不说话,马明山拍着大腿乐,“还真是个母大虫啊,你就不管管,好歹也是个长辈。” 灶房的谢烨已经听到,她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扬声道:“母大虫咋了?听你这口气,娶得哪家闺秀啊?” 闹哄哄的院子一静,来白云岭帮工的汉子、半大小子皆顺着声音转头看去。 马明山看清人后更是瞪圆眼睛,呐呐道:“母大虫好啊……”见柏苍板着脸走来,连忙起身摆手,“我就听说了一嘴,可没别的心思啊。” 柏苍从他面前大踏步而过,径直走向柴堆,拿起斧头对着旁边没来得及劈的木墩子呼呼三下,腰粗的木墩瞬间裂开成了三五瓣。 “我们白云岭的规矩与别处不大一样,既然来挣钱,就得守我们的规矩,否则,哪来的回哪去。” “趴墙角偷听,躲茅房偷看,调戏妇道人家,路上碰见媳妇闺女开黄腔上手上脚,这些在白云岭通通不允许,谁敢明目张胆犯忌讳,别怪我们白云岭人难说话。” 柏苍话落,院子鸦雀无声,只远处归巢的鸟儿啾啾叫。 谢烨依旧抱臂,冷笑着环视众人,“我是我们白云岭的主事人,谁要敢犯忌讳,我不介意让大家伙儿亲眼看看我这母大虫的名儿是怎么来的!” 来帮工的成年汉子都是光棍老油条,一半都是连共妻都娶不起的,可半大小子不一样,到了懂事的年纪。 而且他们这次跟着出山来白云岭,主要就是为了挣钱,也有心思活泛的有别的想头,见刚来就得罪主事人,有人出声道:“我们记住了,不过你得讲规矩,谁犯错罚谁,不能连坐。” 谢烨冷笑,“白云岭的规矩,犯一次罚三天工钱,有第二次直接回家去,还有,同一个寨子有两人犯规矩,这个寨子的所有人当场结算工钱。” 马明山见罚得这么重,直接叫嚷:“你不讲理,是不是故意坑我们给你干白工呢?” 谢烨收手解围裙出门往院外走,“曹叔,四叔,我先回了。”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来了就得守!” 她出了院子,消失在岔道口的房子后,院子依旧针落可闻。 柏苍冷脸看了众人一圈,丢下斧头抬脚往灶房去,“排队吃饭,按年纪由小到大。” 见马明山还想嚷嚷,柏峻直接道:“你都四十好几了,干不动了,明儿回吧!” 马明山卸了气势,“我咋就干不动了,不就挖山么,我可是熟手,当年……” “当年个屁当年!”柏峻没好气,“现在我侄媳妇是主事人,你使劲儿咋呼,看这份工钱你能不能挣到。” 曹石匠慢吞吞起身,拍打衣襟嘀咕着往灶房去,“吃饭吃饭。” 有他带头,半大小子们自觉在门外排队。 一人一碗炖菜一碗疙瘩汤,竹碗不算大,可却有五寸高,炖菜肉块大排骨多,疙瘩汤粘稠还漂了油花,拿过饭的人坐在廊檐石或蹲在院子吃。 没见着鱼肉,马明山嘟囔,“逮了七八条鱼呢?” 远处的人没听到,近处听到的人没应声,他恶狠狠瞪了黑熊寨来的一帮小子一眼,去草棚下找杌子坐着吃。 半道遇见谢烨,麻青山惊喜,“婶子忙完了,苍叔咋不陪着你?” “他在曹叔家忙。”谢烨缓了脸色,见前后无人,低低道:“待会儿你把我收拾大壮兄弟大富他们的事儿跟那些人讲讲,往厉害了说。” 啊???!!!麻青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谢烨已经上坡去。 他嘀咕着往曹石匠家走,见院子或蹲或坐的人已经吃上,朗声道:“水煮鱼来喽,为了你们能吃上鱼,我可是累惨了。” 有小子端着碗起身迎上去看,见木桶里鱼肉飘忽,香味扑鼻,道:“咋做得这香?” 麻青山放下桶甩手,“知道香还不接我,我这要手抖撒了……” 后面几个小伙丢下碗蜂拥而上,眨眼的功夫木桶已经挪到灶房屋檐下。 柏苍拿着木勺出来分。 水煮鱼够麻够香,且汤少肉多,众人吃得很是尽兴。 麻青山端了一碗疙瘩汤蹲在小伙儿堆里套近乎,着重夸了一回他苍叔多能干婶子多贤惠,两人多般配。 见有人不信,直接道:“你们肯定是听仙姑嚼舌根了吧,我苍叔家的婶子,等你们日后就知道了,那为人处事杠杠的。” “有本事的人都厉害,你们只要不犯忌讳,我婶子才懒得管你们呢!不信你们去问问我大壮叔,那时候婶子才刚来……” 麻青山正说得起劲,曹石匠咳了两声,温声道:“你们也别怕,阿苍家在上头,离这远的很,再说大家都要去对面山头干活,碰不着面儿。” “要实在不行,在对面搭个棚子,饭食给你们背过去,省得你们见了阿苍媳妇不自在。” 无人出声,柏峻附和道:“我看成,现在又不冷,往后山外的帮工来了人更多,你这住不下,还不如在对面搭棚子,省得干活前走这多路。”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89章 两人说的随意,好像是建议,但在场的人心里门儿清,尤其听还有山外的帮工要来,有那害怕自己被连累的人答应道:“成啊,明儿就搭棚子,我们手脚快,半天的功夫就成,下晌就能上工。” 麻青山已经猜到他来之前院里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儿,现在见两位长辈一唱一和就把人弄到对面山上搭棚住,拍着大腿道:“行,顺便搭个灶烧水用,或者煮路豆汤。” 这晚,柏峻留在了曹石匠家。 柏苍和麻青山连夜找干活利落的伯娘婶子问愿不愿意给帮工做饭,听说有工钱,王氏乐呵呵道:“给自家干活呢拿啥工钱啊,放心,保准省油省粮还不让人挑出错儿。” 第085章 马进娘王氏在白云岭算是出挑的妇人, 要不是当年借着小儿子马进和春水的婚事想压张刘氏一头,口碑就不会崩坏。 当然,除了这件事儿, 王氏其他方面行事没得指摘。 麻家算是白云岭的大姓,但因着麻老的地位、辈分、年岁, 麻家妇人都很低调, 年轻一辈里最活跃的也就麻青山媳妇曹秀红,只是她太年轻。 谢烨提议选上了年纪的伯娘婶子帮忙做饭,就是为了避免那些个没脸没皮的老油条出言调戏开黄腔, 白云岭的风气好不容易掰正了些, 可不能因这些人功亏一篑。 马家也是大姓, 王氏去帮忙做饭,也算是给马家挣面子的机会,另一人是张家妇人,张强的娘刘氏。 别看刘氏对二儿子、小女儿不咋地, 但对大儿子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 一听有工钱拿, 一天二十文, 当即表示自己能干, 还道儿媳有了身子,她挣钱以后给孙子花用。 找人做饭, 只要手脚利索、精细有成算就可以,而且张家算大姓, 至少得有一个人,柏苍没多计较与刘氏以往的矛盾, 便同意了。 这也是他回家前又去马进家问王氏的原因。 麻家妇人低调,那是上面有叔爷爷压着, 麻家规矩相较其他人家严,但他不能不考虑各宗族话语权的平衡。 正堂点着油灯,光亮从竹帘缝隙透出,呼吸间是番椒辛辣味儿,柏苍都能想象谢烨回家来的一举一动。 先是翻看竹匾上晒的干番椒,然后拎着篮子进菜园摘红番椒,接着洗手和弟弟妹妹们说笑吃饭,现在想必在油灯下写写画画合计挖山进度、米面消耗……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谢烨抬头扬声道:“回来了,饭在锅里温着。” “嗯,猪喂过了?” “喂过了,现在家里也就剩你没吃了。”谢烨笑着打趣。 柏苍就着屋檐下盆里晒得半温不凉的水洗手后进灶房,灶膛明火熄了只剩柴炭,夹了一块炭引燃油灯。 掀开锅盖,竹篦上一碗水煮鱼、两个馒头、一碗蛋花汤,柏苍笑着摇头,妹妹现在是半点亏都不吃。 柏翠也确实打着自家柴火锅灶调料不能白用的幌子眛了些鱼肉,不过最主要是为了偷懒,一大锅水煮鱼片,她给自家留点,晚饭就不另做啦。 见柏苍端着木盘进来,谢烨问道:“人手找得咋样?” “定了俩先做着,明儿再问问。” 吃饭的间隙柏苍说了两人,柏青在一旁撺掇,“要我说找大壮嫂子就挺合适。” 柏苍瞪他,“瞎说,没事儿干就去睡觉。” 柏青不依,躺在矮榻上翘腿晃悠脚丫子,“怕啥呀,谁要敢在马嫂子面前耍混,就让大壮哥去收拾人,省得那些人还当咱们好欺负。” 一家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喊人声,“苍叔,在家不?” “在呢,进来。”柏苍应话的同时起身,道:“狗子这会儿咋来了?”看向弟弟眼神不大友好,“你又给人出啥馊主意了?” 柏青坐起身嘟囔,“我哪有给人出馊主意,大哥你这是污蔑。” 张狗子掀竹帘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他娘杨氏,最后才是张二富,进来一屁股坐榻上,也不说话,双手抱臂,明显憋了一肚子火。 杨氏笑着看向谢烨,眼神不自觉带出了乞求,“叶儿,大晚上打搅了,我来是想问问做饭还缺人不?” 心思一转,谢烨就明了,杨氏这是想自己挣点钱捏手里,笑道:“嫂子想去,家里可能忙得过来?” 杨氏能来,说明她公公张进钱点头了,而张二富跟来,一则陪着杨氏,毕竟现在天黑了,他家到自家的距离不算近,二则也是想提前给柏苍撂话吧! 果不其然,杨氏才道家里忙得过来问过公爹才来的,张二富就黑着脸不善道:“阿苍,嫂子去做饭可以,但我把话撂在这儿,我的拳头不长眼,谁敢说浑话别怪我家得理不饶人。” 眼风扫过偷摸溜出门的弟弟,柏苍咽下馒头颔首,“嗯,你家要同意嫂子去,明儿就放话。” 杨氏没想到这么顺利,转头摸了吧眼睛,哽咽道:“成,啥时候去,做饭啥章程……” 张二富带着侄子、嫂子从柏苍家院子出来时恰好碰见进门的马氏,往大壮家瞥了一眼,冷冷道:“嫂子也找阿苍商量事儿啊?” 他口气很硬,活似马氏要抢他家差事一样,马氏也不介意,笑道:“嗯,我当家的人高马大,谁还敢欺负我不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0章 听她这话,张二富知晓马大壮是同意的,没再多说带着人回家。 杨氏刚走马氏就来,谢烨知晓是柏青通风报信,不过马大壮真有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而且现在也需要一个莽汉出面给帮工示威,也就同意马氏去做饭。 柏苍重新分配了一下,“你和王婶儿明天去,大富嫂子和刘婶儿往后排,你们先做着看。” 马氏喜滋滋回家,见丈夫黑着脸坐在正堂,道:“咱家有金兄弟四个,你一个人能开三座地基不得累倒,我做饭挣点工钱,到时候咱家买,省得兄弟四个日后分家为了地基吵吵。” 西屋的马驴子没好气道:“可拉倒吧,现在开不出来,日后买更贵,还不如一家子都去开地基。” “你自己的地基自己开。”马大壮直接朝西间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懒货想什么,不就想借着自家人多给他挖地基么,“你的户籍已经分出去,这次挖地基就是你自己的,你要不挖日后就去住窑洞。” 反正办新户籍时弟弟已经分出去,现在给个住处给口饭已经算他这个当哥哥的照顾了,再不识相就滚蛋! 马驴子恶狠狠盯着门框,几息后翻身面朝里墙闭眼。 正堂传来说话声。 “咱家的口粮算出来,我明儿背些柴火给姓曹的,你做饭顺道把咱家的一并做上。”马大壮捶桌子,“谁敢嚷嚷老子掰他牙。” 女儿虽小可也能做饭了,不过马大壮想带着自家孩子去地基上,干些刨土捡石块的活儿,他一个人进度能快些。 帮工来了,开山挖地基就得提上日程。 柏苍先让人盯着砍树清理杂草,他得带人出山,先卖点皮子买些粮食,最主要是带工房胥吏进山来,顺道带一批山外的帮工。 当然,出发前得先组织人手进山打猎,此时好些野物崽子长到半大,正肥壮呢! 柏苍带人出山,谢烨担负起监工的职责,这些深山老油条简直就是混子中的混子,尤其是马明山,仗着自己当年帮着挖山开地基有经验,总是卖嘴说闲。 这座山头的地势地形她和柏苍来看过很多次,早就了然于胸。 整座山脉成东南向西北延伸的走势,只是随着河道流向偶尔有凸出去的山崖,不过与对面房舍隔河相望的这部分山坡计划全部挖成地基,前期准备工作很多。 帮工眼下需要将划定范围内的杂草、树木清理,还得挖树桩刨根,裸露的大石块也得清理出来。 曹老来看石块材质,若是有用,当即原地开凿,没用的先放着,谢烨准备等胥吏来划定出山道路的路口,将这些石块砸成碎块搬去铺路。 白云岭的人来干活也记上工,日后抵扣各家需要出的工钱,此外,需要的工具多,提供工具也算折损。 见她拎着鞭子走来,原本拄着锄头说闲的人立马动起来,不过余光却是似有若无瞥过去。 谢烨见人三五成群,进度有快有慢,心里琢磨明天将人分组,按工作量定工钱,想多挣钱就选量大的。 察觉马明山的声音越发高亢,她当没听见,转看后往草棚外的锅灶处去。 和泥垒石头搭的简易灶台上架了一口锅,旁边放了四个木桶一个石锅,木桶挑水后装烧开的水晾着喝,石锅装挑上来的生水。 至于洗手洗脸,远处早前挖的存水浇地的坑就是现成的洗脸盆。 往灶膛塞了两块树根疙瘩,谢烨起身掀开锅盖,见水开了拿过瓢往空着的木桶舀。 柏峻背着手从林子中的小道出来,见她在,走过来低低道:“这样下去不成,太慢了。” 出山的人回来得九月中旬了,十月就开始冷,正经干活十几二十天,人再多也挖不好。 谢烨回看坑坑洼洼的坡地,道:“明儿开始调整,不是按天拿死工资,按干活量算工资。” 她下巴点着慢吞吞磨洋工的几个人道:“估计那些老油条还想混,减饭量就成。” 柏峻额心皱起来,“能行吗?会不会撂挑子?” “不怕,懒蛋撂挑子正好给了我减人的理由,小的更有干劲儿,吃食上再稍微宽松些,进度能快很多。”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饱。 饭食宽松能吃饱,工钱又提上来,还是分组干活,磨洋工混日子的就能被筛下来。 这样一来,控制进度的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混子们想混工钱、混三顿饭,得看白云岭其他人答不答应。 “当家的,饭做好了。” 对面坡底有人呐喊。 谢烨笑道:“马嫂子越发利落了。” 因着马家额外交了口粮、柴火,还添了油盐醋这些调料,马大壮打猎不大成,饭食里的肉先欠着,日后从他跟着进山打猎分的东西里扣,马氏便承包了做饭。 当然,也不是她一个人干所有,王氏、刘氏、杨氏轮换着给她打下手。 因此,每次开饭马氏便站在曹家院子喊一声,马大壮就点人过去,饭食装在木桶、陶罐背过来分。 “得嘞。”马大壮撂下锄头,踢了一脚蹲旁边捡树根的马有金脊背,道:“清河、柱子,走。”顺道点了三个机灵的小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1章 除了他们一家,白云岭其他来上工的人回自家吃。 待一行人背着背篓拎着满篮子碗筷过桥上山时,下工回家吃饭的人陆陆续续下来。 “今儿做的啥饭呀?”有人笑问。 “烩面片,做起来省事吃了顶饱。”马大壮掂了掂背篓往侧边站让开路。 “你们先上,面坨了可就不好吃了。”下山的人笑着侧身让路。 待送饭的人上去,下山的人感慨:“大壮真不一样了,以往像个啥样呀!” “知道上进日子有盼头了!”跟在身后的人笑着回看,想到帮工里的老油子,低低道:“看马明山那些人,真是……”说着摇头撇嘴,笑道:“不怪阿苍媳妇刚来的时候瞧不惯大壮,我现在看见那些人都恨不得去抽一顿,咋能懒成那样!” “我看阿苍媳妇也是窝着火呢,指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爆发好,眼神滴溜乱转肯定藏着心思,紧紧皮也好。” 几人虽是说闲,话音里却不乏感激。 谢烨看着曹大叔给大家分饭,扬声道:“明儿起要分组了,想跟谁搭伙你们自己选,活计也会分,活量不同工钱不同,饭量也有变化。” 打到饭准备吃、还在排队的人纷纷交头接耳,有人问道:“咋分的呀,不是说一天二十五文工钱吗,咋还没干几天就变卦了?” “是呀,这一天一变,不会到头来不给我们工钱吧?” …… 谢烨沉默望着吵吵嚷嚷的人,待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才道:“明天早晨会有章程,至于你们担心工钱,过几日会有县衙胥吏来,到时候由他作证签契。” 扫过凑头嘀咕的马明山等人,她笑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可能有一部分不用签契,等出山的人回来就算工钱,要钱要粮随你们自己选。” “一部分人不用签契”,这话可就有待斟酌了。 心虚的人埋头与旁边人打眉眼官司,只有少年们惊讶不已,打听胥吏来干啥。 “先吃饭先吃饭,再不吃坨了。”曹老催促没打饭的赶紧上前。 谢烨也不多解释,见饭分完,大家都有的吃,陪着柏峻下山回家。 菜园子早已不复此前的苍翠茂盛,茄子、豆角等菜苗叶子斑斑点点好似生了病,墙根下的玉米早已没了棒子。 因着晒干辣椒的缘故,满院刺鼻的辣味,透过灶房门还能看见里面忙碌的身影。 谢烨放好鞭子洗手进灶房,柏翠已经在切面条,笑问:“没人闹事吧?” 谢烨边挽袖子边摇头,“今儿是没闹,不过明儿就说不定了。” 待柏松带着柏青回来,一家人吃晌午饭的功夫,谢烨将自己的打算说与柏松听。 柏松管着白云岭的各种账本,收来给帮工做饭的粮食咸肉也是他管着支用,听过之后道:“这样一来粮食工钱支出可能都会超过咱们的估算。” “照现在这进度,工期、工钱、粮食等等都超出了预算。”谢烨看向门外,对面山头人影绰绰,明显已经上工,“那些老油条不管不行,还不如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少吃。” 柏松心里琢磨着,也不是不行,只怕那些人会闹事,“要不我找人商量商量,明儿喊大家伙儿去上工?” “嗯,明儿先不进山了,去对面撑场子,你拿些工钱和粮食出来备用,明儿谁不服就滚蛋。” 谢烨是下定决心杀鸡儆猴,傍晚太阳下山前带了一篮子草木灰去对面。 见她用草木灰标记圈地方,一看就是分的活儿量,马明山晃悠着过去搭讪,“这圈大,那圈小,不公平啊?” 谢烨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忙碌手上,倒是马大壮丢下锄头跑来帮忙,“你指我圈,保证指哪圈哪。” “这眼看吃饭了……” “他们要去河道洗澡,今晚不用背过来,过去吃。”马大壮乐颠颠接过瓢装满草木灰顺着谢烨的指示划线。 待对面响起马氏喊饭做好的声音,大家都下山去,他才背后嚼舌根。 “那马明山就是来混工钱混饭吃的,要我说还是让他回去吧。” “跟人一道干活,他尽想着耍嘴皮子了,自己不干不说还影响别人哩。” “还有那……” 谢烨听了满耳朵他对帮工们的吐槽,谁谁谁就会拍马屁,谁又和谁有别头干不到一起,谁吃的多干得少,谁是懒驴拉磨屎尿多…… 她揉了揉耳朵,看着坡地上大大小小的圈,难得调侃马大壮,“行啊,大壮哥你现在思想觉悟都这高啦,嫂子睡觉都得笑醒。” 马大壮尴尬,抖了抖篮子,道:“我以前是有点混账,可现在心里门儿清,咱们这是出钱找帮工干活,可不是养懒汉。” “放心吧,过了明儿,就是有人想偷懒都没功夫。” “没人在你跟前嚼舌根吧?”谢烨问的是有没有人拿马氏开玩笑。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马大壮瞬间变得凶狠,恶声恶气道:“谁敢,看我不掰断他牙。” “没有就好,明儿先不要让有金兄弟几个来了,跟着柏青他们去捡山货吧!”谢烨是担心明儿万一闹起来,有人拿孩子威胁。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2章 马大壮听这话喜笑颜开,以为谢烨要开刀,连连点头,“好好,明儿他们不来。” 帮工们吃过饭,在河道洗澡后上坡回草棚睡觉,手脚快的小子已经铺好草席,也有人坐在外面聊天。 黑黢黢的山林张牙舞爪,间或传来一两声凄厉鸟鸣,对面灯火闪烁,隐隐还能听见妇人呵斥自家孩子的声音。 马明山搓着牙花,阴沉沉道:“那母大虫又不知道耍啥花招,我看咱们这工钱,玄呐!” “不会吧,不是说等胥吏来签契书么,她还能赖账不成?”有人迟疑,黑暗中看不清是谁。 也有人不怕,大刺啦啦道:“怕啥,反正白云岭就在这儿跑不了,他们敢不给工钱,咱们就不走了。” “那娘们看着不像好人,也不知圈出来那些作甚。” “嘿!”马明山怪笑,“我说你们心大还是蠢?咱们是来挣钱的不错,可也不能傻傻被骗吧,就从咱们来时说,柏宽那兔崽子咋说的,来了之后又变成啥了。” “再看看现在,那母大虫又说劳什子分组分工,我看就是变着花样扣咱们的工钱呢。” 见周围的人没动静,马明山冷哼,“反正我话说到这儿,早些年我来白云岭挖地基,那吃住,哪是现在能比的。” “你们都是我叫来的,当初也说了,来不来自愿,能不能挣到钱我也不知道,日后要不到工钱可别找我啊。”说完起身,长吁短叹着晃悠悠进草棚。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当然黑暗中看不清个人神色,不过气氛变得冷淡。 谢烨不知晓有人在背后撺掇上眼药,一夜好眠。 清晨早早起床,吃过饭交代进山的柏青注意安全,便带着柏松往对面石山来。 路上遇见帮忙撑场子的人,打过招呼一道走,及至下坡过桥时队伍颇是浩浩荡荡。 早起操手蹲在避风处的帮工瞧见,眼神暗了暗,互相看了一眼起身溜达。 待白云岭众人上山来,纷纷簇拥过去。 谢烨也不废话,带着人往划好的场地走。 “这一片清理杂草碎石树桩,今天一天干完,只要五个人。” 见圈出来的地儿有一亩多,且草粗粗除过,草根都没清理,要五个人一天干完,在场的帮工纷纷变了脸色。 谢烨无视他们变脸,淡定道:“这些活计总共两百文工钱,具体如何分,想干的五个人自己商量。” 识字的山民如凤毛麟角,帮工里有会算数的,但仅限于简单的加减,除法这种难度他们没人能做到。 柏松夹着账簿上前,笑嘻嘻解释:“如果五个人都勤快,不偷奸耍滑,工钱均分你们没意见,那就是一人四十文。” “当然,勤快有勤快的好处,半天能干完,下晌干其他活计有其他活计的工钱拿,不干活歇半天也是可以的,不过晚上这顿饭就不供了。” 他指着旁边小圈,道:“这份活计两个人干一天,一人二十五文,谁一个人能干完,算五十文工钱。” 有了清晰的对比,帮工哗然,马明山咬着后槽牙脸色铁青,这样分下来,估计没人跟自己搭活,可一个人干一份,他又觉得活量大工钱不划算,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见有人自发组队来领活,谢烨带人讲解,如果确定干,柏松记录组队的人员、工钱、工期。 不一时,闹哄哄的声音越发大,引得对面在家的人出门好奇张望。 有人担心,呐呐道:“不会打起来吧!” 原本只是担心,没想到一语成谶,眨眼的功夫,对面山头传来怒吼呵斥声。 第086章 马明山本想待会儿找人商量, 只是这些个愣头青已经咋咋呼呼分组领活计去了,领到的喜滋滋凑一起商量上工后如何早早完成再领一份。 眼看高工钱的大活都被领走,再磨蹭下去说不得就剩他一个人干些低工钱的活, 连忙挤上去大声质问,“为啥总变卦, 当初找我们时柏宽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不是想扣我们工钱, 耍花样呢?” 马明山质问的同时环视在场的白云岭众人,没看到柏宽,嚷嚷道:“柏宽呢, 叫他出来, 他当时咋跟我们说的, 现在人来了一天变一个花样,咋地,看我们好欺负啊!” 柏松上前挡在马明山面前,将大嫂和人隔开, 好言好语道:“我三堂哥出山了, 当时估计也是着急没说清楚, 不过我们肯定不扣你们工钱。” 说罢抖了抖手里的账本, 翻开给众人看记的账, “这些都是你们的名字和上工的天数,都是算工钱的凭证。” 马明山青着脸瞪他, 说话时口水乱喷,“你说是凭证就能当凭证?我们又不识字, 这么招,先把我们这几日的工钱结了。” 见他恨不得贴到柏松脸上去, 白云岭一众汉子呵斥,有人上手拉他。 马明山本意是拿结工钱吓唬白云岭这帮人, 但没想到正中谢烨下怀。 谢烨连忙道:“可以,现在就可以给你们结这几日的工钱,你们想要银钱还是粮食都行。” 柏松也开始翻账簿,补充道:“想结算工钱的上前说名字。”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3章 两人真摆起架势,马明山却退缩了,更何况大部分人都没想着结算工钱,至少现在没想。 他们都是住草棚的,领了工钱藏哪儿,放身上万一丢了不是白干了么! 有小子知晓马明山心思,嗤笑着自去忙碌,剩下的都站在一旁不吱声,一眼过去基本都是和马明山一个路子的老油条。 马明山见没人出声响应,大骂道:“都他娘的是一帮傻子。”指着谢烨、柏松恶狠狠道:“你们就是在耍花招,把老子忽悠出来现在又不想要老子,老子可不是那没卵蛋的。” 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看向白云岭其他人,“你们还是爷们吗,跟在一个妇人后头转,我看白云岭也是没男人了,让个女人出来吆五喝六。” 谢烨冷脸嗤笑,“你要结算工钱现在就结,别扯有的没的,就你这几天卖嘴皮子的样懒样儿,要是白云岭的人我早抽你了。”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她也不看账本,直视叫嚣的人,“你的工钱一百七十五文,阿松,拿钱给他。” 柏松解开身上褡裢,拿出铜板当众数。 “拿了钱就滚蛋,我们白云岭是找帮工没错,但也不是谁都要。” 马明山目眦欲裂恼怒至极,推开挡他的人往谢烨跟前冲,“你个臭婊子,真当老子好欺负……” 白云岭在场的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落下风,又是呵斥又是拉扯,和马明山关系好的帮工也出面劝说,推搡之下也不知谁先动手,眨眼的功夫竟是打做一团。 马大壮早就看不惯马明山了,暗戳戳上脚踹,好几个他看不惯的帮工也没得好,挨了好几脚。 柏峻、曹老气喘吁吁上来时,已经打完。 以马明山为首的一帮混子全躺在地上嚎叫,又是嚷嚷自己胳膊断了,又是叫嚣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谢烨看着帮工自动分成两派泾渭分明,冷冷嗤笑:“想讹人也得看看有没有那本事,刚好过几天县衙工房的胥吏就来了,到时候让他断案。” 抱腿捂肚子叫嚣的人一顿,有人不服气,“你们还想串通衙役不成,你们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 马明山擦着嘴角血迹,如饿狼的眼神死死盯着谢烨,“这事儿不算完,真当我们黑熊寨没人了,柏敏可是嗷——” 话还没说完,脸上挨了一脚,捂着鼻子哀嚎。 柏松阴嗖嗖道:“咋地,大老爷们还要找女人说事儿,你的卵蛋呢?” 柏信推着柏礼站出来,扬声威胁,“你要觉得是我们欺负你,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你们黑熊寨,找你们主事人说道说道。” 柏礼缩着脖子站着,觉着自己都被推出来了不说话显得很孬,色厉内荏道:“别忘了我们白云岭也有你们黑熊寨出来的,敢找我堂姐麻烦,你们黑熊寨的妇人就等着被休吧。” 谢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不怕猪对手,就怕猪队友! “四叔,马明山做主他们黑熊寨要和咱们白云岭老死不相往来,我看还是派人把堂姐和外甥接回来,顺道跟黑熊寨的主事人通一声气。” “你个臭婆娘,我啥时候做主了?”马明山坐起身大骂大喊,这话要传回他们寨子,他以后没活路。 主事人不会放过他,与白云岭有亲的人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这娘们真是奸诈又阴险。 朝地上吐出血水,马明山瞪眼看向柏峻,“看到没,这就是你们的主事人,颠倒黑白仗势欺人!” 柏峻没搭理他,只皱眉看向柏松,“不是说给人算工钱么,赶紧,领了工钱的就尽早上路吧。” 这话说的,上路什么的还以为要人小命呢! 如果说谢烨、柏松之前是含蓄的赶人走,柏峻这话已经是明着赶人,躺在地上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现在回去,“我们是来帮工……” “谁家帮工是你们这个样子。”柏峻用烟杆指着人道:“一个个偷奸耍滑,真当我们眼瞎啊!”见日头起来,对着不远处的半大小子们道:“你们要还想干,就上工,不想干的过来领工钱。” “我们不差人,过几日山外的帮工就来了,再说这地基,今年挖不完还有明年呢。” 不说与马明山交好的人,就是马明山自己都后悔了,闹到现在竟是他们落了下风,这可如何收场。 回去得进山打猎,他们就是不想打猎,家里也没啥牵挂,才跟出来做帮工。 现在被赶回去,要是白云岭的人再跟主事人嚼舌根,他们今年冬怕得挨饿受冻,能不能扛过去都难说。 “我们没想结工钱,是你们说话不算话,天天变卦。” 马明山改口风,谢烨意外又不意外,挑眉道:“我要早知道山里的帮工是这样,宁愿花大价钱从山外找。” 一句话堵得马明山没了下文。 “来吧,想领活的领活,想领工钱的结工钱。”柏松抖了抖褡裢出声。 褡裢里铜板撞击的哗啦声此时一点都不美妙,活像催命恶咒,躺地上的混子们抖了抖。 没领活的人上前,随意拉过身边的人组队,柏松见吓住他们,也不提醒,只将剩下的活计、工钱、工期说来,让他们自己挑。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4章 地上的混子没人管,又气又恼,后悔站出来帮忙,又恼马明山事儿多,连累他们。 让这些人鼻青脸肿的回去是下下策,柏峻叹气,“还躺着等啥,领活还是领工钱?” 话落地上的人嗖嗖起身,往柏松面前去,争先恐后要领活。 没有那么多的单人活,这些人凑一起保不齐又要偷懒,柏松干脆当场重新划分,将剩下的活分成单人活。 “一人负责一片,工钱还是二十五文,管三顿饭,要是做不完,晚上就没饭。” 帮马明山出头,得罪了人不说,活量大还不涨工钱,混子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心有怨气却不敢对着白云岭的人撒,只能将怨气撒在马明山身上。 后面几日,马明山被排挤了。 不过无人在意,大家都忙着跟合得来的人组队领高工钱的活计。 有人靠着组队一天挣了八十文工钱,娘耶,八十文,每天都挣八十文,七八天就能挣够半石糙米了。 现在人人都想跟干活卖力的人一起组队,混子们的日子更难过了,而马明山,吃饭被挤在最后,睡觉没席子,可谓是在哪都不招人待见。 马明山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他心里憋着气,可现在不是发的时候,至少得等到能帮他做主的人来。 因着推行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帮工们好像打了鸡血,从早干到黑,吃过饭也不歇直接上工,进度可想而知。 彻底清理地面后,谢烨带着人开始丈量,根据河道这边的地基大小、后院山墙高度作出标记,大家伙儿开始挖地基。 给自家挖地基的白云岭众人和帮工穿插安排,这也是谢烨为了避免白云岭人偷懒。 虽说是给自家干活,可最终算账时都是根据上工日子算,磨洋工的人自然占便宜,她不想给人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待柏苍带着队伍回来时,石山这边的地基已经有了雏形。 自山顶往下看,坡地表面的软土已经清理出来,一堆堆摆在旁边,山根下露出灰白的硬土,得用镐头挖。 七八十人干得日活朝天,胥吏都惊呆了,“你们这里人不少啊!”难怪县令大人看重这人,这么多人办理户籍,现成的人口,日后都是税银啊! 柏苍笑着解释,“大半都是其他寨子的人手,还是旧户籍。”算是委婉地给胥吏大人提了个醒,至于事能不能成,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了。 出山的人回来,不仅胥吏、帮工都来了,还带回来那多粮食,白云岭好像过年,到处喜气洋洋。 柏苍将山外帮工带到自家,同时放话需要买粮的抓紧。 见谢铮这么早就回来,谢烨问道:“家里忙完了?” “差不多了,爷爷跟李爷爷合伙找了帮工,收得快。”谢铮点头,家里秋收的活计现在也就剩晒干装仓交税了,能忙得过来,他也就跟着又回来了。 李承平搭话,“今年两家合在一起收,又叫了人,要不是得交税,我爹和大伯也得来呢。” “忙家里就成,秋收完还得拾掇地,大老远的……”谢烨不自觉唠叨。 柏青冲进门,没见到小丰收很是失望,“承平哥,咋不带丰收来啊?”听说李家来人,他还以为小丰收也来了呢。 “秋收后学堂又要上课,他得念书。”李承平摸着他脑袋,笑道:“他又不像你聪明又能坐得住,明年估摸去县里人家学堂都不收呢。” “丰收也要去县里上学吗?跟我一个学堂吗?”柏青一蹦三尺高。 柏苍进屋,嫌弟弟烦,让他出去帮忙算账。 胥吏已经被带到马进的新房,见屋子是新盖的没住过人,被褥啥的都是新的,很是满意,暗自嘀咕:要是能有孝敬就更周全啦! 不过已经来了,实事还得干,尤其是见过别的寨子的山民后,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这次回去,他得领两份赏钱。 谢烨还不知晓,因着柏苍一句话,胥吏已经改变主意准备踏实做事了,她琢磨做桌席面招待人。 来的胥吏姓黄,这次外差算是苦差,他和同僚没人想来,但县令大人发话又不得不来,两人只得抽签。 也怪他那日晌午吃了一盘霉豆腐,结果就抽中红签。 自打出城门,他就不得劲儿,只是这柏苍在城门口揽了好些忙完秋收的帮工,人多口杂,他若撂脸子传到县令大人耳中,轻则考评落个消极怠工,重则被县令以蔑视长官撸下来。 只得忍着,憋着,可是,他想到苦却没想到会这般苦! 从县城到上南坡村都是坐骡车,穿林子进山后直接步行,走了好几日终于有了驴,却要驮货。 一路进山,黄胥吏鞋坏了两双,脚底磨出血,衣服也被挂破,他还有苦说不出。 都怪柏苍太奸诈,自己被他的憨厚外表欺骗了。 柏苍就好像他肚子的蛔虫,提前能知晓他心思,进山途中每每当他要叫苦抱怨时,这人就拿主簿大大、典史大人堵他的嘴。 “主簿大人上次来还说山里景致不错,草民看惯了倒是没啥感觉,大人觉得呢?” “大人看这树,典史大人非要留个记号,说是日后有机会来还要看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5章 “别看现在不好走,日后修路将此处拓宽就成,大人看着土质,黏性大的很,除草夯实就是现成的官道……” “我也不是非要截他话头,一开始明摆着就不乐意来,我若再抬举哄着,这活儿就没法干,说不得人回县衙还得给县令大人上眼药。” 说起黄胥吏,柏苍也是有道不尽的苦水。 “饭食上精细些,估摸三五天的功夫人就要回,咱们供着人就成。”他现在已经不指望黄胥吏能老老实实勘察地形给他们指导了,不出幺蛾子就行。 从柏苍这里听了黄胥吏一路来的种种,谢烨心里有了数,饭菜主打量小碟碗多,给足仪式感。 原本她和柏苍都已经打算将人当神像供了,结果却出乎意料。 黄胥吏也不说什么好好休整,第二日就开始转看。 先是往对面地基处看了看,上手挖了几镐头,攥了一把土搓了搓,当即拍板,“下挖两丈,纵深得挖四丈,这样才能像你们对面那样,盖房子后保证地下不垮塌后山不滑坡。” 柏松愣怔,谢烨拐胳膊肘杵了杵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翻开记事簿记录。 柏苍也没想到黄胥吏那么难说话,竟然还肯办实事,欣喜至极,将人美美奉承了一回。 爬到山顶处,黄胥吏指着林中小路,“修路官道就顺着这里走,你们要是得闲,可先行挖掘。” 谢烨以为他是想给县衙省事省力,柏苍却是知晓这话算是提点他们,拱手诚心道谢。 修路沿途树木归官府,这里属白云岭范畴,他们自己提前伐木拓路,到时候木材就是他们的。 黄胥吏见柏苍懂,没再多言,带着人往石山深处走了走,将来往石山沿途的好几处平坦的林地、坡度不大的荒草地圈了出来,这些都是日后开荒处。 还专门观摩了一回菌子林下方的梯田,给出的建议是“修建太过耗费人力,日后人多了自家找坡度大的地儿再修也不迟。” 总之一句话:你们就住在山里,到处荒山野岭,寻找平坦处伐木开荒比挖山修梯田省力。 三天的功夫,黄胥吏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山。 柏苍多留他一日,言一来就忙着看地,都没能好好招待一回,要摆酒设宴。 黄胥吏不欲多留,有几个臭烘烘脏兮兮的山民总往他跟前凑,他已经烦不胜烦了。 柏苍只得拿出杀手锏县令大人,“大人是有真本事的人,只是外人哪能知晓这些,您多留一日休息休息,又不妨碍公务。” 言外之意,这早出山回去,县令大人以为你糊弄了事儿呢,多留一日吧! 黄胥吏抿着唇上一撮小胡须,沉吟后应下。 次日谢烨和白云岭灶头把式合力做了一桌四凉六热两道汤的正经席面,柏苍将岭上有名望的长辈、能力出众的青壮请来作陪。 饭饱酒足,奉上白云岭准备的孝敬和土仪。 银锞子、好皮子、珍稀的山参菌子,还有几篓子核桃、山枣、松子榛子,黄胥吏喜不自胜,碍于面子还是推拒了一回。 柏苍将山参用红布包好,连同银锞子推了过去,诚挚道:“这两样大人一定要收下,大人此来也是受了一番苦,若是不收,我们于心难安!” 继而看向核桃山枣这些不值钱的山货,道:“这些土物大人若吃不惯就不带了,菌子松子这些不占地儿,到时候用驴驮,大人带回县衙,让各位大人尝尝我们白云岭的山珍。” “大人放心,绝不会拖累回程。” 有柏苍这话,黄胥吏收了银锞子和山参,装模作样道:“少装些就成,他们都嘴刁的很,也就捻一两颗尝尝味儿。” 话是这么说,可柏苍还真不能少装,及至送黄胥吏出山时,驴子驮着两个大箩筐。 两人一驴下坡过桥上山,沿着小道消失在林子中。 马明山嘟囔:“丑人多作怪,转看个林子还得赶驴。” 一旁的人却是惊讶,“大人该不会出山回家吧?”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马明山丢下锄头往上跑,沿着小道追入林子。 操蛋玩意儿,才来几天啊就要回,他还没告状呢! “大人大人等等,我有话说。” 听着身后远远传来的呼喊,黄胥吏皱眉摇头,这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样儿,真真是未开化的山民野人。 看着柏苍语重心长道:“你是个能干的,在县令大人那里也挂了名儿,虽说这别的寨子不归你管,可都是县令大人的子民,你得学会替君分忧!” 柏苍苦笑;“藏龙山大大小小寨子几十个,规矩各有不同,很多人从未出过山,没见识不懂礼,还望大人见谅。” 见他有难处,黄胥吏莫名觉得顺眼了很多,笑道:“罢了,我不与他计较,咱们赶路吧。” 他摆明不插手,柏苍却道:“那是黑熊寨的马明山,因着不服内子一个妇道人家管事,觉着我们克扣工钱,想来是请大人做主,您要不见一见。” “真见一见?”黄胥吏皱眉。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明山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林子中,气喘吁吁,见两人站定等待,弯腰扶着膝盖喘息,又担心柏苍吹耳旁风,喘着气往前跑。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6章 距人五步远的时候便扑过去跪地上大喊:“大人,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黄胥吏被他这不伦不类的跪拜礼吓得后跳,蹦出三步远,“你、你你快起来。”这跪拜礼并不是谁都能受的,幸好附近就他们三人,柏苍出去应该不会乱说吧。 如是想着,眼神不自觉飘向旁边的人。 柏苍直接拽起马明山,道:“大人已经看过账簿,你们的工钱、工期、工量以及工钱结算方式、结算日期都有我们的签名,没人克扣你们的工钱。” 马明山哪会信他,殷切地看向黄胥吏,“大人,他们欺人太甚,你是不知道……” “去去去去去去。”黄胥吏满脸不耐烦,就这人一直往他跟前凑,他都担心这人身上有虱子传给他,没想到现在竟然追来。 “白云岭雇佣你们的帮工契书我誊抄了一份,回县衙会呈给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已经计划修路直通白云岭,到时候你们应该能面见县令,若是觉得冤屈,自向县令大人陈情。” “啥?修、修路?”马明山震惊,看看黄胥吏,又看向柏苍,确认两人是不是合伙忽悠。 黄胥吏呵斥:“县令大人的计划,哪是外人能知晓的,要不是柏苍在这,你觉得你能知晓县令大人的计划。” “走吧,再磨蹭得吃午饭了。” 望着两人的身影走远,马明山憋屈地踹旁边的树,把人得罪死了结果听到个这消息,真是…… 他双手叉腰原地转圈,又抱头蹲在地上懊恼。 白云岭要通出山的路,出山的大路要修到白云岭,啊啊啊啊啊啊,为啥好事都在白云岭轮不到他们头上啊? 马明山蔫头耷耳的回来,无人在意,现在都是分组干活,马明山自己一个人干,他是快是慢不影响旁人挣钱。 倒是之前与他一道被收拾了一顿的几人,见他这幅模样,知晓没能讨到好儿,悄咪咪加快进度。 算了,挨收拾就挨收拾,吃亏就吃亏,不赶他们走就成。 有了山外帮工的加入,挖山进度又加快了不少。 好些人是上南坡村的,与白云岭经常出山的人算是熟悉,忙着手上嘴也不闲,气氛比前几日融洽了不少。 混子们也想混个好人缘,再者他们喜欢听山外人说山外事,几天下来,竟能说上话。 纵深挖的山壁越发坚硬,凿下来的土块不见湿意,山墙呈灰白色,远远望去,巨大的阶梯型一层又一层。 土堆犹如一个个小山包,八九岁的孩子两人一组用木棍抬着藤条编制的篮子,将土往稍远处准备开荒的坡地处转运。 挖山的、铲土的,拉着板车运土的大人、抬篮子的孩子队,远望犹如蚂蚁搬家。 山林已经浮起别的颜色,红黄交织,衬得绿色折损了几分生机,山林好似进入花甲之年的老人,一日更比一日显露老态。 秋日凉意愈加明显,谢烨担心住草棚的帮工晚上着凉生病,找了好几位妇人割草编席子,准备将草棚四周围一围。 刘氏来时,谢烨还以为人是来帮忙编席子,笑道:“做饭也累人的很,婶子身体能吃消?” 现在帮工有近百人,要是吃菜馍喝疙瘩汤,疙瘩汤就得煮三大锅。 好在天儿冷了,专门挑一天蒸馍,十几二十蒸笼,吃个两三天不怕坏。 刘氏原本青着脸,谢烨笑脸相迎,她不好硬邦邦回应,再说自己是有事相求,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寒暄道:“能忙得过来,今儿没轮到我,听说你这儿忙来搭把手。” 这话一听就假,谢烨也不在意,拉过一旁的小杌子请人坐。 “翠儿不在家?”刘氏见屋里没动静,院子也不见其他人,问道。 “嗯,去割猪草了。” 刘氏转头看了看墙根下的鸡窝,道:“鸡仔养活了不少呢,明年能抱窝吗?” 谢烨回头看了眼六根木桩顶着悬在半空、木板钉成的鸡窝,摇头道:“母鸡下蛋还算勤,不知道抱不抱窝,婶子打算养鸡?” “哎!”刘氏搓了搓膝盖,上手捏了一把血草拢齐,“你嫂子的月子估摸在开春后,到时候得补身子,明年想养几只。” “明年从山外买些鸡仔,婶子要是确定养,到时候来选鸡仔。” “哎!”刘氏应声,转头见左右邻居院子没人,院外路上也没人,对面山头倒是人头攒动说话声不断,想着隔这远应该听不到,她收回目光不过还是挪了挪小杌子。 “阿苍媳妇,你可得给我家刚子做主,那些个没脸没皮的……” 刘氏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咬牙切齿的神色暴露了她心里的火气,说罢恨恨道:“见不得我家刚子过好日子,你是主事人,可不能任由外人欺负咱们岭上的人啊!” 谢烨皱着眉,“婶子确定是驴子背后传的?” “昂,就是他,咱们岭上除了他还有谁跟那帮浑人搭话啊,不是他还能是谁!”刘氏一手捏着编了一截的席子,一手抚胸口顺气。 “这事儿我知道了,婶子也别气,日子都是自己过,嫂子现在身子重,多思多想影响孩子。” 家谢烨没应承收拾马驴子,刘氏心里不大乐意,“你就不管?”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7章 “管。”谢烨单手捋顺血草,拿起来在地上杵了杵怼齐根部,贴着扎好的草把用麻绳捆住,草席又增长一截。 “得先查查,这种事儿得从源头上断了根才能没谣言,不然容易引人猜忌,传言会越发离谱。” 得,有了这话刘氏就放心了,抬头隔着两家院子看向二儿子家,暗恼二儿子小女儿不孝顺,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 那两人和柏家关系好,她现在说什么柏家都觉得是她偏心。 五个草棚,拿草帘子当围墙隔风可不是小工程。 才围堵了两个草棚,谢烨查谣言的事儿还没摸到根,就听说刘小梅动了胎气。 “要我说,以往咋样都过去了,活人过日子就得往前看。”杨氏撑着麻袋口,马氏拿瓢往里面装糙米。 今天轮到她给马氏打下手做饭,眼看地基挖的差不离,再有五六天的功夫能成型,便想着给大家伙儿吃顿好的。 炒菜太麻烦,炖菜就米饭就成! 两人来马进新房取糙米准备磨,柏松不在家,谢烨便跟来看称记账,听杨氏说了刘小梅见红的事儿。 马氏狠狠道:“要我说刚子也是个孬种,小梅是他媳妇,他能不知道,现在不帮着出头倒是埋怨起来,哼……” 杨氏家与张刚家就隔了一道墙,隔壁有啥动静她家就能听到看到,知晓不少张刚家的事儿。 她也不是背后爱嚼舌根的人,只是谢烨在场,不然她不会说这多,“我昨晚去劝了劝,没见抹眼泪,就是躺着不吱声儿。” 谢烨放下毛笔挠下巴,“之前见她,不像出事儿了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人啊,不会想不开吧?” “是个心里有数的,只是……”杨氏摇了摇头,男人不给撑腰,婆婆还嫌弃,至于公公,张得旺将火撒在了自己婆娘身上。 “啊?他动手打刘婶儿了?” “动了,听动静还和小梅争呛了几句。” 当天傍晚,谢烨摸黑去了张刚家。 她也没空手去,带了一包红糖。 刘氏果然眼角青肿,半捂着脸招待她。 谢烨当没看见,道:“嫂子有孕后鲜少出门,我也忙没来看过,这个给嫂子冲水喝。” “上次婶子跟我说的那事儿有眉目了,明儿就能处理,嫂子有啥想法?” 闹大了肯定对张家不好,但要是雷声大雨点小,估计治标不治本,还会让人误以为也就这样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谢烨得来问问张家人的想法。 此外,她打算一刀切,不讲究有理有据,这就更得罪人,她得提前知会一声,免得事后张家反咬。 刘氏捂着半边脸,期期艾艾,“你、你看着办就就成,尽尽量别牵扯我家刚子。” 当家的觉得她花大钱办丑事,捶了她一顿,要是闹大自家丢脸,估摸还得再挨一回,刘氏心里犯怵。 谢烨见她这样,心下生气,烂泥扶不上墙! “我查到是黑熊寨的人跟山外帮工搭话,大家都喜欢听些有的没的,有人便说了嫂子在娘家的旧事。” 杨小梅的娘家就是刘氏的娘家,算起来两人是姑侄女关系。 谢烨这话就是提醒刘氏,事关你娘家,你得自己有判断权衡,不然容易落个里外不是人。 也不知刘氏是真蠢还是装没听懂,道:“小梅是我侄女,我兄弟就这一个女儿,想给她哥换亲,在家多留了几年……” 得,既然你自己觉得娘家没错,那就没错吧! 谢烨根本就不想听这些,直接道:“我打算给黑熊寨的人提前结算工钱,眼看天越发冷,山里指不定哪天就下雪,他们早早回去家里人也放心。” “这……”刘氏迟疑,这不是让自己娘家得罪来帮工的人么,难道谢烨借机报复。 对上她怀疑的眼神,谢烨都被气笑了,起身道:“我知道了,不会闹大。” 谢烨前脚才出张家院门,后脚的功夫张刚就从西屋出来抱怨:“我说了让你别找,你非得不听,现在好了,坐实了传言。” 儿子给自己没好脸色,刘氏心里也怄气,你要早说她不是黄花大闺女,我哪能掏那些钱! 母子两人各有心思,互相埋怨,西屋炕上的刘小梅咬着嘴唇望着屋顶,轻轻抚摸着肚子。 她能从黑熊寨脱身来白云岭,就能在白云岭立住脚跟,这个世上旁人再好也不及她自己好! 从张刚家出来,谢烨顺路去了张二富家,又下坡往麻家、四叔家跑了一趟,回家时弦月如钩。 柏松站在坡道路口,见人上来咳嗽了声。 “回吧,谁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柏松站着没动,等人上来一道进院。 他原想拿着火把,又怕惊动对面的帮工,只能自己站在路口等。 “算好了?” “嗯。”柏松点头,想到大嫂看不见,道:“用铜板肯定是不够,不过有银锞子,明儿当场绞了称,零头就用铜板。” “还有粮食、盐布,估摸银钱用的不多。” 谢烨交代,“明儿把钱袋看好,别让人趁乱摸了去。” 越没接受教化的人越没法用常理解释,防患于未然最稳妥。 第二日,谢烨让小青跑了一趟对面,告诉黑熊寨的人今儿先不用上工,其他人根据自己的进度自己安排。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8章 黑熊寨的人惊奇,有小子拉着柏青打听。 柏青笑嘻嘻,“你们不是怕我大嫂扣你们的工钱么,我大嫂今儿就给你们看账本结算工钱。” “啊????” “今儿就结工钱,活儿不是没干完么?” “为啥呀?” …… 黑熊寨的人围上来七嘴八舌质问,柏青只顾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大嫂想当着这么多人证明没扣你们工钱吧。” 山外来的帮工,虽也没读书人,可时常在外跑,算术上自然是有些功力,不然早被人骗工钱了。 李承平更是大声道:“那正好,我们都做个见证。” 有他们跟着起哄,黑熊寨的人不好再围着柏青,只是有人不由多想。 “你是不是又得罪那娘们了?” 见老友质疑自己,马明山气得跳脚,“屁,老子这段时间安分的很,上工多勤快啊,哪有功夫招惹那母大虫。” “不是你那是谁?” “是呀,好端端给咱们结算工钱,这不就是后面几日不要我们了嘛!” “会不会就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算账,是我们想多了。” 黑熊寨一众人忐忑不安,东猜西想,结果事到临头才发现,他们还是把白云岭这母大虫想得太好了。 他娘的,这母大虫一天天净不干人事儿! 第087章 谢烨隐隐觉得她有了“圣母”的潜质,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是一旦明着算账,必定让刘小梅陷入风口旋涡,因此在给黑熊寨众人结算工钱时, 化身为绿茶,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马明山等人简直气得呕血, 啥叫“未免再拖万一遇着暴雪影响你们回家”?“早早结算工钱你们拿钱拿粮回家好过年”又是几个意思? 明明还没挖好, 他们还能再多干几天多挣钱。 谢烨无视对面好似便秘的人,低头翻看手里的账本,开始叫人上前核对上工天数、工钱。 马明山最先被叫到, 站着不动, 也不吱声。 谢烨干脆给一帮小子结算, “你们年纪不大,越往后拖路上越难走,早早领了回家才安心。” 一帮小子很是委屈,隐隐猜到自己被连累, 很是不情愿, 可谢烨的话也是提醒了他们, 跟马明山这帮人一起回家, 路上他们很可能被欺负。 别的不说, 回家途中逼他们拿粮出来做饭,他们是拿还是不拿。 看了看谢烨身后的几位汉子, 再看看一旁摆着的粮袋、布匹盐罐子,有人和同伴对视后上前。 有一个人就有两个人, 再者小子们对白云岭、谢烨并没多少敌意,反而觉得人说话做事讲理, 心里很是感激,胆子大的主动问自己的工钱能兑多少粮。 甚至有人拿工钱直接兑米盐, 知道这一趟靠自己一个人拿不回去,主动要求先拿一部分,剩下的明年开春来取。 谢烨也同意了,单独记账,签字后让他们按指纹。 有别的寨子的人来看热闹,见黑熊寨一众小的领了工钱米粮商量结伴回家,心思一动。 “咱们都知根知底,还怕路上谁抢不成?” “咱们自己人是不怕,但路上万一被别的寨子抢了……”说话之人隐晦地看向马明山,其意不言而喻。 是哦,若是别的寨子得了消息在半途截道,他们哪能保住工钱呐! 不一时,就有人来谢烨跟前问自己能不能也今儿结算工钱。 谢烨直接点头,“你们也可以领一半,剩下一半明年春来领。” 得了,这下所有山民帮工都开始结算工钱,马明山不想领都不成。 眼看到晌午饭的时间,黑熊寨的小子们早已领完过桥进后山,现在估计都走出四五里路了。 马明山几人还被挤在后面,根本到不了前面去,气得牙痒痒,“人让我们寨子先领的,你们就不能往后稍稍?” “稍啥呀,之前叫你咋不去领,搁后头排着去吧!” 其他寨子的人分毫不让,甚至有人直接挤兑,“是不是想赶在我们前面路上好劫我们,告诉你马明山,我们寨子虽然小可也不是吃素的。” “谁,谁要劫你们……”马明山还想争辩,却被人又推又挤,话都说不清。 旁边帮忙称粮的柏松笑道:“别担心,以后要修出山的路,你们要是被抢劫了就去县衙告状,县令大人不会不管的。” “修出山的路,啥时候修啊?” “县衙出钱修吗?” “不是说只是县令大人提了一嘴还没定么?” 原本白云岭有人提过说是县衙准备修出山的路,一众没咋出过山的帮工以为是白云岭人吹牛,没咋相信,可现在柏松这样说,由不得他们不信。 “县令是有这么个意思,不过我们也打算先将我们岭上附近的路平整平整。” 谢烨看了眼柏松,眼里闪过笑意,这小子,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不比他哥少。 柏松突然提起修路一事,并非一时兴起。见大嫂提醒黑熊寨小子们的话引起其他寨子帮工的注意,他就琢磨着如何“火上浇油”,让马明山多吃点苦头。