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率彼旷野》 [蛮荒]率彼旷野_第1章 《率彼旷野(蛮荒)》作者:巫羽 文案: 雍易和夜辰是敌对部族的猎人,两人初遇时打了一架,却还是成为了友人。 他们也不只是友人。 一个是沉稳的射手受,一个是毛躁的长矛攻。 大概是个相亲相爱,携手走出蒙昧的故事。 ———————— 在洞穴里仰望星空,从蒙昧至破晓。 ————————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夜辰,雍易 ┃ 配角:巫采,朱矛崖 ┃ 其它: 第1章 落日林的相遇 “是谁拿走我的朱矛?易!” 男子雄浑的咆哮声从山顶传出,被唤作易的少年,正执一柄朱红色的石矛,飞一般地冲进山脚下的疏木林,他迅捷而矫健,宛若一头豹子。 西山洞里的人们诧异地朝洞外探头探脑,不过很快又自顾自忙碌起来,有的专注盘造粗陶,有的磨骨针、裁缝兽皮,有的用石制削刮器刮走猛犸象皮上的厚厚脂肪。 在洞穴中歇息的两位男子起身,朝正在发怒的魁梧男子走去,脸上有条疤痕的男子劝说:“朱矛崖,易怕是要猎火角鹿,我去追他。” “他要上哪里猎火角鹿?”被唤为朱矛崖的魁梧男子,心有疑惑。在他们上一代人时,火角鹿就已经十分稀罕,就是他也只幼年见过一次。 疤痕男子对朱矛崖说:“前些天,易在落日林的河边看见一头火角鹿。” “落日林有我们打猎的兄弟,会照顾他。”另一位有着花白胡须的男子说道。 朱矛崖往洞穴正中的大石头上一坐,浓眉皱起说:“爪痕,你不用去,是该让他舔着伤口,心生畏惧了。” 洞顶的光芒倾泻在朱矛崖身上,他粗壮的臂膀,虬结的肌肉呈现出阴暗的纹理。他光着上身,脖子上配带一件象牙牌饰,身披一条黑熊皮,皮毛光洁如新。 叫做爪痕的疤痕男子闻话,不禁朝大石后头的骨屋投去一眼。骨屋的皮帘子被拉开,从里边走出一位执巫仗的女子。 女子身材丰腴,脸若银盘,有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她手握巫仗,头戴黑羽冠,仪态庄严,她的额头用朱砂涂红,更显一份神圣感。 巫采先是看向一脸愠意的朱矛崖,随即目光移向爪痕,她说:“爪痕,你去帮助我儿,让他平安回来。” 爪痕上前,将身子屈了屈,旋即离开。 白须男子回去他原先休息的地方,将身体往阴暗处躺靠,躺姿舒适。独留朱矛崖和巫采在大石上。 这时,妇人们有意无意朝洞穴正中看去,她们在看朱矛崖和巫采。只见朱矛崖走到巫采身旁,压低声音说了什么,巫采眉眼里有份温情,轻语:“易快成年了,他会带上朱矛,披着虎皮回来。”朱矛崖无可奈何,说道:“巫,回来必须教训他!” 朱矛是勇者之矛,整个部族只有两支,是勇猛的象征。易成年仪式都还没举行,也敢擅自偷勇士的朱矛去用。 巫采轻声说了什么,随后她转身返回骨屋。 高大的骨屋,由一具完整的猛犸象遗骸搭建而成,年代相当古远。 朱矛崖闻着巫采残留在侧的艾草香气,硬实的心有些许软化,他抬起英气的脸庞,注视巫采掀开皮帘的曼妙身影。回想起,夜晚这皮帘只为他开的缠绵之事,心里又软化几分,再不气那个臭小子。 易来到落日林,顺利地躲过部族里的猎人,他心里挺高兴。落日林是西山洞人狩猎斑鹿、矮马、猪牛羊等中小型动物的地方,这里十分辽阔,像易这样的小少年,还不曾见过落日林之外的世界。 易来到河畔一处高地,他坐在高地上,爱抚“他的”朱矛,心里满满都是喜爱之情。除去喜爱之情,眉眼也难掩得意:“朱矛崖从不让我摸它,摸一下都不行。哈哈哈气死他!” 朱矛的矛杆通体朱红,杆上有复杂的刻绘,刻着太阳和飞鸟。太阳形状像眼睛一般,而飞鸟像一片片的羽毛。它不只漂亮,还是一件制作精良的武器。 易用指腹蹭着朱矛上的飞鸟,自言自语:“朱矛崖总是对我那么凶,对莫跟长脚亦就很好。” 莫与长脚亦是易的伙伴,三人年纪相仿。 “大家这次去打猎也不带我,明明我猎大鹿很厉害呀。”易感到委屈,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委屈稍纵即逝,少年心性不爱愁,只见他把朱矛竖起,搭在肩上,眉眼都是骄傲:“爪痕说我像头大虎一样勇猛,以后也会有自己的朱矛。” 易站起身,走到河边,对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昂首挺胸。 河水里映出少年的英姿,他高大矫健,浓眉大眼,朝气蓬勃。水面突然颤动,打碎少年的身影,一阵奔跃声传来,闷如雷。少年惊喜仰头,见到一大群斑鹿像似被什么驱赶,朝北奔逃而去。 易激动地爬上高地,极力远眺北面消失的鹿群,只见荒草绵绵,木林葱葱,没有尽头。荒地上,忽然蹿出一只呆头呆脑的长脖子鸟,它是一种只会奔跑不会飞的大鸟——鸵鸟(古中国有鸵鸟)。 “不要大鸟,也不要矮鹿。”易念念有词,他要单独猎杀一头有分量的猎物,然后回去宣告他的成年。 最好是一头豪猪,或者一匹林地马,要是还能再遇见火角鹿就更好了,它是很少有的猎物。听说以前执朱矛的人,都能驯服火角鹿,将它当做坐骑。 易提上朱矛往北前去,他想去见见是什么野兽惊扰斑鹿群,也许是狼是鬣狗,是豪猪,他不怕这些动物。落日林是他们部族的狩猎场,大型猛兽都被打杀得差不多,比猛兽横行的荒野安全许多。 来到挨近北面的草地,在一处低坡下,易发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执把射鹿弓,目光慌慌张张,矮的蹲地在,脚下是一头斑鹿尸体。他们头上绑着羽毛饰物,头发都留得很长,一看就不是同部族的人。 “是星洞的人!”易心跳加速,激动多于慌张,他趴在地上窥视。 易的部族住在落日林西面的西山洞,而星洞在落日林北面。两个部族的人住得近,在同个猎场打猎,世世代代起的纠葛,能让部落老者唱个三天三夜的叙事歌。总之,是世仇。 高个的敌人,肥胖笨拙,一脸稚嫩,不难对付。低身的那人,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女孩,消瘦,穿得破破烂烂。 一个胆小的胖子,一个女孩。 易没做多想,他放下朱矛,从腰间拿出一条投石索,他往地上拣块石子,套进投石索中。他瞄准目标,抡动胳膊,大力将石子掷出。随着石子抛落,前方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胖子额头挨这么一下,头破血流,他捂住伤口,惶恐四探。他太恐惧了,竟一头扎进林地,抛下女孩,自己跑了! [蛮荒]率彼旷野_第2章 易愣怔一小会儿,也就一只蜻蜓点水,那么点时间。他拔腿猛冲,目标是已经惊诧站起身,还来不及拉弓的“女孩”。 即使打不到满意的猎物,抓一个敌对部族的人回去,也能举行成年仪式。 易和“女孩”扭打在一起,把四周齐膝的荒草碾压在身下,碾出一个“野战”的样子。原本以为的弱者,却也不弱,顽强抵抗。一番较量,易终将对方死死压制在身下,就在此时,他无意碰到对方腰下不该碰触的部位,他吃惊“……” 易一时走神,突然身下挨上一记狠踢,疼得他怒骂。他疼极跪地,听得对方凶悍的声音:“哇啊啊!” 那人从地上举起一块大石头,就要往易身上招呼!他蓬头垢面,难掩漂亮的眉眼里满是狠厉,那两条细长胳膊竟能扛起一块大石。 这要被砸中,脊椎都得给砸断了,往头招呼,脑袋都得拍碎! 易手脚并用,翻身躲避,灵敏如猴,石头瞬间落下,砸在身侧,堪堪躲过。易滚爬起身,惊魂未定,他忍住疼,想拿武器,才想到朱矛不在身上。他凶猛地扑向星洞少年,悲愤大叫:“砸我石头!我又不是象!” 人们会用大石头砸伤落单的象,再弓矛齐下,这是第一次被人用石头砸的易,脑中闪过的画面。他可不是没有利爪的象,他是头虎虎生威的大虎!星洞少年力气上终究不敌易,被易骑在身上痛打了几拳,他挥动手臂抵挡,有一两下打回在易身上。星洞少年不是易对手,却不屈服,不求饶。 “吼……” 一声熟悉的吼叫声,从身侧响起,顿时林中百兽噤声。易的背脊发凉,他举起的拳头放下,缓缓转动脖子,看到山坡上站着一头剑齿虎,正看向他们,虎眼炯炯,两根锋利的大长牙泛着寒光。 易:“……” 无需思虑,易果断放开星洞少年,打算悄悄从地上站起。突然,身下之人暴起,一拳将易打得天旋地转,脸朝下趴在地面,啃一嘴沙土。须臾,易从地上弹跳起身,拉着鼻血痛骂:“让大牙虎扎死你!啃你骨,撕你肉!” 可一看到对方的模样,易的骂声立即停下。 星洞少年背对着易,已经做出迎战的姿势,他抬起手臂,将平日用来猎鹿的木弓拉圆。他直视怒吼的剑齿虎,一步不移,他那不强壮的身体,破破烂烂的旧兽皮衣,甚至头上翘起的一绺发,一时都显得那么不凡。 易懵了,在剑齿虎朝他们跳跃过来的瞬间,易大吼:“跑啊!”声音落下,易人已跑出老远,堪称一阵风。易狂奔中不忘回头望,见星洞少年的箭射向剑齿虎,易着急念叨:“矛,我的朱矛!” 他奔向之前放下朱矛的地方,拾起长矛,探看后方。剑齿虎已站在原先两人撕打的地方,星洞少年不见踪迹。四寻一番,才瞥见附近一棵树上挂着个人。 剑齿虎跟过去,在树下转悠,接着,它开始慢腾腾地试图爬树。星洞少年蹲在树上,挥舞空弓,凶悍呵斥,但根本阻拦不了剑齿虎攀爬的步伐。 剑齿虎在落日林并不多见,出来打个二十来回猎,都未必能遇上它一次,偏偏就这么巧。 眼看那少年就要落虎口,易执着朱矛突然出现,他气不喘,手不抖,趁着剑齿虎专注爬树,易怒吼一声,将长矛扎向剑齿虎的腹侧。朱矛的矛刃用的是燧石,坚硬而锋利。剑齿虎疼得暴起,嘶吼着,跃身下树,它挥爪子想袭击易。易死死顶住朱矛,朱矛的木杆足够长,材质也很好,能够保护猎人,易将剑齿虎的身子逼向树干。他竭尽吃奶的力气,满头大汗,因用力过猛,双臂直颤。 剑齿虎身上挂着两枚箭矢,血液把它背部皮毛染红,现下又被易扎伤腹部,却威猛不减,它仍愤怒咆哮,气势骇人。 “啪嚓!” 朱矛被剑齿虎一掌拍断,受伤的猛兽跃身而起,直扑向易,它庞大的身躯瞬间罩在头上,阴森恐怖的死亡即刻降临。千钧一发,易倏然跪地,将折断的朱矛一端竖起,锋利的矛杆顺势刺入剑齿虎的喉咙,而长长的虎牙也扎进易的手臂!鲜血淋淋,易痛号:“啊啊啊!” 残矛扎喉,剑齿虎用尽余力挥掌呼易的脸,哪怕它处伤残状态,这一掌也能把人脸抓烂。易还在痛叫,长虎牙扎进他的右手臂,血流如注,钻心疼。 突然巨大疼痛让易几要昏厥,他发出一阵惨嚎:“啊啊啊啊!” 易不知怎得拔出了他被长牙扎住的手臂,他疼得跪地捶拳,待他抬头,见剑齿虎被一块大石头砸歪了头,已没气息,倒在地上。庞大的兽尸旁站着那位星洞少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树,他小腿上有剑齿虎的抓伤,脸上有之前两人互殴的痕迹。 易看向星洞少年,星洞少年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他们一个鼻子下有条血迹,一个嘴角有一大块淤青。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请问易,你这是抢老婆不成,反被剑齿虎咬吧。 中二少年易:并不,是剑齿虎促成了我们的姻缘,我要好好剥它的皮致谢。 躺尸的剑齿虎:MMP 第2章 守夜 易坐在地上,往嘴里塞绿叶子,他用力咀嚼药草,将药草嚼烂,敷在被虎齿扎出血洞洞的右臂。他疼得冷汗直流,龇牙咧嘴,只差没痛号。虽然是个住在山洞里的糙少年,他还是怕疼的。 “唔啊……”易捂住伤口处的草药,把悲号声咽下。 星洞少年在疼痛的感知上,似乎迟钝很多,他快速咀嚼草药——他们用的还是同一种草药,然后相当干脆地敷住小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敷药过程,他只将那对好看的眉头稍微一皱。 易偷瞟身旁的人几眼,觉得他虽然瘦瘦的,但跟精瘦而凶狠的狼很类似,绝不好招惹。 包扎好伤口的星洞少年站起身,瘸脚走到剑齿虎尸体旁,他从它尸体上拔出箭羽,回收箭囊。易警惕地看着他的举动,现在星洞少年手里有弓有箭。不想,对方压根没理睬易,他背起地上的一头斑鹿,转身就要走。易突然有点索然,一时兴致上来,易喊他:“喂,要不要分肉?” 剑齿虎那庞大的身躯,易一人也拖不回去,落日林的北面离他们居住的西山洞实在有些远。 星洞少年回头,一记凶恶眼神。 “你要干么?”易抓起地上的残矛防身。 星洞少年看看易,又指指天空,太阳西斜,他终于开口说话,是那种少年特有的清亮音色:“天黑后,有狼有虎,还有黑熊。” 少年的眉眼有份不经意流露出的淡淡忧虑,黑夜将会到来,让他不安。 易抬头看天,张大嘴巴,他把这茬给忘了!此时又见对方要走,易一时着急,脱口而出:“我有生火的工具,我们晚上住一起怎样?” 星洞少年显然不理睬,他背着斑鹿,一瘸一拐离去。 易深感不妙,他故意躲开自己部族的狩猎队伍,而且还深入到落日林的北面,一旦天黑,将独自面对野兽,夜晚危机四伏。 对着星洞少年逐渐走远的身影,易突然有种适才并肩作战,旋即就被抛弃的悲凉感——也不想想他先袭击人,还打算把对方当胜利品拖回西山洞。 星洞少年走后,易手脚齿并用,连忙以芒草为材料,搓出一条草绳。他用草绳缠住伤口,束缚手臂,能止血。不能再耽搁,得想办法赶紧回去落日林西面,赶紧归家,否则天黑后将性命不保。 易握住折断的朱矛,回望地上的剑齿虎尸体,一脸不甘,最终他抬步往太阳微微偏向的方位走去。希望还能赶上西山洞的狩猎队伍,但更可能他们早回家了。剑齿虎无声无息躺在血泊中,杀死它的少年,那过人的英勇,看来是不能见证族人了。 易伤重流血,越走脚步越沉,以这样的速度,在天黑前回到西山洞显然来不及。就在他绝望之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易紧张回头,见星洞少年就站在不远处,他肩上那头斑鹿不知道给丢到哪去了。 寒冷的黄昏,荒野兽叫,见到对方找来,易无疑是高兴的,他走到星洞少年身边问:“要干么?”他也没想兴许人家带部族的人来逮他呢。 星洞少年脸色略显灰白,额上有冷汗,他平淡说:“有个洞穴,夜里能住。” [蛮荒]率彼旷野_第3章 “走吧,两人结伴比一人安全。”易喜形于色。 星洞少年寡言少语,只是在前带路,他走路的姿势比先前瘸得更厉害,用皮子扎绑的伤口,有血外淌,滴溅在草地上。 斑鹿就丢弃在附近,星洞少年和易各割下一条鹿腿携带上,他们需要食物。 残阳似血,荒野上两个少年的倒影被拉得很长,他们一人扛着一条鹿腿,匆匆赶路。 在去洞穴的路上,易嘴里念叨:“你不会带人来抓我吧?”星洞少年抬了下眉头,冷声:“你要是再袭击我,我敲破你的头!” 氛围一时很糟糕,易讪讪说:“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哪有那个心思。” 远离族人,夜晚独留野外是非常不要命的事,那些爱夜晚游荡的猛兽众多,足以死个十次八次。 星洞少年带易来到一处山腰,他找到一个相当偏僻的洞口,扒开洞口外长的荒草。易踟蹰不前,星洞少年一下子就钻进去,易惊道:“先点火照照!”星洞少年探出一个脑袋,淡然说:“飞鼠的洞。” 他们称呼长得像老鼠,有翅膀的灰不溜秋洞的居动物为飞鼠,其实就是蝙蝠。 易钻进洞穴,果然听到蝙蝠群成片成片的叫声,洞内昏暗,抹黑不见五指,洞外残阳似血。 夜晚洞穴为火光映红,通红的石头上,炙着鹿肉,易闲得没事,跟星洞少年聊天:“我叫易,住在西山洞。你呢?” 星洞少年瞅了他一眼,低头咬食一条烤好的鹿腿,他不想跟易结交朋友。 他叫辰,但这个名字很少人称呼。在族里,族人几乎都喊他脏毛,不是因为他很脏,而是他出生后,就睡在一块脏兮兮的毛皮上,住在星洞的最下层。 易拿树枝拨他的炙鹿肉,扎起一块,呼着热气,大口撕咬。他边吃肉,边问:“那个胖子怎么丢下你跑了,他不是你的伙伴吗?” “我没有伙伴。”辰终于回了一句,云淡风轻般。 易说:“要是我打猎的伙伴,就这么丢下我,自己逃走,他会被大家瞧不起。”既然是结伴外出,遇到危险时,身为伙伴就该挺身相助,他们西山洞人都这么做。 辰闷声啃肉,不再言语。 易见他爱答不理,不再说话,专注吃他的烤肉。吃饱后,把嘴一抹,抬头,见身旁那人还在细细啃骨头。骨头上的一点肉啊筋啊,这人都要啃干净,仿佛鹿腿是他不常有的食物。 西山洞的人们以斑鹿和兔子为主食,有时也会狩猎大象,大家都吃得不错,肉类不匮乏。易没挨过饿,平日里还常能吃到女子们采集的果子,禽蛋,抓的鲩鱼和鲤鱼,食物相当丰富。 易填饱肚子,找个平坦些的地面,他四仰八叉躺下,他扭动肩膀,蹭蹭背,脸露惬意之情。 洞穴内火光通明,易的上半身在火光照耀下,他拿出折断的朱矛,摆弄起来。他想把断成两截的朱矛拼合,可是折断的东西,是没办法自己接上的。除非用木头和绳索把断裂的地方捆上,但即使这样,也不堪用了。易脑中浮现自己被朱矛崖吊在洞穴峭壁上的情景,他以前因惹恼对方被吊过,心中戚戚。 辰守在洞穴入口,偶尔回头瞥下躺在洞中的易,每次回头,都看见他在摆动那根断矛。辰心事重重,他不理解易的无虑,这人一点也没将在野外过夜这事放在心上。辰曾经在黑夜里独处荒野,遭遇到豹子,险些没活下来。 辰守上许久洞口,回去换易,易骨碌爬起身,说道:“刚刚有狼叫声,还有野猪和鹿的声音,现在都没有了。”原来他也在留心洞外的情况,还以为他只顾玩弄那根断矛。 “虎豹和熊可能就在附近,你别睡。”易执住断矛,到洞口坐下。两人都受伤,待会要是真遇见猛兽,可就麻烦了。 辰来到火堆旁烤火,应道:“有火,野兽怕火。”他把伤腿平放在地,解开绑伤口的皮子,将上面敷的旧草药拨掉。他从怀里抓出一把草叶子,嚼碎,吐在手掌,重新糊上伤口。他疼得难受,没再将皮子绑上,他尽量往火堆挨靠,仿佛暖乎乎的火焰能减轻他的痛楚。 “用草扎口,就不会那么痛啦。” 一把芒草递跟前,辰抬头,对上易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庞。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洞外拔来一把芒草,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 辰没想到他换药的时候,对方一直在看他。 接过芒草,辰低头忙碌,将皮子裹住伤口,两端用芒草扎住。芒草没勒着伤口,所以不至于那么疼痛。这种事辰当然懂,觉得麻烦而已。他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治伤的经验丰富。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问就问了,还把那张大脸贴过来,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还有草药的气味。 “辰。”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易。” 你不是说过了…… 辰扭头看洞口,桃花眼一横:“去那里。” 易乖乖回到洞口,继续守卫。他抱着根残矛,背对辰,尽职尽守,没有任何怨言。 辰挨靠着洞壁,烤着温热的火,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一则夜深,二则受伤失血兼痛楚带来疲倦。 凌晨,辰在易一声声的叫喊中惊醒,他睁开眼,惊愕见到一头黑熊堵在洞口,它半个身子挤了进来,易正挥动残矛戳刺,大声吆喝撵赶。 “大熊!”辰惊呼一声,翻身爬起。 易回头吼叫,他胸口一片血迹:“辰,快射它!我撑不住了!” 辰于慌乱中拿起弓箭,拉弓逼向洞口,他没理睬易“快射它”的催促,他站到黑熊跟前,躲过熊掌的抓挠,他一箭瞄向黑熊的眼睛。 “嗖”一声,黑熊中箭,发疯咆哮,连忙将探进洞口的身子退出去。辰英勇地跟了上去,拉弓又再射出一箭,射向正人立站起,狂怒的黑熊。 月光下,负伤的黑熊终于哀叫地逃进林子。 辰执住空弓,他的双手微微颤抖,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辰回头去看易,易坐在地上,胸口在淌血,黑熊挠伤了他。 “好疼呀,我要死了。”易捂胸口的手掌被血染红,他可怜巴巴说着话。 辰连忙搀易到火堆旁,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把草药,放嘴里咀嚼。易歪靠着墙壁,咬牙忍疼,在火光下检查自己的伤势,三道狰狞抓痕,皮开肉绽。 “我头晕……” 易把沾血的手在石头上擦了擦,毫无预警,他身子突然栽下。他失血过多,不醒人事。 少顷,易苏醒,发现自己光着上身,躺在地上,而辰在他身旁。辰将草药,一点点敷在他伤口上。每碰触一下伤口,易就疼叫,年少英俊的脸庞上两道莹莹的水光。他一边疼哭一边说:“等我伤好,我要切它熊掌烤着吃,哎呀,哎呀!” “……”辰把草药敷完,看着易。接着辰到洞口坐下,手里拿易的残矛,换他守夜。 易人昏沉沉,他慢吞吞拿来身侧的一块鹿皮子——他的上衣,将它披在胸口,盖住自己。疼痛一下下,没玩没了,他倦极,很想睡觉。他稍微挪动下身子,把头偏向洞口,看到辰那瘦削的身子守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块石头。 外头的荒草树林较黑夜里清晰许多,天快亮了。 [蛮荒]率彼旷野_第4章 作者有话要说:  辰:聒噪,爱哭。 易:!!我不是,我能干死一头剑齿虎,我以后会保护你! 第3章 归家 三只鬣狗被石子驱逐,嗷叫着离去,它们从聚集地散开后,一头剑齿虎的尸体呈现,它腹部被嘶咬开,内脏露出。朱矛向蹲下身,将剑齿虎翻个身,仔细检查它,见到它腹侧和喉咙都有个血洞,他辨认出这是矛造成的伤。 “有人猎杀了它。”朱矛向用手指戳进血洞,又拿出来,手指上没沾血,创口的血液已干涸。他说,“不是今早发生的事,在昨日黄昏。” 爪痕趴在地上,检查痕迹,他认出两组脚印,其中一组一深一浅,像个瘸子,地上还有滴溅状的血迹。爪痕沿着血迹,走上几步,他说:“有两个人,一个脚受伤,两人都往北去了。” “是星洞的人吗?”莫望着北面的林地,把手中的长矛握紧。 昨日傍晚,爪痕找到部族中狩猎的队伍,跟他们说易偷走朱矛崖的朱矛,独自外出打猎,狩猎队伍里的朱矛向和莫便就陪同爪痕前来寻找。 “不全是星洞的人。”朱矛向捻着手指里的东西,捻出一些红色的碎末,还用舌头舔了下。他拍拍手,站起身,说道:“爪痕,大牙虎是被朱矛杀死。” “是易!他杀死了大牙虎!”莫很激动,他那颗脑袋还没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 爪痕和朱矛向两人一阵沉默,他们清楚杀一头剑齿虎有多难,易肯定受伤了,而另一个在场的人,不是他们的人。那人只能是敌人,易可能已被人抓走。 朱矛向抱胸,眺望漫无边际的林地,再往前是星洞人的地盘,问爪痕:“还要追吗?” “巫让我将他带回去。”没探明清楚,爪痕不会就这么回去。 朱矛向拔出一把骨刀,朝剑齿虎的尸体走去,说道:“先歇歇吧。”他们不只累乏,还饿了。 快到冬日,死去的动物没那么快腐败,还能吃。 三人原地生火,填饱肚子,补充体力,以便继续追踪。 辰将树干的一端放火里烧,再在地面上蹭动,熄灭火焰。他用一块石头削树干燎过火的那端,把树干削尖,制作成一支简陋的矛。 他拿这支木矛,到洞外去,落日林有一种比斑鹿更好狩猎的动物——鸵鸟。 如果不是脚受伤,拿根木棍,就能敲死一只鸵鸟。 辰走出山洞,没多久便携带一只鸵鸟回来。他提住鸵鸟的长脖子,一瘸一拐走到火堆旁。辰朝角落里的那人投去一眼,还在睡,鼾声舒缓,看来睡得挺舒坦。 鸵鸟被燎毛,用石片开膛破肚,架火上,慢火烤。 辰拿出新摘的药草叶子,给自己的伤腿换药,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疼还是那么疼。 木架上的鸵鸟烤出油来,滋滋响,香气扑鼻。闻到香气,易醒来了,从地上坐起,双眼放光。架上的鸵鸟,它身子被竹条撑开,一根木棍贯穿其中,已被烤得熟透。辰抓住木棍一头,将鸵鸟从木棍上取下来。 易咽了咽口水,醒来饥肠辘辘,他捂住受伤的胸口,凑到辰身边。他明亮的眼睛直盯着辰手里的烤鸵鸟,他垂涎欲滴:“好香呀。” 辰看他那副谗样也知道他饿了,被看得不自在,辰拽下一条鸵鸟腿,递给他。易连忙抓住,大口咬食,吃得满嘴油光,含糊不清说:“等我桑好,我打头大鹿给你次。” “……”辰低头吃肉,没说什么。 易啃完一条鸵鸟大腿,意犹未尽,又去看辰,他舔了舔嘴唇。辰本不想理睬,但还是扯下一根翅膀,递给了易。 辰不只分食大腿和翅膀,最终三分之二的烤鸵鸟肉都入了易腹中。看他吃得肚子鼓鼓,歪躺在一旁舒坦地烤火,辰有点想打他。 易吃饱喝足,靠着洞壁昏昏欲睡,他目光仍不时朝辰看去,辰背上他的弓,执住木矛,显然打算走人了。早上的阳光照进洞穴,辰站在入口的身影熠熠生辉。易顿时有些不舍这个相伴一夜,给他上药,还分他食物的人,他喊他:“辰。” 辰回头,神色淡漠。 易问:“你要走了?” 辰点了下头。 本还以为易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他低头看向身旁一大把新鲜的草药,草药叶子挨火较近,有些已经烤蔫了。 辰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他说:“你回去别靠近溪水,那里有人。”他部族的人,会在溪水捕鱼。 “我走别的路。”易高兴抬起头,绽出笑容,也露出他的一对小虎牙。 辰转身离去,渐渐,身影消失在洞外的树林里。 “唉……”易望着洞口,长长叹息。他叹息后,爬回睡觉的地方躺卧,没多久就睡着了。 午时,易醒来,火堆已熄灭,幸好还有火星。易到洞外拾枯枝落叶,他慢吞吞蹲下身,单手拾取,慢吞吞站起来。“晚上可不能再有野兽来洞里……”易自言自语,他现在的状况,连条鬣狗都打不过。 一把草絮放进火坑里,易鼓腮吹火星,把火燃起,再撒上枯叶和枯枝。他坐在火边,袒胸露出胸前的抓伤,他薅草药叶子塞嘴里,鼓鼓一嘴。他认真地咀嚼,吐出,糊胸前的抓伤,手臂的扎伤。 把草药敷好,易躺平在地,头朝洞口,看向洞外灿烂的阳光。一只羚羊在附近吃草,肥肥的屁股对向易。易看着它,瞪着它,直到羚羊跳上山坡,消失无踪。 “要不是我受伤……”易颇怨念。 它已经架在火上烤,浑身金黄,外酥里嫩,散发诱人香气。 易觉得自己饿了,他爬起来,拿上断矛,打算去随便猎点什么,也不知道辰在哪里猎的鸵鸟。他走出山洞,缓慢爬上洞外的一处小山坡,他警惕四周,怕撞见星洞的人。 易在四周寻找鸵鸟踪迹,突然,林中传出趵趵的脚步声,听那声响,不只一人。易心中惊骇,连忙趴在一处偏僻且茂盛的草丛里。脚步声越来越近,易听到其中一个声音,认出是朱矛向,他说:“过溪会被星洞的人发现,现在不能进去。” 易本来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他喜出望外,从草丛里钻起。这时,他已经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辨认出除去朱矛向还有爪痕和莫。 爪痕说:“我去探探他是死是活,你们先回去告知巫。” 朱矛向言语平淡。“先等等,黄昏再一起去探看。” 莫声音悲伤:“易要是被星洞人抓走,他还能活着吗?” “莫,我在这里!我还活着!” 易突然从树后跳了出来,他挥动一只手,一脸笑意。对上三人错愕的表情,他还有点小得意。 [蛮荒]率彼旷野_第5章 惊讶过后的朱矛向,气势汹汹上去狠拍易的头,一掌就把易掀倒在地。因受伤而弱鸡一样的易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委屈问:“干么打我,好疼,呀,流血了……” 易胸口的伤在淌血,把皮围裳染红,他疼得脸色苍白。莫慌忙帮他按住伤口,爪痕从朱矛向身上摘下一个小皮囊,皮囊里倒出一把药粉。他把药粉撒易伤口上,边撒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被星洞的人抓走?” “我躲在上面的山洞里,他们抓不到我哈……啊……”易手指前方,眉头紧皱,“轻点。” “算你命大。”朱矛向抱胸站着,他见易疼得皱眉,哎呀哎呀的轻叫,他取笑说:“这是被熊给挠了,看你下回还敢乱闯。” 易瞪圆眼,敢怒不敢言。 溪水潺潺,三四位女子在抓鱼,她们捕获鲜鱼,提着装满鱼的竹篮,沿着通往星洞的方向行走。穿过溪畔,林地,曲折的山路,回到她们居住的星洞。 她们路过星洞下层,瞧见躺在一处石缝里的辰,其中一人说:“脏毛没死呀,怎么回来了?”站在星洞中层的一位驼背老人说:“他命大着呢,连豹子都不吃他,嫌他肉酸!” 抓鱼的女子里,有人说了一句:“我儿说看见脏毛被西山洞的人抓走,他这是怎么逃回来?” 她们自顾自说话,从下层的石阶走向中层,最终她们的声音连同身影消失不见。 辰躺在自己的卧处,对他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捕鱼的女子们回来后不久,外出狩猎的队伍归来,人们热热闹闹聚在火坑边,足有四五十人。分烤肉,喝鱼汤,有说有笑,没人想起躺在石缝里受伤的脏毛。 辰将身子内侧,拉来一条掉毛的熊皮把自己裹住,他伤痛困乏。 众人饱食后,四散在石洞各处,有的歇息,有的闲话,有的忙于手中的活。一位女孩用粗陶碗捧着一碗汤,从星洞上层下来。她来到星洞下层,走到辰身旁,她摇了下辰的肩说:“辰,给你吃。” 辰回头去看她,接过她递来的鱼汤,他坐起身,慢慢喝。 西蹲在一旁,察看辰的伤腿,她关心问:“辰,真得不用找觋(男巫)治伤吗?” “没事,敷敷草药就能好。”辰觉得伤不算重,没必要去上层找星洞觋医治。 西说:“那我再去摘些草药。” 这时,一群孩子正好经过洞口,其中一个男孩朝西喊:“西,摘果子去啰!”他身旁有五六位同龄的孩子,有男有女。 “等我。”西从洞里奔出,跟上小伙伴们。 目送西跟着孩子们离去,身影消失在树林,辰这才低头吃手中尚有余温的食物。 西是他妹妹,虽然不是亲妹妹,他们喝着同个人的母乳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鸵鸟:什么仇什么怨。 易:教你们欺负我辰,我要疼他疼他。 第4章 星洞生活 辰拖着伤脚到星洞上层,在大火坑旁,吃点残羹冷炙。晚霞照进星洞,此时绝大部分人早已吃饱,各归各处歇息。辰拿起一根肉很少的骨头,啃了啃,听到身边传来“啪嚓”一声,他才抬起脸。他因伤病憔悴,双颊微微凹陷,无精打采。 烤得发黄的牛腿骨被一块石头砸裂,立即被人拿起吮吸骨髓。敲骨吸髓的人,浑身脏兮兮,是个干瘦男子,瘦得肋骨根根可见。他长得瘦,人们都叫他瘦骨头。 “脏毛,好久没跟你一起吃东西,你吃,吃吧。”瘦骨头把吸过骨髓的牛骨在石头上轻叩,他很慷慨地示意辰放开吃。 辰放下正啃的骨头,顿时毫无胃口。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坐我肩上。还拔我胡须,抢我肉吃。”瘦骨头把盘起的两条腿放开,他的一条腿细如竹竿。 坐在他肩上,那该是非常幼小的时候了,辰毫无印象。 一位老妇从陶罐里费力舀汤,她说:“是呢,脏毛小时候就不安分。”喝上一口汤,老妇继续说:“和萤的儿子,叫什么来着,和他天天打架。” 瘦骨头说道:“叫虎,那孩子跟头大虎一样强壮。” “对,就是虎那个孩子。我也想有这么个孩子,天天给我好肉吃。”老妇说着说着,话题就偏离了,她脑子有点拧不清。 瘦骨头取笑:“你不下一个蛋,哪来孩子。” 围在火坑旁吃残羹冷炙的老弱病残有五人,其余两人全程闷声进食,辰则坐一旁,听他们唠嗑。养母去世后,辰一度跟他们一样,吃着别人剩下的食物,直到他长大,能参与采集和打猎为止。 “脏毛,我听说你被大牙虎把脚抓伤,伤重不重?”瘦骨头关心起辰来。 “快好了。”辰回道。 瘦骨头往辰的伤脚看,见他左脚上绑着一条皮子,皮上有褐色的血迹,瞧不出下面伤情。瘦骨头突然感伤起来,说道:“好好养伤,别跟我一样,是个残废,只能捡肉渣,喝冷汤。” “嗯。”辰应了一声。 他站起身,慢吞吞离开,他走至星洞二层台时,遇到坐在石阶上磨石镞的羽环虎,他是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刚才瘦骨头和老妇才提起他来,辰不自觉看了他一眼。 羽环虎也在打量辰,他目光落他的伤脚上,揣摩伤情。辰留意到他在看自己,没有理会,沿着石阶往下走。这时,他听到羽环虎质问:“脏毛,三天了,你怎么还不去打猎?” “我伤好了自然会去。”辰回道。 羽环虎想起他今早路过星洞下层,看到辰在蒙头睡觉,他想当然认为他脚伤好了,训道:“你是不是想偷懒?都像你这样,猎人不去打猎,大家吃什么?” 辰黑亮的眸子冷冰,直视羽环虎,冷语:“不是有你们勇士?” 星洞的勇士们,会在右臂上绑一件羽毛装饰的臂环,以彰显他们的身份。羽环虎的臂环,羽毛为红绿蓝三色,色彩特别鲜艳。 羽环虎腾得站起身,个头高气势强,他怒眉竖起,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辰直视着他,一点也不示弱,腰杆挺直。 “脏毛,都说你让大牙虎给挠啦,哪里有大牙虎,我也想去看看。” 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从石阶下方走来一个瘦高的少年。他有头像稻草一样的发,一口烂牙,脖子上戴着三个大贝壳,他名字就叫:大贝。 辰懒得理会他,转身走人,走时还听到大贝在身后议论他,说他爱撒谎。 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居所,辰疲倦地躺下,望着露天的一颗星辰。天将漆黑,那颗星孤零零亮着,像孤独的自己。 [蛮荒]率彼旷野_第6章 第二日清早,辰在火坑旁制作箭羽,他将树脂在火上烤软,再用树脂把羽毛粘上箭杆的一端。听得一阵喧闹声,辰抬头,见是采集的队伍回来了,妇人和小孩们带回果子,禽蛋和鲜鱼等物。西用草篓装满野果子,她走到辰身边,从野果子下面掏出一颗鸵鸟蛋,塞给了辰,低语:“给你吃。” 辰点了下头,看着妹妹的眼神很温柔。 做好弓箭后,辰拿来一件石锥,轻轻钻破鸵鸟蛋的蛋壳。他双手捧住蛋,仰起头吸食,对于受伤的他而言,这真很好的食物。虽然生吃不如煮熟了好吃。 午后,辰背上弓箭,提着西的草篓,到附近林地采集。林地里已经有不少前来采集的孩子,欢声笑语。 孩子们都是爬树掏鸟窝的高手,一个个挂在树上,学鸟叫玩戏。 辰漫不经心地摘下一颗野果,用指腹蹭一蹭,丢嘴里吃。野果大多带着酸味,只会越吃越饿,他在养伤,需要肉食。辰留心四周,这片林地里有果子狸,天近黄昏会出来活动,虽然身上有伤,射杀它们并不会太难。 辰钻进林丛,察看洞穴,寻觅果子狸的身影,果子狸没见到,先听到林地里传来哭叫声。是小女孩的哭声,那声音特别尖锐,辰听得出来是胖木的妹妹红草。 红草哭喊着:“救我!呜呜……它要吃我,救我……”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其他孩子们的声音响亮,有喊:“有大蛇!别过去!”有喊:“都拿石头砸它!” 辰循声追了过去,跑步过程中,额头冷汗直流,那条伤脚实在碍事。 来到事发地点,辰见到一条黑色的大蛇盘踞在巨树上,它身子卷起,牢牢勒住红草。红草已经昏迷,脑袋歪向一旁。 “你们都退后!”辰喝声,将孩子们撵开。 他独自拉弓上前,瞄准大蛇嘶嘶叫的头,他知道蛇一旦受到袭击,会丢开猎物,去攻击招惹它的人。但他没时间去想能非一箭毙命,自己是否会有危险,再拖延下去,红草就要窒息死了。 箭羽飞出,连续两枚,齐射向大蛇的头部,盘曲的蛇身顿时松弛,整条蛇重重从树上摔了下来。它的头还在动,尾巴仍摆动,还没死,辰深吸口气,吃力搬起一块大石头,往大蛇头上狠砸。 砸扁蛇头后,辰这才从蛇身下拖出红草,红草的身子软绵绵,眼睛闭着。辰把她平放在地,等待她苏醒。 孩子们一拥而上,男孩们砸蛇踢蛇,那条蛇早死透,任由他们发泄怒气。女孩们去探看红草,围在身旁,喊她名字。 须臾,红草苏醒过来,放声大哭:“呜哇哇……” 辰听到她哭声,知道还活着,没事了。 “别把蛇打烂了,这是食物。”辰喝止男孩们的行为。 一个高个红脸的男孩叫道:“脏毛,我要吃蛇肉!” “我也要吃!” “我也要吃!” 孩子们的声音彼此起伏,他们打闹一下午,肚子都饿了。 往时孩子们并不亲近辰,他们或多或少受大人态度的影响。今日却都聚集在辰身旁,他们见辰杀大蛇救人,觉得他很厉害。 辰大声说道:“把蛇扛上,要吃回去再吃。” 孩子们兴高采烈,六七人一起把大蛇扛起,粗长一条,烤着吃,能填饱好几个人的肚皮。辰一瘸一拐走在后头,他的脚流血,血液渗透皮制的鞋子。适才奔跑地激烈,伤口崩裂。 没多久,星洞的火坑上烤着一条剥皮的大蛇,一群人围在一起吃蛇肉。辰折下一节蛇肉,递给西,对西说:“你吃。” 西抓住蛇块,咬上一口,抬头看辰,露出笑容。 辰说道:“等我去猎大鹿,就有鹿肉吃了。” 西和他一样没有父母,平日族人对西的照顾也不多,往往是辰打猎,西才有兽肉吃。 西“嗯”地一声,低头咬食蛇肉,吃得很香。 辰不再说话,他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他体质不差,只要有充足的食物,他伤就恢复得快。 星洞有三层,也就是三个平台,每个平台都有火坑。辰烤蛇肉在星洞中层,凑在他身边吃蛇肉的人,也多是住在中下层。 一条蛇很快吃得只剩骨头,连蛇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众人吃完散开,火坑边只剩辰一人。 辰低头揭伤脚上的血痂,好给伤口敷草药,这是痛苦的过程,辰皱着眉头。 有人在这时候,走到辰身旁,那是个胖子,脚步声很响。辰知道来人是胖木,此时正疼得心烦,没理睬他。胖木站在一旁许久,才递来一块用树叶包的烤羊排,怯怯地:“脏毛,红草说是你把大蛇打死,救了她。” 辰把药糊伤脚上,自顾缠皮条子,仿佛胖木不存在。身后的胖木显得更局促,说话都吞吞吐吐:“这个……这个给你吃。” 胖木素来是个懦弱的人,平日里猎人们并不乐意带他打猎,唯有辰会和他结伴。几天前,在落日林遭遇易袭击,那个抛下辰,自己跑了的人就是胖木。 辰去接递来的食物,他抬眼看着胖木,胖木被看得心虚,辩解:“我我不是故故意丢下你不管,那时我太害怕了……” “你为什么跟西说我被西山洞人抓走?害她哭了一晚。”辰没好气说。他知道胖木会临阵脱逃,但是他还因为懦弱去撒谎。 “我……”胖木垂下头,他后来也挺内疚。 辰撵他:“走开!” 他回星洞后,胖木就一直在躲他,现在内心过意不去才露头,尤其是辰还救了他妹妹红草。 胖木把烤羊排放下,灰头灰脸离去。 “脏毛,这是你不对了,他来跟你道歉。”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自一位老猎人,他就靠在辰身后的一堵墙上歇息。 “我没回来,也没人找我。”辰感到难过,他死在外头,大家也不会去找他,更别提遇袭会有人救援了。 老猎人叹息:“要是我还能握矛,我会去找你,脏毛,但我老病了。”他的身子佝偻,人十分虚弱,平日里都在躺卧。 “猎矛,我不是怪你。”辰的话语里难得饱含感情,这个老猎人教过他制作石器,使用弓矛,是传授他生存技能的人。而且,曾经还救过他。 名唤猎矛的老猎人语重心长:“脏毛,你要成为一位勇士,佩戴羽环,大家才会认可你。” 他类似的话语,辰听过,他常激励他。 [蛮荒]率彼旷野_第7章 “你不是星洞的人,在星洞生活,你要比别人更努力。”猎矛提起了辰的身世,这也是辰从小就过得很艰难的缘故。 辰默然,他将两腿收起,用手臂抱住,他心里苦闷,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易:要不要抱抱。 辰:走开! 第5章 西山洞上西山居 几天前,易披着一张残破的虎皮,腰间挂两根死沉的长虎牙,被爪痕和朱矛向夹着,风风光光返回西山洞。 回到西山洞后,易躺卧多日养伤,自有人送吃送喝,採药换药。 第四天,易实在躺不下去了,他爬起身,四处走动。 午时,人们不是外出打猎,就是去采集,西山洞只剩四五个调皮毛孩,两位带婴儿的妇人,三位老病,与及很少外出,时常待在骨屋的巫采。 “要上哪去?” 巫采出骨屋,正见儿子迈开大步朝洞外走去。 “我……晒晒太阳,就这里。”易迈出的脚赶紧缩回,往洞口附近的一块石头上一坐。清早的阳光耀眼,照在他年轻朝气的脸庞上。 巫采知道他哪是要在洞口晒太阳,这孩子从小爬低爬高,一刻都不得安静,没人盯梢,他不会乖乖养病。 “等会,我还会出来。”巫采自有对付儿子的办法。 “哦。”易应道,脸上带着沮丧。 巫采回去骨屋,易才嘟囔:“这下哪也不能去了,哎,本还想去山顶坐坐。”爬上山顶,能一览四周的景致,看到人们从林地里采集回来的身影。 坐在洞口,景色也还不错,洞口一侧有处地方种着一片莠草,这是喂养猪羊的食物,它们长得旺盛,兴兴向荣。 远处绿林葱葱,近处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在玩耍,追逐。其中一个孩子被玩伴推了一把,骨碌从矮坡上滚落,受到惊吓,也可能蹭破皮,正在哭泣, “呜呜……毛虫推我,呜呜……” 小孩坐在地上哭,名叫毛虫的调皮孩子低着头,显然意识到自己犯错误。 “不哭,快起来,再不起来,大牙虎来啰。”易举起双手,做出剑齿虎吼叫亮爪的模样,吼吼叫着,模仿得倒挺像一回事。 “哇哇……”小孩哭声更响,更激烈了。 易肩上挨着一掌,他还没回头,一个身上带着尿味的婴儿已往他怀里塞。他只能无奈托住婴儿的屁股,抬头说:“桑,我是受伤的人,我不带孩子。” “蛋儿很乖,你帮我照看下。”桑回头一笑,走向洞外。 她拉起大哭的小孩,安抚几句,孩子停止哭泣,她又将其他玩耍的孩子们喊过来,让他们不要爬高,也不许推搡。 怀里的蛋儿往易身上攀爬,易单手抓住包裹他的襁褓,把他拉离自己的胸口,蛋儿伸出小肥手拍了拍易的脸,易一脸嫌弃。 等桑回来,见易和蛋儿玩起游戏,他把蛋儿轻轻抛起,再单手接住,蛋儿嘻嘻嘻嘻乐个不停。“要不要再来一个?我抛啰。”易笑语,蛋儿手舞足蹈,呀呀呀叫唤。根本就是个大孩子,带着个小娃娃。 午后,狩猎的队伍回来,易躺在虎皮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莫和长脚亦过来看他,长脚亦给他一把草药,莫问他:“易,朱矛崖说过几天要去白湖猎披毛犀,你伤什么时候好?” “没那么快好,现在手还好疼,不能握矛。”易抬起自己的右手,展示他的伤,不忘把眉头皱起。 莫和长脚亦走后,朱矛崖过来,蹲下身探看易,易心虚不看他。朱矛崖坐在易的身旁,大手摸摸他的头,始终也没说什么。朱矛崖像一座山那般坐着,真是父爱如山。 易感到身侧的压迫力,他伤其实好得很快,精神百倍,怕被瞧出倪端。 朱矛崖摸摸儿子的大头,又拍怕他的肩,随后才离开。他一走,易立即嘘了一口气。 火坑边,人们热闹聚在一起,炙烤猎来的斑鹿、野兔,煮着野菇鱼汤,易闻着食物香气,嘀咕:“我快装不下去了。” 这顿,易吃掉两只烤兔子,外加一大碗鱼汤,还有一捧野果子。他鼓着肚子,坐在山洞中央的大石上看看星星,身边是一对偎依的年轻男女。 长脚亦带他妹妹朵过来,他往易身边凑,眼睛却在瞟对面的女孩朱。朱看着他们,嘴角微微上扬,她细腰肥臀,很吸引异性。 长脚亦小声问易,话语带着兴奋:“你说她在看你还是看我?”。 “看你。”易一口咬定。 长脚亦像似得到鼓励,腾然起身,朝朱走去,朱却只是笑笑离去,没接受他的求爱。 朵温热的身体挨靠过来,软软唤着:“易……”她是个娇小的女孩,说话时声音总是很温柔。易如坐针毡,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我是个受伤的人,你们要做什么? 朵将一串小花戴在易脖子上,温语:“闻着它的香气,就不疼了。”这些小花香气浓郁,也是药草的一种,还能吃。 易拔下一朵,嚼了两下,愣愣地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几天,易已经能健走如飞,在洞穴四周攀爬,像只树猴。 午后,易爬上山顶一棵树,躺在树杈上晒太阳,吃果子,他一条腿悬空荡着,分外悠闲。朱矛崖抱胸站在下面,仰头看着,觉得是时候让他为轻率冒险和折断朱矛的事受到教训。 易没察觉朱矛崖的意图,直到这天夜里,他尿急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木笼里。木笼吊离地面足有两人高,地面上躺卧两只小羊和三头猪,这里是西山洞一处豢养猪羊的所在。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 “我要撒尿啊啊,放我出去!”易生气大叫。 西山洞特别大,特别深,洞连洞,曲曲折折,如同迷宫。就是在夜里,易的喊声再大,睡在山洞主厅的人们还是没听到,大家都在熟睡。 天亮后,易蹲在木笼里,托着下巴,睡眼惺忪,他身下是咩咩叫的羊。 “就知道他要把我关在这里,这次不知道要关多久,我是个受伤的人啊。”易一屁股坐在木笼上,把两条腿从木笼的缝隙间垂下。 [蛮荒]率彼旷野_第8章 “不就是一把朱矛,我又不是故意折断它。”易觉得有点委屈,他摸摸肚子,“我肚子饿了,亦!莫!来个人呀!” 到午时,长脚亦才带着他妹妹朵过来,他用竹竿挂上两条烤排骨,递给木笼里的易,说道:“这是那根断朱矛烤出来的猪肉,易,我跟你说,朱矛崖他还是很生气。” 易啃着排骨,“哦”地一声。 排骨很快啃完,易看向长脚亦,可怜巴巴问:“还有吗?” 朵将一个竹筒挂在竹竿上,竹筒里边装的是水,往木笼上递,她说:“易,你渴了吧,这里有水。” 易接住竹筒,对长脚亦说:“巫知道我被关这里吗?” “知道,我刚刚听到巫和朱矛崖说关一天。”长脚亦回道。 “……”易喝着水,心中悲愤。 其实也没关一天,黄昏易就被放下来,巫采将他唤到骨屋里。易坐在猛犸象的一根腿骨上,乖乖听巫采说话。 “你已经成年,需要一支新矛,你要到棘林里去,用黑木制作你的长矛。”巫采的话语不像在说给儿子听,而是平淡的做出指引,告知他的需求,对部族里任何刚成年的猎人,她都如此告知。 易问:“巫,我要一个人去吗?” 巫采说道:“朱矛崖会带领你们,莫和亦也会一起前去,你们都成年了。” 西山洞里,刚成年的猎人,都需要去棘林制作属于自己的黑木长矛。这是一个古老的习俗。 “我可不可以跟爪痕去?”易不要朱矛崖,他要换人。 “我儿,朱矛崖惩罚你,因你的冒失不改,终有一天要害你丢掉性命。”巫采的言语里染上感情色彩,循循善诱道:“你已经长大成人,要像大虎一样凶猛,像兔子一样谨慎,像火角鹿一样庄重。” 易垂下头,在木笼中他自省过了。 “去吧。”巫采看得出来,她的孩子很聪明,他能懂其中的道理。 易退出骨屋,他掀开皮帘子,就看到站在外头一脸严厉的朱矛崖。父子俩很像,有着高大挺拔的身材,英俊的脸庞,英勇无畏,具备猎人的卓越才能。 朱矛崖厉声:“明早去棘林!”。 “知道了。”易心想好在不是他跟朱矛崖两人一起去棘林,还有亦和莫。 落日林里,一头身上扎根长矛,惊恐狂奔的马鹿,慌不择道,直冲向猎人。瞬间距离逼近,辰冷静射出一支箭,射中马鹿的心脏,了结它的性命。 马鹿重重倒在地上,追在它屁股后面的男子,大声怒道:“这是我的鹿!谁让你射死它!” 辰冷语:“是你的鹿,怎么没死在你矛下?” 适才那种危急情况,他不射杀,就要被这头凶悍的雄鹿顶穿腹部。对方并不瞎,却拿这个指责他。 “脏毛!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男子脚踩马鹿屁股,拔出长矛,他挥动武器,简直暴跳如雷。 辰默默抬起弓箭,他不惧怕,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架。 “齐,脏毛,弓矛都放下!” 一声呵斥传来,羽环虎人已过来,制止两人。 “虎,他抢我的大鹿!”齐跟羽环虎告状。 羽环虎将地上的猎物打量,他见到马鹿屁股上的一个血洞,还有心脏处的一支箭羽。他清楚怎么回事,沉声说:“林地里的鹿没有主人,谁杀死它,它就是谁的。” 辰惊讶地抬起眼皮,羽环虎他难得会帮自己说话,虽然这也不过是句公道话,身为猎人都清楚这个道理。 “齐,走吧,另外去猎一头。”羽环虎毕竟和齐是从小的玩伴,他唤着伙伴离开了,把辰独留。 辰看着比自己身躯庞大,比两个自己重的马鹿,他没试图去搬运,他守在马鹿身旁。 过了许久,羽环虎才又过来,带来胖木,对他说:“你跟脏毛一起抬鹿。”胖木朝辰投去征询的眼神,他好几天没和辰说话。辰默然干活,把马鹿绑在一根粗木棍上,胖木过去帮忙,两人协力将马鹿抬起。 辰脚伤本来已康复,平日走路不觉有任何不适,扛着这么重的猎物,才感到吃力。 辰走上一段路,汗流浃背。 回程,羽环虎自己背着一头马鹿,不声不响走在最前面。天边太阳倾斜,狩猎的队伍纷纷返回星洞,猎人们携带上他们的猎物,缓缓行进在通往星洞的荒草地。 夜晚,星洞上空满天星辰,众人聚集在一起,连那些老弱病残也凑了过来,今夜食物丰盛,个个大快朵颐,人人欢声笑语。星洞的青壮比例较低,为数不多的猎人要养活一大群人,由此老弱有时会填不饱肚子。 餐后,青壮们被召集到骨屋前,很少出现的觋(男巫)从骨屋里走出,他是个苍老的人,瘦骨嶙峋,由一位女孩扶着他。 老觋扫视众人,从人群里唤出两人:“老熊皮,羽环虎,你们进来。” 老熊皮是个老猎人,在星洞很有声望,羽环虎虽然年轻,也颇受人爱戴。两人进入骨屋,骨屋火光通明,过了许久,两人才出来。 羽环虎站在人群前,点出三个人:“齐,大贝……”他声音一顿,目光看向辰,叫道:“辰。” 被叫到的三人都站了出来,齐和大贝横向辰一眼,颇嫌弃。辰则看向羽环虎,他不解为何点他。 好像自从杀蛇救红草后,羽环虎对他的态度就有所转变。 羽环虎说:“明早,出发去棘林。” 齐问:“要去棘林做什么?” 老熊皮漫不经心说:“跟木盾人做交易。”他目光扫视过羽环虎点出的三人,最终落在辰身上。 棘林住着木盾人,他们跟星洞的关系不错,双方之间会进行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易:我是个受伤的人,我要抱抱。 辰:…… [蛮荒]率彼旷野_第9章 第6章 棘林一面 去棘林的路不好走,路上的山林荒凉,它与树木葱翠,物种富饶的落日林截然不同。辰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以前没出过落日林,所见世界很小。老熊皮在前领路,他熟悉棘林,他和羽环虎等人交谈,谈的是木盾族的情况。 他们携带猛犸象的皮毛、象牙、鹿毛鹿角等物,每人身上都背负着重重的行囊。 老熊皮他们这些人的讨论,辰不参加,显得疏远。他和齐关系不好,而老熊皮是齐的父亲,这支队伍里,他没有伙伴。 木盾人的居所,在一座光秃秃的石山上,从外边看,难以想象会有人居住。老熊皮带着众人来到山脚下,在洞口巡逻的木盾男子将他们领进洞,前去见他们的木盾巫。 木盾人的装束不同于落日林的部族,他们一律穿着短小的兽皮裳,光着上身。男子们手拿木盾、长矛,个个都是凶狠好斗的勇士。 进入木盾人的洞穴,见到木盾巫,老熊皮跟她说:“木盾巫,我们来交易了。” 木盾巫穿着一件鼠尾衣,衣上缀着大量贝壳,她是位富有的一族之巫,她淡然问道:“老熊皮,这次你们都带了什么来?” 老熊皮示意众人将货物呈上,很快猛犸皮,象牙等物被堆放在地,辰负责携带的是鹿角,也一并放上。 木盾巫打量星洞人的货物,看似还满意,她抬头问老熊皮:“你要换些什么?” 老熊皮报出他们的需求:“盐、红沙(朱砂),石矛。” “你们先住下,我的族人会招待你们,明天你要的东西就也有了。”木盾巫抬起她一只瘦长的手臂,示意众人到洞厅歇脚。老熊皮要的东西需要让人准备,尤其朱砂要研磨矿石获得,挺费时。 老熊皮是木盾人的老朋友,他悠然在洞穴里走动,察看居住的人们,他发现人数比以往少去许多,尤其是男子。此时的天已快昏黑,狩猎队早回来了。 老熊皮觉察到不对劲,问道:“木盾巫,你们怎么只剩这么些人?” “蓝脸人袭击了我们的部族,男人们死去,本该出生的孩子,也没有出生。”木盾巫面带忧伤,“我们的部族在衰落,像一棵落叶的大树。” 老熊皮显然很吃惊:“木盾巫,蓝脸人什么时候过来?” “天刚暖和那会,他们从北面进来,像捕抓斑鹿的狼群一样。”木盾巫看向老熊皮带来的青壮,说道,“你们要小心,大山的雪已经拦阻不了他们。” 说完这些话,木盾巫步履蹒跚返回她位于洞穴最高处的屋子。羽环虎在意,问老熊皮:“她说的蓝脸人是什么人?” “像长牙虎一样残暴的人,他们见人就杀,女人孩子也不放过。他们有好些年,不曾出现在棘林了。”老熊皮是星洞最博闻的人,不只因他去过地方多,也因他活得久。 对这些星洞青壮而言,蓝脸人只是一个缥缈的称呼,他们没放心上。 夜晚,木盾族的洞穴里燃起熊熊火焰,烹煮食物,招待客人,木盾人的食物以林中的小动物为主食。棘林虽然荒凉,但有盐湖,所以木盾族富饶,常与四方部族往来。 饱食一餐后,辰才留意星洞那些同行者都已不见,他抬起头,正好见羽环虎执住一位女子的手离去。辰没留意身边女子,或者想邀请,他只专注于食物。繁衍是种本能,这种本能,不知为何对辰不起作用。 辰起身离开,朝洞口走去,他看到坐在一棵秃皮树下的老熊皮。他本打算离开,不想老熊皮开口说话,问他:“脏毛,你是不行吗?在星洞也没见你跟谁好过。” 在星洞,辰和老熊皮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但知道他曾是猎矛的狩猎伙伴。 辰坐在离老熊皮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他仰头看着陌生山谷里的惨淡月亮,心里莫名怅然。 这里远离星洞,再往前走,就不知道通往哪里,那是他所不知晓的地方。也许是四周太寂寥,也许是因为老熊皮主动跟他唠嗑,他怅然问:“老熊皮,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吗?” 这一路走来,辰知道他很博闻,想着他应该能说清我的身世吧? 老熊皮没想到辰会突然问他这事,他顿了顿,才说:“你来的地方很远很远了,在长满竹子的南方。” 辰很惊讶,他第一次听说他来自南方,他问:“那我是怎么过来?” “在你母亲的肚子里,你跟着她过来。”当年老熊皮还很年轻,他记得辰母亲的模样,是个白皙美丽的女子。 辰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他即想知道更多母亲的事,又似乎不想知道,他很矛盾,于是没再往下问。从那么远的地方迁徒而来,应该是一大群人结伴,然而他们最终去了哪里呢?辰觉得自己不该去在乎。 从小一起相伴的人们待他尚且如此,何况是根本不相识的那些人呢。 辰在外头坐了一会,实在受不住冷,他返回洞穴。走前,还见老熊皮坐在那儿,披着月光。 洞穴里的人们三三两两睡在一起,辰也找个空地卧下,白日赶路劳累,他倦了。辰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觉得有人在碰他,他瞪开眼睛,见到一双毛手在摸他的身体。那人身上带着腥气,是个强壮而高大的人,有一张凶狠的脸。辰翻身起来,大力将对方推开,气势汹汹,他还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种事,很恼火。那人讪讪然退开,辰往一处人少而空荡的地方前去。那儿看着清静,而且火光微微能照到。 辰合上眼睛,还没进入入睡的状态,就听到身后传来喘息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还挺耳熟,是羽环虎。辰翻来覆去睡不着,恼怒,直到身后投入的两人歇兵。 羽环虎走了出来,见辰在,且睁着眼睛,他若无其事跨过辰的身体,到另一边躺卧。 天亮后,老熊皮就带着星洞青壮们离开木盾族的地盘,他们沿着来时路行走,他们携带着两大罐盐,一些朱砂和数件燧石矛头和箭镞。 即将穿过棘林,前面带路的老熊皮突然停下,他回头做个噤声的动作。就在他们侧下方,一行人正在走来,有四个人,都是强壮的男子,从他们装束看是西山洞的人。 他们扛着新制的黑矛,边交谈边行进,如果不是林中的鸟兽声多,且视觉受限,怕是早就发现了老熊皮他们。 羽环虎跟老熊皮交换眼神,老熊皮示意不要妄动,他不只示意羽环虎,还有身后的三位伙伴。然而齐和大贝并没领会,他们攥紧手中长矛,神情紧张又激动。 辰从敌人中,认出了易,他一眼就辨认出来,他那挺拔高挑的个头,还有正笑得灿烂的脸庞都很显眼。不知为何,再次看到他,让辰感到高兴。 看来自从那日相别,他安然回到他的部族,而且把伤也养好了。 齐凑到老熊皮这边来,征询:“父亲,他们才四个人,我们五个。” 大贝也问:“要不要动手?” 老熊皮不赞同,回道:“带头的是朱矛崖,你们打不过他。”老熊皮认识朱矛崖,在同个猎场上,他们不可避免交过手。 老熊皮低声催促众人离开:“走吧。”他这趟是来进行交易,得安然护送货物回去,不是来跟人拼死战斗。 谁想老熊皮话还没落下,大贝突然大叫:“他们过来了!” 大贝也是沉不住气,几乎同时,一支长矛朝大贝飞射而来,羽环虎连忙将大贝摁倒,接着他执着长矛,跳下落差不小的土坡。他如此迅猛,直接打掉了长脚亦手中正要挥射的长矛。 老熊皮在坡上喊道:“朱矛崖,最好都别动手!” 朱矛崖看向跳下来的三位星洞青壮,神色淡然,他说:“你们先退开。”老熊皮走下土坡,他身后跟着辰。这时易看到了辰,显然很惊喜,他直勾勾盯着辰看。辰没回应他,仿佛不认识他。 羽环虎扭住长脚亦的手臂,喝道:“是你们先退开!”他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人数上,他们确实占优势,没理由怕西山洞的人。 长脚亦手臂被执,疼得很,一脸怒容,他叫骂:“还放开!找打是不是?” [蛮荒]率彼旷野_第10章 老熊皮唤他:“羽环虎。” 大贝的长矛已指向赤手空拳的易,他着急说:“羽环虎,我们不能这么算了!”易的矛在土坡上,适才飞射向大贝的长矛正是由他射出。如果不是羽环虎摁倒大贝,大贝已经中矛。 易突然抓住大贝的长矛,欺身而上,叫道:“不服气是吧?”他行为出乎意料,且气势凌人,大贝不自觉地想后退。也就在瞬息之间,大贝挨着易两拳,被揍懵倒地。 两边的人就此打了起来,莫和齐怒叫着厮打,只剩两位带队者,他们没动手,在旁看着。 他们都是各自部落的老猎手,带着一众小辈,正好趁这机会看看双方青壮的战斗力。 羽环虎制服长脚亦后,见齐被易和莫围攻,他趁易不备,拽住易的手臂,过肩摔,将易掀倒在地。 易没提防这一下,摔得四脚朝天,他吃疼叫了一声,就从地上弹起。他随手捞起一根长矛,和羽环虎搏斗,羽环虎被逼到一旁。这时观战的老熊皮抛出一支长矛给羽环虎,羽环虎开始反击。 辰本就无心参与这场斗殴,他站一旁看羽环虎和易打斗,其他人也是,仿佛都知道他们势均力敌。 易很敏捷,躲过羽环虎的数次攻击,但他缺少反击机会,和羽环虎打架,让他回忆起被朱矛崖武力压制的情景,令人不爽。 寻得一个空隙,易跃起身,挥矛猛戳向羽环虎,羽环虎闪过,回手就是一矛,这一矛出其不意,但还是刺中易。易侧翻滚爬,竟是躲开了,反应之快让人咋舌。他的身手让羽环虎惊诧,他年纪很轻,却如此勇猛矫健。 易跳上土坡,拾起自己的黑矛,他把黑矛指向羽环虎,那凌厉的架势,显然在邀战,可见他相当好斗。 朱矛崖瞧出来易不是这个星洞勇士的对手,喊他:“易,给我下来!” 天色不早,可没时间给他们打斗,老熊皮也催促:“羽环虎,走。” 羽环虎虽然想跟易好好打一架,但他是个理智的人,收起长矛转身朝伙伴走去。这时,他突然西山洞人那边有人喊了一句:“辰!”羽环虎惊愕回头,见辰驻足,看向土坡上的执矛少年。 易一跃而下,两步就已来到辰跟前,他一扫先前狠厉,孩子气的笑语:“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 辰:“……” 易从地上捡起一条熏猪腿,塞给辰说:“这个给你,很好吃。”辰实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再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他愣愣捧住猪腿。 这猪腿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 朱矛崖淡定看着这一幕,他听易讲过他结识一位星洞少年的事。真巧,看来,应该就是这个捧猪腿的人。朱矛崖催促:“易,还不走!” 易见伙伴们纷纷离去,他应道:“走啦。”他跟上队伍,只留给星洞人一个背影。 辰知道老熊皮和羽环虎他们都在注视自己,他认识“敌人”,而且还“交情深厚”,确实令人怀疑。辰听到西山洞的人们走前的交谈,一个少年抱怨说:“那是我带来的熏猪腿!”易回:“路上打猎吃,又饿不着。” 羽环虎质问辰:“你认识他?” “认识。”辰用力捏着熏猪腿,仿佛捏着正是易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辰:你能不添乱吗? 易:???我怎么添乱了。 第7章 夜空的星 熏猪腿的味道,要比普通猪腿来得香,也难怪易特别说“很好吃”.