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帝嗜宠:奈何妖妃有点萌》 第1章以她之名,诱他入局 “烧死这个妖女!” “对,烧死她!” 东阳城西城门外临时搭建的刑台旁,人影浮动,围观而来的人将整个城门口围得的水泄不通。 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子低垂着头,浑身血污,不知死活。 一对夫妇拿着火把上前,妇人眸色阴戾,“孽畜,既然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那就由我亲自动手送你上路,也算是我弥补过错,替天行道吧!” 东阳城方圆百里家畜尽亡,三月不见落雨,有法师言是有妖孽作乱,而这妖孽便是安平侯府九小姐沐九夭。 没有人看到,沐九夭低垂的眼底闪过的恨意。 喉间忽然溢出一声低笑,她缓缓的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城楼上看去。 城楼上站着一人,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他一身明黄,在日光下模糊成一团光晕。 沐九夭眼底掠过一抹迷茫,转而恨意更浓。 “烧了她,烧了她,烧了妖怪……”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的声音更加激动,都恨不得冲上来亲自动手。 “午时已到——” 监刑官手中行刑签落地,沐楚氏唇角的弧度越发阴冷,毫不犹豫的将火把朝沐九夭脚下浇了火油的柴火上扔。 三道寒光闪过,正正击偏了火把。 在场之人神色都是一变,沐九夭下意识抬头朝寒光而来的方向看去。 阳光刺得眼眸发痛,远处一抹黑色却将阳光尽数遮蔽。 黑发被风拂动,烈烈衣袖之上金线绣成的蟒龙暗纹煞气流泻。 丰神俊朗,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九夭呼吸一窒。 刚才的迷茫尽数消散,她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陷阱:以她之名,诱他入局! 眼角开始发热,只觉得窒息。 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 他之前为了救她,周身内力唯剩一成,独自前来,岂非赴死? 她太清楚,赵凌墨故意放他入局,就是想亲手杀了他。 燕恒,他明明不必如此,为何要这样傻? 九夭被人从刑台带上了城楼。 垂眸间,便能见到城门外不远处那无休无止的杀戮,燕恒被围困其中,却丝毫不显弱势。 顷刻间便尸伏遍地、血流成河。 一身明黄的男人对着她冷冷的笑,“你说,是朕会赢,还是他会赢?” 九夭定定的看着修罗场中浑身染血真正宛若修罗的男人。 身影移动之间,只能见到血光飞溅。 闭了闭眼,她勾唇,“何必还要我说,你早就输了。” “是吗?”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抽出腰间佩剑抵上她的脖子,“可朕觉得,这一次,朕会赢。” 九夭平静的转眸看向他,“赵凌墨,你输了!” 赵凌墨眉心一动,还来不及去思考她为何这么肯定,九夭身上的锁妖链应声而断。 在赵凌墨微楞时一脚踢开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城楼之下纵身一跃。 如同断翅的凤鸟,从天穹坠落无间地狱。 她的目光和燕恒直直对上,瞧着他发红的眸色和眼底的惊慌,瞧着他如风一般朝她狂卷而来。 九夭浅浅的勾了勾唇,她的筋脉已断,方才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量才破开了丹田处的压制,可反噬的后果也是她不能承受的。 不如就这样,至少不会再连累他…… 第2章你在这里,我怎能不来 落红遍地,血染白纱! 她一身是血,他单膝跪着,动作极轻的将她抱了起来,声音止不住的轻颤。 “夭夭……” 靠在他的怀中,九夭体内的温度开始流失,却觉得极温暖。 “燕恒,你不该来的……” 她的话中全是后悔,眼泪顺着眼角朝下落。 燕恒抱着她的手臂颤得厉害,却温柔的轻吻她的眉心和眼,吻去她的眼泪和血,附唇在她耳边低低道,“你在这里,我怎能不来?” 沐九夭心弦震颤,还不及再说什么,城楼之上数道寒光飙射,朝着两人而来。 燕恒眸色一紧,不再躲避,只将沐九夭抱得更紧,高大的身影将她尽数笼罩,护在身下。 他对着她勾唇浅笑,整片天地因他这一笑黯然失色,只听他轻声道:“夭夭,别怕……” “燕恒……” 眼泪已然决堤,沐九夭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僵硬,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血迹。 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想要将那抹刺目的红抹去,却越抹越多。 直到他握住她的手,轻叹,“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夭夭,不必觉得愧疚。” 怎能不愧疚? 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会看不透? 何况,他曾救她数次。若真算来,分明是她欠了他。 “燕恒……” “夭夭……” 他似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只是打断她,那双向来幽寒的眼只有柔色弥漫。 收紧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好像是用尽生命之中最后一点的力气。 “我……不曾后悔过……” “黄泉碧落,我都陪你……” 沐九夭的眼泪越涌越多,却忽然笑了,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好,这一次,我们一起……” 手起箭落,从他身上拔出的长箭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赵凌墨掠身而来,不及阻止,只能见到血从她的心口处喷溅而出…… 两人渐渐的没了呼吸,依然是紧紧相拥的姿势。 赵凌墨的脸色阴沉无比,却有人爆出了叫好之声,“太好了,妖怪死了!”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天际炸开,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乌云忽然遮天蔽日而来。 顷刻之间,乌云翻滚,天地间黑沉一片,风声呜呜如同鬼哭狼嚎。 地动山摇般的震颤之中,闪电滚滚,将天撕开道道口子,亮得吓人。 就在这道道雷光之中,众人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沐九夭身后忽然出现的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正左右摇晃着…… “啊——” “妖怪啊——” “快跑,妖怪现身了——” 所有人都混乱起来,想要逃命。 可能往哪里逃,不过是顷刻间就陷入地底,再也无法超生。 沐九夭已经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瞳孔之中映出冰蓝色的光芒,眉心也生出冰蓝色的符文印记。 吾以吾之妖灵,祭上古之神,日月逆转,风涌雷动。 低头,在燕恒渐白的唇上落下亲吻,眼泪落在他的眼睑之上,冰蓝色的光芒将两个人环绕其中。 天地之间,只留下一声极轻的低泣,“燕恒,对不起……” 第3章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第3章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夕煜王朝历二十年,正值盛夏! 夜间亦极为闷热,一丝凉风也无。 镇国将军府桃夭阁中,女子紧闭着双眸,似在沉睡。 只,梦中似有不安。 “燕恒……” 眉心紧蹙,额头浮上薄汗,低低呢喃,“燕恒……” “你不该来的。” “你在这里,我怎能不来?” 沐九夭狠狠一颤,骤然醒了过来。 疼,分筋裂骨的疼,仿若还在梦中,被锁妖链锁住周身无法动弹。 冷汗浸湿了后背,沐九夭呼吸急促,明明是盛夏,她却如坠寒窟。 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极为刺耳的怒骂。 “沐九夭,你这个贱人,你以为装死我就会放过你吗?” “你给我出来,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敢杀了你!” 沐九夭皱眉,依稀有些混乱,显然还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在门外,沐九夭的两个丫头正死死的拦住一个面目狰狞的女子,不让她闯进门去。 “七小姐,九小姐重病昏迷未曾醒来,请您不要在这里吵闹可好?” 沐玲珑眼睛通红,带着煞气,死死的盯着两个丫头,“就凭你们这两个贱丫头也敢拦着本小姐,给本小姐滚开!” 话落,一个巴掌甩在了方才说话的琉岚脸上。 琉岚捂住脸,却不让分毫,“若是七小姐再无理取闹,奴婢只能请夫人前来做主了。” 沐玲珑眼中的恶毒更甚,“别拿夫人来吓我,你们以为我会怕吗?就算祖父来了我也不怕。真以为靠着祖父的疼爱就能在沐家无法无天了吗?呸!” “一个破烂货也想做王妃,我告诉你们,只要有我沐玲珑在,她就休想!” 沐玲珑的声音极大,说出的话亦是难听,就在琉岚琉夏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们身后紧闭的房门却打开了。 沐九夭靠在门边。 脸色苍白,却掩不住倾国之貌。身形纤细,气势却极摄人。 她神色淡淡的看着沐玲珑,问,“你想做王妃?” 琉岚琉夏连带着沐玲珑都是一愣。 回神之后,琉岚琉夏就是一喜,“小姐,您醒了?” 沐九夭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这会儿面色依然不好,可总归算是醒过来了。 沐玲珑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冷笑,“果然是在装死,怎么,现在装不下去了?沐九夭,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然敢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陷害我,抢了本该属于我的婚事。你这种人就不该活着,你怎么不真的去死呢?” 沐九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愤怒,反而更加从容淡定,浅声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你——” 沐玲珑气极,眼底爆出恶毒恨意,当下就朝沐九夭冲了过去,“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本就在门前不远,离沐九夭很近,这忽然朝前一冲,琉岚琉夏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冲到了沐九夭的身前。 手中寒光一闪,竟是随身携带了匕首,直直的朝着沐九夭身前捅去。 第4章她是妖怪 “小姐——” 琉岚琉夏吓得面色惨白,沐九夭却丝毫不动,眸色无波的看着她。 就在那把匕首距离她的左心房不过一寸之距时,一声厉喝骤然响起。 “住手!” 沐玲珑的身形果然顿了下来,拿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着。 沐九夭唇角一勾,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朝声音来处看去,大步朝院中来的,当先一人正是镇国将军府现任当家之人,亦是沐九夭的祖父,镇国将军沐修云。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包括沐九夭的父亲沐沉荣以及她的母亲沐楚氏,楚清影。 “将军,老爷,夫人……” 琉岚琉夏以及院里其他正看好戏的奴仆都急急的行礼,唯有沐九夭和沐玲珑不曾动。 在旁人看来,似乎沐九夭碍于胸前那把匕首无法行礼,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这些人,不配让她行礼。 低垂了眼,掩住眼底的冷芒以及瞳孔之中冰蓝色的光,面色分毫不变。 倒是楞在那里的沐玲珑浑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冷汗和眼泪一起朝下落,她也并非不想动,而是周身已经全然无法动弹。 她没有忽略刚才沐九夭眼底闪过的光,冰蓝色的,好像能吞人魂魄的汪洋。 “玲珑,见到祖父也不知道行礼了吗?”沐沉荣脸色不好,声音也冷沉。 沐玲珑被他一吼,双腿一软竟然砰一声跪了下去,跪倒在了沐九夭面前。 沐九夭唇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七姐怕是搞错了对象,父亲是让七姐给祖父行礼。” “你——” 沐玲珑身体颤如筛笠,忽然惊叫一声,手中匕首哐当落地。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沐修云一行人去,“爹爹,祖父,她是妖怪,她是妖怪——救我——” 众人神色都是一变,沐九夭却轻笑一声,“看来七姐的确是失心疯了,难怪会做出同人私通这样的丑事来。” 沐修云的脸色已经黑沉得没了边,瞪了沐沉荣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不是说了将她送去家庙吗,为何还在这里?” 四日之前,沐玲珑在后花园中同府中小厮私通是沐沉荣及楚清影亲眼所见。 沐修云知道之后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对外声称沐玲珑病重,将其送去家庙。 可已经过去了四日,她竟还没有被送走? 沐沉荣面色一变,这件事他是交于夫人楚清影的,至于为何还没送走,反而大半夜来了这桃夭阁大闹? 他皱眉看了眼身边的楚清影,她亦是神色茫然,一副并不知情的模样。 沐沉荣只能道:“是儿子教女不严,儿子知错。” 说完,又提了声,“来人,将七小姐带下去。” 眼瞧着有人上前来拉她,沐玲珑挣扎着尖叫哭闹起来,“不,不是——爹爹,我没有做过,是有人陷害我的。就是她,是沐九夭那个妖怪陷害我的——” “真的,她真的是妖怪,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众人随着她的话朝沐九夭看去,沐九夭神色淡淡的回视众人,一双黑亮明眸波澜不惊,剔透得好像落了九天繁星。 哪有什么蓝色? 第5章她是回来报复的 沐修云声色俱厉,“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不是的……祖父……真的是妖怪在害我……她不止要害我,还要害整个沐家……” 沐沉容眸光一沉,担忧的看了眼已经气得面色铁青的沐修云,厉声道,“马上拖下去——” “她是妖怪,是魔鬼,是回来报复的!很快沐家的人都会死在她的手里,你们会后悔的……” 沐玲珑似已经疯魔,胡言乱语着,终究还是被拖走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后背都泛出一些凉意。 唯有沐九夭神色从容,好像沐玲珑说的并非是她。 沐修云凌厉的目光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怀疑,虽然没信沐玲珑的话,却总觉得这个孙女和以往似有不同。 正想开口,沐九夭却忽然捂着嘴低咳起来,本就不好的面色更加苍白。 琉岚琉夏忙扶住她,“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咳——” 沐九夭开口就是一阵猛咳,靠着琉岚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儿来,摇了摇头,“没事的……” 说着,她又看向沐修云,眼底已经带上了几抹泪光,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难过的,“今日的事是小九不好,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七姐姐,竟让七姐姐如此误会小九?惊扰了祖父,望祖父恕罪。” 说着,她就要俯身行礼,还没弯下腰,身子一软竟朝下栽去,好在琉岚琉夏眼疾手快的扶稳了她。 沐九夭靠在琉岚的身上,呼吸急促,额头冒出冷汗,当真是虚弱到极点的样子。 琉夏忙替她向沐修云告罪,“将军恕罪,小姐她刚刚醒过来,身体虚弱,怕是不能久站。” 因为有沐修云在,沐沉荣和楚清影不敢随意说话,只能神色各异的看着。 沐修云眸色深沉的看了看沐九夭,觉得她好像也不是在装,那脸白得像纸。 更何况,她昏迷三天三夜也的确是事实,这样想着,他便只是皱眉道:“既然身体不好,就快进去休息。” 说着,又吩咐楚清影,“找王府医来替九丫头看看。” 楚清影忙福身,“儿媳知道了。” 沐修云“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看着她沉声道:“这后院中的事向来是你在打理,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小九是你的女儿,你这个做母亲的,该照顾的时候还是要多多关心照顾她才是。” 楚清影咬了下唇,神色委屈,却还是低低道:“是,儿媳明白。” 沐九夭懒得理会他们还要说些什么,由着琉岚琉夏将她扶进了屋,将那些或探究或怀疑或憎恨或嫉妒的目光抛在身后。 没人看到她眼底浮出的讥讽,沐玲珑到死也不会知道,陷害她的人不是她这个妖怪,而是她这些所谓的亲人。 王妃…… 呵,沐九夭心底冷笑。 东海之国在夕煜二十年时派使臣来朝,欲结两国之好,替国中那位最受宠爱的墨王赵凌墨求娶一位公主。 可夕煜王朝并没有公主,凤皇同泽帝只能在朝中选一位贵女,敕封为公主前往东海之国和亲。 最后也不知为何,竟然会选了镇国将军府的庶女,七小姐沐玲珑。 第6章太子……燕恒…… 东海之国不过是前几年发现的一临海小国,同夕煜王朝自然不能比。 也不敢嫌弃什么,甚至于还高高兴兴的接受了。 沐玲珑的敕封之日就在半月之后,同时,也是她出发前往东海之国和亲之时。 却不料就在这时,沐玲珑出了事。 最后,换做她前往东海之国和亲…… 这些事的前因后果沐九夭早已经了然于心,那时候的她,忠于这些所谓亲人,却害了那全心为她的一人。 这一次,她自不可能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或许现在那些人都不会相信,好像疯疯癫癫的沐玲珑会一语成谶。 她,当真是回来报复的! 镇国将军府,就用来做那把复仇利剑开封的祭品好了,那些人欠她和燕恒的,她总要一点点的讨回来! 等到躺上了床,琉岚忙着去替她倒水,琉夏拿了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姐,您没事吧?” 沐九夭摇了摇头轻吸口气,经过这一闹,已经清明起来。 闭了闭眼,将自己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轻声问琉夏,“太子殿下如何了?” “啊?” 琉夏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看向沐九夭,“小姐说的是什么太子殿下?” 沐九夭目光闪烁,“自然是当今太子……燕恒……” 喉间有些发堵,就这样念出这个名字,都觉得心脏上有被细针划过的刺痛。 琉夏却神色一变,忙紧张道:“小姐怎么能直呼太子的名讳,被人听到可是大不敬的。” 沐九夭闭了闭眼,没管琉夏的紧张,她如何会懂? 她只是再吸了吸气,问,“他现在到底如何了?” 沐九夭很清楚,她已经回到了三年之前,虽然觉得应该不会有错,可她又怕这中间会出了什么岔子。 琉夏则皱了下眉,不懂自家小姐为何忽然这样关心太子的事,却还是将自己这些天听到的说了出来。 “听说太子殿下三日之前忽然病重昏迷不醒,药石无医,凤皇同泽帝已经在替殿下准备后事了。” 说到这事儿,琉夏的语气还是惋惜。 太子燕恒在她们这些百姓的心中同凤皇和泽帝一样,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是凤皇和泽帝的独子,生来就是太子,身份之贵胄自然不必说。 可原来到底不是神,一样逃不开生死轮回。 这消息普通人家现在自然不可能知道,琉夏亦是听将军身边的小厮来送东西时无意提起,用那种自家九小姐和太子‘同病相怜’的语气。 也是,都是三日前昏迷,也许所有人也都觉得,自家小姐也需要准备后事了吧。 琉夏自顾的想着,却不知她的话在沐九夭心底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药石无医,准备后事? 沐九夭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燕恒为何会在这时候出事? 难道,又来不及了吗? 她浑身都开始颤抖,琉夏瞧见却是以为她身体又不好了,“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沐九夭颤得厉害,紧闭着眼没有回答,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 第7章轮回 琉夏急白了脸,顾不上许多忙大叫着琉岚快去找府医,让府医快些过来。 琉岚刚打了水过来想给沐九夭擦擦汗,一惊之下水盆落了地,也顾不得打扫,急急的朝外跑。 琉夏急得团团转,不断的叫着“小姐”,可沐九夭却始终没有反应,只是身体不断的颤抖着,不多久,竟再次陷入了昏迷。 而此刻,北阳皇宫东宫太子寝殿之中,安静得好像没有声息。 唯有沙漏缓缓流逝之声,伴着床榻上昏迷的男人浅浅的呼吸。 夜风轻拂起殿中薄纱,层层纱幔之后,床榻之上忽然传来有些痛苦的喘声。 燕恒紧闭着眸,眉心亦是紧蹙。 房中月光朦朦,笼着男子如玉面容,可称得上郎艳独绝,可也因为太过白皙,显出病态。 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名女子,眼中波光轻颤,轻抬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头,将细细的汗缓缓的拭去,低低的唤他,“燕恒,我在这里,别怕……” 她看着他,眼底全是心疼。 她的声线轻柔,似落进了燕恒的耳中,他眉心动了动,当真缓缓的松了开来。 本是昏迷不醒的人好像忽然感觉到什么,竟然下意识动了动手,圈住了她的腰身,呢喃出声,“夭夭……” “是我……” 眸光一颤,她回抱着他,红唇贴近他的唇角,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冰蓝色的光芒再次将两人环绕,她的声线轻颤,“燕恒,我就在你身边……” 轮回颠倒,他和她终是回到最初。 如今是夕煜二十年,是他和她共赴黄泉的三年之前。 他还是那个身份贵胄,万人之上的王朝太子,而她…… 她是沐九夭,是镇国将军府嫡出九小姐。 可她也不再是沐九夭,转回头,早有雪白的尾巴钻了出来在身后不断摇晃着。 时光倒转,似乎所有的事都回归原位,可她的人生早已彻底颠覆。 前世欲同燕恒同去时就恢复了妖族记忆,为逆转时空挽回一切,她不得已用了逆天之术,如今能维持人形已经是不易。 而刚才她再次耗费灵力,现下已经难以维系了。 可没有关系,至少他还在,她终究还是将他换了回来。 前世之时,是他宠她护她,这一世,就换她爱他伴他,哪怕为他负尽天下。 …… “夭夭——” 燕恒骤然从梦中惊醒,疼痛入心,他猛的压住自己的左心房。 那里,似有野兽的利爪在撕扯,有种近乎抽离的痛感。 剧烈的喘息着,好不容易将心脏处的疼痛压下去,太阳穴又开始刺痛,如有钢钉刺入,将他的大脑搅得一片空白。 “殿下?” 就在燕恒觉得自己会因这疼痛窒息的时候,天流急急的冲了进来,“殿下,您醒了?” 喜中带惊,一时竟全然无法相信。 回神之后才忙着朝外道:“去请太医,还有,着人通禀凤皇泽帝。” “是!”门外影卫应声离去。 燕恒没有阻止,只是按着自己的额头紧闭眼眸,不断的回忆着方才的梦境,却发现,越是想越是模糊,头亦越痛。 夭夭…… 第8章命定 “殿下,您还有……” 天流察觉到燕恒的不对劲,以为他初醒不适。 正想询问,燕恒的神色一变,竟忽然起身,就穿着一身单衣朝殿外疾步而去,不顾身后一脸茫然惊讶的天流。 天流跟出殿,燕恒已经用上了轻功,速度越来越快。 方才醒来,就已经将轻功运到了极致,不过几个转眼,就将天流甩了老远。 宫中各处都有影卫,却没人敢拦如风一般卷过的燕恒。 燕恒去的方向是宫中一片桃林。 是他的父亲,泽帝燕殇为他母亲所种植的。 那片桃林四季开花,从不凋谢。 而燕恒是循着一阵古怪的香味来到这里,也说不出为什么一定要来,就好像有命定的东西在这里等着他,若他不来,会后悔终生。 哪怕是炙热的夏日,这片桃林中的桃花依然开得娇艳。 银月之下,繁花满枝,落红遍地。 可这些都不足以让燕恒心动,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一地残红之中蜷着的雪白一团,也看不出是猫儿还是狐狸。 从不喜这些小东西的燕恒心跳一瞬间凌乱,他的速度缓了下来,慢慢的朝那白色的东西走近。 就在他距离那小东西不过十米之时,它忽然抬头朝他这方看了过来。 燕恒一愣,竟觉得自己从那不知品类的小兽眼中看到了惊讶以及痴迷。 沐九夭并没有想到燕恒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她救了他之后便想离开,因实在无法维持人形,只能化作了兽形。 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力耗损得太过严重,四肢都有些支撑不住了,路过这桃林时就想着在这里歇歇再走。 却不想,燕恒竟然会来? 可……它不是已经抹去他前世的记忆了吗? 九夭怔怔的看着他,有些恍惚。 再见到他这样站在它面前,竟……已是隔世。 他就算只穿着一身单衣,也是身姿修长,挺俊如松竹一般。 面如冠玉、眉眼清俊,若是忽略那双暗蓝深海般的双眸,当真俊美高华的犹如世外之仙。 俊逸的面容之上笼着一层朦胧的月光,好像踏着时光、踩着轮回,从上一世,走回她的身边。 燕恒…… 在沐九夭痴痴的看着他时,燕恒也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东西。 看不出是什么兽类,可它周身的毛又白又软,看起来就觉得暖融融的,让人很想摸一摸抱一抱。 又大又黑又亮的眼,小巧的鼻子和嘴巴,还有两只尖尖的耳朵,加上毛茸茸的尾巴,小小的一团不过兔子大小,当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可最重要的是,他在这只小兽眼中看到了类似人的情绪。 而他的心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诡异的跳动起来,无法控制。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小兽沉默了片刻,最后缓缓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小兽捧了起来,让它躺在他的掌心。 垂下眸,和它更近的对视。 沐九夭僵硬着,眼底的惊慌无措掩也掩不住,他难道,真的记得自己? 可不对,他就算记得,也不该知道自己现在是这幅模样! 第9章留在我身边,可好? 可下一刻,燕恒问的话却让它心头一松,他问,“你是猫儿,还是狐狸?” 沐九夭觉得,自己若是人身,怕是已经被他吓出一身冷汗了。 还好,他并不记得。 燕恒眼眸微眯,看清楚了它那一瞬间松懈的情绪,更加肯定,这小东西有古怪。 而且,他在它的身上闻到了那种香味,淡淡的,却极诱人,刚才留在他寝殿中的,便是这种味道。 看它的目光更加幽深,燕殇对它的好奇心也更重了几分。 在它的身上看了一圈,他皱眉,“是不是受伤了?” 否则为何趴在这里不动? 沐九夭又楞了,觉得燕恒有些奇怪,当然,它并不知连燕恒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 他抿了下唇,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言自语,掌心的小兽只会拿一双漆黑透亮的大眼傻兮兮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燕恒眉心一紧,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好像也不怎么抗拒。 他沉默了一下,掌心的小兽也沉默着,谁也不知道现在这种局面应该做些什么? 燕恒看着它思考了一下,“如果你没有名字,那就叫夭夭可好?” 这个名字,是他刚才在梦中念过的。 九夭惊得差点从他掌心滚落下去。 燕恒皱眉将它抱稳,这次没将它放在掌心,而是抱进了怀中,似无奈的叹息,“小心些。” 沐九夭:“……” 谁来告诉它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自然不知道,燕恒现在的情绪复杂,他看着怀中的小东西,眸底已经卷起了狂风骇浪。 也许脑海中的确没有记忆,可潜意识中总有什么东西不断闪过,让他越发想从这小兽身上寻出答案。 初见这小东西的惊讶过去,燕恒已是冷静了许多。 虽然荒谬,可燕恒从见这小东西第一眼就知道它并非普通动物。 在不知道它和自己的关联,不知道它身上的秘密时,燕恒觉得还是将它留在身边比较好。 若它是旁人送来迷惑自己的诱饵…… 目光幽深几分,轻抿薄唇,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兽类的敏锐让九夭轻易察觉到燕恒气息的转变,方才的柔和瞬间冰冷,抬头看去时,那双暗蓝的眼眸更是幽如夜海,让人心惊。 可这样的他,似乎才应该是正常的。 九夭心中疑惑不安更深,却只是重新低下头蜷着身,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普通的动物。 燕恒没有拆穿它,摸了摸它的头,“虽然不知你如何进了宫?可若是没有地方可去,不如,留在我身边可好?” 沐九夭一僵。 它自然是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可用这样的模样吗? 它有些为难。 现在它还是镇国将军府的九小姐,离开时,还是使了幻术做出了自己昏迷的假象。 可它总不能一直昏迷,若是被人发现古怪,怕是会出大麻烦。 只是它现在好像也不能拒绝,它也,不忍拒绝。 嗯,要不就先这样,等到它恢复一些,等他不注意时,再偷偷溜走好了。 这样想着,它偏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抬头看他,眼底光芒极亮。 燕恒和它对视片刻,忽然一笑,“果然是有灵性的小东西。” 第10章凤皇夕月泽帝燕殇 燕恒将九夭抱回了东宫。 此刻的东宫之中,已经跪倒了一片,气氛紧张严肃,让人窒息。 燕恒还没进去,天流已经先从暗处钻了出来。 他之前跟丢了燕恒,又听其他暗影说燕恒是朝桃林方向去了便提前返回了。 这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燕恒怀中的九夭,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殿下,这是……” 燕恒掠他一眼,垂眸看了眼乖巧的伏在自己怀中的小兽,打断他,“可是父亲母亲来了?” 天流这才想到正事,颔首,“凤皇同泽帝正在寝殿中等着殿下。” 燕恒点了点头,抱着九夭朝寝殿去。 寝殿前,云流面无表情,甚至没看燕恒怀中的小兽,只是颔首行礼,“殿下。” 燕恒“嗯”了一声,迈步进殿,九夭偷偷的从他怀中抬了头。 寝殿的外殿之中,一男一女站在窗前看窗外漫天繁星的夜空,男子的手落在女子腰间,女子颇为亲密的依偎着他。 两人都只穿着常服,男人一身撩黑锦袍,女子一身月牙白长裙,简单至极。 若非燕恒一声“父亲、母亲”,谁能想到,这两人竟是夕煜王朝的当权者,也是这片大陆身份最尊贵的两人。 凤皇夕月,泽帝燕殇! 其实说起来,这夕煜王朝的帝君本是女帝轩辕夕月,而燕殇则是自封摄政王,甘愿俯首称臣。 不过轩辕夕月登基三年之后就颁下圣旨,敕封摄政王燕殇为帝,两人共治江山。 从那以后,世人就尊称轩辕夕月为凤皇,燕殇为泽帝,以便区分。 随着燕恒的声音落地,窗前的两人转回了头。 显然,身为燕恒的父母,两人都是风华绝代容色无双之人。 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容颜俊美自是不提,最重要的是那一身气势逼人至极,给人的压迫感极重。 燕恒的模样便是像极了燕殇,特别是那双暗蓝的眼眸,一望之下,同样让人生畏。 女子的年纪看起来更年轻些,二十几岁的样子,那双杏眸亦是如同暗夜之星,能照透人心。 九夭的心情有些复杂。 前世之时,它只以为是岁月格外偏爱这两人,所以他们才会看起来如此年轻。 而现在,它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息并不单纯。 似人非人,似仙非仙。 只可惜以它现在的灵力,没有办法感知到他们的真正身份。 夕月在看到燕恒的时候,杏眸之中光芒一亮,也顾不得燕殇了,只快步走近燕恒,“恒儿,快让娘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要再让太医看看?” 她显得有些絮叨,燕恒的眸色却柔软了几分,“让母亲担心了,是恒儿的不是。” 夕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的确没什么不对劲了,才彻底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说话间,她便想要拉住燕恒的手,可她的手还没碰到燕恒的衣袖,就已经被燕殇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对上夕月不满的眼神,燕殇只是微眯眼眸,语带警告,“夕夕,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他已经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 夕月:“……” 翻了个白眼,懒得和这个越老越幼稚的男人计较。 第11章抱只兽儿也不错 燕恒对自己父母不分时间场合的秀恩爱已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只垂了眸看自己怀中的兽儿。 嗯,没有母亲可以抱,抱只兽儿也不错。 如此想着,他的唇角竟弯了弯,摸了摸九夭的脑袋,眸色越渐温柔。 燕殇和夕月其实早就看到了他怀中的兽儿,见状对视一眼,眸色深沉只有对方能懂。 九夭在燕恒怀里埋着头,有些紧张,只觉得一道冷厉的眸光落在它的头顶上。 那目光带着将它看穿的锋利,让它连呼吸都屏住不敢妄动,它很清楚,这目光来自泽帝燕殇。 它有些忐忑,忽然觉得,凤皇和泽帝其实早就知道燕恒不会有事,所谓的准备后事,恐怕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吧。 片刻,燕殇拉着夕月走到一旁坐下,眸色沉暗的看回燕恒,“你去了桃林?” 似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燕恒站着未动,也没有否认,在这宫里没有什么事能逃过父亲的耳目,他也没有必要否认。 燕殇眉心微微一动,却没再多言,只道:“既然身体不适就好好休息,不要再乱跑让你母亲担忧。” 燕恒微微颔首,“是,儿臣知道。” 燕殇点了点头,眸色沉冽,声线低沉,“你此次中毒之事,自己心中可有数?” 燕恒昏迷并非莫名,而是中毒所致。 闻言不禁眸色微沉,冷笑一声,“左右不过那几人。” 夕月略皱了眉,燕殇眸光亦是轻狭,“你昏迷之时我已经放出消息,言你药石无医,已经在准备后事。” 燕恒无奈的挑了眉梢,“这世间急着咒自己儿子快死的,您怕是第一人。” 夕月有些尴尬的别开了视线,一副我并不知此事的模样。 燕殇则是面色不变,就连眸中也无丝毫波澜,“这消息一出,那些人果然是坐不住了。本以为你还会昏迷上一段时日,却不想你现在就醒了过来。既如此,我和你母亲便不会再插手此事。到底是你自己的事,你既然有本事让人给你下了毒,便该有本事处理好这事。” 若是寻常人家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九夭必定会认为这父亲心肠冷硬,心中当真是没有儿子的。 非但觉得儿子被人下毒谋害的事于己无关,还语带着讥讽。 可在燕殇和燕恒这里,却似乎是极正常。 而燕殇这样的态度,更是给了燕恒极大的信心以及自由。 毕竟,凤皇和泽帝都不会管此事,那自然是燕恒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了。 至于燕恒被人下毒之事,的确是他太过大意疏忽,燕殇也不过是提醒他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次。 燕恒眸光亦是淡薄,淡淡道:“儿臣明白。” 燕殇点了点头,这才缓了几分语气,“我同你母亲已经商议过了,你年纪已经不小,这江山也该交到你的手中了。就将登基大典定在三月之后,你好好准备一下。” 登基大典? 燕恒终于皱了皱眉,“父亲……” 刚开口,便被燕殇打断,语气又冷厉了几分,“不必多言,从你出生开始便该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你如今已是弱冠,自然该将这担子挑过去了,难不成还想着父母能帮你抗一辈子?” 第12章做一只称职的宠物 燕恒的眉心更紧了。 他这父亲他再清楚不过,说得大义凛然一派深沉,实则不过就是为了同母亲早早去过那逍遥似神仙的快活日子罢了。 其实这几年父亲同母亲已经将朝中政务渐渐放手交于他去处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早有退位的打算,这一天也并不算来得太过突然。 而那些人会在这时候对他下毒,怕也就是见他年纪越大,担心等他登基之后就来不及了吧。 他垂下眸,看着自己怀中一直乖巧听话的小东西,最终也不曾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在燕殇同燕恒说话之时夕月一直不曾开口,只到这时才怨怪的看了燕殇一眼,“恒儿刚刚醒来,身体还虚弱。你就不要再冷着一张脸了,哪个爹是像你这样的?” 燕殇无奈的看了眼夕月,竟是牵着她起身,“既然他身体还虚弱,那我们也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我还没同恒儿好好说话呢。” 夕月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反而被燕殇握得更紧,几步已经走到了殿外。 “有什么话,你同我说便好。” “你简直无理取闹……” “夕夕,注意你的身份!” “……” 紧接着,外面又传来一片“凤皇万岁”,“泽帝万岁”的声音。 燕恒闭了眼揉了揉额心,有这样一对父母,也不知是他的福气还是他的灾难。 九夭抬眸看了看他,见他神色无奈,可眉梢眼角却都蕴着几分柔色。 她其实很了解他,燕恒的性子冷清,说是冷酷也不为过。 若说这世间能让燕恒温柔以待的人,在没遇到她之前,许……就只有他的父母吧。 虽然父母都是皇帝,可燕恒却一直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叫他们一声父亲母亲。 这在人间的天家,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 若是没有遇见她,燕恒这一生一定会无比顺遂,坐上那至高之位俯瞰天下,不会落得被人一箭穿心的结局。 想到这里,它心中酸涩,忍不住低下头用小脑袋轻蹭他的手,又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他的掌心,像只讨好主人的猫儿。 燕恒眸色一动,垂眸看它。 九夭对上他复杂的眼神,动作一顿,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它真把自己当宠物了啊…… 可看着他近乎探究的眼神,九夭眨了几下眼,然后又低下头……再次舔了舔他的手。 唔,既然做宠物,自然要做一只称职的宠物。 装傻……卖萌……必不可少! 燕恒目光微闪,看了看自己被它舔得湿漉漉的掌心,分明有些僵硬,却没说话,抱着它朝寝殿去,转身之时开口让人打水过来。 九夭不清楚他这时候要水做什么,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着,四处打量他的寝殿,直到自己“噗通”一声被人扔进了水里…… 小小的身子瞬间就被温水包围,虽然水温很合适,可这样突然落水也够它受的了。 耳鼻嘴好像都灌了水进去,一张嘴就咕噜噜的冒着泡,九夭只能拿四只爪子在水里不断的刨着,刨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刨上了水面。 吸了吸气正想跳上去,一道低沉寒凉的声音就在头顶上响起,“洗干净再上来。” 第13章被嫌弃的某只 九夭动作一僵,两只爪子扒拉在木盆边缘上,抬了小脑袋看去,燕恒也正侧头看着它。 他的面前,也放着一个小一些的木盆,他将手放在盆中,正在洗手。 九夭半眯了眯眼,忽然就明白过来。 他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因为,它舔了他! 被嫌弃的某只有些心塞了,它有那么脏吗? 拿一只爪子抓住了盆沿不让自己掉下去,又伸出一只爪子给他看。 眨巴眨巴眼,讨好的样子。 燕恒将手洗净擦干,看了眼它朝自己比出的小爪子,雪白的毛已经湿漉漉的贴在了一起,粉白的肉垫露出来,看起来就很柔软可爱。 他眯了眯眼,竟然觉得知道它在想什么,皱眉,“你觉得自己很干净?” 九夭目光一亮,忙点头。 现在洗澡很痛苦好不好,毛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好像都重了十斤。 燕恒伸出手将它那只爪子握住,在那软软的肉垫上捏了捏,大手又落在它湿哒哒的头顶上摸了摸,就在九夭觉得他已经同意让它上去的时候,他却反而将它朝水中一按。 “你说了不算,我觉得干净了才算干净了。” 不洗干净点,怎么抱? 一想到自己刚才已经抱了这小东西一路,燕恒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嗯,应该还要再沐浴才行。 他正想让人备水,再次沉入水里的九夭却差点暴走,可面对燕恒却没有办法,只能恨恨的拿四只爪子在水里置气般的扑腾着,也不浮上来,一副要将自己淹死的样子。 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在水里挣扎却不愿浮出水面的模样,燕恒眉梢一挑,提猫儿似的捏了它颈子上的皮毛将它从水里提了出来,“小东西,脾气不小。生气了,嗯?” 九夭身上还在滴着水,这样被他提着的姿势并不好受,咬了咬牙,它忽然甩了甩身上的毛发,水珠就这么甩了燕恒一身。 让你嫌弃我,让你嫌弃我! 燕恒眉头一皱,正想再说什么,目光却落在它甩动的白色尾巴上。 眸色一深,又是一阵恍惚,眼前闪过模模糊糊的影子来,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那影子到底是谁? 九夭本以为自己这举动会让燕恒更生气,正等着他再将自己丢入水里,可等了半天他却只提着它没反应。 它这才小心翼翼的抬了眼去看他,正好对上他那双暗蓝的眸子,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九夭心跳一乱,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它竟然在他面前表露出了情绪,忘记了装傻! 可其实要装成一只普通的动物真的有点难,而燕恒好像早就认定了它是有灵性的,对它的举动也没有什么讶异。 只是他的情绪有些怪异,现在的九夭全然看不明白。 只觉得重来一次,燕恒虽没有前世的记忆,却依然变了许多,变得……更加深沉了…… 一人一兽对视了片刻,就在九夭被他这么深沉的眼神看得越发不安不知所措的时候,燕恒忽然将它抱了起来,转身朝床榻去。 第14章抱它入睡 抱着它坐在床边,将它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干净的软布将它包裹着,只露出一张小小的兽脸,动作不轻不重的替它擦身上的水。 九夭受宠若惊的埋下头任由他给自己擦水,不敢再胡乱的动。 燕恒也不说话,寝殿里很安静,却丝毫也不压抑,反倒让人觉得安心。 等到燕恒替它擦干了身上的毛发,它埋着头好似已经睡了的样子。 看了看缩成一团好似一个毛球般的小东西,燕恒的眸色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他看了九夭许久,从头到脚的仔细看了看,依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品类的兽。 只觉得似狐非狐,似猫非猫,不过……比狐和猫都要可爱就是了。 这样想着,唇角亦忍不住勾了勾,将它小心的放在了枕上,这才转身去换了自己被它打湿的衣裳,也没再沐浴了,就这么躺上床再次将它抱入怀里。 直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九夭才偷偷的睁开了眼。 它正趴在他心口的位置,爪子下传来他的心跳,一下下的,和它的心跳几乎融为一体。 九夭的爪子忍不住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有些懊恼。 刚刚它就舔了舔他他就受不了的将自己丢进了水里,现在却又抱着它睡觉。 他这是嫌弃它,还是不嫌弃它呢? 九夭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缓缓的睡了过去。 嗯,不管他嫌弃不嫌弃它,能再感觉到他的心跳,它已经很满足…… …… 盛夏午时,烈日炎炎,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灼人。 户部尚书府外,无数身穿铁甲的士兵持枪而立,将尚书府围得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府中一片嘈杂哭闹,唯有户部尚书孟元的书房中安静至极。 孟元坐在书房中,头发已是全白,本也不过知天命的年纪,一夜之间却似苍老了二十岁。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 孟家被判满门抄斩,虽然凤皇泽帝未将他们关入天牢,却也已经让人将府中众人尽数看管起来。 而他,连想要见上凤皇泽帝一面也无可能。 他神色恍惚时,书房门忽被推开。 燕恒着一身墨色绣金边的蟒袍站在门前,神色清冷、俊容无波,一双暗蓝的凤眸深邃无底。 灼灼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驱不散那一身让人心窒的寒霜。 可同他这清冷的模样极不相称的,是他怀中那只雪白的小兽,不过兔子大小,软绵绵的趴在他怀中,看起来柔软可爱的很。 孟元一惊,心底却也生出了希望,忙起身相迎,跪下行礼,“太子殿下千岁!” 燕恒缓步走到孟元的面前,在他抬眼时微微勾了勾唇,“孟尚书可还好?” 声线寒凉,如腊九寒风。 孟元喉间动了动,看着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对上那一双无底的凤眸,难掩心中不安,却还是强自镇定的开口。 “老臣不曾做过毒害太子之事,望太子殿下明察!” 这罪名太过严重,株连九族,他如何敢认? 第15章不嫌脏吗 燕恒垂眸看着他,眼带戏谑,似看蝼蚁。 摸了摸怀中小兽的头,模样看似温柔,说出的话却让孟元神色大变。 “是否是你并不重要,既然本殿命不该绝,孟尚书便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孟元脸色骤然惨白,心底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神色忽然愤恨,几是咬牙,“殿下这是何意?” 燕恒微勾唇,“尚书大人现在不懂没有关系,待去了黄泉,见了阎王,再好好问问便是。” “殿下……” 孟元终于反应过来,咬牙怒目,“太子殿下这是要冤枉老臣?” “冤枉?” 燕恒轻笑一声,转眸看向窗外烈日。 颜色红艳似无边的血,将他的眼眸也染上了一片腥红,让他整个人都透出些嗜血之气。 “是不是冤枉,户部尚书心中应当有数。何况,就算是真冤枉,本殿说了,你也只能认了!” 对燕恒而言,孟元冤不冤枉并不那么重要。 也许这件事同他的确无关,却也绝对脱不了关系。 这些前燕老臣,仗着前朝之功,心已经越发的大。 他们对父亲将江山交由母亲,让一个女人称帝本就不满。 若非是因为父亲的威慑,这些人如何能等到现在? 也许父亲会因为旧情而一直放任他们逍遥自在,可他不会。 想要天下江山,还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燕恒思索间,忘了自己怀中还抱着一只小兽,本是轻抚它后背的手力道重了几分,小兽“嘶”一声才让他回过了神。 他垂眸,揉了揉它被自己压痛的地方,带着歉意的安抚着小兽,又眉稍微挑,看回面色惨白的孟元。 “孟尚书有这力气喊冤,不如好好准备后事。” 轻抚着小兽背脊,燕恒的语气轻描淡写,“户部尚书府九族之人的后事,想来也是需要些时间来准备的。” 孟元的脸从白到红再到青,再忍不住心中恨怒,几乎是跳了起来,顾不得礼数恨声骂道:“你如此作孽,冤枉忠良,也不怕被世人所不耻吗?” 燕恒微眯了眼眸,对他这垂死的挣扎根本不放在眼中,只垂眸安抚怀中因为孟元的话生出了怒意的小兽。 “乖,别和死人一般计较。” 这话刺耳至极,见燕恒这姿态,孟元已经明白这事是没有回旋余地了。 他猛然起身,转身去抽一旁墙上所挂的剑,“我和你同归于尽……” 燕恒静静站着,连眼波都不动,可暗处的人都已经动了。 只是还不等孟元抽出墙上挂着的剑,燕恒怀中的兽儿却忽然如闪一般掠了出去,两只爪子中的尖利指甲伸了出来,直朝着孟元面上去。 一声尖锐的惨叫,暗处的影卫回神时,只见到孟元已经跌倒在地,双眼之上两个血窟窿,眼珠子竟是已经被那只小兽抠了出来。 这一幕可谓让人心惊,谁也没想到这在燕恒怀中看着十分乖顺的小兽竟然如此凶残。 燕恒亦是皱了眉,上前将还站在孟元头上的某只提了起来,嫌弃的看一眼它带血的爪子,“不嫌脏吗?” 第16章他说的,它都懂 九夭“唔”了一声,甩了甩自己爪子上的血,的确挺脏的,真恶心。 燕恒抿唇,提着它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带下去好好看着。” 他其实还没想这么容易让他死,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孟元,不过是道开胃菜罢了…… 暗处人影晃过,还在惨叫的孟元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地上已经被小兽爪子捏碎的眼珠和一地的血。 燕恒已经离开,只留暗处的影卫沉默的看向背光而去的身影。 一身墨袍在阳光中却更显黑沉压抑,被他提猫儿一样提在手中的兽儿不断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这一幕让他们心中都泛出怪异的感觉。 自从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他们的太子殿下身边便多出一只宠物,便是他怀中的兽儿。 向来清冷无情之人,忽然多出了些温柔,而这温柔却只是对着一只小兽,难免会让人胡思乱想…… 太子殿下这怕不是魔怔了吧? 别人的想法燕恒自然管不着,直接带着九夭回宫。 御花园凉亭之中,他正拿着一张丝帕替九夭擦爪子。 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擦过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 沾上水,来来回回擦了许久,直到九夭觉得自己的爪子都被他揉痛了,他才停了下来。 看着已经恢复雪白的小爪子,将丝帕放下,再次道:“以后记住,不许再碰那些脏东西了。” 九夭暗自翻了个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洁癖。 可它就是见不得人家对他动手,下次要再敢有人要对付他,它觉得自己还是会忍不住动手……动爪子的。 不过它自然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心思来,只是将爪子在他手心扒拉两下,又低下头在他的手心轻舔了舔,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宠物。 手心的感觉湿热温暖,对上它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燕恒的心脏忽然一阵阵的收缩。 那种说不清的怪异之感猛然袭来,全然无法控制。 将它留在身边已经三天,这三天,它在他面前几乎已经不再伪装什么。 他说的,它都懂。 除去不会说话之外,当真是灵性得同人一般。 所以它今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亦丝毫不觉得奇怪。 而他,也似乎慢慢的不会再抗拒它对他这种亲密的动作,哪怕它这样舔他的手,依然会弄得他一手的口水。 燕恒眉心微蹙,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已经是湿哒哒一片。 按耐着要洗手的冲动,只拿过一旁备着的另一根丝帕,随意的擦了擦手,不理会它的讨好卖萌,淡淡道:“这些事还不用你动手,你以为他能伤得了我?” 九夭自然知道孟元伤不了他,可就算如此,它也不能忍受他拿匕首对着他。 这一世,它不会允许任何人有能够伤害到他的机会。 它偏了脑袋,还来不及向他表衷心,就有女子的声音从凉亭外传来,带着一抹惊喜,“太子殿下千岁。” 九夭心中一动,转头朝亭外看去。 亭外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身着淡粉色桃花纹纱裙,一双水漾的眸子中波光流转,双颊晕红如三月桃花,粉唇边带着柔柔的笑。 可九夭眯了眯眸,眼底却生出冰凉之意。 薛相府的嫡三小姐薛灵雅。 第17章心灵相通 只看了她一眼,它便转过了头,从桌上跳回到了燕恒的怀中,懒懒的趴着没有丝毫反应了,当真如一只普通的小动物。 可燕恒却察觉到了它方才那一瞬眼底透出的寒意。 虽然不过短短三日,他却觉得自己同它似有些心灵相通,总能察觉到彼此的想法,知道彼此的喜怒,这也是为何他越发宠爱它的原因。 可它,为何如此不喜薛灵雅? 唇角轻抿,他看向还维持着福身动作的薛灵雅,“薛三小姐不必多礼。” 声线依然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薛灵雅的心却跳得很快,她努力维持着最优雅的姿态,轻咬唇瓣缓缓抬眸,眸带秋水的望向燕恒。 “灵雅许久不曾入宫,没想到会遇见太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之前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这一个月她都被母亲拘在府中,若非今日薛太妃召她进宫,怕是还不能出门。 没想到一入宫就遇到了燕恒。 她越发觉得自己和燕恒有缘,看着燕恒的目光也越发的羞涩。 燕恒眉心微蹙,轻狭着眼眸看了她几眼,就在薛灵雅觉得自己要被他看得心跳停顿时,燕恒才转过头,垂眸看着自己怀中明显有几分烦躁的小兽,眼中染上疑色。 “已经无碍了,劳薛三小姐关心。” 薛灵雅面容泛红,微垂眸,声线轻颤,似娇羞,“殿下哪里的话,毕竟……灵雅同殿下……灵雅自是该关心殿下的……” 她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可燕恒心中却是有数。 他已是弱冠之年,却始终不曾纳妃纳妾。 朝中大臣多次上折,父亲母亲虽然不愿在婚事上逼迫他,却也是有意要撮合他同薛相的嫡三女儿薛灵雅。 燕恒还不曾答话,可薛灵雅却忽觉自己肩上一沉,似多出一物。 她转头,正对上一双亮到透明的眼,还有一只已经伸出了指甲的爪子朝着她的脸上抓来。 “啊——” 薛灵雅大惊,两手捂脸花容失色的踉跄后退,若非身边丫鬟及时扶住了她怕是已经跌倒了。 丫鬟扶着薛灵雅,看着恶作剧之后纵身一跃从薛灵雅肩头落到了地上的雪白小兽,怒道:“哪里来的小畜生,竟然敢惊吓我家小姐?来人,将它抓起来。” 九夭甩了甩尾巴,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再次一跃而起,这一回却是跳到了丫鬟的头上,同样伸出爪子朝她脸上去。 “啊——” 丫鬟失色,甚至顾不得薛灵雅,抬手就去挥头上的小兽,“滚开,滚——” 九夭如何会这么轻易就被她碰到,她抬手挥打,它一跃又朝薛灵雅头上去,爪子在她的发髻上胡乱拉扯着,并没有真正伤到她们,却也将她们吓得够呛。 头皮被拉扯得很痛,薛灵雅已经顾不得形象了,跳着脚的去挥头上的兽儿,兽儿就在丫鬟和她之间来回跳跃着,玩得不亦乐乎。 周围自然有其他的宫女和太监,可碍于燕恒没有开口,谁也不敢乱动,只能看着这颇有些滑稽的一幕。 第18章恃宠而骄 直到小兽再一次跳到了薛灵雅头上,将她的头发弄成了鸡窝一般,在她伸手要抓住它时爪子一挥,这一回是当真在薛灵雅手上抓出了四道血痕。 薛灵雅尖叫一声,她身边的丫鬟脸色亦是难看至极,全然忘了燕恒还在凉亭之中,叫骂道:“你们这些蠢货,还不把这小畜生抓住,要是伤了我家小姐,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尖利的声音带着一抹阴狠,跟在薛灵雅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都是薛太妃身边的人,见状也不敢再装聋作哑,只能听她的话上前去抓这小兽。 燕恒终于开了口,声线浅凉,道:“夭夭,回来。” 宫女太监动作一僵,九夭身形一闪,已经从薛灵雅头上落回了地面。 昂着头看她一眼,这才姿态傲慢的转身,慢悠悠的走到了燕恒的脚边,抬头看他。 垂眸看走回自己脚边的小兽,燕恒满眼都是无奈。 他也没想到这小东西会如此恶作剧,而它的目光有些复杂,燕恒从中看出许多不满,看来是当真不喜薛灵雅? 弯身将它捧回怀中,捏住它又沾了些血迹的那只爪子,皱紧了眉,“方才跟你说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九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心底有些闷气,却没有办法说出来,挣脱他捏着自己爪子的手,将爪子在他的衣裳上使劲儿蹭了蹭,将血迹都蹭上了他的衣裳。 瞧着它的动作,燕恒的脸色僵了,这小东西竟然敢拿他的衣裳擦爪子? 简直……恃宠而骄! 他的手颤了颤,忍着没将它从怀里丢出去,只将它按紧,咬了咬牙,“再乱磨爪子,本殿便将你的爪子都剁下来喂鱼。” 九夭也是一僵,眨巴眨巴眼,老实了。 燕恒这才深吸口气,按耐着马上回去沐浴换衣的冲动,抬眼朝亭外的人看去。 周围的人正好奇太子殿下竟对这兽儿如此纵容,乍然对上他的目光,忙微低下头不敢再随意乱看乱动。 燕恒这才看向方才说话的丫鬟,声线轻缓,“你方才说什么?” 丫鬟也察觉出不对了,扶着薛灵雅,支支吾吾的不敢再开口。 薛灵雅捂着自己被伤的手,似被吓得狠了,眼圈都发了红,可还是开了口,“殿下别怪采儿,是臣女被……被殿下的宠物吓着了,采儿太担心臣女才会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她的模样当真是委屈得很,明明被吓到的人是她,此刻又摆出这般的低姿态来,燕恒总不该因为一只宠物为难她才是。 甚至,她暗自想着他是不是会安慰于她? 这般想着,眼圈就更红了,娇弱无辜的样子,让任何男人瞧着都会想要上前安慰安抚的。 燕恒眸底却浮出一抹冷笑,垂眸看怀中的兽儿,“夭夭觉得呢,要不要恕了她的罪?” 九夭撇了撇嘴,不能说话,可眼中的情绪已经是很好的回答。 燕恒轻笑,揉了揉它的脑袋,动作温柔,语气却薄凉,“既然这样,那就小惩大诫一番好了,她既不会说话,那就让她以后都闭上嘴,以免祸从口出,连累了相府。” 第19章他这样调戏它真的好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楞了一愣,还在想燕恒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一道暗影忽然出现,如风一般卷到了那丫鬟的面前。 谁也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丫鬟亦只觉得眼前一黑,双颊忽然被人紧紧捏住,嘴被迫张开,一阵剧痛袭来。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从她张开的嘴里伸了进去,下一刻,一截血糊糊的东西就从她嘴里掉了出来。 “唔——” 丫鬟有些凄惨的闷叫一声,等暗影将匕首拿出,她猛的跌倒在地,双手捂住嘴巴,血已经流了一手。 丫鬟眼睛一瞪,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面色惨白的昏倒在地,口中的血还在不断的流。 而她那截血糊糊的舌头已经被暗影托在掌心,摆在了薛灵雅面前…… 这一幕发生得太惊悚却也太快,快得众人连害怕都忘记了,只是傻傻的看着…… “啊——” 许久,一声尖叫才划破了空气中的诡静,薛灵雅面色惨白的后退,双腿发软终于跌倒在地。 她这一叫也让其他人清醒过来。 周围的太监宫女不敢乱喊乱叫,紧闭着嘴面色惨白的急忙后退,生怕下一个被割了舌头的人就是自己。 九夭看着这一幕亦有些失神,被接连而起的尖叫声拉回神智之后才在燕恒怀中转了个身,将脑袋埋在他胸前不想去听。 燕恒察觉到它的不耐,眸色微闪,抱着它起了身,只冷冷的留下一句,“将舌头给薛三小姐留下,让她谨记言多必失,若是不会说话,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是,殿下!” 那道捧着舌头的暗影颔首,在薛灵雅惊恐的尖叫声中将那根舌头塞进了她的手中。 身后的叫声越发的惊悚尖利,听着就头皮发麻。 被燕恒抱着离开的九夭在心底暗叹,他果然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那薛灵雅多美的一个娇人儿,它作为情敌,吓吓她是正常合理的。 可燕恒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舍得? “夭夭,不许想别人。” 就在九夭胡思乱想之时,头顶传来凉飕飕的声音。 九夭一怔,抬眸,正好对上他那双暗海一般的凤眸,眼中的情绪莫名,反正它看不太懂。 可他的话它听懂了。 它暗自惊讶,这个男人是不是会读心术,不然为何总知道它在想什么? 燕恒没有忽略它眼底的惊讶,眯眸,又语气凉凉的补充一句,“你只能想着本殿,知道吗?” 它既然已是他的,那便只能想着他,否则,要它何用? 燕恒没有觉得自己对于一只小兽生出如此的独占心思有什么不对,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九夭眨眼,还没想明白,他忽然又换了语气,柔声问,“饿不饿?”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九夭的肚子就配合的咕咕一声叫,便也忽略了他方才的莫名。 燕恒低笑,将手伸到它的肚子下面轻揉了揉,“夭夭想吃什么?” 他的动作让九夭僵住,脸红了,当然如果它现在的脸不是毛茸茸的话。 虽然它现在是只兽,可它也是只母兽,他这样调戏它真的好吗? 第20章难道真的是猫 它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红,那耳朵的里侧却是能看出来。 燕恒看着它那尖尖的耳朵瞬间充血般的红了起来,眯眸,眼底再次划过一抹怪异。 神色却没变,只微微勾唇,又抱紧了它两分,“回去用膳。” 东宫,九夭蹲在桌子上,看着满满一桌的菜流口水,毛茸茸的尾巴不断的摇晃着。 好多好吃的啊,好想吃好想吃。 也不知为何,化作兽形之后就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时刻都觉得饿,都想吃东西。 连它自己有时候都鄙视自己,可没办法,它就是想吃而且能吃,若是不吃,它会难受,特别难受。 燕恒虽然没沐浴,却也去换了一身常服,过来时就瞧见它那馋嘴的小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在桌边坐下,问它,“想吃什么?” 九夭眼珠子滴溜溜转,最后还是落在了那盘子西湖醋鱼上,没有犹豫,伸出小爪子指了指,又转头看燕恒一眼,“嘶”了一声。 燕恒挑眉,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他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却还是顺着它的心意将那盘鱼端了过来。 九夭迫不及待的伸出爪子,燕恒却将盘子一移避开了它,放到了自己面前。 九夭一怔,燕恒却低笑,“你能拿筷子吗,还是要就这样舔盘子?” 九夭看了眼自己的爪子,朝着他比了比。 它现在是没手拿筷子,但是它可以用爪子啊。 它不满,燕恒只是皱眉看了看它朝他比出来的爪子,道了一个字,“脏!” 九夭忍不住呲牙,他又嫌它脏! 它的爪子这么干净,哪里脏了? 还不等它在心底腹诽完,燕恒已经将它从桌上抓到了怀中,握住它的爪子轻揉了揉。 “夭夭的爪子怎么能用来抓这些油腻腻的东西?” 说着,又皱眉,“你已经在我身边好些天了,要养成爱干净的习惯知道吗?” 说完之后又摸了摸它的头,没等它有反应之前已经拿起筷子夹了鱼肉喂到了它嘴边。 这鱼已经是去过刺的,香味诱人得紧。 九夭吞了吞口水,也没时间去想什么爱不爱干净的话了,张开小嘴就将他喂到嘴边的鱼吞了下去。 好好吃啊! 又酸又甜清鲜软嫩,它几乎是直接就吞了下去,又忍不住的从燕恒怀中朝桌上扑。 两只前爪抓在了桌沿上,看一眼盘中的鱼,又转头看一眼燕恒,尾巴不停的摇。 着急的样子让燕恒有些失笑,又有些怀疑,半眯了眼仔细看了看它,“你难道真的是猫吗?” 这几天,它几乎顿顿不离鱼,让燕恒不得不怀疑,这小东西或许真的是什么种类比较特殊的猫? 可九夭的眼神却是一变,猫这种动物,怎么能和它比? 猫见到它,是要叫祖宗的吧! 燕恒看懂了它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边再夹了鱼喂给它,一边道:“的确是不太像猫,哪里有夭夭这么可爱的猫?” 这话倒是好听,九夭甩了甩了尾巴,又是一口将鱼吞了下去,满足的眯了眯眼,真的太好吃了。 第21章无耻卖萌 它满足的模样让燕恒也心生了满足。 他的神色也更柔和了几分,一边轻顺着它颈边的毛,一边给它喂东西吃。 等天流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副极“温馨”的场景,他有些僵,却很快就收回了自己要落地的下巴,只是僵着没动不敢打扰。 九夭却察觉到了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转头朝门前看去。 燕恒也顺着它的目光看向天流,手中的动作没停,只淡淡的问道:“何事?” 这语气,和跟九夭说话时完全不同。 天流这才回过神来,慌忙颔首,禀道:“泽帝请殿下去御书房一趟。” 说完,看燕恒轻蹙的眉心,忙补充一句,“许是为了之前御花园的事。” 燕恒转回头,继续给九夭喂食,凉声道:“知道了。” 今日的事真要说来他的确是没有给薛相颜面,也早想到父亲必定会见他的,所以并没有什么稀奇。 倒是九夭眼珠子转了转,从天流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燕恒,眼底带着担忧。 没有马上去吃他喂过来的东西,而是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看一眼天流。 燕恒瞬间就明白了它的意思,拍了下它的脑袋,“不必担心,好好用膳。” 可九夭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薛相薛子昂是燕朝旧臣,同泽帝的关系并不一般。 燕恒今日丝毫不给薛灵雅颜面,九夭的确担心泽帝会因此责怪燕恒。 黑眼珠溜溜的转着,它忽然从他怀中一跃而起,直接跃上了他的肩头。 尾巴一勾从后面勾住了燕恒的脖子,小脑袋在他耳边轻蹭着,那无耻卖萌的狗腿模样看得门外的天流一头黑线。 虽然早知道这小兽不是一般小兽,极通灵性,可每回瞧着,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燕恒只觉得后颈被它那毛茸茸的尾巴扫得发痒,侧过头去看它,正好对上它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其中的讨好意味儿明显得很。 喉间动了动,暗自一叹,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当真不会有事,若是不信,你同本殿一起去。” 这纵容安抚的语气差点让天流栽倒。 他很想提醒殿下,要去的那是御书房,要见的是泽帝,抱着只兽儿过去成何体统? 可嘴角动了动,到底不敢说出口。 这几日太子殿下对这兽儿的宠爱连旁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他这近身的暗卫! 言多必失,为了避免自己也同之前那丫鬟一样被殿下割了舌头,他选择沉默,只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伺候完兽儿用膳,清洗干净之后抱着它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之中,泽帝燕殇坐于龙椅之上,夕月并不在,倒是薛相薛子昂神色沉沉的立于书房之中,薛太妃神色难看的坐在偏位。 燕殇眼底带着莫测之色,在见到燕恒怀中的小兽之时,眸色越发幽沉。 可他并未多说什么,只在燕恒行礼之后径直问道:“今日御花园中之事到底是为何,那丫鬟哪里招惹你了?” 薛太妃的脸色难看了些,只觉得燕殇这问话就有偏颇。 第22章谁说夭夭是宠物 她忙抢先开了口,“圣上,今日这事已经再清楚不过,太子殿下纵容宠物伤人在先,为了那宠物割了三丫头丫鬟的舌头在后,此举可谓残忍。现在三丫头已经被吓得病倒在床,还望圣上做主,还三丫头一个公道!” 夕月和燕殇若是不在一处,其他人便都称其为圣上。 薛太妃的话说完,御书房的气压更低了两分,很明显她直言燕恒残忍,让燕殇也生出了不满。 到底只是一个丫鬟,若非是因薛子昂,这点子事哪里能闹到燕殇这里来? 可这不代表,燕殇能纵容她薛家人随意对燕恒不敬。 薛子昂的眉心也已经揪成了一团,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燕恒已经轻笑一声,凉凉的开口,“宠物?谁说夭夭是宠物?” 薛太妃一楞,燕殇的眉心亦是一动,就听燕恒继续说道:“不要说本殿从未将夭夭当做宠物,就算是,那也是本殿的!除了本殿,谁敢辱它动它!”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已趋于冷酷,在御书房中气氛越渐僵冷之时更是冷笑一声,“那丫鬟既敢辱骂夭夭,就该做好受罚的准备,割她一根舌头已算是轻的!” 九夭有些纠结的抬眸看燕恒,总觉得他这话听来有些怪。 虽说是在护它,可他的意思是不是,只有他能辱它动它? 唔……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它心情复杂,御书房其他几人亦是,都将目光落在他怀中兽儿的身上,想看出这兽儿到底有哪里不一样,竟让燕恒如此相护? 只是看来看去,也不过就是可爱些罢了。 薛太妃盯着兽儿冷哼一声,“不过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太子殿下难道还要为了它要人性命不成?若是传出去,百姓会如何看待我皇室中人,岂不是徒惹人笑话?” 野猫? 九夭忍不住在燕恒怀里磨了磨爪子,她是瞎了眼吗,哪里看出它像野猫的? 燕恒按住怀里不太安分的小东西,看向薛太妃,“本殿行事,何须管他人笑话?” 他轻顺着怀中兽儿的毛发,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多让人惊讶,继续淡淡的道:“更何况,就算不是因此,那丫鬟敢在本殿面前出言不逊,亦是该罚。” “薛相向来严谨,却不想府中竟有如此嚣张之奴,依本殿看,薛太妃与其在这里要什么公道,不如让人好好教导教导相府中人的规矩。祸从口出,这次是本殿,才会看在薛相的颜面上只是小惩大诫一番。下次若是他人,怕就不是割一根舌头这么简单。只怕到时候连累的会是整个相府,毁去的,是薛相一世声名。” 燕恒的话说完,御书房有一瞬的安静。 薛太妃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燕殇的眼底倒是带上了几分意味,薛子昂的神色几变,片刻之后朝燕恒拱手行礼,“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是臣治家无方,以至于府中之奴出言不逊冒犯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薛子昂的行为让薛太妃的脸色更僵了,捏紧扶手,还想再说什么,却对上薛子昂警告的眼神。 她紧咬牙根,到底还是将不满的话咽了回去。 第23章不喜欢,为何要娶? 燕恒眸光越发深邃,看了眼薛子昂,“薛相忙于国事,家事疏忽也是难免。” 薛子昂浅收下颚,目光低垂,朝着燕殇一拜,“齐家治国,臣治家不严,不敢谈国。臣有愧圣上信任,愿领责罚。” 他已经朝向燕殇,燕恒挑了挑眉梢,也就不再多言。 燕殇一直听着他们的话,浅靠于龙椅之上,姿态清闲,素来锐利的眸子微狭着,叫人辨不出情绪。 直到此刻才轻蹙眉心,“子昂不必太过自责,此事太子亦有不是。” 说话间,他看了燕恒一眼,“就算那丫鬟出言不逊,你亦不该在宫中滥用私刑。” 燕恒垂了眼睫,眼神颇深,只道:“儿臣知错。” 他认错态度良好,燕殇点了点头,“如今看来是朕以往太过疏忽于你,你年纪已是不小,身边始终无人提点,行事难免冲动。既然三月之后就要行登基大典,不妨在之前选立太子妃,你身边有了人,朕同你母皇亦能安心将朝政交于你手。” 燕殇的话中之意让御书房中三人神色俱变。 看来和今日这事没什么关系,可薛太妃和薛子昂心里却极明白,燕殇这是要将薛灵雅赐予燕恒做太子妃了! 薛太妃神色骤喜,薛子昂的眉心却更紧了几分。 燕恒抱着九夭的手亦是缓缓收紧,九夭目光复杂的抬眸看他,正好对上他垂下的眼眸,眸光深邃,全然不知他是何想法。 只同他对视一瞬,见他缓缓启唇,“儿臣遵旨!” 四个字让九夭的心沉到了底。 其实它知道,这一世很多事都有些偏离了轨道,许是因为它和燕恒的重生,一件事的变化就会连带出许多的变化,它也不知道后面到底都会发生些什么? 可它知道,前世之时,燕恒的确是在一个月之后纳了薛灵雅为太子妃。 不过,前世之时,燕恒并没有在这一年登基为帝,因为他娶了薛灵雅为妃之后就一病不起,半年不曾出过东宫。 那时候国中都传言太子妃薛灵雅同太子八字相克,才会刚嫁入东宫就克了太子。 可九夭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那半年时间病卧东宫的,不过是燕恒的替子,甚至于同薛灵雅成亲之人也并非燕恒,燕恒早已经去了玉岭山。 那是燕恒从小到大待得最久的地方,也是,她和他初见的地方…… 虽然明知燕恒和薛灵雅之间什么都没有,燕恒甚至不曾和她拜过天地。 可在旁人眼中,她的确是燕恒名正言顺的妻,她的名字上了皇家玉蝶,和燕恒的并列在一起,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这也是九夭一直不敢承认自己早已经爱上燕恒的心结所在。 如今重来一次,难道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了薛灵雅吗? 九夭忽然有些后悔抹去了他前世的记忆,如果它现在告诉他,他会不会相信它,还是知道了它是妖之后会抗拒它? 它忽然有些蔫蔫的,埋下头不想再看他,甚至于心里有些置气,讨厌他这样轻易就答应。 明明不喜欢,为何要娶? 它相信,若他不答应,泽帝和凤皇必定不会勉强他,就算泽帝会,凤皇也不会。 第24章寻一无人可比之人 九夭的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埋头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的失望让燕恒眸色微沉,它在……失望什么? 御书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燕殇对于燕恒如此轻易就答应这事也有些诧异,眉色微动,目光却是落在了他怀中的九夭身上。 薛太妃自然是高兴之极,刚才那点不快全然散去。 薛子昂神色反倒有些为难,眉心几动,似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种沉默诡异之中,还是燕恒先开了口,“不过,既是给儿臣选立太子妃,这规矩是否可以由儿臣来定?” 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选妃? 薛太妃脸上的喜色沉了两分,薛子昂却是微松了口气。 燕殇挑眉,颇有意味,“你有何想法?” 就连燕恒怀中的九夭都忍不住又偷偷抬了眼瞄他,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它自以为是‘偷偷’,却依然被燕恒一眼看到,九夭一僵,又迅速的埋下了头。 对于它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燕恒只是勾唇一笑,摸了摸它的头,“儿臣想……比武招亲。” 其他几人神色怪异的看着他,薛太妃最是沉不住气,“太子是在说笑吗?女儿家久居闺中,习的是琴棋书画女德女诫,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一国太子妃,亦是未来的皇后,怎能用这样的法子来选?太子若是不想选妃,也不必说出如此惹人笑话之语。” 燕恒转眸看她,身姿挺俊神色淡漠,“本殿的母皇乃是轩辕王朝嫡公主,从小所学便是治国之道强身之法,打打杀杀之事做的不少,薛太妃觉得……不成体统惹人笑话吗?” 话落,御书房中气氛一窒。 薛太妃神色亦是一紧,忙起身面向燕殇,“圣上明察,妾身并无此意,亦不敢对凤皇不敬。” 虽说她也算是燕殇的长辈,可面对燕殇也实在不敢拿辈分压人。 更何况话及凤皇,这朝中谁人不知,最不能得罪的人并非泽帝燕殇,而是凤皇夕月。 燕殇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狭眸看着燕恒,“你认为这世间有哪位女子能同你母皇相比?” 他的语气已经有几分危险,显然也因燕恒这话有几分不满。 燕恒很是明白自己这父亲护短的心理,并不在意,只是垂了眸,目光落在怀中埋头装傻的兽儿身上,波澜不惊的开口,“母皇在父皇心中自是无人可比,儿臣亦是自幼倾羡。所以,儿臣也想尽力寻一无人可比之人,还望父皇能够成全。” 燕恒这话倒是说到了燕殇的心头,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神情却浅淡,“那你倒是说说,你想如何比武招亲?” 这话已算是答应了他,薛太妃紧捏手心,在燕殇燕恒不注意之时用眼神示意薛子昂。 薛子昂却只做未见,微敛了神色正立御书房之中,对此事不发表丝毫意见,让薛太妃气得浑身都有些发颤。 燕恒思考了一瞬,这才开口,“虽是比武,却也不能真让各家贵女同儿臣打斗。若是儿臣没有记错,七日之后就是夏猎,不妨就以三日夏猎为期,以猎为武。” 第25章人妖殊途 “以猎为武……” 燕殇颇有些意味的挑了眉梢,忽而轻笑一声,“倒是有些意思,既然你有此想法,那朕就依了你。朕倒是想看看,你是否能在这三日之间,寻到你那无人可比之人。” 燕恒垂眸,“多谢父皇!” 这两人的话,便是已经定下了此事。 