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299章 因着县衙修路一事只是个想法,还没具体章程,岭上人有心炫耀却也怕没个定数日后遭打脸,因此只初时有人提说过。 山外来的帮工并不感兴趣,甚至担心自家要服徭役,而其他寨子的人都不大相信,觉得白云岭人在吹牛。 在陪同黄胥吏吃酒时,黄胥吏也隐隐暗示了几句,意思就是县衙主持修路一事,明眼能看到的好处都落在了白云岭,大家就别招人恨了低调点。 因此这段时间没人再提修路的事儿,其他寨子的人也就当听了个笑话并未放在心上。 可现在自柏松嘴里说出来,这笑话好像没那么好笑了,一时之间其他寨子的人心里五味杂陈,对白云岭人是又嫉妒又羡慕。 而柏松并没把话说死,日后就算县衙不修,他们白云岭人自己把这边的路往外拓拓,也算修路不是,谁也笑话不到他们。 看着围过来的人,柏松拎着秤杆隔开距离,“别挤这近,还要称粮食呢。” “小哥,县令大人当真准备修路?” “你大哥送胥吏出山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就是在合计这事儿啊?” “修路的时候还要帮工吗?” “哎,柏苍这都出去好几天了,按说只是送人,来回也就六七天的功夫,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去县里了?” 其他寨子的人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又是发问又是猜测,这边闹哄哄,引得干活的人频频看来。 柏松只笑不语,间或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重点将大哥的去向神秘化。 见他不给准话,众人心里却更加确信,有人领工钱时还留了个心眼,银钱一分不要,全折合成粮食,今儿只领三成,余下的年后再来领。 因着此一出,领工钱的进度又慢了些,晌午饭好了谢烨也没多计较,给还没启程回家的人管了一顿饭。 马明山几人就惨了,没得饭吃,还不能提前领,其他寨子所有帮工全部结算完才轮到他们。 而谢烨真正的手段也来了。 “你们要银钱还是粮食,只能选一样,且今天必须全部领完。” “为啥?他们都能选盐糖粗布,我们为啥只能选一样?” “我们也领一半,剩下的明年开春再来领。” 谢烨不答应,“粮食和银钱只能二选一,赶紧的,再不选天都黑了,你进林子能走多远。” 好啊,不给分次领就算了,还赶他们走,马明山望着对面山路上的人影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那些人早就知道他们得罪了白云岭,为了巴结这母大虫,难保路上不使绊子,不管拿银钱还是粮食,他们回程肯定不安全。 “我们只领一半,剩下的明年领。”马明山拍着桌子叫嚣。 谢烨拿着账簿走向柏松,“称粮吧。” 对着工钱称粮,到时候是选米选麦子还是银钱,随他们。 见柏松直接照着账簿称糙米,有人急了,道:“我要银钱。”银钱好歹少,自己带身上方便,万一路上有啥事儿抬腿就能跑。 若是拿粮食,好几袋哪能背得动? 谢烨坏心眼的拿出银锞子绞,故意问道:“要铜板吗,不要我就直接给你碎银。” 说话的人咬了咬牙,“要,全换成铜板。”碎银带着更方便,可他们黑熊寨连称银子的小称都没有,拿回去咋买粮食哟! 落在山坡的阳光渐渐消失,马明山等人手忙脚乱数铜板,厚着脸皮找谢烨要了麻绳串起来。 天马上就黑,他们带这么多钱留在草棚不安全,还不如直接进林子,最好趁着天色亮找安全的山洞过一晚。 几人很是心焦,满头大汗,就这样了谢烨还没放过人,“数好了没问题就来按手印。” “我们都领完了按哪门子手印?”马明山憋着火,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来咬人。 谢烨淡定道:“领完工钱就得按手印啊,这是我给你付工钱的凭证,代表钱货两清。” 她抠了抠手指,嘟囔道:“你不按手印,日后诬赖我没给你结算工钱,我拿啥证明我付过钱了?” 马明山很想大吼一句“我不是那种人”,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掰扯,眼下工钱拿到手如何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磨蹭,马明山几人下山过桥上坡进后山时,天色暗了下来,山外帮工都已经吃完饭准备歇息。 林子静悄悄,远处已经陷入昏暗看不大清楚,最多有半刻钟天色彻底变黑,马明山恨恨吐了口唾沫,“那臭婆娘就是刁难我们。” 跟他一道的人已经不想说话了,眼神四处瞄看,就怕从哪个草堆树后冲出人来抢劫。 此时此刻,这里的几人谁不知道被刁难了,可有啥办法,人本就是白云岭主事,说一不二,现在还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他们能咋办? 死皮赖脸留着不要工钱了?还是与人彻底翻脸? “我说明山哥,现在别想那多了,咋保住咱们的工钱顺利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我能不知道?”马明山低吼。 真是一帮怂蛋,早知道就叫别人了,这几个没一个跟他同心的。 担心他俩吵起来,有人从中说和,劝道:“都是自己人,可别中了外人的圈套起内讧。”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0章 “是呀,咱们先找落脚地儿,再慢慢商量。” 对子房是不能去,但也不能在林子瞎跑,谁知道半夜有没有大家伙出没。 几人最终决定往白云岭的坟地去缩一晚,几人思来想去,那是是相对最安全的。 一则避开了主道,万一有白云岭谁惦记他们工钱趁黑摸上来,也不会想到他们没在主道;二则那是白云岭世世代代的坟地,周围林子经常清理且撒熊粪老虎粪,狼豹之类的野物都会避开那地儿 虽然客观上看,坟地确实是最安全的去处,可到了跟前,心里还是没由来的怕! 几人找了一棵三人怀抱才能圈住的大树爬上去,窝在树杈上顶着冷风发抖。 “呱——呱呱呱……” 突然响起一声凄厉鸟叫,马明山抖了抖,吸着鼻子骂娘。 其他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总觉得后背发凉,为了壮胆,一人低低道:“咱们说说话吧,晚上熬着,等天亮了眯一会儿。” “ 说啥呀,那臭娘们饭都不给吃,早知道我换粮了。” “总觉得拿娘们藏着事儿,今儿非得干我们走,肯定有事儿。” “有啥事儿,不就看不惯我们,耍威风么!” 有人突然道:“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咱们说柏敏的那些话传到那母大虫耳朵里了?” “不能吧,咱们也没说啥呀!” 马明山心里一紧,他没说柏敏,但说刘家那骚货了呀,听说那骚货的小叔和小姑子和母大虫关系好,该不会…… 他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一个颤微微的声音响起,“会不会是张家背后撺掇?”毕竟为了跟山外人有话说,他们可是说了好些刘小梅的旧事。 也怪刘家在寨子不硬气,要不然他们哪敢说那些。 “别说,那娘们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刘家确定自家的独苗苗是个傻子后就从别处买了个孩子,当然也可能是捡来的,毕竟刘家将人抱回来时光溜溜连个破布片都没包。 养了这些年,明明是打着给傻儿子当媳妇的主意,也不知咋的,这两年突然变了口风,说是养的女儿,亲事要往外说。 原本寨子有几家心动的,想着给自家当共妻,只是那刘老头是个作怪的,竟然要换亲。 娘呀,谁要跟他家换亲啊! 黑熊寨有女娃的人家不算少,可都想着往其他寨子给,即便是换亲,换到更里头的南窑北窑,女婿至少是个正常人,那刘家傻子现在还尿炕呢,谁要跟他家换亲呐! 也不知打什么时候起,寨子突然有传言,说是刘小梅其实给刘傻子当媳妇了,只是肚皮一直没动静,刘家嫌弃了这才放话当女儿养要往外说亲。 这事儿没人知道真假,但传得有鼻子有眼,有人想从刘傻子嘴里套话,被刘家那疯婆子追着骂。 我天,当时骂了三天三夜,那人在家都不敢待,直接溜去林子里。 后来也不知咋地,刘家放话女儿定亲了,与给到白云岭的姑姑成了婆媳! 这桩亲事,刘家肯定是收聘礼了,只是具体多少没人知道,但一定不少。 “他家不是张罗买媳妇么,我觉着至少给了二十两!” “屁。就那一家子死抠儿,二十两能了事儿才怪,得六七十两。” “不能吧,一个破鞋值六七十两,那刘婆子该不会被哥嫂骗了吧!” “前几天刘婆子家不是吵吵了嘛,会不会是张家发现花大价钱娶了个破鞋?”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引得其他人纷纷来了精神。 “啧啧啧,冤大头还真多,咋咱们就遇不上呢!” “唉,我不当冤大头,再也别遇着白云岭那母大虫就算走运了,别的,不敢想。” 马明山眨了眨眼睛,前倾脖子仔细看,又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火光没了,低低道:“嘘,有动静。” 树上的说话声儿立时消失,林子一片寂静,可一些似有若无的动静却不容忽视。 几人纷纷就近抱住树干,瞪大眼睛,心噗通噗通要蹦出胸腔。 幽幽火光忽隐忽现,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娘耶,那是鬼火吗? 有人牙齿打抖,有人已经闭眼祈求,忽然,淅沥沥的声音响起,继而是刺鼻的骚味儿。 谁他娘的尿裤子了,又不是童子尿,童子尿还能辟邪! “明、明山哥,那、那是啥?” 马明山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心里恨死了出声的人,他又不是瞎,黑暗中那飘忽的白影越来越近,还不闭嘴憋气,哭个锤子呀哭! 随着白影越发近,几人纷纷闭气瞪大眼睛,心提到嗓子眼,可就在一瞬间,白影忽然消失,飘忽不定的鬼火也没了。 马明山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眼睛也没闲着,好像过了很久,没再见到有动静,松了口气。 “呱——呱呱呱……” 凄厉的鸟叫又一次响起,几人一激灵,还没来得及看,凄厉惶叫越来越近,从头顶越过。 真是……马明山咬着牙盯着树林空隙飞过的黑影,等白天看你还嚣张,不拔了你的鸟毛做烧鸟你是我爹!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1章 “明、明山哥,要不咱们还是去对子房吧!”被吓惨的人带着哭腔,闻着还是被吓尿的那个。 “去对子房你能保住工钱?那跟羊入虎口有啥区别,个二傻子。”马明山没好气。 “我我也想去,给他们点钱,对子房好歹人多。”另一人附和。 “我说你们是不是傻……” “呱——呱呱呱……” “我我不行了,我去对子房。” 再一次响起的凄厉鸟叫终于吓破了强撑着的人的胆,那人哭唧唧下树。 树干摇晃,唰唰声响起,一行人只觉周围更阴森了。 “我、我也去对房子。”准备下树的人准头,不经意间瞥见坟地处的黑影,吓得不敢动了,“那、那边是啥?” 啥?坟地能是啥? 看见黑影的不止一人,最先滑下树的人更是连跑带爬喊叫着往主道方向跑,“啊鬼啊——” 出溜出溜,树上接二连三滑下来人,有人朝坟地方向磕头作揖,念念有词,“路过路过,各走各路各走各路……”而后起身一溜烟跑走。 有人滑下来站都没站稳,直接扯着哭腔开跑,“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无冤无仇,别来找我。” 马明山本想还坚持,眼看树上剩他一个,咬牙闭眼滑下来,边跑边喊:“等等我,咱们一伙儿的。” 现在哪还能顾得上一伙儿不一伙儿,各自逃命要紧,几人在林子乱蹿,不是被草绊倒就是撞树上,个个还得忍着憋气,就怕搞出大动静招得那脏东西跟来。 马明山一行人的惨状谢烨不知晓,现在多一半的帮工工钱已经算出来,预算并没超支,可还有山外来的帮工。 就着油灯趴在桌上算,以揪掉五根头发为代价终于算明白,剩下的帮工再干三天,这次挖山开地基工程的投入成本最优。 柏松看不大明白中间的过程,但对比几个数字后知道,三天后结清工钱是最省钱的。 “给各家打声招呼,大的好皮子他们估计也舍不得买,拿兔皮、菌子这些就成,到时候看帮工意愿,愿意换就换,不愿意直接给钱。” 柏松觉得山外的帮工不会想拿兔皮、菌子这些抵工钱,不过第二天还是挨家挨户说了声准备起来。 天儿是真冷了,晚上都得烧炕,不然被窝冰的根本睡不住。 柏青穿上旧夹袄,虽是旧的,可去年才做好只穿了两季,厚实倒是厚实,就是短了些。 他左右手互相伸进袖筒,抱着胳膊蹲在屋檐下念叨:“大哥咋还不回来,送个人送的自己都没影儿啦?” 柏翠跨门槛出来,听这话给弟弟来了个脑瓜崩,“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柏青往旁边挪了几步,嘟囔道:“再不回来赶不上杀猪啦!”他心里主要是惦记吃肉啃排骨呢! 大哥不回来,二哥见不得血,就得请堂哥来杀猪,大家伙儿早就惦记要给自家称猪肉,说不定到时候肉都卖出去啦,他只能吃下水。 下水哪有纯肉香,还是吃肉实在! 一时担忧堂哥舍不得自家吃把肉都卖了,一时又惦记大哥,柏青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谢烨回来时,就见人蹲在廊檐石上缩成个小老头,“咋了,觉着冷进屋上炕,蹲外面干啥?” “大嫂,大哥咋还不回来呀?” “估摸有事儿耽搁了吧!”谢烨也觉得柏苍这次出山时间有点久,按说将黄胥吏送到镇上叫个骡车他自己返程就行。 不需要买东西,又赶着驴,脚程肯定比以往快,可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还不回来,难道真的在县里合计修路的事儿呢? “大嫂你别听小青瞎念叨,他就琢磨杀猪吃肉呢!”柏翠从灶房探头,大哥不在家大嫂已经够忙了,她不想家里人提心吊胆过日子。 谢烨回头看了看对面山头,道:“想吃肉得问你二哥,你二哥不答应这猪就杀不得。” 柏青嘟嘴,慢慢站起身跺脚,腿蹲麻了,“二哥还惦记着再喂喂多长肉呢,一天天喂那多粮食,买粮的钱都够买头猪吃了。” 现在已经进入到增肥阶段,每天给猪拌食都会多添两勺米糠麦麸。 后院的玉米棒子收了一些,玉米粒过了三遍碾子磨成碎颗粒,和猪食时添一勺。 四叔来时看到就说:“猪吃的都比人精贵!” 自家现在喂猪,是真拿粮食喂,得亏知道的人不多,不然大嫂得遭骂。 “等你二哥回来问问,明儿给大家结算工钱,忙完就有时间了。”谢烨帮他拽了拽衣服,见里衣露出一截,笑道:“穿新夹袄吧,留着明年穿又短了。” “不怕,开春去学堂穿,冬日不长个。”柏青拽了拽袖子,“大嫂,拔菜架吗?我帮你。” 哎呀,看看多懂事儿呀! 谢烨捏了捏他柏嫩软软的脸,“去玩吧,那点儿活儿分分钟的事儿,明年你想玩可都没时间。” 菜园子得收拾,茄子杆儿、豆角架黄瓜架都得拆,辣椒过几日再拔也不迟,不过后院的玉米得全收,好在这几日都是大晴天。 待晚上吃饭时,谢烨和柏松对了下明儿结工钱的事儿,再就是商量家里活计。 “茄子杆菜架这些留着不影响,不过番椒、豆角都得摘,后院玉米也得收,明儿忙完就开始掰玉米,这次咱们自己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2章 柏松掰碎烙饼丢在番茄炒蛋的汤汁里,用筷子挤压,“嗯,之前收麦割豆子已经麻烦大家了,这个人情得还。” “不能拿猪肉抵,让大哥回来想办法吧!”柏青吸溜粥,呲着门牙提议:“要不然拿下水抵。” 柏松觑他,“你倒是点子多。” 显然是觉得拿猪下水还人情这个主意不错,两人俨然一对“抠门兄弟”。 谢烨磨牙,“你两好好的,人情是人情,不想拿东西抵日后给人干活还就成,哪就要这么搪塞,礼尚往来懂不懂?” “我知道啊,这不是看二哥舍不得么!”柏青立马撇清自己。 家里大嫂最疼他,可也有讲究,若是他敢有撒谎糊弄、挑拨是非这些山里人看来稀松平常的行径,保准要挨揍的。 虽在学堂只念了几个月的书,可现在柏青已经有些明白,大嫂希望他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非小肚鸡肠鼠目寸光之辈。 柏松淡淡道:“是,你大方,杀猪后少吃肉。”在谢烨看来时,无奈道:“我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没想着这样做。” 再说十头猪,四十个蹄子十个猪头,拿蹄子猪头肉抵也成啊! “别自个瞎琢磨,你大哥还在呢,小心他知道收拾你。”谢烨警告他。 柏松这小子,估摸因着爹突然过世家道中落,前几年日子不大顺受了些欺辱,心境不是很阔朗,有些时候行事过于偏激。 早前柏苍没注意到,或者是注意到了但兄弟两关系紧张没说过。 自打她去年来,柏松这小子慢慢不跟着柏恭跑了,兄弟两关系缓和了些,柏苍也开始正视弟弟们的成长,但凡发现有走歪路的趋势,就下狠手修理。 柏松虽心里有些阴暗面,可不是犟种,还特别识时务,知晓大哥下狠手是真狠,也顾忌着行事没犯到人手上。 想到大哥的警告,柏松郁郁,戳着碗里的饼块怏怏道:“我以后看顾铺子与人做买卖,估摸在他眼里就是奸商!” “咳嗯……”谢烨被呛到,捂着嘴瞪人,“再贫嘴,还没成奸商先得成长舌男!” 柏青捂嘴偷笑。 柏松瞪他一眼自己吃饭,抢着将浸满汤汁的饼块全夹自己碗里,惹得柏青抱怨:“大嫂你看二哥,他护食。” “这是我掰的我自己的馍。”柏松给弟弟夹了一块烙饼,扯着嘴角道:“乖,想吃自己掰。” 谢·青天大老爷·烨默默端起碗喝粥,她要敢开口,今晚兄弟两必得在她这里争个谁对谁错,头疼! 见大嫂没给自己做主的意思,柏青不敢胡闹,只得狠狠撕扯烙饼。 他还长了个心眼,担心直接丢在菜碗被别人(二哥)夹,拿起勺子将番茄炒蛋汁舀自己碗里才泡。 就这,还得了一句嫌弃。 “小鼻子小眼。”柏松三两口喝完粥起身,心里觉得大哥大嫂眼睛有问题,弟弟明明比他长得还歪! 而且,大嫂自己也没很正直呀好不好,为啥就非得逼着他当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多累啊,每天都得端着,遇事就得忍让委屈自己,老天爷呀,他又不是受虐狂喜欢委屈自己! 柏松觉着在家的日子越发难熬了,期待起明年去县里自己张罗铺子的日子。 第088章 给山外帮工结算工钱时, 比上次顺利多了。 虽土堆还未清理,后院山墙表面坑坑洼洼还得刨平,可既然人主家发话结算工钱, 大家也没磨叽。 就是李承平私下找谢烨劝了回,“眼看剩一点了, 干完再结也不算迟, 再说柏苍也没回来……”隐晦地提醒谢烨不要太争着出风头,折了自家男人的脸面。 他这话说完,谢烨还没咋, 柏松先笑岔气, 道:“承平哥, 我家跟别家不一样,大嫂能做主。”而且这次大哥出山这久不回来,说不定就是让大嫂立威呢! 李承平见柏家三个小的,大笑的大笑, 点头的点头, 就是没人觉着这样不对, 心下感慨, 又有些后悔。 他不该贸然开口的, 搞得好像看不起自家妹子一样! 谢烨摆手,“没关系, 就算柏苍在,结算对账这些也是我来做的。” 其实她也只是担个名头啦, 真正记账对账的是柏松。 “现在已经冷了,你们虽带了厚衣服, 可这山里要是下雪,那就是一夜的事儿, 万一哪天半夜下雪,你们回去不方便。” “再者剩下那些活计明春自家干也成,没剩多少了,你们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的,早早结了工钱回家吃点好的补补。” 来白云岭帮工,住的确实简陋,现在大家伙儿都是挤在一个草棚,外面挂了好几层草帘子,地上也铺了草帘,可半夜还是冷,但吃的着实不算差。 每隔两天就有大肉菜,甭管是就着吃馍还是吃糙米饭,都很耐饿。 若是吃面条,也有臊子,炒的浇头里面也有肉片,有些人还寻思买点咸肉带回去。 谢烨有想到拿出一些山货,看个人意愿用工钱兑,但想要咸肉是她没想到的,柏松也没料到,因此没准备。 不过各家都有,再者每家摊派收上来给帮工做饭的咸肉还没吃完,今儿刚好就在曹叔家结算工钱,直接拿来兑换就成。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3章 就是这个价钱不好定! 毕竟在白云岭买咸肉算是原产地直销,市场上不论多金贵的物什,原产地直出,价格总会跳水。 可这个价也不能定的太低,毕竟日后出山的路修好,会有山外货郎商队来收,这次价格太低日后买卖不好做。 现在找人商量,先不说能不能马上定出个大家都认可的价格,就是当着这多人的面,也不好说啊! 谢烨看了看旁边的人,沉思一瞬,道:“可以,不过工钱还是照常给,背粮来的想要咸肉就算拿粮换。” “粮食按市价算,大家背这远的山路进来帮我们解难也不容易,咸肉这边我做主比市场价低七文。” 咸肉比市价低七文也不算便宜,毕竟咸肉市价比鲜肉高多了。 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原本打着要是便宜想多买的人不吱声了。 “不过大家伙儿得答应我件事儿,回去说起就说粮食换的,毕竟藏龙山以打猎为生的不止我们白云岭。” 谢烨这话算是解释了为啥不允许直接拿工钱买的缘由了,拿粮换,与市价的差价大一些没关系,人愿意吃亏别人管不着,也不会影响市价。 谢烨又对着没背粮食进山的人道:“你们要想买,跟背粮食进来关系好且信得过的兑一下,是现在拿钱付还是回去还粮,你们自己商量。” 还在犹豫的人犹如醍醐灌顶,连忙找同村的或是亲戚商量。 寒风里曹石匠家院子闹哄哄,说话时喷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不一时,杨氏出门来问话,凑到谢烨身边低低道:“疙瘩汤烧好了,现在吃吗?” 谢烨环视院里,估摸是今儿就能回家,大家也不着急,操手说话的,商量换山货的,三五成群的扎堆,不见一点着急。 “先舀饭,待会儿领过钱的就去吃。” “王婶儿她们能来得及不?”杨氏有些担心,山外帮工大部分是上南坡村人,还有六个是从县城门口找的揽活人。 日后他们白云岭人出山遇见,都有个面子情,因此谢烨很是周全,考虑到他们出山得走三四天,便将出山路上的干粮都包了。 今儿一大早,刘氏、王氏便往柏苍家去,谢烨早起做了烫面,两人帮忙烙饼,还要做炒面。 “没事儿,算完怎么着也得巳时以后了,能来得及。” 得了准话杨氏回灶房,对马氏道:“咱们先舀出来,一会儿吃上了你在这边应承,我去叶儿家。” 马氏利落拎勺盛疙瘩汤,点头道:“成,婶子她们估计也忙得够呛。” 院子中,谢烨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站起身,扬声道:“没背粮的先来结工钱,领完吃饭。” 早先就看到灶房在忙碌,但没人会想到今早还管饭,现在见有饭吃,没背粮的人纷纷挤上前。 谢铮来时,大部分人已经吃上饭,跟村里认识的打过招呼便去找李承平。 “叔,干粮准备好了,领完吃过饭咱们就能出发。” 李承平正端着竹碗吸溜,问道:“岭上没人出去吗,他们不得办年货?” “有呢,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了,咱们脚程快,说不定明儿就能追上。” 听说白云岭出山采买的人今早就已经出发,李承平惊讶,“今早就出发?咋没听到动静?” “怕吵醒我们动静小呗!”旁边的人插嘴,他早晨听到了动静。 李承平咂嘴,“早知道一起出发呗,咱们还能帮着带点东西。” 谢铮摇了摇头没说话。 小姑姑是不会欠人情的,再说大家是来帮工,拿钱办事,回家路远还让人帮忙带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转念之间李承平也想到了,仰头将碗底疙瘩汤喝完,挠着下巴思忖:难怪妹妹和媳妇都说叶儿变了! 不过变了也好,毕竟往后的日子都得靠她自己,不立起来处处是难事儿! “大家赶紧吃,等我背了咱们路上的干粮就出发回家。” 李承平不等大家细问,和谢铮出院子。 刚吃过热乎乎的疙瘩汤,里面肉块大又多,吃得浑身热乎乎,现在一听路上还有干粮,一众帮工喜出望外。 有人主动找谢烨想多买菌子鲜肉,“比市价低个一两文就成,放心,我们背出去在腊月集上卖,不影响你们,顺道赚点脚程钱” 说话的人有些不大好意思,白云岭山民今早已经出发,不用想带出去的都是山货咸肉,他们再买一些出去卖,不难引人猜测是不是要别白云岭的买卖。 听他话音是要多买,谢烨道:“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要不等我问问岭上其他人?” “成成,你帮忙问问。” 谢烨将结账画押的活计彻底丢给柏松,自己往四叔家、麻家等人家走了一趟。 及至上坡回家时,白云岭大半人家得了消息,虽然今早有人背着东西出山,但家里的咸肉还有的剩,好些人家都准备卖。 “比市价低两文,他们自己背出去在腊月集上卖,不会影响我们,年底腊月这些东西抢手,比市价高四五文也能卖得出去,你家要想卖也收拾出来。” 春水和赵氏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嫂子你觉得呢?”不是春水做不了主,主要二嫂管着家,自己不好多插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4章 张强今早出山了,肯定背了一部分,家里估摸还剩一些,谢烨提议道:“拿出来吧,能卖多少是多少,留在家的人明儿往后还得进山,不怕家里没肉吃。” 赵氏笑着作势要拧她,“我们是担心自己没肉吃吗嘛,这不是当家的不在我们拿不了注意么!” 背咸肉来卖的人不少,不过这部分算是各家自己的买卖,谢烨只管帮忙记账看称。 李承平、谢铮背着热烘烘香气扑鼻的背篓下来时,好些人脚边放着背篓。 背篓也是他们花钱买的,十文钱一个,比外面便宜多了。 虽家里不缺,但这玩意时时能用到,买回去放着,用到的时候也方便。 谢铮背篓里装了谢烨准备的礼,还有他自己攒的皮子,最上面是油纸包着的烙饼。 李承平背篓更沉,除了谢烨备的礼,还有柏青给好兄弟小丰收单独准备的东西,此外还有捎给娟儿的成亲礼。 李娟儿的婚期近了,谢烨出山去参加婚礼有点不太现实,好在柏苍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会推迟到李朱两家正经结亲才回,谢烨便将准备好的东西托李承平带出去。 “跟娟儿说,明年开春我定去看她。” “不差事儿,明年你去县里让娟儿和女婿好好招待一样的。” 这段时间,李承平也算是见识了山里寨子的运行,主事人说着威风,却也要操心。 尤其是安排人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挖地基的,进后山打猎的,还要安排人手在寨子附近的林子巡视,免得有大家伙跑来伤人,此外还得给上山捡菌子山货的小孩妇人安排两三个壮汉陪同。 余者进山打猎带回来的野物如何分,谁家妯娌起别头了请她去说和,帮工每顿饭食的米粮咋定……李承平不得不承认,这些活计挨在他自己身上都不太行。 因此,谢烨不能去吃妹妹喜宴虽有些遗憾,但他知晓轻重,没强求。 送走出山的帮工,谢烨便在曹叔家核算。 大家交的米粮肉油柴火总数几何、吃用多少,还剩多少、剩下的如何反还,最重要的这次请帮工花用的工钱,这是大头,事关家家户户的银钱,留在家能主事的人都来了。 即便家里男人出山,妇人做不得主,也跑来听,想着等当家的回来好说给人听。 当初收钱时,谢烨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按新户籍的户数,每家户主交二十两,多退少补,地基抓阄选位置,每户分一座地基自己带三个帮工挖。 另一个方案则是按原户籍的户数,每户交五十两多退少补,各家免费分一座地基,家里人上工算钱。 这两个方案的共同点是,多出来的地基算白云岭共有资产,往后谁家要地基出钱买,卖地基的钱三成留下来做白云岭的共有资产备用金。 拿两成出来用于走动县衙关系以及给出山采买的人付工钱,剩余五成分给各户。当然选哪个方案,就按哪个方案的户数分。 当时收钱方案提出来时,很是吵了几日,兄弟多的人家有心想选第二种,可交的钱虽少只能得一座地基,到时候其他兄弟盖房得买,这又牵扯到日后分家产的问题。 可如果选第一种,自家就得出力工带人去挖地基,有些没成亲的,上了工就没法打猎捡山货菌子,耽搁了挣钱。 也是因这一出,白云岭众人又一次感念起柏苍当主事人的日子,甚至有些人暗地里怀疑是柏苍的主意。 可不管他们如何猜测,事儿总不能拖着不干,最后还是麻老出面劝说,谢烨给了个折中的法子。 选哪种方案随各家自愿,但白云岭人手得听从调度,这就有了汉子分成几组,进山打猎、寨子附近巡逻清理林子、保护妇人孩子上山捡山货、带人挖地基这些活计轮流干,都算上工。 打猎好的进山打猎按打到的野物价值拿工钱,巡逻、护卫、带人挖地基三样活计工钱一样,实行轮班制,如此一来,谁也别羡慕谁。 今儿算账,也是谢烨出任白云岭主事人的头一件大事儿,办得好,日后诸事皆顺,办不好,估摸主事人又得换了。 谢烨笔算,柏松打算盘,柏恭在一旁监督,麻老、柏峻、曹大叔还有当初收米粮咸肉柴火的五人在一旁看着。 及至日头彻底跳出山岗,院子有了温度,才核算清楚。 谢烨将账本递给柏恭。 账簿有三本,都是白纸缝合在一起做成的本子,一本是合账,既纸张从中间划了竖线分隔,左边记当日入账,右边记当日出账。 另外两本单独记录每日收入、支出,按照出入时间即时记录。 合账则是根据这两本账本每五日核算记录。 此外还有一本记事簿,专门记载有关银钱支出的各类事,如出山售卖采买、进山打猎、清理寨子附近林子野物、对子房米粮补充等等。 账本很厚,柏恭翻看的却很快,其实他有自己偷偷记账,结果看下来不仅清晰明了,甚至比他自己的账目还仔细。 抄录出来几个重要的大数据,柏恭面无表情将将账本递给一旁的麻老,人虽然不识字,但核对数目还是可以的。 听柏恭说完现钱总支出、米粮油盐总花用、打猎收益、今早卖咸肉收入,院子一片寂静。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5章 柏恭也不指望他们能问出合理的问题,道:“打猎的皮子今儿才带出去,收入回来再说,剩下的米粮油盐咋分先想个章程。” 剩下的东西不少,可要每家均分,一家也就一两斤还不够分装称重麻烦的。 马大壮挤进来,道:“我上工的工钱拿米粮抵,打猎要分给我家的先抵我家吃大锅饭欠的肉,阿恭,你帮我看看肉有得剩没。” 他家拿了银钱也是托人去山外采买,还不如直接换成粮食,如果能换盐布就更好了。 没人想到还能这样,马大壮也算是开了先河,有选第二种方案的人家甚至想着能不能兑换成银钱抵自家买地基的钱。 柏恭拿过纸笔,开始给马大壮核算兑换,皱着眉头道:“都想兑成现钱补在买地基的钱里,这粮食堆在那儿长虫喂老鼠啊?” “别忘了买地基的钱也是要给大家伙儿分的。”现在都拿粮食补,日后要分也是分粮食。 麻老头杵了杵拐杖,道:“缺粮的来拿粮,拿了银钱也得从山外买粮不嫌累啊!” 至于油盐柴火,剩的不多,留给曹大叔,算是用他家锅灶的补偿。 曹家院子闹哄哄直到晌午才停歇。 账算清了,剩下的就是安排人手将地基收尾,再有就是这次出山的人回来分钱。 至于分卖地基的钱,还早着呢,不过有人已经跟曹石匠定了砖瓦。 要修出山的路了,白云岭日后人气更足,盖青砖瓦房也是可以的,不用太过担心冬天猛兽来霍霍。 自家盖房先不急,而且这次家里没人出工,新地基都得买,这些事儿还得等柏苍回来定夺,谢烨安排好进山打猎和地基收尾的人手后,开始忙家里的农活。 虽说不想欠人情,可掰玉米这天,左邻右舍几家都来人了。 柏峻也带着小儿子来,他主要想看看玉米的收成,这东西种起来方便,还耐旱不用浇,间隙大除草也方便,开出来的荒地头一茬种很合适。 柏青坐在后院台阶上扒玉米苞皮,见他拿着掂重量,专挑大的扒,“四叔,这个,这个大。” “哎,这个这个,比那个还大。” 柏峻乐呵呵掂,道:“玉米好,一个棒子这多粒儿,除草上肥的也方便,明年多种点。” “没白面、大米好吃。”柏青砸吧嘴,“不过玉米面烙的饼好吃,大嫂做的玉米面发糕也还行。”尤其是玉米面发糕,切薄片热油煎透,酥脆香甜。 见这个年纪最小的侄子还嫌弃上粮食难吃了,柏峻失笑,望着侄子胖嘟嘟不比刚回来时白皙的圆脸,心里免不得失落。 三哥是他们兄弟四个中最出息的,家里光景也最好,后来搬回来那也不缺米面吃。 可这个最小的侄子生下来没过几年好日子啊,只知道哭的年纪先是没了爹,不过一年,老娘又过世,一直是家里哥哥姐姐带着,活像个野孩子。 也就阿苍媳妇来,才乐意在家待着不往出跑了。 以往他都担心跑着玩不小心被豺狼叼走。 没办法啊,阿苍要进山打猎,还得带人出山,一个月能在家待五天都算多了。 阿松呢还跟他大哥关系不好,时常跟着老大几个往山里跑,翠儿又要做饭缝补衣衫,还得进山捡菌子山货割野菜,哪有精力将这最小的带在身边一眼不错的盯着。 那时候他就时常叫了小的去自家玩,一次两次的成,可时间长了老婆子也不乐意。 小的也才五六岁哪能会看人脸色,可翠儿不一样,跟着老婆子学裁剪衣服估摸察觉到了,不然头次回去后第二次来时,阿苍咋就送来了灯油柴火米面。 “你呀,在家好好听你哥嫂姐姐的话,明年去县里好好念书,以后像你爹一样在县里落脚。” “好啊,到时候接四叔你和四婶去县里住,我听丰收说县里正月十五有花灯节,咱们去看花灯。”柏青扒玉米苞皮的手不停,乐呵呵答应。 “青出于蓝胜于蓝,我爹在县里落脚,我得比我爹强,往后有机会了去府城看看,四叔,我爹去没去过府城?” “府城啊,去过呀,你爹不止去过府城,他跑镖往北疆南边都去过……” 玉米全部扒苞皮后放在竹匾上晒,谢烨想着赶在落雪前磨点玉米面,留着冬天做饭做馍吃。 掰完玉米后的大事儿就是杀猪了,柏松出面张罗请人手来帮忙。 原本说提前宰杀一两只给帮工吃猪肉,因着马明山那帮混子实在不像样儿,山外帮工吃猪肉机会多野物肉却是没咋吃过,谢烨便没让杀猪,帮工的饭菜都是吃新鲜野物肉、咸肉。 因此家里的十头猪还在猪圈,不过也不知是天冷了还是这个时代的猪就长这大,这几日没见个头有变化。 柏松决定先宰五头,剩下的再养几天,天儿越来越冷,赶在下雪前全部宰了,猪肉也能放得住。 现在与堂哥们的关系有所缓和,找人自然先找自家人,不过柏他还找了麻青河、马铁柱,连在家待着的张刚都被他叫来。 五头猪一起宰杀,血腥味重,放在河道最合适。 猪要抬下坡,可不是个轻省活儿。 前一天,分出来要上案板的五头猪没喂食,妈耶,差点把洞口的栅栏门顶破,哼哼唧唧一整天没消停。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6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太阳微微露头,河道已是人声不断。 扒膛的木架,用条凳支起来的案板,和泥垒石块搭成的土灶都已经准备妥当,甚至,土灶上已经起火烧热水,水气烟雾顺着河道飘向下游。 小孩子们围在土灶旁边烤火看热闹,胆小的捂着耳朵不敢看,胆大的想往跟前凑,却被大人呵斥离远点。 虽然喂得时间比起山外短,可猪一点都不小,最小的一头估摸都九十斤了。 进今出栏宰杀的五头都是偏大的,在圈里捆好抬出来时先上了称,最轻的一百零八斤,最重的有一百一十斤。 山外有些人家养到年底,生猪都不一定有这么重。 有人已经琢磨着问问养猪诀窍,明年自家也养,不多喂,就一两头养到这个月份宰了自家人吃肉。 家猪肉嫩油多,吃着跟野物肉口感完全不同,即便是野物崽子,肉也没家猪肉香。 柏温是主刀手,虽柏恭来了,但他年长,杀猪这等体力活还是年轻的来。 柏恭主要在卖猪肉时记账,其他人打下手。 柏青带着好几个孩子拎着木棍等着,脚边放着装了盐水的木桶,待会儿一杀猪,他们就拿木桶去接血,抬回家做血肠。 谢烨没在河道帮忙,今儿她和翠儿打扫地窖,收拾杂物间,卖不完的猪肉骨头下水内脏之类的得好好存放。 柏松见不得血只能在家待着,河道是柏温、柏恭做主,自家今儿得做一顿杀猪菜招待来帮忙的人。 猪的惨叫声传来声,谢烨搓了搓胳膊,翠儿也忍不住看向院外,“这猪嚎的咋比野物声儿还大?” “估摸野物猎到抬回来没死也奄奄一息,没啥精力嚎叫了吧!” 也不知是猪叫声太凄厉,还是河道的血腥味飘了上来,柏松在家待不住了,背背篓拎镰刀出门,“我去割点蒿草。” 河道杀猪的地方得清理,未免血水渗到沙土里久久不散味儿,得在地上烧味道重的蒿草艾草,到时候艾草蒿草灰与沙土混合,能遮血腥味儿还能避免吸引虫蚁。 “早点回来啊,吃饭的时候你得出面招待。” “知道了。”柏松头都不回直接挥手。 见他脚步越发快,谢烨忍不住咧嘴,和翠儿抬着大木盆出门去水潭边清洗,待会儿装下水内脏。 “你二哥也没洁癖,咋就怕见血,以前受过刺激……”话说一半,谢烨愣怔,不过一瞬便沉默下来。 晕血不一定是体质原因,像柏松,以前可能只是受不了血腥味儿,真正让他晕血的原因是亲眼目睹爹浑身是血被抬回来再也没醒过来。 果然,翠儿的话算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二哥以前也不咋怕的,爹还在的时候宰杀野物他只觉得难闻不往跟前凑,后来不知咋了就见不得血。” 谢烨不好直接说,安慰道:“没关系,以后不见血就是了。” “那二哥吃不了血肠了!”柏翠笑着转头往后山的小道上看去。 “也可以灌肉肠,不过得等你大哥回来剁馅儿。” 两人洗过木盆抬着往回走时,远远就见门口站了个人。 谢烨惊讶,“这才几个月肚子咋那大?” 刘小梅穿着夹袄长裤站在院门口,肚子顶起夹袄,只看着都感觉冷风嗖嗖顺着衣服下摆往里灌。 “不会是双胎吧?” 柏翠摇头,“岭上就麻六婶儿、王婶儿会接生,还是当年跟铁柱哥的娘学的呢,不过摸胎没人懂。”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近,谢烨笑道:“身子重在院子屋里多走走就成,下来也够累的。” “公爹和婆婆进山了,当家的在河道,我一个人待家没意识,下来蹭你家的杀猪菜吃。”刘小梅一手扶腰,慢慢下蹲拎起脚边的篮子。 柏翠连忙道:“嫂子你进屋,我来提。” “我没事儿。”刘小梅已经拎起篮子,笑道:“估摸前段日子吃得多又见天儿躺着,孩子长得快,看着笨重其实我自己没感觉。” “那也得主意。”这里没有胎检不说,刘小梅有身孕到现在连个正经大夫都没见过,谢烨有心想跟人说些后世的养胎经验都不好开口。 后世那些经验都是在胎检正常、孕妇体征正常的情况下通用的,可刘小梅过得那日子,只能说夫家稍微比娘家强点,可也不能保证身体、胎儿就健康。 她要多嘴,万一弄巧成拙,刘氏不得撕了她! “平常多走走,再者吃饭上肉菜米面搭配吃,吃个八成饱,没到饭点饿了就吃点核桃山枣什么的,当心孩子个头太大日后难生养。” “嗯,六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我这肚子像漏了,吃了不见饱,过一会儿就饿……” 刘小梅是来帮忙做杀猪菜的,她不好弯腰下蹲,切菜还是可以的。 再者她拿了好些麻线,“我自个闲着没事儿拧了些,狗子兄弟几个念叨你家灌肠子,拿了些你用着,不够了说。” 听说是她自己拧的,谢烨没推辞,笑道:“你这也太多了,我咋好意思白拿,给你拿包砂糖,当我换的。” 在刘小梅开口拒绝之前先堵了人话头,“你不要那我也不要。”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7章 刘小梅摸着肚子摇头,“你呀……砂糖算了,捡几个鸡蛋吧!” “成,给你捡鸡蛋。”谢烨拿过篮子,里面十几卷麻线,不仅够绑灌肠,还有得剩。 见盆盆罐罐都清洗摆在屋檐下晾晒,刘小梅问道:“晌午咋做菜,我来切菜吧。” 两个人在家,哪就要个孕妇帮忙了,谢烨和柏翠拦着她,让她自个转看,还搬了把椅子,“累了就坐下歇会儿,能忙得过来。” 柏青和小伙伴儿抬着猪血回来时都不敢进院,“嫂子,要不你进屋?” 上南坡村的老人说怀了身子不能见血,不吉利,他当时放学回家路过听了一耳朵,便记住了。 “我没事儿,快进来。”刘小梅起身招手。 谢烨出门,见院门口徘徊的人笑道:“抬进来,你们绕远点走去后院,从后门进。” “哎!”柏青带人进院子。 只他和马有金抬着木桶,身后跟了一串孩子。 “十哥带人洗下水呢,待会儿大肠小肠就能抬上来,啥时候灌呀?” 见他一心惦记血肠,谢烨无奈,“下晌忙完就灌。”然后招呼孩子们晌午来家吃杀猪菜。 一帮孩子围着她叽叽喳喳打听都有啥菜?能不能带弟弟妹妹来…… 柏青挺着胸膛自豪,“只要能带来就来,我大嫂做的饭可好吃了。” 谢烨也不觉得吵,只叮嘱他们在河道玩离水远些,不要往杀猪案板跟前凑云云。 待孩子们呼啦啦跑出院子,刘小梅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希望自己这胎是儿子,要是女儿,她再如何闹估摸也留不住。 春水、赵氏背着背篓抬着一捆柴火下山回家,路过隔着院墙问人。 不一时,两人也拎着菜刀来帮忙。 今儿晌午谢烨还得借她家锅灶一用,大炖菜就在张强家做。 她准备做四道菜,大炖菜算一个,余者蒜泥红油猪头肉、红烧排骨、番茄大骨汤。新鲜番茄剩的不多都存在地窖,不过熬制的番茄酱有两陶罐,对白云岭人而言,算是个新奇吃食。 主食是玉米糁和大米两掺的焖饭,还要借用马大壮家的锅焖。 第二拨抬猪的人上来,谢烨捎话让把猪头、排骨送上来,“做饭呢不见肉,赶紧着人送上来。” “就等这话呢,肉可要多多的。” 抬着猪往出走的人嚷嚷,一个不慎被猪蹄踹在肩膀,咋呼道:“吃的就是你,还敢踢我!” 头一拨抬下去的两头已经宰杀清理,纯肉都已经卖得不剩多少了。 主要今儿先过称记账,得闲了给柏家把钱送去销账就行。 柏俭皱着眉头闻手,总感觉有股臭味儿,他爹看见直接来了一脚,“洗好了就提回去,顺道给你八嫂把猪头骨头背上去。” “剩下的肠子我不洗了,再洗手都臭了!”柏俭臭着脸甩手。 柏峻来气,“一干活儿就推三阻四,你干脆别吃了。” 柏俭拎着木桶快步往案板边走,边走边招呼:“小青,快来帮哥哥。” 红下水放在一个桶里,白下水已经洗干净装一起,还有排骨猪头,他一个人哪能拿得动。 柏青不想回,至少现在不想回,眼看又要杀猪,他得抬猪血。 “让有金狗子他们抬,你帮我拿这些,快点,你大嫂等着肉做饭呢,还想不想吃杀猪菜了?” 第089章 杀猪菜说是晌午吃, 可到晌午时大家伙儿还没忙完。 清理猪头猪蹄杂毛,硝制猪皮,清洗下水, 柏温还将排骨棒骨全部剁碎。 整架排骨不好往回搬不说,占地儿也不好存放, 因此全部剁碎装桶里, 直接放地窖,随吃随取。 大人还在忙碌,谢烨先给孩子们支桌吃饭。 就放在正堂, 矮榻往后挪, 矮几摆碗, 孩子们围一圈热闹开吃。 山里人家不缺肉吃,除非懒得独一无二。 可家猪肉与野物肉吃起来不一样,孩子们纯粹是吃个新奇,抱着竹碗一人一块排骨啃。 有些正在换牙的, 门牙不好用, 也要尝块排骨索索味儿。 及至柏松下河道帮着收拾完带人回来时, 一群孩子已经吃过饭, 嘻嘻哈哈哈在后院还未清理的玉米地玩起捉迷藏。 他去茅厕时, 见几个年纪小的手拉手站在猪圈栅栏外嘀嘀咕咕,走近了才听清说的话, 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猪肉好吃,比狍子肉如还嫩, 明年我要养猪。” “是婶子做的味儿好吧,我奶做的狍子肉也好吃呢。” “我们又没吃过你奶做的肉, 要不下次你奶做了叫我们去吃。” “应该是婶子养的猪好做的味儿也好,我娘做的饭, 甭管啥肉都不好吃。” “猪肉烤着吃啥味儿呀,是不是比烤兔子还好吃?” “不知道,要不等下次杀猪,我们叫婶子烤点来吃。”…… 几个还没栅栏一半高的小孩对着猪圈边流口水边嘀咕,柏松挨个给人一个脑瓜崩,“不嫌臭啊,去玉米地玩。” 小孩子个个捂后脑勺,“不要,他们嫌弃我们跑得慢还总说话。” “松哥,青哥不要我们一起玩,嫌我们碍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8章 玉米地里干枯的玉米杆乱晃,不时传来高亢的大笑,柏松磨了磨牙,“去玩儿,谁要嫌弃来跟我说。” 有人撑腰,孩子们嘻嘻哈哈冲进玉米杆丛,不一时,便传来了嫌弃声儿。 “谁让你们来的,去外面玩。” “松哥让的,我们就要玩。” 柏青一听二哥发话了,吐了吐舌头低低道:“别出声儿,被抓到我可不管。” 从茅房出来,见几个年纪小的没被欺负,柏松回前院洗手吃饭。 正堂摆了两桌,柏峻坐在主位,见侄子进来招呼道:“快来,就等你了。” “快吃快吃,忙叨大半天了。”柏松也不入座,开了坛自家酿的蜀黍酒给众人倒满杯,“我哥胡乱做的,有酒味不烈,尝尝味儿。” 有酒有肉,还是一帮男人,正堂可是热闹起来了,说话声儿蹿出门,飘向远方。 灶房,谢烨正坐在小杌子上摆弄肠子,灌血肠得把肠子上的肌层、浆膜刮掉,这可不是轻松活计。 翠儿给驴添完食从后门进来,见春水等人已经回家,问道:“大嫂,不给堂哥家送菜成吗?” 今儿晌午的杀猪菜,大嫂也就给四叔家和麻叔爷爷家送了,余者春水和她嫂子来家吃饭,隔壁有金家送了些,也是因为用了人家的锅灶。 原本见大嫂对大房二房的堂哥们还成,安排进山打猎或巡逻多让堂哥们带队,她还以为今儿要送,结果,大嫂愣是提都没提。 “堂哥他们不是坐在正堂么!”谢烨头都没抬。 额……好吧,人确实在正堂吃着,翠儿拽了小杌子来做对面也学着处理肠子。 其实不止她寻思揣摩谢烨的心思,回到家的刘小梅也在揣摩。 对于柏苍媳妇谢烨,刚来时她总是听婆婆嘀咕着骂,初以为两家有旧怨结果没几日就发现,婆婆也就私下没人的时候骂的难听,估摸也是觉得她刚来不知晓,便不避她,可公公在的时候绝口不提。 自此,她便对谢烨产生好奇,后来从杨嫂子、麻家媳妇等人口中知晓更多,才真正想去跟人打交道。 山里妇人都是以男人为天,她长这大,也就见过哪个女人在男人说话的场子能张嘴。 仙姑在黑熊寨能说得上话,听说在藏龙山各大寨子都有面子,可人那是得道仙姑,谢烨呢,就是一个山外女人,却敢在来的第二天将隔壁人高马大的汉子抽一顿。 啧啧啧,刘小梅咋舌,不怪岭上人背后地里叫“母大虫”。 往柏苍家去的多了,她发现人不止能干,而且识字会算数,不说柏家几个小的尊着敬着,就连和柏苍关系好的汉子都愿意听她指使。 她开始观察谢烨,不知不觉间发现,这个女人跟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像仙姑那样在黑熊寨说一不二的人也没法跟她比。 起初,她只是归根于出身读书人家,且是山外的,可能说话做事比较有底气。 但岭上有人从山外买了媳妇,且小叔子的媳妇是主动嫁进来的,与人熟悉后她有意无意打听谢烨的事儿,这才了解,在娘家时过得也不算好。 可以说与娘家关系很僵,后来柏苍出山走动多了,连带谢烨与娘家的关系才缓和,她也是这时才明白,人说话做事硬气并非仗着娘家的势,是自己本身就硬气。 她也想活的这般硬气! 不靠娘家,不靠男人,单靠自己有主意能拿事儿,这样,她即便怀的女儿也不用担心被扔掉。 刘小梅只觉心口有些堵,抚摸肚子的手拍着胸口。 公公是个不讲道理的,脾气上来就动手打人,婆婆是个逆来顺受又爱面子的,可这份逆来顺受只对公公和儿子。 对着她这个媳妇,能使唤就使唤,先时才显怀,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打着让她好好养胎的主意将二弟妹叫来操持一大家子的饭食。 眼下知晓她在娘家早就不是黄花闺女,立时变脸,若是她这胎不是儿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连小姑子那么能干的亲女儿,婆婆都不乐意养着,她的女儿又咋可能留得住。 “人呢,死哪去了?” 听着丈夫在院子喊叫,刘小梅闭眼,别人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好一分,她得自个立起来! “哎,在屋呢回来啦。”嘴里应着话起身下炕穿鞋,心里却琢磨着这几日多往柏家去帮忙。 她一定要跟谢烨交好,只学得人三分,就够她用后半辈子了。 而且要多跟麻家媳妇打交道,只看谢烨今儿送杀猪菜,一份给亲四叔家,一份给麻老爷子,旁的也就搭手接锅灶的人家有份。 她没法大手笔给人送饭菜,多走动说说话却是可以的。 张刚不知晓媳妇的心思,见人低眉顺眼出来,皱眉道:“割了两斤肉你切好,等娘回来炒着吃。” “哎!”刘小梅接过肉条进灶房。 张刚坐在屋檐下咬着一根细竹签剔牙,顺道回味杀猪菜,这顿可算是吃美了,那肉片,那排骨,他在县里馆子吃的肉菜都没那么好吃,琢磨着柏家还有五头猪,下次杀猪他还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09章 东想西想,不由羡慕起柏苍,余光瞥到隔壁院子忙碌的人影打了个抖,算了,母大虫做饭虽好吃可打人更疼,谁耐揍谁享口福吧。 其实到现在,白云岭的汉子已经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听一个妇道人家的安排。 往后几日,岭上汉子想忙自家活计的忙自家,想打猎想上工的依旧听谢烨安排。 天儿越发冷,早起地上的白霜好似一层薄雪,夜里风声嚎啸更是没个停,可白云岭不似往年入冬时寂寂无声。 孩子们穿的圆滚滚,七八岁往下的留在家玩,可家里哪能待得住,便呼朋唤友你追我赶,在院门处跑前跑后于坡道跑上跑下。 只在听到家里院中传来呼喊吃饭的声儿时,才大声应着哗啦啦散开各回各家,却也要在分别前约定吃过饭/明儿再来玩。 年龄稍大些十一二岁的,或是跟着家里大人进山,或是结伴进山,也不往远处去,就在附近割蒿草枝条。 今年好些人家全都穿上新棉袄,即便大人的是新布面絮旧棉花,可也厚实的很,暖烘烘,干活时即便露着手也不感觉冷,因此,少有人留在家窝炕。 不过五天的功夫,对面地基彻底收尾,连带通往林子出山的路口都拓宽了,只剩抓阄分配位置,明年开春就能动工。 谢烨和柏松记账算账,连带这几日外出打猎的人的工钱也算出来,叫人来家结算。 其实等出山的人回来再结算也不迟,还省事儿,可谢烨不想等,一笔一笔结清省得后面兑换来兑换去乱套。 这次结算后,岭上的汉子除了按排班巡逻,其他时间自己安排,前前后后忙了好几个月,冷不丁闲下来,好些人很是不习惯。 好在冬日家里废柴火,关系好的汉子便约着一道进山往远了走砍柴。 柏苍不在家,柏松便担任起砍柴的主力,剩下五头猪宰杀后便进山打柴。 今年有豆杆、玉米杆、麦秆,麦秆需要留着编草席帘子,烧炕用豆杆、玉米杆就成,可做饭烧炭盆的粗柴火得进山打。 近处没有枯木不说,蒿草荆棘这些也只地势陡峭的坡沟里才有,平坦处容易割的早被清理了,眼下想打粗柴就得往远了走。 山坡河沟被吹倒的大树,或还支棱着却已经没了生机的枯木,砍成短桩背回来劈开都不用晒,直接烧就成。 柏松一个人每次只能带回来三四个桩子,谢烨便让翠儿在家看着小青,自己和柏松一道进山背柴。 马大壮今年勤快了不少,往年这个时候没日没夜的窝在炕上,还吆五喝六要吃肉,今年穿着袄子带着皮帽进山砍柴。 马有金也不在家带弟弟妹妹,跟着他一道进山,因此,柏松谢烨都是和马大壮父子一道,不过两天,柏青说服姐姐,一大家人和马家父子结伴进山打柴。 以至柏苍和出山的人一道回来时,各家都有人接,唯独他面对的是冰锅冷灶。 好在炕上被窝有点温度,暖手还是可以的。 谢烨早晨走之前往炕洞塞了一点豆杆,担心炕太热引燃被褥发生火灾,也只塞了一小把,现在已经过晌午,也就点余温。 柏苍洗手后摸了摸被窝,给炕洞重新塞了点豆杆,往灶房去烧火。 人吃不吃的不重要,驴子得喂饱。 好在家里不缺吃的,豆包馒头半篮子,早晨剩下的干面条、炒菜也是现成的,他烧水时往锅里扔了把干菜煮,同时架了篦子溜包子馒头。 哈了哈气,谢烨拽着藤条继续往前走,藤条尾端是五截粗树桩,她背上还背了三截稍细的。 马有金背着一捆蒿草枯枝,只拽了一根大人腿粗的枝干,看着前头已经落下他们的人羡慕道:“我要是有婶子一半的力气就好了。”他也能拉两根粗桩子。 马有金往掌心呸了几下搓搓手,拽起藤条道:“行了,你娘又不是胡人,以后能有我一半的力气也不错。” 见人动起来,柏松踢踢弟弟,“快走快走,回去歇。” 他拽着一根粗桩子,背篓只一截,柏青却是只背了一捆细干条。 柏翠的背篓也不沉,不过她手里拎了一小捆直溜的细杆,得有二十多根。 柏青背上自己的柴火,走过去抬起细杆捆的前端,对马有金说道:“你太瘦了,好好吃饭多吃肉,过两年力气就大了。” “大壮哥,明年多跟着进山,多分点肉给有金哥他们吃,明年有银有财就有力气也能打柴了。” 马大壮:……很是怀疑这小子点他呢,可看着人跟儿子嘻嘻哈哈说笑,又觉得不大可能。 一行人出林子下山时,见好些人家院子闹哄哄,马大壮心里一喜,“出山的人回来了。” 柏青也看到自家灶房烟囱冒烟呢,大声道:“大哥回来了,快。” 后面的翠儿被他拽着,得小跑才能跟上,“急啥呀,这次回来再出山就明年了,有你烦大哥的时候。” “我哪有烦大哥,姐你别胡说。”让大哥知晓,还以为他又捣蛋了,柏青有些不忿。 谢烨也看到了动静,不一时,便看到一个多月没见的人已经出院子往山路这边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0章 “大哥,你是不是胖了?”柏翠惊讶出声。 柏苍捏了捏脸颊,前段时间在县里吃住都在沈家,确实长肉了。 不过这几日回来走山路,消了点,不然脸颊更肉。 难得见他赧颜,谢烨故意歪头笑道:“大家伙儿都说你在外头吃香喝辣……” “沈大哥家饭食确实不错。”柏苍轻咳一声接过她手里的藤条,“天这冷不在家待着,我回来打柴来得及。” 