辰第一次吃到熏猪腿,确实美妙,回味无穷。整整一条猪腿,没人跟辰抢,他的同行者们不屑吃这西山洞人的食物。 辰孤零坐在属于自己的火堆旁,边烤猪腿边割着食用,他听到齐和大贝在身后骂他通敌,背叛星洞。早先,在羽环虎的质问下,辰说出他和易如何相识的事,但他们显然不相信。 时常是这样,自己不被信任,辰也习惯了。 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还不如一个敌人对他好。辰想起易对他的笑脸,他心情好了不少,但想到易那些随心所欲的行径,又让人烦恼。 同行者们吃完鹿肉,踩灭火堆,起身就走,没人喊辰一声。 被孤立了。 辰跟了上去,离他们不远不近走着,羽环虎回头看他一眼,大贝怒道:“他跟西山洞的人肯定是一伙的!他一直就和我们不同心!”大贝鼻青脸肿,非常憎恨那个的西山洞少年,而他竟和辰相识! 齐见羽环虎一直没说什么,问他:“虎,你不会信他说的话吧?”他担心羽环虎相信辰的鬼话。 羽环虎没表示,他心思不在这里,他在想那位和自己打斗的星洞少年,下次遇到,不会这么放过他。他们在同个猎场里,能力出众的人,相互间的冲突无法避免。 老熊皮大步在前,他对辰和西山洞少年的事,似乎毫不介意。他回头唤众人跟上,包括辰。他领着队伍进入落日林,来到他们熟悉的溪水流域,此时已是黄昏,天地间为霞光笼罩,树林后露出的山头,便是他们的家。 回到西山洞后,长脚亦脱臼的手臂,由朱矛崖帮他接上。然而还是疼,疼得他痛骂星洞的人,尤其恨羽环虎。 受伤的长脚亦不再去打猎,伤得正是握矛的右手,他留下养伤,心里恼火。对他而言,毫无反手之力,被星洞人折伤手臂,实在是件耻辱的事。 易和莫打猎回来,易将一把草药给长脚亦,笑道:“我们今天去打了大鹿,有五头!”易伸出手掌,张开手指。莫没被易的欢乐感染,他愤愤说:“亦你赶紧好起来,我们去找星洞那些人打架。”他讲述他今天的遭遇,“我在河边追矮鹿,他们拿长矛丢我,还好我跑得快。” 长脚亦愤慨:“那个羽环虎最可恶,但是我们打不赢他。”长脚亦是朱矛向的儿子,他能力不差,但羽环虎比他和易都强。 易没所谓地说着:“打不赢就不打了。”时间一长——其实也没多长,他就记不住和羽环虎的过节,他的恼怒不持久。 长脚亦瞥了易一眼,他想起易把他的熏猪腿送给那位星洞少年。虽然知道他应该就是易以前提过的恩人,但还是气恼说:“易,你是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易回道:“那你要怎样?” 长脚亦笑道:“我们三个人,他一个人,我们包围他。”他脑子挺灵活,不过这是气话。羽环虎每次都带着他的伙伴打猎,什么时候才能遇着他落单。 易抱着胸,说道:“三个打一个,不好吧。”他较喜欢单打独斗,而且这样才公平。 长脚亦说:“不就跟我们一起狩猎披毛犀一样,把他当一头披毛犀。” “要去白湖打披毛犀吗?什么时候去?”莫听得糊里糊涂,他脑子不大灵光,一听到绕弯的话,就理解不了。 易笑道:“他不是叫虎吗?是打披毛虎。” 不想,在许多天后,他们三人还真是和星洞猎人狭路相逢,只是结果出乎他们的意料。 自从和易相遇,得他一条熏猪腿后,辰的日子就不好过。部族里流传他暗地里和西山洞人勾结,他是个敌人。 [蛮荒]率彼旷野_第11章 显然有人特意散播,于是辰被人指指点点,走到哪都遭人议论。 一天早上,辰在星洞上层喝肉汤,被人有意推了一把,陶碗里的肉汤泼洒在地。辰抬头一看,心中恼怒,是羽环牙推他。羽环虎带着他的两位伙伴,在辰身边耀武扬威。辰质问羽环牙:“为什么推我?” 羽环牙个头跟羽环虎差不多,比羽环虎还强壮,他恶声恶气说:“滚去下层吃。” 辰气得手微微颤抖,星洞里有不少人喜欢平白无故找他麻烦,其中羽环牙和大贝最为突出。 一同就餐的人们,目光都投向羽环牙和辰,有人期待他们打一架,有人避让,不想卷入。羽环牙刚带着猎人从白湖回来,他们在白湖吹了好几天风,猎到一头幼象。 以猎人的能力而言,他们足以在星洞横行。 辰的头扬起,他手指烤架上的一头烤鹿说:“我打的。”他在这里吃自己猎的食物,哪也不去。 羽环牙凶悍盯着辰,辰淡然喝汤,他不惧怕谁,打架也奉陪。 在辰身边的西很害怕,她拉了下辰的衣服,低声说:“辰,我们下去吧。”辰慢慢喝汤,汤喝完,他才说:“不去。” 羽环牙的模样明显在忍耐,他的怒火像闷雷,只是还没爆发。他居高临下死死盯着辰,仿佛要撕了他。 终于,他一把将辰抓起,揪住辰身上穿的皮子,拳头举起。辰个头只到羽环牙耳边,他长得瘦削,从形体上看,他压根不是对手。辰直视羽环牙,眼神冷冰,毫无恐惧。 老熊皮走了过来,将羽环牙喝止:“牙,过去吃你的肉,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两人起冲突时,老熊皮正好都看见了,显然羽环牙有意挑衅。再则,觋在骨屋里休息,把他惊扰了,打架双方都会受惩罚。 因老熊皮干预,羽环牙不得不放开辰,他恨意不减,恶狠狠说:“下回别再让我看见你。”他气焰嚣张地推开辰,在火坑边坐下,大口吃起肉来,他身边的两位伙伴是黄尾和大狼,这两人总跟着他。 辰整理衣衫,淡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他撕扯烤肉,和西一起食用。西战战兢兢,她怕羽环牙,这人对采集的妇人女孩都很凶。 辰护在西身侧,他低声跟西说:“别怕他,在这里有觋,他不敢怎样。” 他很早就知道羽环牙很厌恶他,虽然他实在没招惹他。不过也因为羽环牙是星洞的勇士,按部族规则,他只要打伤自己族人,就会受觋惩罚。 辰和星洞的年轻猎们关系都不好,小时候都打过架,别人欺负他,他不服会打回去,打架是寻常事。辰的养母还在世时,总是把受伤的辰抱在怀里安慰,那时辰也就六七岁。 吃饱饭后,辰带着西踩着向下的石阶离去,辰要回他位于下层的卧处,西则是住在中层,和女孩们住在一起。 “辰,都说牙能一拳打死一头狼,你别跟他打架。”西特别和辰叮嘱,她当辰是兄长,因为他常照顾自己。 辰他摸了下妹妹的头,应道:“我不会和他打架。” 西在发育,模样有所变化,不过辰还总是当她是个小女孩。西腼腆一笑,她离开辰去和女伴们聚集。 辰沿着石阶继续走,听到一个声音喊他,很嘶哑,辰听出是猎矛的声音。辰在昏暗的角落里,找到病重的猎矛,他非常虚弱,睁着眼睛看辰。 猎矛曾经是星洞的勇士,所以哪怕他老病,总会有个小孩负责给他带食物,老熊皮父子,羽环勇士等人也常来看他。 辰会有意避开这些人,只有当猎矛孤零的时候才来找他。 此时,辰看出猎矛的异常,他不安地问:“猎矛,你还好吗?” 猎矛咳嗽了下,说:“脏毛,我大概不行了,我死后,就由你来帮我拿矛吧。” 猎矛摸了摸身侧,那里放着一根通体漆黑的长矛,这东西陪伴了他一生。按星洞人习俗,猎人死去,他的长矛得由儿子或者指定某人来拿,送到墓地。猎矛无儿无女,他曾有妻儿,但多年前死于野兽袭击。 辰跪坐在一旁,低着头,很难过,他轻轻应了一声。 “孩子,对自己的族人,不要像头针猪(豪猪),獠牙和针刺都是用来对待敌人。你是星洞的人,从你出生那天就是了。”猎矛的声音有难得的温和,他缓缓抬手,轻拍了下辰的肩。 “猎矛,他们都厌恶我,我也不喜欢他们。”辰不认为自己是个星洞人,他也无法将大贝或者羽环牙这些人当族人。辰忧伤问:“猎矛,人死后,会去哪里?”死亡带走对他好的养母,也将带走猎矛。 猎矛虚弱说道:“我也不知道,咳咳,有说会到天上去。” 星洞的中心部分直接天空,无遮无拦,夜晚仿佛星辰点缀在漆黑的洞中,星洞由此得名。 辰仰头,星光照耀。 猎矛撑了四五天才咽气,他最后时刻,辰守在他身旁。 举行葬礼时,人们用条熊皮将猎矛卷起,抬下星洞,辰执着猎矛的长矛跟在身后。 星洞人的葬地在一处山地,离星洞很近,站在洞口,抬头就能望见。那里有着许多墓,大部分墓似乎都是同个时期修建。 挖出一个不深的土穴,老熊皮和羽环虎抬着猎矛入葬。尸体缓缓放下,羽环虎出墓坑,老熊皮站在墓中,帮猎矛整理物品。老熊皮抬头看辰眼,辰神色恍惚,愣愣执着猎矛的长矛。老熊皮低语:“给我。”他朝辰伸出手,辰这把长矛递给他。 老熊皮将长矛搁放在猎矛胸前,并拉他的手握住,仿佛生前狩猎时那般。做完这事,老熊皮才翻出墓坑。 年轻的猎人们绕着墓穴边沿行走,将手中的土扬入墓中,辰扬的是最后一捧,他眼角有泪,用沾着沙土的手揩去。 送葬的人们陆续离开墓地,辰站在上头,他背向着众人。羽环虎走过来,手搭上辰的肩膀,是个安慰举动,辰回头看他,凝重不语。羽环虎下了山,他在山下遇到羽环牙,羽环牙说:“他不能再留在星洞。” 羽环虎说:“觋没让他走。” “他会害死我们族人,像他的母亲那样。”羽环牙把下巴抬了一下,他看的是山上,荒草中隐现的几座墓。 星洞两位勇士的交谈,辰没有听到,等他从山上下来,牙和虎都已离开。 猎矛的葬礼过后,星洞青壮们有两三天没找辰的麻烦,后面就又照旧了。辰跟着出去打猎,大贝会故意吓走辰的猎物,齐有次甚至在辰蹲草丛守猎时,拿石子丢辰。 辰只打不过羽环虎和羽环牙,对于大贝和齐,他会跟他们狠狠撕打。羽环虎拉开过他们几次,他的态度谁也不护。 这天,辰又和齐打了一架,辰脸上带着淤青,去和胖木一起抬大鹿。胖木看到他的伤,小声说:“他们说你长得像女人,看到你就想打你。” 辰咬牙问:“谁说的?” 胖木支支吾吾,不过他最终还是友情战胜了恐惧,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听到牙对齐这么说。” 辰长得好看,人较清瘦,但被说像女人,显然是为了侮辱他,辰气得颤抖。胖木见他很生气,怯怯说:“脏毛,你别气。他们故意找你打架,你以后不要跟他们打。” 辰没再说什么,有时也未必是必须打架,只是近来很暴躁,心中有份愤懑无法纾解。 两人抬着鹿,准备返回星洞,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还听到羽环牙和齐在骂人。辰与胖木连忙放下鹿,过去探看,只见荒地上,四位西山洞的猎人跟五位星洞的猎人打了起来,辰从中认出易的身影,他正被羽环牙揍倒在地。 [蛮荒]率彼旷野_第12章 辰想过去观看,胖木拉住他说:“别去。”胖木挺害怕的,他打架实在不在行。 易从地上爬起,把嘴角的血一擦,立即又生龙活虎,对羽环牙挥刺长矛。羽环牙的两位伙伴和大贝,还有齐趁机偷袭易,看着是群殴,其实针对的是易。不过易的伙伴也在协助他,帮他打退敌对的人,苦苦支撑。 这时来了更多西山洞的猎人,他们奔赴前来,齐声吆喝,手中挥动长矛。大贝见势不妙,第一个扭头跑了,接着星洞的人也都撤退。 易瘫坐在地上,被伙伴拉起,他仍是在笑,不以为意。辰看着他,想他应该伤得不重,伤重他可是会哭。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其实不是辰的母亲害的。易打不赢两只羽环是因为他年纪比较小,再长大些就能了。 易:教你们欺负我老婆,来啊,战个痛! 辰:…… 第8章 俘虏 辰在追逐一只受伤的马鹿,他跑得飞快,像只豹子般,将狩猎的伙伴胖木远远抛在身后。胖木实在跑不动了,选择放弃,他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等他喘过气来,马鹿连同辰都已消失无踪。 去年胖木的兄长还活着,而胖木也还没成年,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捕猎,那时他跟随着女人孩子们一同采集。虽然被人取笑,至少不用参与狩猎这么危险事。胖木不禁想起他那个和蔼可亲的兄长,他被一头马鹿顶撞而死,死时肠子都流了出来。 马鹿拼命狂奔,辰紧追不舍,不知不觉中,他越过界,进入西山洞人常打猎的地方。让辰回应神来的是一支射向他的长矛,辰惊慌躲避,忽地抬头一看,是三位星洞猎人,易在里边。 投掷出长矛的男子有条大长脚,上身也很长,个头出类拔萃,这人是长脚亦,不过辰不认识他。辰往草丛里躲,趴身将自己藏匿起来。 “别射他!” 易连忙打掉莫要挥射长矛的动作,很是着急。 “噫?”莫觉得莫名其妙,将举长矛的手收回。 长脚亦从身后拿出他备用的弓箭,准备再来一发,就听到易拦阻,不解问:“他是星洞的人,易你要干么?”长脚亦看出来了,这个星洞少年独自一人,追着鹿误入他们的地盘,就像头落单的猎物,正好捕获。 “他是辰,不是敌人。”易也说不出具体为什么不许伤害辰,反正就是不能。 长脚亦猜测:“是那个和你一起打退黑熊的人吗?”上次他们在棘林也见过一次,易还拿他的熏猪腿送对方。 “就是他,他不是敌人。”易一再强调辰不是敌人。 辰匍匐在草丛,手中执着弓,想着只要他们挨近搜索,就进行反击。易的伙伴的交谈,辰听得见,他很意外。易的伙伴们听从了他的劝阻,没上来搜索,不过他们也没离去。 那头中箭的马鹿,精疲力竭地倒在不远处的潭边,辰看了看易三人,又看了看马鹿。辰做出十分勇敢的事情,他将弓箭背回身上,从草丛里缓缓站起身,他走出草丛,朝马鹿一步步走去。 等待中的弓箭和长矛没有射出,辰舒口气,他看了地上躺尸的马鹿一眼,抓住它的两条前肢,搭在肩上,将它扛起。马鹿的体重压得他腰都要直不起,他步履蹒跚。 见辰出来背鹿,易朝辰挥手叫道:“辰,你快走,别再过来了!”他担心其他猎人发现辰,齐和莫好说话,其他人可能不听劝会攻击辰。 辰回头看易,阳光照着对方的脸庞,照亮他的眉眼,他的模样再次辰映入眸中。辰没有说什么,他吃力背着马鹿,尽快离开。 长脚亦懊恼抱胸,瞪易,莫则是十分惊讶,叫着:“啊,他把鹿扛走了!” 就这么放任敌对部族的人,跑西山洞地盘,把猎物扛走,扛走了…… 易目送辰离开的身影,见他走远,心里才安心。就怕谁突然蹿出来,将辰射倒,只要射得准,一矛一箭皆能取人性命。 长脚亦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抱怨:“易你这样不行,他是羽环虎的伙伴,下次我们遇上他们怎么打?”最近两边的人,在猎场上时有冲突,比以往都频繁。 易“思考”了,他顿顿才说:“那也不能打他,他上回没跟我们动手。” 在棘林打斗的时候,辰没主动参与,只做过几次抵挡。 长脚亦把下巴一抬,看着前方那如同小黑影的少年,说道:“你喜欢他?”他这句喜欢,就是那种我看你顺眼,觉得你人不错的喜欢。 易应道:“喜欢。” 大概是他在飞鼠洞受伤,疲倦得想合眼,又疼得难受时,见到辰严守在洞口的身影,就那时,心里觉得这人很不错,很可靠。 再说他走前还给自己留下草药,还分给自己鸵鸟肉吃,像个伙伴,不是敌人。 辰大汗淋漓,走回属于星洞人的草地,胖木在那里等他。胖木见他出现,连忙追上去,帮他把背上的鹿卸下。辰坐在地上歇息,不知为何,他很有倾诉欲望,他对胖木说:“我遇到了西山洞的人。”胖木惶恐问:“那你怎么逃回来的?” 荒草丛的风吹过辰沾着汗水的脸庞,带来凉意,他停顿片刻,淡淡说:“他们……没看到我。” 他没说实话,他不知晓胖木能不能信。 胖木和辰扛着马鹿,走上回家的路,路上他念叨;“脏毛,以后我们还是猎斑鹿,斑鹿好杀。” 马鹿个头大,生命力强,一箭往往射不死,中箭后还得追逐。 辰说:“冬天快到了,食物会不够。” 去年冬天,食物就不怎么充足,虽然辰不喜欢星洞的绝大部分人,但是他妹妹西他得照顾。 马鹿扛回星洞,就在洞穴里剖开,肉多的部分烧烤,不好烧烤的部分炖汤。一大群人凑在一起吃鹿肉,男女老幼皆有。他们必须聚集在一起生活,有的人打猎,有的人采集,遇到野兽、敌人一起抵御。如果只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想离开群体,自去生活,最终结果只会是死在野外,而且尸骨无存。 自从羽环牙从白湖狩猎回来,辰就不怎么到星洞上层去,不是惧怕他,而是一种厌烦。羽环牙和他的两个伙伴,还有近来常跟在他身边的大贝,都是很敌视辰的人。 西看顾一锅肉汤,孩子们拿碗过来等,汤熟后,西笑着一人分一碗,叮嘱:“很烫,拿好别撒了。”她待人亲昵,像她的母亲,她话语不多,时常很安静,安静的做事,对人好。 孩子们捧着各自的食物,纷纷找个位置坐下食用。一个少年走到西身旁,也递出他的碗,一只很大的碗。西抬头,对他嫣然一笑,接过碗,盛上满满的肉汤给他。 辰打量少年,他知道他是老猎人狐皮的儿子,叫狸。以前狸还没成年,在父亲的指导下,到林中学习打猎。今天见他独自提着三只野兔回来,看来他已经是个猎人了。 狸喝完肉汤,拿着一条烤兔腿,送给西吃。他遮遮掩掩,显得不好意思,然而早被辰瞧见了。吃饱后,西和狸到洞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身侧是盛开的花丛,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亲密无间。 辰看着他们,心里即高兴,又怅然若失。胖木的妹妹红草拿着一颗熟禽蛋,小步跑来,递给辰,孩子气地说:“脏毛,给你吃。” 辰接过禽蛋,红草蹦蹦跳跳离去,回到她母亲的身边。她偎依在母亲怀里,像个小孩子。 自从从蛇口救下红草,胖木一家待辰很不错。 [蛮荒]率彼旷野_第13章 事实上,不少人因为辰在打猎而分得肉食吃,只是懂感恩的人实在不多。 一般两天三就得进行一次打猎,如果食物不充足的话,一天就要外出打猎一次。打猎有时很漫长,有时很快就完成。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后,星洞的猎人们,发现他们打猎比以往花费的时间还多,因为西山洞的猎人在争夺他们的猎物,有时成群结队闯入星洞的地盘。 一天,齐和人抬着一个伤者回来,那伤者大腿中矛,血把整条腿染成红腿,他不停痛号。辰认出是羽环牙的伙伴黄尾,这家伙腰间绑着条狐狸的尾巴,名字由此得来。 黄尾被抬到星洞上层,由觋医治。 齐召集在洞中的猎人,他大声说:“西山洞的人在我们的猎场上,抢我们的猎物,还把黄尾射伤!猎人们把弓矛都带上,跟我走!”他连狸和胖木都叫上,独独没喊辰。 辰选择跟上,他想去看看打成什么样了,而且他也在乎猎场,要是真被西山洞人抢走,这个冬天他们会挨饿。 一大群人气势汹汹赶往林地,远远就看到羽环虎、羽环牙带领一群人在追击数位西山洞猎人。这些西山洞猎人被打散,有的上树,有的爬上山腰。一时箭矛往来不绝,而那头他们争夺的巨犀,因受惊扰而在狂奔,见人就顶,场面那是相当混乱。 齐带着人增援,和羽环勇士合作,将西山洞的人撵入一处山口,逼进绝地。这里是他们世代打猎的地方,四周环境可比西山洞人熟悉多了。 “往山上爬!”朱矛向退到山脚,他沉着冷静,指挥长脚亦带众人上山。 长脚亦不肯,他要留下来:“父亲,我跟你断后。” “给我上去!易呢,他在哪里?”朱矛向这才有点恼火,朝儿子大叫。 四周都不见易的身影,这小子最让人放心不下,朱矛向气恼说:“不管他了,你们到山上去,他们人过来,就砸石头!” 星洞的猎人们个个身手敏捷,纷纷爬上山,身上有武器的拿武器严阵以待,没武器的举起石头做准备。前方,星洞的人大批涌来,足有十四五人,这是倾巢而出,所有星洞猎人都出动了。 西山洞的猎人只有五人,由朱矛向带领。 “快追上去,他们没处跑了!”羽环牙大喝,他冲在最前头,指挥众人。星洞猎人们都激昂跟上,除去停止过脚步,寻找巨犀身影的羽环虎,还有此时没什么斗志的辰。 辰在奔溃的西山洞人中,见到长脚亦,他不知道易是不是也在。 西山洞人都爬上了山,唯独朱矛崖留守山腰,见羽环牙逼近,他掷出手中的朱矛,羽环牙惊险躲过。朱矛向不亏是个老猎人,他暴露行踪,但不慌不忙躲到石头后面,避开星洞人飞射向他的弓矛。 此时,星洞的猎人几乎全进入山口,倏然,一声震地的奔腾声响起,只见一头巨犀从山侧冲下,似箭一般。星洞的人们大为惊吓,他们恐慌不已,啊啊叫着拼命四逃,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你们看!巨犀身上有个人!” 易骑在巨犀的脖子上,双臂抱住巨犀的大角,他豪迈地吼着:“哦厚厚~冲呀!” “……”朱矛向站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欢呼大叫,在山上蹦跳:“是易!快看,他骑着巨犀!” “他不要命了!”同伴鹿角惊恐地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场面太刺激了。长脚亦也是看得心惊胆战,吃吃说:“他是帮我们解围了,不过……”。 骑在一头暴怒、狂奔的巨犀身上,这要被猛甩下来,全身骨头都得碎,更别说冲向一大群星洞猎人,来自箭矛的威胁。大部分星洞猎人吓破了胆,拼命逃窜,但两位羽环勇士没退逃,他们投矛攻击巨犀,拦阻它的脚步。 巨犀咆哮,低头冲撞,将羽环牙顶飞,同时也将易甩在地上。暴怒的巨犀连顶数人,才带伤逃往林中。 易疼得大叫,“哎呀,我的腰!”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张大网撒向了他。 辰:“……” 在一棵树上观看的辰,只能默默旁观易被聚集过来的星洞猎人围住,愤怒的人们将他紧紧缠在网中,踢打了几脚泄愤,然后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辰:骑巨犀很威风是不是? 易:是呀!还想再骑一次。 朱矛崖默默拿出木笼,朱矛向准备了绳索,两人合作将易吊上峭壁。 第9章 夜探木牢 朱矛崖在白湖和爪痕等三位老猎人追踪猛犸象,他们没带青壮,因为青壮的狩猎技能还需磨练。打猎不只需要过人的勇气,还需要常人所不具备的耐力和坚韧意志。白湖的大型野兽多,也危险,剑齿虎,豹子,甚至巨熊,三角巨犀都常出没。 常年累月的捕杀,使得一些动物数量锐减,猛犸象便是其中的一种。它的肉足够一个部族的人享用,他的皮毛能裁成御寒的衣被,它的骨头能成为坚硬的工具,它的长牙是和其他部族做交易的贵重物品,它浑身都是宝。 经验丰富的猎人,能从足印,粪便,甚至是啃食过的草叶来辨认留下这些痕迹的是什么动物。就在易骑着巨犀冲向星洞猎人的那个早上,朱矛崖他们沿着足迹,在白湖附近的一片落叶林里,寻找到了猛犸象群。 虎视眈眈这些庞大食草动物的猎手,不只朱矛崖等人,还有剑齿虎和狼群,而且象群也不好对付,得寻找时机,才能进行攻击,最好是选择一头落单的象。 白湖的雪飘舞,染白朱矛崖和三位伙伴的发须,他们伏在林地里,静心等待时机。 此时的朱矛崖,心里在意的是那两头时隐时现的剑齿虎,它们会危及他们的生命。如果白日无法出击猎象,那么到夜晚,他们还得在白湖露宿。 夜晚总是可怕的,只有最勇猛,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才能在野外露宿。 此时距离朱矛向父子前来白湖通报易被星洞的人抓走,还有半天时间,朱矛崖见饮水的猛犸象正在陆续离开,有一头猛犸象落单。朱矛崖对爪痕等人说:“爪痕、白须,你们跟我过去猎象,老木头,你留心四周。” 需要有个人负责巡视,以免他们猎象的时候,遭遇剑齿虎的袭击,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分配完任务,朱矛崖执着他那柄崭新的朱矛,带着伙伴悄悄挨近象群,落单的是一头成年公象,这是最不好狩猎的对象。力大到能撞死一头巨犀,能折毁一棵巨树,杀死它会是个漫长过程。 雪花无声落纷落,白湖呈现出它冬日的美丽景象。 辰觉得一朵雪花落在了他脸上,他摸了下脸,雪花融化,只留下冰凉。他站在星洞最下层的位置,就位于星洞露天的正中,这里雪花飘落。他回过神来,仰望上方,男子疼极的声音在嘶叫,那叫声里,仿佛让人看见满眼的血淋淋。 羽环牙的伤势严重,他被抬回来时,已经昏迷。觋为他治伤,他才醒来,平心而论,他是个真正的勇士,如果不是令人发疯的疼痛,他不会喊叫。 辰没有仇人受难的愉悦感,他皱了皱眉头,他只希望这样的叫声能停止下来。 星洞这次受伤的人有六人,大部分是被巨犀撞伤,而这些伤者还都是猎人,愁云笼罩上星洞。 罪魁祸首的易,被丢进星洞一个关猪羊的小洞窟里,他肯定是遍体鳞伤。辰没跟进去看,他只看到齐和大贝,还有大狼——羽环牙的伙伴,三人一起被老熊皮从洞窟里撵出来,训他们:“觋说不能伤他性命,还不走!”齐说:“他伤我们那么多人,还不许打死。”大贝手里拿着一根打折的木棍,一脸泄愤后的畅意。 辰拳头握起,但他也只能选择沉默,他拦阻不了这些人对易的报复。 齐和大贝,大狼一起登上星洞上层,随后,老熊皮也离开了。辰这朝通往豢养家畜的通道探看,那里无人看守,估计易是被关被绑着?辰没有再上前一步,他得等夜晚。 [蛮荒]率彼旷野_第14章 这天,伤者众多,人们出去摘草药,辰也跟去。他躲到一旁,将草药叶子薅下,藏到衣服里边。走时,他将一把草药交给带头採药的妇人——羽环牙的母亲。妇人一脸的嫌恶,把辰送来的草药丢掉,可见他们母子都很不喜欢辰。 辰没所谓,藏药的目的已达到,他返回星洞。 黄昏,辰在火坑边烤肉吃,他偷偷掩下一条烤兔腿,烫人的兔腿,贴着他的胸口,他神情如常。他抬头留意四周,看是否有人察觉了他的举止,大家都专注于食物,没人注意。 天黑后,羽环虎到星洞中层来,将众人喊到上层去,他说:“觋要大家都上去,别睡了,都起来。” 辰还没入睡,很快起身,他带着西,跟上胖木一家,登到上层。星洞的人们,几乎全都聚集在上头,辰在其中看见脸色灰白的羽环牙,他非常虚弱,由大狼搀扶着。 觋很少召集星洞全员,每每这种时候,都是有重大事情宣布。觋站在骨屋前,用不大的声音说了什么,老熊皮则传达,他说:“冬天快来了,食物会越来越少,西山洞的人又像狼群一样,游荡在落日林。觋要猎人们出猎时,全部跟在一起,采集的人不要靠近落日林。” 老熊皮的话说完后,星洞的青壮哗然了,纷纷表示不赞同。 齐带头喊叫:“觋,我们不怕西山洞人,我们要把他们像矮鹿一样杀死!”他叫得激动,很有渲染力,好几人跟着起哄。 老熊皮对儿子一个狠瞪,但齐根本没理睬他父亲,叫得更响。 “安静!” 觋举起了巫仗,他的声音瞬间宏大,像陶号一般。 众人都噤声了,畏惧地伏下身,不敢直视觋。 觋见众人噤声,缓缓说道:“我昨夜听到毛象(猛犸象)的叫声,它们将离开,前去北方,虎豹和狼会再次占据白湖。落日林又有西山洞人来抢猎物,我的族人们,你们将渡过一个艰难多灾的冬日。” “明日起,猎人们都必须结伴狩猎,由老熊皮和羽环虎带队。”觋的声音渐说渐小,仿佛刚才那声“安静”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已经很老了,脸上有年迈才会出现的斑点。 觋说至此,人群里才有小小的杂音,羽环牙的伙伴有意见。觋没理会,他目光看向羽环虎,唤道:“羽环虎。” 羽环虎站起身,身姿挺拔,他看着觋。 “你要和老熊皮好好带领他们。”觋有他的决定,平素,他就更信任羽环虎。 羽环虎应道:“是!” 羽环牙的脸色很难看,不只因为失血和病痛,他的伤会好起来,但觋却剥夺了他带领一支狩猎队伍的权利。 觋交代完事,疲惫地看眼众人,转身就欲走,这时齐大声问:“觋,我们抓来的骑犀人怎么处置?” 人群又沸沸扬扬,有说杀了,有说打死,有说丢进陷阱里抓野兽,也是五花八门。周身杀气腾腾,听得辰神色凝重。 觋说:“他是西山巫和朱矛崖的儿子,不能杀他,先关着。” 众人虽有不满,但也没敢再说什么。 西山巫他们都没见过,但是朱矛崖可是无人不知,他能单独狩猎巨犀,一人能对抗五个星洞人,是落日林最勇猛无畏、最强悍的猎人。 羽环牙的脸色呈灰紫,多半是气的,齐和大贝的神情也很懊恼。 夜深,星洞的人们在沉睡,辰从卧处爬起,悄悄朝关押易的洞窟走去。这夜月光明亮,但通道昏暗,辰摸着洞壁行进。他谨慎放轻脚步,穿过曲折的通道,还没走到洞窟,就听到易因疼痛发出呻吟声,他必然是疼得无法入眠。 月光穿过缝隙,照进洞窟,洞窟内气味闷臭,关着星洞人喂养的猪羊。有时会捕获到年幼的猪牛羊,便就豢养起来,养大再宰杀。易就在洞窟的一个角落里,在一口平日用来关牛的木牢中,洞窟上头有条大裂缝,月光渗入,能勉强看清他的模样。 易觉察到有人挨近,他从木牢中坐起,他看到辰的身影,他抓住木栏,欢喜说:“辰!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我好饿啊,还疼!” “……”辰默然。 你哪来的自信? 辰挨靠木牢,这一靠近,他心轻轻颤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身上都是血,脸上是,手脚是,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一时,辰对齐和大贝他们的恨意,像烈火一样熊熊。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孩子皮打一顿就好了。不对,你们这些虐待主角的人,早晚是会领便当的! 辰(心疼):疼吗? 易(泪目):好疼啊。 第10章 照顾 辰默默从怀里掏出草药,同样藏于怀中的兔腿,也在这时掉落在地。易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兔腿,他高兴地问:“给我吃的吧。”也没征得辰同意,把手臂从木牢缝隙里探出,抓走兔腿,大口咬食。 兔腿被易三两口吃完,他啃着骨头,意犹未尽,吮指。小小的兔腿,哪能填饱他的肚子,他平日食量大。 等易吃完兔腿,辰把草药捧到木牢前,他说:“不是用来敷伤口,要吃下去。” 辰打小就常受伤,猎矛教了他几种疗伤的草药,他採来的这种不只能治伤,还有止疼的效果。 易探出手,从辰手中抓走一把,感激说:“辰,你人真好。” 辰被人夸“人真好”,还是第一次,他低着头,像似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很快又抬起头,易从他手上拿草药,两人手指相碰,留下微妙触觉。易的手指粗实,仔细看的话,他手指关节上有干涸血痕。 像似撞击,或者被什么东西打击留下的伤痕,辰想起大贝那根拿在手里的断木棍。他心中一团怒火,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仿佛挨打的是自己。 大概因为大贝他们这些人和自己交恶,如果有天,自己落到他们手里,也会被这般伤害。 辰往木牢靠,靠得很近,手抓住木栏,关心问:“他们打你哪里了?你哪儿疼?” 易把草药胡乱嚼两下,皱眉吞咽,满嘴苦味,他抬头看辰,直勾勾看他。辰被看得不自在,眼神游走,这时听易愣愣地说:“辰,原来你话这么多,我还以为你不爱说话。” “不是觉得不好,就是有的人不爱说话,像我们西山洞的老木头,他打猎很厉害,但他有时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易自顾自说了起来。 “……”辰心里那份没来由的心疼,一时烟消云散。 能多过你吗?你这个话唠。 夜深人静,两人对话都压低了声音。豢养动物的洞窟和星洞正厅离得远,除非有人进来洞窟,否则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 辰再一次问:“我是问你,有哪里被打坏吗?”拳打脚踢,棍棒相加,打得不是地方,很容易打死人。 [蛮荒]率彼旷野_第15章 易拉起衣服,给辰看他的腹部,他可怜巴巴说:“肚皮都青了,你看。”肚子上确实淤青一大片,多半是踢的。展示肚子上的伤后,易掀高他的皮围裳说:“还有大腿也是,戴贝壳的那个人手真黑,打了我好多下。” 辰避开眼,不想看不该看的部位。 他听易讲述:“你们星洞人真过分!把我罩在网里打,我又挣不开,要不谁打我,我打谁!” 他的神情并不沮丧,或者怨恨,确实很皮糙肉厚了。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身上的伤大概也没事吧,辰想。 “你平日里都那样……胡来吗?”辰想起他骑巨犀的事,不只是骑巨犀,还有其他一些出人意料之举。 易不知道自己怎么胡来了,露出不解之情。辰说:“怎会想到去骑巨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骑它。” 易双臂垫在脑后,背靠着木牢,骄傲地说:“那当然,我肯定是第一个骑巨犀的人!” 辰瞥眼易,我不是在夸你。 “那个时候,不赶走你们星洞的猎人也不行啊,你们人那么多,会把我们一直围在山上。”易一本正经,他在跟辰讲他为什么这么做。 辰认真听着,心想确实会这样。 “山上除去石头外,又没吃没喝,我们要是饿着肚子,更是打不赢你们。”易将被打伤,隐隐作疼的胳膊放到大腿上,继续说:“一起被抓,还不如我一个人被抓。” 易这句话,让辰非常惊讶,他瞪大了眼睛。 “你不怕死吗?”辰问。 易笑了笑,看着还挺得意,他说:“我是巫和朱矛崖的儿子,你们的星洞觋不敢杀我。” 虽然朱矛崖从不跟他以父子相称,易从小也没被教过要喊朱矛崖父亲——这是因为巫采的身份特殊,不过两人是父子,大家心知肚明。 易咧嘴笑的时候,辰留意他脸上的淤青,因为挨得近,他头又仰起,辰发现他眉眼,嘴角,额头脸颊都有伤。辰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处境如此糟糕,却一点也不忧愁。 “你是死不了,但会很痛苦。”辰他想起大贝他们那一群人,他又问:“你的人会来救你吧?” “会来,亦他们肯定跟巫和朱矛崖说我被抓的事了。”易提起母亲和父亲,这时话语才有点沮丧。 说是这么说,可是到时星洞的人要怎样才肯放他走,易自己心里也没底。 辰抬头看洞窟上头裂开的缝,月光从缝隙里穿透,黯淡的光照在他和易身上。这夜真静,他和这个西山洞囚人不知不觉聊了起来,辰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 易突然说:“我好想吃烤猪腿啊,还有羊肉汤……”一提起,肚子就咕咕叫,姑且遐想一番。 辰想他肯定还很饿,不过现下也没食物能给他吃。 易舔舔干裂的唇,看着辰,他说:“你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辰站起身说:“我去取水,你等等。” 说完话,辰就离开了。 没有多久,辰回来,易扒在木栏上张望,见他出现立即绽出笑脸。易把装水的竹筒递给辰,辰接过去饮用,边喝边看辰。 他渴得很,这些冰冷的水,喝起来特别甘甜,他心里很感激。把竹筒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易还辰竹筒,发自肺腑说:“辰,你人真不错,我喜欢你。” 他所谓的喜欢,自然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而是对伙伴的。 辰接过竹筒,转身走人了,四周昏暗,他脸燥没人看到。从小到大,简直人嫌狗憎的辰,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喜欢他。 辰穿过曲折昏暗的通道,心里放着身后洞窟里的那人。他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关联,不是在今夜建立,恐怕是在他被剑齿虎守在树下,而易本来已经跑远,却又折返回来救他那时起吧。 辰离开洞窟,走进星洞正厅,听到四周人熟睡的鼾声,辰心里安心,没人发觉。登上石阶,辰正准备爬上自己睡觉的地方,突然听到一个质问的声音:“脏毛,你去哪里?” 声音从星洞中层传来,辰抬起头,借着月光,他辨认出黄尾的身影。这人大概是腿伤疼痛,夜里睡不着,独独他还醒着。 辰平静回道:“我去撒尿。”他自若爬上熊皮子,往上一靠。 黄尾不再说什么,不过他还在往下层探看,显得很狐疑。他听大贝说过,脏毛和星洞那个骑犀人有交情。 过了许久,四周不再有声响,辰想黄尾大概也去睡了。辰拉熊皮裹住身子,侧身躺卧,他睡不着,一合眼就想到关在洞窟里的易。 他肯定又冷又饿,不过辰也没法帮他,他要离开星洞,只能指望他的族人了。 好多年前,西山洞人曾进攻星洞,星洞人伤亡惨重,险些被迫迁离落日林。觋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情景,由此才不敢杀害易。但是西山洞人要如何救走易呢?辰也想不到他们会用什么办法。 睡意渐渐袭来,辰睡去。梦里,他梦见一个混乱的场景,也在星洞。妇人们痛哭失声,守护着年幼的孩子们,男人们战死在星洞门口。倏然,一张蓝色的脸庞像鬼魅一样浮现在眼前,把辰吓醒了。 辰醒来,天已经亮了,辰到火坑旁喝点汤御寒。妇人们用植物和动物大骨煮汤,骨汤热气腾腾,冬日早上就靠它来抵御寒冷了。 一碗热汤下腹,辰看见常待在觋身旁的女孩从上层下来,她手里捧着一个陶钵。辰跟过去,朝女孩的陶钵探看,是羊肉汤。 女孩不理睬辰,自顾沿着石阶走,接着消失在通往洞窟的通道,看来是给易送吃的,这应该是觋的意思。 他昨夜才说想喝羊肉汤,今天就有了,辰能想象到他见到肉汤时的模样。 早上,辰跟着猎人大队出猎,几乎所有的猎人一起出动。这样的场景,让人联想起,曾经全族在白湖狩猎毛象,也是这般热闹。老熊皮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羽环虎沉着冷静,在两人指挥下,星洞的人围猎鹿群,收获可观。 黄昏,俩俩成群,扛着猎物朝星洞走去,有些人散漫,落在后头。羽环虎催促他们快些走,他们不听从,往时带领他们打猎的是羽环牙。 就在前面的猎人蹚过溪水,后面的三四人还没跟上之时,西山洞人突然从后方冲出来,袭击落单的人。羽环虎认出领头的人是朱矛崖,他上前跟朱矛崖打斗,不过两个来回,他根本招架不住,瞬间被撂倒在地。羽环虎一时也懵了,只觉得对方气势骇人,力量极为强悍,仿佛他对付的是一头巨兽而非一个人。 羽环虎背贴着地,刚要支起身子,那支通体朱红的长矛杆挥动,锋利的黑燧石刃,立即近在他喉咙。 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山洞的人抓走三位星洞猎人,那些已经过溪的星洞猎人着急蹚水而来,但已来不及,西山洞人得手后,神速消失在林子里。 追赶的星洞猎人愤怒不已,远远用箭矛飞射朱矛崖,朱矛崖不慌不忙收走长矛,转身隐没入绿林之中。 老熊皮身边带着五六位年轻力壮的猎人,往林子里追逐西山洞人,羽环虎拿起掉落在地的长矛,也跟了上去。 溪对岸,辰背着一头斑鹿,没打算参与追逐。一头头猎物,丢弃在溪畔,总得有人把它们运回去。羽环虎和朱矛崖打斗的场景,辰看得很清楚,羽环虎很快被击倒,毫无还手之力。 他想起有次部族里比武,羽环虎的武力还略胜于羽环牙,也难怪觋会忌惮朱矛崖。 作者有话要说:  易:我才不是冲动胡为,我做事经过大脑的。 导演:你明明是凭直觉先做了,再经过大脑。 [蛮荒]率彼旷野_第16章 第11章 交换前夜 木牢中的易烦躁地摇晃木栏,他饿得很,整整一天一夜,就只吃下一条兔腿,不过塞牙缝。他愤怒大叫:“你们是不是想饿死我呀,吃得呢?” 如是叫上许久,招惹来一位披条旧熊皮的老男人,那老男人慢悠悠接近,训道:“囔囔什么!”突然他用长矛杆袭击易腹部,被易一把抓住,易骂道:“饿还不让叫,你打我干么!”老男人说:“都什么时候,还想着吃,到午时就要把你杀了。” 老男人用力拽出长矛,别看他老,力气不输壮年。这老男人不是别人,就是老熊皮。 老熊皮和朱矛崖交过几次手,年少时打来打去,他和朱矛崖也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对于易这个朱矛崖的儿子,老熊皮多少有点好奇。 易抓住木栏,用力摇动,吼着:“你们不敢杀我,快把我放了!” 看他饿得要发狂,老熊皮想不过饿一天,一点韧性都无,朱矛崖这儿子,性情和他年少时全然不类。老熊皮用长矛柄敲敲木栏,不耐烦说道:“一会有人给你送吃的,把嘴闭上。” 他和觋商议过了,人给关着,还是要送点食物,免得饿死了。到时朱矛崖来要人,没人给,朱矛崖怕是要带上一众西山洞猎人,攻打星洞。 “我要吃烤猪腿,羊肉汤。”易很执着。 老熊皮恼怒道:“也不怕把你毒死!”他不再理会易,摇着头,转身走人。被打得遍体鳞伤,还惦记着吃,而且气势很足,要想看到他求饶,估计只能把他杀了吧。 老熊皮走后没多久,果然有个女孩送羊肉汤过来。这天早上,上层火坑上正好炖着羊肉汤。 女孩叫月,年纪不大很老成。她不怕易,走到木栏前,将食物放下,看都没看易一眼就要走。易叫她:“先别走。” 月回头,见易捧住陶钵,咕咕喝着,看模样饿极。她站一旁看易喝完羊肉汤——很迅速,并把空钵从木栏里递出,大大咧咧,一点不客气说:“再来一碗。” 丝毫没有囚徒的自觉。 不苟言笑的月,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她没露出笑意。她闷不吭声拿走陶钵,转身走人。易见她不理睬,在后头叫着:“告诉你们觋,赶紧把我放了!天天关着我有什么用?” 女孩离开,置若罔闻。 洞窟陷入沉寂,唯有几声咩咩声。 易歪坐在木牢中,回味适才的羊肉汤,都是汤汤水水,就点肉渣,反倒觉得越吃越饿。易托着下巴,在寂静中想着,这洞窟跟西山洞养猪羊的洞窟何其相似,连饥饿的感觉都如此近似。 不对,在西山洞被吊峭壁上,还常有人投喂,在这里真得是会被饿死。 易想起辰,他很想再见见他,他上次过来,就带着食物和草药。其实相对于饥饿,孤独也让人难熬。 在偏僻的洞窟里,不闻人语声,易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午后,星洞猎人们聚集在觋的骨屋前。三位被西山洞人掠走的猎人,有一位回到星洞,朱矛崖让他回去禀报星洞觋,说要用另外两个俘虏换易。 “朱矛崖说,把他儿子放了,要不就……”被释放的俘虏,负责传话。 羽环牙怒道:“要不就怎样?”他发怒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咬牙。 被放回的俘虏,说得战战兢兢:“他说他会像猎矮鹿一样,一直抓捕我们。” “他要这么做,我们也能,谁怕谁!”齐恼怒大叫。他将传话人狠狠推搡,恨不得把他打一顿。 猎人们大都在应和齐,他们觉得西山洞人欺人太甚。 老熊皮喝止儿子:“齐,闭嘴。” 父子俩关系不大好,齐不服,愤愤不已,举臂说:“就不换,我们这就去打死他儿子!打死骑犀人!” 他这么号召着,迅速有四五人表示要同去,一时人声鼎沸。 辰夹杂在猎人中,他心中惊骇,看向骨屋的皮帘子。觋为何还不出来?他是如何打算呢? 就在这时,皮帘子被掀开,觋走了出来,喝道一声:“都站住!” 齐和他的跟随者这才安静下来,不过心中仍是愤愤不平。 “觋,我们一再忍让,只会让西山洞的人更加嚣张!”羽环牙道出了青壮猎人们的心声。 觋执着巫仗,走到众人之中,他沉声说:“以前落日林里有五个部族,而今,其他三个都灭亡了。你们知道是什么缘故?” 人群噤声,年长者知道原由,心感沉重,青壮或多或少有听闻,心里好奇。 “他们终日相互攻打,死得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部族在落日林里再无法生活。他们被迫离开,最终无不是死在猛兽的爪牙下。”觋看得到星洞部族面临的命运,他身为星洞的带领者,一直在避免将族人带向死亡。 “冬日到了,日神赐予我们的食物越来越少,猎人们只想打仗,不去打猎,你们的妻儿都将因此挨饿。”觋扫视众人,他看到他们低下了头,包括适才还愤愤不已的人。 “我得到虎神的启示,虎神告诉我,到春日冰雪消融后,我们部族的男子们,将拿着草盾,英勇杀敌。”觋举起他的巫仗,用力敲击地面,木柄撞击石头,发出像似骨石般高亮的声音。 刹那间,觋弯曲的腰直了起来,仿佛壮年。 觋连击三下,声声响彻,最后一下敲击后,似乎用竭全身的力气,瞬间恢复苍老。 众人恭敬地伏地,把头低下,他们相信觋的神力,再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辰伏下身子,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心里对觋有份敬意。西山洞和星洞的争斗,他毫无兴趣,但星洞是他养母的部族,他妹妹西生活的地方,他不希望它有朝一日被人消灭。 觋在月的搀扶下,返回骨屋,猎人们渐渐散开,三五成群在一起。 辰独自一人,沿着石阶走到中层,火坑旁,妇人们已经在准备食物。他们听从觋的指导,猎人们一起出猎,收获的猎物多,饱食一顿,仍有富余。 这夜大口吃肉,不只青壮们,妇人孩子们都面有笑容。 众人吃饱喝足,各自去歇下,火坑旁,烤鹿肉还剩下许多。辰到火坑添木头,顺便把一大块鹿肉藏到怀里,他做起这事不动声色。 易明天就能回去了,俘虏传达朱矛崖的话,让星洞人明早带易去鹿山石下交换。辰觉得觋必是赞同交换,觋在避免战争,尤其是发生在冬日里的战争。 辰回去卧处歇下,他没睡,想着洞窟里边又被关了一天的易。他还好吗?应该饿坏了,也不知道他的伤还疼不疼。 对于西山洞的人,辰没有什么具体的恨意,往时接触不多,对易这么个敌人,他心情有些矛盾。 [蛮荒]率彼旷野_第17章 夜深,四周寂静,辰悄悄起身,用竹筒到陶缸里取水。竹筒灌满水,辰提着它,怀揣鹿肉和药草,进入昏黑的通道。 他不知道,他走后没多久,大狼到他的卧处探看,发现没人。大狼立即返回星洞中层,把这事报知黄尾等人。 听到大狼的通报,齐冷冷说:“黄尾,你跟我说他偷偷去看骑犀人,我本来还不信他有这个胆子。” “脏毛这次是找死,走我们去抓他。”大贝兴奋搓手,他想狠狠揍一顿辰已经很久了。近来因为羽环虎常拉架,从中作梗,他没能和人联手好好教训脏毛,今夜,这机会来了。 黄尾心中愤愤,他痛恨星洞人,摸着伤腿说:“正好给牙报仇,骑犀人也不能让他好过,狠狠打一顿他,别打死就行。”他被星洞人射伤的腿,彻夜彻夜地疼。 除去有腿伤,行动不便的黄尾外,其余三人各自去抄了家伙,大狼还特意将羽环牙唤上,四人结伴前往关押易的洞窟。 窄小的洞窟中,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易无趣极了,趴在冰冷的地上睡去。 夜晚,洞窟昏暗,一个人影悄悄接近洞窟,他来到木牢前,蹲下身,探手摇易的肩膀。易醒来,睁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一下子认出,喜悦道:“辰,你来啦!” 辰将食指放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接着他从怀里拿出用草叶包的一团东西。虽然还看不到里边是什么,易已经闻到食物的味道,他激动地扒开草叶,里边是一大块烤肉。 分量不少,还全是肉! 易顾不上说什么话,他大口咬食,简直要热泪盈眶。 一口气吃完烤肉,易才想起他的恩人来,他抬头看辰,见辰蹲在木牢外,看着他吃。一向话多的易,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觉得辰的眼神很温柔,他心里很动容。 辰把装水的竹筒和草药,一起交给易,说道:“接住,你伤怎样了?” 易接过,端起竹筒猛喝,一下子喝完。他把竹筒还辰,辰去拿,他激动抓住辰的手说:“辰,你真好!你给的草药很有效,我身上伤不怎么痛了。” 辰拉出自己的手,把木筒挂回腰间,他低声说:“朱矛崖抓走我们两个人,要用那两人换你。” “哈哈太好啦,这里我是再也不想待了!”易简直想欢呼,不过他还是克制住情绪,没大喊大叫。 “嗯,你明天就能走了。”辰难得露出笑容,很淡的笑。 “辰,以后两边打架,你别参与,我们的人也不会打你,我会跟我的族人说,你是我的伙伴!”易高兴之余,还能想到辰的安危,他这些话,字字都很真挚。 “我就说了,他会害死我们星洞的人!脏毛,你死定了!” 一个尖锐、阴冷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辰认出是大贝的声音,他惊恐回头,见到堵在洞窟入口的大贝、齐,羽环牙,大狼。 四人怒视着辰,本就和辰积怨已久,也有对西山洞及易的怒火,总之正没处发泄,辰刚好撞在他们手上。 羽环牙冷着脸质问:“脏毛,被抓现成,你还有什么话说?”他身上有伤,还特意过来,可见怨恨颇深。 “牙,我们不跟他废话,打死他!叛徒!”大贝喊叫,挥着木棍就朝辰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易:打我老婆,你们有几个胆! 羽环牙:连他一起打。 导演:恭喜易获得一个称号:骑犀人。还有将获得一个新称号:拆木牢人。 易:一点也不好听不牛气!丑拒! 第12章 破牢 辰举起手臂一边挡住大贝的木棍,一边还要留意齐和大狼的攻击,他无法应对。齐一脚将辰踢倒,辰努力反抗,但大狼钳制他的双臂,他挣脱不了,于是三人非常无耻地一起打他。拳打棍击,辰又疼又怒,拼命挣扎,用脚乱踢。 “你们放开他!” 易在木牢里大叫,他双手紧紧攥住木栏,猛烈摇晃,他如此愤怒,目眦尽裂。 每次击打在辰身上的木棍,每次踢打在辰身上的拳脚,都仿佛打在易身上,他吼着:“就会一起欺负人,有种一对一!啊啊放我出来!” 就是这些人罩着网打他,不想这么无耻,连同是星洞人的辰都下毒手。 大贝和大狼还在打辰,齐踹上两脚后,便就在观看。羽环牙脸色苍白,抱着胸,靠在一旁,听着辰痛苦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 他们对于易的叫骂,只回以讽刺的笑声。 “看不出来,感情还挺深的。”大狼回头去看易,取笑着:“都有份,着急干么,一会就到你了。” 辰被打得头破血流,他痛苦呻吟,躺在地上,身子卷起。看着他那清瘦的身子,血迹斑斑的手脸,还有大贝仍旧挥动的木棍,易几乎要抓狂,他大吼着:“别打他,再打要打死了!” “住手呀!我叫你们住手!”易急得要疯,他蛮力摇晃木栏,用身体猛撞木牢。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仇恨,如此的暴怒,他眼睁睁看着辰被人殴打,这些人无耻至极,他恨不得杀了他们。 辰还在挨打,他早已放弃抵抗,易从没见过有人对同部族的人如此凶残,他们根本不是因为辰帮助他,而打伤辰,他们本就是对辰有成见,才如此狠毒!易脸上有两道冰冷液体,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他也不再发出吼叫,他将力气凝聚在手臂和肩,狠狠地撞向木牢,仿佛在冲撞一头巨犀。 哪怕此时是一头巨象,一头巨熊,也拦阻不了他。 “咔嚓”一声巨响,木牢被撞毁! 此时大贝打折木棍,正在骂骂咧咧,齐见辰没动静了,蹲身看他,大狼朝羽环牙走去,和他笑谈。他们都没意料到,牢固的木牢会被一下子撞破。 听到木头断裂的响亮声响,众人连忙回头,还没做出反应,大贝的身子就被一根粗实的木头抽飞。照着头打,头破血流,他躺在一旁惊恐,痛号。 齐惊愕地大叫:“他怎么出来了?这是以前关黑熊的木牢!”抬头,他已他对上怒发冲冠的易,不觉倒退了两步。 “快将他制服!”羽环牙在旁着急提醒,齐和大狼显然一时被吓住了。 大狼执住长矛冲向易,长矛刃扎进易的肩,几乎同时,易手中的木头往大狼身上招呼,又猛又狠,又快又准。 大狼很快被打倒,倒下时还在念叨:“你你……” 他是猎人,他意识得到他扎易那下,对方故意不躲避,这人已经发狂了。当你挨近猎物时,也正是猎物攻击你的最好时机。 [蛮荒]率彼旷野_第18章 易拔下肩上的长矛,执在手里,念叨着:“我都说了,别打他,你们星洞人都是怎么了?”他的双眼发红,直直朝大贝逼近。他恨极了大贝,他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辰已经遍体鳞伤,他还在打他,甚至打断了木棍! “别过来,齐!牙,救救我!”大贝往角落里拼命爬,他满脸都是血,他从没伤过这么重的伤,没遇到这样凶神恶煞般的人,他受到深深地惊吓。 易一步步逼近,阴冷说:“你也知道疼?你打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也会疼?”易将长矛往大贝身上扎,但他没扎着,有人从后面袭击了他,将他打倒在地。 齐和羽环牙一起围攻易,暴怒过后,呈疲惫状态的易不是他们对手。本就被饿了两天,撞木牢时竭尽力气,又受伤流血——不只肩扎一矛,撞开木牢时,手臂也受伤了。 “易……” 一声虚弱的声音飘来。 齐和羽环牙都回头去看,原本躺地无声无息的辰在移动,他动作如此艰难,拖着被打伤的腿,朝他们爬去。他抬起沾染血的手,擦拭去从额头滴落的血,为让眼睛看得清晰。 这时,老熊皮突然出现在洞窟,他惊道:“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听到洞窟激烈打骂的声响,前去禀报了老熊皮,老熊皮带着羽环虎等一群人赶来。见到眼前一幕,众人都呆了。 这场面实在有些渗人,回过神的羽环牙,愣愣看着辰,他伤痕累累。看着倒在一旁的大贝和大狼,他们在哀吟。那座被撞毁的木牢,碎裂的木头,散落一地。 此时已冷静的齐,同样感到茫然,这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今晚,他们本该是来教训下辰和骑犀人,是很愉快的事情,不该如此难收场。 辰没理会其他人,他爬到易的身旁,守着他。易脸上有血,显然挨过拳头,大概是齐打了他。遭袭击后,易有过短暂昏迷,恢复神智后,他虚弱地从地上坐起,他看见老熊皮,但没理会,他目光落在辰身上。辰正对他笑着,那是一个带血噙泪的笑,他虽然伤重濒临昏迷,但知道易撞开木牢,教训了大贝和大狼。易说的那些话,他也都听到了。 他没死?还以为他们把他打死了!易咧嘴一笑,眼眶不觉泛红。 齐默然将大贝背起,路过易的身旁,大贝发疯似的尖叫:“齐,杀死他,你帮我杀死他!”齐看了易和辰一眼,眼里有恨意,但适才的暴戾早已消失。 老熊皮带来的人,一人背走大狼,另有两人把辰架起。老熊皮连忙去看辰的伤势,叮嘱:“送他去觋那儿医治。” “老头,他们三个人打辰,辰没还手。受伤的这人,还有这人,都是我打的,跟辰没关系。”易拍了下自己胸膛,他肩膀在流血,一脸的无畏。 老熊皮冷语:“我们的觋自会发落。”老熊皮感到力不从心,他年少时的星洞猎人,从不会相互打架,还打得如此凶狠,何况其中参与者还包括自己的儿子。 走前看眼被撞毁的木牢,瞥眼易,老熊皮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子其实挺像他父亲,非常强悍。 离开前,老熊皮留下羽环虎,下令:“虎,你们留下看守,别再出什么差错。” 羽环虎应道:“我会在他身旁看守。” 老熊皮转身走人,还没处洞口,听易在身后大声说:“辰和我一起杀剑齿虎,赶走黑熊,我们就是这么相识。这两天,他给我送吃的和草药,送过两次。你们说他是叛徒,也把他打得半死,你们放过他吧。” 易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认真过,他想保辰的性命,他不知道星洞这些人还会对辰做什么。 “先担心你自己那条命吧。”老熊皮丢下这句话,没再理会,转身走人。 辰虽然已经被人架出洞窟,但和众人待在外头等老熊皮,易说的这些话,他都听见了。他脸上流着血泪,心情难以言语。 如果此时有人告诉他,给易送点吃的和草药,要付出生命代价,辰怕也是无所畏惧吧。 老熊皮带人走后,洞窟恢复寂静。羽环虎和一位伙伴拿绳索绑易的手脚,易很配合,没有任何挣扎。羽环虎忍不住去看后头毁掉的木牢,及各种打斗留下的混乱痕迹。 “你们星洞人,对自己族人都这么凶狠吗?”易脑中还有辰被三人殴打的情景,这是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事。都是一起长大的人,一起玩耍,捕猎,本该相互依存,情同手足。 羽环虎冷冷说:“脏毛不是星洞人,就是你说的辰,他要不在这里住就没这些事。”他不喜欢辰,虽然他为人一向想尽量公正。 易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迹,他说:“那让他去我们西山洞住吧。”易也不知道辰如何想,然而星洞如此嫌弃他,还不如离开呢。 “你不知道,他刚出生,就给星洞带来死亡,孩子们失去父母,妇人们失去幼子,葬礼天天都在举行。都说他是祟鬼,会祸害收留他的部族。”羽环虎也不知道为何要跟易说这些,大概是不能理解他和辰有如此深的交情。 易喃语:“他一定活得很辛苦,你们都不喜欢他啊。”对于什么祟神的使者,会祸害收留他的部族之类的说法,易显然没听进心。 意识渐渐在模糊,易虚弱地往地上躺,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觉得浑身冰冷,人非常倦。 羽环虎从腰间扯下一个小陶罐,丢给陪同他一起看守易的伙伴,叮嘱:“帮他上药,别流血流死了。” 伙伴去给这位西山洞俘虏上药,羽环虎走到洞窟入口,执着长矛守卫。他倒是想跟着过去见觋,看觋如何处置,不过现下他有职务在身,便也不去想其他事了。 辰被挟持着,前往星洞上层,沿着石阶行走,他的脚步虚晃,十分艰难。他从没遭受过这样严重的殴打,他努力保持神智,不让自己昏迷。 一会见到觋,他没什么好给自己辩白,背叛星洞的罪名逃不过。 一路艰苦行走,不时有人指指点点。本该入睡的人们,都醒来了,他们无疑是被人语声吵醒。 这是个骇人的夜晚,齐背着受伤的大贝在前,另有人抬着同样伤得不轻的大狼在中,而队伍最后头,则是伤痕累累的辰。 大贝受伤后,情绪一直很激动,他叫骂骑犀人,骂辰。骂辰是跟他母亲一样都是祟鬼,总有一天要害死所有星洞的人。 大贝嘴里念念有词:“祟鬼,就该把你打死!”手掌像似在拍打什么,大概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齐低声:“大贝!不要再说,觋在上头。” “觋不让说,我偏要说!就是生他的女人,害死了牙的父亲,害死了我们的亲人,现在他又要来害我们。”大贝情绪失控,因为疼痛,恐惧和愤怒,又骂又哭。 辰昏昏沉沉,听着大贝的骂语,想起小时候也有人骂过他是祟鬼。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再提过这个字眼。 作者有话要说:  易:谁打辰,我加倍打谁! 导演:会给两人好好养伤,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第13章 往事 辰被带到星洞上层,但他被独留在骨屋之外。老熊皮和羽环牙,还有大贝、大狼四人进入骨屋,去见觋。 他们的言语会对自己不利,但是辰已意识到,他在星洞已经待不下去,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十二三岁时,辰曾试图离开星洞,那时他受到他人挑衅和殴打,反倒被人们指责所有过错都在他。相类的遭遇,次数非常多,那时辰突然决定:他要离开星洞,他再也不回来! 他独自一人拿着长矛,背着弓箭,在天未明时离开。 [蛮荒]率彼旷野_第19章 人们冷漠看着他瘦弱的身影走出星洞,走进黑暗,没有人告诉他千万不可。当时的人或许也不相信他敢独自离去,认为在赌气,没过溪就要教野兽给吓得跑回来。 唯有西追了出来,她拉扯住辰的衣服,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她哭着说:“辰,别走,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她的话语让辰感到悲伤,他蹲下身,拉开西的手,骗她:“我去打兔子,会回来。” 此时的辰,心里冷硬如石,无论是对西,还是对自己,他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辰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天还没完全亮起,四周阴暗,西啼哭了起来,她意识到辰再也不会回来了。胖木的母亲听到哭声,循声出来,她将西揽到怀里安慰。 辰独自在落日林游荡,遭遇狼的攻击,好不容易逃脱。黄昏,他孤零零一人在林子里漫无边际地行走,误入矮马领地,被马群驱逐撵赶,险些遭马蹄践踏而丢失性命。 在惶恐不安,饥饿和疲惫的交迫下,天边的太阳西沉了。 四周猛兽吼叫的声音,令人浑身发冷,它们有锋利的尖牙和利爪,凶猛矫健,能瞬间夺走人的性命。 辰爬上一棵大树,躲在树上过夜,他不敢入睡,在这黑漆的世界里,他如此的弱小。辰艰难地熬着,渴望太阳能再次升起,然而黑夜是如此漫长。 在不知不觉中,辰还是睡着了,他做起噩梦,梦里一声尖锐的女声拔地而起,如此刺耳而恐怖。他从梦中惊醒,听到身边豹子低沉的吼声,还有一股腥气在挨近。 天似乎快亮了,辰能模模糊糊看见一头正在爬树的豹子,它两双光亮的眼睛,冰冷盯着自己。 “啊啊!滚开!”辰吓得大叫,用长矛拼命扎它,将它逼下树。 然而豹子绕树走动,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它那双像利爪一样冰冷,充满兽性的眼睛,像噩梦般挥之不去。 辰往更高处爬去,豹子也在缓缓接近,它如此聪明,警觉和辰拉开一定距离,正是长矛扎不着的距离。辰取下弓箭,朝下发射,视线模糊的情况下,他只听闻豹子怒吼和树枝折断的声响,但不知射中与否。 