薛太妃神色几变,冷静下来,却也觉得这事并非全然没有希望,看来要尽早打算才好。 薛子昂却是从头至尾不再开口,似乎此事同他并无关系。 既已商定,燕恒也不想再多留,只朝燕殇道:“儿臣有些乏了,若父皇没有其他旨意,儿臣便先行告退。” 燕殇点了头,“你大病初愈,回去休息吧。” “谢父皇,儿臣告退。” 燕恒颔首之后抱着九夭转身离开。 九夭始终乖顺的伏在燕恒怀中,连声都未出,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依然在燕恒转身之时察觉到了燕殇落过来的那道目光。 九夭的心跳又凌乱几分,越发慌乱,总觉得泽帝看它的目光太过通透,好似已经看穿一切。 等到燕恒抱着九夭出了御书房,没了那道让它压抑的视线,它才微微的松了口气。 燕恒一直将它的反应看在眼中,眼底的疑色更重。 其实在御书房中,他一开始的确是想应了那婚事。 毕竟对他而言,娶谁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何况薛相同父亲之间的情谊深重,燕恒对他也向来是尊重,也不愿太驳了他的颜面。 至于为何会是薛家三女薛灵雅,只是因她出生之时紫微星大亮,就连师公都说过此女乃是天命所归,命格极贵。 也是因此,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就时常给他和薛灵雅制造相处的机会,欲要撮合他二人。 以至于他自己也一直认为,薛灵雅会是他以后的太子妃。 虽然时常会羡慕父母亲之间生死不渝只此一人的感情,可他却从未想过,他也能寻到那么一人。 可方才,他在应了父亲之后见到这小东西失望的眼神,也说不出为何就变了主意。 所谓的比武招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得了这机会,他自然能不伤及薛相颜面的拒了这桩婚事,这一切,也只为了能让怀中这小东西高兴一些。 燕恒思绪渐深,自觉自己如今极不对劲,他竟然被一只小兽轻易的影响了情绪? 难道自己当真有什么怪癖? 眼底深谙一片,一路无话,抱着九夭回了东宫。 将九夭带回寝殿,让它老老实实待着不许乱跑,自己却去了书房。 九夭卧在软枕之上蜷成一团,假装乖巧的模样,待燕恒离开之后才抬了脑袋朝门前看去,眸色亦是惆怅。 抹去他前世的记忆,因他终究只是凡人。 她已是逆天改命,若是再让他留有记忆乱了这人间秩序,只怕会惹恼了上天,降祸于他。 而它以为自己还能用沐九夭的身份再次接近他,这一世,它能护他陪他。 却忘了,它到底不再是沐九夭。 到了现在,它才惊觉他和它之间其实已经隔起了一道屏障,那就是:人妖殊途。 就算前世,他也不知道它其实是妖,现在它又要如何告诉他它的身份,而他知道之后又会是何反应? 九夭越想越是难过,蔫蔫的趴了下去,用尾巴将自己圈了起来滚成了一团。 第26章燕恒,你是我的! 书房之中 燕恒执笔沾墨,站在书桌前提笔作画。 窗外阳光斜斜的洒进来,衬得他整个人丰神如玉、俊朗不凡,可那张俊脸却绷得紧紧的,薄唇亦是紧抿,神色颇沉。 云流微垂首,面无表情的立于书房正中,等着燕恒吩咐。 片刻,燕恒搁笔,待墨迹稍干,又拿起细细的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了,才朝云流递过去,“送回玉岭山让两位师公看看,是否识得这画中之物。” 云流上前接过,那画中之物却是一只兽儿,似狐似猫,却又非狐非猫,模样娇憨十足可爱。 云流只掠过一眼,神色没有分毫波动,应了声转身离开。 待到书房之中只剩下燕恒一人,他才坐了下去,靠在椅背之上支额沉思。 夭夭…… 自己初初醒来之时为何会叫出这个名字? 那只兽儿,在他昏迷时就去过他的寝殿,是去做什么? 它出现在他身边,真的只是巧合吗? …… 子时更漏,东宫寝殿之中,燕恒依然同以往一般抱着兽儿入睡。 云遮星月,天地间骤然一片黑沉。 床榻之上却有冰蓝色的光芒环绕,片刻之后,燕恒怀中的兽儿化出了女子的轮廓。 容色倾城,妖魅入骨。 女子披散着长发,脸色羞红的从燕恒怀中抬头。 在看到他俊逸的脸庞时眸色变得痴迷,冰蓝色的瞳孔之中光芒轻闪,有水色快要漾出。 “燕恒……” 她的嗓音温柔,他的眉头轻锁,似有所感,却不曾醒来。 微抿唇,指尖从他的眉心拂过,看他眉心褶皱随之松开,她的眸色也轻柔了几分。 低下头,脸颊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好似平日同他撒娇时的模样,低如自喃的道:“如果你知道你的夭夭就是我,还会不会对我这样好,会不会这样抱着我?” 低叹,转回头看了眼身后摇摆不停的尾巴,咬了唇又看回燕恒,“如果你知道我是妖,还会不会像前世那般喜欢我?” 明知他此刻听不到她说话,也不会回答,可九夭也只有这时候才敢这样直白的问他。 兽类的敏感让它察觉到燕恒今日的异样。 从书房回来之后他依然同平时一般抱着它给它喂饭,入睡之时也同以往一般抱着它睡觉,可他的眼中却始终蒙着一层薄雾,掩住了他的情绪不让它看清。 就算是给它的温柔,也带着一抹试探和怀疑。 九夭重重的抿了下唇,把喉间涌起的那些苦涩全部压下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贴在他唇瓣上低语,“可不管如何,我也不能看你娶了旁人。燕恒……你是我的。” 她的眸色坚定,带着执拗。 不管她是人是妖,不管人妖是不是殊途,他是她的,这一次,她不会让任何人将他从她身边抢走。 除非,他真的不要她了! 深吸口气,她从他怀中起身。 虽是睡梦之中,可怀中忽然空了,燕恒的眉心还是再次无意识的纠在了一起。 九夭也忍不住颤了颤抱住了手臂,明明是夏日,她依然觉得有些冷。 第27章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它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异样,本就不是真正的妖身,不过是渡劫之时魂魄依附于沐九夭之身,说是半人半妖也不为过。 又为了逆转时空灵力消耗太过,要恢复并不是那么容易,除非能找回它的妖元。 思及此,九夭冰蓝色的瞳孔之中划过一抹茫然,她现在全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妖元所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其他的大妖吞噬,若是…… 摇了摇头将此事暂时抛开不想,又朝床上始终昏睡不醒却眉心深锁的燕恒看去。 她实在太贪恋他怀抱的温暖,所以才会已经恢复了力气之后依然舍不得离开。 可已经过去三日,她若是再不回去,怕会被人发现异样,不得不暂时离开了。 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全是依恋,身后的雪白尾巴摇得更加厉害。 九夭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转身,周身泛出冰蓝色的光芒,转瞬消失在空气之中。 “夭夭——”燕恒骤然从梦中惊醒。 坐起身来,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 皱了眉,太阳穴同之前一般,刺痛难忍。 他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是一道道白光闪过,方才的梦境又是一片模糊,不管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可心跳凌乱,还是那种近乎抽离的痛感,似被人硬生生拉扯而出,只留一片血肉模糊。 燕恒深吸了吸气,将气息平复,神色却乍然一变。 他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怀里的小东西呢? “夭夭?” 床上并没有兽儿的身影,燕恒起身,在寝殿中四处看了看,神色已然沉到了底。 “殿下?”天流闻声在外殿询问。 燕恒随意披了衣袍出去,“可见到夭夭了?” 天流一愣,反应过来夭夭是那只小兽之后忙摇头,“属下并未见到。” 他一直守在外殿,根本没有兽儿跑出来。 随后召了其他暗影询问,东宫的影卫竟无一人见到了那只小兽。 燕恒凤眸微狭,回内殿走至窗边,窗关得很严,从里插栓。 也就是说,它也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寝殿中只属于它的香味还未全然消散,很明显,刚离开不久。 他又走到殿门之前,却无法像上次那般通过香味找到它的踪迹,殿外的空气之中并没有那抹他已然熟悉的味道。 天流站在他身后,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只让自家殿下‘神魂颠倒’的小兽不见了。 这在他看来似乎是一件好事,可自家殿下此刻挺俊的背影却带着两分生人勿近的冷肃,怒意极为明显。 天流撇了下嘴,还是问道:“殿下,可要属下让人去寻寻?” 燕恒的心里的确有怒,虽然不知道那小东西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离开,可他自问对它不差,说是宠爱至极也不为过。 没想到,竟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说走就走。 想到自己白日竟还为了它一个失望的眼神就想出什么‘比武招亲’的法子,燕恒就恨不得将那不负责任的小东西抓回来掐死了事。 思及此,燕恒周身气势陡然一寒。 不过一只小兽,竟能影响自己情绪至此! 也许,它离开亦是好事。 抬眸,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处,指尖从自己的唇瓣上抚过,总有些怪异之感。 静默良久,他才转身回殿,只留下淡淡的四个字,“不必找了。” 天流一愣,看着殿下快步进了内殿,暗自摇头,真是越发看不懂自家殿下了。 第28章天阳道长 夜里的桃夭阁安静得让人心悸,只有微弱的烛火轻曳,显得孤影凄然。 而这片安静之中,却偶有铃铛碰撞之声,伴着浅浅的抽泣,让这夜更加骇人。 九夭终究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还没死呢,哭什么?” “!” 诡异的沉默之后,是大喜的声音,“小姐,您醒了?” 九夭睁开眼,看着跪伏在床边的琉夏一双通红的眼睛,调侃般道:“本来魂魄已经离了体,却又被你给哭回来了,的确是醒了。” “小姐……”琉夏显然被她这话给吓到了,面色煞白。 沐九夭无奈的一笑,“怎么这么傻,骗你的。” 说着,她转头看一眼窗外,故意问道:“什么时候了?” 琉夏稳住心神抹去眼泪,哽咽着答:“已经子时末了。” 九夭点点头,“琉岚呢,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琉岚在外面守着法阵。” 说起这个,琉夏的眼都亮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崇拜,“小姐,这次您能醒来怕是多亏了天阳道长替您做法呢,没想到他当真像别人说的,道法高深,真神仙也!” 谁也没想到小姐会刚醒来就又昏迷,一昏迷又是三日。 将军着人请了许多的大夫来替她瞧过,甚至连太医也请过,却始终查不出她到底病在何处,只能摇头而去,连药方都不曾有人敢开。 府中之人都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怕是将军就要让人给九小姐准备后事了。 最后还是夫人想到了去请天阳道长来给小姐做法事,说是要为小姐积福求善。 琉夏本是觉得这事并不靠谱,却没想这法事才做了一天,小姐竟然当真醒过来了。 “天阳道长……” 九夭轻幽幽的念着这道号,眸光几番明灭,忽而冷戾一沉,“如此说来,我应当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看似说着欲感谢之言,却幽幽得让人心头发颤。 琉夏朝沐九夭看去,昏黄的烛火之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情,却能感觉到她周身透出的至冷之寒! 琉夏有些心悸,“小姐,您……” “这法事还要做多久?” 九夭打断她,并未起身,只是微微侧身,单手支额,本黑亮的眸中蒙上阴霾。 琉夏咽了咽口水,“天阳道长说法事要做足三日,这才是第一日。” 九夭浅浅勾唇,“如此说来,那天阳道长现在还在府中?” 琉夏点头,“道长一早还要过来做法诵经,府中人都得过来呢。” 九夭“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我已经醒来的事,暂时不要告诉旁人。” 做为同沐九夭最为亲近之人,琉夏自然察觉到了沐九夭的不同,心有所动却不敢多言,终是退了下去。 因沐九夭向来喜静,她这桃夭阁本就没有多少人。 除去琉岚琉夏两个大丫头,也就两个做杂事的丫头,没有沐九夭的吩咐是不能近她寝房的,所以她醒来这事要瞒下很是简单。 待琉夏离开之后,沐九夭才闭了眼深吸口气,身后的尾巴骤然钻了出来。 第29章如何同他告别?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将尾巴彻底释放出来,摇得更欢。 九夭皱眉,尾巴一甩到了身前,顺手摸了摸,“委屈你了啊!” 为了不让琉夏发现,她方才将尾巴一直压在身下,简直……太难受了!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子时一过阴邪之气大盛,就算变回人形这尾巴也收不回去,只能等到卯时了。 卯时一过,她应该就能恢复如常。 叹了口气,房中已经没人。 九夭干脆起身,也不披衣裳,就这么走到窗边,看窗外月悬碧空,繁星似锦。 最后却都变成了那一个人的眼眸和脸庞,燕恒…… 只此刻,那双眼眸之中蕴满怒意,瞪着她,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 九夭咬了咬唇,她这样不告而别,他的确是应该生气的。 可她要如何同他告别呢? 苦笑,抬手一挥,将那俊颜挥散,这才看向院中各处。 她这寝房的窗外是桃夭阁的后花园,就连这后花园中都被牵上了数条红色的丝线,若是明眼人,便能看出是布了八卦之阵。 丝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只小小的铜铃。 夜风偶过,铜铃便叮当轻响,如同招魂之音。 九夭眸光轻狭,冷笑,表面功夫倒是做得很像。 天阳道长…… 前世之时,便是他算出她是所谓妖孽,会祸乱东阳。 不过是个只会装神弄鬼的茅山道士,旁人倒是真将他当成了活神仙,最后竟还一跃成为东海之国的国师。 她本还没想这么早收拾他,可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也怪不了她了。 …… 馥影阁 楚清影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觉得今夜异常烦躁闷热。 沐沉荣并未宿在她这里,或者说,这几年除去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不会宿在她这里,只在各房姨娘处流连。 而他最常去的便是沐玲珑的生母沈姨娘处。 沐玲珑出了那种丑事,本对沈姨娘也是有所影响的,可沐沉荣非但没有疏远她责罚她,更是日日歇在她那处安慰于她。 对于楚清影而言,他这样的行为就好像当众给了她一个耳光,让她在府中众人面前颜面无光。 每每思及此,楚清影就恨不得将沈姨娘那个贱人剥皮抽筋。 分明姿色平平,却能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难怪安妈妈时常说那沈姨娘是只狐狸精,将老爷的魂魄都勾没了。 越是想,越是难以入眠,又觉得极热,周身都被汗湿了一层。 楚清影翻了个身,正想着是不是要叫安妈妈打点水进来给她擦擦,耳边却听闻“哗啦”几声细响,像是里间门帘被掀开的声音。 “安妈妈?” 楚清影转头看去唤了一声,只当是安妈妈进来了,可唤过之后却并未听到人回答。 她楞了下,正觉不对,一阵阴嗖嗖的凉风便刮了进来,将床帐都吹动了。 本被汗湿的衣裳被这冷风一吹,一阵凉意骤然从脚底串上,大热的天,她却忽然有些发寒。 更让楚清影觉得可怖的是,床帐之外似有黑影在晃动。 第30章楚清影,去死吧! “安妈妈,是你吗?” 她攥紧了薄被,声线有些紧绷。 其实知道应该不是安妈妈,否则她不会不出声。 可这大半夜,还有谁敢跑来她的寝房之中? 镇国将军府,应该还没有贼人敢随意闯入! 思及此,她更惊怕了两分,却依然强自镇定的厉声问道:“什么人,竟敢在本夫人这里装神弄鬼?” “呜呜……” 她的话刚落,细细的哭泣声就在寝房中响了起来,就好像有人贴在她的耳边哭泣,阴嗖嗖的凉风从耳根拂在她的脸脖之上,让她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等她有所反应,床帐已经被风拂开。 楚清影从空隙中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房间之中,一道白色的人影浮于半空,明显是个女子。 长发披散、面色惨白,舌头从嘴里伸出,眼珠子鼓着全然无神,却阴森森的对着她的方向,死死的瞪着她! “啊——” 楚清影的尖叫几乎是出于本能,寂静的夜被这叫声划破,却似乎没有人听到,无人进来。 “来人——快来人——安妈妈——” 楚清影朝床里缩着,身体尽可能的缩成了一团,下意识的闭上眼捂住耳朵,全然没了往日的优雅贵气。 可那道细细的哭泣声依然越来越清晰,就贴在她的耳边,随着冷风朝她耳朵里灌,让人毛骨悚然。 “我死得好冤枉啊……” “你害死了我,现在来陪我好不好?” “啊——” 冰凉刺骨的寒意朝着楚清影袭来,她紧紧闭着眼,手脚胡乱的挥舞拍打着,“不,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你滚开,滚开——” 她的声音越发尖利,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脖子,冰冷得好像毒蛇,将她紧紧的缠绕着,让她的呼吸困难起来。 楚清影忍不住去拉扯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张放大的白如纸的脸。 她低头看着她,掉出的舌头几乎都垂在了她的鼻尖,凸出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她…… 分明,就是沐玲珑的模样。 她的嘴唇分毫都未动,却有声音从她的喉咙里溢出来,“就是你!呵呵……” “我死得这样惨,你以为我会让你逍遥自在吗?” “楚清影,去死吧!” 她的表情一瞬间无比阴戾,配着那副恐怖的样子,阴森彻骨得让人汗毛直立。 “唔——” 楚清影的瞳孔急剧收缩着,只觉得脖子被缠得更紧了。 双手死死的拉扯着,双腿也用力的蹬着,却无法挣脱,呼吸越来越微薄。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死亡的恐惧让她对沐玲珑鬼魂的恐惧都淡了几分,她的眸色也变得狠戾起来,对着沐玲珑那张近在咫尺的鬼脸,声音嘶哑却凶狠,“沐玲珑,若我死了,我定让你连都鬼都做不了,魂飞魄散!” 沐玲珑始终未动的唇边忽然裂开阴诡的笑,尖锐凄厉的笑声拂在楚清影耳边。 她不断的笑着,那笑声刺得楚清影耳膜发痛,而她掐着楚清影脖子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 第31章她才像个女鬼 楚清影的肺腑之中空气几乎被抽空,眼睛也鼓得越来越大,脸色从胀红慢慢变得青白。 大脑因为缺氧的缘故开始昏沉,眼前的鬼影都变得模糊了起来,挣扎的力度微弱了几分,眼见着似乎就要陷入昏迷,甚至死亡! “夫人!” “夫人您怎么了?您快松手,您这样会掐死自己的!” “快去请王府医,快!” “去请将军过来,说夫人出事了,快去。” 乱哄哄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楚清影的眼睫颤了颤,下一刻,彻底昏迷过去。 “鬼——有鬼——救命——” 楚清影再次醒来时,是尖叫着爬起来的。 “夫人!” 安妈妈正跪伏在床前替她擦额前的冷汗,见状忙按住了她,“夫人您怎么了?” 楚清影的眼神涣散,双手双腿依然在胡乱的挥舞踢打着,尖叫着,“走开,你走开!我不怕你,滚开!” “夫人,是老奴,您好好看看……” 安妈妈被她的样子吓着了,一边用力的按住她,有些着急的安抚着。 楚清影僵了僵,目光在安妈妈的脸上定了定,片刻之后终于看清了人,忙抓住了她的手急急的道:“安妈妈,是沐玲珑——她回来了——” 安妈妈神色有些怪异,手被楚清影抓得极痛,却还是忍耐着,“夫人,您只是做噩梦了……” “不是的——” 楚清影一把推开她,害怕又慌乱的再次将自己朝床里面缩,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真的是她,我看见她了,她要杀了我报仇——” “夫人……” 安妈妈的脸色更不好了,正想再说什么,一道厉喝传来,“混账东西,胡言乱语什么!” 沐修云大步进屋,沐沉荣神色难看的跟在他后面。 隔着一道厚厚的帷幔,沐修云已经站在了外间,虽然看不到里间的情形,可楚清影的话却依然让他怒到了极点。 他转头瞪一眼随着他停下的沐沉荣,“杵在这里做什么,进去将她的嘴堵上!” “父亲息怒!” 沐沉荣忙低头告不是,撩了帷幔进入里间。 见到沐沉荣,楚清影的委屈就都涌了上来,甩开安妈妈的手就欲拉住沐沉荣,“夫君……沐玲珑她……” 只不等她说完,沐沉荣就怒斥着打断了她,“还不闭嘴,你是想让府中人都听到吗?” 说话间,他厌弃的上下扫了她几眼,“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哪里像是将军府当家的夫人,整个一疯婆子。” 头发披散,脸色苍白,他瞧着她现在才像是个女鬼。 他的话着实是难听,楚清影一愣,朝他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对上沐沉荣眼底的怒色,心底好像被浇上了一盆冰水,凉透了骨。 安妈妈神色亦是几变,却到底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跪在了一边。 在沐沉荣的怒意和厌弃之中,楚清影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收回手,指甲狠狠的掐住掌心,垂下眼眸,“是妾身的不是,做了个噩梦,倒是让夫君和父亲忧心了。” 第32章真的有鬼吗 见她不再发疯,沐沉荣的脸色也缓了几分,只是那眼底的嫌恶却是分毫不减。 要说楚清影也是难得的美人,年轻之时亦是温婉可人,两人刚成亲那会儿也是琴瑟和鸣让人艳羡的,而他对她也着实迷恋过一段时日。 可自从楚清影的两子接连夭折之后,楚清影见到他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开口抱怨。 开始之时他还能耐心安抚一番,时日一久自然就心生烦躁,慢慢的就不愿到她这里来了。 他对她越发疏远,楚清影自然更加难受,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两个人的关系也再回不到当初,甚至随着年月的增长日渐恶劣。 到了现在,沐沉荣看楚清影时的目光,除了厌恶和烦躁,已经再无其它。 他自然不可能去安慰她什么,见她不疯了便只让她自己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 楚清影紧紧的咬着牙根,低垂的眼底闪过的恨意噬心。 沐修云在外间询问王府医,王府医言夫人许是精神太过紧张,被噩梦所魇,他开上几副安神的药物给夫人调理一下就好。 沐修云点头,神色依然沉着。 沐玲珑在送去家庙的第二日就自缢而亡,可到底是怎样死的,他心中却是有数。 这样的事楚清影做的不少,这次倒是奇怪,竟然会恐惧成这样? 让王府医下去开药,见沐沉荣出来了,里面也安静了,才冷哼一声转身,“你跟我来书房!” 待沐修云同沐沉荣离开之后,楚清影骤然抬眸,沾染着毒恨的目光似穿透那幕帘看了出去。 “夫……夫人……”安妈妈试探的唤了一声。 楚清影闭了闭眼,情绪看起来稳定了许多,其实心底还是有些恐惧的。 脖子上甚至喉咙里都还有火辣辣的痛感,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安妈妈,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安妈妈忙答道:“夫人别自己吓自己了,哪里有什么鬼,那都是戏本子上唱来骗人的。” 楚清影眸光忽而一变,心慌依然难掩,“可我刚才……真的看见她了……” 安妈妈一听她的话就变了神色,“夫人可别再这样说了,再让将军和老爷听到会责怪夫人的。” “刚才老奴进来的时候就见夫人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王府医也说了,夫人是太过劳累紧张以至于被噩梦所魇。不过是个梦,夫人不要想得太多了。” “是吗?” 楚清影垂下眼睫,低低的呢喃,“也许……真的是梦吧……” 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了些。 天还未亮,因为害怕便让安妈妈留在房中陪她,却依然是辗转难眠。 许久,她终是躺不下去了,让安妈妈替她收拾好,她要去庙里上香祈愿。 安妈妈却有些为难,“天阳道长还在府中做法事,还有两日,这……” 为了以示虔诚,天阳道长在府中做法事期间,楚清影需带头斋戒祈福,带领府中众人在道场之中听天阳道长诵经才行。 也就是说,她这两日都是不能出府的。 第33章藏龙卧虎 楚清影闻言神色一动,安妈妈不提,她倒是忘了天阳道长还在府中。 想着,她干脆让安妈妈现在就去请天阳道长过来。 安妈妈更为难了,“夫人,现在这大半夜的,将道长请到馥影阁,怕是会引人闲话的……” 虽说道长是方外之人,可到底是男女有别,更何况刚才将军和老爷分明是不愿见到夫人提起这些东西的。 楚清影却是烦躁至极,重重的砸着床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一个个都是故意跟我作对吗?” 安妈妈忙低头,“夫人息怒!将军和老爷刚离开不久,夫人还是莫要再惹恼了将军和老爷才是。这天就快亮了,不妨待道长在桃夭阁做完法事之后再将道长请来可好?” 本来沐玲珑突然出事,沐家就怕凤皇和泽帝会怀疑是他们故意为之,可沐九夭也昏迷,其实对他们而言算是有利。 现在请天阳道长过来做法祈福,一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众人觉得沐玲珑和沐九夭出事或许当真是因为将军府被邪灵入侵所致,并非人为。 第二,自然还是因为沐九夭。 她昏迷的虽然是时候,可始终不醒也是件麻烦事。 民间传言这天阳道长法力极为高深,沐修云虽不怎么信这些神鬼之说,却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让楚清影将他请了过来。 而整个将军府上下除了沐修云以及沐沉荣有公务在身不能整日呆在府中,其他人都得斋戒沐浴,去听他做法诵经。 楚清影虽心急慌乱,却也还未全然失去理智,知道安妈妈所言是有理,到底也只能忍耐下来。 却也睡不了了,直接起身让人给她打水沐浴更衣。 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可谁也不知道,馥影阁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九夭懒懒的坐在树枝之上,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从树枝上垂落,随意摇晃摆动着。 她看着馥影阁中亮起的灯火,又转眸朝将军府北面的黯沉处看去,勾了勾唇角。 以往倒是没有察觉,这府中竟还‘藏龙卧虎’,有人比她先动手了。 坐了片刻,见这里已经无戏可看,沐九夭周身冰蓝色光芒微闪,凭空消失,如同不曾来过。 而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将军府北面的琳琅苑。 琳琅苑是沈姨娘的住处,九夭还记得,沈姨娘全名便是沈琳琅,倒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琳琅苑四下黑影绰绰,苑中没有亮灯,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一个姨娘的住处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哪怕沐沉荣极宠沈姨娘,可沈姨娘这人也不知是天生就节俭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要求太多,向来不争不抢。 她同其他几个姨娘拿着一样的月例银子,沐沉荣若是送她太贵重的东西也一律不要,一般的便都好好的收起来,说是以后给七小姐做嫁妆。 而她这样懂事的行为也更让沐沉荣喜爱,来她这里的次数比起其他地方明显多了许多。 可也不知为何,十几年来,她除了沐玲珑,却是不曾再有过身孕。 第34章你信命吗 九夭看着一片沉黑的琳琅苑,眼底闪过一抹好奇,正想着是不是进去瞧瞧,后背骤然袭来一阵冷风。 她眸色一动正欲转身,却有什么东西更快的缠上了她的脖颈,莫名的低笑落在她耳边,“小东西胆子不小,真敢跟来?” 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明显是条手臂,男人的! 他微用力让她朝后贴近他,这样的姿势难免就显得暧昧。 九夭皱眉,周身光芒一亮,已是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另一处,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那人隐在夜色的阴影之中,却丝毫不影响九夭将他看清楚。 墨发未束披散在后,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衣裳,额间一抹火红色的火焰印记,让他显出几分邪魅之气。 唇红齿白的,脸也白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一双眸子黑亮至极,半眯着瞧她,透着几分慵懒。 长得倒是一副妖孽模样,当然,在九夭眼中,他本身也应该是只妖孽。 只是不知这妖孽是敌是友? 她盯着他,透亮的眼眸静如夜海,眼底冷意毫不掩饰,“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丝毫不在意她的冷酷,亮到几近透明的眼眼尾上挑,又长又翘的睫毛轻闪了闪,勾出一个宛如夏花的妖艳笑容,“你我之间自然不会为敌,所以你不用这么敌视我,我是来帮你的。” 九夭微蹙了眉心,心中却是腹诽:这男人果然是只妖孽,长得这么美,可让女人怎么活? “呵……” 男人低笑出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兮兮的看着她,“你可以放心,我从来不和女人抢饭碗。更何况,你也很美,不用自卑。” 九夭神色一变,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千万不要再在心里骂我。” 到了此刻,九夭已然明白这男人的道行比她高出许多,至少现在失了妖元的她并非他的对手。 她不再多想,直接开口,“你所谓的帮我,就是装神弄鬼吓唬楚清影?” 男人挑眉,捋了捋自己鬓边的头发,懒懒的走到一旁的树干上靠着,“这件事么,自然不全是帮你,也算是替那沈氏出口恶气吧。” 九夭神色一动,“你同沈姨娘是什么关系?” “呵……”男人轻笑,“不信我?” 九夭不置可否,这男人既说是来帮她的,却又同沈氏和沐玲珑有关系,她自然不会全然相信于他。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男人不由低低一叹,“你放心,我同那沈氏并没有什么关系,否则,我怎会不顾沐玲珑呢?” 他不过是曾经受过那沈氏小小的恩惠,所以留在她身边十几年,一面是为了保护九夭,一面也为了偿还恩情。 十几年过去,那点子恩情也早已经还完了。 沐玲珑对九夭有敌意,他自然不会再帮她。 吓唬楚清影,他得承认,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实在看她不顺眼。 九夭目光微凝,似在想他所言是真是假。 只是还不等她想出什么,男人却发问了,“小东西,你信命吗?” 第35章我知道你的妖元在何处 九夭一怔,认真的看向他。 他半靠在树干之上,眉目妖娆,月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洒落在他的身上,似和他身上那银色衣裳融为一团光影,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 可他问的话…… 命? 九夭眼底波光微浮,浮出前世那鲜血淋漓的结局。 若那是命,她不信。 一世浮沉,逆世重生。 所为,不就是要逆了那天,改了那命! 她心中所想并未出口,男人却已经清楚的知道。 他唇角轻抿了抿,抬眸,天边一轮皎洁,影色朦胧。 顷刻,他似叹息,“逆天改命,谈何容易?你可知,这一句话代表的是多少艰难险阻?” 九夭垂了垂眼睫,“没有谁能阻我拦我,若有……” 在男人转头看向她时,她亦抬眸,眸光安静无波无澜,“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极为平静的话,却如能掀起惊天波澜。 男人微狭了眼眸,对上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片刻,忽然笑了。 刚才那番严肃气氛荡然无存,他又恢复了那慵懒邪魅的模样,“几世轮回,看来你也未变。有这志气是好的,可你知道,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吗?” 对于他口中之言九夭很好奇,“什么几世轮回?” 她记忆之中,雷劫落入人世之后便只有前世以及现在,何来几世? 男人浅眯着眼眸,笑意不变,“该你知道之时总会知道,现在,不急!” 九夭沉默了一瞬,“既是如此,那你所谓的帮我又是何意?你刚才说的,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又是什么?” 男人的目光在她周身绕了一圈,意味儿复杂,看得九夭眉心发紧之时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摇摆不停的白尾之上,笑意调侃,“如此半妖之形,可还习惯?” 九夭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压制住胡乱摆动的白尾,皱眉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摇头,“以你现在的灵力,连自身形态都无法好好控制,还说什么逆天之言呢?” 九夭眉间闪过一抹诧异,“你有办法?” 男人这次没马上回答,而是抬头朝天上看去。 九夭也不由的随着他抬头,可那夜幕之中除去星月,并没有什么不对,今夜的星相也很正常。 她不明白这男人是何意,又转眸朝他看去,却不料他亦正好回眸。 骤然目光相对,九夭楞了一下,竟觉得从他眼中看到一抹极深的怀念。 转瞬既逝,又让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倒是显得平静,又恢复了那副慵懒闲散的样子,“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回你的妖元。” 只要找回妖元重塑妖身,九夭自然就能恢复灵力,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九夭眼底的光暗了一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这妖元要去哪里找?” 她雷劫之后就失了妖元,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记忆和妖灵,却也是半分也感觉不到妖元所在。 男人勾唇,意味儿十足的一笑,“我既然如此说,自然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妖元在何处!” 第36章因果循环,血债血偿 “你?” 九夭闻言并未激动,反而生出了警惕,“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并不认识他,这男人却一副对她熟悉的样子,这不得不让九夭怀疑。 男人抱着手臂,对她的怀疑有些无奈,“你不必怀疑我,我说了,我只是想帮你。谁让我们关系好呢?” 他最后一语,语气莫名。 九夭的眸光却透出两分冷意,“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你。” 男人勾唇苦笑,“你不记得的,又何止是我……” 对于他这忽而失落的样子,九夭总觉有些不适,她抿了下唇,也不说怀疑,只问他,“既然你真想帮我,那你先说说,我的妖元在何处?” 男人看她片刻,抬手,指向南方,“南方回鸾镇。” 回鸾镇? 九夭眉心微蹙沉思片刻,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可不等她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男人已经继续道:“下月月圆之时,回鸾镇会有大妖出世造祸人间。你若是不能赶在那之前拿回你的妖元,怕是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九夭心中一动,终于想起来了。 回鸾镇这名字是前世之时所闻,因一场地龙翻身,镇中人尽数殒命,无一存活。 而那地龙翻身之时,便是下月月圆之时。 虽是小镇,可地龙翻身在这人间却是大凶之兆。 从那时候民间便有流言,传这是因夕煜王朝女帝轩辕夕月所起。 女人为帝,惹怒上天。 天罚将接连而至,降祸于夕煜王朝。 果不其然,那之后多地生灾,王朝所辖之地民声怨道、人心惶惶,都怕下一场灾祸便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泽帝虽极力压制流言蜚语,派官员赶赴受灾之地救灾济民,可这天灾却并非他所能控制。 随着天灾频发,民间的怨声越发沸腾。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臣纷纷上折请求凤皇顺应民意退位,领头之人,便是沐九夭那位祖父,沐修云。 凤皇还未曾表示什么,泽帝已是大怒,一道圣旨下,将沐修云罢黜官职关押天牢,以示警戒。 那时候,九夭正在和亲途中。 收到了沐沉荣的消息之后,她便转道去了玉岭山……对燕恒的算计,亦是从那时候开始。 想到这里,九夭的心疼了一下,涩意哽了喉。 她想,其实只是她自以为在算计着他,而他,却一直在纵容着她。 她沉默着没有开口,男人眯眸,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勾唇,“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因果循环,前世之果也不过是他自己以往种下的因罢了。” 九夭心脏急跳几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说话总显得高深莫测,让她觉得似乎真的有很多自己还不知道的东西。 男人唇边的弧度变深,“他手中染了太多血腥,天道轮回,你以为上天会轻易饶恕他吗?逆天改命,也逆改不了他那一身血债。有一个词,叫做血债血偿!” “所以,你不必愧疚自责,这不过是上天对他的惩罚罢了。若非遇到你,他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不可能有人为他逆天改命,助他重生。” 第37章情爱啊…… 九夭心弦一颤,忽然觉得很冷,冷得发颤。 燕恒的手中能沾染什么血腥?那必定不是这两世之事。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曾做了什么? 她沉默不语,男人的话却还没停,“世事皆有因果,你若是坚持要同他一起,这条路会难上加难,你……当真做好决定了吗?” 九夭的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开,抬眸落向天际,“我已经说了,没有人能阻我拦我,哪怕……是天!” 说完之后看回男人,语气寻常,声音却分明有些艰涩,“就算他真欠下无数血债,我替他还!” 男人也沉默下去,她的眼透亮纯净,其中的坚定如同不能移的磐石。 他缓缓朝九夭走近,离她三步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同她视线相对,很认真,“就算结果,是永堕修罗道,你也要替他偿还吗?” 九夭微微仰起头,对上他几近透明的眼眸,一字一句,“是,我替他还。” 许久的对视,男人无奈一笑,带着苦涩,“情爱啊……” 情爱啊…… 那是毒,从来没有解药,却让世间人前赴后继,甘之如饴! …… 夜已是最深,月渐西沉,东宫之中,一片暗黑沉寂。 九夭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回来看看,却不敢进入寝殿,只在寝殿外的一棵树上坐着。 看着黑漆漆连灯火都没有点的寝殿,又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明月。 按着那个男人的意思,不管是她的妖元也好,还是关于燕恒的事也好,只要她去了回鸾镇,都会有答案。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在骗她,可不去,心底总是不安。 现在距离下月月圆,还有一月的时间! 她等夏猎之后再去的话,应该来得及。 轻叹一声,又朝寝殿看了看,皱紧了眉。 她从东宫离开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他难道一直都没发现吗? 可她离开之后,他应该就会醒来啊? 九夭的心情有些怪异纠结,虽然是自己要走的,可如果他知道了却一丝反应也没有,她又觉得很难过。 抿着唇,正想着是不是偷溜进去瞧瞧时,寝殿之中忽然亮起了灯火。 “殿下,时辰还早,您……” 天流的声音刚响起就停了下来,没多久,寝殿的门被推开,燕恒穿着一身撩黑绣金边蟒服走了出来,看来是准备去上朝。 刚踏出门,他身形却是一顿,竟是抬头朝着九夭这方看了过来。 九夭心跳一窒,还来不及反应之间已是同他四目相对。 她身形骤僵,就连呼吸都不敢了。 按道理说,燕恒应当是看不见她,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已经看到了。 他似乎,正同她目光交缠。 九夭傻傻的看着他,明月别枝、清风夜半,他长身玉立站在寝殿之前,似染了月华无双! 而那一身撩黑的蟒袍,更是让他整个人更多了几分酷冷之气,显得俊美寒冽、冷傲孤清。 看到他周身不能掩饰的冷冽,想到那句“逆天改命,也逆改不了他那一身血债。有一个词,叫做血债血偿!” 九夭的心似浸在冰水之中。 就算为了燕恒,那回鸾镇,她也必须要去! 第38章以后东宫不许有鱼 夜色极深,天亮之前的这段黑暗最是骇人。 天流跟出殿就见到自家殿下沉沉的立在门前不动不言,身影融在夜色中,分外冷酷。 偷偷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到树影婆娑,空无一物。 他有些迟疑,“殿下,怎么了?” 燕恒紧紧的盯着九夭所在那处,没有说话。 静默良久,才道了句,“告诉御膳房,以后东宫不许有鱼!” 说完,大步离开。 “?” 天流一头雾水,拍了拍额头,殿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九夭的神色亦是几变,她觉得燕恒应当是没有看见她的,否则不可能转身就走。 毕竟,就算不认识她,可东宫进了个大活人,他也不可能视而未见。 可他为什么忽然对着她的方向说出这句话? 天流不明白那话的意思,她却是明白得很。 说什么鱼不鱼,不就是不想要她了么…… 因为她不告而别,所以他生气了,嗯,还是很生气那种。 九夭有些心虚难受,却不知,燕恒虽不曾见到她,却闻到了那股莫名的香味儿。 朝那香味儿所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可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也正在看着他,那种感觉,不抗拒,反而有些熟悉。 这不可谓不诡异,燕恒很清楚,必定是同那小东西有关。 那小东西,到底有什么秘密? 只是,若说是气它,他想,他更气自己。 气自己竟然为了一只不知是什么的兽儿乱了心绪失了神智! 他眸色越发黯沉,步子也越发的大,却在快要踏出东宫之时霍然一顿。 一只白色的小兽从东宫外掠来,速度极快,在夜色之中几乎化作一道白闪。 燕恒刚停下,它已经冲到了他的怀中,或者说,冲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燕恒并没有像以往一般伸手抱住它,只任由它的两只爪子扒拉住他的衣裳,悬在他身前摇摇欲坠。 垂眸,看着自己被它抓皱的朝服,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冷声道:“下去!” 九夭眨巴几下眼,有些害怕他此刻的冷酷,却没听他的话,反倒是四只爪子并用的在他身上蹭啊蹭,小身子一路朝上,很快脑袋几乎就已经蹭到了他的下巴上。 燕恒的眉心更紧,却没阻止,也没再说话,似想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身形挺俊的男人,身上趴着一只雪白的兽儿。 白绒绒的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在下方甩来甩去,四只爪子抓着衣裳身形笨拙的用力朝上蹭。 这样的场面在周围暗影眼中看来其实有些滑稽,却没人敢坑气,跟在后面的天流更是将自己落下的下巴快速的收了回去。 看着那不知又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兽,也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气更紧了,总归,心情复杂,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云流倾诉一番才是。 等九夭好不容易蹭了上去,两只前爪紧紧的抓住燕恒的前襟,小脑袋在他的颈上轻蹭了蹭,这才抬眸看他。 那眼神…… 燕恒眸光几动,只觉得再多的气也能被抚平了。 它拿着那双小鹿儿般黑亮的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时,总能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39章大半夜去桃林跳舞了? 只是,心软归心软,燕恒并没有表现出来。 依然神色冷漠的同它对视,语气亦凉,“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九夭眼珠子转了转,抬起一只爪子就去摸燕恒的脸,一边摇头,眼神很严肃。 它怎么会走呢,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它当然不能告诉他,它本来真的是走了。 可现在将军府有那个妖孽男人在,就不用它做什么了。 就让他去玩好了,它只需要等两天之后再回去就好。 它的爪子落在他的脸上,软软的肉垫一下下的磨蹭着他的肌肤。 燕恒有一瞬间的僵硬,这种触感很柔软很温暖,心脏某处都随着它这动作柔软成棉。 而它虽然没说话,可他还是看懂了它的意思。 沉默一瞬,他半眯了眸,“没有走,那你刚才去哪里了?” 九夭想也没想的抬起另一只爪子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可这样一来,两只爪子腾了空,还来不及出声,小身子就已经猛的朝下掉去。 燕恒目光一闪,还是忍不住伸手,在它落下之时一掌托住了它的小屁股,将它稳稳的托在了掌心。 九夭心头乐开了花,眼神却越发可怜。 大眼睛水汪汪湿漉漉的,心有余悸的望着燕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燕恒被它看得浑身都有些不对劲了,低咳一声,别开目光顺着刚才它爪子指的方向看去,皱眉,“桃林?” 九夭忙不迭点头,被他捧着,小爪子一下下轻轻的在他胸口上蹭着,眨巴着眼看他。 意思很明显,它其实只是去桃林逛了逛,并没有要走。 可燕恒这次却没有轻易被它的卖萌给敷衍。 他看回它,眸色幽深,“大半夜,跑去桃林做什么?” 九夭目光一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下一刻小身子在他掌中左右扭动起来。 燕恒的眉心越来越紧。 再灵性,到底不会说话。再怎么心意相通,也不可能事事皆能猜到。 看它尾巴乱甩,身子乱扭,滑稽的样子让燕恒只觉得头大,难不成大半夜去桃林跳舞了? 他很肯定,刚才他在寝殿外闻到了它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它为何忽然又会从东宫外跑过来,可他知道,它有事瞒着他。 既然猜不到它想表示什么,他也不再问,只一把按住它让它不能再乱扭。 在九夭茫然的看过来时,他漠声开口,“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半夜偷跑。若再有下次,就不要回来了。” 他说不清,夜里醒来怀里没有这小东西,那种诡异的失落感。 而他当时很强烈的感觉到,它当真就是不告而别了。 听他语气严肃,九夭忙表衷心,乖乖的在他掌心立正站好,重重的点头。 燕恒的眸色终于柔了下来,将九夭抱进了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转身又朝回走。 被这一人一兽的互动惊得不知所措的天流这才回过了神,“殿下,早朝……” 眼看着耽误了这么一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现在朝回走,怕是会晚。 可燕恒头也未回,“替本殿告假,就说本殿身子不适,今日就不去了。” “?” 天流满额黑线,别人都是被美色所误,他家殿下是被兽色所误吗? 第40章再次失踪 九夭这一次的不告而别就这样轻易得到了燕恒的原谅,在燕恒身边又赖了两天,几乎是同他形影不离。 而燕恒似乎也习惯了到哪里做什么都抱着它,除了早朝之时。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太子殿下得了一只兽宠,宠得那叫一个无法无天。 就连前些天那小兽惊吓了薛相府五小姐薛灵雅,可太子却反因她的丫鬟辱骂小兽割了丫鬟舌头的事也不胫而走。 虽然燕恒一直不曾立太子妃,可薛灵雅同燕恒之间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 几乎从薛灵雅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凤皇和泽帝看中,内定成了燕恒的未来太子妃。 薛灵雅因此在北阳一众贵女之中声望极高,其他贵女对她都是讨好迎合居多。 可这件事发生之后,那些一直艳羡她的人便不由得暗中讥笑起来。 人不如兽,很明显太子对薛灵雅并没有意思。 就算她真嫁进了东宫,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而更让人兴奋的是,泽帝下旨,会在夏猎之时为太子选纳太子妃,也就是说,其他家的女儿都有了入主东宫的机会。 可那选妃的规则却有些怪异。 说是太子殿下所言,要以猎为武,比武招亲! 这到底是怎么个比法,圣旨上却不曾明言,只言朝中各家已经及笄之嫡女皆可参加。 圣旨一下,平日里只会舞文弄墨拿绣花针的大家小姐都只能暗中请了师傅来学习马术箭术。 可这东西岂是一日之功,眼看着距离夏猎也不过就是四日时间,若是从头学根本就来不及。 很明显,这事儿对那些出生将门从小就习武的贵女们是最为有利的。 而若说夕煜王朝将门之中武艺最高的贵女,那自然是镇国将军府九小姐沐九夭。 所有人都觉得,若是沐九夭参加夏猎,胜者怕是非她莫属。 可所有人也都知道,沐九夭莫名昏迷一直未醒,这一来,自然就少了个强劲对手。 然而就在那些准备参加这次夏猎的贵女们一致希望沐九夭一直昏迷的时候,她却又忽然醒了过来。 就在沐九夭在将军府中悠悠转醒的时候,东宫之中又经历了一次‘狂风暴雨’,因为太子殿下的宝贝兽儿再次莫名失踪了! 这一次还不比上次,那小东西半夜跑了之后竟然就没再回来。 宫中各处影卫皆表示,没有见到过殿下的兽宠。 燕恒从夜里醒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确定那小东西不会回来之后,很平静的让人将它喜欢的软枕软被全部扔掉,甚至于下令东宫之中不许留有任何那小兽喜欢的东西。 天流无语,很想说那小兽最喜欢的怕是太子殿下,总不能将太子殿下也扔出东宫吧! 而燕恒看起来如此平静,可熟悉他的人却都知道,他的怒意实则已是到了顶点,那气场冷得,靠近他三尺之内似乎都能被冻成冰。 一时间,东宫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再触怒燕恒,这种紧张之感,一直持续到夏猎开始。 第41章擦肩 夕煜王朝历二十年七月十九,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接连三日的夏猎便在这时候开始。 卯时初,所有人就要从北阳皇宫出发前往北阳城外的九明山。 一行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除去前后御林军,凤皇泽帝以及太子燕恒自然是在队伍最前,各家女眷则是坐马车跟在最后,镇国将军府的马车亦在其中。 此刻,九夭正懒懒的躺在马车之中,浑身都不得劲儿。 大热的天,她的身上还盖着层锦被,似乎一点也不知道热。 琉岚琉夏都跟着九夭一起,瞧着九夭那没精神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担忧明显。 自从四天前小姐醒来,就时常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难免让人担心是不是病根未去。 “小姐,您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不要强撑,其实不参加夏猎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九夭正闭着眼假寐,闻言眼也未睁懒洋洋道:“当然不能不参加。” “为什么呀,因为将军和老爷吗?” 九夭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一手垫在脑后睁开眼看着马车顶上悬挂的流苏,唇角轻撩,“我想做什么,他们管得着吗?” 琉岚琉夏自是认为这事或许是将军和老爷逼迫小姐的,可九夭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真正目的,是要让自己和亲去东海之国。 让她参加夏猎,不过是为了让她接近燕恒罢了。 她一醒来,那两人就迫不及待的告诉她必须要抢得这次机会,可见虽然很多的事和前世发展并不一致,可他们的心思却是没有丝毫改变的。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琉岚琉夏皆是一愣,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自家小姐会说的啊,小姐对将军和老爷向来是敬重有加的,怎么…… 不等两人疑惑完,九夭又有些难受的侧了个身,“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我都快要被颠散了。” 琉夏皱眉,微微揭开窗帘朝外看了眼,“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呢。” “做人真麻烦。”九夭闻言一叹,要是能不坐马车就好了。 琉岚琉夏对自家小姐现在的性子有些拿捏不准,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马车中正安静之时,却忽然颠了两下急急的停了下来。 几乎同时,马车外一阵喧哗,隐隐听到似有人大喊“太子殿下千岁”,伴着马蹄飞驰的声音,快速的朝着这方靠近。 九夭耳力最好,闻声眸色一动,想也未想的起身掀开了窗帘朝外看去。 宽敞的官道之上,一行人正逆向疾驰,朝着北阳的方向返回。 马蹄震天、尘土飞扬。 最前面的人一身撩黑蟒袍,气势慑人、身姿英武。 太阳初升,他逆着阳光朝这方快速而来,看不清容貌神情,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冷酷噬人,似带着极深怒意。 众人都停了下来,他疾驰而过,外面的人皆下跪相迎。 亦有许多的人同九夭一样掀开了车帘偷偷朝外看。 九夭怔楞了片刻,看他朝这方越靠越近,心跳亦凌乱起来。 只还来不及去想他为何会忽然带着怒意原路返回,已经对上一双暗蓝眼眸,如鹰隼般幽暗深邃,深深的钉在了她的瞳孔之中。 第42章春心撩动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燕恒的眸光骤然一狭,眼底闪过一抹疑光。 只他驭马挥缰的动作却未停,就连同九夭视线交汇那一瞬都似九夭的错觉,下一瞬,他已经从她的马车旁疾驰而过。 马蹄声声急,只带起一路尘烟。 九夭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有些僵硬,紧紧的拉着车窗帘子,手心都出了汗。 总觉得燕恒刚刚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 绝不是偶然,其中惊讶疑惑,还有她看不懂的幽邃。 九夭有些心慌,是那种做了亏心事的心慌。 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认出她了? 九夭心头像有只猫儿在挠,咬着唇神色诡异的变化着。 琉岚琉夏心情也诡异,刚才她们自然也偷偷看到了太子殿下。 虽然太子的样子是有些冷,可也不至于把小姐吓成这样吧,像是傻了! 马车里的气氛比之前还要奇怪,不多久,又再次缓慢的行驶了起来。 九夭为难的皱了眉,已经看不到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他真走了,那就应该不是认出她了…… 琉岚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小心的问,“小姐,您是不是觉得太子殿下很可怕啊?” 琉夏一听她这问题就忙捂她的嘴,“胡说什么?” 却不料九夭坐回马车之中,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琉岚的观点,“是挺可怕的。” 今日燕恒的确有些过于冷冽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琉夏闻言眼角一抽,琉岚却来了兴趣,将琉夏的手推开,“可奴婢却觉得太子长得好看,像仙人似的。” 九夭目光一亮,也来了兴趣,又点头,“那肯定是好看的。” 应该说燕恒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她的眸色骤然敞亮,那样子……分明春心撩动。 琉岚低咳一声,不顾琉夏的阻拦再次试探般问她,“小姐,您不会是……看上太子殿下了吧?” 九夭眸中波光晃荡,并不否认,同她们说起燕恒,就连方才那些紧张心慌都抛去了脑后。 她随意的斜靠上车壁,挑眉反问,“不可以吗?” “……” 这么直白,倒是让琉岚琉夏都楞住了。 两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琉岚噗嗤一笑,“当然可以,像太子殿下这般似仙又似魔的男子,自然只有我家小姐才配得上。”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琉夏急了,狠狠的掐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别胡说!” 这样说太子殿下,被人听到可是大不敬的! 然而她的话却让九夭心中一动,她眸光微狭,沉思片刻之后轻喃出声,“似仙……又似魔……” 若非琉岚这一句,她倒是不曾朝这方面想过。 燕恒身上的气息的确很复杂,时而温柔似仙,时而冷酷如魔。 魔…… 联系之前那男人的话,九夭心头一沉,周身血液骤冷!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狠狠的颠簸一下,陡然停下。 一道比她血液更冷的男声在马车外如雷惊响,“似仙似魔?呵……本殿倒不知,本殿原来这般可怕!” 第43章夭夭,出来! 这声音当真像是一道惊雷,惊得九夭差点跳了起来。 燕恒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没有感觉到? 最重要的是,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她们的话? 三人几乎僵成了石雕,外面也安静下来,像是刚才那道声音只是她们的幻觉。 九夭眨了下眼,吞了吞口水,慢慢的蹭到窗边稍稍撩开了窗帘偷偷朝外看。 下一刻,又是一僵。 燕恒正负手站在车边,眸色深深的盯着这方。 她朝外看时,正好又同他视线相对。 她僵了一瞬,下一刻猛的将车帘放下拉得严严实实,快速的退回车厢,捂着胸口,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 看她这副见鬼的模样,琉岚琉夏对视一眼:这回完了! 就在三人都不安无措之时,燕恒再次开口,音色颇冷,却没提方才那事,只道:“夭夭,本殿给你个机会,出来!” “!” 不止九夭,琉岚琉夏均被惊得外焦内嫩! 夭夭? 殿下这是在叫自家小姐吗? 两人看九夭的眼神都变了,用那种小姐您什么时候和太子殿下暗度陈仓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九夭更是惊诧难言,如平地惊雷。 怎么可能,他认出她了? 紧紧的捏着身下的锦被,指甲都快抠断了,心思烦乱,哪里还顾得上琉岚琉夏的想法。 马车中没有动静,燕恒眼底锐光一闪,“若你不出来,那本殿只能进来了!” 因为凤皇的缘故,夕煜王朝对女子的管束并没有那么严苛,甚至于也有女子为官。 以至于,燕恒现在请沐九夭出马车的举动除了让众人觉得好奇惊讶之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 九夭的眉心已经揪在了一起,她了解燕恒,自然知道燕恒是当真的。 她若不下去,他恐怕真的会上来。 她紧紧咬唇,赶在燕恒发怒上车之前,顶着琉岚琉夏怪异的目光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燕恒一直按耐着自己的怒气,若非这马车是镇国将军府的,里面坐的又是女眷,他早就上车去将那三番两次不告而别的小东西抓出来了。 这次,必须好好惩罚它,让它长长记性! 只是,当马车门打开,九夭一脸无辜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神色还是怪异的一变。 皱眉看她局促不安的慢慢朝他走近,在距离他差不多五步远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却始终不说话。 燕恒的眉头终于深深的皱了起来,朝拉开了车门的车厢看了一眼,两个丫鬟也已经跟了出来,一眼看去已是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兽儿。 再将目光落回低着头的九夭身上。 刚才同她两次视线相对,燕恒自是早已经看清了她的模样。 不得不说,她很美。 特别是那双眼,小鹿般的眼眸,比星光璀璨,又似盈满秋水般动人。 可最让他心潮涌动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同那小东西竟十足相似。 虽然燕恒自己也觉得将一只兽儿同一个人相比较有些怪异,可这想法一出便是全然无法控制! 第44章最喜欢赖在本殿怀里撒娇 两人相对而立,半响无言,气氛极为怪异!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二人,前后其他马车中的女眷亦都偷偷撩了车帘朝这方看。 若是平日,九夭自然受不了这样猴子般被人围观,特别是那些女人的眼神还带着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嫉妒。 可现在,她哪里顾得上其他。 她只知道自己完了,被燕恒认出来了。 他会怎么想怎么做,会不会想要找个法师来把她这只妖怪给除了? 她无措至极,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燕恒又始终不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盯得她越发心慌不自在。 好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深吸口气正想说点什么,燕恒却也说话了,“那小东西呢?” “?” 九夭刚欲出口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试探般道:“太子殿下问的是……” 对上她的眼,燕恒眸子一眯,声线却更厉,“本殿知道它在你这里,让它出来!” “它?”九夭微微偏头,不太明白。 燕恒的目光在她周身绕了一圈,竟觉得她那偏头的小模样都和那小东西有几分相似。 情绪怪异,唇角轻抿,却只道:“本殿的耐心不多,沐小姐确定要同本殿装疯卖傻吗?” “……” 这下九夭明白了,他不是认出她了,而是以为他的小兽在她这里。 可明白了,九夭心中的石头非但没有落地,反而更沉了。 她重重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自己的情绪平缓,微低头轻声道:“臣女不是很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要寻何物,不妨先告诉臣女它是何模样有何喜好,臣女若是见到了,定当告知殿下!” 说完,她抬眸看他一眼,正好迎上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暗蓝眼眸深不可测。 九夭心尖一颤,忙再次低头,就听他沁凉一笑,“既然沐小姐不明白,那本殿就说明白点。本殿要寻之物是一只兽儿,雪白一团,小巧可爱。若说最喜欢的……” 燕恒顿了一瞬,本是想说最喜吃鱼,可看着九夭低垂眼眸眼睫快速闪动的模样,他的眸光愈发深邃,莫名道:“它最喜欢的便是赖在本殿怀里撒娇。” “沐小姐,可有见过?” 九夭心脏一缩,脸颊骤红。 兽形之时,她并未觉得赖在他怀里撒娇有何不对。 可现在他这样一说,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了起来,慌乱摇头,“不……不曾见过……” 燕恒紧紧的盯着她发红的面颊,眸光迫人,“可本殿,却闻到了它的味道。” 味道? 九夭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她怎么没闻到,她有味道吗? 她这小动作落进燕恒的眼中,分明是做贼心虚。 一抹凉意从眼底闪过,“既然沐小姐不知,那本殿只能自己去找了!” 话落,身形骤起,径直朝她的马车中去。 九夭一惊,想也未想的抬手拉他,“你……” 刚开口,眸色一厉。 眼角寒光骤闪,无数道寒光已经划破长空,正朝着燕恒的方向飙射而来! 第45章锥心一箭,以偿痴情 宽敞的官道并非行刺的最佳地点,谁也没料到会有人在这里动手。 凤皇泽帝的御驾早已经走远,燕恒又是忽然返回,这一段的防卫自然是稍松懈一些。 唯有燕恒身边的影卫反应迅速,在箭光倾轧而来之时便已呈环形将燕恒九夭护在了其中。 剑箭相撞的‘叮叮’之声,伴着一些女子的尖叫惊呼乍然响起。 可燕恒的影卫虽厉害,刺客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箭雨如蝗般倾轧而下,影卫处于被动根本无法大展拳脚。 九道玄紫信号接连冲破云霄,前后御林军接到信号之后慌忙朝这方赶来。 可已经有许多的马车和人被箭射中,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之声。 九夭寒了眸光,想也未想就护在了燕恒身前。 唯有燕恒神色不动,眸色深深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身着白裙的女子抽出腰间软剑,舞出道道剑影。 身姿轻盈如同落世之仙,可舞出的剑气却寒如冬霜,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利箭阻挡在外。 燕恒狭眸,忽觉这画面无比熟悉,似曾相识! 九夭的动作越发狠戾,周身气息酷寒,丝毫不如方才对着燕恒时慌乱无助的模样。 御林军也很快赶到,眼瞧着场面已经被控制,箭势趋小。 九夭这才收剑抬眸,朝着官道一方的山坡之上看去。 坡势较高,却并没有人影,可箭雨却是从那方而来,不久之前才有人清过路,清路之人正是沐修云的下属。 九夭正思索,眼角却有寒光一闪。 一支利箭冲破防卫,从官道另一方的树林之中朝她而来,破空之声异常尖锐,箭道分明带着内力。 她神色一变正想避开,燕恒却已经顺手拉过了她,手中紫色光芒忽现,一柄利剑如凭空出现。 凌空一挥,竟将那箭隔空砍断。 他的左手紧紧的握住她的,九夭有一瞬的怔楞,垂眸,看他的大掌将自己的小手包裹其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 脑海中有几瞬的空白,许多画面如潮涌来。 这个男人,前世之时也曾这样紧紧拉住她的手,对她说:“夭夭,别走!” 那个时候,她是如何做的呢? 九夭的眼忽然有些潮湿,那一声“别走”带着刻骨的温柔,也带着锥心的疼痛。 “发什么楞?小心!” 燕恒沁冷的声音让她骤然清醒,而他已经接连替她挡去了两三支利箭,正眸色沉厉的盯着她,似不能明白她竟能在此时发起呆来。 九夭咬了咬唇,还来不及说什么,眸色已是大变。 燕恒的身后,一道寒光带着凌厉罡风刺破长空。 雷霆之势不可抵挡,射出这箭之人的内力深不可测,不过转瞬竟是已至燕恒背后心脏位置分寸之处。 “殿下——” 天流大喊一声,他护在燕恒身前不过五步远的距离,转身扑来,却也赶不及将箭挡下! 就连燕恒自己,动作再快,也最多保证不被伤到心脏。 九夭的耳边一阵轰鸣,眼前骤然闪过他在自己面前被赵凌墨一箭穿心的画面。 眼底冰蓝色光芒骤现,万物停滞,包括那支已经触上燕恒衣裳的利箭。 九夭深深的看了燕恒一眼,下一瞬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抬手抓住了那支利箭。 没有犹豫,狠狠的朝着自己左边肩头扎了下去。 时间恢复了流动,可天地却极静,箭头入骨之声清晰的传入了燕恒的耳中,无波无澜的眸光终于有了几分波动,闪现出几抹戾色。 他猛的转身,紧紧的盯着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的九夭。 利箭深入了骨,白裙瞬间被血染红。 可她失了血色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痛苦,好像这一箭并非刺在她的身上。 在他看着她时,她亦抬眸看他,黑亮的眼眸绽出万千星光,穿透时空及轮回,将那锥心入骨的疼,偿还给他! 第46章乖得像个小媳妇儿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楞住了,谁也没看到九夭是何时出现在燕恒的身后替他挡下了这一箭? 明明,那箭就几乎已经贴上了燕恒的后背。 可一眨眼,却插进了九夭的肩头? 空气中血气浮动,那抹让燕恒熟悉的味道却似乎更浓了。 若说之前他闻到的都是淡淡的香味儿,那此刻这香味夹着甜腥的血气窜入他的五脏六腑,浓烈得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看他时的眸光亦是太过噬人,明亮得让他莫名心慌。 燕恒一直觉得,他的母亲夕月有这世间最美最亮的一双眼。 可此刻却骤然发现,眼前的女子竟有着一双同母亲一样,不……应该说,有一双更让他心动的眼睛。 再次垂眸看向她的肩头,箭几乎穿透了她的肩,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片的衣裙。 目光微滞,心底蔓延出自己也说不清的愤怒。 眉心紧蹙,想也未想的拉过九夭未受伤的右手朝她的马车中去,沉声道:“将太医带过来!” 太医是随泽帝凤皇走在前头的,天流也不敢犹豫,让影卫马上去抗个太医回来。 倒是一旁的琉岚琉夏变了神色。 两人跟随九夭多年,自然也同九夭一起习过武艺,自保没有什么问题。 可两人都没想到,武艺比她们高出不知多少的九夭会受伤,还伤得那样重! 这会儿瞧着太子拉小姐上马车,虽担忧小姐的伤势,又担心她和太子单独在马车之上会坏了名声,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瞧着。 毕竟,小姐自己也没挣扎反抗,乖得像个小媳妇儿似得,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更是管不了了。 可她们哪里知道,九夭不是不想反抗挣扎,而是她的心跳已经快得要停掉了,哪里还有什么挣扎反抗的力气? 只能僵硬的由燕恒拉上了马车,听着马车门‘砰’一声被他重重的关上。 九夭被他这莫名生气的样子惊了一跳,整个人被点穴一般僵着。 “坐下!” 低寒的语气,毫不掩饰他的怒意。 九夭咬紧了唇,不明白他怒从何来,却还是听话的坐到了软塌之上。 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哪里有方才挥剑断箭的凌厉? 燕恒微眯了眼,连他也看不明白,到底哪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车厢并不大,一眼可窥全局,并没有那只兽儿,那让他熟悉的香味却是从她身上而来。 视线再次落回九夭的身上,在她周身梭巡一番,如同有形般让九夭如坐针毡。 她深吸口气,咽了咽口水,“殿下……” “不痛?” 刚开口,就被燕恒打断。 这般深的伤口,伤及了骨头,就算是男子也不会如她这般平静不知疼痛。 他的声线依然透着凉意,九夭抬眸,正好对上他同样沁凉的眸。 她心弦一颤不知如何回答,燕恒却不再说话,而是径自在她身边坐下,抬手就落上了她的肩。 “嘶啦”一声,是衣裳被撕裂的声音。 九夭的肩头一凉,失了血色的脸却瞬间布满红霞。 第47章移形大法 “你……嘶……” 九夭欲捂住自己裸露出的肩头,燕恒却微用了力道在箭尾上一压,竟是将那箭再深入了半寸,疼得九夭倒吸一口凉气,差点飙泪,“你做什么呀?” 虽然他这举动毫不怜香惜玉,还有些‘故意谋杀’之嫌,可九夭却没办法发气,就连质问都带着抹不自觉的类似撒娇的语气。 燕恒目光一闪,只觉她这尾音挑得他心尖亦酥麻了几分。 皱眉,将这诡异的情绪暂时压下,凉声道:“本殿以为你不知疼痛。” 九夭咬唇,眨眼,下一刻就弯着腰身哼哼起来,“好痛啊……” “?” 燕恒禁不住冷笑,“沐姑娘倒是很会装模作样,这是腰痛?” 九夭一僵,抬眸看他,泪眼汪汪的噘嘴,“浑身都痛!” “……” 对上她那双如含秋水的眼,燕恒喉间一动,颇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目光就落在了她的手臂之上。 她的衣袖被他扯掉,光洁莹润的手臂自然裸露了出来。 燕恒眸色微暗,沉默一瞬,再次别开视线,看向了她的肩头。 长箭几乎刺穿了肩骨,好在无毒。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肩头,九夭颇有些不自在。 到底还是个女儿家,再喜欢他,这样赤裸着手臂被他紧紧盯着,她也会觉得羞涩。 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不知如何是好。 燕恒莫名勾了勾唇,忽然道:“沐姑娘身手了得,本殿很好奇,你是如何在转瞬之间替本殿挡下了这箭?” 九夭早知道这事儿必定会惹他怀疑,却没想他会在这时候发问。 她的眼睫颤得更厉害,低咳了一声,“殿下难道不知有种功夫叫做移形大法。臣女方才用的,就是这功夫。” “移形大法?” 她说得一派正经,燕恒亦禁不住抽了下眼角,从自己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之药,“倒是本殿见识浅薄了,竟当真不曾听过。” 九夭干笑,“殿下长居宫中,不知这些江湖上偏门的功夫也是正常的。” 燕恒眯眸,眸色莫名的盯着她,手却已经落在箭尾之处,“听你说起,本殿倒是对这江湖上偏门的功夫有些兴趣,若有机会,当向沐姑娘讨教一二。” 九夭扯了扯唇角,“这功夫是不外传的法子,怕是……唔……” 话还不曾说完,一阵撕裂的剧痛,痛得她浑身痉挛。 燕恒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停顿,顷刻间就将那支入骨的箭拔了出来。 力道巧妙,不至于让她伤上加伤,可疼痛却是必定的。 九夭虽是妖,可到底是血肉之身,方才也只是一直忍耐着,这会儿这么突然的疼痛却是没忍住,真是想哭了。 也忘了用什么尊称自称,只是泫然欲泣的看着他,“你下次要拔箭,能通知我一声吗?” 似抱怨,却还是那种娇娇气气的嗓音,还带上几抹哭腔。 就像那只小东西的爪子在胸前胡乱抓挠时的感觉,让燕恒心痒难耐。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看也未看她一眼,动作麻利替她上药止血,“这样的事,本殿并不想做第二次!” 第48章痛就对了 他的声线趋于冷漠,九夭抿紧唇不说话了。 燕恒将药替她上好,这才转眸看她。 她看来安静又乖巧,双手放在膝上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垂着眼眸,情绪低落的样子好似他欺负了她?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的探究毫不掩饰。 九夭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声,如同响雷。 头越埋越低,怕被燕恒发现自己的异样。 就在她觉得快要被这安静折磨得崩溃之时,燕恒终于开了口,轻声问,“真的很痛?” 类似关心的语气,九夭心尖一酸,抿紧唇委委屈屈的点头,“嗯……” 燕恒闻声也“嗯”了一声,却道:“痛就对了!” “?” 九夭楞楞的看向他,燕恒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知道痛,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事。虽不知你是何目的,可本殿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替本殿挡箭!” 她的目的? 九夭背脊一僵,还不曾回答,外面响起了天流的声音,“殿下,太医到了!” 燕恒眉心微蹙,看了眼她已经上了药的伤口,似乎……已经用不着太医了! 何况,到底男女授受不亲,让太医来瞧好像不太好? 思及此,便沉声朝外道:“不必了,让他回去!” 天流在外沉默了片刻,道了个“是!” 燕恒这才重新看了眼九夭,忽然问,“沐姑娘当真不曾见过本殿那只兽儿?” 九夭正为他方才的话心塞呢,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答,“没见过。” 燕恒眯眸,语气莫名,“那倒是奇怪……” 说着,他竟欺近她几分,鼻息微动,“沐姑娘身上的味道,竟同本殿那只兽儿一模一样!” 他的气息骤然拢住了她,分明离她还有些距离,九夭却觉得他的唇似乎都贴在了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如一把有形的刷子从她的耳上刷过,让她彻底僵住。 只那睫毛颤抖的好似蝴蝶飞舞时扇动的翅膀,将她的紧张全数出卖。 从燕恒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卷长的眼睫,颤动时就像扫在了他的心尖之上。 