谢烨正要说话,柏青已经小跑下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见他身后的翠儿倒腾着双腿脸都累红,谢烨叮嘱道:“慢点慢点。” 柏苍放下藤条过去接人,主要是接细杆,妹妹都快摔倒了。 柏青扑到人怀里,正要表达自己的欢喜,不想大哥已经八九天没洗漱,身上汗味正浓,熏得他咳嗽个不停。 “莽莽撞撞。”柏苍接过细杆捆抗在肩上,与马大壮打招呼,这才看向二弟,欣慰道:“长高了。” 柏松挠了挠脸,催促道:“快回吧,不见你回来大嫂吃不好睡不好。” 见前头三弟拽着藤条,咬着牙憋红了脸没见木桩动一下,柏苍朗声道:“放着我来。” 谢烨、柏翠已经率先往家走了。 柏苍掂了掂肩上柴捆,大踏步前去拉藤条。 柏青跟在一旁乐呵呵说话,“家里猪都宰了,大嫂留了好多肉好多排骨,还做了血肠肉肠,玉米都收了还磨了玉米面吃……” “这些细杆是大嫂专门留出来准备明年搭菜架的,直溜吧!” …… 谢烨、翠儿先行回家,见锅盖缝隙冒着热气,掀开一看,篦子上溜着包子馒头,还有大半碗排骨,乐道:“先洗手吃馍。” “大哥还拌了菜。”洗过手柏翠掀开案板上扣着的碟子惊喜。 “正好,面条一锅煮,多加点菜,够吃了。” 已经过了正午,搞着填填肚子,待会儿吃烤肉暖锅。 现在天黑的早,下午五点左右天就黑,一家人坐灶房吃烤肉正合适。 一家人吃过饭,大锅烧水,谢烨点了炉子用小铁锅煮菌汤。 柏翠洗菜泡菌子,柏苍刨肉卷,柏松捣芝麻酱。 柏青在一旁吸溜口水,“大嫂,我想吃辣锅。” “过两天吧。”谢烨见炉子里的火越发旺,起身往正堂去拿菌菇酱。 待她出门,翠儿嫌弃弟弟,“别嘟囔了,大哥才回来吃辣的伤肠胃,你就算把天念叨下来也没用。” 柏青抱着膝盖嘟嘴,谢烨进来时就见他抱怨,“大哥一回来,大嫂你都不心疼我了。” 恰好柏苍掀竹帘从杂物间出来,对上他的目光,谢烨竟然有些无所适从,率先转了视线,“疼你的,过两天就做辣锅。” 今年肉多菜多,往后下雪的日子还长,正是吃火锅的时候,试问天寒地冻还有什么事儿能比吃麻辣火锅更舒服? 柏苍笑道:“刨了两竹匾猪肉卷,谁家这两天进山了?”他去问问有没有野物肉,再刨点野物肉卷。 翠儿、柏青明明就知晓,偏两个人都不吱声,谢烨只得道:“清河他们进山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我去看看。” 待柏苍出去,谢烨才感觉灶房没那么压抑了,长舒一口气,转眼见柏青蹲在炉子边捂嘴偷笑,脸上又腾一下烧起来,“笑啥笑?” 柏青抿嘴,故意拉长调调,“一想到待会儿有很多肉吃,我就高兴。” 谢烨瞪他,可柏青现在皮实的,故意捂嘴,“不笑了不笑了,我不笑了。” 柏翠埋头端盆出门倒水,虽没看见她神色,但谢烨也能想到是何等模样,揉着脸威胁道:“让你大哥回来收拾你们。” 下午天色暗下来,风声渐大,柏家厨房暖融融亮堂堂。 小方桌放在正中央,左边小炉子上的铁锅里菌汤翻滚,右边炭盆上已经开烤。 谢烨往锅里下泡发的干菜,案板上放了好几个竹匾,切好的萝卜片、白菜叶、笋条等蔬菜一个竹匾。 猪肉卷、鸡胸肉卷、兔肉卷、狍子肉卷,还有肉串,占了两个竹匾,余者还有豆腐片、馒头片。 柏松吹灭炭盆的明火将肉串重新放上去,转头见妹妹正在调料碗,道:“不用给我调。”他今儿敞开了吃烤肉,锅子等下次吃辣味的。 吃过辣味暖锅,别的暖锅都得往后排,在他这里辣锅最好吃,其次是番茄,菌子锅排最后,没啥味儿主要靠料碗,他调的料碗又不好吃。 嗯—酸菜锅也还不错,酸菜锅煮鱼片最好吃。 柏青也嚷嚷不要料碗,主打烤肉饱肚。 谢烨担心烤肉吃过量上火,道:“我给你俩调料碗,绝对好吃。” 去年没辣椒,也没做芝麻酱,吃菌汤火锅全凭蒜泥、菌菇酱调味儿,今儿不仅有辣油辣椒面,还有芝麻酱,料碗可以变着花样来。 谢烨调了一个干料碟,吃肉卷时公用,余下都是芝麻酱油碟。 先给柏苍捞了些半碗蔬菜肉卷,“先垫垫再吃烤肉,不然容易上火。”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1章 柏青捏着肉串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碗撇撇嘴,“大哥你多吃点,这段时间肯定饿坏了。”吃吧吃吧多吃菜,肉留给我吧! “你也吃,我自己来。”谢过谢烨,柏苍拿碗给弟弟拨了一小半,“悠着点,明儿要上火嘴烂,往后五天都不能吃肉。” 就……小小别一下大哥,柏青没想到会招来“现世报”,看到自己小碗半满,欲哭无泪。见大哥面无异色端着小竹碗搅拌灰乎乎的芝麻酱,眼珠一转看向谢烨,“大嫂,大哥不想吃你给他夹的菜。” “咳嗯……”正夹一筷头肉卷裹满芝麻酱塞嘴里的柏苍被呛到,转头咳个不停。 谢烨正忙着捞锅里煮好的菜肉,哪有功夫搭理他这出“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翠儿却是给弟弟脊背一巴掌,“好好吃你的,再作怪下桌。” 柏苍缓过神抿了一口树莓汁,直接将他面前的芝麻酱料碗端走,拨出去的菜肉也重新倒了回来。 连大哥一个眼风都没收到,柏青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有诈,可他确实不想吃锅子,只想吃烤肉。撸肉串的间隙瞄一眼大哥,再瞅一眼大嫂,没看出个所以然,心道自己吓自己,安心吃肉。 只是,为啥这么香? 柏青耸着鼻子闻,不是手里肉串的香味儿,也不是炭盆上肉串的香味,更不是锅子的味道,到底哪儿来的? 见他吃个烤肉都不安生,先是趴炭盆上闻,又起身去炉子边嗅,柏松没好气,“吃就吃,你是狗啊到处闻?” “二哥,你有没有闻到香味,不是烤肉也不是锅子的?”柏青依然伸长脖子嗅。 “啊,闻到了啊!”柏松一点都不惊奇,这香味他闻了半下午哩。 谢烨端着芝麻酱料碗幽幽道:“呐芝麻酱香味儿!”说着将碗凑到他面前。 柏青使劲儿嗅了两下,眼睛大亮,“好香,我也要吃。” 谢烨没说话,收回碗自顾吃。 柏青这才反应过来,大哥把他的料碗收了,呲着牙挨过去,“大哥~” 柏苍不为所动,甚至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蹭过来的人妨碍自己吃饭。 “狍子个头大,看着肉老了,不过肉卷煮锅子吃着还不错!” 谢烨点头应话,“是你片得薄,烤出来估计是有点老。” 柏松将手里烤好的肉串递过去,“大嫂你尝尝,还成。” 谢烨接过两根,剩下的柏松分给弟弟妹妹。 翠儿捏着肉串吃的嘴巴油汪汪,甚至提议:“大嫂,这芝麻酱可以当烤肉料不?” “那还不如直接撒芝麻。”柏松笑说。 四个人有说有笑,好不欢乐,柏青却一个人孤零零捏着肉串,感觉被排除在外。 看了看咕嘟咕嘟翻滚的锅子,他低低道:“大哥,我错了。” 柏松觑他一眼,忍着笑故意大声道:“咋地了这是,二哥烤的肉不好吃?” 桌上其他人各自吃饭,没人应话。 柏青左手卷着衣角,抽了抽鼻子道:“没,好吃。” “好吃多吃。”柏苍舔着嘴角芝麻酱,伸头看去,“锅里煮好没?” “肉卷差不多了……” 没人搭理自己,柏青鼓了鼓嘴,磨蹭到谢烨跟前认错,“大嫂,我错了。” 谢烨到底不像柏苍那么心硬,尤其见他头顶戳出来的呆毛都不像往常那般支棱,道:“在自个家,你这样说大家只会想到你不想吃,可要在外面,你这样就是挑拨离间。” “我知道了,我,我也不是不想吃,就是想先吃烤肉。”柏青捻着衣角,将肉串放桌上的大碗里。 谢烨给他使眼色,意思自己这里是过去了,不过你大哥那里还得使劲儿。 柏青又挪过去认错。 柏苍正经说了一回,“不想吃就直接说,或者说待会儿再吃,那么多法子非得挑拨,在外面这样行事只会招人憎恶……” 待柏青听完训重新上桌吃饭时,肉卷已经去了大半。 好在大人吃的差不离了,柏松又开始烤肉,他也能吃个满足。 “我去年那件袄子还在不?” “在呢,拿出来晒了,明儿就能穿。”谢烨一边给小青夹菜一边应话。 “我不穿,再收拾两件阿松穿不了的袄子,我明儿送到曹叔家去。”已经吃了六分饱,柏苍闲闲坐在炭盆前烤肉。 “此前去县里遇见的柳童生你还记得吧,这次我把爷孙俩带回来了,先住在曹叔家……” 柳童生,县城人士,年轻一点的都不知道他叫啥名儿,因着早年过了府试,蹉跎多年没能考过院试得个秀才,县里人都叫他柳童生。 原本也算是县里富裕人家,可惜儿子是个不学好的,跟着一帮狐朋狗友不是赌博就是喝花酒,败了家业不说连妻儿都要卖。 好在老天有年,有年冬天出去喝花酒,半夜回家时醉倒在路上被冻死了。 县里人都说是冻死了,可柳童生不认,告到县衙,要是他家有钱说不定买通县令还能得到个公道,可惜前县令是个见钱办事的。 当时没见到钱,又气恼柳家多事儿,柳童生被衙役打了一顿板子不说,县里人都说他穷疯了逮着死了的儿子作借口讹钱。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2章 爷孙两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谢烨使劲儿回想,在柏松的提醒下终于记起来,之前去县里碰见他家孙子柳春生挨打,后来柏松带着柏青帮了一把。 “岭上孩子多,干活太小了成天就知道疯跑,明年让柳童生在曹叔院里支桌子教孩子认字。” 柏苍早有这个打算,只是岭上各家屋子自己人住都紧凑,将人接来没个住处,现在不一样了。 暂且先在曹叔家住着,明年盖房的时候专门挑座地基盖个学堂,前面学堂教舍后院盖成住人的屋子,日后若是有别的读书人想来教书也能管吃管住,让岭上孩子有地儿念书。 “好,再拾掇点米面肉油,你明儿一道送去。”谢烨琢磨着人已经带来,说明柏苍已经谈妥工钱了,问道:“束脩咋算?” “去念书的不交束脩,算柳童生工钱,一个月三百文。” 一天十文,工钱并不高,可放在柳童生爷孙两身上,已经是很好的进项了。 白云岭管他们吃住,每季度两套新衣服鞋袜,只要不生病,一年三两六百文的纯进项。 攒个三五年的,连着带来的银钱都能给孙子说个媳妇了,柳童生很看好这份活计。 关键是来山里,县里那些人欺负不到他们爷俩。 吃过饭,夜色已深,屋外黑漆漆一片,连个远山轮廓都看不清,不过风声倒是小了些。 柏苍在东间摆好浴桶,提热水往里倒,催促媳妇妹妹早早洗漱歇着,灶房不用管。 柏翠搓着手钻进东屋,嘀咕道:“大哥越发会照顾人了。” 跟在她身后的谢烨却是揉搓脸颊,很是怀疑柏苍是不是去县里逛不正经的地方了,咋这次回来这么撩人! 第090章 第一场暴雪降下, 白云岭的人既意外又不意外。 毕竟入冬后山中暴雪是很正常的,只是意外好似比往年晚了几日。 小孩子终于不再往外跑,毕竟自家院子玩雪就已经很快乐了, 大人们却是吃过早饭顶风冒雪出门。 操手弯腰缩着脖儿,再顶一个皮毡帽, 往左邻右舍关系好的人家钻, 或坐在炭盆边烤火,或直接上炕,扯一扯东家长西家短, 或是听那有成算的人家琢磨计划明年开春盖房打猎的事项。 性子张扬的, 趁着人多吹嘘自家的打算, 赢得满屋羡慕人人夸赞,及至晌午离开主家回去吃饭,见自家小孩院里耍雪打闹,呵斥几声方才进屋。 心里一头是明年起新屋赚大钱, 一头是孩子进学堂识字读书考大官, 越想越激动, 恨不得隆冬雪天眨眼的功夫就能过去进入春天。 无独有偶, 柳童生也在盼着春天, 冬日里不开课没得工钱,虽然吃住都被柏苍安排妥当, 可一日不显示自己有用,柳童生一日难安! 孙子春生却是自在, 每日上灶做饭,吃过饭收拾好厨灶劈柴烧炕, 时不时搭梯子爬上屋顶扫雪,连带草棚漏洞都被他补上。 晌午后趁着天光好, 便坐在草棚下看书,可惜家中藏书被他爹糟蹋的不剩几本,只得抱着四书五经反复啃,好似倒背如流之际就能连过三试一举夺得秀才试案首,圆祖父念想。 春生偶尔也会出门,虽然初来时好些人往曹大伯家来看望他们爷孙,可他在白云岭称得上熟人的也只柏苍兄弟三。 因此出门多是上坡往柏家去,因着他跟着祖父没落下书本,柏苍有意逼弟弟,话里话外夸他读书伶俐,竟是让小青生出“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头。 从知晓柏青开春要去县里读书,他心里羡慕后又窃喜,别的不说,央柏青默下书院夫子留的课业,他试着写一写,请柏青帮忙看看,也算是得书院夫子的指教了。 柳春生来的次数多了,谢烨听他说县里的新鲜事儿,才知晓县令重新察审他爹身亡的案子,不仅罚了赌坊花楼,还将当日与柳败家一道喝酒猜拳的几人一起惩罚,其中以庄健为首的三个主谋竟是被罚流放西宁关。 从柳春生的只言片语中,谢烨窥得他家落败的主要原因。 柳败家的性子,简直就是妥妥的“白磷型人格”,别人一吹捧他就燃,因此被庄健合着几个县城富家子忽悠着成了冤大头。 每逢一道喝酒赌博,都是柳败家显摆豪横,及至后来家业没得败便打起妻儿的主意。 先头将妻子卖给了商队管事得了好几十两,只是没潇洒几个月便身无分文,便打起儿子的主意。 可是柳童生将孙子看得紧,柳败家寻不到机会便打儿子逼老爹拿钱,没两年便将老爹的棺材本都抠了出来。 见他着实从家里抠不到钱,庄健几人便怂恿出主意直接卖儿子,拿了牙子的钱让牙子去家里领人。 柳败家很是忐忑,他心里已经意识到孙子是老爹的命根子,他要敢这样绝对被老爹打死,可被人一吹捧忽悠便拍着桌子夸海口。 迷迷糊糊收了人牙子的钱,在花楼潇洒半宿,眼看天亮被送出门,寒冬腊月的冷风迎面一吹瞬间酒醒,回家时犹豫不决。 庄健几个早就派人盯着,见他徘徊在巷子就是不敢敲门回家,恼他耍嘴人怂便叫家下人揍了一顿将身上余钱抢了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3章 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天色大亮巷子里的人出门买菜,结果撞见墙根下冻得梆硬的柳败家。 虽然柳童生对这个儿子已经不抱希望,可被人打死在家门外怎么着也得讨个公道。 他前脚去县衙报案,后脚牙子来家里拽人,还是邻里看不过眼阻拦了一二,柳春生这才没被带走。 就先县令那做派,柳童生没得好还挨了十板子,回家得知枉死的儿子将孙子卖了直接发了狠,强撑着带孙子将儿子的尸体拉到人牙子家门口要当面对质。 人牙子本就心虚,哪还敢看面目全非的柳败家尸体,躲在家里任凭如何敲门都不应声,后来也不知怎的悄摸搬走了。 柳童生趁着年底给人写对联挣了几十文钱买了副薄棺将儿子入殓下葬,不过从牙子搬家他琢磨出是儿子那几个狐朋狗友干的,便时不时去几家闹。 这也是谢烨柏家兄弟和柳春生头次见面,他被庄家下人围殴的原因。 现在的县令是个干实事的,再说人也不缺钱,柳童生去喊冤时人重新审查此案。 结果就是庄健几人流放,连带搬走的人牙子都没逃过,而几家还得交罚金给柳家赔偿,一时之间又是发卖家下仆人又是典当器物,及至交完罚金付清赔款有精力捞人时,家里老爷已经流放西北早出了府城。 想到县里人指指点点,儿子上学书院拒收,女儿说亲媒婆不上门,几家变卖田产投奔亲戚去了。 可县里人皆知柳家得了赔偿,自家成了香饽饽,柳童生担心孙子被人忽悠走了儿子的老路,买了一个铺面,余钱置了地,恰好柏苍找上门,便带着孙儿直接进山。 谢烨用锥子挑灯芯,火苗在她的拨弄下摇摇晃晃,落在墙壁上的高大人影跟着晃了起来。 她心下嘀咕:难怪这人回来就像中了邪,眼带钩子不说,时不时得表现一番,活脱脱开屏的孔雀。 翠儿从后院出来往灶房瞄了一眼,跺脚后掀开帘子进正堂,搓着手往东间去,“大哥是准备当灶头把式吗,又去灶房忙活了。” “有现成的饭吃你还不乐意了?”谢烨丢下锥子将手压屁股下暖。 翠儿手搭炭盆上烤,哈气道:“要是能做的好吃点我就更乐意了。” 天知道,大哥做的饭也就剩个熟了能吃,没滋没味的,要不是有油泼辣子、猪肉臊子、菌菇酱做浇头,她是吃不下的。 “不过也好,日后嫂子你怀上了坐月子大哥都能伺候你。” 谢烨白她一眼。 翠儿却是不介意,笑嘻嘻跺脚。 她大哥的心思啊,家里谁不知道?也就是现在家里人多屋子少,赶明年给二哥起好新屋子,她就带着弟弟跟二哥一道住,到时候嘿嘿嘿…… 亏得谢烨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非得拉着人收拾一回。 可老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柏苍的主意还真被妹妹猜得透透,他就是打着先练好手日后好伺候人的念头,整整一个冬天,烧炕做饭喂驴,偶尔上山打柴下套得几只兔子给家里添新鲜肉吃。 甚至连年夜饭都是他带着弟弟妹妹做的,谢烨真是贴膘窝了一冬。 今年的正月,白云岭比从前热闹了不少。 除夕夜鞭炮声从午夜一直响到天明,元宵节家家户户挂了红灯笼,小孩子更是拎着家里糊的灯笼成群结队挨家挨户游灯。 柏青抓着最后的清闲时间当了回龙头,带着白云岭一帮孩子东家大门进西家院子出。 “正月不出,不动剪不铲”,过了元宵节年味儿依然浓郁,小孩子们跑着玩闹,大人操手闲聊。 不过虽不能干活儿,可不影响计划,准备今年起新房的人家拎了礼往曹老家跑,拗不过他们,曹老带人下河沟看黏土。 原本掏黏土的坡地已经很小了,掏到与山齐平就不能往里挖,得重新找黏土地。 一行人在河道转了四五天,不仅挑了好几处适合掏黏土的山牙子,还决定将下河道深潭处的细沙挖出来和着糯米浆黏土用来盖房。 吹来的风依旧刮脸,晴日却多起来,屋檐挂上冰锥。 柏苍带人将黄胥吏圈定的适合开荒的地儿给各家分了分,待冰雪消融大地解冻,各家就能安排开荒挖地了。 谢烨将白云岭祖训“开春不得进山打猎”重申,馋肉了想去逮兔子抓野鸡可以,但不能进深山猎大家伙。 不过还是得安排人在寨子附近巡逻,出山的路以及通往各宅在的山路附近都得清理,想吃新鲜肉的汉子争相抢巡逻清路的活计。 出了正月,柏苍筹组人手出山,这次出山,一则送弟弟柏青去县里书院上学,二是支应铺面开业。 白云岭各家甭管皮子山货,直接卖给他家也行,想在铺子寄卖也成,不过后者自家得抽成。 山里雪还未完全消融,出山路途可不好走,愿意出山的人不多,可自家好些东西得带出去,柏苍直接出工钱请人。 前前后后忙了七八天,出山队才启程。 家里一下走了三人,只留自己和翠儿,好几天的功夫谢烨没能反应过来,吃饭时还得叫一回阿松小青。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4章 翠儿见她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便提议去串门,“要不去看看大富嫂子?” 提起大富媳妇杨氏,谢烨想到了她家隔壁的刘小梅,问道:“小梅是不是快生了?” “应该快了!”翠儿掐算时间,这都二月了,再有两天二月过半,刘小梅五月怀上的,应该快生了。 想到刘氏的做派,笑道:“要是生了,满岭都能听到刘婶儿的笑。”不过要生个女娃,估计刘家不会声张。 白日里两人才商量了第二天去串门,结果傍晚院门前行人匆匆,不一时春水、赵氏的身影也从门前闪过。 见谢烨好奇张望,马氏隔着院墙道:“应该是小梅生了,这头一胎没那么顺,估摸明早就能吃喜蛋了。” 喜蛋,山外人家不管是弄璋之喜还是弄瓦之喜都会给亲戚邻人相赠,可山里,只有生下男娃才送喜蛋,也只给亲近的人家送。 她家是吃不上刘家的喜蛋了,不过柏家有主事人,喜蛋一定能送到,马氏也是取个吉兆,才说了能吃上喜蛋的话,若是生个女娃,连个活路都没有哪还有啥喜蛋哦! 谢烨不知内里详情,只以为生了就送喜蛋,直到第二天早上还在期待。 “我们等等,这会儿去没生下来乱糟糟,站没处站坐没处坐,生下了我们再去。”谢烨准备了一包红糖,十个鸡蛋,劈了六根排骨。 两人吃过饭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报喜,心里正纳闷,婴儿啼哭的声音传来。 谢烨皱眉,“才生下来咋就抱出来了,现在天还冷……” 啼哭声一直从山道上下来,越来越近。 春水冻得打哆嗦,可惜她顾不上,只得紧紧抱着包在袄子里的侄女,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涌。 谢烨站在屋檐下,听婴儿啼哭从她怀里传来,冷了脸。 “该不会是女娃,张家要扔被春水姐抱来了吧!”翠儿呐呐。 她是听哭啼声越发近才出门来看,结果就看到春水姐抱着袄子埋头往家跑。 见春水那样,两人没出声叫人,倒是隔壁马氏出门看了一趟,回屋不过片刻又出门拎着篮子往张强家去。 谢烨皱着眉头,右手拇指食指捻搓。 张家媳妇才生产完,按说耗了一晚没难产母女平安,该是庆幸,可家里不见一丝喜气。 毛氏看着炕上面无血色的女人,暗自叹了口气,安慰道:“你还年轻,月子可不能大意,得好好养身子。” 王氏没说话,拿着剪刀出西屋洗手,转了一圈没见盆径直往灶房去,“咋地,我是没接生好还是折了娃,洗手水都不给。” 刘氏尴尬,干巴巴笑道:“看嫂子说的,一时气昏了头忘了舀,锅里烧着呢。” 王氏才不管她气不气,就着热水洗手洗剪刀,末了提着篮子回,“妹子走了,熬了一夜家里等急了。” “哎来了。”毛氏应了一声,低低道:“身体你自个的,别置气。”说完才起身出屋子。 两人也不指望刘家管饭,看那老两口的死样儿,活像儿媳妇怀的男娃被她们一接生转性了一样,看着就来气。 还没出院子就看到路上往来走的人,王氏低低道:“阿苍媳妇还没生养,也不知怀没怀,进屋冲撞了……” 话没说完就见毛氏摇头,“他俩日子还长着不急,估摸是来看小梅的。” 谢烨确实是来看刘小梅的,只是她临出门前拿了鞭子被翠儿拦下,只得拎着东西出门。 见出院子的两人脸色很差,笑着打招呼,“熬了一夜没闭眼,婶子你们先回,我进去看看嫂子。” 毛氏叮嘱道:“小梅累了,你隔着窗户说几句话,当心掀门帘冷风进去。” 谢烨自然是应好,只是她已经进院,明明在门口说了这久的话,屋里没个人出来,心里怒火更旺了几分。 都走到屋檐下,与灶房的人不期然对视,刘氏才笑着迎出来,“阿苍媳妇来了,小梅在屋。”说话的功夫手已经伸过来接篮子。 谢烨微微扭身避开,淡淡道:“我来看看嫂子和娃。”说罢好奇,“不见哭闹,可见是个乖的,婶子你有福了。” 刘氏浮在表面的笑意“唰”一下淡去,要笑不笑道:“享哪门子福哦,我就是劳碌命。” 她是自谦,还以为能听几句好话,结果却被气了个仰倒。 谢烨冷笑:“劳碌命啊,那估摸是上辈子作孽太多。” 刘氏哑口无言,黑着脸盯着她,咬着后槽牙准备还嘴,弱弱的话音从窗户传出。 “叶儿来了,屋里没收拾你别进来了,回吧,等我出月子咱们好好说话。” 谢烨上台阶,站在正堂门口朗声道:“嫂子你好好歇着,娃儿好着没?” 她就是故意的。 良久没听到回话,劝道:“没事儿嫂子,自个的身体最重要。” 这半天的功夫,除了刘氏没见到其他人,她探头往屋里看,“刚子哥和得旺叔呢,你这生孩子的关头两人还下地,咋这么没个轻重。” 在刘氏要喷火的眼神中悠悠道:“嫂子你歇着,我回了,下晌你缓过神了我再来。” 刘氏咬着牙盯着她,谢烨却没打算放下篮子,转身往院外走。 “烂货就算了,肚子还不争气,花了老娘那些银钱要你有啥用。”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5章 “养个不带把的女娃,我还不如喂头猪,宰了还能得点肉……” 听着身后低低的咒骂声,谢烨转头,“婶子,你这不带把的没用货都好端端活着,嫂子生的咋就没用,我看你这不挺有用的么!” 刘氏目眦欲裂,她却当没看见,依旧自顾自说,“噢,原来婶子带把啊,这么说来还是婶子有用,既带把又能生养。” 眼见刘氏瞪大眼睛嘴唇都在颤抖,她还故意歪头好奇:“那婶子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而又疑惑不解不耻下问,端的是气死人不偿命! “柏家的,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刘氏厉声呵斥。 谢烨却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撇嘴道:“有理不在声高,你就是喊破天也没用。”盯着人,一字一句道:“依旧是个不带把的没用货,早该被扔到山里喂老鸦!” 什么尊老爱幼的教养,什么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什么文明人不跟山里这些没见识没文化的糙人不计较通通被她抛在脑后,想到白云岭严重的阳盛阴衰男多女少,更深山里的共妻,被逼的活不下去的春水……谢烨从出门前就堵在胸口的郁气彻底爆发,化为戾气,口不择言。 “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活了下来,结果报应遭到丈夫儿女身上,张叔腿瘸、刚子哥没子嗣运,强子半生坎坷春水婚事不顺都是受你牵连,你个不带把的没用货,活着拖累别人咋不早早死了给别人留条活路。” 谢烨承认,她说话是恶毒了些,可刘氏这刁婆子她一点都不想忍了,索性今儿就骂个干脆,还有那个带把却没用的张刚,也是个欠收拾的货,等她回去先安排好,中午吃饱就来找人算账。 真是一家子混蛋玩意,她一膀子力气好久没发泄了,也该活动活动手脚。 不带把的没用货,好的很,真是好极了! 谢烨是黑着脸大踏步回家,一路回来遇见跟她打招呼的都得了个黑脸。 第091章 赵氏还不知家里出了事儿, 满是血迹的草席、破布片得妥善处理,大嫂生产完她带着这些东西来河道烧毁掩埋。 从河道上来,想着婆婆那性子保不齐给大嫂一口热水都不喝, 便想着先往婆婆家看顾一回,照顾一二。 不想才上坡还没走几步, 就被一嫂子拉着扯闲。 “妹子, 咱们都是女人,自己生的自己疼,你小姑子把孩子抱回去说自己养, 你别嫌弃, 我看春水是个能干的……”又没再成亲的打算, 自己养活个侄女,肯定能养得起。 赵氏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是个能沉住气的,只笑着应话。 如此一路上来, 碰见的人不少, 她也知晓了事情原委。 原来她去河道处理沾了血的杂物, 公婆因着大嫂生了女儿很是嫌弃, 大伯哥更是扬言扔到后山孩儿沟去, 女娃没用养着费粮。 大嫂不答应,在家里吵了起来, 小姑子看不过眼,抢了孩子抱回了家说是自己养, 谢烨知晓后去婆婆家闹了一通,骂的很是难听, 婆婆气晕了过去。 赵氏拍着衣襟,心里却道:该! 婆婆没气死, 算是骂轻了! 上坡准备往婆家去,想了想拐了方向,直接回家。 本来婆婆就不乐意,现在估计将钥匙揣在肋骨里了,哪会拿出东西给大嫂做吃食,还不如在家里做好端上去。 路过柏家,院里没人,灶房门敞着,她没进去,想着忙完再去说话。 日头虽挂在东边,可没一点温度,吹过的风像镰刀刃,割得耳朵脸蛋生疼。 眼看自家灶房烟囱闹着烟,赵氏搓着脸加快脚步。 灶房不见人影,灶膛柴火噼啪作响,她将柴火往里戳了戳,掀开锅盖见篦子上一碗蛋羹,几个馒头,端出篦子舀了一勺开水又重新放回去盖好锅盖。 西屋,春水轻拍睡熟的侄女,心里满是苦涩,听着门帘处的动静转头看去。 赵氏端着碗进屋,见侄女睡得正香,低低道:“才刚出生吃不得鸡蛋羹,先喂点温水。” 春水转头抹了一把眼睛,道:“我知道,马嫂子跟我说了,睡之前已经喂过水了。”可以后咋办啊,喝米汤鸡蛋水得五六个月以后,吃不上奶水能活到那时候吗? 只一瞬,赵氏了然,鸡蛋羹是给大嫂蒸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去。 放下碗凑过去坐在炕沿边看小侄女,笑着低低道:“以后是个可人的。” 春水抽着鼻子,嫌弃道:“黑不拉几还皱巴巴……” 赵氏哭笑不得,“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一个月就长开了。” 见侄女额头脸颊皱起皮,春水上手想撕,被赵氏拦了下来,“可别闹她,让好好睡。” 春水摸了摸鼻子,“大嫂,方才翠儿送了些给大嫂补身子的,你看着做,待会儿我给大嫂送去。” “哎,翠儿来过?”赵氏诧异,见小姑子混不知情的样子,到底没说谢烨去婆家骂人的事儿。 难怪正堂桌上放了个眼生的篮子! 油纸包里红糖得有半斤,十个鸡蛋,六段排骨,还有一小布袋精米,赵氏寻思着提起篮子往灶房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6章 对于公婆大伯哥,她是看不上眼的,可丈夫和小姑子的为人没得说,今儿若是公婆他们执意要丢掉小侄女,即便没小姑子她也要把娃儿捡回来,她的丈夫她了解。 若是今儿眼睁睁看着侄女被丢,丈夫回来一定会气恼,说不得还会埋怨她,小姑子抱回来也好,省得她自己直接跟公婆翻脸。 心里琢磨着以后,快手快叫煮排骨,待锅里水开浮上血沫子,漂出血沫就将淘洗过的精米倒进去一起煮。 她没生养过,可在吴家三个嫂子生养坐月子她伺候过,知晓一些禁忌。 现在家里没啥东西,可让大嫂多吃点带油水好克化的吃食还是成的。 刘小梅望着黑漆漆的屋顶,眼泪从眼角滑落,鬓角连带枕头早已湿了一大片,听着屋外动静怔怔转头。 “婶子,可是醒了?”杨氏的声音响起。 谢烨走后刘氏晕倒在屋檐下,还是她将人扶回炕上,顺道去西屋瞧了回刘小梅。 回家后暗骂这一家子不当人。 媳妇挣扎了一夜平安生产,当丈夫的不在跟前照顾,嫌弃是女娃不说竟然跑的不见人影,公爹早不知藏哪儿躲闲,婆婆竟也装死,真是烂到根上。 家里公爹听了一嘴让她以后照顾点产妇,邻里邻居的面上也好看。 她煮了点米汤端过来,家里有咸肉腊肉,臊子也有,可这些东西才产生的妇人吃了不好,她就煮了点米汤。 没听到声儿,杨氏又道:“妹子,我进来了。” “嫂子,在呢。” 听着刘小梅气弱的声儿,杨氏朝东屋呸了一口,老虔婆,阿苍媳妇还是骂轻了。 见她端着碗进来,碗里还冒着热气,刘小梅眼睛一酸泪水又止不住了。 屋里不透气,血腥味儿很是浓重,好在油灯还在柜子上,杨氏放下碗扯过一旁的布巾帮忙擦眼泪,劝道:“月子里可不兴哭,眼睛哭坏了日后更难熬。” “嗯!”刘小梅哽咽。 杨氏端过米汤,用勺子搅拌着吹气,低低道:“我看阿苍媳妇是个有数的,孩子现在给春水抱去也好,你好好养身子,日后摘菌子卖给阿苍家,给孩子添点精米鸡蛋,日后她还能不认你这娘……” 话里话外都是先把自个身子养好,孩子养在谁跟前不是养,只要没扔就是好事儿。 杨氏现在看得通透,人呐,只要自己有本事,甭管多难缠的公婆多难言的丈夫,都不是事儿。 就柏苍那人,以往都说带着三个拖油瓶没人跟,也有人说没人配得上,可现在呢? 白云岭谁不说一句也就他能降服谢烨! 外人看来是降服,人两口子说不得蜜里调油相互敬重呢,毕竟有本事的人才能体谅有本事的人。 喂刘小梅喝了米汤,杨氏又低低劝说:“孩子才生下来,没奶水吃不成,你好好养着,自己揉揉,我叫春水把孩子抱来你奶几口,好歹吃到五六月大。” 杨氏才从刘家屋里出来,就看到路上往来走的赵氏和春水,想了想站在屋檐下等。 看小梅那样子,生产后也没个人帮着擦洗,她还是留下搭把手。 唉,山里女人的命,一样的苦! 刘氏听到院里说话的动静,心下很是不得劲儿,埋怨儿媳是个没脑子的,竟然给那没用的懒货煮排骨粥,她从昨晚熬到现在还没吃呢。 哼哼唧唧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叫唤着想让人进屋来。 春水拉住想进东屋的二嫂,将孩子塞给杨氏,示意两人进西屋,对着东间扬声道:“你躺着等大嫂来伺候啊,还想不想要孙子了?” “大嫂月子坐不好以后能生养吗,你是想我大哥断子绝孙啊!” 两句话直接让刘氏喘不上气,杨氏、赵氏憋着笑进西间。 春水也不管东屋要咳出五脏六腑的人是她亲娘,转身出门去灶房。 三个人又是帮忙擦洗又是通奶,一通忙活,皱巴巴的婴儿终于吃上奶水,末了又喂刘小梅吃了蛋羹。 见她吃不下排骨粥,杨氏劝道:“多吃点,这粥也就过个肠饱个一两刻钟。”留下也是进别人的嘴,还不如你自个吃撑。 见小娃娃身上的包布边沿都掉絮了,道:“我家里也有几块包布,待会儿你们带回去给大妞用。” 春水裹了裹小侄女身上的包布,笑道:“谢谢嫂子,我就不推辞了,这还是马嫂子给的。” 包布就得用旧了的布片,软和。 出门时,太阳已经正当头,风也消停了,才感觉到一点暖意。 春水、赵氏对杨氏很是感激,拿了包布与人道别,下坡回家时,赵氏拐进柏家。 翠儿准备往灶膛添柴,见人进院子,笑着打招呼,“嫂子这边。” “你大嫂……”见翠儿摇头,赵氏停了话头。 添了两根柴,翠儿在围裙上擦手,低低道:“正窝火呢,在后院鞭子抡得飞起。” 赵氏咬牙切齿低低道:“抽死那怂货算了。”她指的是大伯哥张刚。 翠儿摇头,“嫂子坐。”她正擀面呢,大嫂下晌要干大事儿,晌午得吃饱。 要大嫂抽死张刚是不可能的,不过往后白云岭应该是没人敢扔女娃了。 赵氏帮着看火,水开下面时她去后院劝了一回,倒不是劝谢烨悠着点,而是劝人别生气,没得气坏自己。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7章 “知道你气得狠,待会儿吃饱下手别留力气,火气撒出来,不然阿苍回来见你病倒,可得心疼坏了。” 谢烨问了嘴婴儿,知晓好好的已经喝过奶,道:“家里鸡蛋不多,送过去的先吃着,后面攒了再送到你家。” 杨氏帮她拽了拽棉衣外头的罩衣,笑道:“家里还有你强子哥捡的山鸡蛋,够吃呢,你就别操心了。” 在山外时,她没去过谢家,只听说谢烨这个女娃命硬,在家里不受待见日子不好过。 可自来白云岭,她便觉得世人多是见不得别人好过,说不定就是嫉妒人女娃有本事能干才以讹传讹。 就像现在,有些懒汉背后地里时常说人母大虫凶悍,可白云岭大多数妇人却觉得谢烨性子好。 她在岭上与各家走动多,就知道好些有女娃的人家,当娘的都叮嘱自家闺女多学着点谢烨,不说学到十成十,能学一半以后嫁人日子都不会难过。 更何况她小姑子对谢烨很是推崇,话里话外都是活人就该像那样,说话做事都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势。 知晓下晌婆家要闹腾,赵氏回家便关起门,就当自己和小姑子熬了一夜大半天累了补觉呢。 而随着谢烨骂晕刘氏且放话下晌要她家好看的传言越飘越远,吃过晌午饭,好些人家都等着看好戏,尤其是妇人,很是期待。 总算有人给她们出恶气了,个个都想娶媳妇,家里媳妇生下女娃又觉得不带把不能传宗接代没用,扔到后山孩儿沟去。 家家都只养活男娃不要女娃,长大后哪有那么多女娃给家里儿子当儿媳,真是说不通! 还有那孩儿沟,也不知是不是扔孩子扔多了,怨气很重,味道难闻不说阴风阵阵,好似冤死鬼哭嚎,吓人的很,大白日都没人往那边去。 不好直接去张刚家看笑话,不过妇人们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破衣服往张刚家的左邻右舍去,权当拉家常。 及至谢烨拎着鞭子上来时,一路都是隔着院墙与她打招呼的妇人。 刘氏早起来了,没人管她,早晨也没吃饭,饿得胃里泛酸,不得不爬起来整治饭食。 丈夫和儿子早晨就着蛋茶啃了干馍馍,跟那个讨债鬼吵嘴后也不知去了哪里,现在估摸也饿了,刘氏出屋故意在屋檐下拍打衣襟制造动静。 西屋没响动,朝窗户处狠狠瞪了一眼,拍拍打打去灶房。 有心想整治点好的,又担心丈夫回来念叨,到底是没捱过堂屋残留的肉香米香诱惑,磨蹭后狠了狠心切了几片腊肉伴着干菜炒了一大碗,又借着油锅烧水煮了点粥。 菜没吃几口,尝了两片腊肉,喝了两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肚子撑的弯腰都难,洗完涮锅后将剩下的饭菜放篦子上温着,想着丈夫儿子回来能吃上热乎的。 前屋后院转了好几趟,拿了锄头出来刨院子。 今儿晌午做饭已经是没问过丈夫自作主张,还是勤快点挖片菜地,好堵丈夫的嘴。 正忙碌着,听着隔壁院里的招呼声连忙抬头看去,就见那煞神甩着鞭子笑盈盈走来。 刘氏心里一惊,早上以为这煞神也就嘴上说说,没成想竟然来真的,不过一瞬又庆幸儿子不在。 眼见人已经走到自家院墙外,再有十几步就进院门,没好气道:“家里没人,小梅要坐月子。”所以你别来了,来了没用还吵着你那心头好养身子。 谢烨根本就不想搭理她,这老虔婆纯属“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前者,想让她转变思想比登天还难。 但要是张得旺发怒把人揍一顿,那绝对是叫往东不会朝西看,叫干活绝不问吃饭! 谢烨是很厌恶家暴男,但对于刘氏,她觉得让家暴男收拾比自己苦口婆心费心费力劝说效果显著,还见效快。 “张刚呢?我有事儿找他。” “不在家。” 她没好脸色,刘氏也不乐意笑脸迎人,硬邦邦丢下三个字继续低头忙碌。 谢烨冷笑,扬声朝旁边院子道:“嫂子谁得闲,麻烦往我家一趟,叫翠儿拿账本来。” “烨儿你拿账本干啥,要有事儿找刚子,我叫狗子他们去找找。”杨氏出声接话。 谢烨昂着头,下巴点着张刚家,“把他家的所有账算清楚,以后他家的所有事儿我一概不管。” 言外之意,她这个主事人以后不搭理张刚家了,他家也别想从白云岭这个集体中分一杯羹,至于让柏苍帮忙卖皮子啥的,更是别想。 刘氏登时变了脸,左右几家院里看热闹的妇人也不笑了,你看我我瞅你,不知如何开口接话。 把张刚家排除在外,那是不是以后柏家在县里的铺子也不会收他家的东西,山里人的生计来源有多难杨氏心里门儿清,有些于心不忍。 谢烨却是不管不顾,叫狗子跑自家一趟叫翠儿拿账本来。 她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逼藏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张刚父子现身。 眼看狗子跑出院门蹿出老远,刘氏瞪着眼睛嚷嚷:“你不要以为当了主事人就能说一不二,我们老张家世世代代都在白云岭,哪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谢烨不管,偶尔开口别两句,明摆着今儿就是要只手遮天仗势欺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8章 刘氏气不过,拍着大腿坐地上哭嚎,指责谢烨仗势欺人不讲道理,又嚎没有王法自家被欺负的活不下去。 眼看翠儿跟在狗子身后抱着好几本账本来,还不见张刚人影,谢烨将鞭子绑在腰上,道:“别嚎了,给你家算钱呢,不想要钱以后也别找我要。” 刘氏活像被掐住嗓子,瞬间没了声儿。 她要是收了,丈夫回来埋怨咋办?可要是不收,日后都要不回来可不是亏大了? 谢烨哪管她纠结不纠结,拿过账本挨个算,从之前挖地基上工到张刚跟着进山打猎该分的钱,一直算到前几日收他家菌子核桃的钱····· 算下来总过六十三两七百文,当然,他家还买了粮,只是柏苍还没回来,只是记了这项需求。 谢烨直接当没看到,道:“六十三两七百文,翠儿,去拿钱。” 柏翠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刘氏,欢快地应声。 “不成,我家要买粮,柏苍早就答应了的。” 自家事情自个心里门清,家里的粮食撑死能吃一个月,所以丈夫早就跟柏苍定了粮食,就等这次出山回来取粮,若是现在拿银钱,到时候不给粮,刘氏想都不敢想。 “跟我有啥关系,是我答应的吗?”谢烨抱着手臂淡淡道:“我家出钱请人出山,背回来的东西我自己做主。” 刘氏不干了,这下是真哭,“你个肚里藏黑水的,不逼死我家你不舒坦啊,哪有这样霸道的……” 她在这边骂骂咧咧,柏翠却被拦在了院门口。 “刚子哥,我大嫂急着给你家结账呢,一共六十三两七百文,要不你收了?” 张刚哪敢收,现在拿了这钱日后可咋办,自己跑出山卖皮子买粮食,还不得被人坑死。 “翠儿妹子,没有的事儿,我这就回去看看……” 张得旺晃悠悠上来,道:“翠儿你个孩子家家不懂,要结工钱也是给大家伙儿一道结,哪有只给我一家结的道理,我这就去问问你大嫂,是要给大家伙都结钱吗?” 这心思,够恶毒的,自家哪有这么多现钱给白云岭所有人家结账? 柏翠咬牙,紧紧握着荷包。 张得旺背着手慢悠悠往回家的坡道上走去,见状,张刚连忙跟上。 “我呸,今儿你要能说过我大嫂,我跟你姓,个老不死的。”翠儿低低咒骂,攥了攥荷包转身进院。 算啦,这么多现钱,她就不拿去张家招人眼了,反正接下来大嫂要干场大的,她还是不去添乱了。 谢烨也正如翠儿所想,见到一老一壮年晃悠悠回来,左手捏着软鞭在手上缠。 “阿苍家的,我怎么听翠儿说你要给大家伙儿结算工钱。”张得旺呲着一口黄牙,乐颠颠道:“都知道你家跟岭上其他人家不一样,家底厚实。” 而后换上“我是为你好”的担忧神色,情真意切道:“你可别胡来,咱们白云岭上百户人家,你家再有钱哪能给的过来,有啥事儿等阿苍回来再说。” 谢烨冷笑,面上一副“我是为你好”实际却是拉全白云岭人下水,想让她难堪,甚至威信崩塌,真是好一个歹毒心思。 望着后面得意的张刚,谢烨倏然一笑,答应道:“成,给你家结算钱的事儿等阿苍回来再说,不过我现在有事找他。” 见她抡着鞭子指过来,张刚打了个抖,“我、我帮曹叔收拾瓦窑去了,你找我啥、啥事儿?” “哼!”谢烨大踏步越过张得旺,揪住畏畏缩缩的张刚的衣领,道:“听说嫂子生了个女娃,你要扔了?” 张刚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结结巴巴道:“没,没有的,的事儿。”那没用的货早被小妹抢走了,他倒是想扔,这不是没扔成么! 想抬手救回衣领,又怕惹怒这母老虎,只得举手苦着脸哀求,“有话好好说,先松、松开。” 谢烨推开他,见人踉跄了几步没倒,挥着鞭子抽上去,“你娘说女娃不带把,没用,我今儿问问你,你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 “女娃没用,想来你娘不是女人喽,你家咋会养没用的货,这么说来你是从你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你爹倒是能耐!” “是个带把的男人,却还能生出你这么个儿子,还真是稀奇。” 谢烨嘴里一顿输出,手上也没停,可惜现在天还冷,张刚穿的厚袄子,抽着没太大感觉,只张嘴干嚎。 “你爹不男不女,你娘,呵,不是女人,你说你家稀奇不稀奇?” 见她停手发问,张刚根本没空过脑子,连连答应:“稀奇稀奇……” “哈——”周围几家看热闹的妇人齐齐哄笑。 张刚这才反应过来,瞪着谢烨大吼:“我呸,你爹才不难不女,你娘不是女人……” 谢烨重新挥舞鞭子,这次她找准了抽,一鞭子过去,响亮的一声,继而是嚎破胆的惨叫。 “啊——”张刚捂着脸翻滚,刚才一鞭子甩在他脸上,现在火辣辣的疼。 皮毡帽掉在地上,脑袋没了防护,谢烨照着抽下去,“女娃没用,你还娶哪门子媳妇啊,跟你爹过活正好,都带把,都有用,不费粮,多省事儿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19章 “嗷—啊—啊——” 张刚惨叫一声接一声,护了脑袋手被抽,缩回手脑袋脸又被抽,他只得抱住头蜷缩起来惨叫。 谢烨这次说的更难听,比早晨骂刘氏难听多了,将一家三口都骂了个遍,就差骂三人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的过活算了。 站在自家门口的张得旺脸黑的如同锅底,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他不是不想阻拦,可这母大虫摆明逮住谁咬谁,他要敢张嘴,这母大虫绝对能唾到他脸上来,没见指桑骂槐的膈应他么! 望着脚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却又不敢上前阻拦的婆娘,低低道:“你又咋招惹这煞神了?” “我、我没有,不是我。”刘氏很是委屈,眼神里不自觉带来出来。 张得旺咬牙,明白是自家要扔那没用货招来的,咬着后槽牙道:“那小讨债鬼不是给大的抢走了么,咋还来……” 谢烨看着手背红肿的张刚,心里的狠劲儿终于发泄了一部分,一鞭子划过耳朵抽在旁边的地面,大声质问:“女娃没用你娶媳妇干啥?咋不去娶个男人?” 张刚呜咽着不说话,浑身都在抖。 “扔孩子到底是谁的主意?” “我、我爹!”张刚唯唯诺诺出声。 谢烨直接被气笑,转头往门边两人看去,“叔,既然你觉得女娃没用,我做主帮刚子哥休了小梅,给他找个能干带把有用的汉子。” “听说南窑北窑好多壮汉没成家,我托人往里找找,给你家挑个最能干的咋样?” 张得旺不说话,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 “不成,哪有汉子娶汉子的道理!”刘氏尖声历叫,恨不得扑上来咬谢烨一口。 谢烨嗤笑,“不是你说的女娃没用,要带把的有用的么!” 周围静悄悄,不论是路边站的妇人,还是自家屋檐下的汉子,纷纷没了声响。 “好好伺候小梅坐月子,能过了过,不能过了我做主给你儿子和离让他娶带把的有用的。” 张得旺、刘氏瑟缩着不说话,谢烨看向张刚,“日子能过不?” “能能能。”张刚咳嗽着忙不迭地答应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伙,离了你们男人女人照样能过活,倒是你们男人,离了女人我倒是要看看谁能自个生个带把的!” 这下别说张得旺父子,就是左右几家的汉子也是心里齐齐发毛,这话,是在警告他们。 他娘的,是他们不想养女娃吗,本来家里吃粮就难,养个女娃干不了多少活儿长大了还得给别人家,这吃力不讨好…… 呸呸呸,有如是想法的汉子连忙将这种想法甩掉,这要是让阿苍媳妇知道,挨鞭子被问爹娘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就该是他们了。 有妇人出声解释:“烨儿,不是咱们不养,是实在养不起。” 谢烨抓了一把墙根下的积雪擦洗鞭子,淡淡道:“男娃就养得起,女娃就养不起?” 开口的妇人哑口无言,憋红了脸。 “你们自个怀胎十月,受苦受难生下来就是为了扔到后山去,那还怀她干什么,是嫌自己吃得苦不够多,受的累不够多吗?” “养得起男娃就养得起女娃,要我说你们这多人打光棍,活该!” “扔掉的每个女娃,就是你们自己、儿孙后辈娶不到的媳妇,你们不打光棍谁打光棍。” 山风又起,呜呜咽咽飘荡,好似凄厉的哭啼,又向不甘的呐喊。 有妇人捂嘴呜咽着跑下坡,有妇人扑上去撕扯自家男人,“都是你,都怪你没本事,我的女儿……” 杨氏盯着坡道下行的背影,眼里蓄满泪水,仰头望天,好半响才说道:“都回吧。” 谁的心头肉谁心里疼,今儿之后,如果谁家还扔女娃,那当娘的也没救了。 第092章 白云岭沉寂了, 本来冰消雪融春意盎然的季节,各家该忙着收拾菜园荒地,可这几日, 路上连个走动的人影都很少见到。 谢烨精神头也不大好,连着三天晚上做梦都是后山黑漆漆的林子, 凄厉的啼哭, 晚上睡不好白日精神萎靡。 柏翠听说后吓坏了,下坡叫四婶来给大嫂送魂。 柏峻、毛氏听说后久久无言,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家里不大稳, 毕竟侄媳没去过孩儿沟, 若真是被鬼魂缠上, 只可能是近处的。 毛氏直接带了包袱来侄儿家住,每天早晚准备一碗水,三根筷子,撩着水在谢烨头上身上念念叨叨, 然后筷子立在碗中, 有时一撮面, 有时十几粒米, 撒在筷子上用刀将筷子向门口方向砍。 “回去吧, 投胎去吧,我侄媳妇布知道你, 再说是你长辈……” 每每听到这话谢烨就想笑,她就是气狠了, 猛然撒出来之后又觉得白云岭这些人不值得,又认为在山里这样混日子不好, 对自己的未来很是迷茫,胡思乱想之下夜里总做梦。 哪成想被扭曲成鬼魂缠身, 真是封建迷信不可信! 炕上窝了五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要不是春水抱着她侄女来,谢烨还不打算起身。 听着咿咿呀呀的婴儿语,谢烨挥手,“你可别招惹她了,小孩子得多睡觉,不然以后长不高。”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0章 还没出月子的婴儿总抱出来见风,还总招惹人咿咿呀呀说话,这可真是亲姑姑能干出的事儿! 春水解开侄女身上包被,将小人儿塞入暖烘烘的被窝,自己坐在炕沿拍着被子哄睡。 小婴儿脸上皱巴巴的皮开始蜕,眨了眨眼小嘴巴打哈欠后歪头闭上。 春水低声道:“大家都等着你安排呢,你准备撂挑子不干了?” 虽有人嘀咕谢烨被恶鬼缠上,她却是不怕的,恶鬼要真能缠身那害她们成恶鬼的人咋还好端端活着,所以,今儿和二嫂给大嫂送饭兼送侄女吃奶后,便将人抱到柏家来。 “又不是陀螺得人抽着才能转,他们自己干呗。”谢烨拥着被子兴致缺缺。 春水撇嘴,很是不屑,“那些臭男人谁要管啊,是大富嫂子她们……” 原来白云岭妇人,尤其是二三十正能干的年轻妇人,琢磨挖院子开菜地,惦记着去年柏家菜园子大丰收,便想从谢烨这里讨些菜种菜苗。 “要不了几天就得开荒,你之前发话不能进后山打猎,大家伙儿都卯足了劲儿准备给自家挖地呢。” 自立自强是好事,不过也得悠着点,身体本来就不咋好……谢烨心里嘀咕。 “你跟婶子伯娘嫂子们说说,饭食尽量吃好点,身体是自个的。” 春水瞪她,“你还知道身体是自个的,快点好起来。” “话说阿苍哥他们快回来了吧……” 和谢烨扯了一通家常,眼看快吃晌午饭了,春水才抱着小侄女回家。 谢烨依旧缩在炕上,不过现在已经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而是琢磨培育菜苗的事儿。 番茄、辣椒、黄瓜、茄子这些去年都留了菜种,不过辣椒可以多育些苗,开出来的荒地实在不行就栽辣椒吧。 翠儿见她终于提起精气神,兴奋的如同过年,又是红烧排骨又是清蒸猪蹄,顿顿饭菜都是肉,吃得谢烨发腻。 “咋地,日后不过了啊?” 虽自家的猪肉不是钱买的,可也是辛辛苦苦从猪崽子养大宰杀得来的,哪就要这样造,吃得她现在闻见荤腥有点犯呕。 翠儿瞪眼,“天越来越热,再不吃地窖里也放不住,馊了!” 这几天肉从地窖拿出来,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解冻,再过几天估摸地窖的肉都冻不住了,还不赶紧吃。 谢烨挠了挠额头,“都怪你大哥,说了让他背点给你二哥小青吃,他就不。” “大哥这不是觉得去朱叔家铺子买更方便么,再说哪能拿得上。”翠儿啃着猪蹄念念叨叨,“关键大哥也是心疼你,想你多吃点。” 要培育菜苗,还要处理地窖剩下的排骨鲜肉,谢烨彻底没精力迷茫了。 就在她带着翠儿种了五盆辣椒苗,正切肉炒臊子的时候,方氏上门了,还带了五尺布。 方氏是马铁柱从山外买回来的媳妇,拿手活计就是织布,为此马铁柱专门从山外买了一架织布机背了回来。 去年给各寨子帮工结工钱时拿来抵用工钱的布就是她织的,虽是粗布,可正适合山里人裁剪衣衫,耐穿。 今儿方氏带来的虽不是细棉布,可比粗布软和了不少,谢烨有些诧异。 “嫂子来就来,带啥东西,怪见外的。” 方氏将布放在矮几上,见她们姑嫂两围裙油手,笑道:“在灶上忙呢,咱们去灶房说。” “前几日听说你精神头不好,想着来看看,一匹布没织完,拖到今儿才得了闲……” 方氏坐在烧火凳上帮忙添柴看火,一边同谢烨翠儿姑嫂两说话。 谢烨切肉拆排骨,翠儿站在灶台前翻铲锅里的臊子,鲜肉炒熟装罐里,有荤油淹着不怕坏。 “……那番椒炒菜味儿好,晒干捣成粉也好用,炒菜撩一点,油炸后调饭也香,我想今年家里多栽些,到时候你家的苗能不能卖我点?” 如果是寻常的茄子苗黄瓜苗,要几株也成,可那番椒是外邦来的种子,稀罕的很,方氏不好意思白要,再说栽种后还得跟人讨教如何拾掇,便想着出钱买些苗。 谢烨没应,只是问道:“嫂子准备栽哪儿,栽多少?” 自家院子开出菜地种不了多少,而且和大嫂一家公用一个院子,她不想因着种番椒吵起来,因此准备栽荒地上。 “我在河道看了一处地儿,开出来栽两行,顺道点一行豆角,多晒豆角干,帮工盖房时有得菜吃。” 见方氏心里有成算,谢烨也不多问,只让她到时候来家拿苗。 等人走后,翠儿兴奋地原地跳了三跳,兴冲冲道:“大嫂,还有番椒籽再种几盆吧。” 谢烨失笑,就算各家打算买辣椒苗,她也不打算卖。 当然,免费给各家送苗是有前提的,秋上辣椒收了甭管干湿,要想卖只能卖给自家。 到时候县里的铺子,干辣椒段、辣椒面都能摆上,还可以跟酒楼谈合作。 虽然日后山外人也会种,但至少今年明年能大赚一笔。 听着她的计划,翠儿张大嘴巴,良久才找回声音,“大嫂你还会做买卖?” “也不是做买卖,就是跟县城酒楼食肆谈谈,能长期合作最好,不能合作一次性买卖也成,总归是咱们赚钱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1章 此时,谢烨还不知道给翠儿种下一颗种子,日后翠儿成了白云岭最厉害的牙婆,好些妇人都托她售卖山货针线活。 两人处理好家中鲜肉排骨,便开始修整菜园子。 柏温赶着牛拉犁上来将前后院全部犁了一遍,为了确保后院肥力,谢烨还将窝好的肥提前撒上,以至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臭气。 后院去年种了玉米,收成很好,今年谢烨不打算种玉米了,还是种麦子,收获后磨面粉吃。 前院依旧是菜园子,辣椒也只种两行,方便家里摘菜做饭。 倒是河道的梯田,最靠近河道的两块全栽辣椒,万一到时候干旱,浇水方便,上面几块依旧种麦子。 各家都开始开荒挖地,柏家有牛,可以节省很多人力,不过地表的杂草荆棘丛还得靠人收拾。 因着马驴子放火烧菌子林欠得账,有人找到马大壮家,要马驴子给自家开荒干活抵账。 马驴子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第二天干活时不见人影,及至第三天还是不见人,马大壮指使儿子找了找,然后放话“人跑了”。 马驴子跑了! 白云岭众人不大相信,先不说他有没有钱在山外立住脚,就是这会儿他一个人出山,也会碰见柏苍一行人,能跑哪儿去。 不过一连五六天没见人影,巡逻队往附近对子房去找也没见人,众人终于认清现实,这个放火烧菌子林害大家伙少了一笔进项的懒蛋真的跑了,也不知跑哪个寨子去了。 