手中的弓箭很快射完了,辰握矛浑身战栗。 豹子觉察到辰不再攻击,它在树枝上轻盈跳跃,瞬间逼近辰,辰吼叫着,用长矛扎它,惊慌下,却也因身子失去重心而坠落在地。 那是下过雨湿润的草地,辰仰面躺在上面,身体因撞击而失去力气,他目睹那头庞然大物,从树梢跃下,那双发亮的眼睛直逼自己…… “脏毛。” 老熊皮摇了下辰的肩,重伤的辰因虚弱而昏睡。 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星洞里,而非在那片恐怖的林子中。周身是昏黄的火光,他坐在骨屋之外,他身边有老熊皮,还有一群人,包括羽环牙和齐。 老熊皮看他模样茫然,对他提醒:“觋要见你。” 辰摇摇晃晃站起身,他腿伤疼痛不已,难以站立,老熊皮给他一根木棍,辰用它做杖。辰艰难地朝骨屋走去,举起伤痕累累的手,掀开皮帘子,进入骨屋内。 这是辰记忆中第二次来到骨屋,第一次在他十二岁那年,他受豹子袭击,奄奄一息,被猎矛背回来,送进骨屋,由觋医治。 觋坐在骨屋正中,屋中燎着草药,有种淡淡的甜意,它缓和辰身体上的疼痛。 辰走到觋跟前,将身体伏下,觋抬手放在他头上,用苍老的声音对他说:“自你到来,纷争就从未停止。”觋似乎发出了叹息,“辰,你为何要背叛部族?” 为何要背叛呢?那个敌人不像敌人,而他的族人也不像族人。 可是星洞的人们收留了我,星洞人中有抚养我的养母,有传授我知识、还救过我性命的猎矛。 辰默然,他没有回答。 “你心里充满愤怒,辰,你恨着自己的族人。”觋将放在辰头上的手轻轻抬起,他仿佛已知晓辰的心思,“你像个星洞的敌人,不是族人。” 辰没必要隐瞒什么,他觉得觋已经窥见他的心思,他说:“觋,我不是星洞人,我来自南方。” 觋仿佛没听到辰这些话,他离开辰,在小火堆旁煎药。 “他们说我是祟鬼,觋,我是祟鬼吗?”辰不大懂祟鬼的意思,但他知晓,人们没有受伤却生病难受,都是因为有祟这种恶神在作恶。 觋从陶罐里倒出一些药汁,将药汁倒进一只小碗中,他把小碗递给辰。 辰接过小碗,一口将药汁喝下。一些寻常的伤,人们自己会医治,而严重的伤,则必须求助于觋,他的草药很灵。 觋喃语:“你是什么,我还看不到。” 身为觋的直觉告知他,辰非同一般,他出生在星洞绝非巧合,但这意味着什么,觋没有得到启示。 “觋,请你告诉我,我出生的事。我母亲的族人,他们住在哪里?”辰恳请着。 觋回道:“在太阳落下的地方,有片枯死林,他们曾经住在那里。”。 辰问:“后来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一直没离开过,他们都死了,受到祟神的诅咒。”觋握紧巫仗,神色恐怖。 辰愣住了,他母亲的族人都死了! 那母亲呢?她怎么来到星洞,我呢?为何我还活着? 觋仿佛知道辰内心的疑问,他继续说:“那是秋猎的时候,猎人们在白湖追捕毛象,遇到一个怀孕的女人。女人说她族人都病人,很多人在死去。”觋还清晰记得辰的母亲,那是位相当貌美的女子,而且她还有身孕,将诞生一个孩子。 觋后面讲述的事,则更超出辰的意料。 猎人们将辰的母亲带回西山洞,她看起来非常疲惫,而且腹疼难受,像似要生产。女人和孩子,关系着一个部族的兴盛,星洞人决定留下她和她的孩子。 有两个星洞猎人前往女子部族居住的地方探看,发现那是一处迁徒者的住所,他们不住洞穴,在地面上搭屋。木头和草束丢得到处都是,本该营建草屋的居民要么已死去,要么病入膏肓。 他们的口鼻上都有血,后来星洞人才知道,只要沾上病死者的血和唾液,就会染病死去。 辰出生后不久,“祟神诅咒”在星洞肆虐,没多久,辰的母亲也死了,星洞的不少人也以相同方式死去。 恐惧和愤怒的星洞人们,打算杀死还是婴儿的辰,认为是辰的族人将崇神带进落日林。但觋见辰并没有任何病状,认为他的存活意味着祟神将离去,后来果真如此。 由于发病的人会很快死去,这种病没在落日林大肆蔓延。 人们悲痛地掩埋死者,焚烧他们的物品,放火毁去枯木林——正因为遭火燎,所以后来有这名字。 辰则由一位善良的女人抚养,她就是辰的养母。 [蛮荒]率彼旷野_第20章 听完觋的话,辰陷入沉默,有时去知道,未必比不知道让人轻松,哪怕这么多年来,辰有困惑有不忿,然而痛苦之上有更深切的痛苦。 冰冷的两道泪水从淤青的脸庞滑落,辰无声地哭着。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像似恍然,像似委屈,像似愧疚,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躬着身子,无声痛哭,哭泣后,辰抬起哀伤的脸庞,看向觋。觋执仗站在他身旁,手中多出一样东西,是一条细绳,细绳的两端贯穿一块弧形的石头。 觋把玉璜交给辰,说道:“你母亲生前佩戴它,它是一块冰石。遥远的南人也称它:玉,是比象牙贵重的东西。” 辰接下,攥在手中,手心一片冰冷。 觋说:“你离开星洞,往南去,别再回来。”他用巫仗敲击了一下地面,巫仗头部挂着的贝螺沙沙作响,在星洞里回荡。 这么多年了,这个生活在星洞的外人,终究没能长成一个星洞人。他留着,只会让星洞不得安宁。 辰捏着玉璜,走出骨屋,在骨屋皮帘落下那刻,他朝骨屋伏身,许久才抬起身。他知道是觋最初保住他的性命,这些年,也是觋留他在星洞,而没让他自生自灭。 骨屋外的人们几乎都回去睡了,老熊皮还在。 老熊皮听到脚步声,他抬眼,他眼神冷淡。辰从他身边走过,因为腿伤,走得相当缓慢,他不知道老熊皮在后头一直在看他。 辰手脚并用爬石阶,听到老熊皮在身后说:“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辰没任何怨言,他早有离开之意,只是顾念着西。 老熊皮离去,辰还在石阶上爬着,他得去下层,回自己卧处。 突然有只胳膊拉住辰,辰抬头,见到狸和西。这两人沉默无声,将辰搀扶着,带他步下石阶。 我是个星洞罪人,你们都知道了吧?辰苦笑着。 宁愿就这么孤零零的,他怕这两人和他走得近,连带着被星洞人排斥。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辰真正所属的部族,文明程度比落日林的人高很多。 易:不许你往南,一个人会死在路上。 辰:那就不去了。 第14章 回西山洞 辰躺卧在那条掉毛的旧熊皮上,已经是凌晨,离天亮不远。他发烧,昏沉沉睡着,这一睡,到第二日午时。 西拿来一份烤兔肉,放在辰身旁,辰听到脚步声,这才醒来。辰睁开眼,阳光刺眼,他看见照顾他的西,闻着兔肉的香味,还有熟悉的药草气味。 阳光使得西的脸庞看起来很耀眼,她眉眼弯弯。他想起那年自己十二岁,西拉着他的衣服,让他不要走。 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间已亭亭玉立,是位少女了。 辰挣扎着坐起,他声音因发烧而嘶哑:“西,午时了吗?”他手脚上,好几处地方涂着绿色草药汁,大概是昏迷时,西帮他医治。 “午时了,辰,喝些水。”西倒上一碗水,递给辰。 辰大口喝水,他的双唇干裂,一碗水喝尽,辰看着在星洞洞口玩耍的孩子,四周一切都如此平静,仿佛压根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辰问:“骑犀人放走了吗?” “放回去了,我们被抓的两人也回来啦。”西把兔肉撕开,肉骨分离,好将肉给辰吃。 她撕着肉,像似有着重重心事,她看向辰,欲言又止。人们告诉她辰是叛徒,他给骑犀人送食物和草药,昨晚就是被羽环牙他们抓到,才被痛打了一顿。 辰安心了,易伤得不轻,回到族人中,他的族人会好好照顾他。 撕好的兔肉放在碗里,西将碗交给辰。辰把碗放腿上,用伤痕累累的手指拿起肉丝吃,他很努力进食,只要他能走动,他这个大麻烦就离开星洞。 “狸捕的兔子吗?”辰问。 “嗯。”西低着头,微微笑着。 辰想他放心了些,哪怕日后他不在,也有人会将猎来的食物分给西,会照顾她。 浑身疼痛,骨头像散架的辰,吃饱后,再次陷入沉睡。他睡梦里,见到了枯木林,梦中的场景,仿佛像真实的一般。他见到一位温婉美丽的女子,她优雅的脖子上戴着一件弧形的玉器,她的腹部鼓起,孕育着生命。 梦里,辰还见到一个男人伟岸的身影,很模糊,只有一个背影。辰不认识他,却又像认识他那般,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 眼角一滴泪滚落,梦中如此伤心,如此思念。他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啊,本该为人所疼爱。 鹿山石在落日林的北面,离星洞不远。 清早,老熊皮,羽环虎等人押着易去交换星洞的两位俘虏。 太阳爬上山时,他们就出发,以为提早抵达。走到鹿山石下,才发现西山洞的人早在那里等候。 易被五花大绑着,身有伤病,精神颓然。见到自己的族人,他没有狂喜,反倒愧疚地低下头。 西山洞带队的人是朱矛崖,他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见到儿子身上新旧相加的伤痕,还有颓靡的样子,心中虽心疼,但仍冷静对老熊皮说:“你们的人我带来了,现在就交换。” 朱矛崖示意将两位星洞俘虏押上来,爪痕和长脚亦押着他们。从模样来看,两位俘虏没受过折磨,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甚至不显得消瘦。 “交换前,我得说一句。”老熊皮直视朱矛崖,眼神犀利,他手指易说:“你这儿子,连伤我们数人,今天本该是具尸体。我们让他活着,不是怕你们。” 真打起来,双方都要吃亏,要对付野兽已是不容易,身为同类,却还要你死我活的恶斗。 “以后你们打你们的猎物,我们打我们的猎物,各在各的猎区。要是再闯进星洞的猎场,可没这么好说话。”老熊皮本身也希望两个部族能平安无事相处,但如果不能,他们星洞人也不怕打仗。 朱矛崖是个直爽的人,回道:“冬日食物稀少,确实不是个打仗的好时节。老熊皮,你带好你的人,我带好我的人,从今日算数。” 老熊皮知道朱矛崖他一向说到做到,也爽快应下:“好!”他回头对羽环虎说:“给他松绑。” 羽环虎解开绑易的绳索,易四肢得自由,神色忧伤地朝自己的族人们走去。莫和亦扑过去抱他,以为他是因为在星洞遭受折磨,才有这难得一见的呆傻模样。 [蛮荒]率彼旷野_第21章 于此同时,那两位被西山洞人抓住的俘虏,也都回到星洞那边。交易完成,皆大欢喜。 见老熊皮要走,易唤住他:“老熊皮,辰还活着吗?” 这一路,易问过他几次,也多次说他要带走辰,但老熊皮都不理会他。 “活着,下回你们说不定还能见着。”老熊皮完成任务,心情还算不错,回了易一句。他带着众人消失在林间时,他把长矛挥动,大声说:“骑犀人,下次撞见,我们会找你算账!”易毕竟打伤大狼和大贝,伤了星洞数位猎人,已是星洞最招人恨的敌人。 “你们说的是谁?”朱矛崖问儿子,他没听清楚儿子和老熊皮的对话。 易怅然说道:“辰,我被关洞窟里,是他偷偷给我送食物和药草。”想起辰,他便心情沉重,“他对我好,被星洞人发现,把他打得半死,这些星洞人真可恨!” 易握了握拳头,他知道哪怕辰没再遭受惩罚,他在星洞也不好过。可恨,星洞的人,又不让他带走辰。 朱矛崖没对此事说点什么,任何部族都不希望有叛徒,而对待叛徒,往往都是驱逐。这人如果被驱逐了,西山洞可以收留他。 “易,他要是被赶出来,我们看他对你好的份上,就不当他敌人了。”长脚亦觉得这个老友的模样,像似要哭,他还从没见过他如此沮丧。 莫还是呆头呆脑地问:“那当他什么?” 长脚亦说:“反正就不再是敌人啦。” 于是长脚亦搂着易,莫伴在旁,三位友人跟着一群族人,浩浩荡荡返回西山洞。西山洞里,人们都在翘首以待,尤其是巫采,易被星洞人关押这两天,她不眠不休,非常担虑。 她本就有预言的能力,何况是自己至亲之人正遭遇困境,她感受得到儿子又饿又冷,还遭受拳打脚踢的悲惨处境。 易回望落日林北面的林地,想着辰,他止不住去想他。想到他被打伤且住在仇视他的星洞里,这种心情就像被一根骨针扎在身上那般,时不时作疼。 作者有话要说:  易:把辰一起放了,要不我就不走了。 老熊皮(单手拎起):你病怏怏的吓唬谁,捆着,押去鹿山石。 第15章 独自生活 天灰蒙蒙亮,辰已经收拾好他的物品——其实没几样,准备上路。 他将那条旧熊皮卷起,背在身后,正好有星洞居民出来方便,远远看到他,唾了一口在地。辰想挺好,以后互不相见,再见便是敌人。 挎上皮兜,背上熊皮和弓箭,辰执着一根长矛,离开了星洞。 他走出很远,即将进入林子,才回头一望,此时,天边晨曦绽出,星洞若隐若现,绝大部人们还在沉睡之中。那些沉睡无觉的人们里,有他唯一牵挂的西。 再见了,西。 再见,星洞。 辰义无反顾,走进林中,他一直走,一直走,从天光乍破,走至日上竿头。他慢慢穿过童年玩耍过的林地,蹚过星洞人们捕鱼的溪水,走到一座山下,熟练地钻进一个山洞。 山洞里的蝙蝠因有人闯入,而发出一片叫声。 辰将熊皮往地上一铺,坐在上头,他已汗流浃背,小腿腹微微抽动。对一个伤重的人而言,他很顽强,没有在行进的过程中倒地不醒人事。 躺卧在熊皮上,辰还是昏沉沉地睡,太疲倦了。 不知过了多久,辰被疼醒,他身上好几处地方仍在作疼,他爬起身,看见绷疼淤青的双腿,那顿棒打脚踢下,他的双脚受伤最严重。 洞穴外,日头偏西,要安然在野外渡过这一夜,辰必须行动起来。 他拖着伤腿到四周拾枯枝,堆放在火坑旁,再从皮兜里拿出小木弓,用弓弦套住钻火的小木棒一头,来回拉动小木棒,快速摩擦,钻木取火。 火星在草絮里跳动,辰激动地捧住草絮,放在唇边轻轻吹动,烟蹿起,火苗燃烧。辰连忙将草絮放进火坑,在草絮上加上小枯枝和枯叶。 未几,枯枝和枯叶“啪啪”地燃烧,将昏暗洞穴照亮。 有火了! 辰往火堆上加几根大的枯枝,提供燃烧的材料,才离开洞穴,他背着弓箭,往林丛走去。 拣枯枝时,他发现附近有许多松鼠,他饿极了。 辰躲在树后,静静观察,等一只肥大的松鼠进入射程,且还毫无警觉,辰拉开弓。只听箭“嗖”地飞出去,一只松鼠便带着一根箭从树上坠落。 辰拣起松鼠,把箭拔出,晚饭有着落了。 他早不是多年前那个离开星洞,惊慌失措的孩子,随着年岁增长,遭受更多苦难的磨练,他已是一位老练、沉稳的猎人。 火坑上,已经燎毛的松鼠正在用文火烤,辰耐心地拖来树枝,将洞口遮掩。 夜晚降临,辰撕咬松鼠肉,想起,曾经有人和他一起住在这山洞里,跟他一起吃东西,一起守夜。想要有个对自己好的人陪伴,对辰而言是件只能奢望的事,他没有族人,孤独一身,易有一个强盛的部族。 他应该在族人的照顾下,过得很好,他是西山巫和朱矛崖的儿子,部族里,不会有人胆敢欺负他。辰很羡慕他,也很感激他,在大贝他们殴打自己的时候出手相助,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出头。 天黑后,林中百兽的声音,令人心神不安。辰挎弓执矛,裹着旧熊皮,坐在洞口内守夜。 在野外,要想活命,天黑后,绝对不能入睡。 这一夜,辰的运气很好,只有两头猪獾在洞口徘徊,被辰射杀了一头。 睁着眼,坚持到天亮,辰感觉整个人已冻得快僵。他回到火坑旁烤火,吃下数片草药叶子,卷着秃毛的熊皮,在火边沉沉睡去。 洞口歪倒的树枝,让晨光在洞里绽放,那是喜悦的光芒,意味着这位孤独的居住者,侥幸的活过一夜。一头猪獾无声无息地躺在洞穴里,它身上还插着一根箭。它虽然腥味大,且肉柴,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辰疲倦且舒坦地睡去,离开星洞的第一天过去了,并不那么悲惨。 在辰离开的那个早上,狸陪着西到林地里寻找辰,但他们两人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在附近找。他们没找到辰,西红着眼眶返回星洞,听着身边人们乐呵呵说:“脏毛这次终于走了。” “就怕他又回来。” “回来我第一个赶他出去!” [蛮荒]率彼旷野_第22章 “就是,还有脸回来,这个叛徒。”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没人在乎辰会不会死在外头,会不会遭遇到野兽。 西走到辰平日睡觉的地方,坐在空荡的石头上,独自哭了许久。狸只能陪她坐着,她哭多久,他陪伴多久。 “妈妈没了后,我们都还小,有时会挨饿,可是辰有一口吃的,都要分给我。”西泪水滴落,哭得双眼通红,她将手指举起,指着上层的人,愤怒说:“他们都说辰坏,辰是最好的人,他们才是坏人!总是欺负辰,还把辰赶走!” 狸小声安慰:“西,他会回来,你别哭。”认为辰会回来,恐怕是大部分人的猜想。独自一人在野外生活,那绝对是不要命了。在星洞虽然受欺凌,至少还能活命。 “呜呜……他不会回来了。他身上伤都还没好,他是被逼走的,他不会回来了。”西哭得更厉害,大概是想起小时候辰曾离开过一次,那次是由猎矛将他背回来,腹部遭豹子咬伤,险些没命。 妈妈死了,猎矛也死了,辰不会回来了。 狸拍着西的肩,温语:“我们再去找找,我我喊人来帮忙,再一起去找找……”他想起辰还有个算得上朋友的人——胖木,也许胖木愿意和他结伴出去找。 西将狸抱住,哭得伤心欲绝。 然而,当狸找上胖木,说明要去找辰,胖木慌得很,不仅拒绝,还让狸别再找他。 “他是星洞叛徒,你还想去找他,他们也会把你赶走。”胖木小声说着,神情惶恐。 正值年轻气盛的狸,因和西走得亲近,他相信辰绝不是坏人,也不顾忌外人怎么说。但奈何,几乎所有星洞的人,都如此不喜欢辰,他只能借着群体狩猎时,四周多多留意,希望能发现辰的身影。 但更可能,辰已经尸骨无存,遭野兽袭击,吞噬。 辰在飞鼠洞住了三天,白天睡觉,夜晚守夜。他在洞口设下一处陷阱,在上面铺草,用于自保。有一晚,这个陷阱,掉进一头豹猫,叫了大半夜。夜里漆黑,外头不安全,天亮后,辰拿矛要扎死它,才发现它脱逃了。 这三天里,辰用来养伤,受伤捕猎不容易,食物不充足,本就消瘦的辰,瘦得双颊凹陷。但即使如此,身上的淤青渐渐消去,双腿也不再浮肿,行动能力恢复。 辰又一次收拾行囊,他要离开星洞人的地盘,留在此地并不安全。若是单独遇到星洞那堆敌人,他会没命。他们以前不好杀他,顾忌着同部族不许互相残害的规定,而今,再无任何规定,能保辰的命。 第四天的清早,辰走出星洞人的猎场,进入白湖畔。 他知道,白湖有支部族,较友善,他们住在自己挖的土穴里,猎鹿为生。辰曾遇到过他们几次,相互间并不起冲突,也不会弓矛相向。 会有部族肯收留我吗?辰想。 不会有的,我是星洞人口中的祟鬼,还是一位被原部族驱逐的人。 辰在白湖穿行,远远地,他看到大虎,看见狼,它们的身影在白湖不罕见,也看到野猪和豹的足迹。辰继续前行,他意识到得继续往西去,才能避开猛兽,不知不觉中,他进入西山洞人的地盘。 他从清早走至午时,他走得很累,又饿又渴,步伐缓慢。他爬上一处土丘,坐在丘上歇息,喝水。这里视野好,能一览四周,无论是敌人是猛兽接近,他都能很快发现。 空腹灌上水,竹筒里的水喝完,饥饿感有所缓和。此时最让辰担心的不是食物,而是夜晚入宿的地方,他需要在天黑前,找到适合藏身的洞穴,但落日林西面的山林,他并不熟悉。 辰将身子靠着树干,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有些暖和,山丘下有条河,有吃草喝水的鹿群,一切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他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只要身体恢复健康,他能打猎,也能对付猛兽和敌人。 河边的鹿群四散开来,辰留意到有两个猎人出现,距离较近,辰认出其中一人常在易身边,长得瘦高。辰背负行囊,警觉起身,离开土丘。他不知道易不在的时候,这些西山洞人会不会攻击自己。 长得瘦高的猎人,发现辰,他挥动双手在囔叫着什么,看似挺激动。辰不安地往林地里跑,他不确定对方的意图,他很少受到他人善意的对待,反倒常因他人的恶意而受伤害。 辰跑开,对方在后头追,辰慌张地躲进林丛,在茂密的树叶后,鸟兽叫声中,隐匿自己的踪迹。 “喂,你跑什么?别跑!” 长脚亦追上一段路,停下脚步,前面的人已经消失在林丛,他颇有点无奈。 莫紧跟着,脸上还有点小激动,他问:“亦,我们要抓他吗?” “抓他干么?算啦。”长脚亦想多半是被当成了图谋不轨的敌人,追得太热情,把对方吓跑了。 “不抓了吗?”莫问。 长脚亦转身走人,说道:“走,回去告诉易!” 易要是知道救他的那位星洞人,就在他们的地盘上,一定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下章小辰辰就会去西山洞生活了。 辰:大概没人肯收留我了。 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长脚亦:抱歉哈,追得太热情把他吓跑了。 第16章 接纳 易身上伤痕众多,尤其以肩上的刺伤最为严重,当时关在豢养牲畜的地方,伤口又没有得到好好治疗,已经感染。 回到西山洞的头天,易发烧,烧得意识模糊。但他体质实在很好,第二天,烧就退了。 他在骨屋里醒来,身边守着巫采和朱矛崖。 巫采执着易的手,温和说:“我儿,你做噩梦了。”巫采的手指很冰凉,捂着儿子的头,念着:“吾族的神灵庇护吾儿,不受恶神侵扰。” 在梦中,易显得很痛苦,身子扭动,双拳紧握,还流了不少汗水。 “巫,我梦见辰,他被野马追逐,还被豹子撕咬,他……”易用力坐起身,觉得肩头疼得厉害,他皱眉说:“他快没命了,我要去救他!” 朱矛崖的大手搭在易肩上,将他摁倒,说道:“你病成这样,能上哪去?” 易挣扎两下,发现病弱的自己压根不是老爹对手,值得乖乖躺下。他瞪大眼睛看老爹,眼眶泛红,他说:“朱矛崖,你以前教导过我,伙伴有危险,不能不管,我要去救他。” “做梦做糊涂了,你怎么救他?他人在星洞。就是不在星洞,你又知道他人在哪里?”朱矛崖觉得这孩子是让高烧把脑子烧得不清楚。 巫采温声:“我儿,你别激动,我来看看他,你有他的什么物品吗?”她将手中一只牙雕小人,放在易头侧,那是传说中的太阳神,它是一个有鸟头、翅膀的人,能驱逐恶神。 巫采从易那边知道有辰这么个人,而且儿子对他感到愧疚。 [蛮荒]率彼旷野_第23章 易在身上摸索,还真让他摸出样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一片干枯的草药叶子,问道:“巫,这是他给的草药,可以用吗?” 巫采点了下头,接过叶子,转身往火坑走去。 她将一把粉状的东西,扬入火坑,再放入那片草药叶子,烟雾腾升,袅袅浮动,像似在呈现着什么。巫采挥手将烟雾打散,平淡说:“他还活着,他孤身一人,在有火光的地方,野兽离他很远。” 巫采的占卜以往都很灵验,易愣愣听着,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 “我会让人在落日林里打探他消息。”朱矛崖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巫采安抚说:“等我儿伤好,会再见到他。”。 易将太阳神的牙象捏在手中,一向话唠的他,一时倒是无话,只仰头看着满天星光。 骨屋的上方有两处孔洞,用于透光,它是猛犸象两只空荡的眼窝,白日会呈两束光,照进骨屋,神圣而神秘。夜晚,能透过它们看到星辰和月亮。 易在西山洞只乖乖养了两天伤,第三天,他人已离开骨屋,待在自己的卧所。他这样好动的人,是不可能蒙头睡大觉,认命养伤的。 午后,狩猎的队伍回来,朱矛崖特意过来探看儿子,发现他的卧处空无一人。 “易呢?”朱矛崖问一旁的女孩朵。 “他刚刚还在,我来找他,就不见了。”朵揪着一束野花,她也觉得奇怪,易身上有伤,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快! 朱矛崖想也没想,走出洞口,往上一望,见坐在山顶上的易。他那模样呆呆的,没有以前那么好动,像似有着心事。 按以前,朱矛崖会训斥他,让他赶紧滚下来,好好去躺着。此时,朱矛崖难免心疼,被俘虏,被折磨,都会让人意志消沉。不过以易的性情,大概用不了几天,又会像头野鹿,漫山遍野瞎跑了。 在洞穴中休息几天后,易便就跟随捕猎队伍,前往落日林。他的肩膀尚未痊愈,无法参与捕猎,只是跟着走动而已。伙伴们发现,他时常往北面的山林探看,想也知道,他在挂念一个人。 人们不难理解这样的情感,落难时,给予自己的帮助的人,总是令人难忘。 这天,易照旧跟着狩猎队伍,这次和老木头,鹿角、黑獾一队。他们不猎鹿,在林中追踪一头豪猪。豪猪肉质鲜美,奈何不好捕猎,四人合力围捕。 老木头和黑獾是父子,两人负责扎伤豪猪,易和鹿角负责撵赶,围堵。 “噗噗……”豪猪先是慌乱地逃窜,才发现自己四面楚歌。 “嗷嗷……”接着受伤而愤怒的大叫,全身的刺都竖起,冲击猎人。 见豪猪朝自己而来,老木头,一矛将它扎死,那勇猛,矫健的身姿,仿佛他仍是位青壮,而非是灰白须的老头。 鹿角“啊啊”地叫,他蹲在地上,抱住脚,疼痛难忍。豪猪攻击猎人时,他让豪猪的针毛刺伤。这种针毛有倒刺,钻在肌肉里,要想把它弄出来,过程可就很酸爽了。 老木头帮鹿角检查伤处,易从树上下来,走到鹿角身旁,见他噙着泪。鹿角有点耿直,豪猪冲向他的时候,他拿弓射,而不是躲开。像易骨碌地就上了树,非常机智。 四人很快出林子,老木头拖着豪猪,黑獾和易搀扶鹿角。此时不过午时,他们的狩猎就已结束。 四人沿着河畔走,突然见到长脚亦和莫的身影,他们快速跑动,长脚亦远远就喊:“易,我刚刚看到辰,他在鹿林里!” 易丢下猎豪猪的伙伴,拔腿就追,他跟上长脚亦,只留给老木头等人一个背影。鹿角一脸不解,问道:“长脚亦说什么?” “不管他们了,回去。”黑獾颇有老爹沉稳的性格,他搀住鹿角,继续前进。他想,大概是叫易一起去猎鹿,易和长脚亦和莫的关系最好。 鹿林的树木葱密,寻个人并不容易,易独自行走其间,寻找辰的踪影。 易边走边喊:“辰!你在哪里?我是易,你别害怕!”他独自进来,就是怕长脚亦和莫将辰吓着,他又跑了。 幽深林子,不见人影。 太阳逐渐偏西,辰猎得一头矮鹿,背上它,瘸着脚艰难行进。他在林子里发现一个大树洞,能容身,夜里可以栖息。他想着,似乎又能活着渡过一晚,有食物,有住所,还不至于太绝望。 半途上,他放下斑鹿,坐地上喘气,他额头都是汗,但是冷汗。双脚疼痛地厉害,不过等回到树洞,他就能好好歇歇,辰自我安慰。 在林子里过夜,辰有阴影,他当年就是在林子里遇袭,险些葬送豹子腹中。 辰对自己鼓励:“起来,得赶紧回去。”他迫使自己站起身,天黑前,他必须回到树洞。 他蹲在地上,抓住斑鹿的两条腿,打算搭肩上,突然,斑鹿像似活了,自个离开地面。辰吃惊回头,见到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笑容依旧灿烂,他肩上搭着一头斑鹿。 他兴奋不已,不停地说:“辰,你真不好找,我把鹿林都找遍了。” “星洞人把你赶出来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去找我?你到我们部族来住,我跟巫说好了。” “辰,你怎么不说话,你伤怎样了?” 易还在说着话,他显得特别激动,扛着头鹿,在辰身旁兜转,也不嫌累。辰蹲在地上,他一时懵了,完全没意料到会遇到易。 易伸出手臂,将辰从地上拉起,催促:“走走,我们回西山洞去。” 辰呆呆地跟着易走,他有脚伤,而易留意等他,走得很慢。不觉,两人走出鹿林,辰突然止步,易不解看他。 辰此时脑子没那么混乱了,他问:“你们部族的人,肯接纳我吗?” “肯啊,我跟巫和朱矛崖都说了,亦和莫也认识你,大家都知道你对我好。”易笑得露出两颗虎牙,霞光照在他脸庞,使得他的笑容特别灿然。 辰觉得阳光有些耀眼,还有:谁对你好了。 两人继续前进,来到河畔,长脚亦和莫猎得一只马鹿,个头不大,还幼鹿。易喊着:“亦,你过来帮我背鹿。”长脚亦抬头,淡定看着易和他身旁的少年,回道:“你不是背得好好的。” 易催促,招手:“快过来!” “你是要干么?”长脚亦还是走了过去,并将斑鹿挪到自己的背上。 易说:“我背辰。”麻溜地,就在辰身前蹲下身。 “……”辰脸微红,他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何反应,他见长脚亦张大了嘴,莫一脸惊诧。 “天快黑了,走吧。”长脚亦很快淡定,扛着鹿先走。他瞧出来了,辰有脚伤。 易催道:“辰?快过来!”并拍了拍自己的背。 “我自己走。”辰拒绝,他还能走。 [蛮荒]率彼旷野_第24章 见辰坚决不让自己背,易只得暂时放弃背他的念头。辰瘦瘦的,应该没什么分量,感觉可能比头斑鹿都轻,又不麻烦,可是他不让他背。 看着辰一瘸一拐,用力跟上的吃力模样,易还是挺在意。 路上不时有易的声音:“辰,我背你啊,我背得动。” 辰拒绝:“不用,我走得动。” 又走上一段路,易又开始说:“辰,让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都说走得动了。”辰羞恼,看见身边的长脚亦一脸揶揄地笑。 终于,西山洞出现在眼前,西沉的太阳,正在从山林里消失,余辉照着洞口的四人。很快,有人发现四人中有一位新人,毕竟大家从小都认识,来个陌生人,一眼认出。 那人囔囔:“长脚亦,那人是谁?”很好奇,探头打量。 “是星洞的辰!”长脚亦的声音很响,他说:“就是救过易的那个星洞人!” “哦,原来是他呀!” “看起来年纪很小,他还背着弓箭,他是猎人吗?” “他是不是受伤啦!” 闻讯的西山洞人们跑出来围观,他们聚集在辰身旁,好奇又热情,全然和星洞画风不同。辰紧张地手心都是汗,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一张漂亮的脸呈现呆滞状态。 一个女孩站在山洞入口,她给捕猎回来的猎人们送热汤。她见到辰,也递上一碗汤,温语:“辰,你喝。”辰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拿过碗,一口饮下。温热的汤入腹,浑身舒畅,暖意直达四肢。 易站在石阶上,喊他:“辰,上来。”眉飞色舞,伸手要拉辰。 辰把手递出,易一握住,将他拽了上去。易的手很暖,他的笑容也很暖,四周人的笑语声,也让人感到温暖,辰的眼角有些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  易:嘿嘿,老婆娶回家。 —————————— 易:说谁是野鹿满山乱跑阿喂? 朱矛崖:知子莫如父。 第17章 新家 在野外流浪两日一夜的辰,孤独得像头野兽,而非一个人。 此时,和数十个同类住在灯火通明且温暖的山洞里,周身的人们热情而友善,像场梦般,辰仍有不真实的恍惚之感。 陆续有人过来火坑边就餐,易逮着一位就介绍:“辰,这是朱矛崖,这是爪痕,还有这位是老木头。”他坐在辰身边,很是亲密。 老木头仿佛身边没发生过任何事,自若喝他的肉汤,爪痕瞅了辰一眼,跟老木头嘟囔,像似在说:星洞人头发都留这么长,男孩和女孩可不好分。 辰头发长,因病弱而显得身材单薄,要不是脸上有伤,青一块紫一块,眼神不好的,还以为他是女孩呢。 朱矛崖霸气地往地上一坐,一只手支在大腿上,神情严肃。他目光投向辰,说道:“辰,你以后就在西山洞住下,会打猎吧?” 辰认得出他是朱矛崖,哪怕没有易的介绍,他回道:“会打猎。”他的声音清亮,四周对他好奇的人们,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纷纷把头抬起。 这位星洞人,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是沉默寡言。 朱矛崖点了下头,他看得出辰年纪不大,但稳重。虽然辰人长得挺瘦,力气上差点,但是个少年,还会长大。 爪痕问:“都打些什么动物?” “矮鹿、大鹿,有时也猎兔子。”辰如实回答。他知道猎鹿猎兔是很普遍的技能,西山洞人的食物有猪肉,还有熊肉。 爪痕似乎对辰有些看不上眼,淡漠道:“也行,别只会射兔子就行。”他觉得辰实在太瘦弱了,而且面有病容,不是个健康的人。 当然他这样的印象,在日后是要被颠覆的。 “爪痕,辰射箭很准,是很厉害的猎人!”易帮辰说话,止不住地夸:“我们上次遇到一头大熊,就是那头把我抓伤的熊。我打不过它,还是辰把它赶跑!” “这么厉害!” “我看他很弱啊,还是个瘸子。” “不是瘸子,他被人打伤了。” 身边的人们小声讨论,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辰的事。听到有人质疑,易拍胸膛保证:真得真得! 任凭易将他夸出花来,辰捧着碗,平静看肉汤。一大碗肉汤,热乎乎的,身前还有一条烤鹿腿——易递来的食物。 “吃啊,你饿了吧。”易招呼。 辰抬起头,易笑说:“别不好意思,快吃快吃,你都饿瘦得像头老狼了。”又抓来一大块烤排骨,往鹿腿上堆,认真说:“要多吃点,伤才会好起来!” 辰脑中呈现一头饿得皮包骨还秃毛的老狼,心里有点懊恼。他知易是关心的话语,所以也就默认了。 身为饿病老狼的辰开始喝他的肉汤,他发现同样是肉汤,西山洞的肉汤比星洞好喝,一点也不腥,特别香。用的是好肉去熬,而不像星洞,熬汤材料是内脏和碎骨头。 有人拍了下辰肩膀,对他说:“赶紧吃掉,一会易要把你鹿腿抢走。”辰抬眼,看见长脚亦在坏笑,“有易在,你可不能吃这么慢。” 易啃着一条排骨,拿眼瞪长脚亦,他说:“我抢你的肉,也不会抢辰的肉。” “哦,知道你跟他好。”长脚亦捡根细小树枝剔牙,慢悠悠走开,他到星洞中央,那片露天的地方看月亮。 易引以为傲,说着:“那当然,他是为我才受伤,我要对他好,特别好!辰,你还要喝汤吗?我给你盛。”易探过身来,想拿辰的空碗。辰觉得此时至少有十多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很不自在。 易瞅见辰脸涨红,他关心问:“你是不是发烧了?”随即,一只大手捂在辰额头上,辰毫无防范。 辰拨开他的手,将身子一侧,连说道:“没发烧。”他用力啃鹿腿,吃得很快。吃饱后,就可以离开这众人聚集的地方了。 [蛮荒]率彼旷野_第25章 易收回被拨开的手,毫不介意,话语关切:“辰,我们巫会看病,等会我带你去骨屋。” 辰点了下头,他初来西山洞,是得去见见西山巫。 站在骨屋外,辰惴惴不安,他盯着骨屋挂的皮帘子,眼神发直。易走出来,催促他:“快进来!巫要见你。” 辰紧张地手心都是汗,他顾虑星洞人说他是祟鬼的话,他觉得也许自己真是个不祥之人。巫有神力,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辰走进骨屋,他腿伤不便,弓着身,像个小老头。巫采第一眼看到他,略微惊讶,她看到一个单薄,病弱的人,像似被苦难压弯了腰。当辰缓缓抬起头来,巫采看见他那双局促不安的眼睛,她温语:“别怕。”这孩子看起来跟易差不多大,可全然不同,他孤独而焦虑。 巫采温和的目光,还有嘴角淡淡的笑意,让辰愣住。骨屋有一盏油脂灯,它的光昏黄,但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巫采的仪容。辰从没见过这么端雅,庄重的女人,她很美,很和蔼,她身上仿佛有种力量,能让人静心,让人心平气和。 巫采的笑意不减,她说:“辰,听我儿说,他在星洞时,你给他送药草和食物,多亏你照顾我儿。” 巫采说话时,辰态度很谦逊,虽然他不善言辞。 辰将身子压低,慢慢伏在地上,只是说:“多谢巫收留我。” 巫采还没说什么,易已经在拉辰,说着:“起来吧,你脚有伤。”辰想巫是你母亲,你才敢这么随便,也只能由着易把他拉起,硬是扶他到一旁坐下,坐在猛犸象的一根大腿骨上。 巫采说:“我看看你的脚伤。” 她走到辰身旁,光线昏暗,她刚想让易去把油脂灯拿来,忽然身后一片光照来,易手里已拿着灯。巫采想儿子难得有这么体贴的时候,向来粗心大意。 油灯下的伤腿,还残留有挨打后的伤痕,或大或小伤口遍及整条腿,大多是皮肉伤。不过看他走路的吃力样子,应该是伤着骨头。 巫采用力按住辰的小腿,辰吃疼想收回,又咬牙忍住,任由巫采在他骨头上掐按。易的头凑过来,挨得很近,他温热的气息在辰耳边,他说:“巫,他的脚能治吗?” 巫采查看后,只顾和辰说:“你需要养伤,伤不轻,但不必担心,它会好起来,我们的神灵会保佑你。”她留意到辰脸上冒出的冷汗,心想这孩子疼也不喊不叫,很隐忍。 辰颇诧异,问道:“神灵……会保佑我吗?”星洞信奉的是虎神,他是虎头人身的神,刚强勇猛,庇护着星洞的勇士,他不喜欢弱者。 巫采的双手在编织着什么,编得很快,她把编织好的东西递向辰,她说:“天地间的神灵庇护每一个人,只要人们信奉他们。” 辰接过巫采的护身符,那是一个圆型的草环,草环上有四条“脚”,它有点像一只眼睛。这是太阳神的护身符,不过此时辰还不认识。 第一次得到祝福的辰,将护身符放到衣中,贴着胸口。他以后,会有个神灵庇护他,他将不再孤零零。 巫采不只给辰护身符,还给他药粉,让他敷伤脚,并叮嘱养伤时,不要下地走动。 站在骨屋外,易蹲下身,热情说:“我背你,来。”辰很想无视,自顾问:“易,我睡哪里?” 西山洞的人们已经入睡,一眼望去,似乎每个适合躺卧的地方,都有人睡。 “睡我那里啊,我那儿好,没风,暖和!”易连忙站起身,接着又蹲下,他这次声音小了:“我背你,你别不好意思,他们都在睡觉,没人看到。” 谁不好意思了。 “来,快来。”易拍拍他那并不是很宽厚的背。 辰心一横,趴了上去。 易的双臂勒住辰的大腿,将人托起,他是个能扛一头马鹿的人,背辰轻轻松松。辰的手臂僵直,根本不知道怎么放,他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背。他相当紧张,而因紧张又生几分懊恼,他的心情复杂,是种说不出的感受。 没过多久,易将辰放下,心满意足说:“到了,就是这里!” 他展示他的卧处,那里铺着条虎皮,四周干净,地面平滑。他睡觉的地方确实很好,宽敞高大,暖和且安静。辰那位于星洞下层的窄小卧处,跟这里比,简直是给牛羊住的陋窝。 辰在附近走动,看中一块昏暗、偏僻的地方,他说:“我睡这里。” 易一口反对:“那边不好,下雨天会有雨水,就睡我这里,就这么定了。”正厅里适合睡人的地方,剩得不多,哪个位置也不比这里好。 易去拿来辰的行囊,发现是条秃毛的熊皮,嫌弃:“这条破皮子就不要了,你先跟我睡,明天找朱矛崖拿条新皮子。” 辰赶紧把“破皮子”抢来,他不想跟易睡。 卷着破熊皮,侧身躺下,一手臂长的距离外,睡着易。 辰失眠了,易呼呼睡着,还是那样,睡得四仰八叉,睡姿真差。 这一天,从遇到易开始,一切就朝着辰毫无意料的方向发展。怎会如此?他本该睡在寒风嗖嗖,野兽咆哮的野外。 皆因身后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采访下啊,搬去新的集体宿舍睡,你感觉怎样? 辰:心情很微妙,不是很想要这个室友。 易:委屈,我对你不够好吗? 辰:…… 第18章 渐渐融入 辰从西山洞醒来的第一个早上,精神不错,因卧处暖和,昨夜睡得舒服。他睁开眼睛,最先入目的是易,比清早照进洞穴的那缕光还来得显眼。 易坐在他身旁,盯着他的胸口看,看得专注。辰的上衣下滑,露出大片胸脯,辰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一看。易还没觉察辰醒来,他伸出手试图将衣服再拨开一些,易终于出声:“你在干么?” 易被吓了一跳,他把手缩回去,问道:“辰,你胸口那条伤是怎么回事?”听到易这么问,辰恍然,他从地上坐起,把衣服拉好,回答:“被野兽抓伤。” 见辰不让自己看,易还是挺好奇,问着:“什么野兽,能抓出这么大的伤。”那条狰狞的伤疤,很长,而且可能也不只一条,被衣服挡住,易没看清楚。 辰回:“豹子。” 易说:“很疼吧,你身上好多伤,比我的还多!” 辰点了下头,说:“现在不疼啦。”这伤是几年前留下,不痛不痒,只是难看而已。 易在辰身边坐下,看辰将那条秃毛的熊皮折好,搁在身侧,不禁瞅眼隔壁自己那凌乱的卧所。辰从皮兜里拿出一只装水的竹筒来,易立即殷勤说:“我帮你装水。”他勾走竹筒的绳索,提上它离开。 [蛮荒]率彼旷野_第26章 没多久,易回来了,竹筒装着满满的清水。辰接过竹筒,问他:“易,你不用去打猎吗?” 西山洞的早上,洞穴里只剩寥寥几人,其他人都出去忙活,该打猎的打猎,该采集的采集。 易什么自然说:“我照顾你呀,不好吗?” 辰默然,他解开药粉的包装,将药粉兑水,在一块陶片上搅均。易要搭手,辰说:“我不用你照顾。” 易无趣地蹲在一旁,那模样还有几分委屈。 向来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不过是给伤脚上药,辰完全能胜任。等给伤口敷好药粉,辰抬头去看易,发现他已不见,原先他蹲的地方空空荡荡,一时心里竟有种空荡之感。 偌大的洞穴,只有两三个人影,而辰这边,只有他孤零一人。 谁想没过多久,易突然又出现,他手里端着碗,远远就说:“就剩这么一碗,豪猪汤,可好喝了!”他来到辰跟前,乐呵呵把碗塞给辰。 辰捧住碗,眼睑低垂,若有所思。易蹲在地上,双脚叉开,手肘支在大腿上,托着腮,看着辰,仿佛在催促:快喝吧。 咕咕将汤喝完,肉吃掉,等辰抬眼去看易,发现他人再次消失。 这次易是真得离开了,没再出现,大概是去打猎吧。 辰睡觉养伤,不知睡了多久,觉得有人在扯他头发,睁眼一看,身边有三位孩子。扯他头发的是个小婴儿,其余两个大点的孩子,在玩辰的钻火小弓。 两个孩子见辰醒来,一个说:“他醒来了。”另一个说:“他会打我们吗?”钻火小弓的弓弦已经断了,拿在其中一个孩子手上,辰皮兜里的物品也都被翻出来,散落一地。 辰:“……” 辰坐起身来,两个孩子机智地跑开了,只剩那个小婴儿。婴儿爬到辰大腿上,抓着他的皮围裳一顿啃,皮围裳很久没洗。辰将他提起,正打算轻放在一旁,他突然哇哇大哭。 哭声很快引来一位妇人,她笑盈盈过来,塞给婴儿一只木刻的小鹿,她问辰:“大头和毛虫呢?”辰顿了一下,他手指洞口,那两个孩子已经挂在树梢上,在摘树上果子。大概西山洞孩子的皮是一脉相承。 妇人摇头说:“叫他们帮忙看下蛋儿,又跑出去玩,我得到山顶晒肉干,再放着要生虫了。” 蛋儿在啃那只小木鹿,把小鹿啃得到处是口水,他自个玩耍,似乎还挺乖。 辰说:“我看他。” 妇人笑语:“他很乖,就是爱爬动。” 妇人离去,辰曲起一只脚,手搭在腿上,他听着洞外孩子们嬉戏的声音,看着身边仍在津津有味啃木鹿的蛋儿。 傍晚,狩猎队伍回来,辰见易也回来了。 易扛着一头鹿,和狩猎的伙伴们有说有笑,部族里的女孩们聚到他身边,有给他递汤的,也有塞给他果子的。看得出来,他很受族人喜爱。 火坑边,人们开始忙碌,准备晚餐。 洞穴外的天渐渐暗下来,洞穴内散发食物的香味,西山洞人热热闹闹聚集在一起吃晚餐。辰坐在角落,惆怅地摸摸自己的伤脚,突然听到说话声接近,他一抬头,便就见到易和他的伙伴。易提着一只烤兔子,肩上搭着一条新皮子,长脚亦端着一碗肉汤。 长脚亦把肉汤搁地上,看易塞给辰烤兔子和新皮子,羡慕道:“我那回从崖上摔下,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好。” “不一样,你又不是为我摔下来,辰是因为我才被人打伤。”易还讲出道理来了。 夜里,吃饱喝足的辰,裹着新皮子准备入眠,他身旁仍旧躺着呼呼大睡的易。这样的夜,让人莫名安心。 辰在星洞养了三天伤,由于有人照顾,且吃得不错,他恢复得很快。原本菜色的脸,也有血色了,人看着也不那么憔悴。 不过辰还没开始参与打猎,朱矛崖让他先把伤养好再说。 白日,洞穴里的青壮纷纷外出,辰被留下来。他会给自己找点事做,去外头拾取枯枝木材,给火坑添火,或者去割莠草,喂养猪羊。 有时也制作工具,带蛋儿,或者照看西山洞那群熊孩子。 西山洞人比星洞人更擅长打猎,所以他们食物不匮乏,不过他们在制作工具上面,就没星洞人讲究。就拿钻火的工具来说,星洞人用小木弓钻火,西山洞人还是用双手搓木棒钻火。 辰闲着没事,就坐在火坑边制作小木弓,他在西山洞制作的第一把钻火小木弓送给了易。后来长脚亦跟他讨要,于是辰也送他一把。 此时,辰手头在制作的这把钻火弓,则是要给黑獾。 黑獾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有天他和父亲早早打完猎回来,见辰在火坑边制作工具,他坐在一旁看了一下午。辰也是个话不多的人,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默然不语,仿佛有种默契。 钻火小木弓实在便捷好用,很快西山洞的人们都在制作它,使用它。 不知不觉间,西山洞人习惯了辰这位新族人,而辰也养好了伤。他身体康复后,开始展露出他的另一个才能——弓箭。 养伤期间,手艺生疏,为练箭术,辰在一棵树上挂只猎物,远远站着,拉弓射箭。他默默练习,他射出的箭,几乎百发百中 。 最开始,他身旁站着爪痕,接着朱矛崖和朱矛向都过来了。 朱矛向看着树上那只被射成刺猬的走地鸡,问辰:“你在星洞,跟谁学的弓箭?”辰把箭从猎物身上拔出,回收箭囊,抬头说:“猎矛,是他教我弓箭。” 朱矛崖和爪痕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猎矛,他是星洞一位老猎人,曾经赫赫有名。 朱矛向问:“原来是猎矛,他还活着吗?” 辰忧伤地摇了摇头。 同在一旁观看的莫问长脚亦:“猎矛是谁?”长脚亦也摇头,他不认识。 黑獾抱着胸说:“他是星洞的一位羽环勇士。” 莫问:“很厉害吗?” 黑獾没理睬他,即然是星洞的羽环勇士了,当然厉害,这不是白问嘛。 辰那边,朱矛向仍在问他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得,朱矛向把长脚亦给喊了过去。长脚亦不情不愿前去,他猜测挺准,果然老爹朱矛向说:“亦,你跟他比试比试。” 长脚亦也会用弓箭,在西山洞一众用矛的猎人里,他射箭才能尤为突出。 于是那只走地鸡再次被挂在树上,长脚亦朝它连射六箭,每支都射中了。长脚赤擦擦鼻子,抬眼去看朱矛向,像似在说:我也行呀。 朱矛向指指辰原先站着拉弓的位置,再指指长脚亦所站的位置,辰站得离猎物更远,他说:“差多了。”长脚亦这就有点不高兴了,抱着弓回:“要是头鹿离那么远,当然换矛,箭又射不死。” [蛮荒]率彼旷野_第27章 像似得到提醒,爪痕问辰:“你矛使得怎样?” 辰回:“平日里都用箭打猎,很少用矛。” 大概是有意要测试辰的技能,朱矛向让长脚亦和辰比试矛。长脚亦扛着矛,看向围观的莫和黑獾,一脸为什么是我的无奈。 长脚亦的矛也用得很好,辰跟他交手,没几下就被打败。 “不行,还得练习。”爪痕皱眉摇头,看着被打倒在地的辰。 朱矛崖抬眉:“你教他?” 辰从地上坐起,长脚亦伸手拉他一把,嫌弃起辰的矛:“你这矛太软了,你拿它使不上劲。”辰拍拍身上的沙土,摇头说:“换别的矛,也打不赢你。”这长脚的少年,是个很优秀的猎人,辰能看出来。 西山洞成年猎人用的都是棘林的黑矛,辰用的是普通木材制作的矛。 爪痕问朱矛崖:“你那边还有黑矛吗?” 朱矛崖回:“还有。” “他弓箭不错,身手看着也不差。”爪痕有点刮目相看,不只是这样,康复后的辰,看起来也不再病恹恹,他身姿挺拔,举止间有份沉稳。 “会比你教易容易。”朱矛崖也觉得辰的能力不会差。易年幼时,因为朱矛崖对他太严格,总是挨骂,他不爱跟朱矛崖学矛,后来是爪痕教他的。 “就怕他学会了,又回去星洞。”爪痕有点顾虑,怕给自己人制造敌人。 此时,辰已经收拾好弓箭,返回洞穴,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辰和长脚亦比试时,易正好跟着老木头父子去林地里设陷阱捕猎,没能看到。他是回来后,才知道长脚亦把辰打倒在地。 黄昏,火坑旁。 易边啃肉边说:“他伤才好,当然打不过啦,就像亦你打不过我一样。”气得长脚亦拿根燃烧的木头想戳他,说他:“我打不赢你,我还打不过辰?” “快拿开!”易左躲右闪。 莫正烤着一只鸡,低头闻闻香气,觉得熟透了,他撕下根鸡腿,递给辰说:“辰,鸡腿给你吃。”辰接过,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易:他是个伤员,你还对他下狠手! 长脚亦:见色忘友,有妻卖友。 第19章 吃醋? 西山洞附近有水源,平日取水方便,那是用来饮用的水,是条山泉,冬日不结冰。 辰到山泉下游的水池洗澡,这一段不用于饮用,偶见西山洞人到此洗衣物。辰数日来一直在养病,身体脏污也不敢清洗。今日,脱得精光,泡在冷水里,辰哆哆嗦嗦地搓洗身体。 脏兮兮的发辫,全都解开,用手抓洗,身体血污的缝隙,则用草束搓擦。辰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浑身透红才离开水池,此时他倒是不觉得冷,适应了这份冰寒。 洗好身体后,辰蹲在水池旁,将自己的衣物泡一泡,拖出来,用木棍拍打。 在水池上头,时有女孩们取水的身影,她们留意到辰,无不把头探一探。褐绿色的山石间,辰白皙的身体,很是显眼。 拧干衣物,辰将它们搭在肩上,返回西山洞。 他自然不可能是赤裸着身子回去,他编一条草围裳,遮住下身。人们在炎热的夏日,会脱去兽皮,改穿草围裳,冬日可就很罕见了。 辰一路引人注意,不只因他穿草围裳,还因他身上的伤。胸口、腹部、背部、大腿、小腿,无一幸免,伤痕大小的区别而已。有些来自野兽的抓咬,有些来自打斗,有这样伤痕的人,谁也不想招惹。 湿皮衣需要烤干,辰在卧处附近生了一堆火,把皮衣搭在支起的木架上,用火慢慢烘。他坐在地上照看,光着背,长发披肩,露出两条修长的脚来。 今日猎人们没去打猎,易从外头游荡回来,一见辰只穿条草围裳,他止步打量。辰脸上的伤都好了,他本就眉目清俊,兼之洗白白后,更有种洁净,漂亮之感。 易凑到辰身边来,惊喜问他:“你去洗澡了。”辰把正在烤的皮衣翻个面,应声:“嗯。” 易坐得离辰很近,他突然伸手去摸辰肩上的发,他手指蹭过辰的肌肤,留下微热的触感。辰本想拨走咸猪手,却见他垂着眸,英气的眉眼迫在眼前,他唇鼻的气息拂在脖间,辰不知为何,抬起的手轻轻又收回。 幸好易很快就对辰的长发和肩失去兴趣,改用眼扫视辰胸口的伤痕,他皱眉说:“好重的伤!” 他就这么对辰胸前的伤耿耿于怀,辰看他难受的表情,一时默然。 易又想动手动脚,他伸手欲摸辰胸上疤痕,被辰打走,挑眉说他:“别乱摸。”这都什么坏习惯。易托着一边腮,说道:“摸一下又不会怎样。”目光还往辰身下瞟,不过辰虽然穿着草围裳,但围裳编得密,遮挡得严实。 火上的皮衣仍旧湿淋淋,冬日里要晾干一件衣物,可不是容易事。辰不时将它挪一挪,挨火近些,希望它赶快干。就是在避风、相对暖和的洞穴里,辰冬日只穿条草围裳,也觉得浑身发冷。 易突然起身离开,辰以为他无趣走了。没多久,又见他拿着衣物回来,看材质是鹿皮,而且还很新。 “给你穿,快穿上,等会着凉了。”易把鹿皮衣塞给辰,他的皮衣多,女孩们常缝制送他。 辰摸着柔软的鹿皮子,又看眼木架上穿得脱皮,灰不溜秋的破皮衣,心里自然是喜爱的。再说也确实很冷,手脚哆嗦。辰先将皮衣穿上,收好领口,绑好衣带,随后他站起身打算换皮围裳,这时,他瞥向易。易毫无避开的意思,目光就没离开过他身体。 都是在一个山洞住的,相互间确实不避讳,又不是异性。 辰背过身去,刚解下草围裳,就听到易兴奋地声音,他说:“你还挺大的嘛。” 辰:“……” “不过没我大,我的最大!”易像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继续说:“辰,你跟亦比比看谁大。” 你们没事干就比这东西大小吗? 辰把皮围裳穿上,它长度很长,能盖住小腿,腿部再无凉飕飕之感。一身崭新的鹿皮衣,针眼规整,穿得合体,辰顿时亮眼不少。辰穿上新衣服后,抓住长发,想弄短,西山洞的男子不留长发。他去找来一把平时用来割莠草的蚌刀,把头发当草割。 “你们星洞男人干么把头发留那么长,看起来就像是个女人。”易随口一说,两人第一次相遇,他就误认为辰是女人。 辰抬眼,寒光从眼梢闪过,他拿着锋利的蚌刀,不动声色问:“你说什么?” 易选择噤声,乖乖蹲在一旁看辰把披肩长发,削成齐耳短发,再不敢胡说一句。 [蛮荒]率彼旷野_第28章 西山洞的男子们,喜欢编几个辫子,编得很粗狂,随意。辰也在耳边随手编了几条发辫,出于习惯,他把两支漂亮的红色羽毛缠在辫子上。他的无意之举,使得他造型惹眼,以致日后竟有红羽辰的称呼。 从辰换衣到装饰头发完毕,易这么个好动的家伙,一动不动看着,看得入迷。辰每次抬眼,往身侧一瞅,都以后那地方会空荡无人,但每次易都在。 辰收拾好,站起身,对呆呆的易问:“好看吗?”他也是一时起意,本不会去问这种话。 “唔,好看。”易拍拍手上的土,模样似有些不大自在,他转身走了。 辰是伤病折磨下来到西山洞,那时他憔悴得脱相,随着他康复,面貌一新,西山洞的女孩们才惊讶发现,他长得真好看! 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给人舒服之感,从他身边走过,都忍不住多瞧一眼。不过辰不够高大强壮,女孩们更喜欢颜值高且强悍的男子,譬如易这般。 辰开始参加狩猎活动,他跟在易身边,易和长脚亦、莫一起猎鹿,他就去猎鹿;易和老木头父子猎矮马、野猪,他就跟着过去协助围捕。 今日,辰在林地里,和老木头父子、易一起设陷阱,为狩猎矮马做准备。这种狩猎方式,也就是将马群驱赶入陷阱区,捕抓掉落陷阱的马。 易挖好第二个坑,他矫捷地从坑中跳出,见不远处的一口土坑还在掘土,那是辰挖的坑,易喊:“还没挖好吗?不用挖太深。” 土坑里有两个人头在动,易走过去,发现是黑獾在教辰布置木矛,手把手教。黑獾本就是个话很少的人,所以与其动口不如动手。 易看黑獾贴着辰的背,抓他执木耒的手,脸挨靠他的脖子,易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跳下土坑,往黑獾身边挤,边用力挤边说:“不就是竖矛,有什么难,我来,辰你看着!” 他抢过黑獾手中的木矛,全凭蛮力,连插两支木矛,将矛深深扎进土中。黑獾有点莫名其妙,但易气势惊人,他退到一边,辰皱眉,决定还是按照黑獾教的方式来。 “怎样,比你们的快吧。”易回头问辰,那模样像在邀功。辰不领情,回他:“你这方法只有你能用,易,你快出去。”不大的土坑,挤了三个人,其中两位还是魁梧之人,连转身都麻烦,更别说布置矛林了。 易瞪着黑獾说:“黑獾出去,我教你。” 黑獾本抱胸站着,大概是觉得无趣,自个爬出坑走了。辰继续用木耒挖洞,照黑獾教的法子布矛。陷阱里的矛很讲究,不仅要竖得牢固,而且得排序整齐,确保能扎伤扎死猎物。易在旁协助,他递给辰矛,两人合力将其余的矛竖起。黑獾一走,易也不胡闹了,认认真真干活。 布置好陷阱,易先翻出土坑,再伸手拉辰。辰出坑,和易一起往陷阱上铺树枝和枯草,用于遮掩。他们做好陷阱,见老木头和黑獾在别的土坑里忙碌,易跑去帮忙,丝毫没有适才蛮横不讲理的模样。 辰抬手擦汗,看着易的身影,他若有所思,却又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辰把皮围裳穿好,心中骂道:流氓! 第20章 狭路相逢 冬日天寒,猎人们归来,女孩递上热汤,为他们驱寒。对于心仪的对象,还会给对方披上一件自己制的皮衣,以示爱意。 辰没有这双重荣幸,易则不同,一个女孩给他端汤,另一个女孩给他披皮衣,简直人生赢家。易似乎习以为常,裹着大皮衣,坐在火坑边大口喝汤。给他披衣的女孩是朵,她坐在易身边,跟易说着什么,易偶尔回两句。 她是经常在易身边的人,其实,如果有人留心,也会发现辰总在易身边。 他总跟着易打猎,吃饭坐的位置在一起,他们夜晚睡在一处,形影不离。 易打猎鲁莽,辰谨慎,时时帮他化解危险。有次易险些被头野猪顶到,是辰不顾危险,毅然冲上去,连射数箭,将野猪射倒。 “他不要命,你怎么也跟他胡来!”当时老木头将辰训了,他是个寡言的老头,因为惊愕,以致又劝了一句:“别被他带坏了。” 打猎时冷静,沉得住气的辰,很得老木头赏识,只是易一旦出点什么事,辰就全然不像他自己。 火坑边,朵拿出两条长长的熊皮条子,她对易说:“你脚上皮子都磨破了,我帮你换上。”易喝着汤,还在与长脚亦和鹿角聊天,对朵的话,他应了声“哦。” 他将脚伸出,朵便捧着他的脚,把缠脚的破皮子解开,重新帮他缠上新皮子。她做得很仔细,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能感到她的爱意。 在喜欢易的女孩里,朵和易走得最亲近,也许因为她是长脚亦的妹妹。 一位叫成的年轻猎人,大概对朵有点意思,他也伸出一条腿来,戏道:“朵,我的脚也好冷啊。”不过他的待遇有些惨,头挨了长脚亦一掌,长脚亦说:“自己去割皮子!” 辰同样坐在火坑边,这次坐得有些远,不过还是听到年轻猎人抱怨的声音:“我也不差啊。”简直说出了西山洞几个瘦型猎人的心声。 饱食一餐后,人们要么去卧下,要么到星洞中央的大石上看月亮,星星。辰不自觉就跟在易身边,一起坐在大石子上,听易胡扯什么:你们能看到星星就叫星洞,我们西山洞也能看到星星,不是也要叫星洞嘛。 朵坐在易身侧,她手指天空一颗流星,欢喜说:“易,你看那颗星星掉下来了!这里也有一颗!”易仰头一看,露出惊喜之情,他说:“走走,我们到山顶上去看。” 此时西山洞的不少人都往洞穴外跑,到外头看流星。辰从大石子上下来,打算跟上易,这时长脚亦拉住了他。这一拉,耽误辰跟上易的脚步,那家伙跑得比鹿快,一眨眼功夫,人已消失在洞口。 辰不解看着长脚亦,问他:“亦,怎么了?” 长脚亦拍拍大石头,示意坐下,他自个往上一坐,说道:“辰,他们俩去看星,你就别跟了。”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留意到辰总在易身边的人。 辰知晓长脚亦的所指,默然留了下来。 长脚亦抬眼瞅上空,仿佛在说这里也能看。辰看着流星,心里想长脚亦真是个疼妹妹的人。朵喜欢易,但易的兴趣是打猎和打架,对女孩并不主动。 两只单身狗看了一会流星,见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孩从洞穴里边走出,长脚亦连忙迎了过去,殷勤问:“朱,要和我一起去看星吗?。” 女孩无疑同意了,长脚亦挽上她的手一起离开。 西山洞的女孩比例少,不像星洞的女孩多,能在同部族里找到自己心仪女孩的男子寥寥无几。辰心思不在女孩身上,此时的他,仰头看着天空的流星,心情静谧,不觉孤独。 辰独自在洞穴中央看星星,直到流星不再出现,辰才回到他的卧处,准备歇下。然而裹着那条光滑,暖和的新皮子里,辰睡不着,睁眼看易空荡的卧处。 山顶之上,看星的人只剩易和朵,寒风瑟瑟,朵缩在易身侧。她半个身子贴向易,暖暖的,软软的。易仍是手足无措,别看他能干死一头剑齿虎,他对女孩可毫无经验。 当易回到他的卧处,西山洞的人们大多已睡去,星洞深处有若隐若现的声音,细小得如同衣物窸窣。这个声音已折磨辰一段时间,当辰看到易和朵一起回来的身影,感到一直莫名烦躁。 易和朵话别,两人似乎玩得很开心,朵脸上有不多见的笑容。 回到自己卧处,易脱去身上披的长皮衣,搓搓冷手问:“辰,你怎么不到山顶看星。”辰睨着易,打量他松垮的衣襟,若无其事地说:“我在下头看。” 辰看易脱光上身,只穿条短围裳,身材健美,宽肩细腰,腰下……辰别过脸,但还是忍不住又窥视一眼。 易钻进虎皮子里,他没立即睡去,他很快爬起身懊恼说:“是不是有人在雨洞?” 雨洞是西山洞中的一个洞窟,那里隐蔽,相爱的男女们会去那儿。易卧处的位置确实很不错,但如果有哪些家伙,还没进雨洞就胡来,还是会有细小的声音,经由通道传递。 “长脚亦在里边。”辰说。 [蛮荒]率彼旷野_第29章 “和谁?”易乐得咧嘴。 “和朱。”辰亲见长脚亦带人进去,所以他知道。 易趴在皮子上,下巴靠在手臂,望着洞厅正中的月光,他兴奋说:“亦肯定高兴死了!” 辰瞅他结实的臀部,还有流畅的腰线,心里感觉相当微妙。辰将皮子蒙头,隔绝易,还有那极其细微的声响。 小时候,辰采集的时候,曾撞见他不该看见的事情。那是个清爽的秋日,就在红果林里,他看到一只绑着羽环的强健手臂,勒着另一男子的腰身,他们似痛苦似愉悦的声音吓着年幼的辰。 以致辰捧在怀里的果子掉落一地,慌张地逃走了。 那时不懂,渐渐也就懂了。 近来,幼年见到的场景,时而会浮现眼前,而这是在来西山洞后才开始。大概是吃饱了,就思淫欲,在星洞压根没这心思。 冬日的一天,在冰天雪地下,西山洞猎人进行冬日的白湖狩猎,这次是猎犀。 老猎人们带着一众青壮,颇有传授的意思。 年少的猎人中,只有易和长脚亦、黑獾单独猎过白湖犀,其他人都是群猎的经验。 朱矛崖站在山头一块突出的大石上,远眺白湖,对一众青壮说:“这次要猎犀,领队的人带好自己的人,不要有人受伤了。”同在大石上的朱矛向将长矛一指,点向白湖一角,那么树木稀疏,他说:“小心大牙虎,遇到危险就吹陶号!” 于是青壮被分成两队,领队的人一个是长脚亦,一个是黑獾,他们都领到一只陶号。易不开心了,问朱矛崖:“为什么我不能带队?明明我猎犀最厉害!” “你还想带队,上次你带人冲进犀群,使得我们两人摔伤!”