这种感觉极为诡异,燕恒很清楚自己同她只是初见,却又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 他的眸光深锁住她,声线亦低了许多,却更迫人,“沐姑娘,当真不曾见过吗?” 九夭呼吸乱了几拍。 不自觉的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深吸口气,终究只能点头,“殿下如此精明,臣女也瞒不过殿下了,其实那只兽儿是臣女的!” 燕恒神色一变,紧紧盯住她,幽蓝眼眸迫人至极,“你的?” 话已经编出去了,九夭也只能编到了底,硬着头皮道:“对,是臣女的。前些日子臣女重病昏迷,也不知它为何会到了殿下身边?说来,臣女还应当感谢殿下这些日子对它的照顾才是!” 听她所言,燕恒的神色亦是沉到了底。 她的意思,那小东西是因她昏迷不醒没人照顾才找上了他? 现在她醒了,它便又回去了。 呵…… 果然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竟敢将他耍得团团转! 第49章最擅长迷惑他 燕恒只觉得自己被利用被耍弄了,对那小东西也更是气恨,却全然忘记了,当初是他自己将那小兽从桃林抱了回去留在身边。 这感觉就类似于他早已将那小东西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却不料自己只是人家找的临时饭票,可以随时一脚踹开的那种。 如他这般高居人上高傲惯了的人,自然会难以接受。 更何况这些天那小兽跑得不见踪影,他表面上虽说不必找它,可心中早已是越发焦急。 怕它会出了事,担心它会被人给欺负了或者被其他的野兽给欺负了。 天流最是了解他,所以一听人说哪里有什么白色小兽就屁颠颠的跑来报告,可许多次赶过去,不是野猫就是野狗,那兽儿似人间蒸发一般全然没了踪影。 方才就是听下面的人说发现了兽儿的踪迹,他才会急急赶回,却不想会在路过沐家的马车之时闻到了它的味道。 勒缰停马,在天流等人的诧异之中用轻功返回,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心里却担心它其实是被沐家人给抓住了。 现在看来,倒是他做了可笑之事,那小东西现在还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嘲笑他! 越是想,燕恒的脸色越冷。 九夭不知道自己这话为何让他如此生气,想再解释一下,燕恒却骤然起身,也不再提什么兽儿,只看了眼她还未包扎的伤口,“稍后让人替你将伤口周围清洗一番再包扎。” 说完,转身就欲走。 九夭一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也忘了什么身份,“你等等……” 燕恒一怔,垂眸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很软却很凉,凉意沾染到他的掌心,让他有那么一瞬的冲动想要握住她让她暖和起来。 这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让燕恒的眸色更沉了,回眸看她,很想知道她到底有何特别,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心思? 九夭迎上他那双深海般的眼眸,一窒,想说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燕恒看她一瞬,淡声问,“还有何事?” “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的声音很软,怯生生的看着他时,同那小东西一模一样。 燕恒眉头微皱,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兽儿,最擅长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迷惑他! 眯眸,将她的手掰开,声线更冷,“沐姑娘可知男女授受不亲六个字?” 九夭怔楞片刻,忍不住微噘了嘴,“那你撕我衣裳的时候怎么不想这六个字呀?” “……” 燕恒的目光不由从她光洁的手臂上掠过,沉默了一瞬,忽然冷冷勾唇,“若你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本殿自会负责!” “?” 九夭有些没跟上他的节奏。 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还裸露在外的手臂,他说的负责,是她想的那个负责吗? 燕恒却没再看她,转身就下了马车。 呵,先是用一只兽儿来迷惑他,现在又是这个女人。 他倒是很想知道,沐家想搞什么鬼? 再来,既然她说那小东西是她的,若是她变成了他的,那小东西不就是他的了吗? 他到要看看,到时候它还能如何跑? 第50章桃之夭夭 九夭呆呆的看着他下马车,心口处一阵阵的疼。 爱的人将自己当做陌生人一般,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燕恒前世之时是否也是这样,时常心痛如刀割! 琉岚琉夏一上车,就见到九夭望着车门发呆的样子,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势,一瞧那伤,脸就白了。 琉岚都快哭了,“小姐,伤得这么深,疼不疼啊?” 琉夏瞪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疼了。” 九夭的眼睫颤了颤,垂眸,低低的道:“嗯,的确很疼!” “小姐……” 两人更紧张了,九夭却抿着唇,抬手按住自己的左心房,声音很轻,“这里……很疼!”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琉岚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是不是太子殿下欺负您了?” 九夭摇头,“他怎么会欺负我呢……” 他那样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经过这场风波,一行人整顿后再出发到达九明山行宫已是下午时分。 正式狩猎是明日开始,今夜凤皇泽帝会安排夜宴,算是为明日的夏猎助兴一番。 九夭不喜欢这些场合,受了伤也就顺理成章的推了,只在床上趴着不动,就连琉岚琉夏都被她赶出了房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琉岚琉夏只当她受了伤心情又不好,并没觉得奇怪。 却不知那床上趴着的早已不是九夭,不过是她用灵力幻化出的替身罢了。 真正的九夭,此刻正在燕恒所居别院之外。 因为记得燕恒说过她身上有什么味道,所以不敢靠得太近,只坐在一棵树上偷偷摸摸的朝里瞧。 燕恒也并未去今日的夜宴,到了行宫之后就一直在书房,手执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直到天流进来汇报刺杀之事的调查结果他才停下了笔。 “清路之人已经找了出来,可那几人都提前服了毒,不等问话就没了气。沐将军言他御下无方,会去同凤皇泽帝告罪。” “我们的人也在山上发现了十几架大型机弩,一架可发百箭。还有十几具尸体,想必便是操控机弩之人。机弩上刻着前魏国号,似同前魏流匪有关。” “至于那林中却是不曾发现什么人和异常,是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天流垂首,神色愧疚。 燕恒的指尖从自己写下的字迹上轻掠过,沾染上一些未干的墨迹,淡声道:“林中之人功夫极高,你们没发现也是正常。至于前魏……” 夕煜王朝一统天下之后,前魏之人的确是一直阴魂不散,打着光复魏国的旗号行事亦是高调。 若说是他们,会在机弩上刻下国号倒是也不奇怪,可也不排除会有他人冒名行事。 毕竟那一箭的力道非常人能射出,这次的刺客绝非一般的江湖草莽。 他思索片刻,只道:“此事待本殿同父皇禀报之后再谈。” 是不是前魏流匪,父皇应该最是清楚。 而沐修云…… 燕恒眯眸,眸色深深的盯着自己写的几个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让人去查过之后才知,那女子竟然就是沐家嫡九小姐沐九夭。 夭夭……沐九夭……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巧合之事? 还是,这只是沐家的一个阴谋而已? 第51章被调戏了 可若说是阴谋,燕恒又有些想不通。 夭夭这个名字,是他重病初醒时梦中所唤,当时也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夭。 后来在桃林见到那只兽儿,他下意识想到了‘桃之夭夭’四个字,便顺理成章的叫了它夭夭。 可他却从来不知道,原来沐家的九小姐叫做沐九夭。 而那只兽儿,又是她的…… 燕恒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眼前却晃过沐九夭的那双眼,欲语还休的看着他时,他的心脏便像被什么东西捏住,又酸又胀。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这种诡异的感觉,竟是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 越想越是心烦,燕恒的神色也越发的沉。 天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随意说话,只低垂着头站在房中。 书房之中气氛沉默压抑,许久无声。 直到某刻,燕恒的眸光一厉,骤然朝窗外看去。 九夭在树上努力的朝里面张望,可燕恒并未开窗,只能看到烛火映衬下模糊的剪影,坐了许久,一动不动。 皱眉,想着是不是变成小兽的样子进去看看他,可想到白日的事,又有些犹豫。 正纠结,身边的树枝微微一沉,带着些讥讽的轻笑落在她耳边,“啧,想进去就进去,犹犹豫豫可不是你的风格。” 九夭不用转头也知道是那个妖孽男人,撇嘴,“我是什么风格你知道?” “你嘛……撞破南山不回头。” “你是想说我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并不。” 男人轻叹一声,“因为你就算见了棺材也不会掉泪。” 这话也听不出是褒是贬,九夭沉默了一瞬,终于转眸看他。 他坐在她身边,依然是那身银白的衣裳,只这次头发半挽了上去,将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全然显露出来。 九夭还是忍不住惊艳,原来这世上不是没有比她长得美的人,只是是个男人! 她眯眸,有些怀疑,“你不会真是狐妖一族的吧?” “狐妖?” 男人皱眉,下一瞬却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偏头靠近九夭,脸几乎要贴上她的,声线轻挑,“若我是狐妖,定是先魅惑了你。” 他的脸在眼前瞬间放大,说着类似暧昧的话,可那双几近透明的瞳孔却如同一汪无底的清湖,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九夭眸光一闪,推他,“神经病,你别靠我这么近,我和你又不熟!” 男人勾唇,一把就将她推自己的手抓住,指尖从她的手背上划过,啧啧的摇头,“不熟?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的指尖极为冰凉,比她的更凉。 九夭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调戏了! 她脸色一变,这次推他的力道便重了几分,“你找死!” 男人似乎真的没坐稳,顺着她的动作就朝树下栽,倒下去那一刻顺手就拉住了她。 九夭一惊,正想动手,却忽然察觉到一道极冷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她的方向,在这夏日夜晚,让她浑身冰冷似置身雪原。 九夭僵住,眸光转动间,再一次同燕恒那双幽蓝的眼眸直直对上。 她一僵,他看到自己了? 她被这个男人耍了! 第52章何时才能勾引到他? 一声闷响,九夭已经随着男人落下了地,倒是不痛。 因为,男人在下,她在上! 燕恒脸色难看,周围的影卫亦是惊讶,没人知道这二人是何时出现的,明明方才那树上并没有人! 可燕恒没说话,众影卫也没有动作。 场面有些尴尬,气氛有些僵硬。 只有男人像是无事,那双手不老实的抱住了九夭的腰身,似嗔怪似宠溺,“你瞧瞧,我都说了让你别太激动,这不,摔下来了吧。摔疼没,让我瞧瞧?” 九夭目光一凉,捏住他乱动的手狠狠一掰,压低了声线恶狠狠道:“真想死就继续!” 男人似不知疼痛,笑容越发明丽。 倒也没乱动了,只是贴近她耳边轻笑,“我死了,谁帮你找回妖元,真想一辈子做半妖?” 九夭眯眸,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不安好心的,也不知他在燕恒面前做这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人似笑非笑,“当然是为了帮你。就你现在这样,何时才能勾引到他?” 九夭皱眉,这种随时都被人看透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可她对他的用词还是有几分不满,“什么勾引,你胡说什么?” 男人笑而不语,眼神却分明在说她欲盖弥彰。 九夭懒得再和他多说,快速的将他推开爬了起来。 燕恒的眼神实在太可怕,离得这么远,她都觉得自己已经被凌迟了好几次。 本来她隐蔽了身形谁也看不到,哪知这个男人仗着灵力比她强摆了她一道。 好在现在还不到子时,她的尾巴还没钻出来,燕恒就算看见了她也没什么关系。 燕恒站在别院之前,单手负后紧握成拳。 他离他二人还有些距离,除了男人第一句足以让人联想的话,后面的话并未听清。 可两人在树上的亲昵,掉落之后的暧昧模样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让他向来平静无澜的心生出许多烦躁。 果然是沐家养的女儿,对着男人就能投怀送抱,不知礼数! 燕恒的不悦更深,侧眸看一眼木头般杵着的天流,凌厉之意毫不掩饰。 天流低咳一声,神色一沉,“将刺客抓起来!” 刺客? 九夭一僵,不会说她吧? 可下一刻,她就有些懵了,那些影卫竟都只朝着她身边的男人去。 男人意味儿莫名的笑着,转眸看向九夭。 九夭也来不及多想,侧身就将他护在身后,急急道:“你们等等,他不是刺客……” 她的举动果真让影卫停了下来,因为实在闹不明白自家殿下的心思,便都看向燕恒。 燕恒眼中的戾色却更重。 原来,她白日护着他,现在也能护着别人。 她对谁都是如此,倒是自己想得太多。 冷笑一声,朝他二人走近,影卫都自觉的退到一旁。 站定在离他二人不远的地方,清晰的看到男人眼中的挑衅,燕恒的眸底锐色深沉,“不是刺客,那是何人?” 九夭的心七上八下,不敢看他的眼,只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深吸口气,慷慨就义般道:“他是我表哥!” 第53章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九夭的话出口,就连被她护在身后的男人眼角都抽动了几下。 表哥? 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做她表哥似乎也不错,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他愉悦了,可眼底的笑落在燕恒眼中便刺目至极。 眯眸,眸色越冷,“本殿倒是不记得,楚家有这么一人。” 九夭一派真诚,“远房表哥!” 说完,又恢复了该有了的礼数,补充道:“殿下想必也知道,臣女的母亲最近发了疯病,臣女的表哥是专程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看望臣女母亲的。” 沐楚氏几日前发疯的事燕恒自然已经知道了,说是见鬼了,每天夜里不是自己掐脖子就是自己撞脑袋,闹得府中不宁。 可九夭这解释还是让他想要冷笑,“从很远的地方来,来得倒是快!不过既然是看望你母亲的,不留在将军府,跟来行宫做何?” “……” 九夭恨不得给他一爪子,就不能装装傻让让她么? 可显然,没有记忆的燕恒不会轻易被她蒙蔽。 神色依旧高冷,毫无情绪的看着她,看她还能如何编? 九夭只能尴尬的继续,“因为臣女这表哥特别爱狩猎,留在府中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就跟来见识见识。” 听着她胡言乱语,燕恒的面容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结冰覆霜。 九夭心脏紧缩,却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唯有那男人神色从容淡定,好像是事外之人。 燕恒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同他视线相对,他眼中的玩味儿挑衅丝毫不变,甚至于更深更浓。 燕恒的唇角掠出似有若无的弧度,却锐如刀锋,“沐姑娘还真是让本殿刮目相看!” 他语气莫名,九夭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只还不等她再开口,燕恒已经看向天流,声色俱厉,“愣着做什么?” 天流面色几变,最后沉声朝影卫道:“愣着做什么,抓起来!” 九夭懵了,这是白说老半天? 眼瞧着影卫朝男人去,九夭开始为难,这些都是燕恒的人,她不能动手,可让她看着他被抓似乎也不太好? 男人却是丝毫也不意外,面色不变挣扎都无,任由影卫的剑横上了他的脖子。 九夭当真有些急了,下意识就要去拉燕恒,“他真的不是刺客……” 燕恒看回她,眸色沁冷,毫无温度可言。 九夭就僵住了,咬唇,“其实……其实他只是陪臣女过来的,臣女是想来问问殿下,殿下白日里说过会对臣女负责的话,是真的吗?” 她的话落,燕恒倒是怔了怔。 见他不答,九夭也有些委屈了,“臣女被殿下撕掉的衣裳还在那里呢,如果殿下说话不算话,臣女就只能找泽帝和凤皇替臣女做主了!” “……” 一直充当背景布的四周影卫眼神都变了。 所以说,是自家殿下对人家姑娘做了不可描述的事,人家姑娘才带着表哥找上门来要殿下负责啊! 燕恒的神色也终于变了,脸黑了。 这样的话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果然是沐家的女儿,不知廉耻! 第54章陵光,你可以叫我陵光…… 现在的气氛不止是尴尬压抑了,还很怪异。 四周影卫看过来的眼神九夭可以忽略不计,可燕恒的眼神她实在忽略不了。 暗蓝的眼眸中携着风雪,深锁住她,便让她浑身僵冷不能动弹。 就在她慌乱之时,燕恒本沉冷的唇角竟弯出浅浅弧度来,上前一步靠近她,声线轻了几分,“沐姑娘很想让本殿对你负责?” 他离她很近,近得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湿热的气息。 而他此刻的眸光似柔和却分明危险,唇角似带笑却更显冷漠。 这样的燕恒,对于九夭而言,其实极为陌生。 狠狠的一掐自己的掌心,她深吸口气,迎着他的目光竟然点头,“是,很想!” 四周气息都是一变,天流都忍不住想要对九夭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将门之女,果真是女中豪杰! 唯有被影卫横剑在颈的男人微微眯眸,苦笑,眼底流过一抹无奈。 燕恒亦是微微一怔,想不到她真会如此回答。 见他愣着,九夭微微噘嘴,有些不满,“不过殿下似乎是想食言?” 她毫不扭捏,燕恒倒越是别扭僵硬,唇角的弧度都沉了几分,盯着她,近乎咬牙切齿,“本殿说过的话,从不食言!” 九夭抿了下唇,声音也轻了几分,“可这次狩猎便是替殿下选妃的。” 燕恒眸光微微一眯,“东宫除去太子妃位,还有四侧妃。沐姑娘若不能在狩猎之时拔得头筹,自然只能居侧妃之位。” 侧妃? 九夭皱眉,燕恒冷冷勾唇,“若是不愿,那沐姑娘就拿出真本事来让本殿看看!” 说完,他拂袖转身,步子极大,竟似不想再多留一瞬。 四周影卫面面相觑,最后很识趣的放了男人,隐回暗处。 看着燕恒冷酷的背影,九夭泄了气,垮了肩。 其实真的不是很明白燕恒到底是何意,可她觉得她好像惹他生气了? 男人却在她身后笑出了声,看了眼四周,微抬手,眸底波光晃动,眉心被隐藏的火焰印记骤然出现。 九夭可以感觉到他在两人身边布下了结界,让影卫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然后就听他笑道:“就你这样,要勾引到他,看来还需得费上一些力气了。” 九夭眉心一簇,这也是个仙人,勾引他妹啊勾引! 男人挑眉,兴味儿十足,“你不是就是我妹吗,嗯,表妹……” 九夭回头瞪他一眼,“你不在将军府陪楚清影玩见鬼的游戏,到底来干嘛的?” 男人情绪不明的盯着她笑,“我早说过,我是来帮你的!” 九夭深深的看了他几眼,却是问,“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摸着下巴,眼睫轻闪波光流转,眨眼间简直是风情万种,让九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可男人这次却没管她的腹诽,唇边笑意不变更是温软,转眸看向夜空之中,眼底流过怀念,“我的名字么……陵光,你可以叫我陵光……” 第55章小火狐 夜已极深,快至子时。 九夭站在燕恒别院前稍远的地方,怔怔的看着已经熄了灯火的院落。 在影卫眼中她同陵光已经离开,可其实她隐去了身形之后又重新返回了。 陵光已经离开,于他而言自然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至少在这行宫别院,他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只他离开之前看九夭的眼神让她有些烦躁,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可九夭很清楚,他用词虽不好听,说的却是事实。 她现在的确很想‘勾引’燕恒。 前世,她对他未动情之时,这事做来似乎很轻松。 现在有了情,反倒不知如何做了。 他站在她面前,她就能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还真像陵光所言,前路漫漫…… 而陵光,九夭蹙眉。 陵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却始终记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 难道她的记忆真的还不完整,还有些什么被她给遗忘了? 九夭在燕恒的别院前又站了许久,直到子时前一刻,才叹了气无奈的离开。 一切,都等狩猎结束之后再说好了。 因着心情不好,她只慢悠悠的朝回走,反正也没人能看见她。 就在她经过一处拐角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率率之声。 转眸朝那方看去,在宫灯照不见的黑暗角落,就似有野兽蛰伏着。 只那阵诡异的悉率之声也在她转眸看去时骤然停下,好像是她的错觉。 可九夭很清楚,她没有听错。 眸光轻眯,朝那角落走去,还不等她走到近前,眼前有红光一闪,嗖一下就飞出了老远。 九夭眼底光芒一亮,只那一瞬她便看清,那是一只小火狐。 她来了兴趣,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了上去。 红光的速度极快,可九夭的速度比它更快。 倒是没急着抓住它,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如同猫捉老鼠,直到它冲进了一处别院之中。 九夭这才停了下来,四处一看,这是女眷所居的地方,只不知这院落里住的是何人? 她想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红光消失的房间正好是这院落的主屋,这么晚了,屋里竟然还亮着灯。 刚到门前,就听里面传来‘砰’的一声,下一刻,女子压抑的低泣声就响了起来,“三小姐,三小姐奴婢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能……” 话还未说完,另一道声音就打断了她,“饶了你?呵,饶了你也可以,只要你将这事办好,本小姐自然会饶了你!” “可……可是奴婢……奴婢不敢……三小姐,这是要掉脑袋的……” “你若不敢,我现在就能让你掉脑袋!” 这声音阴沉沉的,可九夭还是听出来了,竟是薛灵雅。 她目光一闪,有些诧异。 那小狐狸跑薛灵雅这里来做什么,是被她追着慌不择路,还是本就是薛灵雅养的宠物? 九夭偏头,身形一晃,下一秒已经出现在房中。 目之所见,正是薛灵雅用力一脚踹在跪倒在她身边的丫鬟身上,丫鬟痛呼一声倒了地。 第56章最毒妇人心 此刻的薛灵雅神情阴狠,哪里有在燕恒面前时的娇美? 不过九夭丝毫也不意外,薛灵雅的真面目她并非今日才知。 只是一直没弄明白,薛相那般忠肝义胆高风亮节的人,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来?还是从小就作为太子妃培养的女儿! 丫鬟被踢在胸部,捂着胸口额头冒出了冷汗,却还是拼命求饶。 薛灵雅垂眸睨着她,冷笑,“我已经说过了,想我饶了你就乖乖按我的话做,否则……” 说着,她起身走到丫鬟身前,弯腰欺近她,两指掐住她的下巴逼她仰头看她。 浅笑着,笑意分外阴冷,染着桃红蔻丹的指甲从她下巴上划过,带出一抹血痕,“否则,我就先让人将你肚子里的野种挖出来,煮熟了,再喂你吃下去!” 丫鬟的一张脸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 颤抖的身体僵硬住,只眼中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目光惊恐,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如此恶毒之言。 薛灵雅鄙夷的勾唇,将她的下巴甩开转身坐回去,端过放在一旁的茶杯轻抿一口,“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害怕,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做,我不但不让你死,还会帮你和你那相好的双宿双飞,让你安安稳稳的将孩子生下来。” 话落,她将茶杯放下,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扔给了她,“一千两,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了,要怎么选,你好好考虑。” 银票落在丫鬟身前,她紧紧的咬着唇,神色挣扎,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在薛灵雅嘲弄的目光中将银票捡了起来。 薛灵雅一笑,“早知你是个明白人,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做。只要事成,我马上让人送你们出行宫。” 丫鬟攥紧了银票,颤栗着磕头,“谢……谢三小姐恩典……” 正大光明旁观了这幕的九夭微微蹙眉,目光从她二人身上掠过在四周一扫。 房里并无旁人,而那只火狐…… 重新看回薛灵雅,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看清她眉心隐隐的红,九夭眼底生出一抹异色。 那小东西,竟然钻进了薛灵雅的身体里? 而薛灵雅还在同那丫鬟交代具体细节,听得九夭眉心发紧。 搞了半天,自己和燕恒就是她计划的对象啊! 这丫鬟是行宫的宫女,同行宫中的侍卫私通又怀了孕,不知怎的被薛灵雅知道了,才会有了这出威胁利诱的戏码。 摇头,九夭淡定的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 听着薛灵雅对丫鬟的交代,很想给她点个赞。 果然最毒妇人心,比她曾经在异世看过的那些后宫戏还要精彩。 想让她丢了性命,呵,九夭唇边浮上一抹淡讽笑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她怕是听说了白日她替燕恒挡箭,又同燕恒在马车中独处之事,再加上担心她狩猎时拔得头筹,所以才会想要对她下手。 只她想害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想要用这种龌蹉的方法让燕恒娶了她? 九夭的眸光厉了几分,冷笑,简直做梦! 第57章原来是只色狐狸 子时已过,万籁无声。 就连薛灵雅也已经吹灯入眠,许是因为心情愉悦,很快就陷入沉眠。 九夭的尾巴不受控制的钻出来左右摇晃着,在房间里四处转悠了两圈,没看到什么有兴趣的,最后才站在了薛灵雅的床前。 垂眸看了眼在她床边打地铺的丫鬟,不是被燕恒割了舌头那个,想必那丫头早已经没命了。 摇头,这才瞧向薛灵雅,长得的确是水灵,只可惜心是黑的。 这样的人,向来都会自食恶果。 九夭眸光冷冽,也不再多想这个,开了口,声线淡漠,“自己出来,还是我动手。” 房里很安静,只有薛灵雅两人的呼吸声,两人似睡得极沉,没有丝毫反应。 等了片刻,没有反应。 九夭冷笑,抬手就朝薛灵雅天灵穴处劈去。 一道红光骤然从薛灵雅眉心浮现,九夭的手顿在她天灵穴处一寸之距。 红色的光芒浮上半空,在她的眼前化出形状,的确是只火狐。 不过,只是狐魂。 火狐朝她龇牙咧嘴,嘴里发出“咔咔”的声音,似是对九夭这种威胁它的行为极度不满。 九夭对它这类似挑衅的模样只是挑眉,眸光轻狭,“你这小狐狸,死了不去阎罗殿报道,跑到这凡人体内做什么?” 火狐扭头,拒绝回答,小姿态倒是同陵光那个傲娇鬼挺像的。 九夭眼底兴味儿更浓,戳它的脑袋,“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哪怕它只是魂魄,却丝毫也不影响九夭,若她愿意,现在就能让这火狐魂飞魄散。 就算没有妖元,可对付这么只小狐狸,对于九夭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狐狸脑袋被她戳得更偏,眼睛一鼓就瞪了回来,却依然不说话。 九夭眯眼,也懒得再问,直接捏住它的脖子不顾它的挣扎将它提到了自己面前,“这女人虽然我不喜欢,可她是凡人。你一只妖狐,还是已经死了的妖狐,莫不是还妄想附于她身?” 火狐的眼神一变,躲闪起来。 九夭的神色冷了几分,“扰乱人间可是会牵连妖族,你既然已经死了就乖乖给我去阎王那里报道,说不得下辈子还能投胎做个人。要是再敢做这样的事,就别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九夭对妖族向来很友爱,可对于这种会给妖族带来危险的妖,她也从不会留什么情面。 哪怕她自己,逆天改名,也不敢让燕恒留有记忆,就怕招来什么灾祸。 火狐不挣扎了,只有微红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 九夭哪里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坏主意,妖狐一族向来就狡猾,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威胁。 眯眸,她将它提的更高了些,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神色微变,“你是公的?” 话落,她手一松,火狐不料她会忽然松手,嗖的朝下掉,掉在了薛灵雅的身上,那位置,恰是胸前。 九夭嘴角抽了抽,“原来是只色狐狸!” 那火狐似忍无可忍了,红光一闪骤然朝着九夭袭来,“你这个臭丫头,找死!” 第58章她体内有宝贝 九夭勾唇,动也未动,唯身后尾巴一甩,正好击打在红光之上。 “吱——” 尖锐的叫声伴着“啪”一声响,火狐被甩到了墙壁之上,一顿,猛的落地,又是一声闷响。 狐狸四脚朝天,几乎被摔晕了。 好不容易没那么难受了,这才翻过了身紧惕的看着已经走到它面前的九夭,稍稍退后,眼神警惕,张嘴吐出了人言,“你到底是谁?” 在它看来九夭不过是只半妖,可怎的这般厉害? 它那尾巴也不似普通的妖尾,否则怎么可能击打到它这魂魄? 九夭没回答它,只是垂眸盯着它冷笑,“就你这点道行,想进我的身?” 这狐狸方才看似是发怒想袭击她,可九夭知道,它其实是想钻进她的身体里。 狐狸的瞳孔收缩几下,冷哼,虽是有些害怕九夭,语气却还是傲娇得不行,“长得算漂亮,却不过是只半妖,你以为小爷稀罕你这身子?” 九夭摸着下巴,倒是没在意它口中的鄙夷,除去陵光那妖孽,这些小妖精看不出她的真身也不奇怪。 她只是蹲下身,抱着膝略带着兴味儿的看它,“那你稀罕谁的,薛灵雅?” 说着,她眼神怪异的在它周身一绕,用那种它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恶趣味的眼神,“你说你一公狐狸,就算要附身,也该找个男人呀?” 女装大佬还是断袖之癖所以干脆把自己变成女人? 狐狸虽然看不出她想什么,可看她眼神就不对,忍不住又呲牙,爪子恶狠狠的在地上刨一下,“小爷根本就不是想附身,你这个丫头懂什么?”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头,“不是想附身,那是想做什么?” 狐狸盯着她看了半响,有些犹豫,最后视线落在她雪白的尾巴上,想了下终于开口,“你这种半妖当然看不出,那女人体内有宝贝,小爷不过是暂居她体内吸收点宝贝的灵气罢了,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说着,它站直了身,抬头看着九夭,语气是故作的傲慢,“你我既同是妖族,自然该互帮互助,你就当今天没见过小爷吧。” 话还未说完,它就朝薛灵雅床前冲,分明就是想借机逃跑。 九夭勾唇,比它的速度更快,一抬手就扯住了它的尾巴将它倒提起来。 “咔咔……” 狐狸几乎炸毛,恼怒的盯着她,“我已经解释了,你还想做什么?” 九夭只偏头看了眼睡得像死猪的薛灵雅,眸色疑惑,“你说她身上有什么宝贝?” 薛灵雅是凡人无疑,她的体内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狐狸恨得咬牙,奈何它只能嘴上逞强,实际是拿九夭没办法,“我也不知那是什么,只知灵气极为浓郁,且在她体内时日不短,恐怕从出生就跟着了。” 九夭眉心微蹙,想到了薛灵雅出生时的那个传闻,“你不知是何物,又如何看出她体内有宝贝的?” 按着她的灵力都无法看出,这小狐狸精,能比她眼神好? 第59章轨迹偏离 九夭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显然让狐狸有些抓狂,爪子在空中挥舞几下,实在抓不到她。 而这样被提着尾巴倒吊着难受就罢了,更是让它没面子。 狐狸眼珠子转悠几下,“你先松手,松手我就告诉你。” 九夭挑眉,“别耍什么花样,你知道的,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说着,当真松了手,这次狐狸有准备,一个空翻稳稳的落了地。 恨恨的抬头盯她,爪子在地上磨了磨却到底是有些怕她。 它在心中打着小九九,很快就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好男不和女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它恢复妖灵修出肉身,再找这个臭丫头算账不迟。 这般想着,它的姿态也放低了,“我也不瞒你,其实并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当初我的魂魄快散之时,有神仙将我送进了她的体内,没想到那宝贝的灵气果然让我重聚了三魂七魄。” “什么神仙?” 哪可能有什么神仙随意跑到这人间? 何况要真是神仙,见到它这么只小妖狐魂,最先做的应该是收了它吧,还帮它? 九夭对它这说辞持怀疑态度。 见她不信,狐狸急了,“真是神仙,我骗你做什么?是妖是仙我还是分得出来的,那神仙我不认识,可他身上的仙气浓郁做不了假。他还告诉我,他下界是为了修功德,所以才会帮我一次。” 它的眼神不似作假,九夭眯眸,笑意泛凉,“用这种方法帮你,倒也是稀奇?” 除非,薛灵雅体内的宝贝和那神仙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她问,“神仙长什么模样?” 狐狸说:“白衣服白胡子白头发。” 九夭眉心微蹙,怎么听着更像是江湖中行骗的老骗子? 她垂眸看着火狐,又转眸看一眼薛灵雅,疑惑很多,“既然如此,你不老老实实待着吸你的灵气,大晚上跑出去做什么?” 火狐目光一闪,九夭冷笑,“别想骗我,否则……你懂的。” 狐狸再狡猾,九夭也不是傻瓜。 火狐无奈了,恨恨的瞪她一眼,“算你狠!”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小爷是闻到有同类的气息,所以才想出去看看的。” 说着眯起眼瞅她,狐脸上全是鄙夷愤恨,“不过同类没找到,倒是碰到了你这个半妖。” 同类? 也就是说,这行宫中还有一只狐妖? 也许那狐妖道行高隐藏了自己身上的妖气所以九夭没感觉到,可狐妖之间却是能闻到味儿的。 九夭的心沉了几分,这件事似乎比她想的复杂许多,而这一世的轨迹已经开始偏离。 忽然冒出来的陵光,死去的妖狐,神秘的老神仙,薛灵雅体内的宝贝,还有那只隐藏的狐妖…… 这些前世都不曾有过的凭空出现,难道都是同她逆天改命有关? 可现在,九夭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将这些疑惑解开,于现在的她而言,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的夏猎。 因为她必须在这次夏猎拔得头筹,不能再将燕恒让给任何人! 第60章故意让她难堪 九明山行宫极大,同北阳皇宫相比也毫不逊色,狩猎场更是宽敞如同练兵之地。 四周禁卫军执长枪而立,黑底黄字的旌旗在风中招展,旗帜上夕煜二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行宫是轩辕王朝时期所建,历经几百年,看过了轩辕王朝的覆灭分裂,又见证了夕煜王朝的光复一统。 而凤皇夕月,便是轩辕王朝嫡公主:轩辕夕月。 泽帝燕殇和凤皇夕月的故事,民间有许多的版本流传,甚至有人说凤皇是狐狸精转世,勾引了泽帝燕殇。 九夭朝高台上的人看去,逆着光微眯了眼。 高台之上,泽帝燕殇同凤皇夕月并肩而坐,虽为女子,却丝毫不显弱势。 同样风华绝代气势无双的人,坐于九重之上傲视天下,一个眼神便能让下方臣服。 这样能同男子并肩的女子,会是狐妖吗? 九夭暗自摇头,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到凤皇和泽帝身上的气息复杂,可绝非妖气。 视线从凤皇泽帝的身上落到高台上另一对男女身上,燕恒坐在泽帝下首,姿态端然、面色无波。 薛灵雅却是站在凤皇的身侧,正乖巧的微垂着头,似在同凤皇说些什么,神色娇羞。 九夭心头泛着酸,却似笑非笑的弯了唇角。 她到底放过了那只火狐让它重新入了薛灵雅的身,因为她对那所谓的宝贝和神仙,也很感兴趣! 也想知道薛灵雅那所谓的高贵命格,是否也是因此而来? 并未将视线留在高台上太久,怕看久了那‘一家人’和乐的画面会忍不住搞破坏,也担心会引起泽帝的注意,泽帝的眼神太锐利,总让她不安。 她一直站在狩猎场不显眼的地方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吃瓜群众,只等上方的人宣布狩猎开始。 却不知,她刚收回视线,燕恒的目光就随之而至。 九夭今日穿着一身浅紫色骑装,脚蹬鹿皮小靴,腰间缠着银色的长鞭,黑发辫成小辫扎成马尾,干净又利落。 她此刻正低头拿脚尖碾自己脚下那方寸土地,咬着唇似在发泄什么? 这样幼稚的举动落在燕恒的眼中,竟然莫名的……有些可爱,像极了那小东西拿爪子刨地时的模样。 从她看上来时他就注意到了,虽然离得远,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她眼神中的不满。 至于不满什么…… 燕恒唇角浅浅一勾,暗蓝的眼底浮出薄光,转眸看了眼自己同薛灵雅说得高兴的母亲,轻蹙眉,开口接过了她们的话头,“既然薛三小姐这些日子都在认真练习马术,不妨先让众人见识见识。” 台上的人闻言都朝燕恒看了过来,谁都知道,薛灵雅出身相府,又从小作为太子妃培养,习得更多的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马术箭术之流虽有狩猎,却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而她这样的娇娇小姐更是不可能在几日时间就突飞猛进,现在燕恒让她当众表演,岂非故意让她难堪? 第61章失魂 薛灵雅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自御花园那次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在燕恒心里其实什么都不算,甚至比不上一只小畜生! 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面颊绯红说不清是羞是恼,“殿下,臣女……” 燕恒眸色凉薄,打断她,“薛三小姐不愿……还是不行!” 薛灵雅呼吸发紧,欲推脱之言再不能出口。 不愿或不行……一个忤逆当今太子,一个让她成为众人笑柄。 紧咬贝齿,背影僵直,却只能颔首福身,“臣女遵殿下旨意。” 坐于一旁的薛太妃眸色暗沉,可碍于燕殇和夕月在此并不敢多话。 燕殇夕月对视一眼,燕殇并未开口,倒是夕月轻笑一声,拉过薛灵雅的手拍了拍,安抚她,“不必太过紧张,不过就是同你平日练习般跑几圈罢了,就当为后面的狩猎做准备。” 夕月的声音听来很温柔,薛灵雅抬眸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眸,眼底如一片镜湖,波光晃动间当真是让人心安。 薛灵雅的眸底却浮出茫然,呆了一会儿,木木的点头,“臣女明白。” 夕月笑了,朝着下方下令,“备马!” 司马监的宫人很快就将马牵了过来。 下方众人也都朝这方看了过来。 距离狩猎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本是不必这么早来的,可凤皇泽帝和太子都到了,所有人便也都匆匆赶来。 凤皇让众人不必太拘谨,大家便随意待着等候狩猎开始。 只到底不敢在这场合肆意喧哗,场中人虽多,却很安静。 薛子昂同沐修云就在高台下方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台上人的话。 薛子昂神色凝重,却一字不言,似薛灵雅之事于他无关。 沐修云眼底光芒讥讽,燕恒对薛灵雅无意,自然最好。 除去这二人,其他各人亦是各有心思。 九夭也再次朝高台看去,可好巧不巧的,竟同泽帝燕殇正正对上。 那是一双同燕恒一般的暗蓝眼眸,眸底的颜色更深更浓,如一片深海幽蓝。 九夭一怔,骤然心慌,忙垂眸。 而那方薛灵雅已经神情木然的在宫人帮扶下上了马。 她今日亦是一身骑装,看起来却依然柔弱,骑于马上双腿更是不受控制的打颤。 可薛灵雅却似不知害怕,紧紧的扯着缰绳,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夕月那句就当平日练习般跑几圈罢了。 跑几圈…… 薛灵雅眼底茫然越重,俨然一副失魂模样,手中动作快于大脑思考,一扯缰绳马儿便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啊——” 尖叫声划破安静的狩猎场,是薛灵雅的。 马刚跑起来不久,她便被颠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马上狂奔。 这马颇为高大,并非她平日练习时所用的小马。 速度亦是极快,可说风驰电掣也不为过,让人感觉随时都能被它甩了下去。 薛灵雅的脸色雪白,使了吃奶的劲儿扯住缰绳想让马停下来,可马却反倒越跑越快。 尖叫声不断,薛灵雅在马背之上左摇右晃,眼瞧着就要坠下马来。 第62章自作多情 跑马场用围栏围住,极为宽敞,可马儿被薛灵雅不着章法的驾驭着,奔跑的方向也开始凌乱,东歪西扭。 薛灵雅扯着缰绳的掌心已经被磨破,痛得钻心,却始终无法让马儿停下来。 牙齿几乎要被咬碎,薛灵雅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若是从马上掉下摔到了哪里,这辈子怕是就完了。 她只能尖叫着“救命”,双腿死死的夹着马腹不让自己从马上掉下去。 可她许是夹得太紧,马儿有些吃痛,便更加癫狂,随着她不着章法的动作猛的转向朝围栏冲了过去。 周遭的人脸色亦是变了,慌忙左右避开,就怕那马冲破围栏会伤及他们。 这样的情况,本是该有人上前救下薛灵雅的。 可高台上的燕殇夕月以及燕恒都不曾开口,其他人便有些迟疑。 唯有薛太妃一脸紧张担忧,“圣上……” 燕殇夕月同时转眸看她,毕竟不知她这声圣上是在叫谁。 薛太妃脸色又是一变,许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作祟,她向来是不太愿意叫夕月的。 此刻却没有办法,她掐住掌心,“凤皇,灵雅她……” 话还未说完,狩猎场中骤然响起一片惊呼。 一道浅紫色身影如光一闪,顷刻间已经落坐在薛灵雅的身后。 动作迅速的从薛灵雅手中扯过缰绳,抽出腰间软鞭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抽。 马啸声声,四蹄翻飞。 非但没有停下,反倒跑得更快了,迅捷如同猎豹,掉头就在跑马场中飞奔起来。 薛灵雅已经吓傻了,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几乎堵住了她的呼吸,她死死抱着马脖子,除了尖叫不知还能再做什么。 “闭嘴!再叫就将你丢下去!” 身后传来的声音极为冷冽,薛灵雅到底是被吓到了,僵硬着当真闭上了嘴。 九夭握紧缰绳,唇角勾出一抹凉意,手中的动作却未停,催着马儿又在跑马场中跑上了两圈。 周围的惊呼停下,再次安静下来。 诺大的跑马场中俊马如飞,马上那道紫色身影英姿飒爽。 美人骏马,让人眼底惊艳。 唯有燕恒眸中生出几分薄怒,这个女人肩上还有伤,逞什么英雄? 何况,她难道不知薛灵雅是什么人吗? 唇角紧抿,盯住九夭,恨得牙根发痒。 从昨夜那所谓的表哥到现在的薛灵雅,燕恒算是看出来了,她倒真是对谁都能如此相护。 难怪初次相见就替他挡箭,还真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不悦渐深,周身的冷冽气息毫不掩饰。 夕月转眸看他,微蹙了眉心,手背却覆上一抹温暖,她转头,对上燕殇的眼。 片刻,夕月叹息一声,无奈的轻笑。 也许燕殇是对的,燕恒已经长大了,他不能永远待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总要学会独自承受。 这一番思量间,九夭已经驾着马儿慢慢的停了下来,让人将瘫软到几近昏迷的薛灵雅扶下了马。 可就在她自己欲下马时,马儿忽然抬起前蹄仰头一声长啸,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再次飞奔起来,朝狩猎场西侧狂奔而去。 第63章变故突生 那马显然不是正常的奔跑,而是癫狂,疯起来的样子恨不得将九夭甩下去。 偏偏九夭正准备下马,两条腿已经搭在了一侧,马突然狂奔起来,她身体随之一偏,看得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好在九夭的反应亦是迅速,瞬间就俯身抱住了马脖子,悬悬的挂在马侧,将落未落的样子更是让人心悬。 狩猎场西侧是一片树林,更朝里就是九明山深山,正式狩猎便要从此去。 发了狂的马不过片刻就已冲到了猎场边缘,禁卫军本想将马拦下,可马速太快,九夭的情况又太险,若是强行拦住怕会伤及九夭。 不管是坠马还是其他,这责任都无人敢负。 守在西侧的禁卫军不过就是犹豫几瞬,马已经绝尘而去…… 变故突生。 夕月燕殇神色沉沉,对视一眼。 燕殇这才朝下吩咐,“着人跟上去保护太子!” 就在九夭的马冲出狩猎场时,燕恒已经霎然起身追了出去。 墨色的身影如风,几个眨眼间消失无踪。 狩猎场中的人看着这幕,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情况? 之前薛灵雅尖叫着救命不见太子起身相救,这会儿这沐家九小姐出事,太子的反应倒是迅速。 若说亲近,怎么也该是被当做准太子妃的薛灵雅同太子更为亲近吧? 疑惑之后便是深思,也不乏有人将今日之事同昨日沐九夭救燕恒之事联系起来,再联系太子突然要求的狩猎选妃…… 明白人似乎已经看清了形势,若是不出意外,这太子妃之位恐怕会从薛家落到沐家。 骏马毫无意外的冲进了树林,刚脱离众人视线,九夭身形一跃,下一瞬竟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之上。 马依然癫狂,九夭微狭着眼眸四处一扫,没有停马,反倒随着奔马朝树林深处去。 倾身向前,小小的身子在马背上颠簸着,却稳稳当当,哪里有丝毫方才要坠马的样子? 马越跑越远,再走就是后山,山后,是一水相隔的九玄山。 窜入鼻息的血腥之气随着靠近深山越发浓烈,让人作呕,九夭的眸色也越来越凉。 某一刻,安静得连虫鸣都没有的树林之中有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 九夭目光轻闪,装作未知。 只是忽然扯缰,调转马头朝另一条岔路狂奔。 刚转头,破空之声划破林中寂静,九夭身子一矮,一支利箭擦着她后背而过,叮一声钉在了前方的树木之上,尽数没入。 九夭唇角紧抿,直起身,正前方又是一抹寒光一闪。 眉心收紧,这箭并非朝她而来,而是朝着她身下的马。 一箭刺穿了马腿,马鸣凄厉,急速狂奔的马顷刻间停滞,歪身倒下。 九夭亦免不得被这力道甩了出去,同时,又一支冷箭朝她而来。 正想扭转身形躲开冷箭,一道劲风袭来,比她的速度更快。 墨色的长鞭缠上她的腰身,让她快要坠地的身子凌了空,再是一道猛力将她朝后一拉,下一秒,九夭已经落进一个怀抱之中。 第64章不是会移形大法吗,怎么不移了? “不是会移形大法吗,怎么不移了?” 低寒的语气,又带着抹说不清的嘲讽,如同雪山上的风刮进了九夭的耳朵里,让她后背发凉。 这声音,还有鼻息之间幽幽的芙蕖香都提醒着九夭,抱着她的人是燕恒! 九夭觉得诧异,以她如今的能力,竟然不知道燕恒跟在她的身后? 就好像之前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马车之外,她亦是没有丝毫察觉。 九夭忽然有种失控的感觉,重活一次,明明应该是她占着主导,不管是逆天改命还是抹去他的记忆。 可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察觉到她,而她却对他的靠近全然无知…… 她心慌无措之时,耳边传来几道叮叮之声以及倒地的闷响。 九夭转眸看去,数道黑影从燕恒身后跟上,转眼间已将埋伏在他们身边的十几人尽数放倒。 是燕恒的影卫。 九夭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些人其实是薛太妃安排的,她本是想将计就计。 一来让她们放松警惕,二来她若是在这里受伤,可以阻止其他人再进入深山狩猎。 浓烈的血腥气告诉她,这山中必有诡异。 可现在燕恒到了,她没办法再继续查探。 而燕恒他们显然并没有闻到这血腥之气。 燕恒自然也不知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知道将她抱住之时,她身上的香味儿窜入鼻息,让他诡异的有种自己正抱着那小东西的错觉。 眉心深锁,他垂眸在她周身一扫,目光最后落在她昨日受伤的肩上。 因被衣裳遮住,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便只问她,“有没有受伤?” 分明是关心的话语,却没有什么关心的语气,依然是凉凉的。 九夭咬唇,摇头,“没有。” 说着,她挣了挣,似想挣脱他的怀。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现在的陌生感,这样被他抱着,她并没有觉得很好,反倒觉得不自在。 燕恒却是手臂一紧,凉凉道:“背上的衣裳破了,你想让所有人都看见?” “……” 九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后背凉飕飕的感觉,是因为衣裳破了……应该是方才那箭。 她脸一红,埋下头不动了。 从头到尾,她亦没抬眸看他。 燕恒本就不悦,她这般,他便更觉烦躁。 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见她似有危险,便来不及思考的追了上来。 追上来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这女人稳稳当当的样子哪里像是惊马被迫进入树林,分明是故意要朝这深山里来。 她想做什么他不知道,一开始她被袭击之时他也不曾想动手,直到她摔下马,他到底忍耐不住了。 可现在面对这女人不冷不热莫名其妙的态度,燕恒的情绪也越发冷冽,眸色沁寒的盯着她,“既然不曾受伤,那沐姑娘是否可以跟本殿解释一下此事?” 九夭心脏紧缩,就知道燕恒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 可解释…… 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低头看着脚尖犹豫沉默。 影卫隐回暗处,林中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二人。 第65章看了不该看的 气氛诡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禁卫军统领金源带人赶到时便察觉到气氛不对,再见到殿下同沐家九小姐这亲密类似相拥的姿势几乎要掉了下巴。 却不敢多言,快速的收拾好情绪,下马跪地行礼,“臣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周围的一切将这里发生过的事展露他们眼前,很明显,林中有刺客埋伏。 燕恒并不看他们,拉着九夭朝他们带来的马前去,厉声道:“令禁卫军进山彻查!” 金源领命。 燕恒亦抱着九夭上了马。 同乘一骑,九夭已经可以想到两人出去之后会吸引多少目光,可她无法拒绝。 不管是衣裳破掉了,还是燕恒此刻的强势。 他虽一字不同她言,可态度已经很明显。 她只能有些僵硬的坐在他身前,他双手从她腰间环过拉住缰绳,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并没有太紧密,可就是这样若近若离的姿态,才更让九夭觉得暧昧凌乱。 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就连凉飕飕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薄汗,越发心慌。 她想,她真的越发看不懂燕恒。 马走得不快,燕恒垂眸看自己身前埋着头的人。 她的衣裳的确破开了两掌长的口子。 夏日衣裳单薄,骑装内不过就是一件单衣,也一样破开了,白皙光滑的肌肤在眼前若隐若现。 见她两次,便两次看了不该看的。 燕恒的目光微微变深,最后落在她发红的耳朵上,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落上她的发。 九夭虽是背对燕恒低垂着头,可燕恒的目光却无法忽略,如同锥子般落在她的身上。 再想到自己后背的裸露,九夭整个人几乎都要烧起来,就连耳根都是一片红。 直到燕恒的手触上她的头发,九夭一僵,他已经扯开了她绑着马尾的发带。 墨发如瀑一般散落,燕恒的手指从她发烫的耳边拂过,将散乱的发丝尽数拢在她身后遮住她的后背,将那片雪白的肌肤尽数遮住。 这才狭眸,看向前方,“为什么救薛灵雅?” 九夭正因他的动作发怔,闻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燕恒又垂眸,语气莫名,“沐姑娘似乎很喜欢发愣?” 看来挺机灵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却时常傻得像换了个灵魂,这一点,也最是让燕恒怀疑。 九夭终于回了神,紧了紧手心,却反问,“殿下难道觉得臣女应该见死不救?” 燕恒笑一声,没有什么温度,听在九夭耳朵里更像是冷笑,他说:“狩猎场中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九夭听得出他的质疑,她抿了抿唇,“可并没有其他人去救她。” “如此说来,倒是沐姑娘心地最为善良。” 燕恒的语气不辨喜怒,九夭却听出其中的讥讽。 她有些纠结,也知道她的举动会惹人怀疑。 狩猎场中有禁卫军,泽帝凤皇当今太子都在,这些人不曾开口,她冲出去救人的确不合理也不合规矩。 一般人或许会认为她太爱表现,恐怕也在暗中嘲笑她头发长见识短,以为这样就能吸引住上面那几人的目光。 有心之人,就会怀疑她是否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毕竟不管是从薛沐两家的关系,还是她二人今日参加狩猎的目的,她都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燕恒更不可能相信,沐家教出的女儿,会是善良得毫无心机之人。 九夭沉默一瞬,唇角苦涩,若有若无的轻叹,“其实你不必冷嘲热讽,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不管做什么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我对你,是当真没有什么目的的……” 若说有,那也只是想要他好,想要爱他而已。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好像下一瞬就会随着林中的风散去。 燕恒眸光幽沉,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发顶。 她不分尊卑的称呼他并未在意,她心里所想他更是不知,似乎从头到尾他便只听清了她最后一句:她对他没有什么目的…… 目光一时冷得出奇,是连他自己也辨不出的冷怒。 昨夜才说想要让他对她负责,现在就说对他没有目的? 果然女人都善变,虚伪! 燕恒冷笑,自己所有的举动和言语,在她这一句话里都成了笑话。 他不再言语,一扯马缰骤然加快了马速,策马在林中狂奔起来。 风从耳边刮过,九夭却觉得自己被笼罩在密不透风的阴影中,大脑有些缺氧的空白,无法呼吸。 除了风声,就是沉默。 很快就已经回到了狩猎场。 见他二人同骑出现,场中人的目光果然变得怪异,神色各不相同,只碍于场合和身份不敢多言而已。 燕恒对这些目光视若未见,驱马到了高台之下才停了下来。 看也未看身前的人,面无表情的先下马走上高台。 九夭无奈,却也只能随着下马,好在她的头发将后背全然遮住,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宫人将马牵走,燕恒已重新落坐,唯有九夭站在台下进退两难。 最后还是夕月先对她招了手,“这是沐家的姑娘吧,上来让朕看看。” 九夭可以察觉到周围那些眼神,有惊讶有疑惑有鄙夷甚至还有算计。 而这算计的眼神,自然是来自她那祖父,沐修云。 他们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吸引燕恒的注意,现在她可不就是朝着他们希望的那条路上在走吗? 九夭暗自一叹,朝着台上去。 每一步都似踩在针尖上紧张,当然,并非因为燕恒,而是因为燕殇。 她尽量垂着头,避免同燕殇的目光再次对上。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忽略燕殇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就差将她剖开来看。 夕月却是同燕殇相反,目光柔和,待九夭行礼之后才道:“若是朕未记错,你是沐家的九姑娘!” 九夭垂眸道是,“臣女沐九夭。” 她看起来有些拘谨,夕月轻笑,“别怕,把脸抬起来让朕瞧瞧。” 九夭目光轻闪,终是抬眸看向夕月。 两人的目光相对,九夭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夕月的眼底却是一片清亮,透澈的如同一片镜湖。 第66章试探怀疑 湖面波光粼粼,九夭却很清楚的看到湖泊深处那片汹涌的暗潮。 心脏一紧,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垂下了眸不敢再直视夕月的眼睛,可下一瞬却暗道糟糕。 她反应这么快,岂不是告诉夕月,她已经看穿了一切。 可到底已经来不及,她垂下眼眸之后夕月便意味不明的轻弯了唇角,只道:“果真是个水灵的。” 说着,看向一旁的薛太妃,轻笑,“朕记得灵雅同这丫头年纪一般大?待灵雅醒来,应当好好感谢一下这丫头才是。” 夕月这话让薛太妃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几乎是咬着牙,“妾身明白,定会让灵雅亲自登门同沐九姑娘道谢。” 夕月点头,就好像听不出她生硬的语气,只是看回九夭,“说来,朕上次见到你时你似乎还是个小丫头。这些年你极少出府,没想到转眼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听似寒暄之语,九夭却知道这其中的试探怀疑。 这些年,沐修云给九夭找了许多的师父学习各种东西,她长年累月都在学习中渡过,哪里能像其他的公子小姐般有那么多时间出府玩耍。就连每年春夏秋冬四季狩猎她也不曾来过。 这其中有沐修云的意思,其实也是她自己的心思,那时候她的确是不太愿意参合这些事的。 此时也只能顺着夕月的话颔首,“臣女喜静,所以不爱出门……” “呵……” 话还未说完,被燕恒的一声嗤笑打断。 待众人转眸看他时,却只见他垂着眸,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 九夭咬唇,夕月只是摇头,继续对九夭道:“你年纪小,不要总将自己闷在府中。以后若有时间便多进宫陪陪朕。朕没有女儿,你这般的姑娘朕瞧着就喜欢得紧,倒是很想认你做个女儿的。” 九夭一愣,她这话显然太过突然。 可她的语气亲近又温柔,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何意? 就在她迟疑间,燕恒又开了口,“母皇想要女儿,应该找父皇,找她有何用?” 说完又转眸看九夭,语气凉薄,“沐姑娘也别将本殿母皇这话当真,她一年到头不知会对多少姑娘家说这话,若是大家都当了真,这朝中恐怕人人都是公主了。” 他的话意味不明,却似乎认定了她是那种想要攀上枝头做公主的女人,让九夭一阵尴尬。 她什么时候把这话当真,什么时候想当公主了? 对上燕恒的眼,幽蓝之中只有一片冰凉,九夭抿紧了唇,默默低头。 燕殇却是听不下去了,怒斥一声,“太子!” 燕恒弯唇,撇开视线不再多言。 夕月的目光在他二人周身一绕,意味深长。 也不再提这话题,只道:“好了,想必你方才亦是受了惊吓,先下去歇一歇,今日这狩猎会推后两个时辰,不必着急。” 推后两个时辰,也就是下午才会开始了。 九夭松了口气,颔首,“谢凤皇!” 随即又朝两人行礼,“臣女告退!” 直到她下台离开,坐在一旁的燕恒也不再说过一个字,甚至连个眼风也没看她。只垂眸摆弄着自己手上的墨玉扳指,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何想法? 因这突发的事件,禁卫军需要重新清山,狩猎推迟到下午。 九夭也并未真正回去休息,而是使了个障眼法又到了薛灵雅的房中。 薛灵雅之前就被人送回了所居之处,许是惊吓过度,依然是昏迷不醒。 九夭此刻正站在她的床前,同床头那只火狐大眼瞪小眼。 片刻,还是火狐败下阵来,缩了缩身子,“姑奶奶,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九夭又盯了它片刻,这才幽幽道:“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狐妖当真是在山中,薛灵雅体内真的有宝贝?” 薛灵雅出事之时就是这只狐狸精尖叫着对她说它又闻到了狐妖的味道,就在西面。 还说薛灵雅体内的宝贝有要脱离控制的感觉,它要压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宝贝在躁动的原因,九夭竟然也察觉到了从薛灵雅体内流泻而出的灵气,极为浓郁。 那时候她顾不得多想,快速的上马,看似救薛灵雅,实际上只是想查探她体内的宝贝到底是何物? 也是因此,她才故意驱马在场中多跑了两圈。 可在她上马之后,那宝贝却忽然又安静下来,一切都恢复寻常。 九夭直到现在都在怀疑,之前的灵气流泻,是不是这火狐搞得鬼? 火狐很无奈,“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我真的闻到了狐妖的味道,不会有假。她体内也真的有宝贝啊,不然我躲她体内做什么,我不会找个灵气浓郁的深山老林去修炼吗?” 九夭的眉心收紧。 如果是真的,那山中的血腥之气,说不定当真就同那狐妖有关。 现在禁卫军重新清山,也不知会不会打草惊蛇? 目光落回昏迷不醒的薛灵雅身上,九夭有些头疼。 方才那些刺客的确是薛太妃的人无疑。 薛灵雅想要她死,她和那丫鬟计划的就是让人在给她狩猎时的马上做手脚,只等九夭入了深山惊马之后薛太妃安排的人就会动手。 可刚才那匹马突然癫狂却并非薛灵雅所为,自然也不是九夭所为。 最有可能的,是凤皇夕月。 其实薛灵雅上马时就很诡异,其他人或许没发现,九夭却发现了。 薛灵雅当时神情空茫,全然一副失了神智的模样。 而同薛灵雅有接触的人,那时候便只有夕月。 九夭不知夕月到底想做什么,可也是因此她选择随马入山,一来是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太过,二来也可以进山看看是不是有所谓的狐妖。 只是不等她靠近,薛太妃安排的人就先动了手。 这一切可说是巧合到了极点。 而后来和夕月的对视也证实了九夭所想,夕月应当是会什么迷魂术之类的。 她当时避开夕月的眼睛,必定让夕月对她生了疑。 本来就担心燕殇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自己,现在倒好,自己出卖了自己。 第67章还魂冰晶 九夭不敢去想那两人到底将自己看透到了何种地步,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妖,结果又会如何? 最让九夭无奈的是,那两人是燕恒的父母,是他最亲近的人。 她闭了闭眼,暂时将这思绪压下,又皱眉看了薛灵雅一眼,“说来也奇怪,他们不是一直想要让薛灵雅做太子妃吗?” 既然如此,为何夕月又在之前迷惑了薛灵雅,让她失去神智差点坠马? 如果没有她插手救了薛灵雅,他们真的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吗? 倒是火狐嗤笑一声,“那两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燕恒是他们的独子,他们怎么可能看得上薛灵雅做他们的儿媳妇?” “是吗?” 九夭抿唇,可前世之时,薛灵雅的确是入了东宫的。 “如果他们看不上薛灵雅,那他们是想做什么?” 火狐眯了眼,“或许也是为了她体内的宝贝吧。” 又是宝贝……什么宝贝,可以让他们牺牲燕恒的幸福? 九夭不认为那两人会是这样的人。 可转而一想燕恒,她又觉得前世的一切其实也是他性子所定。 在遇到她之前,他似乎都是无欲无求。 对于薛灵雅,他或许亦是觉得娶不娶都无所谓吧。 可就是因为他前面的这种无所谓,他们后来的路才那般难走。 她叹一声,目光轻狭,“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宝贝?” 什么样的宝贝,才能让夕月和燕殇也如此在意? 说着,她眯眸看向火狐,眸光怀疑,“你在她体内那么久,真没看到过?” 火狐对她的怀疑很不满,“如果我没弄错,那东西应该在她的心脏里,因为那地方的灵气最为浓郁。你让我怎么看?总不能挖了她的心吧。” “心脏……”九夭的目光落在薛灵雅左边心房,沉思一瞬,抬手按了上去。 掌心传来薛灵雅心脏的跳动,不快却也不算慢,挺平稳的。 “喂,你做什么?” 火狐一惊就拿爪子去刨她的手,想将她的手从薛灵雅身上移开,“你别乱来啊!” 它以为九夭真想挖了薛灵雅的心,分外紧张。 九夭转眸看它,讥笑,“如果挖了她的心就能得到宝贝,你不想要?” 火狐将她的手挥开,瞪着她,“如果这么简单,你以为还能留给你?” 如果真能据为己有它难道不想吗? 可这宝贝的力量太强,谁知道离了薛灵雅的身体会不会不受控制,惹来更多的人对它虎视眈眈? 以它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得到,还不如就像这样,老老实实待着,等到吸收够了足够的灵气化出形体再做打算。 它只盼着在这之前薛灵雅不要有事才好。 九夭挑眉,收回了手。 她的确也在薛灵雅的心脏处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很诡异,还感觉不到是妖力神力或者其他…… 火狐的心思她也清楚,它的顾虑也是对的。 就算是她,现在也没办法保证可以将这宝贝占为己有。 既然如此,就再便宜薛灵雅一段时间好了,等到时机成熟,再将这宝贝弄出来。 …… 夕月燕殇所居归凰宫,书房。 燕殇回来之后就坐在书桌后批阅奏折,夕月则是半靠在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那一片荷塘。 池水清澈,荷花绽放,红红绿绿的一片,很是好看。 可她的眉色却有些沉凝,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书房中很安静,时间缓缓流逝,夕月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就连燕殇到了她身后亦是不知。 燕殇揽她入怀,低头在她的发顶亲吻一下,这才低声问,“想什么这样入神?” 夕月顺着他的动作靠在他胸前,目光却始终看着窗外,“你说,薛灵雅体内真的会是还魂冰晶吗?” 燕殇轻叹,“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不是吗?” 是啊,她已经感觉到了。 之前薛灵雅遭遇危险之时,还魂冰晶的力量骤然变强,夕月很清楚的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应该不会有错。 可是,她依然犹豫,“还魂冰晶不是已经被毁了吗?就算没有,也应该是同师父和月空一起去了异世,又怎么会在薛灵雅的体内?” 燕殇沉默了一瞬,“也许……他们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夕月骤然回头,皱眉看他,“真的吗?” 她语气虽然疑惑,可眼底却有光芒闪烁,分明是极期待的。 燕殇蹙了眉心,轻抚她的眉眼,“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否则,无法解释还魂冰晶重新出现。” 虽然只是猜测,可夕月也觉得这是唯一能说通的了。 她咬了唇,迟疑许久,“可如果他们回来了 ,为什么不来找我?还魂冰晶又为什么会落到薛灵雅的体内?” 最重要的是夕月并不知还魂冰晶在薛灵雅体内有多久了? 只是联系薛灵雅出生时的异像,夕月有些怀疑是从她出生之时就已经在了,也就是说已经十五年。 而她开始察觉到它,却是前些日子燕恒中毒昏迷之后。 燕恒中毒昏迷,薛灵雅体内的还魂冰晶竟然开始躁动,夕月这才感觉到了还魂冰晶的力量。 也因此,才会在方才试探一番。 以前,她和燕殇的确是想撮合燕恒同薛灵雅。 一来是因为薛灵雅命格的确是好,二来因为她是薛子昂的女儿。 三来,也是因为燕恒自小性子冷清,夕月总想着给他找个小姑娘陪着,或许他就会开朗些。 可很显然,燕恒对薛灵雅并不上心。 而薛灵雅长大之后,也开始变得不那么讨夕月喜欢了。 倒是那个沐九夭…… 想到九夭,夕月的神色又复杂了几分。 那倒是个通透的人儿,可惜是沐家人。 而且,她能一眼就识破她的摄魂之术。 思及此,夕月蹙眉,“那个沐九夭,并非寻常人。” 燕殇一手环着她的腰身,一手轻揉了揉她紧拢的眉心,轻“嗯”了一声,“她身上的气息很复杂。” “你看出什么了?” “可还记得燕恒的那只兽宠?” 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夕月点头,“你当时说,那并非寻常兽类,像是灵兽?” 第68章给燕恒生个妹妹 那兽儿的确是可爱,夕月其实也是很喜欢的。 燕殇的眼底却浮上暗光,“沐九夭身上的气息,便同那灵兽极为相似。” 夕月一怔,“你的意思……” 是说沐九夭便是那只灵兽,或者只是说那只灵兽和沐九夭有关联? 若是前者的话…… 夕月正觉惊疑,燕殇已经拉着她到一旁的软塌坐下,顺手就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具体如何,再看看便知。不过这天下安稳了已经二十年,如今看来,却是有风雨欲来之势。” 说着,他的指尖从她的耳边抚过,轻叹,“夕夕,你可会害怕?” 两人独处之时,不管是做什么说什么,他总爱抱着她。 这习惯,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改变。 夕月亦很自然的靠在他怀里,闻言紧了眉心,知道他所言非虚。 二十年并非太久,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漫长如同千年。 恐怕,他们当真已经坐不住了。 她亦是微叹一声,眸光清亮的仰脸看着他,“有你在,我有何可怕?” 只要有他,黄泉碧落,她亦不惧。 只是,想到燕恒她还是有些惆怅,“可恒儿对沐九夭似乎已经动了心……” 燕恒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却瞒不过夕月。 不管是他对沐九夭的紧张还是他看沐九夭的眼神,都在告诉别人,他对沐九夭上了心。 燕殇却没有她这么纠结,在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燕恒对谁动心,那都是他自己的事。 他和夕月虽是燕恒的爹娘,却也管不了他的感情。 就好像他从不会允许旁人插手他的感情一样。 燕恒不管做出什么选择,只要他能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就好。 这或许也是做爹和做娘的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不同的态度吧。 瞧着夕月一副惆怅的样儿,燕殇狭眸,低头欺近她,“感情这种事旁人是做不了主的,你有这时间,不如多想想我。” “想你什么?” 两个人整日都在一起,有什么好想的。 夕月抬头,燕殇的唇正好就落在了她的唇角,轻笑,“夕夕不是很想要个女儿吗?现在还有时间……” 夕月心脏一抽,娇嗔的瞪他一眼,“你明知我只是随意一说,胡闹什么……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夕月怀燕恒之时受过内伤伤及根骨,能保住燕恒已是不易,生产时还是燕殇亲自动手从她的腹中将孩子取了出来,而她却是沉睡了三年才再醒来。 为了她的身体,燕殇自然是不可能再让她受孕生子,夕月自己也觉得有燕恒就已经足够。 只是随着燕恒越来越大,燕殇越发不愿意让她同燕恒太过亲密,燕恒自己也不再像小时候那般黏着她,倒是让夕月觉得儿子始终是没有女儿那么贴心,如今当真是见着个好看的小姑娘就觉得喜欢想要多聊上几句。 有时她自己也不免想笑自己,到底是个女人,坐得再高的位置,也免不得有这些同寻常女人一般的心思。 燕殇最是了解她,她的目光一动,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抬手,掌心贴上她的腹部,“我并未同你胡闹,夕夕,你如今的身子已经很好,若是你当真喜欢,我们就是生个女儿也无不可……只是,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就似在鬼门关走一遭,我怕你到时候会疼得受不住……我亦不愿看着你疼……” 他的手掌很温暖,对上他眼底的疼惜,夕月抬手环上他的脖子弯了唇轻笑,“生恒儿的时候我睡得昏天黑地自然不知疼痛,只是苦了你……” 如今,再想起那几年,夕月依然会心疼燕殇。 能遇见他,才是她这一生最幸。 想到这里,她仰头贴上他的唇亲吻一下,轻声道:“燕殇,不要什么女儿,真的。你知道,我不想再让你为我担心。” 上天对她已经不薄,有燕殇和恒儿她已经觉得很满足,只怕求得太多会让上天觉得她太贪心,反倒将眼前的一切也夺走。 她这一生起起伏伏,失去过太多,也得到了很多。 知足常乐,夕月现在很懂得这四个字。 燕殇知她所想,只是抱紧她贴上她的额头轻语,“夕夕,不必有太多顾虑,有我在,你想要什么都不会是强求。只要你想,我就能给你!” 夕月低低笑了一声,“嗯,你最是厉害,我知道的。” 她故意奉承的话听在燕殇的耳里亦是受用,眯眸,抱着她一个翻身,天旋地转间便已经将她压在了软塌之上,吻住她的红唇,哑声道:“既是如此,那便……再给燕恒生个妹妹吧……” …… 另一边书房,燕恒亦是立于窗前,目光透过虚空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 直到金源前来复命。 燕恒这才转身坐回书桌之后,眸光沉凝,“查得如何?” 金源单膝跪在书房之中,颔首,“禀殿下,发狂的马并未查出异常,司马监宫人言许是因其野性未除所致。至于林中刺客都是死士,好在殿下的人制止及时留下了两个活口,用了刑也交代了,说是薛太妃的命令,让他们对沐九小姐动手。除去这些人,山中并未再发现其他异常。” 燕恒目光低垂,摆弄着自己手中扳指,闻言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如此说来只是司马监的人办事不力,既如此,就按照宫规处置就是。至于刺客……” 他很清楚那马的问题是母亲所为,所以说沐九夭会在这时遇上那些刺客只是巧合。 可就算不是母亲,沐九夭只要进入山中,一样会遇袭。 薛太妃之所以会针对她,恐怕还是同自己有关,是因为昨日她救了自己,她们担心她会阻了薛灵雅的路。 燕恒半眯了眸,眼底幽寒如同浮了雾气的寒潭,能让人骨头缝都发凉。 他偏头看向一直侯在一旁的天流,“将刺客凌迟,送去薛太妃寝宫。” 淡淡的一句话,却无比血腥。 金源目光一紧,天流亦是眉心微动,却只垂首,“属下遵命!” 第69章尸体 待金源天流都退下之后,燕恒才朝椅背上靠去,有些疲惫的闭了眼。 怀里空空的,这一刻,他忽然极想念抱那小东西在怀的感觉。 柔软,又温暖。 如此一想,燕恒又难免有些心烦。 它似乎并没有跟来行宫,独自留在将军府,有没有人好好照顾它? 那小东西在东宫时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在他身边,没人敢让它受丁点委屈。 可在将军府,会不会有人欺负它? 眉心轻蹙,他莫名有些担忧起来,抿唇,起身就朝外去。 虽然那小东西没良心,可他不能同它一般。 他还是应该要去看看,若是它当真过得不好,就将它抱回来。 总归,它那主人会是他的,它早晚也都是他的! 只是,刚出了书房门,就有人急急的前来禀报,“殿下,出事了!” 燕恒顿住,转眸看向来人,“何事?” 来人额头汗珠滚落,不知是太热还是什么,紧张的道:“回殿下,行宫中发现了一具尸首!” …… 午时,日头正烈。 九夭到御膳房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皆是捂着嘴,神色惊恐的朝御膳房里看,不时还有人跑到一旁呕吐。 九夭并未靠得太近,只站在稍远的一处树荫之下半眯着眸朝那方看。 从薛灵雅那里出来,就听来往的宫人说这里出了事,说是有人死了,许多人都赶过来看热闹。 九夭自然也很好奇。 其实在这宫里,死人不是一件稀奇事。 可这光天化日之下死了人,还是有些稀奇的。 九夭这次没有隐蔽身形,光明正大的就过来看热闹了。 和她一样前来围观的,大多是行宫中伺候的宫人,也有几个好事的名门公子。 姑娘家么,她四处一看,估摸就她一个。 也是,听说这人死得有些难看,一般的名门贵女,都是不敢也忌讳瞧这些的。 