同在一个寨子生活了几十年,谁不了解谁啊,就马驴子放火烧菌子林那事儿,大家是气他恼他,也算清楚账让他赔,但真没想着逼人。 毕竟就马驴子那懒样儿,再过个十年八年估计也赚不到一百两,就想着借着干活抵债的由头让这人转转性子,可别再好吃懒做不干正经事儿了。 结果人现在跑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烂泥扶不上墙! 冰消雪融,大地彻底解冻,曹老也开始忙碌,谢烨专门安排了五个汉子去帮忙挖陶土。 岭上孩子在他家院子跟着柳童生识字念书,晴天就在当院,雨天挪到草棚下,柳童生清楚自己水平,也知道这些孩子就是为了识字会算数,教学并不严厉,下晌放学时间也早,孩子们便跑去河道玩,有几个对做砖瓦很感兴趣,曹老也不藏着掖着,手把手教如何摔胚,如何切瓦。 及至柏苍带着出山的人回来时,第一窑青砖已经烧好。 以马铁柱为首的第一批盖房的人,背着背篓将出窑的青砖背到对面地基上。 因着抓阄分地基,有几家还吵了起来,要不是谢烨拎着鞭子面色不善地盯着,当时差点动手。 最后还是柏恭帮腔,抓阄分配是公平的,若是对自家地基不满意,私下和想换的人家谈,掏钱换自家心仪的地基。 其实地基大小都一样,就是新地基不像老地基这边是顺着坡路对半分,新基地大部分集中在路东边,这样一来,越往东的人家离大路越远,担心日后通路开集自家占摊位不方便。 谢烨心道想的还真长远,自家新屋都没盖呢就已经想着开通出山的路办大集,也忒能想了。 地基分配好没两天,便有其他寨子的人来领剩余的工钱,谢烨问了一嘴,得知家里还有余粮吃不着急,便将人留下继续帮工——开荒。 马铁柱脑子灵,要了两个人给自家挖沙,当然工钱他承担。 出山的人回来时,石山、河道正热闹。 见着他们回来,地基上忙碌的人丢下活计接了东西一道下山过河回家。 这次出山回来的人个个精神抖擞,根本不像吃不好睡不好赶了五六天山路,更像上战场打了胜仗。 狗子都说他二叔,“像在县里捡了银子!” 出山的人没捡到银子,却得了个好消息。县令大人真准备修路了,已经带人从上南坡村的林子规划了路线,待春耕忙完就开始挖。 “这次不是服徭役,是县里大户捐钱修路,但凡上工的都有工钱领。” 谢烨惊诧,这县令还真是个厉害的,竟然能忽悠得县里大户掏腰包。 这个消息对白云岭无疑是喜讯,其他寨子人听了也很是心动。 当天傍晚,就有人来结算工钱回家。 谢烨知晓他们的一些心思,不过也没阻拦,需要换盐就称盐,需要糙米就给装糙米,很是好说话。 结算完时还提了一嘴,“回去麻烦帮我带句话,喊没结算的都来结,你们也听了山外修路有工钱,想去的早早准备。” 早日修好出山的路,最受益的就是白云岭,她巴不得深山里没事儿干的汉子都出山去修路。 没见到黑熊寨的人,柏苍留了个心眼,两天后得了空闲,才拉着谢烨商量。 “大姐虽是堂姐,可自小待我们不错,去年借着清理两个寨子来往的山道,老二去了一趟,他没多说我却估摸着大姐日子应该不好过。” 见柏苍一本正经,谢烨竟然有点不适应,挠了挠脖子道:“你想看大姐就去呗。” 柏苍一怔,扯了扯身上的新衣裳,低低道:“我想让大姐搬到岭上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2章 “这……”谢烨皱眉,“你做不了主吧!”人大姐夫不想搬,他还能让大姐和离不成? 再说现在搬迁不现实,要搬也得对面有新房盖起来,到时候搬出来,不论是买是租或者借住,有地方住宿。 现在搬出来,搭草棚子住吗? 柏苍挠头,他一想到大姐给两个汉子当共妻心里就不得劲儿,早早扯清将人搬出来,对大姐好,也对外甥好。 见他不说话,谢烨琢磨,劝道:“你是为大姐好,咱家也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不能让外人觉得你是棒打鸳鸯。” 最关键的是,让大姐搬出来,大房二房那兄弟几个乐意吗? 总不能做了好事,结果到头来人人埋怨,即便柏苍想当着冤大头,不好意思,谢烨自己不乐意。 “你先去找大堂哥他们和四叔商量商量,商量后不管有没有结果带点东西去黑熊寨一趟看看。”也将山外修路的消息传过去。 别的不说,去年来的那些个半大小子就是个能干的,去上工挣钱也好,省得在山里跟着老油条学坏。 “咱家也要盖房,哪有时间去……”柏苍踌躇。 往黑熊寨一去一回最少也得一个月,这都快四月了,家里种地种菜,还得往地基背青砖、河道淘沙,雨天还得进山摘菌子,五月后就得进山打猎…… “哎呀,你先找四叔他们商量,房子不着急,秋上盖或者明年盖都成,地里的活儿大不了出钱叫人……”谢烨拽起人推着出了门。 心里惦记着事儿,在家干活也干不利索,还不如先解决心结。 好在阿铮能帮着家里干活,虽然影响他学打猎的本事,但谢烨觉得又不是真当猎户,多学点种地的本事也是正经的。 好在今年她在白云岭的人缘更好了,移栽菜苗的时候,每天都能来一两个妇人帮忙,种菜的活计一点没落下。 而且有牛,荒地开垦也快,待各家菜苗移栽好时,她在院里墙根下用油布搭暖棚培育的辣椒苗也长起来了,过个四五天就能移栽。 “有两块地四哥赶着牛犁了三遍,第三遍犁之前撒了粪,我打算用来种玉米。” 玉米面不论人吃还是喂猪都成,今年家里养的鸡多了六只,鸡也得吃玉米碜,至于豆子,也挪出两块地种,不过没那么多肥,就那么种吧。 结不下豆子,直接犁了当绿肥养地。 “剩下一块小一点的地,用来栽番椒,今年家里进项就指望着番椒呢。” 听谢烨絮絮叨叨说完,柏苍将水杯推过去,“你做主就成,缺人了就喊青山他们。” 谢烨挑眉,“我这边就这些,你那边呢?”商量出章程没,啥时候去接人啊? 柏苍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拍着额头苦恼,“四叔跟我一个意思,二房那里不大乐意。” 主要是二房柏礼的媳妇就是大姐当共妻换来的,现在把人接回来,不说大姐夫愿不愿意,柏礼媳妇娘家就不乐意。 人家给出个姑娘,给自家换的媳妇没了,搁谁家能乐意。 而且柏苍猜测,当初估计二房还给大房掏钱了,现在把大姐接回来,不止断共妻这一点,大房还得将银钱还回去,所以就扯起皮,都这些天了还没商量出个一二来。 “柏礼媳妇不是之前怀了吗,咋到现在了还没个动静?”谢烨突然想起来,坐直身子问道。 那可是比刘小梅怀的早,咋到现在也没听说,该不会也是生的女娃悄悄扔后山…… 见她冷了脸,柏苍苦笑:“孩子不足月早产了,四婶接生的,生下来就没气,那时候你忙着收拾马明山那些人,正在气头上就没跟你说。” 早产,还是死胎,这可不是吉兆,仙姑说是家里作孽太多应在孩子身上,因此一旦有死胎没人家会声张,白云岭知晓柏礼媳妇出月子的人都以为是孩子没养好夭折了,不想戳人伤疤,便没人提说。 久而久之,谢烨就忘了这事儿,也是今天话赶话地想起来。 “真是死胎,不是女娃扔后山了?”谢烨还是不大相信,一掌拍在矮几上。 “我还能骗你不成。”柏苍也是不知道摆出啥神情,伸手抓住矮几上的小手摩挲。 应该是这段时间干活多了,手掌不复柔软细腻,指尖细碎伤口还泛着红…… 掌心麻酥酥,继而手指犹如毛毛虫爬,谢烨打了个抖抽出,三两下的竟是没抽出来,瞪眼道:“松开,像啥样?” “夫妻样儿!”柏苍嘴贫。 谢烨被气笑,“无赖,咱俩可还没成亲呢!” “新房盖好就成。” 谢烨放松下来,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任由对面的人抓着她手。 盖新房再怎么着也得秋天,可现在看,明年能开工都算快了,她担心个啥,还有一年多呢! “也不知阿松和小青咋样?” “乐不思蜀了呗!” 柏苍是了解弟弟们的,两人没大人看着,肯定乐疯了。 “阿——阿嚏!”柏青揉着鼻子,见夫子看来,呲牙笑了笑。 他不是故意的,有人想他了,应该是大嫂吧,两个多月没见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3章 下学回家时,路过糖画摊难得没买,搞得同窗还以为他转性了。 “柏青,不来一个?” “不了,糖吃多了牙疼。” 这话招了糖画摊主的白眼,“咱家都是上好的麦芽糖,自家熬的,九十九道火候……” 柏青跟同窗告别,背着书包怏怏回家。 柏松正站在柜台后拨算盘,见有人进门抬头扯嘴露出八颗牙,看清是弟弟,笑脸倏然收回,“回来啦,先去写课业,待会儿就能吃饭。” “我不要吃你做的饭了,买点吧。” “嘿,买一顿饭的钱都够十天的菜钱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个败家……”柏松单手掐腰,走出柜台念叨,活脱脱一个吝啬奸商形象。 柏青撇嘴,“我想大嫂了。” “想也没用,大嫂不会飞过来给你做饭。” 县里学堂也放春耕秋收假,可那是针对村里来的学生,自家没地,柏苍早在报名时就按县城学生的要求交了束脩,因此,两大长假没有柏青的份儿。 至于每旬休一天的假期,都不够他从县城走到上南坡村的,哪能想着回家。 “好好念书,早早考中秀才就不用坐在学堂读书啦,能天天见着大嫂,那时候我还不乐意给你做饭哩。” “哼!”柏青冷哼,抱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隔壁醋坊的姐姐看对眼了,没大哥允许,你成不了亲。” 在说人爹娘不一定乐意这门亲,你个山民,能配得上人家县里醋坊家的小姐,真是大白天睡觉,尽做美梦! 柏松抽弟弟后脑勺一巴掌,探头往外看,见附近没人,隔壁醋坊也没人出来,收回脑袋低低警告:“别瞎说,坏人家姑娘名声,小心人爹娘收拾你。” “嘁!”柏青翻了个白眼,从货架的竹篮里拿了一个核桃进后门往院子去。 院里的柿子树顶着绿叶微微摇摆,树下石桌落了两片叶子,还有一坨鸟屎,柏青拿叶子蹭掉,趴在石桌上写课业。 柏松掀开后门布帘朝院里看了看,摇头又去整理货架,算了,今儿奢侈一回,待会儿去街口老周家买三个芝麻饼,再提一罐羊肉汤。 虽吃到了外头买来的饭,可柏青还是觉得这顿晚饭不咋舒心,尤其是三个芝麻饼,他一个二哥一个,还剩一个,他再要吃时二哥竟然收起来了。 “晚上不能多吃,留着你明儿当早饭。” 柏青:这就叫奢侈?合着买三个就是为了明早不用早起做饭呗,真是抠门! “这么抠,谁眼瞎了要跟你。”柏青捡起桌上掉落的芝麻丢进汤碗,低低道:“娶上媳妇也被你的抠门吓跑了!” 咒自己娶不上媳妇,甚至造谣媳妇会跟人跑,柏松变了脸,抬手要抽人。 柏青一点不带怕的,还故意将脑袋顶过去,“你打你打,使劲儿打,我明儿就去铺子门口哭,说你不给我吃还打我。”看人家姑娘还会不会跟你说话,你个家暴男。 柏松:……拳头展开,轻柔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乖,想吃就吃,明早给你买包子当早饭。” 柏青得意仰头,拿起芝麻饼狠狠咬了一大口,才撕了半张递过去。 要是谢烨在场,必得来一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第093章 县城, 兄弟俩鸡飞狗跳地过活着。 柏松一边支应铺子买卖,偶尔去草市转看,碰见合适的东西采买回来放铺面货架上售卖, 一边照顾弟弟的起居生活。 同时,还得留意自个的亲事, 时刻关注着隔壁醋坊的来客, 端怕一个不慎来个媒婆将意中人说给别人。 柏青也是学会拿捏人了,以要挟为手段达成目的,那是熟能生巧手到擒来。 以至于抠门的柏松后槽牙都快嚼碎了还得撑着笑脸给弟弟零花钱、买吃食, 至于文房四宝经义注释, 更是不用说, 主动没回来摆桌上,就怕弟弟不满意搞砸自己的亲事。 时光如流水,不经意间早已奔走千里。 春耕结束,往年家里田薄地少的农汉老叟早已出门寻帮工的活计, 今年却是不用愁。 直接往县衙去报名, 择日到上南坡村上工, 县衙管吃, 早晨杂面馒头、黄米大米两掺粥, 晌午偶尔闷一回米饭,大部分时间是炒菜就馍, 晚上却是稠糊糊的面片汤。 家离得近便早出晚归上工,若是离得远, 就在上南坡村人家借住,一个月给个三十文, 省事儿又方便。 有人已经琢磨着进了五六月,就在林子打地铺, 反正人多也不怕豪猪。 殊不知县令大人早有筹划,早早备了油布粗毡,待路修到山里头,天也热了,便就地扎帐篷让帮工宿营。 今年因着修路,往年这时候县里游荡的地痞流氓都少了,城中的打架斗殴失窃偷盗案更是直线减少,甚至因着县里少见转悠的闲人,巡逻的衙役还抓了两伙拐卖小孩的拍花子。 衙役得了民众好评,县令大人的政绩又添一笔,美中不足的是除了白云岭,藏龙山其他寨子的山民竟是少有人来修路。 以至县令大人预期的户籍数暴增大计竟是迟迟未能施展,心中颇是郁卒。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4章 殊不知,在藏龙山各寨子山民的心目中,他的威望远不及白云岭。 白云岭找人帮工,工钱明确,账目清晰,且领工钱时要粮要盐都可以,甚至还能分期支取。 可要是给县令大人修路,万一路修好不结工钱,他们还能打到县衙去不成? 再说,他们山民是猎户,除了和农户一样要交丁税,还得交牲畜税,当然往县里草市卖山货皮子,进门前就得交进门费,学名市租。 早些年胡人冲关,战乱不断,朝廷又是更换皇帝,无暇顾及他们,别说牲畜税,就连丁税都有好些年没交了,县衙被胡人放火烧毁,说不定现在县衙户房根本就没有他们这些人。 上赶着往县令大人跟前凑,万一被揪住要补税,哪能补得起哟! 因此,各寨子虽然高兴山路修通,往后出山买卖更方便,也很羡慕白云岭,可少有人对修路的工钱动心。 初时心动且兴致勃勃准备去修路挣钱的人,早被寨子的主事人和老一辈压了下来,臭骂一顿,“不长脑子,缺了根弦儿……” “要去修路别说是咱们寨子的,以后也别回来……” “挣得工钱够你补这些年的税吗?你要挣这份钱,先给全寨子把欠的税补上……” 有人不服气,“那白云岭都办了新户籍,且衙役还去过呢,都没见补税交税……” 话没说完就被老人打了出去,“屁,人白云岭先有个柏峰,早就在县里吃得两路饭,现在柏苍更是有县衙的关系,你们谁能打通县衙关系?” “要说柏苍没出血,谁信啊,不然那路咋就偏偏修到白云岭?” “你们谁有柏苍的本事摆平县令,出钱让县令不让咱们补税,谁就去眼红修路的工钱,我不拦……” 被一通臭骂,同时也明白出山修路挣钱不是个好营生,想挣帮工这份钱的人便来了白云岭。 没关系,白云岭不需要他们补税。 谢烨没想到来帮工的人比去年挖地基多了两倍,且都还是成年汉子,很是纳闷这些人为啥不去修路,修个十天半个月领工钱去镇上的大集采买,也很划算啊! 柏苍跟她细细解释了一回,不过有帮工也好,开荒地、起屋子都需要人手,顺带将白云岭出山沿途的林子清理一回,免得有大家伙跑出来咬伤修路工延误工期。 白云岭可谓是人声鼎沸鸡犬相闻。 谢烨戴着草帽背着背篓往自家番椒地去,河道挖黏土摔泥胚、挖沙的人有说有笑,哄笑声传出老远,不时能遇见背沙去地基的汉子。 至于新地基上,更是热闹,挖土的,背石的,夯地基的,远远看着彷佛在修什么大型工程。 顺着拓宽的土路往番椒地去时,不时能遇见开荒的人,白云岭土著和她挥手打招呼。 还没走近就看到番椒地已经有人,谢烨加快脚步。 移栽的番椒适应了新土壤开始抽枝发新叶,肥力得跟上,而且还得打叶打侧枝,家里种番椒多的妇人来帮忙,顺道学学手。 “阿烨,看我们上的粪少不少?”方氏起身活动腰板时看见她,大声招呼。 粪土是移栽番椒苗时柏苍带人背过来的,就堆在地头,现在只需用锄头敲碎大疙瘩,装藤条篮子里提进番椒地。 撒肥用的是竹片,碗粗的竹子劈两半截短,五寸左右的竹片有弧度,铲粪土很是方便,每株番椒苗下丢两铲,粪土刚好把苗围拢起来。 谢烨见敲碎的粪土最大的也就大拇指左右,欣喜道:“嫂子们心细,敲这细也太费力了。”又看了看堆了粪的番椒苗,点头:“两下刚好,再多就得烧苗了。” 四个人一人一行,谢烨招呼大家来喝水,方氏、杨氏、曹秀红和妯娌也才来没两刻钟,只道不渴,继续忙碌。 “我敲粪吧,谁缺了吱一声我送过去,省得来回跑。”谢烨拿起锄头敲粪。 “成,你力气大多跑几趟,我们就躲懒啦!”杨氏笑应。 四人前后差距不大,番椒隔行也不宽,边忙边说闲。 “昨儿傍晚见着春水和她二嫂了,河道割水芹呢,大妞养的白胖白胖,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大妞确实有福。”杨氏附和后压低声音道:“前两天小梅又跟刚子闹了,模模糊糊听了几句,说是要和离,估摸刘婶儿又出幺蛾子闹的。” 方氏、麻家与张刚家不在同一排,且离得远,不知晓他家的事儿,不及杨氏消息灵通。 不过三人听这话都不奇怪,毕竟刘氏有多能作妖,在小梅月子里她们已经见识到了。 曹秀红撇嘴道:“三奶奶也真是,没本事给娘家哥嫂耍,就知道作践小辈。” 现在白云岭的人基本都知晓刘小梅早在娘家时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只是没能给刘家那个傻儿子生个孩子,便被刘家哥嫂卖给外甥当新媳妇。 男人只觉得张刚是软蛋,要是搁他们身上,定是打上舅家门要回聘礼,当然媳妇还是自家的,毕竟能娶上媳妇已经是走运了。 妇人们却很是同情刘小梅,被爹娘捡来当童养媳,就因为没给傻儿子生个孩子便卖给姑家骗聘礼,真是命苦,同时越发对只找儿媳不是的刘氏看不上眼。 你说骗你的是你娘家哥嫂,你要觉得吃亏就去找,对着娘家没半分硬气,磋磨起小梅却是花样百出,真叫人觉着刘家兄长能骗婚骗到姑姐头上也不算稀奇。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5章 毕竟一家子的德行都那样儿! 想到前些日子柏苍安排好人手清理出山沿途的林子,而后自己又带人往黑熊寨去,曹秀红忧心道:“也不知阿敏姑姑家咋样,阿苍叔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吧。” 铁柱一道跟着进山了,方氏也惦记着,估摸了下时间,道:“应该到了,他们去的时候只管赶路,脚程又快,就算没到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 谢烨背了半篓子粪土进来,就听见四人正说大堂姐的夫家,帮着给篮子装粪土的功夫听了一耳朵。 柏敏比柏苍只大两岁,前头原本有五个兄长姐姐,只是姐姐从刚生下来就被扔了,站住活下来的只两个兄长,按柏家一族的排行分别是老大柏恭、老三柏宽,大房的柏信是后来生下的。 刚出生时,恰逢三叔柏峰回岭收皮子老参,一力劝说,大房才将这个闺女留下。 当时柏峰对着大哥好说歹说,人就是不留闺女,还要挤兑他这么有心不如带回家自己养。 柏峰好悬没被亲亲大哥气个仰倒,指着院里光膀子砍柴的大侄子说了句,精光光兄弟两个,好歹留个女娃给兄弟换一个媳妇啊! 也是这句打动了柏崇,将这个女娃留下来养活。 只是柏敏小时候过得日子也不好,爹娘不爱,还总念着女娃要灵巧勤快打着让干活,弟弟柏信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年纪大了还得做针线忙锅灶。 相比于出生在三房的大堂妹,她还不如个丫鬟,丫鬟还有月钱拿,即便签了死契,主家也给吃饱饭每年一身新衣裳。 柏敏不是,穿的是她娘破的不能再补的衣裳,每顿都吃不饱,还得给家里干活,这辈子为数不多几次穿新衣裳是三叔给她从县里带回来的。 就是出嫁,也是穿的旧衣裳,只是没补丁而已。 她不羡慕三房的堂妹,毕竟三叔的本事全白云岭没人能比得上,可家底不如自家的四叔家都能疼爱女娃,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无数次大雪天从后山背柴时,初春背着弟弟揪野菜时,夏日忙了一晌午做好饭只能吃半碗时,冒着秋雨摘菌子时,她总会埋怨自己为啥不投生到四叔家。 爹娘总念叨养她是为了给兄弟换亲,等她见过嫁来白云岭的妇人后便害怕,白云岭已经是深山老林了,她得嫁到更深山里住窑洞,还得伺候兄弟好几个…… 好在有三叔,三叔在县里吃得开,日后求了三叔,即便不是县里人,就是山外农户也成,好歹不用担心雪天老虎大熊来撞门。 只是没两年三叔家遭了难搬回了山里,柏敏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盼着三叔能帮自己张罗个近处的亲事。 好在三叔虽然回山依旧是那个能干的三叔,当了主事人,不允许白云岭的女娃当共妻,她松了口气。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眼看自己到说亲成亲的年纪,三叔却遭了难,三叔家只能堂弟挑梁做主。 三叔下葬后,柏敏就知道,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果不其然,还在三叔的孝期,大哥就做主定了门亲事,而这门亲事能成,最主要是对方出五十两聘金连带两张熊皮。 而这些东西,不仅能给弟弟柏信说门亲事办酒席,余下三个兄弟还能分一笔。 就这样,她嫁到了黑熊寨,再也没能回过娘家,至于出山,只偶尔梦里会闪过三叔带她和哥哥们出山时沿路的草坡林地。 出山,现在她连回白云岭的路都不记得,哪里还能出得了山。 柏敏扶着腰起身,院里兄弟几个编背篓削竹棍,偶尔传来一两声大宝说话的响动,衬得屋里更安静了。 也不知是见到了老熟人,还是担心家里事儿,这段时间她心神不宁,总觉得心跳得厉害。 “大宝,来喝水。” “哎,娘,来了。”大宝丢下手里的尖头棍子一溜儿跑回正房。 见儿子只抿了几口就将竹杯递过来,柏敏摇头,“娘不渴,你喝,喝完给你爹和叔叔们端去。” 大宝点了点头,兴奋道:“过几年我就长大了,到时候也去帮工挣钱,给娘买花布裁衣裳。” 柏敏红着眼睛摸儿子的脑袋,“乖,好好在家待着,等长大了再说。” 原本去年去白云岭帮工挣钱的小子们今年还想去,结果被主事人拦住了,这次去帮工的都是二十朝上的汉子,可惜主事人不放她家人去。 “娘,八舅妈真的很厉害吗,驴子舅舅说她可凶了?” “听他胡说,去年你阿松舅舅来时不是说很能干么,估摸你驴子舅舅干了坏事儿被你舅妈收拾了,记恨在心才乱说呢……” “大江,快快快,寨子外围有动静,我爹叫你们兄弟抄家伙。” 院外传来呼喊声,不一时大门跑进来个青年,竟然穿着青绸长衫,配着头顶的璞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秀才公呢。 马大江皱眉,不过一瞬丢下手里的砍刀起身,凶悍道:“哪个不长眼的来咱们寨子不打招呼,大河、大石,走去瞅瞅。” 他话落,屋檐下坐着的三个汉子纷纷起身,有人手里拎着才削好尖头能戳瞎野物的木棍,有人提着锥角锋利的竹筒。 四人气势汹汹出院子,马智书才自袖袋掏出帕子擦额头的喊,正准备伸头往屋里看,门外传来马大江的声音。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6章 “智书少爷,日头大快回吧,收拾完那些不长眼的杂碎我跟你爹亲自说。” 马智书“嗖”一下收回脑袋,干笑着出院子。 马大江站在院门口,等他出来,才朝院里喊:“大宝,我和你叔叔们不在家看好门,有啥事就喊我们。”说罢关上厚重的木门才往寨子外去。 此时,马大河三人已经走出大老远。 且说黑熊寨外围,柏苍正带人捉兔子逮山鸡,实在不能怪他们动静大,要怪就怪这寨子周围小家伙太多,容易引来大家伙儿不说还招惹蛇蝎盘踞,所以想着顺手逮几只,大姐做饭也方便。 “这黑熊寨的人也太懒了吧,咋连寨子外围都不清理?”马铁柱抡着山鸡嫌隙,不过三五圈挣扎着要逃脱的山鸡没了动静,他扯了一根草藤将双腿绑住丢一边。 马大壮却是乐坏了,“咱们岭上但凡有这多的兔子山鸡,我家也能天天吃肉了。”话才落就被追着兔子跑来的张强撞了个趔趄,大声道:“长眼睛出气的啊,看着点。” 张强扑倒捉住兔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搬来黑熊寨吧。” 个二傻子,人住的地方,周围小野物太多,不仅容易招来大家伙,而且极有可能有大蛇,也就黑熊寨不讲究,说不得寨子里多的是被蛇咬、被狼叼走的孩子。 柏苍脱掉外衣将鸡蛋归拢,道:“动作快点,逮十几只就走。” 够他们这两天吃就成,若是逮太多进寨子,说不得黑熊寨的人不乐意…… “干啥呢,干啥呢,哪个寨子的这么不长眼跑我们门口撒野?” 听着林子外的呵斥,几人面面相觑,马大壮战战兢兢道:“该不会是说咱们吧?” 柏苍出声,“兄弟,我们是白云岭的,柏苍,来看我大姐,进林子放个水。” 林子外没了声响,张强皱眉,“难道有人抢黑熊寨?”不然咋像受惊的山鸡一样咋咋呼呼的? “快点,收拾好出林子。”柏苍催促。 此时,马大江四人也惊呆了。 刘大石笑着杵了杵身旁的人,低低道:“你小舅子哎……” 马大江瞪了他一眼,转头四看,没见着别的人影,警告道:“嘴上安个把门的。”朝草里唾了一口,说道:“人出来你们带着回家,我去那杂碎家说一声。”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刘大石搔着下巴走向大河,“去年听你说来的那个柏松是三房的,这个柏苍是几房的。” 马大河神色莫名,看向林子里影影绰绰的人影,道:“也是三房的。”而且是柏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 “啊,亲兄弟啊!”刘大石惊讶,突然凑近了低低道:“他来干啥的,该不会带你唔……” “干啥戳我?” “再口无遮拦……”马大河眼神狠厉,见人点头认错,才转头看向林子。 此时,人已经出来,前前后后十个人。 柏苍在前面带路,柏信柏礼走在最后,倒是马铁柱、张强,大踏步跟在柏苍身后,还主动跟人打招呼:“兄弟,我们来走亲戚的,进林子放水见小家伙多忍不住舒了舒筋骨,别介意啊。” 麻家兄弟见他两这样自来熟,嘴角抽搐,低低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姓柏呢。” “可算了,看后头那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姓呢!” …… 柏苍不知他们的嘀咕,见三个汉子年纪不算大,最大的看着比他老一点,笑道:“兄弟咋称呼,我叫柏苍,来看我大姐。” “噢对了,我姐夫是马大江家。” 见他一本正经拉家常,刘家大石二石兄弟两低头抿嘴,脚下齐齐后退了两步。 马大河权当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神色难言,伸手接东西,“嗯,我知道,我大哥就是马大江。” 柏苍眼神从他脸上扫过瞥了眼身后的两人,躲开伸来的手道:“掏了几窝蛋,我拿着吧,碰来碰去磕坏了。” 马大河看向后面几人,张强笑嘻嘻,“马二哥,你在前头带路吧,咱们是来看外甥的。” 一行人顺着快被杂草淹没的坑坑洼洼的窄路进寨子,走了一刻钟才看到人家。 低低矮矮的泥巴糊石头盖成的屋子,零零散散坐落在山坡上,有些房子是泥巴糊木桩盖成的,有些人家用竹棍插了篱笆围院,有些人家院子直接大敞,倒是远处有一座看着很阔气的房子,竟然是青砖黛瓦院落。 不得了,白云岭有会烧砖瓦的曹老,今年之前也没谁家盖砖瓦房,这黑熊寨竟然有一座砖房,也不怕冬天被熊瞎子拍倒…… 好似知晓他们纳闷,马大河解释道:“那是主事人和仙姑的家。” “啊?仙姑能成亲?”马铁柱惊诧破音。 这得道仙姑不得绝情绝欲看破红尘么,咋还就成亲了? 马大河怪异,瞅着他道:“仙姑咋不能成亲了?人孩子都能考秀才了。” 哈,名震整个藏龙山威慑各大寨子的仙姑不仅成亲,儿子还都十五六了,这哪门子仙姑哦! 得道高僧没得道之前还得戒酒肉戒色欲哩,这仙姑,难道得道后就不用看破红尘啦? 马铁柱、张强等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各种嘀咕。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7章 “你们寨子,主事人家很不一样!”柏苍淡淡道。 “可不是,有钱有权,谁不听他家的话,等着被烧死吧!” 柏苍低头垂眸看着扬尘的土路,遮住了眼中情绪,不过一瞬,问道:“听阿松说大宝身子骨不太好,现在咋样了?” 马大河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好着呢,就是前两年总是咳,现在好多了。”指着远处“鹤立鸡群”的房屋道:“那是我家。” 看着前面青砖砌成的院墙,别说张强、马大壮、马铁柱等人,就是柏苍都震惊了。 他转头四看,除了远远看到的主事人家的屋子,就属大姐家气派,难不成大堂哥没坑大姐? 除了柏信柏礼,其他人都很是怀疑自己的眼睛。 柏信柏礼其实也没来过大姐家,不过兄长们总说大姐家日子不差,他们心里估摸比自家差点应该是没错,不过能比大多数人家好。 可现在亲眼看了大姐家的院墙,他两便知道以往低估了大姐夫家的日子。 马大河不管他们的心思,隔老远喊道:“大宝,你舅舅们来看你了。” 话落不过几息,院门缓缓拉开个缝隙,不一时探出个小脑袋。 只一眼,柏苍就知道这是外甥没得跑了,跟小青五六岁时不差几分。 “吆,还真像你家小三前几年的时候,外甥像舅。”马大壮探头看了后对着柏苍笑。 柏苍难得露出欢喜的神色,“嗯,是挺像的。” 刘家兄弟两已经拎着山鸡兔子跑过去,推开木门低头跟孩子说了什么,小人儿已经跑过来。 “阿苍舅舅,你是阿松舅舅的哥哥。”大宝溜圆的眼睛瞪大了上上下下打量。 见两人之间有七八步的距离,柏苍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小青,早扑上来了,若是早早走动,又何至于这样生疏。 “嗯,排行老八,是你八舅舅。” 大宝还是没忍住跑着扑了过去,“八舅舅,你是我八舅舅!” 柏苍伸长拎鸡蛋的手,闲着手一把揽住小人儿,蹲下将人抱起来。 察觉手里的衣服包裹要被抽走,转头看去。 马大壮拽着裹了鸡蛋的衣服,笑道:“我拿着,你抱你外甥吧,这么多年头次见吧……” 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张强瞪他。 马铁柱连忙将人拽到身后,他自己拿过衣服,对柏苍怀里的人笑道:“我也是你舅舅,叫我铁柱舅舅。” 他不是马大壮这个没脑子的,当年柏苍娘命硬克亲的传言就跟仙姑脱不了关系,整个藏龙山除了仙姑再没人会算这些厄运歹命的事儿,柏苍这些年不来黑熊寨,估计是怕藏不住心思将人宰了。 更何况看柏敏夫家这院子,里面应该有不为外人知晓的事情,自己人还是别先起内讧的好。 “铁柱舅舅。” “哎!” 大宝从善如流,马铁柱也应得爽快,还顺势给他介绍其他人,“这是你七舅舅、九舅舅……” 柏敏站在院门里不敢相信,见越走越近的人,捂着嘴哭了。 大宝见状挣扎着下地,柏苍放下他,就见小人儿跑过去围着大姐安慰。 大姐一身黑布衣裤,应该是怀上了衣服隆起一个包,脸上老了很多,柏苍垂眸,给人当共妻,看样子还是伺候四个人…… “大姐。” “阿苍,来了,家里可好?” 姐弟两齐齐开口,却是做姐姐的更爽利,摸了一把眼睛已经出门来迎接。 张强挤上前去,笑得见牙不见眼,“敏敏姐,我是强子,还记得我不?” 柏敏惊讶的拉着人袖子上下打量,“呀,强子,你咋跟小时候大变样?” “可不!”张强得意仰头,“跟着阿苍混,哪能差啊,我现在也娶上媳妇啦。” 不搭理装巧卖乖的张强,柏苍带着其他人进院卸背篓。 刘家兄弟已经端着水碗出来招待。 跟张强寒暄完见路上往回走的人,柏敏问道:“驴子出啥事儿了,咋跑到我们这儿来?” “啊!驴子躲黑熊寨来啦?”张强惊诧,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马大壮也转身看来。 见状,柏敏猜测有事儿,招呼道:“先喝水歇歇,人就在仙姑那儿,有啥事儿慢慢说。” 说不了啊,说不了一点! 在马驴子偷听到寨子外是柏苍带人来时,已经吓尿裤子了,暗骂阴魂不散! 躲回后院自己的屋子,拜着各路神仙祈求不要发现他,同时又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听仙姑的去马大江家,他真的跟柏敏不熟啊! 马大江从仙姑家离开,一路都摆出个喜滋滋的模样儿,直到眼看进门,才拉下脸。 “大哥,你回来了。”马大河起身,见大哥关院门,低低道:“大哥,没事儿吧?” 马大江插上门闩摇了摇头,转身来时,就见跟上次来的那个有八分像的小舅子恶狠狠走来。 第094章 柏敏忙着在屋里翻找招待客人的吃食, 不知晓院里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早在柏苍放下碗时,刘家兄弟就察觉不对站起身,可柏苍带来的人也不是吃闲饭的, 直接将他们挡住,现在双方呈对峙态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8章 马大河见大哥看向身后, 疑惑转头, 就见屋檐下“自家人”早被围堵,而侄子的舅舅黑着脸走过来,一看就是要闹事, 嚷嚷道“你干啥?” 马大江一把将弟弟拨到一边, 在柏苍扯住他衣领时, 伸手从后背揪住对方脖领,“走,去后院说。” 别说这个小舅子是来找他茬儿的,他正好也有事儿找对方呢。 柏敏出来时, 院子不见弟弟和丈夫的身影, 其他人依旧坐屋檐下喝蛋茶, “大江和老八干啥……”话还没问完, 后院传来噗通声, 脚步动静大的咚咚响。 她立时变了脸色,将小竹匾递给张强怀里的儿子, 着急道:“咋了咋了,有话好好说。” 扶着腰下台阶要往后院去, 张强起身拦住人,“敏敏姐, 随他们吧,大男人又不是瓷器做的, 你看我们在寨子外抓了好些兔子和山鸡,咋收拾啊?” 马大壮起身,大大咧咧:“我老丈人家咋走,让大宝给我带路,我去瞅瞅,这些年都没来过……”其实这次来就没打算往老丈人家去,主要这次来黑熊寨,其他人家要么盖新房,要么开荒,会打猎的汉子也是往山外清理林子,他家能干活的就两口人,荒地开出来也照顾不过来,便求了柏苍跟着一道进山。 别的不说,往后柏苍打猎不嫌他拖累,能多分点猎物就成。 柏敏不放心地往去后院的甬道看,到底是眼前的事儿更急,张罗让儿子带路,又问要不要带几只山鸡。 马大壮开口也是为了岔话题,见柏敏当真,挠了挠额头,转头看屋檐下他们才在寨子外抓的野鸡兔子,他没打算去也就没从家里背东西,背篓都是柏苍家的,可空着手也不太合适,毕竟是老丈人家。 挑挑拣拣,拎了两只不太肥的兔子和山鸡,见状柏敏喃喃:“简薄了……” “够了够了。!”马大壮大手一挥,他老丈人早十多年前就把闺女卖给他家了,他提一嘴不过是为了岔话题。 再者眼看柏苍和柏敏男人要处理家事儿,在场的除了他,其余人都是柏苍的心腹或自家人,他留着不合适罢了。 “家里就剩你小舅子,今儿天好,也不知在家没?”柏敏让儿子带路,送两人出门的间隙说了一嘴。 马大壮撇嘴,家里没人最好,省得还要白白送出两只鸡两只兔。 出了院门,大宝连蹦带跑,马大壮叮嘱他慢点,随口问了几句老丈人家的事儿。 大宝知晓的不多,不过听大人念叨多了,知晓要去的是寨子鼎鼎有名的懒汉家,耸了耸鼻子嫌弃:“他身上有虱子,可得离远点。” 马大壮:……小舅子可真懒,比以前的他还懒,连自己都不打理,不觉得虱子咬得痒么! 果不其然家里没人,屋门挂着生了锈的铜锁,院里干净的不见一根柴火,马大壮心里门儿清,想当年他也是个出门不扛砍刀进门不捡柴的人,暗自庆幸自家孩子随了亲娘的勤快,没有外甥像舅。 好在两家有一段距离,路上和大宝说话慢悠悠晃着,一来一回,柏苍要处理的事儿应该处理完了。 且说柏敏被挡回了屋,可后院动静越发大,她扶着肚子对着后墙喊:“有啥事儿好好说,都多大的人了……” 后院,马大江颤微微站直,舌头顶着痛到没知觉的左脸颊,满口的血腥味儿,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眼神更是挑衅。 彷佛在说“就着”,又像嘲讽“你也就这样”! 柏苍心中的火气猛然燎原,大声道:“大姐没事儿,我跟姐夫说点事儿。”不等话落便抬脚踹过去。 这次,马大江却没站着挨揍,左跨两步躲开,大拇指擦拭嘴角,继而勾起恶劣的笑意,低低道:“咋的?现在才记起来你有个姐姐,来给姐姐仗势给外甥撑腰了?” 想当年他去接亲,这人可是连面都没出,总听媳妇说这个堂弟最有本事,倒是去年来的柏松,说得最多的就是大嫂如何能干如何厉害…… 现在看人,面上看着是个精干的,可内里如何……“呸!”马大江朝地上吐了口血水,满脸嘲讽轻蔑。 哈,他柏苍也就亲爹多活了几年,又娶了个好媳妇! 柏苍眼里已经开始喷火,发麻的右手又紧握成拳,“你呢,你又算什么男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伺候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生娃,这是站着撒尿的男人能干出的事儿? 以往还以为是家里过不下去,多个汉子进山打猎的能多点收益,可端看他家这院子,就不是过活不下去的人家。 没有过不下去,却要自己的女人当共妻,还是兄弟两个,他倒是想知道,那兄弟两人给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柏苍也不知是恼火自己以往对这个堂姐没多少关心的事实被戳破,还是愤怒大堂哥隐瞒,又或是迁怒眼前人,心火夹杂着别的情绪,让他恨不得找人痛揍一回歇泄泄火气。 这次来,虽打着先问问大姐自己意思的目的,可他心里是想带大姐回岭上的,可看到这人的第一眼,他觉得人是带不走了。 正五味杂陈,不想黑影迎面,继而脸颊一痛,不过一瞬口腔泛起铁锈味儿,后槽牙酸疼。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29章 还没来得及抬手,肚子上又是两拳,继而脊背是数不清的拳头。 “我不算男人能在黑熊寨站稳脚跟娶妻生子?倒是你,靠爹靠女人,顶多算半个男人吧!” “在我面前耍什么小舅子威风,我媳妇不靠娘家兄弟撑腰也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操心。” 马大江拳头挥出残影,发泄一通不见人反抗,只猫腰躬身缩起来受着,他冷笑一声停手。 “孬种!” 刚才他站着不动挨这人打,是因为这人是孩子的娘舅,人心大于天,娘舅胜似父,日后他要有个意外,孩子得靠人帮衬。 可现在他出手,这人却不反抗,哼,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外强中干。 马大江瞥一眼猫腰低头看不清神色的人,心里的挫败感又开始冒头。 即便他再如何安慰自己,找各种理由麻痹自己,可不得不承认,命好也是一种福气。 尤其是与面前之人对比,他输在了命上! 如果他爹能多活几年,如果他能像这人一样有个叔叔照应呸,亲叔叔还是没有的好…… “我要是你,早早搬到山外,让弟弟读书识字,给妹妹瞅一门好亲事,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哪像你现在窝在山沟沟耍横,你比我也没多像男人。” 马大江识字不多,但看人很有一手,他心里门儿清,这人就是拉不下面子且还是个认死理的。 “你窝在白云岭,无非就是觉得你爹没了,他在外面的人情迟早有一天会用完,你没底气罢了。”说着马大江呲牙一笑,“是不是在白云岭还强撑面子,你爹可是主事人呢,虎父无犬子,你不想被人说不如老子没少揽事儿,却没落多少好吧!” “轰”—— 柏苍只觉头发丝都要烧起来,怔怔抬头,就见对面之人一副看穿一切成竹在握的淡定样儿,不过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嘴角都裂了,也不知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心里蓦然一松,以往是没落多少好,可那是以往,现在落不到好的是别人。 不过上次媳妇才拿“是男人还是女人”的问题把张刚连带他爹娘一道好好问候了一回,咋转眼就轮到自己,柏苍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他可是男人的很! 院墙之外,层峦叠嶂遮掩了内里的千沟万壑,院里的人着麻布短打长裤,脚上草鞋已经掉屑,可挺着腰身臂膀鼓鼓,好似他头顶手撑才有了这座院子的晴天。 这一刻,柏苍突然明白,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他揉着脸颊直起腰身,盯着红肿处开始泛紫、沧桑中暗藏不甘的脸,直接了当“你有啥打算?” 打算?马大江轻笑环顾后院,“养活妻儿,替父报仇!” 柏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后院的蹊跷。 丈高院墙挂满了枣树枝,地上插了好多尖头竹板,空隙处也摆了荆棘藤。 空落落的鸡窝架子摆在正当中,旁边搭了一个草棚,底下零散着几根木材,好些人家都修在后院的茅房却是不见踪影,看着乱糟糟。 这一看就是防人翻墙准备的,可家里有四个汉子……柏苍呐呐,“所以,那只是对外的说辞?” “嗯,我需要人手,大石兄弟两护不住妹子,这才有了……”马大江揉着右手骨节,声音低不可闻。 他爷爷是黑熊寨的主事人,原本打算传给他爹,只是二叔娶了个装神弄鬼的祸头子,闹得家宅不宁。 二叔家的院落和自家的院落就是当年闹分家,爷爷托白云岭的匠人烧砖瓦盖成,不过那祸头子有钱,自己掏钱将院子围得老大。 打着替爷爷养老的幌子,将人拘在那边,后来更是为了谋得主事人位子,在他爹进山打猎时做手脚,他爹过世,爷爷没两年也走了,两人便打压他们兄弟,在寨子作威作福。 当年娶柏敏,也是无奈之举,那装神弄鬼的死婆子非得他们兄弟两娶妻,不是他就得是弟弟,而且装出一副“替你们操心为你们好”的热心样儿,真是恶心透了。 没法子,他人微言轻,又没与二叔家抗衡的实力,只得答应。 他答应了,那死婆子才松口说是柏家女,很能干。 待人走后,马大江心里只剩下庆幸。 庆幸自己没死撑,答应了这门亲事,白云岭柏家,藏龙山山民不一定都见过人,但一定听说过,柏峰是他爹那一代人的神。 太能干了,就是命不大好,逃不开“山民葬于山”的命,在外头打拼下家业,到头来还得回到山里过活。 若是他开口拒绝这门亲事,那婆子肯定各种说嘴,什么她劳心劳力说了柏家的闺女他都不应,也不知要娶仙女还是公主的,到时候自己落个不识好歹二叔还得来说教。 哼! 知晓是柏家女,他心里是期待的,只是见到大舅哥后就歇了心思。 那人,不是个能干实事的,而且婆娘竟然跟神婆有牵扯,他打定主意远着大舅哥家,这也是成亲后再没和那边走动的原因之一。 这些年,因着他顺从能干,对二叔唯命是从,像狗一样随叫随到,那两人才放松了看管。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0章 而大石兄弟,是他找到的第一波帮手。 两人拉扯大妹子是想着换个亲,可寨子的婚葬生死都由那两人把持,大石兄弟想拿妹子换个姑娘当共妻还得看两人同不同意。 他便主动找上大石,以换亲共妻的幌子,将大石妹子给出去。 柏家是他唯一能选择的好人家,好在妻子明理,答应配合,这才有了刘大石妹子给柏家,换个共妻的事儿。 “柏礼媳妇给过去有三四年了,你肯定没咋见过人吧?” 柏苍点头,别说他,就是妹妹翠儿都没见过人几面,那人几乎不出门,也不知窝家干啥。 “因为说多错多,她怕说漏嘴被我二叔二婶得了消息害了她兄长的命!”马大江走向院墙根下,摆弄荆棘条。 突然,放大声音道:“小舅子别看这邋遢,防小东西哩,不然活抓回来的山鸡在家就过不了夜。” “大宝身子不好,这山里的野物精的很,柿子净挑软的捏,我担心狼崽子熊瞎子翻墙来抓大宝,就插了些竹子。” 柏苍没应声,虽然不知晓墙外是谁,但能来偷听且这人也察觉,说明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就说我没亏待你姐你外甥,你非得不信,难道要我掏心剖肝给你看?”说着马大江食指轻沾嘴角伤口,埋怨道:“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再有下次我可得找二叔跟你四叔说道说道,咋这不讲理呢。” 柏苍抱臂,看着他自说自演,听着墙外的人没动静,冷冷道:“我这次来就是带大姐大宝回家的,大宝身子弱,我要带去县里找大夫看看,大姐生产得产婆,四婶就是干这个的……” “你别欺人太甚,说的好像我们寨子没人一样!”马大江掐着腰大吼,“我二婶通灵还懂医,寨子接生都是她来,从没出过岔子。” “我不管……” 听着院里又响起噗通声,那是拳拳到肉的动静,外面墙根下的人捂着嘴跑了。 马大江冷哼,扯了扯衣襟,“大宝你带走,媳妇还不能走。”见柏苍不耐,道:“我能伺候月子,他们还得靠我当牛做马,不会对孩子和你姐下手。” 他二叔和那婆子估摸是亏心事儿干多了,早些年一直怀不上,后来怀上不是早产就是生不下来,他爹走了多少年了两人才有了一个宝贝蛋,养的文文弱弱说是考秀才,哼,痴人说梦。 见了他没大没小直呼大名,这种没尊卑的人还能考秀才,老天真是瞎了眼。 为了能笼络寨子的汉子,便让他出面带着人进山打猎,所以他现在对两人还有用。 柏苍却想起另一个问题,“你们寨子妇人生产都是那婆子接生?女娃呢?” “女娃当然扔……”马大江哑口,那婆子说是女娃扔了,被山里野物叼走吃了,可没人见过野物叼着孩子跑,而且他二婶在藏龙山各寨子都能说上话,且因通灵擅卜算受优待,好些人觉得她认识的人多交情广,便寻她做法事说亲。 这一环扣一环,是不是通灵只是个幌子,真正让二婶能吃得开的是人脉,而这些人脉是拿倒卖女娃、控制山民亲事维系的? 毕竟寨子好些人家的童养媳就是二婶给出主意从山里捡来的奶娃子,那些孩子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是不会说话的奶娃子。 “你二叔家院落那大,正院后面应该有好多屋子吧,她神神叨叨,能让符纸自燃,给孩子喂些药让人昏睡不醒应该不难,养几个月甚至一年,提前布置好让人去山里捡……”柏苍愣神,突然大踏步上前抓住马大江衣服,疯魔道:“你之前说啥,‘山民葬于山’是啥意思……” “那,那是山里的传言。”马大江疑惑,掰开抓衣服的手道:“藏龙山老一辈留下的传言,你不会没听过吧?” “传言从啥时候起的?” 见柏苍眼里布满血丝,马大江突然有不好的念头,仔细回想后脸色难看至极,咬牙道:“二婶来寨子后没两年,开始有人说起这话。” 柏苍抱头蹲在地上,不敢相信从二十多年前,就有人算计他爹。 马大江也想到这一点,见地上的人痛苦,劝道:“你回去找人问问,她当年进山是你爹带进来的,和你们寨子会烧砖瓦的人一道。” …… 两人从后院出来时,脸都不好看。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好看,青青红红,下巴歪嘴角破,神色差,打架后心情当然不好了,也没人怀疑两人神色不对。 倒是柏敏,既舍不得埋怨丈夫,又不忍心责怪弟弟,只能抹着泪往灶房去。 马大壮咋咋呼呼要去主事人家将自家不成器的弟弟揪回来。 “算了,带回去还得你养着,少一口饭你还轻省。”马铁柱劝说。 柏信柏礼端着碗挤在一起,看着还没张强、马铁柱自在,柏苍扫了两人一眼,对麻家几人道:“山鸡兔子收拾好,今天歇一晚明儿就走。” 现在两家还不能走得太近,他得回去问些事情筹划筹划。 因着此次来黑熊寨是柏苍攒人,大家都听他的,也没表现出异议,柏信柏礼却是暗自高兴,不过两人没敢表现出来。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1章 知道弟弟们明儿就走,柏敏又抹了回眼泪,吃过饭也不歇,和面准备烙饼。 柏苍拦住了她,家里吃粮比白云岭各家还难,再说现在山里东西多,随便活动两下就能抓到,烤来吃既顶饱又方便。 明早出发前垫一垫,水囊灌满就成。 晚上十个人占了两间厢房,马大河和刘家兄弟俩睡在上房西屋,马铁柱等人也没觉得有啥,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柏敏这个共妻只是个名义上的。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还在睡梦中的黑熊寨人被小孩哭声吵醒。 柏苍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外甥大踏步赶路,其他人跟在身后,没人说话,一路走来都是大宝的哭声。 有人被吵得恼火出门瞧,见马家人拎着棍子站在门口,歇了嚷嚷的心思。 眼看就要出寨子,马铁柱故意道:“大宝别哭了,你舅家日子好,去了天天吃白面馒头,要不是你爹发疯,我们连你娘也一起带走。” 大宝的哭声戛然而止,揉着眼睛不明所以。 明明说好他哭着出寨子就成,咋就成了他爹发疯,啥时候的事儿?噢,昨儿跟八舅舅打了一架,晚上胳膊肚子疼,他娘还给揉了,但那算发疯吗? 眼看快要出寨子,柏苍低低道:“再大点声儿。” “啊——爹——娘——” 马驴子偷摸跟在后头,见一行人抱着孩子穿过林子下河沟,提着心的才放下来。 可算是走了,他还要娶媳妇呢,在白云岭别说娶媳妇了,只还债都得还到猴年马月,哪有银钱娶媳妇。 可在黑熊寨就不一样了,仙姑可是答应帮他瞅门好亲事,往后跟着仙姑帮她家干活,迟早也能过上婆娘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殊不知,柏苍也在琢磨他为啥要投奔神婆。 很明显,马二家不需要出钱请人来干活,毕竟黑熊寨半数以上的人都是他家的拥趸,多的是奉承巴结的人。 依照姐夫说,寨子里好些汉子都快成了他二叔的家丁护院,吃住都在二叔家,也没见二婶给张罗个媳妇婆娘,但就是对他二叔家异常忠诚,指哪儿打哪儿的那种。 马大江是这样形容的,“好似被下了将头!” 柏苍是不信那婆子会神神鬼鬼的道术,顶多会些类似变戏法的手艺,可能还知道一些东西不为人知的效用,这才有了装神弄鬼唬人的手法。 他是不相信曹叔和这神婆是一伙儿人,毕竟曹叔一直住在白云岭,偶尔去后山都是砍柴,只是这神婆也太有心计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回赶,却不知白云岭已经发生大变化,尤其是石山上的新基地,已经高高矮矮竖起砖墙。 原本各家打算自己垒墙,毕竟以往盖房垒石头都是他们自己来。 可这青砖砌墙与石头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不慎墙体倒塌,即便垒成盖好,他们也不敢住啊,也太不结实了! 自从张二富的新房砖墙倒了后,其他人家都歇工了。 谢烨去看过后知晓是大家没经验,垒砖块拿眼睛看着是齐平的,实际上早就歪了,只是没水平仪这玩意,看不出来。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出山找专门盖房的匠人时,李承平和谢怀仁来了,还带了两支瓦工队,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 尤其瓦工队里还有几人会勘井打井。 谢烨先安排人住下,好吃好喝招待后便带着能勘井打井的人在旧地基这边转看,找合适的地儿挖井,免得大家都去河道担水吃。 瓦工队是县里专门帮人盖房修园子的,盖青砖瓦房自然不在话下,要是有人家愿意多出几百文,还能帮着设计院落房屋布局。 有专业建筑队,帮工人手又足,不过半个月的功夫,石山新地基这边已经焕然一新,好几家屋子墙头已经砌好,等着选个吉日上梁。 倒是曹叔的砖窑出砖的速度跟不上,瓦工队打算先给这十几家盖完,剩下的秋上再来。 到时候积攒的砖瓦也多了,连主街两边带铺面的院子都盖完,今年大头进项就是白云岭的这些活计了。 住的虽一般,可吃食顿顿有肉,还能吃饱,瓦工队也没磨蹭故意延长工期,新地基这边一天一个样儿。 柏苍望着对面山头很是陌生,后面马大壮已经嚷起来了,“咋这快,这就盖好啦?” 大宝更是瞪圆眼睛张大嘴巴,口水流出来都没察觉。 第095章 大宝来到八舅舅家, 话突然少了很多。 谢烨以为他是怕生,还让隔壁有银有财带着他一道玩儿。 结果这小子跟人晚熟了后,才说道他以为来舅舅家吃白面馒头是哄外人的话, 没想到是真的。 有财这小子回家就问他爹,“大宝家很穷吗?比咱家还穷?” 他家在岭上就算穷的了, 可每年也能吃个几次的白面馒头, 他都不咋稀罕白面馒头,就喜欢吃饺子、猪肉臊子。 看着儿子一脸天真好奇,马大壮捂着胸口无言, 要不是这小子还小, 他都以为是当面骂他懒呢! “他家, 不穷,只是比咱们出山还难,买粮食不容易。”吃的多是杂面,顿顿吃纯粮白面, 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2章 说完马大壮迟疑, 话说自家现在也不算穷了吧, 去年上工他挣了好些钱, 虽还没结算工钱, 可换粮换肉的,只要媳妇开口那母老虎就会给, 年夜饭比以往二三十年加起来都要丰盛呢。 不曾想,有财听老爹问这话, 翻着白眼不客气道:“可拉倒吧,咱家现在也就不算懒。”说着话白眼上下打量老爹。 意思您现在也就勉强摘掉懒汉的帽子而已, 距离脱贫还远着! 马大壮扬手,有财已经撒腿跑出门外, 嘴里喊着娘大哥的向灶房冲去,隐约还能听到他的告状声。 无外乎“娘,我爹不喜欢我说真话”、“大哥,爹刚才要打我我跑了”…… 马大壮搓着脸从门框望向对面,新盖的院落已经能看出个完整样儿,今年秋说不得对面跟这边一样热闹,家里三个儿子,至少还得两座地基,还得下狠劲儿干活啊,也不知柏苍这次找人出山还出不出钱。 柏苍现在没心情出山,心里恨得要砍人。 他已经找曹大叔问过了,他爹跟那神婆根本就不熟悉,只是回山路上遇到,这才带了回来。 