朱矛崖都想拿朱矛戳这个胡来的儿子,没把他开名,能让他跟来白湖猎犀就不错了。 易小声分辩:“可是我也救了人呀。” 长脚亦揽他肩,笑语:“你要是被毛犀追赶,掉下崖,我也会背你。”易瞪他一眼,觉得上次就不该救他。 分队完毕,长脚亦这队五人,黑獾那队六人,辰在黑獾的队伍里。 见到辰跟着黑獾一起走,易又不开心了,他抱怨:“不行,辰和我一队!”这次他挨着朱矛崖一记眼神,训他:“听不听安排?不听回去!” 易先是委屈,再看到跟黑獾一起离去,越走越远的辰,委屈立即为不悦取代。那种属于自己的伙伴,被人抢走的感觉如此鲜明。 一众青壮离开后,四周寂静许多。 朱矛向念叨:“冬日的白湖野兽多,我们真得不跟上?”朱矛崖抱着胸,看向湖畔时隐时现的狼,淡语:“向,终有一天,我们会老去。” 哪能天天护着这群小狼崽子,他们早晚都得经受严冬的考验。 被雪染一身的爪痕,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拍拍肩上的雪,不以为然地说:“还早着呢。”这些小年轻,都还太嫩。 他们衣食无忧长大,然而西山洞也曾有过死亡和挨饿的年头,只是他们没经历过。 辰跟着黑獾进入一片林地,辰背弓执矛走在最后,他不时留心身后的树木,他第一次参与白湖的狩猎活动,没什么经验。四周时有野兽的足迹,让他心弦绷紧。 黑獾在追寻白湖犀的踪迹,他是老木头手把手教的猎人,追踪猎物的本领在年轻一代中最强。黑獾从地上站起,对身后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前进。辰攥紧手中的长矛,紧紧跟随。 从高处看雪地上的猎人小队,一览无遗,最先认出辰的是齐,他第一眼不是很确定,直到辰回头那瞬。他非常不快,恶狠狠说:“这个狗东西。” 羽环牙说:“看来他们要去猎犀,跟我们一个地方。” 齐仍在厌恶地瞅着辰,终于忍不住说:“你们没认出来吗?他是脏毛!” 羽环牙和大贝往齐手指的方向看去,都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短发鹿皮衣,跟同伴交谈的英气猎人,会是以往那个脏兮兮,脾气古怪的脏毛? 大贝痛骂:“这个狗东西!” 黄尾说:“没想到他没死。” 大贝摸着他的矛,阴冷说:“他就要死了。” 大狼这时正好巡视回来,他跟羽环牙禀告:“牙,有两队西山洞猎人,我们要回去吗?” 羽环牙淡语:“跟上他们。” 大贝应和:“就是,寻个机会把他杀了,这个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易:谁敢杀他?问过我的长矛吗,我的长矛已经饥渴难耐!啊啊啊不对,导演,我们没在一队! ———————— 辰:想换一个室友。 易:完全不想换。 第21章 教训 白湖犀,是一种披毛犀牛,生活在开阔的林地里。这种动物群居,种群庞大,要狩猎它们并不容易,猎人往往会被愤怒的犀群攻击。 黑獾率众人穿过平坦疏木林,沿着下坡的道路,进入一处地势复杂的林地。在这里,动物的脚印纷乱,黑獾能一一辨认,他很快寻觅到雪地里的犀群。 有十数头,栖息在林间,它们安然吃着树叶、扯藤条,毫无警觉。 黑獾将队中人员散开,让他们各自找位置,他是个话少的人,没做进攻讨论,只告知要围猎。夜辰和黑獾合作过捕猎,知道他围猎的方式,看来其他人也都清楚,各归各位。 刚做好狩猎准备,趴在高地的黑獾,看到长脚亦的队伍正朝他们这里前来。 看来,两队人跟踪着同群猎物足迹,追寻来同个地方。今年冬日,白湖的猎物比往时来的都少,以前光犀群就有三四群,不会出现两支狩猎队伍追踪同一兽群的情况。 两边人汇合,相互以眼神手势交谈,决定共同狩猎。雍易见和另一支队伍碰头,心中喜悦,立即去找寻夜辰。 夜辰在一棵大树上,蹲得很高,他是负责射箭的人,由此居高,视野开阔。雍易蹭蹭爬上树,攀着树枝,来到夜辰身边,喊他名字,夜辰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夜辰也已发现另一支狩猎队抵达,所以雍易来到他身边,他不意外,他压低声说:“你到下面去。”雍易坐在树桠上,执矛,笑语:“不去。” [蛮荒]率彼旷野_第30章 于是夜辰在高枝上,雍易在矮枝上,两人一起等候狩猎号令。 没过多久林中响起鸟叫声,那是众人准备好后,发出的暗号。雍易摘片然卷唇里,也吹奏出相同声音,以示他们这边可以动手。 倏然,林中吆喝声四起,猎人们都不知道打哪钻出来,他们凶悍地挥舞长矛,朝犀群发射弓箭。犀群慌乱四奔,遭遇拦击,就去顶撞拦阻他们的人,猎人的喝声,野兽的怒叫声交织在一起,惊起林中的飞鸟。 号令声一起,雍易就跃下树,敏捷地像头豹子,他用长矛掷伤领头的披毛犀,并不顾危险直闯犀群,紧紧追逐头犀。 夜辰在树上放箭,为雍易掩护,他发射出三箭皆中头犀,但对皮厚实的披毛犀而言,猎鹿弓的威力太小了,箭羽只能让它流点血,但扎不死它。不多时,猎人们追逐着群犀,已跑出老远,夜辰这边只剩他一人,他把弓箭收起,准备爬下树加入大部队。 也就在这时,一支长矛朝夜辰飞射而来,夜辰躲避,事出突然,他侧身一闪,脚下踩空,竟是从树上坠落。他蹲的是棵高大的树,树长在陡坡上,这一摔可大可小。 在坠落瞬间,夜辰看到对面山丘上的人影,是羽环牙的人!他们就埋伏在附近! 幸好夜辰的身子在落地前,挂断树木,得到缓冲,没摔成重伤。落地后,夜辰立即翻身,手握弓箭,边快速后退,边巡视四周。 听四周声响,除远去的狩猎声外,还有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猝然,另一支长矛照脸飞射前来,夜辰迅速伏地躲过,一声冷笑传至,是黄尾的声音:“脏毛,你今天死定了!” 黄尾的话语刚落,林丛里响起其他人的说话声。 大狼:“脏毛,没想到吧,我们跟你很久了。” 大贝:“别跟他废话,一矛扎死他!” 星齐:“他手里有弓,小心些。” 夜辰认得他们的声音,心中惊愕,真是狩犀反遭人猎。夜辰屏住呼吸,将身子藏在一棵树后,手中的弓拉开,随时准备反击。 第一个接近的身影被夜辰捕抓,夜辰探身朝草丛射出一箭,传来一阵咒骂声,是大狼,几乎与此同时,夜辰遭遇来自后方的袭击,星齐挥射长矛,朝他刺来,夜辰躲避不及,脸上被矛刃割出条血口子。 夜辰几乎瞬间就做出反应,他抓住飞射而来的长矛,紧握矛杆,便冲上前去,一矛将星齐撂倒在地。在西山洞这些日子,雍易和长脚亦都教过夜辰长矛,他使矛的技能长进不少。 倒地的星齐简直不敢置信,他敏捷爬起身,扑上去要揍夜辰,又被夜辰一矛打在腿上,星齐发出痛声。 羽环牙已经追来,看到这一幕,他啧啧称奇:“没想到,还长能耐了。”他抛出一支长矛给星齐,他拦住夜辰的退路,饶有兴致观看。 此时,黄尾、大狼、大贝已跟过来,对夜辰形成包围。 星齐被夜辰打得恼火,对伙伴喝道:“你们谁也别动手。”他挥动长矛,轻蔑地对夜辰说:“脏毛,你真以为打得过我?” 以往用拳头互殴,是因为这人还是星洞人,不能杀死,而今已是敌人,他不会留情。 夜辰挥动长矛,冷冷说:“脏毛死了,我叫夜辰!” 两人撕打在一起,新仇旧恨一起算,和星齐的打斗中,夜辰没怎么落下风,这些日子在西山洞吃好喝好,夜辰的身体可比以往强健。 黄尾和大狼观看打斗中的夜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早不是他们认识的脏毛,他衣着光鲜,充满自信,而且居然还会使矛了。 大狼和黄尾本要在后头偷袭,掷夜辰长矛,但怕伤到激烈打斗中的星齐,正迟疑。大贝暴躁大喊:“你们快弄死他啊,别磨蹭!”在树上偷袭夜辰的便是大贝,所以他此手中无武器,要是他手里有矛,已经去扎夜辰了。 “找死!你们想弄死谁!” 一个洪亮而强悍的声音宛如从天而降,不过雍易也确实从天而降,他从高处跃下,他身子在半空翻滚,瞬间落地、站起,一气呵成,他将手中长矛一抖,人已护在夜辰身旁。 只见他一手执矛,一手还抓着一只陶号,他突然将陶号吹奏,浑厚的号声响起:“呜呜……”穿透林间,惊动百兽。 不论是雍易的出现,还是这陶号声,都来得太突然,让敌人顿时懵住了。 分队不久,雍易就无赖地抢走长脚亦的陶号,挂在自己身上,不想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走!”羽环牙沉着冷静,命令同伴退离,这无疑是理智的抉择。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雍易提起长矛,跃身直奔羽环牙,他半道被大狼和黄尾拦阻,缠斗。夜辰护他,两人并肩作战,此时齐也加入战斗,他仍是攻击夜辰。 大贝早跑得没影,他怕雍易,是那种看到他就双脚直抖的恐惧。 大狼和黄尾不是雍易对手,边打边跑,星齐还在和夜辰恶斗,雍易想协助,夜辰喊他:“雍易,让我和他单打!” “好吧,你要小心。”雍易看得出夜辰不比星齐弱多少,还真没动手。 也许是因为对星洞这些人有满腔怒火,也许是因为雍易在一旁看着,和星齐对战的夜辰英勇而无畏。他敏捷地闪避,翻跃,凶悍地进攻,刺挑,阳光照在雪地上,也映在他身上,白雪皑洁,乌发红羽,如此的耀眼。看着这样的夜辰,雍易用指腹焦躁地蹭着他的黑矛杆,他心口有股热意,他虽不明这是什么,却被炙得难受。 林中很快传来西山洞猎人的喊叫声,声势浩大,来者恐怕有十多人之众,星齐的伙伴也在焦急催促,星齐不敢恋战,急着脱逃。他也寻到机会,他的伙伴朝雍易投射长矛,转移夜辰的注意力,他们大叫:“星齐!还快走!” 星齐逃得狼狈,慌张钻进林丛。 雍易和夜辰没追,敌人已进入林中,轻率挨近,会遭埋伏。 长脚亦和黑獾率队赶来,正好看到星洞人逃进林丛的身影。长脚亦忙着去看雍易和夜辰,问他们怎么回事。 “是羽环牙那群人!哼,还敢偷袭夜辰,跑得真快,要不打死他们!”雍易摸着自己的矛,恶狠狠地说。 “夜辰你怎样?”长脚亦打量夜辰,见他身上沾染泥土,头发凌乱,显然打斗得激烈,不过没瞧出有伤。 “我没事,他们追上我时,雍易正好赶来。”夜辰朝雍易投去感激的眼神,还好他来,并且身上有陶号,否则今天凶多吉少。雍易高出夜辰半个头,正站他身旁,不由自由,仍是护卫的姿势。想起他从天而降,护在自己身旁的模样,那时夜辰什么也不怕。 雍易被夸了,他扬着头,得意说:“我就知道你出事了!我找不到你,大家都在就你不在。” 那时雍易刚杀死那头庞大的头犀,四处寻觅夜辰的身影,想得他一句夸赞。不想四下寻不到夜辰,他很着急,急忙往回跑。白湖野兽多,他怕夜辰落单,遭遇猛兽袭击。 这日猎犀活动,有惊无险,收获不错。青壮猎人们,扛着猎物,返回虎王岩,朱矛崖和朱矛向等一众老猎人,早等候他们多时。 天空渐暗,似要下雪的样子,朱矛崖命令众人速速离开白湖,不要耽误。 长脚亦和黑獾跟朱矛崖禀报星洞人的行踪,朱矛崖听说雍易居然吹陶号求助,而不是瞎打一通,觉得这小子近来沉稳了。他和老熊皮有两边休战的承诺,不过如果星洞人来惹事,他们也不怕事。 雪纷纷扬扬,从白湖,一路扬到西山洞。 猎人们肩披白雪,匆匆返回洞穴,此时,外头已天昏地暗,大雪满旷野。 皮毛犀的肉质粗糙,但也能吃,猎犀主要为的是皮,次之才是为肉。犀皮主要用于贸易,换来西山洞族人缺少的盐和石燧兵器。 雪下得大,天寒地冻,人们吃饱后,早早去歇下。 [蛮荒]率彼旷野_第31章 夜辰和雍易在两人的卧铺之间,烧起一堆火,用于取暖。夜辰裹着长皮衣,坐在火堆旁烤火,火光映红他安逸的脸庞。雍易侧躺在铺上,着看夜辰,想起他白日在雪地里打斗的英姿,和此时简直两样,但无论是他安静垂眸时,还是挥动长矛,双眼因专注而闪耀时,都很吸引人。 雍易不只盯着夜辰的脸庞看,还抬手去摸他装饰红羽的发辫,两人挨得很近。夜辰抬眼看雍易,眸子流光,他似有不解。 “夜辰,你这样坐着,好像个女人啊。”雍易口不择言,把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其实他想说的是好看,奈何他的形容能力相当低下。 “要打架吗?”夜辰拨开雍易的手,声音听不出情绪。雍易悠然躺卧,用双臂枕头,他笑语:“你打不赢我。” 这倒是真的,夜辰很清楚,无论是打猎,还是打架,雍易在西山洞的青壮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想起两忍初遇时,打的那场一架,他被雍易骑在身上狠揍,根本招架不住。 那时怎会想到,他们没成敌人,反倒成为伙伴,甚至还睡到一块了。 天冷得很,夜辰回自己的卧铺睡觉,他还是背向雍易,这样能让自己安然睡去。对着雍易的脸,总是很容易胡思乱想,夜辰觉得这很不好。 雍易睡不着,他心中有团火,在炙烧着,遍及四肢。他翻过身,目光扫视夜辰的腰身,还有那看起来瘦削的肩,还有他柔软的发。雍易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闭上眼,去想在山顶上看星,朵朵身子靠得很近,想她身上柔软的触感,不由自主将这份欲念迁移。 他想得简单,觉得身体会热得很,产生那种欲念,肯定是在想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易:没错,我一定是在想妹子! 辰:脑子简单,四肢发达。 第22章 似爱而非 冬日的狩猎, 往往都是围猎, 出猎一次, 能吃上许多天。天冷,在雪地里挖个冰窟,就能储存食物, 存着慢慢吃。 西山洞的人们冬日比较悠闲,悠闲的众人,要么在火坑边烤火, 慢悠悠干着手头的活, 要么钻洞窟里谈情说爱,要么干脆就找个避风的地方蒙头睡觉。 夜辰还没渡过这样悠闲的日子, 他闲不住,星洞冬日的生活, 比西山洞艰难许多,天天得找食物。夜辰跟长脚亦学习用矛——本来雍易要教他, 但是雍易根本不会授学,跟黑獾学习动物足迹辨识,他很好学, 而且聪明。 不只是如此, 夜辰还特别勤快,时常出去捡树枝、扛木头,为主厅的大火坑储备燃烧的材料。他很喜欢西山洞的生活,以致有时,他还会带带蛋儿等几个小孩子。 年轻猎人们可不喜欢带小孩, 嫌弃他们爱哭闹,觉得这是女人做的事,再说这难得的清闲日子,自然是找心仪的女孩谈恋爱。 雍易最近跟朵朵走得近,朵朵和女伴们出去采集,将他喊上,他竟肯跟去。以前这种事,他总是拒绝,并说他是个猎人,到林子里当然是去打猎,又不是去发呆。 午时的一场小雪停歇,夜辰坐在山顶,眺望远处的林丛。那里,是妇女孩子们采集的地方,雍易在那边。 不狩猎的时候,夜辰发现他和雍易难以相伴左右,起先十分不习惯,渐渐也适应了。他初来西山洞时,雍易是他唯一相熟的人,多半是出于依赖。随着居住时间长后,夜辰跟长脚亦,黑獾等人混熟,伙伴不再仅限雍易一人。 远处,采集的队伍慢悠悠回来,雍易扛着矛,走在最前面,他身边跟着挽篮子的朵朵。两人交谈着什么,模样亲近。 夜辰从山顶下来,见黑獾在附近砍伐木材,他走过去。黑獾发现他来,只抬了下眼,点个头,他真是个寡言之人。 “这些木材要做什么?”夜辰帮忙扶住树干,好让黑獾用石锛砍伐。 “围木栏。”黑獾收起石奔,“咔擦”一声,大手摁断树干。 夜辰想那需要不少木材,他留在黑獾身边协助,将他砍伐好的木材收集在一起。 此时,雍易和采集队伍已经来到洞口。雍易充当了保护者,得到女孩们的谢言和酬谢,他心中颇高兴。 雍易进山洞,他不是坐下烤火,将身上因为雪融而潮湿的衣服烤干,而是四处张望。一旁,长脚亦在和朱蕊闲谈,朱蕊有一搭没一搭的刮着兽皮,雍易问他:“夜辰呢?”长脚亦正在热恋,哪有心思去留心他人的踪影,回雍易一句:“你又没把他寄我这里。” “雪才停,他会不会又出去捡树枝?”雍易把上衣脱下,光着膀子烤火,他还不时往洞口外张望。朵朵拿来一件干燥的皮子,体贴地披在雍易身上,雍易回头看她,正见她微笑的脸庞。 雍易把皮子一揽,也不知道说什么,觉得她人真好。 虽然跟她们去采集,自己无趣地趴在树枝上睡着,但是下次如有需要,他还是可以再去充当保护者。跟朵朵在一起,雍易发现去照顾女人孩子,其实也没那么麻烦。 雍易喝着朵朵递来的热汤——近来他和朵朵走得近,其他喜欢雍易的女孩,则自动移情其他猎人,没再抢着给雍易送汤,雍易目光仍在洞外探看,还念叨:“他是去哪里了?早上也没看到他。”仿佛很久很久没瞧见他身影,本来以前总在身边,心里在意。 正在困扰时,就见黑獾和夜辰扛着木材返回,黑獾走在前,夜辰跟在后。雍易汤才喝一半,立即站起身喊他:“夜辰!原来你去砍木材了。” 夜辰走进洞穴,将木材卸下,抬起头,雍易已来到他身边。夜辰还以为他有什么事,问他:“雍易,怎么了?”雍易顺手把手中的碗推给夜辰,笑语:“下雪了,你冷不冷,给你喝。” 夜辰觉得朵朵正在看他,他脸不知为何有点赧,他低语:“不冷。”雍易岂是个善罢甘休的人,把碗塞夜辰手里,催促:“快喝吧,还有。” 与其就这么杵在这里,引人注意,不如早些将汤喝了,把木材扛走。夜辰端起碗,一口闷完,才意识到这汤很少,问他:“你是不是喝过了?”雍易蹲身,轻松抱起夜辰的木材,他说:“嗯,怎么啦?” 他抬起头,唇上还有油泽。想到他的唇碰过这碗汤,而自己的唇也碰触了,夜辰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雍易揽抱木材,和夜辰前往豢养牲畜的洞窟,黑獾早已在里边忙碌。猪羊洞里多出三头幼猪,也不知道黑獾和他父亲老木头几时捕获。他们两人擅长制作陷阱,捕抓幼兽。 夜辰过去帮黑獾用藤条缠绑木头,协力制作一口木牢,用于关新捕获的猎物。雍易看他们两人默不作声劳作,本是很无趣,但他就是没离开。他逗着新抓来的小猪,拉尾巴,揪耳朵朵,弄得小猪们惶恐地哄哄叫。 以往,这猪羊洞里,雍易可没少来,近来惹祸少,才告别它。雍易放过猪仔,他伸展胳膊,漫不经心说:“可以把它们关在外头,也用木牢关,能晒太阳,又不怕野兽叼走。” 他的一些话总是很随意,想到什么说什么,而身为经常给猪羊割草喂食的夜辰,觉得可行,不过他说:“天这么冷关在外头会冻死。” 约定习俗的东西,不好去打破,这些猪羊是部族共有的财产。 “等天不冷不就行了,冬天很短。”雍易大大咧咧回道。 “不行,从不养外头。”黑獾难得插一句话。 雍易一时觉得挺无趣,怎么他们一个说法,再看两人干活配合得很好,他心里没来由心烦,转身离开猪羊洞。他一走,夜辰又回头看他,这才留意他披着条新皮子,看来朵朵又给他缝了件新衣。 真令人羡慕,就是星洞的羽环勇士们,也没有这么多衣服穿。一般人能有一套更换的衣物,也就足够。像夜辰在星洞,只有一身破兽皮穿,每次洗衣服,都得编草围裳替代。实在麻烦,所以他一度是脏兮兮的。 夜晚,夜辰往火堆里添木头,火光映着他,在洞壁上投下一个孤独的身影。 洞穴中央北风呼啸,雍易却跟朵朵在大央石上看星星,两人待在一起许久。 夜辰把皮子一卷,躺下身,他是侧卧,一眼就看到对面雍易空荡的卧铺。他想起前几天,雍易夜里自撸的事,卧在附近的他听到声音,虽然雍易压得很低。 雍易正值寻找配偶的年纪,以后会和朵朵在一起吧,夜辰如实想。 夜辰闭上眼,尽量不去想这些,能为西山洞人收留,他已心怀感激,不该再有其他企求。再说雍易是他的恩人,本该为他高兴。 [蛮荒]率彼旷野_第32章 这夜气温较平时暖和,夜辰几乎是被热醒的,他裹着双重兽皮,身旁还有燃烧的火堆。也可以说他是被雍易吵醒,因为雍易翻来覆去睡不着。 夜辰睁开惺忪睡眼,落目烈火熊熊的火焰,显然有人才添加木柴,这人没谁了,肯定是雍易。 夜辰问他:“雍易,你起来加火了?” 雍易回:“是啊,怕你冷。” 看来以往的夜晚,也都是雍易在夜晚加木柴,所以火堆到天明总还烧着。 雍易似乎很开心夜辰醒着,他立即翻起身朝夜辰走去。他蹲在夜辰身旁,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夜辰盖在肩上的皮子,这在夜辰看来举止有些怪异。雍易低着头,注视夜辰,他的气息吹在夜辰身上,双眼炙热,仿佛能在夜辰身上烧个洞。 这夜本就燥燠,夜辰脸上有汗,他身体正在发热,他斜睨雍易。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看在对方眼里,带着份难以诉说的妩媚。雍易突然把身子压低,几乎贴着夜辰,他拉夜辰的手,咬着他耳朵朵问:“夜辰,你能不能摸摸我。” 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但夜辰还是消化掉雍易这句话,他脸涨红。他想抽回手,但雍易抓得紧,挣不开。雍易的脸庞近在咫尺,他脸上也都是汗水,他挨靠的身体很滚热。 夜辰没说话,而雍易在牵引他的手,夜辰闭上了眼睛。雍易搂住他的肩,沉沉喘息。雍易的声音就在耳边,他的唇挨着自己的脖子,夜辰的气息也跟着沉重起来。 雪夜里,人们睡得死沉,雍易和夜辰住的次厅人少,分睡得开,不易被人察觉。火堆里,木材燃烧,火星跳动。 夜辰把手在木头上擦了擦,他脑中已有几分清明,他没去看雍易。雍易仍在纠缠夜辰,他隔着皮子,从背后将夜辰抱住,他说:“我也帮你。”夜辰抓住雍易手腕,不让他碰触,不过在力气上他不及雍易。夜辰下巴激动扬起,挨靠着雍易的肩,将即将出喉的声音一并吞下。 须臾,夜辰将雍易推开,低语:“回去。”雍易像似依依不舍那般放开夜辰,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卧铺。他趴在地上看夜辰,火光下,他的双眸幽深。夜辰不想被他看着,转身侧卧。 夜辰脑子还处于混乱,心跳急促,许久,他的情绪才平息下来。他想自己在星洞曾见过类似的事,不过是男子间偶有的慰藉行径。 身体上的燠热,此时已消散,舒适许多,夜辰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夜辰不能直视雍易,躲避他视线,雍易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那般。夜辰看他又扛着长矛,护送采集队伍出去,这次护送者不只雍易,有鹿角和莫蒙,还有一位总是带条狗的少年,名叫狗牙。 冬天了,他们都已到寻找配偶的时候,只是西山洞的女孩数量确实不多,怕是得争抢一番。夜辰对于男女之事,从来很漠然,他不曾对女子感兴趣,也没哪个女孩追求他。 夜辰拿根矛,本打算去找长脚亦,让他跟自己比试。他朝长脚亦睡觉的地方走去,远远看到他还在被窝里,并且他身下还搂着一个女子。 就不打扰他和朱蕊的好梦了。夜辰独自在洞外挥动长矛,练习刺挑。 他练得认真,没留意爪痕在旁看了许久,边看还边摇头。最终爪痕实在看不下去,执着矛从洞口的石头上跳下,一矛将夜辰打得连退数步。夜辰站稳身子,见是爪痕,十分高兴,谦虚请教:“爪痕,你能教我几招吗?”爪痕嫌弃地瞅眼夜辰手中的普通木矛,冷漠着脸说:“去找朱矛崖拿根黑矛。”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 蒙上层薄雪的落日林,在晨曦里显得特别静谧,林丛和河畔出没的鹿群,给这份静谧赋予灵性,很快也破坏了这份静谧。 在猎人们的长矛和弓箭围堵下,鹿群四散奔逃,惊得旷野鸟兽齐叫。 夜辰先是射出一支长矛,射中一头马鹿的腹部,继而从背后拿来弓箭,又补上一箭。原本快速奔逃的马鹿,应声栽倒在河畔的水草丛,再无声息。夜辰走上前去,将它打量,它的个头特别大,以夜辰的力气,他背不动它。 摸着马鹿硕大的身子,夜辰想起曾经的狩猎伙伴胖木,也想起在星洞生活的小西。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们,真正让他牵挂的是小西,胖木不过是顺带想起而已。 “射中了吗?”雍易扛着头马鹿,迈着轻快脚步朝夜辰走来。 夜辰向雍易展示他的猎物,嘴角微微勾起。他时常会对雍易露出笑容,雍易也发现了,夜辰最近心情不错,还有他笑容很好看。 “不错呀,用矛又用弓,一下子就死透了。”雍易察看猎物,辨认出这头猎物的致命伤为箭造成,而木矛则用于创伤鹿,让它流血虚弱,减缓它奔逃的速度。 “没你厉害。”夜辰见过雍易猎鹿,他那手法相当高超,简直跟儿戏似的。 “那当然,我以后可是会有一支朱矛的人。”一被夸,雍易就骄傲,尤其是被夜辰夸。 “得不惹朱矛勇士生气才有。”夜辰笑语。 朱矛的继承者,皆为朱矛勇士亲自挑选。雍易虽然是朱矛崖的儿子,但总是挨朱矛崖训,老爹对他似乎很不满意。至于朱矛向吧,他更喜欢沉稳的黑獾,雍易又熊又皮时,也没少挨他训。看来真是人人嫌弃呢。 “夜辰,他们老训我,一定是因为我比他们年轻时厉害多了。”雍易一手拽住鹿蹄,一手叉腰,话语狂妄。 “就你这样,还想比我们厉害。” 夜辰头上挨着一巴掌,回头一看,是朱矛向。 朱矛向身边跟着狗牙和莫蒙,他们三人,只有莫蒙肩上扛着一头野猪。朱矛向负责传授小年轻们狩猎技能,看来这次是带莫蒙和狗牙去猎野猪。 “当然我再长大些,就能打败他!”雍易才不信这个邪,哪怕每次跟老爹比试,都被他按地摩擦。 朱矛向去看夜辰的猎物,满意地对夜辰点头,他喊狗牙过来协助夜辰抬马鹿。狗牙还是带着他的狗,他本来是猎兔专业户,冬日兔子少,就也出来猎鹿。他跟夜辰一样都用弓,他身上只背弓箭,没带矛。 一众猎人沿着河畔行进,狗突然吠叫起来,狗牙仿佛能听到狗语般,警觉说:“小心。” 暮河对岸的林地里,隐约出现几个身影,那是星洞猎人。不过双方离得远,构不成危险。夜辰在这些人中认出了羽环虎和胖木,他们的身影很快隐没林中。 “夜辰,还是那些人吗?”雍易警惕,把长矛竖起。 “不是,是羽环虎。”夜辰淡然回道。 雍易认识羽环虎,对他印象还凑合,不在他的仇人归类里。他眼里的星洞人,分为:普通星洞人,一起欺负夜辰的星洞人。 朱矛向率领众人沿着河畔离开,他们扛着猎物,满载而归。 回到西山洞,夜辰将猎物卸下,落地歇息。他刚坐下,就有个女孩给他递来一碗热汤。这女孩常给夜辰递汤,她身子干巴巴,头发像草,有双黑亮大眼睛,她叫嗦嗦。名字来源自她腰间挂的一串小石子,走动时会发出“嗦嗦”的声响。 夜辰接过热汤,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女孩,女孩朝他露齿笑,夜辰也微微笑了。夜辰在星洞常年受人排挤,所以来西山洞后,只要别人对他好,他也会待他们好。 傍晚就餐,嗦嗦就坐在夜辰身边,夜辰割肉吃时,不忘割一份给她。 “夜辰,我也要。”雍易把他的大碗往夜辰跟前凑,说得相当自然。也不想想他是高壮男子,手臂结实,根本不用人代劳。 看他用粗实的手臂抓住一只碗向自己讨食,夜辰不想引人注意,迅速从烤全猪上割下一大块肉,塞给他。 把烤肉放雍易碗里时,夜辰发觉朵朵在看他,他莫名心虚,避开她目光。 朵朵靠在雍易身旁,她的手抚摸他臂膀上的肌肉,像摸着自己的所有物。雍易似乎已习惯朵朵对他的体贴,相当自若。看他们两人在一起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肯定去过雨洞。 夜晚,雍易和长脚亦带上朱蕊、朵朵,结伴到山顶上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在洞穴里能听到山顶有人在吹陶号,然后吹陶号的人,被正要休息的朱矛崖训斥,想必是雍易。 [蛮荒]率彼旷野_第33章 夜辰裹着皮子卧下,他不觉陶号声吵,却仿佛是被勾起了什么联想。他看到干涸的河流,枯黄的草木,野兽的尸骨遍及旷野,而那些白森森的尸骨里,夹杂着几块特别的骨头,那是人类的骨骸。 陶号声远去,夜辰也睡着了。 夜辰再次醒来,被雍易弄醒,他又来了…… 两人蒙在被子下,相互纾解,夜辰的口鼻贴在雍易胸口喘息,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雍易低头,气息吹在夜辰脸上,呼吸声急。夜辰不敢抬眼去看对方,他知道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再贴近些,怕是要碰到对方的唇。 雍易是个话多的人,但这种时候他往往不怎么说话,大概他自己也挺困扰吧。他们只是听从了本能,如果把这事往脑子一过,连雍易那样粗糙的人也会觉得怪。 两人都光着上身,肌肤相亲,雍易的身体滚热得吓人,他的臂膀揽住夜辰的肩。他似有余韵,尚不肯放开。 “走开。”夜辰低语,推开雍易。他怕被人发现,虽然夜深人静,四周昏黑。 雍易用脸蹭了蹭夜辰的脖子,才迷恋不舍,将他放开。夜辰的困扰,或说懊恼正在与日剧增,但每每雍易难受地来找他,他总是纵容他。 “雍易,我问你。”夜辰终究没忍住,说去心里的话。“啊?”雍易坐在夜辰身边,捋他的发辫,想他额上都是汗。 夜辰把雍易的手拨开,拉皮子将自己裹严实,他尽量平淡地问:“你常和人做这种事吗?”雍易摇头,把腮帮子一托,垂眼看火光下夜辰的脸庞,他很自然回:“没有,就跟你。”随即,他似乎为自己的回答而困扰,他又问:“夜辰,怎么了?” 夜辰决定不打算再去想这事,他闭上眼,轻语:“去睡吧。” 雍易回到对面卧下,不时朝夜辰那边看,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部。他想夜辰是不喜欢吗?可是,他也不像不喜欢的样子啊。 也许是夜辰这夜的话,让雍易把他们的事过了脑,以他的认知,他觉得确实不大对,他应该去找朵朵。于是他跟朵朵走得更近乎,正好冬日无事,两人甚至一起出去抓鱼,採花。 夜辰也忙着自己的事,他跟爪痕学矛,热衷跟长脚亦比试,他已不再轻易被长脚亦打倒。不练矛的时候,夜辰会坐在火坑边制作工具,给西山洞的熊孩子们做弹弓,或者帮女孩们敲制刮削器。 嗦嗦用来剥动物皮的刮削器,便出自夜辰的手。轻便顺手,锋利好用。 这日,嗦嗦在火坑边制作熏肉,夜辰在火坑边削羽杆,制作箭羽。熏肉的味道引起夜辰注意,嗦嗦把一块熏制好的肉拿给夜辰,腼腆说:“夜辰,你吃。” 夜辰接过,咬上一口,咀嚼品尝,味道很好。 同样在制作熏肉的阿桑,意味深长地对夜辰说:“嗦嗦做的熏肉好吃,你以后可就天天都能吃了。”夜辰知阿桑的意思,深觉她有所误会。 夜辰专注于吃手中的熏肉,他想起,他第一次吃熏肉,还是雍易给的一条熏猪腿。 想到雍易,雍易就出现了,他提着装鱼的草篓回来,身边跟着朵朵。他们最近真是形影不离,时时刻刻在一起。 于是夜辰看雍易和朵朵,雍易看夜辰和嗦嗦,两人没打招呼,仿佛各自都不大自在。雍易和朵朵在另一处火坑处理他们抓来的鱼,然后烤着吃,没分夜辰一份,亏嗦嗦还拿熏肉分他们。 这夜,悠闲的西山洞人在火坑边跳起了舞,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夜辰不会跳,被莫蒙拉过去,手牵手教他跳。其实很简单,也就把双手挥动,踩踩脚。人们敲击石片,吹陶号,摇陶响,弄出杂乱的声音。 跳了一会舞,夜辰发现雍易和朵朵都不见,他四处寻找。在灯火阑珊之处,见雍易拉着朵朵的手行进,走在前往次厅的走廊里。夜辰离开跳舞的人群,悄悄跟上,最终见他们接近雍易位于高台的卧铺,但他们没停在那里,而是一并钻进洞壁下的通道,那里通往雨洞。 夜辰顿时觉得仿佛被人狠揍了一拳,或者谁把他心脏狠狠掐了一下,夜辰感到很不舒服,他靠着石阶坐下。他对面便是欢喜跳舞的人群,他有游离众人之感,他们的快乐都与己无关。 夜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脑中空白,直到雍易和朵朵的身影再次出来。他们一前一后从通道里出来,雍易衣衫不整,朵朵披散着发,脸色潮红。两人看样子是要朝夜辰这边走来,夜辰才想起他坐在石阶上,连忙起身避开,回到跳舞的人群里。 “夜辰!”嗦嗦找到夜辰,似乎很高兴,她问:“你会跳鹿舞吗?像这样。”嗦嗦把两只手放在头上,充当鹿角,往前笨拙地跳了两下。 夜辰的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看着很忧伤,他点了点头。 ** 夜晚入睡时,雍易觉察不对劲,夜辰拉离和他的距离,两人的卧铺之间能横头长毛象了,而且只给他一个硬直的背影。雍易本就有些沮丧,而这份沮丧和夜辰有关,于是他把被子一卷,也背对着夜辰躺下。 他像似很苦恼,身子翻动,未几,他腾然坐起。他朝夜辰看,张嘴想问点什么,又作罢,无奈地躺下。 没多久,雍易还是出声了,他喊:“夜辰,你睡了吗?” 夜辰没好气回:“睡了。” 雍易高兴地爬起来,跑到夜辰那儿,他的手还是不规矩地摸向夜辰的背,身子一点点挨靠。夜辰的背绷得死死地,并且拳头握起,不过夜辰还是忍住没揍他,只冷声斥他:“走开!” 原本欢喜的雍易,把手缩回,颓然坐下,再不敢胡来。但他又不死心,他偷瞥夜辰脸色,试探地问他:“摸摸吗?”夜辰感到一份无力感,可能是懊恼极了,反倒冷静了,他默然。 雍易看夜辰冷似霜的脸,知晓他拒绝,他苦恼喃语:“可是我很难受呀。” 夜辰大力拉动皮子,将耳朵蒙住,连头都裹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雍易才沮丧离开,返回自己的卧铺躺下。此时的雍易,还不知道夜辰对他的“冷酷无情”,会从今夜开始。 漫长的冬日还在继续,夜辰开始天蒙蒙亮就起来,到洞外的雪地里挥矛练习。他练得刻苦,进步很大,爪痕站在他身后看时,偶尔还会赞许地点点头。 夜辰抱矛坐地歇息,大汗淋漓,仿佛身体里过剩的精力,都已被发泄出来。近来,他唯有精疲力竭后,才能有舒畅心情。 他的刻苦,引起朱矛崖和朱矛向的注意,于是长脚亦又被喊来跟夜辰比试。 这次,夜辰和长脚亦不相上下。 朱矛向朝洞穴内喊:“把黑獾叫来。” 刚睡醒,懒洋洋的黑獾走了出来,他接过朱矛向递来的黑矛,朝夜辰走去。他打量已经做出打斗准备的夜辰,他抬眼说:“夜辰,你打不过我。” 夜辰眼神坚定,启唇:“试试。” 那就试试吧,黑獾喝叫一声,将长矛刺向夜辰,夜辰敏捷躲避,才意识到,他遇到的对手斗志远胜于长脚亦十倍。 长脚亦打着哈欠,在一旁边观看,他边搓手边抱怨:“干么每次都喊我。”他抱怨归抱怨,不敢在老爹朱矛向跟前大声说,他和夜辰打平手时,深感挨了老爹一记凶狠眼神。 雪地上,黑獾挥动的矛杆打在夜辰腰上,将夜辰打得跪地。这一下看似凶狠,但熟悉黑獾的人知道,他显然手下留情。要是使出十分力,夜辰已经飞出去了,非得摔得意识不清不可。 “夜辰,没事吧?”长脚亦跑过去,想拉夜辰一把。 夜辰一时疼得站不起来,跪坐在雪地上苦笑:“没事。”黑獾也过来,他扶住夜辰的细腰,隔着衣服帮他揉了两下,他的力道刚好。夜辰感到好受些了,一口气喘上来,这才由长脚亦将他拉起。 爪痕总结:“力气差远了,太瘦。” 朱矛向说:“不错了,他原先矛都拿不稳。” 朱矛崖抱胸瞅上不远处跟着采集队伍的儿子,摇了摇头,最近这小子非常不思上进。别人这么刻苦练习,他整天跟着女孩们捕鱼、採果,荒废技能。 [蛮荒]率彼旷野_第34章 朱矛崖在手臂上敲着指头,耐心等待雍易走来,等他晃来,朱矛崖叫他:“雍易,给我过来!”雍易平素像似谁也不怕,但对老爹多多少少有点畏惧,他扛着矛走了过去。 他一来,就见夜辰扶着腰坐在地上,他关切地问:“夜辰你怎么了?”夜辰本来还在气雍易,见到他靠近的脸,神情因在意而紧张,他言语不觉平和,回他:“没事,刚才和黑獾比矛。” 雍易扭头去瞪黑獾,怪他下重手,黑獾一副切磋就会受伤的拽样。 朱矛崖命令雍易:“雍易,还过去,跟黑獾比试!” 雍易把扛肩的矛放下,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他挥动长矛那瞬消失无踪。黑獾眼神凶悍,握矛的肌肉绷紧,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好战模样。 两人搏斗,你来我往,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闪避都十分凶险,吓得那些采集回来,在旁观看的女孩们忙捂眼睛。夜辰痴痴看着战斗中的雍易,他的体魄如此刚健,身姿如此矫健,他那头不羁的发在风雪中甩动,夜辰的心也跟着颤动。他闭上眼,想起夜里他近在耳旁的喘息声,他贴上来的炙热身体。夜辰握紧拳头,将指甲扎进自己的手心,他胸脯起伏,像似要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努力让自个平静下来,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睁开眼,眼神清明,他在女孩中见到了朵朵。她果然也在,用着惊恐又担虑的眼神看着雍易,她如此害怕,以致提草篮的手不停颤抖,却还是勇敢的观看。 一番打斗,把雪泥扬散一地,最终雍易制服了黑獾,他的矛刃逼近黑獾的脖子,又缓缓收了回去。黑獾输得服气,平静坐在地上,仰头看雍易。雍易伸手拉他,他握住他的手,顺势起身。 “雍易真可怕,我上次和他比矛,被追得爬树。”围观的鹿角咋舌,想起痛苦的记忆。 “我跟他打,他一下就把我击倒,手都震麻了。”狗牙抖着手,仿佛此时那种麻疼感还在。 “……”朱矛崖仍是抱着胸,本想让黑獾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不想他近来还有长进。看来要教训他,得自己下场才行。 见朱矛崖摩挲他的朱矛,雍易已有警觉,恨不得拔腿就跑,他急忙摆手说:“不打了,我肚子饿死啦。”朱矛崖浓眉一挑,严厉地瞪着儿子,他说:“吃饱了,再来。” 没多久,洞穴里就充溢着食物的香味,众人聚在一起,饱食一顿。雍易舒适地靠墙歇息,他身边,朵朵在帮他的手臂涂药,他手臂被黑獾的矛打着一下,有些红肿。雍易说:“不用擦,又没流血,皮都没破。” 朵朵还是耐心帮他擦药,擦得很仔细。 夜辰用手摸摸自己的腰侧,他感到疼痛,他先前掀衣看过,淤青一大片。他从怀里摸出两三片草药叶子,放口中咀嚼,他是个常受伤的人,知道哪种这类伤怎么医治。 雍易眼尖,见夜辰在嚼草药叶子,立即摆脱朵朵,走上前去。朵朵端着草药汁,跟在他身后,急忙说:“雍易,还没擦好。”当她发现雍易走向夜辰时,她不悦地看了夜辰一眼。 她一向注意雍易,所以她很早就发现夜辰总跟在雍易身边,就是近来,夜辰不跟雍易了,雍易也总是在意他。有时甚至雍易和她聊天,都在提夜辰。女孩的心思细腻,不像雍易这般粗糙,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尤其是那晚她和雍易在雨洞发生的事。 “夜辰,你把衣服拉起来,我看看伤。”雍易一过来,就说出他的要求。 夜辰见朵朵跟了过来,他不耐烦说:“没事,小伤。”雍易才不信他没事,以他和夜辰的相熟,他知道只有疼痛难耐时,夜辰才会去摘草药叶子吃。再则,他和黑獾交手过数次,清楚黑獾打斗时一向手重。 可能是因为当初,雍易亲眼见夜辰被星洞那群歹人打得遍体鳞伤,况且还知道他在星洞经常被人欺负,由此见不得他受伤。夜辰拒绝,雍易伸手就要去拉夜辰的衣服,夜辰扯住衣服不让他碰,奈何雍易的手劲特别大,衣服还是被拉高,腰伤呈现,雍易骂道:“狗獾!下这么重的手!” 他怒得想暴打狗獾,他这一声叫骂,惹来四周人注意。不只是黑獾,连长脚亦,还有朱矛崖等人都在朝他们这边看。 夜辰平素最不习惯应付众人,他用力抓住自己衣服,想遮掩腰身。雍易却不干了,从朵朵那里拿来草药汁,硬要给夜辰上药,还说他:“你不疼吗?我看着都疼!” 朵朵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连长脚亦都瞪圆眼睛,夜辰觉自己来西山洞后,脾气温和了许多,但此时他恼怒得不行。夜辰狠力掰开雍易钳制的手,大步往洞穴里边走,雍易还想追,被长脚亦拉住。 雍易脾气上来,朝夜辰的背影叫道:“疼死你算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长脚亦深感不对劲,两人素来亲好,怎么突然闹起脾气。 雍易心情暴躁,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蹲在地上生闷气。他有时做事不经脑子,人又糙,常会忽略一些事情,但这几天,他很确定夜辰不搭理他。好像在生他的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挫败感,很强烈的挫败感。 几天后,夜辰腰伤好了,又开始天刚蒙蒙亮就去练矛,哪怕下雪也是。雍易悻悻然,蹲在洞口看他练矛。雍易这几日睡得不好,身体里有团燥火,怎么也消不下去,而每次看到夜辰,这团燥火还要再炙热几分。雍易抓起自己的长矛,从石头上跃下,一下子来到夜辰跟前,他将长矛抡直,挑下巴问夜辰:“打一架?” 天空飘着小雪,雪花落在夜辰的睫毛上,他将雪花抖去,双眼幽深,他说:“好,来打一架。” 这么冷的天,两人却像是心中有很大的怨气似的,在雪地里打了起来。 他们打斗的事被狗牙最早发现,他兴奋叫喊:“快来看,雍易和夜辰打起来啦!”这小子也是不怕事大,如他愿,很多人都从被中爬出来,聚集在洞口观看。 雍易一开始憋着股气,下手没轻重,将夜辰一矛扫倒,夜辰摔得不轻。见夜辰摔倒,疼痛地皱眉,雍易又不忍、心疼,立即把握矛的力气收敛,像泄气的河豚般,忙说:“不打了!”夜辰哪里管他打不打,已经打红了眼,他脑中浮现夜晚雍易和他做那事的情景,他怒极攻心,进攻得越发激烈,又凶悍又刁钻。 雍易实在怕再打伤他,也下不了手,他竟是毫无招架之力,一再退让。 西山洞的猎人们于是看到了稀罕的一幕:雍易居然有天,会被人追着打!只见雍易慌乱闪避,被夜辰追得连连倒退,嘴里说着讨饶的话:“夜辰,别打了,我不跟你打了。” 长脚亦用手托住自己的额头,他仿佛也许明白了什么。论起打斗,雍易最凶悍,和谁打都一样,一打起来就敌我不分,但是他明明手中拿矛,却被夜辰追得到抱头鼠窜。 “哎呀!” 雍易一声痛呼,让长脚亦抬起了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雍易丢弃了长矛,坐在地上,捧着自己的右臂疼得龇牙咧嘴,而夜辰执矛,凶狠站在一旁。 夜辰脸上的凶恶几乎瞬间垮塌,他垂眸看着被他打伤手臂的雍易,不忍却又隐忍,气恼却也懊悔。这些日子里的种种情感,在此时迸发,使得夜辰眼眶发热,竟逼出了他的眼泪。 雪越下越大,人们都在朝雍易聚集,夜辰从反方向走开,孤零零,失魂落魄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易:怕老婆才是大丈夫!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简直没眼看。 导演:易很快会开窍的,摸摸辰不哭。 第23章 心疼 雍易在巫采的骨屋里疗伤, 夜辰坐在大央石上, 正对骨屋皮帘, 模样呆滞。没人指责他打伤了雍易,猎人们在切磋中,难免会受伤, 大家也习以为常。不过人们还是感到惊奇,雍易也有被人打伤的时候,很鲜有的事, 肯定是他疏忽大意。 夜辰神情恍惚, 长矛横放在大腿上,双手紧攥矛杆, 他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骨屋里终于有动静传出,是脚步声, 夜辰抬头,见雍易从骨屋中走出来, 他身边是长脚亦和朵朵。雍易受伤的手臂用根树枝夹住,缠着皮条子,他仿佛没事那般, 跟长脚亦说着什么。 雍易发现夜辰, 话语戛然而止,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夜辰起身走了。 “他很生气,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惹他生气。”雍易苦恼述说,目光望着夜辰离去的方向。 “他在外头坐了很久。”长脚亦出过骨屋一次, 当时就见夜辰坐在那儿,显然就没变动过姿势。 “原来夜辰好凶呀,还以为他是个很好的人。”朵朵以前觉得他是个安静、温和的人,但他竟打伤了雍易,简直比猛兽还可怕。朵朵心里对夜辰有不满,是他害雍易受伤,而且他对雍易的态度很怪。 雍易神情沮丧,他认识很凶的夜辰,也认识安静而温和的夜辰,他显然把夜辰惹毛了,才会见到如此凶狠的一面。可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没想明白。 骨屋里,朱矛崖和巫采也显得困惑,巫采问朱矛崖:“夜辰看起来不是个凶暴的人,怎么会打伤人。”朱矛崖也有同感,他留意过这位新成员,他很勤快、刻苦,话少而沉稳。亲生爹的朱矛崖说:“多半是雍易的缘故,有时,连我都想打他!” “他手受伤了,你可别打他。”巫采心疼儿子,喃语。 [蛮荒]率彼旷野_第35章 “我就随口说说,几时打过他。” 朱矛崖说得无奈。他哪里敢把儿子怎样,折断朱矛的事,都没痛揍他一顿。这臭小子,都教他妈给宠坏了。 巫采低头莞尔,她笑的时候特别美,看得朱矛崖入迷。朱矛崖的大手悄悄摸上巫采的脸庞,又轻轻收回,两人温情相视,尽在不言之中。他们夜晚可以相伴,白日身份则只是一位部族的巫和一位部族的勇士,不能有私情。 朱矛崖没在骨屋停留多久,他很快离开。 送走两个最爱之人,巫采用石臼杵药,在杵声中想着那个叫朵朵的女孩。她似乎很喜欢雍易,她是个好女孩,只是雍易这孩子,性子野得像树上的猕猴,不喜静。这文文静静的女孩,似乎也不适合他。 身为有神通的巫,巫采没怎么烦恼儿子的事,他是得神灵祝福的人,自有神灵为他指引人生之路。 雍易觉夜辰在避他,他走进次厅,夜辰就离开去坐在洞口,他走到洞口,夜辰就出去给莠草浇水。雍易于是坐在洞外,看着夜辰在阳光下泼水的样子,他的背影和水花一样,都在闪闪发光,看得人缱绻又怅然。 “怎么跑这边来了,我妹正在找你。”长脚亦拍了下雍易的肩,往对方视线望去,他瞅见莠草丛里的夜辰。第一次见到夜辰时,长脚亦没觉得他特别,直到他来西山洞后。 从没有猎人会去照顾莠草,也很少有猎人会帮公共的大火坑捡枯枝木头,一般都认为这是采集者的责任。他默默做事,默默跟在雍易身旁,狩猎时尽职尽守。长脚亦还挺喜欢夜辰这位伙伴,但他不是雍易这种喜欢。 “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长脚亦干脆坐在雍易身旁,陪他看夜辰。 “我不是说了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我气。”雍易烦恼得想揪头发,抬起伤手又放下。 “不是问这个。”长脚亦皱眉,他觉得他得换另一种方式问,“你喜欢朵朵吗?”雍易点了下头,未加思索便回:“喜欢。” “你喜欢夜辰吗?” “喜欢。” “你喜欢我吗?”长脚亦问出时笑了。 雍易用怪异地眼神看着这位老友,但仍拍拍他的肩,说道:“喜欢,你是我的好兄弟。”长脚亦回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朵朵,他的妹妹,他意味深长说:“雍易,你可别让我有一天,想狠狠揍你。” “噫?为什么你也要打我?!”雍易很震惊,他这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朵朵拿来两个果子,一个给长脚亦,一个给雍易。三人坐在一起,看着外头玩耍的孩子们,他们小时候也曾是这样和谐,然后一起友爱的长大。 “呜呜,毛虫抢我矛!”一个胖脸男孩在树下哭着,他哭声响亮。 名唤毛虫的熊孩子手里拿支小木矛,见身旁有大人,他忙辩护:“夜辰帮我做的,这是我的木矛!” 朵朵过去安抚胖脸男孩,劝说:“团团别哭了,我拿黄果子给你吃好不好。” 团团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好,不给毛虫吃!” 毛虫拉下一边眼皮,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孩子们哭闹时,夜辰才留意到雍易、长脚亦、朵朵都在外头。他远远看着安抚小孩的朵朵,还有站在朵朵身旁高大的雍易,仿佛见到了未来的一家三口。 夜辰抱着莠草,避开他们,往西山洞的一条侧道走去,进入猪羊洞里喂养牲畜。洞窟里边,老木头父子在,他们在绑一头大猪,准备抬出去宰杀。 把草料给羊儿们撒上后,夜辰跟上老木头父子离开,他们会到外头宰杀,夜辰能帮前帮后。 白色的雪地,被猪血染得殷红,大猪嗷嗷惨叫,脖子上的血还在喷溅,端着木盆接血的夜辰没能避开,脸上溅到血点。他用手背擦去血迹,有一滴血从他唇上抹过,染了红唇,他长眉如画,眼睛明亮,双唇嫣红。 黑獾从猪身上抽出骨刀,猛一抬头,见到夜辰的脸庞,刹那失神。 阳光下的雪地明晃晃,耀眼得很,让黑獾眯了下眼睛,一向寡言的他,突然问:“雍易是不是欺负你了?”他今早看见他们打架,夜辰打得很凶。雍易这人有时蛮横好斗,还不讲理,孩童时,黑獾可没少和他打架。 “没有,他一直待我很好。”夜辰心中羞愧,在愤怒过后,他反省自己。 老木头抓着燧石刀片,利索地将猪开膛破肚,他用另一只手拍拍猪大腿,满意说道:“这猪还挺肥,上次杀的那头啊,饿得皮包骨。” 黄昏到来后,夜辰还是得面对雍易,他们坐在主厅的大火坑旁吃晚餐,虽然挨得很远。夜辰有几次偷偷看雍易的伤手,他的伤手被吊在脖子上,看着有点凄惨。夜辰内心很在意,担心打伤了他的骨头,那时气急失理智,事后心疼。 “哈哈哈,雍易,你手是被人打折了吗?”灰鸦忍俊不住,他没亲见今早的事,但已有耳闻。 “雍易,你现在知道被人打断骨头有多疼了吧。”另一位猎人也是兴灾惹祸。显然,他们都跟雍易交过手,雍易切磋时素来没轻没重,说不准都打伤过他们。 雍易单手抓块猪骨,大大咧咧啃食,谁嘲笑他,他就作势要捶谁。他也是纳闷,怎么大家都觉得他活该呢。 猎人们对他毫无同情心,然而女孩们纷纷送来她们的食物,熏肉、果子、烤鱼、炖鸡等物,在雍易跟前堆得像小山。雍易有吃有喝,很快将烦恼抛之脑后。 在有这堆东西食用的情况下,朵朵还给雍易递来一碗药汤。雍易抗拒,摇头说:“不喝,都说了自己会长好。”朵朵不气不恼,温语:“上次哥哥从崖上摔下来,也是喝药才好。” “我妹熬那么久的药,你敢不喝?”长脚亦手勾着雍易肩,拿眼瞟他。 雍易只得拿起碗,咕噜咕噜喝下,眉头全拧在一起,可见味道应该是比较可怕。他把空碗还朵朵,抱怨:“又要我吊根绳子,又要我喝药。” 他确实很不喜欢,他一向自由惯了,连父母都很少管他。 夜辰听着他们三人的交谈,默默喝他的鱼汤,再吃点熏肉和烤猪肉,该吃吃该喝喝。他填饱肚子,悄无声息离开。 他觉得自己是悄无声息,雍易却在后头看着他离去。想着从夜辰来西山洞,两人从没这么陌生过,一句话不说,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雍易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吃饱后,跟长脚亦,朱蕊、朵朵等人到山顶看日落,等天黑漆漆,他才回到位于次厅的卧铺。此时夜辰卷着被子,像似已沉睡,他和雍易的卧铺之间,燃着小火堆,火堆烧得旺盛,暖和和的。 想他可能睡着了,雍易舒口气,他怕看到夜辰凶恶或者厌恶的眼神。今早被追着打时,夜辰看起来很讨厌他,这让雍易特别难受,比被打还难受。雍易把吊伤臂的粗绳从脖子上取下,捧着伤手望着夜辰的背发呆。 他不是个爱动脑的人,但他也不傻,夜辰待他爱搭不理,是从跳舞那夜起。那夜他做了什么呢?和朵朵跳舞,还有和朵朵去了雨洞。 “他会不会是喜欢朵朵啊。”雍易盘腿坐着,托住下巴,很认真思考。洞穴里有其他猎人喜欢朵朵,夜辰也喜欢吗?可是看起来不像啊,他好像更喜欢嗦嗦。 其实那夜,我也没对她做什么呀,雍易觉得委屈。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光会生我气。看着夜辰那疏远的背影,雍易再次觉得委屈。 “越想越心烦,头疼,不想了。”雍易边自言自语,单手解衣服。他声音很低,夜辰把卧铺拉离他很远,不会被听到。 夜辰其实没睡着,就听雍易在背后叹息,还絮絮叨叨念个不停。突然,雍易“哎呀”一声,夜辰立即起身,忙看向他,见雍易捧住伤手疼叫,而他的衣服才脱到一般。大概是脱衣时,碰触到伤手,疼痛难耐。夜辰默默走过去,他帮雍易将袖子拉下来,尽量不去碰到他的伤臂。 雍易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大腿上放着他被夜辰脱下的衣服,他傻傻看着夜辰。夜辰就跪坐在他身旁,捧着他的伤手,低着头。他看似很难过、自责,他小声问:“还疼吗?” “好疼呀。”雍易最会装伤,他小时候常装伤,以躲避朱矛崖的惩罚,他可怜巴巴问:“夜辰,你为什么打我?” 他手臂夹着树枝,缠着皮子,看不出伤多重,听他这么说,夜辰只以伤很重去理解。他很后悔打伤雍易,自责而心疼,他摸着雍易的手背,声音怅然:“我……我的错,下次不打你了。” “不要有下次,那我可受不了。”雍易实话实说,他可不想再这样,被他打被他冷落。 [蛮荒]率彼旷野_第36章 “没有下次,再也不会了。”夜辰摇头,他把雍易的伤手,轻轻放在自己大腿上,用指腹蹭着伤手上包扎的皮子。 他始终低着头,那模样像似难过得要哭。 “夜辰,其实也没那么疼。”雍易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摸向夜辰低垂的脸庞,他觉得他像似在落泪。雍易手心贴上夜辰的脸颊,夜辰没有避开,雍易呼吸有些急促,他用指腹触摸夜辰的唇角,紧抿的唇线渐渐舒展。 指尖传来温热的气息,雍易摸到夜辰柔暖的唇,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把手缩回。 作者有话要说:  易:其实没有那么疼啦,你别难过,来抱抱。 辰:QAQ 第24章 细雨·鹿 夜辰这时抬起了头, 他直勾勾看雍易, 他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的双唇嗫动,欲言又止。雍易感到心虚,捏住自己的手指, 适才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他眼神飘忽,喃语:“你好像很难过, 我才……” 他怕夜辰突然冷斥要他走开,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去摸夜辰的脸,过脑一想, 确实是有点怪。 “像这样,你不能对我做。”夜辰面无表情, 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示意,有些话, 他打算说清楚。“不只这个,还有之前夜里我们做过的事。”夜辰尽量心平气和去表达,他觉得最近不说, 雍易不明白。 雍易难得沉默, 他像似在思考,他知道夜辰所说夜里的事指什么,夜辰也拒绝他好几天了,每次被拒后,每到夜里他还是会死皮赖脸去请求。此时, 雍易本来还想以“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搪塞,但夜辰的眼神特别认真,他也得认真去对待。 “这么做不行吗?”雍易越说声越小,他觉得夜辰瞪了他一眼,他改口:“你不喜欢,那……那就不做了。” 雍易心里其实不乐意,他还心心念念之前夜里能和夜辰亲近,他很想念那样的夜晚。像着魔那般,就是白天也会想起。 “雍易,以后……”夜辰稍作停顿,“朵朵过来这里睡,我会去鹿角那边,他那儿有空位。”夜辰觉得说出来会好些,这能免去雍易夜里找他,而且他也不必住得太难受。 “她干么过来睡?”雍易彻底懵了,他听不懂夜辰的意思。 “你们不是去过雨洞吗?以后要住在一起。”夜辰也不知道雍易是怎么想,这有什么难懂。 雍易恍然了,他仿佛被点破那般,他连忙说:“夜辰,我们那夜没做什么呀。”仿佛怕夜辰不信,他把自己都觉得丢脸的事说出:“她一碰我,我就不行了……” 夜辰很震惊,想确认他话中虚实,却见雍易苦恼地抓着头,然后将他们那晚的事,了。 两人确实什么也没做,中止于脱衣服时,雍易向来生龙活虎,可是朵朵只是隔着衣物碰触,他顿时就萎了。雍易因尴尬而慌乱,没有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胡乱绑系衣带腰带,所以他出来通道时,衣衫不整。朵朵终归还是喜欢雍易,所以没嗔怪他无能,两人虽是未遂,但她也羞赧得双腮绯红。 夜辰:“……” 他如何能想到呢,两人去趟雨洞,连亲都没亲上,衣服都没脱利索。 屡教不改的雍易一见夜辰神色缓和,又往夜辰身上凑,他抓住夜辰的手,气息吹在他脖子上,用低哑的声音说:“可是你……我就很喜欢。” 夜辰赧红脸,连耳根都红透,他立即想推开雍易,发现根本推不动他,这家伙有蛮力。雍易还在得寸进尺地接近,他盯着夜辰的唇看,夜辰双唇嫣红,让他想起适才手指蹭过的柔软触感。 “夜辰,你生气我和她亲近,没和你在一起是不是?”雍易毕竟不傻,夜辰脸红成这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夜辰的辩护显得那么无力,他别过脸去,雍易的唇快亲到他了。 “分明就是!那夜我和朵朵去雨洞,出来后你就不理我了。”雍易心情舒畅许多,他终于理清楚前因后果,他骄傲地仰头,问道:“夜辰,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是伙伴的喜欢,就是那种喜欢。” 夜辰的手拳起,他在忍住揍雍易的冲动,他哪来的自信。 “别乱说!”夜辰低声呵斥,很想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离去。 “我之前也挺苦恼,现在好像都明白了。”雍易紧紧扣住夜辰的手,他还试图用他的伤手压制夜辰。夜辰怕自己一挣扎,把雍易伤手给弄疼,只能由着他。 “夜辰,我也喜欢你,不是伙伴的那种喜欢,是……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雍易很难去描述他的感情,因为在他认知里这种情感本该只在男子和女子间产生。 “你!”夜辰很惊讶,但雍易的神情很认真。 雍易顺势欺身而上,夜辰的背缓缓抵在地上,被迫打开身体,仰望雍易。夜辰这时才意识到必须挣开,奈何雍易手劲特别大,再则想激烈挣脱又怕碰到他伤手,可谓困境。 这困境还是自己造成,何不将他打疼,让他放开?夜辰终是不忍打他。 “夜辰,我想……”雍易的唇翕动,他的脸在逐渐放大,双眼炙热。夜辰感受到雍易的气息吹在脸上,他闭上了眼睛,随即唇上有湿润的触感,雍易笨拙地吻着他。夜辰瞪大眼睛,见到雍易沉迷的模样,那是有点呆呆的样子,以前从没见过。夜辰脑中嗡嗡响,他无法思考,他用力抱住雍易的脖子,两人的双唇紧贴在一起。 夜辰一回吻,雍易立即激动起来,他在夜辰身上乱摸,夜辰努力抓住他不守规矩的手,低语:“别乱来。”厅室里不只睡着他们两人,还有其他人,虽然大家睡得远,他和雍易的卧铺又位于高层,别人不容易看到,但是声响还是会被人察觉。 “夜辰,我这几天特别想你,闭上眼都想着你。”雍易喘着气息,他急于和夜辰分享他的心情,“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没有女人,但不是那么回事。”一旦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立即就顺其自然了。 “别说了。”夜辰臊得很,他根本没有听到雍易这些话的准备。 “你不理我,我心里好难受。”雍易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憋闷且又燠热。 雍易剖白内心,不忘抱住夜辰,他很喜悦能将他抱在怀里,之前的夜晚都只能望着他疏远的背影而叹。夜辰虽然身体不是软软的,也不娇小,但他的温度,气息令他迷恋。 两人拥抱在一起,雍易不忘拉来一条皮子,把两人的身子裹住。夜辰不让雍易压制,他起身伏在对方身上,让他躺在下。夜辰虽然没有特别激动的神情,但他内心喜悦,心被充盈着,这是至今为止他最幸福的时刻。 “夜辰,还有这里也好难受。”雍易声音低哑,他抓住夜辰的手,想让他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夜辰平复急促的呼吸,想推开雍易——他已再次被压雍易身下,雍易仍缠着他不放。夜辰看他受伤,而且还是被自己打伤的份上,只能由着他搂抱。雍易的手臂揽他腰,还不满足于揽抱,把夜辰的上衣往上拉,用温热的手掌去捂他的细腰。 腰侧有淤青,被黑獾打伤,雍易轻轻地,细细地摸。夜辰拉开他的手,并把上衣放下,他微微喘息,每一处雍易碰过的肌肤都在发热。 “夜辰,你要是个女人该多好啊。”雍易又口不择言。 “你说什么?”夜辰冰冷的声音让周身仿佛瞬间结冰,他挣开雍易手臂的束缚,甚至握拳有打他的冲动。 雍易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温声唤他:“夜辰,你别生气。”还伸手去摸夜辰的脸,伸的是伤手。夜辰叹息,他发现自己拿雍易没有办法,但也知晓他意犹未尽。 雍易的女子之说,在于夜辰是男子,无法(他自以为)让他真正纾解心中那团炙热的火。 “男子之间……”夜辰声音细小如蚊,他想起幼年在红果林的所见,但他实则也不懂。 “咦?”雍易没听明白夜辰说了什么。 西山洞的猎人们都很笔直,不似星洞有些弯。在星洞,有的男子间并不是单纯的狩猎伙伴。雍易大概不懂得这类事,也没见过。 [蛮荒]率彼旷野_第37章 此时已经是深夜,火堆的火小了,夜辰摆脱雍易,起来给火堆添加枯枝。将火烧旺,夜辰坐在火光中,他明眸皓齿,眉眼含笑。