就算站得这么远,九夭也能闻到从御膳房中传出的血腥味儿。 她抱着手臂靠在树上,听着那些人的议论之声。 “天啊,这死得也太惨了……”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平日里挺安静乖巧的,没听说她同谁有仇啊?” “没仇的话,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吧!” “……” 悄悄议论的几个人都是在御膳房做事的,看起来胆子也很大,除了脸色发白外还没有吐。 九夭对里面死得很惨的人也就更加好奇了。 正想着是不是也过去看看时,一声“太子殿下到”打破了这里的喧哗。 围着看热闹的人都慌忙退到一旁跪下行礼。 九夭心一跳,正犹豫是该躲起来还是也过去行礼的时候,一道冷飕飕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九夭下意识的转眸,就同他的目光直直对上。 燕恒并非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而他一身墨黑蟒袍站在最前,单手负后,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能让她如芒在背。 九夭其实有些无奈,她在这么僻静的角落站着就是不想惹人注意,他怎么也能一眼就看到她? 可已经被看到了,自然不能再躲。 更何况燕恒见到她之后就停了下来,就那么站在那里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 他身后一众人亦只能随之停下,诧异的朝这方看,见到是沐九夭时神色都变了变。 燕恒不动不言,其他人也不敢开口。 御膳房外跪着的人一直跪着,站着的人一直站着,御膳房里面还躺着一具尸体。 没了之前的喧闹,静得有些阴森森的。 阳光越来越火辣,辣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九夭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朝上串,是被燕恒越来越冷的眼神给冻的。 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到底只能从树荫里走出去,没有跪下,只是微微福身,垂眸,“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燕恒始终看着她。 还没靠近御膳房,他就已经发现了她。 说来也奇怪,哪怕她站在僻静的阴影之中,另一方却是喧哗吵闹,他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也是她。 而她在知道自己被发现时,表情几变,丰富得让燕恒莫名的觉得有些可爱。 从惊讶茫然到尴尬无奈,时间不长,却足以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挑了眉,朝着不远处的御膳房大门看一眼,再看回她,语气莫名,“沐姑娘也是过来看热闹的?” 这语气听不出喜怒,九夭飞快的抬眸撇他一眼,可他神色无波,依然看不出什么。 她只能道:“臣女只是路过……” “路过……” 燕恒意味不明的呵笑一声,“倒是路过的巧。” 说着,他眉梢轻扬,“既然如此,沐姑娘恐怕也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九夭扯了扯唇角,“听说了一些……” 她的话刚落,燕恒的语气骤然变凉,“既然听说了,沐姑娘就该知道避嫌。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瞧,若是沐姑娘没事了,还是快些路过去的好!” “……” 九夭愣住了,燕恒却已经转身,带着一群人朝御膳房门前去。 九夭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眉,真不懂了,这辈子的燕恒怎么跟个冰棍似的? 有时候又像炮仗,见她就炸。 她得罪他了? 九夭被他激得有些难受。 什么避嫌,她又没嫌疑,人又不是她杀的,她就爱看个热闹怎么了? 恨恨的咬了牙,她非但没听话的‘路过去’,反倒是在燕恒进了御膳房之后跟在一群人后面就看热闹去了。 只是还没走到门前,先进去的一些人中就又有人捂了嘴跑出来,飞快的跑到一旁哇哇的吐了起来。 都是几个文官,一副书生模样,怕是没怎么见过死人。 九夭这样想着,只是等她偷偷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进去时,还是惊了一下。 果然死得有些惨,难怪会让人如此受不了。 尸身被一根麻绳悬在御膳房的房梁之上。 身无寸缕,是个女人。 头低垂,头发散乱。 胸口到肚腹被破开,五脏六腑都展露人前,还有肠子从腹中滑出…… 九夭的目光在尸体上绕了一圈,最后只落在了她被人破开的肚腹之中,女人的子宫亦是被破开的。 第70章奸夫是谁 其实这个女人九夭见过,就是昨日被薛灵雅威胁的丫鬟,薛灵雅昨日便用她腹中的孩子来威胁过她。 所以说,这破开的子宫其实是这女人的孩子被人挖走了! 这样的认知哪怕是九夭也觉得有些惊悚。 那应该是个已经成形的孩子了……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残忍无道! 就在九夭惊疑之时,一道沉喝骤然响起,“沐九夭!” 九夭一僵,转眼就又对上了燕恒染满怒意的眼。 若说之前他一直是冷漠疏离的,可此刻却当真是怒意横生毫不掩饰。 本是挡在九夭身前的人都下意识的退避到了两旁,将她整个人都暴露了出来,很不够意思的让她去承受燕恒可能的怒火。 九夭眨了眨眼,扯出一个笑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装疯卖傻,是燕恒此刻对她唯一的想法。 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看,胆子大的能上天! 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有种想要当众将她拉过来打屁股的冲动。 这种诡异的冲动让他的脸色更冷了,眯眸,瞧着她一脸天真无知,他忽然冷笑一声,“过来!” 九夭自然没动,她又不傻,他都发怒了她还朝前凑。 燕恒的目光却只从她身上掠到尸体上,语气凉薄,“不是想看热闹吗,若是不过来就马上离开,不要说本殿没给你机会!” “……” 九夭有些迟疑的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那具尸体。 不过就是一瞬,她已经快步走了进去,很老实的站在了燕恒侧后方,在燕恒看过来时偏头对着他弯眉一笑。 黑亮的杏眸几乎弯成了月牙,眼底的光亦如同月光,明晃晃的能让人迷乱。 燕恒凝视她片刻,眼底尽是审视,看得九夭的笑都有些僵了,“殿下这样看着臣女做何?不是你让臣女进来的吗?” 燕恒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沐姑娘倒是让本殿刮目相看。” 确实是刮目相看。 死状如此难看的尸体,他身边那些个官员也有受不了去吐的,唯有刑部几个人神色正常。 而她呢,除了有些惊讶之外,脸都没白一下。 本是担心她看到这些场面会受不了,现在看来,倒是他小瞧了她。 九夭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眼底的光暗淡几分,沉默了。 这一会儿,已经有人将尸体从房梁放了下来,验尸官也就地上前开始查验。 所有人都安静的在一旁等候结果。 其实这样的事本不需要燕恒亲自前来,毕竟太过晦气。 可他们一行人刚到行宫就出了这种事,燕恒免不得重视几分,亲自来看看,是担心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 九夭亦觉得很奇怪。 昨日薛灵雅威胁这丫鬟时曾说过,要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挖出来。 可九夭却不认为这件事会是薛灵雅做的,毕竟,薛灵雅还需要她! 这丫鬟本就是行宫御膳房的,要在食物上动手脚是最为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薛灵雅现在杀了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就算要杀,也不会弄得这样人尽皆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么,除了薛灵雅还会有谁呢? 她思绪颇沉,燕恒的神色亦是沉暗,片刻之后忽然又问她,“看得这么出神,看出什么了?” “……” 九夭回神,也看他一眼,反问道:“那殿下看出什么了?” 燕恒冷眼盯她,“本殿看出,你胆子很大。” 又是这般阴阳怪气。 九夭抿了抿唇角,微抬下巴,直视他,“臣女只是问心无愧,所以无惧罢了。” 四目相对,本就燥热的空气似乎都燥热了几分。 稍顷,燕恒才冷笑一声,“好一个问心无愧。” 说完,忽然转眸看向一旁面色发白的官员们,声色冷厉,“你们可都听见了?身为百姓父母官,却连个女子都不如,不觉得羞愧吗?” 众官员脸更白了,好像真的羞愧了,都默默低下了头。 九夭莫名其妙的做了一回榜样,却不觉得高兴,倒觉得燕恒是在给她拉仇恨。 差不多两刻钟之后,两名验尸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朝燕恒回话了。 说话的那人声音有些颤抖,验了这么多年的尸,也难得有几回像这般惊惶的。 众人都只听他道:“禀殿下,据下官二人所验,已确认此女怀有身孕,暂时不能确定孕期,只能确定她是生前被人破开肚腹取出腹中骨肉,活活痛死,咽气之后才挂上房梁的。按照尸身僵硬程度看来,应当是昨夜就已经死亡!” 此话一出,除去燕恒和九夭之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得不说,此举真是残忍至极。 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何其无辜,杀人就算了,竟然用这样残忍的方式。 凶手的目标到底是她腹中的孩子,或者只是单纯想要折磨她? 最重要的是,那被取出的孩子现在又在何处? 九夭早知此事,此刻听验尸官说起虽然没有太过惊讶,也难免心底发寒。 总觉得这件事并非寻常,再联系她在山中闻到的血腥之气,她想到了那只不知在何处的狐妖。 有些妖,便会靠吸食婴灵这样的恶毒之法来修炼。 这自然是捷径,却也是魔道。 仙魔两道,很多时候不过就是一念之间。 可若是狐妖,为何要将这尸体这样展露人前吸引人注意,这似乎并不合常理。 而昨夜就死亡的话,那应该是从薛灵雅那里离开之后…… 御膳房中气氛凝固,所有人都看着那具已经被盖上了白布的尸体。 知道这女子死得如此凄惨之后,众人的心情又都变了些,少了些害怕,更多了怜惜。 燕恒沉默片刻,忽然道:“这女子是御膳房宫女,如何会有孕?” 在场之人都楞了楞,这才想起了这女子的身份。 一个宫女,莫名怀孕,那只有一个可能,与人通奸珠胎暗结。 空气压抑,更热了几分。 燕恒冷眼看向刑部官员,眸底幽暗,“此案交由刑部彻查,今日之内必须将人找出来!” 找谁,自然是找那奸夫。 刑部官员忙颔首,“臣领命!” 九夭沉默,她倒是知道,那奸夫是谁…… 第71章坏蛋燕恒 站在御膳房外,看人将尸体抬走,一切又恢复平静。 九夭抬头,明晃晃的光刺得眼睛干涩发疼。 直到眼前出现一抹墨黑,将阳光尽数遮挡。 九夭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离她不过三步远,可逆着光,却显得轮廓模糊不清,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 其他人都已经被燕恒打发离开,这里只剩他二人。 九夭不知道他想跟她说什么,只知道面对现在的他,她总不知该如何做,不知该说什么…… 倒不如变成兽儿时能没有负担的同他相处。 沉默了一下,她轻声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燕恒却只问她,“可还好?” “什么?”九夭微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她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燕恒不去看她那双亮晶晶让他迷惑的眼,而是重新看回已经没了人的御膳房,漫不经心的道:“今日这事,一般人都不会像沐姑娘这般冷静。” 九夭皱眉,这还是在怀疑她吗? 她直视着燕恒慢慢开口,“殿下觉得,臣女应该吓得浑身发抖痛哭流涕才算正常吗?” 燕恒转眸,眉梢微挑,看了九夭几瞬竟忽而一笑,只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沐姑娘伶牙俐齿,总叫本殿意外。” 九夭沉默,无言以对。 燕恒扬唇,暗蓝的眸底迸出锋芒,像极了狩猎者捕获猎物时的光芒。 眯眸,他忽然道:“沐姑娘当真是路过吗?” 九夭叹气,老实承认,“其实臣女是专程过来看热闹的。” 燕恒却不吃她这套,继续问,“是看热闹,还是别有目的?” 九夭被他问得有些心乱,他越是怀疑她,她越是烦躁,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爪子。 她也问他,“殿下以为臣女还能做何?” 她毫不掩饰她的不满,燕恒瞥一眼她,沉默一瞬,转身,“热闹已经看完了,现在回去歇着。距离下午的狩猎只有半个时辰,本殿还等着看沐姑娘大显身手。” 也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讽刺,可就他这冷漠的姿态,九夭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在关心自己。 看着他的背影,九夭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对他吐了吐舌头。 坏蛋燕恒,讨厌! 可下一刻,九夭就僵住了,因为燕恒突然回了头。 很僵硬,很尴尬。 九夭默默的低下了头,福身,“臣女告退。” 说完,撒腿就跑。 燕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兔子般快速逃跑,没有开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垂了垂眸,眼睫轻颤,唇角却勾出一抹笑意。 果然是有什么宠物就有什么主人,幼稚! …… 子时已过,夜色深浓。 九夭躺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中,看着自己的尾巴叹气。 帐篷外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火光在帐篷上映出几道身影,是在帐篷外守卫的人,都是沐修云指派给她的。 九夭皱眉,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不让外面的人看出她的异样。 这是进入山中狩猎的第一夜,若非她这一到晚上就会跑出来捣乱的尾巴,九夭也不会在这里停下。 因为这次的狩猎并非寻常狩猎。 直到狩猎开始前一刻,她们才知道了狩猎的规则。 不需要真正打什么猎物,而是去对面的九玄山山顶寻一信物,一支玉簪。 难怪薛太妃的人会埋伏在西面,恐怕她们早就知道这次狩猎的规则了。 狩猎以三日为期,最先得到玉簪并带回的人便是胜者。 若三日时间一过,就算拿回玉簪也不能算赢。 从九明山到九玄山看似一水之隔,可那水极深,若要过去就得绕路。 这一绕至少需要一日路程,再回来又是一日,加上上山下山的时间,若是这中间遇到什么麻烦耽误了,两日必定是不够的。 而参加此次比试的都是女子,其实大都是连骑马都不敢跑的,再加上平日里娇气惯了,要去九玄山山顶,莫说三日,恐怕半个月也难到。 九夭甚至有预感,就算她们到了九玄山山顶,要拿到玉簪也不容易。 而夏季最多野兽及蛇虫鼠蚁,在山中待上几日,哪怕是有人保护,也难免遇到危险。 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是故意刁难她们,或许根本就没真的想选太子妃。 虽说她们也很想入主东宫,可比起自己的小命来,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以至于有许多人临时放弃了比试,最后留下的唯有七人,除去薛灵雅,都是将门之女。 从九夭进入山中之后,一切都很平静。 之前的刺客被燕恒的人处置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敢来第二次。 而九夭最担心的狐妖也一直没有动静,若非薛灵雅体内那只火狐一直在暗中朝她喊话说狐妖的味道越来越重,而她也一直有闻到那股血腥味儿,她都要怀疑,那狐妖是不是根本不存在。 九夭是带人走的近路,那么多人跟着她,她没办法用灵力直接过去,只能凭着记忆抄近路。 至于其他人,都是走的那一条大道,虽说更安全,可要费的时间也更多。 不管从哪方面,九夭都浪费不起,因为她夜里没办法赶路。 这样安静的躺下来,九夭也会开始想燕恒的目的,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折腾人,其实当真是没想要立太子妃的吧。 转而又想到那个奸夫。 她离开时偷偷送了纸条给刑部负责查案的官员,告诉了他们那男人的身份,其实就是司马监中负责驯马的侍卫,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查出什么来? 那个宫女的死,又是不是同他有关? 越想越觉得放不下,九夭对那个宫女的死有些说不出的在意,她很想弄明白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被谁取了出来,现在何处? 最终还是忍不住了,现在这么平静,她若是离开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事。 眉心一凝,抬手,冰蓝色的光芒在指尖乍现,下一瞬已将整个帐篷笼罩其中。 外面的人丝毫未觉,不过转眼,一切便又恢复如常。 只是帐篷中,已经没了九夭的身影。 第72章审问 夜阑人静,行宫之中一片安宁。 薛太妃寝宫却忽然响起凄厉的尖叫声,很快又是一片压抑的干呕。 听闻了尖叫的宫人进入内殿,见到内殿中的东西之后面色瞬间死白,抑制不住的开始发呕。 床边上摆放着四个大盒子,烂肉、白骨、脏腑、人头,让整个寝宫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简直比白日那尸体还要让人恶心。 薛太妃坐在床上,方的尖叫声便是出自她口,只到底是大风大浪走过的人,很快就缓过了神,只是还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脸色亦是白得吓人。 她本已入睡,却忽然被一阵怪异的声音惊醒,醒来时床边就已经放着这四个盒子。 她不是傻瓜,很快就想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这是燕恒对她的警告。 可她不明白,燕恒为何要如此护着那个沐九夭? 难不成,真对沐九夭上了心? 阴郁的眼微眯着,惊吓过后却没有发怒,只看着那四个盒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似乎,并不嫌恶心! 可她身边的潘嬷嬷却是忍不住了,“太……太妃娘娘,奴婢……奴婢这就让人来将东西处理了。” 这东西实在是太过晦气恶心,这般一直看着,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吃肉了。 “处理了?” 薛太妃阴恻恻的开口,“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这……” 潘嬷嬷摸不准她的心思,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不如让人将这些晦物丢去喂狗……” 如此一来,便不会被人发现。 可话说了一半,却见着薛太妃越渐阴气的脸,她有些惊惧的止了声,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颤巍巍道:“奴婢多言了,娘娘恕罪!” 她一跪下,殿中其他宫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垂着头心中乱跳。 薛太妃的性子她们太了解,就怕会成为薛太妃的出气筒。 可薛太妃始终阴戾的盯着潘嬷嬷,又好像并非在看她,半响都未曾说话,只让潘嬷嬷心中不安渐重,头越来越低,冷汗湿透了后背。 整个寝宫阴寒得如同阴司地狱,每个人都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就在潘嬷嬷觉得心跳已经麻木,快要因这种阴寒而窒息的时候,薛太妃终于阴森森开了口,“这些东西本宫自会处理,你们都出去,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潘嬷嬷有些僵硬,其实薛太妃这话很诡异,如此晦气之物,她一个人要如何处理? 可她跟在薛太妃身边多年,心知薛太妃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敢逾越,忙应了“是”带着其他人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从头到尾也不敢再抬头。 直到寝殿中只剩下薛太妃一人,她才重新看向床边的几盒东西。 眼底酝酿的风暴足以将人撕裂,敛着一层又一层的杀意,唇角勾出的笑带着抹嗜血之气。 燕恒,他越是想要护着沐九夭,她越是要将那人摧毁! 太子妃的位置,皇后的位置,甚至这天下…… 都只能……是她的! …… 行宫的另一端,九夭快速的朝着行宫最西面去,隐蔽了身形,如入无人之地。 行宫中亦有关押刑犯之地,九夭想若是刑部之人找到了奸夫,应该会将其关押问审。 所以,先到这地方看看是最靠谱的,若是没有再找其他地方。 这一点,她其实并未料错,刑部已经抓到了和宫女通奸之人,正在刑问。 可她没想到的是,燕恒也在这里。 就在她快要靠近刑房时,身形一顿骤然停了下来。 刑房外有影卫,这不奇怪,可九夭一眼就看出是燕恒的人。 九夭为难的皱了眉,她没忘记燕恒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她若是再靠近的话,说不定会被发现。 可燕恒既然在这里,她不进去看看,心头就像有蚂蚁在爬,痒痒的。 纠结了半响,九夭眸光一亮。 九夭不能靠近燕恒,可夭夭可以啊…… 弯眉一笑,九夭眼底冰蓝色光芒忽现,下一瞬已经没有什么女子,只剩下浑身雪白的兽儿,没有丝毫顾虑的快速朝刑房跑去。 燕恒有些烦意的闭眼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坐了许久。 他的身边站着两名刑部官员,天流如同平日般侯在一旁。 刑房正中,跪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双手被绑在后,头发凌乱已是浑身血污。 他的面前放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就是那名被人残杀的宫女。 男人垂着头浑身都在颤抖,不断的低喃着,“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孩子……” 如同碎碎念的低喃在封闭的刑房中显得极为压抑沉闷,从他看到这具尸体开始,就如同魔怔了般。 燕恒来之前,他已经这般念了近一个时辰,不管怎么严刑拷问,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是这样的话。 燕恒来之后,他也似没有察觉,始终沉在自己的世界中。 燕恒倒没再让人对他用刑,只是闭眼坐着,听他反复呢喃。 这一坐,便又是近一个时辰。 整整两个时辰,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心里素质再好的人也会达到极限。 男人的声音分明就已经越来越小,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 某一刻,燕恒忽然睁了眼,眸光沁寒,沉声问他,“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知是不是之前太安静,燕恒忽然的一问让所有人都怔楞了一下,男人更是僵了一瞬,回神之后继续道:“我……我不知道……不是我……” 燕恒冷冷的盯着他,“你为什么杀她?” 男人还是道:“不是我杀的……我没有……” 就连燕恒身边的刑部官员以及天流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一个小小的司马监侍卫,面对当朝太子的询问,未免显得太过镇定。 是,就是镇定! 这里的人都看出来了,这男人一直表现的很害怕,不断否认杀人,可他的声音和眼神却没有害怕和惊恐,只有麻木不仁。 第73章是谁的孩子? 对于一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不管是不是真心,见到其如此凄惨的死状,而那女人腹中的还是他的骨肉…… 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如他这般冷静到麻木,只知否认杀人,全然没有其他情绪。 燕恒冷冷的盯着他,忽然起身。 一步步朝男人走近,高大的身形带着极为冷漠压抑的气场。 暗蓝眼眸里,杀气满溢如刀子般尖锐,只是他的语气却淡淡的,问他,“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男人僵硬的抬头,他的脸倒还干净未沾血污,白白净净的不像是驯马的侍卫,更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可他整个人却是傻愣愣的,和燕恒对视一眼,又低下头摇头重复,“不……不知道……不是我……” 燕恒眸光轻狭,男人装傻装得再像,他也没忽略他和他眼神对视那一瞬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 盯了男人一瞬,目光又在被白布遮住尸体上落了一瞬,唇角弧度凉薄,缓缓道:“她是被人活生生切开胸腹,将腹中孩儿取出,生生痛死……那个孩子许是已经成形了吧,多大了?” “我……我不知道……” “可那是你的孩子!” “不……不是我……” “哦?” 燕恒忽然轻笑一声,再开口,已经冷得像要掉冰渣子,“不是你的孩子,那是谁的?” 男人有一瞬的僵硬,很快,依然没瞒过燕恒的眼睛。 燕恒转身朝回,坐下后盯着他,唇角挑起冷酷笑意,“可知在本殿面前装疯卖傻欺瞒本殿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男人只知摇头,燕恒也不再多言,只看向天流,神色淡漠,“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让他先感受一下活活痛死是什么滋味儿!” 天流没有丝毫犹豫的领命上前。 抽出一把匕首,刀锋在刑房幽暗的灯火中泛着寒光。 根本不给男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俯身一把就扯开男人的衣襟,露出他已经满是伤痕的身体。 天流在男人身上四处一扫,没有马上动手,而是道:“拿面铜镜来!” 刑部的人楞了楞,反应过来马上让人去找铜镜。 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对男人动刑了,却不知天流要铜镜是要做什么? 不过下一瞬,天流就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拿着匕首在男人的胸前比划了一下,好像在找最适合的切割点,找好之后才满意的勾唇,对着颤如筛糠的男人道:“别怕,只是让你感受一下,不会真让你死。等你痛得要死的时候,我会再将你的伤口缝上的。” “待会,你可以对着铜镜好好观赏一下,就好像今日她被人看到的那样……” 说到这里,天流示意的看了眼他们面前的尸体。 男人的脸白得极度不正常,就连嘴唇都是一层灰白,直到此刻,他眼底才透出了真正的惧意,而非之前的麻木。 想挣扎,却挣扎不了,只能不断的摇头,“不……不是我……” 依然重复这话,天流也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手中一用力,刀尖已经从他的胸勒刺入,不深不浅,正好割破皮囊,“是不是你我们等会儿再说,现在,先好好享受!” 话落,匕首一划而下,不留丝毫力道。 “啊——” 凄厉的尖叫猛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天流点了他的哑穴,任由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血溅到了天流脸上,他随手一抹,看着眼泪鼻涕一起落的男人呵的一笑,更显得血腥邪佞。 拍了拍男人的脸,语气轻挑,“感觉如何,爽么?” 他说话间,有人搬来了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放在了他们面前不远处。 天流勾唇,将男人一把提到了铜镜前,扯着他的头发逼他直视铜镜,“好好看看。如何,好看吗?会不会看不清楚……别急……我帮你把肚皮撑开些……” 这样的场面,让在场的刑部官员都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也算是见多了严刑酷法的,可这么变态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让人对着铜镜看自己,还撑开些…… 见到这场面,再想想白日见到的,他们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可燕恒的脸色却很平静,好像天流所说所做很合他心意。 他有些懒意的靠上椅背,一副冷眼旁观只看天流表演的模样,可那双幽蓝如同暗海的眼中却阴冷幽沉,如同阴司地狱中的十殿阎罗。 其他人再傻也知道这其实就是燕恒的意思,也不敢有异议,只能尽量垂眸不去看这血腥的场面。 可天流却好像越玩越兴起,一边将他的伤口扒拉得更大,一边摇头叹息,“只可惜你不是个女人,没有孩子。不过……” 说话间,目光落到了男人的小腹之下,诡异的笑,“这做了坏事却不承认的东西,倒是可以割了一了白了的,你觉得呢?” 男人的瞳孔急剧收缩着,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 想要闭上眼,可天流扯着他的头发极为用力,头皮都被绷直,眼睛无法闭上,只能惊恐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尿骚味在刑房中弥漫开来,很明显,被吓尿了。 可他却始终不能昏迷过去,整个人无比清醒,只能承受…… 刑部的人默默放缓了呼吸,之前还觉得太子许不会问刑,始终沉默。 现在却已经有了共同的认知,那就是他们这位太子殿下绝对不能得罪。 可就在天流扯上男人的裤腰带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燕恒的神色却忽然一变,骤然转眸朝刑房门前看去。 眸光一变,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天流的动作随之一顿,不知道殿下这是想做什么,莫不是又有其他想法了? 他垂眸看了眼已经要虚脱的男人,想了想,没有马上动手,而是松开了他,任由他倒在了地上…… 擦了擦自己的匕首,随意道:“先休息一会儿,有精神了咱们继续来。” 其他人抽了抽眼角,不敢接他的话,只是都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门前。 燕恒的身影已经消失,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第74章人不如兽 燕恒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却并非他们所想的那些,而是他闻到了那小东西的味道,也或者,是沐九夭的味道? 可不管是那小东西还是沐九夭,都不应该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才对? 心中有疑,燕恒快速的出了刑房,只是刚走出几步,身形就是一顿。 一道白光,如同划破夜色的流星。 燕恒眼底光芒随之一亮…… 果然,下一刻,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兽儿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 燕恒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抱住了它。 随后,却是一僵,他一直想着再见这小东西时必定不再理会它,就算要理,也得先好好惩罚它一番。 可现在,他就这样抱住了它,岂非让它越发得意,以后更加肆无忌惮。 如此想着,他眉心就纠了起来,很想将它扔出去,让它去找它那同样没心没肺还幼稚的主人。 可他怀中兽儿不知他的想法,只是抓着他的衣襟不断拿脑袋蹭他的下巴,那模样,竟似许久不见想他想得慌了一样。 燕恒的心莫名就软了,自然也没可能狠得下心将它扔掉了。 只是依然有些僵硬,气息也有几分冷。 下巴却被它蹭得发痒,他将它拉开几分,语气淡漠,“胡闹什么?” 九夭眨了眨眼,装作不知他的怒意,又偏着头在他的掌心蹭了两下,模样格外的娇憨可爱。 燕恒的目光微微一晃,眼前又晃过沐九夭对着他眨眼时的模样。 他忍不住触上它的眼,在它的眼角边轻揉了揉,低喃如同自语,“你的眼睛,同她的确很像……” 九夭心跳一乱,只好在它此刻是小兽的模样,倒是看不出什么慌乱。 只作无知模样,为了避开他的探视甚至一跃到了他的肩头,尾巴轻扫了扫他的后颈,歪着头蹭在他的颈侧,依恋至极。 它脑袋靠着的地方,甚至能感觉到他颈部大动脉上的跳动,一下一下,让它的心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他不会知道,这些日子它忍得有多辛苦。 每次见他那冷漠样子,它都想扑到他怀中让他抱一抱她,告诉他她其实就是他的夭夭! 燕恒侧过头看一眼趴在他肩上已经闭上眼很没精神的小兽,皱眉,“你这是做了什么,这般没有精神?” 话落,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先利了几分,将它抓回怀里,盯着它,“将军府的人欺负你了?” 九夭不料他会这样想,犹豫了一下,睁开眼。 视线相对,他眼底的怒意毫不掩饰,不是方才的故作生气,而是真的有火苗在其中腾跃。 九夭心头一紧,忙摇头,又讨好的低头在他怀里拱了拱,再抬头,眨了眨眼,忽然将脑袋凑到他的脸颊边,重重的亲了他一下。 它想告诉他,它没有被人欺负,它只是想他了。 可燕恒却浑身都是一个激灵。 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虽然只是只兽儿,那嘴都是毛茸茸的,可这样的举动对他而言也实在太过。 抱着它的手紧了紧,再次忍住将它扔出去的冲动,盯了它一瞬,却诡异的想到一个问题,“你对那个沐九夭也是这样的?” 若是,它亲了那个女人,又来亲他? 燕恒想一想,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被它亲过的那半边脸都好像发起烫来。 九夭却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很茫然的看着他。 燕恒同它对视片刻,看清它眼底的迷茫,胸口处竟然冒出些苦涩的滋味儿。 许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同它心灵相通。 可对着不能言语的兽儿,到底是不能真正心有灵犀的。 从见到它开始的那些情绪都慢慢淡去,良久,他低叹一声。 在它周身检查了一番,见它并没有什么伤,也没有瘦,似乎还胖了一分,抱着都比往日沉了些。 看来它在将军府并没有受苦,也许真的只是想他了才会过来。 他这才缓了神色,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哼,“既然不告而别了,还跑回来做什么?” 他其实还有几分怀疑,它会不会是来找沐九夭,顺道过来看看他? 这种认知让他又有了几分不爽,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满,听在九夭耳中就是带着浓浓的酸味儿。 它的眼底亮了几分,知道他其实已经不生气了,自己过关了,便更是撒起娇来,两只爪子捧着他的脸对着他呜呜的哼,好像在唱歌,却又更婉转。 如果可以,它也想同他说话,但它要是真开口了,燕恒不得将它当妖怪啊。 可它眼底的依恋思念很明显,燕恒也看得懂,微微一叹,将它抱紧。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好脾气都给这小东西了,想好的要让它长长记性,可只要它在怀里,其他的一切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他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这小东西讲明白,免得它再这样三番两次的不告而别。 想着,他便又极严肃的垂眸同它对视,冷声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许再跑了。沐九夭现在也不在行宫,过几日才会回来。” 说到沐九夭,他想了想,很认真的告诉它,“沐九夭告诉本殿你是她的,所以本殿决定将她纳入东宫。她很快就会是本殿的人,你以后自然也只能是本殿的。从现在起,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本殿身边,再乱跑,打断你的腿!” 似威胁的话,让九夭风中凌乱了。 他这意思,是他想要对她负责,只是因为他想要它? 就因为她说了一句小兽是她的,所以,他要将她变成他的,顺理成章接手小兽。 并非是因为他撕了她的衣裳看了她…… 九夭欲哭无泪,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如兽。 原来她在燕恒心中和薛灵雅也没什么区别,都不如她变成的一只兽儿! 九夭忽然有些无力,心中暗叹,低下头无精打采的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燕恒的眼神也变了几分,它这样子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安排? 轻抚着小兽背脊上柔软的毛发,眸底却浮出几抹寒光,那个沐九夭对它就如此重要? 第75章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对于这个认知,燕恒很不爽,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总归它回来了,这是它自己的选择,那便别想着再去沐九夭那里。 抱紧它,转身回刑房,将这问题抛之脑后,只问它,“饿不饿,吃东西了吗?” 他想它从将军府来,这么远的路这么晚了,应当是还没吃东西的,便又自顾道:“待本殿将这里的事处理干净再带你回去用膳,让人给你做西湖醋鱼好不好?” 说着,他已经抱着它进了刑房。 九夭早就闻到了血腥味儿,此刻更是一眼就看到了刑房中的场景。 看着躺在地上被人割开了胸腹,似乎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男人,它额头三根黑线落下。 在这样的地方面不改色的说用膳,也只有燕恒了。 其他人自然看到了燕恒怀中的兽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天流的神色亦是几变,无语。 王爷匆匆出去,就是因为这小兽? 他有些惆怅,自家王爷好不容易正常了些,这两天也没让人寻小兽了,不提它好像已经把这兽儿给忘记了。 他才松了口气呢,怎么又回来了? 天流的目光太直接,九夭自然不能忽略。 它转头对上他,只觉得他看它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只惑国妖姬,恨不得马上替天行道将它从燕恒怀里揪出去才好。 九夭眯了眯眼,忽然朝他一扬爪子一呲牙,恶狠狠的模样似在告诉天流:看什么看,再这样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天流眼皮子一跳,忽然就想到了被它挖掉眼睛的孟元。 喉间一动很没出息的别开了眼,落在了躺倒在地的男人身上。 男人也正看着他,无法言语,眼神却不再是开始的惊恐,反倒变得有些狂躁狰狞。 天流眯眸,一脚狠狠的踹了过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九夭翻了个白眼,窝在燕恒怀里不动了。 燕恒没在意他俩这幼稚的互动,抱着九夭坐了回去,给了天流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天流这才正了神色,颔首领命。 垂眸看被自己一脚踹得翻了半边身肠子都流出来的男人,挑了挑眉邪邪一笑,又用脚尖将他的身体挑了过来让他躺正。 蹲下来,匕首在他的腰身下比划着,“好了,休息够了,我们继续。” 男人眼底的狂躁更深更浓,表情狰狞,想挣扎却挣扎不动,折腾了几下也只是让自己更痛苦罢了。 他只能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着天流。 匕首的锋芒带着寒气,割破了他的裤腰带,身下顷刻间便是凉飕飕的…… 天流的笑更加邪恶,“别怕,我虽然没替人割过这玩意儿,却也在宫里的净身房见过人家怎么割,我的刀法你大可放心,保证割得干干净净,让你后顾无忧。” 一边说,匕首一边换着角度的比划,似乎在看从哪个角度才能更快更干净。 男人如同被人扔上岸缺了氧的鱼,眼珠子鼓着,嘴大张着,表情越来越狰狞…… 可这一切,九夭都看不到。 就在天流的匕首划破男人的裤腰带时,燕恒捂住了它的眼睛,将它的小脑袋按紧挡住了它的视线。 九夭眼前一抹黑,努力的摆动着小脑袋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魔掌,却被燕恒一巴掌拍在小屁股上,“老实些,别乱动。” 九夭差点炸毛,他又拍它屁股,讨厌讨厌讨厌。 燕恒很轻易就感觉到它的情绪,垂眸看了怀中还在乱扭的小东西一眼,语带警告,“别忘记你是母的,非礼勿视,可懂?” 九夭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也知道它是母的啊,那还拍它屁股,他就不知道非礼勿动? 不过想是这样想,九夭却还是老实了些。 嗯,毕竟,它其实也不是很想看那难看的东西的…… 不过…… 下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九夭的耳朵尖忽然就红了。 它现在被燕恒放在腿上,头朝内……唔,好像、似乎……很近…… 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九夭这下是真不敢乱动了,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燕恒哪里知道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见它老实了,这才抬眸朝刑房中看去。 天流这次其实并没有真正下手,不过就是吓吓男人,让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降到最低。 毕竟之前的刑罚已经让男人恐惧了,他知道天流不是只会恐吓,他真的会动手,那么现在天流的举动自然会让他更加惊惧。 对于男人而言,也许他们可以不怕死,却怕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被人践踏。 就好比宫里那些公公,看似乐呵呵的,对着主子卖乖讨好。 可私下里却有多少不能对人言的变态之举,都是因为不能做一个正常的男人心里扭曲所致。 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的确是好,可之前两个时辰的压抑,后来的酷刑折磨,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恐惧。接二连三的刺激,心里再强大的人也有可能会崩溃。 更何况燕恒不认为这男人真的强大到毫无破绽。 果然,在天流的恐吓下,男人再次吓尿了。 天流一脸厌恶的快速起身,将手中匕首一扔,拿过一旁备着的帕子用力擦自己的手,骂道:“妈的,真他娘恶心。” 一边骂,一边又踹了男人一脚,“怕死就老实交代,否则,小爷马上让你做太监。” 男人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一听天流这话就慌忙点头。 天流这才勾出一抹冷笑,脚尖在他喉间某个地方一点,“说吧,好好说!说得不好,你这命根子还是留不住的。” 男人的瞳孔不断收缩着,躺在那里,可以感觉到冷风朝自己的肚皮里灌,五脏六腑都冷得发痛。 他吸吸气,开口,声音哑的跟锯木头似的,“我……我没杀她……” 还是这句话。 天流正皱眉想再给他一脚,男人却又补充一句,“可这个贱人,她该死,她活该!” 语气极为凶恶,咬牙切齿,好像他口中那个真的是十恶不赦的该死之人。 第76章同薛家有关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几分,九夭也忍不住再次扭了扭,很想看一看。 燕恒蹙眉,看了天流一眼,“将他的裤子提上去。” 天流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男人的下身,都被尿湿了…… 他下不去手提他的裤子,就随意将自己手中的帕子扔在了他的身上,将那丑东西给遮住了。 燕恒这才松开了手,让九夭可以看见。 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一旦开了口,很多情绪就不再需要掩饰,只需要发泄。 他脸上的表情用狰狞已经不足以形容,而是一种极致的扭曲。 他的眼睛鼓得大大的,瞪着屋顶,却好像瞪着他口中的那个贱人。 “贱人、娼妇,我早就恨不得让她死了!” “嘴里说着爱我,背地里却又同别的野男人搞在一起。她肚子里的野种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这样不要脸的女人,难道不该死吗?” 他的声音依然很沙哑,可每一个字都有力的像是一把锤子。让人毫不怀疑,就算那个女人还活着,他也会拿着铁锤将她锤的稀巴烂。 他痛苦愤怒的情绪不似作假,可他说的话毕竟只是他一人之言,在场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燕恒狭眸,看了旁边的刑部尚书庄涛一眼。 庄涛明白他的意思,这男人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攻破,接下来的问询工作自然是该他刑部来做了。 想了想,庄涛决定亲自问案,毕竟这也是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 和一旁的另一名刑部官员对视一眼,示意他做好纪录,这才上前走到男人身边。 天流并没有退开,他站在这里对男人就是一种威胁。 庄涛看着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的男人,理了理思绪才开始问道:“你口中的野男人是什么人?”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如在同他聊天一般。 男人眼底的光迷蒙了些,就像陷入了回忆,慢慢的回答他,“我不知道……” “那你如何知道她背着你偷人的?” “有一天夜里,我去找她,在她的身上发现了痕迹……” “是何时的事?” “三个月以前……” “你既然发现了,就没问她?” “我问了,可她不说。” “那之后呢,你可有发现她和谁来往密切吗?” “没……我一直在找那个男人,可找不到……”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只是你弄错了,她其实并没有背叛你?” “当然不会!那个贱人身上的痕迹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弄错,没多久她就说她有孕了,呵……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想让我做冤大头,我呸!” 这个问题似刺激到了男人,男人的眼神一变,再次激动起来。 庄涛便没有再这问题上继续,话锋一转,“我们从你的房中搜到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是从何处而来?” 他身为刑部尚书,自然很清楚该如何问询犯人。 问题一个接一个,丝毫不给男人思考迟疑的机会,而这种问询很容易让人烦躁不安,让人露出破绽。 只需要一个迟疑,就会让人发现问题。 庄涛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男人就很明显的迟疑了几瞬,激动的情绪都有几分凝固,缓了缓才回答,“是……是燕儿给我的。” 这次,没有称呼什么贱人,而是叫了名字。 燕儿,便是死去的宫女。 庄涛点了点头,继续问,“她又是从何得来?” 男人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是……是别人给她的……” “谁给的,为何给她?” 不断的提问,让男人脑子里那根本就绷得很紧的弦绷得更紧,他舔了几下干裂的唇,竟然有些迟疑的转头朝燕恒那方看去。 对上燕恒那双冰冷的眼,他又慌忙移开了视线,身体颤得很厉害,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精神上的紧张。 这回他迟疑的有些久,一旁的天流一脚就又踹了上去,厉声道:“说!” 男人一个痉挛,急忙开口,“是……她说是……是相府的小姐给她的,要……要她害人……” “她让我把银票收好,说是只要我们办好了事就可以离开行宫去过好日子了。” “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什么都没做,我根本没答应她。我也没杀人,不是我做的……” 他越说越激动,急于否认这一切。 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只知道重复否认的状态,不断的念道:“不是我,我没有做,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 他这次不似装模作样,是真的紧张到了极点的崩溃状态。 庄涛回头看燕恒,现在男人的状态不是很好,再加上涉及相府,他只能询问燕恒是否还要继续? 燕恒轻抚着怀中小兽的背脊,眸色沁凉。 其实男人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不过就是薛灵雅用银票收买那燕儿,欲害沐九夭。 其实就算他不说,凭着那银票也能查出出处。 所以说这件事还和薛家或者说薛灵雅薛太妃有关? 他思考一瞬,对着庄涛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庄涛这才重新看回男人,又问,“相府的哪位小姐,又要让你们害谁,如何害?从实招来!” 男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本来只是身体上痛,现在被他一个个的问题折磨得大脑也开始发痛。 他紧紧的闭上眼,“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说什么三小姐九小姐。她告诉我我只需要在马上做做手脚就好,其他的都不需要我管,我也都不知道。” “你不要再问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的……那个女人真的是自己活该。” “她这种贱人,她不死就会害别人,她死了才好,死了才好!” 男人闭着眼咬着牙,神情扭曲出怨毒。 从头到尾,他除了否认杀人之外,便是对燕儿的死持有的这种类似于诅咒的恶毒。 不怜惜、不心疼、不伤感,只有愤恨! 也许,他真的是因为燕儿对他的背叛所以心怀了恶念。 可也能说明,他对燕儿同样从不曾用过真心。 两个人,各取所需,而最受伤害的,却是那个还未出生就已经永远失去了生命的孩子! 第77章苍穹之上,黑暗无边 从刑房出来,夜色依然深沉。 燕恒抱着九夭站在刑房前,抬眸看向夜空。 苍穹之上,黑暗无穷无尽…… 四周安静沉寂,九夭抬眸看了眼燕恒,想了想,偏头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 燕恒垂眸,对上它那双亮如繁星的眼,眼前却总晃过沐九夭的眼睛。 微微凝眸,他忽然抬手遮住它的眼,叹息一声,“是她让你是来迷惑本殿的,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语气不辨,却听得九夭心头一跳。 眼前漆黑一片,它看不到他的神情,亦不能说话回答,只能僵愣在他的怀里。 许久的沉默。 直到天流从刑房里出来,低声禀道:“人暂时昏迷了,已经替他将伤口缝合,只能等他醒来再继续审问。” 男人能坚持到现在其实已经不易,他受了刑,精神也是高度紧绷,到了最后终于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而他的嫌疑并未洗清。 他虽一直否认杀人,可不管是燕恒还是刑部的人都知道,他的话并非全部是真。 那张银票就是最大的疑点。 若是燕儿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水性杨花,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又同其他男人有染,甚至怀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将一千两的银票轻而易举的交到他的手中? 对于他们而言,一千两是这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数字!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 第一,燕儿对他当真是极为信任,所以才会将银票交给他。 第二,是他威胁了燕儿,从燕儿那里抢了这张银票。 而不管是哪一个,都说明他说了谎。 再加上他如此痛恨燕儿与他人私通之事,对燕儿肚子里的孩子亦是极为厌恶。这些情绪都有可能激化他心底的魔鬼,让他杀人甚至将孩子从燕儿腹中挖出。 他强于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侧面说明,他有这个能耐,做到杀人之后面不改色。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燕恒他们的猜测而已。 毕竟这件事的疑点还有很多,而将尸体堂而皇之的在午时悬于御膳房,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就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吗? 这些疑点让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 虽说在宫里,死人这样的事真的挺常见,可这一次,燕恒却极为上心。 他认为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看似是死了一个宫女,可这样的举动,其实有挑衅之嫌。 所有人都知道,凤皇泽帝以及当朝太子都到了行宫。 这样残忍又招摇的举动,在燕恒看来,其实就是在挑衅皇权! 眼底黑暗就如那没有尽头的苍穹,他收回捂着九夭眼睛的手,沉默了片刻,开口,“让人将御膳房的人再好好盘查一次,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要放过。特别是平日同燕儿和那男人走得近的,以及昨夜见过他们和今日在御膳房当值的人。” 午时,应该是御膳房最为忙碌的时候。 燕儿的尸体在那时候被人挂上去,竟然没有一人知道是谁是什么时候挂的,实在是太不合常理! 天流点头,“御膳房那边庄大人早已经让人去查了。” 燕恒点头,天流挠了挠头有些迟疑的问道:“殿下,薛三小姐那边应该如何处理?” 不怪他为难,毕竟薛灵雅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事牵扯出她来,实在是不太好办。 庄涛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才会请天流来问问燕恒。 燕恒微微蹙眉,“既然同她有关,自然是该拿人拿人,该审问审问,这样的事还需来问本殿?”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天流也知道自家殿下向来对薛灵雅没有什么好感。 更何况,听那男人的意思,那个薛灵雅这次竟然找死的算计到自家殿下头上来,殿下恐怕只会想在背后再推她一把让她死得更快。 “可现在薛三小姐已经进山了……” 要等她回来,怕是要等两三天。 燕恒冷笑,“她能走得多快?找个人将她带回来。就说是本殿的旨意,未洗清嫌疑之前,剥夺她参加比试的资格。” 天流眉梢一动,说得冠冕堂皇,他却怎么都有种公报私仇的感觉。 正要点头,燕恒又补充,“先去同薛相讲一声让他知晓,你亲自去。” 不管薛灵雅和薛太妃做了什么,薛子昂的颜面也不能不顾。 天流颔首,“是,属下领命!” 就在天流要离开之时,燕恒又想起一事,“那张送到庄涛那里的纸条呢,可有查出什么端倪?” 一听燕恒问起那张纸条,他怀中的九夭眼神诡异的一变,下一瞬就闭上眼掩饰自己。 天流的脸色也怪异的变了变,低咳一声,摇头,“暂时还没有。” “殿下之前也见到了,纸条上的字迹同殿下的字迹全然相同,纸墨也出自东宫……庄大人以为……”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了,很明显,庄涛认为其实就是燕恒自己写的。 毕竟,就算是模仿也不可能模仿得如此相像,全然没有丝毫差别。 可为什么燕恒写了不承认,或者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而要用这种方式,庄涛等人都是不敢胡乱猜测的。 燕恒的眸光暗沉了几分,垂眸看了眼自己怀中无比乖巧的兽儿,抿唇,“将那张纸条送去本殿书房。” 天流只能应是。 他比谁都了解,这纸条真不是自家殿下写的,也因此,他更震惊。 有人能将当朝太子的字迹模仿得太子本人都看不出真假,这是一件多恐怖的事啊,若那人有心,随时都可能让天下大乱。 待天流离开之后,燕恒才抱着九夭返回他暂居的行宫别院。 从燕恒说了那句话之后,九夭就一直没动过了,闭着眼好像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可它的心思却比燕恒还要复杂。 一面是因为燕恒,一面自然也是因为这桩命案。 其实它更清楚燕儿是什么时候拿到的银票,联系燕儿的死亡时间,也就是她拿到银票后不久。 这一点说明,她在死之前必定见过那男人。 第78章它能让他愉悦 在刑房中,九夭一直默默旁观,看着那男人狰狞恶毒的模样,所想的却始终是燕儿被薛灵雅威胁时的样子。 她很怕死,也很贪财。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也同她怀有身孕有关。 九夭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不惧死亡不贪钱财。 就是这样一个燕儿,最后却死得如此凄惨。 银票、孩子,都不曾留住。 若是她化为魂魄,必定也是一抹怨魂! 九夭心跳一顿,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它一时无法抓住。 它正努力回想时,燕恒的声音就在它头顶响起,“饿不饿?” 虽然它趴着不动,可他知道它并未睡着。 将手伸到它的小肚子下揉了揉,低声问,“是不是累着了,要吃了东西再睡吗?” 他这会儿挺温柔的,九夭心头却酸酸的。 也不去想他这动作是不是又占了它便宜,反正便宜已经被他占得差不多了。 可他对着一只兽儿这样温柔,对着她一个大活人时却冷得像块冰,真的没毛病吗? 还说什么是她让它来诱惑他的? 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从燕恒一开始说为了要它所以才要将沐九夭纳进东宫开始,九夭就有些烦躁。 虽然说兽儿也是她,可这感觉到底不一样啊。 更何况,他为了一只小兽就能纳一个并不喜爱的女人入东宫,它难免想到前世他随意就娶了薛灵雅的事。 九夭觉得燕恒这样的性子有时候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不动情时,淡漠到似乎一切都没有所谓。 它的小脾气上来,便也不想理会他,偏过头不愿面对他,眼睛都未睁。 燕恒的眸光微微一狭,眼底暗芒乍现。 小东西,他还未同它算一算它两次不告而别的帐,它倒还先发起脾气来了? 唇角微沉,也不回房了,而是转道就朝书房去。 抱着它到书桌前,将它放在桌上。 看着自顾窝成一团始终不睁眼的雪球,挑眉,也不说话,又走了出去。 九夭被他的行为弄得心痒痒,想看看他出去干嘛了,可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他又回来了。 它忙重新闭上眼,一副我没偷看我真的在睡觉的模样。 燕恒的目光从它身上掠过,嘴角微扬,也不揭穿它,而是走回书桌后坐下,拿起一旁压下的折子翻阅了起来。 书房里安静得只有燕恒偶尔翻动奏折以及用毛笔批阅的写字声。 在这样的环境里,桌上又硬邦邦的,九夭怎么可能睡得着? 反倒是越来越清醒、越来越躁动,四只爪子都有些蠢蠢欲动。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只能在桌上这样磨蹭那样磨蹭,幅度越来越大。 燕恒却如同不知,任由它在一旁自我折磨,他只神色专注的批阅奏折。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九夭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很没脾气的想要跳回他怀里去的时候,书房门被敲响了。 燕恒道了一声“进”,就有人端着盘子进来了。 九夭鼻子抽动几下,一股鱼香味儿飘进了鼻息之间。 喉间咕隆一声,肚子也咕咕一叫。 今日在山中基本没吃什么,就啃了点干粮,没闻到就算了,这味儿一来,它觉得自己真的好饿啊。 来人将盘子放在一旁的备用小桌上,对着燕恒行礼之后转身出了门。 九夭拿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悄咪咪睁开了眼朝那方瞧了去。 舔了舔嘴,这是给它吃的么? 它正想着,燕恒已经起了身,也没抱它,而是自己走到了那方小桌前坐下,背对着它拿起了筷子开始挑鱼。 “?” 九夭眨眼,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给他自己吃的? 可他不是不爱吃鱼吗?而且这么晚了,他不是向来都不吃夜宵的吗? 他其实是故意的吧。 九夭目光几变,盯着他半响,最后很是无语的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小气鬼! 就在此时,燕恒却回了头。 九夭一僵,眨了眨眼,下一瞬就将自己重新缩成了一团,装死。 燕恒的眼底闪过几抹深意,这吐舌头的小动作,倒是也同那沐九夭挺像的。 他沉默了几瞬,走回它面前将它抱了起来。 回到桌前坐下,看它装模作样的小样子最后还是无奈的一叹,手指在它的下巴上挠了挠,先认了输,“别装了,起来吃东西。” 下巴被他挠得痒痒的,九夭摆了摆脑袋诧异的睁开眼,筷子已经喂到了自己的嘴边。 看着已经去除了鱼刺的鱼肉,九夭的眼神闪了闪,原来他方才是在挑鱼刺么? 心头涌上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它没马上吃,而是抬眸看向燕恒。 燕恒也正垂眸看着它,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幽深,九夭从来都看不懂。 可他的举动还是让它那些小脾气顷刻间消散无踪。 九夭觉得自己真的是完蛋了,怎么就能……这么喜欢他呢,喜欢到自己的那些脾气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可它不知,它的想法也是燕恒的想法。 燕恒甚至更觉得诡异。 毕竟,他怀中这个只是一只连什么品种都不清楚的兽儿。 很多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奇怪挺危险,那么多的女人他不喜欢,偏偏对着一只兽儿如此上心? 可燕恒也并非寻常人,再怪异的心理和举动,只要自己接受了便不会去在意旁人的看法。 再奇怪,他自己高兴就好。 很明显,现在他最高兴的,便是将这兽儿抱在怀里。 给它喂饭替它洗澡抱它入睡,都能让他愉悦,这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它纳个自己不喜爱的女人,他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反正他这一生也没想过自己能遇见喜爱的人。 只是这样想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想到沐九夭那双眼睛,和怀中的小兽一样,让他迷乱的眼。 或许,比起让他厌恶的薛灵雅,娶个自己不厌恶的,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人一兽心思各异,片刻沉默。 燕恒喂到九夭嘴边的鱼也凉了,他看了一眼,放在了一旁的小碗里,又重新夹了一筷子,“不是饿了么,不想吃鱼?” 九夭眨巴几下眼,也不坳了,一口就将他喂到嘴边的鱼吃掉。 燕恒的唇角弯出一抹弧度,爱怜的揉了揉它的脑袋,眼底却一片深邃。 第79章迷惑之感 吃东西的时候又有人进来,将一张纸条放在了书桌上。 九夭吃鱼的动作顿了顿,很清楚那是什么,就是她送到庄涛那里的那张纸条。 其实当时想着模仿燕恒的字迹就是怕被人查到她的身上,就算燕恒能看出不对,也不会知道是她做的。 这一招,最是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这其中也有它一点小小的恶趣味,就是想看看燕恒的反应。 可难免还是有些心虚,是那种做了坏事害怕被人抓住的感觉。 它的心思这会儿都放在了那张纸条上,鱼再好吃也有些食不知味了,没多久就对着燕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看了眼还剩下大半的鱼,燕恒有些诧异。 这小家伙平时总要撑得受不了了才舍得住嘴,今日倒是稀奇。 不过看着时间已经很晚,他便也没逼它多吃,只让人来将东西收拾干净,又抱着它坐回到书桌前。 垂眸看一眼懒洋洋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兽儿,它看起来始终有些无精打采的,可眼神却不断的朝着书桌上瞟。 燕恒也顺着它的视线看了一眼,是那张纸条。 将其拿过仔细的看了看,上面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 奸夫:李吉。 字虽简单,可这字迹却让庄涛当时就吓了一跳。 身为刑部尚书,他自然认得燕恒的字迹。 而这纸条上的字迹,就同燕恒的相差无二。 就连燕恒自己看一眼,都会产生一种这当真是自己写的错觉。 可他很清楚,这字并非是自己所写。 唯一的破绽,许就在最后的句读。 这句读所画的圈乃是实心,而他每次所画句读却是空心。 不得不说,这事很有趣。 他不认为那模仿的人是不知道他的习惯。 能将他的字迹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让他自己都看不出什么差别的人怎么会在一个句读上出错? 只能说,这最后的句读或许是那人故意为之,故意留下这么一个让人能发现的破绽来挑衅他? 他意味儿深沉的盯着那张纸条,好像这样看就能看出是谁写的。 九夭也偷偷摸摸的瞅着。 目光落在那句读上时更加心虚了。 它还真不是故意的,而是习惯…… 燕恒的字迹前世之时她就开始模仿,一开始是沐修云的意思。 其实她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模仿这个,可沐修云的话她向来是听的。 后来遇到了燕恒,她自然更是抓着机会就会拿他的笔迹来仿。 有一次竟是被他发现了,她以为他会很生气,却不料他什么也没问,反倒是亲自教导起她来。 从下笔到用笔的力道再到收笔,每一处都很仔细的指导她,瞧着她越写越像,他竟会比她还高兴。 九夭能将他的笔迹模仿的一模一样,除去她自身的天赋,不得不说燕恒功不可没。 可唯有一点,九夭画句读时总是习惯性的喜欢多勾一圈将那圆给满上。 燕恒纠正过她许多次,九夭也知道该怎么做,可再画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就会多上一笔。 后来燕恒也不再纠正她了,随她爱怎么画便怎么画。 九夭也觉得没有关系,反正以后真需要模仿他字迹时记得该如何画就好。 可很明显,她这习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的。 也或许,她并不想改。 此刻,看着这张字条,再看一眼燕恒刚毅俊朗的侧脸,它的心又酸软了几分。 这个男人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接近他是别有目的,可他却一直不揭穿她,甚至于那样纵容着她。 他真的不怕她会听了沐修云的话,利用他将夕煜王朝彻底颠覆了吗? 是他太有自信,还是……他更愿意相信她? 九夭现在不可能知道燕恒那时候的想法,而燕恒现在的想法它也猜不透。 它只知道他盯着纸条看了很久,久到它快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纸条是她写的。 终于忍不住了,用爪子在他的手上扒拉了一下,想让他将注意力从纸条上转移到它的身上。 燕恒果然回了神,垂眸看它。 它满眼都是不满,燕恒只以为它困了,放下了手中的纸条摸了摸它的头道:“若是累了就睡会儿。” 九夭眨了几下眼,眼中的不满变成了询问。 燕恒这次倒是看明白了,弯唇,揉了揉它的脑袋,“这些折子都要处理好才行,你乖乖的,睡吧。” 九夭的目光又落在书桌上那些折子上,一摞摞的,像小山似的。 它有些郁闷,泽帝就是这样压榨自己儿子的呀? 燕恒还没登基就这么多事儿了,要是真的登基称帝了,那他以后还能有时间陪它么? 现在它是只兽儿还好,可以随时都窝在他怀里。 若是它恢复了人形,总不能他批阅折子时她也这样躺他怀里吧。 只是想一想那画面,九夭的耳朵尖就红了。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燕恒的目光凝在它的耳朵上,皱眉,忽然在它的耳朵上一弹,呵笑道:“耳朵怎么又红了?” 九夭浑身一个激灵,耳朵更红了,被他给笑的。 燕恒眼底浮上诡色,一手就捧住它的屁股将它捧了起来同它眼神相对,一只手捏着它的耳朵尖,语气清幽,“耳朵红成这样,在想些什么,嗯?” 它现在的体型并不大,和兔子差不多,坐在他的掌中也不算别扭。 可被他捏住的耳朵尖又麻又烫,心亦跳得很快,它想的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自然不能让他知道的。 只眨巴着眼很无辜的看着他,一副我不懂我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燕恒微眯着眼看它。 没认识沐九夭之前,他看着这小东西时就只觉得软萌可爱,在他眼中它也只是它。 可认识了沐九夭之后,它不管做出什么样子,燕恒总会忍不住想到那个女人,它的一切小情绪小眼神都会同那个女人相重叠。 就连装傻的小样儿也这么相像…… 虽说也可以理解为是它和沐九夭在一起久了所以有些相似之处,可像这样让他能生出迷惑之感的相像,是不是不太正常? 第80章梦魇 若是将这兽儿的一切都抹去,只剩下这双眼睛,看它的眸光,他恐怕会以为自己看见的是沐九夭。 同样,看沐九夭时,他也时常会有看到了这小家伙的错觉。 松开了捏着它耳朵的手,他仔细的盯着它,问,“你是从什么时候跟着沐九夭的?” 九夭一直坐在他的掌心,白绒绒的尾巴垂在下面甩来甩去的,整只兽都处于一种很茫然的状态。 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才伸出一只爪子比了比。 燕恒挑眉,“一年?” 九夭摇头,又比划了几下,燕恒皱眉,“难不成是十年,你才多大?” 它看来并不太大,能跟在沐九夭身边十年了? 九夭还是摇头,睨着他眼神都在说你怎么这么笨。 燕恒的眉心更紧了,不满的哼了一声,“你这动作谁能看得懂,沐九夭吗?” “……” 九夭无语,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啦,虽然它的确是胡乱比划的。 一人一兽对视片刻,还是燕恒败下阵来,无奈一叹,“可惜你不会说话!” 九夭这会儿倒是愣了愣,剩下的就是惆怅和无奈 它要说话了,他确定不会被吓到吗? 它收回爪子,又不想动了。 燕恒也不想再问,将它放回腿上,顺着它后背的毛,“好了,睡吧。等会儿抱你回去。” 其实九夭一点也不想睡,可今日就是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每次和他沟通都是以失落告终,装傻卖萌之类的也实在做不来了。 它只知道它很烦很郁闷,很想现在就在他面前化作人形。 可现在的燕恒已经不是那个爱着沐九夭连命都可以舍弃的燕恒,他真的能接受她妖的身份吗? 就算燕恒有记忆,她也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现在。 它承认,在这方面它有些胆小,它实在是受不了燕恒对它的哪怕一点点的害怕和讨厌。 九夭很难受,燕恒也早就感觉到它今日情绪不对,却不知它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它沉默了片刻,也不想再批阅折子了,起身就抱着它回寝房。 先将它放在软枕上,自己去洗漱更衣后才回来,躺下之后重新将它抱回怀里,摸着它的头轻叹,“好了,现在可以乖乖的睡了。” 九夭在他胸前蹭了蹭,依恋十足的姿态,让燕恒的心软了一片。 弯唇,揉了揉它的脑袋,“乖,睡吧。” 他很温柔,这样的温柔似乎能将所有的烦闷和不安都化开,只剩下如水的柔软。 九夭便真的安静的闭上了眼,乖乖的睡觉。 燕恒垂眸看着它,空了这么多天的怀抱就这样被填满,就好像心脏那个空掉的地方也被填满了。 其实这样的状态真的很诡异,燕恒很明白自己在它身上放的心思太多并非一件好事,天流他们会担忧他也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 每每它在身边,他才会觉得他的生命并非那么单调没有色彩。 也许他不能像父母亲那样遇见一生挚爱,可有这么只小家伙在身边,也算是一种弥补。 这样想着,他竟是忍不住低头,用下巴在它的脑袋上蹭了几下,如同它平日对自己撒娇时那样。 下巴触到的柔软让他弯了唇角,所有的忧虑都被抛之脑后。 轻叹一声,也终于闭上了眼。 世界陷入了一片安静。 可很快,燕恒的眉心就蹙了起来,额头冷汗颗颗滚落,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梦魇。 不,的确是梦魇! 此刻的燕恒正置身一片喧嚣之地。 无数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白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眸发痛。 燕恒的目光随着人群看过去,高高的城楼之上,穿着白裙的女子浑身被铁链所缚,她的身边站着身着明黄的男人。 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只能看到女子低垂着眼眸,黑发被偶尔拂过的风吹动,飞扬的青丝却好像从他的脸上轻抚而过。 柔软的触感,带着一抹被阳光烘烤过的炙热,让他心弦一震,心口处似被那炙热所烫,忽然就疼痛起来。 他看着她,努力的想要看清她的模样。 可阳光太炙烈,眼前光影重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她一身血污,只能闻到随风而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带着血腥之气,让他浑身血液滚烫血管几欲爆裂。 就在燕恒不安之时,女子忽然抬眸,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依然看不清她,却感觉到她的目光,带着无比浓烈的哀伤依恋以及……后悔…… 他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低低的呢喃着他的名字,从风中飘到了他的耳中,她唤着他,“燕恒……” 他僵硬间,竟是眼睁睁看着她跳下了城楼。 “夭夭!” 燕恒忽然就喊出了声,世界开始颠倒轮回。 他看见自己如同疯魔般朝她狂奔,她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见到他时,那双眼依然明亮如初,只有眼圈红红的。 染着血的唇角微微弯着,唤他,“燕恒……” “夭夭……” 他抱起了她,小心翼翼得手臂都在颤抖,因为她已经脆弱得像是个破败的娃娃。 她问他,“燕恒,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轻抚着她的眼圈,轻“嗯”了一声,“我来带你回家……” 她的眼更红了,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眼泪终究还是从眼角滑落,声音都在发颤,“燕恒,你不该来的……” 他的双眸亦是泛红,不该来吗? 或许…… 他明知她会让他陷入泥泞沼泽,可他却无法抛下她。 若是这天下不容,只能去那黄泉碧落,那……他陪她…… 箭入了心。 却不及她的一滴眼泪让他疼痛。 直到她亦将箭插入胸口,燕恒的心脏才似被彻底刺穿。 痛入骨髓,随他轮回。 “夭夭……” 燕恒捂住胸口,急喘着,猛的坐起了身。 太阳穴的疼痛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眼前尽是一片片的血光,心脏处被刺穿的疼痛亦真实的不像是梦。 燕恒闭着眼,用力的回想着方才梦境中的一切。 这一次,他并未将梦全然忘记,可那个始终看不清模样的女人,到底是谁? 第81章梦中人,是沐九夭吗? 燕恒深吸气缓解胸口处的闷痛,却在某一刻骤然睁开了眼。 怀里的小东西又不见了! 眉心一动,他朝床内一看,床上也没了兽儿的影子。 燕恒唇角一抿,起身下床,在房中四处一扫。 果然,那小东西又跑了。 压抑的燥郁化作粗暴的怒意,一脚就踹上了一旁的矮几,砰一声响,矮几瞬间四分五裂,将外面的影卫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便听他一声怒喝,“天流!” 他已经忘了自己让天流去办事了,进来的也并非天流,而是天泽。 天字辈影卫,向来是负责燕恒的安全,天流不在时,燕恒的事宜便都是天泽负责。 一进来就察觉到燕恒周身涌上的冷意,还没问,燕恒已经喝道:“你们这么多人,连只兽儿都看不住吗?” 兽儿? 天泽悄咪咪的朝着床上瞅了一眼,果然,连根兽毛都没有了。 “这……” 他正想开口,燕恒已经不耐烦的朝外走,“去找!找不到都不用回来了,自回玉岭山影狱!” 天泽欲哭无泪,他造了什么孽? 那小兽就是只小祖宗啊,比兔子……不是,是比银貂,也不是,反正他就没见过比它快的东西。 