那时朝堂混乱,边关也很乱,三天一骂五天一打,很多流放年限已满的犯人纷纷往南跑,那婆子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当时,曹老服役完不想回乡,准备在怀安县安置,结识了柏峰,便跟着来了白云岭。 原因无他,县里花销太大,再说他是匠籍,隔个两三年就得服役,来白云岭,县衙找不见人就当他死了,也就不用再服徭役了。 当时来白云岭途中,见到对子房被霍霍了,他和柏峰顺着痕迹找过去,就看到跟个乞丐一样的柳氏,对,那女人自称柳氏,被拐子骗了,中途逃到山里迷了路。 别说柏峰不信,这话都骗不了他,能霍霍对子房,至少在山里走了三四天了,哪个被骗子拐走的人逃跑往更深山里走,合着怕骗子不怕山里的野兽是吧! 听她说没去处,柏峰想着岭上多的是能干的汉子,随便找一个都是能过日子的,便将人带了回来,只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看不上别人只盯着他。 柏峰上头一双儿女,下头小儿子才刚满月,子孝妻贤,哪里会搭理她,更何况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那柳氏勾搭人不成,便记恨在心,后来跟着来白云岭采买的黑熊寨的人走了,后面在见时已经混成仙姑,出行都被人抬着。 “那女人收拾干净,通身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出身,而且识字精通算术,要不然咋能知晓神神道道那些还混成个仙姑。” 想到曹叔说的话,柏苍心里越发恨。 他爹进山出事儿与那婆子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论,但他娘命硬克亲一事就是那婆子背后一手操纵的,大伯母连带大房李氏又蠢又坏被人拿来做筏子。 “姐夫说‘山民葬于山’的传言就是那婆子去他们寨子后传出来的,我怀疑那年大家伙儿不听劝非在刚开春就要进山也是受了挑唆。”柏苍咬牙切齿,目露凶残。 当年他知晓是大伯母和李氏找神婆,而后说娘命硬,便拎了斧头要找去黑熊寨,被四叔赶来拦住,那时候他势单力薄人小言微,只能忍着憋着,可现在不一样了。 见他神色,谢烨就知不管公公出事一事是否与那个柳氏有关,婆婆被气死的账必是要算清。 不过好歹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文明人,不能随随便便要人命,还是得走法律途径。 “好,咱们查,既然曹叔怀疑柳氏是逃跑的流放犯,咱们就从这里入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军营有记录怕早就丢了。”再说军营兵役、流放犯资料哪是他们能看到的,柏苍无奈。 也是哦,私自打探军营情况一个不小心被当成探子,可是要丢脑袋的,谢烨在屋里踱步沉思。 突然,灵光一现,右手握拳击打左掌,“姐夫不是说柳氏一家在寨子执掌生死大权么,肯定私底下有人不满,咱们说服那些人往白云岭搬,柳氏肯定不乐意,咱们就请县令大人出手。” 县令要新增人口户籍添政绩,柳氏敢暴力阻拦,这不等于给县令递刀么! 而且那些人为啥不敢去山外修路挣钱,就是担心县衙让他们补税,这又是一把现成的刀,就是……如是想着,谢烨满是光彩的眼神淡了下来。 要是柏苍敢撺掇县令以补税为借口让更深山里的人往出搬迁,这是与整个藏龙山山民为敌啊! 故土难离不说,就算搬到山外,没田产没屋子,打猎更难,山民猎户变山外猎户,日子只会更难。 柏苍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要是请县令大人出手,那就得好好斟酌斟酌,而且即便柳氏不是逃犯,查清她在黑熊寨干的那些也够她喝一壶了。 “我带人进山,猎几只大家伙去县里,跟沈大哥先说说,能走通县令大人的门路最好,走不通就撺掇黑熊寨的人搬迁,先瓦解她的势力。” 谢烨走到门口看天,万里无云,阳光白的刺眼,喃喃道:“现在应该没人想进山打猎吧。” 虽然眼下正是打猎的好时节,可以往那是没别的出路,只能靠打猎,今年不一样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3章 各家都开了荒地,种的豆子、玉米不说,番椒得好好伺候,秋上收了都是钱。 而且今年养鸡喂猪的人家多了几户,玉米豆子也得上点心,能收一点是一点,到时候喂鸡喂猪也能省点麦麸米糠。 且说前段时间岭上汉子清理了出山沿途的林子,猎到的家伙一部分送到县衙伙夫那儿,给修路工改善伙食了,剩下一部分背到县里,柏松做主借着沈从军的路子送给了县里的大户。 大户们高兴不高兴不知晓,但县令大人很是高兴,觉得山民是个知好歹的,恰好传言是县令大人家的商队来了怀安县,然后做主给白云岭低价卖了一批糙米。 虽然买粮的钱还没结清,可米已经背回来三成,吃到秋天都没问题,剩下的米就等山路修好用骡车往回拉了。 试问,都不愁吃了,谁还要大热天的进山打猎,挖陷阱多累的,收拾地里庄稼大中午还能歇个晌儿,打猎得十天半个月的在林子钻。 今年各家做咸肉都少了,就等着秋上开大集后拿粮食换别的寨子的咸肉呢! 想到回来这两天见到的人都是懒洋洋,说是下地干活儿,可扛着锄头拎着镰刀能在坡道上与人闲聊大半天,柏苍黑了脸。 担心自己也被归为懒汉,郁闷解释:“我没想耍懒。” 谢烨笑喷,“没耍懒没耍懒,今儿的猪圈还没清……” 不等她说完,柏苍已经起身,“先忙家里,进山打猎的事儿过几天再说。” 七八年的功夫他都等了,不差这几天,柳氏这笔账,迟早清算。 从黑熊寨回来,不是去大堂哥家找李氏问话,就是跟曹大叔打听那婆子的身世,又去当年非得开春进山的几家转了转,没咋关心家里,现在一看,家里活儿还真不少。 下蛋的母鸡六只,今年才孵的小鸡十二只,后院还养了四头猪崽子,驴子也得好好喂养,之前开荒犁地也是出了大力。 将猪赶到一个圈里,清理窑洞内猪粪的同时,柏苍庆幸牛养在了四叔家,不然自家只清圈的活计就得大半天。 又琢磨着这次出山抓只狗养着,岭上畜生多了味儿大,养只狗,万一有大家伙儿来,狗鼻子灵能早早发现。 狼狗最合适,还得找靠山近的村里的猎户…… 下晌,柏苍背了背篓往对面去,说是割猪草,却先往起新屋的地基上去。 只三座院子还在砌墙,剩下的不是在挖地基就是等着上梁,他跟泥瓦匠打招呼,又关心了一回帮工的伙食,叮嘱晚上点艾草注意些,以免引起山火。 盖房的活计最多有个二十来天就结束,还想干只能等秋天。 夏天村里好些人家起屋子,再说白云岭只一个窑,烧砖瓦的速度有限,因此瓦工队准备所有屋子上梁覆瓦后就先回。 瓦工队就算回去也有活计干,可他们不行啊,来帮工的山民很是不乐意,见柏苍来了,有人拉关系,想着留下干地里活,有人打听山外的消息。 柏苍耐心的解释,同时劝了几句,也不多说,挑起大家的兴趣后就往林子去割猪草了。 没两天,山民帮工中就有人传小道消息——县令大人根本没打算让补税! 这话最先从谁嘴里出来无人知晓,不过看样子好多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本还遮遮掩掩讨论的山民不再掩藏,饭桌上开始明着讨论。 今儿恰好是新房上梁的日子,新地基这边没开挖地基的空地上摆了桌椅,就着给帮工做饭的大锅灶整治了席面。 还是岭上的灶头把式掌勺,不过谢烨帮着做了粉蒸肉、水煮鱼。 粉蒸肉虽也好吃,可到底不及辣椒入口欲罢不能带来的冲击,水煮鱼很是受老少欢迎,就连垫底的配菜都被捞了个精光。 帮工们更是吃得斯哈直吸溜口水,还不忘说闲话。 “咱们寨子就不提了,都说白云岭是因为柏苍和他爹留下的人情重,可马家寨走个三两天就出山,他们也不打猎,只伐木卖木材,都没见补税,可见县令大人真没想让咱们补税。” “以往那是乱,咱们在县衙的户籍说不定都烧了,之前那个县令也是为了省事儿当没咱们这些人……” “可拉倒吧,县令那就是貔貅,能眼睁睁放过能吃到嘴的肉,粮税多了可是政绩……” 另一人捏草根剔牙,插嘴说道:“会不会是以往太乱,现在朝廷安定下来了才有心思收拾咱们?” “对呀,今年不收难道明年也能不收,日后年年都不收?” 说这话的人被怼了,夹菜时筷子都捏不稳。 “我说你是不是傻,难道真想在山里窝一辈子?” “咱们就算了,出山也没本事过活,可总得给儿孙后辈留条路吧,难道真祖祖辈辈打猎?” 有人朝对面山坡上一家院子瞅一眼,羡慕道:“看人白云岭,孩子都念上书了,不求咱们儿孙后辈考科举,可也不能大字不识连个称都不会看吧!” 黑熊寨的人不敢明面上插嘴,可心里却泛起嘀咕。 白云岭的人已经吃过一席,第二席是招待帮工的,早早吃得肚溜圆的孩子们在空地上跑着玩闹,有人瞥见马大江家的大宝,心里一惊。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4章 只听说马大江的儿子是个药罐子,以往在寨子很少见出来玩,可今儿一瞧,圆乎乎的脸蛋胖嘟嘟的胳膊,看着跟白云岭念书的孩子没两样,他们寨子啥时候有这样像年画娃娃的孩子了? 越看越稀罕,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马大江一家不实在啊! 他是白云岭的女婿,他们还是白云岭的老丈人家哩,可来帮工连妹夫/侄女婿家门都进不去,可看着马大江,不出来帮忙干活不说,还把孩子送到隔房的小舅子家,养的白白胖胖还能念书,是不是以后人能借着小舅子的关系挪到白云岭来啊…… 这人呐,一旦认真就容易多想,这一多想,可不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么! 黑熊寨最能耐的两家,主事人家,再有就是主事人的侄子马大江家。 要不是马大江的爹早死,说不得马大江现在就是主事人哩,这两家最能耐最威风,主事人家不说,仙姑自己就是个识字通灵的,他家那唯一的宝贝蛋儿成日就是读书,说是往后考秀才。 主事人家的出路就不说了,但凡长眼睛就能看见,可马大江家呢,他家送孩子来小舅子家,是不是以后也…… 老天爷哎,真是不敢想,合着人家早就找好出路,也就他们傻不拉几还想着窝在山沟沟里混吃等死。 如是作想,看桌上同寨子的其他人眼神便不对了,这瓜娃还是一脑子浆糊,活该三十多了还没娶到媳妇。 下晌不上工,吃过饭拉了关系好的钻林子掏鸟蛋,借着没人叨咕了回。 一传十,十传百,等柏苍出山时,竟然有帮工要跟着一道去。 柏苍只要了五个青壮,他道:“以后多的是机会,说不得还能见到县尊哩。” 也不知是不是传言太甚,现在各寨子的人竟然不怕县令大人了,听这话更是兴奋,甚至有光棍汉当即拉人,嚷嚷帮工结束跟着瓦工队一道出山,到时候去县里逛逛,要是可以,回来后就直接跟着修路,反正家里也没人。 谢烨还不知道柏苍已经开始行动,不过有帮贡来结账,说是想回家打猎,她没在意,直接给人算工钱,换米换麦子都成。 今年白云岭大变样,不说随处可见的开出来的豆子地玉米地,就是对面那十来座青砖瓦房,只远远看着就觉得日子有奔头。 让谢烨意外的是,竟然有人来她跟前打听谢铮的亲事。 谢烨哭笑不得,只道人还小,再说她也做不了主,家里老爷子还健在呢! 这次跟着柏苍一道出山的,就有人打算去县里人牙子处买个媳妇,岭上有女儿的人家也有了动静,这不,都打听到她面前来了。 阿铮这次跟着一道出山了,他从年后进山,也就李承平和谢怀仁来时见了家里人一面,这次回去一趟,下次再回家就是深秋下雪前了。 送走人谢烨摇头,她都觉得自己还小呢咋就要考虑侄子的亲事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翠儿端着针线篮子出东间,撇着嘴道:“大嫂,你别插手阿铮的亲事,他有成算呢!” 啊????谢烨茫然,看看门外,再看看坐矮榻上纳鞋垫一脸淡然的小姑子,突然嗅到了瓜的味道。 挤过去,神秘兮兮道:“你知道?说来听听。” 翠儿被挤到矮榻角落,做针线都不方便,笑着推搡,“我不知道,大嫂别挤我,小心针。” 谢烨夺过她手里的鞋垫,丢在一旁针线篮子,笑得谄媚:“说来听听,我保证不往外传。”竖起掌心发誓。 翠儿轻笑,毫不留情戳穿谎言,“大嫂你能说出这话,定是要给大哥说的。” 谢烨讪讪,挠头道:“你大哥不算外人。” 听这话翠儿来劲儿了,凑近了脸摇头晃脑道:“这么说来大哥是内人喽,啥时候的事儿呀?” 反被调侃,谢烨难得脸红,望着屋顶道:“迟早的事儿!” “迟早?多早啊,还是迟几年?”翠儿得寸进尺,笑嘻嘻道:“要不咱两交换一下,我告诉大嫂你阿铮的事儿,你给大哥个准话。” 谢烨反手挠她,“你个死丫头,还调侃上我了,我可是你大嫂,长嫂如母,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啊哈哈哈哈……”翠儿笑成猪叫,连连求饶,“我错了,大嫂我错了,别挠了啊哈哈哈哈……” 她只是见各家都有心思操心没成亲的汉子、女娃的亲事,不由地替大哥着急。 这都成亲两年多了还不同房,大嫂肚子再没动静,别人就要以为大哥不行了! 谢烨停手,看着脸色通红擦着眼角泪水的人,突然道:“你自己是不是有情况了?” 冷不丁一句,翠儿心里打了个抖,一本正经道:“大嫂,我还小,可没这意思,你别跟大哥乱说。” “没有你怕啥?”谢烨眯眼,明显不相信。 翠儿终于知道怕了,跪在榻上告饶,“大嫂,亲亲大嫂,好大嫂,我真没有。” 她可不想早早定亲,岭上这些年岁相差不大的小子,哪有能看得过眼的,只有别的寨子,算了,她连白云岭的都看不上,别的寨子就更不用想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5章 见人还是不相信,直话直说:“大嫂,我是怕大哥乱点鸳鸯谱,我还不想定亲,你可别跟大哥说啊!” 确认她是真没有,谢烨还有点失望,嘟囔道:“看你这么着急,还以为你有情况了呢!” “我这不是替你跟大哥急么!”一秃噜说出了心里话,翠儿连忙捂嘴。 “行了,没有就没有,我也舍不得你早早给出去呢!”谢烨脱鞋盘腿,道:“现在来说说阿铮吧!” 翠儿抿嘴,很是难为情。 谢烨不敢相信,瞪大眼睛道:“难道你还不信我,我嘴可严实了!” “不是不信,没影儿的事儿,说出来容易坏事儿。” 拗不过人,柏翠穿鞋出门看了看,再回屋时要关门。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谢烨抚额,道:“开着门有人来就能看到,悄悄说,没人知道。” 翠儿跑回榻上,不过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不能跟大哥说。” “好,我不说。” 见她没一点应付的意思,柏翠这才将知道的说来,“我看阿铮瞅着蜜儿眼神都不带错开的,蜜儿娘也在我跟前打听过阿铮家的事儿,这次阿铮回家,说不定就是跟家里通气商量呢。” “不可能吧!”谢烨不大信,暂且不说麻家对阿铮的态度,就是阿铮自己,才多大啊就惦记起成亲的事儿了,会不会太早了? “咋不会?”翠儿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道:“大嫂你是不知道,岭上好些人家都想着娶妻定亲的事儿呢。” 对面新屋子已经盖了十几院儿,虽然都是已经成亲了、家里兄弟孩子多老院住不开的人家,可秋上再盖新房,就有光棍汉起屋子了,没看这次大哥出山,就有几人准备买媳妇么! 而且岭上因着找帮工来往的人多,其他寨子见白云岭不仅要通出山的路,还盖了砖瓦房,多的是想结亲的人。 阿铮为啥急着回家呀,就是怕蜜儿被许出去! 翠儿重新拿起鞋底,不屑道:“还有那不长眼的往我跟前凑,被我收拾了几回才乖觉了。” “啊?有人找你麻烦?”谢烨挺直腰身,“谁这么不长眼?” “早没事啦,我和慧儿姐故意把人引到地头那边揍了一顿。”翠儿根本没放在心上。 别的寨子那些汉子就算了,毕竟没见识过大嫂的厉害,可白云岭还有人往她们跟前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以后有这事儿跟我说,再不济有你大哥呢,万一那人恼怒来个鱼死网破多不划算……” 这头,谢烨才跟小姑子念叨了回别逞强,男人真要狠下心咱们女人根本打不过云云,这头瓦工队结算工钱出山,连带帮工也走了大半。 岭上才清净下来,也就三五天的功夫,她正在辣椒地除草,听见有人喊:“婶子婶子,快,马家寨打来了……” 马家寨,打来了???? 谢烨觉得天热她可能中暑出现幻听了。 这光天化日井水不犯河水的,马家寨来围攻白云岭,是马家寨的人中暑发疯还是脑子进水了? 来人是狗子,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 谢烨往地头走,沿路将拔掉的野草抱出来。 “来,喝点水慢慢说。” 说啥哟,狗子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小跑过来拽着她衣服催促,“真、真打起来了,和隔壁刚子叔家吵得可厉害了,梅婶儿拿着扫帚要打人哩,婶子你快点。” 难道是春水前婆家后悔了?还是有事儿找上门?谢烨思忖。 拉着人灌了几口水,背起背篓道:“走,回,就你来报信儿啊,没来个大人。” 这一路跑来不仅要下坡过河上山,还得穿过一段林子,也就这边地头能见到一两个人影。 “大家都忙啊,在家的也得防着咱们的人挨打。”狗子抬手扇风,见旁边地里的人还招呼道:“刘爷爷,快回家,马家寨人打来了。” 这一路喊下来,地里忙活的人都扛着锄头匆匆往家赶,甚至有汉子沿路砍了手腕粗的棍子当武器,气势汹汹。 下坡时,果真见对面张刚家院外围了好些人,汉子隔着河道喊话。 “欺负老人孩子算什么男人,有本事等我回去。” “敢动我娘我媳妇一根手指头,你们马家寨的人今儿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回去……” 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万一人真动起手,他们赶回去将人打一顿又能咋,自家人还不是已经伤了,谢烨劝说着加速下山。 殊不知马家寨来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张家这么难说话,就算马六子说破嘴皮子许诺的再好他们也不来。 马六子家早已分家,因着他还没个媳妇,爹娘没成亲的妹子都跟着他过。 之前给妹子瞅的山外的亲事已经说得八九不离十,眼看两家就能看日子把事儿定下来,结果也不知咋的,先是男方家里老人过世要守孝。 这守孝也成,先把亲事定下,出孝后直接办事也方便,可男方一直推脱,过了年竟是变脸改口。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6章 说什么他们马家不要脸,厚着脸皮贴上来,八字没一撇的事儿硬说成已经定了赖上自家…… 话很难听,甚至话里话外都是两家只相看过,没有定亲一说。 草他奶奶的,马家哪里受过这份气,要喊着寨子的人打上门去。 可谁家都有个没定亲的姑娘没娶妻的汉子,再说他们也想往山外寻亲呢,这要闹僵得罪一村的人相当于得罪整个山外人,自家孩子的亲事可咋办! 马六子的爹见叫不到人手,只带了自家儿子能干的孙子去寻事儿,结果被打了。 大房的儿子头被开了瓢,这都两年了还没将养好。 大房长媳心疼自己的儿子,觉得都是小叔马六子多事儿,小姑子的亲事没成就没成,打上门以后山外谁家还敢与自家结亲,现在还连累儿子受伤。 马六子的爹也被气得够呛,病了一场一下就没了精气神儿,家里儿子多媳妇多,都靠冬天伐木材卖木材过活,公公干不了活儿了,小辈的心思也就压不住了。 吵吵讲讲大半年,老两口干脆给儿子分家,带着没媳妇的小儿子小闺女过活。 原本这门亲事没了再寻摸一门就成,可也不知咋,外面竟传说与他家结亲就要换亲,愣是没人愿意跟他家做亲了。 以致蹉跎两年,该成亲的小妹成了老姑子,原本想说门山外亲事的马六子依旧打光棍。 这次县衙修出山的路,马家寨的好多人去帮工了,马六子也去挣工钱,听说路要修到白云岭,又想起曾经有个白云岭的媳妇。 零零碎碎又听了白云岭主事人柏苍娶了上南坡村老谢家的闺女,上南坡村人与柏苍等人打交道多了,现在提起来也是夸赞的话多。 马六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前几天见到了出山的柏苍还有二舅哥,听说娶了个山外没孩子的寡妇,心里恼火极了。 他心心念念的好亲事都被这两人得了去,末了又后悔,早知道二舅哥这么能干,白云岭的主事人还能走通县令大人的门路,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断婚。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现在路已经修到马家寨附近,翻一个山头就能到,马六子晚上回家住,跟老爹老娘抱怨了一回,当然重点是嫌弃几个嫂子不做人,合伙儿欺负张氏。 马家二老也后悔,然后,出主意让儿子出面把人接回来。 毕竟路修好以后,马家寨出山更容易,自家又有牛车,到时候不论张氏是想去镇上赶集,还是去县里,都方便。 再说一个断婚的女人能找个啥好婆家,白云岭可是名副其实的山沟沟,没结婚的孩子也是歪瓜裂枣,要不然就是家里穷的叮当响没二两米。 马六子看中的是二舅哥和柏苍的关系,想了想日后若是搭上县衙的人脉,直接将寨子的木材卖到北关营地,便同意了。 攒了人手,许了好处,带着人来白云岭,一则赔情道歉,二则请媳妇回家。 马六子想的很好,可来了之后连岳父家门都没能进。 张得旺、刘氏一直记恨马家。 虽是那孽障自己带着柏苍和那母大虫去断了婚,可他马家不欺负人,那孽障哪会自己跑回来上吊被那母大虫救下,更就没后头这些事儿了。 当然,因着大儿媳刘小梅在,两人没敢当着人面提毁约不换亲的事儿。 家里这个也是尊活菩萨,动不动就要去县衙办和离,自家的情况,要没了这个再说一个,哪能说得起哟,今年寨子红火,有女娃的人家要聘礼都涨价了。 张得旺、刘氏根本不给这个前女婿进门的机会,开口就咒骂。 刘小梅原本在吃瓜看热闹,结果这鳖孙竟然踩她的菜园子,嘴里还不三不四说小姑子不守妇德,直接发火拎着砍刀砍人。 马家寨的汉子原本还耐着性子好话好说,结果人油盐不进骂的难听不说现在还动手,加之日头越发晒,火气压不住卸了围菜园的竹竿要打人。 白云岭留在家的人可不是吃闲饭的,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打,吆喝着拎着锄头斧头来撑势。 杨氏见情况不对,喊了儿子去对面番椒地找主事人。 这真要打起来,没闹出人命也得结仇,要闹出人命,现在可不比以往,万一让县令大人恼了白云岭,可不是啥好事儿。 这才有了此前狗子去叫人,喊马家寨打上来了一出。 扫过被围在张刚家院门口气势汹汹的十几口人,谢烨看向拎着砍刀的刘小梅,“打到你了?” 刘小梅侧身,很是委屈,“篱笆拆坏,还踩了我好多菜。” 踩的还都是番椒苗,今年她就指着番椒卖钱给女儿买精米呢! 院子乱糟糟,篱笆东倒西歪,好些竹竿躺在菜地,番椒苗也踩倒了好些,谢烨皱眉:“番椒是番邦来的种子好不容易种出来的,我们已经跟县里铺子谈好合作给人供货,你们现在踩烂,秋上我们供不齐货,影响的可是我们白云岭的声誉。” “不就几根破菜苗么,多少钱,我赔。”马六子已经不惦记能挽回婚事了,现在能全须全尾离开白云岭就不错了,当然这话也是强压着火气说出来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7章 谢烨也干脆,“嫂子数一数踩坏多少株,一株能结五六个番椒,按二十文算。” “你别欺人太甚,你们这是仙草苗苗啊一株二十文。”他们上工修路,一天的工钱也就二十文,啥菜苗一株就顶得上一天的工钱了,有汉子不忿。 “番椒,你们去山外打听打听有几个人知道,要觉得我心黑,今年秋你们去县里问问,番椒一斤得多少钱。” “一株二十文还是给你们算便宜了!”说罢谢烨掏指甲缝里的土,淡淡道:“来干啥,知晓我家男人带人出山,趁机来闹事儿?” 马六子咬牙,指着她怒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哪有闹事儿,是你们……”先挑事儿的! 对上一圈凶神恶煞的壮汉,外围还有一群拎着锄头的妇人,他实在没勇气将后面几个字说出口。 “我是来找春水,让她来见我。” “嘁——”谢烨嗤笑。 菜园里的刘小梅却是站起身破口大骂,“你算哪根葱啊,想见我小姑子就能见,脸咋那大啊,我小姑子知道你是谁吗,上门就要见人家姑娘,你们马家寨就是这做派……” 马六子脸上火辣辣,对着院门里道:“你别胡咧咧,我是春水男人。” 谢烨往前走了几步,“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再说话。” 马六子茫然,盯着人看了半响瞪大眼睛,双手握拳,他,他真是自取其辱,当初就是这女人拉着寨子妇人在他家院子拱火的,害自家不占理没人帮腔。 谢烨见他认出自己,淡定伸手,“赔番椒钱。” 刘小梅数好了,大声道:“踩坏三十四株。” 六百多文,一个月的工钱,马六子想反悔。 谢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不给也行,你们寨子应该有好多人修路吧,我让我家男人找县令大人说说,直接从工钱里扣,你自己的不够就扣你们寨子其他人的。” 这话说完,不说白云岭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儿的嘴脸,就是自己带来的人都纷纷变脸。 身后的目光很是不善,马六子如芒在背,青着脸道:“我有说不给吗?”说着从怀里掏出粗布缝成的荷包,直接扔在院子。 “这里是五百文,数好了,剩下的我让张强捎回来。” 谢烨侧身,她身后的人那你看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刷刷后移让出一条道。 马六子环视在场之人,带头往外走。 刘小梅捡起荷包嫌弃,“要不是你出面,今儿非得他脱一层皮。” 见有汉子跟上马六子一行人,谢烨提醒道:“送他们回马家寨,若是路上胆敢放火或是毁对子房,直接送去见县令。” 马六子脊背一僵,继而加快脚步,其他人更是犹如被狼追,走得飞快。 妇人们交头接耳摇头嫌弃,真是没见过这么孬的人,都断婚了还上门纠缠不清。 “见咱们岭上日子好,后悔了呗!” “就那熊样儿,估计没人跟找不到媳妇了,这才回来……” 妇人们分析的头头是道,当事人之一春水,却是连家门都没出。 那烂人从对面下山时她就看见了,早跟邻里婶子嫂子打好招呼——当没她这个人,也不必来叫她出面。 那烂人,想起来都叫人恶心。 从门口探头,见灰头土脸灰溜溜下坡,春水得意地哼起了小曲,怀里小侄女咧嘴笑,她亲了亲,道:“你也知道姑姑高兴!” 她可是高兴坏了,这世间还有啥能比亲眼见到仇人灰溜溜败场更值得高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她可不是三年前那个逆来顺受的春水了。 第096章 柏松、柏青见到大哥来县里很是高兴, 不过柏松高兴中带了些羞赧。 相比较之下,柏青就像一只泼猴,恨不得将人扑倒。 他太想大哥了有木有, 想回家,想吃大嫂做的饭菜。 柏松跟大哥打过招呼, 便一道收拾带来的东西, 顺便跟各位叔叔、哥哥们攀谈,关心岭上、问候家里,很是周全。 知晓两位叔叔打算找人牙子买个妇人作媳妇, 还帮忙出主意, 道:“也可以找媒婆问问, 尤其是官媒,她们手里有附近十里八村闺秀的资料,若是有合适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人笑着打断,“哈哈阿松你这孩子, 人闺秀哪能瞧得上咱们, 还不如找牙子买实惠。” 卖身的妇人, 多是命不好一个人无依无靠活不下去的, 这样的妇人跟了他们山民也不会嫌弃, 更不会私自逃跑。 媒婆手里是有闺秀甚至家境还不错的寡妇、和离妇的资料,可那种亲事即便能成, 日后也是事儿多,不如买来的妇人踏实会过日子。 倒是有人调侃, 笑道:“看阿松你说起媒婆闺秀的头头是道,是不是瞅上哪家女娃了, 跟你哥说让你大哥给你做主提亲。” “是哩,阿松你现在管着铺面, 日后定是要落脚到县里,找县里的女娃肯定成的,也到年纪了,让你哥给你寻摸寻摸。” 甚至张强特有仔细瞅了一回柏松的脸色,笑道:“虽还是不比县里人白,不过个子长高了不少,应该招女娃子喜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8章 几人有说有笑,柏松却是脸色爆红,被气的。 他家跟隔壁就隔了一道墙,几位叔叔哥哥说话口无遮拦,媒婆、闺秀的一点都不知道忌讳,要是被隔壁听了去,他还不得被当成满口胡话的不正经人! 好不容易将人劝进屋歇着,他自个独自在院里忙活,擦着额头上的汗望向两家的院墙,很是忧心。 山里人没多少男女大防的规矩,而且好些汉子二三十了还没成亲,因着山里女娃少,有些人自觉这辈子成亲无望说气话来张嘴就是婆娘媳妇的,很是没个讲究,隔壁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对自己多有回避。 不知什么时候柏青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低低道:“别看啦,方才方姐姐提着篮子出门啦。” 柏松斜眼,“你咋知道?” 柏青咬着枣核咯嘣响,拍手道:“你们都在后院,前面铺子得有人看着呐。”说着摊手,“得亏我今儿休沐。” 要不是他,铺子来个客人都没人招待,买卖还做不做啦! 柏松毫不客气给弟弟一个脑瓜崩,傲娇转头,菌子得分类,皮子也得打开看看,这次的咸肉有点少…… 见二哥不搭理自己,柏青眼珠一转,抑扬顿挫道:“哎,方姐姐一看就是去买菜了,这会儿都后半晌了,也不知买菜是特意招待谁。” 柏松没好气,恶狠狠道:“你不去前面看着,我就跟大哥告状你上个月零用花了一百多文。” 柏青磨牙,现在天热,而且县里比山里热多了,他耐不住总想吃冰酪,这不一个不小心,零用就花多了,可又不怪他。 再说他哪次买冰酪不是顺道给二哥带一杯,咋现在就成了他一个人的零用花了百十文。 柏青鼓着嘴,摆出个“你不识好人心”的委屈样儿,“我还不是为了二哥你好,要不是我看着,你能知晓方……” “大哥——”柏松拉成调子朝屋里喊。 柏苍站起身,还没出门就看到小弟窜进铺子的背影,以及二弟哼唧唧的模样,“你俩又拌嘴了!” “没有。”柏松斩钉截铁,撇嘴提起一块咸肉道:“就是想问问大哥,咸肉咋这少啊?” 咸肉不是铺子最抢手的,却隔三差五总有人来买,甚至有些住在城西的人家也派小厮婆子来,这次背来的咸肉估摸支撑不了一个月。 柏苍摇头,“今年开春到现在各家基本都没闲过,眼下进山正合适各家又要忙地里,打猎少咸肉自然就少了。” “那大哥你回去多带堂哥他们进山吧,咸肉是咱们铺子的紧俏货。”若是老客户三五趟的往来跑,却空手而归,肯定不乐意,说不得以后就不来了,柏松皱眉。 柏苍靠门框上看他忙碌。 记忆中那个总是苦大仇深身形消瘦的弟弟越发模糊了,换作眼前身量到他耳朵处,一身灰色长袍精明利落的少年。 不知不觉中,弟弟已经长大,能独自在县里支应铺子买卖,照顾小弟的生活,他作为兄长,好像已经帮不上这个弟弟了。 “刚才听你说媒婆啥的,要不要大哥跟媒婆打声招呼,你的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 柏松气馁,拍着皮子嘟囔:“铺面都没回本呢,哪有银钱置办聘礼。” 即便现在不置办院子,成亲后就住在这里,屋子是尽够的,可聘礼至少也得五十两,他哪拿得出五十两,家里的银钱得给大嫂留着周转,唉,是他不想找人去提亲么…… 柏苍挑眉,不意外道:“真有眉眼了,哪家姑娘?” 柏松白眼翻出天际,咋的今儿都跟媒婆、亲事过不去了,“大哥你快进屋歇着吧,明儿还得忙,我自己来就成。” 他是离家日久不知道白云岭现在的风气,家里但凡有年纪到成亲的,别说亲爹娘了,就是隔房叔叔婶婶都在操心亲事。 没办法,以往是没条件,没路子,现在可不一样了,家里眼看要起新屋,地也开了,虽然是才开出来种上的荒地,可也算田产。 房产田产齐活,又有别的寨子的人来打听亲事,谁家能不着急,自家孩子又不是天生打光棍的命! 傍晚日头才消,热气还没下去,柏松买了卤肉凉菜,他买的多,铺子还打发伙计帮忙送来,家里煮了一锅绿豆粥,馍看着是新蒸的,放了没两天的样子。 大家围坐在柿子树下的石桌旁吃饭,马进捏着馒头夸:“阿松你能干啊,馍都蒸这好!” “嗯,暄软的像外头铺子卖的,阿松你偷学人蒸馒头手艺啦!” 柏青掰开馒头夹猪耳朵,故意大声道:“不仅蒸馒头手艺好,调的饺子馅儿味儿也好吃。” 柏松又变成“红人”,暗自瞪弟弟,不帮腔就算了还起哄,真是白瞎了他留的好吃食,再有下次他就趁着还没下学自个吃光光。 这会儿正是各家做晚饭的时候,隔壁人家灶房的香味飘来,那是与凉菜卤肉完全不一样的香,一众汉子嚼着馒头肉片使劲儿吸香味。 “这是在炝锅吧,油放得足,只闻味儿就香。” “还是外头人会炒菜,不倒水就能炒熟,哪像我婆娘,放再多的油一瓢水下去,最后都成水煮菜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39章 “你倒是在家说啊,现在说有啥用,我们又不是你婆娘。” “哈哈哈哈叔不敢,婶子现在可是硬气的很,叔但凡嫌弃一句就没得吃了。”马进笑得前俯后仰。 柏松这个心塞啊,恨不得有一坛烈酒将大家都灌醉,口无遮拦说话声儿又大,被隔壁嫌弃了可咋办! 晚上,他一个人在前面铺子搭了床板辗转反侧,折腾的床板咯吱响,根本就没想到小弟跟着大哥睡一屋。 这可是让柏青逮到了机会,洗澡后穿着大哥才带来的短裤短袖,盘腿坐炕上絮叨。 为了保住自己的零花钱以及拿捏二哥的把柄,先是软磨硬泡非要大哥答应只听不说,不给第三人说。 柏苍被他的鬼祟样儿气笑,“你又要告你二哥的黑状!” 柏青捶炕,“大哥你瞧不起谁呢,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嘛。”也太门缝里瞧人了! “成,我不跟外人说。”柏苍也耍了个心眼。 柏青见他答应,趴在炕上伸头,虽压低了声音可也藏不住他的兴奋,“是关于二哥的!” “咱们铺子隔壁的醋坊,有个……” “隔壁来的那些人也太闹腾了,吵得我耳朵嗡嗡响。”方老头揉着耳朵跟老伴嘀咕。 王氏就着油灯缝滤罩,眼皮都没抬,“那是你闲的慌。”不去铺子看着总在墙根下转悠,耳朵不嗡嗡才怪。 方老头根本就没听她的话,歪靠在摞起来的被子上自顾自道:“阿松是个能干的,小小年纪一人支应铺子还带着弟弟,以后是个会过日子的。” 王氏这才撩眼皮看了一眼,“人能不能干会不会过日子跟你有啥关系,整天尽操那没用的闲心。” 方老头咂么嘴巴,他哪就操没用的闲心了,他这不是…… “没听阿青说家里兄弟三个,他大哥大嫂当家做主么,人又不是养不起弟弟,哪能给你当上门女婿。”王氏看柏松也挺好,只是人一看就不可能答应上门入赘,再说她娘家兄弟那边有个小侄子,比闺女小两岁,话里话外姑舅亲的。 方老头哪能不知道岳家舅兄的意思,只是他为了保住家业搬到距老家四五十里的怀安县,眼看招个女婿生个男娃家业就能传下去,哪能让自己的东西落到舅兄家。 他早就在县里寻摸了好几个后生,只是看来看去都不如才在自家旁边开铺子的柏松。 家里兄弟多,还是排行老二,不用支应门户,铺子连带的小院都置办下来,要是给自家当了女婿,隔一堵墙不怕闺女被欺负。 再说那小子滑头是滑头,却一点都不招人讨厌,不像那几个,心思都写在眼睛里还当自己藏得好,不比较还没啥,一比较才知道啥叫高下立见。 只会入赘上门这个确实难办,今儿他瞅着机会瞄了眼那大哥,高壮威猛,一看就不是威逼利诱能改变主意的。 方老头搓下巴,叹一口气越发遗憾啦,“阿青乖巧又机灵,听说家里姐姐也能干,他穿的针线都是姐姐做的……”要是柏松给自己当女婿,女儿生个娃不得一样机灵能干! 至于那大嫂,阿青话里话外都是敬佩,不过他听了觉着是个凶悍强势的,以后说不得妯娌间得生事儿! 方姑娘就在西屋住,听着东间爹娘低低的话音,揪着身上薄被心绪起伏难以入睡。 隔天,柏苍便准备去拜访县令,当然,现尊大人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带着东西到后衙小门,拿来的东西给小厮就去找沈从军。 县衙小厮寻常根本就不收人东西,也就柏苍入了自家大人的眼,送礼也知晓分寸,便做主收下。 倒是沈从军,借着巡逻和柏苍在草市晃悠,见有人卖吊着半口气的活野物,道:“你的人今年倒是很少来。” “今年忙,秋上还得继续盖房,再说总得给别的人留点活路。”柏苍看了看那头梅花鹿,道:“上次阿青给各家送了,我这次要不要也送?” 沈从军摆手,“可算了,贵精不贵多,上次那是给大人作面子,你要送的多了,大人该怀疑你的用心了。” 跟县里这些地头蛇走得太近,就眼下情况看,只会弄巧成拙。 两人出草市,走在人少的巷道,沈从军才低低道:“现在扒住大人这棵树,等大人升迁时咱们早就站稳了根,谁来都不怕。” 柏苍知晓这是提点自己,踌躇道:“我也帮不上大人啥忙……” 晌午吃饭的功夫,沈从军将人带回了家。 柏苍下晌自个去粮铺、盐铺、布庄绣坊看了看,定了好些东西让店家帮忙送到柏氏山货铺,才去找人牙子与张强等人会合。 现在人牙子手上没合适的,不过答应要是有合适的去铺子递信儿。 柏苍便打算明儿再转转补齐家用就回山。 不想傍晚回铺子时,遇上了隔壁醋坊的老板蹲在铺子门口,想到昨儿小弟说的,笑着主动与人打招呼,顺势聊了起来。 他买铺子时就知道隔壁右边是醋坊,左边是裁缝铺,醋坊除了给巷子街坊打醋,大单买卖就是给酒楼供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0章 裁缝铺属于熟人生意,开不开门不影响客人上门。 倒是自家的杂货铺,得时时开着日日有人进门,不然保准没进项。 方老头多是夸赞柏松能干,哥哥也是个精干的,最小的这个听说学堂念书也不错,话里话外是对他爹的羡慕,三个儿子,多兴旺啊! 柏苍摸不清他心思,不过弟弟已经瞅上人家姑娘,再说两家离得近,万一铺子有事儿还得人帮衬,很是客气,着重说了自己为两个弟弟以后的打算。 他在外面聊天,柏松在铺子里面急得抓耳挠腮,今天又有说媒的上门了,他能不着急么。 柏青进巷子,就见大哥与方老头聊天,眼珠一转,跑着问了声好便钻进自家铺子。 好巧不巧,躲在门后偷听的柏松被他撞了个正着。 柏青撇嘴,“没出息!” 气得柏松要拧他耳朵,他原本打算晚一点待大哥闲了就跟人坦白的,眼巴巴等着,结果没等来大哥闲下来倒是等到了来寻人的差役。 柏苍被县令大人请去县衙了! 留在铺子的汉子兴奋地直搓手,活像被县令大人召见的是自己一般。 马进更是跳上石凳手舞足蹈,“也不知这次有啥好事大人惦记着阿苍哥,幸亏我这次出山了。” 可不是,只看前几次大人单独见阿苍,可不是回回都是好事儿么! 柏松心里再如何恼火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压低声音道:“小点儿声,万一传出去坏县令大人的好事,咱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晚上,灶上蒸的菜熟了,他指使弟弟给隔壁端了一碗。 柏青对着碗里的粉蒸肉吸溜口水,不情不愿道:“我早就知道家里有好吃的,大哥咋不多学点?” “有你吃的就不错了,快去,就说是我做的。” 肉和排骨是背出来的豪猪托朱叔宰杀得来的,粉是大嫂做好大哥背来的,才腌制好上锅大哥就被叫走了,柏松只得将功劳揽自己头上。 “嘁——”柏青觉得二哥现在这副嘴脸没眼看,不过赶着吃饭,嗖嗖去隔壁送了菜便跑回来。 葱葱郁郁的柿子树下还是昨晚那桌人,只是少了柏苍。 一簸箕荷叶饼,一铜盆粉蒸肉拌排骨,还有一盆菠菜鸡蛋汤。 有汉子遗憾,“要是有番茄,汤就更好喝了。” 那玩意,也就他们白云岭有,去年也只阿苍家有,今年自家院子也栽了几株,估摸现在有红的了。 “嗯,番椒番茄炒蛋蘸馍吃也得劲儿。” 马进筷子指着粉蒸肉,道:“还是阿苍嫂子蒸的好吃,今儿这感觉不太入味。” 柏青瞪圆了眼睛,“进哥,你们早吃过粉蒸肉了?” “昂,新房上梁酒那天你大嫂做了,还有那水煮鱼,啧啧啧……” 马进咋舌回味,柏青却苦了脸,水煮鱼他不稀罕,可大嫂做的粉蒸肉他没吃到,眼前这还是大哥做的不太入味的残次品,想回家嘤~嘤~嘤~ 隔壁一家三口也在堂屋讨论粉蒸肉,得知是柏松做的,方老头便觉得入口的豪猪肉一点都不柴,酥软油润,还一点不腻,喃喃道:“我闺女要天天能吃这些,保准三年抱俩。”招了老伴的白眼,默默低头吃饭,心里却琢磨着明儿找机会再跟人套套近乎。 不成想,次日太阳都老高了,不见隔壁院子咋呼,方老头背着手溜溜达达过去。 正无精打采拨算盘的柏松见人来,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锃亮走出柜台招待。 “叔,家里缺啥了?” 方老头往门帘处瞅了几眼,道:“你大哥他们又出门啦?” “回去了,家里有事儿,他们留不了几天,这不忙完就回去了。”说起来柏松也是有点丧气。 昨晚大哥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今早不等天亮吃早餐早早去城门口排队出城,他都没来得及说上话。 下次大哥再出山得啥时候啊,要是这期间被许了出去…… 对上柏松颇是幽怨的小眼神,方老头竟是没由来的心虚,转头四看,道:“货架做得可真耐用!” 柏松:……您老早就来看了八十遭了! 方老头似是而非道:“你年轻,经得事儿少,这活人跟做买卖一个道理,不能急,一着急准出错。” 柏松不知道这算不算隐晦的暗示,可心底不由雀跃起来,大声应道:“哎,我听叔的,不过有些事儿……” “不急不急,都不要急,听老叔的没错。” 方老头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留下柏松在屋里又是蹦跶低低尖叫,又是握拳击掌,这会儿要来个人,保准以为他失心疯了。 且说柏苍,说要急着回家,简直都等不到天亮,结果出了城反而慢下来。 马进不理解,“阿苍哥,咱们不租个骡车?” 柏苍摇头,“不租,咱们搭顺风车。” …… 虽然新修的山路宽敞又平坦,可还没修完,少有车马来,因此,好几百的修路工听着铜铃声纷纷停了手上的活计看去,见一串好几辆骡车,皆瞪大眼睛张开嘴巴。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1章 不不是,这路还没修好,前头还是林子荒草地哩,咋就有车队来啦? 倒是管事,一边呵斥帮工手上活别停,一边小跑过去。 然后,一众修路的帮工就见伙夫连带县衙差役从车里搬下来三扇猪肉,好几个大袋子,看样子不是米就是面。 原来是给他们送伙食的,修路工收了眼神继续忙碌。 马六子看到了人,心里气得要呕血却不得不上前,没办法,马家寨其他人盯着他,今儿他不主动给这钱就得挨顿揍再给。 张强还不知道咋回事,但见人拉着驴脸,后面还有马家寨的人看来,便道:“你做啥了给我钱?” “二哥,你回去就知晓了。”马六子含糊其辞,将串好的铜板塞人怀里扭头就走。 张强掂着钱,刚才瞥了一眼得有八九十个铜板,也不知这小子干了啥亏心事儿。 马进凑过来,瞅瞅走远的人再看看未来二舅哥手里的铜板,疑神疑鬼道:“强哥,他找你干啥?” “不知道!” 啊?马进瞪眼,活似不认识面前的人,好几息才气急败坏道:“强哥,咱好歹也……” “我是真不知道,得回去才知道,估计趁咱们不在那小子摸去岭上干坏事被嫂子逮住了。”张强摊手。 马进瞅着他手里的铜板,恨不得抢来扔地上踩几脚,心里却是升起危机,那小子该不会后悔了想吃回头草,呸呸呸,春水不是草是宝儿! 柏苍得知此事,招呼众人尽快上路。 一行人这才知晓,来给帮工送肉粮的是商队,还有五人得跟着他们一道进山。 “他们专门收山货,越少见越稀罕的价越高,到时候回来估摸山路已经开通,家里你先支应着。” 谢烨看着五个精壮的汉子,无语道:“他们要是商队管事,我当场把这簸箕吃下去。” 一身正气,哪有半点铜臭味,好歹得练得像商队的护卫呐! 柏苍尴尬,五人左右互看,不明白自己哪里装得不像了。 “气质气质,要想短时间沾染铜臭味有点难,不过你们得向商队护卫的身份转变。”谢烨给出谋划策,同时找隔壁马嫂子借了马大壮的旧衣服让人换上。 “盖一盖你们这一身正气,对外就说是会些拳脚的护卫,以往是走镖的,这次被主家花大钱请来进山采买稀奇山珍……” 谢烨猜测县令大人要摸各寨子的底细,这才派了行伍出身的人。 “说官话没关系,但别随意出手,偶尔露一手威慑一下就行了,要是别的事儿让他出面。”谢烨拽旁边的柏苍,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些寨子很是排外,你们悠着点。”可别折在藏龙山。 看着板正的五人,谢烨觉得还是先去别的寨子吧,黑熊寨留最后,或者干脆不去了,找大姐夫打听底细更省事儿,没得一去露馅直接坏事儿。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柏苍找了机会将人拉到后院山根下,“你这都能猜到?” “我又不是瞎子。”谢烨扇着鼻子前的臭气,道:“你咋回事儿,县令又给你派活计了?” 柏苍摇头,“不是大人派给我的,我自个求的。”若是这次摸清藏龙山各寨子的底细,路修好就下令让人搬迁,不用迁出山,但迁到白云岭附近。 “县令大人给我透露,秋上会有一批官妓送到北地,到时候他走动一二给县里留几个,看岭上谁乐意,将人赎回来过日子。” 谢烨呲牙,这官妓,可都是能歌善舞的,人能与愿意跟着大老粗山民。 柏苍低低道:“所以这事儿我谁都没说。”只告诉了你。 谢烨目光游移,从马进家后院看过去望向上山的路,低低道:“有人跟我说柳氏要来咱们寨子,已经出发了,估计这两天到,我猜她是知道了传言的事儿来确认的。” “不一定。”柏苍摇头,“不管她是来确认还是有所怀疑,你都装不知道,再者若是她给谁家保媒,先看那家的意思。” 人自个愿意,他们就没阻拦的必要,反正日后牵扯不到自家。 “我知道,这次……你也注意安全。”谢烨咬唇。 不知怎的,柏苍心里一松,好似守了很久的兰花终于开了,眼神变得炽热,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烨避开他的眼神,道:“等柳氏离开我就带人出山,番椒先往铺子送一些。”说着凑近了低低道:“我想给县令送几根新鲜玉米棒子,你说咋样?” 柏苍都快控制不了嘴角了,担心面前的人恼怒,只能死死咬住舌尖压制,“成,到时候跟四叔他们说说,回来时坐马车到新修的路口叫人去接。” 末了补充道:“给你多买点衣裳首饰。” 瞧这死出,谢烨瞪了他一眼,拧拧哒哒回前院。 柏苍只在家里住了一晚,谢烨连干粮都来不及多准备,只得将早先烙好的锅盔给他装上。 好在这次不用着急赶路,不仅带足了油布,还背了好些调味料,途中还能打猎吃烤肉。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2章 待到第二天,好些人专门来看山外来的大商队的管事,结果扑了个空。 谢烨顺势说了过段时间出山卖番椒的事儿,现在番椒可没红,而且有些就算长起来也不是很辣,各家都种了几行,少不得坐一起说说番椒长势。 倒是马进,知晓马六子那小子来岭上闹事,说是闹事其实就是后悔了来接春水又回去过日子,将家里的篮子背篓的当马六子,在家里踢踢打打,又琢磨着如何让春水答应亲事。 日子不快不慢,总归是忙得时候过得尤其快。 柳氏果真来了白云岭,这次阵仗特别大。 八个壮汉抬着竹竿,竹竿上的竹椅稳稳当当,且还撑了一把油纸伞。 难怪有人请她作法事需得提前找好人去抬,合着人家不是嫌行路难,而是出行本来就这样,谢烨心里嘀咕:这位怕不是公主出身吧! 可是本朝也没听说哪个公主犯事儿被判流放呀! 第097章 谢烨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见这位藏龙山的“神人”, 还是在张大富的葬礼上,当时柏恭代为安排着人前往黑熊寨请人来,当时去的都是壮汉, 她以为是沿途不安全。 这位所谓的仙姑,在张大富丧事结束没待几天便回家, 回程也是白云岭的汉子相送, 且因着恰好要帮张刚接亲,当时她也没多想。 可现在看来,出行这阵仗, 一贯如此, 只是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排场大倒是其次, 就是……谢烨琢磨着,没注意到人跟她说话,被柏翠杵了杵才反应过来。 见周围人都看着自己,柳氏坐在竹椅高轿上笑得如同一尊弥勒佛, 高高在上又故作和气的样子, 很是令人不舒服。 至少谢烨是不舒服的, 她淡淡一笑, 公事公办道:“仙姑突然到访, 可是要出山途径岭上?” 柳氏面色有一瞬间僵硬,拍了拍竹椅扶手, 抬轿的大汉下蹲,她下轿站定。 一举一动很是庄重, 每一步都好像精心设计,既要营造神秘, 又要凸显不同。 “听说你现在是主事人,初见就觉你面相不同, 今儿仔细一瞧,竟是个了不得的。”柳氏主动攀谈拉近关系,心里却是有些恼怒。 别的寨子哪个不是尊她敬她,唯恐怠慢了她,就这白云岭,此前是柏苍父子不将她放在眼里,现在又来个无知妇人膈应她。 这次来白云岭,一则打探消息,二则……只是这人方才就给她下马威,还不轻不重的怼了一回,柳氏环视在场之人,心里嗤笑,蠢点好,蠢点好控制。 对于她客套的话谢烨不以为意,且不说她面相能看出什么机缘,就她的来历,自个能不清楚还需要个忽悠人的骗子来说。 “仙姑说笑了,我不过寻常妇人罢了,仙姑可是要歇会儿,山路已经修到马家寨附近,您这脚程快,要不了两天就能上大路。” 柳氏勉强维持的好脸色彻底绷不住了,冷了脸望着谢烨。 这三番五次不接话,还撵她走,是故意下她面子还是白云岭真有什么不能让她知晓的变故。 柳氏索性也不装了,转身坐回竹椅轿子伤,淡淡道:“不去山外,有人托我来说亲,就不打扰了。” 话落抬轿大汉起身,目不斜视往前走,谢烨只得让路。 目送人下坡,她好奇道:“这是要去谁家?” 旁边的人纷纷摇头,他们没托仙姑说亲。 看到竹轿拐进熟悉的岔道,谢烨心里一惊,艹,该不会去四叔家吧! “咦,难道是给慧儿说亲,只是没见峻叔松口啊!”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给谁家小子说呢!” 谢烨却觉得肯定是去四叔家了,这神棍还真是有心计,警惕性如此高,恰恰印证内里有问题。 “仙姑出行,一直都这么……”装吗? 有人嘴快地打断她的话,羡慕道:“这算啥,我们当年去请仙姑,那可是在距离寨子**里处,送行的人个个胳膊绑红布,林子安静的不见一声鸟叫,那才是仙姑该有的派头。” 谢烨思忖,所以去接仙姑的人进不了黑熊寨,这也是上次柏苍他们在寨子外林子打猎被呵斥的原因么? “仙姑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咱们各家也有各家的活计,眼看番椒能摘,都上点心。” 谢烨带着翠儿回家,见春水抱着孩子在屋檐下张望,道:“我去看看妞妞。”她得跟春水打听点事儿。 才刚吃过早饭不到一个时辰,做午饭还早,翠儿也不想待家,跟着一道去了张强家。 没见到赵氏和张强,谢烨问了嘴,得知两人去了番椒地。 三人坐在屋檐下乘凉说话,妞妞咬着手指咿咿呀呀。 谢烨看了看院外,低低道:“仙姑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春水摇头,“我知道的都是听岭上人和我娘说的,只知道人识文断字能通灵,男人是黑熊寨的主事人,她自己在各寨子很有名望。” “不过好些人的亲事,都是她保媒牵线,连带卜算吉日吉时,我估摸她家的钱就是靠给人做媒得来的。”说着将自己知晓的事儿一一说来。 “别的不说,山里八成人家的亲事是她说的,她在各寨子都吃得开,尤其黑熊寨,什么时候进山打猎,一年得有多少收成都是她和她男人做主定,但凡不听他们话的,冬天没粮了就别想找她家借……”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3章 这厢,春水絮叨着自己所知晓的仙姑的事儿,那厢,柏峻老两口接待了仙姑。 家里今年也养了两头猪,外加侄子家的牛,每天都得割草,因此儿媳妇连带女儿都去割草,儿子不是在对面修整新屋子的院子,就是去地里忙,家里只剩他们老两口。 对于仙姑的到来,柏峻意外又担心,任由老伴倒水泼茶拿吃食招待人,他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柳氏含笑接过茶碗,笑着让毛氏坐下,道:“不请自来打扰啦,几年不见妹子气色越发好了。” 刚才端茶时,自己粗糙干瘪指甲缝发黑的手与仙姑白嫩如葱根的手形成鲜明对比,毛氏这会儿正不好意思,听这话抬手抿了抿头发,笑道:“我平日就这样。” 说完觉得干巴巴,看了一眼丈夫,没话找话,“我家敏儿还好吧,上次老八说是接人回来,那也是个犟种,只让大宝回来……” 柳氏放下茶碗拢着手,温言道:“大江你还不放心,就算不成器有有当家的看着,亏待不了你家闺女。” 旱烟烧起来呛人的很,她微微皱眉,问道:“家里其他人呢,咋就你跟老哥哥?” “地里忙,他们都忙去了,我们老两口干不动了这不留下看家。”毛氏揣摩着仙姑的心思,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自豪。 柳氏可比她会拿捏人心,闻言笑着挥舞帕子,“看妹子你说的,那是孩子孝顺能干,你们呀,就在家享清福吧!” 果不其然,话落就捧得毛氏喜笑颜开,嘴上却还谦虚着。 柳氏瞥了一旁吧嗒嘴的老头一眼,欢喜道:“慧儿一天比一天大,亲事可有着落了?” 