雍易看着他,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再把他用力抱住,压制在身下这般那般——雍易脑中突然闪动一下,他喃喃自语:“我要被打了!” 此时他有最真切的认识,他特别对不起朵朵。 “雍易,可别让我有一天,想狠狠揍你。” 雍易很合时宜地想起长脚亦这句话,他头垂下,叹息:“哎,我要被亦狠狠打一顿了。” 夜辰有点明白,而且相当理解,换他是朵朵的哥哥,也会想狠狠打一顿雍易。虽然不忍他被打,但也觉得他是活该,夜辰说:“你手受伤了,他也许打轻点。” “亦才不会,他以前就趁我脚被骨刺扎伤,狠狠把我按在地上打。”雍易想起曾弄断长脚亦宝贝的弓,然后被他趁机教训了一顿。 夜辰想以雍易的能耐,大概只有朱矛崖能把他吊打,他受打时往往是自愿吧。今天他也被自己追着打,他明明手中有矛,却任由自己把他手臂打伤。 两人在各自的卧铺躺下,雍易还很兴奋,趴在虎皮上,看着夜辰,一点睡意都无。他英俊的脸庞被火光照得棱角都柔和了,夜辰看着他,轻语:“睡吧。” 外头的风声渐渐小了,它沙沙响时,仿佛下大雨般。夜辰想到雨洞,他还从没进去过,它是否也能看到满天星夜辰呢,它上面必是能望见天空,由此下雨时会哗哗响,才叫雨洞吧。 夜辰不知不觉中睡去,梦中他在雨洞里,可却不是在冬日,而是春日暖和花开的时候。雨洞的地面,甚至有柔软的草地。而梦里,雍易缓缓朝他走来,两人脱去身上的衣物,尽情缠绵。梦中,一切都那么朦胧,犹如遮上了雨幕,只是一场虚幻缥缈的梦。 细雨绵绵,飘落在雨洞,也洒在落日林里,落在白湖畔。湖畔,一头高大、健美的公鹿在草丛中出没,它有一对特别的鹿角,像燃烧的火焰一样。它跟随着另一头温顺的鹿,同样有着漂亮的鹿角。它迷恋,徘徊不去,它抬起两条前蹄,搭在伙伴背上。 林中鹿鸣呦呦,它们亲密的情景映在夜辰眸中。他意识仿佛已化身为鹿,而他的身体实则在梦中的雨洞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想看易被狠狠揍一顿的请举手。 辰:他皮糙耐打,得从内心打击,还是我来吧。 易:我错了,别打了。 第25章 白湖部族 落日林的冬日即将过去, 冰雪在消融, 万物在复苏。西山洞的猎人们, 在巫采的主持下,举行春猎仪式,它的过程简单但神圣。猎人们在这天会穿上最好的兽皮衣, 带上最精良的武器,一个挨一个接受巫采的祝福。得到祝福的猎人,会在额头上有一抹朱砂, 由巫采亲自点上。 夜辰排在最后一位, 巫采打量他,发现一个冬日, 他个头长高了,身体强健许多。他执着矛, 挎着弓,腰身挺直, 已是位英气的猎人。 “夜辰,神灵会保佑你,你将不会流血也不会疼痛, 野兽无法伤害你。”巫采的话语仿佛真的带有神力, 她的手指点在朱砂碗中,蘸上朱砂,轻轻一抹红,抹在夜辰的额头上。 夜辰如其他受祝福的猎人那般,单膝在地, 将额头抬起。涂在他额上的朱砂,似乎较其他人更中正,它尾巴很长,沿着鼻梁而下,使得夜辰的五官看起来特别端正、匀称。 猎人们全都得到了祝福,他们离开洞穴,结伴出猎,远远看去,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女人们站在洞口,目送他们整齐离去的身影,意识到春日的到来。 猎人们走至一棵正在抽苗的大树下,开始分队伍,往南去白湖,往东去落日林。朱矛崖叫走五位青壮:雍易、夜辰、黑獾、长脚亦、灰鸦。朱矛崖说:“你们到白湖去狩猎,把鹿群留给其他伙伴。” 这也是一种认可,认可了他们的成长。 来到白湖,雍易决定去白湖南岸追踪白湖象群,白湖象种类多,不限长毛象,不过近来很难大象的身影。夜辰从水边的凌乱脚印里,辨认出象的足迹,他对雍易说:“往那里去了,有两头象,一大一小。” “看来是母子,那就放过它们吧。”雍易抱着他的矛,睨向湖畔喝水的一头犀。 那是头巨犀,身上有旧伤,而且是矛箭的伤。雍易心想:哎呀,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旧相识。 夜辰手指巨犀,他已发现雍易在打它主意,至少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他说:“我们两人猎不了它,我去喊长脚亦他们一起来。” 雍易抬手制止,他笑语:“夜辰,我认识它啊,它是我骑过的犀。”说着就迈开大步,朝那头巨犀走去。 体型庞大,且长有大角的动物,蛮脾气上来是相当可怕的,能不招惹尽量别招惹。 夜辰还来不及出声拦阻雍易,奈何他已经朝巨犀走去。 只见雍易离巨犀还有好一段距离,那巨犀就已发觉他的到来,表现的非常愤怒。它咆哮,低头竖角,直冲向雍易。 “喝,这么凶。” 雍易连忙躲避,一溜烟就爬上了树,比头豹子还敏捷。 巨犀直撞向树干,把一棵老树撞得似风雨中抖颤,仿佛随时会被撼倒。夜辰惊呼:“雍易,逃远点!”雍易一点也不恐惧,他轻踏树桠,奋身一跃,落下时,人已在巨犀背上。 夜辰:“……” 巨犀显然也傻眼了,随即它发疯般地想摔下雍易,雍易骑在它脖子上大笑着:“哈哈哈,这次你可别想把我甩下来!” 巨犀内心大概是崩溃的,目睹这一切的夜辰则相当无奈。 雍易骑着巨犀,从夜辰身旁奔过,他一手抓犀角,一手伸出,高呼:“夜辰,你手给我,我拉你。”夜辰闪开身子,尽量避远点,他可没兴趣当什么骑犀人,太危险了。 “你快下来!”夜辰还是看得心惊胆战,哪怕跟在他身旁多次参与狩猎,知晓他那些冒险的行径。 巨犀拼命腾跃、颠抖,奈何怎么也甩不下雍易,它愤怒得横冲直撞,奔入林中。它带着雍易消失时,夜辰听到雍易的叫声,显得他又被摔疼了。 夜辰摇摇头,循声朝林子里走去。 走至林中,见雍易人正机警地站着,做出噤声的动作,他目光在窥视树叶后的某物。夜辰捻手捻脚走至雍易身旁,他伸长脖子往雍易所看方向望去,他吃着一惊。 草丛里露出两只与众不同的鹿角,组成一团燃烧的火焰,是火角鹿! 身为擅长猎鹿之人,夜辰不由自主把手伸向背后的箭囊,而立即雍易按住了他的手。如果这一系列举止有声音的话,那也是细微得不能再细微,仿佛脚踩在一片枯叶上。 然而那头火角鹿却警觉逃离,隐入草木间,瞬间不见踪影。 “我把它吓跑了……”夜辰有点沮丧,他那是猎鹿人的反射,情不自禁就去摸箭。 “我想活抓它。”雍易有自己的打算。 “你活捉它要做什么?”夜辰不解。 “骑它呀,听爪痕说,很久以前,我们西山洞的朱矛勇士都会骑火角鹿。”雍易露出向往之情,他继续说:“多威风啊!” 夜辰:“……” “它会不会是我之前在河边看到的那头?”雍易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火角鹿这么稀少,不可能落日林有两头吧。” 夜辰抚摸弓身,低着头,他想起曾经梦见的场景,那个细雨绵绵的白湖畔。一头骑在另一头背上的火角鹿,像一个启示。 [蛮荒]率彼旷野_第38章 “雍易,我们得打猎了。”夜辰仰头看眼太阳,早上的时光已流逝。 雍易大大咧咧走在前,肩上扛着长矛,回头对夜辰说:“走,我们去猎头猪。”夜辰跟上,在后面看他迈着大长腿,劲拔英武的样子。 一个冬日,两人都长高了,夜辰个头却还是只到雍易耳边,大概以后都是这个身高差吧。 两人走上一段路,还真追踪到野猪的踪迹,并且还未见它身影,就闻它叫声:“嗷嗷……”那声音愤怒而狭促,是受伤野兽的声音。 走进一看,见到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他背着弓箭,手臂上绑着一块护臂。他最大的特色不是护臂,而是他的弓,很长的弓,比夜辰的弓长出一倍。 “喂,长弓人,你射杀了我们追踪的猎物。”雍易抱胸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野猪,他其实没生气也没恼怒。 长弓人是白湖南林子里的一个部族,偶尔打猎能看到他们的身影。长弓人擅长用弓,连长毛象都用弓猎杀,个个手臂粗实,膂力过人。 长弓人朝雍易和夜辰看来,他眉目俊朗,有头齐肩的发,半束在脑后。他脖子上佩戴彩贝项链,腰间挂着一小块鹿角,那是火角鹿的鹿角,鲜红似血。他启唇说话,话语声悦耳:“你们是西山洞人吧?” “是的。”夜辰上前,对他友善地点了下头。 “我叫穹申,是穹觋的儿子。”穹申做自我介绍,他举手抬足间,有份落日林猎人从不沾边的优雅。 “我叫夜辰,他是雍易。”夜辰跟对方介绍自己和雍易。 “不是在说野猪嘛,怎么报起名字来了。”雍易压根没发觉这位猎人长得好看,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嘛。雍易问着正经事:“穹申,这附近还有什么猎物吗?” 穹申背起野猪,他手指前方,说道:“溪边有野牛,我带你们过去。”他迈开两条瘦长的腿,背着一头野猪,亲和地在前头带路。 “你们只有两人吗,没有其他伙伴?两人可猎不来野牛。”穹申回头跟夜辰说话,虽然雍易才是拿矛的人——野牛用猎鹿弓射不死,但他似乎更喜欢和夜辰交谈。 三人走至溪边,果然见到三四头野牛在喝水,它们身躯庞大,野性十足,另有几头野牛分布在野草丛中。穹申卸下野猪,拿出弓箭,他看来打算帮忙,他说:“我先射伤一头,把它放血了,你们再上去。” “用不着那么麻烦。”雍易前一刻还在散漫慵懒,下一刻已握紧长矛,瞬间冲到野牛跟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矛扎中野牛的腹部,动作相当流畅,快准狠。 也不知道他几时就选中了猎物,这是一头落单在旁的小牛,它远离同伴,毫无警觉,属于最适合的狩猎对象。 一头野牛遇袭受伤,其他野牛会愤怒攻击的敌人,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发疯的野牛踩踏,顶撞。穹申本就被雍易的一系列动作惊得目瞪口呆,接着他看见夜辰勇猛无畏的身影,在混乱而危险的情况下,他边移动边射箭,冷静潇洒,箭术了得。 连中数箭的野牛在快速失血,雍易又连刺它数下,野牛壮实的身躯轰然倒下,本该是极难应付的猎野牛场面,却被他们两人堪称神速的完成。 穹申从树上下来,走到夜辰跟前,他提出要求:“夜辰,请让我看看你的弓。”夜辰递出了他那张朴实无华,威力很小的猎鹿弓。穹申执住它,发现着实是张劣弓,他很惊讶,他说:“你要不要跟我到部族里走一趟,我想送你一张长弓。” 他这个请求,同样让夜辰吃惊,两人初次见面,本无交情。 穹申仿佛知道夜辰在想些什么,他笑语:“就是在我们长弓族里,你的射术也是拔尖。”他将猎鹿弓还给夜辰,仍在邀请:“夜辰,你应该有张好弓。” 雍易正在扛野牛,那么死沉的猎物,他竟能扛得动。他缓缓站直身子,瞥着穹申,这家伙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到了。明明刚刚才相识,却让雍易莫名觉得他碍眼。 “穹申,谢谢你的好意,时候不早,我们得回去了。”夜辰虽有点心动,还是拒绝了,哪怕时候还早,他也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赠物。 穹申显得很惋惜,却热情不改,他说:“夜辰,你什么时候还会来白湖,我将弓带来给你。” 雍易抬了下眉头,心里有点不悦,觉得这人未免太热情了。 “不用,我很少到这里来。”夜辰挥了下手,辞行。 “夜辰,我们走吧。”雍易已走在前头,不想再逗留。 夜辰快步跟上,伸手去托雍易肩上的野牛,关切问:“雍易,一起抬回去,你这样背着得多累。” “扛得动,一头小牛能多重。”雍易有蛮力,勉强能背动,再则他不想在这里磨磨蹭蹭,他不喜欢这个叫穹申的长弓族人,总觉得他对夜辰有意思。 雍易和夜辰走远,穹申还站在原地,他一直在注意他们,或说他一直在看夜辰。看他修长的身子,细腰上挎着猎鹿弓,他有着出众的容貌,眉眼似画,额头一抹朱砂,耳边的发上缠着红色羽毛。 路上,雍易唤:“夜辰。” 夜辰应:“嗯?” 雍易在前行进,他被背负的猎物压得气沉,却还说出一长段话来:“等下次,朱矛崖跟长弓族做交易,让他给你换把长弓” “不用,我猎鹿弓用得顺手。”夜辰摇头。 “哦,那你一直看他做什么?他有我好看吗?”雍易轻哼一声,他居然还在意起来了。 “你……”夜辰显然很惊讶,他确实多看了穹申两眼。 其实不过是他携带着长弓,夜辰还是第一次遇到长弓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昨晚太困,竟然睡着了,今早补上昨天的章。今天还有一更。 巨犀:那个人类又来了,郁卒。 易:我的坐骑又出现了,开心! 第26章 春意 春日, 万物繁衍, 西山洞的单身猎人们, 也需要婚配。 西山洞的年轻女子较少,由此一些青壮猎人想娶妻,得携带上物品, 可以是兽皮,鹿角,肉干之类的东西, 在部族老猎人的率领下, 前往别的部落求偶。 要是长得人高马大,狩猎技能突出的猎人, 寻找伴侣并非难事,唯独那些个头矮小, 身材单薄或者不擅打猎的人,往往被人嫌弃。 莫蒙和狗牙还有没有伴侣, 他们的心像春日里的野兽般骚动,一听说要前往白湖的部族进行交易,便都兴奋不已。 这类交易不只是交换货物, 也是一个结识其他部族女子的机会。只要相互看对眼, 便能将女子带回自己的部族,生育后代。 夜晚,难得的部族聚会,朱矛崖将青壮猎人们喊到一块,告知明早出行的事。明早, 他们将前往白湖长弓族进行交易,朱矛崖点出七个刚成年,且单身的猎人,要求跟随,夜辰、雍易、莫蒙和狗牙在里边。 聚会散后,莫蒙来到雍易的卧处,跟他拿一件兽衣,他的兽衣有些陈旧。雍易的衣服总是很多,虽然近来朵朵不再给他制作衣服了。 “雍易,我听说长弓觋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你会把她带回来吗?”莫蒙套上新衣服,这里拉拉,那里扯扯,雍易的衣服,他过于宽大。 [蛮荒]率彼旷野_第39章 雍易坐在火坑边削着一块木头,他在制作箭杆,帮夜辰的忙。他没留意听莫蒙的话,回道:“我干么带她回来?” “你是我们西山巫的儿子呀。”莫蒙脑子不大灵光,但是这事大家都这么说,说雍易会娶长弓觋的女儿。 “哦,我又不喜欢她。”雍易削着箭杆,对这话题一点兴致也没有。 “夜辰会喜欢她吗?”莫像似在排除他的“情敌”,如果夜辰也不喜欢长弓觋的女儿,那他的机会就多了那么一点点。他自认打猎能力比夜辰差,人长得也没夜辰好看。 雍易皱眉,把箭杆放火上烤,他不悦回:“夜辰才不会喜欢她!” 他要喜欢也得是喜欢我。 莫蒙欢喜离开,他近来似乎聪明了些,能去设想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他喜欢长弓族的女子,他小时候曾跟母亲回长弓族省亲,接触过她们,她们美丽而温柔,从不欺负愚笨的小莫蒙。 夜辰到洞穴外头喂养家畜——初春就将猪养在外头,关在木牢之中,他没听到莫蒙和雍易的交谈。他回到次厅,见雍易为他制作了三支箭羽,并且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雍易,怎么了?”夜辰挨着雍易坐,在火坑边烤火。 雍易伸手去揽夜辰的腰,将他牢牢揽在怀里,他闷声问:“夜辰,你会带女孩回来吗?”他这话没头没尾,但是夜辰知晓说的是明日去长弓族的事情。 夜辰摇了下头,他不喜欢女子,对于生育后代也没有渴求。倒是雍易呢?他是西山巫和朱矛勇士的儿子,他需要一位妻子,和他生儿育女,壮大西山族。 “我也不带,我们都不带。”雍易很高兴,他得到了夜辰的保证。 他这话,让夜辰反倒有些担虑起来。 近些日子里,他和雍易很亲昵,亲昵到周边有人察觉了他们的关系。他不知道这种事,什么时候会传到巫和朱矛崖的耳中,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虽然人们对于男欢女爱之事习以为常,但他和雍易终归不同。 夜深,雍易离开自己的卧铺,钻进夜辰的被窝,将他紧紧抱住,如常,两人一起睡。到天快亮时,雍易会离开夜辰身边,返回自己的卧铺。 他夜夜如此,夜夜也不嫌麻烦。 由于明日要早起出行,这夜,两人温存后,夜辰便就推雍易,让他快回自己的卧铺。雍易抚摸夜辰光滑的背,下巴在夜辰肩上蹭着,就是不放手。 “夜辰,你怕什么,反正长脚亦和黑獾都知道了。”雍易不是很在意,觉得他们又没干坏事,他和夜辰相互喜欢,男女相互喜欢都会有肉体上的亲近,他们也一样。 雍易和朵朵分开后,挨着长脚亦一顿揍,打得名正言顺。朵朵可能还蒙鼓里,可长脚亦却是什么都清楚。 黑獾是个观察力奇佳的猎人,近来他们常在一起打猎,所以黑獾有所察觉,而坐实则是有夜雍易和夜辰去雨洞,遇到黑獾和一位叫葵心的女孩在里边。 当时大家都穿着衣服,倒不尴尬,大家也都是成年人,所以去雨洞干什么,心里都清楚。 葵心跟黑獾一样话语很少,也没张扬出去,要不女孩们知道的话,可能就不再给雍易鱼汤喝,甜果子吃了。 “那不同,雍易,我不想让老猎人们知道。”夜辰用手去推雍易的脸,不让他蹭。夜辰也享受这样的温情时光,但是不能沉溺。 “他又不会把我怎样。”雍易说是这么说,还是将夜辰放开了,无疑,他想到朱矛崖。他知道他和夜辰同是男子,是有些怪,可是他也没惹祸,也没害人受伤,朱矛崖不可能因这种事去惩罚他吧? 雍易回到自己的卧铺,拉被子盖身,嫌弃被子里好冷,没有夜辰暖和。夜辰起身,往火坑里添木柴,他自然知道雍易只是随口抱怨,可要是他真得冷呢。 他们夜夜相伴,再亲昵不过,夜辰觉得雍易属于自己所有,但想到明日将长弓族族,与能够当伴侣的女孩们见面,夜辰便感到担虑。 雍易的心思不难猜,但朱矛崖和巫采的意思呢? 夜辰有耳闻,大家在传言,长弓觋的女儿很漂亮,也许会许配给雍易。 清早,朱矛崖率领七位青壮猎人出发,青壮们都做了一番梳洗、打扮,穿上最好的衣物,他们背负沉沉的货物,前往白湖。朱矛崖特意将雍易唤到身边,让他和自己一起领队,父子俩高大英武,器宇不凡。 队伍的尾巴,跟着夜辰和狗牙,狗牙兴致勃勃,问他:“夜辰,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夜辰想了下,想不出来,回他:“不知道。” 狗牙欣喜说:“我喜欢屁股大的女孩,摸起来舒服,能生孩子。”夜辰皱了下眉头,狗牙还在自顾自说着:“你说她会喜欢狗吗?有的女孩怕狗。” 狗牙屁股后面还是跟着条大狗,一人一犬形影不离,感情深挚,堪比手足。 年轻人脚力好,一行人很快就进入白湖的南林子,来到长弓族人的地盘。那里长满参天大树,长弓族人居所在土穴和巨木之间,别具特色。他们会在山腰挖出洞穴,利用巨木和藤桥充当阶梯,高高在上,能很好防范猛兽和敌人。 攀登在用巨木挖出的阶梯上,回望高空下的林景,令人惊叹。 夜辰是第一次前来长弓族人的领地,其他人则以前都曾来过。西山洞人和长弓族人历来有通婚的习惯,相互间关系亲好。 在朱矛崖的带领下,众人进入长弓族洞穴的正厅,长弓觋率领族人已经等候在里边。朱矛崖让同伴将交易的货物呈上,堆放在正厅的土台上,如小山般。 长弓觋对他们带来的货物还算满意,问要换些什么。 朱矛崖将想换的东西报上,无外乎是盐和朱砂等物。长弓族的领地里不产朱砂和盐,但是他们会和外面的部族贸易,别说是朱砂,玉石他们都有。 长弓觋将朱矛崖带来的青壮们逐一打量,看到雍易时,颇唏嘘,他对朱矛崖说:“朱矛崖,仿佛还是多年前,你追着一头巨犀,闯进我们南林子。那时啊,你还不是朱矛勇士,跟他差不多大,个头也一样高。” 雍易想这个长弓觋真厉害啊,看来已知道自己是朱矛崖的儿子。以前听爪痕说,他和朱矛崖年轻的时候相貌很相似,当然,爪痕特别强调,朱矛崖年少时就很沉稳,从不惹祸,天生就是领导者。 “长弓觋,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朱矛崖不意外长弓觋瞧出他和雍易的关系。 “记得,过了许多年,却似乎还在眼前。”长弓觋有极好的记忆,这也是他身为觋的能力之一。他打量雍易,目光里带着赞许,问道:“孩子,你唤什么名字?” “雍易。”雍易报出自己的名字。 长弓觋颔首,他往一旁看去,那儿聚集着一群女孩子,她们也正朝正厅中心张望。这群女孩中,有一位高个肤白,发黑似鸦,窈窕而美丽,最为出众。 “里边有一个是我的女儿。”长弓觋说得意味深长,他拍拍雍易的肩。当年长弓觋曾想将自己的妹妹许配朱矛崖,可惜没成,而今朱矛崖的儿子长大,正好促成一桩婚事。 “你们走了大半天路也都饿了,黑箭,你带他们过去。”长弓觋命令一位手下招待客人,他转身对朱矛崖和雍易说:“朱矛崖,我们到屋里去。” 夜辰见雍易被带往长弓觋居住的屋子,他心中不安,但他没有贸然跟上。他连同其他伙伴,在黑箭的带领下,走过长长的土走廊,前往侧厅。那儿,妇人们已经在准备食物,长弓族聚集在那里,热热闹闹。 很快那群女孩们也走了过来,她们为西山洞的猎人们送来果实,递来热汤。夜辰发现那位漂亮的女孩不在,她也许在长弓觋的屋子里吧,她应该就是长弓觋的女儿。 火坑上散发出食物的香气,身边又有女孩们相伴,除去夜辰,同来的西山洞伙伴们都兴高采烈。夜辰捧着一碗汤,正在发呆,突然听到有人激动唤他:“夜辰,我听说西山洞人前来,还想你会不会也在!” 夜辰回头一看,是穹申,他背着弓箭,扛着猎物,显然刚从外头打猎回来。和穹申在一起的,还有两位年轻猎人,看样子是他的伙伴。不得不说长弓族的猎人们都长得瘦高,容貌较端正,也难怪女子们个个清秀。 “穹申。”夜辰站起身,只是笑笑,点个头。 [蛮荒]率彼旷野_第40章 “夜辰,快跟我来,我把弓送给你。”穹申拉住夜辰手臂,相当殷勤,他还记得要送他一把长弓。 盛情难却,夜辰只得跟着穹申走。 两人走出侧厅,沿着悬空的藤木桥,通往一棵巨树,巨树枝桠上营建着一栋漂亮的木屋,那便是穹申的居所。他有独自的屋子不说,屋中宽敞而舒适,物品琳琅。 穹申从墙上取下一张长弓,递给夜辰,他说:“这把柘木弓,我没用过几次,你试试。”他看夜辰摩挲弓身,爱不释手,他笑语:“西山族人用矛厉害,不大会用弓箭,夜辰倒像是我们长弓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易:我生气了,不许你送他弓!导演,他是不是来抢辰的? 导演(烟):你觉得呢? 第27章 夜幕 长弓觋的女儿名唤穹絮, 她也会弓射, 而且技能娴熟。 在长弓族的第一个夜晚, 长弓族的猎人们展示他们杰出的弓射能力,穹絮也参与其中。她如此貌美,看着文质, 却不是一位采集者,而是一位猎人。 当女孩拉动她的长弓,射向远处的箭靶时, 连雍易都被吸引了目光, 西山洞猎人们无不露出惊艳神情。 穹絮射出三支箭,皆中靶心, 她缓缓收回弓,傲气地看向在场的西山洞猎人, 她的目光扫过雍易的脸庞,如愿在他脸上看到了惊讶。她生性高傲, 在长弓族中没有看中的男子,由此虽已成年,但还独身。她有耳闻, 父亲想撮合她与西山洞巫之子, 也就是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雍易的样貌很得她喜欢,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人?对他有好奇心。 西山洞的猎人,都是拿矛之人,穹絮发现有一人拿着弓,且是一张长弓。这张弓, 她还十分眼熟,这是她兄长穹申的柘木弓。 这把长弓,虽然朴实无华,但是弓弭尾缠着朱绳,很好辨认。 一时便就对这拿弓人生出几分不满,他的仪貌十分出众,想必因此而得到兄长的馈赠。 “你拿的是我们族的柘木弓,你会射箭吗?”穹絮走至夜辰跟前,她想试试他有多大能耐。能拿他们长弓族最好的柘木弓。 西山洞人往往都是高大而魁梧,是真正和猛兽搏斗的猎人,唯独这人身材修长,如同长弓族人,让人不知深浅。 “懂得。”夜辰觉得女孩似乎不喜欢他,但也不知因何被讨厌。 “絮,他叫夜辰,你可别小看他,他的箭术很好。”穹申向妹妹介绍夜辰,话语里充满赞许。 夜辰见众人都在看他,他便也站起身来,他看向朱矛崖,而朱矛崖对他点了下头。雍易的位置被安排在朱矛崖和长弓觋的旁边,离夜辰有点远。雍易抻长脖子,看向夜辰,对此时的情况显得饶有兴趣,他喊着:“夜辰,你和她比试看看!” 雍易对夜辰有十足的信心,他知道夜辰向来刻苦,每日不是在练箭便是在习矛。穹絮的箭术虽然不错,但夜辰更好! 夜辰远远站在靶子之外,跟穹絮所在的位置差不多远,夜辰在穹絮的注视下,将弓抬起,瞄准树上挂的草靶子。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只见箭羽飞出,划过半空,竟掉落在地,靶子都没挨上。 夜辰以往用的是猎鹿弓,长弓他还没适应,他在调试,所以这箭落空,他并不慌。紧接着,他射出第二箭,仍是落空。这时长弓族人开始觉得他根本不会射箭,人们自顾交谈,西山洞人也露出失落神情,唯有雍易着急喊叫:“夜辰,比这远的你都能射中,是不是弓不顺手?” 穹絮对夜辰的一再失败,心生鄙夷之情,好射手配好弓,这张弓浪费了。不过她仍在留意夜辰,她瞧得出来,这人和雍易像似是很好的伙伴。 夜辰没回应,他不急不躁,继续发射,这次,他用的是连续射击,整整三箭,皆中靶心。本来已经对他不抱希望的西山洞同伴们欢喜大叫,长弓族人也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这样的射术,在长弓族里虽非顶尖,但也相当了不得,立即赢得长弓觋称赞的目光。西山洞人欢呼他名字,为他而骄傲,要知道他们是个用矛的部族,族中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有这样过人的箭术。 夜辰执箭呆站,他从未得过这样的荣耀,得到一大群人的认可。直至雍易和莫蒙扑过来将他抱住,夜辰才从呆滞中恢复过来,对伙伴们绽出笑颜。 长弓族人纷纷议论他,都觉得他前面两箭是故意射不中,说不定他的射术比族中的黑箭勇士还厉害呢。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夜辰第一次使用长弓,所以前面两箭用于调试。 夜辰被拥簇落坐,高兴坐在雍易身边,身边是朱矛崖和长弓觋。长弓觋问夜辰名字,夜辰报出自己的名字,长弓觋又问他弓箭学自何人,夜辰如实说是星洞的猎矛。 “猎矛会用弓,但更擅长用矛,夜辰,你的箭术远远胜过他。”长弓觋听闻过猎矛的名字,他曾经是落日林有名的猎人。长弓觋打量夜辰,他从夜辰身上感受不到属于西山洞人的气息——那份刚硬与强悍,他柔韧而坚强,何况以夜辰的仪貌而言,他也不像四肢粗壮的落日林人,倒有些像大河以南的部族。 “你不是西山洞人,你也不是星洞人。”长弓觋盯着夜辰的眉眼看,他说得很确定。他仅是一眼,就如此确定,而且他说得也是事实,这让夜辰和雍易,甚至朱矛崖都感到意外。 “长弓觋,我确实不是落日林人,你知道我来自哪个部族吗?”夜辰躬身询问。每个部族的巫觋,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何况他们还有神力。 “孩子,你身上有玉石的温润,你可能是个南方人,但南方有比天上星星还多的部族。”长弓觋摇了摇头,这超出他的能力。 “夜辰,你而今住在西山洞,就是西山洞人。”朱矛崖手搭上夜辰的肩,他的话是份认同。他对夜辰颇为赏识,无它,因为夜辰的刻苦,勤快,他都看在眼里。 “朱矛崖,是神灵让他去了西山洞,要不以他的才能,倒像我们长弓族人。”长弓觋觉得想必是冥冥中的指示,这少年去了西山洞,而非更适合他的长弓族。 长弓觋对夜辰的印象不错,在西山洞一众青壮里,他似乎最为出众。至于朱矛崖那儿子,还不知道他深浅,他的仪貌不凡,人也必是勇猛,就是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像似没将长弓族人当一回事。 长弓族猎人的弓射比试完毕,换上西山洞猎人上去跳矛舞。这是种打斗舞蹈,围着火坑跳动,互搏,很是惊险,用以显示猎人们过人的勇气。 已经展露过弓射能力的夜辰,坐在一旁观看,没上场。雍易站在火坑旁,他对夜辰笑得灿烂,像似在说看我的!夜辰比试弓箭时,雍易看得兴奋,此时,他也想展露自己的能耐给夜辰看。 起初,雍易的矛舞很正常,直到一圈舞下来,伙伴停歇,雍易突然独舞。他执着长矛,仿佛身处于广袤的原野,他在与巨兽搏斗,他攻击、刺杀、翻跃、腾身,他敏捷如豹,凶猛似虎,那些寻常人做不出来的高难动作,他轻易完成,看得猎人们喝彩,女孩们暗许芳心。他跳得兴致勃勃,竟跃上高大的烤肉架,又从上面翻身下来,惹来一阵惊呼,人们都以为他要掉进熊熊烈火中,他却轻描淡绘般落地翻滚,瞬间站起,在众人惊愕无声中,他张臂欢喝。 人们惊喜大叫,无不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年轻男女们起身跳舞,篝火烈烈,映红众人脸庞。好几个女孩聚集在雍易身旁兜转,雍易却光顾着朝夜辰眨眼,他很开心夜辰看得目不转睛,眼中只有自己。他朝夜辰招手,喊着:“夜辰,快来快来!” 我们一起跳舞呀。 夜辰笑着摇摇头,他不打算参与,他已经看见穹絮朝雍易走去。 雍易跳矛舞时,穹絮的目光就被雍易吸引。在她看来,这是个强健而张扬的男子,像野兽一样勇猛,他比长弓族的任何猎人都来得强大。 篝火边是一群热闹的男女,相处甚欢,火光阑珊处,坐着朱矛崖和长弓觋,还有夜辰。朱矛崖催促夜辰:“怎么不去跳舞?”夜辰正低头吃烤肉,仿佛他只在乎食物那般。朱矛崖循循善诱:“女孩如同花儿,绽放时才能採摘,你可别错过了。” 他以为夜辰腼腆,确实在西山洞里,很少见他和女孩在一起。在老猎人们眼中,夜辰始终寡言内向了些。 夜辰点点头,他起身离开座位,步向跳舞的人群。很快有女孩来邀夜辰跳舞,他牵住女孩的手,听着陶鼓的节奏,跟随众人起舞。此时,雍易早淹没在跳舞的人群中,寻觅不到他的踪迹。 到深夜,火坑边狂欢的人们散去,篝火的火焰低矮,光芒昏暗。 夜辰清醒时,夜已寂寥,而他身边跟着一位女孩。四周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味,不浓烈,很温和,便就是它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昏沉。夜辰摇了摇昏沉的头,想起先前,长弓觋来到篝火边主持仪式,他在火坑中撒上粉末状的东西。 女孩用迷离的眼睛看着夜辰,她拉他的手,想带他去什么地方。夜辰此时还处于茫然中,他挣脱女孩的手,只想独自离去。 女孩缠了过来,她搂住夜辰的胳膊不放,很是依恋,夜辰感到不对劲,问她:“其他人到哪去了?”女孩身子靠着夜辰,她慢悠悠说:“到上面去了,有的在林子里。” [蛮荒]率彼旷野_第41章 夜辰往地上一坐,想让自己清醒,夜风很大,香味正在变淡,应该很快就能散去。女孩搂夜辰的脖子,再次纠缠上来,夜辰将女孩大力拉开。女孩见他不理会自己,终于有些恼火,她转身走人,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显然,是长弓觋的药粉在起作用,那药粉恐怕有迷幻的效果。春日里,星洞也有类似的仪式,只不过夜辰那时不参与跳舞,也没人邀请他,游离众人,未嗅过这种东西。 药粉并不厉害,风一吹,人便就清醒了。夜辰从地上站起,想着他是去寻找雍易呢,还是回去洞穴正厅。他怕自己忍不住把雍易打一顿,如果他真得和任何一个女孩在一起的话。 夜辰抓住藤梯,沿着巨树往上攀爬,他想回去灯火通明的正厅。他登上藤梯,走在悬空桥上,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在喊他:“夜辰。” 夜有些黑,那人却很确定是他。 夜辰回头去看,见到站在树屋前的穹申,他的头发散开,但衣着严实。他可能没参与今夜的狂欢,他怕是早早就回了他的树屋。 “你怎么独自一人,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呢?”穹申的话语,亲切而喜悦,见夜辰落单,他无疑很高兴。夜辰收揽自己散乱的发,整理衣服,问道:“你看见我那些伙伴了吗?” 穹申点了点头,但他也没说什么,其实夜辰也懂,无需他说什么。此时,那些西山洞的伙伴们,只怕都在温柔乡里。 “正厅睡得人杂,你要不要在我这里住?”穹申有独立的屋子,很宽敞,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夜辰担心回洞穴正厅,会看到男女亲昵的场景,他尤其怕看到雍易和任何女孩在一起的身影,他对穹申点头。 穹申的树屋,寂静而舒适,隔离树下野聚的男女,也隔开正厅的声响。夜辰背对着穹申,在远离对方的角落里卧下,他裹着一条干净的被子。 昏暗中,穹申几次回头去看夜辰,显然对他有念想。最终,穹申走到夜辰身边,坐着看他。夜辰在想雍易,毫无睡意,他知道穹申朝他走来。原本觉得穹申待他尤为亲善,一见面就送他长弓,令从小被人嫌弃的夜辰尤其感激,但此时,夜辰觉得他的那些亲善怕是有所图。 穹申的手已搭在夜辰肩上,他挨夜辰很近,问他:“夜辰,你吸入了药粉,还睡得着吗?”夜辰拨开对方的手,把被子拉起,盖住肩,他虽无声,但已拒绝。 “我看了你很久,你不想要女人。”穹申贴向夜辰的背,唇挨近夜辰的耳朵。夜辰挥手想赶穹申,但手腕被他一把抓住。穹申的手劲远远不及雍易,夜辰想挣开,就能挣开。此时的夜辰,心情很沮丧,雍易若是没有和别人在一起,绝不会丢下他。想到雍易或许正和某人同赴云雨,夜辰便觉心如针扎。 他们一群单身猎人到长弓族来,就是为了求偶,而他不能去阻止雍易有一个给他生儿育女的妻子。长弓觋的女儿穹絮,不只箭术不亚于他,长得漂亮,还是位女人。 穹申见夜辰没有怎么反抗,便想放肆,他的手法比雍易娴熟许多,可见是个老手。他把夜辰翻过身,蹭着夜辰的臀部,伸手要解夜辰的腰带。夜辰将他的手抓住,冷斥:“放开!” 雍易始终不明白这一步,而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却很精通。 穹申用另一只手在夜辰身上抚摸,他想带给夜辰欢愉,他甚至凑过唇去,想亲吻夜辰。夜辰双唇紧闭,将脸别开,穹申并不肯罢休,他仍是拉扯夜辰的腰带,他的手指在夜辰腰间摩挲。这次穹申遇到的抵抗激烈,他吃着夜辰一拳,疼得捧腹跪地。 夜辰坐起身,整理衣衫,看着疼得弯身的穹申,没搭理他。夜辰转身走人,还没走出树屋门,就听见穹申心有不甘地喊他名字。 月光如水,夜辰步过木桥,无意往桥下一探,看见两个身影出现在篝火旁。他看得不甚清楚,但其中一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雍易,另一人看姿态,显然是位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辰(咬牙):你死定了。 易(自觉跪地):????我什么也没做啊 第28章 怒揍 夜辰在洞穴正厅卧下, 他合着眼, 迷迷糊糊中, 觉得雍易来到他身旁,并且从背后将他抱住。雍易抱搂着夜辰,在夜辰耳边低语着什么, 夜辰闻到他身上花卉的香味,那是女孩身上的气味。 顿时,夜辰便清醒了, 他恼怒推开雍易, 让他走开。 雍易显得有些困惑,他喃语:“夜辰, 夜里冷,我们抱一起睡吧。”夜辰翻身, 只给对方一个背影,他冷语:“你要冷, 去找别人睡。” 雍易无奈抓了抓头,小声抱怨:“你让我去找谁。” 他只得放开夜辰,但仍在附近卧下, 护在夜辰的身侧。夜辰入睡后, 雍易才将一张皮子盖在夜辰身上,小心翼翼,怕弄醒他。 早上,雍易从睡梦中醒来,身上披着那条昨夜给夜辰的皮子, 身边原本卧躺夜辰的位置空荡无人。此时,太阳已经老大,四周不见人影,人们早已纷纷外出。雍易睡得最迟,呆坐在地,纳闷想着夜辰怎么没叫醒他。 昨晚夜辰似乎很生气,又说什么让自己去找别人睡,他好像有什么误解。 昨晚雍易跟着穹絮去看夜林,那是片夜间会发光的林地,他本来想唤上夜辰,但没看到夜辰。那时长弓觋的药粉在起作用,他迷迷糊糊跟着穹絮等人一起离开。等雍易从夜林回来,篝火旁的人们都已散去,他听到来自林间男女的声响,他开始着急寻找夜辰。 雍易也不知道坏了多少人好事,在林中循声寻找,他找到莫蒙和狗牙,独独没有夜辰。雍易因此而高兴,他实则也不知道,如果看到夜辰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他要怎样。他觉得夜辰不会这么做,就像他不会这么做一样。 雍易走出洞穴,没看到西山洞伙伴的身影,他询问一位长弓族人,他的伙伴们都上哪去了。那人告诉他:“他们跟穹申去南鹿谷打猎。” “南鹿谷?”雍易对长弓族的地盘不熟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 “就在那里。”长弓族人把手一指,指向前方一片茂密林地。 雍易带上长矛,快步跑过木桥,朝地面赶去,他念叨着:“要去打猎,怎么不喊我。”他也不想想,昨夜他打扰莫蒙和狗牙跟女子亲热,而且他显然也把夜辰惹生气了。 一路追赶,来到一条溪边,雍易见到长弓族采集的女孩们,他停下脚步。女孩们窃窃私语,她们都认得雍易,知道他就是昨夜独舞的西山洞猎人。他长得好壮实,容貌英俊,很年轻,是位非常勇猛的猎人。 “他要找絮吗?” “他好高呀。” 女孩们交头接耳,目光都聚集在雍易身上。 雍易不擅长应对女孩,在她们讨论了一番后,他才问:“你们看见西山洞猎人往哪去吗?” “他们往那儿去了,你一直走一直就是。”有个漂亮的女孩,热情地给雍易指路。她挽着一个草篓子,一手指向溪流之上。 雍易加速脚步,沿着溪流追赶,他不是为了找穹絮,他急于去见夜辰。不过是早上起来没看到他,不由自主感到慌张。昨夜深更困乏,脑子没理清楚,今早起来,雍易觉得要跟夜辰说说昨夜的事。 那位西山少年,矫健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溪畔的女孩们也收回了她们的目光。她们叽叽喳喳交谈,欢悦如同林中的鸟儿。她们谈的倒不是雍易,而是昨夜之事,那是个挺美妙的夜晚。 南鹿谷里,莫蒙和狗牙结伴,他们身边还有两位长弓族猎人。在长弓族猎人的带领下,他们进入林地马的领地,打算猎马。 出发时,八九人在一起,不知不觉便就分开,各有各偏好的猎物。由于夜辰平日总和雍易在一起,以致莫蒙和狗牙此时将他遗忘在旁。 夜辰带着猎鹿弓,他打算猎鹿,他往平坦的林地走去。 一开始夜辰没留意穹申跟在身旁,等西山洞的伙伴们都散开,他才发现这人一直在跟着自己。昨夜遭夜辰拒绝,腹部挨着一肘,穹申似乎毫不介意,他待夜辰仍很热情。 出发时,他见夜辰拿的是猎鹿弓,问夜辰为什么不带长弓。夜辰有意归还长弓,不想要他送的东西,回道:“猎鹿弓我用得顺手。” 穹申在前拨开荒草,给夜辰开路,他回头对他说:“我一会教你使用长弓,你拿我的弓。”说着将自己的长弓递给夜辰,那是一张朱漆的弓,特别精致。 [蛮荒]率彼旷野_第42章 夜辰没接,淡然回:“不用。”他越过穹申,走在前头,只留给对方背影。 他的背影迷人,腰线流畅,还有一双修长的大腿,让穹申想起昨夜摸过他的腰,那触感仿佛还在。昨夜触摸他时,他有反应,一开始也没反抗,他未必不喜欢那种事。 “这里的鹿群多,有一次,我还看见了一头火角鹿。”穹申跟上夜辰的脚步,陪伴在他身旁。他说的火角鹿引起夜辰的兴趣,夜辰放慢脚步,问他:“你在哪里看见?” “就在湖边,是一头漂亮的公鹿。”穹申很高兴夜辰对火角鹿感兴趣,他手指下方,穿过树木,一片水域隐现。 看着近,实则很远,那是白湖畔。 夜辰想起雍易曾说想活抓一头火角鹿,用途是骑它。也只有雍易会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火角鹿的角如此庞大,必能将冒犯它的人顶翻。 “你们捕抓过火角鹿吗?”夜辰随口一问。长弓族人猎杀林中的动物,而且他们擅长弓箭,说不准他们原先都是猎鹿人呢。 “它们是种很难挨近的鹿,跑起来比箭还快。但是它的鹿角很贵重。以前,人们在林中设置捕鹿器,用来捕抓它们。”穹申是长弓觋的儿子,他知晓不少部族的往事,日后长弓觋去世,他极可能是位继承者。 “捕鹿器?”夜辰只听说过挖陷阱捕抓动物,而这又是什么? “回去我送你一件,西山洞人不会制作这种东西。”穹申眼里,西山洞的猎人在工具制作方面多少有些笨拙,虽然他们强壮力大,是天生的猎人。 听到穹申又要送自己东西,夜辰当即拒绝。他有一个艰难,充满恶意的成长环境,可以说,待他如此亲好,只有雍易和眼前这人。可他们并不对等,夜辰清楚,他丝毫不喜欢穹申。 想到雍易的好,便就想起昨夜雍易身上的花香味,夜辰如同被人打了一拳,顿时无比难受。他无法去想象雍易抱着别人,而令他痛苦的是,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他无能为力。 心有不甘,愤怒而沮丧。 “夜辰,到了。”穹申悄声,他回头对夜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前面是一片幽静的草地,有五六头鹿的身影,它们高大而强壮。是麋鹿,在落日林很少有它们的身影。夜辰没有猎麋鹿的经验,他拿出猎鹿弓,他的弓刚抬起,就被穹申按住。穹申递来他的长弓,低语:“麋鹿用猎鹿弓射不死。” 夜辰将猎鹿弓挂回腰间,执对方的长弓,这时,穹申贴向夜辰的背,手把手教他使用长弓。夜辰本没什么心思打猎,不过是一早起来,不想看见雍易而已。他对穹申的举止,显得很迟钝,甚至麻木,由着穹申纠正他的动作,身子挨得越来越近。 穹申的身上有草叶的味道,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吹在耳边,夜辰想闭上眼后,他给自己的感觉会和雍易一样吗?明明不会一样,他们气息根本不同。夜辰又想到雍易身上的花草香,他心绪纷乱,以致一时没留意穹申抱住了他。 穹申的一只手搭在夜辰的腰身,另一只手摸向夜辰的脸,他的脸庞在夜辰眼前放大,他想亲他。夜辰耳边是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呢喃的话语:“夜辰,我昨夜一直在想你。” “放开!”夜辰冷语。 “我喜欢你。”穹申的话语带着热意,他试图把手探进夜辰的衣襟,他压下头,想亲夜辰。夜辰抓住穹申的手腕,不让他在自己身上碰触,至于那即将贴上来的吻,夜辰只需将头扭开,抬脚朝他身下踢就行,昨夜狠揍向他腹部的那一拳,显然还没他受够教训。 大概因为穹申的力气不及雍易,夜辰能轻松对付他,由此并不紧张,或者慌乱。可就在此时,夜辰听到了一声怒叫:“穹申!你在做什么!” 应声而来的是一支长矛,从穹申的身侧飞过,惊得他立即放开夜辰。夜辰还没抬头去看,便已知是雍易,他心里有点慌,在雍易那边看来,会不会像两人要亲吻那般? 雍易怒不可遏,他直冲向穹申,咆哮着,他一拳将穹申打倒在地。这一拳十分凶狠,穹申顿时鼻血直流,整个人处于愣傻状态,第二拳更是瞬间落下,根本躲避不了,穹申被打得头晕目眩,疼得痛叫。 “雍易!别打了!”夜辰连忙将暴怒的雍易拦腰抱住。 “干么拦我,我打死他!”雍易挥动拳头,咬牙切齿怒叫,他怒极,双眼布满血丝。 他找到穹审和夜辰时,远远就见这个长弓族人对夜辰又搂又抱,还想亲他。夜辰是他的,谁也不许碰! 雍易的蛮力,在此时夜辰真正感受到,他根本抱不住他,只能着急大叫:“雍易,住手!他是穹觋的儿子!”夜辰见过暴怒的雍易,当初那个差点一棒打死大贝的雍易。穹申是长弓觋的儿子,要是打他打死了,两个部族会发生战争。 早已失去理智的雍易大力推开夜辰,他扑向穹申,拳头举起欲挥下,却见夜辰已死命护在了穹申跟前。他张着臂,将穹申庇护在身后,仰头恳求着:“别打了!” 雍易脑中闪过两人亲吻时的情景,夜辰并不像被迫,“你们……”雍易的拳头放下,垂下了头。夜辰留意到雍易的双肩在激烈颤抖,他伸手想去安抚,雍易却突然抬起脸,他的眼中有泪,他哭了。 “雍易……”夜辰的手抖了一下,声音颤动。 雍易甩开夜辰的手,眼神愤怒而心碎。他起身,去捡自己的长矛,不管夜辰在身后如何唤他,径自走了。 他走得如此暴怒,对路上的树木和杂草又踢又打,那支柔韧坚固的黑矛,也在他泄愤中折断,“啪嚓”一声甩在树干上,力道如此之大,以致折成两截。 穹申回过神来,见夜辰追上了那个比虎豹还可怕的人,感到心惊胆战。他的鼻子淌血,嘴巴一张口,更是满嘴的血,如果不是夜辰拦着,他怕是要被人打死。 突然遇袭,使得穹申因震惊而毫无招架之力,如果是两人对打的话,他不至于如此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爱哭攻 易(拿起长矛):你再说一次试试。 第29章 不要什么妻子 雍易走得飞快, 夜辰追上一段路, 起先还能看到他, 渐渐失去他的踪迹。夜辰在林中着急四寻,蓦然回首,才发现雍易竟然就坐在一棵树下。雍易安静坐着, 一见夜辰过来,便就背对着他。雍易脚边放着一根残矛,低头看向自己沾血的手掌, 身上已无暴怒的痕迹, 反倒显得很沮丧。 夜辰走向他,他身子稍微动了下, 能看到他情绪的波动。夜辰坐在雍易身旁,安静地抱住自己的膝盖, 他也不说话,不过他看向雍易下垂的头。 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何说起。 林中传来野鹿的叫声,还有人语声,那是女子的声音, 时近时远。夜辰想也许是长弓族的女猎人们在附近狩猎, 穹絮恐怕在里边。 他有些紧张女孩们会过来,他此时只想就这么坐着,得片刻的安宁。 雍易抬起自己的手指,他的指关节沾染血迹,这些血不只是穹申的, 也有自己的。他有些毛躁,但并非是如此暴怒的人,他的两次暴怒,都是因为夜辰。雍易心里确实很不好受 ,他很愤怒,很痛苦,但他平息了自己的怒火,恢复理智,他用低哑的声音问:“他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穹申,挨着他暴怒的两拳,就是头野兽,只怕也被打趴了。 夜辰沉重地摇了摇头,他此时对穹申感到愧疚,他丢下被打得满脸血的伤者,只顾着去追那个施暴者。他在乎雍易,但并不在乎穹申,也许是相识得晚,也许只因为他不是雍易。 雍易站起身,朝夜辰缓缓移动,他走到夜辰跟前,张臂将夜辰抱住,他喃语:“夜辰,你生我气是不是?我昨夜和穹絮在一起,但我们只是去夜林看发光的树,没做其他事。”此时似乎也不适合谈昨夜之事,只是雍易一直挂念着,他想说给夜辰知道。 夜辰搂住雍易的背,将脸搁在他肩上,他的胸口总是很温暖,宽实的肩也总让人安心。他们夜晚时常这样拥抱着,什么也不做,只是抱在一起。他因雍易身上的花香味而痛苦,但此时,他知道自己错怪了他。 怀里人仍是默然,雍易心里不安,他摸着夜辰的发,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夜辰和穹申的事。他那颗粗糙的心,竟感到畏惧,他害怕夜辰突然改变了心意。 是否真像长弓觋说的那般,夜辰更像个长弓族人?他是否要失去夜辰? 雍易搂住夜辰并不宽大的背,他加深手臂的力道,像在禁锢,他问:“夜辰,你喜欢他吗?”夜辰的发遮挡住脸庞,雍易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他焦急等待回答。 [蛮荒]率彼旷野_第43章 夜辰沉默许久,他在思考。有些事雍易想得少,他或许应该告诉他,早晚都得说。 雍易拨开夜辰脸上的发丝,看见夜辰幽深似深潭的眼睛,心微微一颤。夜辰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雍易,等你有自己的妻子,我也会跟别人在一起,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 在星洞时,夜辰对独孤麻木,可而今,他习惯了雍易的相伴,他害怕孤独。 雍易听到这句话,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叫道:“我不要什么妻子!我也不准你跟别人在一起!” 林中的鸟虫声戛然而止,少顷才恢复如常。 雍易眼眶红了,他眉头聚在一起,眼神痛苦,他仍在问:“夜辰,你喜欢他吗?”夜辰抬手去摸雍易的脸,不忍看他噙泪,他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我不喜欢他。”夜辰坦白了,穹申对他而言,只是泛泛之交,怎么可能去喜欢。他喜欢的是这个用力搂着自己腰,红眼眶噙泪的莽夫。 “我就知道是他在缠你!” 雍易高兴万分,欢呼着,他竟一把将夜辰打横抱起来,轻松得如同在抱一头小羊。夜辰紧张地朝林中望去,小声让雍易将他放下,他不想被人撞见。 雍易把夜辰轻轻放下,夜辰一落地,便拉雍易的手,将他往林中带,走的是回去找穹申的路。雍易察觉了,不情愿地说:“是他欠打。”夜辰叹息:“你打重了,把他打得一脸血。”自己追着雍易出来,也不知道穹申怎样了。 雍易虽然心虚自己对穹申下了黑手,可又止不住地冒醋味,嘀咕:“只打他两拳。” 夜辰横了雍易一眼,雍易立即乖乖闭嘴。 两人回去找穹申,远远就见穹申还在原地,他身边有三位长弓族猎人,他的妹妹穹絮也在。穹絮正在帮她哥哥擦拭脸上的血迹,她做得专注,雍易和夜辰走到跟前,她才回过头。她看雍易的眼神很愤怒,显然已知道是雍易打了穹申。 她对夜辰像似很不屑,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她猜测得到,哥哥和雍易是为了夜辰而起冲突。昨夜雍易和她在一起,很疏远,对她毫无欲念。在一起时,他心不在焉,分开后,急冲冲去寻找一位伙伴,而今看来,那位伙伴,就是眼前这位叫夜辰的人。 雍易没理睬穹絮指责的目光,他对穹申直接了当说:“打你的是我,和我们西山洞的族人都无关。”他说得理直气壮,气得穹申咬牙。穹申腾然起身,直扑向雍易,在混乱中,穹申打了雍易一拳,猛打在雍易的脸颊上。这一拳,虽然又急又猛,但雍易未必躲不开,显然是让了他一拳。 穹申仍怒火中烧,他抡拳还要打雍易,雍易被激怒,他单手钳住穹申的手臂,气势惊人。两人看着就要爆发,夜辰连忙将雍易拉开,穹絮则去拉穹申,倒是默契。 不过短暂交手,穹申已知力气不如雍易,打架只会被他按地摩擦。穹申默然坐在地上,心中不甘、闷躁,狠狠瞪着雍易。雍易漠然对待周身敌意的目光,哪怕这些在场的长弓族猎人一起上,他也不怕,打架他相当擅长。 夜辰心疼雍易被揍得淤青的脸颊,心里同时感到愧疚,今日的事因他而起。他知道穹絮对他有敌意,但他还是掏出一包草药,对穹絮说:“我这里有止疼的草叶子。” 穹絮冷冷注视夜辰,带着责备,她没嫌弃夜辰的草药,将它拿走。 她本已转身往穹申走去,突然又回过头来,冷语:“我听说你不是西山洞人,是被驱逐的星洞人。”夜辰点了下头,他不否认,遭人厌恶、排斥的感觉,他很熟悉。 还以为她要继续说点什么,但穹絮没再言语,而是回到穹申身旁。她打开夜辰的草药,取出几片叶子,交给穹申,穹申将叶子咀嚼,他显然知道这些草药怎么服用。 夜辰和雍易一起离开,没再做片刻停留。 穹申和雍易打架的事,很快被长弓觋和朱矛崖知道了。 雍易被朱矛崖叫到一旁训斥,问他为什么跟穹申打架,雍易说:“就是想打他,他欠打!”气得朱矛崖抓起朱矛往他大腿上招呼,留下一条抽打的痕迹。 雍易没说明缘由,想来穹申那边也没说明具体原因。最终这事只当是两人年轻气盛,惹事斗殴,长弓觋没有追究。 这夜,西山洞人仍在长弓族中留宿。 夜里,夜辰用草药汁擦雍易脸上的伤,还有他腿上的抽痕,夜辰十分心疼、自责。莫蒙和狗牙过来看雍易,都好奇他怎么会跟穹申打架,毕竟穹申看起来温和、友善,小伙伴们都觉肯定是雍易的不是。 “雍易,你把穹絮的哥哥打伤,她肯定不理你了。”狗牙帮雍易惋惜,本来穹絮对雍易有点意思,而今那点好感,怕是早丢光。 “不理我不是很好嘛。”雍易把擦过药的腿搁在一块石头上,神情看着挺悠然。 “雍易,你们那晚有没有那样?”莫蒙十分好奇,说时眉飞色舞。雍易心惊胆战地朝夜辰投去一眼,而后怒瞪莫蒙,气他胡言乱语。要是夜辰把这话当真了,他非打莫蒙一顿不可。 “没有吗?那你们那晚做什么去了?”莫蒙近来聪慧许多,也能从眼神里瞧出端倪来了。 “去夜光林子看发光的树,也没看多久就回去了。”雍易没什么好隐瞒,他连穹絮的手都没牵过,而且那夜,穹絮对他也不热情啊,两人显然相互都看不对眼。 “嘿嘿,那个夜林子我去过。” “我也去过。” 莫蒙和狗牙几乎异口同声,他们显然和女伴们去过,毕竟夜林是长弓族人谈情说爱的地方。 把两位西山洞伙伴送走,夜辰照顾雍易入睡。雍易拉夜辰的手,想要他和自己卧在一处,夜辰不肯,低语:“不行,明天就回去了。” 夜辰有预感,要是朱矛崖知道雍易和穹申打架的原由,并且因此毁掉和穹絮成为伴侣的事,雍易会他被痛打一顿。夜辰倒不担心自己会被驱逐,朱矛崖认同他是西山洞人,不会赶他走。 “夜辰,我想抱抱你。”雍易最擅长装可怜,用恳求的表情看夜辰。 “睡吧,我就在你旁边。”夜辰对他总是无可奈何,尤其想起他今日落泪,挨打,心里便生不忍。 夜辰在离雍易不远的地方卧下,他面对着雍易,不再只给他一个背影。雍易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他一直看着夜辰,看他的眉眼、鼻子、双唇,看他掩得严实的衣领,遐想他衣物下的身体。 于是雍易浑身燥热,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雍易从地上坐起,他说:“夜辰,我们去夜林吧。” 夜林究竟长怎样,夜辰没见过,有点期待,问道:“雍易,你知道怎么走吗?”别看雍易大大咧咧,他很擅长记路,他笑答:“知道,来吧。” 已是深夜,洞穴正厅的人们进入梦乡,雍易和夜辰捻手捻脚,走出正厅,他们沿着木桥行进。两人根本没想到,他们前脚离开正厅,朱矛崖后脚跟上。 月光下,雍易和夜辰攀爬藤梯,即将落地,木桥上朱矛崖看着他们,神情严肃。 最终,朱矛崖放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丛,他没有跟上或者制止。 作者有话要说:  朱矛崖:现在的年轻人啊,算了,不管了。 导演:你这样真得好嘛,儿子搞基都不管。合格的老爹,应该把他打断腿! 第30章 夜林 夜林发光的其实并非树本身, 而是树上的一种东西, 犹如细丝般的絮, 它能折射月光,散发幽蓝的光芒。它不像是植物,但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如果伸手去触摸, 它有黏糊之感,也许是夜露下,某种昆虫分泌的液体? [蛮荒]率彼旷野_第44章 它们黏附在树干、树枝、树叶上, 挂成丝, 把夜林装点得绮丽而神秘。 这片特别的林子,在深夜里静谧而美丽, 这里没有任何人,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天地间仿佛只有夜辰和雍易两人, 夜林的美好,只展现在他们眼中。 夜辰和雍易坐在一棵大树下, 他们头上便是低垂的光絮,它们仿佛有生命般,在风中轻轻摆动。 微风也吹动夜辰和雍易的发, 在他们肌肤上留下细致的触感, 两人依靠在一起,相视而笑,这份幽静何等适合。 雍易覆上夜辰的身子,夜辰缓缓地倒下,他目光直勾勾看着上方, 舞动的光絮,像场梦境。光絮之上,是无片云的夜空,圆月皑洁,温柔似水。雍易的唇贴上夜辰的唇,双唇炙热,唤回夜辰小小走神的意识,雍易激动地亲吻,他已见过夜林的美,此时眼里只有身下人。 夜辰抱住雍易的头回吻,不停地抚摸他的头发,脸庞,满满都是爱意。夜辰的双腿被雍易撑开,两人身子更为贴切,更为亲狎,他们可以在夜林里恣情,无人知晓,无人到来。 热气在两人身上腾升,夜风无法将它捎走,夜辰喘息地厉害,发丝沾染汗水。雍易附着夜辰光滑的背,抚摸他的细腰,他的手指带来的热意,在逐渐递增。 往时,这种时候,雍易话语都很少,他如此迷恋,沉溺着,但此刻,雍易内心那团炽热之火在熊熊燃烧,在燎原,他的声音低哑,咬着夜辰的耳朵,挠着夜辰的心。他述说着自己的渴求,粗暴而直接,言语仿佛能化解些许的燠热。夜辰想起梦中的雨洞,绵绵的细雨,还有白湖畔的火角鹿,他觉得雍易正将自己卷进一团火焰,将他一起煎熬、炙烧,并最终化作两缕烟雾。 夜辰试图挣开雍易,他想自救,如果雍易始终都不晓得,那便由他来。他趴在雍易宽厚的背上,想要有所行动,但雍易像似瞬间悟然,他大力将夜辰按回草地,他因激动而双臂抖颤,声音性感而沙哑。夜辰身后是雍易逼近的气息,瞬间,他的双手被控,腰身被提。 对夜辰而言,雨洞的雨,似乎在夜林里下了起来,但这是场暴风雨,雷电轰鸣,席卷一切。 夜辰在意识涣散之际,见到雍易那似痛苦似欢愉至极的眉结,和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夜辰想。这是唯有他能看到的神情,夜辰已无法去想,他脑中一片白茫。 不知过了多久,勒抱住夜辰的手臂稍微松动,夜辰抬起疲倦的眼皮,见雍易正低头亲他。天空的月亮似乎黯淡了些,它偏离树梢,离开它原先的位置。夜辰想无疑过去许久,他身体像似要散架那般。 雍易本来一直不懂,这就很气人,立即就啥都懂了,还食髓知味,也不知道他那是什么脑袋。 雍易那么喜悦,他美得眉飞色舞,嘴角上扬,还不停啄夜辰的唇。夜辰搂住雍易脖子,借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有些倾斜,顺势将雍易翻身,趴在他身上。雍易伸手去摸夜辰的脸,两人的脸靠近在一起,深情拥吻。 天亮之前,雍易和夜辰回到洞穴正厅,两人衣服、头发上沾有草絮,衣衫还算整齐。朱矛崖听到脚步声,抬眼瞅着他们,但见昏黄的火光里,两人眉眼含笑,含情脉脉。 朱矛崖侧了侧身子,闭眼继续入睡。 欢愉之事,人人喜爱,至于获得的方式,因人而异,但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就像被野兽咬伤会疼,被矛扎伤会痛,欢愉是它们的对立面,它如此美好强大,甚至能安抚、治疗。 第二日早上,朱矛崖率领西山洞的猎人们跟长弓觋辞行,来时他带来七位猎人,回去时人数不只八人,而是十一人。不亏是西山洞的猎人,来长弓族不过两日,竟“拐走”三位长弓族女子。 莫蒙和狗牙很幸运,都拥有自己的伴侣,两人在归家路上,不忘秀恩爱,将妻子背在身后过河。夜辰和雍易空手而归,他们也是满心欢喜,他们有最大的获得,虽然他人不知晓。 离开长弓族地盘前,长弓觋带着他的儿女到林中送行,他为自愿跟随西山族的女子们祝福,并与朱矛崖话别。他还对夜辰说:“夜辰,你很快会回来,你会是我们族人的朋友。” 这是长弓觋的预见,这位少年和他们部族的缘分颇深,在长弓觋看来,他日后也许会成为长弓族人。 夜辰听得长弓觋的话,他握紧长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长弓觋,你还看见了什么?”朱矛崖颇为在意,要知道他所知道的部族巫觋中,以长弓觋的预见最是灵验。 长弓觋手指向雍易,他的手臂伸得笔直,神情严厉,他像似要说一个不详的预言。夜辰惊讶,神色惊慌,雍易很淡然,他还因为睡眠不足,露出慵懒的神态。 对方指尖几乎要戳到雍易的鼻子,雍易这才意识到长弓觋在指他,他问:“长弓觋,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你将毁掉南鹿谷,在干枯的藤叶上放火。”长弓觋所见的是铺天盖地的大火,那无疑是一场大灾难,而这人是点火者。 朱矛崖抱着胸,神情凝重,其他西山洞伙伴则都在瞅雍易,仿佛他真得会这么干。要知道雍易就是个能干出别人不会干的事,从小到大就没省心过。 “我干么放火烧林子?”雍易眉头皱起,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忍住没说弓觋胡说。 穹申轻哼了一声,别说雍易会烧林子,就是这家伙在长弓族里打死人他都相信。雍易很不满,他四周的人似乎都深信不疑,仿佛他下一刻就要纵火,他叫道:“我才不会烧林子!长弓觋,你肯定错了。” 长弓觋那眼神就像在说:嗯,你不会才怪。他的眼神很深邃,神情忧虑,他没再理睬雍易,而是去跟朱矛崖说话:“朱矛崖,雪消融后,野兽会出来游荡。他们是狼,但没有利爪,他们是大牙虎,但没有利牙。当蓝雀花开的时候,你们要小心。” 朱矛崖沉思着,这是敌人会出现的警告,然而落日林的星洞人,倒不至于让他担心。他颔首,对长弓觋说:“蓝雀花快开了,你说的敌人就是星洞人。” 长弓觋没有告知是否,他本身也不清楚。每每深更,在自己那间燃着火光的木屋静思时,火神总会摆弄火焰,用墙壁上变化莫测的影子,给予他启示。 夜辰脑中出现蓝雀花的花朵,它灵动如蝶,蓝得纯粹,将花朵摘下在手心揉碎,那份亮蓝色,便就化为暗蓝,附在皮肤上。风吹过手掌,那份蓝色在逐渐明朗,最终呈现一种浓烈的蓝色,像蓝雀的翅膀般。 瞬间,那翅膀翕动,飞动消逝,一张蓝色的脸,闪现在眼前。 夜辰的呼吸急促,拳头握起,他为看到的东西而惊恐。他并不确定自己真得“看见”了,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偶尔会有这样的体验。 离开时,夜辰带走长弓,他隐隐觉得它会保护自己,并凭借它保护他人。夜辰的身影远去,穹申还依依不舍看着他,穹申那点心思并未消散,却也忌惮夜辰身旁那头猛兽。 被视作猛兽的雍易执着自己的残矛,走在队伍最前头,他早按耐不住回家的雀跃心情。夜辰追上雍易,和他并肩行进,他们身后有三道目光,来自长弓觋父子。 