就算从眼皮子底下跑过,也会让人觉得只是眼花了。 天流在的时候,都能让它跑了两回,他们看不住它也是正常的啊! 可此刻天流不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燕恒的怒意,领命下去找兽儿了。 因为燕恒已经发了怒,影卫也顾不得此刻已是大半夜会惊扰到旁人,四处寻找,惊起了无数已经睡熟的人,很快便是尖叫声不断,一片兵荒马乱。 燕恒却顾不得他们,自顾去了书房。 直到在书桌后坐下,他才深出了口气,有些乏力的靠上椅背。 双眼紧闭、眉峰深蹙,修长的手指揉捏着涨痛的太阳穴。 那个梦始终在脑海中晃动,随意一幕,都能让他心痛如被细密的针扎过,不算剧烈,却足以让人绝望。 对,就是绝望。 梦中的一切,透着的就是一股绝望的气息。 如果说是梦,这梦却实在是太真实,就连疼痛都那么真实。 可若不是梦,那又是什么? 而梦中的那个女子,那个被他叫做夭夭的女子,那熟悉的香味……到底是谁,真的会是……沐九夭吗? 他的眸光微顿,眼底暗色深涌。 若是,他为何会梦到她? 还是这样……诡异的梦? …… 行宫西面关押疑犯的牢房之中,昏暗的灯光如同鬼火般跳跃闪烁。 两个狱卒趴在桌上打盹,诺大的牢房之中,如今只关押着一个人,便是李吉。 他已经昏迷了快两个时辰。 一切都很安静,只有狱卒偶尔的打鼾声。 密不透风的牢房里,却忽然莫名的刮来一阵凉风。 沉重的铁门被人缓缓的推开,厚重的摩擦碰撞声在安静的夜里让人恐惧。 狱卒却全然未知,依然沉睡着。 铁门之后一片漆黑,阴风阵阵的吹进来,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李吉躺在地上,某一刻,胸口开始急促的起伏,好像在睡梦中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的脸色开始胀红,呼吸窒住,忽然就睁开了眼。 下一瞬他就鼓大了双眼,瞳孔急剧的收缩,惊惧恐慌从他的眼底透出来,大张了嘴尖叫出声。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瞳孔里印着一张女人的脸。 脸色青白没有丝毫人色,两只眼睛鼓得几乎快从眼眶掉落,带着血,死死的瞪着他。 分明是燕儿! “救……救命……” 李吉双手撑着地,快速的朝后移动着,连身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只是害怕。 害怕的浑身都在抖,就连牙齿都在颤,一声救命如从喉咙里挤出来,弱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没人可以救你。” 燕儿的声音低哑得就像从地底下传来,穿透了阴阳两界。 她看着他,眼中的血流了下来,两行血泪只让人惊悚。 李吉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你……你想做什么……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是你!” 燕儿的脸骤然间更加扭曲,带着无法压抑的,恨不得将他撕碎的愤怒和悲伤。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杀了我!” 她太过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李吉的耳膜几乎都被刺穿,李吉的指甲狠狠的扣在地上,指甲断裂出血痕,十指连心的痛好像让他忽然有了几分勇气。 他盯着燕儿,竟也对着她嘶吼起来,“贱人,你胡说!” “我没有杀你,是你自己找死,你肚子里的野种也该死!” 燕儿靠近他,“那你就陪我们一起死吧,我们一家三口好在黄泉团聚!” 她的手指惨白细长,指甲尖利,伸手就要去掐他。 “啊——” 李吉挣扎着后退,大叫着,“救命,救我——” 他的声音已经很大,可守在外面的狱卒却始终没有醒来。 “啊——” 燕儿的指甲已经要戳上了他的脖子,李吉惊恐的尖叫着,抬手就去拍打她,却只拍打到空气。 她对着他阴测测的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她的靠近带着一股凉襂襂的气息,让他如同已经置身在阴司地狱。 “不……你别过来……别杀我……你不是很爱我吗?燕儿,燕儿……” 李吉猛烈的摇着头,他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放过自己,竟然张嘴就说出了爱这个字。 燕儿的动作果然顿住。 她看着他,扭曲的面容上浮出一抹同样扭曲的痛苦。 “爱,你配说爱这个字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软化,李吉的心中升起希望,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燕儿,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燕儿笑了笑,只是那笑也有些渗人罢了,“是吗,你不是一直怪我背叛了你,说我是个贱人,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吗?” “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只是……只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我其实一点也不介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真的!” 第82章真的是鬼 他重重的点头,想要表示自己说的全都是真心话。 燕儿的神情果然显出几抹怔然,她愣愣的看着他,缓缓的摇头,“可你还是杀了我……” “不是我!” 李吉慌忙否认,紧接着又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燕儿,“你明明知道的,杀你的人不是我!” 燕儿却只盯着他,一字一顿,“就算不是你动的手,你亦是帮凶!” 她眼里的血忽然流的更快了,眼睛几乎成了两个血窟窿,“你知道的,我们的孩子已经成形了。他很乖,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生,能叫我娘亲,会叫你爹爹!” “可是现在……他没了……我的孩子没了……” “你看,什么都没了,那是我们的孩子,你知道吗,那是我们的孩子!” “你还敢说,你没杀我吗?” 她越说越激动,忽然就抬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裳,指着自己的肚子给李吉看。 李吉看到的是一副鲜血淋淋的画面。 她的胸腹依然是被切开的,五脏六腑肠肠肚肚就那么落进了李吉的眼中,她的心脏似乎都还在胸腔中跳动。 就好像之前他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 砰—— 砰—— 砰—— 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那种自己的身体也似乎再一次被人切割开,再一次对着镜子观赏自己的错觉让李吉再也忍不住失了控。 “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忽然手足并用的爬了起来,疯狂的摇晃着铁栅栏。 “来人——” “救命——” 没有人理会他的嘶吼,身后,燕儿在靠近他,一股阴气也随之将他包围。 “既然你说你爱我,那你就来地狱里陪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李吉感觉到尖利的指甲刺破了他脖子上的肌肤,呼吸再次被扼住,生命随着血液和窒息开始流逝。 同死亡的亲密接触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 无视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猛的转身,双手拼命的朝燕儿挥打着,“贱人,你这个贱人,是我杀了你又怎么样?你该死!你有什么资格找我报仇,你这个恶毒的娼妇,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 他面对着燕儿,可双手不管如何挥舞也打不到她,只从空气中穿过。 而燕儿始终用那对血窟窿般的眼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的灵魂也吸进那血窟窿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不是梦,不是幻觉。 真的是鬼,真的是鬼! 也不知是不是恐惧到了极点,反倒就不那么害怕了。 这一日的经历已经将李吉本就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更加强大,他憎恨的盯着燕儿,对她的厌恶再也不掩饰。 “是不是那个奸夫?是那个野男人帮你的对不对,哈哈……哈哈……” “你这个贱女人,你和一个臭道士偷情就算了,你竟然和他想出这样恶毒的方法来害我。” “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不觉得难看吗,还没被人看够吗?要我是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地狱里待着,不要再出来被人笑话。” 李吉对燕儿的怨恨已经是根深蒂固,这一刻,他没有了恐惧,便再也没有任何顾虑的痛骂出声。 燕儿沉默的听着,最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怪异的一笑,“我的样子,我的样子不就是拜你所赐吗?你为了那一千两的银票,做下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你以为,你不会下地狱吗?李吉,你不止会下地狱,还会下十八层地狱!” “我没有!” 李吉恶狠狠的盯着她,“我的确是勒死了你,可你被人弄成这个样子,被人挖去野种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别想在阎王爷面前污蔑我!” 燕儿阴森森的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只和你见了面,不是你,还会是谁!” “谁知道是你哪个野男人,你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 李吉的语气带上了鄙夷,又带着一种大快人心的疯狂快意,“要是我知道是谁,我一定也会谢谢他。你这样的贱妇就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就是要被所有人不耻,就算死也不能超生!” 他字字愤怒如同他才是来报复的厉鬼,燕儿看着他,嘴角慢慢的蔓延出一抹幽淡的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李吉一愣,还没想明白她这笑代表了什么涵义,他的眼前忽然一黑,身体砰一声倒了地,再次昏迷过去。 监牢外,九夭背对铁门静静的站着,抬眸看着夜空。 星月挂在其中,点点的光,却无法将那片黑暗照亮。 她并未进去,也将里面的对话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晰。 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若说有,便也只是对燕儿的一点怜惜。 “啧,以后这种事可被找小爷了,太恶心了。” 陵光从里面走了出来,将自己的头发捋了捋,一脸的厌弃。 “你不是很喜欢装神弄鬼吗?” 九夭转眸看他一眼,已经没了那副鬼样子,还是美艳得如同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原谅她实在想不出用其他什么词来形容他了,她从来没想过用美艳这个词来形容哪个女人,现在竟然用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陵光睨她一眼,不满,“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九夭挑眉,“不喜欢,你还夜夜都和楚清影玩这游戏?” 陵光呵笑一声,“楚清影可比他有意思多了……” 九夭唇角微弯,弧度泛凉,“是吗?” 陵光耸了耸肩,“这些日子她日日都听天阳道长讲经,现在已经是越来越不怕鬼了,我倒是在想,下次应该换个什么游戏和她玩玩才好。” 九夭点头,重新看回虚茫之中,“如此看来,那天阳道长还有些真本事。” 她的语气莫名,陵光倒是沉默了一下,忽然就正了神色,“你怀疑这件事和他有关?可他这两日都是在将军府中,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九夭亦沉默了片刻,虽然垂下眼眸,轻幽幽道:“人或许不是他杀的,可强迫燕儿的那个道士,却很可能是他。” 第83章采阴补阳 在听到李吉说燕儿是被人强迫,又说她的奸夫是个道士的时候,九夭下意识就想到了天阳道长。 在她看来,天阳是个只会装神弄鬼的茅山道士,可他能成为东海之国的国师,必定也是有那么点能唬弄人的本事的。 比如,他的长生不老之术。 关于这一点,九夭曾经因为好奇还问过一些老人。 其中一些老人表示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那时候,轩辕王朝尚在,他的模样就和现在相差无几,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所以他的真实年纪不为人所知。 而九夭了解的道家中能维持不老的法子的确是有。 采阴补阳之术,天阳便是其中翘楚。 九夭会知道这个,是在天阳成了东海之国的国师之后。 那时候,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无耻,甚至告诉赵凌墨这长生不老的方法,让赵凌墨每七日送一个女人去他那里,最好是处子。 自然,所有送到他那里的女人,七天之后都是被抬出来的。 九夭偷偷去瞧过被扔在乱葬岗的尸体,干瘪如同干尸,死状很是恐怖。 她因此同赵凌墨说过,让他不要再听信天阳的话。 助纣为虐,最后必得报应。 可对于赵凌墨那样的男人来说,女人不过就是工具,他自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过分。 甚至于他对这可以长生不老的法子很感兴趣,非但不理会九夭,竟还让天阳将这方法教授于他。 也正是因为赵凌墨这样的举动,让九夭对他生出了厌恶,拒绝同他大婚。 至于九夭会想到是天阳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三月前天阳就在这行宫附近。 那时候正好是东海之国的使臣前来夕煜求娶之时,凤皇泽帝需要在朝中选一贵女敕封为公主。 朝中大臣都不愿将自家女儿嫁去那般远的地方,虽说也是个王妃,可不过弹丸之国。 凤皇泽帝正为难之时,民间却传出风声,说是沐家九女的命格显贵,倒是同那东海之国的墨王极为相配。 若成,必是一段佳缘。 沐修云派人寻传出这风声的源头,最后便在九明山附近找到了天阳。 天阳言自己曾受楚清影所托替沐九夭算过生辰八字,所以才会知道她的命格。 而据他所算,沐九夭的命格亦是极好,虽说比不上薛相府的薛灵雅,却也是天生的凤命。 许是命中注定,她就该被敕封为公主嫁入皇室。 沐修云听了天阳之言,想了一夜,第二日便打着替君分忧的旗帜将沐九夭的生辰八字呈给了凤皇泽帝。 本以为凤皇泽帝必定会同意,可他们却拒绝了沐修云的提议,倒是选中了将军府的庶女沐玲珑。 谁料到沐玲珑又会在敕封前夕出了事! 时间紧迫,凤皇泽帝最后也只能让沐九夭代替沐玲珑前往东海之国。 再后面发生的事,亦是一环扣一环。 她前往和亲,沐修云入狱。 她被亲情蒙蔽,觉得泽帝当真是昏聩无道,便答应了沐沉荣去接近燕恒…… 这一切,在以前的九夭看来,的确是巧合。 现在九夭却很清楚,从来没有什么巧合。 楚清影和天阳一直有所勾结,她就像是天阳同沐家之间的桥梁。 而天阳则是东海之国和沐家之间的纽带,所有的一切都有预谋,一直到沐家顺利叛出夕煜。 其实直到现在九夭也不是很明白,沐修云为何要背叛夕煜? 不过一个东海之国,不及北阳大小,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至少在九夭看来,沐修云到了东海之国后虽被封为侯,可世袭爵位,却终是不及他做一个镇国将军有实权在手。 且凭着凤皇泽帝和燕恒的为君之道,只要是忠于夕煜之人,都不会被亏待。 正是想弄明白这些,九夭才会在沐修云面前装做以前那般听话的模样,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需要弄清楚。 发现自己想远了些,九夭将思绪收回来,又思考起燕儿这事。 这件事不是没有疑点,天阳最喜欢处子,可燕儿不是。 这行宫中的宫女多的是,若真是天阳所为,他为何偏偏选中燕儿? 再来,她见过燕儿,虽然瘦弱,却不像是被采阴补阳过的。 若是,她也不可能怀孕! 越想这事越觉得没这么简单。 本来上次就想对付那天阳,可陵光突然出现,她便也没再将心思放在天阳和楚清影的身上,现在却很想再会一会他。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陵光道:“天阳是个凡人,这一点可以肯定。” “是吗?” 九夭对他这话不否认,却也不肯定。 毕竟,这一世她还没见过那人,没亲眼确认过。 陵光知道她所想,虽然她这想法有那么一点点对他的不信任,可他也没太生气。 只是理顺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袍,朝着夜色中看了一眼,抬步就走,一边道:“其实你今日这事真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你虽没了妖元,可要迷惑一个凡人问出真相还是可以的。” 九夭看了看他走的方向,是要出行宫的。 想了下也跟上,“我现在的情况你比谁都了解,要迷惑他也得耗费灵力,我可不想再将灵力浪费在这些事上。” 用一回得虚弱好久,她还得参加比试,可不想白天没有精神,或者尾巴收不回去。 陵光头也没回,只“啧”一声,“所以你就让我来做苦力。” 九夭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不是你自己说,有什么需要找你就是了吗?” 他那日离开时给了她一个小银铃,要找他时,只需要摇上三次。 九夭其实还弄不明白陵光到底是敌是友,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而陵光不擅长惑术,只能用这种方法。 法子虽老套,可很明显还是很好用的。 至少现在,九夭知道了燕儿真的不是李吉所杀。 他虽是说他勒死了她,可根据验尸官所言,燕儿是死了之后才被人挂上房梁。 也就是说,在李吉勒了燕儿之后她其实并没有真正断气,是在李吉拿了银票离开之后,才被人杀害。 第84章再生变故 不是李吉,天阳道长也在将军府中。 杀人的又到底会是谁呢,目的是什么? 天阳道长又是否知道燕儿有了孩子的事,孩子到底是李吉的还是天阳的? 她为难的皱眉,看着陵光的背影片刻,眸光忽然一亮,“要不,你帮我去地府找找燕儿的魂魄问问她吧。” 这事儿怎么想都只有燕儿自己最清楚了,若是能找到她便什么都能弄清楚。 陵光步子一顿,回头,很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地府是我家开的?” 九夭诧异的挑眉,“你不是很厉害吗,这都做不到?” 能知道她的身份,能知道她的妖元在哪里,却不能去地府找一个鬼魂? 九夭怎么都不太相信。 陵光看了她一瞬,琥珀般透明的瞳孔中浮动着九夭看不清的光影。 他忽然笑了笑,重新转身朝前走,“我的确是没这本事。何况,那燕儿就算做鬼也是个冤死鬼,这种鬼魂怨气最深,会不会老老实实被去地府还是未知,说不定逃过了鬼差的捉拿就躲在哪个角落中呢?” 对他这说法,九夭不置可否。 她之前也想过若是燕儿化作魂魄必定是怨魂,一些怨气太深余愿未了的鬼魂的确是能逃过鬼差捉拿的。 可她的妖灵虽弱,在感知方面却是很强的,她根本没在这行宫察觉到什么怨魂。 而且她总觉得陵光方才看她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应该有许多东西瞒着她。 刚想到这里,陵光就耸了耸肩,“三界六道,总有你的感知探查不到的地方。” 九夭抿唇,还未说话,陵光已经再道:“若是你想,就快些找回你自己的妖元,到时候这三界六道还不是任你行走,想找谁便找谁。” 九夭觉得这话还真是没意思。 要真能等那么久也就好了,可她的感觉一直在告诉她燕儿的事有问题,若是不弄清楚,一定会有麻烦。 看着陵光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忽然问他,“你为什么还要在将军府中折腾那楚清影,不是说和沈氏已经没关系了吗?” “生命这么漫长,我总得找点事儿做,否则岂非太过无聊……” 陵光的声音幽幽的,却让九夭的心跳一窒。 人总是嫌生命太短,费尽心思寻那长生不老之术,却不知太过漫长的生命,看不见尽头,其实也是一种折磨。 因为,总会太过寂寞! 气氛彻底沉默下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影子几乎覆在她的身上,将那种寂寞感染给她。 九夭低眸暗自一叹,忽然快走几步和他并肩,“你为什么要独自在人界,若是觉得无聊,为何不回妖谷?” “妖谷……” 陵光的气息明显有一瞬的凝滞,下一瞬却轻笑起来,“会回去的……当然会回去的……” 他这语气分明不对,九夭还想再问什么,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你去东面找找!” “有没有见到过?” “啊——” “没……没见过……” “再找!” “去那边!” 各种混乱的声音,伴着时而响起的尖叫,很明显是有人在找什么? 九夭眉心一簇,四处看了看,“怎么了?” 这大半夜的,行宫中怎么忽然这么吵闹,且还并非一方,而是四面如此。 “呵……”陵光转眸看她,笑意轻讽,“怎么了,问你自己啊。” “我怎么了?” 九夭很茫然,对上陵光那含着深意的眼,很快就反应过来。 难道是燕恒发现她不见了,在找她! 这个认知让九夭的神色变了几分,很尴尬。 疯了,他怎么弄这么大动静? 就凭他这回闹出的动静,九夭已经可以想象他有多生气了,这次恐怕不好哄啊! 可现在她却不能回去哄他了,她还得回山中,时辰已经不早了。 只犹豫了一瞬,她便对陵光道:“我还得回山中去,你也先回将军府吧,等这方事了,我回府再找你细说。” 陵光看着她,琥珀般的眼眸中眸光却渐深。 他忽然勾唇,笑容明媚如春花,将这夜色的浓郁都化开了几分,声音清浅的道:“好,我等你回来!” …… 狩猎比试的第二日。 卯时一过,九夭一恢复正常便带着人继续出发。 她依然是一路抄近道,路上虽是遇到了一些野兽,却也不是什么凶猛之物,很顺利的便到了九玄山的山脚之下。 抬头看去,层层云雾之上,一道险峰如立天边,那里便是她们要去的终点,九玄山山顶。 九夭算了算距离,若是她弃马用轻功前往山顶,所用的时间会比骑马更少,天不黑就可以到。 要是能顺利拿到东西马上下山,就不用在山中再耽误一夜,如此一来,她才能保证在明日黄昏之前回到行宫。 九夭并不知别人现在都到了何处,反正到了这九玄山山脚下也没见过其他人。 要不就是那些人还没到,要不就是已经上山了。 若是第二个可能,她就更要抓紧时间了。 做好了决定,九夭便当机立断的令所有人下马。 沐修云派给她的一共二十人,都是他的随身护卫。 虽说比不上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却也是武艺高强的,轻功自然不在话下,都同意了九夭的想法,随着她弃马上山。 然而一行人刚行出不远,九夭的神色就沉了下去。 这山中不对劲,而且,她敏感的察觉到有危险在靠近她们。 九夭朝后看了一眼,二十个人都紧跟着她。 “速度都快一些!” 迟则生变,九夭不想惹事,只想尽快拿到信物。 可她的话说完没多久,一道劲寒之气便破空而来! 九夭心中一紧,再次回头,眼前有寒光一闪。 “小心!” 刚开口,落在最后的一人身体已是一僵,下一瞬直直的倒了下去。 寒箭插在他的头颅之上,血浆迸溅,连挣扎都没有就已经没了气息。 变故突生,九夭的目光钉在倒下那人的身上,血是黑的,明显有毒。 其他人都是一惊,下一刻便训练有素的呈环形将九夭护在了中间。 第85章还他前世相护之恩 “九小姐小心!” 说话的人是护卫的头领,叫做吕成。 他说话间,已经同其他人一起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俱是紧张的看着方才寒箭射来的方向。 九夭倒是没他这么紧张,只是沉默的盯着那方。 林间簌簌声响,飞鸟被惊。 很快,几十个黑衣人便如同天降般从山林间冒了出来。 手持长剑,冰冷的剑尖直指着他们,杀气凌厉。 为首之人手持弯弓,目光锋利的在他们一群人中扫过,落在九夭身上时嘴角一勾,“第七个,来得太慢。” 这话让九夭心中一紧,因为参加狩猎比试的便是七人。 同那人目光对上,九夭眸色却是镇定,只是问,“其他人呢?” 男人挑眉,眼底的嗜杀之气浓烈,“自然是……在下面等着你!” 九夭有些诧异,她不是很信其他六人都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男人看出她的诧异,笑了笑,带着些让人恶心的淫欲之感,“不过像你这般绝色貌美的,死了还挺可惜的。这样吧,若是你愿意陪我们兄弟些乐呵乐呵,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小命。” 他说话间,目光在九夭周身扫动,最后落在那张娇艳倾国的面容上,眼底的惊艳淫靡之色便是更深。 对于他这般下流的挑衅之言,吕成的面上浮出怒色,九夭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语气轻松调侃,“你们是杀手,不是土匪,莫不是还想抢了人去做压寨夫人?” 男人挑眉,摸了摸下巴,“这也不无不可……” 九夭也笑了笑,眸色冰凉,“那便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了。” 男人对于女人的挑衅总是难以忍受的,冷笑,当下便手一抬,朝着众人道,“兄弟们,绑人,让这小娘们看看我们兄弟的本事!” 他的话落,他身边的黑衣人便都动了。 他口中说的虽轻挑,可这些人身上的杀气却丝毫不减。 刀光剑影顷刻间倾轧而来,吕成等人自是不敢犹豫,提剑对上。 杀气四溢,血光飞溅。 九夭站在原地未动,眸光沁冷的盯着这一场厮杀。 吕成已经同那说话的黑衣人对上了招,吕成的功夫不弱,剑亦很快,同黑衣人缠斗间亦能不分胜负。 一方是专业的杀手死士,一方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将士,动起手来都没有丝毫手软犹豫,尽是朝着对方致命处去。 山间风过,血腥气越来越浓。 九夭其实并不担心什么,她只是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动手。 这些人是沐修云的人,都是沐修云放在她身边的奸细,更多的是为了监视她防备她。 可虽然如此,他们到底也在尽心尽力的护着她,特别是这个叫吕成的,前世就时常跟在她的身边,最后甚至为了护她没了性命。 她犹豫间,自己这方二十人已经折了七八人,对方却也折了好些个,两方不分输赢,对方也始终近不了九夭的身。 九夭闭眼一叹,某一刻,忽然动了。 她手中无剑,唯有腰间一根长鞭。 长鞭陡然甩出,柔韧如丝却又锋利如剑,如蛟龙一般攻向对方。 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移动的,可似乎上一刻还在这边,下一刻已经到了那边。 鞭影重重,九夭的身形亦是如同残影,只闻阵阵惨叫,几个转眼之间,已经躺倒了十几人。 吕成等人被惊得停下了搏杀,目光不断随着那鞭影转动,随后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九小姐的功夫什么时候竟如此厉害了,快得他们都无法看出她的招数。 杀手头领亦是眸光惊惧的看着这一幕,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些人时,瞳孔微微一缩。 所有人都是被割断了颈部动脉,血汩汩涌出,刺目至极。 几乎就是他这一惊讶间,他这方的人就已经尽数倒下,不等他害怕逃跑,一根冰凉的长鞭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 杀手头领眼中全是慌乱,九夭已经站定在他面前,一手握着鞭柄看着他轻笑。 本就美极的人,这一笑间自然是惊心动魄,如妖似仙。 可那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笑意绽在她的红唇间,更像是绽放在地狱之中的业火红莲。 “原来你们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看清男人眼底的惧意,九夭唇角的弧度越大,语气却更冰凉,轻启红唇,冷冷道了两字,“废物!” 男人眼底光芒一变,却不等他对这极尽羞辱的两字表示愤怒,脖子上的长鞭骤然一紧,他的脸色瞬间青白,瞳孔猛的扩大。 吕成等人只听闻咔一声,方才还嚣张的男人头颅已经离了体,如球一般滚落在地,咕噜噜转了好几圈。 而那没了头的身体却僵在原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已经没了,依然是朝着九夭的方向,僵了片刻,才砰一声栽倒下去。 “……” 这一幕让其他人脖子上都是一凉,下意识朝自己脖子上摸去,察觉到头还在,才松了口气。 吕成不由自主的朝着九夭那根鞭子上看去,有些好奇那是什么鞭子,看起来挺柔软的,可能割破人的血管不说,竟然还能将人头割断? 他好奇间,九夭抬眸掠他一眼,手中长鞭甩动了两下。 吕成骤然后退一步,脸色发白的看向九夭,“九……九小姐……” 九夭其实不过是甩一下鞭子上的血迹,看吕成吓成那样,她唇角轻抿,将鞭收好,“好好审问一下。” 她并未将所有人杀了,留下了一个活口,自然是要审问的。 九夭还是不信,其他六行人都被他们杀了,那些人的速度都那么快? 吕成喉间动了动,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点头道“是”。 可回头一看,在看到自家几个兄弟的尸体时,他喉间一动,还是忍不住又看回九夭,“九小姐,您为什么……” 他有些犹豫,九夭却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的目光亦在那些尸体上落了落,眸色无波。 这些人的死的确是激不起她心底半分情绪,说她自私无情也好,她能救下剩下这些人,也只是还吕成前世相护之恩。 第86章你是妖怪 可九夭的想法没人知道,显然也不会理解。 都和吕成一样,对九夭显露出的身手震惊过后就是不满,毕竟若九夭早一些动手,他们这些兄弟也不会惨死。 九夭却只是收好自己的长鞭,淡淡道:“你们都是祖父派来保护我的,早该知道在我身边时刻都可能会有危险。像他们这样几招之间就送了性命,就算我这次救了他们,下次还是死路一条!” 她看向其他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看向吕成,声线冷漠,“你们要记住,是你们保护我,而非我保护你们。若是无用之人、怕死之人,最好不要留在我身边!” 吕成的面色白了又红,说不出的尴尬怪异,其他人亦是一时沉默。 九夭却不再管他们,说完转身,只是转身间眼底有冰蓝色光芒轻闪,吕成等人顷刻间便似陷入迷怔,呆呆的站在原地。 九夭则是走到那剩下的一个杀手面前,她也不想再等吕成他们慢慢审问,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这人亦是受了伤,躺在地上。 不知被九夭使了什么法子,除了脑袋全身都无法动弹。 他很明显也被他们统领的死吓到了,此刻见九夭靠近,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九夭垂眸看了那人一眼,直接了当的问,“是谁让你们来的?” 杀手吞了吞口水,虽害怕,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总归不过就是一刀,他们本就是死士,岂会怕死。 九夭冷笑,“老套!” 偏头,玩笑般道:“那你知道,接下来,我会怎么回答你吗?” “怎……怎么回答……” 杀手的确是不怕死的,可见到九夭就觉得害怕。 也许是被她刚才利落的杀人手法给吓得,也许是被她这周身毫不掩饰的杀气给震的。 总之,九夭在他眼里就像是手握镰刀取人性命不眨眼的死神,对上她的眼睛,就连说话就不那么顺畅了。 九夭鄙夷的挑眉,语速很慢,却让人心都凉了半截。 她说:“我不会让你死,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杀手一窒,还未再说话,九夭又问,“知道怎么才会生不如死吗?” “怎……怎么……” 他始终看着九夭的眼睛,不是不想移开,而是移不开。 脑子里的思维下意识在跟着她的问题走,明知不该再回答,却忍不住就回答了。 九夭又笑了,这次的笑意带着点真正的愉悦,像个找到了玩具的小女孩。 她俯下身,慢慢欺近他,让他可以更清楚的看见她的眼。 她的语气变得更轻,幽幽的,像是拂柳的春风,却又冰冷的像是雪山顶上吹下来的雪风。 “比如这样……将你变成一只老鼠好不好?让猫儿四处追赶你,让你在地洞里生活,在阴沟里找水喝。一直一直这样活下去,不死不灭……好不好?” 杀手紧紧的盯着九夭的眼,随着她的话,竟当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睁着一双绿豆小眼在和他对视。 他吓得瞪大眼,老鼠也瞪大了眼;他吓得张开嘴,老鼠也张开了嘴。 他变成老鼠了! 杀手猛的尖叫一声,却听到吱吱的老鼠叫…… 他崩溃了,身体颤抖着,若非不行只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九夭看着他,轻笑,“你很害怕吗?” 男人使劲的摇着头,甚至不敢再出声。 九夭眯了眯眼,忽然就伸手掐上他的下巴,“看着我……好好看看……看清楚你这幅过街老鼠的模样……” 声音明明轻柔的好似夏夜的风,可她的话却让他十足恐惧。 他直直的盯着她,眼前的女子轮廓越来越模糊,在他的眼前慢慢变幻。 他能看见她眉心的冰蓝,眸中的潋滟,还有她身后不断摇晃的雪白尾巴。 似乎知道他看见了,九夭的唇边弯出一抹戏谑的弧度,“看清楚了吗?” 男人的神色不断的变化着,恐惧、迷茫、疑惑等各种情绪在挤压着他。 九夭知道她如今灵力实在太弱,要彻底迷惑一个人并非那么容易。 何况,还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素质极好的人。 她只能用继续威吓他,眼眸半狭,语带寒冰,“既然你还是不说,那就不要怪我了。” 她冷笑,一只手已经抬起,作势要做什么。 果然,男人骇然变色,眼前那条还在晃动的尾巴让他清楚的知道九夭不是什么常人,她当真会将他变成老鼠的。 他害怕的不断摇头,语速又急又快,出口又成了人言,“我说我说,是薛太妃,是薛太妃的命令。” 又是薛太妃? 她已经被燕恒发现了,竟还敢如此? 可若是她,为何要对薛灵雅动手? “她让你们杀我?那其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她没让我们杀你,只让我们将你绑了带去山上,其他人,都……都在山上……” “山上?” “对,山上,所有人都被绑到山上了,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我都不知道。绕了我,绕了我——” 九夭叹了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没有活下来的价值了。下次投胎若是还能入人道,记得做个好人。多做善事少造杀孽,许会命长些。” 听懂了她的意思,男人猛的抬头,可眼前却忽然一片漆黑。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可刚才看到的那个影子却始终在脑海之中,还有那条挥不去的尾巴。 好像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惊天之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哆嗦着身子双手撑地朝后退,惊慌的道:“你……你是妖怪……妖怪……” “妖怪?” 九夭抿着唇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是啊,妖怪……” 天地无道,她只能化身成妖。 或许如此,才能保她和燕恒这一世平安。 杀手到死的那一刻,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看到了妖? 可九夭却知道,她们这次的比试怕是要无疾而终了。 所以是不是能拿到那信物已经不重要。 现在她需要考虑的是,她到底是要下山,还是继续上山? 第87章风雨忽来 也就是杀手断气之后,吕成等人才如梦初醒般回了神。 九夭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什么不对,可在看到已经没了气的杀手后吕成的眼神还是变了变,“九小姐,他……” 九夭点头,“如你所见,死了。” 吕成抓了抓脑袋,和其他人对视一眼,想不明白怎么转眼之间这人就死了,怎么死的? 吕成想了想,因为刚才惹了九夭不快,这会儿到底也不好多问什么,便只问,“九小姐,那我们继续上山吗?” 他自然不知道其他人都被绑上山了,只以为像之前杀手统领说的,其他人都死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就算上山拿到了信物,恐怕也会被人怀疑那六行人的死同他们有关。 九夭和他的想法在这时候是一样的,朝上山的路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 一上九玄山她就感觉到这山中不对劲。 山中血腥气极为浓郁,可见她之前闻到的味儿都是从这山中所来。 她本想暗中同那火狐对上话,可怎么叫它都没回应。 九夭其实并不太相信薛太妃会对薛灵雅也动手,实在也想不到她这样做的目的? 不过召唤不到那只火狐,这山中又这么诡异,再想到那只狐妖……九夭自觉凭现在的自己还没这个本事逞英雄上山去探个究竟或者救人。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转头就跟吕成说,“下山!” 话刚落,面色忽然一紧。 朝脚下看去,若是感觉没错,方才脚下是震动了一瞬。 眸光一凌,再次朝着众人令道:“下山,快!” 话音落定,她已经当先腾跃而起,快速的朝着山下去。 一行人本就没走多远,现在要下去其实不难。 可很快,九夭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地底传来诡异的嗡吟之声,听来很像是地龙翻身。 这样大的动静,吕成等人自然也察觉到了,都无比紧张,速度也越来越快。 九夭眼底幽芒寒厉,自然知道这动静并非寻常,她从未听过九玄山有过地龙翻身,怎么会如此突然? 双手紧捏成拳,眼底冰蓝色光芒骤现,可紧接着就又消散无踪。 九夭的心已经沉到了底,她的灵力…… 更加猛烈的摇晃,天地都好像要颠倒过来,周围树木断裂倾轧,地面龟裂开一条条裂缝。 几声短暂的惊呼,是吕成等人的,九夭转头看去时,已经没了一个人影。 她的脚下亦同时出现一道极大的力量,不给她丝毫挣扎反抗的机会,将她猛的朝下拉去。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已经被拉进了裂缝之中。 一切快的好像幻觉,九玄山恢复了一片死寂,阴森的连阳光也无法透进。 …… 申时末,天色已渐昏暗。 燕恒从燕殇夕月的寝宫出来,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抬头,看着天空,皱了皱眉。 今日是个晴天,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之时。 天边艳红,分明是如火晚霞,却又似血腥红。 燕恒看着那夕阳沉默不言,跟在他身后的天哲也随着抬头看了看,就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默了片刻,见燕恒依然没动,他忍不住就问了,“殿下,天上有什么吗?” 燕恒这才收回了目光,没什么表情的重新朝回走,“可能会下雨。” 下雨? 天哲又仔细的看了看天,为什么他完全看不出要下雨的样子? 回到自己的别院书房,燕恒拿起一旁翻了几页的书继续翻看,天哲守在一旁,不时瞄一眼他手中的书若有所思。 那书名是:奇灵异志。 是云流从玉岭山送回来的,说是殿下的两位师公让殿下好好翻看。 天哲有些莫名,什么时候那两位师尊也喜欢上这些玩意儿了,可自家殿下却似乎还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他暗自揣摩时,外面当真就刮起了风,雷霆闪电紧随而来。 方才还万里无云,此刻便已是万里乌云。黑压压的,似将所有光明都挡在了云后,急雨遂来。 雷惊电散、冷雨似箭,暴雨如盆盎倾泄。 燕恒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眼底生出些暗色,“天流还未回来?” 天哲也朝外看了一眼,雨从窗外打落进来,转眼就已将窗台给打湿了。 他走过去将窗给关上,应道:“还没,属下已经让人去接应了,不知是不是在山中遇到了什么麻烦?” 对于天流的本事天哲其实没太大担心,不管是遇到什么野兽也好都应该难不住他。 只是他去带薛灵雅回来,这一走就快一整日还半分消息也无,到底让人有些担忧。 燕恒狭眸,将目光落回书本之上,语气淡淡,“山中其他人……也没有消息吗?” “回殿下,都没消息。” 这事儿其实还是有些奇怪的,九玄山是有他们的人在看着的,照理说都两日了,不该还没人上山。 燕恒捏着书的手微微一紧,心底涌上些不详之感。 那小东西,应该是去了山中寻沐九夭…… 目光落在书上,想到的却始终是之前去见父母时的事。 因他昨夜让人大闹行宫寻那兽儿的事,让许多人在父亲面前参了他一本。 父亲大发雷霆本要罚他,是母亲将父亲安抚住,问他昨夜为何这般沉不住气? 燕恒已经许久没有同夕月好好说过话,她问了,他便忍不住说了那个梦,让他疑惑也让他有些绝望的梦。 孩子对母亲总是信任的,在夕月面前,燕恒也不过就是个陷入了迷茫的孩子。 听了他所言,夕月沉默了片刻,却是同他讲了她和燕殇的事。 其实关于燕殇和夕月的事儿,燕恒从小已经从两位师尊口中听过许多,对他们的经历也不可说不好奇惊讶。 可亲耳听夕月或燕殇提及,却是第一次。 而夕月说的也不多,最重要的是说她以前也时常做的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的燕殇和她自己。 开始的时候,她亦以为那只是个梦。 后来才知,那其实是她曾经遗失的一段记忆。 而那记忆其实来自她的前世……她真正身为轩辕夕月的那一世…… 第88章北冥有妖 燕恒知道,夕月想告诉他,很多时候梦不一定真的是梦,也许就是曾经发生过的。 可燕恒很确定,那梦不会是今生。 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会是他的前世? 就在燕恒心中忧虑渐深之时,天哲之前派去山中寻找天流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却不那么好。 说是九玄山各处山路莫名被封,暂时无法入山! 山路被封? 这方什么动静都没有感觉到,九玄山的山路为何会忽然被封? 燕恒再也坐不住了,骤然起身朝外,不顾外面仍是风雨交加。 很明显,他是决定亲上九玄山。 只要是燕恒做下的决定,向来便难以再改变。 天哲拦不住燕恒,只能带着人同他一起前往九玄山探个究竟。 只天气不好,山路难走,哪怕燕恒带着人渡水而过,等他们一众人到达九玄山山脚下时,还是已经过去了一夜。 天色隐隐发白,可九玄山却是阴气森森,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诡气。 所有可以上山的道路都已经塌陷,地面龟裂出道道缝隙。 更有大片的树木倒塌,横七竖八的堵住了去路。 雷雨已过,天色早该亮了,可这里却似乎看不到太阳,只有层层阴云,将整座九玄山笼罩在阴暗之中。 阴风一阵阵刮过,明明是夏日,却犹胜隆冬寒冷。 这样的情况下,轻功再好的人,也不敢随意朝山上去。 燕恒面若寒霜的看着眼前一幕,实在难以想象这里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越是靠近这里,他竟是闻到了夭夭身上的香味儿。 似乎,就在这附近不远…… 天哲的神色也不太好,只他想的却是这次参加比试的那些人。 看现在这山中的情况,怕是都不太好,到底也都是朝中重臣之女,若是都在这山中出了事,殿下怕是又要被参了。 他看了眼燕恒的背影,询问道:“殿下,是否要属下带人开路?” 燕恒面色沉厉的点头,目光一凌,朝着某一处指去,“从那里开始。” 天哲点头,燕恒负手在后,抬眸,看着阴森森透不出丝毫生气的九玄山,脑海中不断交替的却都是沐九夭和夭夭。 沐九夭到底有什么秘密,他梦中人是否真的是沐九夭,梦中的场景是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那夭夭呢? 它是沐九夭送到他身边的‘奸细’、‘诱饵’还是…… 那其实是个让燕恒不太敢想的可能,至少在昨日之前他都不曾想过。 他让云流带夭夭的画像上山,师尊却给他送回一本奇灵异志。 若是以前看到这样的书,他只会一笑置之当做杂谈随意翻看一下。 可现在,将这书仔细读上一番,却将燕恒对这世界的认知尽数推翻。 不想相信,可想一想自己的母亲,又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而他在那些书上看到的,印象最深的或许就是妖之一脉。 传说大陆极北之地名为北冥,那里有一片苍茫雪原,名为死亡之雪。 苍茫雪原之下,便是妖谷所在。 传说北冥之妖:可化人形、可修术法、可得永生! …… 九夭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很安静,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九夭感觉到她此刻是躺在有些潮湿的地上,很明显还是人形。 除了身体有些酸软无力,没有其他不对劲儿。 小心翼翼的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最后的记忆是在靠近九玄山山脚不远的地方遇上地龙翻身,她被一道力量拉住落下了地底,失去了意识。 九夭心头有些发紧,凭她现在的本事,她自然不认为随意一个地龙翻身就能让她掉下来,很明显是有比她更强的力量出现。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灵力消散,此刻全然普通人无疑。 是什么力量如此强,能将她的灵力尽数压制? 她安静的坐了片刻,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缓缓的吸了口气,就这么摸索着在四周查探。 完全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又担心有危险,九夭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摸到了一面类似墙壁的东西。 她心中一喜,更仔细的在墙壁上摸了起来。 墙壁上凹凹凸凸,有文字,也有图案。 一边摸着那些痕迹,眉心越来越紧,可还不等她细想,地面忽然晃动起来。 伴随着诡异的轰鸣之声,沉闷而又厚重,这声音亦是从更深的地下传来。 九夭耳边“嗡嗡”作响,分明不是尖锐刺耳的声音,却似能穿透人的耳膜,让人耳膜震痛。 地面的震动亦是越来越剧烈,左右摇晃着让人无法站稳。 九夭心里倏地一凉:又来了! 虽然看不见,九夭却能感觉到四周弥漫而起的尘土,头顶和四周也开始有石块掉落。 再这样摇下去,这地方很可能会垮塌! 九夭越发焦急,尽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开始用力的拍打身前的墙壁,大叫道:“有人吗,有没有人?” 没有人应,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可九夭又觉得不应该。 不管是人还是妖,把她抓过来总不该是为了让她就这么被震死在这里吧? 头顶不断有石块落下,脚下的震动不但没停,反而越发的猛烈。 后背被冷汗浸湿,九夭也顾不得有没有什么异常了,掌心一翻就要凝聚内力,只想将这墙砸开。 可她刚动,丹田处就是一阵撕裂的痛,喉间漫上血腥的味道。 她的内力也被封了! 九夭彻底慌乱起来,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娘,更用力的拍打那墙,“你们抓我过来,就是想让我压死在这里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强烈震动。 九夭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头顶不断有石块落下,她只能紧紧的靠着那面墙壁,尽量不被掉落的石块砸到。 可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当真要死在这里吗?她还不想死,还不能死。 她死了,燕恒怎么办? 第89章他来了 早已经顾不得什么仪态,她只是疯了一般的砸着那面墙。 “有没有人?放我出去——” 嗓子已经有些干哑,九夭的心好像落入了冰封千年的寒潭,就连石块砸在身上的疼痛都已经感觉不到。 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彻底将她的声音压了下去,世界都好像开始颠倒。 九夭缩在墙边,满目依然黑暗,这世界好像从来就她一个人,而这里,或许就是她一个人的坟墓。 绝望的情绪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九夭蜷在墙边,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低呢喃,如前世之时。 “燕恒,对不起……” “沐九夭?” 低沉、疑惑却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透过“嗡嗡”之声直入耳膜,落到了心脏之上,重重一击。 本已沉寂的双眼骤然一亮,九夭从双膝间抬头,不可置信的朝着那面墙看去。 燕恒…… 就好像忽然跌入了梦境,燕恒怎么会在这里? “夭夭,是你吗?” 那道声音更大了些,也更急切了几分,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他叫她夭夭……真的是他,他来了。 已经冻僵的心脏骤然炙热,就连眼眶都滚烫起来,眼泪一行行落下来,九夭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拍打那面墙壁。 “燕恒,是我,燕恒……” 九夭并不知道,墙壁的这面是一条甬道,燕恒则是靠着她身上香味的指引到了这甬道之中。 这甬道是天哲等人开路时发现,极宽的裂缝,黑漆漆的,暗不见底。 理智的人都不会朝下面去。 像燕恒这般懂得克制,从不会随意让自己和身边人陷入危险的人更是明白。 毕竟,冲动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可这次,他却冲动了。 因为,那股让他无法克制冲动的香味。 他很清楚,要不就是沐九夭在这下面,要不就是夭夭在这下面。 不管是哪一个,他似乎……都不能坐视不管! 心底那种无法言喻的情绪越发浓烈,不顾天哲等人的阻拦进入了这里。 这裂缝之下其实有路,一路倾斜朝下,更像是别人早就挖好的地道。 这一路也可说是畅通无阻,不知走了多久,香味越发的明显清晰,直到前路被一面墙给堵住。 借着夜明珠昏暗的光,看到那面墙上的文字和图案,竟是连燕恒都不识得的。 正准备让人寻一寻是否有机关之时,脚下便开始一阵阵震动起来。 “殿下,是地龙翻身!” “快,保护殿下离开!” 天哲等人并未太过慌乱,可神色都紧绷着,只以为这是地龙翻身之像。 哪怕他们再厉害,可这天翻地覆的自然力量,凡人根本无法抗衡,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快护送殿下离开这里。 也就在这时,那面墙壁之后响起了极小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在求救! 燕恒的心跳骤然一顿,难以置信的盯向那面墙。 那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听不清晰,可他却听出来,那是沐九夭的声音! 贴近那面墙,他有些着急的问道:“沐九夭?” 除了地底传出的嗡鸣以及身边影卫将石块挥落的声音,没有任何回答。 燕恒却越发着急,他很肯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 “夭夭,是你吗?” 他越发焦躁不安,这个称呼也就这么出了口,如那梦中一般。 自然的,好像她和他本就是如此亲近。 墙壁之后终于有了回应,嘶哑而又颤抖,“燕恒,是我,燕恒……” 燕恒的眸子瞬间赤红,天哲在他身边却也焦急万分,一边替他挡去掉落的石块,一边大声道:“殿下,这里要塌了,快走!” 天原在一旁也道:“殿下,走吧!” 唯有云墨不言不语,只是护在燕恒身边。 加上他们三人,同燕恒进入甬道的还有四人,七人呈半环形将燕恒护在其中,若是这里当真垮塌,至少也要护燕恒无忧。 燕恒直直的盯着那面墙,却好像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沐九夭。 她在叫他,她在求救。 若是他离开,她许会死! 而他,或许会后悔一生,不,是生生世世! “云墨,带人离开这里。” 没有再犹豫,燕恒的意思已经分明。 云墨目光很沉没有开口,其他人却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殿下不可!” 天哲甚至顾不得礼数,上前就要拉燕恒离开。 “走!” 燕恒甩开天哲,声线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沉。好像铁锤,一字落定,不容任何人忤逆! 他的力道极大,加上脚下的震动,天哲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好在其他人及时拉住了他。 等天哲站稳之时,燕恒已经抬了手。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可在这种时候,用内力击垮这墙只会加速甬道垮塌。 “殿下——” 天哲还想说什么,云墨却忽然拉起他和天原,不顾他二人的挣扎朝外急速掠去,沉声对着其他人道:“走!” 云墨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燕恒的心意,阻拦是没有用的,这种时候,留下也只会造成负担。 倒是离开,反而才能有机会救援! 九夭的耳朵紧紧的贴着墙壁,她听到了对面的那两句争执。 心颤抖得厉害,她忽然就恨自己。为什么要出声,为什么要让燕恒听到? 比起两个人都死,她更宁愿自己一个人死。 难道真要让前世的悲剧再来一次吗? 她忽然想到陵光说过的话: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她到底还是斗不过这天,争不过这命! 九夭心头哀恸,忍不住朝着那边大声吼,“燕恒,你快走!” 可回答她的,只是一句很平静的话,“夭夭,退远些。” “燕恒……” “听话,快!” 哪怕是尽量放缓的语气,透着的急切也分明。 九夭知道已经拦不住他,更不能再耽搁,只能紧紧的咬着唇,手脚并用的快速后退,一边大声道:“我退开了。” 紧随而至的是“轰”一声巨响,墙已被震开。 有微弱的光从另一边透进来,可九夭还来不及看清,身下的地面忽然塌陷。 来不及惊叫,翻山倒海之间,她已经掉了下去。 第90章这次看得更彻底 无边的黑暗,她知道她的世界在旋转颠倒。 就像是一片树叶,被风吹着,飘飘荡荡的朝下落。 九夭的手胡乱的抓着,想着哪怕是抓到一根树枝也是好的,只是树枝还没抓到,却有另一只手抓住了她。 很大,很暖,很熟悉。 “沐九夭……” 耳边的声音有些紧张,带着颤抖。 紧接着,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紧紧的揽进了怀中。 熟悉的温度将她包裹着,鼻息间是他身上淡淡的芙蕖香,耳边是他有些急促的心跳,九夭的眼泪就那么涌了出来。 双手圈住他的腰身,用力的,像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燕恒以为她吓到了,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声音又低又哑,“别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耳边有风声在呼啸,两个人像掉进了汪洋大海之中,只能随着海浪不断的起伏翻涌。 可九夭的心却忽然安宁下来。 他在她身边,她在他怀里,她想,哪怕下一瞬就会葬身海底,她也不会再害怕! …… 迷迷糊糊之间,九夭低低的呢喃着,“燕恒……” 很快就听到有人回应,“醒了。” 很低很低的声音,却让九夭一惊,睁开了眼。 然后,就对上了那双幽蓝无边的眼眸。 九夭楞了片刻,如在梦中。 直到燕恒的眼神越来越幽深,九夭才如梦惊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腿上。 他靠在墙边,微垂头,同她四目相对。 微弱的光线中,他眼底的光芒却灼亮复杂,复杂到九夭一点也看不明白。 心跳遽然加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坐起身来,“我……” 刚说了一个字,她就觉得有些不对,肩膀上忽然有些凉,她顺势低头。 披在身上的衣裳是燕恒的,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正朝下滑落。 里面,就穿着一件薄薄的肚兜。 “……” 九夭怔着,好像在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 然后,她傻愣愣的抬头看向燕恒。 燕恒的目光也正随着她的目光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再次同她对上,依然那么平静深邃,让人探不出丝毫情绪。 九夭一个激灵终于醒了神,一瞬之间,脸红到滴血。 手忙脚乱的将滑下的衣裳拉了起来,将自己紧紧的裹着,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 燕恒的眸色深了两分,他以为,她醒来发现这种情况会恨不得杀了他泄愤。 却没想,她连一句质问都没有,只像只小乌龟一般,把头缩在自己的壳里。 燕恒一直沉闷的心情忽然就松了两分,勾了勾唇,还是解释,“你的衣裳湿了。” “哦……”九夭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依然没有抬头。 燕恒微眯着眼看她片刻,目光又再次下滑,落到了她的肩上。 现在虽是被遮住了,可之前他已经看到。 她肩上肌肤光滑细腻,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边肩膀是她替他挡箭时受过伤的。 那伤有多深他比谁都清楚,几日时间根本不可能好。 可现在,那地方除去方才被砸出的一点淤青,剩下的便是光洁白腻连一丝伤痕也无。 燕恒的神色再次暗沉起来,在他看到她的肩时,就已经有过无数的想法。 如果他所想是真,那她,会是传说中的……妖吗? 所以才能不死不伤…… 九夭自然不知道燕恒在想什么,她只是羞臊得快要窒息了。 很明显,她的衣裳是被燕恒脱的,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无地自容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没必要太大惊小怪,不就是……被他看一看吗? 反正早晚他也是她的人,他也不是没看过。 似乎每次见面,都会被他看上一次………只不过这次看得更彻底了些! 这样安慰着自己,她才慢慢把凌乱的心跳压了下去,冷静下来,又发觉四周安静的有些怪异。 有些好奇,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抬眸瞄了眼燕恒,却发现他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肩膀。 九夭耳根子有些发热,刚压下去的心跳又有些乱了起来。 他怎么还在看…… 九夭有些别扭的又拢了拢衣裳,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他真的想要忍不住什么的,她是要直接了当的拒绝他还是……欲拒还迎比较好呢?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以,倒不是她故作矜持,而是这时间不太合适。 正想着应该怎么打破现在这种奇怪的气氛,燕恒却缓缓的开口了,“你的伤倒是好得很快。” “啊?”九夭疑惑的抬头。 燕恒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她的肩,没说话,意思却明显。 九夭直到这时候也没想起什么,皱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肩上时,她甚至还迟钝了一下,可紧接着,就有滚滚天雷在她耳边不断炸响。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她早就用灵力将伤抹去,可那么深的伤,寻常人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 燕恒会怎么想,她要怎么解释? 九夭从来没这么不知所措过。 她骤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膀,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闪过了无数借口,可好像不管哪一个都不能让人完全相信。 她慌乱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甚至于刚才通红的面颊这时候也发了白,就连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她就这么紧张? 燕恒默默的看了她片刻,忽然问她,“夭夭呢?” “?” 九夭本就脑子轰轰,此刻更是一脸茫然,她不就在这里吗? 燕恒眼底透着一股意味深长,又问,“它没来寻你?” “?” 九夭眨了好几下眼,终于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兽儿。 对啊,他怎么会叫她夭夭呢? 所以说,之前他会不顾危险的救她,其实是以为兽儿和她在一起,所以他叫了“夭夭”。 对自己的迟钝九夭有些想撞墙,又莫名有些失落。 她垂眸,有气无力的道,“没……” “撒谎!”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燕恒冷声打断。 这两个字也让九夭心头一沉,有些僵硬的抬头看他。 第91章我喜欢你 燕恒骤然朝她倾身,高大身形带着的压迫感让九夭几乎窒息。 那张刻入她骨髓灵魂的俊朗面容距离她不过几寸之距。 他眸色幽幽的盯着她,一瞬不瞬,字字冷厉,“本殿已经问过沐修云和沐沉荣,就连他们也不知你养过什么宠物。你还要告诉本殿,夭夭是你养的吗?” 对上他的怀疑质问,九夭心头阵阵发凉,只能再次低下眼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她对他说的这谎话其实当真是不经推敲,只要他稍微去查一查就会识破。 可九夭却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被他这样认真的逼问。 额头慢慢沁出冷汗,心跳从停滞到剧烈。 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当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盯着她颤抖不停的眼睫以及额头那层密密的细汗,燕恒眸光轻狭,再问一句,声音轻了些,“告诉本殿,夭夭在哪里?” 九夭紧紧的攥着拳,心脏跳得更欢,还是沉默。 燕恒又盯她片刻,“沐九夭,你为何要骗本殿?你……到底是什么人?” 九夭低垂着眼,看不见燕恒问这最后一句时眼底迫人的光亮,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只觉烦乱如麻,重重的咬了咬唇让自己稍微清醒几分。 深吸口气,抬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对,我是骗了你,可我只是……只是想接近你!”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燕恒的气息微变,眸光更深,“谁让你来接近本殿?” 他依然离她很近,近得九夭都快觉得他说话时那薄唇就要贴上她的,这感觉真是…… 让人连这么紧张的时候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九夭双手撑地在后,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朝后仰避开他几分。 主要怕自己忍不住兽性大发会朝他扑上去先啃上两口。 燕恒自然不知道她这些怪异的想法,冷眼看她避开自己,没动,只等她回答。 等到感觉距离安全了,九夭才缓了缓呼吸道:“没人让……就是我自己想接近你而已。” 九夭这话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燕恒更不可能。 轻笑一声,带着讥讽,“是沐修云,还是沐沉荣?沐家……想做什么?” 他看着九夭,目光深邃的似想要将她看穿。 虽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九夭还是禁不住有些失望。 轻咬唇,眼底波光轻涌,“同他们无关。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可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只是……” 她有些支吾起来,那话到底不太容易出口。 可看着燕恒眼底的怀疑,她心中的压抑难受就越发膨胀成一股难以抵挡的勇气。 深吸口气,闭上眼,视死如归般快速又大声的道:“我只是喜欢你!” 气氛诡谲,片刻静默! 九夭不敢睁开眼,实在不知道燕恒会怎么看待她这突然的告白。 她其实也有点害怕,害怕从他眼中看到鄙夷和讽刺。 这种沉默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在她受不了想要睁开眼的时候,腰间忽然箍上一只手臂。 燕恒的气息再次欺近,九夭骤然睁眼,还不及反应,已被他重重按在怀里,翻身压在了地上。 箍在她腰间的手未动,一手却是撑在她的头侧,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这样,盯着她。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九夭很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你……” “不是说喜欢本殿吗?” 刚开口,又被燕恒打断,唇角微扬,眸中暗芒簇闪,“本殿给你个机会证明,让本殿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欢本殿?” “证明……” 九夭盯着他的眼,这样的燕恒对她而言可说是极为陌生的。 眼底都是迷茫,不知如何应对。 本箍在她腰间的手落上她的下巴,捏住,逼着她将脸仰得更高,更逼近他。 眸色无波,声线幽凉,“怎么,沐家没教你?还要本殿来教?” 九夭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耳中的嗡鸣变成轰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看清她眼底的惊诧,燕恒亦是骤然狭眸,幽蓝眼底的光芒如同深夜海面上的浮灯,他的手骤然下落,捏住方才被她拉紧的衣裳,用力一扯,九夭的肩头便是一凉。 呼吸一窒,她大睁了眼,不敢相信燕恒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燕恒的动作却还未停,略带了薄茧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是她之前受伤的地方。 指尖在那片白皙滑腻的肌肤上摩挲着,他的指尖此刻有些冰凉,和着那种粗粝的触感让九夭的心尖都是一刺。 这般暧昧亲密的动作,可他那双幽暗的眼底却没有半分涟漪,平静得让九夭心头发痛。 “你……不相信我吗?”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自己的告白换来他的怀疑,虽然也挺正常的,可她还是觉得难受,难受得眼中都有了可疑的泪光。 燕恒垂下眸,不看她会让他迷惑的眸光。 开口,声线幽沉,“若是本殿没记错,本殿同你从无交集。你现在说你喜欢本殿,你觉得,本殿该信?”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肩上,柔软细腻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绸缎,当真能让人爱不释手。 其实他亦并非看来这般冷静,甚至于直到这会儿他才有些明白为何有些男人会沉迷温柔乡。 女人这种东西,的确很容易让男人迷惑。 又香又软,抱着就会舍不得松开,甚至于,贪恋更多…… 这种感觉其实挺危险,至少对于燕恒这样的人来说,是极为危险的。 眯眸,眼底的光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他的手依然在她的肩上摩挲,缓缓朝上,靠近她纤细的脖颈。 他想,就现在这般,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将她的脖颈捏断。 可……当真舍得吗? 燕恒陷入沉默,九夭也因他那一问沉默片刻。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他说的其实没错。 甚至于,九夭觉得他的怀疑来得晚了些。 前世的时候,她带着沐家的命令,抱着目的接近他。 他尽数接受,从不质疑。 这一世,她抛开所有顾忌,只想好好爱他,他却诸多疑惑。 这算是报应吧…… 第92章心甘情愿奉之骨血 九夭心间的难受变成了酸涩,她看着燕恒,那么一瞬,让她觉得回到了前世他抱着她同她共赴黄泉之时。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俯在她的上方,任由寒箭入心。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夭夭,不必觉得愧疚。” “我……不曾后悔过……” “黄泉碧落,我都陪你……” 九夭想起他那时候说过的一字一句,过往如同扎在她心尖上的刺,微一碰触,就让她痛得想哭。 轻咬下唇,九夭的眼底浮出无畏的光来。 喜欢便是喜欢,有何可怕? 她若不说不做,他便不会了解。 这般想着,她一直僵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小心翼翼的,环住了他的腰身。 燕恒一僵,她已经更加贴近了他,柔软的身子好像一汪水化在他的怀里。 微微仰头,樱红的唇就朝他的薄唇贴去…… 就在两人的唇几乎相贴的时候,燕恒头一侧,她的唇便落在了他的脸上,那种柔软湿润的触感让燕恒的身体瞬间绷紧。 两个人都是一滞…… 下一瞬,燕恒迅速松开九夭翻身而起,如遇洪水猛兽。 九夭傻愣的看着他。 他一身白色中衣,本该是让人显得清冷飘然一些的颜色,却也掩不住他此刻怒色。 愤怒的火莲在他眼眸里绽放,俊如天神的面容上冰天雪地般森寒。 “沐九夭!” 燕恒叫她的名字,咬牙切齿。 他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她,是那种恨不得用眼中怒火将她焚毁的目光。 九夭被她盯得后背发凉。 她捂住身上的衣裳,坐起身来,咬着唇很无助的模样,“怎么了?” “沐修云就是让你这样做的?” 语气更加危险,九夭想捶地,“都说了不是。” 她的委屈明显,燕恒狭眸,骤然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同她目光相对,冷笑一声,“不是,那你方才在做什么?” 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疼,九夭更委屈了,可她却没有再犹豫,很认真,“不是你说让我证明给你看吗?我在照着你的话做啊!”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蕴着水汽,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让人心怜。 燕恒晃了晃神,在他自己还没察觉之时,手指已经落在了她的眼角。 两个人都是一僵! 他的手指上带着薄薄的茧,好像触到了她的心脏之上,将她心上的伤一一抚平。 眸光一闪,眼中瞬间就蕴出了水光,她又咬住了唇,克制着忍耐着不让自己流眼泪。 燕恒瞧着她眼中透出的克制和忍耐微微抿唇,本来也很无奈自己这般不受控制的动作,但她这样子就是让他有些抑不住的心疼。 他是否当真逼她太过? 暗自一叹,他的气息缓了几分,语气也缓了几分,“喜欢……那你告诉本殿,为什么?” 九夭抿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之间的过往太过复杂,在他已经忘了那些之后,让她如何回答他为什么? 九夭眼底划过几抹迷茫的伤感,她轻咬着唇,在燕恒快要失去耐心之时忽然再次抬手抱住了他,一口就朝着他的胸前咬去。 也许是她动作太猛烈,就连她自己的牙齿都被磕得发痛,唇角顷刻间就染上了一抹血腥气。 燕恒在她抱上来时就僵住了,她那一口咬来之时,他本是条件反射般抬手要将她挥开,可胸前的疼痛袭来,他的动作反倒是顿住了。 垂眸,看着她漆黑的发顶,心头就是一软。 默了默,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肩头,缓缓的滑落在她的后背,非但没将她推开,反倒是将她按紧在怀里。 暧昧缠绵的姿势,像是能镌刻成永恒。 燕恒眼底的暗光渐渐消散,抬眸看向虚空,像是穿透了梦境。 就同梦中的自己一般,心甘情愿,将骨血奉之于她。 许久,久到燕恒以为真的会这样到永久的时候,九夭终于松开了他。 只是她的头依然埋在他的胸前,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这就是原因……” 燕恒蹙眉,九夭已经抬了头。 眼眶红红的,却掩不住眼底波光潋滟,“不管我做什么,不管你多生气,可你……永远不会推开我,不会放弃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很认真又很执拗的补充一句,“燕恒,我也一样!” 九夭其实犹豫了许久,她知道,这话说出口必定会让燕恒怀疑。 可她似乎没有选择。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和耐心让他慢慢爱上自己,她总有不安的预感。 燕恒沉默的看着她,似乎在想她这话中的深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九夭被他这种沉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燕恒忽然放开她站直了身。 “你的衣裳应该已经干了,先把衣裳换了,我们找路出去再说。” 所有的想法都被他这一句话给堵住,九夭傻傻的抬头,他已经背过身走到一旁。 一身单衣让他显得有些单薄,却不瘦弱,背脊无比挺直,透着瑟瑟孤独的感觉。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都沉寂下去,九夭定定的望着他,许久,才又转头去看铺在一旁石头上的衣裳。 心底有些酸,眼眶也有些红。 他和她之间,隔着的不是千山万里,而是一世的距离。 远的,让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靠近。 就算她说得再多,他没有记忆,也是枉然。 燕恒静静的站着,目光却有些空茫。 他远没有看来的这般平静,她的回答让他心乱如麻。 直到现在,燕恒依然不确定,沐九夭同夭夭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可他的确是害怕的。 他在试探她,却也是在试探自己。 而方才,他已经很确定,自己对她心动了。 这感觉来得迅速而又强烈,不可置信,却又似乎本该如此。 他只是怕,自己的心动会是一场笑话、一场灾难。 沐修云的那些心思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而她到底是沐家人,是否能全然信任,是否能毫无保留? 他……不敢确定。 也许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可那真相,是他想要的吗? 第93章相信我吗 九夭很快就换好了衣裳,将燕恒的衣裳还给了他。 只是在他伸手来接之时,她却看到他手臂上有伤口,之前太过紧张,竟是一直没有发现。 衣袖被划破,还有侵染出的血迹。 她心中一紧,想也未想的抓住他手臂,“你受伤了?” 燕恒眉心微蹙,将手臂抽出来,接过衣裳穿上,淡淡的道:“无妨。” 九夭抿了抿唇,免不得又有些失落。 而燕恒已经朝山洞口走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个极狭小的山洞,四周的墙壁之上都布满了苔藓,可见这地方很潮湿。 燕恒站在山洞口朝外看,九夭看着他的背影徒自沉默。 经过之前那番,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好像更诡异了。 说不上是陌生还是尴尬,反正,都不是九夭想要的就是了。 她暗自叹息,这辈子的燕恒,真是太难搞定了! 微微一叹,她摸了摸耳朵,将所有思绪压下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朝外一望,恍然失神。 抬头,星斗漫天;低头,波光凌凌。 这是……上了天宫? 九夭的目光从上到下的看了一圈,最后才定定的落在了对面,那里的确是一座宫殿。 一座好像修建在云山雾海中的宫殿。 星光如同水烟迷雾般洒落在宫殿之上,七彩琉璃的宫墙和瓦片光华潋滟,华美又缥缈,当真是犹如天宫仙阙。 可九夭很确定,这不是天宫。 不想人间也有这般精致,九夭难免喟叹,“我们这是在哪里啊,还挺美……” 燕恒侧眸看了她一眼,“仔细看看下面。” 九夭眨了眨眼,将目光从对面的宫殿移到了下面的湖泊,仔细一看,悚然发寒。 那是什么波光,分明就是刀光! 水并不深,可密密麻麻的,倒插着无数尖刀。 九夭咽了咽口水,又重新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也是假的,不过是一颗颗小小的夜明珠罢了。 而在他们所在这面石壁的最上面,是一个望不到头的黑洞,很明显他们刚才,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 她的衣裳是沾到这下面的水打湿的? 在下落之时九夭就已经昏迷过去,她完全无法想象,燕恒是怎么抱着她进了这山洞,那过程想想都很危险。 