虽是问话,却不给人应答的机会,自顾自道:“我们寨子能干的后生你们想来都见过,那些是没啥出息的。”说着指向门外大太阳底下站的笔直的汉子道:“阿伟是我干儿子,你们瞧瞧,多板正啊,一膀子力气能干的很,现下就在我府上,不过秋上准备盖新房,当家的还说他呢。” “我家就一个,还是个见不得日头晒的混小子,当家的也有些年纪了,可寨子的事儿不能没人管,这不想让他看着……” 毛氏收回目光,与当家的对视一眼,干笑道:“家里的事儿说是老头子做主,可老大是个牛脾气,一个不顺他心就踢踢打打,早发话妹子的亲事得他点头……” 她神色颇是为难,衣服都快被双手绞烂了,心里却是嘀咕。 别说当家的了,就是她自己都听出来这个叫阿伟的会是以后黑熊寨的主事人,可敏儿的女婿是亲侄子,即便儿子不成器哪有绕过亲侄子找外人的道理? 再者这个阿伟再能干,还不是个抬轿的,还没岭上后生能干哩! 见毛氏不上套,柏峻更是当哑巴,柳氏笑意淡了些,“不是我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和老哥哥都还健在家里还得你们拿事儿。” “他们小年轻没经过事儿,知道啥呀,咱们山民,靠着大山才能过活,出去没根没个依靠,不成的。” 柏峻不由想到三哥,吐口一口烟,哑着嗓子附和:“谁说不是哩。” 然后,就没然后了,堂屋陷入安静,只剩吧嗒声。 柳氏压制心火,耐着性子道:“你家的日子在岭上数一数二,我家呢勉强能配得上,这门亲事也算般配,妹子和老哥哥考虑考虑。” 话题一转,道:“三哥的闺女我记着也到年纪了,亲事你们可得上心,要是有看对眼的着人跟我说一声,我卜个大吉日。” 柏峻摇头,“她有他大哥大嫂看着,我们哪能插得上手,不过要是有眉眼了少不得要麻烦你。” 竟然硬生生断了话题,柳氏垂眸,不过一瞬又扬起笑脸,“好,今儿也没啥事儿,就带着阿伟来给妹子和老哥哥看看,这事儿你们斟酌,有的没的给我个话儿。” 说着起身,一看就是要告辞,毛氏连忙起身,客套道:“可是还有旁的事儿?晌午不如在家吃饭?” 柳氏哪还有心情吃饭,僵着脸道:“得旺家的有事儿,我还得去看看。” 看着她坐上竹轿出门,而那叫阿伟的跟个木头庄子似的,连个问好的话都没有,毛氏气恼,“这哪是来说亲,简直是膈应人。” 柏峻眯眼望着高高在上远去的背影,淡淡道:“少说两句吧,本来就没影儿的事儿。” 估计就没人叫阿伟,不过是随口掐出来的一个名儿。 毛氏拍着衣襟,道:“慧儿的亲事你咋说?” “说啥呀,日子眼看好起来,留孩子在家享享福吧!”柏峻没好气。 毛氏却不行,一边觉得仙姑这次来没安好心,又想着之前已经拒绝过一次,若这次再拒绝怕不是得罪死人,还不如趁着没啥先定了。 “春生倒是可以,就是年岁小了些,不过女大三抱金砖……” 柏峻瞪她,“别胡咧咧。” 不说春生愿不愿意,就是他家那摊子烂事儿,柏峻就不会让闺女给过去,万一生出个小败家…… “你在家看着,我去阿苍家转转。”柏峻晃悠悠出门。 他得给侄媳妇通个气,今儿这出说不得给自己闺女说亲只是幌子,真正想说亲的是翠儿。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4章 日头正晒,毛氏拿了屋檐下挂在墙上的草帽追出来,“戴个帽子,这大太阳万一晒晕可就不好了。” 柏峻顶着草帽上坡,走走停停,或是看着路边人家院里的菜地,或是回望对面山头,尤其看到新盖好的屋子,自豪之余又有些失落。 三哥带人在这边开地基盖石头房子,阿苍带人在对面开地基盖砖瓦房,到孙子这一辈长大,说不得就能挪到山外去过活了。 狗屁的“山是山民的根”,三哥只是运道不好,胡人闯关破城家里遭难,要是那次侄子侄女没出事儿,现在三哥一家就在县里过活,日子别提多红火了。 越想越难受,柏峻红着眼暗骂了回老天无眼世道不公! 以至谢烨见到人时愣住,还以为遭神婆威胁了,结果人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想歪了。 “翠儿被盯上了,你可拿定注意别让人骗了去。” 只一瞬,谢烨就猜到那婆子在四叔家提了翠儿的亲事,直接问道:“跟你们说了?” “说了。”柏峻坐在杌子上用草帽扇凉,道:“先提说了慧儿的亲事,说的是给她抬轿的一个汉子。” 柏峻眯眼,很是不屑,“后头又提了翠儿,我估摸是给翠儿说,拿慧儿试探。” 慧儿的年纪别说放在山里,就是在山外也该成亲了,柏峻却是一点不急。 谢烨终于道出了她一直很想说的一句感慨,“看来仙姑给人说媒挣得不少。”不然咋这么热衷于说媒拉纤。 “可不!”柏峻神色幽幽,别有深意道:“藏龙山各寨子的谢媒钱都被她拿了。” “她去哪儿了?” “刚子家。” 谢烨突然起身,道:“怕是不好。” 刘氏与仙姑关系如何暂且不论,可刘小梅却不一定乐意伺候那一尊活佛。 “没事儿,忽悠了这么些年估摸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被骂一骂下了面子也好。”柏峻明显也想到了,不过没放在心上。 好吧,小梅要出气就出气,反正自家跟那婆子迟早要翻脸,借机杀一杀她的威风也不是不行。 “四叔,晌午在家吃吧,翠儿已经开始忙活了。”谢烨留人在家吃午饭。 柏峻却是摆手起身,“家里也做上了,我就来说一声。” “就在家吃吧,做上就做上呗,刚好四哥四嫂他们多吃点。” 谢烨强留,翠儿也出来帮腔,好说歹说柏峻才答应,不过他先要去东边的水潭处看看。 水潭旁边的空地上放了一个大石碾,算是公用的,上坡处的人家碾米磨面都在那里,以至磨盘下一圈被踩得溜光平坦。 晌午蒸的面皮,不过不是洗的,是掺了糯米粉的面糊糊蒸的,配菜既有黄瓜、焯熟的青菜,还有热菜番椒炒鸡蛋。 谢烨还泡了五个番茄,切瓣摆盘后撒上一层白糖,吃着冰冰凉凉酸甜可口。 吃饭时柏峻对着一盘糖拌番茄可惜,“要能背出去,保准能卖上价。” 谢烨笑道:“趁着今年没法卖使劲儿吃,明年就是想吃也得省下来卖。” 才刚吃完饭送走柏峻,谢烨正收拾桌子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嚷声。 翠儿正在搅拌廊檐下晾着的猪食,道:“谁家又吵起来了,一天天没个清净的时候。” 有家住坡下的人已经上坡来,路过院门口还招呼一道去,谢烨已经听出刘小梅的声音,笑着拒绝了,只叮嘱多劝和少拱火。 且说张刚家,刘小梅是忍啊忍,从这死婆子进门一直忍到吃饭,实在是忍不住了彻底爆发掀了桌子。 她在黑熊寨时就觉得这人虚伪又恶毒,只是那时候寄人篱下朝不保夕,若是彻底闹掰没地儿去不说还得受这婆子磋磨,因此一直藏着自己的心思,没让人察觉。 今儿知晓柳氏来,她都没出门去看热闹,只是没想到,人竟然径直来了自家。 她家院门没有横梁遮盖,只两扇木板,晚上一关,白日总是敞着,留的门口不算宽敞但也不影响板车进出。 可这柳氏,从院门口到屋门口几十步的路都不想走,可轿子抬不进来,家里便张罗着拆院门。 拆了院门轿子抬到屋门台阶前,人才下来,此前一两刻钟的功夫就一直坐着,看着自家人忙,也不让抬轿的人搭把手。 进了屋子,婆婆觉得屋里暗竟然点上油灯,老天爷啊,大夏天的晌午,谁家点油灯啊,是钱多烧得慌么! 还有丈夫,更是可笑,拿出家里过年都舍不得泡水喝的茶叶招待,结果人看都不看一眼。 刘小梅实在没眼看,自己去了灶房,正是晌午吃饭的时候,自家还没开火呢! 原本像往常一样,炒个韭菜,煮点绿菜,擀个面条一锅煮就成,婆婆来非得炒菜焖米饭。 嫌家里咸肉放得久了去隔壁借了一块鲜肉,这就算了,焖米饭竟然给那婆子单独在小炉子上焖精米,那可是岭上嫂子送给她坐月子吃下奶的。 刘小梅憋着气,直到饭做好上桌,她先给自己舀了一碗米饭,小炉子上的精米。 上桌后更是不等别人动筷先挑了好几块肉,然后若无其事招待道:“你家啥光景我家啥光景,别看这粗茶淡饭,都是我公公婆婆揣裤腰带平时舍不得吃的,你就将就着吃吧。”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5章 柳氏没说话也没动筷,而是看向刘氏和张得旺。 张得旺拉着驴脸当没听到,刘氏也不知是觉得仙姑能给她撑腰做主,还是觉得有外人在刘小梅不敢发作,竟然指责儿媳的不是。 “一个破鞋骗了我那多钱,结果还是个没用的,生下个不带把的,我们老张家也不知上辈子造了啥孽……” “想着给儿子娶个媳妇嘘寒问暖,没成想娶回尊达佛,说不得骂不得,也不知想着哪家汉子天天要和离,哎哟你说说,咱们山里人哪有丈夫好好的就和离的,不知道还以为这山瞅着那山高早早找好下家了……” 刘小梅当没听见,一个劲儿的吃饭,等她吃完,桌上菜还没咋动,而婆婆还在学嘴说她不知跟哪个狐狸精学坏了。 真以为她是顾别人脸面的人了?她连自己日子都没过明白,哪有心思考虑别人。 好巧不巧,黑熊寨这死婆子还插嘴应和,甚至教她怎么做人儿媳,真真是可笑。 刘小梅一把将桌子掀翻,正好对着供桌,主位上的三人无一幸免。 柳氏用手绢擦着衣裳嚷嚷,刘氏更是尖叫饭菜还没吃呢,至于公公和那没用的男人,站在一边愣愣望着地上的肉菜。 “哼!”刘小梅冷笑,摔了手里的空碗,“说我骗了你的钱,咱今儿就掰扯掰扯,当初钱给了谁,给了多少,又是谁跟你说的我是黄花大闺女了?” “啊!不敢跟你亲哥嫂闹就可劲地欺负我是吧,她”,刘小梅指着柳氏,却是恶狠狠盯着刘氏,“给你的亲哥哥出主意,把我从山里捡回去给你的傻侄子当媳妇,那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没用的傻子。” “两年了我肚子没动静,你亲哥哥觉得养着我不划算,便找了她要给我说亲,对外说我是你家养的闺女,为了把我赶出去省口粮,你亲嫂子出主意把我许给你儿子。” “她知道所有的事儿,甚至还觉得你是做妹子的,即便我不是清白身的事情败露,你们这些孬种也不敢闹上门。” 刘小梅喘着粗气,指着柳氏道:“你坏事做尽做绝,倒是有一桩我是佩服的,看人是真准。”轻蔑一笑,“他们果然是孬种,连找上门问都不敢,只能在这里欺负我。” “你还教上我了,咋给人做儿媳,跟你一样撺掇男人气死婆婆害死公公,然后让再害大伯哥,就为了让自己的男人当主事人,你要不要去问问你婆婆,你这儿媳当的好不好。” 柳氏终于变了脸,只是眼里的神色阴鸷的恨不得吃人,刘小梅却不在意,对着刘氏轻声道:“你们跟你那傻侄子一样,没用!” 刘氏要气炸了,突然扑过来要打人,“你个烂货,我家不要你了……” 刘小梅抬脚揣在她心窝,见刘氏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看向张得旺、张刚的眼神如刀刃,“看,孬种就是孬种。” “别人骗了你们的钱不敢找上门,只骂我欺负我,现在我打了你媳妇你娘,也不敢帮着出头,只会窝里横的废物狗东西。” “不用她批啥狗屁八字不合生来带煞的命,我自个走。”说完刘小梅看向柳氏,轻笑道:“坏事做多了必遭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小心半夜遇鬼。” 此时,院门外已经聚了好些人,碍于院里八个仙姑带来的壮汉,他们没敢进来。 刘小梅出门,见院里八个人跟活死人一样,屋里闹翻天也没动静,想着是不是砍那婆子一刀这些人也不会动。 “噢对了。”她突然转身,对着屋里的人阴森一笑,“孩儿沟的符纸没用了,前段时间恶鬼还缠上人哩。” 柳氏青着脸,一手扶供桌一手捂胸口,瞪着她好似要确认是不是被鬼上身,咋变化这大? 刘小梅瞥了一眼她的裙摆,冷笑着往院里走去。 “小梅,这是咋了……” “没事儿,家里专门焖了精米饭,借肉炒了菜,可仙姑觉得怠慢了她不吃,还掀了桌。” “啊,精米都不吃,平日在家吃啥,龙肝凤胆吗?” …… 院外的人七嘴八舌,屋里的柳氏却要被气死,可现在出去,她这惨样不仅被瞧见,说不得那疯子口无遮拦,又有柏家在,要当场对峙她该如何应对。 刘小梅不管屋里人如何,对着众人道:“这窝囊气我受够了,不过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况山里人娶亲更难,大家都是劝和不劝分,刘小梅却是不听,执意要走。 杨氏拉住她,道:“你能往哪去,出山的路都不知道吧,过日子就是磕磕碰碰,你先去强子家看看大妞,气消了就好了……”说着拉人往张强家去。 看热闹的人再有心思,也不敢触仙姑的眉头,纷纷散去。 而刘小梅,一路上已经将黑熊寨那婆子做的事儿宣扬开,什么刚去就勾搭主事人的小儿子,撺掇着非她不娶,后来又搅和的家宅不宁,婆婆公公大伯哥先后去了,这不是命硬是啥…… 第098章 谢烨可以说是看着刘小梅一路骂了过去。 她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 就站在屋檐下的阴影处,看着小梅骂骂咧咧去张强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6章 杨氏将人送进院子,屋门都没进, 只站在台阶前说了几句话便离开,却是没回家直接来了柏苍家。 隔壁马大壮吃了饭正准备歇一歇, 听着动静出来瞧热闹, 待听到是骂仙姑,拽着下巴处的胡茬怪模怪样笑了一声。 走到与柏苍家相隔的院墙处,道:“那就是个骗钱的, 她画的符根本就不灵。” 话说当年他爹娘给他娶亲的时候, 他找那婆子给自己算了算, 临走前那婆子要给他个转运符,娘的要八两银子哩。 他偷偷找他娘要钱,死缠烂打磨得十两,结果买回来带了好些年, 没等来转运, 倒是爹娘相继过世, 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难! 杨氏见他站在墙那边, 问了声嫂子在忙啥。 “洗锅呢。”马大壮随口回了句就进屋, 下晌还得干活,他得歇歇。 杨氏是来找谢烨说事情原委经过的, 毕竟仙姑在山里地位不同寻常,若是得罪了人, 怕是整个寨子都不得好。 “小梅是有怨气,可这对着仙姑撒, 日后岭上谁家要请人看日子说亲的怕是要难了。” 谢烨理解杨氏的立场,但不代表她认同, 索性直接问道:“你是担心得罪仙姑日后找不到媒人、阴阳先生,还是觉得仙姑地位神圣不容挑战?” 杨氏不知咋回,她是觉得日后肯定有求于人,再者仙姑通灵…… 见她张不开嘴,谢烨笑道:“若是担心牵连日后孩子说亲算吉日啥的,完全没必要,出山的路已经修到马家寨了,再有半个月二十天的功夫就能修到对面,往后出山三天的功夫就了得,找哪个寺庙合不了八字算不了吉日。” “至于说亲,一旦通路,咱们往外说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孩子真看上山外的闺女小子,难道还请个山沟沟里的神棍当媒人,怕是亲家那里也不会乐意呢!” 谢烨就差直言,以前交通不便就她一个说亲的也就认了,以后,哼,谁再找那婆子出高价说媒算吉日就是傻子。 “那刚子家……”见谢烨没有出面说和的意思,杨氏又担心仙姑会不会对张刚家不利,毕竟两家只隔一道墙,若是隔壁有事难保不会牵连到自家。 “嫂子你该咋就咋,人要走要留由不得咱们做主。”谢烨根本不将那婆子放在心上。 她琢磨了一晌午才算想明白,那婆子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那做派就是高门大户人家所讲的规矩礼仪,只是在这个文盲与懒汉扎堆、贫穷和闭塞齐飞的山沟沟里,显得突兀又扭曲。 能流落到藏龙山又十几二十年的生活,想必在外面的日子定不如山里,却又对往日前呼后拥轿撵出行的荣光念念不忘,那婆子,就算不是流放犯,身上也惹了官司,不然为啥不直接出山过风光日子! 现在只等柏苍和那五人摸清藏龙山各寨子底细,看县令大人如何出手了。 至于那婆子将今儿这出记在张刚家的头上,活该! 那个刘氏,这么多次了还是欺软怕硬窝里横,但凡给点好颜色就开染坊,就该她吃苦,真真是没得救! 还有张得旺、张刚父子,有好处好名声的,就算挤破头也要落自己身上,但凡需要冲锋陷阵走在前面,两人就缩在后头装无辜,没一个好东西。 柳氏也在心里埋怨张家人,她在藏龙山不说横着走,至少是没人敢跟她当面叫板,今儿不仅被一个小女娃下面子,还弄得灰头土脸,心里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只是衣服被弄脏,她又没带个换洗的,就着刘氏端来的温水擦了擦,心里怄着气同时琢磨如何找回场子。 今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的脸面岂能是一个毛丫头踩的? 刘氏去灶房重新整治下饭的菜,张家父子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像个雕像似的。 柳氏拍了拍衣襟上的污渍,在正堂转看,嘴里念念叨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尤其张刚,就怕自家哪有不对劲招了脏东西或是坏了财运,紧张道:“仙姑,我家可是有啥不对劲儿?” 刘氏装模作样打了个手势,面上一派肃穆,“原本你们夫妻二人八字偏财星,只是节外生枝破了这福相,现在看来却是……” 话未完却一直摇头,可见是不好了,张刚急得抓耳挠腮,“咋个不好了?” 柳氏等得就是这句,“轻则家宅不宁祖坟难安,重则妻离子散老来孤苦无依,这偏财运被逆转,往往就是灾厄运。” 一听财运没了变成灾厄,张刚最先想到的就是小妹。 自家的日子以往不说多顺,可没这么多破事儿,可自小妹断婚回家,他原本早就定好的亲事没了,继而是兄弟分家,后来就是娘与柏苍媳妇不和,他有了舅家表妹这门亲事…… 如果小妹没断婚,他哪里需要娶个破鞋,还是被舅家那傻子搞过的,他哪里不如一个傻子了竟然…… 柳氏虽没正眼看,但是余光一直注意着张刚,见他眉毛挤在一起像两根毛毛虫,心里恶心,转了视线故意问道:“ 家里是出了什么变故,早先你娘拿你的八字来,也没见着有影响运势的……” “是我小妹,断婚回家了,我原本的亲事也没成,我娘这才找你说亲。”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7章 张刚这话柳氏就很不爱听,张家与马家寨的亲事早就定下了,那时候她还在……没法插手,当初还可惜了好久,后来听说那家看不上张家变卦,哼,就张家这狗窝,换是她也不乐意。 随手捏了一个手势,不过片刻道:“原来如此,你们兄妹本不相冲,只是现在阴盛阳衰被压制,破了原本的福相。” 柳氏一通胡诌,又是诱导又是分析,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不仅张刚深信不疑,就连原本还忌惮柏家的张得旺都觉得有道理。 刘氏重新端饭进来,丈夫和儿子已经求破解之法了。 柳氏却拿乔,顾左右而言他,恰好饭菜上桌,借着吃饭缄口不提破解之法。 吃过饭时间不早了,天色却依然大亮,她衣服上污渍很是明显,根本就出不了门,又借口法力消耗太过得休息。 刘氏将人请到西间,别的不说,那祸头子把炕褥收拾的很干净。 及至傍晚霞光尽落夜幕降临,柳氏才从张家出来,原本她想多待几日,但今儿这出,她一刻钟都不想多待,若非为了避人耳目,哪需要等到天黑才上路。 张家人极力挽留,什么天黑夜路不好走,多待几日不妨事儿之类的车轱辘话,柳氏连听都不想听,下午两三个时辰,一家子窝囊废竟是连一个整治那死丫头的法子都没想出来,她真是受够了。 她不主动说,是不想让人觉得是她记恨在心,给张家出主意报复,可张家怎么就自己想不出个法子来问问是否合适,真的是榆木脑袋。 见人已经上轿,在院里站大半天没吃一碗饭喝一口水的汉子稳稳抬起轿子,张强突然道:“孩儿沟那边确实不大安稳,不如歇一晚天亮了再走。” 柳氏藏在袖子的手狠狠捏住帕子,借着天色暗看不清瞪了他一眼,道:“不牢操心了,你家的事儿你们自己上点心。” 然后八人抬轿,上山进入后山林子。 “用最快的速度去对子房。” 最近的对子房也得走两三个时辰,一整天滴水未进的汉子越走越慢,甚至轿子打起抖。 好在月亮上来,洒下些许光亮。 柳氏低低咒骂了声,示意停轿,解下腰间荷包拿出“丹药”,每人一颗,八个汉子麻木的像是提线木偶,接过黑乎乎的丹吃下,再抬轿启程时,明显平稳了,速度也与白日出山时相仿。 柳氏坐在轿子上面无表情,衣袖里的手却飞速的转着一串佛珠,腰背僵直,林子里稍微一点动静都能让她发抖。 “呱——呱呱呱……” 头顶突然响起老鸦的叫声,好像老妪嗓子嘶哑却又不甘心的吼叫,柳氏一个激灵,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子攥手里,闭眼无声吟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且说谢烨这边,柳氏才刚上山估计还没进林子,杨氏就已经来报信。甚至杨氏走后,翠儿还兴致勃勃要扮鬼追上去吓人,被她拦了下来。 “心虚的人哪里还需要故意吓,走夜路自己就能把自己吓个半死,就是不知道她从张家打探出来啥没。” 谢烨这次是真没想出手吓人,万一玩脱了把人吓死,白云岭就真跟黑熊寨要结仇了,而且说不定那婆子是县令大人政绩上亮眼的一笔,不能坏人前程。 翠儿摇着蒲扇撇嘴,原本她也得觉得仙姑神秘又威严,只是大哥听不得仙姑,家里便很少提及,结果听大嫂一分析,她就觉得是自己太傻。 不是没听说过走街串巷的游医神棍最容易骗人,只是没想到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那人明晃晃行骗这些年,这多人竟是没人觉得不对劲。 “大嫂,我们是不是就是你常说的‘人傻钱多’?”被骗了这么多年,还依然奉若神明,真是够傻啊! 谢烨笑道:“最多算是有钱没地儿花。” 要是在山外,说媒保纤有官媒,有名声在外的媒婆,合八字卜吉日有寺庙有道观,选择多的是,哪能被一个人一直骗! “也不知道你大哥现在走哪了,这次要是柳氏从张家拿到消息,会对他们后续行程不利啊!” 翠儿却是看得开,“放心吧,要是真得了消息,哪会等到天黑才上路,说不定下个月马驴子就回来了。” 派个对白云岭知根知底的人来打探消息,更容易得手,且马驴子可是白云岭的人,人回自己家名正言顺,她们又不能拦着不让人回家。 谢烨没想到还真让翠儿猜准了,只是来的不是马驴子,而是自家陌生的亲戚。 此时,距离柳氏离开白云岭已经有一个多月。 “那就是大姐夫,我当年见过,不过那时候没现在这么老。”翠儿低低解释 柳氏派了柏敏女婿马大江来,不仅出乎谢烨的意料,就是柏恭也觉的意外,对着妹夫没好脸色。 第099章 对于马大江这个妹夫, 柏恭以往心里是瞧不起的,可给妹子说亲,这人勉强算能配得上, 至于后来为了给老九娶亲让妹妹当共妻,他知道亏待了妹妹, 可…… 马大江其实对这个大舅哥也没啥好感, 这次能出来,还是他对二叔家有用处,不过他也不能多待。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8章 这次来, 他只带了四份礼, 四叔家、大舅哥家, 再有就是柏苍、柏礼家,已经看到他带的礼,可大舅哥依然让人将四房所有堂弟叫来,摆明了让他难堪。 马大江一点都不在意, 看向在场唯一的长辈, “四叔, 几年没见身子可还好?” “好着, 别惦记家里, 过你的日子就成。”柏峻皱眉抽烟,看着好似不愿意跟这个侄女婿搭话, 可话里却是关心。 马大江拿出给他家的那份礼,一包榛子, 一包干菌子,外加一份咸肉。 “知道家里不缺, 阿敏备的,四叔别嫌弃。” 柏峻没应话, 马大江将东西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然后是给柏恭家的。 人明明就在场,可马大江不愿多问,直接让大舅哥把柏礼家的那份转交,最后才道:“大宝在八弟家,我得去瞧瞧。” “呐,老八媳妇和翠儿都在,你跟着去吧。”吧嗒半天旱烟的柏峻这才指着谢烨翠儿方向开口。 两人与他打招呼,“大姐夫。” 马大江无视在场其他人的脸色,背起背篓就走,“翠儿妹子都长这高了,大宝这段时间麻烦弟妹了。” 谢烨没说话,翠儿倒是夸起外甥来,“乖着呢,现在已经跟着有银他们去学认字了……” 屋里除了柏峻、柏礼,其他人脸色铁青,尤其是柏恭,觉得这个妹夫不将他这个大舅哥放在眼里。 柏礼左看右看,见没人动,主动上前道:“大哥,这估摸是刘家捎给我媳妇的,我拿回去了。”说着拿起桌上马大江让代为转交的那份礼,闷头往外走。 柏信阴着脸责骂,“这点东西你还上赶着,大哥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跟外人一条心,下大哥的面子,胳膊肘该往哪拐都不知道。 柏礼站在台阶上,沉默后道:“七哥想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吧,拐就拐吧,我认了。” 他成亲没进黑熊寨接人,而是在寨子外面,当时天都黑了,刘氏是被两位亲哥和大姐夫一道送出来,三人催着他赶紧带人走,因此他没见过大姐在夫家过得啥日子。 可上次去,见到四个汉子住一家,大姐已经不是出嫁时的模样,且还有了身子,也不知是谁的,吃饭杂面都不敢多放,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次这份礼,不论是大姐夫给自家的,还是大舅子捎给媳妇的,他都承这份情,家里也得备点回礼。 至于大哥的那些想头,他以往是不大懂,可现在,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忘恩负义,得了便宜还卖乖。 柏礼就这么走了,是屋内其他兄弟没想到的,尤其还当众驳了大房的面子。 柏峻坐着抽完一杆烟,才慢慢起身,“都分家另过了,自己就得立起来顶立门户,别有事没事找你大哥。”说罢拎着烟锅背手出门。 柏俭在各位堂兄脸上来回瞅了瞅,拿起自家那份礼跟着出门。 回家的路上他还在疑惑,“爹,你说大堂哥是要干啥?”明知道大堂姐夫家不宽裕,还让所有兄弟都去,故意让人难堪,图啥呀? “他呀,既放不下面子又过不去心里那关,别扭呗!”柏峻意味深长。 明明是卖了妹妹,却还想着这门亲事是当大哥的能给你找到的最好的了,既怪旁人不领情,又恼自己真心没人懂。 要他说,做了就做了,堂堂正正面对比现在畏畏缩缩强,柏峻想到这个侄子的行事,心下摇头。 大宝说是老八带回来的,可按道理老大是亲舅舅,该养在他家,可大宝来多久了,两个多月了,老大家连叫这个外甥去吃一顿饭都没有。 “你们虽是隔房的堂兄弟,可我走了,关系远了就远了吧,别强求。”柏峻心里也很是无奈。 这世间,多的是捧高踩低,岭上柏姓就他们一家,自己这一辈兄弟四个,可另外三个哥哥都早早走了,就剩下他一个长辈。 说是长辈,也就三房还当他是个长辈,大房二房的几个侄子各有心思,也嫌弃他这没本事的叔叔多嘴插手他们的家事。 现在他看开了,就这样吧,他都老得也不知明天还是后天抬上山,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是少干些吧! “我知道。”柏俭忍不住嘟囔:“跟八哥家才不会远呢!” 八哥多正派呀,跟大堂哥他们都不是一路人,他才不要远着呢。 柏峻看着这个最小的儿子,欣慰又心酸,今年已经虚二十了,亲事还没影儿,是他这当爹的没本事…… 见他神色不对,柏俭立时就想到爹娘时常念叨自己的亲事,大刺啦啦道:“爹,你可别想着给我说那些歪瓜裂枣啊,我不要。” “八嫂说了,山路开通,咱们说山外的姑娘也是可以的,你可别给我乱定亲,我要娶个漂亮又能干的。” 柏峻被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儿气笑,挥着烟杆要抽打,柏俭哈哈大笑着拐进回家的岔道。 却说马大江跟着谢烨、翠儿到家,刚进屋就开门见山,“弟妹,岭上是不是有啥事儿,我二婶让我来问问。” “二婶不知咋生病了,拖着病回到寨子,才喝了药就着人叫我,让我来打探消息。”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49章 谢烨还没来得及为他的直白震惊,就听那神婆病倒了,与翠儿对视一眼,心道该不会是被吓病了吧! 柳氏确实是被吓病了,当晚赶到离白云岭最近的对子房时已经是午夜。 对子房被占用了,应该是白云岭进山打猎的人,赶不及回去便在对子房歇脚。 她在外面叫门,里面的人愣是不吱声,不得已她只得往另一处对子房赶,一路上虽不用她自己走路,可越靠近午夜子时,月色越朦胧,甚至林子还刮起风。 林子沙沙作响不说,远处时不时传来呜呜声,明知是吹风,她却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由想起张刚说的孩儿沟。 等找到对子房歇息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她又累又饿,就着对子房的存粮胡乱煮了一锅,吃过饭便在窑洞里的床板上歇息。 不想一觉醒来头重脚轻,额头发烫,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了,却觉得浑身发冷不自觉打抖。 感觉既冷又热,知晓自己是病了,一点都不敢耽搁直接上路,往后的脚程保持在每天太阳落山前能找到对子房歇息。 如此强撑了一路赶回黑熊寨,好在家里有现成的药,也有没炮制的草药,让丈夫帮忙煮了一包专治夏日暑热引发外感邪气的成药。 药还没喝上,便让儿子叫侄子来。 柳氏恩威并济,“白云岭是你岳家,多走动才好,而且他们寨子好似有发家的法子,你是自己人,柏家不可能不告诉你。” “咱们也不是要偷学人活命的手艺,只是同在山里讨生活,咱们比白云岭难多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媳妇想想。”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媳妇,宽心,我这就把人接来在家住。” 马大江咋可能让妻子活在毒蛇的嘴边,自然是拒绝了,只道自己走了家里还有三个大男人,再说女人怀孕生娃不是应该的么,咋就要时时得人伺候。 柳氏也是头晕眼花,没多攀扯便放人走,只叮嘱尽早出发。 马大江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他一个人,连个帮手都没带,礼都是妻子连夜准备的。 “别的就算了,可这松蕈和猴菇少见,别看晒干就这么点,捏几个泡发就能炒一碗菜。”马大江拿出给柏苍家的礼,底下是两身给儿子换洗的衣服。 谢烨还没说话翠儿倒是先笑了,“看姐夫你,在咱家还怕大宝没衣服穿,这大老远背来也不嫌累!” 马大江难得无措,搓着手道:“知道在家饿不着冻不着,可你姐就是放心不下。” 翠儿将竹杯推过去,让他喝水,“姐夫你先坐坐,我去整治饭。” “不用多麻烦,简单点就成。” 翠儿出了正堂,马大江这才端起竹杯,余光打量屋里陈设。 难怪媳妇一直说八弟是兄弟几个里面最出息的,只看这家具摆设就能知晓,人是个会过日子且有本事过红火日子的。 谢烨坐在对面,手摸着矮榻侧面的扶手沉思。 让大姐夫就这么回去不现实,虽人没直说,可用脚趾想也能猜到那婆子拿正怀孕的大姐要挟了。 可要说实话,那不得前功尽弃,所以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正堂沉默了估计得有一刻钟,才复又响起人声。 谢烨关心了回家里的收成进项吃粮,末了才道:“早年你二婶给我婆婆批命,说是命硬克亲才导致我公公早早过世,成亲后日子也不大顺。” “流言最易伤人,何况当时公公才过世,婆婆因此生出心结郁郁寡欢,身子一直病重,后来更是有人撺掇她不如去了算了,省得连累阿苍他们。” “因着此事,阿苍对你二婶一直有成见,这也是我们家对你二婶不大上心的原因。” “我知道。”马大江挠头,有些坐立难安,“来之前二婶跟我说了,只是她说都是误会,要不是我岳母……” 谢烨不由坐直身子,冷脸道:“大伯母固然有私心,可这不是你二婶利用人还反过来将所有事儿都推给大伯母的理由。” 马大江有口难言,他不确定柏苍是否跟自家人说了他的打算,眼下看着这个弟妹是个明事理的,可他不能贸然露底,他经不起背叛出卖。 谢烨看出他有自己的考量,正色道:“阿苍是个重情义的,早些年他过不去心里那关,便一直没去看大姐,现在家里日子起来了,岭上出山的路也快通了,不如你们搬出来。” 她端的是情真意切,“阿苍在县里有些关系,之前县衙的主簿大人还来过岭上,你们搬出来改户籍不是难事。” 马大江装出个踌躇样儿,难为情道:“在黑熊寨还能打猎,搬来岭上,哪有那多野物给我们打。” 谢烨笑着拊掌,好似真相信他心动了,笑道:“这个好办,去年阿苍得了些番邦来的种子,有菜种有粮食种子,看菜园子那番茄番椒,就是番邦的菜。” “今年出山卖菜估计赶不上了,不过玉米却是能大卖,今儿晌午大宝还说晚上想吃煮玉米,待会儿正好接他下学,姐夫你也去玉米地看看。” 生计来源的事儿半真半假透露出去,谢烨一脸诚恳,“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搬来白云岭,你开几亩荒地,养肥了打的粮食就是收成,不用买粮吃省多少开销。”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0章 “再说大宝都五岁了,也该上学认字,你真忍心让大宝兄弟几个走你们父辈的老路,一辈子窝在山里为果腹的粮食发愁?” 马大江端着竹杯发愣,若说开始还是半真半假,现在却是走了心。 他是真不想儿子孙子像老一辈那样,浑浑噩噩为了吃不饱饭的日子奔走,可要搬出黑熊寨,于他而言更是比登天还难。 二叔一家就不可能放自家走,若是直接翻脸,说不得白云岭只能收到个他打猎出事媳妇气急呕血身亡的丧信。 “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谢烨起身出门,“不过大宝就留在家吧,大姐生了估计你家也顾不上他。” 她去灶房时,翠儿吐着舌头看来,眼睛亮晶晶,“大嫂,大姐夫说啥了?” 说啥了,说虚与委蛇,说现在还不是搬家的时候,谢烨将她的脑袋推过去,无奈道:“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没得让人说你姓八!” “为啥要姓八?” “八婆不姓八姓啥!” 擀了面条,没擀薄,切成四棱棍棍样儿,就着晌午没吃完的菜给马大江干拌了一碗,还舀了一碗面汤,吃面后溜溜缝。 马大江顾不上说话,捏着筷子一顿扒拉,吃得狼吞虎咽。 吃过饭在前后院转了转,拎了水桶往东边水潭挑了两回水,逗过驴子看过猪,到前院掐了根黄瓜搓了搓,吃着出了门。 学堂快下学了,都不用问人,只跟着读书的声音走。 谢烨进菜园,将红辣椒摘下来,待会儿给菜地浇水后就不好进来了。 柏翠将做晚饭的黄瓜番茄茄子泡水里,和了面糊,听着小孩子的喧闹声才背了背篓出门。 晚上煮玉米,得去对面石山番椒地旁边的地里掰,顺道将红番椒一摘,刚好姐夫在,多一个人能多摘点。 大宝早就看到了站在院墙外的爹,只是夫子严厉的很,他要敢转头乱看,必得挨手板,硬生生忍着。 夫子才说下学,他就起身,顾不上凳子被带倒风一样跑了出来扑人怀里。 “爹,你是来看我的吗?” 看着白白胖胖,明显高了一截脸色红扑扑的儿子,马大江难得露出笑脸,摸着儿子的发顶看向院里,道:“是呀,有没有乖乖听话?” “有,八舅妈早就夸我乖了,还跟夫子说我年纪小,不能太严格……”大宝絮絮叨叨,马大江带着他进院子帮忙收拾桌椅。 夫子他不认识,可这座院子的主人他却知道,只因儿子说曹爷爷带着他们玩泥巴捏砖瓦。 现在曹老不在,只得跟夫子和另一少年打招呼,末了才走出院子。 远远就见路口站了个人。 “大宝,不是说要吃煮玉米吗,再不走天都黑了。”翠儿大喊。 大宝牵着他爹的手一蹦一跳,“三姨,离天黑还早呢。”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不过比身边人还是短了一大截。 三人过桥上山,大宝还专门给他爹介绍了一回新屋子,那是狗子二叔家的,那是马爷爷家的,那是…… 穿过林子往地里走时,又说起谁家又开了一块地,小伙伴想吃煮玉米被家里揍了,说是秋收后要卖钱现在吃了就没钱了…… 马大江听着儿子说话,一路走一路看,面上神色不显,可心潮早已掀起巨浪。 原本是荒草地或是长满荆棘枣树的土坡,可现在已经被开垦犁出来,不是种豆子就是种高杆的玉米,有些地里还种了番椒。 要不了几年,这些地都会成为出庄稼的良田,怪不得那人笃定白云岭有别的路子挣钱。 “看,那是八舅舅家的地,那几块都是。”大宝指着远处番椒茂盛红绿相间的地大叫,“八舅妈说家里牲畜多,粪土多,地就养的肥,番椒、玉米长势比别家好。” 到了玉米地,马大江是相信自儿子嘴里听来的粪多地肥庄稼长势好的话了,玉米果真比别家整齐,玉米杆明显粗,而且间隔匀称,不像有些地隔两三尺才长一株。 大宝钻进玉米地,熟练地拨开发绿的苞皮,用指甲掐了掐,掐出水的就掰下来,若是指甲掐不进去,就重新将苞皮包好再找。 不一时,地里就像钻进了偷吃庄稼的豪猪,喀嚓声不断。 翠儿提醒,“咱们四个人,掰八个就行了,明儿想吃再煮。” “可我明早还想吃啊!”大宝弱弱的声音从玉米杆间隙中传出。 翠儿忙着摘红番椒,头都不抬,道:“你不怕迟到挨手板,明早就给你煮。” 马大江学着她,摘了红番椒扔进背篓。 没一会儿,大宝用衣服撩着玉米出来,满头的蜘蛛网和玉米穗。 “坐下歇会儿吧,摘一刻钟就回家。”翠儿帮他擦了擦脸,指着一旁被行人踩得平坦泛光的路说道。 大宝呸呸吐了几口不小心吃到嘴里的玉米穗,道:“我也摘番椒。” “不怕手辣了?” 大宝捏着手指扭身体,忽然看到爹用衣服兜番椒,欣喜地撩起衣摆,“我用衣服垫着。” 一刻钟的功夫,摘了半背篓红番椒,虽天色还亮,可太阳已经下山,回去的路远,翠儿便招呼收拾回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1章 马大江还想摘,“不剩多少了,摘完吧!” “回吧,明早再来,这边人少,天黑万一碰上豪猪,你能打过,我和大宝也跑不过。” 三人回家,下坡时就看到对面院门口招手的人。 大宝这下真急了,“八舅妈肯定等着煮玉米呢,咱们快走。” 晚饭是煎饼卷菜,喝的是煮面条后盛出来放凉的面汤,喝着甜滋滋凉丝丝,解渴又解馋。 绿番椒炒蛋,凉拌黄瓜,番茄炒蛋,还有糖拌番茄,都是大碗装,马大江估摸,这顿饭光蛋用了得有十五六个,想到墙根下的鸡窝,又释然。 “先吃着,茄子才蒸上,还得一会儿。”谢烨给三人发筷子。 大宝习惯性展示才刚清洗的手,“我有好好洗手哦!” “嗯,洗得真干净,快坐下吃饭,待会儿就能吃玉米。”谢烨夸了一句,引得马大江瞅了她好几眼。 虽然和儿子相处不到半个时辰,可他敏锐地发觉儿子变了不少。 首先是胆子大了,说话不再支支吾吾口齿不清,其次是懂事了,主动帮着干活,现在看来,这个弟妹教导儿子的不止这些。 连吃饭前洗手这等小事都不忘,也乐意做儿子想吃的饭菜,看来是真心待儿子好,并没有鄙薄亏待。 “姐夫快吃。”见他捏着筷子不动,翠儿催促。 大宝跪在椅子上,拿了一张饼扑在面前的碗里,然后夹菜放上面,“看,爹,像这样,再卷起来,好好吃的。” “非常好吃。”翠儿纠正他,“也可以说特别好吃。” 大宝立马改口,“非常好吃,特别好吃。”说完就张嘴,哇哦一下咬住卷了菜的薄饼,吃得嘴角流油。 “姐夫尝尝,这番椒有些辣,番茄炒蛋没辣味,你多吃点,待会儿还有茄子。”翠儿说着给自己夹了一大筷番椒炒鸡蛋。 她喜欢吃番椒,大嫂也喜欢,姐夫不一定吃得惯,就吃不辣的番茄炒蛋吧,辣菜留给她们。 马大江不知她心思,不过他摘过番椒的手这会儿火辣辣,鼻息间又是陌生又诱人的奇怪香味,便拿勺子舀了番茄炒蛋的汤汁,将饼撕碎泡里面。 大宝吃完一个卷饼,油手指着番茄炒蛋,道:“我也喜欢吃这个汤泡饼,蘸馒头也好吃。” 翠儿捏着饼细嚼慢咽,盯着他油乎乎的手道:“你再不擦手,你舅妈的竹笋炒肉也好吃。” 大宝呲牙笑,连忙拿起一旁的擦手巾擦手。 马大江这才明了,原来那布巾是用来擦手的。 谢烨端着凉拌茄子进来,就见大宝跪直上半身,用筷子挑着饼往番茄炒蛋的碗里怼,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舀到你自己碗里蘸?” “可我只喜欢吃这个汤汁!”大宝委屈。 谢烨将糖拌番茄的碗挪了挪,放下茄子碗,道:“那正好,这个放这边挡着你吃饭,我挪走吧。” 大宝噘嘴,眼巴巴看着远离自己的糖拌番茄。 屋外天色暗下来,屋里点了两盏油灯,凉风进屋吹得灯光摇晃。 吃饱喝足,还啃了一根玉米的大宝抱着肚子写课业,手上不停,嘴里更忙,问东问西。 翠儿、谢烨不见一丝不耐烦,应着话。 马大江搬了小杌子坐在门口,突然感觉梦里的生活触手可及。 也许,他可以相信一次! 第100章 马大江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当晚去柏峻家歇了一宿,第二天便回了。 谢烨收拾了新摘的红辣椒绿辣椒, 以及先前晒的干辣椒、碾好的辣椒面儿以及两箩筐玉米棒子出山。 家里养着猪、鸡,每天都得喂食, 离不得人, 翠儿便留在家。 不过这次出山,跟着一道的妇人多,算着谢烨有七个, 柏温叫了几个汉子护送。 只是才走了两天, 就遇到修路的, 往日宁静的山谷此时人声喧嚣。 早前修到马家寨时,寨子鲜少出山的妇人孩子得闲了就去围观,以至修路工再见到别的寨子出山的人,已经不再奇怪, 甚至心下觉得山民也怪可怜的, 穿衣的布吃饭的米都得从山外买, 打猎再能挣钱也攒不下几个。 修路的都是十里八乡的农户、匠人, 距离出山路口进的村子来的人尤其多, 来上工挣钱的李承平、谢怀仁、谢松玮找管事请假,要帮忙背东西。 人手足, 且谢烨不想打搅他们挣钱,强势地拒绝了一回。 最后只谢怀仁请假, 带着一行人走在才刚修成的大路上,精神抖擞。 虽不是官道, 可也有两丈宽,并行两辆马车还有空地儿, 大路沿着山势微微起伏,往山里走多是上坡路,可现在他们出山,一路盘旋下坡省力又好走。 明明没人吆喝,驮着箩筐的驴子却时不时蹦几下,很是欢快。 见大家都在前面有说有笑,谢怀仁拉着谢烨往后稍了稍,“叶儿,阿铮回来说他相上麻家闺女,要我们去提亲,你知道不?” 谢烨适时面露惊讶,摇头道:“他看上麻家哪个闺女了,我咋不知道?”其实早从翠儿嘴里知晓了,只是不能表露出来。 她这回应也刁钻,麻家在白云岭是大姓,从叔爷爷那代分下来,现在又办了新户籍,估摸得有三四十户都是麻家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2章 谢怀仁摸着头发彻底掉光的脑袋,难为情道:“说是长房中的四房,不过早分家过了,跟他年岁不相上下,叫蜜儿。” “就因为这事儿,现在都不去我家了?还是你们不答应,在家闹别扭了?”谢烨拐弯抹角,想知道谢家的态度。 这虽是谢铮自己的事儿,也是他自己的主意,可难保谢家不会认为柏家人甚至是谢烨本人跟谢铮说了什么。 “那倒不是!” 谢怀仁其实是看好这门亲事的,麻家现在年岁最大的族老,年轻时候跟老爷子有一点交情,而且麻家在白云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阿铮这里,往后没亲兄弟照应,还有个妹子得他照看,找个人多的岳家,遇到啥事儿有人帮衬。 只是老爷子那边好似有别的想头,这不,前段时间感觉身子不好,阿铮留在家照顾呢,松昱顶替老爷子给学堂的娃儿教书去了。 谢烨没说话。 谢老头身子好不好的都要把阿铮留在家,看来是不同意这这门亲事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比谢家人更了解谢老头。 这老头,大毛病一堆,小毛病更是数不胜数。 只好面子这一项,就已经决定谢铮与麻家的亲事有得磨。 早年家,大家还都是年轻小伙儿的时候,谢老头和麻叔爷爷认识,关系应该还算过得去,不过这段关系必定是麻叔爷爷多忍让包容,甚至不计较谢老头嫌贫爱富的小毛病才得以维持,就谢老头的性子,即便言语上不说,可行动间难免有看不起山民出身的麻叔爷爷的嫌疑。 现在几十年匆匆如流水,大家都已是花甲古稀之年,可情况不一样了。 麻家虽还在山里住,可人丁兴旺、家族和睦,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反观谢家,可谓是江河日下。 依照谢老头的想法,哪能在昔日自己不大瞧得上的故旧面前落了下成,因此,借故身体不适强留谢铮在家照顾,也是想给麻家传递个态度。 也不知大伯想没想得到,谢烨心内叹气。 “既然爷爷身子不舒服,阿铮就留在家吧,今年岭上事儿多,也没咋带他打猎,在我家倒是浪费了他时间。” 见这个侄女避而不谈麻家情况,谢怀仁知道她有自己的考量,也没再追问。 一行人走到通往马家寨的岔路与大路的交接处,柏温让大家歇歇,他去马家寨找了骡车。 马家寨因着距离山外近,且全寨子都是靠伐木卖木材过活,整体比白云岭富裕多了,有牲口的人家不少。 花了八十文找了两辆骡车,直接把众人和货拉到山外上南坡村。 拉木材的板车宽大,一行人分坐两车,驴子跟在一旁,虽天气依旧热,可有周围大树遮荫,加之下坡路有山风吹来,很是舒服。 柏俭坐在前车兴奋转头,大声道:“八嫂,让八哥也买头骡子,日后咱们出山就坐自家的骡车嗷——”还没落先是一声惨叫。 柏温暗戳戳拧着弟弟腰间的软弱,皮笑肉不笑道:“你咋不自己买,再胡咧咧就下去自个走。” 去年到今年八弟家支出已经够多了,有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秋上还要盖房,哪有闲钱买骡子! 柏俭哼哼唧唧,心里惦记着这次去县里跟堂弟阿松合计事儿。 路修好,又有骡车,出山的速度就是不一样。 下晌的太阳还没完全陷入西山坳,一行人已经出了林子,远处就是屋舍俨然的村庄。 马家寨的人还想着赶在前半夜回去,柏温也没让人直接送进村子。 一行人下车背东西,哗啦啦进上南坡村。 照例还是宿在李家,不过谢烨、柏温柏俭先往谢家去了一回,谢老头没去书院,正坐在屋檐下发呆,见人进院明显愣怔了一下。 拄着拐杖颤微微起身,招呼了句“来啦快进屋”,再无他话。 满头灰白,老态毕显,早已不复三年前的说一不二。 两家都带了礼,知晓弟妹与娘家关系不大好,柏温主动开口寒暄,关心了下老爷子身体,问了问今年地里庄稼,再有就是夸了几句谢铮,无外乎“现在长大了留家能帮忙”之类的。 何氏带着谢悦去了菜地,谢铮也不知跑哪去了,三人从谢家出来时也没见人回来。 直至夕阳尽落,天色开始变暗时,谢怀仁带着孙子孙女来李家,叫白云岭众人家去吃饭。 李有田哪会放人,两人在院子推搡掰扯了一回,谢烨邀谢悦明儿一道去县里。 因为回来时还得在上南坡村留宿,柏温出面说和,谢怀仁这才答应,临走前一再强调回去时得留一晚,不论如何得在家吃饭。 别说柏温哭笑不得,就是谢烨,也觉得这个大伯为人还行,就是早些年被家里拖累,日子这才过得一团糟。 次日一早,早饭还没吃完,李有地已经从镇上叫来两辆骡车。 今天张氏、毛氏也跟着去县里,看望闺女/小姑子。 虽然多了三个人,可挤一挤也坐得下,骡车出村时阳光已经变得刺眼,路过学堂还能听到里面小孩的玩闹声。 村道少闲人,只闻鸡犬鸣。 蒙学多嬉笑,应是诵青云。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3章 张氏扶着箩筐望向学堂大门,笑道:“晌午丰收回去该闹了。” “他哪会不闹!”想起儿子的种种行径,毛氏哭笑不得,“他爹去上工他也闹着要跟,我看就是收拾少了。” 早前还嚷嚷要去县里跟小青一道读书,现在只字不提,好像没这回事儿! 中途宿驿站一宿,第二天下晌就已经看到县城城门。 骡车不进城,一行人或背或挑,带了东西排队步行进城,柏温还想找个乞儿去往铺子送信,让堂弟来接。 谢烨拦住了,道:“也不知两人有没有打架,咱们悄悄去,待会儿书院正好下学,看看两人如何鸡飞狗跳的过活。” 书院这边,下学的钟声才响,一帮半大小子就坐不住了,活像板凳上长了针。 夫子也不拖堂,留了晚上的课业就宣布散学。 柏青和交好的三个同窗背起书包往外冲,四人先在书院门口的小摊上买了包子,勾肩搭背边走边吃,又去临街巷子吃了碗豆花,这才各回各家。 柏青摸着半饱的肚子有些遗憾,要不是怕二哥发火,他定是要吃得肚溜圆才回去。 现在二哥做饭,越来越糊弄啦,要是有隔壁方姐姐赠吃食还好,要没有,那吃得糙的呀,还没家里大嫂给猪拌**细呢! 铺子没人,柏松一边清扫铺子前的空地和路边,一边跟方老头唠嗑,见弟弟溜溜达达回来,挤出个笑脸热情招呼,装得很是兄友弟恭! 柏青和方老头打过招呼便进门。 “方叔,你歇着我进去做饭了。”柏松还不忘显示自己的勤快,唠叨道:“饭晚一刻钟就吱哇乱叫,也不知是啥毛病!” 屋内的柏青听见撇嘴,无声道:装得跟真的一样,我吱哇乱叫不是你要揍我么,哪里是吃饭晚了一刻钟? 不过,二哥揍他的前因——嫌弃饭菜难吃,顺带挤兑二哥配不上手巧的方姐姐,被他选择性遗忘了。 柏松进门,就见弟弟从货架篮子里摸了山枣吃,压低声音道:“你吃了卖啥!” “你饭做好吃点我就不吃零嘴了。” 柏松捏着拳头走近,突然抽了抽鼻子,怀疑道:“你吃过饭了?” 柏青摇头装茫然,“吃啥呀,你把饭做好了就等我回来吃?” “老松家的豆花,你敢说你没吃,他家豆花香油、芫荽给的足,你闻闻你自己。”柏松毫不留情地戳穿,边挽衣袖边道:“既然你吃了,我就只给我做点吧。” 说着掀帘子进院,嘀嘀咕咕道:“吃啥呢,晌午剩下的半只鸡还在井里吊着,要不烧了,还是吃腊肉炒蒜薹,配粥正合适……” 见他嘀嘀咕咕,说的都是好吃的往日不咋做的菜,柏青瞪大眼睛,指着他背影道:“二哥你不厚道,专等我不饿的时候做你自己喜欢吃的饭。” “你不是不饿么,我不做自己喜欢吃的难道还做你喜欢吃的!”柏松斜眼。 柏青气恼,追上去恶狠狠道:“我快饿死了,烧鸡、蒜薹炒肉都要吃,赶紧的。” 柏松伸手,拧住他耳朵将人拉进院子,咬牙切齿道:“还赶紧的?我是你的烧饭婆子啊?今晚稀粥配咸菜,早晨买的馍再不吃坏了。” “你不是说做烧鸡、腊肉炒蒜薹吗?”柏青眼泪汪汪,再吃咸菜,他都成咸菜了。 早晨咸菜馒头喝面糊糊,晚上咸菜馒头喝稀粥,这日子是人过的吗,大嫂没来家之前他都没过过这种日子啊…… “我要回家,我要跟大嫂告状,你虐待我,不给我吃……”柏青满院子跑叫屈 柏松拎着扫帚追人,“哪有不给你吃,早晨晌午的饭都喂狗了?说清楚我哪虐待你了……” 谢烨一行人到铺子,见门口路面干净,好些妇人夸柏松勤快,不想进铺子不见人影,门帘后的院子里传来嚎叫。 柏俭掀开门帘,就见小堂弟被阿松堂弟按趴在石桌上闭眼嚎叫,阿松堂弟一脚立地一脚踩石凳,双手死死钳住小堂弟的胳膊,面目狰狞。 “阿松,小青,你们在干嘛?” 柏俭愣愣抬头,柏青睁眼看到门帘后的人,憋了半天的泪如同开闸的水,“大嫂,你咋才来,二哥他打我——” 声音那叫一个洪亮如钟,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 不一时,院子响起欢快的说话声。 妇人都是第一次来柏家在县里的铺子,就连谢烨都是第一次,张氏和毛氏倒是来过两次,带着人转看介绍。 墙根下站着的两人,蔫头耷耳。 柏温在前面铺子看店,柏俭带人收拾这次带来的货物。 谢烨挑了八根大小匀称的玉米棒子,连带看着支棱新鲜的绿番椒、红番椒以及十个番茄,让柏松送到县衙去。 “实在不行就去找你沈大哥,让他帮忙转送。” “我知道,这些送到后衙小门就成。”柏松很是萎靡。 他这大半年来的辛苦,精明能干的形象啊,今儿一遭全毁了,没听嫂子们说还以为他长进了结果还是个毛小子呢嘛! 都怪弟弟! 柏青虽面朝墙壁,却支棱着耳朵,心里雀跃,打定主意二哥一走,他就跑去跟大嫂告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4章 “我走了。”柏松提起篮子。 “嗯,去吧!”谢烨头都没抬。 余光见二哥掀门帘进了铺子,柏青跳起来,正要转身,突然瞥到门帘一动,连忙缩着脖子站好。 柏松瞪了墙根下的人一眼,喊道:“大嫂,你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 谢烨哭笑不得,以至她在灶房忙活,小青一边帮忙架柴看火一边告状时,她笑道:“不成,你二哥让我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待会儿你两当面对质。” 对质什么的,谁没理谁心虚! “还用啥对质啊,大嫂你刚才进门都看见了,二哥一天就是这么欺负我的,这都算轻的,不信你问问隔壁方叔。” 谢烨觑他一眼,“你是不是把你二哥惹毛了,人揍你的时候雷声大雨点小,吼得周围邻居都听见了。” 柏青羞赫,只觉灶膛火过于大,烤得他脸热。 妇人多,搓麻食嗖嗖的,谢烨做了一锅烩麻食,番茄炒蛋加着肉臊子,泡发木耳剁碎,还剥了一根鲜玉米,一锅煮出来能把人香迷糊。 “这番茄不好往出带,路上坏了大半。” “番椒也不太成,不过比番茄强点。” …… 吃着饭,众人不自觉讨论起卖番茄番椒的事儿。 从上南坡村出发前,谢烨找张婶儿称了五斤番茄,五斤番椒,从岭上背出来的番椒还成,虽因着缺水蔫哒哒却没坏,可番茄不成。 有些路上已经变软,未免坏了扔掉,都是挑着给大家伙儿吃了,一路出来没剩下多少。 鲜番茄不放在铺子卖,可给几家走礼,添一些,也让人尝个鲜。 张氏对谢烨笑道:“你朱叔早说了,让把家里的番茄番椒放你家铺子卖,不过玉米家里也没种多少,得你们背出来。” 柏青仰着脖子插嘴,“大嫂明早给我煮玉米,我要带去书院。” 这句馋嘴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柏温琢磨了一回,吃过饭便拉着男人们去前面铺子商量。 柏俭被叫去时,一万个不乐意,一听自己明儿带人回山挑嫩玉米掰了往修好的大路上背,直接拒绝:“我不成的,岭上没人听我的,还是大哥你回吧。” 