长弓觋仍在琢磨他昨夜所见的启示,穹申神情相当失落,穹絮双眸明亮似星,睨着兄长。 河畔,莫蒙背着他的妻子蹚水过河,笑得一脸褶子,从今往后,他也是有配偶的人了,还将生育自己的后代。他不那么理解雍易和夜辰,如果他们主动些,他们必然也会有自己的妻子,现在却是孤身而归。 “狗牙,还不跟上!”朱矛崖催促落在最后头的狗牙,他留意到河对岸有动静。狗牙这家伙带着妻子,还带条狗,他过河时背着妻子,还得指挥狗游泳,磨磨蹭蹭。 “快点,有星洞人!”雍易很快也察觉到敌情,他把残矛握紧,横身在河流中,看来想断后。 河畔的灌木丛突然骚动,吆喝声伴随着脚步声齐响,一大群星洞猎人追击而来。他们挥射长矛,气势凶恶,所幸距离还挺远,他们的矛没什么伤害力。 莫蒙带着一人一犬渡过河完毕,雍易将手中残矛掷向敌人,起到片刻的拦阻。 “雍易,快走!”夜辰扯住雍易的手臂,两人一起奔跑。 夜辰激烈跑动起来,才觉双腿发酸,某个部位还不大舒服,他渐渐落后。情急之下,雍易一把将夜辰抱起狂奔,他轻松跃过一道裂沟,身子腾地老高,仿佛怀里抱着空气般轻盈。 很快西山洞人摆脱掉星洞人的追击,莫蒙放下妻子,上气不接下气,抱怨:“过个河都能遇到他们!”夜辰挣脱雍易的双臂,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他说:“以前,星洞猎人不敢挨近暮河,他们肯定是追着猎物过来。” 开春后,落日林的猎物并没比冬日多,人们有过冬会挨饿的觉悟(西山洞人没这觉悟),却不想到春日,恐怕也要饿肚子。 “必须将他们赶出去!”朱矛崖言语冷酷。 这条河,是西山洞人的地盘,星洞人的频繁出没,意味着这里的猎物将越来越少。猎物的锐减,将影响族人的生存,这是生死之争。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呦,抱着老婆跑,跑得比狗都快。 易:要你管。 [蛮荒]率彼旷野_第45章 第31章 河边的冲突 前去长弓族的七位单身猎人, 唯有三位带回妻子, 其余四人都是孤身而归, 这也属正常,以后仍有寻找配偶的机会。大部分人都会有配偶,少数人没有, 由此也没有后代,终归看个人的选择。在洞穴里共同生活,人们会一起抚养幼儿, 一起照顾老弱, 每个孩子,都像众人的孩子, 每位老病,都有人照顾, 至少在西山洞是这样的情况。没有配偶的人,不至于孤独无依。 像雍易这般高大强健, 擅长打猎的英俊猎人,属于肯定能找着配偶的人,他是女孩们喜欢的类型。雍易这趟从长弓族回来, 竟没能带个妻子回来, 这在部分族人看来是很奇怪的事。 骨屋里,不只巫采一人,还有朱矛崖,在雍易来前,他们两人显然已经交谈过。巫采看着人高马大的儿子掀帘进来, 想起他曾经很小,只及自己的腰间,不知不觉中,他个头已追上他父亲。 巫采开门见山,直接问他:“雍易,长弓觋的女儿穹絮,你觉得怎样?” “还不错,她会弓射,是个猎人。”雍易挺放松,平常心和母亲交谈。 “她是个猎人,和你很般配,你为什么没将她带回来?”巫采先前为雍易占卜,占卜结果显示这趟长弓族之行,雍易会获得他一生的伴侣,然而当他回来,却没带回任何一位女子。 “巫,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雍易直截了当,他和穹絮也许能当个伙伴,至于伴侣那绝无可能。 巫采从朱矛崖那儿多少打听到消息,但她仍有困扰,喃语:“难道不是她,所指是另外的人?”雍易赶紧回:“肯定不是她。” 朱矛崖抱胸听母子俩交谈,他不动声色,狠瞪了雍易一眼,雍易被瞪得莫名其妙。雍易不知道朱矛崖猜测到他和夜辰的关系,而且没告诉巫采,否则他会很感激老爹。 “雍易,没事了,你下去吧。”巫采的占卜,偶有得不到应验的情况,她想可能是占卜的结果有误。 此时巫采并不知晓,她占卜长弓族之行,雍易将获得配偶,那是相当地准确。 雍易从骨屋里出来,见夜辰坐在大央石上,显然在等他,夜辰走上前,小声问他:“巫跟你说了什么?”雍易一见夜辰便露出笑容,回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为什么没和穹絮成为伴侣,我跟巫说我不喜欢她。” 夜辰小心翼翼问:“巫有再说什么吗?” “没有,又不是什么大事。”雍易觉得不就是去趟长弓族,没带回妻子嘛,多大的事。再说从小到大,母亲都很少管他。 夜辰颇担心巫采会知道自己和雍易的特殊关系,巫采是巫,她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 黄昏,众人聚集在火坑旁用餐,大家都在注意新来的三位女子,雍易反倒被忽略了,没人取笑他连个妻子都带不回来,也没人问他和长弓觋女儿的好事为何没成。雍易乐得耳根清净,他割取架子上的烤肉,不忘分一些给夜辰,他和夜辰坐在一起,亲密无间。 两人素来亲好,别人也不觉他们有什么奇怪,习以为常,唯独长脚亦偶尔会拿眼瞥雍易,那小眼神很不爽。自从雍易和朵朵分开后,长脚亦对雍易就有些不满,他这是心疼妹妹,责怪雍易。此时,长脚亦身旁就坐着他的妹妹朵朵,朵朵的身旁则是灰鸦,近来灰鸦对她大献殷勤。 朵朵确实失落而难受,她对雍易又爱又恨,情感复杂,她也有些怨恨夜辰,觉得他明明是个男子,却和雍易纠缠不清。 “夜辰,这碗汤给你。”雍易体贴地递给夜辰热汤,自长弓族回来,他那么粗糙的个人,对夜辰惊人地体贴。夜辰默然接过,搁在一旁,尽量不引人注意,但是朵朵始终在看着他们。 来自朵朵敌意的目光,夜辰已习惯,他当没察觉,只是低头吃自己的烤肉。夜辰的碗中,烤肉堆得很高,雍易还时不时加上,唯恐他吃不饱。 夜晚,雍易和夜辰躺下歇息,但两人都没睡着,雍易因对夜辰有心思,毫无睡意,夜辰则是失眠,他在思虑事情。等洞中的人们熟睡后,雍易去找夜辰,他隔着被子拥抱夜辰,在灯火阑珊中吻他。雍易不满足于只是亲吻、拥抱,夜林那夜的美妙,令他回味无穷。 “这里不行。”夜辰压低声音,扣住雍易解他腰带的手。 “夜辰,我们去雨洞吧。”雍易用下巴蹭着夜辰的脖子,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你起来,你先过去。”夜辰推开雍易,他像树胶一样粘在自己身上,有种被头大熊拦腰抱的错觉。 雍易这才乖乖放开夜辰,从火堆里取出一根木柴照明,旋即,他朝通往雨洞的通道里钻。他尽量不弄出声响,以免引人注意,因为夜辰不想被人发现。 等雍易进入通道,身影消失不见,夜辰才跟上。夜辰钻进通道前,特意回头扫视厅室里的伙伴们,确认他们都在梦乡中,无人察觉。 这只是夜辰的一厢情愿,他和雍易钻雨洞的身影,被朵朵发现了。 也是巧合,由于西山洞新来三位女子,洞穴正厅的铺位做了更变,朵朵的新铺位被安排在次厅,正好与雍易和夜辰同厅室。雍易举着火光消失在通道的身影,早被朵朵察觉,于是她看见无法接受的一幕:他们两人竟然要去雨洞! 去雨洞,还能干什么事呢? 朵朵悄悄起身,捻手捻脚登上台阶,而后,她在通往雨洞的通道外坐下,她在迟疑。最终,朵朵钻进通道,她不相信这种事,她想证实。 没多久,朵朵从通道里出来,面红耳赤,惊慌失措。她的心跳得好快,仿佛要蹦出来,她如此震惊,以致要喘不过气来。她慌忙登下石阶,回到自己的铺位,她拉来皮子将自己的脸裹住,双颊发烫似高烧。 待朵朵冷静,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嫉火中烧,她甚至不再觉得失落和难过,反倒感到释然。难怪,雍易和她去雨洞,什么也没做,原来他和夜辰是那样的关系。 此时雨洞中的两人,压根不知道他们刚被人偷听,还在忘情缠绵。 雨洞的地面确实柔软,有草地,跟夜辰梦中一样,跟夜辰梦中不一样的,是黑漆不见丝毫光线——木柴已熄灭。他们失去了视觉,触觉分外的灵敏,夜辰口中逸出了声音,他压制不住,而雍易的声音在夜辰耳边,低哑、沉溺,他并不克制。 雨洞之所以成为男女相会的地方,正因为它的隐蔽,它离洞穴的住人的厅室很远,远到夜深人静也不会有声响从雨洞传出。 两人在天将亮前,才从雨洞里出来,夜辰腿酸背痛,疲乏犯困,雍易身心舒畅,精神百倍。夜辰回到自己的卧铺躺下,雍易坐在他身旁,帮他整理凌乱的发,为他拉被。 夜辰倦极,睁不开,在雍易的照顾下睡去。 早上,当夜辰醒来,他发现太阳老高,人们都已经外出干活,他睡迟了,而且没人喊他。雍易的卧处相当凌乱,而且就在夜辰的眼皮底下,昨夜雍易就躺在他身侧,非常近,近在咫尺。 夜辰爬起身,帮雍易收拾他铺地的皮子,换过的衣物。摸着他的物品,想起昨夜在雨洞的情景,夜辰脸颊微红,他太纵容雍易,可不能夜夜如此。 收拾好雍易的东西,夜辰步下高台,穿过走廊,往主厅走去。早上,主厅里只有几位女子,她们聚在一起,边闲谈边劳作。阿桑见夜辰过来,忙对他说:“夜辰,还有汤,过来喝。” 其余女子们都朝夜辰投去目光,好奇他怎么留在洞穴而没和猎人们出去。夜辰感到窘迫,他从没睡这么迟,随即他更是无措,因为阿桑对他笑语:“雍易让我别喊你,让你多睡会,说你很累。” 那倒不是意味深长的笑,但深知原由的夜辰耳根都红了,他尽量平静地问:“阿桑,他们今天上哪里打猎?” “今天不打猎,朱矛崖带着猎人们去暮河边,说是要驱赶星洞人。”阿桑神情有些忧虑,她在担心两个部族冲突的事,“人为口吃的会发疯,还不知道打成怎样。”身为一位采集者,阿桑很惧怕星洞人,觉得他们穷凶极恶。 嗦嗦端来一碗汤,递给夜辰,没说话,只是笑着。夜辰接过,汤还温着,他用眼神与她道谢。 夜辰很快将汤喝完,他回到次厅,拿上他的弓箭,他要到暮河去。 夜辰走得急匆匆,他心里担虑,确实如阿桑所说,人为口吃的会发疯,他不希望星洞和西山洞恶斗,打斗总会有伤亡。 赶往落日林河边,远远就看到猎人们在酣战,星洞的人也好西山洞的人也好,夜辰都认识,于是他心情颇复杂。他看见胖木被狗牙和他的狗堵在树下,雍易和羽环虎在开阔些的林地互搏,羽环牙带着他的两位跟班,在草丛中攻击朱矛崖。 夜辰想也没想,拈箭拉弓,箭头对朝羽环牙,他有意避开羽环牙的要害,倒不是不恨他,而是有所顾虑而不想杀他。 木弓拉圆,箭羽还来不及发射,一支长矛就已掷向夜辰,相当狠厉,夜辰慌乱躲避,抬头一看,是星齐。星齐身旁跟着大贝,他们用能杀人的眼神盯着夜辰,并且逐渐朝夜辰抱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缠上夜辰,还很机敏,夜辰一抬弓,他们立即寻找隐蔽。河畔不是适合斗殴的场所,杂草齐腰,遮挡视线,脚下湿滑,不易站稳身子。 [蛮荒]率彼旷野_第46章 夜辰执弓蹲地,他在倾听四周声响,他知道星齐和大贝正在接近,而他没有伙伴相助。他来得晚,可能此时西山洞猎人都不知道他也参与战斗,这是很不妙的事。 河畔的风吹过杂草丛沙沙作响,但沙沙作响的也可能不只是风,夜辰的静心捕抓,终于他听到左侧有脚步声,他抬弓飞速射出一箭,瞬间从右侧冲出一人,被他扑倒在地,顿时拳头如雨点落下。 打他的是星齐,而大贝在兴奋高喊:“快来,我们抓到脏毛那个叛徒了!” 夜辰激烈反抗,星齐死命锁住他,咬牙切齿说:“是星洞养大你,狗东西,你竟然帮西山族人打架!”夜辰挣脱出一只手臂,握紧拳头击向齐腹部,冷冷说:“我们是敌人,从来都是!” 夜辰狠踹星齐一脚,转身往朱矛崖所在的位置跑,他平时擅长奔跑,但此时的他双腿发酸,拜雍易所赐。没能逃出长矛的射程,在身后敌人的长矛追击下,夜辰跃进河水中。 入水后,夜辰的脚肚子抽搐,昨夜和雍易的“战事”,使得他的战斗力严重下降。星齐和大贝紧追不放,不巧雍易跳入的河段,水还很浅,藏不住人。夜辰拉弓回射大贝,被大贝躲避,再要补射一箭,星齐已经似箭般追上来,相当危急,夜辰将箭头瞄向星齐,而大贝挥动手臂,手中的矛眼看就要掷向夜辰。 弓弦撑开,迅速恢复原位,箭羽飞出,射入星齐的大腿,他抱腿痛叫。该庆幸夜辰用的是猎鹿弓而非长弓,否则这一下,大腿骨必将裂开。 夜辰的余光扫见大贝挥矛的动作,但已来不及做出反应,风驰电掣之际,大贝被人飞铲倒下,长矛偏移动,扎在夜辰身侧。踢倒大贝的正是雍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他对夜辰喊:“夜辰,别让他跑了!” 星齐正慌乱想逃,但他的伤腿拖延他,夜辰将弓一抬,喝道:“站住!” 毕竟打小就认识,星齐知道夜辰的射术不错,他站住,不再动弹。 河畔的战斗,双方都有人受伤,但星洞人吃了败仗,他们有三人被俘:大贝、星齐、胖木。 朱矛崖站在河边,扫视三位俘虏,又远眺河对岸还不肯退去的星洞猎人,他下令将俘虏放了。他目的已达到,让星洞人心生畏惧,不敢再到暮河来抢猎物。 西山洞的猎人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他们听从朱矛崖的话,还是将俘虏放开。再说这三位俘虏,竟有两位显然吓破了胆,双腿直打颤,唯一强硬的人,还是个伤者,站都站不直,被箭射伤腿。 在西山洞人的嘲笑声下,胖木和大贝夹起星齐,拼命朝河岸游去,星齐垂头丧气,脸色灰白。 夜辰看着他们在河水中浮荡的笨拙身影,没有露出笑容,哪怕他再恨他们,他也不觉得为食物而争斗有何不对。身为猎人得养活族人,然而这是个你有我无的局面,落日林,怕是再无法养活两个部族。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知道什么是漏屋偏遭连日雨吗?蓝脸人快来了。 ———————— 易(跪着):辰,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啊。 辰:那就等跪明白了再起来。 第32章 不详 夜辰和狗牙、长脚亦在一起, 参与猎兔, 他们头上戴着草冠, 躲在林丛,仿佛三株长相奇异的木苗。 狩猎野兔一般在黄昏或者夜晚,这是它们出来活动的时候, 但春日里,野兔会在白日出现,公兔四处游荡, 寻找母兔交配, 这是个猎杀野兔的好时节,白日就能见到它们忙碌的身影。 做为西山洞为数不多使用弓的人, 他们三人被朱矛崖安排去猎兔子。落日林的鹿群越来越少,白湖的大型猎物, 也是打一头少一头,但是兔子林的野兔多, 个头是小点,有肉就行。 “我说能等它骑完了再射杀吗?”长脚亦嘴里咬着根小树枝,尽量压低说话声音。 前方的草地上, 一只肥硕的大兔子正骑在另一头兔子身上, 压根没想到猎人们正在围观。它身旁还有好几位伙伴,伙伴们大多在追逐、嬉戏,进行交配前的娱乐活动。 “有什么差别?反正都得死。”狗牙把弓张开,一箭射死那只在正办事的大肥兔子,并且喊他的狗前去追逐其它兔子。 “要是你正在办好事, 被人从身后这么射一箭,你也肯定不开心啊。”长脚亦“嗖嗖”发射箭羽,加入猎杀行列,却又说着考虑兔子心情的话语。 狗牙回头瞪了长脚亦一眼,觉得他话不中听,还是夜辰这个狩猎伙伴好,特别安静。 夜辰专注于打猎,他射箭的速度飞快,好几头猎物都教他先手射杀,总是迟一步的狗牙,难免抱怨:“啊,那只是我的。” 夜辰将猎物身上的箭回收,猎物则直接递给狗牙。 “哈哈,夜辰,你这样就不对了,下次不许抢我跟狗牙的猎物。”长脚亦乐呵呵说笑,他显然一点也不生气。 “怕它们跑了。”夜辰只是微笑,他丝毫没有竞争的意思。 兔子一旦逃出视线,便也就逃出生天,跑得再快都撵不上。 三人清点猎来的兔子,有大半中着夜辰的箭羽,死于他之手。长脚亦咋舌,他对夜辰说:“星洞人真是眼睛瞎了,才把你赶出来。有你在,就是矮鹿和白湖犀吃完了,我们还有兔子!” 长脚亦这段日子在生雍易的气,但他对夜辰一直不错,他很认可夜辰的能力。 “要是矮鹿和白湖犀都吃完了,我们光吃兔子也得饿死呀,三只兔子不够雍易一顿吃。”狗牙用草绳栓起猎物,往肩一搭,他身上挂着的猎物,只够雍易吃三顿。 “是该想个办法,兔子能养吧,它们吃草跟羊一样。”夜辰也在担忧食物日渐减少的事。就是漫山遍野的兔子,也有吃完的一天,西山洞那么多张嘴。 “长得好慢,等它们长大,我们还是得饿死。以前不就养过了,一直不长肉,还会拉稀死掉。”狗牙觉得不可行,兔子嘛,本来就应该生活在林地里。 “夜辰,确实不好养,养猪养羊还行。”长脚亦很少接近西山洞圈养的动物,他是位猎人,对养殖毫无热情。 夜辰并不认同狗牙和长脚亦的说法,他想试试,而今再没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事,他很担虑,哪怕能不挨饿渡过今年,那明年呢? 三位猎兔人带上猎物,正准备离开兔子林,狗牙的大狗突然吠叫,朝林间叫得很凶。三人立即警觉,他们把箭搭弓,往林间探查,他们看到前方草丛里露出两个人头,人头上也戴着草冠。 兔子林的西山洞猎鹿人就他们仨,遇到的显然是敌人。 长脚亦一点也不紧张,他对狗牙说:“是星洞的猎兔人。”他把弓箭挂回腰间,从背后捞出一支长矛,执在手上。打架的话,长脚亦还是习惯用长矛。 夜辰伸出手臂,拦下长脚亦,说道:“我认识他,别动手。”夜辰认出草丛里的人,他是大狸,而大狸身旁的人,是个半大孩子。 见到草丛里钻出一个少年和一个男孩,长脚亦和狗牙都将手里的武器放下,他们平静看夜辰朝那少年走去。 “大狸,是我,你把弓放下,他们不会伤害你。”夜辰过去示好,慢慢接近执弓的大狸。大狸似有迟疑,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夜辰,他放下弓箭。 大狸身边的男孩,手里拿的是小木弓,没什么杀伤力,再说他拿弓的手直抖,根本构不成威胁。夜辰来到大狸和孩子身边,他按住孩子的手,帮他将弓放下,温语:“是我。” 星洞的孩子,夜辰自然认识,这孩子也认识夜辰,只是夜辰变化许多,他一时无法相信。 “我听他们说你去了西山洞。”大狸看着夜辰,眼里没有仇恨,他只是很惊讶。眼前这人如果不开口说话,他根本认不出他就是脏毛。 如果以前的脏毛,像只脏兮兮,人人嫌弃的老狼,那么此时的脏毛整洁俊逸,犹如一头漂亮的大鹿。 [蛮荒]率彼旷野_第47章 “嗯,是的。”夜辰言语淡然,他知道在星洞人眼里,已是坐实了叛徒的身份。他不介意,他只是担心着留在星洞的一个人。 “离开也好,我们日子不好过。”大狸朝长脚亦和狗牙看去,在他心里西山洞人就是可恶的敌人,但夜辰至少还不是。 夜辰沉重地问:“大狸,小西还好吗?” 大狸只是点头,他似乎不想多说什么,虽然这人很渴望从他那边听到消息。小西叶很在乎她的哥哥,哪怕不是亲生的,只是这个哥哥一去不返,再次相见,已是敌人。 大狸的手摸向自己的弓,他抬眼看夜辰,话别:“我们该走了。” 夜辰也只能说:“去吧。” 大狸带上男孩离开,他走出好几步,突然转身,对夜辰说:“小西怀孕了,我会照顾好她。” 夜辰的心如石头般沉落,他愣怔许久,直到长脚亦搭他肩问他:“谁怀孕了?你没事吧?”夜辰抬头看向前方,大狸和男孩早已走远,不见踪迹。 “小西,她是我妹妹。”夜辰喃语。 “还以为你在星洞没有一个家人。”长脚亦感到意外,他知道夜辰是个孤儿,没有父母,这妹妹又是打哪冒出来。 “我们不是亲生的兄妹。”夜辰满嘴的苦涩,他仍在惆怅中,他离开星洞太久了,他不在的时候,小西的日子过得还好吗。 “那不是很好的事情,你妹妹要生孩子了。”狗牙不理解夜辰为什么难过,换作是他,他会觉得这是喜事。 长脚亦再次拍拍夜辰的肩,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他催促说:“走吧。” 夜辰点点头,跟着两位伙伴离开林子,这一路,他的心情相当沉重,他很内疚。怀孕需要食物,如果星洞的食物匮乏,小西和她的孩子将要受苦,甚至孩子可能夭折。自己自从离开星洞后,对这个妹妹再无能为力,这是让他深为痛苦的事。 三人猎得不少兔子,满载而归,路上,长脚亦和狗牙谈着女人和孩子的事,他们都有妻子,早晚都会有孩子。他们谈得投入,大步在前行走,走出老远,才发现夜辰没跟上来。 夜辰伫立在一处山坡下,他那模样像似失魂落魄般,他一手紧捏木弓,一手捂在胸口。山坡上满目的蓝雀花,在阳光下开得耀眼,它们在风中摇曳,蓝色的花簇像一只只蓝蝶。 “蓝雀花啊。”长脚亦摸了摸下巴,他听说过长弓觋对朱矛崖的警告。 “哇,这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蓝雀花,可别毒死兔子。”狗牙为兔子担忧,蓝雀花有毒性,对人不致死,但兔子误食会肠胃绞疼,扑腾而死。 风拂过花卉,蓝色的花瓣飘落,夜辰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将之捂在手心。这一阵风,吹动夜辰头发上系绑的红羽,拂动他飘逸的发,他的头发经过一个冬日已经长了,重新垂在肩上。他的脖子优雅,身姿修长,他的腰间挎着弓,自制的羽箭背在挺拔的身后,每支箭上都黏着规整的淡灰色羽毛。 长脚亦一时看得失神,待他回过神来,他对雍易这位老友的恼火,似乎减轻许多。好吧,他就原谅雍易吧,虽然这家伙害他宝贝的妹妹伤心,实在很可恶。 这天,夜辰在落日林猎兔子,雍易则在白湖猎犀,夜辰他们午时便就回来了,雍易他们到夜黑才归来。夜辰爬上山顶,担忧地等候,见到前方有火光出现,他连忙奔下山来。 莫蒙执着一根火把走在最前面,夜辰着急寻找雍易的身影,却见他背着个人,走在中间。夜辰急忙要过去,被朱矛崖拦下,他沉声:“是鹿角,他被狼咬了。” 鹿角趴在雍易背上,疼得哼哼,他垂下的一条脚,已经是条血脚,看来伤势不轻。 晚归的猎人们疲倦地从夜辰身旁走过,就是雍易也显得那么沉重,眉头紧锁。夜辰过去帮忙抬猎物,人们用两根大木,抬着一头犀,行进缓慢。 夜辰抬动死沉的木头,低声问身边的爪痕:“他怎么会被狼咬伤?”狼怕人群,它们不会围攻一群人,尤其是猎人。爪痕摇了摇头,回道:“那不是一般的狼。” 白湖的狼数量一直很多,所以人们对狼很熟悉,也知道怎么应对它们。不是一般的狼,又是怎样的狼?夜辰不解。 “那是群吃过人肉的狼。”爪痕说道。至于他怎么能判定遇到的是吃人肉的狼,他没再讲述。 西山洞里的人们都迎了出来,大家举着火把,在洞口站成一排。他们也在翘首以盼,他们也发现狩猎队伍的异样,这次出猎不只带回猎物,还带回伤势严重的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  长脚亦:好吧,辰这么美,我就原谅你移情别恋。 易(吃惊):???不许你看他! 第33章 死寂 木盾族没像往年那样, 在春日前来星洞探访, 这事有点反常, 不过星洞的人们并不大在意。每年春日,星洞人也会前往木盾族拜访,两个部族有通婚的习俗, 往来亲密。 老熊皮如常率领一支队伍,携带上为数不多的物品,出发棘林。这次同行的人有大贝、胖木等几个单身猎人, 他们前去木盾族的目的是求偶, 另有羽环虎、星齐这种已经有妻子的人,他们的用途则是保护路途安全。 星洞的老猎人, 比白湖的长毛象还珍贵,不知不觉中, 也就只剩一个老熊皮还算硬朗。老猎人们总是受病痛折磨,年轻时无不是受过重伤, 伤及骨头,到年老成为病残。 老熊皮能者多劳,没有怨言, 虽然他对族中的大部分青壮挺失望。而今的青壮猎人们, 总觉得缺少些东西,像头被打伤知疼的野兽,驯服而慵懒,毫无生气。 看向正提醒同伴加快脚步,别落单的羽环虎, 老熊皮又觉得有那么点欣慰,至少星洞还是有希望。 羽环虎一路都显得很警觉,他这种态度无疑很正确,这一路野兽众多,狼群甚至敢尾随猎人队伍。在往时猎物充足,野兽不会到处游荡,终日寻找食物,饥饿的野兽,最是凶恶与危险。 “要是狼肉能吃,我们也就不愁吃了。”队伍里,有位刚成年的猎人在和星齐闲谈,他唤骨鱼,名字来自他脖子上挂的一条骨头刻出的小鱼。 星齐回头看身后尾随的狼群,冷语:“也不是真不能吃,人饿疯了,什么都吃。” “我听说人饿疯了,连人都吃。”大贝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阴阴笑着。他本来就长得阴郁,自从头上挨了西山洞骑犀人一棍,人越发显得古怪。 “人肉能好吃吗?”骨鱼皱眉,他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你咬自己一口,就知道好不好吃了。”黄尾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他不大看得起这个刚成年的毛小子。 老熊皮和羽环虎在前领路,两人听着身后的交谈,他们心思不在这里,显得漫不经心。路上经过一处土崖,羽环虎意识到再往前就是棘林,他抬头看了下太阳,时候还早。 “前面就是棘林,都给我快点走,一个个拖拖拉拉。”老熊皮朝落后的青壮囔囔,他看起来很急,明明时候还早,天黑前肯定能到木盾山洞。 骨鱼赶紧闭嘴,追上前面的人,黄尾和大贝则是一脸的不悦,他们不怎么听从老熊皮的话,可能跟他们近来常挨训有关。 老熊皮对年轻猎人很严厉,人们认为正是这种严厉,使得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亲近他。 “老熊皮,我们一路都没停歇过。”胖木小声抱怨,他觉得一直在赶路,他已经走很快了。 “走得最慢的就是你,还不快跟上!”老熊皮朝胖木喝斥,别人落单多少还有活命机会,这个小胖子落单,还不让狼给撕了。 胖木迈着笨拙的脚步,很用力朝老熊皮跑去,他近来瘦了许多,倒不见得多胖,就是脸还有点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进入棘林后,就老实跟在老熊皮身旁。 棘林向来荒寂,它不像落日林,长着大片森林,地上开着美丽的花卉,野草满山遍野。 [蛮荒]率彼旷野_第48章 然而今日进入棘林,只要是故地重返的人,都不免觉得它有些异常,树木非常的光秃,路上一只动物都没瞧见,就连鸟兽声音都不闻,是一种死寂。 老熊皮最先发觉它的异常,吩咐众人把武器准备好,打好精神。动物比人灵敏,一旦它们意识到危险,便会将自身藏匿,躲避起来。 星洞的猎人们握紧他们的矛,警惕四周,自从他们进入棘林,尾随的狼群已不见,可是被盯上的危险感觉还在,让人不得舒心。 众人噤声,放轻脚步,走进棘林深处,四周的情景已不是荒寂,而是诡异。他们一只鸟,一只兽都没瞧见,尤其是走至木盾人常活动的灰溪畔,一个木盾人也没瞧见。 “这是怎么回事?”星齐深觉不对劲,还不到午时,木盾人应该在林子里捕猎,在溪边捕鱼采集。 胖木害怕地往老熊皮和大贝中间挤,大贝嫌弃地推开他,胖木于是去待在星齐身边。羽环虎往溪水走去,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不过是鱼骨先喊出来,他叫道:“好多死鱼啊!” 溪上漂浮好几尾翻肚,发臭的鱼,往下游看去,更是密麻一片。 骨鱼觉得很奇怪,他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他拿根树枝,想将一条死鱼扒到跟前看看,身后传来齐声的呵斥:“别碰!” 羽环虎和星齐同时喊出,他们神色严厉,吓得骨鱼赶紧离开溪边。 星洞的小年轻们,许多人都不知道当年曾有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部族,死亡无数人。这样的情景,如何不教人联想到崇神的死亡诅咒呢。 “先别恐慌,都跟我走。”老熊皮很淡定,指挥众人继续前进。 老熊皮很平静,似乎这没什么,但他又什么也没说。骨鱼和其他猎人窃窃私语,他们开始觉得,也许是一场在谷间泛滥的水灾导致,前些天下了大雨。 羽环牙显然不这么觉得,他让同伴们三人一组,遇险时必须互相协助。他起表率作用,让胖木和骨鱼在他这组。 十个人的队伍,除去领队的老熊皮,组成三小队,每队三人。 他们迅速离开灰溪,沉寂无声地穿过一片小林子,仰头一看,木盾族所住的那座陡峭的石山已出现在眼前。秃秃的山顶,被风雨侵蚀的山崖,一切如常,这份如常,让人安心。 大伙紧绷的心,在此时松懈,随后路途所见,都很寻常,于是又交谈起来,这次谈的是女人。 “我听说木盾人都很凶恶,他们女人也一样吗?”骨鱼还是第一次到木盾族来,他是来寻找伴侣,心里又紧张又激动。 “他们的女人像男人,长得丑。”大贝随口胡诌。 “女人衣服脱了不都一样嘛。”黄尾笑得很猥琐。 老熊皮和羽环虎仍旧没参与后面的交谈,他们一个率队在前,一个在队伍后头,都很警觉,用眼睛巡视四周。星齐走在队伍中间,他停下脚步,等待羽环虎,问他:“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星齐抬动下巴,指向山腰,那里空空荡荡,往时在山腰会有木盾族的守卫。越挨近木盾族人的住所,心里越是说不出的异样,星齐觉得这种感觉羽环虎肯定也有。 走在前面的老熊皮突然回头,他朝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羽环虎领悟,立即低语:“都趴下!”众人连忙趴在草丛里,胖木紧张地抱住长矛,双手直抖,他早知道棘林这么可怕,他就不来了。 时间流逝,像似过去了很久,四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大贝有些不耐烦的抓抓屁股,跟黄尾低语:“到底是怎么了,趴在这里喂蚊子。” 老熊皮独自一人前往山腰探查,他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星齐跟上老熊皮,学他在草丛里匍匐前行,姿势看着一模一样,不亏是父子。 很快,星齐被撵回来,他传达老熊皮的命令:“老家伙让我们别动,说他先上去看看。” 这是木盾族的地盘,上面那座山就是木盾族居住的山洞,老熊皮来过无数次,而这一次,他却如此谨慎。 位于山顶上的山洞入口,像个巨大的血口,门前还有不少尖锐嶙峋的石头,像森森牙齿。本该热热闹闹的白日,它却如此空空荡荡,看着确实让人诡异。 “虎,现在怎么办?”大贝问羽环虎,他不想白来一趟,可也不想冒险。 “你们在这里等候。”羽环虎抬起头,看见老熊皮在攀爬一块岩石,他没走原有的石道,显然有意避开,“我和他上去看看。” 如果上头真得有状况,老熊皮独自一人太危险了。 星齐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不过也只能这样,他想他和老熊皮不像父子,老熊皮和羽环虎倒像是对父子。 走前,羽环虎摘下腰间的陶号给星齐,让他暂时带队,星齐接过陶号,看似挺高兴,等于在这里的七位伙伴暂时都归他管。 羽环虎敏捷地攀岩,他速度很快,已经接近老熊皮,突然,后方突然传来惊慌的叫喊声,令羽环虎大为惊讶,他回头一看,见伙伴们在和什么人打斗,敌人有四五人,非常凶悍。 打斗声和叫喊声十分激烈,羽环虎心急如焚,他迅速向下攀爬,他一落地,立即奔往发生袭击的地方,他还没赶及,就听见大贝在尖叫,那是恐惧至极的叫声,听得人血管里的血仿佛都凉了。 羽环虎赶回伙伴身旁,袭击者已经消失无踪,他见到受伤倒地的骨鱼等人,还有星齐追逐袭击者而去的身影。 “大贝呢!”羽环虎吼叫。 “他被抓走了!”骨鱼一脸血,话语带着哭腔,他扫视四周的伙伴,终于哭着说:“胖木和黄尾也不见了。” 袭击发生得太突然,而且羽环虎一离开,就被趁机偷袭,他们看来被人盯上了,而且什么时候被盯上,更觉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都是猎人,很灵敏,可今天却成为了猎物,被狩猎。 “骨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看清楚了吗?”羽环虎很是震惊,袭击他们的人非常强悍,然而他看见他们时,离得太远,没辨认出来。棘林有三个部族,袭击他们的会是哪一个? “是蓝脸人,得赶紧离开!”老熊皮不知道何时,已来到羽环虎身边,他神色凝重。他的脸上有蹭伤,显然也是匆忙从山崖上下来。 “他们抓走我们三人,星齐跟上去了。”羽环虎执住矛,看向之前星齐追击的方向,“老熊皮,我去追他。” “你留下。”老熊皮话语很冷静,坚定。 第34章 皆为猎物 老熊皮说你留下, 他没多说什么, 转身就去追星齐, 哪怕父子关系不好,星齐毕竟是唯一的孩子。羽环虎目送老熊皮的身影快速消失于眼前,他看向六位受伤的同伴, 神情毅然。 有两位同伴伤得最重,无法独自行走,羽环虎背一位, 其他两人搀一位, 尽快离开这处遇袭地。羽环虎将众人带到一处隐蔽的高地,他对此时同伴中最年长的老秃狐说:“老秃狐, 你留下照看他们。” 羽环虎提矛就要走,骨鱼默默跟上, 老秃狐看他们要走,他平静说:“羽环虎我跟你过去。” 于是, 羽环虎带着三位伙伴,火急火燎在棘林追寻老熊皮的身影,他们追至灰溪, 老秃狐在溪畔发现几个新鲜的大脚印, 低语:“这些脚印很深,扛着人,但不是我们的人。” 羽环虎自然知晓他的所指,他们追踪的方向正确,这些脚印应该是掠走大贝等三位伙伴的敌人留下, 如果赶得及,也许能想办法解救他们。羽环虎带着伙伴,加快追赶的步伐,就在这时,前方传出一阵陶号声,在死寂的棘林里,洪亮的陶号声,简直响彻天地。 羽环虎顿时身如飞羽,他穿过架在灰溪上的木桥,奔往声音来源的对岸,骨鱼和老秃狐远远追在他后头。 吹响陶号的是星齐,他受重伤倒在地上,用染血的手抓陶号吹奏,不远处,老熊皮正在和两位蓝脸人打斗,他落下风,被刺伤了,却还在浴血奋战。 [蛮荒]率彼旷野_第49章 羽环虎赶来,正好见到这般危机的情况,他救援老熊皮,和蓝脸人互搏,一交手,羽环虎便觉不妙。哪怕和他打斗的蓝脸人负伤,仍和羽环虎势均力敌,这是生死之战,羽环虎竭尽力气去抗击。 老熊皮身上好几处创口,他像头强悍、顽固的披毛犀般,屹立不倒,他和骨鱼、老秃狐一起围攻另一位蓝脸人,三打一,终于占有优势。老熊皮终归强悍,他拼死战斗,他用那杆被血染红的长矛扎进蓝脸人的胸腔,了解这个难缠敌人的性命,他跪地沉沉喘息。 另一位蓝脸人见同伴被杀,情况不妙,他选择退逃,而羽环虎发现自己拦不住他,在武力上被压制。和他打斗的这个蓝脸人特别魁梧,那骇人的蛮力让羽环虎想到朱矛崖。 “羽环虎,把星齐带上,快走!”老熊皮催促,他瘫坐在地,用一双血淋淋的手抓着一杆锋利长矛。 “老熊皮,你看见大贝他们吗?”羽环虎追问,他仍有不甘。 “太迟了,我来只看到星齐和那两人蓝脸人。”老熊皮摇着头,而正是这两个拦阻星齐和他的蓝脸人,将他们困于此,险些丢掉性命。 老秃狐去背星齐,星齐已经昏迷,他手里还攥着陶号,羽环虎背起老熊皮,老熊皮身上在淌血,血液不停滴在羽环虎的手臂上,老熊皮自感不妙,虚弱地说:“把我留下,你们走吧。” 羽环虎没理会他的话,虽然这位老猎人死沉,像头熊般,但只要有一口气在,羽环虎会将他背出棘林。此时的羽环虎心中悲痛,他救下老熊皮和星齐已是力竭,对于被掠走的三位同伴,无能为力。 沿着灰溪仓皇逃离的路上,这群星洞人,见到了他们一生难忘的情景,十数具木盾人的尸体或被泡在溪水中,或倒在溪畔的杂草从,他们有的被开膛破肚,死相惨状。 他们死去已有段时间,尸身已经腐败发臭,他们不是负责在溪畔采集捕鱼的妇人孩子,而是木盾族的猎人。最强悍的青壮都已横死在溪边,妇人孩子如何,可想而知。 “羽环虎,他们不是人,他们是蓝色的鬼。”鱼骨感觉浑身发冷,双腿抖颤,他发出悲叫。正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才会有张蓝色恐怖的脸庞,和非同常人的力量,简直像祟鬼一样。星洞的生活,虽然并不安逸,但刚成年的鱼骨,遇见这样的事,还是深为恐惧,他用颤抖的声音问:“羽环虎,胖木他们会怎样?” “别说了。”老秃狐呵斥,不让他提,他心里满满都是恐惧。 绝望和恐惧在支配着羽环虎的同伴,唯有他还冷静着,他第一次意识到,同伴的生死将取决于自己的能力,老熊皮性命垂危,已经无法为他提供任何的帮助。 羽环虎带着伙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灰溪,他们去找寻留在高地上的另几位伙伴,唯一欣慰的是,路上,他们没再遭遇蓝脸人。羽环虎猜测蓝脸人的营地,可能在灰溪北岸,而他们先前,应该是在灰溪看死鱼时,就被蓝脸人发现,并且进行“狩猎”。 猎人们以动物为猎物,蓝脸人以同类为猎物,这便是他们的强悍和恐怖之处。 老熊皮的情况非常糟糕,羽环虎将他背出棘林,发现自己背上沾染的,都是老熊皮的血,黏糊一片。羽环虎为老熊皮的伤口进行包扎,他的身上有六处创口,最重的一处在腹部。老熊皮脸色灰白,人倒还精神,他强壮而顽固,如同一头身披甲胄的野兽,然而再强大的野兽也有倒下之时。 老熊皮躺在地上,火光映着他的脸,他脸上在不停渗出冷汗,他看着躺在一侧的儿子星齐,用低缓的声音问羽环虎:“他怎样?” “他醒来过一次,能救活。”羽环虎没说实话,星齐能不能救活他实则没底。星齐身上只有一处创伤,但他被打得相当严重,内部的伤无法知晓,也难治疗。 老熊皮不再说什么,他看着火光,像似在出神,羽环虎用木头夹子夹起火堆上烧的热水,这时,他听老熊皮在说话,隔着水汽,看不见他的神情,他说:“他们是北面一个大部族,蓝脸人是他们族中的猎人。” 羽环虎的手顿了一下,他很惊讶,但静静地听老熊皮往下说:“他们的勇士会在下巴刺青,脸也不蓝。”老熊皮稍微喘下气,停顿一会才说:“你们打不过他们,没有人能打过。” 老熊皮的声音特别低特别低,像在耳语,羽环虎几乎是将耳朵贴着他的唇。 等老熊皮睡去,羽环虎还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他们今天遭遇的,只是普通的蓝脸猎人,就已经战斗得如此艰难。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羽环虎就带上同伴,赶往落日林的星洞,他仿佛被祟鬼驱赶着,竭尽力气般逃离后头无形的追逐者。 去棘林前,队伍总计十人,回来只有七人,那三位被掠伙伴的女眷们哭声响彻星洞。但此时也顾不上去安抚他们,回来的人中,人人都有伤,尤其以老熊皮的最是严重,需要医治。 觋丁让人将伤者安置在星洞上层,逐一医治,他尤其尽力在救治老熊皮,对于蓝脸人来到棘林,木盾族遭殃的消息,他显得很平静。 星洞有过很糟糕的年头,甚至比今日的局面还糟糕,觋丁经历过,他是个意志坚强的首领。 ** 西山洞的人们在几天后,也得到了蓝脸人出没棘林,杀掠棘林部族的消息,朱矛崖等一众猎人,在白湖遇到从棘林逃出的一对木盾族父女。 木盾族父女讲述蓝脸人袭击部族的过程,令人毛骨悚然,蓝脸人带来的灾难,不只是身为人的痛苦和死亡,还有生灵的涂炭。 棘林附近的部族们都在戒备,西山洞人也不例外,巫采让猎人护送采集队伍,并且要求猎人们过暮河打猎时,必须五人为一队。 一天,雍易跟夜辰到兔子林猎兔,他不是个合格的猎兔人,弓箭用得挺差劲,但是夜辰不嫌弃他。两人结伴,配合无间,猎得不少野兔,雍易一时兴起,还展露了他徒手抓捕野兔的技能。 能徒手抓野兔的人,需要两样技能:一、比兔子跑得快;二、体力过人。 看他那么大的个子,追着一只野兔满山跑,将它跑得力竭擒获,还提着兔耳朵过来跟跟前展示他的胜利,笑得像个傻子。夜辰有点想骂他,但也没骂,只是羡慕他精力无穷,他接过他的兔子,说道:“还活着,正好放兔笼里养。” 雍易相当开心,笑语:“我再去抓几只。”夜辰拽住他手臂,横他一眼,说道:“不许去。”以这种方式逮兔子,是个人都会疲惫,还想再来一次? “好,那就不抓啦。”雍易笑得灿烂,看夜辰的眼神特别宠溺,一副妻奴样。他近来特别听夜辰的话,夜辰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他夜里也没少纠缠夜辰。 两人正在亲昵,突然听到一阵叫喊声,从附近的林子里传出,那位置似就在女人们平日采集的野果林。雍易和夜辰飞速赶往,两人以为是采集小队遭遇野兽群袭击,自从暮河一战,星洞人再不敢闯入西山洞地盘,显然不会是他们在作恶。 赶到野果林,远远就见到狗牙和莫蒙在和一位陌生男子打架,莫蒙被打倒在地,狗牙和他的狗正在拼命,可明显打不过。雍易提矛踩踏浅浅的溪水,水花飞溅,他直扑敌人,夜辰紧随其后,他远远射出一枚冷箭,射中陌生男子挥矛的臂膀。 袭击者吃疼抬起了他的脸,雍易飞跃起身,迎面袭击,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才不管他长着张蓝脸。雍易一点也不畏惧,打得特别起劲,而那蓝脸人虽然手臂受伤,却也不好对付。 狗牙见救兵来了,抬起糊血的脸,心焦大喊:“夜辰,他们还有一个人,把阿柳给抓走了!”他心急如焚,带着狗就往前撵,夜辰见他伤得厉害,没顾喊上雍易,直接追了上去。 今日,狗牙和莫蒙负责守护采集队伍,而他们的妻子正好在里边,两人很尽职,只是蓝脸人的袭击非常迅猛。蓝脸人在瞬间掠走採桑葚的阿柳,他们出现那瞬间,狗牙的狗甚至都没叫。 雍易总是特别留意夜辰,他一分心,和他互搏的蓝脸人立即退逃,毕竟已经得手,怕有更多援助前来。雍易没有追击这个蓝脸人,他拼命追赶夜辰,怕他出事。 雍易很快追及夜辰,见夜辰射伤一位蓝脸少年,而那少年丢下阿柳往林中逃窜,他空着手,他的长矛扎在狗牙的大腿上。 本来雍易还想追,被夜辰拦住,他示意他看旁边那两人,嘴角微微笑着。狗牙和阿柳搂抱在一起,狗牙流血,阿柳流泪,两人亲亲我我,有惊无险,颇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此时,落日林的人们都还没意识到,蓝脸人已经完全占据了棘林,而且正在大肆入侵落日林。 作者有话要说:  雍易(宠溺地):辰,你还想抓什么宠物养,我来。 夜辰:不是当宠物。 第35章 蓝脸勇士 清早, 夜辰从睡梦中醒来, 发现雍易就卧在他身侧, 还睁着眼睛,正在看他,眉眼带着笑意。有好几个早上, 醒来都发现雍易醒着在看他,无论他们昨夜温存与否。如果不是蓝脸人时不时来骚扰,这段日子, 是夜辰和雍易最美好的时光。 他们总在一起, 以前是夜辰会不由自主跟着雍易,而今是雍易总要凑过来, 不管夜辰在做的是他以往觉得无趣的事情。雍易而今常跟着夜辰到猪羊洞里给家畜喂草料,还会帮忙割莠草, 每每看他扛着一大捆莠草,乐呵呵跟在身后, 夜辰的心就变得非常柔软,犹如天际的云般。 躺在被中的夜辰,嘴角微微勾起, 雍易伸出手来, 摸了他的脸一把,两人相视而笑。他们睡觉的地方特别好,在安静的次厅,又位于高层台上,两人就是早上醒来拥抱在一起, 也不会被人留意。 [蛮荒]率彼旷野_第50章 雍易抱住夜辰,他闻着夜辰身上草叶的气息,想起这气息的来源。昨日午后,他们在一处偏僻的草丛里亲热,只有虫鸣和风声,特别静谧。当时,夜辰躺在他怀里,跟他讲述自己小时候在红果林里撞见的事,那是他的性启蒙。 雍易则讲述他小时候在兔子林撞见一对男女,然后他因为捣蛋扮豪猪叫,被办事的两人追着要打,让他对于恋爱男女不能招惹的有深刻认识。 雍易熊抱夜辰,在他脖子上嗅来嗅去,夜辰深感背后像似驮着一头黑熊,或者是一头巨犀,雍易非常强壮,死沉。一个春日,雍易完成了少年到男人的蜕变,个头更高,身材更强健,蛮力惊人。有时会发现他的一些举止沉稳而可靠,但在在夜辰身边,往往这么黏糊,像个孩子。 夜辰推开雍易,将雍易从背后推下,那份重量离开,顿时觉得舒畅许多,可不想夜里被他压,到早上还得被压。 雍易躺回自己卧铺,把脸枕手臂上看夜辰,他看他穿衣物,梳理头发,依依不舍:“夜辰,外头还早。”仿佛在说外头还很早,你让我多看会儿。 “不早了,有习矛的声音。”夜辰拿起他的长矛,登下石阶。 星洞外头传来练矛的声响,还不只一人,往时,天蒙蒙亮时,会在外头刻苦的只有夜辰。 夜辰执矛走出洞口,看到五六位青壮在,他们相互比试使矛,相当投入,连长脚亦也在里边。要知道长脚亦是出名的懒,他天份不错,但不刻苦。 灰鸦眼尖,一见夜辰出来,连忙喊:“夜辰,来,我们比试比试!”他很机灵,怕喊慢了,夜辰被人抢走。 西山洞那些并不拔尖的猎人,喜欢找夜辰切磋,夜辰打斗起来不像黑獾或者雍易那样手黑,尤其雍易,近来大家都不想跟他打。 灰鸦用矛的能力比狗牙和莫蒙强,和夜辰差了些,起先一度打平手,但毕竟夜辰天天清早都在刻苦练习,而今是连输状态。 都是年轻气盛,灰鸦不服输,说是比试,可却是毫无保留的攻击,夜辰游刃有余应对,他像雍易那般腾身而起,气势碾压,矛头直逼灰鸦,灰鸦倒退两步,沉着冷静化解。夜辰看他跳出老远,得意洋洋问:“怎样,我是不是变强了。” “灰鸦,我跟你说,你明天再跟夜辰打,你还是要输。”长脚亦拍着灰鸦的肩,却对夜辰笑得意味深长。 总有那么几天,夜辰的战斗力会下降,至于原因,大概出自于那位正蹲在洞口前,朝夜辰招手,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的家伙。 灰鸦还是觉得自己长进了,他往身后望去,朵朵的身影还在,她的身子大半融入洞穴的黑暗中,那张姣好的脸上有淡淡的神情。灰鸦痴痴看着朵朵,然后发现朵朵在看雍易,看完雍易还去看夜辰,灰鸦把头一垂,想到:果然不是出来看我打斗。 “来,我教你怎么打夜辰,你要耗掉他的气力,他不能坚持很久。”长脚亦和夜辰对战的经验丰富,早就看破了夜辰无法进行长时间战斗的缺点,他体力不足。 “亦,来打一架?”雍易蹲在洞口喊着,大概长脚亦和灰鸦说的话,被他听到。长脚亦摆手,非常敬谢不敏,他说:“和你打,我还不如去打头巨犀,累都累死我。” 总之就是那种打不动的感觉,这种打不过的感觉,西山洞的青年猎人们,几乎都在蓝脸人身上感受到了。这也是他们近来开始刻苦练矛的缘故,技不如人,相当憋屈。 自从蓝脸人出没于附近,许多人惶恐不可终日,自个出去打猎害怕突然遭遇他们袭击,妻子妹妹孩子之类的至亲出去采个野果子,捞点鱼,也要提心吊胆她们被掠走。 西山洞的情况还算好,大家平日亲善,相互照顾,遇到敌人同仇敌忾,可是星洞则不一样,很多人之间关系只是凑合,遇险时,大部分人不愿拼命相助,所以他们被掠走好几个人。 就在这个热闹却也平静的清早过去,西山洞还是出事了。 临近午时,爪痕和白须,及老木头父子、长脚亦五人在白湖狩猎,白须在监视野兽动静,确保打猎中的伙伴安全,不想他却遭遇蓝脸人的袭击。 老木头等人听到白须叫声,连忙赶回去,只见到一位不蓝脸的蓝脸人隐没林丛的最后身影,他走得不慌不忙,很嚣张。 众人火急火燎将白须抬回西山洞,当时白须还有一口气在,巫采竭力为他医治,但最终,他冰冷的尸体从骨屋里抬出。他的胸口被长矛刺穿,命非常硬,才会撑到返回西山洞后才咽气。 朱矛崖这日正好带着另一支猎人小队在落日林,他非常自责,如果他跟上的话,也许白须不会死。雍易第一次看见老爹红了眼眶,握着朱矛坐在大央石上,一动不动,像块木头。 爪痕走到朱矛崖身旁,低声跟他谈白湖发生的事,雍易和夜辰,鹿角等青壮都聚集过去,一起坐在大央石上,静静地听。袭击是在瞬间发生,所以哪怕离得并不很远,爪痕等人仍旧赶不及。那个蓝脸人是故意针对白须,先前他们发动的针对西山洞猎人的袭击,因白须察觉而失败,白须就像白湖狩猎队伍的眼,而蓝脸人弄瞎了这只眼。 “杀死白须的人,是蓝脸人中的勇士,我看见他的脸,他下巴有蓝色的刺青。”爪痕会将那张脸牢牢记住,这人杀了他的狩猎伙伴,要付出代价。 蓝脸勇士,和普通的蓝脸人,不只区别在脸上有刺青,而且他们的武器尤为精良,长矛做过特别加工,杀伤力极大。一矛扎死白须这样的强壮老猎人,犹如一矛扎死一只老虎。 “崖,我们得想办法杀了他。”老木头杀意炽烈,他很清楚,这人存在会给白湖狩猎的族人带来多大的威胁。 朱矛崖仍在沉默,他想得更深远,从蓝脸人抵达棘林后,还是第一次出现了蓝脸勇士。每个部族的勇士,都是该部族的率领者,他在担心,而今白湖有多少蓝脸人。 “老木头,你能追踪到他的足迹吗?”朱矛崖的杀意不低于老木头,他们对待威胁,都会选择消灭。 老猎人的经验使得他们都清楚,如果你杀不死猛兽,就会被猛兽杀死,一个接一个。 “能!”老木头胸有成竹,他是辨识痕迹的高手,能从足迹瞧出留下足迹人的身高和体型及其他特征。这位蓝脸勇士的足迹还很有特点,脚上的第四趾长出一截,脚宽而肥大。 朱矛崖颔首,能就行,得找到蓝脸勇士在白湖的落脚点,而后是围猎。 “崖,我们几时出发?”爪痕已为仇恨驱使,恨不得当即就去报仇。朱矛崖望向洞口抚尸痛哭的白须老妻,神色怅然说:“先把白须埋了。” 为白须举行葬礼的第二日,朱矛崖率领西山洞的老猎人和青壮,浩荡前往白湖,白须遇袭的地点离虎王岩只有几步之遥,这里已经靠近落日林,那种家门口徘徊猛兽的感觉如此强烈。 虽隔一天,蓝脸勇士的脚印还未消失,老木头和黑獾追寻足迹,他们站在昨日蓝脸勇士消失的地方,示意朱矛崖等人过去,显然有所发现。 朱矛崖前去,老木头指着南向的荒草丛,仔细看,荒草有人践踏歪倒的痕迹,而且踩踏的人步伐非常大,人很高大。 黑獾站在一大片被人为压倒,踩踏的草圈里,他对同伴们说:“他往这里走来,他的同伴在这边等他。”地上的脚印凌乱,这些等候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不停在踱步。 “有三个同伴,都是年轻力壮的人。”老木头蹲在地上,察看足迹,他抬起头,手指南面,“他们朝南林子去了。” 南林子,属于长弓族人的地盘,那里森林原始而茂密,是很好的藏身地。 朱矛崖说:“继续跟上。” 老木头和黑獾走在最前,他们父子发挥了他们优越于常人的专长,领着同伴,追踪敌人至南林子深处。他们走到一棵巨杉下,这棵巨杉是长弓族人的一个地标,往时狩猎的长弓族猎人会在这里停歇。 一行人抵达巨杉,看到的却是两具长弓族猎人的尸体,身上还插着矛,遭遇过残暴的杀戮。爪痕和朱矛向检查尸体,发现死亡不久,血液还很新鲜,提示同伴们小心。 众人得知蓝脸人才离开不久,纷纷握紧武器,准备应战。 雍易攥紧长矛,立即护在夜辰身旁,夜辰手拿矛,身背弓箭,英气而凌然,他显然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朱矛崖将同伴分成两支小队,他带一队,朱矛向一队,搜寻四周。他们仔细搜索,并没有在附近找着蓝脸人的身影,长满青苔,爬遍青藤的地面,也不好追寻足迹。 他们再次回到巨杉下,朱矛向瞅着地上的死尸,他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自从我们进入林子,一个活着的长弓族人都没看见。” 第36章 迁离的部族 朱矛崖率众来到长弓族人的洞穴下, 他们没看到遍地尸骸的可怕场景, 但四周的情况, 也确实不同以前,用于充当木梯攀爬进入长弓洞穴的巨木被焚烧、砍伐,倒在一旁, 像一条条横卧的巨蛇,而原本从洞穴上悬挂下来的藤梯,也已消失不见。 [蛮荒]率彼旷野_第51章 长弓族人斩断了进入长弓洞穴的路, 这是遭遇到严重威胁时, 不得不选择的办法。 前一段时间,朱矛崖才带着几个青壮来长弓族求偶, 那时热闹的场景已经全然不见,南林子也好, 这高高的长弓洞穴也罢,看起来都一片死寂。 众人正在琢磨怎么上去的时候, 雍易朝上头举了下长矛,惊喜道:“有人在桥上!”桥上站着一位弓手,手中执弓, 他身子微微向外侧, 在观察下方的人群,他显然认出不是敌人,缓缓把弓收了回去。 “我是朱矛崖,西山洞人,要来见你们长弓觋, 把藤梯放下来!”朱矛崖朝上头喊,他是长弓族的老朋友,有张熟脸。 桥上的弓手听到喊声离开,没一会就见又走出几个人来,他们把藤梯从上面撒落,长长的藤梯垂下,雍易和长脚亦最先攀爬,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跟上。 在确认长弓洞穴安然无恙前,无法排除有危险,雍易和长脚亦迅速爬上洞口,手执着武器捍卫后方,直到他们见到从洞中走出的长弓觋和一些眼熟的长弓族人,心中才放心。 再次相见,长弓族猎人们的脸上再无笑意,他们握紧弓箭,警惕地面的风吹草动。长弓觋迎上前接见朱矛崖,见他带来一大群西山洞猎人,露出惊喜之情,说道:“朱矛崖,我族正在遭受蓝脸人攻击,正想派个人去西山洞求救,不想你们竟来了。” 朱矛崖和长弓觋并肩,边走边谈:“我们在追寻一个蓝脸勇士,他们往南林子来了,长弓觋,你见过他吗?” “豹冥,他下巴有豹纹刺青。”长弓觋报出了一个人来。 “没错,就是他!”爪痕立即确定。 长弓觋不觉意外,他用低沉的声音跟朱矛崖说:“这人连杀我数位猎人,还打伤我儿子,对我族危害深远。”此时,众人已来到洞穴主厅,主厅里坐满长弓族人,个个惆怅、沉寂,就是小孩子也很安静,能感受到长弓族人,那恐惧而压抑的氛围。 长弓觋示意朱矛崖等一众猎人落座,他让族人送上果子,汤羹招待,这回的食物,可就没有上回那么丰盛了,有些果子已经不大新鲜。显然因为蓝脸人的攻击,长弓族人不得不退到洞穴里,狩猎和采集都很难进行。 一路行程,西山洞的青壮们都饿了,吃点果子,喝碗汤羹,他们在长弓族的土洞里歇息,听他们的率领者和长弓觋交谈。 从长弓觋那儿,得知豹冥和他的同伴就盘踞在白湖,起先袭击在南鹿谷打猎的长弓族猎人,长弓族人退缩他们的猎场,蓝脸人得寸进尺,攻打长弓族居住地,由此长弓族才将进入洞穴的木梯伐倒,让蓝脸人无路攻打,却也将自己困在山上。 朱矛崖询问:“他门营地在哪里,有多少人?” “他们是野宿的族群,没有固定居所,夜晚的野兽,遇到他们都会惊慌逃跑。”长弓觋扫视在坐的西山洞猎人,他多少猜测到朱矛崖的意图,“朱矛崖,你确实带来不少人,但是我不觉得你能打败他们。” 朱矛崖神色不改,仍在问:“长弓觋,他们有多少人?” 长弓觋拿起一颗野果子,将野果子掰开,把里边的籽挤出,密密麻麻撒一地,他抬头看朱矛崖,言语严肃:“在南林子暂时只有八人,但是他们想要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朱矛崖,我听逃亡的棘林部族说,蓝脸人大批大批地翻越北山,像饥饿的狼群,四处寻找他们的猎场。” “我们这里的食物自己都不够吃,他们来错地方了!”雍易原本很安静在听父亲和长弓觋交谈,但此时,他忍不住掰手指,自家的地盘,可不能让人抢去。 夜辰执弓坐着,始终一言不发,他神情凝重,大肆的猎杀动物,会使得猎物锐减,他曾经在脑中“见过”枯死的林地上有大批的动物骨骸,甚至是人的骨骸,那会是蓝脸人原居地的情景吗? “长弓觋,以我们的长矛,你族的长弓,能够将他们赶出去。”朱矛崖一生从没有过退缩,再说西山洞的猎人很出众,而长弓族的射手同样有名。 长弓觋起身,让朱矛崖跟上,他带着朱矛崖往主厅黯淡的角落里走,那些受伤的猎人躺卧在里边,身旁陪伴着妻儿,低声压抑的痛苦呻吟,就连长弓族的黑羽猎人都身负重伤,神色颓败。 “朱矛崖,我们将离去,离开白湖,往南走。”长弓觋缓缓说出他的打算,长弓族人全然不是蓝脸人的对手,每次出猎都会有伤亡,生存深受威胁。 朱矛崖一阵默然,他没想到会如此悲惨,以此时的长弓族人而言,他们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 长弓觋和朱矛崖沿着主厅走一圈,回到正中聚谈的地方,两人都坐下,很平静,朱矛崖问:“你们打算几时走?” “最多再两日,等伤者把伤养一养,就会走。”长弓觋去意已定,而他决定,显然也代表了族人的意愿。长弓觋的目光再次扫过西山洞猎人的脸庞,见他们并无畏惧,他沉声道:“南林子以后会是蓝脸人的地盘,不只南林子,整个白湖也都将是,朱矛崖,你们怎么打算?” 朱矛崖闭上眼睛,似在沉思,而西山洞的青壮猎人们神色都很毅然,他们没被打垮过,没有拱手相让世居地的念头。 “朱矛崖,南方部族虽多,却比较安宁,那里许多部族已经离开洞穴,居住在地上。他们会种植食物,驯养野兽。”长弓族常和四周部族往来,他见识极广,他的部族虽是穴居族,他对地居的生活方式并不排斥。 “长弓觋,食物要怎么种植?”雍易突然插入一句,他特别好奇,他抓了抓头,嘟囔“草又吃不饱。” 长弓觋只是摇头,他曾见过南方人种植的食物,只有小小一把种子,但实则怎么种植,他也不懂。 “长弓觋,远方有什么,我们只有亲自走,亲自看,我们只是听说。我们知道的是茫茫的森林过去,还是森林,高山很高,野兽和敌人遍地。”朱矛崖低头看着自己横放在大腿上的朱矛,他摸了摸它,他眉眼低垂,很深沉,他的话语让人哀伤。 夜辰心中满是怅然,在他们熟悉的地方,生存尚且如此艰难,何况陌生的远方呢。夜辰心中难过,雍易似乎察觉了他的情感,伸出温暖大手将他的手握住。 到此时,两个部族的意愿都已揭明,长弓族将离去,西山洞人将留守,他们不会并肩作战,以后也不会是盟友——隔太远了。 这日,西山洞的猎人们在长弓族过夜,他们统一睡在次厅。天将暗,老猎人们在火坑边交谈,爪痕和老木头都觉得长弓觋会将部族带向死亡,朱矛向不大赞同,认为蓝脸人确实很强,长弓族又不擅长近身战斗,只能选择离开。朱矛崖沉默而沉毅,坐在一旁,像座山般。 青壮猎人们大多在木桥上看月亮和林子,夜幕很美,实则也没人欣赏,人们心情沉重。长脚亦和黑獾先行回去次厅,不知不觉,桥上只剩雍易和夜辰,夜辰摸着胸口挂的玉璜,他在想长弓觋说的南方安宁,会种植食物、驯服野兽的事。 雍易留意到他的动作,近来常见他在摸脖子上挂的冰石,以前也问过他,说是母亲的遗物。雍易的手覆上夜辰的手,低头问他:“夜辰,你也想到南方去吗?”夜辰摇头,怅然说:“朱矛崖说得对,外头很大,路上只会遇到野兽和敌人,南方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只有亲自去看,才会知道。” “那就是说南方要么很好,要么很差。夜辰,说不定它比我们见过的任何地方都好呢。”雍易的模样全然没有烦恼,他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他正在仰望星空,他眯起眼睛,突然问:“夜辰,你名字是来自那颗星星吗?” 他一手揽夜辰腰,一手上指,指着天际的一颗星,那是颗夜幕初降时,会出现的辰星。夜辰听他养母说过,他的名字来自一颗星星,可他实则没留意过。 天上那颗星星还是孤零零的,地上的夜辰靠着雍易温暖的怀抱,一点也不觉孤独。 以星星为名字,是因为他诞生在星洞吗?想到星洞,夜辰不禁想,这段日子在蓝脸人的骚扰下,星洞人必然过着艰苦的日子,他深为担心小西。 两人趁着夜黑无人,拥抱在一起,雍易吻着夜辰,试图吻走他心中的惆怅,他们没留意身后有人在观看,还是位女子。来的人是穹絮,她对于即将离开自幼生活的地方心中不舍,由此出来看夜景,不想看到雍易和夜辰拥吻在一起。长弓族互相喜欢的男子比较多,在穹絮看来就是因为这样长弓族才会越来越弱,她对这样的人向来有敌意,但此时,远远看着他们情真意切的亲吻,静静的拥抱,似乎连月色都静谧而美好。 人孤独害怕时,总想有个伴,穹絮握紧手中的弓,她的伴,大概就是这张弓了,唯有它能给自己安全感。 穹絮本想静悄悄离开,但雍易正好回头,看到她,换其他人被发觉,大概会灰溜溜离开,穹絮大方磊落,止步说:“我听闻你们要杀豹冥?” 夜辰自若离开雍易的怀抱,雍易大大咧咧回道:“我们想杀他报仇,穹絮,你和他交过手吗?” 穹絮皱了下眉头,她想起在打猎时遭遇豹冥的事,这人不只杀死狩猎的伙伴,打伤她兄长,还打算掠走她,是一位黑羽勇士拼死将她救下。无法保护自己,在穹絮看来是非常屈辱的事,她痛恨豹冥,但无力杀他。这些西山洞人也许能,他们用长矛,能够近身搏斗,不似长弓族,一旦被近身,只能任人宰割。 “豹冥有一支白矛,矛头能刺穿人的脑袋,你们要打赢他,得抢走他手里的白矛。”穹絮亲眼目睹那支白矛的威力和可怕,豹冥就是在她眼前,用这支白矛扎死了两位长弓猎人,一个被抡起掷抛而死,一个被刺穿了脑袋。 第37章 埋伏 长弓族是富有的族群, 和好几个部族都有交易往来, 即将迁徙, 长弓觋的财物携带不走,索性送给西山族人。大清早,长弓觋让朱矛崖进库房里挑东西, 库屋内物品琳琅满目,有皮子、骨器、贝壳、燧石等物,在朱矛崖看来最贵重的是燧石, 能制作矛头, 坚固而锋利。 长弓觋独自坐木屋外,西山洞人在他身旁穿行, 他游离众人,手里摩挲着一条玉珠项饰, 似乎在思忆着什么,夜辰和雍易走到他跟前, 他才抬起头来。夜辰将一件玉器捧在手上,递向长弓觋,躬身问:“长弓觋, 你能知道它来自哪里吗?” 长弓觋拿起夜辰掌心中的玉璜, 仔细观看,脸露惊讶之情,他问道:“这是玉璜,你从哪里得来?”夜辰如实回答:“这是我母亲的遗物。”长弓觋似乎恍然了,他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夜辰, 用确切的口吻说:“原来,你是个理族人。” [蛮荒]率彼旷野_第52章 雍易比夜辰还着急,连忙问:“长弓觋,理族是怎样的族群?” “理族住在大河之南,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部族,比我们白湖、棘林和落日林联合起来的人还多。他们擅长制作玉石,他们的玉石,有些经由大河北岸的族群携带来我们这里,很稀有。”长弓觋将玉璜还给夜辰,这东西,十分贵重,只是在白湖也好落日林也好,它起不了作用,绝大部分人连玉石都没见过,更不懂它的价值。 “大河北岸的族群也有玉石,长弓觋你怎么说夜辰是理族人?”雍易脑子不笨,他其实是个挺聪明的人。 “我说他是,就是。”长弓觋瞪了雍易一眼,这位朱矛崖的儿子,倒是有些特别。 夜辰将玉璜佩戴回脖子,把它掩在衣襟中,他抬起头,眸子明亮似星,他问:“长弓觋,你们南去,会去理族吗?” “理族太远了,我会率领族人在大河岸边停下,会有一天,再见到你们。”长弓觋一双眼睛深邃,他说话时并不看夜辰或者雍易,而在看火坑上燃烧的火焰。 长弓觋这话可不是个好预言,不过雍易也好,夜辰也罢,都没去深究,他们不觉得会有这么一天。 “那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了。”长弓觋眉头稍微皱起,他也许真能从火焰里看到些什么启示,当他从火光中收回视线,他却又去注视雍易,他用一种哀伤的口吻叙说:“老树活着,它身边的树苗都很矮小,老树枯死,它的身侧才会长出大树。” 雍易听的糊里糊涂,夜辰听得这话,却是神色凝重,他猜测到长弓觋话语里所指,但他觉得让人不安,没点明。 没多久,长弓觋和夜辰、雍易的交谈结束,朱矛崖带着一众猎人,将长弓觋库房里的燧石、骨器“洗劫一空”,个个携带着所得,前来跟长弓觋致谢。长弓觋见西山族人没拿值钱的贝壳和朱砂,只拿燧石和骨器,他点了点头,有这样的一群猎人,西山洞不容易被外敌击垮。 朱矛崖一行人在获得长弓觋赠送的物品后,匆匆和长弓族辞行,这次长弓族人只将他们送到洞口,长弓觋对朱矛崖说:“朱矛崖,你我大概再也不会相见了。” 朱矛崖将长矛举至齐肩,又回搁在胸口,最终竖立在地,执得笔直,这是一个对友人的长矛礼,其他西山洞人也都一并做了同样的动作,动作还很整齐。 两个部族的人没再说什么,一个往北离去,进入林地,一个转身回去,回到洞穴,那处即将离开的容身地。 朱矛崖从长弓族那边获知豹冥的踪迹,昨日黄昏,蓝脸人在南林子的火鹿潭出现,显然也会在那边夜宿。意志坚定的朱矛崖,未受长弓族颓败氛围的丝毫影响,他率领同伴,前往火鹿潭,在水潭边发现蓝脸人过夜取暖落下的灰坑,还有用餐后丢弃的大量动物骨头。 老木头父子的能力再次起作用,他们开始追踪,这回追得紧,直接找到蓝脸人,蓝脸人没察觉有外人,正在猎野牛。躲在树丛后的爪痕冷冷数着蓝脸人的数量,他们有八人,而西山洞猎人有十人,包括两位朱矛勇士,有胜算。 朱矛崖用手势无声指挥同伴包抄,他和朱矛向一起,两人悄悄接近蓝脸勇士豹冥,而把其余蓝脸人交给其他同伴。雍易和夜辰聚集在一起,雍易在和爪痕打手势,示意那个最高大的蓝脸人归他们所有,他要和夜辰一起干掉他。 林地,蓝脸人还在无知无觉的猎杀野牛,他们猎杀的方式很残暴也很有效,他们用西山洞人听来很费解的语言在交谈,不时发出粗野的笑声。他们猎得三头野牛,两人抬一头,轻轻松松往昨夜驻扎的火鹿潭走去,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少年,他和豹冥似乎很亲近,可能是父子。豹冥本在儿子身侧,路过溪边,他突然停下汲水,前面的队伍在逐渐走远,西山洞人抓住这个时机,发起了袭击。 朱矛崖拦截豹冥,让他无法去援助前方的同伴,而长脚亦和黑獾对蓝脸少年发起猛烈袭击,蓝脸人似乎一下子就看穿了西山洞人的计谋,他们援救蓝脸少年,激烈攻击长脚亦和黑獾。 雍易和夜辰围攻的是一位高壮的大汉,雍易与蓝脸大汉互搏,他抓矛杆的手被对方的攻击震得发麻,这还是第一次。雍易是个有蛮力的人,能抵挡住蓝脸大汉的猛力攻击,要换个人,只怕已经被打飞。夜辰护在雍易身旁,时不时的放冷箭,那蓝脸大汉不堪其扰,越过雍易,挥矛要刺夜辰,夜辰正在拉弓,身子纹风不动,眼皮都没眨一下,他将箭羽射向蓝脸大汉的脖子。 长弓发出的箭,杀伤力极大,这一箭被蓝脸大汉用手臂挡下,直接射穿手臂。蓝脸大汉狂暴,发疯要扑夜辰,雍易没让他再前进一步,他的长矛刺穿了蓝脸大汉的心脏,从后背精准刺入。 豹冥咆哮了一声,那声音似豹似虎,他摆脱朱矛崖纠缠,直往雍易这边冲来,朱矛崖却再次将他拦截,两人缠斗难分。如果是青壮时的朱矛崖,他有信心能打赢豹冥,然而他已经度过了他最鼎盛的时期,他能让豹冥无法脱身,却无法杀他。 像豹冥这样的对手,唯有朱矛崖年少的时候遭遇过,那是落日林已经灭绝的东洞族里的一位勇士,这个东洞族勇士杀死朱矛崖的父亲,而朱矛崖最终战胜了他。 雍易和夜辰杀死一位蓝脸人,其余蓝脸人都像似发狂般围攻雍易和夜辰,尤其是夜辰,他们瞧出他力量上的不足,他是位弓手,弓手一旦被敌人近身,只能被杀。夜辰很敏捷的拉开距离,但蓝脸人对他的追杀十分凶猛,夜辰被逼至两棵大树之间,后头是条泥泽,没有退路。 蓝脸人是最可怕的猎人,不只因为他们技能高超,更因为他们狩猎敌人时惊人的合作能力,及过人的判断力。黑獾被打退在远处,雍易被缠住,就在这时,两支长矛直逼夜辰。这比的是拉弓快还是掷矛快,然而实际上后者更快,夜辰听到雍易野兽般的咆哮,他想冲出围困,却被两位蓝脸人拦截,他急得要疯,夜辰自己心里倒是冷静,他拉圆弓,将箭羽射出,而两支长矛从不同方向射来,夜辰躲过一支,另一支只能认命,可就在这时,爪痕突然冲了过来,猛力挥动矛杆,将那支飞射的长矛凌空打掉。 雍易还在咆哮,他刺伤一位蓝脸人,蹬上另一位蓝脸人的肩膀,他腾身而起,在半空跳跃,直奔夜辰,他露出的身手,令人咋舌。 蓝脸人似乎是见形势对他们不妙,开始撤退,在被杀一人的情况下,七对十,确实不讨好。爪痕和老木头报仇心切,又怎么肯让豹冥逃跑,他们追在最前头。这是一场激烈而艰苦的追逐,在崎岖复杂的林地里,蓝脸人如履平地,健走如飞,西山洞人紧追不舍,气势逼人。 南林子虽然是长弓族地盘,可西山洞人对它并不陌生,显然是因此,西山洞人无不是认为蓝脸人不会比他们更熟悉地势,直到朱矛崖发觉不对,怒吼前方老伙伴的名字,然而已经太迟。 他们即将追至南林子的一条沟壑,非常陡峭、危险,而且地势适合埋伏,追在后方的西山洞猎人先是听到一声闷叫声,来自老木头,接着是爪痕的大喝:“都退回去,别过来!”他这一声如野兽震林,这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朱矛崖和雍易赶上时,正见豹冥的白矛从爪痕腹中抽出,那白矛殷红似血,他知晓后面的人追来,他带着一众伙伴,利用地形,晃身便已不见。朱矛崖迅速来到爪痕身边,他扶住他,悲声低唤:“爪痕!”爪痕已经无法说话,他捂住腹部,像似不可置信般地望着朱矛崖,他的喉头划动,眼睛灰蒙蒙。 血液不停地从爪痕腹中淌出,朱矛崖和朱矛向在对他施救,药粉、骨针与线,草药叶子,能用的都用上了,时不时有爪痕疼极的闷叫声。 雍易跪在爪痕身边,模样呆滞,夜辰身子瘫坐在地,握着弓的手激烈抖颤,他眼前还闪现着适才爪痕帮他打掉射向他长矛的骁勇身影。这个脾气并不好,甚至没有妻儿的老猎人,是传授雍易和他长矛的人。 老木头胸口有条割伤,血流不止,他却呆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正在生死中挣扎的伙伴,真正像块木头。遭遇袭击是瞬间发生的事,一眨眼功夫,自己被刺伤,爪痕性命垂危。 他们对蓝脸人还是太过轻视了,这些人是最可怕的猎杀者,与他们大半辈子交手过的那些部族猎人都不同。 西山洞人沉寂无声地离开南林子,长脚亦和雍易用木头制作的担架抬爪痕,他们位于队伍中间,朱矛崖和朱矛向走在队伍前面,老木头和夜辰等人走在队伍后头。路是那么漫长,走在白湖畔,见那湖水是那么冰寒,湖畔那些游荡的野兽,再无法给人予畏惧,因为人世已有更可怕的猛兽在游荡。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这文不长,所以蓝脸人问题早晚会不再是问题^^ 第38章 敌与友 爪痕的情况不容乐观, 豹冥白矛造成的伤害极为严重, 很难治愈, 而且巫采认为矛头上有毒。连续两日,爪痕都在生死边缘挣扎,很是凶险, 巫采将爪痕安置在一处单独的洞穴里,终日熏燎草药,减轻他的痛楚。 西山洞的猎人们不时进去探看他, 不过爪痕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昏迷和说胡话, 少有清醒的时候。 自从白湖回来,雍易就常坐在洞口发呆, 有时夜辰来到他身边,他都没反应。夜辰心疼他这样难过, 要是以前的他,大概会痛哭流涕吧。 夜辰陪他坐着, 望着洞外辽阔的旷野,远方稀疏的树林,还有天边那轮似血残阳。落日林这名字可不大好, 然而居住在这里的部族这么叫它, 大概也曾感受到它黄昏时的美丽吧。 天渐渐黑了,火坑边围簇着进食的族人们,他们时不时看向洞口的两人,心中也都是怅然。长脚亦和莫蒙拿着两份食物,走到洞口, 放在夜辰和雍易的身旁,四个伙伴只是互看了一眼。 长脚亦和莫蒙返回主厅,夜辰从一只烤兔子上扯下兔腿,递给雍易,他唤着:“雍易,是烤兔肉。”他很爱吃烤兔肉,一个人能吃三只兔子,不只一次被猎兔的狗牙嫌弃。 雍易低着头,执着他的矛,没有动弹,夜辰贴向雍易的背,伸手去摸雍易的脸庞,他脸上果然有冰冷的液体。夜辰很想搂抱他,给他一个安抚,于是他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那壮实的身子,抱在臂膀里。他们后头,偶有人张望,可是夜辰不在乎了。 雍易这种颓废状态,在第三天有转变。 夜辰从睡梦中醒来,听到洞口传来打斗的声音,而身侧那人不见,他走出洞穴,见到正在打斗的朱矛崖和雍易。朱矛崖对待自己的儿子,下手特别黑,凶恶的进攻毫不留情,雍易艰苦应战,没有落出丝毫败意。看他们父子打架,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事,好几次朱矛崖都要刺伤雍易,雍易堪堪躲开。当然,也有那么一两次,雍易直逼得老爹倒退抵挡,不过,最终雍易还是被打倒,他气力和技能不输老爹,他输在朱矛崖丰富的战斗经验下。 雍易抱着矛,坐在地上,已是精疲力竭。 朱矛崖收起朱矛,抬头看见夜辰,神情严肃,他止步,见这俊秀的执弓少年朝他的儿子缓缓走去。他心里有些担虑,却又有些欣慰,他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知道他们这些老猎人都将老去,终有一日,部族的生死得寄托在青壮一代,切确地说,就在他们两人和黑獾、长脚亦身上。 雍易在流鼻血,夜辰摘来叶子,卷起,将他鼻子堵住,听他嘟囔什么:“老头子下手真狠。”“刚刚差点戳穿我肚子。” 他的脸被长矛打伤,鼻血流得淋漓,除此身上倒是没什么其他伤,能从朱矛崖朱矛下这么轻松“活下来”的人,大概只有朱矛向和雍易。 “饿了吗?女孩们在煮汤了。”夜辰抬手擦去雍易滴落在唇上的血,他动作温柔,言语更温情。雍易抓住夜辰的手,将他整个人顺势拉进怀里,夜辰不让他抱,已有其他青壮拿矛往洞外走,但雍易恳求着:“辰,让我抱一下,我鼻子好疼呀。” [蛮荒]率彼旷野_第53章 他还会撒娇了,想必人没事了。 夜辰任由他抱住,两人耳鬓厮磨,然后雍易又很快将他放开。 “雍易,你们要抱就去草丛里抱,快让开,我们要练矛。”长脚亦拿长矛作势要戳雍易,他身边的灰鸦也瞎起哄,说什么:“别教坏小孩子。” 这么一大早,西山洞那群熊孩子个个都还在睡觉,怎么教坏他们了,不过夜辰倒是看到站在洞口的朵朵和嗦嗦。 夜辰想拉起雍易,这家伙还假装使不出力气,大熊似的身子靠着他,真是死沉,“雍易,去吃点东西,起来。”雍易这才站起身,一手搭着夜辰的肩,一手摸肚皮,可怜巴巴说:“好饿呀,我好像有十天没吃那么饿。” 他也就从昨日没怎么进食而已,再说十天没吃人早饿死,还能在这里喊饿。 雍易灌下一肚子的热汤,人顿时生龙活虎,虽然他还是饿,夜辰知他这样肯定吃不饱,把自己平日存下的干粮拿给他吃。 一路啃着肉干,前往落日林打猎的雍易,看着毫无威慑力,他像只大犬般跟在夜辰身边,时不时向夜辰讨根肉干吃。同行的长脚亦实在看不下去,制止说:“夜辰,那是你的干粮,别再给他吃了。” 夜辰把所剩无几的肉干塞给雍易,只是说:“他肚子饿,没吃饱。”他很宠雍易,打猎的同伴们都知道,所以大多也只当没看见。 黑獾和狗牙都一副淡定模样,长脚亦在摇头,觉得雍易这小子,一直福气不小,不过也没什么好羡慕,他的妻子朱蕊待他也很好。 他们一群猎人,前往落日林的暮河,打算猎马鹿,难得发现附近出现一个星洞猎人,狗牙的狗欢腾地吠叫。长脚亦抱胸,疑惑说:“奇怪,怎么只有一个人。” 近来在暮河几乎看不见星洞人,他们显然有意避开西山洞地盘,不想起冲突。由这点也可以知道星洞人的情况很糟糕,所以才会示弱。 “他好像在拖着什么?”狗牙觉察那人的姿势古怪,他视力好,他很快看清楚了,“他在拖个人。” “去看看。”黑獾难得管起闲事,可能他也觉得这情况不对劲。 狗牙的狗奔在最前面,朝那星洞人吠叫,星洞人停下动作,看见突然出现的敌人,他本该很惶恐,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呆滞。他似乎遭遇过袭击,脸上沾血,而他拖的那个人更是一身血。夜辰认识这位呆滞的星洞人,他似乎叫骨鱼,往时没怎么接触,而他很熟悉骨鱼拖的人,那人是星齐。 西山洞人面面相觑,最终却是雍易上前,协助骨鱼将星齐从地上拉起,让他坐靠树干。雍易见星齐是被人刺伤,还有气,问骨鱼这是怎么回事,骨鱼这是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群西山洞人围着,他用抖颤的声音说:“是个蓝脸人,我们正在猎鹿,他他……”他低头看星齐,觉得伙伴像似快不行了,噙泪哽咽。 夜辰见到这位旧敌一脸血污,奄奄一息,他的大腿有个血洞在流血,夜辰内心在挣扎。突然,雍易摘下腰间放止血药粉的罐子,把小罐子丢给骨鱼,做了夜辰想做却又不甘愿去做的事。 骨鱼拿着药粉要给星齐的伤口撒上,星齐还有力气推他,他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身旁的西山洞人,目光定格在夜辰身上——这个衣着整洁,仪貌俊美,执着冰漂亮黑矛,还背着长弓的人。星齐眼里那份愤恨和懊悔,似乎是为自己,也或许是为星洞。 星齐的反抗虚弱,骨鱼帮他敷上药粉,包扎伤口。骨鱼是个刚成年的小猎人,以往跟西山洞人没发生过冲突,他对西山洞人谢了又谢。 长脚亦给骨鱼些水和肉干,骨鱼狼吞虎咽,长脚亦问他在哪个地点遇到蓝脸人,是什么样的蓝脸人,骨鱼一一都说了,而且交谈中还无意吐露,他们星洞两天前遭遇蓝脸人的攻击。 “蓝脸勇士带着十来个蓝脸人,突然杀到星洞,我们打不过他们……”骨鱼垂下头,他显得很伤心,声音哽咽,“好多女人被抓走,蓝脸人连很小的孩子都杀。” 夜辰听得心中大惊,他揪住骨鱼,问他:“小西呢?她被抓走了吗?”骨鱼抬起脸,一脸泪,他吸吸鼻子说:“她没事,我想起来了,你是脏毛是不是?” 骨鱼这时才意识眼前这人是星洞人人唾弃的脏毛,由于以往和他没有接触,骨鱼对脏毛谈不上什么恨意,只是不理解他为什么当了叛徒。 “你说的蓝脸勇士是不是叫豹冥?拿着支白矛,高壮,下巴有豹纹刺青。”长脚亦仔细盘问。 不想骨鱼摇了摇头,他说:“他是拿着支白矛,可是纹身在鼻子上,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叫他黑狗,他穿着条黑熊皮。” 显然,骨鱼这样的回答,让在场所有西山洞猎人都感到惊愕,这是另一个蓝脸勇士,另一支蓝脸人队伍!往时,蓝脸人在落日林出没,都是两人结伴,而今是整队人侵入。 “得立即回去告诉朱矛崖!。”长脚亦非常焦急,他急着要返回。 雍易手指着星齐,对长脚亦说:“亦,他快不行了。”长脚亦看见骨鱼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这位性命垂危的星洞人,咬咬牙说:“要不一起带回去。” 得到允许,骨鱼架起星齐,而雍易对神志不清的星齐说:“你和你的伙伴以前一直欺负夜辰,活该现在被人打。我是看你们星洞快灭族了才救你,不是可怜你。” 救星齐是雍易那一贯未过脑子,凭直觉的做法,长脚亦也好,夜辰也好觉得雍易也许做得很对。他们四下已经没有盟友,哪怕是一头野兽,也需要有同伴,孤零零在旷野,也会觉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夜辰:他肚子饿。 长脚亦:他就是吃下一头牛后,也会说肚子饿!我们西山洞就是这么被吃穷! 第39章 夹缝谋生 西山洞的人们, 很惊讶发现雍易等人带着两位星洞人回来, 而且其中一个星洞人还伤重昏迷。从长脚亦和狗牙那边听说原由后, 西山洞人似乎都能理解,没觉得救这么个星洞人不该,只是恐慌蓝脸人又在攻掠部族。 巫采让人将星齐安置在洞外, 而她在洞外帮他医治,同样,骨鱼也只被允许待在洞外, 不让他进入洞穴。当部落遇到袭击时, 洞穴是最后的庇护所,它的内部结构, 不能给敌族观览。 骨鱼来西山洞,不只见到恍若神女的巫采, 还见到了传说中的朱矛崖,他紧张地坐着, 双手拳紧。朱矛崖过来盘问他关于蓝脸人进攻星洞的事,问得非常细,鱼骨挺聪明, 回答得明明白白。 长脚亦和雍易等人在一旁听他们交谈, 有些内容让人很惊讶,譬如:蓝脸人的大营就驻扎在棘林,且就在木盾族的洞穴里,还有他们抓女人是为了分配给族中男子,有的蓝脸男子竟有三四个妻子, 而抓男子则是为了劳役和杀祭。而今蓝脸人正在棘林修祭台,会有更多的蓝脸人翻越北山,前来棘林居住。 棘林和落日林相邻,隔壁搬来这样的邻居,可想而知日后的情况。蓝脸人已经在逐步占据白湖和落日林,并着手清理掉四周的部族,他们由弱及强下手,等收拾掉星洞人,接着显然是西山洞人。 “我们被蓝脸人抓走很多人,也死了很多人,现在只剩一半的族人。”骨鱼朝昏迷的星齐投去一眼,如果他也死了,星洞猎人又将少一个,本就剩得不多了。 朱矛崖神色庄重而镇静,听着骨鱼的讲述,他清楚星洞这是被打残了。他内心谈不上什么喜悦,这不过是一个较弱的敌人退下,一个强悍的敌人上来。落日林走向衰亡的部族,都有相同的过程,朱矛崖清楚它的过程,他问骨鱼:“你们离开了星洞?” 骨鱼没感到诧异,他点了点头:“星洞被蓝脸人发现,我们守不住星洞,住的地方被他们抢占了。” 雍易在认真听着,一听鱼骨说星洞人丢掉星洞,他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搬去了东洞,才会在暮河打猎?” 骨鱼这下不敢点头了,他不安看着朱矛崖,还竭力想掩饰自己的不安。他们落脚的新地点,被敌对部族知道,当然不是好事。 朱矛崖没在意他那点小心思,他严声道:“骨鱼,你立即回去告诉老熊皮,我们两个部族停战,叫他到暮河边来,我有事和他谈。” 骨鱼摇了摇头,眼眶泛红,他会有这样的神情,老熊皮怕是死了。朱矛崖也并不意外,星洞折损那么多人,身为星洞猎人的率领者,老熊皮已死去属正常事。 朱矛崖问:“现在是谁在带领你们?” 骨鱼回道:“羽环虎。” 朱矛崖觉得也行,他见过几次羽环虎,是个沉稳的星洞勇士,他说:“你将我的话跟他说。” 就这样,还无法行动,昏迷的星齐被留下,骨鱼急匆匆赶往离西山洞并不那么远的东洞,去传达朱矛崖的话。 东洞曾经住着东洞族人,后来因为好战灭亡了,部族消失,洞穴仍在,还能为人提供栖息地。星洞人仓皇逃亡东洞,又是惊恐又是慌张,而且还又饥又饿,一见外出打猎的骨鱼回来,忙问他猎物呢?星齐呢? [蛮荒]率彼旷野_第54章 骨鱼摆脱饥饿的族人,直接去找羽环虎,将事情跟他说了。羽环虎正为孤立无援而发愁,听得骨鱼的话,立即带上他去见觋丁。 两天前,蓝脸人攻打星洞,星洞猎人节节败退,觋丁坐镇星洞,没有逃离或是躲避。病弱的老熊皮陪伴在觋丁身旁,老熊皮到生命最后一刻还在保护族人,战斗而死,觋丁虽然没死,但也身负重伤。 觋丁躺在东洞的主厅里,在一个昏暗的高层台上,由一位叫月的女子照顾他。月总是面无喜怒,她对于而今的处境非常镇定,远胜那些慌慌张张的猎人。 月将觋丁搀扶起来,觋丁靠在她身上,倾听羽环虎的禀报。羽环虎讲述完毕,觋丁显得很平静,他用苍老至极的声音问:“我们还有多少猎人?” 羽环虎回:“觋,还有八人。” 觋丁抬起头,目光投向洞口,洞口两个男子走过,正是羽环牙和大狼,觋丁皱眉,觉得身上的伤口炙疼得厉害,他冷汗渗出,用虚弱的声音说:“我活不久了,我死后,由你和月率领族人。” 月脸上瞧不出悲伤或者喜悦,羽环虎则是跪在地上,他被悲痛打击,前两天,他才亲手掩埋老熊皮。 觋丁将他瘦骨嶙峋的手掌搁在羽环虎肩上,声音细弱:“羽环虎,你要听从你的心,吾族的勇士,虎神将会指引你。” 巫觋让月去将整个部族的人唤来主厅,他需要交代他的遗言,希望自己的遗言能维系这个部族不走向灭亡。然而他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族人不齐心,在灾难中不齐心的部族,总是在劫难逃。 第二日,羽环虎带着骨鱼和大狸前往西山洞,他不是空手而来,携带来一些皮子和贝壳示好。朱矛崖在西山洞外接见了他,朱矛崖带着一支猎人小队,气势强盛,展示自身实力。 羽环虎告知朱矛崖,那支袭击他们部族的蓝脸人而今已占据西山洞,如果朱矛崖肯和他们一起驱逐蓝脸人,他们愿意化敌为友,如果西山洞人肯帮星洞人夺回星洞,他们甚至愿意献出星洞所有财物。 朱矛崖要的不是财物,而是消灭侵入落日林的蓝脸人,他不废话,直接问重点:“羽环虎,你们能出多少人?” “八人。”羽环虎回道。 “什么时候能出动?” “有的猎人受伤,要养伤,也要制作武器,五天后能出动。” 朱矛崖站起身,落目山坡上盛开的一簇簇蓝雀花,他说:“五天后,午后,在这里聚集。” 羽环虎多少猜测到朱矛崖可能打算在黄昏时攻打,他爽快应声行,他抱着胸,去看朱矛崖身旁的随从,那是一个个强健的猎人,他在其中看见了夜辰。 他一开始几乎认不出他来,他想起觋丁对他说过的话,但他不认为这人会念星洞丁点旧情。 雍易觉察羽环虎注视夜辰,他的身子立即护在夜辰跟前,遮挡羽环虎的视线,他挑着眉,握紧长矛。他不赞同两个部族合作,他认为大部分星洞人不可信,行为卑劣,但他大概也没想到双方联手,是他无意间促成。 羽环虎离开时,抬走仍在昏迷的星齐,留下皮子和贝壳,而朱矛崖听从巫采的指示,赠与星洞人一些食物。 送走这些狼狈、困顿的星洞人,朱矛崖独自将夜辰喊到一旁,询问他关于星洞猎人的事。夜辰如实说:羽环虎可以信任,但要提防羽环牙。 就在西山洞人和星洞人结下盟约的第二天,星洞的觋丁去世,骨鱼被派来告知西山洞。为表友好,朱矛崖决定派人过去送葬,夜辰请求跟随,朱矛崖赞同了。 队伍由朱矛向领队,夜辰、长脚亦、黑獾跟随,派出四人结伴是出于提防。星洞现状想生存,必须和西山洞人化解仇恨,成为友邻,但是两个部族世代都在争斗,星洞内部有支持化敌为友的人,肯定也有只想着报复、复仇的人。 雍易十分反对夜辰前去,见劝不住夜辰,便要求自己也跟随,自然被朱矛崖拒绝。星洞人可能挺恨夜辰,但绝对非常恨雍易这个骑犀人。雍易很着急,夜辰安抚他,跟他说星洞而今都是病残,没人敢对他怎样。 “那也不行,我要跟你去。”雍易还是蛮缠着,他很少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 气得长脚亦拿长矛要扎他,念叨:“都说了,我会护着他回来,就是我被打死了,黑獾也会,你快放把夜辰放开。” 去被打残的部族走一趟,何来被他们打死一说,也就是让雍易尽管放心。 雍易只得放开夜辰,但他也撂狠话:“要是星洞人敢动你一根毛,我扫平他们。”夜辰无奈地笑着,他还真信自己此次要是受伤,雍易会大闹一场。 摆脱雍易,朱矛向率领小队出发,他们在骨鱼相伴下,前往东洞。走至东洞门口,羽环虎已带着族人等候在那。夜辰出现在星洞人面前,然而许多星洞人根本认不出他来,唯有羽环牙和大狼见到他,表情最是丰富。 遭受蓝脸人攻击的这些日子里,羽环虎的声望很高,他公正无私的保护族人,而羽环牙私心很重,只救助几个和他相好的族人。因此,当觋丁让羽环虎统领族人时,羽环牙虽然很不满,但他也无法怎样,站他那边的人少。 常在落日林出现的朱矛向,可算是星洞人的“老朋友”,他和星洞猎人确实很熟,羽环虎和星洞人对他的到来很提防,但朱矛向摆出了化敌为友的姿态,他送给星洞人一些朱砂,用于觋丁葬礼。首领敛葬时,需要在身上撒朱砂,这是落日林部族的习俗。 西山洞人庄穆地参与葬礼,目睹星洞首领觋丁被草草掩埋。身为老猎人,朱矛向的感触颇深,星洞曾是落日林最强悍的部族,而觋丁是这个部族的首领。 见到这个部族的兴盛和衰弱,哪怕是敌人,也难免唏嘘。 夜辰在葬礼上,看到手执巫杖的月,她继承了星洞首领的身份,他不感意外。看得出来,星洞人对她的尊敬远远不及觋丁,却也不知道她的话是否有人肯听。 觋丁被葬在远离星洞的地方,没能埋入星洞人的公共墓地,可谓身后事凄惨。夜辰想起觋丁驱逐自己出部族时说的话,他给予的玉璜,他心里对他带着敬意,对他的死感到悲伤。 葬礼进行中,星洞人沿着墓坑向死者撒土,最后的一捧土,出自夜辰之手。他上去撒土时,星洞人都惊呆了,大部分星洞人是在这时才认出他是脏毛。 他们不再像以前对他说些恶毒的话,他们惊讶地打量夜辰,保持沉默。他们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得寻求西山洞人帮助才能活下去,而这个脏毛,他既是个星洞人,也是个西山洞人,他是溪水上衔接两端的木桥。 对夜辰撒土不满的人以羽环牙和大狼最甚,但他们碍着这么一大群西山洞人,不敢怎样。 借着这场葬礼,朱矛向摸清楚了星洞人的情况,他们处于困境,即使是猎人们也相当沮丧,而且显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希望化敌为友。 夜辰发现常跟在朱矛勇士身边的大贝和黄尾一次都没出现,这有点反常,也许是受了重伤?夜辰询问羽环虎,听得大贝和黄尾、胖木在很早前就在棘林被蓝脸人抓走,后来黄尾侥幸逃了回来,据他说大贝和胖木都死了。黄尾最终也没逃过死劫,在蓝脸人攻打星洞的那天,被蓝脸勇士用白矛刺死。 “你会觉得是活该吗?”羽环虎言语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情感。 夜辰沉重地摇了摇头,他很怅然,不是去惋惜那几个自幼欺凌自己的人,而是为人生的无常和人命的脆弱。站在这散发着霉味的东洞里,身边是一群颓败、垢面的星洞人,夜辰突然很想念雍易,想他的笑语声,而今这一切像场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早说了欺负猪脚是要领便当的 夜辰:QAQ 雍易(拥抱):别难过,别害怕,有我呢。 第40章 夜袭 自前来东洞, 夜辰就在寻找小西身影, 葬礼结束后, 他还是没看见小西,他直接问大狸。大狸则去请示羽环虎,羽环虎点了点头, 大狸这才带夜辰进入东洞的内部。 长脚亦跟雍易说过他会保护夜辰,由此他也跟上,紧随夜辰, 他也怕夜辰遭人报复。 大狸举着手把, 将人领到东洞一处潮湿而昏暗地方,夜辰听到了地下河流动的声音, 借着昏黄的火光,看到里边住着几个妇人和孩子。她们藏匿在洞穴最深处, 显然星洞人担心遇袭,而如此安置。 在这些妇人中, 夜辰一眼认出了小西,她坐在地上干活,她在拆树皮, 搓草绳, 用于编织卧席。 [蛮荒]率彼旷野_第55章 小西见有陌生人进来,本是很恐慌,想往大狸身旁躲,但她很快发现其中一个陌生人的身影是那么熟悉,她试探地唤道:“哥哥?” “小西, 是我。”夜辰很惭愧,他来到小西身边,屈膝在地,握住小西的手。 “哥哥,你怎么来了!”小西欣喜地将夜辰抱住,她早听大狸说过夜辰在西山洞生活,而且过得不错。今日,哥哥突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令她非常惊喜。 “我来……看看你。”夜辰眼中噙泪,他搂着妹妹瘦弱的身子,心中满满是自责。 “哥哥,你别难过,你走后,有大狸照顾我。”小西笑着,她摸了下夜辰的头。虽然视线昏暗看得不清楚,可眼前的哥哥变化很大,他个头高了,长胖了些,身上穿着很好的衣物。她很为他高兴,哥哥确实在西山洞过得很好。 大狸伴在妻子身旁,他没说什么,他对夜辰不好去指责什么。夜辰是被星洞人逼走,怪他丢下小西也毫无道理。 夜辰低头看小西微微鼓起的腹部,他无法不去在意,而今星洞的情况,人人过得艰难,小西也在吃苦,何况还孕育着生命。小西一见夜辰看她肚子,就已猜测兄长知道她有身孕,她拉夜辰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温语:“哥哥,我要有孩子了。” 她有将为人母的喜悦,也有不安,但她很平静,很柔韧。 夜辰微微笑着,他笑容里带着忧伤,他的手轻轻摸过妹妹的肚子,他的手指渐渐收起,最终拳住。他站起身,在这昏暗的洞穴里踱步,他显得如此痛苦。长脚亦知晓夜辰的焦虑,走到他身旁,用极低的声音说:“夜辰,我们留些食物给她。” 夜辰无法将他妹妹带走,不只是不同部族的缘故,更因为小西不会跟他走,她在星洞有自己在乎的人。在长脚亦看来,这个怀孕的女人虽然瘦弱,但乐观,而且身边有照顾她的男子,不会有事。 夜辰冷静下来,他将身上携带的食物留下,长脚亦也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是肉干,这在星洞已很难见到。夜辰把肉干收起,亲手交给小西,他温语:“小西,我会常来看你,星洞和西山洞不再是敌人了。” 小西欢喜地问:“哥哥,真得吗?”夜辰沉沉点头,应道:“真得。” 如愿见到小西,夜辰不枉此行,他跟随西山洞的同伴回去,一路都在思考怎么对付蓝脸人。必须得将他们从星洞里赶出去,让妹妹能回去宽敞、舒适的星洞居住,能有一个较安宁的生活。 回到西山洞,夜辰将他的心事跟雍易说,雍易听后,突发奇想:“我们裝成蓝脸人,混进去星洞打他们,哈哈哈,还不吓死他们!” 当时两人在火坑边吃烤兔肉,身边还有不少族人,长脚亦和朱矛向也在,雍易这句话,让长脚亦猛拍大腿,他叫道:“这法子能用!” 朱矛向托着下巴,他在思考可行性,他说:“用蓝雀草涂脸,能装蓝脸人,矛还得换黄矛。”蓝脸人的勇士拿白矛,普通蓝脸人拿黄矛。 “朱矛向,我们用黄花把矛染黄。”夜辰想到了让所有黑矛变黄矛的方法,要伪装就伪装得彻底。 朱矛向颔首,这不失是一种方法,他起身离开,去找朱矛崖,他得和他好好商议攻打蓝脸人之事。 没多久,朱矛向返回火坑旁,他对众人下达了一个命令:明日,女人们採黄花、蓝雀花,男人们跟过去保护。 用黄花染黄长矛,再用蓝雀花把脸染蓝,他们便就是蓝脸人。他们要和蓝脸人作战,就要像条变色蜥蜴一样,去模仿他们。 和星洞人约好的日子,很快到来。 一早,西山洞人就开始做准备,他们搅拌混合树脂的黄汁,用于涂抹黑矛,又制作一大盆蓝雀草的染料,用于抹脸。万事具备,只待羽环虎带着他的同伴过来。 这些天,两个部族化敌为友,狩猎时遇见对方,不再互相攻击,双方都选择避让。西山洞的猎人历来听从朱矛崖的命令,而从这事看,羽环虎指挥得了大部分星洞人,他已替代了老熊皮。 午时,西山洞人都在歇息,歇息也是大战前的准备,养精蓄锐。夜辰发现雍易不在主厅,也不在大厅,他没做多想,就朝爪痕独自居住的一个小洞穴走去。 爪痕生命力顽强,这些日子他一直活着,且每天都有清醒的时候。雍易常去看他,尤其是爪痕清醒时,他会坐在爪痕身旁,跟他闲谈。 会每天去探看爪痕的人,不只雍易,还有其他猎人,不过雍易去得最勤快。雍易的本事,有些由朱矛崖传授,有些由爪痕,这个老猎人对雍易而言是特别亲的人。 夜辰进入小洞穴,果然见雍易在里边,爪痕人醒着,他身边围坐着朱矛崖等老猎人,大家在低声交谈。夜辰静静过去,坐在雍易身旁,听朱矛崖和爪痕说这次要攻打蓝脸人的事。 “蓝脸勇士的矛头,比我们的矛都长,挨上会被划破血,矛头有毒。”爪痕声音虚弱,他近距离看过白矛。提起白矛的矛头,爪痕腹部便是一阵剧痛,他咬牙说:“你们要很小心……” 爪痕额头渗出冷汗,他疼得难受,夜辰默默在火上撩起巫采留下的药粉,这种药粉能让人昏沉,有止疼效果。渐渐,洞穴中弥漫着草药浓郁的味道,爪痕昏睡,众人也都退出洞外,以免被迷晕。 午后,星洞人出现在约定的地点,羽环虎和羽环牙一起率领着一支猎人小队,人数不多不少,八个人。朱矛崖将假扮蓝脸人的事跟羽环虎说了,羽环虎很赞同。 众人纷纷用蓝雀草浆涂抹脸庞,把矛染成黄矛,将自个装扮成蓝脸人。等众人忙好,长脚亦特别叮嘱:“进入星洞后,记得将脸擦干净,别自己人打自己人。” 听到长脚亦这么说,西山洞人都哈哈大笑,星洞人大多是一脸严肃,他们并不十分信任西山洞人,尤其是羽环牙和大狼,他们心里仍有敌意和戒备。 天近黄昏,两个部族的人一起出发,羽环虎告知朱矛崖星洞的内部情况,既然要联手,就得毫无保留。双方的人,来到星洞附近的一处高地上,众人等待天黑,羽环虎带着大狼去星洞探查蓝脸人情况。 星洞毕竟是他们的家,四周再熟悉不过,闭着眼都能走,羽环虎和大狼潜入成功,大致查明蓝脸人的情况,回报朱矛崖。 两个部族的人在高地上商议夜幕降临后,怎么攻打。朱矛崖说星洞人进入星洞袭击,而西山洞人负责围堵蓝脸人,联手从肉体上消灭他们, “不成,你们要是趁机攻打我们呢?”羽环虎不赞同。 “我们要想杀你们,早就去东洞杀了,还得等今天。”雍易回得很快速,当然他这样的话,让星洞猎人不满。 不满归不满,事情确实如雍易所说这样,星洞人被这么一说也都明白了。 “走,我们去将星洞抢回来。”羽环虎号召他的同伴,星洞猎人很快跟上,羽环牙虽然不情愿,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月幕下,羽环虎的人朝星洞前去,他们刚出发,朱矛崖便将自己的同伴分成两支小队,安排一会围堵的事。两支小队,朱矛崖带一支,朱矛向带一支,雍易和夜辰跟在朱矛崖那边。 假扮蓝脸人的做法显然是个不错的方法,羽环虎的人已经挨近洞口,蓝脸人还没觉察,看守在洞口的蓝脸人遭捂嘴刺杀,无声倒地。 羽环虎和羽环牙走在最前头,他们率领族中猎人,直冲入星洞主厅,顿时杀声四起。西山洞人并不是只在外头旁观,朱矛崖率领众人在洞口高声齐呼,壮大声势。 蓝脸人一开始对这些“蓝脸同伴”感到困扰,遇袭时也迟疑过,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这是假的蓝脸人,进行激烈的反扑。 “走,我们进去!” 朱矛崖从杀声中判定星洞人正在艰苦抵抗,他带着同伴们,进入星洞援助。 在外头还不知道里边的具体情况,一进入,才发现确实不大妙,两位羽环勇士在围攻那位叫黑狗的蓝脸勇士,而其余的星洞人被蓝脸人打得落花流水。 好在他们还是争气,一见西山洞人进来援助,立即又受到激励,奋起作战。 星洞八人,西山洞十人,总计十八人,打十二三人的蓝脸人,还是有优势。在混战中,蓝脸人逐渐有人被杀,朱矛崖就杀了两人,雍易和辰杀了一人,重伤一人,其余西山洞人,星洞人也没闲着,一拥而上,正是报仇的时候。 蓝脸人渐渐有败相,想撤离,他们遭到围堵,没退路没进路,他们开始展现出最为凶悍的一面,疯狂攻击堵在洞口的朱矛向队伍。原本被两位羽环勇士缠住的黑狗,刹那间已逼近洞口,他刺伤了羽环牙,在同伴的配合下摆脱围攻他的人,竟还强悍地击倒朱矛向,率众往洞外跑,仓皇逃进夜色里。 一同逃离的有六七位蓝脸人,羽环虎想追,被朱矛崖拦住,说不能追,会中埋伏。没多久突然听到对面高地上传来一声怒叫,接着是一串不好听懂的话语,月光下,黑狗站在高地上嚣张地怒骂。仔细去听,他的话不难听懂,他在威胁,他说:你们杀死一个蓝脸人,要十个人的命来还,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两个部族的人都十分愤怒他的的嚣张,朝他所在的位置掷长矛,但太远投不中。 这夜,蓝脸勇士黑狗气急败坏地逃离星洞,在星洞主厅留下五具蓝脸人尸体。西山洞和星洞猎人虽然没能杀尽这些蓝脸人,但这也是一次胜利,将星洞抢了回来。 [蛮荒]率彼旷野_第56章 作者有话要说:  长脚亦(搭肩):看不出你不傻嘛 雍易:说这句话时,你问过我的矛吗。 第41章 预感 星洞一战后, 蓝脸人退离星洞, 羽环虎带着族人, 返回这曾经被占据的居住地,回到给予他们熟悉的家,星洞人很高兴。 由于这一次得西山洞人的鼎力相助, 星洞人对西山洞人大多化解了仇恨,将对方视作自己人。 两个部族联手后,相互间往来频繁, 主要是互报敌情。有一次, 星洞猎人在暮河北岸发现蓝脸人身影,便就派人去星洞通知, 派的是夜辰和长脚亦。 别看长脚亦平日懒散,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和羽环虎相处得不错。夜辰这趟过来,自然不忘去探看小西, 他带了不少食物给小西。 羽环虎见他对小西,甚至大狸都特别亲善,想着觋丁的话没错, 他是个重情的人, 对星洞也不是只有恨。 星洞人对夜辰的态度仍旧很复杂,女孩们会偷看夜辰,她们发现他很俊美,而男子们有的对夜辰感到畏惧,有的仍是厌恶, 但都不敢对他怎样。 星洞的人们传闻,夜辰的射术神乎其神,所以得到长弓族赠送的长弓,而且他还从朱矛崖那儿学来长矛,总之,他非常厉害。 到这时,有的星洞人反省以往待他太刻薄,担心他寻仇,有的星洞人则是对他又恨又嫉妒。 夜辰压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懒得理会。 一开始黑狗说的话,让星洞和西山洞的人戒备了好几天,怕被报复,渐渐的落日林里却是再没见着一个蓝脸人。落日林的居民们感到喜悦,甚至有人以为蓝脸人被打怕了,不敢再踏入落日林。 雍易和夜辰的日子如常,他们白日结伴打猎,夜晚或者去雨洞“互诉衷情”,或者在次厅里拥抱入眠。近来,雍易总和夜辰睡,清早躺在一起,大大咧咧,一点不在乎被人发现。事实上,西山洞的人们渐渐知道他们的特殊关系,以致当两人打猎回来,都没有女孩们给他们送热汤。反正他们自个就是一对,没有她们什么事嘛。 雍易每每这时会自行去盛汤,第一碗端给夜辰,第二碗才是他自己的,他待夜辰确实特别好,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同住在次厅的朵朵有次跟女伴们说,她看见雍易给夜辰补衣服,不过他手那么笨当然补不好,最后还是夜辰抢过去自己缝补。 朵朵其实看到的何止是补衣服这种事,她才不会说隔三差五就见雍易和夜辰去雨洞。时间久了,朵朵对他们两人不再有任何怨念,她和灰鸦走在一起,灰鸦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特别殷勤,她感受到被人钟爱的幸福。 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西山洞的猎人又开始去白湖打猎,落日林的猎物越吃越少,为避免将猎物吃绝迹,巫采不许族中猎人捕杀怀孕和幼小的猎物。 星洞人还是和西山洞人以暮河为界,各守各的猎场。星洞的人口少了,要张嘴吃饭的人也少了,猎人不必再拼命打猎。这是让人深思的事情,曾经落日林养活过五个部族,后来养不起,在于人口暴增,还有对猎物的滥捕滥杀。 那是个晴好的一天,朱矛崖和老木头等人在白湖打猎,雍易和夜辰等人在落日林猎兔子,女子们照旧在采集,采集的队伍配有三位猎人,确保她们安全。虽然蓝脸人似乎从落日林消失了,但西山洞人对他们的提防没松懈。 这天,兔子林里,蓝雀草丛下,横卧着好几只兔子,它们误食蓝雀草,有几头已死去,有几头还在经历死亡的痛苦。夜辰蹲下身,用手抚摸一只兔子抽搐的身子,心中怜悯,突然他手指的触感却像在抚摸着人,也就一刹那,夜辰看见地上躺着的不是兔子,而是西山洞的人。 夜辰惊得站起,他心中十分惶恐,他幻象中看见林中死去的西山洞男女,他深刻记得莫蒙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今天,护送采集小队的猎人中,有莫蒙。 “不好!莫蒙出事了!”夜辰拔腿往采集队伍所在的野果林的方向跑,他近来已知晓自己有预见的能力。 雍易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他大叫着:“夜辰,你看到了什么?”近来夜辰告诉过雍易,他有预知的能力,雍易深信他。 “采集队伍,蓝脸人!”夜辰在前狂奔,他所见的场景太骇人,希望能赶及。 很快雍易追上夜辰,而在附近猎兔的长脚亦和狗牙听到叫声,也都前来,他们询问出什么事了。雍易说夜辰感应到采集队伍有危险,长脚亦和狗牙虽然半信半疑,但仍跟着狂奔。 四人冲进野果林子,发现野果林子竟是如此静谧,一个人语声也没有,长脚亦和狗牙不免都慌了,因为采集队伍总是叽叽喳喳,远远就能听到女孩们的声音。 四人有的握紧长矛,有箭搭弓上,巡视四周,这时他们听到低低的呼救声,长脚亦惊道:“是莫蒙!”他循声追了上去,其余三个伙伴也都跟上。 他们在一处坡地下,见到倒在血泊中的莫蒙和重伤跪地的灰鸦,没有女人们的身影。灰鸦撑着黑矛,努力想让自己站起来,但他深受数创,身子摇摇欲坠。 “莫蒙,你撑住!”雍易惊恐叫道,他双手捂住莫蒙的脖子,脖子上有个血洞,血汩汩往外流。夜辰慌忙从随身携带的皮兜里拿出止血的药粉和缠伤口的皮条子,他让雍易把手放开,他为莫蒙受伤的脖子洒药,止血。 包扎过程中,莫蒙的血液溅上夜辰的脸,夜辰的脸色苍白,不比莫蒙的脸好看多少。 在这种情况下,长脚亦还保有理智,他红着眼眶询问灰鸦:“采集的人呢?”灰鸦尽量平静地说:“被抓走了,是豹冥和黑狗,带着许多蓝脸人……”灰鸦边说边吐血,他焦虑念着:“黑獾追上去了,你们快去救……她们……” 莫蒙伤得太严重,他意识模糊,在夜辰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昏迷。如果不是夜辰有预感,几乎是在他们遇袭的同时赶来,如果不是夜辰正好带着止血的药粉和皮条子,他都将快速失血而死。 自从星洞一战后,夜辰身上总是带着不少草药、药粉、绷绑伤口的皮条子,他觉得一旦遭遇危急,这些东西能救命。 从灰鸦那边问得蓝脸人撤离的方向,长脚亦、雍易和狗牙都追了上去,他们是在追黑獾,也是在追蓝脸人。夜辰顾不上雍易,他知道他们在犯险,在林地里追逐蓝脸人可能遭遇埋伏,可夜辰无能为力。他跪坐在地上,用沾染鲜血的手,扎绑皮条子,他想救回蒙莫一条命。 也许是因为一方面担心两位同伴的伤,一方面担心着雍易的安危,夜辰沾血的脸上,有两道冰凉的泪痕,他着急得不行,心焦而无奈。他刚为莫蒙包扎好伤口,急忙又去为灰鸦检查伤势,灰鸦此时已平静下来,他很顺从。 他也无法不顺从,大量的失血,使得他的睁不开了。 夜辰的双手,衣服,脸上都沾染了伤者的血,看着很吓人,但他毫无知觉。他用力将灰鸦受伤淌血的手臂用皮条子勒绷,听着灰鸦疼极的闷叫声。 手臂,腹侧,腿腹,灰鸦身上伤多,夜辰拼命包扎,止血。 灰鸦毕竟是条汉子,他躺在地上,一手仍抓着长矛,他对夜辰说:“你别管我们,走吧!” 夜辰看着地上不醒人事的莫蒙,还有此时毫无战斗力的灰鸦,他得选择,最终,他选择去追雍易。 如果他回西山洞,率人赶来,一切终将来不及,蓝脸人擅长在林中埋伏,他此时赶去,如果雍易他们中埋伏,他还能相助。 灰鸦就在昏昏迷迷中,见夜辰执着长弓,背着射鹿弓离开,他独自一人,义无反顾,冲入林中,追赶伙伴而去。 夜辰没有追出很远,他看见长脚亦和狗牙回来的身影,还有黑獾及走在最后雍易,他全身完好,没有伤没有血。见到雍易那一刻,他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触,只觉眼眶一热。他是那么怕雍易像爪痕一样中了埋伏,被蓝脸勇士刺伤。 “找到蓝脸人了吗?”夜辰来到雍易身边,询问伙伴们。 “他们扎营在山上,离野果林不远。”黑獾回道。 接着,从长脚亦和雍易的讲述中,夜辰才知道他们三人追黑獾,追到山脚下,见黑獾正要折回的身影,而黑獾经由跟踪,发现蓝脸人在山腰上的营地。 蓝脸人这次没有设伏,他们急着把抢来的女人带走,他们掠走了六位西山洞女性。 “他们人很多,有二十来人。”长脚亦眉头皱成一团,这是相当不妙的事。他们追上黑獾后,都一起去探了蓝脸人的营地。 “要赶紧将她们救出来,蓝脸人还不知道会对她们做什么!”狗牙非常悲愤,拳头紧握。 [蛮荒]率彼旷野_第57章 他的妻子没在被抓的人中,是因为今日她正好留在洞穴里,令人后怕。 雍易沉默,他一言不发,他脚下的步伐在加快,赶往野果林。夜辰紧随着他,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众人的脚步都在加快,也不再言语,一路压抑的氛围,让人感到绝望。他们没人去问夜辰莫蒙和灰鸦怎样了,他们都见到了两位同伴严重的伤情。 赶回野果林,一行人见到灰鸦坐在地上,握着莫蒙的手,纷纷心中一沉。长脚亦上前探看,见莫蒙睁着一双眼睛,他还活着,他脖子上缠着的皮条子帮他止住了创口的血。 莫蒙虚弱得只有一双眼睛能动,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被扎伤喉咙的他,已无法说话。雍易蹲身将莫蒙背起,平静地说:“我们会将她们救回来,你放心。” 被抢的女子中有莫蒙的妻子,可想而知他该是多么绝望。 天上烈日当空,野果林的林风萧萧,雍易的心里很冷静。他身边跟着夜辰,他没去看夜辰,他感受着身侧属于他的气息。他要保护夜辰免受伤害,他要保护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很快就迁徒了,这文短,差不多写完五分之四了。 长脚亦:夜辰,你这是觋的体质吧? 雍易(高兴):以后我们也会像我爸和我妈一样,勇士和巫师的搭配,最完美的搭配。 第42章 奋战 天近黄昏, 羽环虎率领着猎人小队前来, 他来支援西山洞人, 解决共同的敌人。羽环虎很清楚而今星洞和西山洞必须相互救援,蓝脸人对他们有着巨大的威胁,但当知道此次前来落日林的蓝脸人由两位蓝脸勇士率领, 足有二十来人后,他沉默了。 很多星洞猎人退缩,羽环牙和大狼更是称这是去送死。 最终羽环虎还是同意帮忙攻打蓝脸人的营地, 但是一旦攻打不下来, 他会率领族人退离。他的要求并不过分,情理之中, 朱矛崖接受。 这一战不同以往任何一场战斗,星洞人携带上木盾, 而西山洞人裹上犀皮用做皮甲,西山洞的巫采和星洞的巫月, 都为自己族人而向神明祈求庇佑。 深夜,万籁寂静,西山洞人和星洞人分两路攻打蓝脸人营地。青壮男子们在敌营作战, 而他们的族人们, 那些病弱,女子、孩子们藏匿在洞穴最隐蔽的地方,不安地等待自己部族的猎人回来,等待天亮。 蓝脸人对西山洞人会来进攻已有准备,他们枕矛待夜, 敌人一挨近营地,他们就觉察了。但夜色毕竟是很好的掩护,朱矛崖还是率领着同伴,迅猛地攻入营地,在营地中厮杀。 雍易和夜辰在一起,他们一个用矛一个用箭,配合无间,他们不会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旦情况险恶,他们心里都有拼死也要护对方安全的执念。 在大混战中,两人对蓝脸人的有效压制,引得豹冥的注意,但豹冥挨近不了他们,他被朱矛崖拦阻。本就知道蓝脸勇士白矛的厉害,由此朱矛崖进攻前,就和羽环虎商议好,他们星洞人盯黑狗,西山洞人盯豹冥。 也算是有仇报仇,星洞不少猎人死于黑狗之手。 在人数上敌我双方差不多,但蓝脸人的战斗力普遍高于星洞和西山洞人,最早出现的溃退是从星洞人那边开始,西山洞人在咬牙苦撑。 蓝脸人位于山腰上的营地十分简陋,他们席地睡,只在正中围了一圈围栏,像关牲畜的地方,西山洞被抓的女子们都在里边。西山洞人一攻上营地,目标便是那里,他们往木栏突进,在同伴的竭力掩护下,长脚亦和黑獾摆脱蓝脸人纠缠,将木栏砍开。 在长脚亦指挥下女子们开始逃跑,往山脚下跑,蓝脸人顿时都吼叫了起来,他们极力追赶,想将女子们抓回。 “撤退!”朱矛崖见女子们逃离木牢,他立即大喝,通知还在山腰战斗的同伴。跟在朱矛崖身边的狗牙,将陶号吹奏,在深夜里,吹得特别响亮。 在朱矛崖下令撤退前,大部分星洞人就已经跑了,只有羽环虎和骨鱼、大狸还在作战,他们在缠斗黑狗和他的伙伴。眼看他们脱不了身,而且骨鱼还被刺伤,雍易和夜辰赶过去救他们。 “快走!”朱矛向在朝营地里作战的同伴嘶吼,让他们别恋战。 羽环虎背起骨鱼,在前奔跑,雍易拦截黑狗,夜辰和大狸将箭羽射向正在朝他们聚集的蓝脸人。他们眼看着就要被包围,夜辰让大狸先走。 大狸迟疑再三,咬牙跑了,他的孩子还没出生,不能没有父亲。 夜辰射箭的手速很快,他连续射伤了四五位蓝脸人,直到他箭囊里再没有任何一支箭。他不慌不忙从地上拣了一支长矛,和围簇过来的蓝脸人拼杀。 雍易一见夜辰陷入困境,便就要抓狂,他竭力想救援夜辰,但黑狗纠缠得厉害。这只黑狗,战斗力接近朱矛崖,雍易想打倒他并不易,何况还有其他几个小喽啰在骚扰他。 就在他和黑狗打得天昏地暗时,长脚亦和黑獾出现,长脚亦大叫:“雍易,你要杀了他!”聚集过来的蓝脸人越来越多,而黑獾在帮夜辰解围,长脚亦只能在雍易身旁苦战。 雍易死活抓不到黑狗的破绽,杀他谈何容易,然而黑狗也同样杀不了雍易,两人的气力相当,黑狗虽然战斗经验异常丰富,但雍易的敏捷远胜于他。 你来我往的打斗中,雍易的手臂被白矛割伤,他心中暗叫:完了。他怒火中烧,发狠攻击黑狗,竟把黑狗打得连连倒退。 “雍易,快走啊!” 听得夜辰在身后喊叫,雍易跃身踩踏木栏,敏捷如豹般往山下蹿,此时长脚亦也好,黑獾和夜辰也好,都逃已下山腰,当然蓝脸人也追了下来。 眼看着还是脱不了身,雍易对长脚亦说:“亦,你保护夜辰下山!”话没说完,他就提矛冲向追逐在最前头的黑狗。 “雍易!”夜辰喊他,不只是喊,他还执矛追了上去。 毒物的效果已在雍易身上起作用,他头开始沉重,手脚感到疲乏,他竭力抵挡黑狗的猛烈进攻,他余光看向在身侧拼死作战的夜辰和长脚亦,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必须杀死黑狗。其他蓝脸人尚还好对付,可这人,长脚亦也好,黑獾也好,都拦阻不了他,没人能保护夜辰。 一个念头闪过,雍易攥紧长矛猛冲向黑狗,哪怕黑狗的矛头正刺向他,他也没有躲避,他这是把命豁出去了。他听到身后夜辰在发疯大叫他的名字,也听到长脚亦和黑獾的叫声。在这样的杀戮时刻,雍易心里却有份缱绻之情,哪怕死亡可能就要降临。 黑狗的白矛,在矛头刺进雍易腹部的瞬间,雍易的黑矛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黑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加施矛杆的力道,他要捅死雍易。 “咔嚓!” 一声响亮,白矛从中断裂,一支朱矛凌空打折白矛的矛杆。 雍易倒地前,看到老爹那英武的身子降临,他挥动一支朱矛,就站在自己的身前庇护。 “雍易!” 夜辰跑了过来,他瘫跪在地,大力抓住雍易的手。雍易的双手手捂在自己的腹部,他额头上流着冷汗,吃疼咬牙说:“别哭,别哭。” 夜辰根本没听到雍易在说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哭了,他慌乱地拉开雍易的上衣,从皮兜里抓出装止血药粉的罐子,快速将药粉洒向雍易的创口,并迅速的包扎,他怕雍易失血。 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缕血丝,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雍易被白矛刺伤,他不敢去想,只能不停地帮雍易的腹部缠绑皮条子,泪水止不住的流。 “夜辰,他没扎进去,伤不深,你别哭……”雍易眼前的夜辰模糊了,晃一下还成双影,他伸出手去摸夜辰的脸,夜辰脸颊上有伤,他还在哭着,看着真让人心疼啊。 “他中毒了,得让巫采救他,夜辰,你背他回去。”朱矛崖提起儿子,像提头软趴趴的野鹿般轻松,他将雍易放在夜辰的肩上。 见白矛扎向雍易腹部时,夜辰已经无法思考,此时他才清明几分,他背着雍易,执着雍易的黑矛,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在夜辰的身后,朱矛崖、羽环虎、黑獾聚集在一起,协力拦截蓝脸人。 [蛮荒]率彼旷野_第58章 雍易杀了黑狗,朱矛崖打断他的白矛,蓝脸人最危险的两个人,而今只剩豹冥。 此时的豹冥,对手是朱矛向,朱矛向只能苦撑,他直觉这人的能力远在朱矛崖之上。豹冥凶悍地进攻,招招致命,朱矛向躲避得很勉强,好在长脚亦过来协力,父子两人同心,战斗力不可小觑。 夜辰背着雍易,那是头像大熊一样沉的雍易,本已在战斗中精疲力竭的夜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他无视脚腹因酸疼而抽搐,也无视身后可能有蓝脸人追赶,他听着雍易因中毒发作,难受无比地呢喃着他的名字,他毅然在黑暗中行进。 夜辰不知道他经过多久回到西山洞,以及路途上有多艰难,他将雍易背进正厅,他整个人瘫在地上,连手臂都已抬不起来。他的模样比雍易还吓人,他的手臂,双膝都是血,那是在夜路上摔碰造成的伤,这些血是夜辰自己的,而他后背淌的那一滩血,则是雍易的。 巫采这夜守在西山洞主厅,她立即为雍易医治,她从夜辰那边知道是白矛造成的伤,她很镇静,她让人去熬解毒的草药,准备来热水。她擦拭儿子身上的血迹,做仔细检查,而后缝合,摸上草药汁。 陆续逃回来的女子们,虽然惊魂未定,却也纷纷去火坑边忙碌,为即将回来的大批伤者准备药汤和食物。 今夜作战的猎人中,是她们的亲人,族人。 巫采在夜辰的帮助下,灌了雍易一碗解毒汤,雍易昏昏沉沉,说着胡话。白矛上用的是什么毒物,巫采并不知晓,正是这几日医治爪痕,试用草药,才知道有一种草药能解毒,也才能救雍易一命。 夜辰守在雍易身旁,执着他的手,摸着他的头,任谁都能看出他和雍易感情的深挚。 “夜辰,你要治伤。”巫采提着药盒,来到夜辰身边,她早留意到夜辰伤得不轻。 夜辰低头看了眼膝盖上的伤痕,他蹭破膝盖,蹭掉一块皮,血糊在脚上,他淡语:“这是蹭伤,不要紧。”他回头又去看雍易,见他眉头虽然微微皱起,但睡着了。夜辰握紧雍易的手,此时他很欣慰,他将他及时送回西山洞,得到巫采的医治,他不会有性命危险了。 巫采对于儿子和夜辰的事,偶有耳闻,她实则并不大赞同,但今晚,看着精疲力竭,自身也受伤的夜辰将负伤、中毒的雍易背回,她很感激他。 巫采拧干一块皮子,将夜辰糊在一边脸上的血迹擦去,展露出被利器割伤的脸颊,口子不小。夜辰惊讶去看她,巫采眼神温和,继续为他清洗伤口,以便治疗。 天快亮时,西山洞的猎人们都回来了,他们伤轻的,搀扶、背负伤重的,相互扶持,个个狼狈不堪,都是疲惫力竭的模样。 朱矛崖身上也受了些伤,不算严重,他回到西山洞的主厅,第一眼就留意到安然睡在大央石上的儿子。他找寻夜辰身影,见他拿着药物、皮条子,正为长脚亦包扎伤口。在混战的情况下,朱矛崖将中毒的儿子交付给夜辰,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年拼死都会将儿子送回西山洞,他信任他。 这一战,西山洞的猎人非常团结,竟没有人死亡,但个个挂彩。他们喝着获救女子们送来的汤药,听着她们感激的言语,心里满是欣慰。 可就在这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下,朱矛崖感到深深的忧患,他们杀掉一些蓝脸人,还会有另一些蓝脸人过来。西山洞的猎人们个个受伤,战斗力受损,再一次遭遇像今晚这样强大敌人的话,将无法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大概也只有这本攻受伤是受背的,雍易你太弱了。 雍易:可是我干死了蓝脸勇士! 第43章 孤立无援 白矛上涂的毒药非常厉害, 雍易昏睡了两天才醒来。他醒来, 是个安静的早上, 见自己舒适地躺在卧铺上,身旁陪伴着夜辰。夜辰挨着他的身边侧睡,睡得很沉, 他的手紧握着自己的手,像似从没放开过。 雍易刚醒来,脑子不大清楚, 渐渐, 他昏迷前的情景出现在脑海里,他也想起在昏昏沉沉之际, 夜辰背着他,在黑暗中行走的事。 是他将我背回西山洞, 救了我的命。 雍易抬手去摸夜辰的脸,他脸颊上那处流血的伤已结疤, 那么漂亮的脸,有一道疤痕让人心疼极了。雍易也想起夜辰当时落泪时的模样,他让他哭了。 雍易用指腹蹭着夜辰的唇, 他四顾无人, 低头去亲,此时他心情是如此美妙,他没有死掉,而最爱的人就卧在他身旁,触手可及。雍易亲得热情, 夜辰的眼睫毛微微抖动,他睁开了眼睛,雍易抽出被夜辰一直攥着的手,将他紧紧抱住,在耳边喃语:“夜辰,是你背着我。” 夜辰照顾雍易两天,人很疲乏,眼神有几分迷离,但也不过瞬间,他的眼睛便就清明如星,他没有露出喜悦的神情,而像似带着愠意。他拉开雍易的手臂,从地上坐起,雍易还要缠上来,搂他肩,夜辰又推他,雍易抱住不放,脸枕着夜辰肩,温声:“夜辰,你别生气。” 怎能不生气,眼睁睁看他扑向白矛,还是有意的,那时有多凶险,他差点没命了! 夜辰垂眸不看他,他气得很,这个像大熊一样趴他身后,如此温暖的人,险些就成为一具冰冷尸体。他去寻死的时候,想过自己吗?不,夜辰很清楚,当时的雍易怎么想,他当时就是只想着他,置自己性命不顾。 “我以后不敢了……”雍易搂住夜辰的细腰和并不宽阔的肩膀,想着他当时已经战斗得力竭,还将自己背回西山洞,一路得多艰难,就不免心疼。 夜辰不理睬,他还说什么以后不敢,还想有下次? “夜辰,你这伤是怎么回事?”雍易留意到夜辰手肘上的伤疤,他轻轻去触摸,问疼吗?还在夜辰唇边亲了亲。 这是大清早,次厅里的人们都在睡觉,虽是没人看见,但也有些肉麻。 夜辰把手拉回,他还在生气,他实则气的不是雍易,而是自己,是自己得让他想舍去性命来保护。在西山洞每日如此刻苦的练习弓箭,长矛,可紧要关头,还是无法凭己之力保护自己。 雍易很快发现夜辰手脚都是跌蹭伤,他心疼得很,难过地说:“你是背着我才会摔成这样,还疼吗?”夜辰摇头,他把雍易的手触碰的拿走。相比其他同伴的伤,他这只是小伤,还不是打斗时留下的。雍易不再说话,静静搂抱夜辰,他一身草药味混杂着血的气味,夜辰也是,他不是爱思考的人,可他不喜欢夜辰身上也沾染上这样的气味,他不喜他受伤。 “雍易,我不用你拿命护。”夜辰终于开口,他话语很平静。 雍易本想找个说辞,但还是乖乖点头,应声:“嗯。”夜辰转身,主动抱住雍易,避开他腹部的伤,他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而是威胁:“雍易,只要你死了,我会找别的人,和他在一起。很快,我也不会再记住你。” “噫!”雍易深为震惊,他去看夜辰神情,见他不像在开玩笑,“那不行!不行!”雍易觉得那样就是自己死掉了,也是要疯的。哪个人敢跟夜辰去雨洞,他不打死他才怪! “夜辰,你骗我的是不是?”雍易相当揪心,渴望从夜辰那儿得一句骗你的话。夜辰不理会,他离开雍易身旁,坐在了已经熄灭的火堆边,他捧着只小陶碗,抓把草药叶子进入,用小木杵搅碎。 雍易傻傻看着夜辰,心里还在想着夜辰那句你死我要找别人的话,他简直担心得不行,要是有天他不小心教蓝脸人给打死呢?要是有天他没留神,教打猎的猎物给顶死呢,夜辰心里就没有他了,他会被埋在厚厚的土里,孤独的,再也触摸不到夜辰,再也看不见他。 “你哭什么?”夜辰把草叶子搅成糊,正打算给雍易换药,抬头居然看见他脸上挂着两行泪。 雍易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抹去,呆呆说:“想到我死了,埋在土里,再看不见你。” “你……”夜辰把碗搁下,安抚他:“别乱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夜辰想,会一直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 西山洞受伤的猎人众多,又得夜夜提防蓝脸人进攻,那些伤轻的猎人,轮流在山顶、洞口值守,留心外头的风吹草动。雍易苏醒后,夜辰就开始去守夜,他很尽职,夜里连合下眼都不曾,白日照旧去照顾雍易,得空随便往哪里依靠,小眠一下。 雍易的腹伤好得很慢,他索性让长脚亦和黑獾将他的卧铺连同人搬去主厅的大央石上,这样,他能陪伴夜辰守夜,能看到他。长脚亦取笑他是一会儿见不到夜辰都不行,恨不得拴夜辰腰上。 蓝脸人近来时不时出现,目的是骚扰,让西山洞人不能好好打猎,更别说采集。 偶尔星洞那边会派人传递消息,从而知道星洞人的采集和狩猎也遭受蓝脸人的屡次攻击。有时,蓝脸人甚至同时袭击了星洞和西山洞两边的猎人,非常嚣张。 朱矛崖认为已经有更多的蓝脸人进入落日林,而且蓝脸人将营地扎在野果林附近,终究是要出事,必须得想想办法。 苦熬几天后,受伤的猎人伤势稍有好转,他们聚集在主厅,和朱矛崖商议今后的事。有的人认为应该联手星洞人,再次攻打蓝脸人在落日林的营地,将他们赶走,有认为而今在落日林的蓝脸人已经无法赶不走,他们人数非常多。 雍易这时候已经能走动,他参与部落的会议,他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们搬走吧,猎物很少,又有蓝脸人在,没吃的也没力气打他们。” [蛮荒]率彼旷野_第59章 他就是个伤者,食物还被减少了,可见其他人分到的食物,更是少得可怜。 “能搬去哪里?去东洞?去南林子?”黑獾觉得不靠谱,这些地方也不见得比落日林安全。 “长弓族去南方了,我们也可以去南方。”雍易提起长弓族,他们是早早退离的人,当时大家还觉得长弓觋太胆怯呢。 “雍易,难啊。”长脚亦沉重摇头,西山洞族人多,在蓝脸人的眼皮下,整族迁移是十分艰难的事。 雍易烦恼地抓着头,去看身旁的夜辰,他觉得夜辰肯定能理解自己,实则夜辰也在沉默,他的神情凝重如同朱矛崖。 朱矛向抬眼去看朱矛崖和老木头,两人都在沉思,他们这些老猎人,经历了风风雨雨,总还是得想个办法,朱矛向说:“我看女人们就在附近采集,别去野果林。猎人们一起打猎,遇到蓝脸人就退走,别跟他们打。” “得将他们赶走,一直退让不行。”