看出她神色的变幻,燕恒别开目光看向对面,漠声道:“还觉得美吗?” 瞧一眼他冰冷的侧脸,九夭撇了撇嘴,吐一下舌头。 很想再问他一句,她都告白了,他还这么冷漠是想怎样? 燕恒虽看着对面,眼角余光却将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唇角及不可查的轻扬一下,暗叱:幼稚! 的确,燕恒开始也没想到那水下尽是刀刃。 掉下之时几乎是一片漆黑,这下面倒是有光,却也昏暗无比。 所以一开始,燕恒只当那水面的光是波光,直到快要落水之时他才骤然发现不对。 那一瞬间,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内力扭转身形,朝一旁的石壁掠去。 好在他之前就看到那石壁之上有个小小的山洞洞口。 可就在靠近洞口之时,昏迷中的九夭却低喃一句,“燕恒,你不该来的……” 燕恒一惊一愣,手已经松开。 九夭定不会想到,她方才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已经落了水,在被刺成刺猬的前一秒才被燕恒捞了起来,燕恒也是在那时候被下面的刀划伤了手臂。 再想想,她方才那句不就是他梦中那女子曾经说过的吗? 两个人心思各异,九夭看着这一片刀湖,再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宫殿,“我们怎么出去?” 若是她有灵力还好办,可她现在灵力全无,内力也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这地方一看就是人为所造,这片刀湖是挖出的地下湖,很大很宽,三面都是石壁,只有他们所在的这面有个山洞。 上去肯定是不行的,那么高,除非两个人长出翅膀。 下面……全是刀,不可能有路。 那么,现在唯一有可能的出路,就在那宫殿之中了。 可燕恒轻功虽然很好,这距离也太远了,还要带着她…… 相对于她的为难,燕恒神色很沉静,他转头看她,却问,“相信我吗?” 这一世的第一次,他没在她面前用本殿自称,而是用了我。 九夭微微一愣,同样转眸。 目光交缠间,她看到他眼底流过的那一抹光影,如同流过的那些时光,蕴着悲欢离合甚至生死相隔,最后才凝固出这一眼的平静期待。 九夭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期待她能信任他。 喉间有些发酸,根本不用思考,她已经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声线微颤,却字字如钉,“我信!” 就算他对她的靠近有所怀疑,就算他还不能全然信任于她,可她却是信他的。 这一点,永不会改变! 燕恒看着她,她眼底光芒坚定,对他的信任依赖毫无保留。 就同……夭夭一样…… 沉默一瞬,燕恒手腕翻转,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身,带她入怀。 没有多说一个字,抱着她一掠而起。 同之前掉下来时一般,九夭靠在他的怀中,明知脚下就是刀山,可她丝毫也不觉得害怕。 不过几番起落,他已经抱着她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宫殿之前。 一停下,九夭便急急的从他怀中退出来,低头去看他脚下,“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山洞距离这宫殿至少三里路长,燕恒轻功再好,也必须借助脚下支撑,可脚下只有刀尖,他又抱着她,九夭极怕他脚下受伤。 燕恒微侧了侧身,避开她探寻的目光,“没事。” 九夭却不信,她方才都感觉到了,他最后一次借力之时身形微微紧绷了一瞬。 可他不承认,她也不好去脱他的鞋。 默了默,九夭转头看了眼面前的宫殿,“那……我们要进去吗?” 这里没有其他路,如果不进去,似乎也不行。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越是离得这宫殿近,她心底的不安就越重。 心底波澜起伏,说不清道不明,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她,却又有另一道声音告诉她,不要进去。 第94章毒发 而让九夭觉得很奇怪的是,她的灵力被压制了,却没有显出兽形,此刻倒是同常人无异。 燕恒点了头,“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 他转身,手便被握住。 燕恒回头,九夭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语,眸光却晶亮又坚定。 不管有什么危险,她也要和他一起。 不知是不是因他忽然的态度转变,一个自称的改变,让她觉得他和她的关系忽然就近了许多,也让她更有勇气了些。 燕恒眸光一闪,心脏好像被两种极端拉扯,一半是温热,一半是冰凉。 带上她,还是留下她? 纠结并没有太久,下一刻,燕恒已经反手将她的小手握紧在掌中,沉声又无奈的道:“好好跟着,不许乱动乱跑。” 在这种时候,留下她,只会让自己更担心。 他的掌心干燥而又温暖,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以及指腹和指关节处的薄茧。 九夭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这算不算两个人关系近了一步? 唇角抿出极轻的弧度,点头,乖乖的“嗯”了一声。 走到宫殿门前,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燕恒贴近门前听了听,这才朝她点了点头,抬手,重重一推。 厚重的开门声好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响起,穿过了时间空间才落到了他们耳边。 可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却让两个人都诧异不已。 没有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无垠的森林! 一扇门,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两个人再次对望一眼,眼中都有了犹豫。 九夭有些忐忑的问他,“要进去吗?” 询问的语气,还带着明显的依赖。 燕恒眯了眯眼,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两分,“怕吗?” “怕倒是不怕,就是有些不安……” 九夭的确不是害怕,死都死过了,人不人妖不妖的也试过了。 何况又是同他在一起,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那种不安却没有办法抗拒,让她犹豫。 燕恒朝里看了一眼,“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山洞之中没有出路,我们落下来的地方或许已经被堵住了,就算要等别人找到我们也要很长一段时间。可我们没有水和食物,不一定能等到。” 言下之意,留下来等死,不如进去博一条生路。 何况,外面的情况并不明朗,九玄山如此诡异,他担心天哲他们没办法这么快将路挖开。 毕竟,距离他和九夭掉下来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可上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感觉到自己似乎中了毒。 那水定然有问题,之前受伤时他并没有察觉,方才用了内力才骤然发现体内的气息很乱,所以他最后一次起落时才会不小心再次受伤。 可这些,他没有告诉九夭,他只希望在自己毒发之前能带她走出去。 九夭听他所言,下意识转头看了眼那片湖,“这不是有水吗?” 燕恒挑眉,“你敢喝?” 九夭眉头一皱,好像的确不能乱喝。 所以说,若是等到没水没食物精疲力尽再进去找路,反而会更危险。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就没有什么退路了。” 燕恒将她朝身边拉近两分,目光沉沉的盯着那片森林。 他有感觉,他们到这地方并不是偶然。 九玄山下有这地方,怕是连从小生在北阳的母亲都不知道。 他也很好奇,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是什么人在这里搞鬼,目的又是什么? 九夭眼底闪过一缕迷茫的光,没有退路吗? 她看了看燕恒,却见他面色如常,沉默片刻抿唇点头,“好,我听你的。” 燕恒眸光幽深的看她一眼,唇角微勾,也不再多言,牵着她走进宫殿。 就在两人踏进去那一刻,宫殿大门在身后缓缓的关上。 九夭下意识的看向燕恒,燕恒眼带安抚的嘱咐,“别怕,小心些。” 九夭点头,下意识的靠他更近,反手同他十指相扣。 这样依赖的姿态让燕恒眼底的光柔和了几分,两个人并没有多言语,可彼此的心意却已经不言而喻。 今日之前,燕恒不曾想自己会同她有多少交集。 可今日之后…… 燕恒想,就算她是别有目的,可既然她招惹了他,那便只能乖乖留在他身边。 不管……她是谁! 森林中并不如他们所想那般危险重重,倒是安静无比,别说猛兽了,一路走来就连只小动物都没见到。 两人牵着手在森林中缓步而行,不像遇难之人,倒像是在散步。 四周的树木遮天蔽日,高大粗壮,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年的树龄。 九夭略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一路风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地方很熟悉,好像什么时候来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九夭一直处于有些懵的状态。 按理说来,他们该是在地下,可地下会有这样的森林吗? 抬头看看,虽然树荫遮蔽着,却分明有日光洒落。 可若不是地下,他们又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两个人几乎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因为看不到太阳的方向,也没有风,进了这森林就只能凭感觉走。 燕恒没说话,九夭忽然又想起什么,四处看了看,“之前我们在山中遇到了刺客。刺客说其他人都被抓到了山中,会不会也在这里面?” 还有吕成他们,落了下来也不知落到了何处,是否还活着? 谁能想到,九玄山底下竟然有这么一处,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燕恒听她所言,看着这片无垠的林海,沉默了一瞬,“天流也不见了,还有……” “还有什么?” 他顿住,九夭疑惑的看他。 燕恒眯眸,忽然转眸盯着她,“燕儿的尸体也不见了。” “什么?” 九夭一惊,步子一顿,“怎么不见的,那李吉呢?”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发问,燕恒也停了下来,却看着她没有回答。 “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怀疑我吧?” 他总怀疑她这个怀疑她那个,九夭都怕了他了。 燕恒眼底透出一抹玩味,“你如何知道燕儿是谁,你又如何知道谁是李吉?” “!” 九夭背脊微僵,避开他的目光,“听别人说的。” 燕恒呵的一笑,却听不出什么笑意,“若是本殿没记错,你那时候已经入山。” 又是本殿! 九夭抿紧唇,不说话了。 燕恒却继续道:“对了,还有人冒充本殿的字迹偷留纸条给庄涛,告诉庄涛李吉是燕儿的奸夫。后来又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李吉并非真凶。你觉得,到底是何人,如此有能耐?” “我……” 九夭开口,却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她咳了两声才又道:“我怎么知道?” 燕恒紧紧盯着她不断颤动的睫毛,眸光轻狭,“那冒充本殿字迹的人倒是很有本事,竟能模仿的全然相同。只可惜百密一疏,留下了一个破绽……看来,是想要挑衅本殿!” 九夭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那这人的确……挺有本事的……” 看着她故作镇定实则已经是心虚到极点的样子,燕恒忽然低笑一声,俯身凑近她耳边幽幽一问,“你觉得,真的是人做的吗?” “!” 他的气息落在她耳边,让她禁不住一颤。 九夭下意识避开他一分,抬手在自己的耳边捂了捂,干笑,“殿下真会开玩笑,不是人是什么,总不能是鬼吧?” 燕恒挑眉,站直了身,“倒是有这个可能,李吉说,他真的见了鬼!” 喵了个咪。 九夭欲哭无泪,这天实在是聊不下去了。 她只能再次把话题转移回来,“我们还是继续找路吧,别耽误时间。” 燕恒眯了眯眼,知道她是在逃避,却也没再逼迫她。 两人再次朝前去,只这次,谁也没有再说话。 九夭是觉得自己说什么好像都只会让自己暴露得更快。 燕恒今日的一切举动和言语,分明就是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燕恒的心头也很沉,他同九夭说话,除去想要试探她,也是想转移她的注意不让她发觉自己的异常,因为他感觉到体内的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不止是手臂,脚下的伤口都有了灼烧的烫感,每走一步都痛如钻心。 体内的血液也开始沸腾一般,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将他整个人烧化。 他没想到这毒竟然如此霸道,一旦运了内力,就疯狂的蔓延起来。 可这地方看来短时间根本找不到出路,如果他倒下了,沐九夭怎么办? 燕恒活到现在,第一次如此为难! 又沉默了片刻,他终是转眸看向身边的九夭。 哪怕是见多了世间美色,燕恒也得承认,沐九夭很美。 淡眉如秋水,玉肌若冰雪。鼻梁挺直小巧,紧抿着的唇,浅粉莹润。 长睫忽闪时,就像那小东西的爪子在自己胸口上挠一般,让他的心尖痒酥酥的。 他唇角微动,忽然忍不住叫她,“沐九夭……” 九夭转头,却见他正望着她,漆黑的眼底带着一抹锋芒,并非凌厉,而是有些艰涩。 九夭心底浮上不安,她又四处看了看,小心的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第95章吻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燕恒有些哭笑不得,心底滋味儿却更复杂,紧了紧她的小手,低声道:“没有发现什么……” 话还未说完,一阵眩晕感忽然袭来,燕恒步子一顿,就连身形都有些不稳。 九夭脸色一变,“你怎么了,很热吗?” 若非他的手握紧那一下,她还没发觉到他掌心全都是汗,比起刚才的温暖,可以说是滚烫了。 只是她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森林之中,竟没注意。 可这森林中根本不热,相反,还有些阴森森凉飕飕的。 而他方才那一晃更是让她心头阵阵发紧,她抬手就去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 一触之下,果然滚烫得吓人。 九夭骤然心慌起来,“你发烧了,怎么会发烧的呢?是不是因为那伤口,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有些语无伦次,一边说着,就急急去扯他的衣袖。 燕恒猛的将她的手按住,“别紧张……” 他试图安抚她,可下一刻他眼前便是一黑,人已经不受控制的朝下倒。 九夭彻底变了色,在他倒下时扶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地上。 再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将他的衣袖拉了上去,结实的小臂上一道食指长的伤口,伤口周围却有着小半块巴掌大的紫黑色血斑。 九夭的面色霎然间白得像纸,她盯着那伤,感觉天地好像都在旋转,“这……这是什么,你中毒了……” 她的脑子一瞬间有些空白,甚至于不想相信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 在这种地方,他中了毒,她该怎么救他? 她现在没有灵力,要怎么办? 九夭的慌乱完全没有办法掩饰,她面对任何事都可以冷静,可面对燕恒,她根本就冷静不了。 燕恒也没想到自己的伤会变成这样,此刻的眩晕完全无法控制,他还从不曾遇见过毒性爆发如此猛烈难以压制的毒。 可看到九夭慌乱无助的样子,他暗沉的眸色却变得温柔起来,心头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所有的惊慌和无措,都是因为他。 她关心他在意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幽沉的眼底绽出耀目的亮光来。 燕恒忽然抬手,按住九夭的肩膀,微垂眸直直望进她的眼底,压抑着那一阵阵的眩晕之感,认真的看着她,“别紧张,你听我说。” 九夭抿紧了唇,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慌乱,她担心燕恒会出事,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对上燕恒的眼,他向来幽深的眼眸中带上了润透的暖意,如同汩汩细流,将她所有无措和不安一一安抚。 九夭眼角一热,唇角动了动,好不容易才说出两个字来,“你说……” “我的确中了毒……”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九夭眼底就已经闪出了泪光,她紧紧的咬着唇,忍耐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燕恒的话就那么顿在了嘴边。 他看着她,这样的沐九夭让他迷惑。 她眼底泪光流溢,带着难以克制的惊惶害怕。 也许,她所言都是真的,她真的是喜欢他的…… 燕恒唇角几动终究只是一叹,所有的克制都被抛之脑后,他忽然低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问,“夭夭……是你吗?” 一句听来很是莫名的问话,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可此刻的九夭根本就没心思细想,她所有思绪还都在他中了毒那一句话上。 她并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这么无能而软弱,可有些害怕是无可抑制。 燕恒看着她眼底的迷茫,唇角抿了抿,他的体内好像烧滚的油锅,闷烫的似要爆炸,可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温柔。 未受伤的那只手轻抚着她的长发,柔顺的发丝从他指尖划过,落在发尾之处,缠绕缱绻。 这种亲密而缠绵的感觉,无比熟悉。 燕恒眼前忽然晃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快速的闪过,模糊得全然看不清晰,唯见到那女子的轮廓,就同他眼前人一般。 眼底骤生恍惚之色,燕恒忽然按捺不住心底滚滚涌上的炙烈。 他的手按着她的后颈,声线已是暗哑到极致,“你不是想证明给我看吗?” 九夭红着眼圈,茫然的看着他,燕恒唇角动了动,又低低的道了句,“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好不好?” 这一次,他说完之后骤然低头,不给九夭丝毫的反应机会,朝着她的唇重重的压了下去。 九夭僵住,眼眸大睁,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的唇滚烫,她的唇冰凉。 可相触之间,能让烈火熄灭,能让冰山消融。 最终化为一池春水,只剩温柔缠绵。 九夭的眼慢慢半眯了起来,眼底光芒痴缠。 燕恒感觉到怀中人的痴迷,温柔的吻顷刻间汹涌起来,带着急切的欲望和执念,想要将她的灵魂都染上他的味道。 既使下一刻,生死相隔,亦是满足! 这种感觉,是从灵魂深处透出。 燕恒想,也许他和她前世当真有约,所以遇到她,他的一切冷静克制便都消失无踪。 原来,这便是情爱的味道。 不断的碾转缠绵,九夭纤细的手臂下意识圈上他的腰身,紧紧抱着他。 他的吻她并不陌生,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轻易就能让她沉沦。 如能让人上瘾的罂粟花,戒不掉,只有他是解药。 这一吻,好似从前世绵长到今生,无数痴缠的画面在九夭的脑海中漂浮而过,让她迷茫不清,只能微启了唇任由他缠绵不休。 燕恒从未如此失态,哪怕明知这时候的危险,他却无法冷静。 原来男女之间的滋味儿当真如此美好,美好的能让人失去所有理智。 直到他唇边尝到有些苦涩的味道…… 燕恒一怔,微喘着离开她的唇,细细的看着她。 九夭那双明眸之中早已经水光泛滥,一眨,便是成串的珠子朝下落。 燕恒急促的呼吸窒了窒,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控。 他沉默一瞬,微微松开她两分。 抚上她被泪水沾湿的小脸,低低一叹,“又没人欺负你,哭什么?” 九夭睫毛忽闪,迷蒙的眼眸中却清晰的倒映出他的影子来。 他的眸子中有她从未见过的璀璨波澜,绚烂瑰丽的如同最美好的梦境,让人只想要沉迷其中。 只是,他说的话…… 哭? 她哭了吗? 九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当真是一脸的眼泪。 燕恒沉默的将她抱着,九夭紧咬了下唇,默了默才低低的道:“我才不是哭……” 燕恒环着她腰身的手微微一紧,头靠在她的肩上,却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你没有哭,是我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毒让他的大脑昏沉,理智全无,所以才这般冲动? 九夭倒是不清楚他想什么,便也由他抱着没有乱动。 可两个人靠得如此近,九夭也越发清晰的感觉到他周身的滚烫还有气息的凌乱。 她刚刚因为他的吻而松懈一些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这才想到他还中着毒。 九夭恨不得敲自己脑袋,怎么能因为他一个吻就把这么紧要的事给忘记了。 她的手落在他的肩上,试探的问,“燕恒,你怎么样?” 抱着她的人没有回答,可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却忽的朝下滑落。 “燕恒!” 九夭心魂一震,将他的头从肩上抬起,果然,他的双眼已经闭上。 “燕恒,你醒醒——” 九夭的心弦崩得很紧,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开来。 她低头去看他手上的伤口,紫黑色的血斑已经扩大了一圈,有黑色的血流出来。 九夭又惊又怕,手指微颤着想要摸一摸他的伤口,却在快要触上时被紧紧握住。 “燕恒……” 九夭一喜,抬头对上燕恒的眼眸时心头却又一沉,他幽蓝的眼眸中光芒渐隐,竟黑沉的如同没有丝毫光明的暗夜。 心跳一声高过一声,九夭有些颤抖,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他就先开了口,嗓音暗哑,“帮我将绑腿中的匕首拿出来。” 九夭点头,压住心底的不安,按着他的意思从他小腿上的绑腿之中拿出备用的匕首,“要做什么?” 燕恒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明白不能再耽误时间,此刻他虽然清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昏迷过去。 他轻吸了气,如同往日一般平淡而沉静,认真的看着她,“我现在动不了,你替我将手臂和脚下伤口上的那些腐肉剜去。” “什么?” 九夭一惊,手一颤,匕首已经落了地。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上,已经快有半个巴掌大的伤,狰狞而又恐怖,若是挖了,会是什么样子? 何况,他说还有脚下…… 她摇头,声音都在颤抖,“不,我不要……燕恒,我们想想别的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 说到这里,九夭目光一亮,“对了,有草药。” “我去找,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林子里有草药。我去找药,肯定有解药的……” 九夭手忙脚乱的起身就想要去找药。 燕恒闭了闭眼,浑身灼烫却酸软无力,大脑晕眩,如同下一瞬就会昏迷过去,他一把将九夭抓住,声音都冷了几分,“听话!” “不要,燕恒……” “沐九夭!” 燕恒打断了她,他知道她在担忧害怕什么,可现在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只需要挖去两块肉,可若是等蔓延全身,连他都不敢想象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连这毒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找药?他怕自己坚持不到那时候。 体内的热量一阵汹涌过一阵,大脑昏昏沉沉,好像有无数道力量在他的体内拉扯,将他的神经一根根麻痹。 他不敢再耽误,只能狠着心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冰冷。 “沐九夭,你想看着本殿死吗?也对,沐家人早就想让本殿退位让贤,本殿死了,你是该高兴的。” 他的话字字锥心,九夭身形一僵,心脏好像被裹上层层荆棘,轻轻一碰就痛不欲生。 第96章献祭 紧紧的咬着唇,眼也不敢眨,就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要大哭,一眨眼,眼泪就要朝下掉。 可那忍耐的样子落在燕恒眼中,却更心疼。 他心中亦是钝痛,只能闭眼,“哭什么?等本殿死了,你再哭不迟……” 说着,他放开了拉着她的手,自己却是无力支撑,彻底倒了下去。 “燕恒——” 除了前世最后之时,九夭从来没见燕恒如此无力过,若非不得已,他怎会让自己在她面前如此软弱? 根本不能多想,她直接跪下地想要扶起他来。 就在她刚碰上他的肩时,本已经闭上眼的人忽然就睁开了眼。 对上他的眼,九夭心神一震,他的双眼没有了以往的深邃和锋利,甚至没有丝毫焦距。 瞳孔缓缓扩大,瞳孔深处一片无光黑暗,如同无星无月的夜。 就在九夭看着他的眼眸有些失神之时,燕恒的手忽然抬了起来,绕过她的脖子将她的脖颈勒住,就着她跪地的姿势将她朝他的方向重重的压下去。 九夭一个不稳,猛的扑倒在他身上,下一瞬,脖子上一烫一痛。 眼眸骤然大睁,他的动作称得上粗鲁,牙齿已经狠狠刺破了她细腻的肌肤。 他在吸她的血! 这样的认知让九夭不可抑制的战栗起来,他呼出的气息滚烫,在她的颈上吸允着,伴着明显吞咽的声音。 九夭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惊恐、害怕、无助、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侵蚀着她,可她却没有挣扎。 她一点也不怕被他吸血,他此刻分明失去了神智,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用力咬着她的脖子,像要将她的血液吸干,还有来不及吞咽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 渐渐的,九夭本来疯狂跳动的心脏随着他不断的吞咽被麻痹。 她闭上眼,非但没有挣扎,反而还将双手从他腰间穿过,顺手抱住了他,就像是献祭一般,任由他索取。 时间在血液的流逝间变得无比缓慢,九夭的大脑开始晕眩,身体也开始无力,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会被他吸干的时候,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的唇还贴在她的颈边,却只是紧紧的贴着,再没有任何动作。 片刻,九夭缓过了那阵晕眩,才小心翼翼的松开他几分,捧着他的头轻放在地面。 他已经彻底昏迷过去,容颜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他的唇边还染着血迹,还有她脖子上的刺痛,都在提醒她,刚才他做了什么。 这一切的因由,是不是就是他体内的毒? 九夭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手臂上,伤口看似没有再扩大,可依然狰狞无比。 难道真的必须这样做吗? 她可以眼也不眨的挖了孟元的双眼,割了刺客的人头。可让她去剜他身上的肉,那会像在剜自己的心,想一想,都觉得痛。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呢? 九夭没有如此为难过,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刀刃上光芒寒洌,还没有捡起来,已经感觉到冰凉刺骨。 可她的目光也随着这刀刃的锋芒越来越坚定冷冽,紧咬了唇,她深吸口气,终于不再犹豫。 动作利落的将燕恒稍微移动了一下,让他靠在了一旁的树上。 捡起匕首,又从燕恒怀中掏出他常备的金疮药和火折子。 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在一旁捡了些枯枝树木先点了火。 将匕首放在火苗上烤了烤,直到刀面被烤的炙热。 手有些不自然的抖动着,她定定的看了看神色安然的燕恒,慌乱的心才又平稳了几分。 深深的呼吸,没有再迟疑,将他的袖子高高挽起,对准手臂上的伤疤一闭眼割了下去。 黑色的血水猛的冒了出来,带着刺鼻的血腥之气,可九夭没有丝毫停顿,手中动作极其快速。 她知道,她越是犹犹豫豫,他的痛苦反而越大。 此刻趁着他昏迷,她必须快些把这些腐肉剜去。 匕首被反复的用火炙烤,一刀一刀下去,九夭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只好在,伤口面积虽大,却没有碰见骨头,直到看见有正常的血冒出来,九夭才总算松了口气。 拿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她加快速度,一鼓作气将他手臂上的伤处理干净。 撒上金疮药后并没有马上包扎,而是放平他的手,又脱了他的靴子以及足袜去处理脚上的伤。 伤在左脚,或许是因为隔着靴子,伤口倒是不大。 就算如此,九夭也能想到他方才一路走来该多辛苦,他却连一个字也不肯告诉她。 抬眼看了看他,哪怕昏迷着,额头也已经布满了冷汗,俊容一片苍白,眉心紧紧的蹙着。 九夭忍耐着胸口沉裂的痛,低头,用炙烤过的匕首朝他的脚上划去。 直到将他手臂和脚上的伤都处理好,九夭才彻底松了口气,精疲力尽的跌坐在地上。 就好像经过了一场生死较量,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耗光。 怔怔的看着燕恒手臂和脚上的伤,这样的伤口,靠他自己怕是长不好了。 他这么完美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残缺。 等到她恢复灵力,一定要替他将伤抹去。 “沐九夭……”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让九夭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她抬眸,便见他目光清亮的望着她,眉目之间情绪颇为复杂。 他无力的靠着树干,乌黑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额鬓的发早已经被汗打湿。 面容依然俊美精致,却苍白又憔悴,就好像雕成的玉器,一不小心就会碎。 虚弱而又惹人心疼,至少九夭很心疼。 可他眼中的清醒却让九夭觉得,他早就醒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问题下意识就出了口,果然,燕恒说:“在你刚落刀的时候。” 刚落刀的时候? 九夭更心疼了,刚才她还在想,好在他昏迷过去不会感觉到痛,可他竟然早就已经醒过来了。 他就这么生生忍着,甚至没让她发现他已经醒了! 九夭满心都是自责,“是不是很痛,你醒了怎么不开口?要是我知道,我会再轻一些的……真的……” 她觉得自己对着燕恒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傻,很多的情绪和话不知该怎么表达,最后就变成了这样语无伦次又局促不安的样子。 可看着她这迟钝的模样,燕恒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安然。 他不是傻瓜,她的情绪那么明显,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她的心意? 他弯了弯唇角,就连笑也有些虚弱,“不用担心,你做的很好,并不痛。” 九夭哪里相信,可看着他的笑,她的情绪还是平静了几分。 又坐近他一些,拿了袖子去擦他额头上的冷汗,克制着担忧尽量平静的问,“那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她不知道那毒到底是什么样的,将那肉剜去应该也只是阻止了毒素继续加深蔓延,却不代表解毒了。 燕恒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随着她的靠近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骤然一凌。 九夭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又见他目光所落之处,心跳一顿,猛的站起身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彻底避开了他的视线。 可燕恒已经看到了,她颈上的伤分明是被人所咬,且伤口很深,一看就用了极大的力。 而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燕恒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心底有一个最可能却又最不敢承认的可能。 顺着她的起身,他微抬头,平静的看着她,“怎么回事?” 九夭捂着脖子的手不敢松开,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你现在不方便动,我还是先四处看看,找找有没有路什么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燕恒皱眉叫住她,“沐九夭!” 九夭这一次没有回头,只是道:“我们总不能这样在这里等着。你放心吧,我认路的本事很好,不会迷路。还有……你不要乱动,你的伤还没有包扎,要再晾晾看看,等我回来再给你包扎。” 说完,也不顾燕恒是否同意,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速度当真是比兔子还快,倒是和夭夭有得一比。 燕恒的眸光深得没了边,他不怕她迷路,他只是担心她会遇到危险,可她很明显在逃避什么,不管不顾的就跑了。 所以说,她颈上的伤,真是他做的? 燕恒抿了抿唇,这才察觉出嘴里的确是有些咸腥的血腥味儿。 他斜靠在树干上,看着九夭离开的方向微微有些失神。 她以为,落荒而逃,就能瞒过去吗? 燕恒缓缓的闭上眼,有些无奈,可细细想来,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或许从进入九玄山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别人的陷阱。 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燕恒此刻更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素似乎已经清除了,可他并没有服用什么解药,这毒又是如何解的? 难道…… 舌尖动了动,嘴里的血腥味儿似乎更浓了些。 燕恒蹙眉,会不会和她的血有关系? 因为……她是妖…… 第97章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九夭自然不会想到燕恒已经想了这么多,她的确是不想让燕恒知道他咬了自己甚至吸了自己的血,她不想让燕恒觉得有负担。 可她跑出来,也的确是想找找出路。 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能一直在那里等着。就算没有危险,也会饿死的,燕恒的毒也等不得。 只是这森林看起来当真就是普通的森林,四周除了参天大树就是参天大树,当然还夹着一些花花草草的。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一只动物,安静的让人觉得这地方根本就是已经被天地所遗忘的。 九夭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一边慢慢朝前走,每走出一段,就用匕首在一旁的树上刻下记号。 在这样日夜都分不清的地方,最容易被遗忘的就是时间。 九夭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出太远,是不是应该往回的时候,前方却忽然传来了阵阵水流之声。 九夭目光一亮,骤然加快了速度朝前方去。 出现在眼前的简直是一片世外桃源。 森林尽头一片花草之地,入目的花草九夭完全叫不出名,只觉得五颜六色很是好看。 一片清湖环绕四方,将这片花草地围在中间。 天空蔚蓝,只有薄云漂浮,云层之间,有浅浅的金色光芒洒落,却不刺眼。 九夭惊讶的望着这番美景,谁能想到,这森林后竟然是这样一片天地。 她快速的走近那片湖,低头一瞧,湖水清透。 而更让她惊喜的是,湖中有鱼儿在游。 九夭眨眼,蹲下身去谨慎的拿着匕首戳了戳水面,湖面漾出水波,鱼儿惊慌的四处逃窜。 咕隆一声,九夭忍不住吞口水。 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算起来,从落到这里之后不知道多久了,真的好饿啊。 反正暂时也找不到路,不如先填饱肚子! 只要不是事关燕恒,九夭向来是个行动派。 她又试探着用手去摸了摸水,闻了闻,甚至用舌尖舔了舔,很清凉,也没有什么异常。 放下心来,她直接脱了鞋袜,将裙摆绑了起来,下水捞鱼。 很快,岸边就已经躺了好几条又大又肥的鱼,离了水的鱼儿不断的挣扎跳跃着,想要重新回到河里。 九夭回到岸边,一把抓住跳动的鱼儿,拿着匕首麻利的剖肚去鳞,动作利落又干净,简直是一气呵成。 可她的嘴里却不断的念叨着,“你们乖啊,乖乖的祭了我和燕恒的五脏庙,我会替你们念往生咒的。下辈子投胎,就不要做鱼了,做人吧……不不不,人也不好。我瞧着人都过得挺难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祸上身。要不就投胎做只小鹿吧……” 九夭一边说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眼神也有些幽远起来,“燕恒他好像挺喜欢小鹿的……” 其实前世的时候,他总喜欢叫她鹿儿……现在想想很奇怪…… “谁跟你说,我喜欢小鹿?” 燕恒的声音出现得很突凸,九夭一惊,本来在剖鱼的匕首就那么滑到了手上。 九夭倒吸一口气,虎口处已经被划开一个口子。 她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伤,手已经被燕恒拉住,也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语气略带着些责备,九夭很想翻个白眼,这不是拜他所赐吗? 可看见他流露出的关心,心里又觉得甜滋滋的,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满? 只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微微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声如蚊呐的说:“没什么的……” “都流血了,还说没什么。” 燕恒皱着眉,目光直直盯着她的伤口。 匕首很锋利,伤口虽不大却有些深,血珠不断的朝外涌着。 燕恒的目光定在那血珠上,渐渐的,就有了些诡异的变化。 她流出的血带着阵阵幽香,那是让他无比熟悉的香味,窜入他的鼻息,让他身体内的血液都滚烫沸腾起来,心底有个声音在驱使着他…… 燕恒的眼神越来越幽沉,眼底深处漆黑无比,在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时候,已经低下了头。 手上忽然的湿热让九夭一僵,她抬眸,正好看见他的舌从她的伤口上轻舔而过,舌尖上沾染了腥红的颜色,靡丽至极。 “燕恒?” 九夭有些怔楞,她并不认为这是暧昧。 反而是刚才他抱着她吸血的那幕从眼前骤然闪过,她不安起来,手中用上几分力道挣了挣。 她的挣扎果然还是让燕恒回了神,他明显也是一僵,松了手…… 九夭镇定的将手收回来,对方才那幕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也没有任何疑问,只重新蹲下身去用清水洗手,一边道:“其实这不过是小伤,真的不碍事的。” 燕恒的手放在身侧,紧紧的握成了拳。 舌尖上的血腥味儿还在弥漫,他方才那一瞬竟是失了神,若非她突然开口叫他,也许,他又不知会做出什么? 他垂眸,她正蹲在湖边低着头洗手,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可上面的伤口却狰狞异常,将所有美好都破坏掉。 他沉默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的光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九夭看似很镇静,实则心跳得很快。 她只是不断洗着自己的伤口,只希望不要再留下一丁点的血迹,不想再让燕恒失去理智。 直到那伤口都被泡得有些发了白,燕恒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再次将她拉了起来,力道有些重,也不晓得是在气什么,就连声线都有些冷沉。 “已经很干净了,不用洗了。” 九夭咬着唇,对于他的怒意也不争辩,更没有表现出不满,就那么低着头不言不语。 这样的九夭,最让燕恒无力,让他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 良久,他终是一叹,握着她的手轻抚上她已经被泡白的伤口,神色微沉,低声问,“疼不疼?” 他的指尖从她伤口边缘上抚过,就好像一抹温暖从她的伤口处流过。 九夭喉间便涌上些酸酸涩涩的滋味儿。 她紧咬了唇,抬眼,对上他那双深如夜空的眼眸,许久,终究还是缓缓摇头,“不疼的……” 燕恒半狭着眸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里此刻倒影着的全是他的影子,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晶莹清澈得好像他们身前那汪清湖。 他默了默,手中用力,在她的讶异中将她拉到了怀里。 九夭有些僵硬…… 可燕恒的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很有力,她靠在他的胸前,很温暖。 分明不是晚上,可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便也梦呓般的唤了声,“燕恒……” 燕恒微眯了眼,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她抬眸看他,眨了眨眼,眸光分明痴缠。 燕恒眸光一晃,勾唇,“沐九夭,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这分明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九夭心头好像揣着只小兔子,跳个不停。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五彩纷呈。嘴角动着,想回答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之前她鼓起勇气很认真的告白,他不相信。 这会儿他用这种类似轻挑的撩人语气说出来,却让她觉得不敢回答了。 九夭那点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过燕恒的眼。 唇角弧度染上几分愉悦,俊美的脸也蕴着一层柔光,他狭眸,再低头靠近了她几分。 额头几乎贴在了她的额头上,眸色幽深的看着她,声线很低,听在九夭耳朵里分明带着诱惑的气息,他轻声问她,“喜欢吗,嗯?” 这撩人的语气……九夭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瞬间困难起来。 她望着他的眼,就连他眼底的柔和笑意都在蛊惑着她,哪里还能思考,只是傻傻的点头。 燕恒眸光忽变,九夭骤然回神,脸刷的红了。 唇角又动了动,可嗓子眼却干干的发不出声音,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生病了,要不为什么一对上燕恒,她就犯傻犯糊涂呢? 九夭陷入深深得自我鄙视中,燕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却更复杂,他的眼底是一层意味不明的光芒,还是问她,“为什么?” 他执着的想知道理由,一个能说服他去相信她的理由。 九夭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底划过几抹迷茫的伤感,在燕恒以为她还是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抬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慢慢的收紧,低头埋在他的肩上,在燕恒怔愣之时,低低的回答,“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你一定要有为什么吗?” 燕恒微怔,眼底划过茫然,其实他不是也同她一般吗? 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对她动心了。 这种感觉很怪异,却并不让人讨厌。 甚至于,让人想更深入的去探究,去了解。 他微侧了眸,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脑袋,顺着她的姿势亦环住她腰身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这世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此起彼伏,平静又躁动。 燕恒暗自轻叹,抚着九夭的头发,终究还是忍不住侧头,在她的额鬓落下一个吻…… 第98章幻境 这时候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平静的湖面漾起小小的旋涡,在方才九夭洗手的地方两个怪异如同触角的东西冒了出来,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又退了回去。 转瞬恢复平静,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 两人不知道,也没有再回去树林,就在这草坪上点了火烤起了鱼。 燕恒是顺着九夭刻下的记号找过来的。 九夭方才还记挂着燕恒的伤,可现在一看他手臂和脚上的伤口都已经复原如常,肌肤如同新生,没有了一丝痕迹。 按着燕恒所言,她离开后不多久他的伤就已经自己愈合了,他也不知是为何? 可说这话时,他眸色深沉,也许已经想到了什么。 九夭更是清楚,怕是因为他吸了她的血。 她到底是妖…… 九夭不知道燕恒对她的身份了解了多少,可他忽然之间的转变,这会儿想来还是有些奇怪的。 只是,她沉溺于他忽然给予的温柔中,便失了理智。 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怀疑了什么? 他没主动问,九夭也不敢主动说,想再多也不过自寻烦恼。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紧要的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找路出去。 一切,都等出去再说。 拿着已经烤得香喷喷的鱼,九夭咽了咽口水,还是先递给了燕恒,“你试试,我烤鱼的手艺很好的。虽然没有盐什么的,不过原滋原味儿应该也不错。” 燕恒坐在她身边,从她烤鱼开始就一直看着她,可她的注意力只在鱼上,眼珠子都快落到鱼上面了,让他有种她恨不得将这鱼生吞的错觉。 在鱼的面前,他的魅力似乎小了很多。 此刻见她将鱼递到自己面前,燕恒眉梢微挑,没有拒绝,抬手接过。 九夭舔了舔唇角,喉间动了动努力的不去看他已经拿在手中的鱼,又转头过去拿起另一条已经整理好的鱼烤了起来。 然后,眼前就多出一条鱼来。 九夭眨了眨眼,下意识转头,却见燕恒弯着唇,正拿着她给他的鱼递到她的唇边。 “你……” 这时候的九夭有几分傻气,燕恒唇边的弧度却加深了几分,轻声开口,“不是很想吃吗?我已经试过了,味道的确不错。” 九夭怔怔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递到自己唇边那条鱼,鱼是被咬过一口的。 试过的意思,她其实明白,并非单纯是味道,他是担心有毒。 虽然这么一口也不一定能试出什么,可就算真的有毒,也是两个人一起中毒。 九夭的心情很复杂,也说不清是因为燕恒还是因为这条鱼,反正就是感觉整个人都漂上了云端,晕晕乎乎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对着那鱼咬上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咬的地方正好是他咬的那处。 她面上绯红一片,心跳也一直在加速。 在今天以前,她也没想过自己和燕恒还能像这样相处。 其实真的很好,他没有了前世的那些负担,才能这样温暖又温柔。 就在她一边吃着鱼,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问,“你很喜欢吃鱼?” “嗯!”九夭全然是条件反射的在回答。 “夭夭也很喜欢吃鱼……” “咳——” 悠悠的一句,九夭却像听到了什么惊天之语,呼吸一窒,刚咬到嘴里的鱼就那么吞了下去。 燕恒眉心一紧,忙去拍她的背,“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卡到?” 九夭捂着喉咙,脸憋得通红,欲哭无泪。 这回,也是拜他所赐啊! 好在九夭吞下去的那鱼并没有什么刺,她也没有被卡到,很快就缓了过来。 可因为燕恒那一句话,九夭后面再吃着鱼,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其实也知道燕恒是怀疑她的,或许已经不止是怀疑。 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她的表现太明显,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可让她开口承认吗?她觉得好难。 怎么说? 告诉他自己不是人,其实是妖,前世时她利用了他背叛了他害他同她一起赴了黄泉? 不管是哪个,九夭都说不出口。 最后,便也只能装作不知他的意思,反正他也没摆明了问。 等到吃完了鱼,九夭也已经镇定下来,将东西整理好,她抬头看了看天,和刚才一点变化也没有。 “这地方真的好奇怪……” 她皱着眉,从她和燕恒进入这森林也有很久了,天色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天上的云彩和太阳都好像没有动过,难道这里不会天黑吗? 燕恒也抬头看了看,相比于九夭满脑子的疑问,他却是肯定的道:“都是假的。” “什么?” 九夭没反应过来,燕恒看了她一眼,又说一遍,“这云和太阳,都是假的。” “假的?” 九夭霍的站起身,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天,果然,云啊什么的都一动不动的,安静美好的好像一幅画。 她想到了什么,又低头去那前面的湖,“那这鱼……” 燕恒唇角弯了弯,有些好笑,“你不是吃过了吗?这鱼是真的。” 九夭摸了摸自己的嘴,有些尴尬,却又更疑惑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奇怪?” 天是假的,水是真的? “谁知道呢?” 燕恒微眯了眯眼眸,眸色深厉。 也许,别人想让他们看见什么他们看见的就是什么,而此刻他们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也正被人看在眼中。 “那我们还是继续找路吧。” 九夭不想再在这地方待下去,多呆一刻,就多一分不安。 吃也吃了,燕恒现在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了,还是先找到出路比较重要。 燕恒却不如她这么忧虑,只是缓缓的道:“这里,没有路可走了。” 在九夭诧异的目光中,他勾唇,无奈的笑,“我们明显走入了别人布下的幻境之中,找不到阵眼,是走不出去的。” 而且,在他看来这并非是普通的幻境,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鱼儿让九夭填肚子。 在看出这是幻境之时,燕恒是有想到月氏一族。 毕竟在这方面,月氏一族都是高手。 不过月氏一族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父亲所灭,就算有剩下的漏网之鱼,也都是撑不起台面的。 何时又出了这样厉害的人物,能撑起这样大的幻境? 燕恒的心思复杂,只是看到九夭变得不安的神情,他还是抬手握住她的手,放缓了声音道:“坐下来。” 九夭垂眸,对上他的眼,他的目光坚定而又温柔。 她抿了抿唇,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到他身边。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两个人并肩而坐,算得上亲密的姿态还是让九夭有些局促不安。 察觉到她浑身都有些紧绷的样子,燕恒低声一叹,“害怕吗?” 九夭摇头,“不怕。” 并非是逞强,只是对她而言,只要他在身边,从来都不会害怕。 就算真的走不出去,也不过是再共赴一次黄泉吧! 何况,她感觉这里不是普通的幻境那么简单。 不是她一开始看不出问题,而是她始终觉得这里熟悉,她一直在想到底是何时来过这里,所以便忽略了所谓真假。 直到现在九夭才真的确定,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看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可实际上还有许多东西不曾想起来。 燕恒看着她复杂的神色,握着她的手忽然松开,在九夭怔愣时环上她的腰身,将她朝身边更加带近几分。 九夭的脸红着,却没有挣扎,甚至都不敢乱动一分。 对于她这幅‘任他宰割’的模样,燕恒只是低笑了笑,手又滑到她的头上,将她的脑袋朝自己肩上靠。 “有个词叫以静制动,该来的总是要来。先歇会儿才能有力气。” 才能有力气做什么? 他没说,九夭却已经脑补出来了,不是有力气跑路,就是有力气打架。 她撇撇嘴,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的肩上,他的呼吸在她的头顶,轻轻缓缓的让人心安。 刚才的那点不适应和僵硬随着他平缓的呼吸一点点散去,九夭抿着唇偷笑了笑,闭上了眼。 燕恒侧眸,看着她的发顶,感觉到她慢慢变得平稳的呼吸,唇角亦弯了弯。 这样其实也不错,若是真的不能走出去,也能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燕恒想,自己当真是放纵了。 也许是因为同她一起落入这看似绝境之地,只有他们两人,所以所有的情绪都被扩大,所有的情感都变得浓烈,能让人无所顾忌。 思及此,他轻叹,还是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其实……这样也好…… 果然,在燕恒身边,九夭很放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可她醒来时,是在鼻子上一阵阵的搔痒感中醒过来的。 九夭还有些不知时日的茫然,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一张惨白的脸就那么直直的映入她的瞳孔。 “啊——” 九夭瞳孔一缩,彻底清醒过来。 待看清那张妖孽的脸之后,惊慌全变成了气愤,抬手就要推他,“你有病啊,大白天装什么鬼,想吓死人啊!” 第99章谁都别想走 妖孽般的男人优雅的起身,将凌乱的头发拢了拢,讥笑,“啧……这么容易就吓死倒也省心了。不过,你也算人?在人间走了一遭就真当自己是人了,连胆子都小了这么多。” 九夭恨得牙痒,换做哪个正常人,或者正常妖,一醒来就看到那么白张脸也会被吓到吧,真是装鬼装上瘾了! 可她到底还是冷静的,没有理会他的讽刺,稳住情绪之后就发觉了不对,她坐起身,“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回将军府了吗?” 说着,四处一望,这一看之下才发觉天黑了,燕恒也不见了! 她神色一变,站起身来,急急的问,“燕恒呢?” 陵光掠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九夭的眉色间带着几分焦躁,“我这不是掉下来出不去了吗?” “所以你为什么要参加什么狩猎比试呢,就为了抢一个男人?”陵光翻了个白眼,一脸的鄙夷。 九夭受不了他那眼神,语气也更冲了两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跟我没关系,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再见。” 陵光傲娇的一甩衣袖,作势转身。 “诶……” 九夭听着不对了,忙拉住他,“你的意思你是来帮我的?” 陵光嗤笑,“跟我又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 小气鬼! 九夭腹诽,却还是用力拉着他讨好的笑,“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好不好。和你有关系,很有关系,非常有关系。” 她笑得那叫一个干,陵光翻了个白眼,将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优雅的抚了抚被她抓皱的地方,“笑得这么难看,不想笑就别笑。” 他挑眉,姿态很是傲慢的转头掠她一眼。 换了平时,九夭肯定直接让他滚粗,可这时候却不能。 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脾气,拉了拉自己的唇角,对着他眨眼睛,“这样呢,请问客官笑得好看些了吗?” 陵光掠她一眼,只见她唇儿弯弯、眼儿弯弯,眼底的光芒如星,那种钟灵敏秀之气更胜于她本身的美貌。 也许女子容貌再美,也需要有气韵风华相辅相成。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陵光眼底的光暗了几分,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望向天边,“别卖笑了,越笑越难看!” “!” 九夭暗自握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了,只是还不等她发飙,陵光忽然一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他没看她,只是抬头看着天。 一弯残月悬在众星之间,看似美好,可陵光那双狭长妖异的眼眸却缓缓的眯了起来,带着危险。 九夭也随着他看向天空,仔细看着那弯残月,似乎带着一抹腥红的颜色。 她眉心紧了紧,“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到底怎么了,燕恒到底去哪里了?” 说着,她神色又是一变,“不会是你把我们抓进来的吧?” 这怀疑的语气……陵光一拍她的脑袋,咬牙,“你说你现在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九夭捂着头,气得面色发红,还是告诉自己,忍忍忍! 陵光的神色依然傲娇,带着讥讽,“我会做这些没品的事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夭很心急,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她神色沉沉,忽然看向陵光,“就算不是你,你既然在这里必定也是同这里的人有些关系的吧,是不是一只狐妖?” 陵光神色微窒,转而却是一笑,没有说其他,却回答起她方才的问题,轻幽幽道:“从你们入了九玄山开始,就已经进入了千虚幻境。” 说着,他看向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维持人形吗?因为在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甚至没有时间。” 千虚幻境? 九夭微蹙着眉,四处一扫,“我只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看来都很熟悉,若是幻境,是按照什么地方幻化而来的?” 陵光眸色一深,却是一笑,“等你能想起来的时候,自己想吧。” 九夭最讨厌陵光这样故作神秘,可陵光却不管她是否不满,琥珀般的瞳孔中染上几分无奈,“以你和燕恒现在的能力,不应该如此鲁莽的到这里来,带着他离开这里吧。” 他现在的模样是九夭没有见过的认真,那张本来妖孽的容颜白得像雪。 九夭看了他片刻,还是低声问,“怎么离开?” “从这里往最西面走,你们会看到一株千年老槐,砍掉那树就能破境而出。” “砍掉?” 千年的老槐?他们现在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砍? 陵光嗤笑一声,“若是燕恒连这点事都办不到,还谈什么保护你?” 九夭眉心一动,倒是没理会他的讽刺,只是看他一眼,问,“那你呢?” 陵光眸光几闪,看着她正要说什么,面色却猛然一变。 天幕上一片漆黑,星月不知何时都不见了踪影,倒是有乌云成片的聚拢过来。 陵光也再顾不得那许多,一把拉过九夭,“快走,记住,出去之后不要再进来!” 话刚落,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陵光啊陵光,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想放他们走,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冰冷异常的声音,并非情绪冰冷,而是像一条毒蛇从身体上爬过的冷。 在这样死寂的地方,乍然听到更让人汗毛直立。 而这幽凉的听不出男女的声音,是从天上传来的? 九夭抬头看去,陵光揉了揉眉心无奈的一叹,“幽魑,让他们走吧。” 幽魑? 九夭眉色深深,幽魑这个名字就透着股妖邪之气。 那道声音幽幽一笑,“陵光,你还真是幽默。他们既然已经闯入我的地界,想让我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你觉得可能吗?” 九夭暗自想着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不是狐妖时,陵光却在拼命对着她使眼色。 九夭的面色已经沉静下去,他这是在让她先离开? 一番衡量,现在自己留下的确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会拖累他。 转身正想朝他说的西面跑时,那道幽冷的声音笑了起来,冷冷的笑声透着几分狂妄。 “小丫头,就这么跑了,不怕你的情郎找不到你吗?” 九夭动作一僵,陵光神色亦是一沉,已经全然没了平时的不羁,面色阴沉、眼神冰冷,“幽魑,你真当我怕了你吗?” 说着,又是冷笑一声,“也对,你这样的老妖怪,向来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可我告诉你,我留在这里还真不是怕你!” 一瞬的寂静,本就死寂一片的空气骤然结成了冰。 就好像落进了苍茫雪原之中,周身都被雪风挟裹住。 这个陵光,在这时候说什么老妖怪,分明是想激怒幽魑。 果然,那道幽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带上了几分尖利,“陵光,你找死!” 巨大的压迫感,从天空之上骤然压下,没有哪个凡人能承受如此狂暴的力量! 这已经不单单是什么高深的内力,更像是从自然而来的可怕力量,层层压下,汹涌得让人没有逃离的时间。 而九夭现在,恰好就是什么灵力都没有如同凡人的‘凡人。’ 周身的血液好像都燃烧起来,似乎下一刻血管就会爆裂,心口闷痛无比。 九夭丝毫不怀疑,在这样的威压下,很快她就会心脉俱断而死。 果然是只老妖怪! “小九,你快走!” 陵光的声音担忧又急切,竟是叫她小九! 同一时间,他抬手,红色的光芒从他掌心流泻而出,朝着那股威压所来的方向,意图抵挡。 “走?” 幽魑低幽幽的笑,“谁都别想走!” 嚣张的语气,丝毫不将陵光的抵挡看在眼里。 两道力量相撞那一瞬间,空气中的气流碰撞,形成一个个旋涡,好像要将世间万物吸走,四周的空气涌动快要将人挤压到爆炸。 这两只妖孽斗起来,九夭更难受了。 莫说跑了,动都动不了。 紧闭着眼咬着唇,体内的血液好像已经沸腾,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爆裂开来的时候,一声压抑的闷哼,伴着幽幽讥笑飘到她耳边。 “就你如今这样,还想和我斗吗?不自量力!” 压迫的力量忽然消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九夭的幻觉。 可死寂的空气中,那道有些急促压抑的呼吸声却在提醒她,并不是。 陵光受伤了? 九夭心念电转,猛的睁眼。 一身银色衣袍的陵光跌倒在地,姿态有些狼狈,哪有半分以往的妖魅风流。 而他的身旁,显出一个身影来。 九夭看过去时,微微一怔。 那人穿着一身如血的红衣,就连披散着的头发都是腥红的颜色,可她的脸却很白,如雪如玉。 红色和白色的强烈对比,让人很自然就忽略了她的五官,眼中只有那两抹浓烈的颜色。 妖异、瑰丽、阴暗……恍惚黑暗的代名词。 不管她身上的颜色多么浓烈夺目,她周身所散出的黑暗气息也无法被掩盖,反而更加浓重。 可很明显,她身上没有狐妖之气,不是狐妖。 第100章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九夭看着她时,她也正抬了眼朝她望来,狭长的眼尾上挑着,眼底恍若有血色的花朵。 她看九夭的眼神让九夭觉得自己是她脚下的蝼蚁,而她则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天神! 待看清九夭时,她勾出一抹原来如此的笑,笑容中带着邪恶的讥讽和鄙夷。 轻抚着自己的衣袖,看向陵光,“你可真是大方,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陵光按着心口处,闭了闭眼,唇角却挑出一抹同她一样的讥笑,“比起你来,我自愧不如。” 幽魑眼底的血色瞬间浓烈几分,她忽然抬手,隔空掐住了陵光的脖子将他提到了半空。 “陵光,不要再试图挑衅我。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陵光神君吗?” 陵光闭着眼,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九夭还是看得出他现在很痛苦。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白,唇边却不断有血在流,就连额间那抹红色的印记都开始变得浅淡。 他很危险! “陵光!” 心中一紧,九夭没有迟疑,掠身就朝陵光扑去。 “呵……” 幽魑嫣红的嘴角边弧度讽刺,“不自量力。” 她的手一挥,同陵光两个人从九夭面前骤然消失。 九夭扑了个空,又眼看着陵光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惊慌难言。 “走——” 是陵光的声音,一个字,穿透暗夜,嘶哑却沉定。 好像铁锤,重重锤在九夭的心头。 紧接着,一声轻笑,“陵光啊陵光,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好啊,我们就来看看,在她心里到底是那个男人重要,还是你重要?” “小丫头,既然陵光这么想让我放了你们,我倒是可以给你机会。你现在有两条路,带着你的情郎离开这里,或者来救这个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傻瓜?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幽幽的轻笑,缓缓的消散在夜色之中,一切,归于沉寂。 “陵光!” 九夭身形一震,猛的睁开双眼,随后却是一愣。 周围没有什么陵光和幽魑,也不是夜里,还是白日,还在那汪清湖边上。 她下意识的转头,却看到了燕恒那双幽深的眸子,目光交缠间九夭皱了眉,眼底闪过一抹迷茫。 燕恒眸光深深的看着她,抬手从她的眉眼上抚过,将眉心那抹痕迹抹平,动作温柔,语气却浅淡,“梦到什么了?” 梦? 九夭四处望了望,再看回他,“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燕恒点头,“你刚才叫的陵光,是谁?” 九夭一怔,看着他,片刻都没说话,看起来很是犹豫。 燕恒也没追问,也只是看着她,目光渐渐的更加深谙起来。 就在他以为九夭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了口,一副也很惆怅的模样,“是我表哥……” 表哥? 就是那天夜里那男人! 燕恒的眉心蹙了起来。 九夭的眉心就更紧了,咬了咬唇,“我刚才的确是做了一个梦,却又不像是梦?陵光告诉我说这里是千虚幻境,让我们朝最西面走,找到一棵千年槐树,砍掉就可以离开。” “是吗,然后呢?” 燕恒微微狭眸,看她眼底的为难就知道她还有话不曾说完。 九夭更犹豫了些,不知道跟燕恒说这些到底对不对? 她是不是应该听陵光的话,和燕恒马上离开这里? 可那个幽魑的话总在耳边绕,还有陵光那张白得不正常的脸,他似乎并非是在同她玩闹装鬼,而是一开始就有伤在身? 就这么走了,她能心安吗? 想到这里,她深吸口气,语气也变得慎重起来,“燕恒,陵光好像有危险,我想救他。” 看燕恒骤然沉下的面色,九夭又有些忐忑,“他被一个叫做幽魑的人抓起来了。那人让我做选择,是要救他还是离开……我想救他,要不你先出去吧……” 她虽没说是妖,可其实很多事已经不言而喻。 声音越来越小,燕恒眼底的幽蓝变得漆黑,不管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想法? 他的沉默也让她越发不安,九夭的心沉了沉,微垂了眼睫。 一叹,自己的确是太任性了吗? 她那声叹息虽轻,却让燕恒神色更沉,他眸色幽幽的盯着她,“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会独自离开?” “我……” 九夭不知如何说,燕恒却冷笑一声,“沐九夭,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他忽然又冷漠下去的态度让九夭心脏一缩,有些焦急的否认,“不是的,我只是……” 刚开口,燕恒的神色却霎然一变,动作快速的拉着九夭站起身,朝着前方的清湖看去。 九夭的话顿住,也茫然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定睛一看,眸色瞬变。 湖面上波光潋滟,天际有七彩的霞光洒落,映在湖面上,同湖面的波光交错,在他们眼中倒映出一座宫殿的模样。 不就是他们刚才进来时看到的宫殿吗? 九夭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宫殿依然存在,而且更清晰了几分。 唯一和刚才看到的宫殿不同的是,这宫殿门大开,里面不再是什么森林,而是一条玉石铺成的宫道,朝里延伸…… 九夭下意识的握紧了燕恒的手,已经确定却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他,“又是幻境对吗?” 燕恒的眼底一片幽暗,垂眸看一眼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就因为她这么一个依赖的动作,他方才升腾而起的怒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消散了。 他自嘲,暗自一叹,转头安抚的看她一眼,反握住她的手,“别怕。” 这浮在水面上的宫殿忽然出现,看来的确像是幻境,可又让人感觉到无比真实。 燕恒也不确定是否是幻境?可不管如何他总会护着她的。 九夭点了点头,弯唇,“有你在,我不怕。” 燕恒看着她眸光一闪,唇角几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也就是这时,宫道上出现了人影,身着广袖留仙裙的女子从宫道那头缓缓而来,面带浅笑,对着身在岸边的两人微微行礼。 “两位仙君,我家君上已经恭候两位多时了。” 九夭的眸色微微一深。 习惯性的转头去看燕恒,燕恒也正好转头看她。 对视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两个人的目光便都已经恢复了沉静。 心中却知道,该来的总算来了! 九夭已经很肯定,这女子口中的君上就是她之前见到过的幽魑。 这是真当自己是仙了? 不过虽然不确定幽魑到底是什么妖,可她的确有几分本事。 这千虚幻境也的确挺厉害的,反正她现在是看不出几分真假。 目光从那女子的身上落到水面上,看得出来她是让他们俩过去,难道让他们游过去吗? 她正想着,一道七彩霞光铺成的彩桥从宫殿门前延伸出来,一直通往他们所在的岸边。 九夭的神色也只是微微一变,没有过多惊讶。 她反倒是看向燕恒,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犹豫有询问,也有一些期待。 燕恒眯了眯眼,勾唇,唇角的弧度有些无奈,“不是说想救他吗?” “我是想,可是……” 想到他刚才因为这事生的气,还有……就连陵光都不是那个幽魑的对手,她和燕恒去岂不是送死吗? 九夭犹豫了,燕恒的目光却是望着那湖上的宫殿,宫殿中的人还在等着他们。 他的眸光锋利,“你以为那个人给你选择的时候,是真的让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九夭的心缓缓的沉下去,自己好像的确太天真了些。 深吸口气,她望着那仙宫,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既然没有选择,那我们就去看看,这里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 这么想着,她就想朝那桥上去,刚动,手就被拉紧。 九夭转头,燕恒眸色亦是平静,只道:“一起。” 九夭一笑,点头,“好。” 直到踏上那条七彩霞光铺成的桥,九夭还悄悄的用力踩了踩,当真是实地一般。 她的心更沉了,千虚幻境……她为什么没有听过? 宫殿就在湖中的位置,并不远,很快就走到了宫门处,那名女子朝着两人得体的笑,侧身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 “两位仙君,请!” 九夭和燕恒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抹异色。 沉默一瞬,九夭转头看着那女子也是一笑,“好啊,麻烦这位仙女姐姐带带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口中的仙女拍到了女子的马屁,女子娇笑一声,“仙君抬举了,奴婢可不敢当这仙女二字。” 九夭眨了眨眼,一派天真,“仙女姐姐客气了,你虽然不够美,不过到底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看得出人模人样,怎么也当得起仙女两个字的。” 女子面上的笑僵了僵,眼神也冷了几分,燕恒适时的将九夭拉近身边,“不要胡闹。” 看似责怪,可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其中的纵容,九夭抿了抿唇,朝着那女子笑,“是我失言了,仙女姐姐,请带路吧。” 女子面色虽不那么好看了,姿态倒还是恭敬,“仙君请!” 第101章关于爱情的游戏 她当先转身朝里去,九夭朝着燕恒眨了眨眼,用口型对他道:“你不好奇吗,仙女呀……” 她这精灵古怪的样子同夭夭一模一样,燕恒在她额头上轻点一下,眸色却很谨慎,“我们现在看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的,所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也不要害怕,知道吗?” 九夭自然也很清楚,她更清楚眼前的仙女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女,不过是小妖一只。 郑重的点了点头安静下来,两人跟着女子朝里去。 这宫殿里果然是一番世外仙境般的景致。 玉石铺成的宫道很宽敞,道路两旁是各色花卉,鲜艳盛放,同那湖边的花一样叫不出名字。 一路走过,亭台楼阁,却都并非砖木所造,尽是玉石所砌。 所有东西都精致的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一草一木都彰显着雅致和华贵。 就连一朵枯萎的花,一片残败的树叶也没有。 可她转头去看燕恒,两人的神色都比之前更沉了两分。 这地方美则美矣,却死寂一片。 就和刚才的森林一样,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就连这些花花草草,都因为太过完美让人感觉到失去了生命的特质,更像是人心中臆想出的美好。 若说是仙境,实际更像地府冥宫。 充满了诱惑,可若真沉迷其中,便会陷入深渊。 前方带路的女子一直未停,九夭的目光却落到她的脚上,总怀疑这妖精是条鱼。 除去她走路的怪异姿势,还因为看见她九夭就觉得好饿,很想一口吃了她! 玉石铺成的宫道很长,走到尽头,依然是种满了百花的花园。 百花之中,有一座水晶打造的殿堂,应该就是这宫中的主殿,也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雕龙画凤的殿檐上挂着数盏水晶宫灯,整座宫殿在阳光下透出晶莹之感,倒像是传说中的海中水晶宫。 对着这样的美景,九夭心底不安却越来越浓,她的步子慢了下来,看向燕恒,“真的要进去吗?” 