他还得跟堂弟商量买骡子的事儿呢,哪能这么早就回去。 有汉子帮腔,“是呀,阿温,你回去大家伙听你的,再者咱们回去时在镇上定好骡车,到时候让去大路修路口接我们。” “我们可以一部分人掰了往出背,一部分人押车送到县里,趁着玉米还嫩多卖几回。” 柏温犹豫,弟妹在县里,再说这多嫂子婶子的都是妇道人家,他回去,万一出个啥事儿没人支应。 柏俭不耐烦,“哎呀大哥你就回吧,能有啥事儿,再说张婶儿也在呢,再不济我们找朱叔、沈大哥。” 几个大男人叨叨咕咕,当晚就在铺子支床板将就了一晚,天不亮就出门了。 柏青吃早饭准备去上学时,才知道四堂哥已经带人回山,羡慕道:“大嫂,我啥时候能回去。” 谢烨还没开口,春水先笑了,嗔责道:“你回啥呀,不知道岭上别的孩子多羡慕你能天天待县里呢,好好念书,过年的时候就能回了。” 吃过饭去上学时,柏青书包了塞了三根隔着书包衣服还烫人的煮玉米。 谢烨叮嘱他,“同窗要问起,就说自家地里种的,这几天只有煮熟的在铺子卖,生的过几日铺子才有。” 柏青隔着书包布料摸着热热的被油纸包着的玉米,眼睛亮晶晶,“大嫂,晌午你做辣子**,我带去给同窗吃,铺子现在就能卖番椒。”“ 谢烨秃噜了他脑袋一把,“成,要是有关系好的同窗,让他们晌午跟家里说一声,下晌来咱家吃饭。” 柏青猛猛点头,突然为难道:“要不要叫松云哥。” 谢烨以为是他关系好的学长,笑道:“你觉着你们关系好,就跟人说一声呗,来不来看人自己。” 柏青抿嘴,踮脚低低提醒,“谢家四叔的孩子,谢松云。” 谢烨这才反应过来,“那你说一声,来不来随他。”说着送人出铺子往外走。 柏青低低道:“估计不来的,松云哥可刻苦了,明年要考秀才试。” 要是考不过,估摸得回家念书了,县里开销太大,他就见过三回谢四叔四婶来铺子跟二哥抱怨县里书院开销大。 柏松和柏俭往货架上摆货,见两人出门,柏松溜回后院进了灶房。 “春水姐,煮好的玉米还有吗?” “有啊,等着我给你捞。”春水捞了两根,想着给插上筷子让他带到前头铺子跟柏俭吃。 “春水姐我不吃,放大盘子里吧,要三根。” 谢烨进院子时,与掀门帘出去的柏松打了个照面,后者笑得很是谄媚。 “他这是……” 春水倚着门框嗤嗤笑,“估摸给谁家送去了。” 谢烨往身后瞧,只剩半截布帘摇晃。 结果,她还没进灶房呢,就听隔壁院里传来欢快地说话声。,“吆阿松,你这是送来啥精贵吃食了?” 春水笑弯了腰,直起身时低低道:“你这当大嫂的也该操持起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5章 谢烨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失笑,“成,待会儿闲了我往隔壁走走。” 以往铺子都是男人,今儿能主事的妇人来了,怎么着也得跟隔壁人家走动一二,别的暂且不论,邻里邻居打好关系准没错。 她和春水合力将煮好的玉米捞在木桶,桶里还加了两瓢煮玉米的水,锅里添水继续煮剩下的。 不一时,清甜的香味飘出院子游走在街上。 早晨,山货铺来的客人少之又少,隔壁醋坊隔三差五进人。 柏俭、柏松将木桶抬到门外,站在屋檐下吆喝。 “新鲜的煮玉米,清甜的煮玉米,一个五文啦……” 来醋坊打醋的多是街坊邻居,不算多富裕,一个玉米棒子五文钱,买也能买得起,就是觉得有点小贵。 有人凑近看,见一桶金黄色的棒子,是以前没见过得,闻着确实清甜,讨价还价,“一个五文太贵了,十几文就能买肉吃哩!” “叔,以后生玉米便宜,到时候您买了带回去自家煮,今儿先买根尝尝。”柏松说着用筷子夹起一根玉米,“一根这大,回去切开家里人都能尝尝,五文尝个鲜不亏的。” 有人摇头,有人打了醋出来买了一根,柏俭机灵,直接帮忙插在筷子上,“叔小心烫,捏着筷子就成。” 这样拿手里走一路,见着的人不都得问一嘴,买卖这不就好起来了! 隔壁醋坊方老头已经尝过了,乐呵呵跟打醋的人说道;“甜,早晨家里就闻到味儿还纳闷啥东西这香甜。” “看你,是不是早就吃上啦,我们可舍不得花五文买个零嘴。” “不是零嘴,是粮食,没听阿松说么,往后有生的卖,买了生的回来自己煮着吃。” 半上午的功夫,煮了三锅玉米全卖完了,谢烨原本还想着能卖个一两天,结果就半上午的功夫卖光光。 甚至有人见煮玉米这香甜,专门来要煮玉米的水给自己孩子喝,没办法,没吃够煮玉米现在还在家里哭闹呢! 待朱家小子跑来叫人去他家吃饭时,家里就剩几根小的品相不算好的,谢烨留下准备晚上煮了招待小青的同窗。 朱家小子乐道:“嫂子我不吃,不过今年玉米收了得给我家留几袋。” 去年就听李家哥哥说玉米碴喂猪好,他家买回来的猪杀不及得喂着,用玉米碴喂几天再增增膘。 话说当初谢烨让大家都摘些嫩玉米来卖时,岭上人不大看好,一则重,二则这玩意卖贵了没人买便宜了赚不到钱还吃力,因此,背出来的不多。 可经半天的功夫,岭上妇人是相信了地里能生财的话。 百十来根的玉米卖了将近六百文,这还是柏家走完礼剩下的,走礼就送出去了四十多根。 及至中午柏青回来见给好友留下的都是小的,也不在意,再三叮嘱道:“大嫂,多做肉,辣辣的肉。” 他的好友都喜欢吃肉。 谢烨可不敢做太辣,都是十一二的半大孩子,以往没吃过辣椒,万一给人吃坏了可不好。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下晌早早炸了猪排、鸡排,用石窝捣细的调料粉一撒,没有人能拒绝。 方老头的妻子还过来转看,给自家买了半斤番椒面,半斤鲜番椒。 及至傍晚,柏青带着同窗进巷子,远远就闻到香味,笃定道:“肯定是我大嫂在做饭,我大嫂做饭可好吃了。” “这是肉味,真有很多肉菜?”有小孩不太相信。 柏青拍着人肩膀,“放心吧,我大嫂还专门留了玉米给你们煮呢。” 柏松见弟弟带同窗来,还是很给弟弟面子,一人先塞了一颗枣,招呼着进院子。 树上已经挂上柿子,不过是绿色的,树下石桌上早已摆好碗盘,一见金黄的炸鸡排,柏青欢呼着奔过去,凑近闻了闻招呼好友。 “先洗手,保准你们没吃过这个,只有我大嫂会做。” 想当初他多单纯啊,以为来县里就能吃上很多大嫂来家后才能吃到的美食,结果等他把县里每条街道每个巷子都转看了,也没找见一家能作出大嫂会做的那些吃食,心里的沮丧失望如黄河之水。 说实话,当时有点小后悔来县里读书了,有几次甚至想跟大哥说他回家跟着柳爷爷念一样的。 谢烨从灶房出来跟孩子打招呼,逛街才回来没多久正在正堂讨论买回来的布料的妇人也出来瞧。 安静的院子一下变得热闹。 四个孩子围坐在石桌旁吃炸鸡炸猪排,柏青教他们如何蘸料既不会味道重又能蘸均匀,叽叽喳喳。 有孩子看了好几眼屋檐下的妇人,低低道:“这些都是你家亲戚?” “隔壁姐姐,邻里嫂子婶子,很少来县里,一定是这次山路修的差不多方便了这才来的。”柏青到了一杯水,见是红红的树莓汁,又是一声欢呼。 “我大嫂做的树莓酱,泡水比酸梅汤还好喝。” 又吃又喝,还要叮嘱同窗,“留点肚子,晚饭还没好,大菜没上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不是说着玩的,都是正长身体不耐饿的时候,几人嘻嘻哈哈发誓今儿要把柏同窗家吃个锅底朝天。 有人好奇树莓是啥,柏青给没见识的同窗解释了一番,又介绍了n多种山里的野果,直听得同窗们瞪圆眼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6章 “等大路修好,到时候你们去我家玩儿,山里可好玩了,过一段时间山枣、核桃松子的都熟了,咱们去山上捡……” 待饭做好,石桌上就坐了四个孩子加柏俭、柏松,妇人们在灶房门口井台旁支了桌子。 麻辣鸡肉只微微辣,水煮鱼也不比家里辣,蒜薹炒腊肉、番茄炒蛋、番椒沫炒肉丁、粉条炒肉,最后一个是玉米炖排骨。 柏青念叨着不够辣,没家里做的好吃,气得柏松直接将蘸肉排吃的调料给他倒了半碗,“不够辣你自己蘸着吃,你同窗先时没吃过辣菜,你想让人明儿闹肚子。” 有个小子吸溜着粉条,大刺啦啦道:“二哥没关系,明儿拉肚子正好不去学里啦。” 柏松板脸,“又想逃学,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得跟叔叔说说。” 这小子家里开了一个布庄,在北城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他爹和柏家也算熟。 “哎呀二哥,我就说说,你可千万别跟我爹说,大不了下次再有染坏的布料我提前跟你说。” 所谓染坏的布料就是颜色不均匀,或是不小心沾了别的颜色,这类布便宜些,山里人不讲究,柏松买了好几回让大哥捎家去。 妇人桌有人听到,低低道:“哎哟,那布庄是他家开得哟,小青能干,这么快就跟布庄的少爷搭上关系了。” “都在一个书院念书,没啥搭不搭上关系的,今儿咱们买布,那管事还不是抹了零。”春水不大爱听这话,好似小青不是来念书是来攀关系的一样。 谢悦细声细语解释:“县里书院排外的很,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跟村里出去的玩,青叔能跟人交好也是家里开了铺子,不然都说不到一处去。” 像四房的松云叔,和青叔在一个书院,可从没带同窗回去过,每次休沐回家只看脸色都能想到过得不好。 所以,要羡慕能跟富户少爷交好,就先得在县里开个铺子。 谢悦是担心有人眼馋小青叔叔,然后要把孩子送到县里书院念书,到时候孩子不得托付到铺子,还不是小姑姑难做。 也是山里妇人神经大条,没人能想到她的话外音,只单纯觉得柏家人厉害。 吃过饭,小子们个个吃得肚溜圆,抱着肚子坐石凳上感慨,“要是我家能天天吃这美就好了!” “谁说不是哩,我娘做饭不好吃,我奶做饭味道淡,我一加盐就味儿重,吃个饭简直要命,直到我爹请了帮灶的我才算吃上饭。” 柏青也跟着抱怨,“我二哥做饭也难吃,也就我大哥大嫂来我才能吃顿好的。” 有小子立马问:“大嫂这次在县里待多久啊?”他算算能蹭几天饭,回去跟她娘说说,明儿给柏青家送份礼。 柏青警惕,“我大嫂跟我大哥成亲了,你要干啥?”这小子可是总念叨给大哥找媳妇的。 说话的同窗尴尬,挠头道:“想多来蹭几顿饭。”望着桌上的盘子,低低道:“你大嫂还有没成亲的妹妹没?”“ 姐姐做饭这好吃,妹妹手艺肯定也不差,让大哥把人的妹妹娶了,自家也能天天吃上这等美味。 柏青撇嘴,“你可拉倒吧,我大嫂爹娘只生了她一个。” 有人插嘴,“那你大嫂旁边那个是谁,看着很像啊!” “我侄女!”柏青大言不惭。 然后一众同窗张大嘴巴,眼里是同一个疑问:年纪比你大的侄女? 柏青摊手,“好吧,是我大嫂娘家大伯的孙女,按辈分就是我侄女。” “嘁——” 眼看太阳下山,热气消散,柏青送同窗出门,柏松丢下手头活计送人,“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不用……”害怕这位同窗的哥哥给自家人告状,三个孩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天马上黑,我得看着你们进门,不然不放心。”柏松铁面无私。 三个同窗苦了脸,求救地看向柏同窗。 可惜柏同窗在他二哥面前也说不上话,只得看天看地装作没看到好友的求救。 好在才出巷子,陆续有各家来的小厮接人,柏松叮嘱了几句。 三人拎着油纸包回家,小厮要接手还不让,“我自己提。” 然后,家里有兄长姐姐、弟弟妹妹的,临睡前吃到了弟弟/哥哥从同窗家带回来的肉排,虽没刚出锅时的口感好,可县里没这吃食,尝过味儿纷纷还要。 次日,铺子才开没多久,先是有小厮来送礼,谢烨装了一份山货回礼。 而后,有后宅主妇带着婆子上门,面上羞赧又热情。 “我家老二,嘴刁的很,嫌我和婆母做的饭不好吃,他爹找了帮灶的,这才在家吃饭的时候多了,昨儿回去跟我念叨了半宿……” 这是县里有名的木匠家,专门打家具的,县里开了两个铺子,城西一家专给大户人家定做家具,城北一家铺子卖现成的家具,姓梁。 梁家主妇明着是打听肉排的做法,实则打听谢悦来了。 无他,小儿子念叨侄女像姑,谢家侄女应该做饭也好吃,给大哥娶回来。 她家长子跟着丈夫、公爹学木活,为人有些木讷,当然,自家往外说就是忠厚话少,县里那些个心思活泛的闺女娶回来担心儿子压不住,附近村里上赶着的,看着也是没安好心,又没路子往远了说,这不瞅着现成的机会便来打探。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7章 当然,她能来还是小儿子嘀咕人姑娘腼腆,说话吃饭斯斯文文。 梁家主妇知晓轻重,说到天上去也没个头次见面就拉着人打听人侄女的,只说了些锅灶上、书院里的事儿,顺道在铺子定了些山货。 “家里人情往来多,菌子大枣这些的存得住,但年底又紧俏的很,今儿可是借着我家那犟种的光,先在你家铺子定了。” 谢烨笑道:“以往冬日大雪封山不好走,我们都不出来,今年有铺子,多存货腊月应该能供得上,嫂子只管来。” 梁家主妇还是留了三十两定金,道:“年底我着人来称,多退少补。” 送走梁家主妇,白云岭妇人炸开了锅,有嫂子拉着谢烨的手使揉搓。 “我滴个乖乖,叶儿你也是头次来铺子,都跟老梁家的妇人交好了,咱可得沾沾你这福气。” 老梁家木匠铺,阖县有名,别说县里人了,就是村里家境不错的人家都是拿老梁家家具给闺女陪嫁。 尤其是炕柜雕花椅这些的,好看又耐用,上的漆也好,十几年不见掉。 “日后嫂子多来县里,你也有这样的福气。” 一众妇人七嘴八舌说着县里人,说什么的都有,和气、讲礼数,也有人说是柏家人缘好,反正是说啥的都有。 明儿就得回,谢烨还没去看过李娟儿,给朱家的礼是柏松昨儿送张婶、毛氏过去时一并带去的,下次出山也不知啥时候,虽正午已过,她还是拎着专门给李娟儿准备的东西带着谢悦去朱家。 张氏、毛氏昨儿早晨就去了亲家家,昨晚住在了朱家,正好和两人商量一下回家的事儿。 这次回程,柏俭做主张罗,早早去城门口找好骡车,定好行程,晚上在沿途哪家驿站落脚,回到上南坡村还得去谢家吃饭…… 忙得他晕头转向,和堂弟商量买骡子的事儿还没着落,只能暂且放一边,后面再说。 也不知谢铮如何跟家里说的,这次回山,他跟着一道,一起的还有谢怀仁、何氏。 谢烨猜测应该是先跟麻家表态,要是人有意愿,后面得着媒人上门提亲。 只是她没时间关心这些。 回山的人还没走到修路的路口,拉着鲜玉米、番椒、番茄的骡车已经疾驰而过。 知道他们赶时间,只与押车的人招手示意。 柏俭嘟囔:“快要秋收了,八哥啥时候回来。”到时候家里还得盖新房呢,这可是十一堂弟专门叮嘱他的。 “快了吧。”谢烨也有些惦记,不过想到接下来要忙,叮嘱道:“你和四哥盯紧点,送出去的鲜玉米不能糊弄,这次是生的带苞皮卖,要是品相不好坏铺子名声。” 第101章 修路的人都觉得惊奇, 四下打听这白云岭住着啥人,半个月前才出去了一趟,没几天汉子们都坐着骡车回了。 结果, 不出三天,这些人又背着背篓来, 这期间总是在后面才修好的路上歇着的骡车可算派上用场, 大箩筐大麻袋装得满满当当。 众人都好奇啥东西。 白云岭人也不藏着掖着,只道南边传过来的番邦的粮食,现在正嫩, 直接煮了就能吃。 玉米, 没多少人听说过, 不过离县城近或是经常与商队打交道的匠人却是听过,打听好吃不。 见状,柏温来了精神,回山找人背玉米背铁锅出来, 当即在旁边架了三块石头支起锅煮玉米。 两刻钟的功夫, 香甜味一飘出来都没人有心思上工了。 管事知晓白云岭在县令大人那里不一样, 没法将火气撒到白云岭人身上, 只得挥舞鞭子呵斥修路工加紧干活。 晌午吃饭的时候, 就有人过去打听。 也就玉米和大锅是背出来的,柴火就近捡, 水是附近山泉口接的,也没多收, 一个三文钱,五文可以买两个, 这样两个人合伙出五文钱就能吃到清甜的玉米。 眼看路修到头,也不知是上面见快收尾了克扣了剩下的粮食, 还是拨给修路的钱不大够用了,最近伙食明显没刚开始好,油水少了很多。 油水少,即便吃饱也不耐实,饿得快,尤其是晚上,吃饭后来根玉米,半夜至少不会饿醒。 因此,这两天修路口煮玉米的买卖还算可以,尤其下午,煮三锅都能卖掉。 柏俭见到大哥在煮玉米卖,后悔地直拍大腿,早知道他就回来了,自己煮玉米卖攒钱多快啊,说不得能挣出一头骡子的钱来。 一头骡子得好几十两,一天挣十两都得五六天,更何况现在卖煮玉米一天也就几百文。 可这几百文也够修路工羡慕了,柏温和张强、铁柱轮换着来煮玉米卖,忙完傍晚就回家,岭上都来人陪着一道,就怕有人不怀好意半路打劫。 “岭上去了几个人帮忙选路线看地基,从岭上出山的路已经开始修了。”柏温说起岭上的变化。 好些人家的嫩玉米都掰了,一部分送往县里,少部分留在路口这边煮了现卖。 “有南窑的人出来帮工,阿苍捎话了,估摸再有三五天就能回来。” 谢烨和一众妇人等他卖完煮玉米,和来接的人一道回白云岭。 现在走大半天的功夫就能到,即便天黑也没关系,沿途林子又被清理了一遍,连兔子都少见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8章 柏俭羡慕地望着送他们回来的骡车飞快的下坡,消失在大路拐角。 “大哥,你说出山的路开通后,家里买头骡子我专门赶车从岭上往县里拉人如何?” “不如何,出山最快也得两天多,晚上你带人在哪休息?”柏温淡定地翻搅锅里的玉米。 柏俭嘟嘴,他就是想有辆骡车,咋就这么难呢! 修路的人收工吃饭,大铁锅前热闹起来,削好的竹棍插着煮好的玉米,要哪个自己挑。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煮玉米卖完大家收拾回家。 见灶膛的火不灭,锅里煮过玉米的水也不倒,谢烨纳闷。 结果,往回走进入林子后,柏温才解释:“现在伙食不大好,吃饭也就饱一会儿,煮过玉米的水有甜味,留着他们晚上喝。” 谢烨没想到越到项目收尾的时候越混弄竟然是自古有之,很是无语,问道:“岭上人都在忙啥?” “就掰玉米,摘番椒,跟着曹叔烧砖瓦的人没变过,秋上打算盖房的已经在掏沙了。” “回去问问有谁想进山,你和大堂哥商量商量,找人带人去打猎。” 原本谢烨想着打猎算上工,根据猎到的野物算奖励,结果没几个人愿意进山。 最后还是柏恭带着自家兄弟去,既然是自家的,谢烨直接做主定了两头狍子。 到时候柏苍回来,他打了猎还给自己兄弟。 两头狍子剥皮宰杀后,连肉带骨头都背到路口,给修路的人加餐。 知晓谢烨给修路工送了两只狍子改善伙食,往后三五不时的,往出背玉米的人都会带些肉。 柏俭这个钻钱眼的家伙,因这事儿还挨了一顿揍。 原本见八嫂给修路工送肉吃,他便想着打了猎背去用煮玉米的大锅炖肉给大家伙儿卖。 这个想法怎么说呢,若是平时或是县衙给足工钱不管饭的前提下,是没问题的。 可坏就坏在人家管饭,你做炖肉卖,卖便宜了自己损失,卖贵了暂且不说有没有人买,你这是要干啥,想引起工人造反抗议伙食不好没肉吃吗? 还是要让修路工山里修路山里挣钱山里花? 因此,柏俭这一想法才说出口,就被老爹抽了一顿。 柏峻气急了是用烟杆抽的,到现在还心疼他的烟杆呢,早前八侄子送的,还没用几年了,打人打歪了可就不好看了。 柏俭心里颇是委屈,谢烨劝他,“你傻不傻,暂时买不起骡子但有牛啊,到时候你驾牛车拉着人送到黑熊寨那里,大家伙儿搭黑熊寨的骡车出山,照样能挣钱。” 柏俭趴在榻上期期艾艾,“那才能挣几文。”很明显看不上小几文的收入。 谢烨无语,瞪着他道:“活该你挨抽,我看四叔是下手轻了。” 柏俭捶榻,“八嫂,你可得站我这边啊。” “对一个有为青年说出这种打击的话,也太残忍了吧!” 谢烨懒得跟他扯,自己出门去忙活。 红辣椒得及时摘回来晾晒,番茄也得留些个大饱满圆润的留籽,还有玉米地得多注意,现在竟然有人偷玉米,也不知是岭上人还是别的寨子的人摸了过来…… 柏俭的屁股还没好利索,柏苍先回来了。 带着五个人下山来,胡子拉碴,扛着皮子卷,背背篓,手里还拿着砍刀,要不是他主动出声跟人打招呼,白云岭的人都以为是山匪来抢寨子了。 张进钱提着裤腰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他,惊声道:“呀阿苍,你这是咋了?”落草为寇了? 张进钱才从茅房出来,手里还提着裤腰带,一边说话一边绑,“不是带着商队的人进山收货么,咋弄成这幅样子,跟逃难的似的!” 柏苍无奈,“各寨子跑,没时间收拾。”他旁边的人见底下老汉提着裤子绑腰带,默默转头。 六人从后山坡道下来,遇见的人无一不惊呼,知道的说是进山收货,不知道的还以为逃难来的。 谢烨远远看到人都不想认。 是的,不想认,而非不敢认! 那野人真是她名义上的老公?能不能短暂地退个货? 翠儿已经张罗烧热水了,听到声儿转头,尖叫着跑出灶房,“大哥,你咋成这样了?” 衣服破破烂烂,脚上草鞋露着指头,胡子长的有两三寸,整个人脏兮兮,娘耶,身上该不会有虱子吧! 翠儿很是担心。 柏苍呲牙一笑,“洗洗就干净了,就是估摸有点费热水。”才回来,虽不太冷,可他不想洗冷水澡。 张强昨儿去卖煮玉米了,大半夜才回来,原本没睡醒,被屋外的喧哗吵醒有些起床气,出门见是柏苍回来,揉了揉眼睛拎着木桶扁担去挑水。 要不是有他帮忙,今儿只挑洗澡水,翠儿就能发飙。 六个汉子用了十锅热水,洗过澡刮脸后,披头散发坐在屋檐下吃饭。 晌午做的饸烙,剩了大半盆,这会儿凉拌正好,又有黄瓜做配菜,谢烨还给溜了两碗排骨。 柏苍看到排骨直摇头,“有馍没?”他短期内不想吃肉了,在山里钻,每日就是烤肉,炖肉都没个铁锅,只能偶尔把肉切碎扔对子房的陶锅煮点肉汤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59章 见他旁边五人齐齐点头,谢烨猜到被烤肉吃伤了。 家里有馍,前儿才烙的锅盔,谢烨直接切了端出来,又拌了拍黄瓜、糖拌番茄,给几人就馍吃。 恰好没啥事儿,听说柏苍回来的人来家瞧热闹,见屋檐下大口吃饭的汉子,心里默念县令大人就是不一样,连家里商队的人看着都这么精干。 有人打听别的寨子啥情况,收到了啥好东西,路上有没有遇见大家伙…… 及至傍晚学堂下学,院子更热闹了几分。 柏苍生了一堆篝火,众人围坐着说闲,主要是柏峻说这些时日岭上的事儿,旁人添添补补。 待人散去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次日吃过早饭,五人要出山,柏苍得送,柏温往路口送玉米棒子,道:“你要不去县里就别动了,歇着吧,现在走个半天就能到路口,那里有骡车,我把人送上骡车。” 柏苍一想也是,他原本也没打算将人送到县里,搞得好像他想事成后分一杯羹似的。 柏俭一见他不出山,立马也不去了,气得柏温想抽他。 柏苍在家也闲不住,先去看了回麻叔爷爷,又往曹家院子看了回读书的孩子,这才下坡去河道。 窑口存的青砖青瓦不多,可忙碌的人不少,还有河道挖沙的,有人打招呼:“阿苍,我家挖的沙多,到时候匀你点。” “家里不急,叔先用着。”柏苍笑。 听这话柏俭在一边干着急,活像尿急憋不住似的,引得柏苍看他。 两人往对面新房地基处走时,柏俭见前后无人,才低低道:“八哥,你不急阿松都快急死啦!” 柏苍疑惑,“他急什么,县里住的好好……” 柏俭拍大腿,“哎呀八哥,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我知道啥?”柏苍是真疑惑。 柏俭不信,“不是小青都跟你说了么。” “就阿松跟隔壁醋坊老板女儿的亲事啊!”这一口,柏俭都恨不得趴在自家八哥耳朵上吼出来。 柏苍这才想起来,也是这段时间天天绷着没想起来,笑道:“小青跟他说了?” 柏俭摸鼻子,阿松的原话是小青是漏勺,存不住丁点事儿,不过既然大哥已经知道,那盖新房就得提上日程。 他短期内不打算在县里置办家业,这个短期最少也得五六年,因此,家里的房子必须备好,总不能提亲时老丈人问起,说一大家子住一屋吧。 因此,回山前,特意叮嘱了一回。 柏苍失笑,“你俩倒是能说得来。” 柏俭得意,“那是,我俩以后都是白云岭的有为青年!” “嗯,有为青年。”柏苍失笑,看着他道:“那前些日子被四叔收拾的肯定不是你。”有为青年哪能被亲爹追着揍! 没想到岭上人嘴也这么不严,柏俭心里暗恼,嘴巴抿得如蚌壳,揪着路边的野草,踢着小石块,就是不说话。 殊不知,是昨儿他爹亲口提起的。 柏峻不担心孩子有闯劲,就怕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摔跟头一栽不起。 特意提起这事儿,也是跟侄子提前说说,不要啥事儿都操心着小的,就怕这个侄子经不住自家儿子的闹买头骡子回来。 见他从斗志昂扬瞬间变霜打的茄子,柏苍劝道:“是个好主意,只是你想没想过,岭上的人能天天出山吗?” 有人出山就有进项,可不一定天天都有人出山,而且,中途得在荒山野岭大路边休息一晚,如何确保这一晚搭车的人的安全? 再有,马家寨有骡车的人多,人要直接来白云岭抢客人,要怎么应对? 以武力取胜,那从马家寨到上南坡村这一段路程的安全如何保证?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喂骡子的草料算上买骡子置办车的钱,你要定价多少,大家觉得划算你还能早早回本?” 听着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柏俭没了话音。 他,他只是想找个打猎种地以外的营生,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看过新盖的屋子,石灰画出来没咋修整的大路,以及有待深挖的地基,柏苍带着人往最高处走。 站在最高点,既能看到对面最高层人家的屋顶,也能看河底,柏苍道:“往后,白云岭不止你看到的这么大,四哥的新屋盖好了,六哥的房子估摸得明年才能起,你先把地基选好,日后盖起来方便。” “闲了多开荒地,以后想往近处开估摸都没那么多荒地。” 柏俭不理解,“为啥,石山这么大,走到咱们背石头的那边得一个多时辰……” 柏苍笑着没说话,望着已经延伸出去的大路,道:“出山的大路都能修出来,你自己的人生路,也该好好想。” 早几年,别说修出山的路,连自家日子能有多红火他都不敢多想,可现在,别的不说,白云岭第一任里正,非他莫属。 这段日子,带着五人在山里跑,他已经窥见县令大人的心思,只是,不好跟说人。 柏苍也就转悠了这么一天,傍晚找人来家说话。 从第二天开始,白云岭又开始新一轮的开荒大建设。 这次不仅开垦平坦处的荒地,连带地势不好的荒地也没放过,早早划出来标记,待日后有机会了修梯田。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0章 妇人们每天摘红番椒,防止玉米地被豪猪獾子糟蹋,割野菜晒干菜。 谢烨按承诺的收干红番椒,湿的收来自家没空地儿晒,因此,只收干番椒。 干番椒不压秤,可价钱也高,拿到银钱的妇人个个喜笑颜开。 …… 山路终于修成,两段连接上时,管事特意放了串鞭炮。 白云岭也是早有准备,两头黄羊剁了丢锅里炖,后续又倒入了好几桶清洗切块的土豆,当然,土豆是县令大人友情赞助的。 有了辣椒段的加持,黄羊肉软烂微辣,羊汤喝下去更是鲜中带辣,秋天的风已经带上凉意,一碗汤喝的人面赤耳红。 大家吃的正起劲儿,被一声清脆的锣响吸引了注意力。 管事站在路边伐木后留下的树墩子上,道:“修路功在千秋,这条通往藏龙山白云岭的路能修成,是大家伙儿共同的功劳。” “县令大人感念你们的辛劳,这番邦来的种子,玉米、土豆、番薯,谁家想种,明年去县衙领,凡修路的人,可比市价低两成的价格拿到种子。” 谢烨猜测这是县令大人推行番邦来的种子呢,不过玉米、土豆、番薯都是高产耐旱的作物,非常适合在山里种,难怪早先柏苍又带人开荒地。 她觉得正常,白云岭人觉得是好事儿,可在场的修路工不淡定了。 有人惊疑,“拿番邦的种子抵我们的工钱,那岂不是我们白干了这好几个月!” 一人出声,其他人也跟着质疑。 “对呀是呀,我们要工钱不要种子……” “原本说好算工钱,咋路修好就变卦……” 原本祥和的大路变得骚动起来,甚至有火气冲天的架势。 眼看原本蹲着坐着吃饭的人纷纷站起身,义愤填膺,脸红脖子粗,越发往树墩子处移动,谢烨担心发生暴动,要找柏苍,却见管事猛吸一口气狠命敲锣,铛铛铛铛——刺耳极了。 管事被气了个仰倒,提着锣一顿猛敲,直待人群安静下来,他狠狠瞪了一眼刺头,道:“大人何时说过要拿种子抵工钱的话了?” 这要是传出去坏了大人的名声,他这个管事儿的脑袋不保啊! 众人一回想,还真没说,只说参加修路的能以比市价低两成的价格拿到番邦种子。 管事又一敲锣,道:“至于你们的工钱,是我说的第二件事儿。” “之前给你们结算过一回,这次也一样,还是去县衙大门前领,从后天开始领,拿好各自的户籍……” “最后一件事儿,中秋节,县令大人要来视察修好的路,到时候白云岭会开集,大家伙儿家里有要卖的鸡鸭、蛋肉的,都挑来白云岭,还有粮食,山里人最缺粮食,没啥卖得人来,给大人捧场凑凑热闹。” 管事主要担心到时候场子太清冷,扫了大人的兴致,提前宣传一下。 见他说完正事,柏苍拎了一串鞭炮点燃,然后跟大家说了日后每月十五山里开大集,就定在白云岭,到时候有看上的东西,可以拿粮食换。 这话,可比管事说的捧场凑热闹实在多了,当即就有人问能用粮食换皮子换野物肉吗,新修好才碾平的路上闹哄哄。 柏苍被管事拉到安静处说起正事儿,无外乎县令大人莅临,如何招待,排场该咋安排…… 今年的秋天,山里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五彩斑斓中,多了一条灰褐色沿着山脉走势盘旋蜿蜒的腰带。 因着山路的修通,白云岭人容光焕发,每日都是神采奕奕。 隔个三五天的就有人相约出山,或是到镇上大集看看,采买些家用,或是在山下临近村庄买几只母鸡,带回来喂养。 更是有货郎来岭上吆喝叫卖,引得孩子们围观,然后纷纷回家找大人要钱,或是买糖块,或是买小泥人。 家里日子好了,也乐得满足孩子。 掰玉米、摘番椒、割豆子、捡核桃、打山枣,若是早晨起来是雾蒙蒙的阴雨天,就去后山林子捡菌子,忙碌有收获的日子总是充满希望的。 瓦工队又来了,这次跟着瓦工队一起来的帮工也多了,新地基上的院落好似雨后春笋,一座接着一座。 柏苍翻看各家记录的上工账本后,找了十几个汉子从石山背石头,他想赶在中秋前,将主街的路用石板铺起来。 好在砖瓦烧得差不离了,曹老有时间凿石板。 站在石山新地基看对面,家家户户廊檐下挂了红彤彤的番椒,还有人家将收回去的玉米挂在屋檐下,黄橙橙红彤彤,都是喜庆的颜色。 谢烨除了摘红番椒还得挑个大条长的番椒单独晒,将里面的籽倒出来存番椒籽,一根番椒剪开能倒出二三十颗籽。 红彤彤夕阳铺满半个院子,看着陶罐里的番椒籽,谢烨忽然一笑,“果真是‘秋收万颗子’呢!”” 明年就能放在铺子卖。 为了能将辣椒籽的生意做起来,她将准备送往铺子的干辣椒全部剪开倒出籽。 说她自私也好,爱钱也罢,她认了。 明年辣椒籽、辣椒苗的生意,她定是要挣一笔的。 看着天色估摸能做晚饭,把簸箕放在架子上,收起辣椒籽进灶房。 翠儿背着猪草回来,还没进院门就闻到香味,转身往对面新基地瞧了瞧才回屋。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1章 柏苍一行人背着大石块,踩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回到地基,将石头放在不挡路的地方,拍打着衣衫回家。 有人家已经搬到新屋,邀请他去吃饭,柏苍笑着婉拒。 马大壮揉着肩膀呲牙咧嘴,“明儿我得歇一天。” 他现在拼得很,原本柏苍只点了上工少的人家,可马大壮听说后主动要背石头挣工钱,起初好些人还等着看笑话,结果没成想人真坚持下来了,也不偷奸耍滑,干得很是起劲儿。 柏苍见他脸脖子被晒得黑红,道:“过两天我四叔出山,你陪着,算你上工。” 马大壮很是心动,可一想到陪着出山的工钱没背石头多,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家吧,啥时候走?”他琢磨着让家里婆娘带着孩子去县里转转,吃住就蹭柏家的。 “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 这次柏峻出山,可是有大事儿,一则去上南坡村与谢亲家走动一二,二则往县里去给侄子做主提亲。 柏松已经托人捎了好几封家书,字里行间的焦急都快溢出来了! 本来柏苍作为兄长出面就行,可他急着修好主街的石路,再者从去县里跟方家提说到找媒人上门,最少也得七八天一旬,到时候说定找媒人提亲的时候给他捎口信,他再去,也不耽搁铺路。 柏苍回家洗手后,三人坐在灶房吃饭,谢烨笑道:“估摸小青又得闹。” 这小子早让人捎话说来个大人给他去书院请假,他和同窗都说好要带人上山捡核桃打山枣,结果天一日比一日冷,别说核桃了,眼看连核桃叶都捡不着了家里还不去人。 “这次要是能给阿松定下来,把人接回来,中秋后再送去。” 谢烨挑眉看向柏苍,“我还以为你要说‘他不考出个秀才就别想玩儿’呢!” 柏苍摇头,瞥了眼门外暗淡的天色,无奈道:“多少有家底有渊源的人家都不一定能供出个读书人,随他吧,现在不上学也是在家疯跑,还得你操心他会不会受伤。” 翠儿抿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是同情弟弟,原来大哥送弟弟去外面书院读书是为了不让大嫂多惦记啊! 家里就这几口人,大嫂惦记这个少了,就得对另一人多操心,这另一个人…… “房子虽还没盖起来,可中秋后就能动工,半个月的功夫就能起来,你多跟方家说说,免得人觉得咱家画大饼……” 谢烨定定瞅着絮絮叨叨的柏苍,突然惊叫一声,“呀,你有白头发了。”说着前倾身子盯着人耳鬓,调侃道:“可见当兄长担子重呐,年纪轻轻都长白头发啦!” “噗~”翠儿一个没注意笑出了声,半道又硬生生憋回去,实在没法子端起碗出门。 不行,大嫂太逗了,她忍不了了! 调侃大哥,这跟老虎身上拔毛有啥区别!也就大嫂有这胆子了。 柏苍本来还在紧张,他本来就比她年长好几岁,这要有白头发,年纪看上去岂不更不般配了,莫不是嫌他老了…… 后来才知人在调侃他,牙根痒痒,又不好收拾,磨着牙低低道:“等日后你就知道我老不老了!” 谢烨无语,她又没说他老,这人理解有问题。 第102章 上次出山, 还是十多年前的事儿,答应帮侄子做主操持提亲定亲的事儿后,柏峻很是感慨。 只是, 他心里再如何感慨,也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吧嗒抽烟, 不一会儿屋里便烟雾缭绕。 毛氏正在翻箱倒柜找衣裳鞋子, 这次出山不仅要走亲戚,还得往县里人家去提亲,可得郑重。 天有些阴, 屋里光线本来就不大亮, 烟雾缭绕之下更是看不清了, 她恼火,耳边吧嗒吧嗒的声音更烦人,嫌弃道:“出去抽。” 柏峻静默,不过一瞬起身, 眼看要出门了转过身来道;“又不是十六七, 打扮个啥, 捡干净的穿就行了。” 气得毛氏捡过炕头的扫炕小笤帚扔过去。 毛氏也不是自己想打扮, 主要是家里衣裳颜色不是靛蓝就是黑灰, 她和老头子就算了,老啦穿这些颜色正合适, 可闺女儿子还没说亲,不得穿亮色的给人瞧瞧。 只是一翻衣柜, 全是些深色的,倒是有几件颜色亮眼些的新衣裳, 只是那是阿苍给的布,说是染坏了便宜。 搁平时, 那衣裳穿出去也鲜亮的很,可这次出山得往谢家去,还要去县里住些日子,这衣裳就有些穿不出去了。 屋檐下的廊檐台上,摆了一溜的竹匾簸箕,里面全是红番椒。 柏惠正在拨弄,见爹出来,笑道:“爹,不就出个山么,看你倒像去府城一样。”紧张的坐立难安,旱烟吧嗒个不停。 柏峻一手捏烟杆,一手摇摆,“你个小孩子家家知道啥,边儿去!” 柏惠捂嘴偷笑。 待到出发的正日子,柏峻清早起了个大早,先往后山去上坟。 回来家里正好吃饭,见他还穿着前几天的脏衣服,柏俭端着碗惊讶,“爹你不去了?” 柏峻瞪儿子一样,就着灶房门口盆里谁洗了脸的水洗手,一摸水还温着,道:“今儿都不早起,懒死你算了。” 吃过饭,锅碗留给儿媳收拾,毛氏重新梳了头发包了头巾。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2章 柏峻终于换好了春上才做好没上过身的新衣裳,靛蓝色的衣裤,黑面儿白帮新鞋,梳了几下毛糙乱遭的头发扣了一顶薄毡帽。 柏温作为长子,爹娘出远门定是要陪同,柏俭还没媳妇,家里也想让他借这次多露脸,柏翠是没定亲的小闺女,好些年也没出过山……家里除了上学的孩子,就剩柏温媳妇、柏良夫妇。 出门走到坡道,路边看热闹或等着一起走的人很多,柏峻跟麻青山爷爷麻老四说了几句话。 谢烨带着翠儿背背篓提篮子,柏苍也背背篓在一旁陪着。 人齐了,出山的、送行的呼啦啦下坡过桥,途径新地基,见主街已经开始铺石板,好几天没过来的人惊呼。 到大路口,人才分了两拨。 见马氏带着五个儿女跟在后头,有人惊诧,“大壮媳妇也去县里?” “乖乖,大壮还在背石头,她走了谁做饭?” “看你说的,他有手有脚还能饿着不成!” 有妇人却是称赞:“那懒货还算有点长进。”现在知道疼媳妇孩子了。 虽到县里还得三四天的功夫,可去一趟也算体面,更何况好些妇人从未出过山,因此,出山去县里已经算是山里妇人的体面事儿。 马氏主要是带孩子看看,顺道买些家用,借着柏家人多能带回来。 她不是那种厚脸皮蹭车蹭吃蹭住的人,打从丈夫说让她带孩子去县里转转,就摘了两篮子湿红番椒,二话说话倒在柏苍家的廊檐石上。 她知道,拿晒干的直接给,谢烨不会收,倒不如直接摘两篮湿的,送过去抵车费。 至于住在柏家在县里的铺子,这份人情日后帮人干活还。 出山的队伍很是壮观,实则真正到县里的也就柏峻家五口、谢烨翠儿连带马氏和四儿一女,其他人背东西送到马家寨,找到骡车后就回来。 马有金带着妹妹弟弟,顺着大路呼啦啦跑前头,看离队伍远了就在路边揪着花花草草玩,等待大队伍上来。 柏峻也是看得兴兴头头,不时往路边看看坡下沟底,或是瞧瞧路基看看夯得结实不结实。 毛氏拉着女儿的手,看着远山起伏感慨:“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了,当年我跟着你爹出山,那是真翻山越岭啊!” 柏俭掂了掂背篓,回头道:“这算啥,等以后咱家有骡车,我赶车送娘你和爹去县里。” 见这个儿子还没死了买骡车的心,柏峻应道:“成,你自个攒钱买骡车拉我们,不坐白不坐。”言外之意,别想着家里给你掏钱买骡子买车哦! 柏俭气哼哼,“我自个攒就攒。”哼,今年家里卖玉米的钱、上工的钱得分他点,不然…… 晌午在路边歇了歇,大家伙儿都吃自己带的干粮,现在山里野果不多了,不过柏俭带着有金钻林子去找了找,出来时吃的满嘴乌黑。 “来,吃黑豆豆。” 这是一种常见的野果,非常像番茄,叶子看着像,果子也是五六棵长在一起,比番茄小很多,大小堪比指头,成熟后是黑紫色,吃起来有点甜味。 谢烨捏了一颗,翠儿嫌弃吃了嘴黑,道:“看你这嘴黑的,像中毒了。” 马有金手背一抹嘴巴,道:“没中毒,就吃了黑豆豆,没别的。” 下午继续赶路,不过太阳半露半藏时,柏温带着大家拐进林子。 “总归要在林子歇一晚,咱们就去对子房吧,明儿一早出发,大半个时辰就能到马家寨,到时候坐骡车。” 对子房里面依旧干净干燥,柴火也堆得满满,谢烨用陶锅烧开水,孩子们在外面玩闹。 柏俭想到附近有一颗核桃树,带着有金和妹妹们去打核桃,对子房的背篓篮子被他们拿了个精光。 见他一刻钟都闲不住,柏峻无奈,“你就不能安生会儿?” “爹,那核桃树老大了,打点核桃背去铺子卖。”柏俭根本不听,还拿走砍刀准备砍一根长棍子。 柏温担心几人捅到蜂窝跟去瞧,几个背东西的汉子也跟了上去,对子房一下清净了好多。 毛氏看着窑洞内勉强能挤两个人的床板嘟囔:“这都不换换,好歹换个大点的。” “换个大的都睡死了谁守夜!”柏峻没好气,见窑洞墙壁上挂着竹筒篮子,道:“这就不错了,都这些年了还好好的能用。” 对子房不仅是为了进出山途中方便晚上休息,更是猎户的救命处。 若是打猎不慎受伤,来对子房有柴有粮,至少能保住命。 窑洞外,谢烨烧水灌满水囊,然后煮了一锅稀饭,外面吵吵嚷嚷,一听就是打核桃的回来了。 柏俭背回来大半背篓,有金几个小的将好剥皮的去皮,然后扔在柴火里,不一时火堆便传来噗噗声。 柏温等人回来时手里拎着山鸡,连带还捡了七八个蛋。 山鸡当晚就烤了,蛋却是第二天早晨煮了蛋花汤。 草草吃过早饭便往马家寨去,柏温已经先行一步去找车。 坐骡车速度快多了,好些人家估摸才吃过晌午饭,谢烨一行人已经出林子。 林子外已经大变样,河道处竟然盖起屋子,一排看过去都是大房子,院墙还没修起来,房屋布局一目了然。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3章 “谁家把地基划那边,也不怕发大水冲走?”柏峻嘟囔。 赶车的老把式时常来,知道的也多,笑道:“那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屋子,听说是县里富户盖的客栈。” 啊???客栈!!!!! 白云岭的人皆是惊奇,村外盖客栈,给谁住? 柏俭却是再一次拍大腿懊恼,他找了好久的营生,咋就没想到盖客栈哩。 他们出山,上南坡村有亲戚可以借宿,可别人出山没亲戚家借住呀,客栈可不就是给没亲戚的山民住的。 “不对啊,那看着是好几家的屋子吧。”毛氏眯着眼仔细瞅。 “老嫂子眼神好,那就是不是一家的,最大的那个是县衙修的驿站。” 娘耶,驿站都修到了山脚下,附近村子要发达了。 有驿站的地方,就常有商队过往,这商队有牲口有,有车子的,牲口要不要吃,人要不要吃,车子万一坏了要不要修……此时,柏俭对附近村民的羡慕达到顶峰。 以至进村见谢家三个松字辈兄弟都在,半是羡慕半是酸道:“你们现在可有营生了,往后的日子都不愁啦。” 虽不大明白,谢松玮还是笑着拱手打招呼。 在场的也就马家不算正经亲戚,翠儿也不打算去谢家,因此拉着人已经准备往李家去。 到谢家门口,毛氏一边拉女儿一边转头,就见侄女已经错过院门,顺着村道往村子里面走去,“翠儿,你不进去?” 谢烨知晓她还记着早前小青和谢家几个小的吵架的事儿,笑道:“没事儿,李叔家不是外处,反正今晚也要在李叔家歇,她们先过去说一声。” 妇人还在这边说话,前头男人已经进了院子,见翠儿不进门,谢家三兄弟也想起去年自家孩子指着人柏青鼻子骂穷亲戚的场景,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谢烨扶着毛氏,示意柏惠也扶人一道进门。 院里热闹起来,柏峻对着谢老头很是亲热,谢悦、谢铮又是拿板凳又是端水,不一时,大家坐在院子阴凉处说话。 谢老头这才知晓,原来一大家子出来不仅是为了走亲戚,更是为了去县里给柏松提亲,夸孩子有出息,又向柏峻打听麻青山家的情况。 柏峻照实说来,言辞间难掩羡慕,“……他们家人丁旺,兄弟们虽早早分家可关系好,日子比我们强多了,后生也有出息……” 见何氏在灶房忙碌,谢烨进去帮忙。 “你坐下歇着,走了一路怪累的。”何氏阻拦,不让她插手。 “从马家寨坐骡车,快得很,也没走多少。”谢烨坐灶膛前帮忙看火。 见谢悦打扮了起来,穿着青布襦裙,头发也梳成双丫髻扎着发带,笑道:“悦儿长开了。” 何氏将揉好的面拿到案板上准备擀,脸上露出喜意,侧头瞄了一眼门外,低低道:“都十三了能相看了,我就想着给打扮打扮,女娃在娘家有个好名声好说亲。”话落觉得有些伤人,很是不好意思。 谢烨却没觉得有什么,原主亲事难成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名声不好,可这是老谢家自己一手造成的,对于她而言,没愧疚也没心酸。 “是这个理。” “这次给阿松提亲要在县里忙几天,家里秋收咋样,不忙的话我带阿悦去给我帮忙。” 其实是带人去县里玩,即使去提亲,那也是媒婆的事儿,方氏知晓这是带孙女去看看热闹,笑道:“家里秋收忙得差不多了,你要不嫌麻烦带着她去凑凑热闹。” 面条煮好每人一碗先吃着,何氏又开始刷锅洗菜,招待亲戚还得整治几个热菜,只吃面有些简朴。 谢烨拦她,“再做吃不完,明儿家里得吃剩饭了。” 何氏不答应,非要做,两人正在拉扯,谢怀仁进来,道:“炒几个菜吧,晚上就在家吃。” 灶房这边正在僵持,院门口传来李有田的声儿。 他扯着嗓子进门,张嘴就叫人去他家。 谢怀仁从灶房出来又跟他掰扯,两人站在柴棚下嘀咕,最后定了晚饭在谢家吃,还是住李家,明早在李家吃早饭。 今儿学堂休沐,孩子们都在村里玩,院门口不时有小孩儿探头张望。 柏俭拿出没去皮的核桃给人分,一人两个,逗着小孩子叫他哥哥。 柏峻气得直拍膝盖,发愁道:“没给娶上媳妇,可这样说个媳妇怕也是拴不住。”都多大年岁了,还哄着七八岁的小孩叫哥哥,自己的老脸都要被这个儿子丢光喽! 柏俭浑然不觉丢脸,见孩子们乐呵呵围着他,还觉得自个人缘好,只是见两个孩子远远站着不过来,招手道:“来,叫声哥哥给你们吃核桃。” 两小孩你推我我挤你,最后还是大一点的拉着小的近前,“阿俭叔叔。” 柏俭诧异,瞅着两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谢家两小子,摸出核桃捏碎外皮递过去,“你大哥呢,咋就你两。” 谢钰接过递给谢锦,又眼巴巴看着柏俭手里的核桃,嘴上应话,“大哥去挣钱了,在河边帮忙盖房子,一天能有十二文。” 那孩子,也就比谢铮小两三岁吧,柏俭心里嘀咕,给两人剥核桃皮。 这次不仅剥外面的糙皮,还帮着剥里面的硬壳,三人蹲在门外大路边,吃着核桃说着话。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4章 谢松云出来时,就见一大两小蹲地整整齐齐,笑着上前,“阿俭哥,这俩小子没闹你吧。” 柏俭诧异,这已经是今天谢松云第……七次还是八次叫他哥了,过去两年可从没叫过他哥。 “乖得很,我们吃核桃哩,来一个。”心里如何作想暂且不论,反正柏俭笑嘻嘻递上一个核桃。 谢松云接过,撩了撩衣摆蹲在一边,打听起县里铺子的生意来,说着说着不知咋拐到修山路。 “承平哥能干,修路跟着干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咋入了县令大人的眼,河边山脚下不是修驿站么,修好承平哥就能去当驿夫了。” 话里是藏不住的羡慕以及酸气。 柏俭心里撇嘴,面上却是笑道:“承平哥运道来了,不过我看那边有驿站客栈的,松云你识字会算,想来谋个营生不难,哪像我……” 谢松云脸色僵硬,蹲的腿都麻了还没说到正事,反倒听了半下午柏俭倒苦水,什么想买骡子配车拉人家里不同意,想建客栈手头没钱,打猎又苦又累不想干啦…… 院子支起桌子吃待客的席面时,谢松云青着脸,扯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晚上去了李家,又是一番热闹,尤其是李有田、张氏,对着柏峻、毛氏很是感激。 “都是阿苍能干,承平也就跟他去了几次县里,不知咋入了沈大人的眼,这不村外开驿站,叫他去当驿夫,不干别的,就打扫马厩喂个牲口,每月能有六百文。” 一年七两多的收入,还不影响家里春耕秋收,体面又实惠。 柏峻乐呵呵,“是孩子自个能干入了大人的眼,阿苍还不知道这事儿呢,知道肯定也乐呵。”又勉励了一番李承平。 柏俭这才明白,合着谢松云上赶着用热脸贴他,是眼红这驿夫的差事,想拉关系也当个驿夫,还想想当驿卒? 要知晓驿卒不用咋干活,算是衙门差役,来公差官员了接待人,平时就来回县衙和驿站,帮着传达朝廷、县衙的政令,干得好再通通关系就能进三班。 皂班、快班进不去,可进壮班容易,壮班一个月八百文,且那些个寻求庇护的商铺还会私底下塞孝敬,算是肥差呢。 可驿夫呢,不仅每个月的工钱是死的,而且打扫卫生修门窗这些粗活累活都是驿夫干,也就在县衙的驿站册子上记名,论实惠威望远远不及驿卒。 柏俭自个琢磨不透,便记在心里,想着等闲了找没人的地儿跟八嫂说说。 只是比他速度更快的是翠儿,翠儿根本没去谢家,一进村就去了张婶家,听了好些事儿,憋着忍着,一直到县里,和嫂子出门买菜时才找着机会说。 原来,谢松昱已经不在县里书院读书了,此前,四房就念叨过好几回开销大,估摸是冲着谢老头手里的棺材本。 只是谢老头铁了心不私下补贴孙子,过年的时候,三十当晚给三个孙子一人二两,然后重孙一人十文。 当时,除了二房,大房和四房都很不乐意。 谢家最小一辈的谢锋、谢昱、谢锦可都是二房的,四房的谢松云还没成亲,自然就没儿子去谢老头那儿领重孙辈的压祟钱。 大房这里,谢铮都能说亲了,十文的压祟钱,有点看不过眼。 这一出,四房虽白得了二两,可心里依旧不乐意,二房的松玮、松昱兄弟两加起来四两呢,然后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就表露出不让孩子去书院念书了。 还是谢松云跪在地上求了好久,这才被允许再念一年,明年秀才试要没考过,就给他说亲成亲,不再去县里书院。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边谢铮瞅好了亲事要提亲,谢老头不愿意,以生病为由把大重孙留在家,然后学堂那边就让大孙子松玮去给孩子教书。 四房担心谢家学堂就此易主成为二房的囊中物,火急火燎把儿子叫回来在家帮忙,谢松云就从县里书院退学了。 结果,谢铮的亲事谢老头没能做得了主又回去教书,谢松玮还能做工挣钱,谢松云可是放不下身段。 “因着这些事儿,张婶儿说四婶在村里指桑骂槐好些天呢,后来承平哥成了驿夫,四婶还嚼舌根,说大嫂你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大伯把四叔说了一顿,这才消停了。” 说起谢家的事儿,翠儿也是感慨,她大嫂之前在娘家过得啥日子啊,能长大嫁给她大哥,真是多亏了李叔张婶心善照看了些。 两人挎着篮子,手挽手往草市去。 那些过往,不论是原身的记忆,还是她自己曾经看到的小说情节,谢烨都觉得已经模糊。 现在说起谢家的事儿,她也是个旁观者,没有感觉。 谢家如何,与她关系已经不大,不过是些有交集日后还会继续来往、相对熟悉的人罢了,已经不会再牵动她的情绪。 这次来县里,最主要的是给阿松提亲定亲。 昨儿到县里,傍晚四叔才跟隔壁方老板搭上话聊了几句,要想打探人口风,还得一两日。 方老头是有些心计的,见隔壁山货铺子呼啦啦来了一堆人,有老有少,听着阿松叫人四叔四婶时,便琢磨出是来说两家的亲事的。 毕竟,那小子一天恨不得往自家铺子跑八百趟,就想着能见闺女一面,他又不瞎。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5章 不过他还得看看,因此这段时日都不让女儿往隔壁去送吃食,就连铺子前面都不叫人来,而且上门的媒人越来越多,那小子不着急才怪! 早晨忙过一阵,得了清闲习惯性摸出烟杆出门,正要往门口蹲,与隔壁铺子门口蹲着吸烟的老汉对视。 “哎,老哥哥也抽啊!” 柏峻起身,笑道:“年轻时候没轻重,现在老了不来一口一整天不得劲儿。” 然后,两老头蹲在铺子中间隔墙的前面,吧嗒吧嗒吸烟说闲。 只是两人的聊天,可谓是驴唇不对马嘴,一个夸自家侄儿能干,一人支应铺子还得照顾小的,还能帮衬寨子……一个忆当年,说自己保家业如何艰难。 听来听去,柏峻算是听明白了,这人是担心女婿贪图他的家业,笑道:“听老弟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跟我这侄子还真有几分像。” “唉,想当年三哥走时……” 柏峻说了一通当年八侄子带着弟弟妹妹守着亲娘的艰难日子,又感慨了回好事多磨,听得方老头直打哆嗦。 吸完一锅烟便起身进铺子,再听下去,他怕听到他跟阿松那小子八字般配的话。 柏峻望着人背影,默默叹一口气,给侄子说亲这事儿,他怕是完不成了。 第103章 回到铺子后院, 柏峻还在唉声叹气,毛氏嫌晦气,让他别拉着个脸。 柏峻一整天都在犯愁, 到傍晚的时候却出现转机。 柏青又带着三位同窗回来吃饭,额……当然这是其他人的想法。 于柏青自己是食言赔过, 于三位同窗是柏家那位炸肉排超好吃的嫂嫂又来县里了得去蹭饭。 因此, 四人一进院子,三人就奔向井边洗菜的谢烨,好不热情。 肉排早炸好了, 现在锅里正在炸丸子, 谢烨笑着催他们快去吃。 四人依旧是坐在柿子树下的石桌上, 不过石凳上多了蒲垫。 柏青还叫有金带着弟弟妹妹来一道,马氏担心自家孩子没轻没重惹恼县里大户人家的少爷,只道灶房还有将孩子拘在屋里。 见柏青一身青色圆领长衫,前襟处还绣了竹叶, 后脑勺扎了圆髻用同色布巾包着, 脸白手净, 马有金心里是羡慕的, 只是他也知道家里不可能送他来县里上学, 何况夫子也没夸他念书有灵性。 谢烨端着竹匾进门,见他看着石桌那边, 笑道:“你们年岁差不多,一起去玩吧。” 马有金摇了摇头, 坐在烧火凳上给灶膛添柴。 不知几时,柏峻坐在了石桌边, 跟一桌孩子说起话来。 见他愁眉不展,梁同窗热心地打听是不是遇到了难事, 柏青嘴快道:“三叔为我二哥的亲事愁呢!” “这有甚愁的,二哥一表人才,也算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放出话,媒婆怕不得将你家门槛踩烂!” “是呀,要是二哥没心仪的人,我舅家表姐年岁与二哥相当,回去我让我娘去舅家问问。” 这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三个同窗争先恐后表示自家有适龄的亲戚、族亲姐姐。 恰好现在他们正在学《礼记》,虽夫子还没讲到《仪礼》中的《昏义》、《聘义》,他们却非常感兴趣,还顺道打听柏家的聘礼如何走。 柏青脸都青了,道:“你们问这多做什么,又不是送往你们家的,瞎打听!” “哪里是瞎打听了,我们明明是关心二哥的亲事。”梁同窗咬着肉排振振有词。 其他两人点头附和,“就是,我们是关心二哥。”说着还白了柏同窗一眼,好似他们这些外人都关心,柏同窗这个亲弟弟竟然嫌多事儿! 