老木头只要一想起蓝脸人就在野果林里游荡,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朱矛崖扫视在坐的族人,他终于开口:“女人们在洞口采集,猎人结伴狩猎。等过几天,猎人们伤都好了,再想办法攻打他们在野果林的营地。” 似乎也只能先这样,再撑一撑,等西山洞恢复战斗力。 部族会议开完,朱矛崖走进骨屋,告诉巫采他们的决定。巫采这些日子一直在医治伤者,十分疲惫,朱矛崖进屋,她正在进行占卜,炙烧牛骨。 “崖,我继承巫杖时,巫暮对我说:我们族人以后会有一场大劫难。”巫采用木头炙烧牛胛骨,她察看它的裂纹,她看了许久。 朱矛崖很平静,哪怕从巫采的脸色看,就已知道这个占卜结果并不妙。 巫采似乎不愿相信,她从火堆里再次拿出一块燃烧的木头,用它炙烧牛骨,滚热的木托,使得她的手掌起了水泡。朱矛崖一把抓住她的手,心疼说:“采,神灵也有没办法的时候。” 巫采放下木头和牛骨,疲惫不堪地往朱矛崖身上靠,她眼里噙泪,她知道她的族人将被驱逐出落日林,流离失所,这是一再占卜显示的结果。朱矛崖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肩,低语:“还有我呢。” 自此,女人们在洞口附近采集,再不敢踏入野果子,采集来的食物少得可怜,而猎人们哪怕结伴,仍会遭遇蓝脸人猛烈攻击,有时好不容易打到猎物,却不得不跟蓝脸人争抢。 蓝脸人的身影无处不在,但他们并没有冒然进攻西山洞,朱矛崖猜测他们可能还在刺探,想弄清楚西山洞有多少猎人及洞穴中住了多少人。 到此时,西山洞大部分猎人的伤都好得差不多,朱矛崖决定再攻打一次蓝脸人位于野果林的营地。 那是暮春的一天,朱矛崖派人去星洞通知。 这些日子,两个部族来往频繁,互报敌情,两日前,羽环虎还派鱼骨过来,跟巫采讨要药物,用于医治受伤的猎人。 朱矛崖这次派去的是长脚亦、黑獾和狗牙。早上,他们避开暮河畔游荡的蓝脸人,悄悄接近落日林北面的星洞。 长脚亦来过星洞数次,所以当他站在高地上,眺望星洞时,他觉察到异样。从星洞洞口走出一位蓝脸人,大摇大摆,隐隐约约能见到星洞主厅里还有其他人影。 星洞上次遭受蓝脸人攻打,是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才丢失星洞,可这段日子,星洞人戒备森严,怎么又被侵占了?长脚亦和同伴商量,得立即通知朱矛崖,黑獾先行回去,长脚亦和狗牙继续蹲守,刺探。 经过一再观察,长脚亦确认星洞主厅中的人都是蓝脸人,而非星洞俘虏,但是星洞人到哪去了,他一个也没瞧见。 “他们可能逃走了。”狗牙压低声音。 “难说。”长脚亦摸了摸下巴,现在也不知道星洞几时沦陷,星洞人死伤多少,还有人活着吗? 长脚亦和狗牙没有在西山洞外逗留太久时间,他们确认星洞里至少有十个蓝脸人后,悄悄离开,返回西山洞。 第44章 迁徒 雍易和夜辰前往东洞探看, 他们没能如愿看到藏身在里边的星洞人, 星洞人终是不知去向。星洞再次被占据, 他们没逃来东洞,也不见任何星洞人出现在落日林,他们要么离开了落日林, 要么全部被俘获,或遭杀害。 雍易安抚夜辰:“那个羽环虎挺厉害,他会不会带族人逃去了白湖。” 白湖很大, 树林多, 躲一躲还是可以的,虽然野兽横行, 但再多野兽也不如蓝脸人可怕。 夜辰听着地下河流淌的声音,颓然坐在地上, 东洞内部很昏暗,仿若黑夜, 他们也正被黑暗笼罩。 大概四五天前,夜辰去星洞看过小西,也给她送去食物, 当时她正在制作一件小娃娃的衣服, 用兔毛缝制。她说孩子出生是天寒的时候,兔毛很保暖,她微笑说着话,她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她去了哪里呢?只要大狸还活着,他必定会保护她, 可要是两人都遭遇不测呢。 “夜辰,我们走吧。”雍易将夜辰拉起,他执住他的手,紧紧扣着。 夜辰心中焦虑,可他知道光是担心并没用处。而今落日林哪里都不安全,如果羽环虎真得带领族人进行迁徒了,那恐怕也不是坏事。 两人走出东洞洞穴,长脚亦和狗牙在外头等他们,见夜辰对他们摇了下头,知道星洞人并没藏在里边。长脚亦实则不奇怪,如果星洞人逃来东洞,西山洞肯定能听到风声,两边离得近,他说:“他们可能是逃走了,离开落日林。” 偌大的落日林,曾经有五个部族,而今只剩他们西山洞一支,孤零零的。 一行人回去西山洞,将东洞也没找着星洞人的踪迹,报给朱矛崖知道。自从星洞人消失,西山洞人经由探查得知在落日林的蓝脸人恐怕在四五十人,显然又增加了一批。 星洞人消失的两日后,蓝脸人趁着西山洞猎人结伴出去打猎,攻打西山洞,好在朱矛崖留了朱矛向驻守,而猎人们闻得消息后,神速赶回,才将蓝脸人打退。 这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蓝脸人杀死了两位西山洞人,抢走他们豢养在木牢,舍不得宰杀的猪羊。气得平日给猪羊喂食的雍易提矛想追,被夜辰喝止。 隔日,蓝脸人袭击在兔子林打猎的西山洞人,狗牙受伤,险些没命,他的狗也受重伤。当时,长脚亦和夜辰等一众猎人在林中猎兔,狗牙跑出去捡射死的猎物,袭击突然发生,不远处的雍易和夜辰只听得狗儿惨叫两声,赶来时蓝脸人早消失无踪。 狗牙遇袭后,又发生了几次袭击,朱矛崖再次将族人召集,开了部族会议,这一次巫采也在。火光通明的主厅,族人们聚集在大央石上,每个人的脸都被映得红彤彤,男人们愁眉苦脸,女人们面露惊慌,孩子们安静的偎依在父母怀里。 巫采的声音很平静,告知族人她经由占卜,卜得迁徒的方向,她说:“我们要往南去,一直走,走到大河边,那里没有敌人,猎物很多,能让我们渡过冬日。” 迁徒,是无奈之举,但也并非没经历过。在来落日林前,西山洞人曾经也不是西山洞人,他们住在东面之地,那里群山巍峨。后来,他们追逐猎物而来到落日林,见此地甚好,才居住下来。 族人们都没说什么,他们也都清楚落日林是不能再待了。 “明日,我会和老木头去白湖探路。”朱矛崖扫视在坐的猎人,雍易和黑獾正想说点什么,被他抬手制止,“你们要看好西山洞,我们一天后回来。” 老爹话刚说完话,雍易着急说:“我跟你们去探路。” 朱矛崖不容置疑说:“你留下。” 黑獾朝老爹老木头投去一眼,他默然,都清楚去白湖探路可能遭遇蓝脸人,很危险,可这事总得有人做。 第二日,天蒙蒙亮,朱矛崖和老木头出发,雍易、朱矛向等人在洞口送行。 [蛮荒]率彼旷野_第60章 决定要迁徒后,西山洞众人开始忙碌起来,女人制作肉干,熏制鱼肉,晾晒野果子,男人们敲制石器制作武器。 夜辰在火堆边削制箭羽,他制作了二十余枚箭,石镞箭很沉重,可每一枚可能都是救命箭,他会尽量带上。雍易在夜辰身边敲打一块燧石,他在做矛头,路途上,燧石不易获得,他要多做几根长矛,都背在身后备用。 把燧石敲出锋利的断面,雍易用指腹去碰触,锋利异常,手指割了个口子。雍易很满意的把手指含嘴里,却见夜辰瞪了他一眼,他把沾口水的手指拿出给夜辰看。夜辰抓住雍易的手,拿来止血的药粉,他沾点药粉,抹伤指上。 “夜辰,你做这么多箭,我帮你背。”雍易拿回自己的手指,探身去看夜辰身边制作好的箭。 夜辰回:“我背得动。” 不过想也知道,迁徒路上,雍易会将夜辰的沉重物品都背在自己身上,他能负重,夜辰的体力一般。 朱矛崖不在,西山洞猎人们轮流上洞顶巡视,为了安全,在朱矛崖回来前,西山洞人不出去打猎和采集。蓝脸人日渐嚣张,几次想挨近西山洞,都被守在山顶的猎人射箭、射矛撵走。 黄昏,夜辰吃了点烤兔肉,喝碗鱼汤,有五分饱,便就离开火坑,上洞顶替换守夜的人。他想雍易在上头吹着冷风,饿得肚子咕咕叫,得去将他换下来。洞顶夜风很大,守夜人缩在树后,烤着火,留心山脚的动静。 雍易摘下身上的陶号,挂在夜辰腰间,还脱下自己裹的虎皮,披在夜辰身上,趁天黑,摸他脸温语:“我一会上来陪你。” 坐在火堆旁,正舒适烤火的鹿角瞪大了眼睛,他是主厅住户,先前又都在养伤,还不知道夜辰和雍易是那种关系,不过他还是有耳闻的。 雍易下去洞穴里吃点东西,果然很快就又上来了,鹿角乐得把位置让出,回到暖和的洞穴里睡一觉。 山顶上,只剩雍易和夜辰,两人相伴,裹着同一条虎皮也不觉寒冷。深夜,夜辰因为疲倦睡着了,雍易把他轻放在地,盖上虎皮,独自执矛在四周走动、巡视。 夜辰小睡了一会,便就醒来,他走到雍易身边。雍易听到脚步声回头,顺势就把夜辰搂怀里,他被风吹得浑身冷凉,夜辰的身子好暖和。对他而言,这段日子仍是美好的,因为身边有夜辰相伴,哪怕蓝脸人不时来骚扰。 雍易往夜辰的脖子蹭,气息吹在他的耳畔:“辰,你多睡一会,我来看守。”夜辰靠着雍易宽厚的胸膛,把他暴露在外,执矛的手握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雍易听得夜辰喃语:“不困,我们一起看守。”便就低头,与他耳鬓厮磨,吻上他暖润的唇。 第二日,朱矛崖和老木头从白湖回来,带来一个消息,他们在南林子遇见星洞人,他们藏身长弓洞,不过人数所剩无几了。 蓝脸人在一个深夜,突然对星洞发起进攻,星洞猎人拼死战斗,才救出一些女人和孩子。一群人慌不择路地逃跑,不停地跑,天亮后,发现已身处白湖。 火坑旁,朱矛崖对族人讲述他的百湖之行,并告知:“星洞人只剩十一人,猎人只有三个,羽环虎想和我们一起去南方。” “早些走吧,族里人都准备好了。”朱矛向说。 “我们有五十三人,得分两队走,就是被蓝脸人发现,也能确保大半的人能逃脱。”朱矛崖看向聚集在一起的族人,他们有老有幼,就是壮年的猎人,也有人伤残,。 要带着全部的族人,且要安全撤离,一个也不抛弃,那是很难的事,一旦在野外,老弱都将成为野兽的目标,而且这么多人出行,很容易曝露,遭蓝脸人攻击。 朱矛向叹息说:“行吧。” “向,你率领一队人,你们天刚亮时就得走。你们走了,我会和老木头带其他人跟上。”朱矛崖做了安排,他和老木头会垫后,确保族人都能安全撤离。 确定分两批走,朱矛崖也将猎人们分成两队,雍易和夜辰等人跟他,长脚亦、黑獾等人跟朱矛向。早走的总感觉安全些,因为那时天还没全亮。 鹿角说:“朱矛崖,我和你们一队。” 狗牙也说:“我也跟你们一队。” 长脚亦拍狗牙的头,说他:“跟我们这队好,天不亮就走,蓝脸人说不定还在睡觉。”长脚亦很自觉,他会保护女人和孩子,先走也好,后走也罢,身为猎人都得保护族人,遇敌时挺身而出。 “我又不怕蓝脸人,我能射箭,我伤好了,咳咳。”狗牙拍走长脚亦的手,恼怒说。仿佛他还能大战两百回合,可实则他病恹恹的,几天前他在兔子林教蓝脸人刺伤了,就是他身旁那条狗,也瘸了一条腿。 朱矛崖把凌晨进行迁移的事安排下来,族人们纷纷散开,各自去收拾,有的趁机休息一下。 大央石上,不觉只剩朱矛崖和巫采,两人低声交谈,朱矛崖让巫采跟朱矛向等人先走,巫采说:“我是西山洞巫,崖,会跟你在一起。” 身为部族的首领,她会最后一个离开西山洞。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划掉) 第45章 虎王岩 天蒙蒙亮, 朱矛向带领西山洞大部分的女人和孩子离开。 队伍出发, 年纪小的孩子还在母亲怀里睡, 年纪大些的孩子都很懂事,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人们只携带极少的物品,轻便匆促, 悄悄地行进,一个紧跟一个,往白湖前去。 朱矛崖站在山顶, 目送朱矛向的队伍远去, 直至他们不见,消失在破晓前的蒙蒙暮色。 剩下的西山洞人, 都已聚集在主厅里,他们中有女人和孩子, 也有不少老弱病残。这些最后撤走的人,猎人比例很高, 但主要是病残的猎人。 朱矛崖从山顶下来,在大央石上,他惊讶看到穿戴整齐, 执着长矛的爪痕。爪痕仿佛回光返照般, 他精神矍铄,全然不见多日来卧病的颓败。 不只爪痕,还有受过严重创伤的莫蒙和灰鸦,也都执矛站立,神色毅然。 准备的担架无需用上, 也无需人去抬动,那些伤重未愈的猎人,都是如此的顽强。他们个个携带上武器,缠绑好伤口,准备出发,甚至去战斗。 爪痕站起身,看着洞外的朝霞,回头对朱矛崖说道:“崖,走吧。” 朱矛崖颔首,对同伴们下令:“走,去南林子。” 众人无声,默默携带他们的武器、物品,齐齐走出西山洞。 巫采最后一个离开洞穴,她回望从小便生活的地方,心里有不舍之情。但也仅于此,这里再不会是她族人的住所,而今西山洞已经无法庇护它的居住者。 巫采步下石阶,徐徐朝朱矛崖走去,她走到队伍前头,执着巫杖,率领族人。她是如此从容,毫无畏惧,她沉稳的步伐,让族人们感到安心。 雍易护在队伍的左侧,夜辰护在队伍的右侧,他们掩护着族人,确保他们的安全。长长的队伍,匆匆穿行在一片疏木林中,晨曦披洒在他们身上,阳光耀眼。 暮河畔奔跑过稀零的几只斑鹿,耳边听着野兽彼伏的叫声,他们最后一次回望曾经的家园,发现它已满目疮痍。 队伍寂静无声,在紧张而急促的赶上一段路后,弱者、伤者都面有疲容,此时接近白湖的虎王岩,朱矛崖告知族人到那里可以歇息一会。他们这一路行进,可谓相当顺利,没有野兽赶来袭击,没见到蓝脸人的身影,有的族人暗喜,朱矛崖和老木头却都觉得似乎不对劲。 蓝脸人在落日林耳目众多,早该发觉他们在进行迁移,该不是去围堵朱矛向的队伍?他们对女人的兴趣,显然比对老弱病残的兴趣大。 爪痕以长矛为杖,气喘吁吁地登上山坡,雍易想搀扶他,他拒绝说自己能走,雍易仍是陪伴他一起上坡,他心里很高兴爪痕似乎恢复了健康。 两人走至半坡,爪痕突然驻足,对护在身旁的雍易说:“他们来了。”雍易早已驻足,举起手中长矛,整个人警戒起来,他显然也觉察了。 [蛮荒]率彼旷野_第61章 暮春的白湖,郁郁葱葱中,别有一份萧条的味道,山脚下,荒草丛里耸动的身影,显然不是野兽。他们是猎人,对各种野兽的习性再熟悉不过。 那是一大群人,而且从四面八方而来,目的明确地将他们悄悄包围。 老木头说:“终于来了。” 朱矛崖特别镇定,他对夜辰吩咐:“夜辰,你带大家去南林子。” 夜辰想留下陪雍易战斗,但他清楚必须有人护送族人转移,他去看雍易,见他注视着荒草丛中在逐渐在挨近的敌人,他全神贯注。 莫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夜辰去拉他:“莫蒙,走吧。” 莫蒙摇了下头,他的脸色苍白,冷汗直流,走到这里,他已是到极致。夜辰蹲身想背他,莫蒙却大力抓住夜辰的一只胳膊,眼神坚定地跟他说:“我要留下。” 他眺望山坡之上的虎王岩,爪痕已往上头走,爪痕的身体痀偻,多日的伤病,使得他的身子不再高大、魁梧,但他的步伐却很沉稳,神态淡定。 夜辰不听,蹲身要背,莫蒙叫着:“夜辰,你走,带大家去南林子。” “夜辰,走吧。”灰鸦催促夜辰。他了解莫蒙的心意,他着实走不动了,而他也不想由人背负,成为累赘。 夜辰放手,抬起的眼眶泛红,敌人紧逼,他只得带上众人,护着巫采朝南林子的方向逃离。他曾回头探看,见朱矛崖和老木头登上虎王岩,雍易在后,挟带着莫蒙。虎王岩下长矛飞抛,爪痕一人屹立在石岩上,掷出了手中的黑矛。 他仿佛还如壮年时般矫健,英勇。 听着身后的厮杀声,狗牙抱着他的狗,脸上盈泪,灰鸦执矛守在队伍前,夜辰守在队伍后,他们往南林子里快速行进。 族中一刚成年的猎人,唤黄鱼,他背负着他腿脚不便的老母亲,拼命地往前赶,脚力惊人。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们很慌乱,她们在巫采的安抚下,渐渐镇静下来,努力逃离。 虎王岩上战斗的西山洞猎人们,他们必须拦截蓝脸人,保护后方的所有族人,让他们免遭杀戮和掠夺。 夜辰听着渐行渐远的撕打声,他精神忽然恍惚,有瞬间,他仿佛见到一个接一个爬上虎王岩的蓝脸人,他们像蚂群般密麻,而朱矛崖、老木头、雍易和爪痕在一次次将他们击退。 穿着黑熊皮的豹冥,执着白矛站在山岩上,他突然往南林子探看,他瞧出倪端,立即分出一支队伍,命令他们追逐逃离者。 “快走,蓝脸人追来了。”夜辰大叫,他奔上前,领着队伍往长弓族的巨杉跑。星洞人就躲在长弓族洞穴里,他们和朱矛向约好的聚集地也是在那里,只要跨过巨杉,安全地就近在眼前。 “黄鱼,你去长弓洞,通知长脚亦他们,朱矛崖在虎王岩被蓝脸人攻打,叫他们赶紧过去救援!”夜辰很清楚在数量如此多的蓝脸人攻打下,雍易他们正陷于苦战,必须得求援。蓝脸人聚集攻打他们这一队,显然朱矛向的队伍没遇阻拦,成功前往南林子,此时他们应该已经抵达长弓洞。 唤做黄鱼的猎人,放下背负的老母,听灰鸦说会拼死护他母亲安全,他领命离开。他拔起双腿,朝长弓洞的方向狂奔而去。他还一脸的稚气,本未成年,却已显得很有担待。 “巫采,请你带大家一起走,他们追来了。”夜辰的话语很平静,他脑中已经听到蓝脸人脚踩树叶的沙沙声,他知道他们就快追及。很奇怪,他也有预感,他的战场在巨杉之下,就在这里。 “孩子,你要活下来。”巫采把手指放在夜辰的额头,她为夜辰念了祈求神灵的咒语。 这一路的逃亡,她亲眼见到了夜辰的能力,实则她也感应到敌人在逼近,在她的感知里,那是股腥臭的味道,像烟雾般在林中蔓延。 “我会活下来。”夜辰心中坚信,无论如何,他和雍易都不会死,他们还要一起去南方生活呢。 灰鸦率领队伍,带上巫采和黄鱼老母等同伴离开,狗牙不肯一起走,他把伤狗托给族人,说他还能射箭,他有用处,他留下帮夜辰作战。 茂密的林丛里,巨杉高耸入云,木秀于林,巨杉附近埋伏着两位西山洞弓手。 追来的蓝脸人有十多个人,夜辰心里不畏惧,却很高兴他们追来了,因为此时的虎王岩上,雍易他们面临的敌人就少了这十来人。 朱矛崖、雍易他们正在近身搏斗,浴血奋战,而夜辰和狗牙则需要和敌人保持距离,持续拉开,他们身处射程中,却又要让自身不受伤。 夜辰从不知道自己的能耐有多大,他能感应到蓝脸人的位置,他们的脚步声仿佛在脑中被放大了,他敏捷的躲避,射击。 他射伤、射杀了三四个蓝脸人,狗牙虽然伤病虚弱,移动不便,可也藏在林中,射杀了一个蓝脸人。 蓝脸人不知道林中埋伏多少弓手,甚至怀疑长弓族人也许在南林子里还有残遗。他们停止了前进,将同伴分散开,搜索弓手身影。 夜辰猫腰在草丛中移动,他已机敏的拉开与蓝脸人的距离,这时,他完全可以逃走,但他止步,在他等狗牙。突然,夜辰听到了狗牙的叫骂声,他慌忙朝声音的位置赶去,他拉弓射击,想救狗牙,却也将自己暴露了。 狗牙被蓝脸人扎伤,惨叫一声,这些蓝脸人便就丢开他,猛追夜辰。他们检查过了,射中同伴的箭羽是灰褐色,而狗牙的箭羽是黑羽。 长矛如雨般在身后落下,夜辰边跑边回射,他的箭术出神入化,在生死存亡之际,他的听觉和视觉惊人的敏锐。他放倒了两位蓝脸人,然而蓝脸人的追击更为猛烈,距离也在逼近。 追逐奔跑中,夜辰突然觉得腿上一阵剧痛,身子顿时扑倒在地,蓝脸人的长矛扎进他的腿腹,他已无法奔跑。 这一瞬间,那份剧痛,也传递给了雍易,豹冥的矛捅在他肩上,然而不是白矛,而是一支黄矛,他的白矛刚刚被朱矛崖折断。 在和蓝脸人的轮番作战中,朱矛崖力竭,到这时豹冥才上场,他很狡诈。在打斗中,豹冥刺伤朱矛崖,而朱矛崖在白矛扎腹的情况下,竟用双手折断那根人人畏惧的白矛。矛头深扎在他腹中,鲜血飞溅,那是何等的痛楚。 地上横躺着数具蓝脸人的尸体,雍易从豹冥眼中看见了深深的仇恨,在疼极之中,他对豹冥露出嘲讽的笑,他说:“你恨我们,可是你不杀我们,我们才懒得杀人咧。”雍易感觉那扎入骨头的长矛又深进几分,豹冥悬恨在使劲,雍易疼得把舌头咬出了血,但他仍直挺挺站着,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含血说:“像你们这样的人,早晚要像东洞人一样灭绝,皮肉骨头都喂给虎豹吃。” 豹冥狠戾拔出长矛,雍易跪地,血从他肩上直淌,他在絮絮叨叨地念着:“我才不会死。” 他死了,夜辰就去喜欢别人了,他才不要死。虽然他知道,他死了夜辰只会伤心地要死,根本不会再有其他人。 豹冥踢倒雍易,他狰狞说:“听到虎豹的叫声吗?你死了。”他长矛挥刺雍易,对准的是雍易的脑袋。 在战斗中精疲力竭,遍体鳞伤的雍易,此时虚弱地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只想睡一觉,但他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要死也得解决豹冥。他身边躺着老爹、爪痕,还有莫蒙,他见老爹爬了起来,而老木头背上插着矛,仍在顽固战斗。 矛头刺向雍易时,雍易不知哪来的力气翻爬躲过,豹冥再次挥矛刺来,他顺势抱住豹冥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连同自己一并撞下了虎王岩。 雍易昏迷了好一会儿,醒来,他人躺在虎王岩上,他头破血流,血液滴落在眼中,睁开眼看天,连天都是红色。他第一个看见的是朱矛向,他模样很狼狈,手脸都是伤,正在着急摇他的肩。接着他看见老爹背对他坐着的庞大身躯,他握着浴血的朱矛,仿佛一座山。在老爹身旁是老木头,他颓然抱着黑矛,头压得很低,他身上还插着两支折断的矛,黑獾正在帮他止血。 雍易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想笑,可是胸口闷疼无比,他想爬起来,朱矛向立即将他扶起。雍易还是痛苦的挤出一个笑容,然而那笑容稍纵即逝,破碎般被风卷去,他见爪痕和莫蒙被人抬起,放在虎王岩的最高处,他们无声无息,早已断气。 爪痕哪怕是病弱的状态下,也杀死了两个蓝脸人,他英勇作战,身中数矛才死去。莫蒙无法参与搏斗,却还是努力的捡矛,射矛,最终被敌人的黄矛射穿身体而死。 雍易摇摇晃晃站起,走到朱矛崖身边,父子沉寂无声,见族中的猎人庄穆而悲痛,为两位死去的伙伴敛葬。人们往他们身上遮盖皮子,在他们尸体四周围上一圈石子,那圈石子象征着天上的太阳。 早上凌冽的湖风吹拂雍易的脸庞,他的脸上没有泪水,他的眉宇沉毅而哀伤,唇线刚强。这一战使得他的内心有了转变,那是种很小却很大的转变。 众人静穆地离开虎王岩,往南林子走去,在巨杉下,雍易见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他心滞而问:“这里刚发生过战斗,夜辰……” 朱矛向说:“长脚亦和羽环虎去救他们了。” 朱矛向率领大部分猎人赶往虎王岩的同时,长脚亦和羽环虎、鱼骨、大狸前去支援夜辰和狗牙。长脚亦和大狸都是弓射的好手,发现蓝脸人聚集在一起,他们连射数箭,将敌人驱逐开。在弓箭掩护下,羽环虎和骨鱼上前去一顿猛打,蓝脸人不知道援兵有多少,也被冷箭打怕了,竟就这么撤退。 在蓝脸人聚集过的地方,长脚亦见到倒在血泊中的夜辰,他被刺伤,大腿、手臂、甚至腹侧都有伤,奄奄一息。长脚亦顿时浑身的血都凉了,尤其此时他还听到鹿角在不远处哭叫着:“狗牙,你别死呀,我们来救你了!” [蛮荒]率彼旷野_第62章 夜辰躺在地上,意识已模糊,他见长脚亦跪在他身侧,以为是雍易,欣喜而落泪,他虚弱却也温柔的说:“易,你来了,我刚感觉到你受伤了,很疼很疼……”长脚亦没出声,他一手攥住夜辰的血手,一手抚摸夜辰的额头,很是温情,仿佛他真是雍易那般。 在长脚亦的安抚下,夜辰疲惫地合上眼,他昏了过去。 长脚亦连忙将夜辰背起,发挥他长脚的能力,拼命往长弓洞跑去。他知道如果夜辰死了,雍易要发疯,然而此时在虎王岩的雍易,也许已经死了。身为雍易的好兄弟,他会竭力帮他救夜辰的命。 长脚亦悲愤地想大叫,他背着夜辰,跑得飞快,仿佛一头被大虎狂追的马鹿。 作者有话要说:  雍易:导演,你给我出来,我扎不死你。 导演:没让你们两人领便当就不错了(烟)。 温馨提示,狗牙活着,后面不会再死人了。 —————————————— 雍易:再见爪痕,我的好老师。再见莫蒙,我的好兄弟。 第46章 暂居 长弓洞的地势特别, 易守难攻, 自从长弓族人遗弃它后, 它迎来一批新的居住者,星洞人和西山洞人都以它做暂时的栖息地。 西山洞人迁徒来南林子的这一日,他们英勇无畏地打败了蓝脸人, 猎人们完成护送族人的职责,甚至有的猎人是以性命去完成。虎王岩上拼死的一战也好,巨杉下两位弓手面对十多位蓝脸人的战斗也好, 那都是人们认知里从未发生过的事。 也许哪一天, 族人们在南方定居下来,一代又一代, 还会有老者讲述他们的故事呢。 参战的英雄们都挂彩了,躺卧在主厅里或痛苦呻吟, 或昏迷不省人事。女人们、孩子们冒着风险到林中採来草药,取来饮水, 照顾他们的恩人。 雍易光着上身,袒露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伤势最重的右肩得到包扎, 但仍有血液从缠绑的皮条里渗出, 滴落在胸口。那一滴滴的血水,仿佛是他那颗正在滴血的心。他守在夜辰身边,一整天,不眠不休,不言不语, 仿佛石化。 长脚亦还记得浴血回来的雍易,踏进主厅,见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夜辰时,那悲恸而心碎的模样。他这个好兄弟以前难过会哭,但他跪坐在所爱跟前,抓着他的手垂头,却是不声不响。 有时沉默比恸哭更有令人不安,长脚亦本来很欣喜他活着回来,却又不免为他担心。 人们远远看着他们两人,一个伤重昏迷,一个悲痛欲绝,且也遍体鳞伤,人们心中纷纷为悲伤笼罩。人们都知道,今日如果没有他们这些猎人拦截敌人,西山洞将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小西拿来一碗鱼汤,递给雍易,低语:“你吃点东西。”她看出来了,这人对自己的哥哥很特别。 哥哥被送来长弓洞时,她也是心疼得痛哭,可她的心疼远远不及这人。看他一动不动坐在哥哥身边,从黄昏到深夜,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啊,他难道不疼不累吗。 雍易没搭理小西,他垂眸看着夜辰,帮他将身上盖的虎皮拉得更严密些。他看夜辰的眼神让人心碎,他时不时摸摸夜辰的脸,低语呢喃着什么。 小西轻轻将鱼汤搁放在雍易身旁,她去照顾其他伤者,不只西山洞有许多伤者,星洞也是。小西听说蓝脸人在虎王岩上死伤惨重,但是西山洞的老猎人们也都在此战非死即残。 朱矛崖是由两人搀扶回来,当时他已经行走困难,他浑身像个血人,腹部裂了一道很长的口子,他双手捂腹,神色苍白而沉毅。巫采为朱矛崖医治时,小西正在巫月身边帮忙治疗其他伤者,她忙着手头事,没去留意。唯有一次抬头,无意看到巫采满脸的泪水,见她和朱矛崖的手执在一起,两人的手都是殷红一片。 他应该能活下来吧,他可是以一敌十的朱矛勇士。 西山洞人很团结,不像他们星洞的人。在仓皇撤离落日林后,羽环牙和大狼就带着他们的妻儿走了,丢弃了老弱病残的族人,好在还有个羽环虎在带领他们。如果没有羽环虎,星洞族人大概已不存于世。 夜辰在入住长弓洞的隔天醒来,他睁开眼睛,就见到雍易的脸庞,他被他搂在怀里睡。在敌人的攻击下,夜辰感受到钻心的疼痛,然而那时,他不知道他的疼痛是来源自身,还是他感受到了雍易的痛楚。 他记得的只是蓝脸人在围杀他,而他无能为力,他知道他要死了。“死亡”那瞬,他仿佛“见到”雍易滚落虎王岩的情景,他无声嘶喊,一脸血泪。 原来他并没死,他们都还活着,他还在雍易温暖的怀抱里。夜辰觉得恍惚似梦,他想抬手去碰触雍易,这时才意识到这一只伤臂疼得要命,这份深入骨头的疼痛,让他真切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真好。 夜辰抬起另一只手,触摸雍易的脸,他脸庞曾经有少年的朝气和无畏,而今眉宇间沉毅而刚强,和他相遇至此不足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长大,变得有担当,变得坚韧不拔。夜辰端详雍易,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伤痕,很长,划过右边的眉尾,他一度满脸血,但此时伤口已经止血,还抹上了草药。他的上身赤裸,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他被人围攻,他经历了很可怕的战斗,换是寻常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自己在被刺伤时,曾感受到他的痛楚,那一刻两人似乎已成一体,那时夜辰的心是那么疼,仿佛要疼死了那般。 万幸他没死,他们都活着。 夜辰将头轻轻挨靠雍易没受伤的左肩,泪水湿润,虽然手臂很疼,他还是努力去将他抱住。 偏偏日夜不眠守候夜辰的雍易,终于扛不住睡着了,他没能见到夜辰醒来的模样,他昏天暗地睡着,要不他此时得多高兴呀。 醒来后,夜辰再睡不下,他悄悄从雍易怀里爬出来,慢吞吞坐起身,察看着四周。 长弓族的主厅比较小,密麻睡满人,星洞人和西山洞人混杂在一起。火坑里的火光熊熊燃烧,映亮洞穴,他如愿找到了小西的身影,心中满是欣慰。 他能感知到,最艰难的时刻已过去,他们会有安宁的生活,在不久之后。 夜辰挨着雍易躺下,拉来被子将两人盖好,他的伤口仍旧很疼,可是心里却充盈而幸福,他很快又睡去。在睡梦中,夜辰见到了火光下的南鹿谷,骑在巨犀身上的雍易,还有隔水眺望的蓝脸人。 火焰在风中跳动,幻化出了火角鹿的身影,梦中的他追逐着它轻盈的身子,来到一处平坦的土地,一种黄色的植物齐齐整整被人种植着,穗子沉沉甸甸,迎风招展。 由于朱矛崖等猎人受重创,需要养伤,西山洞人和星洞人暂时在长弓洞里住下,幸哉还有一些猎人能战斗,凭借地势,他们能守护大家。 朱矛崖和老木头的伤势严重,巫采和巫月竭力为他们治疗,日夜看护。两个老猎人的生命力特别顽强,尤其是朱矛崖,他昏迷了两天两夜,在第三天才醒来。 雍易在夜辰和老爹都醒来后,状态好上许多,不再像根老木头,也会说话了,也会动了。 朱矛崖裹着黑熊皮,躺靠在一根石柱下,他的腰身不再挺拔,脸色看着也有些灰败,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大腿上横放着一根朱矛,朱矛已经被巫采擦拭过,不再血污,红得发亮。 雍易端着一碗肉汤,递给老爹,顺便坐在他的身旁。他看老爹慢吞吞将肉汤吃下,也看他放在大腿上的朱矛。他虽然总是不喜欢老爹的样子,实则打小就很敬佩他。在虎王岩的一战,如果不是老爹在,能以一敌十,还在伤重下折断豹冥的白矛,他们全部都得死。 朱矛崖喝完肉汤,把空碗搁地,又去抚摸他的朱矛,他似乎叹息了,他对儿子说:“这支朱矛,你小时候就很想要它。” 雍易不好意思地垂头,他以前不懂事,哪里知道执朱矛的人,得承担着整个部族的安危,他以前只觉得拿支朱矛很威风。 “孩子,我老了。”朱矛崖声音听着疲惫不堪,但他看雍易的眼神却带着期许,“它以后会是你的朱矛,你要守护族人。” 如果获得朱矛必须经历严酷的考验,那么虎王岩的拼死战斗,雍易已经通过了考验。他果敢刚健,强悍而坚韧,他是西山洞年轻猎人中最英勇的勇士。 雍易惊愕地瞪大眼睛,他偷偷睨眼在旁熬药的巫采,紧张说:“朱矛崖,别吓着巫。” 朱矛崖笑了,身为儿子,雍易很少看见老爹对他笑,他反倒没笑,神色严肃。雍易的改变,朱矛崖早已发觉,他这儿子经过这几番战斗,真正长大了。 “我只是累了,想养伤,以后靠你了,儿子。”朱矛崖抬起大手,重重在雍易肩上拍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唤雍易儿子。 [蛮荒]率彼旷野_第63章 “嗯,父亲,有我们呢。”雍易应道,这时他才笑了。 老猎人们或死活伤,可西山洞族还有希望,有一批年轻而厉害的猎人,大家会一起保护部族。 狗牙被背回长弓洞时,一度以为他活不了了,妻子阿柳抱着他痛哭,就是他养的那条狗也呜呜悲号。阿柳在第一批撤退的人里边,这是狗牙的意思,他知道第一批撤退的人最为安全。 在巨杉下,蓝脸人捅伤了狗牙,捅在胸口,避开了要害,倒不是蓝脸人失手,而是当时狗牙拼命挣扎、反抗。本就有未愈合的伤,再加上新伤,狗牙躺卧不起,虚弱如病猫。 他妻子为照顾他寸步不离,他的身旁卧着妻子和一条病狗,他闭目睡去,睡容很平静。夜辰拄着木杖,走到狗牙身边,看到他们一家累倦安眠的样子,又悄悄离开。 夜辰素来是个坚韧的人,受伤第二天,他就拖着伤腿在族人中走来走去,他巡视长弓洞,关心洞外蓝脸人的情况。长脚亦和大狸日夜拿着长弓守卫在木桥上,只要蓝脸人挨近,就会被射击。 很奇怪,蓝脸的身影没出现在长弓洞周围,但是外出打猎的黑獾和朱矛向确认,他们在南林子里见过蓝脸人,蓝脸人并没撤离。想也知道,他们损失惨重,被仇恨和不甘支配,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作者有话要说:  雍易:我以后不爱哭了,哼。 导演:别以为憋住眼泪就不是爱哭攻了,有黑历史在。 第47章 火烧南鹿谷 离开长弓洞的前夜, 夜辰穿戴整齐, 背负着长弓, 手执长矛,靠着洞壁小眠。火坑里燃烧的火焰舔着洞壁,照得夜辰的脸庞忽明忽暗。 连日的伤痛和忙碌下, 夜辰难得有一个好眠,此时的他睡得很沉,他陷于睡梦中。 他梦见自己游荡在静谧的夜林, 他身上没有伤痛, 他脚步轻快,身心舒畅。他站在一棵挂满光丝的树下, 那么悠闲地往树干上一靠,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梦中的他知道, 那是在等待雍易。 雍易手握朱矛出现,他身上穿着一种奇怪的衣服, 很轻盈,像草叶子那么轻盈,他面露微笑, 笑容像星般璀璨。夜辰低头一看, 他的手中也握有一样东西,那不是长矛,而是一根巫杖。 灰色的巫仗,有着朱红的仗首,仗首上还立着一只用羽毛装饰的乌, 这是西山洞的日神巫杖。 雍易走来,面像夜辰,伸出一支手臂,撑在树干上,也将他罩在怀中,夜辰仰头去看他,抬手去摸他英俊的脸庞,雍易笑着低头,两人的唇贴在一起。 月光如水,缱绻而美妙,他们曾在这夜林里欢好,这里是他们心中最美好之所。 长吻后,两人站在一起,望向远方的山地,双手相执。 在幽黑之中,一群火角鹿突然出现,它们庞大的鹿角垂挂光丝,在夜林里欢悦跳跃,仿若夜空中极速流动的星辰。它们的身影微微发光,呈现出半透明的奇异感,仿佛没有实体一般。 它们逐渐消失在天际,可却有一头回头凝视,它那么孤独,却像似还有眷念。它的眼睛注视着夜辰,它仿佛在跟他述说着什么,一些古远时空的景象进入夜辰的脑中。 夜辰从梦中醒来,他手中执着长矛,他四周的人们,要么沉沉睡着,要么聚集在火坑边低语,毫无睡意。今日,他们为明早的撤离做了充足的准备,胸有成竹。雍易执着黑矛走来,他挨着夜辰坐下,摸了摸他睡眼惺忪的脸庞,他很温柔,很亲昵。看到他在,便令夜辰感到安心。 天未亮时,沉睡的人们纷纷被摇醒,他们即将离开,踏上南去的路。 在熊熊的烈火下,当着落日林所有人之面,朱矛崖授予雍易朱矛。 雍易屈膝在地,抬手去接朱矛,庄重而毅然。 曾经那个调皮,冲动的少年,是在何时消失不见呢?他有十分宽实的臂膀,魁梧的身材,他勇猛无匹,他将庇护族人,他是朱矛勇士。 夜辰想起他的梦,那是预见的梦,然梦中有虚有实,他知道他们此生不会再前往夜林,这一离去,再不会回来。 落日林人(包括星洞人)将在朱矛向、雍易等人的带领下,一起穿过南鹿谷,向南继续迁徒,前往巫采卜居的大河之畔。 这一次,仍是分两批走,只不过先走的是受伤的猎人、妇人和孩子。 第一批仍由朱矛崖率领,第二批则是由雍易带领,他手中已有朱矛崖的朱矛,也许应该唤他朱矛易。对星洞人而言,有人倒下,总有人接替,他们是一个整体,生死共存。 蓝脸人经过虎王岩一战,并没有退离南林子,豹冥心中满满都是复仇的怒火,但他确实是个狡猾的猎人,他没有攻打长弓洞,而在等这些人出洞。 天即将亮,朱矛崖率领队伍离开,他们走时连火把都没点,静悄悄地从长弓洞的背面缒绳离开,蓝脸人没察觉他们的动静。等朱矛向的队伍走远,天蒙蒙亮时,雍易才率众离开,他从长弓洞的洞门前下来,走有别于第一批人的道路。果然,蓝脸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跟随。 雍易的身边,都是最精锐的猎人,有黑獾、长脚亦、羽环虎等人,里边当然也有擅长弓射,虽然受伤不能奔跑的夜辰。 雍易将蓝脸人诱进南鹿谷的藤林,在暮春,本来应该欣欣向荣的青藤,却枯死一片。这里的景致有点吓人,野兽在这里做巢,众多动物的骨头森森地袒露地面。 蓝脸人谨慎行进,他们担心会遇见大虎,然而他们见到的是一头愤怒的巨犀,还有两头狂奔的野牛。西山洞人驱逐野兽,野兽受鞭策,发疯冲向蓝脸人。 有了虎王岩的遇袭,西山洞人对蓝脸人早有准备,心里也知道,必须在这里做个了结。 藤蔓绊脚,蓝脸人奔逃,但却跑不快,野牛伤好应对,奈何还有一头巨犀。他们有些慌,和西山洞人的几次交手,并没占到多少甜头,气焰再不似以前那般嚣张。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大犀上面有人,快射他!” 豹冥挥射出他的长矛,长矛飞向巨犀同时,骑巨犀的男子敏捷地从它背上滚落,稳稳落地,他不忙不忙朝后方逃离。 “雍易!”豹冥咆哮,他认出了他。在虎王岩一战中,他已知道这个西山洞少年的名字,这个名字他将永远记住。豹冥提矛追了上去,丢下身后的二十来个伙伴。 豹冥追赶,直至一条湍急的溪水拦阻,他止步,见雍易身旁已有两位伙伴。雍易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火把,冷笑的点燃一堆早就准备好的草堆,那草堆如小山,以枯叶枯枝堆积。 长脚亦大喊:“点火!” 鹿角用力吹动陶号,高亢的声音传遍南鹿谷。火光顿时蹿起,同时在四面八方燃烧。 雍易和他的伙伴们跃身入水,豹冥的长矛挥射,跟随着扎入水中,激起水花。两支箭羽从溪对岸射向了豹冥,豹冥连追也无法追,只得匆忙躲进树丛。 雍易和伙伴们在夜辰和大狸弓箭的掩护下,安然游上岸,他们身后烟火弥漫。雍易肩上的伤口因动作激烈而淌血,他疼得咧嘴,却不禁笑道:“夜辰,还真是被长弓觋料到了。” 溪水里陆续有伙伴爬上来,个个笑容满面。 夜辰陪伴在雍易身旁,看向被火焰吞噬的南鹿谷,两人心中逐渐沉重。长脚亦和鹿角高兴地手舞足蹈,哈哈笑着,说道:火烧蓝脸人。 蓝脸人每到一处地方,必然会杀掠当地的部族,猎尽当地的猎物,直到食物耗尽,再继续迁徒,他们是真正的掠夺者。虽说放火燎南鹿谷是为生灵除害,可这把火也是生灵涂炭。 “走,继续往南走!”朱矛向在前方大声催促,他早急不可耐了。 “走吧。” [蛮荒]率彼旷野_第64章 “走吧。” 众人呼朋唤友,心中都是释然。他们背向的溪岸火光通天,而被火光吞噬的那个可怕族群,再也不能来危害他们了。 “夜辰,雍易,你们还不走?” 长脚亦走出老远,才发现那两个家伙还在溪畔,他回头一看,张大了嘴巴。他看见一头从火焰里跃出的火角鹿,它奔踏着溪水而来,跪倒在雍易和夜辰的跟前。 它被火烧伤了鹿角,跪地悲鸣,它是如此神奇的生灵,踏着火光而来,逃出了生天。 夜辰伸手去抚摸它的脸庞,它的眼睛显得很温柔,它看着夜辰,夜辰也在看它,夜辰喃语:“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火角鹿鸣叫了一声,仿佛它真能听懂。 雍易见到它毫不惊讶,他说:“夜辰,它是我们见过的那头火角鹿。” 连同这次,雍易见过它三次,而夜辰见过它两次。 火角鹿从地上站了起来,它偎依在夜辰的身边,它竟像是不惧怕人类。夜辰发现它的身上有道旧伤,已经溃烂,受伤应该是在数日前,它怕是曾被蓝脸人的长矛射伤。 “别害怕……”夜辰低声安抚它,摸着它的脖子。 雍易回望火光中的惊慌逃窜的动物,他希望那头屡次帮他解围的巨犀早已逃离。 长脚亦上来催促他们两人快走,吃惊说:“这是火角鹿吗?啊,快走吧。” 三人一鹿走向等候他们的族人,众人见到火角鹿都十分惊喜,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今天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事,火烧南鹿谷,烧掉了蓝脸人的威胁,还捡到了一头只听说过的火角鹿。 “不就是一头鹿,有什么好看,跟上!”朱矛向在前方继续催促,他急着和朱矛崖他们汇合。 雍易和夜辰走在一起,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火角鹿起先还跟在夜辰身边,走出南鹿谷后,它突然消失不见了。众人很惊讶,夜辰说:“它可能是人世间最后一头火角鹿,它特意让我们看见。” “以前的猎人将它们猎杀光了,夜辰,人们对猎物做的事,和蓝脸人想对我们做的事,似乎也没有不同。”雍易执着朱矛,陪伴在夜辰身边,他的话语颇让人深思。 直到后来,去了南方,落日林人才知道,他们就像仅剩的火角鹿一样稀罕,原来他们是为数不多的穴居人。 南鹿谷在身后远去,从未走出过南鹿谷的落日林人,见到在前方招手,等待已久的伙伴们,纷纷欢呼。他们的背后,一团团烟雾腾起,百兽奔逃向四方。 当草木化为灰土,一场雨过后,会长出嫩绿的叶芽,一切还会焕发出生机。 也许有天,人类退去的落日林、白湖,南鹿谷会再次有众多的野鹿群,犀群,那些庞大、令人惊叹的巨犀和巨象,它们的身影还会再出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纵火犯啊。 雍易:一切要怪长弓觋。 第48章 云野 往南走, 越走森林越茂密, 广袤无垠, 在摆脱蓝脸人后,落日林人放慢了他们的脚步。 一日,他们来到一座大山下, 年轻的猎人们上山探查,他们发现了能容身的山洞。有些人觉得这里就能居住了,虽然四周没有大型的猎物, 可是林中有野羊、野猪, 水中有鱼。 巫采让众人暂时在此居住,让伤者养伤, 老弱得歇息,到秋时, 他们还是必须南下。巫采坚持南下,猎人们也都支持, 因为这里的猎物并不足以养活他们一大群人,到冬日仍是要挨饿。 登上高山,落日林人才发现他们身处于谷地, 便就将这里唤座落日谷, 让熟悉的故土地名,跟随着他们的迁徙而迁徒。 这座葱郁的大山内部,藏着深不可测的溶洞,落日林人居住在昏暗的洞穴主厅,采光来自洞口。在洞穴里, 他们再也看不到星辰,晨曦也不会从头顶倾洒下来。 受伤的猎人们,到这里才得到真正的休养,他们或躺卧在主厅烤着火,或坐在洞口,身披阳光,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雍易和夜辰喜欢坐在洞口晒太阳,以致采集的人们,远远看到他们俩的身影就感到安心。执朱矛的雍易,已是一位朱矛勇士,在率领族人迁徒的路上,他起到领导的作用。连可怕至极的蓝脸人他都能打败,何况是路上偶遇的几头不知好歹的猛兽,但凡遇到朱矛易,都成为了烤肉和肉羹,皮子制革。 夜辰的射术也是相当惊人,有次他就这么坐在洞口养伤,见到远远的山腰上一头野猪在撵人,他拉动长弓射出一箭,直中野猪的心脏,一箭毙命。 不知不觉间,落日林的人们习惯了他们俩人总在一起,也很欣慰有他们的庇护。 一路上,雍易的伤好得快,夜辰的伤好得慢,只因夜辰是脚伤,他拖着伤腿一直跟随队伍赶路。暂居落日谷后,夜辰才逐渐康复。 受伤的人中,伤势最严重的当属狗牙,他卧在主厅里,身边总有他的妻子在照顾。狗牙那条狗来到落日谷后,便就满山乱跑,跟在黑獾或者长脚亦身旁,协助捕猎。 朱矛崖的伤情恢复缓慢,但他的身姿依旧英拔,他常在洞穴中走动,有时晒晒太阳,有时陪伴巫采。曾经两人遵守西山洞的习俗,因个自身份在外人面前得疏远,但离开西山洞后,两人总相伴在一起,相互照顾。 灰鸦来到落日谷后,身体彻底康复,他常护送采集队伍。迁徒路上,受伤的他,得到朵朵的照顾,简直幸福得不行,后来两人果然在一起了。 天近黄昏,夜辰单独一人坐在洞口,他见狩猎的队伍回来,立即起身,迎了上去。雍易执着朱矛走在队伍前头,肩上还扛着一头野猪,他的身后是长脚亦和羽环虎等人。 猎人们总能猎到猎物,虽然时常要走很远的路。 夜晚,一大群人聚集在火坑边进餐,落日林人将庞大洞厅充斥,他们是个人口众多的族群。有不少孩子,也有几个女人有身孕,在冬日或者明年会生产,日后将有更多张口。 莫蒙的妻子也怀孕了,她常跟在阿桑身边,照顾小孩,或者烹饪食物,不必出去采集。她有个死在虎王岩的丈夫,落日林人很感激莫蒙,由此也特别善待她,她的食物不曾匮乏过。 快到秋日时,巫采和朱矛崖等人,开始商议继续南下的事,雍易和夜辰认为可以先派支小队去前方打探,找寻到长弓族人的居住地,并且在大河之畔觅得一处适合部族聚集的地方。 探路小队最终决定由夜辰和黑獾带队,队中有羽环虎、狗牙、黄鱼,总计五人。迷茫的前路,夜辰的预知能力,能让同伴们躲避灾难,而黑獾在野外的勘察能力无人能及。 要是换做以前的雍易,大概会闹着要跟随,他不要和夜辰分离,但这次夜辰的出行,他却是同意的。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夜辰外出探路,他则是留守部族,他们承担着各自的职责。 出发前夜,夜辰和雍易待在山顶,坐于火堆旁,他们头顶是璀璨的星光,静静相伴,没有任何族人会上来打扰他们。 夜深人静,山顶呼啸的风声盖过了虫鸣声,还有沉沉的喘息声,虎皮下的两人未着片缕,如胶似漆相缠。夜辰抓住雍易的绷紧的手臂,透过他的肩膀,看着天上的星辰,他的意识似被吹散的沙尘。 汗水涔涔的两人,将对方勒进怀里,直到夜风吹走了他们额上的汗水,带来几分凉意和清明。夜辰从雍易的身下爬起,他背火坐着,任由月光倾洒在他身上,他垫在地面的皮子拧成了一团,仿佛在倾诉这两人适才何等的激情。 雍易跟着起身,他从背后将夜辰抱住,如以往那般将下巴支在对方身上,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他从不遮掩他对夜辰的迷恋。夜辰垂眸,抬手去摸雍易的脸,两人耳鬓厮磨,嘴角轻轻蹭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山上的树木落光叶子时,我们会回来。”夜辰呢喃。 雍易拉来虎皮,将夜辰裹住,山风快速吹干了他们身上的汗水,带来寒意。 “要好好回来。”雍易搂住夜辰的腰身,这一路会有野兽,甚至有敌对部族,“你要是不回来,我会去找你。” [蛮荒]率彼旷野_第65章 夜辰笑了,回道:“我会回来。” 经过了蓝脸人带来的劫难后,眼前的任何困难,都已不算是困难。 “我们到了南方,会有自己的房屋,住在地面上,种着谷物,养着猪牛和狗。”夜辰描述他对南方生活的想象,有些他听来的,有些他“见到”了。 雍易啄着夜辰脖子,哑笑:“夜里也不用到山顶上。” 来落日林后,他们想找个亲热的地方,得去潮湿的洞穴深处、草丛、山顶。南方的人住在地面上,有自己的房子,雍易也有耳闻。 夜辰嘴角带笑,他仰望夜空,虽然山顶风大,可是他觉得夜色很美,不知从何时起,他再不惧怕黑夜,不惧怕夜幕降临的黑林子。 也许是从这人将他带回西山洞那天起,他不再孤独,他有属于自己的伙伴和族人。 “易,我和你会一直到老,我‘见到’了。”夜辰预见了未来的情景,那是很美好的情景,有他和雍易,大家也都在,过着安乐的日子。 火光下夜辰的笑容特别美,雍易凑过去亲夜辰,拉着他的手,顺势将他压倒在地,夜辰搂住雍易脖子,很主动。这段日子,他们路途劳累,且身上有伤,几乎没怎么亲昵过,真正舒心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眼下又将分离,趁着这夜,好好缠绵。 天蒙蒙亮,黑獾上山顶喊夜辰,他将身子背对两人。 熄灭的火堆旁,雍易正光着上身,在帮夜辰绑腰带,神色淡定。想也知道,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好事。 清早,雍易和朱矛向率领部族的猎人,将探路小队送出落日谷,送至曲溪,目送他们划船沿水而下。他们的身影,缓缓消失于茂密的树林中。 落日林之外,还是森林,而在森林之外,有河流湖泊,有大山,探路小队要一直往南走,直到他们见到一块平原,见到奔流声如雷的大河。 日子过得很快,树叶在雍易的留意下变黄,掉落,已是秋高气爽的天,落日谷到处是飞舞的枯叶。落日林人已经对所居的谷底探索得十分清楚,探索在他们捕猎和采集时进行。人们发现这里没有大型的猎物,甚至渐渐连野兽都少,野兽遇着团结的落日林猎人,只能沦为食物。 深秋到了,林地里的落叶树,掉得一片叶子也不剩,早晚也能感受到寒风的凌冽。雍易有时会到这曲溪的水畔来,在这里驻足,眺望。淙淙流淌的曲溪在深林里如蛇般蜿蜒,流向遥远的远方。 水畔的草木枯黄,让人倍感深秋的荒寂,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草絮,萧萧作响。采集的女人们,偶尔会提着篮子,驻足张望,那位执朱矛的英俊勇士,伫立在木桥旁,望向南方。 他在等他的所爱之人。 对于雍易的痴情,长脚亦偶尔会揶揄他,说他比阿柳还思念狗牙。 一日早上,雍易狩猎路过曲溪,在溪对岸那处开满兰花的草坡上,他见到了一头高大的火角鹿。晨光下,它雄壮的鹿角莹光,身体健美而流畅。哪怕它改变了模样,再不似逃出火海时的狼狈和羸弱,雍易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相识的那头火角鹿。 雍易内心感到一阵喜悦,他莫名觉得这是种征兆,是夜辰即将回来的征兆。 火角鹿的身影忽然出现,很快又消逝,它是有灵性之物,它自在而恣意,像山林的风般,来无影去无踪。 这日的午后,在曲溪采集的一位孩子气喘吁吁奔回山洞,他是毛虫,他边跑边大叫:“他们回来啦!他们回来啦!” 雍易和族人一起赶往曲溪,那时是黄昏,他们在半道上,遇见了披着晚霞归来的五位远行族人。他们穿着轻巧的衣物——那材质显然不是兽皮,脚踩皮革缝制的鞋子,每人身上都携带着新奇的物品,他们笑容满面。 在五人之中,那个用红羽装饰了长发,穿着一件绛色衣服,挎长弓的俊逸男子,让雍易移不开眼睛,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夜辰啊。 夜辰排开围绕在身旁,好奇雀跃的孩子们,朝雍易走去,他眉眼含笑,温声:“雍易,我回来了。”雍易上前一步,大力将他死死抱住,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探路小队回来,带给族人好消息,他们找到了长弓族,也找到了大河畔一块能繁衍生息的地方。他们带来南方新奇有趣的见闻,像似那儿的部族人口非常多,足足三倍于落日林人,可是猎人很少,他们播种耕耘,他们不打猎也不会饿肚子。 不用和猛兽互搏,不用冒着性命获取食物,人们寿命还很长,那里是个好地方。 在秋风萧瑟中,落日林人开始迁徙,他们在朱矛向和雍易的带领下,浮舟沿曲溪南下,越过大山,路途迢迢,来到了长弓族人生活的林地。 长弓族的首领穹申接待了他们,一切仿佛长弓觋所言,当你们到来时,我已经老逝。穹申没有觋的能力,但是和他的妹妹穹絮将族群治理得很好。长弓族人半渔半猎,少量种植,仍旧过着祥和的生活,他们是个性情温和的族群,不好争斗。 辞别长弓族人,落日林的迁徒仍在继续,他们如愿来到了大河畔一处平坦而地势高的土地。那时,天空飘着薄雪,四望是茫茫的宁静大地,落日林人便将这里唤为云野。 他们在云野居住下来,学习当地的部族营建长屋,小屋,容纳族人居住。大河畔的野兽很少,它们遭到了附近部族的驱逐,落日林人在这里居住,最大的威胁是敌对族群。 然而落日林人有群剽悍的猎人,攻打他们的部族,反而被打怕了,只得选择和睦相处。 抵达云野的第一个冬日,雍易和夜辰在他们的小屋中醒来,屋中的火塘燃着炭火,暖和和。夜辰听到外头声响,他起身,走到窗前,支开了草窗,见到外头纷飞的雪,还有雪中欢笑追逐的毛虫、大头等孩子。 觉得自身落进一个温暖怀抱,夜辰没有回头,他低笑轻语,而身后那人用宽厚的身体抱住了他,将下巴支在他的肩上,两人温语缱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会有一篇番外。 第49章 番外 他们的故事 云野的春日, 男子们外出渔猎, 女人们翻整土地, 喂养猪牛羊,相当忙碌。唯有孩子们,他们总是开心的, 他们漫山遍野跑,去采集,也是去玩戏。 大狸家的屋子, 像其他人家的木屋那样简陋, 但是门窗的采光很好,近来他还翻新了屋顶, 用新草束替换掉去年的旧草束,避免下雨漏水。 他家干净舒适, 小西很勤快,将家里收拾得很好。 小西的女儿五岁了, 她会在母亲织粗布时,摇着陶纺轮在一旁玩耍,很乖。她取了个名字叫狸儿, 长得清秀, 像她的母亲。 狸儿在云野出生,她不知道父母以前并不住在地面上,她也不晓得,她吃的米粥,曾经是很稀罕的东西。她的日子过得很开心, 她有几样小玩具,父亲制作的小木弓,织鱼网的木梭,还有一只小陶牛,一些漂亮的螺蛳。除去玩具外,她还有两位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一个唤莫毛,一个唤小长脚。 莫毛是莫蒙的儿子,而小长脚是长脚亦的儿子。小长脚其实脚挺短,他还是个小娃娃,比狸儿小一岁。莫毛长得极像他父亲小时候的模样,可却不憨厚,人很调皮。 三人小孩子常在大狸家中玩耍,身边陪伴着一条大黄犬。孩子们常在一起,大人们也总是相互串门,关系亲密。 落日林人很团结,这份团结是在迁徒中缔结,他们相互扶持,历经苦难,筚路蓝缕。 春日的午后,听到外头猎人们回来的声音,大小孩子们都往门外跑,他们喜欢猎人,喜欢看他们猎来的各种动物,觉得猎人很威风,很英武。 率领狩猎队伍的是朱矛亦,他在两年前继承了他老爹的朱矛,成为了朱矛勇士。朱矛向衰老病弱,安然在家中逝去,他去世的那年,见到了谷子大丰收,那是个秋日,部落四周的谷子黄橙橙一片,欣欣向荣。 落日林人在两年前,才终于有富余的食物,营建了粮仓,他们一度过得艰难。耕耘和播种需要技能,他们通过不断的学习和改进,才使得庄稼得以丰收。 朱矛亦等猎人猎回的是一头野猪,由四人抬着,个头很大。孩子们好奇的聚集过去,有胆大的伸出手,去摸野猪的獠牙。 他们中的许多人,长大后都不再是猎人,而是农人,这种转变,年幼的他们还没能意识到。 [蛮荒]率彼旷野_第66章 小长脚跌跌撞撞,迈开短腿,跑去抱住父亲的大腿,朱矛亦将他提起,搁在肩上。屁股坐在父亲宽实的肩,小长脚乐呵呵,把小手臂舞动,许多小伙伴们都很羡慕。 朱矛亦提着长矛,扛着儿子到长屋里找雍易,长屋里不见雍易,大火坑边,唯有朱矛崖在。小长脚被放在地上,他跑出长屋,去找莫毛和狸儿玩。 朱矛亦问:“雍易去南理了?” “去了,早上和夜辰渡河。”朱矛崖回得平淡,习以为常。 朱矛亦往火坑边一坐,舀起火上煮的热汤喝,他边喝边说:“他也不怕夜辰回去理族住。” 来大河畔后,人们逐渐知道有个天底下最大的部族叫理族,就在河的另一头,据说理族的聚落非常庞大,中心聚落有庞大而壮观的祭坛和神殿。 长脚亦知道夜辰的父母是理族人,来云野定居后,夜辰曾前往理族在河畔的一支部族南理,并且还见到了他的叔父。谁能想到,夜辰的父亲曾是一位首领,虽然他许多年前已经死了。 来云野的第一年,秋日,落日林人大量染病,夜辰过河去其他部族寻找医治的方法,由此找到南理,用他的玉璜认得亲人,也带回了治病的草药。 落日林人是穴居人,他们来到地面居住,大量圈养家畜,和猪羊接触得频繁,由此染病。这种病也可以视为水土不服,因为除第一年爆发过,就再也没人染病。 朱矛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向外头热闹的杀野猪场面,他的背已有些驼,头须灰白,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痕迹。他喜欢云野的生活,也很享受,懒洋洋说:“他们会一起回来。” 一位十二三岁的孩子,用竹盘装着一大块肉,朝朱矛崖跑来,恭敬献上,他是毛虫。朱矛崖接过竹盘,慈爱的摸了摸孩子的头。族中的孩子,他都视如己出,这是在穴居时代保留下来的情感。 长脚亦继续喝碗里的热汤,想着雍易没有二三十天不会回来了,这家伙也真放心,撇下族人。不过族中有他,有黑獾,羽环虎,不怕其他部族的人来招惹,他们过着太平日子已有三四年了。 朱矛崖拿着分来的肉,慢悠悠走向位于长屋隔壁的家,那是他和巫采的家。来云野后,人们以家庭为组,各自有栋小屋,过得再不是穴居时的族人同居生活。 长屋则做为部族平日仪式、会谈、活动的地方,在长屋里,还是能感受到居住在洞穴主厅时的氛围。 许多天后,在河的南岸,夜辰和雍易辞别款待他们的部族,携带从南理带来的一件磨谷盘和三支骨笛,乘上木船渡河。雍易划桨,夜辰坐在船中吹奏骨笛,笛声清脆、婉转,令人惊喜天地间竟还有这么美妙的东西。 他们常携带族中的物品,到南岸交易,换取陶器、食盐等必需品,而每一次,他们还都会带回新奇的东西。因着两人和南岸部族的往来,落日林人交好四方,适婚的男子,也因此有更多通婚的部族。 初来云野,落日林人在河畔部族看来,野蛮而落后,不想只是几年时间,这个野蛮部族也会织衣耕种,日子过得不比他们差。 木船在河中荡漾,行经一处水流湍急处,雍易神情淡定,沉稳划动手中木浆,夜辰的笛声依旧悦耳,水花溅上两人的脸庞,拍打船身。他们相伴在一起,总是显然从容,仿佛没有什么能难住他们,事实上也是如此。路途上曾遭遇袭击他们的两三个敌人,还不够雍易一人打,夜辰的长弓都没拉过。 横渡大河,两人平安回到属于他们部族的地盘,已是午后,芦苇沙沙作响。在河畔捕鱼的黄鱼最先看到了他们,挥动着鱼叉高兴叫唤,捕鱼的族人有五人,都聚集了过来。 他们听夜辰和雍易讲述此行的所见,欣喜看他们带回的骨笛,人们一个传一个试吹。音乐,是十分可贵的东西,他们有陶号,陶响,而今后还会有骨笛。 夜晚,在部族的长屋里,雍易将带回的磨谷盘交由族人,让他们学习制作,而夜辰则传授大家骨笛的吹奏方法。骨笛的演奏有的人手巧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有的人怎么都吹不响,但他们可以充当听众。 几天后,人们在长屋外点起篝火,吹奏骨笛,无论男女沿着篝火起舞。秋日又将到来了,他们谷仓会有更多的粮食,不必再为粮食担忧。 巫采和朱矛崖坐在木台上观看欢庆的族人,他们身边陪伴着雍易和长脚亦。夜辰在人群之中,演奏骨笛,那些奇妙的曲子,由他奏出,它不属于自然的声音,仿佛是神灵的恩赐。 夜深,篝火旁的人们散去,雍易将父母送回屋,走在恬静月色下的聚落,心里分外的宁静。他执着朱矛,在聚落中巡视一番,走回位于长屋旁的家,他和夜辰的家。 夜辰在火塘边,借着火光察看一件虎皮,天冷,需要加盖皮子了。这是一件旧虎皮,有的地方已经掉毛,它是落日林之物,说来也是两人相遇的见证。 “我们不是有条新熊皮?”雍易把朱矛搁放在墙角,脱去脚上的皮鞋,坐在高出地面的卧铺上。 猎熊可不是容易事,要深入山林,云野熊少有,在云野熊皮是很贵重的东西。 夜辰把虎皮卷起,放在一旁,他从竹笥里翻出条羊皮被子,终还是不舍得用黑熊皮。 雍易躺上卧铺,雍易帮他盖上羊皮,他问:“怎么不用黑熊皮。”这羊皮被子有些窄小,是初来云野时,在物资匮乏下由夜辰缝制的。 “想给你做冬衣。”夜辰坐在卧铺,他脱去衣物,灯火下,他的眉眼温柔,饱含情感。 雍易低笑,粗臂将夜辰揽进怀里,说道:“我再去猎一头。”夜辰抱住对方宽厚的肩,拒绝:“不许你再去猎熊。” 雍易亲着夜辰的唇,喃语:“嗯,那就不去了。” 曾几何时,猎人们很少去和野兽互搏了,人命可贵,去猎杀野兽不再是必需。 虽然不用跟野兽互搏,学习长矛和弓箭还是很有必要,能打猎,能保护部族。随着老猎人们死的死,老的老,传授年少长矛技能,成为雍易、黑獾等人的职责。 族中那些曾经调皮捣蛋的小孩子长到十来岁,他们会被召集在长屋前的空地,学习长矛和弓射。 几年后,莫毛和狸儿,小长脚也已长到学习武器的年纪,莫毛跟雍易学矛,狗牙教狸儿弓射,小长脚跟黑獾学矛——老爹教儿子总是太严厉,效果不如别人教。 那时朱矛崖和巫采都已逝去,夜辰从巫采手中接过巫仗,成为了部族的觋。 他和雍易,共同守护着族人,像上一代人那般。 长屋大火坑的火日夜燃烧,像曾经洞穴主厅的火坑那般,农闲的人们聚集在长屋里闲谈,已是老猎人的狗牙和鹿角讲起了他们当年在落日林的往事,孩子们瞪大眼睛,惊奇听着。 他们听到骑巨犀的朱矛勇士,拥有人世最后一头火角鹿的长弓猎人,还有凶残的蓝脸人,以及虎王岩上死去的英雄们。身为故事的主角,雍易和夜辰坐在一旁,也充当了听众,往事彷如隔世。 又是秋日丰收的时候,执着巫仗的夜辰,步上长屋后头的一处高坡,走向执朱矛守护部族的雍易。雍易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下,他披着黑熊皮,胸前挂着玉石配饰,他极具领袖气质,沉稳如山般。秋风起,吹动夜辰的长发,鼓动他的衣袖,他巫仗上挂的铃铛,铃铃作响,响彻天地。 在很多年很多年后,云野的落日林人不再狩猎,以耕种为生,他们也有了祭坛和保护聚落的壕沟。一日,三个调皮的落日林少年,在山林中冒险,他们在峭壁上发现了一处岩画,画作已经漫漶,但依稀可见岩画上有一位拿朱矛的骑犀人,还有一位骑鹿拿长弓的人。那头鹿的鹿角长得很特别,像团燃烧的火焰一般。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全文到此完结,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