也就在这时候,女子回了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开始的笑容,“二位仙君,君上已经在等着二位了,请进吧。” 这是不进去不行了。 九夭蹙眉,燕恒亦是眯着眸子盯着那‘水晶宫’,眼底的情绪颇为复杂,似乎也在考虑应不应该进去? 就在两个人还不曾做出决定的时候,一阵狂风忽起,从眼前擦过时让人禁不住闭了闭眼。 再睁开,刚才的女子已经没有了踪迹,两人似乎已经站在了‘水晶宫’中。 可这宫殿明显和普通的宫殿不一样。 宫殿很大,不止是四壁,就连地面和殿顶都是用水晶所制,让人站在上面都不敢太过用力,只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其踩碎。 四根巨大的水晶柱立于宫殿四角,水晶柱中竟有金龙,栩栩如生,好似还在游动。 正中间是用水晶垒成的圆形汤池,汤池中冒出三股水柱,溅出细小的水花,一看就是活水,想来是下面那清湖中的水。 而在他们此刻正对的地方是九层高的水晶台阶,台阶上一扇明晃晃的水晶门。 九夭燕恒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乍然看见这么个处处都闪着光的水晶宫,也被晃得有些头晕脑胀,简直要亮瞎了眼。 九夭看向燕恒,燕恒微皱着眉心。 他此刻同九夭一样,对这地方有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或者什么时候来过? “燕恒,我们……” “小丫头,你做的这个选择很明智。” 幽冷的声音打断了九夭的话,九夭神色一变,四处一看却没见到幽魑的身影。 可幽魑却又一笑,“看来陵光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啊,也不枉他对你一片深情了,呵……” 九夭闻言皱眉,不自觉的就去瞄燕恒,幽魑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吧。 不过燕恒的面色倒是如常,只是将九夭更拉紧了几分。 九夭见状也正了正神色,开口,“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做什么,陵光呢?” “他啊,他好好的,就等着你了。” 九夭的眉心更紧了,“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直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怎么样?其实也很简单,不如我们先玩一个游戏。” 幽魑的声音总是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九夭眸色亦是微冷,“什么游戏?” “一个……关于爱情的游戏,是不是很有趣?” 关于爱情的游戏? 九夭心头一跳,她身边一直平静以对的燕恒面色忽沉,然后,两人就听幽魑用她那一惯冰冷的声音说出极讽刺的话。 “小丫头,你到底是喜欢你身边的男人还是喜欢陵光,甚至,另有他人,不如我们就来试一试?” 九夭只觉得荒唐,“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很大,若是你喜欢你身边的男人,那陵光自然就是我的了。若是你喜欢陵光,你身边的男人就得留下来陪我。我是不是很通情达理?我让你和你喜欢的人双宿双飞,自然,你也得让我有点好处不是?不过,若是你喜欢的另有他人,那……就让他们俩都留在我身边好了。” 幽魑此刻的语气透着几分轻浮,九夭一想到她那妖媚浓烈的样子,再一想她话中之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 她又看向燕恒,燕恒也正看着她,眸色深沉,其中夹着许多复杂,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看着燕恒的眼神,九夭就觉得不安,心弦瞬间绷紧。 她和燕恒之间本就还有着许多的问题,两人现在看似关系融洽亲密,可九夭很清楚,这不过是因为现在在这特殊的环境之中所生出的陪伴感而已。 只要横档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不解决,燕恒对她就不可能真正的放下心结。 现在这幽魑的一番话,很明显是想要火上浇油啊! 唇角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来,幽魑已经道:“好了,游戏开始。小丫头,其实,我倒是挺希望你身边这个美人儿能留下来陪我的,呵呵……呵呵……” “你想得美……” 九夭对幽魑简直恨得咬牙,四个字刚说完,眼前光芒骤然一盛。 四周的水晶发出刺目的光,四根圆柱中的金龙腾游而出在殿顶盘旋,龙吟阵阵,震得人耳膜发痛。 九夭眼前只剩下一片片刺目的光,耳中亦只剩下震耳的龙吟之声,她忍不住闭上眼,抬手去捂住耳朵。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几瞬之间,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九夭长出一口气,揉了揉耳朵,“燕恒,你怎么……燕恒?” 她本是想问问燕恒怎样,可身边哪里还有燕恒的身影? 九夭心中一紧,耳边忽然又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滴之声。 紧接着,一滴水滴落在脸颊上。 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水,有些僵硬的看着眼前的景致,心底一阵恍惚。 雨雾迷蒙,眼前浑然不清。 她站在一处山谷之中,细雨蒙蒙,天色昏沉。 在她面前,有三条岔路。 她茫然四顾,很确定这地方自己从未来过。 难道,又是幻境? 可雨水滴在身上是当真把衣裳和头发都淋湿了,黏糊糊的难受至极。 就在她有些发懵的时候,幽魑的声音又响起了,“小丫头,看见面前的三条路了吗?好好选,你的选择,可决定了那两个男人的未来,希望,你的选择能继续明智。呵呵……” 九夭闻言皱紧了眉,这是什么鬼选择? 她知道幽魑肯定在什么地方看着她,也不忍耐,吼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把燕恒弄到哪里去了?” 幽璃轻笑一声,“你放心,他好好的。我这么怜香惜玉,怎么舍得对他做什么呢?不过你也不要再耽误时间了,选吧,若是你真选择了他,我就马上将他还给你。” 说完,她的声音彻底消失,不管九夭再怎么喊也不再出声。 九夭终于也放弃了,幽魑这是摆明了必须让她做选择了。 看了看面前的三条小路,有些犹豫。 本就雨雾朦朦的看不清楚前方,这三条路看起来又都差不多。 再说了,选路和选人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选人,也是两条吧,为什么是三条? 选了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徘徊着,雨却越来越大,冷风一阵阵的吹过,九夭抱着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寒颤,却始终不敢随意做决定。 在她徘徊不安之时,有人正将她的犹豫看在眼中。 “呵……真是有意思……你们说,燕恒等下见到她选的人时,会是什么表情,呵呵……” 一间全是水晶的屋子里,幽魑懒懒的靠在水晶榻上,一手支头,望着正前方一块巨大的水晶镜面。 镜面中,投射出的正是在岔路口徘徊的九夭。 而在水晶镜面前站着的还有两人。 一人一身银袍,妖孽的容颜上颜色苍白,正是陵光。 另一人,一身同燕恒相似的墨色锦衣,浑身上下都透着皇家贵胄的慑人之气,嘴角弧度冷厉。 这人并非旁人,竟是赵凌墨。 第102章九儿,别来无恙 他就似没听到幽魑的话,只是直直的盯着镜面中的九夭,眸光深沉如雨雾不清。 陵光也不曾言语,几近透明的眼底光芒很复杂,白如雪的脸上全是愧疚。 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幽魑似也能看到他的模样,讥讽的一笑,“呵……陵光,你既然做了决定,又何必做出这么副样子来?” 陵光唇角勾了勾,终于开口,声线却无比冷沉,“我这么做是为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幽魑,不要再试图挑衅我?” 幽魑不置可否,耸肩,“无趣。” 说完,她转眸看向赵凌墨,唇角的弧度亦变得越发冰冷讽刺,“墨王爷,该你上场了。” 一边说着,她一甩衣袖坐直了身,眼底血色变得有几分浓烈,“不过,我还要再提醒你一次。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帮了你,你也得完成我的心愿。否则,别怪我翻脸不留情!” 赵凌墨的眉头微微皱起,转头看她一眼,“本王自不会忘。” 直到赵凌墨的身影在镜面前消失,陵光攥紧了袖中的拳头,看着镜面之中,“你当真觉得你依靠他就能成功吗?赵凌墨他到底并非帝王星转世,真正的帝王星,是燕恒。” 幽魑嫣红的嘴角轻扬,起身,姿态优雅的走到陵光身边,看着镜面中已经做出了决定的九夭,无所谓的耸肩,“帝王星又如何?我能断了他两世帝王之命,就能再断他一次。既然他的真龙之气不能为我所用,我自然要想其他的办法。” “我已经成功了两次,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只要成功,我就能真正化身成龙。你觉得我会放弃吗?” 她毫不在意,血红的眼底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陵光却没她这么轻松,他沉默一瞬,“别忘了他的父母,他们的灵识已经慢慢开始苏醒了。若是这次……他们彻底恢复灵识,就算你成了龙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还有一点,陵光没说,那就是九夭。 其实九夭突然恢复妖灵,也在陵光的意料之外。 可见,很多事并未按照他们预想的轨迹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幽魑想要吸尽燕恒的真龙之气,想同那龙魂合二为一。 在陵光看来其实还是有些异想天开的,哪怕她已经成功了两次,只差这一次。 可这一次,陵光却有极不好的预感。 幽魑却只是无所谓的勾唇,“所以,这次就让他的父母也陪他一起去死好了。” 她眼底透出极致的幽冷,“让他们彻底魂飞魄散,消失在这三界六道之中再也不能轮回转世,到那时,还有谁可拦我?”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要这一次,就再无后顾之忧。 陵光皱紧了眉,沉默一瞬,摇头,“没有这么简单。燕恒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挑衅他的底线。小九既然已经抹去他的记忆,你又何必再让他看到?这样只会更加刺激他!他现在看似寻常人十分好对付,可若是这次的事出了意外,我担心他也会苏醒过来。到那时,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幽魑轻扬的唇角弧度微滞了一瞬,冷声道:“若是他想不起来,你觉得现在的他会心甘情愿为了那丫头魂飞魄散吗?” 说着,她的唇角再次扬起,“何况,这样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万界魔君转世……我倒是很好奇真正的万界魔君到底是什么样的?有什么地方能让陵光神君也如此畏惧?在我看来,万年的光阴、百世的轮回,会不会已经将一个魔界之主变成一个废物呢?哈哈……哈哈……” 幽魑全然是有恃无恐,陵光看她一眼,最终也只能将所有的情绪沉淀下去,暗自一叹,“不管怎样,等这里的事了,我会带小九回去妖谷。从此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插手。我也劝你一句,少祸及苍生。修行之事本就无捷径可走,忤逆天道,最后终将自食恶果。” 幽魑瞳孔微缩,眼底血色扩散,冷幽幽的笑,“少对我讲什么天道大义。若是这天有道可行,苍生还会是现在这样吗?什么天道,不过就是狗屁。” “何况,在说我的时候,你自己又做了什么?你为了妖族,为了你的小九,不也是同样无视苍生死活,助纣为虐吗?说起来,你比我的罪孽也少不到哪里去?若非如此,你何必想要让她忘记一切。” 幽魑眼尾轻挑,又想起什么,呵呵的笑,“想一想,若是你那小九知道你骗了她,她和燕恒的苦难也有你一份功劳,甚至你还想要让她忘了燕恒。你说,她会如何?” 陵光喉间一动,有几分苦涩,却依然平静道:“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妖族为了她,就算她知道,也会明白的。” 幽魑讥笑,指尖从自己的眉梢划过,“也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吧。” “你放心,我既然都陪你演了一场戏让她不会怀疑你,自然就会保密到底。不管怎么说,我和你的关系总要比赵凌墨好,我肯定会帮你的。何况,只要她彻底忘了燕恒,到最后,渔翁得利的人还不就是你吗?” 幽魑嘲弄的笑看在陵光眼中像是一把刀,他忍住心脏被切割的痛,不再开口。 心中却知道,小九不管是不是会忘了燕恒,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他们所说的这些,九夭不知道,燕恒也不知道。 燕恒此刻也同样站在一面水晶镜面之前。 方才龙吟之声响起时,九夭的手从他手中挣脱,他其实并不想放。 可也说不清是为何,还是就那么松开了手。 也许他也想知道,她最后会选择的人到底是谁? 他承认,他其实依然在怀疑…… 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虚化消失,面前,却出现这面水晶镜面。 幽魑的声音如同她的名字,让人身心皆凉,她轻笑着道:“这是往生之镜,能看前世今生,太子殿下可好好看看。” 燕恒微微的抿了抿唇,随后,恢复如常。 他没问她为何要他看这东西,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水晶。 …… 这一切九夭自然都不知道,她只是在最后顺应自己的感觉选择了最中间那条路,因为雨太大,她几乎是一路小跑。 没多久,果然看到一处类似农户庄园的地方,用竹篱笆围在四周,院外还有一颗木槿树。 只是花都已经被风雨打落,只剩秃枝。 而在那木槿树下,身穿墨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撑伞而立,他微仰着头,好像在看那一树残枝。 燕恒…… 九夭目光一亮,正要加快速度朝他而去,却在下一刻骤然停住。 心底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哪怕是隔着朦胧雨雾,她还是看出来这背影并非是燕恒的。 她没有再往前,只是警惕又不安的盯着那道背影。 很快,那人就察觉到她的到来,缓缓的转过身来。 画面好像慢镜头,九夭的心跳却快到要停顿。 他刚露出小半个侧面,她就认出来他来,竟然是赵凌墨! 九夭并非傻瓜,到了此刻,她已经知道这一切不过就是幽魑所设的局。 什么让她选择,一条路代表一个人,选择哪个就是喜欢哪个? 她就算是选陵光,也不可能选赵凌墨。 可赵凌墨却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东海之国做他的王爷,为何会忽然瞒天过海来到北阳? 九夭的目光同这雨水一般的凉,盯着赵凌墨,没有开口,在他彻底转过身时,也同时转身,顺着来路就要离开。 可她现在毕竟没有内力也没有灵力,不过刚转身,赵凌墨已经如同一道影子般到了她的身前。 九夭轻狭眼眸,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 再多的痛恨不满,在这时也只能压抑在心头。 她现在根本不是赵凌墨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幽魑。 燕恒又下落不明,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还是懂得什么叫‘忍辱负重’的。 对于她的冷漠,赵凌墨不过是勾了勾唇,他走近她两步,将手中伞举到她的头顶,遮住不断滴在她身上的雨水,轻声开口,“九儿,别来无恙……” 九夭看着他,心底惊疑。 眸中却冰冷还带着一抹讥诮,“你现在是要和我叙旧吗?” 赵凌墨轻笑,对她的讽刺并不在意,那双眼,却是九夭没见过的幽沉逼人。 他开口,“你我的确已经许久没见,差不多……有一世的时间。” 九夭心跳骤停,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却还是不敢置信,“你……” 赵凌墨打断她,低低一叹,“不用好奇,你既然能记得,我为什么不能?” 九夭心头一沉。 说的也是。 毕竟,他身后有连陵光都不敌的幽魑。 想到这里,九夭的惊讶淡去,只是眸光幽沉的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的情绪变化,“是你让幽魑将我们抓来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质问让赵凌墨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九儿,你不记得了吗?我早就问过你,你觉得……谁会赢?” 第103章让他万劫不复 前世东阳城楼上那一幕幕再次在眼前闪过,这一句问话,隔了生死的距离重新落回九夭耳边,她心底的不安也越重。 只是面色依然沉静,冷冷道:“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已经回答了你,你早就输了!” 她说着,半眯了眼紧紧看着他,只见他轻启唇,笑容却有些张狂,“是吗?可那时候我也说了,输的人,一定会是他。” 九夭的心头好像有狂浪卷挟而过,她有些难以抑制的害怕起来,总觉得自己和燕恒好像掉入了一个极深的旋涡。 赵凌墨的意思,难道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会有现在这么一天吗? 看着她神色的变换,赵凌墨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的神情中却印上了几分愉悦,补充一句,“九儿,你就好好看着,他终究,也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九夭唇角轻抿,眉眼间已经透出戾色,“那又如何?赵凌墨,就算你赢了又能怎样?你告诉我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就算他真的输了,在我这里,他也是永远的赢家。” 她的话似乎终于激怒了赵凌墨,他的额头有青筋怒起,却始终强压着怒意,只是冰冷了声线,“永远的赢家?呵……九儿,你总是如此天真。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曾经发生过的事,你还会如此想吗?”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也只是曾经。现在,我只知道他是我爱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是吗?那我们就试试看……” 赵凌墨忽然诡异的神情让九夭心生谨慎,她脚下刚动想要退后,赵凌墨却速度更快的欺身而上。 他的手臂忽然环过她的腰身,快如闪电般在她后背重按几下,九夭丹田处一阵刺痛,下一瞬,已经无力瘫软下去。 赵凌墨轻易的将她桎梏在怀里,在她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悠然一笑,“别急,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没有所谓的永远。特别,是爱这个字!” 彻骨的寒冷! 九夭觉得自己是掉入了寒窑之中,浑身都被冰凌包裹着,就连极轻的呼吸都好像吸进了无数的刀子,五脏六腑被割得剧痛无比。 她无法挣脱,四肢都已经冻得僵硬好像不是自己的。 就连想睁开眼看一看到底身在何处,都觉得无力。 就在她不安之时,像是有石门被人推开的沉闷声响落在了耳边。 “都准备好了吗?” “嗯!” 紧接着传来的,是幽魑和赵凌墨的声音,一问一答,简单,却让九夭更加不安。 准备什么,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她暗自猜测时,就听幽魑一笑,“如此甚好,再等上两个时辰,子时就能开启法阵了。” 可赵凌墨却有几分犹豫,“还要两个时辰的话,燕恒那边会不会出现变故?” 幽魑的语气是一惯的慵懒无所谓,“放心,他已经出了千虚幻境,这地方,没有我的同意谁也闯不进来。” 九夭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惊讶,燕恒已经出去了? 她疑惑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方赵凌墨却是沉默一瞬,看了眼冰玉床上的九夭,一眼就看出她已经醒了。 赵凌墨眉色皆沉,薄凉的唇却微勾,“我只是担心,他不会这么轻易上当。” 幽魑冷笑,目光扫过周围。 这其实是一间类似地下宫殿的地方,空旷宽大无比,可容上千人。 唯正中有一张冰玉床,九夭正躺在其上。 幽魑嗤笑一声,朝着冰玉床走去,也不知是在对九夭说,还是在对赵凌墨说。 “呵……只要这丫头真的忘了他,他不上当也不行!” 九夭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利爪狠狠揪住。 忘了他…… 其他的话她或许听不明白,可这三个字,她却听懂了。 他们想让她忘了燕恒! “小丫头,醒了么?” 幽魑的声音在这时候听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无情,让九夭觉得自己身上已经爬满了毒蛇,它们想要将她吞噬入腹,想让她堕入地狱。 她的呼吸很乱,睫毛也颤得越发厉害。 幽魑知道她的恐惧,抬手触上她不断颤抖的睫毛,幽幽的笑,“别这么害怕,放心,我又不会要你的命。” 九夭想摆脱她冰冷的手指,想挣脱这种无力的束缚,甚至不顾自己被封闭的内力想要强行破开钳制。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也不过就是手指微微动弹了几分。 丹田处撕裂的痛着,她的额头被汗水打湿,唇角边溢出血迹,可依然只能僵硬无力的躺着,听幽魑在耳边切切嘲笑着她,“小丫头,别白费力气了,有这力气倒不如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否则,待会儿要是受不住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负责的。” 九夭的心随着她的嘲笑一点点沉入冰底,她知道幽魑说的不错,凭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 与其挣扎让自己受伤,将自己置于险境,倒不如置死地而后生! 他们想让她忘了燕恒,可燕恒是刻在她灵魂骨血之中的人,她坚信,只要她的灵魂还存在这世间,她就永远也不可能会忘记他。 九夭心头虽然涩痛难忍,可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平静了下去。 对于她如此的反应,幽魑倒是有几分诧异,随后却勾唇一笑,“果然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丫头,这样就好,平静些,等下受的罪也就能少一些。 说着,她又轻声一叹,似讥似讽的道:“说到底,我也算是一直在帮你,让你少走些弯路,少做些错事……小丫头,你和燕恒是不会有结果的,我现在帮你忘了他,你以后可不要太感谢我才好……” 这么无耻的话,或许也只有幽魑这样的人能说得出口。 九夭暗自嘲弄,却只无动于衷的躺着,好像已经听不到她说的话。 她这样子倒是让幽魑微眯了眯眼,血色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实在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快就冷静下去? 按理说,知道自己会忘了燕恒,她应该会很痛苦才是。 这么没有所谓,倒是让人怀疑她对燕恒也当真是没有几分真心了。 幽魑暗自猜测间,赵凌墨走了过来,看了看紧闭着眼神态漠然的九夭,这才看向幽魑,“魑君,让我同她说几句话可好?” 他此刻姿态谦恭,幽魑掠他一眼,本就狭长的眼眸眼尾上挑,玩味儿般勾了勾唇,却没有说什么,甩了甩她那血红的衣袖转身就走。 直到看见幽魑将石门重新关上,赵凌墨这才重新看向九夭,眯了眯眼,忽然低低一叹。 顾不得冰玉床的寒冷,他就那么在床边坐了下去,看着她的容颜自嘲一笑,“九儿,我知道,你此刻定是恨我的。” 知道她没办法说话,他也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般的继续,目光却透出几分不该属于他的迷茫,“可你又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世……不,不是三世,其实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九儿,我只是做错了一次,你就当真永远也不愿意原谅我了吗?” 赵凌墨的嘴角蔓延出一种极致的苍凉,若是九夭看到,或许也会觉得惊讶,因为这样的赵凌墨不是她所认识的。 哪怕前世时,他说着喜欢她的那些日子,她也不曾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迷茫又苍凉的神情。 可九夭此刻看不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这些莫名的话语,牙根已经紧咬到出了血,嘴里的血腥气浓烈无比,她却连眼睫都没有再动一下。 她其实已经不关心赵凌墨在说什么,她所思所想的全都是一个燕恒。 她虽然坚信自己对燕恒的爱不会变,可她还是会害怕,怕自己会在无意识中真的忘记了他。 而幽魑他们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忘了燕恒,他们想让燕恒上什么当,相信什么? 九夭的脑子不断的转着,思考着一切的可能,赵凌墨却还在自言自语的说着那些自以为深情的话,“九儿,如果你也能记起我来,还会不会这样对我?” 九夭闻言有些异样,什么叫做也记起他来? 她疑惑,他的手却忽然抚上她的脸颊,九夭本就已经冻僵的身体还是明显又僵了一分,眼睫也终于微微颤了一颤。 很明显,她很抗拒他的碰触。 赵凌墨的手一顿,眼底深处弥漫着痛苦,“九儿,你就这么讨厌我了吗?” 说着,他的唇角却蔓延出凉薄的弧度,“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很快你就会忘了那些伤害,只记得我对你的好,我对你的爱。” 他的指尖从九夭的脸颊滑到她的眉梢,缓缓的,低笑着,“九儿,你看,你终究还是会回到我身边。而燕恒,他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你我之间的插足者,从今以后,他再也阻碍不了我们分毫。” 九夭很冷,一直都冷,可听了他的话,感觉到他手指的滑动,她更冷了,侵入骨髓不可救药的冷。 赵凌墨的眉眼之间都涌上残忍的色彩,“九儿,这一次,我定会让他,万劫不复!” 第104章爱不深不堕轮回 最后四个字,他几是一字一顿,九夭的心跳随着他的话语强烈的起伏着,最后却归于沉寂。 他越是如此,九夭反而越是冷静下来。 她很自然就想到了陵光曾经对她说的话,他说过燕恒杀戮太重,背负的罪孽太深,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永堕修罗。 杀戮……万劫不复! 魔道! 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处逆流到她的喉间,酸、涩、苦、咸,各种滋味儿陈杂着。 那是一种没有办法言语的痛,也是没有办法抵消的恨。 那一瞬间,她才知道,真正的痛原来就是这样的。 让人无力挣扎、无力呼救、只能沉沦。 她不知道赵凌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九夭躺在冰玉床上,心绪一点点凝固如冰。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九夭却感觉自己似乎漂浮了起来,像躺在云层之上。 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子时,幽魑所谓的阵法已经开启? 只是感觉到血液开始加速流动,从心脏顺着血管,最后涌向两手的食指,指尖似乎有割裂的痛感,紧接着,血液就从食指缓缓流出…… 九夭眼睫轻颤,竟缓缓的睁开了眼,自己好像飘上了夜空,四周是无数的星星,闪闪的发着光围绕着她。 九夭眨了眨眼,眼底的光堪比这星光灿烂,轻弯了弯唇角,她重新闭眼,心底却生出无比坚固的信念: 情不重不生娑婆,爱不深不堕轮回。 一心无难,爱恨难断。 燕恒,不管我是不是会忘了你,可我永远爱你。 我会将所有的记忆存放在这些星星里,只要看见它们,我就能够想起你! 九夭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眠。 而她所在的地方,依然是方才那处大殿,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身下却不再是冰玉床,而是一顶青铜炉鼎,鼎炉周围是九盏莲花灯。 她的双手平放身侧,指尖却有血一滴滴的滴落在青铜鼎炉之上,慢慢的,鼎炉也呈现出一种血红的颜色。 幽魑盘腿坐于鼎炉旁,姿态虔诚,口中念念有词的默念着。 陵光神色沉重的站在一旁,看着浮于半空的九夭,眼底却没有了平日的光芒,本透明的眼也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的手死死的握着,拼命的忍耐着。 只要替小九重塑妖身,她就能真正恢复妖灵,不会再不人不妖。 再等到拿回妖元,她就会变回原来的那个小九。 他不应该犹豫,不应该后悔。 等小九彻底恢复,他就带小九回去妖谷,从此以后再也不让小九陷入尘世之中受这轮回之苦。 就在陵光不断的安慰劝解着自己时,大殿中的气流忽然急速的涌动起来,那已经变成血色的鼎炉莫名的震动起来,一下快过一下。 莲花灯的火苗也无风自动,眼见着似乎就要熄灭。 幽魑的唇角忽然溢出血来,本来就雪白的面容几乎透明,厉声道:“陵光,她的意念太强,帮我。” 陵光心头一震,再次抬头朝九夭看去,却见刚才还毫无异样的人身后忽然有雪白的尾巴左右摇动起来……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九夭竟然会显出妖形来。 她的妖形本是被千虚幻境所压制的,在此时却能出现,只能说明她的灵识在慢慢苏醒。 陵光心头亦是复杂,小九她,就这么不想忘记吗? 唇角轻抿,他抬手,微红的光芒从掌心流泻而出,光芒将九夭整个环绕,将她周身刚刚泛出的冰蓝色光芒尽数逼回。 炉鼎的震动缓缓的停下,涌动的气流也渐渐趋于平静。 幽魑的气息沉静下来,口中的口诀却越念越快。 陵光始终不敢收手,小九的力量在和他的力量抗衡,甚至渐渐有要将他的力量压下的趋势。 可此刻幽魑的术法未成,若是让小九现在清醒过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他咬紧牙闭上眼,额间的红色火焰印记缓缓流动起来,周身红色光芒爆盛,下一瞬,一只类似凤凰的赤红色朱鸟从他体内化形而出。 朱鸟锵锵鸣叫着,展开火红的双翅朝着九夭飞扑而去,用它的双翅将九夭包裹着,像是拥抱一般的姿态。 九夭其实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可身体的感觉还在,她感觉到体内有无数道气流在肆意流窜,在叫嚣着要冲破她的身体涌出去。 可又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将那些东西压回去,它们在她的身体中较劲,就好像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种较量之中,有火焰环绕她周身,像是天劫焚身的灼烧之感,将她体内叫嚣的东西全部逼了回去。 一切都安静了,她的血液流动却更加快,周身的血管都爆起,血管中的血以肉眼可见的流动姿态朝体外涌。 而随着那些鲜红的液体从指尖流出,紧随着的却是冰蓝色的液体,缓缓的,跟随着鲜红血液的流失填满她周身血管。 她身上的冰蓝色光芒终于渐渐的消散,光芒散尽的瞬间,唯有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 九玄山行宫 燕恒的寝宫中,燕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是莫名出现在寝宫中的,就在天哲等人还在九玄山挖那甬道寻找燕恒的时候。 出现时他就已经昏迷不醒,其他人忙寻了太医又禀了燕殇夕月。 太医已经替燕恒看过,看不出什么毛病,只像是太过疲惫所以导致的昏迷。 此刻,夕月神色忧虑的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燕恒。 燕殇站在她身旁看着这两母子,终究还是轻拍了拍夕月的肩安抚道:“别急,太医也说了他没有大碍,很快就能醒来。” 夕月眸色微闪,沉默一会儿,抬眸看他,“会是月氏的人吗?” 燕殇眯眸,眸底暗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夕月皱眉,又看回燕恒,看着他那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难免心疼得很,抬手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脸,“虽早知道他命途艰难,可我总以为,有我们在他便能少受些苦……” 师尊老早就替燕恒算过,言他命中劫难颇多,且有几处命劫极难化解。 以至于夕月对燕恒的安危极为在意,处处都小心至极,让他常年待在玉岭山也是想让他少些危险。 可他到底是要慢慢长大,总是要离开父母的庇护。 这些年,燕殇甚至故意将所有事交由燕恒独自处理,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让那些有异心的人都将心思放在了燕恒身上,也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危机。 想到这里,夕月就忍不住对燕殇有些怨怪,“你明知那九玄山有诡异,为何不让人拦着他?看到儿子变成这样,你就高兴了。” 燕殇眉心就更紧了。 但他知道这会儿不能同夕月犟,平日倒是无所谓,可只要燕恒一出事,他在夕月心中的位置就得朝后移,这会儿只能顺着她来才行。 不过他也很清楚,不能怪夕月如此心疼燕恒。 燕恒是他二人的独子,夕月怀孕时就差点保不住他,为此她一直对燕恒有所愧疚,自然也更加小心谨慎。 而燕殇作为父亲,对燕恒的疼爱其实也不比夕月少。 他是他和夕月的孩子,是他二人血脉的承续,燕殇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顾他安危死活。 只是,作为父亲、作为男人,他自然也更了解燕恒。 不管他愿不愿意放手,燕恒也不可能永远在他们的庇护下生活。 燕恒自小独立,早就超乎了寻常人。 若当真是他下定了决心的事,就算他和夕月想管也不一定就能管得了。 这一点,燕恒同他其实是极为相似的。 微微一叹,他只能道:“夕夕,你不要胡乱冤枉我,你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就算我拦着他,你以为就能拦得住吗?” 夕月咬唇,眼底却有疑惑,“他是为了那个沐九夭?” 天哲早就让人将燕恒出事时的情况传了消息回来,说他是为了救人。 所以除了沐九夭,夕月想不到有谁能让燕恒连命都不顾。 燕殇眼底颜色深沉,“不管他是为了谁,可看得出来,在九玄山布阵之人倒是冲着他和沐九夭来的。” 夕月眉心一动,最终一叹,“果真是一段孽缘……” 燕殇不赞同的将她拉了起来,让她正视着他的眼,“夕夕,缘分这东西谁也不能说是善是孽。若说孽缘,你我之间亦是命格相冲,可最终不也走到了一起吗?” 夕月神色微变,燕殇轻揉她蹙紧的眉心,“恒儿有他自己的缘分,是什么样的都好,只要他能承担得了那就是好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心疼他……” 夕月咬紧了唇,最终将头靠上燕殇的肩,无奈的叹息,“若是可以,我愿他能一生顺遂,不要如同你我……” “傻瓜,谁也不能一生顺遂,更何况那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你真的想让恒儿毫无感情,如同行尸走肉般过完一生吗?” 燕恒的感情冷淡,除去对他二人还有他两位师尊,其他的一切都似乎无所谓。 夕月以往也是担忧他这样的性子,所以才会选了薛灵雅来陪他。 此刻听燕殇这样说,她沉默了一瞬,“那,沐九夭就能让他快乐一些吗?” 燕殇看向昏迷不醒的燕恒,“至少,他愿意为了她去付出……” 第105章崩溃 夕月抿唇,还没有再说话,一直昏迷的燕恒却忽然喃喃出声。 听清他口中之言,夕月神色微微一变,片刻,化为无奈。 因燕恒口中所呢喃的,分明是“夭夭”二字。 夭夭……听起来像是燕恒在叫他那只宠物,可夕月却知道,他叫的其实是沐九夭。 她并没有想错,燕恒早已经陷入了梦魔中,梦中的一切都是他在往生之镜中看到的。 可他却不知那到底是何时发生过的……因他的记忆中全然没有这些。 他看到的好像只是别人的人生。 但他梦中的那个女孩,却分明是沐九夭的模样。 对,就是女孩……因为他看到了七岁时的她。 她手中捧着一只小燕子正让她身前的少年帮她放到巢里去。 小丫头笑得眉眼弯弯,又黑又亮的眼睛如同猫儿般闪闪发光。 她唇角的弧度很好看,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美好得当真像是一场虚构出的梦境。 燕恒缓缓的伸手,哪怕明知是梦,也想要摸一摸她柔软的头发和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 可梦中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手从她发间穿过,什么也触碰不到。 只能看到她在那少年脸颊上落上一个亲吻,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却在少年冷冷一句斥责后委屈的低下头。 她委屈难受的样子让燕恒心头狠狠一揪,怒意横生的盯向那少年,却骤然发现那少年竟是他的模样! 他看着自己冷漠的拂袖而去,全然不顾女孩在他身后失落的眼神。 燕恒心脏狠狠一缩,说不出原因,只知道这画面让他喉间涩涩发痛,眼眶也酸痛得厉害。 可他却舍不得眨一下眼,看小丫头精灵古怪的对着少年的背影做鬼脸,又在少年回头时兔子般撒腿跑开,这画面这般熟悉,调皮可爱的样子让他心底的疼又缓了两分,直到梦境再变。 梦中的沐九夭,已经十五及笄。 她跪在镇国将军府外,微低了头听上方之人宣旨。 旨意很简单,就是敕封她为桃华公主前往东海之国和亲,嫁于东海之国墨王赵凌墨。 朝起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很温暖。 可她周身的气息却冷得让燕恒心慌,在她接过圣旨的那一刻,他甚至忍不住冲动想要上前将她手中的圣旨撕碎,只是他刚动,画面又变了…… 燕恒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画面中,他站在北阳的城楼之上,身上穿着的分明是一身明黄龙袍。 而沐九夭却是在城门前,穿着夜行衣,坐在马上背对着他。 她的身姿笔挺,却分明紧绷,死死抓着缰绳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夭夭,你当真要走吗?”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化不开,就如同人心,不管用多少的温暖亦难以融化早已死死凝固的坚冰。 沐九夭没有回答,便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白晃晃的月光照在身着龙袍的男人身上,他眼底的光却彻底暗淡下去,苦苦一笑,带着自嘲。 抬头,不再去看那冷漠到让他心如刀绞的背影,只看着夜幕上点点星辰,轻轻缓缓的说着,“第一次见你时,你不过是个刚满月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眼睛却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总觉得,看一眼就能让人的心融化。那时候我就想,若是真要娶妻,就娶你好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这或许,也是我这一生最丢人的事,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哪里就懂什么情爱?怎么就能把自己的心,落在了另一个孩子的身上呢?” “可是夭夭,我的心意从来不曾改变。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我给你。只是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后悔……” 一幕幕画面闪过,燕恒已经不是震惊能言。 手紧握成拳,难道说这就是他和沐九夭的前世? 直到最后东海之国那一幕出现,眼睁睁看着沐九夭坠下城楼,燕恒猛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那一瞬间,心脏仿若被万千利刺所穿,疼痛得让他想要将苍生都毁灭掉。 若他成殇,众生也要陪他成殇! 就在燕恒觉得自己快要因心脏处的疼痛窒息时,幽魑的声音穿透了耳膜,“太子殿下可想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燕恒紧咬住牙,随着她的声音看到了沐九夭和赵凌墨两人。 他二人之间不过半步距离,相对而立,赵凌墨手中握伞遮在她的头顶,微微倾斜,也遮住了她的一半侧脸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可就凭那亲密的姿态,就凭站在沐九夭面前的人是赵凌墨,每一滴雨都变成了尖刀,狠狠戳着燕恒的心脏。 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久久的站着,最后,赵凌墨将她抱进了怀里。 而她,没有挣扎。 风雨飘摇间,两人相拥的身影在眼前越渐模糊,化作一副山水丹青,燕恒却觉得,自己的天地已经在这一刻崩溃成沙。 他是在那一刻,昏迷了过去…… …… 九玄山山脚处,燕恒站在他和九夭掉下地底的甬道前。 甬道早已经被震塌,此刻的九玄山不是凌乱二字可以形容。 燕恒眸色凌厉的盯着那一片看不出原貌的‘废墟’,额间的皱痕就不曾消散过,反而越来越紧。 在他看到往生之镜中的画面昏迷后,再醒来竟然已经回到了行宫。 算了算时间,距离他从这里掉下去到从行宫醒来,竟然不过就是小半个时辰。 可他明明记得,他和沐九夭在千虚幻境中待了有近一日之久。 不顾夕月的阻拦,他坚持再次前来。 若是之前他就不能不顾沐九夭,那现在他更加不能丢下她。 她还在千虚幻境中,不管她最后选择了谁,他也要亲眼证实,亲口问一问她…… 她所说的喜欢,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离他而去吗…… 燕恒头疼欲裂,在往生之镜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几欲让他崩溃。 就算只是如同梦境一般看到,并非真正记忆所在,他也觉得难以忍受。 心思更是如同一团乱麻。 他不记得自己有在沐九夭满月时见过她,也不记得自己在她七岁时见过她,甚至于他何时登上了帝位他通通都不知道。 可他知道,画面中的那些都是真的。 因为自己的心无法欺骗自己,他心中的疼痛都是真的。 他知道,沐九夭是他不能放弃的人。 一边混乱的想着,一边让天哲他们加快速度将甬道挖开。 这一挖,就是近一日之久,天色一点点黑沉下去,燕恒的神色也沉到了极点,却始终没开口催促。 他知道他们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 当甬道终于被彻底挖开的时候,夜色已极深,大地好像披上了黑色的纱布,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暗道,燕恒将胸腔中的浊气吁出,压下心底那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带着人进入暗道。 刚进去,便知道这和他们之前落入的地方不一样了,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暗道。 方才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幻境罢了。 可这暗道到底通往何处无人可知? 也正因此,他们的速度不敢太快,一走就走了近半个时辰。 暗道中很安静,安静得很寻常,没有丝毫怪异之处。 直到一条岔路出现在眼前。 众人停下,天哲朝着左边那路看了看,谨慎道:“殿下,不如属下带人去探一探。” 燕恒想了想,点头。 天哲很快就带人从那岔路出来,一脸的纠结,“是条死路,什么都没有。” 燕恒神色不变,只示意继续朝前,没走多久,又接连出现了三条岔路,一左两右。 接连探过之后发现同样是死路,根本走不通。 最后一条岔路时,燕恒亲自带着人进去查探。 这几条岔路分明要狭窄许多,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忽然顿住。 抬头,目光凌厉的落在了头顶的石壁之上。 暗道昏暗,不仔细看不出什么,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头顶的石壁上有浅浅的花纹,并非人为刻画,而是天然形成。 燕恒心头一动,顺着纹路蔓延之势缓缓的朝回走。 天哲等人也随着抬头看,他们之前也发现了这花纹,却是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随着燕恒走回去,甚至又接连去了其他三条岔路上看过之后,想到的却是夕月之前同他说过一个传说。 夕月以前同他讲故事时告诉他,传说九玄山曾经有真龙陨落,所以这里才会取名九玄。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这壁顶的纹路看来的确是龙形。 也许,那传说并非是假…… 这回燕恒再也没有犹豫,直接朝着大路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一间殿室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将石门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殿室极大,一眼看去像是天然形成的龙头。 殿室的两边各有小门,不知通向哪里。 殿中有光亮,殿内的景致一览无遗,看起来竟像是墓室。 墓室中金银珠宝摆放极为凌乱,像是用来置放陪葬物品的殿室。 一边想着,燕恒当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都有些紧张的注意着四周。 第106章月之轮回 虽然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任何危险,可越是到了深处,他们便要越谨慎。 小心错开地面上的金银珠宝和各色陪葬的摆件,燕恒在殿顶和四壁上看了看。 殿顶依然有浅浅的纹路,的确是龙头之形,四壁上除了那两扇小门,倒是同之前的通道一般。 将两边的门都看了看,燕恒想了想,“先去左边看看。” 说完,他当先朝左边去。 变故便是发生在燕恒快要靠近小门的那一瞬间。 一阵剧烈的晃动突然从地底下传来,同之前地龙翻身时的感觉很像,哪怕这里的人都是武艺超群的,也几乎站立不稳。 天地好像都要翻转过来,地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闷雷。 “保护殿下。”天哲天原同时开了口。 经历过一次地龙翻身的影卫已经足够镇定,快速形成环形将燕恒护在中间,神色警惕的注意着四方以及顶上和地面。 也就是这片刻间,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骤然响起。 若之前只是闷雷,现在就像是有百道雷霆同时震响,震得众人耳膜甚至肺腑都有些发痛。 灰尘下落,殿中尘雾密布,眼前亦是一片朦胧。 紧接着脚下一空,众人直接落了下去。 雷霆之声连着地动山摇之势也是一停,好像这场震动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过眨眼间就恢复了平静。 这场震动来的剧烈又突然,只好在掉落的地方不高,等众人稳住身形回过神时,才发现他们是在一间石室中。 石室同上面的殿室一样大,就连龙头之形也是一样。 燕恒皱着眉看了看头顶,顶上已经没有丝毫异常,甚至无窗无门。 想到之前的幻境,他的心底生出了怪异,难道他们又进来了? 目光在石室中一扫,在看到其中一具棺木时,燕恒神色一变,这里是主墓室? 他只沉吟了一瞬,就朝着那具棺木走去。 影卫防备着四周,依然是成环形立在边上。 棺盖是水晶所制,一眼便能看清棺木中的人。 燕恒靠近棺木后面色骤然巨变,棺木中躺着的竟是沐九夭。 她闭着眼,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纸。 看起来安静又乖巧,双手轻叠于腹上,无声无息。 夭夭? 燕恒心弦一紧,瞳孔急剧收缩,太阳穴忽然一阵阵刺痛,宛若有一根根铁钉从太阳穴刺入,让人恨不得将头砸开才好。 她死了! 不,她怎么会死,她怎么能死?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之下猛的抓紧了棺木的边缘,目光定定的朝着棺木中的人看去想要再看仔细些,眼前却骤然闪过模糊的画面。 高高的城楼,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浑身都被铁链绑缚着。 她的衣裙早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本来颜色,唇角边还带着丝丝的血迹,闭着眼微垂着头。 她的旁边站着身穿龙袍的男人,眉眼俊朗,眼底泛着阴冷光芒,也正盯着他的方向。 哪怕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哪怕只是远远的模糊身影,也让燕恒觉得刻入骨髓般熟悉。 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从他的脸上轻拂而过,有些冰凉有些温柔的触感让他心弦一震,心口处顷刻间剧痛无比。 就在他有些茫然时,女子忽然抬了头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她。 “燕恒……” 那一声低喃,落在燕恒耳中成了悲伤的呐喊,他双眸泛红的看她无助挣扎着,想上前救她,却头痛欲裂。 天地在翻转颠倒,烈风扑面让他眼耳鼻皆被遮掩。 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薄唇紧抿,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 骤然转身,猛的抬手掐上了那人的咽喉。 “殿下?” 天哲一声惊呼,让燕恒惊醒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掐着的人是天原。 额头和手背上俱是青筋暴跳,因为力道太大,天原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发青,翻起了白眼。 燕恒眸色依然红着,却渐渐地平静下来,缓缓地松开了手。 天原直接软倒在地,一旁的影卫忙上前扶他。 “殿下,您没事吧?” 天哲担忧的看了眼正不住咳嗽缓解窒息的天原,又担忧的看向燕恒。 方才他们见到燕恒踉跄一下,脸上冷汗密布便觉得不对,不想天原刚上前想要询问就被他掐住了脖子。 燕恒没有回答,他额头上的青筋还在暴跳,方才那幕不断在他眼前晃,是他曾经在梦里梦见过的,也是他在往生之镜中看到过的。 是被他丢失遗忘的记忆…… 可不管怎样,他此刻已经确定这棺木中的人并非沐九夭,因为她的身上没有他熟悉的刻入他灵魂的那种香味。 千虚幻境,他应当又入了千虚幻境。 就在他准备再找找出路时,体内的血液好像忽然燃烧起来,有什么炙烫的东西包裹在他周身,让他感觉落入了十八层地狱中的烈火地狱。 双手霎然收紧,方才平息下去的气息再次凌乱起来,眼底的红也越发浓烈。 被灼烧的痛让身体变得麻木无力,混乱的思绪却变得清明起来,他闭上眼,耳边有很细弱的声音在不断的轻唤: “燕恒……” “燕恒……” 是夭夭的声音,她在唤他,她很痛苦。 他似感觉到了什么。 骤然抬手,衣袖翻飞掌风强劲,身前的棺木已经在众影卫诧异的目光中化作了细碎的木屑。 一条差不多两人宽的密道出现在众人眼前,沿着阶梯一路朝下,深不见底。 …… 在幽魑和陵光替九夭施术之时,赵凌墨便守在地宫外。 盯着紧闭的石门,眼底的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敞亮。 终于,他等了如此久,终于到了这一天。 很快,九儿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王爷!” 低低的呼声从远极近,暗卫声线低沉,“燕恒带人闯进来了。” 赵凌墨微微蹙眉,看了眼还没有动静的石门。 那个幽魑不是说没有她的允许没有人可以进入千虚幻境吗? 他沉吟一瞬,“想办法将人拦着,不管怎样,在幽魑他们成功之前不能让他靠近这里。” 现在或许只差最后一步,他绝不会允许燕恒来破坏。 暗卫却有些为难,“燕恒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位置,带着人直奔而来,属下便是担心会抵挡不住,王爷是否要先避上一避?” 赵凌墨神色骤冷,眼带厉芒,就连声线都透着刀刃之寒,“避?你觉得本王需要避开他吗?” “属下并非……” “够了!” 赵凌墨冷喝,眸光如同泛毒的冷箭,“燕恒带了多少人进来,你们有多少人?现在你来告诉本王你们抵挡不住!本王告诉你,就算是死你们也得将他给本王拖住了!” 暗卫的脸色泛白,却也只能躬身道:“是,属下遵令!” …… 这外间发生的一切,现在的九夭自然都不得知。 在所有痛苦消失后,她沉沉的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一个不知缠绕了多少时光的梦。 那是一片荒芜到荒凉的土地,她是一只雪白的兽儿。 她还梦到了一个男人。 他喜欢穿着白色的衣裳,长得很俊美,周身的暴戾血腥却掩盖了他的美好,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可怕。 他的眼睛是幽幽的暗蓝色,眼底的光却冷如凝结了万年的冰凌,可他看它时眼神总是很温柔。 他抱着它在怀中,摸着它的毛发对它温柔浅笑,“你就与同我姓可好,至于名字,就叫九妖?” 随后又是轻笑一声,点了点它的额头,“可是觉得妖怪的妖不好听?那……九夭可好……桃之夭夭的夭……” 九夭看到了许多的画面,全是他和它的。 最后看到的却是他浮于半空,望着眼前那片荒凉天地,冰凉的眼底透出些许孤寂和遗憾。 直到有蓝色的光芒穿透虚空,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唇角勾出些自嘲的弧度,慢慢闭上了眼。 “月痕!” 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寂静天地之间,男人眉心一动,刚闭上的眼瞬间睁开。 “月痕,不要走!” 女子朝他跑过去,很快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她看起来很焦急,想要伸手拉住他,可刚碰上那蓝色的光芒就被阻拦。 被叫做月痕的男人眼底生出了几分波澜,却也只是淡淡的开口,“夭夭,回去!” “不!” 女子看着他,眼睫颤抖,就连声线也是轻颤,“你要走,就带我一起。求你,月痕,你不要丢下我。” 她咬着唇,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来。 月痕定定的看着她,低低一叹,却是抬手触上她的唇瓣,“夭夭,听话。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不就是人界吗?有什么不能去,不就是轮回吗?月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的手触上她唇瓣的那一瞬,她急急的拉住了他,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她知道,她若是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月痕也没有抽回手,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泪光流溢的眼,在她的眼泪快要掉落时微微倾身。 薄唇落在她的眼眸上,将欲落下的眼泪沾染上唇,“夭夭,乖乖的等着我好吗?我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百年一千年?” 她的声音越发急促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像只要被人抛弃的小兽呜呜低咽,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可是我一天一刻一瞬间都等不了,我忍受不了你不在我身边,月痕……” 她想抱他,可他的身体还在蓝色光芒中,她根本抱不到。 月痕的唇从她的眼移到她的眉心,有蓝色的光将她包裹住,他的声音也越发的暗哑。 “如果受不了,那就忘了我……” 第107章他轮回百世,她一睡万年 “不要!” 九夭猛的坐起身,可下一刻就抬手按住头,好痛! 好半响那种疼痛才缓解下来,她转头四处一看,悚然一惊,这是什么鬼地方? 四周都是女人,大概有几十个,都被绑着昏迷不醒? 她不是在妖谷中睡觉吗? 可这些女人一看就是凡人,这地方一看就不是妖谷。 是谁胆大包天,把她给弄出妖谷了,还抓这么多女人在这里? 眼珠子动了动,正疑惑,石门被推开,进来的男子看到她眸色一亮,“九儿,你醒了!” 九儿? 九夭眉心一动,眼底寒光却是一闪,这个大胆的凡人,竟然敢叫她叫得这么亲密? 瞧着她那神色,赵凌墨心底生疑,却还是走近她关切的问,“九儿,你怎么了?” 九夭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是你把我抓来的?” “抓?” 赵凌墨一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幽魑不是说很成功吗? 他喉间动了动,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啊……” 手腕被猛的捏紧,赵凌墨大睁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却见那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在下一瞬变成一只雪白的兽爪,尖利的指甲狠狠刺入他了的血管。 她看着他冷戾的笑,“敢打我主意的凡人,你还是第一个。” 九夭利爪刺进的地方正好是他的大动脉之处,赵凌墨手腕上瞬间就被血染红,可他不敢挣扎,只怕挣扎间血管会再被拉破,那就真正危险了。 面色瞬间苍白,也只是忍耐着,“九儿,你……” “闭嘴!” 刚开口,就被九夭厉声打断,“谁许你这么叫我?” 就连陵光他们也从不会这么叫她,这个凡人还真是大胆! “说,你把我抓来想做什么?”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可能。 陵光他们常常告诉她,会有凡人捕捉到受伤的妖兽之后取走它们体内的妖元,为的自然是所谓的长生不老之类的。 所以他们向来不许她随意跑出妖谷。 如此一想,九夭心底一震。 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体内空虚、灵力微弱,她的妖元竟是没了! 这个可恶的凡人。 九夭眸色一厉,爪子的力道也更重一分,“把我的妖元交出来!” “你……” 赵凌墨还来不及回答,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九?” 陵光也没想到,她醒来后会直接对赵凌墨动手。 他上前,看了眼九夭的兽爪,“小九,放开!” “陵光?” 九夭诧异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陵光,却没听他的话松手,只是皱眉,“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也被抓来了?” 说着,她眸色一凌,目光落在他的额间,“不对,你的印记怎么这么淡,你受伤了?是不是他?” 九夭再次盯向赵凌墨,声线狠戾,“是你伤了他,你找死!” “小九?” 陵光心底惊疑,看一眼面色越发苍白的赵凌墨,试探着问,“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九夭很疑惑,她看一眼陵光,想了想便又道:“我记得我是在妖谷中睡觉啊,谁想到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我想应该这个凡人将我抓来还夺走了我的妖元,你呢?” 陵光面色一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你说你是在妖谷中睡觉?” 九夭点头,又有些惆怅的皱眉,“对啊,我这次好像睡得太久了,头好痛……” “你……” 陵光看着她有些纠结的样子也忍不住心头生颤,他们只是让九夭忘记燕恒,可她的记忆怎么会直接回到了妖谷之中? 他按捺住心底的震惊,又试着问,“那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吗?” 九夭抿唇,皱眉,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好像就是我偷偷跑去雪原上,然后昏迷过去你将我带回去那次。那之后我就总会觉得很累很想睡,每次都睡很久,可这次,好像也太久了些……” 陵光和赵凌墨听着她的话,神色已经不止是惊讶可以形容。 赵凌墨连手中的痛都已经忘了,神色怔怔的看着她,她真的忘了,却连他一起忘了! 陵光的眼底却带上了苦意,唇角的弧度也变得苦涩起来。 她岂止是睡太久? 月痕下世轮回渡劫,将她关于他的记忆尽数抹去,而她从此长睡不起。 他轮回百世,她一睡就是万年。 直到不久前天劫将至才醒了过来,却不想,初醒的她无力抵挡那雷劫,因缘巧合,也到了这人间。 不过十几载的光阴,她却碾转了三世。 谁晓得如今她的记忆竟然就这么直接回到了一万年前,回到了月痕离开之后。 这到底是执念太深,还是甘愿放下! 她不止忘了燕恒,也忘了她渡天劫之事,忘了她在人间所有的经历。 陵光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甚至隐隐觉得这或许是好事。 九夭看着他两人的神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还没问,又有声音从门口传来。 “夭夭……” 同样是如此亲密的叫她,声线却透着克制和忍耐。 九夭一怔,从赵凌墨陵光两人中间探出头去,只见到在石门前立着的另一道身影。 一抹墨色如夜,俊美的脸却带着不正常的白,他的眉眼间蕴着的情绪有几分暴躁又有几分压抑,好像有什么不满,却又死死的忍耐着。 九夭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就对上他的眼眸。 那是一双幽蓝的眼眸,可眼底却漆黑得堪比浓夜,就连她都看不出他眼底到底沁着些什么? 可这些还都不是让她觉得惊讶的,她惊讶的,是他的模样…… 燕恒站在石门前,笼在衣袖下的双拳死死握紧。 从他感觉到她的存在后就带着人急急的赶过来,遇上赵凌墨暗卫的阻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就在靠近这里的时候他见到了幽魑,那个之前只听声音就知道并非寻常的人或者妖。 他以为她也是想拦着他,却不想她反倒是让开路请他进去,她唇边的笑让他觉得,她已经笃定了什么。 燕恒那一刻的不安加重,之前在往生之镜中看到的画面又浮出脑海。 夭夭和赵凌墨……她终究,还是选择赵凌墨吗? 若是没看到过那些画面,以他的骄傲,或许会放手离开。 可只要一想到前世的结局,他就不愿意放她留在赵凌墨身边。 何况他始终也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会再次放开他的手。 所以他来了,可在幽魑那样的笑容和姿态中,他又犹豫了。 他并非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但他发现,只要遇到沐九夭,所有的坚定都会离他而去。 等他终于沉下心思进来,见到的就是她坐在床上,赵凌墨和陵光背对着他站在床边的画面。 也因为他两人遮挡住九夭,燕恒看不到她的模样,却能看出她似乎正握着赵凌墨的手。 燕恒的心在发颤,他几乎是要拼命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上前将他二人分开。 等到九夭因为他的声音看过来时,并没有什么惊喜,反而是迷茫。 燕恒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傻瓜,他在她面前,竟是让自己连最后一丝的尊严都没有剩下。 他的心口裂痛,眼底的漆黑却渐渐化作腥红。 九夭愣愣的看了他半响,连自己什么时候放开了赵凌墨都不知道。 而赵凌墨却始终没有回头,只是迅速的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 他不转身,是因为不想让燕恒发现他的伤。 九夭什么都忘了,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可能记得燕恒,他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陵光也没转身,可他的神色却更复杂,他想知道,九夭到底是执念深重还是已经愿意放下。 四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只有众人此起彼落的呼吸…… 在这种诡静又让人烦躁的氛围中,燕恒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乱,那种压抑的暴躁填满他的肺腑,让他感觉闷裂到几欲爆炸。 他的手开始颤抖,指节泛白,太阳穴疼痛好似有生了锈的铁钉在朝里钻。 眸中血光暴涨,他骤然握紧双手,转身就走。 若是不离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将沐九夭撕成碎片。 “月痕!” 眼见着他要离开,九夭却是一惊,快如一道光,在赵凌墨和陵光的诧异中已经闪到了燕恒眼前。 “九儿!” 九夭的举动让赵凌墨愤然出声,陵光却是沉默不言眸色清苦,其实在听到九夭那声月痕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了。 可九夭没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她只是皱眉看着眸色腥红气息混乱的燕恒,咬了咬唇,“你是月痕吗?” “月痕?” 燕恒紧紧的盯着她,没有说话,却对她月痕口中的称呼很是不明。 九夭眨了眨眼,又有些迷茫了,“难道你不叫月痕吗?可是我刚才梦见了你,好像就是叫月痕啊。” “梦见我?” 燕恒眉眼间的戾气缓缓消散,他心中微动,现在的沐九夭和他想象中的状态似乎有些不一样? “对啊,是个很奇怪的梦。” 瞧着他似乎将戾气收敛,九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又垫着脚凑近了他几分,仔仔细细看着他,有些苦恼,“不过你现在好像是凡人?” 第108章如月之恒 她的脸忽然就离自己很近,燕恒微微眯眸,看着她那副苦恼的样子,正想说些什么,她的目光却忽然一亮,笑了起来。 “啊,我记起来了。你当时就是要去轮回,所以你现在才会是凡人,也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了吧。” 她笑得很好看,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闪着光。 燕恒心神一晃,竟好像看到了梦中她七岁时的模样,恍若隔世。 她的笑好似一缕阳光,将所有黑暗穿透,让他心底的阴霾尽数散去。 他忍不住抬手,轻触上她弯着的眉眼,想确定眼前人是不是又是他在往生之镜中看到的,一场轮回的梦境。 可指腹下细腻柔软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在对着他笑,如此明媚而灿烂。 “月痕……” 他的手落在她的眉眼上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九夭心头刺了刺,不痛,却是酥酥麻麻的。 她觉得好奇怪,自己竟然不抗拒他的碰触? 可想到梦中的情景,她又觉得很正常,她好像在梦中就很喜欢这个男人。 否则,为什么要求着他带自己走呢? 唔,就连她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虽然那些梦都只是简单的片段,破碎得也难以拼整完全,可九夭还是感觉得到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她眼底的迷茫散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眷恋的痴缠。 燕恒喜欢看到她这模样,却对于她口中的“月痕”有些不满,他微微皱眉,一叹,“我不叫月痕。” 九夭无所谓的点头,“你转世了嘛,改名字也正常,那你现在叫什么?” 燕恒心思很复杂,犹豫了一瞬才轻声道:“燕恒……” “燕恒……” 九夭念着这个名字,心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却并不讨厌,她只是问,“哪个恒?” 燕恒喉间动了动,“如月之恒……” 九夭眨了下眼睛,眼里光芒流转,然后燕恒就听到她说,“如月之恒……燕恒……嗯,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你!” 燕恒呼吸都是一轻,这样直率又大胆的九夭让他觉得陌生,却又好像这才该是她本来的样子。 而面对这样的她,他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九夭却偏头,巧笑嫣然,“我叫月九夭,你可以叫我小九,当然也可以叫我九儿,我允许你这样叫我。” 燕恒终于忍不住低笑一声,抬手在她的头顶上摸了摸,却是莫名的道了句,“嗯,夭夭!” “夭夭?” 九夭的鼻子皱了皱,这个名字好像只能是月痕叫的? 不过,他就是月痕,他叫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二人全然是旁若无人的姿态,被冷落在一旁的赵凌墨紧紧的捏着自己受伤的手腕,胸口处压着一座大山,呼吸都艰难。 他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九夭就算忘了燕恒,却依然对他如此喜欢。 甚至于,她竟然还记得月痕,却始终不记得他! 他在她心中,到底又算什么? 垂眸看着自己染血的手腕,神情越发阴郁,嫉恨愤怒几乎将他淹没。 陵光只是微侧眸看他一眼,暗自一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大殿中。 赵凌墨此刻根本就没心思去管,他唇角的弧度冷讽,只急着打断那两人的‘亲密’,在两人身后冷笑,“月痕?他自己都说自己不是什么月痕,九儿,你确定他真的是吗?” 九夭此时正准备再同燕恒好好说说话,乍然听到赵凌墨的话,她眉心一紧,还未反驳,赵凌墨又盯向燕恒,神色鄙夷,“燕恒,你也确定自己就是什么月痕吗?说到底,她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 果然,他的话让燕恒方才轻松下来的心情又绷紧了两分,唇角的笑也落了下去。 九夭很敏感的就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她莫名就来了气,转头恨恨的瞪了赵凌墨一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我自己喜欢的人我会认错吗?我告诉你,你将我抓来这帐我还没跟你算呢!你最好老老实实呆着少说废话,待会儿我们再说说我妖元的事。” “九儿,你——” “我方才好像警告过你,不许这样叫我!” 赵凌墨的脸色已近扭曲,心中怒意更盛,九夭当着燕恒的面对他如此,让他感觉到的岂止是难堪! 眼底的阴鸷沾着毒,咬牙切齿,忽的抬手指着燕恒,“我不行,他就可以?九儿,对一个曾害得你妖族险被灭族之人,你觉得,你当真要喜欢他吗?” 灭族? 九夭一楞,下一刻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刚才她在梦中见过的画面。 满地的血,满地的妖尸…… 心口处忽然一阵绞痛,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足以凌虐她的神经。 她猛的闭上眼,抬手抱住自己的头紧紧压着太阳穴,想要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 不会的,这些都和月痕没有关系,他不会这样做的! 九夭的痛苦完完全全的落在了燕恒眼中,方才因为她的笑容压下去的怒意瞬间暴涌而上。 燕恒盯着赵凌墨,面无表情,可眼底寒光却如同能裂天的冷箭。 衣袍无风自扬,身形骤然掠起,掌风之强劲,如能撼天动地。 而他掠过之处,地面的石板都生出了裂痕,可见其内力强盛。 赵凌墨也难免惊惶,在这样封闭的大殿中,感觉到燕恒倏忽而来的掌风,带着的杀伐之气竟凌厉到让人有种无处可逃的恐惧。 他不敢轻敌,急忙从腰间抽出佩剑意欲抵挡。 燕恒并未用武器,可只凭着他强劲的内力赵凌墨抵挡起来也十足吃力,转眼之间两人就已经过了几十招。 九夭在燕恒动手之时已经回过神来,她皱眉看着缠斗在一处的两人,很明显赵凌墨没有什么招架之力,他唇角染血,方才被她抓伤的手也不断流血。 她相信只要燕恒愿意,下一刻就能让赵凌墨去见阎王。 不是在意赵凌墨,可九夭却觉得燕恒的状态不对劲。 心头一紧,也顾不得那些了,一个闪身就到了两人之间,就那么抬手抱住燕恒的腰,“月痕,别和他打了。” 九夭对于两人的内力全然不惧,她很自然的抱着燕恒,仰脸看他,明亮的眼底都是期待。 在她抱住他时,燕恒的动作就已经顿住,还来不及收回的内力强自被逼回,肺腑中明显察觉到一阵裂痛,喉间弥漫上血腥之气。 可他全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垂眸,看着她眼中闪着的期待,感觉到她抱着他的温暖,心中已然一片柔软。 从不知道,她对他而言竟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他入魔入障,也能轻易就让他放下屠刀。 他只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对上他的眼神,九夭有些痴痴的,他眼中的温柔那么明显,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害得妖族差点被灭族呢? 可接下来她就听燕恒无奈又执着的道了句,“不过,你方才叫错了。” 他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什么月痕的转世轮回,他现在只是燕恒,他希望在她的心中,他也只是燕恒。 不得不说,方才赵凌墨的话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九夭又笑了,这样的燕恒真是霸道又幼稚,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喜欢。 她的手从他的腰间揽上他的脖子,垫脚,就那么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娇娇软软的笑,“好,都听你的,燕恒!” 燕恒身形忽的一僵,九夭的大胆直白有些超乎他的想像,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一旁以剑的力量支撑着半跪在地的赵凌墨身上。 赵凌墨的伤明显很重,若非九夭突然插入两人之间,他此刻必定已经没了命。 有了得以喘息的时间,本该好好平复气息,可他还是忍不住要朝九夭两人看。 他们二人的亲密对他而言像是利箭,而九夭那主动的一吻更是让他恨从心生。 握着剑的手青筋爆起,再对上燕恒看过来的目光,他竟觉得那其中带着得意和挑衅。 就在赵凌墨觉得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屈辱想要同他搏命之时,一阵幽幽的轻笑声在大殿中响起。 “真是有趣啊!” 燕恒眸光一狭,抬手环住九夭的腰身将她半抱在自己身边。 也就是这动作之间,他们眼前的大殿开始旋转,一阵眩晕,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已经不再是什么大殿,而是之前燕恒和九夭所在的那片清湖边。 九夭自然不记得之前了,她有些好奇的左右看了看,了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在幻境中啊!” 说着,又看了看眼前那片湖,“不过,有些奇怪。” 燕恒看了看她,“哪里奇怪?” “这湖有些奇怪?”九夭示意燕恒松开自己,走近湖边,低头往下看。 瞳孔中有冰蓝色光芒忽闪,透过清澈的湖水,她看到的东西却和其他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湖底有无数的锁链,一条银白的龙被锁困其中。 它的四只脚都被铁链锁着,不断的挣扎翻腾,想要挣脱锁困。 在九夭低头看下去时,它正好抬头和九夭的目光对上,碧蓝的眼底含着一抹哀求之色,像是祈求九夭能够救它! 这是一条真龙,却不知为何会被锁在这湖底? 九夭正疑惑间,湖底的水形成旋涡,另一条红色的龙从旋涡中腾起,张开巨大的龙嘴朝着九夭迎面扑来。 九夭心头一动,急急后退之间却已经看清,这红色的并非是龙,不过是一条蛟罢了。 第109章他是我的 见她后退,燕恒已经第一时间到了她的身边,来不及问什么,一阵沉闷又厚重的嗡吟之声乍然响起,那汪清湖竟如海般,水波滔天而起。 如蟒如龙的东西从湖中一冲而起,在半空中翻腾旋转,朝着九夭和燕恒张着血盆大口嗡嗡长吟。 它周身都是血一般的红鳞,可颈子上却有雪白的花纹,尾巴尖上带着坚硬的肉刺。 双眼呈暗红色,瞳孔竖成了针尖,看起来凶残狠戾,竟像是从远古而来的凶兽。 一旁的赵凌墨早已经盘腿而坐,冷冷的看着这幕。 他自然知道这是幽魑的本体,看来计划出了意外,她也坐不住了。 这样也好,交给她去处理,他只需要做最后那只黄雀就行。 燕恒则是下意识拉紧九夭的手将她带近身边,眸色深谙的盯着随时准备朝他们冲过来的蛟龙。 九夭倒是没有什么惊慌,她看着这条蛟,又想到湖底的龙,好像明白了什么。 