柏青气得拽过盘子,“别吃了,这是我大嫂给我做的。” “哎哟,好好的怎么还摆脸子,咱们这不是人多集思广益给二哥的亲事出份力么……” 这边树下石桌上,几个孩子嘻嘻哈哈插科打诨,那面墙下的方老头却是着急了,甚至心里暗恼柏家不仗义。 如果是别的人家看好柏松,他也不会在意,这会儿在柏家的三个小子,个个家底比他家厚,若是真由他们回去牵线,亲事十有八九能成。 哎呀,方老头拍着大腿懊恼,早知道就松个口风给人留点念想。 王氏心里也恼,见他站墙根下不去看铺子也不帮忙,道:“铺子来人了快去看着点。”说完拎着簸箕在台阶上磕,声音大的像打人。 方老头没好气,“这会儿了哪有人,门都关了。” 这话,仿佛是导火索,直接点燃了王氏,“大白天的就关门,买卖还做不做了,万一要来人打醋,站巷子口一看就走,这铺子我看你也别开了,关门算了……” 隔壁院里突然传来吵架声,而且是犀利的女声,石桌上的五人停了话音,你看我我瞅你,间或看向院墙。 梁同窗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低低问道:“你们两家吵架啦?” 县里北城区这边宅院挤,东家灶房说的话西家炕头说不定就能听到,因此各家动静都小,何况是这前面带铺子的小院、 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鲜少有这般骂骂咧咧的,除非两家有矛盾,故意大声喧哗让邻居不得清净。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6章 柏青瞪他一眼,“会不会好好说话,我们好着呢,咱们进来时方叔叔不是还跟我们打招呼了么!” 三个同窗瞪大眼睛,使劲儿回忆着隔壁铺子老板的形象,黑黑瘦瘦,眉毛稀疏胡子一大把,哪里值得他们叫叔叔,叫爷爷还差不多。 “你叫他叔叔,那我们叫什么?” “我不介意你们叫人爷爷。”柏青淡定地捏起一根肉条蘸佐料。 三个同窗还没抗议,柏峻笑着说他,“小孩子家家说啥浑话。”这样乱叫不是差了辈分么,好好的同窗得叫你叔叔,算啥事儿呀! 又笑着对另外三人道:“就叫叔叔,跟你们父亲一辈的,不信你们回去问问。” 没能让同窗喊自己叔叔,错失一个升辈分的机会,柏青有些遗憾,见大嫂端碗出来,起身蹦过去,“大嫂,饭好啦?” 谢烨瞪他,低低道:“吃饭就吃饭,乱说了些啥,坏了你二哥的亲事他要揍你我可不管。” 她已经从隔壁王氏指桑骂槐中听出来了,什么尽想着攀高枝,说话如放屁,看不起娘家之类的,定是王氏和方老头说岔嘴,撒气呢! 柏青哑然,转头望隔壁院墙,摸着脑袋茫然道:“所以这是说我们家呢?” 谢烨又瞪他一眼,“我送点丸子过去解释一下,你们乖乖坐着,很快就能吃饭。” 方家这边,知晓老妻这是指桑骂槐,原本就不乐意柏家,现在见他上赶着更气不过了,方老头拉着人往屋里走,嫌在院子吵吵丢人。 方姑娘一个人站在灶房,青着脸不知想啥。 “我说你咋就分不清里外呢,你觉着你兄弟你侄子不会亏待闺女,可你那嫂子咋想你知道不?” “你觉着跟你兄弟做姑舅亲好,可你嫂子也有姑舅亲啊,总念叨着你娘家,你娘家是好的我当年费劲巴拉搬到怀安县做啥!” 方老头不是贬低岳家舅兄,也不是瞧不起人家,只是就事论事,当年他成亲多年没个孩子,族里嚷嚷要过继,他日子多难,后来有了闺女,可族里吵得越凶了。 舅兄要真能顶事儿,他也不必远走他乡,搬来怀安县,连祖坟都迁过来,还不是为了保住这点家底。 王氏坐在椅子上抹泪,“咱家是招赘又不是嫁女……” 方老头气的手都在发抖,“还招赘,招进门是你女婿,可那边是人亲娘,你还能越过人亲娘去?” 这都多少遭了,实在说不通,方老头背手出门去铺子,正好听到有人敲门。 以为是打醋的,连忙笑着应道:“哎,来了。” 开门见是谢烨,笑容一顿,“还是咱们巷子方便,灶上做着饭抬脚的功夫就能来打醋。” 谢烨笑说:“叔,我不是来打醋的,家里炸了丸子,四叔说你好这口,晚上正好添道菜。” 方老头正要婉拒,不想闺女从后门进来,方姑娘直接道:“嫂子端回去吧,家里也做上了,正准备吃呢,时常吃你家肉,我家又没啥好菜,怪不好意思的。” 只一眼,谢烨就看到方姑娘眼皮泛红,笑着将碗放在醋缸的盖板上,道:“没事儿,都邻里邻居的,阿松阿青往常得了你家多少照料,今儿阿青带着同窗来家闹腾的很,咋咋呼呼不知道说啥,小人家家倒是争起来了。” “你们忙吧,我先回了,灶上还烧着火。”说完,谢烨转身出门,三两步的功夫便跨进自家铺子,顺道还关了门。 屋里突然暗下来,柜台前得柏松:…… 谢烨干笑,“吃饭了,现在也没啥人,铺子先关了吧。”她担心方家再把菜送过来,到那时回旋的余地就更小了。 方才侧面解释了一下,也不知方家如何作想。 如何作想,方老头能如何作想,看着梗着脖子像犟驴的闺女,气得在屋里转圈圈。 “你说说,你不成亲干啥?哪有女娃子到年纪了不成亲的?” 还是气不过,一手指闺女,一手捂胸口,“你是想气死我和你娘吧……” 方姑娘冷冷道:“不成亲,爹你攒的家业就一直在咱家人手里,不成亲我娘也就不说你瞧不起舅舅家了。” “我……”方老头抖着嘴唇不知道说啥好。 “关门吃饭吧,饭快好了。”丢下这句话,方姑娘就从后门进了院子,留下方老头咬牙看着屋内的醋缸。 当天的晚饭,方家饭桌上还是看到了那碗丸子,虽没刚出锅时热乎焦香,可味儿着实不赖。 可怜的只有柏青,柏松知晓了几人在院里口无遮拦争着抢着要给他说亲,在人走后将弟弟美美收拾了一顿。 柏青一边揉屁股一边庆幸,得亏课业写完了,不然这会儿站着都费劲哪还能写课业,转念一想又可惜,要是二哥早出手,他有理由不写课业明儿去学里也不怕夫子盘问了。 马有金很是不理解他为啥非得嘴硬挨顿揍,先时服个软认个错不就没事儿了么! 柏青呲牙咧嘴给昔日好友倒苦水,“你是不知道我二哥平时是咋欺负我的,借着大哥不在他自己充大头,啥长兄如父,他得承担起教育我的责任……” “不就是变着法儿欺负我么,我又不傻!”柏青撇嘴,“我就是要趁着你们都在,让他原形毕露,不然我挨了欺负没处说理去。”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7章 见他这样,马有金心说:活该你挨揍!故意将人惹毛,你不挨揍谁挨揍! 第二天,眼瞅着隔壁铺子开门柏青去书院,方老头瞅中时机出门溜溜达达过去。 柏松这个热情哟,连弟弟都顾不上送,直接鞍前马后又是拿山枣又是砸核桃。 柏青转头看了一眼,觉得二哥的狗腿样辣眼睛又丢脸,揉了揉屁股,自己去了书院。 直待柏峻出来,方老头才给未来女婿一个白眼,挥手嫌弃道:“去去去,我们哥俩说说话。” 见他态度转变,柏峻心里打了个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后门处带,想去院里说。 方老头哪肯,扒拉货架柜子,“出去说出去说,顺带在巷子口喝碗羊汤。” …… 柏苍来时,不仅带了好几张家里攒的好皮子,还将大宝也带来了。 柏青第一次见这个外甥,见人第一面先捏了一把人软嫩光滑的小脸蛋,然后单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柏苍见他发髻歪扭,穿的也不是书院发的青襟,皱眉问道:“今天没去上学?” “上了呀!”柏青喜滋滋揉捏小外甥的脸蛋,见小外甥嘴角嘬成个鸟嘴,乐道:“明儿带你去书院玩。” 柏苍的眉头皱得越发紧,拉过外甥,道:“你去上学带大宝干啥,我们有正事儿。” 柏青扯着嗓子嚎,“我也有正事儿呀。”明儿书院蹴鞠比赛,带小外甥去给他呐喊助威。 柏苍抱起大宝,让人远离弟弟的毒手,斜睨弟弟,“你就这么读书的?衣服不好好穿,头发也不好好梳……” 谢烨失笑,帮忙解释道:“书院有蹴鞠大比,他们这几天下学都玩疯了,穿青衿容易弄脏,便穿了常服。” 柏松站在柜台后学嘴,“是哩,每晚脚臭的能熏死人,还不乐意洗脚……”还没说完就先挨了弟弟两拳。 柏青挤进柜台捶了他两下,才气哼哼道:“不就要定亲了么,牛气啥呀!” 说实话,这段时间谢烨已经习惯了兄弟两打打闹闹,你戳我一下我掐你一把,尤其爱看小的把大的气跳脚然后被大的追着打。 柏苍却不习惯,觉得弟弟没大没小,尤其是这个最小的,好端端说着话突然就上手打人,啥毛病呀,正要教训几句,却被谢烨扯走。 “让大宝和有金几个在铺子外面玩吧。” 待院子剩下他们两人,谢烨才低低道:“你可别一上来就‘目无尊长书都念到狗肚子去了’,小青一听这话准炸毛。”你弟弟进入中二期了,这种说教只能适得其反。 柏苍扭头看向铺子门帘,“我还说不得他了?” “不是说不得,是得讲究方法。”谢烨拽着人坐柿子树下说起柏青的叛逆。 是的,这小子已经进入青春叛逆期,最大的表现就是不服输不服管教,但凡柏松说他一句就能回怼十句。 “现在长大了,要面子的很,棍棒教育不行了,让他俩闹吧,分不出高低了总会找你断官司的。” 继阿松要定亲成亲后,柏苍又一次被弟弟的成长惊到,原来不知不觉中三弟已经长到当年二弟执拗的年岁了,时间可真快啊! 这次来县里,是二弟的亲事终于要定下来,他还不知晓内情,只是现在家里人多,又跟隔壁只隔了一道墙不大好问。 谢烨看出他心思,低低道:“是方叔自己先松口的,定亲礼咱们也准备的差不离了,再添上你这次带来的皮子山货,很能拿得出手。” 其实这门亲事能这么顺利,还是柏松自己心里有数。 那日早晨,柏峻与方老头一道花钱吃了一顿早饭,柏松早早结了饭钱,还额外要了六个包子给两人配着喝羊汤。 吃饭的间隙,方老头说了自家最担心的事儿,家业最后还是留给女儿女婿的,只要女婿不亏待闺女就成,就怕他们老两口走了,女婿变心闺女受苦。 柏峻原话传达,柏松听闻后当即去了隔壁,然后回来找谢烨讨主意。 说实话,方家要招赘,在她看来不奇怪,毕竟家业传承得靠自家人,可让柏松上门,柏苍大概是不同意的。 谢烨问了柏松自己的想法,他倒是没啥想法,反正就是成亲后两家人当一家过活,对于儿子姓氏也觉得姓方没啥,自家传宗接代有大哥弟弟。 谢烨给他出了个主意,方家嫁女柏家娶亲,成亲后两人就在县里过日子,铺子就在隔壁能照应上,日后生了孩子,第一个儿子姓方,然后方家的家业香火都由第一个儿子继承。 若是方家还不同意,就找中人做见证立红契,这样一来法律层面方家的家业始终由方氏子继承。 柏松听完惊讶地连连拍大腿,觉得这是个万全的法子,大哥既不用发愁他要入赘,岳家也不用担心家业被瓜分。 方老头也觉得合适,就是王氏面色看着不大好,不过以后两家过日子还隔着一道墙,她脸色再难看柏松也不用看她脸色过日子,因此谢烨就当没看见。 亲事这里,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柏松自己愿意,有些困难克服一下就行。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8章 定亲礼走得很顺,媒人是县里的官媒,知晓柏家与沈家交好且在县衙得脸,好话连篇,说得王氏不大喜庆的脸上也浮起笑意。 婚期吉日方家挑在了明年七月份,秋收将将结束,米菜都不贵的时候办酒席,天也不热,正合适。 弟弟定亲事了,柏苍应县令大人邀请去了一趟县衙,谢烨置办了些适合孕妇吃用的东西去看了回李娟儿,然后就拖家带口回白云岭。 中秋在即,岭上要开集,而且县令大人莅临,怎么着也得郑重。 这次,柏青终于兑现了承诺,带三个同窗去后山捡山货,不过核桃山枣毛栗啥的也就剩树叶了,近处的早被岭上人打了,远处的他不敢带同窗去。 不过柏青带着人抓了回兔子,掏了回山鸡窝,也算让同窗体验了山野乐趣。 中秋前两天,岭上就已经热闹起来,有些往常在镇上摆摊卖吃食的人家将摊子搬到了白云岭,炸油糕、葱花饼、酥油茶、炸麻花……甚至还有扛着草把卖糖葫芦的。 白云岭的孩子们乐疯了,集体逃学去逛集。 谢烨带人打扫临街才盖成没几日的铺子,暂且不做买卖,搭上床板给别的寨来赶集、支摊子的人落脚,正经当客栈的一座院落专门留给县令大人。 中秋节当天,白云岭人声喧嚣,烟火气飘出三里地,待县令大人的车架来时,上坡往主街去的山路都堵了,甚至有人因争相看县令大人尊荣,过河时被挤到河里。 县令大人的车架后,跟着一串马车,全是县里大户。 柏青还看到了书院夫子和学兄们,乐呵呵招呼夫子学兄去家里歇脚。 白云岭的所有人家,这一日可谓是与有荣焉,倒是其他寨子来赶集的人,酸气冲天。 柏苍带着县令大人和县里一众大户看新修的路,看岭上开的荒地,还去后山林子边缘转了转。 县令大人是位才过而立之年的中年文士,爬山却是一点不喘,甚至在林子射了一只山鸡,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柏青乐颠颠跑去捡鸡,道:“晚上直接做叫花鸡吃!” 县令大人还往几户人家去看了看,慰问了一回,在麻老家待了足足有两刻钟。 从麻家出来,围在院墙外的人骚动,有一人大喊:“大人,我们要搬到白云岭住,办新户籍。” 白云岭的汉子都没来得及阻挡,就让他这么扯着嗓子吼了出来,然后,有样学样,嚷嚷着要搬到白云岭的人越来越多。 别人如何想谢烨不知,不过她觉得县令大人心里乐开了花。 亮眼的政绩自己长腿跑来了! 县令大人安抚民众后,道:“都搬出来,过日子是方便了,只是生计会艰难,至少打猎得走更远。” “我不怕!” “对,我们不怕。” “好,既然你们不怕,本官就给你们划地搬迁。”县令大人一锤定音。 其他寨子山民搬迁的事儿就算定下来,结果傍晚吃烤肉的时候,县令大人又放出一个惊天大雷。 “往后山里的寨子不实行单独管理,你们都统称白云岭人,白云岭从此是怀安县下辖最大的村子,柏苍就是你们的里正。” “顺着大路往出走十五里,那里会有一座驿站,附近会搬迁三十户人家,谁家想搬去那边找柏苍登记,明年开春就在那边修地基盖房,其他人家就在白云岭附近找合适的地儿。” “你们尽量同寨子人族群而聚,一来相互熟悉相互照应,二则方便你们自行商量家事农事,只一点,开荒的时候不准抢地斗殴,自愿搬迁不得强迫他人……” 县令大人只在白云岭待了一天一夜,可白云岭甚至整个藏龙山关于他的传说经久不息。 而柏苍在藏龙山山民心中的高度,一跃再跃,甚至超过了他爹,曾经在县城安家立户的山民第一人。 就在白云岭各家忙着打猎存肉、安置新家的时候,马大河带着人来了。 这次不一样,来势汹汹! 第104章 “敏儿的小叔子打上门了!” “啊, 打上谁家门了?” “谁,柏敏的小叔子,为啥哟?” “不知道, 反正带着人恶狠狠往阿恭家去,被阿苍拦下了。” “不是说有身子了么, 难道没生下来?” “这生养好不好的也不关阿恭的事儿吧……” 马大河到白云岭不到一刻钟, 流言已经传到了对面新地基,忙里偷闲的人纷纷讨论,还有那没回寨子给自家找新居处的其他寨子的人, 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 恨不得马大河闹大连累他们整个寨子被厌恶。 要知道, 距离现在白云岭各家住处近的、地势好的荒地,早被占领了,即便没开出来种粮食也准备开,他们这些外来户就得往远了找, 好几个寨子看上同一片地方还得扯皮, 要是黑熊寨被厌恶, 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啊。 甚至有人想去柏苍家现场看热闹! 而柏苍家也确实“热闹”, 有人咋咋呼呼要掀房顶了。 马智书一手叉腰一手指人, 手指都快怼到马大河脸上了,“我爹是主事人, 你们凡事儿都得听我爹的,我娘是藏龙山的仙姑, 你们触了她眉头可是要倒大霉的。”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69章 马大河耷拉着眼皮,不知道想什么, 对这位堂弟的话置若罔闻。 谢烨坐在供桌旁的椅子上,单手撑下巴看着这位仙姑出品的、要考秀才的山民公子哥耀武扬威。 柏苍带着其他人去后院问话了, 也不知问完没,她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见自己无论怎么威胁,马大河都无动于衷,马智书心里很是暴躁,加之一旁拭目以待看好戏的视线,他已经恨不得动手打人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县令大人准许各寨子往白云岭附近搬迁的话传到黑熊寨,他爹娘察觉到异常已是为时已晚,好些人家私底下收拾家当,汉子们不再听从他爹的安排,私下结伴进山打猎,就为了今年多攒些皮子明年搬到白云岭好过日子。 他爹娘很是气恼,可那是县令大人当众亲口发话,他们又不能说是骗人的谣言,便想着让在白云岭这边有点情面的马大江来白云岭一趟问问,顺道私下商量一下拒绝黑熊寨人安家落户。 不曾想,马大江以妻子月份大快要生了为借口拒绝,马大河便带着他们来白云岭。 可眼看快到了,马大河竟然变卦,说动同行的人要给黑熊寨找适合盖房子的空地,他气不过想打上柏恭家的门,结果被柏苍拦住带了回来。 现在其他人被柏苍叫出去问话,还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个堂哥像个死人一样一声不吭,真是气死他了。 马敢当、柳氏从没把马大江马大河兄弟俩当侄子,只当是随叫随到好用听话的狗,耳濡目染之下,马智书也不将两人放在眼里,从不叫两人哥,都是直呼大名。 马智书收手,装作不经意瞥了旁边一眼,见人正看过来,恼羞成怒,“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眼睛。” 谢烨可真是,好久都见到在她面前这么跋扈的人了,翘起腿好整以暇,“喔,连我看哪都得管,你爹怕不是黑熊寨的主事人,你娘也不是神婆,得是那天上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 “你……”马智书词穷。 谢烨刮了他一眼,淡淡道:“看你这穿着该是个读书人,只是行事倒没看出来哪里像读过书的,倒更像草包二流子。” “你才是凶悍的母大虫……”马智书破口大骂,来自门口的气势令他话音越来越弱,直至抿嘴站在一边。 柏苍站在门外定定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们先歇一歇,家里做干粮也得两日,收拾好一道走,我去当面跟你爹说。” 面对气势凶悍的柏苍,马智书连个屁都不敢放,马大河却是笑得讨好,拱手道:“劳烦八弟了,我二叔二婶没别的意思,就怕大家挪出来日子更不好过……” 见他现在还假惺惺,马智书咬牙恶狠狠道:“要你假好心,出来时跟我爹娘答应好好的,一到白云岭就变卦,等回寨子有你好看的。” 马大河不理他,问柏苍其他人呢。 “备干粮得一两天,你们正好趁着闲在附近转转。” 听柏苍这话,马大河就知道已经说通,让他们找适合盖房子的空地呢,自是答应。 谢烨虽不知道柏苍要干什么,但也没当众质疑,着手和翠儿一道准备蒸包子。 现在天冷,包子存八九天都不会坏,往黑熊寨去头几天吃包子,若是觉着凉直接生火烤,再备些烙饼后面几天吃,还得背点米面,除了自己吃还得给沿途对子房补给。 马智书看不惯柏苍、谢烨,自然不想留在柏家,自己跑最近的对子房去了,只道等他们赶上来一起回。 他不在方便了柏苍行事,不过等待时间从最初的两天延长到四天,出发去黑熊寨时,柏峻也在队伍之列。 柏恭带了八个人,背的都是给大姐家的礼,大宝还把他在县城给弟弟买的玩具塞背篓,一再强调要跟爹娘弟弟说清楚是他买的。 原本他闹着要回家,他从来舅家都没回去过呢,二叔这次来,便想跟着一道回去看看爹娘。 这次去黑熊寨,可是要干大事儿的,哪敢带着他,一个搞不好,留在家的堂姐都得成为人质,柏苍自是不答应。 他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外甥一句都没听进去,还是谢烨出面承诺,明年让他天天能见着爹娘,大宝这才答应不跟着。 甚至反过来讨价还价,要八舅妈答应帮他说服爹娘,日后给他生个妹妹。 在谢烨问他为啥觉得他娘肚子里怀的就一定是弟弟时,大宝低低道:“这次要是妹妹,活不了。” 谢烨听得心里难受,摸着他脑袋安慰道:“乖乖在家听小姑姑的话,想吃什么跟你小姑姑说。” 出发去黑熊寨时,她将鞭子缠在腰上,不过这次当腰带,外面有衣服遮着别人看不见。 未免下雪时赶不回来,一路上可谓夙兴夜寐地赶路,一行人硬生生用了九天赶到黑熊寨。 马智书哪里吃过这等苦,可他要敢闹腾拖大家的行程,柏苍就敢扔下他不管,一路几乎没吃饱过,还得时时赶路,可以说是窝了一肚子火。 眼看到自家地盘,马智书率先跑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0章 黑熊寨外围打猎的人见马大河回来,白云岭还来了人,也不打猎了跟着人一道回家。 路上不是打听县令大人长啥样,就是询问他们搬去白云岭成不成。 县令大人都亲自发话了,哪有不成的,柏苍只管传达,倒是马大河几人,兴冲冲给乡亲们说盖房子的空地都看好了,明春就搬出去盖房。 “刚搬过去先搭草棚,房子盖好就能直接住进去,省得还得跑回来再搬一次。” 有人犹豫,“那这边的房子……” “都要住青砖瓦房了,你还惦记你那两间破土屋子,有啥值得惦记的。” 马大河却不这么认为,笑道:“这边的屋子还是有用的,往后夏秋来打猎就能住。”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寨子门口。 “也不知智书到没到家?”有人担心马智书,嘟囔道。 “管他呢,都到家门口了还能丢了不成!” 马大河笑道:“智书知道轻重,不会乱跑的。”然后问柏峻先去哪儿。 自然是先去侄女家,柏峻一路上话很少,娘家长辈到出嫁女家,通常都是给自家闺女撑腰的,与马大河一道的黑熊寨人觉得马家要丢脸,很是提心吊胆。 柏峻看了看外围的大树,道:“先家去。”看侄女重要,何况这次他来就是撑个门面不让侄子被压辈分。 进了寨子往马大河家去时,同行的人越来越少,黑熊寨的人各回各家或是往主事人家跑报信。 甚至有人早早跑去跟马大江报信。 马大江心里一喜,脸上的笑更是不遮掩。 报信的人只当他得知家里来亲戚高兴,也没有多想。 柏敏听到了拍院门的动静,只是院里说话声儿不大,她在屋里炕上没听清,待有脚步声进门,才轻声问道:“咋了,谁来了?” 马大江掀门帘进东屋,一脸喜色,“我就说闺女是个有福气的,阿苍带着四叔来了。” 柏敏又惊又喜,挣扎着要起身,“四叔来了,我……” 马大江按住她,掖了掖被子,道:“你好好歇着,我来招待。”见旁边包被里睡得香的闺女,笑道:“听说阿苍媳妇也来了,待会儿你们好好说说话。” 他媳妇昨儿才生,那婆子一看是个女娃便叨咕“是个没福的”。 寨子里很少养活女娃,要养活也是儿子生的够多才留下一个闺女,自家这才是第二胎,那婆子觉着定是要扔的才这么一说。 马大江当时就不乐意了,道:“这是二弟的孩子,二弟不在我们做不得主,待他回来再说。” 如此推脱,这才没让那婆子把娃抱走,现在不止小舅子来,岳家四叔也来了,那婆子再敢这么说,他就直接说这孩子送给小舅子家养。 路上听说柏敏昨儿已经生产,谢烨庆幸,备礼时多了个心眼,细棉布、精米、红糖多备了些,“也不知道,不然提几只公鸡来给大姐补身子。” 今年家里养的小鸡仔有四只公鸡,外带去年留下打鸣的,五只公鸡天天闹腾,谢烨准备今年过年宰杀吃肉呢。 “没事儿,多待几天,我和姐夫进林子转转抓些山鸡一样的。”柏苍现在心里最惦记的是如何名正言顺的发火。 虽说是来找茬的,但名正言顺才好。 远远见大门走出来的人,道:“四叔,阿烨,那就是大姐夫,刘家兄弟应该打猎去了。”在家的话早出来迎接了。 马大江大踏步上前来扶人,柏峻打量了他一眼,摆手道:“还没到走不动的时候,回屋吧,敏儿和闺女还好吧?” “都好着,四叔,累你大老远跑这一趟……” 马大江还想寒暄,柏峻不给他机会,“一家人说那话做啥,就是敏儿月子不好走动,不然这次你家就搬出去……” 听着院里熟悉的说话声,柏敏忍着泪水,哽咽着打招呼,“四叔,快进屋坐。” 柏峻停了话头,站在东屋窗户下道:“哎四叔来了,你好好歇着,这次阿苍给你做主。” 亲兄弟靠不上了,不过有能干的堂兄弟也不怕吃亏。 马家两兄弟招呼白云岭的人进屋,正堂坐不下就坐西屋。 见他家是青砖瓦房,有人跟柏峻感慨,“大宝家的日子在寨子也是数一数二的。” “都是他爷爷那辈的家业。”柏峻知晓当年黑熊寨盖砖瓦房的事儿,而且那时候他还年轻,带着白云岭的汉子从白云岭往黑熊寨背砖背娃,一趟能赚个十几二十文,就是费鞋,肩膀磨得疼。 曹老弟那砖窑就是那时候盖起来的,当年很是挣了一笔。 谢烨是女眷,进东间看产妇。 柏敏头上包了头巾,额头也绑了布带,这会儿已经挪起身靠坐在被子上,见了她很是不好意思,“弟妹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却没法招待。” “姐姐快歇着吧,自家人哪就要特特招待了。”谢烨凑过去看小婴儿,皮肤皱巴巴,但比春水家的大妞看着个头大一些。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1章 “刚子媳妇小梅夏天的时候生了,也是个闺女,这么大点。”她伸手比划,笑道:“看来姐夫把姐姐照顾的很好。” 刘小梅怀孕时,刚开始婆婆刘氏还紧张,隔三差五做肉菜,后来小梅在娘家的那些事儿传开,张家一个月都吃不了一回肉,小梅平时更是连饭都吃不饱。 母体吃食进补跟不上,肚子里的孩子哪有营养吸收,大妞也就现在养得不错长开了。 看着女儿皱巴巴的脸蛋,柏敏怜爱又心疼,“刚才当家的还说她有福呢,你是不知道……” 昨儿她又疼又累,根本就没精力和那个二婶说啥,要不是丈夫坚持,今儿哪还能见上女儿的面。 谢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不过那婆子的好日子到头了,坐在炕沿笑道:“姐夫是个有主意的,我来时大宝还念叨你们和孩子呢,要是知道是妹妹,估计得兴奋地蹦三尺高。” “大宝也是麻烦你和阿苍了……”柏敏也有些想儿子。 虽知道柏苍这个堂弟靠谱,家里不会亏待了儿子,可到底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当亲娘的心里不好受。 见她抹眼泪,谢烨手足无措,“大姐你可千万别哭,听说月子里哭多了不好,大宝好着呢,来的路上四叔还说呢,你在月子不好动,不然这次就直接搬出去……” 两人在东间说话,正堂和西屋也热闹的很。 马大河知晓昨儿那婆子盯上侄女又作妖,拳头握得死死,咬牙切齿道:“她就没安好心,咱自家的闺女又不靠她家养……” 跟柏苍来的不大知晓内情,张强却是之前来过,笑着劝说:“谁家的孩子谁心疼,以后多疼她些就是了,我就盼着第一个得闺女,家里姐妹俩日后有伴儿。” 有人却是好奇,“咋地,你们寨子不养女娃还是接生婆顺道帮……”最后一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以往是没啥的,谁家还没丢过几个女娃,可自之前张刚家要扔闺女被柏苍媳妇收拾过后,白云岭没人家再敢提说那事儿。 甚至,好些个成亲的汉子被媳妇连掐带骂好几个月,现在谁敢说扔女娃简直就是舒心日子过腻歪了。 那婆子做的那些事儿太过骇人听闻,怕传出来引起山民暴乱,县令大人不欲别人知晓,柏苍便岔开了话题。 吃饭还得一会儿,张强几个坐不住,出门往院子转看,见扛回来木桩子还没劈,便帮忙劈柴,谢烨也往灶房去帮忙做饭。 已经过了正午,再有一个时辰就是傍晚,阳光不甚刺眼,院子和乐融融。 别看马大江是个山民糙汉,做饭手艺却是不差,做了一锅炖菜,溜了半簸箕馒头。 排骨肉块就算了,白菜、菌子也不稀奇,粉条却是少见的很,白云岭好些人家都舍不得吃, 一则粉条不便宜,二则要去县里买,这玩意稍微不注意就断,完整的背回来属实不易,白云岭少有人吃。 “这玩意精贵,买了带回来可不容易,难为你们大老远不嫌麻烦背回来。”柏峻夹了一筷子,见很是柔韧,惊奇道。 “二叔家给的。”马大江淡淡解释。 谢烨早在做饭时就看见,她猜测那神婆估计知晓做法,市面上的粉条多是米粉做的,只要不嫌麻烦,自家就能做出来。 正吃着饭,院里传来拍门声,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砸门声。 “大江大江,你快跑吧的,你二叔带人把刘家兄弟绑了,这会儿正朝你家来。” 吃饭的人一愣,马大江却是皱眉,与弟弟对视一眼,看向柏苍道:“我二叔找来了。” 柏苍一点都不怵,“就怕他不来呢。”对着停筷的人道:“先吃饭,一会儿凉了。”摆明了晾着门外的人。 屋里没人起身,砸门的动静也没断,熟睡的孩子被吵醒,扯着嗓子哭得好不可怜。 叫门的人很是尴尬,没听到动静却有小孩的哭喊声,好似他叫门不给力一样,深吸一口气,“大江,快逃啊……” “逃啥呀,我二叔不就叫大石兄弟两去问话么……”院里传来马大江懒洋洋的声音。 门外的人等了又等,不见开门,道:“他们抓了大石兄弟俩,肯定问出了啥,现在不走来不及了。” 马大江嗤笑,套路他,好歹长点脑子,那两人真要来拿他,大老远就能看见门口,谁能顶住得罪黑熊寨最有权势的两人的压力来给他报信。 “你肯定是误会了,岳家四叔和小舅子今儿来了,我正忙着招待……” 柏峻出门,打断马大江的话,道:“开门,就算你二叔不来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去找他。” 门外的人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厚重的木门打开,正门口站着的老汉面色黑红,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柏峻冷冷打量他,看得人直犯怵才道:“带路。” “四叔您慢点,二叔家好走的很,哪需要人带路。”马大江上前扶住人。 …… 听家里人来报马大江带着白云岭那些人往自家来,柳氏惊得坐起身,“你没看错?”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2章 “来了,华老头叫门,人根本没搭理。” 马敢当背手握着两个核桃盘,嘎吱声从指缝溜出,边踱步边道:“看来是咱们误会了……” “不可能!”柳氏厉声打断,沉着脸盯着丈夫道:“他肯定有二心,他家那女娃也根本就不是大河的,是他自己的。” “谁的还不都一样,都是我侄女!”马敢当不耐烦,辩驳后翻起旧账:“要不是你生不了,我何至于要靠侄子。”他的家业,他的权势,还不都是儿子的。 只可惜,家里就一个儿子,还是个白脸书生,接了自己的衣钵,别说服众,连家业都保不住。 柳氏捂着胸口满脸不敢相信,“你现在是怪我了,当年要不是我……” “对对对,要不是你我当不上主事人,我爹娘根本没把我放心里,我有今时今日都是你的功劳。” 这些话柳氏经常挂在嘴边,对马敢当来说,早已倒背如流。 早些年他没啥想头,觉得当个寨子的土霸王已经够好了,可这两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尤其今年听多了白云岭的事儿。 他已经不满足当一个小山沟沟里的土霸王了,要是去县里能呼风唤雨,那滋味该…… 可他也知道自家干的那些事儿,若要被发现是要掉脑袋的,一直压抑着,可县令大人一句话,他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块,总觉着空落落。 要是搬到白云岭,自家啥可就都没有了,靠独苗苗儿子科举出人头地,那是自己骗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黑熊寨的原样儿,可家里这母子两人不知打哪儿听来侄子对他怨恨已久,要借机夺他的权,又是闹腾让人去白云岭质问,又是找人来问话。 这都闹了快一个月了,啥都没问出来,倒是将寨子的人快得罪光了。 尤其那个不争气的逆子,今儿别人都回来了就他没回来,也不知跑哪个寨子去浪了。 马智书这次却是被亲爹冤枉了,他没去浪,这会儿正被绑着倒掉在树上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可惜,没人听他的,一行黑衣人正在吃干粮,等着天色暗下来就进寨子行动。 看着沙漏,柳氏只觉得眼皮乱跳,发号施令:“想个法子糊弄过去,待白云岭的人一走就拿人。” 她笃定这次马大江一家不会跟着白云岭的人走,家里一个才生产的妇人,除非他不想要这个媳妇了。 不过昨儿没能动手脚,真是便宜那喂不熟的白眼狼了! 实则不是柳氏不想动手,而是马大江就在屋里盯着,一步都没挪过,热水都是刘家兄弟烧好提放到西屋门里。 也是昨儿,柳氏确信那个小娼妇并非共妻,那孩子也不是别人的。 为了等儿子回来再确认一遍,她才没着急动手,却没想到柏家来了人,还来了一位与他们同辈的,现在以辈分压人都不行。 “老爷和夫人不在,少爷也没回来……” 见这管家模样的汉子哔哔赖赖,柏苍不耐烦多说了,一把将人推开,抬脚进院门。 谢烨瞅着机会钻进来,跟在他身边四处瞄看。 我滴个乖乖,她什么时候能盖这么一座庄园,也算不辜负穿越者的身份了! 这马敢当家的院子,红木门头青砖院墙,院内大门正对的是一座照壁,绕过照壁又是石块垒成的假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进竹林花圃。 谢烨觉得眼睛不够用,白云岭其他人也被眼前的豪华惊呆,东张西望都顾不上说话。 “我说了主人不在,你们……” 谢烨抽下腰间的鞭子,“啪”一声甩在假山上。 最顶端的石头晃了晃,没能站稳掉了下来,“咚”一声砸地上。 “在不在的我们亲眼看过自有分晓,再哔哔你就是这石头的下场。” 反正来之前柏苍让她找机会故意闹大,现在就是好机会。 麻蛋,她勤勤恳恳快三年才攒了十几两,照这速度啥时候能攒够盖大庄园的钱呐?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谢烨是嫉妒的。 看到花圃后的屋子,只一眼就瞄到从窗前一闪而过的人影,柏苍嗤笑,“这不是有人么,主人不在,莫不是你们这些小人私自进主家屋子偷盗?” “你别血口喷人。”管家汉子眼睛充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仔细看还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柏苍担心他突然暴起,往前走了两步挡在面前,大声呵斥:“区区一个下人还能做得了主子的主,我看你是心大想弑主谋财……” “谁啊,咋还闹到院子了?”马敢当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从炕上起来,揉了两把头发,趿拉着鞋往窗边走。 见院里的人先是一惊,继而惊诧,出口的话音都高了八度,“大河回来了,啥时候的事儿,咋没来个人跟我说。” 搞得好像真没人跟他说一样,屋门打开,还能看到他惊喜的神色。 谢烨撇了撇嘴,方才从窗户处闪过的人影不是这人,那人穿的是浅色衣服。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3章 “吆,这是……”马敢当凑近了瞧,突然猛拍大腿,神色依旧是惊喜又意外,“老亲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咱们也有好十几年没见了,快进屋快进屋。” 柏峻都懒得看他一惊一乍的表演,淡淡道:“山民搬迁是县令大人当众下的命令,不是我侄儿能做主的,你要想像圈猪一样圈着你们寨子的人随你,别找我侄儿麻烦,他的手还伸不到你的寨子。” 这话,很是不客气,开门见山道明来意,也是警告马敢当别想着仗自己辈分欺负小辈。 最关键的是,“像圈猪一样圈着你们寨子的人”这句可是非常之难听,也不知那些尾随来看热闹不敢进门的黑熊寨人听没听到。 谢烨微微转头往身后看,没见到一个人影。 马敢当的笑脸有一瞬间僵硬,却还是笑道:“看柏老弟你这话说的,咱们是不是有啥误会……” “没有误会最好。”柏峻扯过身边的侄女婿,道:“大江一大家子开春就搬到岭上,到时候你别扯有的没的不放人。” “不放人也成,你自家人留下,我侄女外孙得回家,三双筷子我家还是出得起的。” 见柏峻一点面子都不给,马敢当冷了脸,呵斥马大江:“你是不是听旁人说了啥,咱家以后还不得你接手,就你弟弟那熊样儿……” “二叔,我是要搬出去,咱们两家说是一家可也早就分了家,只是听大河说智书去……”马大江鸡贼得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引导人猜测。 马敢当以为儿子去柏家说了不中听的话,才惹人恼火追来寨子下他面子,耐着性子赔罪,“柏老弟,那小子脑子一根筋,要是说了啥不中听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回来我就收拾他。” 柏峻冷哼一声,给了他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柏苍拍手,朝院门处的方向大声道:“强子,把人带进来。” 看着被五花大绑架进来的人,马敢当脸色变得难看,人还没走进,就呵斥道:“华癞头,你又跑我侄儿家闹了。” “说了让你干点正事儿,冬上饿不死你,非得不听……” 柏苍手快的将捂嘴的木块取下。 华癞头嘴角被撑破流血,堵住的嘴得了自由,哭喊道:“老爷,你和仙姑可得给我做主啊,是仙姑让我去诈和……” 马敢当没想到柏苍手这快,见华癞头这蠢货不看场合啥都往外说,心里气的要死,嘴上却是呵斥打断:“你在胡咧咧啥,她病了这会儿还起不来床呢,再说大江是我侄儿,我们是一家人,你是不是疯病又犯了。” “可,可就是仙姑叫我去的啊。”华癞头委屈,对着大开的屋门大喊:“仙姑仙姑,你说的对,你这侄子没安好心呐,早就等着我上门呢,你们着他算计啊——” 华癞头一声惨叫后软倒在地上,口鼻眼睛缓缓流出血。 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得在场之人齐齐后退,也就马敢当无事人一般站着纹丝不动。 白云岭一众人看向刚才还在柏苍身边,现在已经蹿到前面的汉子,齐齐捏了一把汗。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爆发力! 一拳砸人脑袋上将人打的口鼻流血,这得多大的力道? 此时,管家汉子静默的像木偶,而脚底下已经一摊血水。 马敢当挥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淡淡道:“一个疯疯癫癫土埋到脖子根的老头子,整天胡言乱语惹是生非,扰的寨子没个清净。” “来人,清理院子。” 马敢当话落,来了五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诡异的是,这些人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甚至有一人是从竹林钻出来,谢烨觉得,暗处应该有好多人盯着他们。 被惨叫声吸引大着胆子进院子的黑熊寨其他人,只看到一个人被抬走了,抬起时有……血水掉落。 倒是有人惊讶,望着快要消失在甬道尽头的人叫道:“大虎,大虎是你吗?” 这人还要追上去,却是被管家一把推倒,只能不甘心地望着消失的背影。 “大虎的尸首不是早就喂了山里的熊么,你也得失心疯了?”马敢当垂眸盯着人,出口的话却无端让人起鸡皮疙瘩。 “可我看他像……”地上的人垂头,呐呐无言。 马敢当环视在场所有人,阴鸷的眼神从黑熊寨众人身上刮过,“都回吧,我家院子可是有风水讲究的,今儿这一出也不知坏了多少。” “大江你也别听风就是雨,咱们寨子日后还得靠你。” 马大江瞥过地上的血迹,摇头道:“寨子的事儿我管不了,是华叔说大石兄弟两在家……” “他俩不是带人进山了么,现在我哪知道在哪,他们对山里熟,放心,不会出事的。” 从神婆家出来,谢烨心里有点遗憾,鞭子没用上,早知道就多抽几下假山耍耍帅了,回头看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不舍。 柏苍见状拉了她一把,一行人快步回马大江家,而黑熊寨的其他人,三三两两在路边说话,多是讨论华癞头和刚才出声叫虎子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4章 进了院子,马大江兄弟两合力关门插上门闩,才呼出一口气。 马大江更是低低提醒:“今晚怕是不得安宁,得早早做些准备。” 柏苍摇头,示意大家进屋。 当夜,马大江家这边没啥动静,倒是从门缝能看到远处的火光,听动静,周围几家都没人出门。 马大江家的院墙太高,再说今晚月色亮,爬上墙头看一定被发现,而且太过高调不得引人怀疑,谢烨只得睁只眼闭着眼从门缝看。 柏峻出门,就见一溜脑袋顺着门缝叠落在门板上,要不是今晚月亮还算亮,能看清每个人扭曲的身子,还真以为闹鬼呢。 谢烨蹲着,柏苍挡在她背上,其他人的脑袋顺着柏苍的脑袋往上排,身子侧扭着,为了看热闹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眼见有人越过墙头进入起火的院子,有人惊叹出声:“我滴乖乖,真有高手。” 谢烨心说县令大人也是下血本了,也不知从哪找来的这些武艺高强的人。 就今天在神婆家见到的那些汉子,虽没内力这玩意,但却实打实的能打能抗,看样子那庄园里藏着的类似打手还不少。 柏峻站在墙根下解手,淅沥沥的水声很是突兀,使劲儿扒门缝看的人纷纷一僵,不过一瞬,纷纷快步回屋。 进屋关门点了油灯,柏苍才解释道:“早先咱们办了新户籍,县令大人便翻找了以往的户籍对比,结果发现咱们人口几十年没增长多少,有些纳闷便多翻了翻。” 结果一不小心翻出个陈年旧案的卷宗,那案子是关于二十年前户部尚书的,因查出贪污渎职被降罪全家流放,结果才押送到怀安县境内却是一夜暴毙,差兵失心疯,嘴里喃喃“有冤、有冤”,大夫都没能救治回来便自己撞墙而死。 卷宗就此留在了怀安县。 因当时朝堂乱,边疆也不大安稳,这案子就算结了。 “那柳氏,就是那户部尚书的女儿,曾在京城忘心庵住了十余载,懂些药理……” 屋里一众人仿佛在听天书,户部尚书啥的,他们只知道是大官,却不知具体多位高权重,倒是心里有种猜中秘辛的笃定。 “以往就觉得仙姑气度不凡,果真是大户人家出身。” “仙姑个屁哦,没听阿苍说装神弄鬼骗钱的么。” “啊?那她看风水到底灵不灵,我爹娘的祖坟要不要重新找人看看位置?”要祖坟风水不对,很影响家业传承的呀! …… 只一瞬,话题便转到自家祖先坟头位置对不对,当年成亲吉日到底吉不吉上。 根本就没人追问这柳氏是如何逃脱看押的。 说来这柳氏还真有点本事,不过因年幼时在京城忘心庵住了十余载,学了些医道药理,被接回家还没来得及定亲,全家获罪入狱。 县令虽现在还没想明白她当年如何金蝉脱壳逃走,但确实是流放犯逃犯,且这些年又在藏龙山兴风作浪。 用自制的药物控制正常人练制药人当死士,买卖妇女小孩,甚至为保持容颜不老吃药材炮制过的婴儿肉…… 谢烨捂住嘴跑出门,蹲在菜园子边的篱笆下呕吐,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边呕边向身后摆手,“你别过来,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柏苍端着竹杯站在院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不是捱不住追问,他也不想说的。 从黑熊寨回来,谢烨总觉得柳氏罪不至死,最主要这这口锅县令大人早就决定让她背,不然上次去黑熊寨为啥非得带着她。 现在黑熊寨的人都知道是柳氏得罪了她,她气不过趁着晚上去人家里大闹,仙姑和马敢当抵不过母夜叉一样的她,趁乱逃跑,而她放火烧了人宅院。 现在她是谢·背锅侠·晔! 万一日后有人质疑仙姑被她这个“罪魁祸首”搞死,她得有说辞,这不,总是向柏苍追问。 柏苍却总含糊,说死罪算是轻的,县令大人判个剐刑都不为过。 剐刑,凌迟的极刑,以下犯上谋权篡位的奸臣贼子才有资格判此刑。 谢烨经不住好奇一再追问,可现在却是大为后悔。 早知那柳氏这么变态,她就算好奇死也不会追问的。 翠儿端木盆哼着小曲进院子,见大嫂蹲在篱笆下呕吐,以为两人往黑熊寨一遭好事儿成了,惊喜道:“大嫂,你有了,大哥你咋还不去请大夫?” 现在出山可方便了,麻家买了头骡子,专门打了板车,赶着骡车四天的功夫就能请个大夫回来。 吐得天昏地暗的谢烨:……小姑子啥的,真是太没眼里见儿了! 第105章 其实仙姑得罪柏苍家那只母大虫被放火烧家这一说辞漏洞百出, 可黑熊寨没人深究,也不敢多问。 实在是因为马家宅子起火的第二天,院外站着的那些人太过可怕了。 七八个精壮汉子, 比他们山民更像会打猎的老把式,虽长相不见得凶神恶煞, 可那气势能吓哭小孩。 这些煞神, 唯独见了柏家那母大虫抱拳行礼,还说“没见人回来应该是逃走了”。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5章 听听,听听, 这话啥意思, 不就说他们寨子的主事人和仙姑跑啦, 不敢回来啦。 难怪这母大虫被刘家的叫“煞神”呢,原来是跟这些人一伙儿的。 这不就坐实了那些人是谢烨带去的帮手么,只是先时没露面而已。 黑熊寨人不敢多问不代表不会多想,尤其上次仙姑大张旗鼓去白云岭, 结果灰溜溜回来不说还病了好些日子, 有人便猜测两人的梁子就是那次结下的。 而昨天柏家母大虫去马家, 只见到主事人没见到仙姑, 心里气不过, 晚上便摸进人院子,还和马家养的那些人打了起来, 这不趁乱放火烧了宅子,而仙姑和马敢当觉得惹不起人便逃跑躲了起来。 至于见到马家有像自己大儿子的山民, 第二天晚上摸黑进了马家,可惜啥也没找到, 房子倒塌的没剩几间,即便砖墙还立着, 房梁早烧了,空无一人。 实际上那些药人已经毒入脏腑骨髓,忘却前尘任人摆布不说,若非药物压制早就暴走发狂自己把自己折磨死。 当晚,进马家宅子的人才刚跃过墙头落地就遭到袭击,那些药人虽不精通武艺,可力气奇大无比,甚至有药人被打到后当场力气暴涨,放火烧宅子也是察觉这些药人畏惧火光。 两个时辰的酣战,所有药人皆被击杀,尸体被带出寨子找了猎户鲜少去的山沟火化处理,深山老林要想土葬,不仅得墓坑深棺材板厚实,还得守墓三个月,不然一准被野兽掏出来啃食。 县令大人的人哪有这精力,只得架了一堆柴火化。 至于想趁乱逃跑的两位主谋,早有人在外面盯着,才进入林子就被捂了嘴捆起来,现在没丢命估计也在死牢。 县令大人没法给藏龙山山民公布两人的罪行,可得给朝廷上报,就算要处决,也得卷宗整理完毕两人认罪画押。 就此,仙姑、马敢当消失在黑熊寨山民的视野中,连他们的要考秀才的儿子也没再出现过。 不过开春大家都要搬去白云岭开启新的生活,也没人在意一家三口到底躲去哪儿了。 而谢烨,成为柳氏、马敢当伏法的最大受害者。 当然这一认知还是次年开春,各寨子搬迁的人陆陆续续搬到白云岭时她才意识到。 呕了三天,强迫自己不去想,吃饭全是素菜素面,终于缓过来的谢烨,对着柏苍道:“以后这种事儿,你一定一定要抗住。”她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但她能管得了他! 柏苍能咋样,自己的人宠着呗,笑眯眯应了。 他们去黑熊寨这大半个月,岭上也是变化诸多。 秋上开始挖地基砌墙的房子基本覆瓦,好些人家已经陆陆续续搬进进屋。 麻蜜儿与谢铮定亲,蜜儿虽年长两岁今年十五,可阿铮才十三,因此两家口头说了婚期,待阿铮十六上再成亲。 这也是谢家着重考虑了麻家,麻老已经是高寿,家里指不定哪天就要办喜丧,多空几年两家面子都好看。 两人定亲后,翠儿还得了一份谢媒礼,不过是阿铮悄悄送的,没大张旗鼓。 因着前两天以为大嫂怀孕在院子大喊闹乌龙,翠儿这两天都躲着人走,不过暗地里还是去催了回大哥。 毕竟今年过完年,算起来大嫂嫁进来差两个月就满四年了,都磨合四年了还没感情可就说不过去了。 身为兄长的柏苍被妹妹说道了一回,觉得家里要反了天了,不过他心里也着急,行动间难免有点毛手毛脚甚至有恃无恐。 谢烨察觉他这几天动手动脚,时不时还言语撩拨她一下,很是无语。 这不,也不知在后院忙啥了,从灶房后门一进来,就凑到她耳边叨咕“多炒点韭菜,不吃放着也是蔫吧”。 谢烨扭头很是无语。“你是空虚公子啊!” 昨天是嚷着要吃爆炒腰片,前儿嘀咕着进山抓只公羊吃羊蛋……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最近看话本了?” 柏苍用脚拨拉了一下烧火凳,坐下帮忙看火,一脸茫然,“啊,哪有闲心看那玩意!” 谢烨盯着他,上上下下来回看了好几遍,撇嘴道:“再这样满嘴骚话,正经成亲的日子再往后挪挪。” 柏苍一愣又忽然起身,很是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同意了?”往来走了几步又停下,双手在衣襟上摩擦,“我,我没看话本,就是有点着急……” 这才说实话,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谢烨轻哼,“原本想着明年开春,春暖花开漫山桃花再办一次成亲酒席,现在看来我的想法还不大成熟,得再琢磨琢磨。” “成熟成熟,很成熟,完全不用琢磨了。”柏苍慌乱又雀跃的心现在只剩慌乱,又凑近了几步,担心惹人不悦,保持了一点距离,讨好道:“明年开春就挺好,正是咱两见面的时候。” 谢烨摇头,继续切菜。 唯恐人变卦真的往后再推,柏苍低低道:“原本我也不是很着急,只是现在岭上越来越好,你又有本事,别人也不眼瞎……”话音里是浓浓的委屈。 就像妹妹说的,往后来白云岭的人越来越多,多的是比他有本事的,他是有些怕。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 第376章 “我在你眼里就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谢烨轻哼。 “不是,我是怕自个配不上你。”柏苍嘟囔,眼见韭菜切好,拿过一旁的大碗帮忙盛。 “那咋不见你自卑?” “我这不是内敛么,你多瞧瞧就看出来了。” …… 两人做饭的间隙说起相声,不过最后谢烨还是给了准话,明年开春三月,她当年跳河的日子,家里再办一场酒席,不过这次得正经接亲拜堂。 柏苍终于有了努力的方向,兴头头琢磨要去县里置办成亲的东西,最好在绣坊定两套喜服,盖头得绣鸳鸯,红蜡烛、鞭炮、喜糖、接亲的花轿…… 天气一日更比一日冷,县里粮铺派人来收玉米,各家都卖了些,加着卖番椒的钱,今年春夏虽没咋进山打猎,可家里盖了新房,进项也不少,没盖新房的人家进项更多,白云岭没哪家觉得今年冬天会难过。 柏俭不知如何跟会做木活的老叔说,竟得了辆板车,自己套了驴赶去县里,再回来时拉了几大包棉花。 那一日,全白云岭都轰动了,家家抢着去称棉花,有妇人早早找马铁柱媳妇方氏定了粗布。这不,新布一拿到手便给全家缝新袄子,这几天路上都不咋能见到人,也是有部分人家搬到对面新房,这边人少了的缘故。 现在河道两边都住了人,学堂这边又都是新房子,柏苍担心有人来偷盗,安排了人手每晚巡逻,连带打更。 新地基这边的规矩跟外面镇上有得一拼,家里的垃圾不能出门随意倒,洗手洗锅的脏水也不能出门就泼,家里没人出门前要上锁…… 进入十月指不定哪天就下雪,因此,九月十五的大集很是热闹,而且大集结束好几天了来收皮子的行脚商越发多,白云岭主街时不时有叫卖声。 “收——皮子嘞~,狐皮狼皮给价高——獾皮兔皮也不低——” 收皮货的商人总喜欢拉长调调,引得学堂的孩子频频往窗外看。 其实窗外也看不到街上,隔着院墙不说,学堂建在主街的后一排,出门走几百米出巷子才能到主街。 这是专门给白云岭孩子修建的学堂,家里孩子送去读书认字不用交束脩,都是谢烨从白云岭集体资产收益中扣除,建学堂、置办桌椅、柳童生的工钱福利等等成本都是平摊。 至于有人家的孩子多有些孩子少,这样分摊学堂运营成本不划算,谢烨决定两个女孩子顶一个男孩子,暂时先上着,等修建学堂的本钱收回来后再按人头算束脩,到时候就给柳童生当工钱。 只是这样难免有些短视的人家不乐意供孩子上学,还得想个周全的法子,至少让孩子在十岁前能认全常用字会算数。 主街的铺面不卖只租,而且是到官府签红契,目前只租出了两间,春水租了一间准备明年开磨坊,顺带榨油。 另一间是外地客商开的粮铺,他家租的算是除开客栈的铺面之外最大的一间,不仅门面大,后面院子也大,房屋多。 客商也是大手笔,车队给铺子运粮来了三趟,每次都是十两骡车,铺子既有精米、糯米、紫米,也有玉米、蜀黍这些杂粮。 前些日子大集,好些别的寨子的人来买粮,买卖很是红火。 现在,粮店三五不时的有人进出,斜对面的客栈可就惨喽,门可罗雀,也就有行脚商来时才能开张。 不过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白云岭不一样了”,明年搬迁后,其他寨子的人都集中在白云岭周边,汉子夏秋往更深山里打猎采药,冬日窝膘,春日开荒种地,妇人忙家里摘菌子,孩子白天读书闲了帮家里干活……要不了几年,山民不会再是穷的吃不起粮穿不起衣的邋遢形象。 白云岭得成为山中集市,不止能收皮子收菌子,人参灵芝怕也是能在大集上看到。 往后的白云岭,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热闹。 深山藏闹市,家家覆黛瓦。 幽谷见人语,灼灼多其华。 <a href="https:///tags_nan/caohanwen.html" title="糙汉文"target="_blank">糙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