给了燕恒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笑看着那蛟,啧啧的道:“修行不易,照着你这个程度,要化成真龙看来也是早晚的事了。” 蛟腾游之间化作人形,一身血红浮于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九夭,凉凉的笑,“呵呵,小丫头说的是,本君修行几千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小丫头可愿意帮帮本君?” 听这声音,燕恒眉心微动,原来幽魑是蛟所化。 师尊当真是不曾说错,这世间之事千奇百怪,并非没见过便是没有。 神魔妖仙,也不一定就是存在传说之中。 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九夭身上,千般情绪最终也化作一抹温柔。 其实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总归以后她是他的了! 九夭却是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幽魑皱眉,那种阴暗妖异,还有被她俯视的感觉似曾相识,让她很不爽! 她想了想,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幽魑血色的眼瞳竖着,抬手一挥。 四周风起,血红色的光芒闪过,她的四周竟然出现了百来个昏迷不醒的人。 都是凡人! 现在的九夭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燕恒却知道,除去薛灵雅等参加比试的人,还有天流以及同沐九夭一起掉下来的吕成等人。 包括天流在内都昏迷着,身体却直挺挺的浮在半空,看起来诡异得很。 九夭皱眉,“这些都是凡人,你想做什么?” 幽魑轻笑,“很简单,用这百来人的命换他一命。” “用他们换燕恒?” 九夭眸色一沉,却笑得讥讽,“这些凡人在我这里连燕恒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她的话让燕恒眸光微亮,幽魑却只是拂袖一挥,浮在半空的那些人就接二连三的摔落在地,摔得砰砰作响却始终无人醒来。 幽魑看向燕恒,笑意挑衅,“燕恒太子自己觉得呢?” 燕恒眉心轻蹙,还未开口,九夭已经抢了话,瞪着幽魑,“他是我的,你问他没用!” 这莫名霸道的语气,燕恒眉心一跳,什么叫他是她的? 幽魑对着燕恒冷哼,“这百来人在你看来不重要,可若是加上整个行宫中人呢,加上你的父母呢?” 她的语气幽幽,燕恒神色却骤然一厉。 幽魑再次挥手,云层破开,出现在九夭燕恒眼中的正好是九明山行宫中的画面。 画面中的行宫在震颤,或者说整座九明山都在震颤。 地动山裂,瞬间尘土漫天。 哭声、哀嚎声,行宫中的人在惊叫着奔走逃跑,可地面却快速裂开,转眼间将人吞噬。 九明山在塌陷,转眼之间就能成为一片废墟。 九夭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却能感觉到燕恒身上骇人的煞气,他好像很在意…… 九夭有些为难的皱紧了眉,却握紧了燕恒的手,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着急。 这才转头盯着幽魑,很疑惑,“你为什么一定要燕恒死?” 幽魑的脸上浮出阴邪又冰冷的笑容,“本君其实也不一定要他死,不过是要他一点真龙之气罢了。身为万界魔君,想来不会这么小气?只要他答应,我就放了那些人。” 九夭惊讶,指了指身边的燕恒,“万界魔君!你说的是燕恒?” 幽魑只是幽幽冷冷的笑,九夭眉头锁了起来,她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看着燕恒。 燕恒对上九夭探视疑惑的眼神,心底有些不安。 他并不清楚什么万界魔君,可九夭如今的记忆有些奇怪,虽然也说着喜欢他,可若是她怀疑他的身份,会不会变? 他唇角轻抿,正想说话,九夭却忽然恍然大悟般点头,“难怪我之前就觉得月痕这个名字很耳熟,看来我真的睡了太久了,竟然连万界魔君的大名都忘了。” 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反而笑得很乖巧,很自豪,“原来我的燕恒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说着,九夭眉心又是一动,皱得紧紧的,很是为难,“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滥杀无辜了,不然我们在一起会很麻烦的?” 九夭这会儿的确很为难,她想自己早晚是要历劫成仙的,那他也应该要和她一起才是。 否则她和他仙魔两道,要在一起就很难了。 要不,她不历劫了? 就做妖,妖魔妖魔,好像还挺配的。 九夭的思绪显然有些云游天外了,燕恒却没想到她会冒出这样的话来,嘴角也不由浮出一抹浅笑,抬手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心,“好,夭夭说什么,就是什么。” 九夭这回是真的高兴了,很自然的抱住燕恒的腰身,埋头在他的颈上蹭了蹭,“阿恒真好。” 这一下,称呼都变了,更亲昵了。 这动作也是和夭夭耍赖撒娇时如出一辙,燕恒唇角的弧度也更加柔和。 在这之前,他只以为自己对九夭心动了。 他明白自己喜欢她,却也知道她的身份可疑所以有诸多保留,可现在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一旦爆发,竟然是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浓烈。 在往生之镜中看到的前世,还有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 燕恒想,他对她当真是无法再放手了。 而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姿态却是激怒了幽魑魅,显然,九夭这样的姿态表明了她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怒喝一声,威压之气朝着九夭两人汹涌而去。 “小丫头,你这是在找死!” 感觉到那种狂躁的力量,燕恒神色一沉,这力量自然不是人力所能抵挡,他想将九夭护在怀里,可九夭却是轻轻巧巧的一抬手。 冰蓝色的光芒如结界,轻松的将幽魑的力量阻挡在外。 在幽魑震惊的眼神中,九夭冷冷一笑,“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开起染坊了。不过一条修行了几千年的蛟,就想在姑奶奶面前撒野,我出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片地里做泥鳅呢!” 方才她一直没理会她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只是不想和她一般计较,毕竟她这个人对同类向来都很随和。 可她敢随意对燕恒和燕恒在乎的人动手,她却不会轻易放过她。 就算没有妖元,这条蛟也不是她的对手, “你——怎么可能?” 幽魑瞳仁紧缩,她不曾想到在失了妖元的情况下九夭的力量竟然也如此之强? 她知道她出身妖谷,可以往听陵光所言,也不过就是个只会在陵光他们身后制造麻烦的小丫头罢了。 虽然灵根极好,就连体内的血都同其他妖类不同,可从不好好修炼,雷劫都渡不过。 这样的小丫头,何足为惧? 可此刻九夭这轻易一抬手间所展示出来的力量已经让她感觉到了恐惧。 她手腕轻翻,已经将她的力量尽数压了回来。 幽魑胸口处一震,一口血就那么喷了出来。 抬手擦去自己唇边的血迹,恨恨的盯着九夭,“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终于知道自己算错了一些东西,陵光并没有同她说实话,九夭绝对不是妖谷中普通的妖。 九夭笑,“我又不是人,你应该问,我是什么妖?” “你——” 幽魑咬牙,就连九夭身边的燕恒眸色也是一深。 九夭只是随意的又收回手,看着幽魑无奈的耸肩,惋惜的道:“修行有那么多的方法那么多的路,可你偏偏选了最不该走的一条。想成龙,我看你只能等下辈子了。” 幽魑眸色一变,已经开始惊恐,“你什么意思?” 九夭没有再和她多说,只是一笑,示意燕恒退开两分,随后闭上双眼手中结印。 在幽魑甚至始终旁观的赵凌墨震恐的目光之中,她周身浮出冰蓝色的光芒,一条雪白的尾巴骤然出现在她身后,左右摇晃,眉心渐渐浮出冰蓝色的符文印记…… “月圣之灵!” 幽魑瞪大双眸,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这个小丫头身上竟然有月圣之灵? “怎么会?” 她没有办法平息自己的恐惧和惊骇,眼看着九夭身上的冰蓝色光芒快速朝她的方向袭来。 被月圣之灵侵蚀之物,只凭九夭想,万物皆可化做烟灰。 莫说肉体了,她的魂魄估计也不能留下。 幽魑心念急动想要逃离,下一瞬却发现幻境已被禁锢。 第110章你是我的夭夭 她惊恐的急速后退,化形成蛟,盘旋游飞之间尖声喊道:“陵光——救我!” 她知道陵光在这里,此刻她似乎也只能求助陵光了。 冰蓝色光芒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到了她眼前,她头上的角好像已经触到了冰蓝光芒开始融化…… “陵光——” 她的声音更加凄厉,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时,那光却忽然停止了扩散。 幽魑浑身僵硬,下一瞬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无力至极,砰一声从空中掉回了湖中。 而岸边,九夭看着自己身前的陵光,眼底的波光层层晃动。 她的尾巴还没有收回,额间的印记也还在,就那么和陵光两两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燕恒站在稍远的地方,眼底一片浓黑。 他看着她身后左右摇动的雪白尾巴,眼前却浮出另一幅画面。 好像也有一条白色的尾巴在自己面前不断的晃,有人抱着他,低低的说:“燕恒,我就在你身边……” 太阳穴胀痛无比,他觉得,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可也有一点,他终于确定,沐九夭就是他的夭夭! 九夭此刻很明显有些不满,更多的却是不解,见陵光始终不开口,她还是忍不住了,“你认识她吗?” 陵光喉间动了动,片刻,点头。 九夭微微皱眉,“那你也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陵光闭眼,又点了点头。 九夭的脾气忽然就上来了,“你是不是疯了,你既然知道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阻止?” 这代表什么?九夭不敢去想,甚至也不愿意去想。 陵光和幽魑竟然是一起的,幽魑打着燕恒的主意,用这种方法修炼,陵光也助纣为虐! 她看着陵光,他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可那双透明的眼中透出的愧疚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本来还带着几分希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果刚才她还生气,那现在她只觉得难受。 良久,她唇角微动,还是又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她想,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只要他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陵光却只是扯了扯自己的唇角,声线又干又哑,“小九,抱歉……可是,能不能放过她?我保证,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九夭死死的抿紧了唇角,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喜欢她?” 陵光一僵,心头狠狠一揪,酸胀的感觉让他喉间都发了堵,无法言语。 可他不回答,九夭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眉心紧紧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却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沉默了许久,她才闷闷的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我可以暂时放了她。可是你要保证,她以后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还有,把刚才画面中那些人放了,把那条小白龙也放了,将燕恒的真龙之气还回来。” 陵光胸口发闷,却没有反驳什么只点了点头,九夭又看了他一眼,无奈的一叹。 下一刻,九夭的尾巴已经收了回去,恢复如常,转身就要朝燕恒那方去,陵光却在这时候叫住了她,“小九……” 九夭回头,依然有些沉闷,“怎么了?” 陵光轻吸口气,道:“和我回妖谷吧!” “回妖谷?” 九夭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燕恒。 他正站在离她百米之处,他应该听得到他们说话,却始终不曾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幽蓝眼眸中沁出的温柔如沾了毒,让九夭心疼的毒。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那些梦境的片段也根本不是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月痕,或者说现在的燕恒。 他对自己应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而她很喜欢……很喜欢他。 她沉默一瞬,摇头,“我不回去。” “小九……” “虽然我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我好不容易出来,我才不要就这么回去呢,我要和燕恒在一起。何况,我还要去找我的妖元呢?” 陵光还想说什么,九夭已经直接打断了他。 她也不傻,若说之前她还认为是赵凌墨将她抓了来,可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而陵光应该也是清楚的。 她只是不想去探究,如果那个答案会让她讨厌陵光,她更愿意什么都不知道。 而刚才她动用月圣之灵的时候感应到了她的妖元,不在这里,应该是在南面。 陵光的呼吸一窒,她眼底的光那么明显。 小九她向来是聪明又洒脱的人。 陵光觉得自己有一半的心泡在冰水之中,一半却在被火烘烤。 现在的小九还是万年前的小九,可他却早已经不是万年前的陵光了。 唇角动了动,好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现在只是个凡人,凡人的生老病死对你我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你要怎么留在他身边?” “我知道。” 九夭的神色很平静,再看一眼燕恒,她抿唇,“就算他会生老病死,可他总会轮回,我也总能找到他。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可我现在想陪在他身边。” 陵光喉间越发的哽,却还是试图说服她,“可你总归是妖,留在人间,若是乱了人间之数,对你的修行并没有好处。” 九夭这回倒是为难的皱了眉,可很快目光就是一亮,“我不乱用灵力不就行了,这样这人间之数就乱不了,对我的修行也没有什么影响。” “小九……” “好了陵光,不要再说了。” 九夭有些不耐了,“我自己知道要怎么做,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和那条蛟吧。” 陵光双拳一紧,唇角轻抿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 九夭又看了他一眼,心头也沉闷得慌,抿着唇走回到燕恒身边。 她站在他身前,仰着脸定定的看着他,眼底的光带着犹豫和不安。 “阿恒……” “嗯?”燕恒垂眸看她,神色却很平静。 “你刚才都看到了,我……我其实是妖……” 她也没觉得自己是妖这件事需要隐瞒,可燕恒现在总归是人,会不会被她吓到? 燕恒闻言不过唇角微弯,“我知道,你……是我的夭夭。” 这话说得很奇怪,他知道? 九夭皱了皱眉,又是一叹,眉头纠得无比紧,“那你不怕我吗?” 燕恒唇角的笑意更深,摸了摸她的脸,“不会,夭夭很可爱。” 九夭高兴了,之前那些烦恼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她终于笑了起来,偏着头拿脸颊去磨蹭他的手,“阿恒,你怎么这么好呢,我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你。” 燕恒浅浅的一笑。 她看他时的眷恋、她这些撒娇的小动作、她直白的表达,都好像温泉水细细的流进他的五脏六腑,将所有坚冰都融化。 妖又如何,人又怎样?总归,都是她! 陵光撇开目光,不愿再去看他们这浓情蜜意的样子,只是转眸看向一旁脸色苍白却也难看的赵凌墨。 他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只盘腿坐在一旁,神色阴鸷的沉默着。 陵光默了默,还是开口,“小九,既然你不愿意回妖谷,就带燕恒离开这里吧。” 九夭这才又回头看陵光,“那你呢,你要回去了吗?” 陵光苦笑,“你不是说,让我看好幽魑吗?我也会暂时留下,不会离开。” 九夭眯眸,目光四处一扫,却道:“这些人我也要带走。” 陵光唇角的弧度更苦涩了,只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转身,身影瞬间消失。 九夭知道他是去完成承诺了,果然,很快,响彻云霄的龙吟声让人一震。 比起幽魑方才的声音,这龙吟更像穿透了远古洪荒而来,无比震撼。 九夭和燕恒都不由得朝着那湖看去。 随着龙吟之声而起的,是一条银白的龙,破湖而出。 它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逃出生天的兴奋,在空中不断的翻滚吟吼,腾起云雾。 九夭眸色一亮,来了。 看了眼身边的燕恒,见他也望着天边,轻狭眼眸,神色竟有些疑惑。 九夭眨了眨眼,“你也能看到它吗?” 燕恒看回她,点头。 九夭好奇起来,“可你现在不是凡人吗?这其实不是龙的本体,是一抹龙魂,你也能看见?” 燕恒眉色一动,眼底浮出怪异的颜色,他重新朝那白龙看去,“龙魂吗?” “嗯,就是因为只是龙魂,所以才会轻易被幽魑给囚禁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位龙君陨落在此?幽魑将从你身上吸取的真龙之气放入它体内,想来就是打着吞噬了它的主意,只是现在幽魑重伤,它的禁锢减弱,陵光才能救了它。” 就在九夭同燕恒解释之时,白龙好像已经翻滚够了,朝着九夭两个人看了过来。 碧蓝的眼底光华骤亮,就好像见到了最亲密的人。 下一瞬,它直接朝着九夭两人快速的飞腾而来。 九夭目光一亮笑着抬手,想要和它打个招呼让它乖乖把燕恒的真龙之气吐出来。 白龙却是理也没理她,一声震天的长吟,在九夭等人诧异的目光中,直直冲进了燕恒的身体里。 第111章阿恒,沐九小姐是谁? 燕恒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千虚幻境,而是回到了九明山行宫。 天哲天原等人之前是同燕恒一起入了幻境,只是燕恒去见九夭,幽魑却拦下了他们,只让燕恒一人进去。 他们只能在外等候,谁知不多久,他们眼前一花竟是回到了行宫。 正急着想再去找人时,殿下也回来了,只是又昏迷了。 行宫各处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稍微能住人的屋子。 天哲等人将燕恒安顿好,又急着去寻太医,却没想太医还没来,燕恒就醒了。 天色是大亮着的,他却有几分不知是梦是幻的混沌。 闭着眼按了按还有些发痛的额头,好片刻才清醒过来,脸色随之一变。 夭夭呢? 心头一紧,忽的坐起身来,紧接着耳边听闻“唔”一声低叫,本来趴在他胸口处也睡得正香的某兽一个骨碌滚到了地上。 看着屁股着地四只小短腿不断翻腾的雪白小兽,燕恒一愣,反应过来忙起身将已经翻过身来的小兽抱了起来,有些紧张的四处检查着,“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九夭的屁股摔得生疼,听他这么问,想也没想就转过身将小屁股对着他,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哼哼着:“屁股痛!” 燕恒又楞了楞,想到它方才摔下去那姿势,眼底忽然划过一抹好笑。 他抬手朝着它的小屁股上去,就在九夭以为他会给自己揉揉时,迎来的却是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他微沉着声,“夭夭,注意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呀?” 九夭不满的转回身来,现在它已经变成了小兽的模样,自然不能随意开口说话,以免不小心被人听到给自己和燕恒带来麻烦。 九夭虽极少出妖谷,可它也知道人间险恶。 以前在妖谷时,总听陵光孟章他们还有其它的妖说人是这世上最坏最无情的东西,贪婪又胆小,还说人心最难测。 所以它不能随意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可这也不影响它和燕恒的交流,只需要靠意念就能让燕恒听见它的声音。 燕恒见它的嘴未动,也不过讶异了一瞬。 接着便是一叹,抱着它走回床边,坐下,将它放在腿上轻顺了顺它尾巴上的毛,有些不自在的道:“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随意做这种动作,说这样的话?” 姑娘家? 九夭的眼睛眨了眨,两只爪子抬起扑在他的胸口上,小脑袋靠近他,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阿恒害羞了?” 燕恒一僵,以往不知它就是沐九夭,他倒是没这么不自在。 可如今知道了,他的确觉得有些别扭。 九夭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眼底闪过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 在燕恒疑惑的眼神中,它顺着他的胸口蹭到他的肩头,尾巴一甩缠在他的后颈上,偏头,小小的舌尖忽的在他耳垂上轻舔一下。 “阿恒的耳朵红了。” 燕恒彻底僵住。 如今两人好像颠倒了一回,以往他‘调戏’它时,都是它的耳朵红红的。 可现在,燕恒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小东西给‘调戏’了。 果然,只有妖性的九夭,大胆热情,全然不似这凡间寻常女子。 他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亦是一深。 转头对上它炙热又调皮的眼神,他问,“夭夭对喜欢的人,都是如此大胆?” 他忽然很想知道,它在那什么妖谷中是不是也是如此。 “对啊,既然喜欢,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九夭却没他这么多弯弯绕绕,大方的承认。 燕恒周身的气息忽然一沉,就连那双凤眸也骤然无光,黑漆漆的盯着它。 九夭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它歪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燕恒紧蹙眉心的时候,用爪子在他脸上摸了摸,就好像安慰小孩一般。 “阿恒乖,你放心,我只喜欢你一个。所以……我只这样对你。” 对如今的九夭,燕恒觉得有些无力,默了默,将它一把从肩头拉下来,终究还是选择换了话题。 “夭夭,你现在还是只能这样吗?” 他看着腿上小小白白的一团,虽然很可爱,可它不是可以化作人形的吗? 九夭摇头,说到这个话题就也有些惆怅,“也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妖元不见了,刚才又用了月圣之灵,现在灵力虚弱没有办法在白天变成人形,只有过了子时才可以。” 它忘记自己之前历过雷劫之事,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妖元没有了。 而它的妖身又是刚刚恢复,在幻境之中没有白天黑夜不被这世间阳气所压,可出来之后它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更虚弱了,没有办法维持人形。 说到这里,九夭才又想起被它忽略的问题,眼中也带上许多的担忧。 “你呢,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他之前被那龙魂入体就昏迷过去,它和陵光都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儿,它只能带了他先出来。 可此刻见他好像也没什么? 燕恒果然摇头,“我没事。” 九夭还是有些担心,它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真的吗?可是之前那龙魂就这么进了你的身体里,你什么感觉也没有吗?” 虽然那龙魂体内有他的真龙之气,可他到底是凡人,就这么被龙魂入体,九夭说不担心是假的。 燕恒轻笑,手指在它的下巴上挠了挠,“放心,真的没事,反倒感觉身子更轻松了些。” 听他这么说,九夭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你比我刚才见到的时候脸色要好些。” 刚才在幻境中见到他时,她就觉得他好看是好看,可脸色太白,透着些不健康的病态。 现在看来,好像的确比之前好很多。 见他没什么事,九夭也不担心了,就那么在他腿上趴了下去,脑袋歪着让他给自己顺毛。 以前它偷到人间见着那些小动物这样被人顺毛时还觉得是种耻辱。 现在不知怎的,被他的手指这样顺着,却觉得好舒服。 燕恒垂眸看着它这懒懒的小模样,眼底沁着温柔,默了默才问,“我昏迷之后你就带着我出来了吗?” 九夭眯着眼,“嗯,怎么了?” 燕恒微狭眼眸,问,“赵凌墨呢?” “赵凌墨?” 九夭疑惑的偏头看一眼燕恒,“是谁啊?” 燕恒微愣,九夭却突然想起什么,“你说的是在幻境中那个男人吗?他应该还在幻境中吧。” 它又不认识那人,既然不是他抓它去的,它也就没管他了。 燕恒的神色微微一暗,赵凌墨还留在千虚幻境…… “怎么了?” 他的神情让九夭更疑惑了,想了想,“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夭夭呢?” 燕恒的手从它的颈上滑到它尖尖的耳朵上,轻弹了弹,察觉到它的小身子抖了抖,他的眼底却是一片黯沉。 九夭歪着脑袋躲他的手,摇着尾巴笑嘻嘻的讨好,“阿恒喜欢我就喜欢,阿恒讨厌我就讨厌!” 燕恒勾唇,轻叱一声,“巧言令色!” “那你是很讨厌他,对吗?” 燕恒说到赵凌墨时周身逼出的寒意,虽然掩饰着,却逃不出它的眼睛。 或许,还不止是讨厌…… 燕恒眸光瞬变,却抬眸看向窗外,“他和我,这世间只能容下一个。” 九夭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感觉到他周身寒沉的气息,它心思一动,也没问他为什么,只“嗯”了一声。 “那就让他死。” 它虽然不滥杀无辜,可那个赵凌墨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还让燕恒这么不高兴,那它就不想放过他了。 燕恒眉梢微动,回眸看它,心下生暖。 他捏了捏它的耳朵,在它摆着脑袋摆脱他的手时轻笑,“不必,这些事不用夭夭动手。” 九夭正要反驳,他又一叹,“你不是答应过陵光不会随意插手人间之事吗?” 之前它和陵光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所以,任何对它的修行会有阻扰的事,他都不愿让它去做。 “我是……” 九夭想说自己可以回去千虚幻境杀了他,可燕恒却打断了它,低低一叹,“夭夭,赵凌墨并非常人,他是东海之国下任君主。何况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也自有我们的方法去解决,你只要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就好。” 九夭眼珠子一转正想再说什么,三声有规律的扣门声响起,伴着天哲询问的声音,“殿下?” 九夭眼珠子一转,朝着门前看去,燕恒摸了摸它的头,开口,“进来。” 天哲很快的推门入内,看看坐在床边的燕恒和他怀中的小兽,“殿下,您醒了,那太医……” 燕恒抱着小兽起身,“不用了。” 看燕恒的确没什么异常,天哲点头,又问,“凤皇泽帝已经带着其他人先离开了,殿下是否也要离开行宫?至于沐九小姐,就让属下们留下继续寻找吧。” 这地方妖里妖气的,刚才一番震塌也是将所有人吓了个够呛,好在最后并没有什么伤亡。 天哲虽然不知道燕恒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实在不愿意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只是又担忧燕恒心系沐九夭不愿离开,所以他问这话时也很犹豫。 岂料燕恒这次却道:“不必找了,让所有人准备一下马上离开行宫。” 天哲一愣,方才不是还连命都不顾要找人吗? 突然又……不必找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朝燕恒怀中的小兽上落,心底啧啧的叹:果然啊,天流说的没错,殿下只要有兽万事足。那沐九小姐再怎么重要,也还是比不上一只小兽。 可殿下这样下去是不正常的啊! 哪有正常男人不爱美人爱宠物的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殿下从兽爪下拯救出来? 天哲思考着,很惆怅。 九夭却将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在天哲再朝它哀怨的看过来时朝着天哲恶狠狠的呲牙。 天哲心一颤嘴一抽,这小兽好像在威胁他? 燕恒将九夭那动作看在眼中,好笑的挑了挑眉,将它乱舞的小爪子抓住,“乖一些!” 九夭却委屈的抬起小脑袋看他,“阿恒,沐九小姐是谁?” 第112章恢复人形 燕恒并没有马上带九夭出行宫,也没回答它什么沐九小姐的事,而是带着九夭到了行宫西边关押李吉的监牢处。 这里自然也已经倒塌,燕恒抱着九夭在四处看了看,随后朝着一个地方走了过去。 九夭本是在他怀里不满的瞪着他,某刻小鼻子一动,“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儿?” 眼珠子一转,这才看到四周凌乱倒塌的废墟中有几具尸体,都已经差不多被压烂了。 九夭好奇,“他们是什么人?” 应该不是阿恒在意的人吧,否则他的气息不会这么平静。 可既然不在意,为何要专程过来? 燕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上,他自然能看得出来是这李吉,只是现在的九夭已经不记得这些了。 他便也没多说什么,摸了摸它的头,“没什么。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燕殇夕月自然是没有出什么事,燕恒其实一直都不怎么担心他们。 自己的父母有什么样的本事他还是很了解的。 夕月本是不太放心他,可毕竟发生了疑似地龙翻身这样的大事,许多人都受了惊吓,作为当权者他们自然要以国事为重。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要安抚人心,以免民心大乱。 更何况,燕殇在燕恒前往九玄山寻找九夭时就答应了燕恒将这件事交给他自己处理。 他想燕恒或许还有什么想做的,所以两人才没有等燕恒醒来,先行带人离开了。 燕恒自然明白,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想做,他有感觉,这行宫的确不能再留了。 幽魑的事似乎是解决了,可其实又有很多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有太多的可疑之处。 比如,谁杀了燕儿,取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偷走了她的尸体,想做什么? 之前燕恒以为也会是幽魑,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应当和她无关,那么还会有谁? 还有九夭开始和他说过的刺客,她说是刺客将那些人带上了山…… 可为何那些人又在幽魑那里? 按理说,若是幽魑要抓人,应该用不上刺客? 可惜当时燕恒的心思都在试探九夭,却是忘了问她是谁派出的刺客? 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给庄涛偷偷递小纸条的就是她,她应该是知道一些事的。 想到这里,燕恒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倒是说忘就忘了,却留下了很多遗留问题给他! 那些被九夭一起从千虚幻境中带出来的人也被其家人带走了,都还昏迷未醒,甚至天流也不曾醒来。 九夭给天流瞧了,说了没什么,睡个一两天自己就能醒。 燕恒这才放了心,等到安排妥当,直接带着九夭出了行宫。 从九明山到北阳的路程不算远,快马加鞭本也就一个时辰,只是一行人到了半路,天却忽然阴沉了下来,看来是要下雨。 虽说夏季的雨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燕恒心底还是有些不安。 这附近正好有个空置无人的小村庄,想了想,便带着众人到那村庄避雨。 九夭一直被燕恒揣在怀里,情绪并不怎么好,安静下来就想到了陵光。 在它带着燕恒他们离开千虚幻境的时候,陵光也带着幽魑离开了,没有告诉她要去哪里。 九夭心中滋味儿说不出来,就像是被亲人给抛弃了。 陵光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真的是因为喜欢幽魑吗? 燕恒垂眸,看了眼怀中明显失落的小兽,目光轻闪,摸了摸它的头,“乖,不要难过,总会再见的。” “他以前从不会这样……” 九夭是真的难过,从它在幻境中见到陵光,就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它就是不愿意相信他会离弃它,它一直将陵光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 “阿恒……陵光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九夭抬眸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没有之前的明亮,反而有些暗淡。 下巴搭在他的胸膛上,仰着小脑袋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儿。 燕恒唇角轻抿,手指在它的眼角上揉了揉,声线却更柔和,“他做什么定有他的理由,也许他有苦衷。下次见到,夭夭好好问问他。” 九夭却是赌气的哼哼,埋下脑袋,“不要,他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见到他了。以后他来求我,我也不见。” 燕恒眼底浮上一层薄冷之色,却也说不清是因为它对陵光的在意还是因为陵光让它如此难过。 他只知道,自己对陵光越发不喜就是了。 可九夭现在看不到他的眼神,心思也不在这儿没感觉到他的情绪,只是缩成一团窝在他怀中不声不响了。 直到燕恒带着它进了村庄,它也没再开过口。 一路赶到这里,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去。 见它始终闷闷不乐,燕恒没多说什么,只让人收拾出一间房来,将床铺上崭新的被褥床帐,将它放到床上让它自己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 九夭趴在枕头上看他离开的背影,所想的却是陵光到底是真的喜欢幽魑而跟她离开,还是因为陵光真的有什么瞒着它? 若是让它选,它倒是更愿意陵光是因为喜欢幽魑。 因为如果陵光真的有事瞒着它或者做了什么,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九夭有些无力的趴着,闭着眼胡思乱想,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一阵阵香味儿飘了进来。 鼻子动了动,又动了动,好香啊! 是鱼! 忽的睁开眼,像突然被注入了什么强力针,一个翻滚就站了起来。 小鼻子又快速的抽动几下,真的是鱼的香味儿。 肚子忽然咕咕几声叫唤,它吞了吞口水,一跃而起,朝着香味儿飘来的地方奔了去。 刚跑到门边,门就开了。 眼前是墨色的衣摆,顺着衣摆看上去,燕恒端着一个盘子,正低头看它。 香味儿就是从那盘子里飘来的。 九夭又吞了吞口水,两只前爪扑到他的小腿上,抓住他的衣摆,也不说话,只大睁了黑亮的眼看着他。 那软萌的样子当真能让人心都化了。 燕恒笑着低下身,一手将它抱了起来朝一旁的桌边去,“饿不饿?” “饿!” 九夭乖巧的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那盘子里,眼珠子都快要掉进里面去了。 盘子里是蒸的鲈鱼,上面撒着葱花,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燕恒刚把盘子放到桌上,它就跟着跳了上去。 可爪子还没挨到盘子,又被某人扯住尾巴抓了回去。 九夭回头看他,有些不满,“这不是给我吃的吗?” “是给你的,不过,不能这样吃。” 燕恒有些无奈,好不容易给它养成的习惯一夕之间就被它忘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这又是准备拿爪子去抓鱼了么? “那要怎么吃?” 九夭疑惑的眨了眨眼,的确不明白他的意思。 燕恒一叹将它抓回怀中,拿起盘子上放着的筷子,夹了鱼肚子上的肉喂到它嘴边,“吃吧。” 九夭眨了眨眼,看了看嘴边的鱼,又看了看他,只觉得他眼底的温柔能将它给淹没了。 之前那些难过就这么彻底离它而去,它偏了偏头,张嘴将他喂到嘴边的鱼吃下去。 “好好吃!” 它的双眼几乎都眯了起来,在妖谷之中,为了方便很多东西都是生吃,也就是它这样讲究的妖才会把鱼烤熟了吃。 像这样煮熟烹调好,它也在偷来人界时吃过,甚至还曾经偷溜进皇帝老儿的御膳房去偷吃过,却好像都没有这鱼好吃。 这真的是它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鱼了。 燕恒眼底也带上了笑,摸着它的小脑袋,继续夹了鱼给它喂。 九夭吃了足足三条鱼才停了下来,“好饱!” 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又忍不住在燕恒怀中翻了个身,四爪朝天的躺在他腿上撒娇,“阿恒帮我揉。” 燕恒低笑,手落在它的肚子上顺着方向轻揉,“你吃太多了。” 九夭耍赖的哼哼,“谁让这鱼太好吃了。” 燕恒无奈的叹,手中的动作却始终没停,直到它在他怀中闭眼睡了过去。 雨早就下了起来,天色已经晚了,自然不可能再赶路。 一行人就在这小村庄住了下来。 村庄是一个月以前才空了出来,几日前来行宫的路上就已经着人打探过了。 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村庄本就小,只住着几户人,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家族。听隔壁村的人说都在一月前随着家长前往南方寻亲安家了。 夜色渐深,万事倶寂。 只有偶尔的蝉鸣之声响在暗夜里,只是,就在这么安然的静夜中,却忽然传来有些怪异的低吟之声。 燕恒已经闭上的眼忽的睁开,有些担忧的看向怀中的小兽。 可他却没料到,冰蓝色的光芒骤然一闪,光芒散后,哪里还有那小兽的影子,只剩下绝色倾城的女子。 她在他怀中不断的扭动着,低低的叫唤,“阿恒,我好难受……” 她微蹙着眉,汗已经湿了额鬓。 燕恒的脸色诡异一变,抱着她的手臂也有些僵硬起来。 这才想起九夭之前同他说的,她夜里可能就能恢复人形。 第113章果然变成了一只妖精 燕恒的心思说不出的怪异。 抱着小兽睡觉他不觉得有什么,可这兽儿忽然变成了人……他难免还是有几分不适应。 九夭却没他这么多想法,她难受得很,不断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扭得燕恒那些怪异复杂的心思都被抛到了脑后,身体绷得更紧了。 他只能将她不断扭动的身子紧紧的箍住,“夭夭,别乱动!” “可是我好难受……”九夭噘嘴,腹胀得难受至极。 她似撒娇又似抱怨,燕恒无奈,“谁让你贪吃的?” 也没多想,手就落在她了的腹上,缓缓的顺着方向揉弄着替她消食,一边皱着眉道:“你这贪吃的毛病得改改!” 九夭却很认真的摇头,“不能改。” 不能吃,不是要她命吗? 燕恒的目光就落在了她染了薄汗的娇艳小脸,眸色一深。 他一直知道沐九夭很美,可现在的她似乎又比以前更美了几分。 就好像脱胎换骨,身上透出的精灵妖惑之气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特别是额间那抹冰蓝色的符文印记,让她更显得妖魅,那双黑亮的眸子中水光轻闪,望一眼就能失神。 这样的沐九夭,当真是能让男人为之迷乱疯狂的。 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异色,燕恒的头忽然低了两分,薄唇几乎是贴在她的唇瓣上,“真的很难受?” 九夭一怔,可在看到他那双凤眸中的光芒时,眸色就是一动。 她抿唇,下一瞬便抬了柔弱无骨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声音娇软的似要滴水,“嗯,难受。阿恒,你帮帮我……” 说话间,两人的唇瓣轻蹭,燕恒的眸色更深了几分,“想让我怎么帮你?” 嗓音低沉沙哑,听在九夭耳中,却是添了几分性感。 她的脸儿一红,却没有故作矜持,而是直接朝他的薄唇覆了上去,嗓音也添了几分魅惑,“这样……可好……” 燕恒喉间滚动几下,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夭夭,你果然变成了一只妖精!” 极深的吻,两个人的呼吸都越发急促起来,如同灼灼之火,能将人的理智烧毁。 燕恒幽蓝的眸底越发漆黑,却还是忍耐着,急喘着停了下来。 九夭的脸上一片红云,早已经红到了颈脖子上。 可她却眸色迷离的看着他,似乎不懂他为何要停下? 燕恒低下头俯在她颈边慢慢平复着不稳的气息,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颈上,令她莫名的轻颤了颤。 “阿恒……” 她抱着他的脖子轻声叫他,又难耐的扭了扭身子,发出如水的娇媚之声。 燕恒喉间动了动,却是抱紧了她不许她再动。 “乖,别乱动。” 他的声音已经哑到了极致,可再没有任何动作。 九夭却不老实,他箍住她的身子,她就拿着头朝他脖子上拱,红唇贴上他的颈,“阿恒,你不想吗?” “夭夭,别考验我!” 燕恒深吸口气,再将她不老实的小脑袋捧了出来,惩罚般的在她唇角上咬了一口。 “你若再如此,我便真的忍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怕了她现在的大胆,寻常女子哪里会像她这般,可这样的她,让他欢喜又恼恨。 九夭被他咬得有点疼,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嘟着嘴不满,“那你为什么要忍?”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嘴一瘪,忽然问,“你还想着那个沐九小姐对不对?”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可如果他的心里有别人,她想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那她怎么办,离开吗? 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他,她又觉得好难受,难受得想哭。 那就……杀了那个沐九小姐好了。 只要杀了她,阿恒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九夭咬唇,可如果她杀了那个沐九小姐,阿恒会不会怪她讨厌她呢? 她很纠结,越发难过,黑亮的眼中闪出迷茫的光,下一瞬就好像要哭出来一般。 燕恒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将她紧紧抱入怀中,顺着她的发丝微微一叹,“是,我想着她。” “你……” 九夭差点炸毛,他太过分了,怎么能抱着她说想别人呢? 正想伸出爪子挠他,他却垂眸看着她,眸光缱绻,嗓音温柔。 “哪怕她就在我怀中,我也……很想她。” “……” 九夭一愣,燕恒却是低头在她额间的印记上印上一吻,低笑,“自己吃自己的醋,羞不羞?” 九夭完全没反应过来,懵懵的,“你是说我就是那个沐九小姐,我什么时候变成沐九小姐的?” 什么情况,她一点也不记得? 难道说她什么时候也轮回了,变成了人? 燕恒默了默,其实这事的确很复杂,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他不知道沐九夭为何会忽然变成妖,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失去了沐九夭的记忆。 只能想,这一切或许都同陵光他们有关。 想了想,他便只是道:“具体是如何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确定你就是她。你在人间的身份,是夕煜镇国将军府九小姐沐九夭。” “沐九夭?” 她眨了眨眼,眼底全是迷茫,“我真的就是沐九夭吗?” 燕恒点头,指尖从她的眉眼滑过,轻声道:“你要相信,我不会认错。” 九夭的眉心彻底皱紧了,她到底忘了多少东西?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变了呢? 她无比纠结,燕恒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磨蹭了一下,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娇软,他心头也是柔软一片。 今日之前他也没想过两人的关系会忽然就发展成这般,他会这样抱着她。 可如今她却真真正正在他怀中,其实这样也好…… 两个人都沉默着,好半响,九夭才忽然冒出一句,“既然我就是她,你为什么还要忍?” 之前那个天哲说他在找木九小姐,那就是说他本就在意她吧、 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一直就是喜欢她的? 那为什么还要忍? 燕恒一怔,却是不想她竟然还在想这问题。 第114章嫌弃我是妖 九夭的确很好奇,她从他怀中仰起头,欺近他几分,脸几乎要贴着他的。 她的动作让燕恒倒吸了一口气,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却还得逞般的笑,“阿恒,你明明很想……” 燕恒快速的抓住她捣乱的小手不许她再动,声线哑到了极致,“夭夭,不许胡闹。” “真的?” 九夭小脸一垮,都这样了他为什么还忍着? 燕恒眼里闪过挣扎,他不是不想要,可他和她还并未成亲。 对现在的九夭来说,没了人的记忆,自然是没这些顾忌。 可他不一样,他不能这样对她,不想这样委屈她。 他不愿为了自己的一时欢愉,让她承受任何的一丝难堪。 只是瞧着她有些失落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唇,“夭夭,听话……” 他知道不能用对待寻常人的态度来对待她,现在的九夭是妖,可其实又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这样的她,真是让他喜爱又心怜。 他的声音柔软得如一池春水,九夭无奈,终究也只能乖顺的伏在了他的怀中。 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低低的道:“阿恒,你是不是嫌弃我是妖……” 燕恒的身子僵了僵,却不过一瞬,随后顺着她的姿势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小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一下下的轻抚着她的长发。 “不要胡思乱想……” “夭夭,我不要,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成亲,我不想让你受委屈。我想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要相信我。” 只要她在他身边,不管是妖也好人也好,他就已经满足了,何来嫌弃一说。 九夭没有再答话,头埋在他胸前,耳边是他有些不稳的心跳声,他身上浅浅的芙蕖香萦绕在她鼻尖。 她叹了叹,“人好复杂!” 燕恒苦苦的勾唇,“是啊,很复杂……” 所以,他倒是宁愿九夭就如现在这般,简单快乐就好。 那些过往,通通都忘了就好。 从此以后,这世上就没了什么将军府沐九夭,只有月九夭,只有他的夭夭。 两个人相拥着,却又都没了什么睡意,九夭在他胸前蹭了蹭,又想到什么,“阿恒,你为什么要叫我夭夭?”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有月痕的记忆。 可燕恒眉心一动,望着帐顶没有马上回答。 九夭等了等,又抬头去看他,“阿恒?” 燕恒暗自叹息,将她的脑袋按回去,“没有为什么。” 九夭不满的甩头,“没有为什么是为什么?” “……” 燕恒很无奈,只觉得现在的九夭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他按紧她乱动的头,“没有为什么就是没有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九夭忽的笑出声来,“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 燕恒彻底沉默了,他也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问题很大,这不像他。 九夭笑够了,又拿着脑袋在他胸前不断的蹭,软软的问,“阿恒,你告诉我嘛,为什么呀?” 燕恒闭眼,睡觉。 “阿恒……” “阿恒……” 九夭又低低的叫了他几声,可他好像真的睡着了,就连呼吸都慢慢平稳下去。 九夭噘了噘嘴,也觉得累了,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和心跳,慢慢的也闭上了眼。 直到她睡了过去,燕恒才睁开眼来。 看着自己怀中的人,他幽幽一叹,有些头痛。 太过活跃的九夭,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关于她的那个问题,燕恒第一次见她,想到的就是桃之夭夭两个字,所以便这么叫了。 就像他说的,没有为什么? 何况,那什么陵光叫她小九,赵凌墨叫她九儿,只有夭夭,是他一个人的,也只有他能叫。 他眼底眸色渐深,看着她熟睡过去的样子,眼角和嘴角还微微的弯着,好像做了很好的梦。 燕恒也忍不住勾了勾唇,低头,在她的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燕恒下意识朝怀中看去,只是怀中的人已经又变回了小兽的样子,还睡着并没有醒来。 他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也不知何时她才能彻底恢复,白日也能维持人形? 看着睡得很香的小东西,燕恒又生出几分怜爱,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这才起身。 为了不让人影响到它,他没有让人送水进来,而是穿好衣裳后才出去洗漱。 等他将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召了天哲天原去了院中。 望了眼天边初升起的太阳,之前的诡异天相已经消失不见,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可真的正常了吗? 燕恒沉思着,并没有先开口,天哲天原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些异色。 昨夜两人都听见了殿下房中似有女子的声音,可那房中除了殿下就是一只小兽,怎么可能有什么女子呢? 两个人因为这问题一夜惆怅,就刚才殿下出门时,天哲还偷偷朝房中看了看。 可正对着房门的床榻上的确只有一只小兽,别说女人了,男人都没有。 难道说,当真是他们听错了吗? 两人正想着,燕恒开了口,“天流醒了吗?” 天哲忙回神答道:“还没有,只是也没有什么异常,就像是……睡着了。” 燕恒眉心轻蹙,点了点头,又问,“云墨呢,有消息了吗?” 昨日离开行宫之前,燕恒让云墨带云卫去九玄山再查探一番,如果九玄山下真的是龙脉,自然要让人好好看守起来。 不过,他又想到那莫名入了自己体内的龙魂。 传说那龙脉就是有真龙陨落而成,可如今龙魂入了自己的体内,是不是说,那龙脉已经没用了呢? 燕恒觉得,这问题,应该要好好问问九夭才是。 若是已经无用,倒不如填了,以免再生事端。 “已经有消息了,云墨带人在暗道中仔细查探过,的确如殿下所言像是龙形,下面也的确有墓室,只是墓门关闭。云墨不知其主人,暂时不敢随意进入。” 如果真的是龙脉,那下面安葬的人应该也不是普通人,云墨是担心会不会是轩辕王朝皇室之人,所以不敢肆意进入。 第115章怎么这么黏人 燕恒明白他的顾虑,想了想点头,“这件事,待本殿同母皇确认之后再说,让他先回来,留下一些云卫看守就好。” 天哲点头道“是”,燕恒还想再说什么,脚边就有什么东西挠了挠。 他低头,一只小爪子在自己的小腿上蹭着,雪白的兽儿正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燕恒眸色一柔,很自然的弯下身将它抱了起来,它的样子看起来还很累,小脑袋软软的搭在他手臂上看着他。 他揉了揉它的脑袋,“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夜不断闹腾,现在倒是知道累了。 九夭没张嘴,可声音已经落到了燕恒的耳朵里,好像还叹着气,“阿恒不在,睡不着。” 他刚起身,它就醒了。 没有他抱着它,它睡不着。 这时候回到他怀里,它就觉得昏昏欲睡,半眯着眼儿,娇憨可爱得很。 燕恒不由得失笑,弹了弹它的鼻子,“现在怎么这么黏人?” “哎,我也很为难……” 九夭又叹,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想黏着他。 天哲天原神色诡异的看着这一人一兽互动,殿下好像自言自语的样子更是让他们觉得惊悚。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殿下好像比起以前更宠这兽儿了。 甚至已经不是对宠物的喜爱了,看那温柔如水的样子,就好像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人一般。 两个人偷偷的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乱,对殿下现在这样的状态担忧至极。 燕恒似乎察觉到两个人的情绪,转眸,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 天哲天原神色一僵,低头,不敢言语。 燕恒这才重新看了眼怀中又继续打盹儿的兽儿,没将它放回去,就这么抱着它,继续问天原,“北阳那边怎么样了?” 父亲母亲应该已经回到了北阳,昨日这行宫地龙翻身之事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天原神色微沉,“不知是谁将地龙翻身的消息说了出去,今日一早,北阳那边就有许多的百姓谈论此事。” 北阳距离这里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了,天原很早就让人回去探了消息。 燕恒眸色颇深,地龙翻身是不祥之兆,他早就料到会有人趁此机会借题发挥。 天原却又道:“另外还有一事,今日早朝时收到了东海之国的国书。说是为表诚意,他们的墨王已经带人前来北阳,要亲自前来提亲。同墨王一起前来的,还有他们的七皇子赵奕以及九公主赵莞。” “九公主?” 燕恒微怔,“东海之国什么时候冒出个九公主?” 说到这个天原就皱了眉头,“属下得知消息后已经让人去查了,不过时间太短还没什么消息。” 燕恒闻言眉心更紧,东海之国很小,不过现任国主却是个贪图美色的,后宫佳丽无数,儿女自然也多。 可排行第九的,分明应该是个皇子,什么时候变成了公主? 而他现在更疑惑的是,“赵凌墨前来提亲,带个公主做什么?” 他其实一点也不诧异这消息,赵凌墨已经出现,又被他知道了。 现在自然不会再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出来才是正常。 天原低咳一声,有些犹豫的道:“国书言这九公主今年刚刚及笄,大概……是为了和亲。” “和亲?” 燕恒眸光一暗,想了想道:“让人仔细查查这九公主,事无巨细,本殿都要知道。” 天原点头,“是,殿下。” 燕恒想了想又问,“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总归不可能刚出东海之国就是了,赵凌墨已经在北阳,那队伍也应该已经到了夕煜王朝地界。 看来的确是该让这朝中之人警醒警醒了。 有他国使团入朝,下面却丝毫消息也没传上来,这代表了什么? 燕恒一直知道,很多人对于母亲坐上帝位不满,暗中勾结使绊子的人不少,只是以往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父皇小惩大诫一番也就算了事。 毕竟大多燕国旧臣,他还是念着情意。 可燕恒没这些情意,何况,现在这些人已经不是所谓的小打小闹了,这已经算是勾结他国,有谋逆叛国之嫌。 果然,天原答道:“已经到了沁阳,不过她们九公主身体不适所以就停了下来,要等她好一些才能继续赶往北阳。” 沁阳距离北阳也不过就是七日路程了。 燕恒冷笑,他顺着怀中兽儿的颈,垂眸看了看它,思考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我们暂时也不回北阳了,去沁阳看看。” 他本想先回北阳,可现在却有些不安,总觉得那九公主出现的很怪异。 还有赵凌墨,既然他光明正大的出现了,那他就去会会他。 更何况这些人这次恐怕也会激怒父皇,北阳这边就交给父皇自己去处理好了。 …… 沁阳驿馆 后院赵莞所居的院中不断响起一阵阵咳嗽之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极为刺耳。 赵奕到时,一名婢女正站在门边,见到他有些惊讶,忙福身行礼道:“奴婢参见七殿下。” 赵奕看也未看她,只盯着紧闭的房门,“九公主呢?” “回七殿下,公主身子不适,正在休息。” “哦?既如此,我这个做哥哥的就该去看看她,把门打开吧。”赵奕勾了勾唇,朝那答话的婢女吩咐道。 “这……殿下,公主正在休息,这样怕是于礼不合。”婢女有些迟疑。 “妹妹病了,我这做哥哥的都不去看看,才是于礼不合吧?”赵奕桃花眼微眯,慵懒的音色中带了些寒意。 那婢女面上一僵,七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宫中谁人不知? 最是懒散好玩,除去长了一张妖孽般的脸,在各位皇子之中,真是最没有威胁和竞争力的。 可就算如此,他也是皇子,她只是个婢女,怎么敢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屋中忽然传来女子有些无力的声音,“橙儿,请七哥进来吧!” 那被唤做橙儿的婢女闻言先是一楞,随后就如松了一口气般。 公主从不随意见外人,她正愁不知如何打发这七殿下? 如今公主开了口,她当然不会再拦。当下侧开了身子,恭敬的福了身,“七殿下请!” 赵奕唇角冷冷一勾,单手负后,一手触上房门,微微用力。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子浓郁的草药味弥漫而出。 驿馆的厢房布置简洁,只用了丝幔将内外室分隔开来。 赵奕缓步入屋中,站定在那丝幔前,却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身影,半躺在丝幔后的床榻之上,时不时轻咳两声。 床边上还站着个影子,应是伺候的婢女。 赵奕微狭了桃花眼,对于这个一直养在道观连他都未曾见过,如今却忽然出现的九公主,他倒是真的好奇的很。 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和亲? 唇角轻勾,带着些莫名的讽刺,“听说九皇妹的身子不好,怎么没让随行的太医好好看看?” “我……咳咳……咳咳……” 虚弱的声音刚刚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本是半躺着的身影因为咳嗽已经曲成了一团。 “公主!” 站在旁边的婢女忙弯下身去轻拍她的背,声音担忧夹着焦急,“公主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咳咳……等……等下……再喝……咳……” 赵奕的目光钉在那丝幔之后,眸中有些诡异莫测之色,这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装的,真像是有些重病不治的模样。 好半响,那剧烈的咳嗽声才渐缓了下去,床上的女子有些急促的呼吸着,又是片刻,才平缓了下来。 “让七哥见笑了。”女子声音再次响起时,除了虚弱,还多了些沙哑。 “看来九皇妹的病的确很严重?太医是如何说的?”赵奕眼底之色更深。 可这次赵莞却未答话,而是她身边的婢女急着回答道:“公主这病是胎中所带,本就极难治愈,只能好好调养。可这次公主为追上殿下,急急赶路,一路舟车劳顿,所以才会加重了!” 赵奕眉头微皱,这事儿他倒是曾经听过,以往没见过倒是不怎么好奇,如今见到了,他却疑惑。 父王明知这赵莞身患有疾还让她来和亲,若是夕煜知道他们派了个身患重病的公主来和亲,这事儿怕是不好解释的! 他正想着,赵莞开了口,“七哥无需担心,我这病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重病,只是在之前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才会加重了。调养了这些时日,如今已是好多了!” “是吗?” 赵奕目光微凝,却又忽然勾了唇道:“我倒是曾经也学过些医道,若是九皇妹不嫌弃,不如让我帮你看看?” “这怎么行……” 那青儿一听这话,下意识就开了口,却好像忽然想到自己在对谁说话,慌忙又改了口道:“七殿下和公主虽是兄妹,可毕竟男女有别,这未免不合礼数。” 赵奕嘲讽的笑了笑,“九皇妹身边的丫头倒都是些知礼的,这一个两个的竟都敢说本殿下不知礼数!”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青儿急了,忙否认起来,她何曾是这个意思,这七殿下分明是无理取闹。 第116章世间再无沐九夭 “青儿!”赵莞再次打断她,这次,声音中更多了些凌厉之意。 “七哥一番好意,做妹妹的怎能拒绝?” “公主……” 青儿还想再说什么,却在对上赵莞一双带着厉色的眸子后顿了住。 唇一抿,不甘不愿的扶她在床上躺好,接着上前一步,将那丝幔轻撩了开来。 随着那丝幔被撩开,床上躺着的人儿也渐渐清晰的映入眼中,直到看清床上人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对上那双因病而有些黯淡无光的眼眸,赵奕才莫名的一震。 可赵奕却不知道,在他震惊的同时,那房梁上也有一人随着丝幔撩开后满目惊疑! 如意楼二楼最边上的厢房之中,燕恒坐在书案后,还是兽形的九夭趴在书桌上,一只爪子却是抓着墨杵在磨墨。 这一幕看起来诡异又有趣,可燕恒此刻的神色却很沉。 他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天哲,凤眸微缩,周身布满了冰寒之气。 “你可看清了?” “是,殿下,属下看得很清楚。不过属下一时也不确定她是不是易容了?” 天哲可以肯定他没看错,那九公主的模样和沐九小姐一模一样,可他也的确不能确定那张脸是不是真的。 可如果是真的呢? 木九小姐从九玄山失踪,变成了东海之国九公主? 天哲觉得,如果这是真的,殿下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燕恒眸子里冷光一闪,指尖缓缓从自己手上的扳指上滑过,半响不语! 天哲吃不准他的意思,也沉默着不敢开口。 九夭自然也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可这时候也乖乖的没有吵闹打扰,只继续自己的磨墨大业。 一时间,屋内寒意浸人,只有沙沙的磨墨之声。 燕恒看了看九夭,终于开了口,语声幽凉却没有起伏,“你继续去驿馆守着。” 天哲楞了一楞,殿下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以为殿下定会很激动,为何却是如此冷淡? 天哲走了之后,燕恒起身到了窗边,目光望向那驿馆方向,背脊笔挺,带着几分冷肃之气。 北阳离沁阳七日路程,他们快马加鞭不曾停歇,也不过就是两日便到。 到了之后,他就让天哲去驿馆查探,却不想会带回这样的消息来。 一个莫名出现的九公主,却和夭夭长相相同? 他自然知道那不是夭夭,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沉默时,肩头一沉,小兽已经蹲在了他的肩上,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阿恒不高兴了。” 燕恒转过头,它正看着他眼也不眨,相视片刻,燕恒一叹,“夭夭太聪明,也让我为难。” 九夭这才眨了眨眼,“那个九公主是和我长得一样,她是我的姐妹吗?” 天哲说的是沐九小姐,可阿恒说它就是沐九小姐。 所以,那个九公主是长得和它一样了。 九夭很自然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它在妖族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若是在这人间有个姐妹,感觉好像也不错。 这样想着,它的目光就发起亮来。 燕恒的面色却更是复杂,肯定的打破它的幻想,“不是,你没有姐妹。” 就算是沐家那些人,在燕恒看来也是不够资格做她的姐妹的。 九夭刚刚亮起的目光又暗了下去,原来在人间它也没有姐妹啊。 燕恒感觉到它的失落,狭眸,将它从肩上抱下来,顺着它后背的毛发,安慰道:“夭夭不必难过,你还有我。” 九夭眼神又是一亮,看着他点头,“嗯,我还有阿恒!” 不过随后她又疑惑起来,“可你不是说我是什么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吗?” 既然如此,应该是有亲人的呀。 燕恒唇角轻抿,没有说话。她那些所谓的亲人,早晚会变成他的敌人,对于燕恒来说,她失去了记忆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已经让人告知沐修云,沐九夭在九玄山震塌中被埋山底,也就是说从此这世间再无沐九夭此人。 有的,只是夭夭。 九夭等了一会儿,又好奇的看他,“阿恒?” 燕恒喉间动了动,落在它后背的手也有些僵硬。 他想到自己看到的前世那些画面,她对她的亲人很在意,也曾经为了他们放弃了自己。 他眼底的为难犹豫全然落在了它的眼中,九夭好像明白了什么,默了默,忽然扭转了小身子,脑袋在他已经僵硬的手上蹭了蹭,却道:“阿恒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反正我只要有阿恒就够了。” 反正它天生天养,也早已经习惯了,现在有阿恒在,它也不孤单。 也许是因为它太过乖巧,燕恒心中极暖,却也更复杂难安。 如果有一天它记起一切,到那时会不会怨恨他? …… 夜色已深,驿馆中一片静谧,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安睡,唯有月落清辉,分外安然。 燕恒静立于一处屋梁之上,却并非穿着白日的墨袍,而是一身简单的白色锦衣,如融于月光之中。 眉目俊美如画,清风拂了宽袖,恍然看去,倒是如同月下仙人。 只这仙人此时面冷如冰,寒过月光的眸光直钉在他正前方下面的厢房之中。 那房中之人似还未睡,屋内还燃着暖黄的灯烛,时不时传来的一阵咳嗽声更是打破了这夜色的安谧。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伴着女子担忧的声音,“公主,您还是把药喝了吧,这次太医用了新的方子,一定会有用的。” “咳……不……不喝……咳咳……喝了这么久的药,什么时候有用了?”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沙哑虚弱中还透着一丝烦躁之意。 燕恒眸子却是忽然一狭,面上如覆了寒霜,周身气势更是莫名一寒。 这声音若非太过嘶哑,和九夭的声音竟是一模一样。 暗处守着的天哲发了个颤,想不明白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他以为殿下不在意了,可这半夜却忽然又过来了。 可这来就来了吧,来了后却又站在这里不动,只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姑娘的厢房。 他在心中暗自摇头,果然,殿下的心思是越来越难测了! 就在他心中腹诽之时,夜空中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紫色光影,天哲一惊,那信号传来的方向正是如意楼的方向! “殿下,如意楼有信号传出!” 想到正在如意楼中的那只比主子还主子的小兽,天哲面色一沉,忙一个闪身到了燕恒身后。 他现在虽然是猜不到殿下的想法,不过那小兽定然还是很重要的就是。 燕恒眉心一紧,微抬了眸朝如意楼方向看去,果然又有两道紫色光影随后划过夜空,转瞬消散无影。 三道信号! 天哲撇嘴,果然是那只小兽出问题了,别又不见了吧? 燕恒无奈,他走的时候那小东西明明已经睡熟了,难不成他不在,它当真会睡不着吗? “走吧。”燕恒微叹,还是先回去看看。 再次看了看那厢房,目光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清寒,只多了些深沉莫测。 随后拂袖,转身,却在转身时,目光忽然一顿,脚步也随之停下。 天哲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楞。 这大半夜的,赵奕来这女子的后院做甚? 他们看到的人确是赵奕,他此时正手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碗,迈着懒洋洋的步子朝着赵莞的厢房而来。 在房门前停下,“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房内有几秒的沉静,随后才有女子的声音传出来,“谁呀?” “送药的。” 懒洋洋的三个字响起,屋内又是片刻的安静,好一会儿那门才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来。 “参见七殿下!” 青儿对着赵奕微行了礼,眼带疑惑的看着他,语气也是有些生硬,“请问七殿下这么晚了过来有何吩咐?” 她家公主怎么说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他一个男人这么晚了往这里来,就算是兄妹,被有心之人见了,她家公主的名节怕也就毁了。 想到此,看他的眼神也就有些不耐。 赵奕眸子微眯,面色却是不变,只将手中托盘朝她的方向举了举,微勾了唇再次开口,“本殿下是来送药的。” 送药的? 青儿一楞,不自觉的就朝那托盘上看去,果然见那碗中黑乎乎一碗汤药,还冒着热气! “这药……” 青儿面带疑色,“敢问七殿下这药是哪位太医开的?” “本殿下开的。”赵奕没去看她那满目的疑光,貌似漫不经心的将目光落进了门内,却只看到烛火映照下衬在丝幔之上的黑色剪影。 “七殿下开的?” 青儿眉头皱了皱,之前这七殿下非要给公主诊脉,她以为这人不过是瞎闹腾,没想他真给弄了碗药来? 可这药……能喝吗? 收回看着屋内的目光,赵奕看着这婢女的样子,嘴角讥讽的一勾,“怎么,怕本殿下下毒?” “奴婢不敢!”青儿一惊,慌忙福身。 “那你还不让开挡着做甚?等这药凉了,可就没那么好的药效了。” 赵奕一哼,一副眼前人不识好歹的模样。 “这……” 青儿有些为难,伸手就要去拿那托盘,“多谢殿下好意,不过天色已晚,殿下还是将药给奴婢就行了。” 第117章现在回去陪你睡 “这怎么行?这药可是本殿下辛辛苦苦熬出来的,当然得亲眼看着九皇妹喝了才行。”赵奕手微移,避开了青儿的手。 “青儿,让七哥进来吧,将门开着!” 就在两人有些僵持之时,赵莞的声音响了起来。 青儿闻言一楞,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有些不甘的侧了身让路。 赵奕嗤笑一声,斜她一眼,大摇大摆的进屋去了。 青儿跟在他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却是依了赵莞的话未关那门。 她知公主是为了避嫌,以免有心之人说她和七殿下深夜里不知在干什么? 这般开着门,就算有人看到,也说不出个多余的闲话来。 走进房中,赵奕轻笑,“九皇妹的性子这般爽快,怎的身边的丫头个个都是磨叽的?” 那丝幔后的身影片刻沉默,才缓缓道:“我若是不让七哥进来,七哥就不会进来了吗?” “呵……” 赵奕唇角笑意更大,细看之下还带着一丝莫名之意,“九皇妹倒是聪明人。那个谁,还不把这丝幔撩开,让你家公主趁热把这药喝了。” 他看了看已经站在他身边的青儿,青儿闻言手中一紧,此时却是对他毫无办法。 只能将丝幔撩开挂上,端过托盘上的药碗,有些迟疑的看着躺靠在床上的赵莞,“公主,这药……” 赵莞靠在床头闭着眼,一副累极的模样。 直到那药递到自己身前,才微睁了眸子,看了看那浓黑的汤药,微蹙了蹙眉。 又微抬了眸看了看赵奕,轻勾了唇,意有所指,“无事,七哥总不会害我就是!” 赵奕瞧着她,拿着托盘的手负在身后,一双桃花眼中幽芒若隐若现。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这赵莞长得极像他四年前偷溜到北阳时见过的沐九夭。 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只是四年前她年方十一还未长开,如今长大了,模样有了些许变化。 可沐九夭怎么会突然变成他从小长在道观的九皇妹? 白天为她诊脉时,他发现她并非什么胎中带病,反倒是肺腑受过重创,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怕是不知用了多少珍贵的药材? 正沉思间,赵奕目色却忽然一凉,豁然转身,目光直直朝屋外正前上方望去。 却只见对面屋梁之上,月色之下,有白影如霜,负手而立! 赵莞刚将那药喝了下去,就见赵奕转身看着房外,她不由也抬了眸看过去。 在见到那白影时,猛的捏紧了手心,却怎样也止不住那双手的轻颤。 燕恒就那样站在那里,未动,可周身气息那一瞬的紊乱却是明显。 若非如此,赵奕又如何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天哲站在他身后,越是觉得不理解殿下了。 本是说走的,却又在见到赵奕时停了步子,更是在那丝幔撩开之后身形僵了一瞬,却始终站着不动,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想些什么? “阁下何人?夜访驿馆所为何事?” 赵奕朝屋外走去,站定在院中,微抬了头看那房上身影,问的随意,心中却是不定。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哪怕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可一身的王者之威亦是显露无疑。 且,模样似曾相识,很想他曾经看到过的一副画像,夕煜太子的画像。 燕恒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目光薄凉,只望着那屋内之人。 屋外月色,屋内烛光,寒白映着暖黄。 风过,月影斑驳,如落了满院清霜! 赵奕眼微眯,转头看了看房中的赵莞,却见她也一副怔楞模样,直直看着那屋顶的男人。 目光渐深,他再次回头看燕恒,“阁下可懂非礼勿视?你这般看着舍妹怕是不妥吧。” 燕恒终于看了看他,两人相视一眼,眸底同样清冷,凉意浸心。 可燕恒也仅仅是看了他一眼,一眼过后转身就欲离开。 赵奕眸光微闪,心头却有了些怒意,这般目中无人,倒是像极了他心中所想那人。 “阁下想走,可有问过主人答应不答应?” 话落,他一跃而起,身形带了风,红衣被风卷动。 不过瞬息,就跃至那房顶之上,眼看着一掌就要落在燕恒的后背。 燕恒未动,天哲已移了身形至他二人之间,抬手迎上…… ‘砰’的一声响,顷刻间四周如同风云涌动,强劲的掌风从两人之间四泄开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树木枝叶摇曳,飒飒作响,缓缓的有一些枝桠断裂开来;地面沙石翻滚,满院荡起尘埃。 赵奕暗暗吃惊,这人看来不过是暗卫,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虽说他并未用全力,可这人也未必是用了全力的? 身边的暗卫都如此强悍,那他本人? 他豁然转了眸去看已缓缓转过身来的燕恒,只见他面色未变,只看着他二人不言。 而他两人明显不分胜负,强劲的内力从两人掌间不断流出,在周身蔓延,掌风越渐强盛。 赵奕眸光几动,心念流转,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会两败俱伤! “阿恒……” “七哥……”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有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却是从不同方向而来。 一个声音娇柔,另一个声音,沙哑而有些虚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又同时顿了下来! 九夭远远就看着天哲正同人交手,燕恒只定定的看着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唤出声,却又在同时,有另一个声音传来。 那声音虽然沙哑,却仿若一道闷雷炸响在九夭耳边。 待九夭站定在燕恒身边时,也正好看见出现在门边的赵莞。 她的脸清晰的映在九夭的瞳孔之中,九夭怔住,这人竟然真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一样! “夭夭?” 燕恒在见到九夭时心头就是莫名的一慌,她恢复了人形,竟然已经过了子时吗? 他这才惊觉自己在这里耽误了多久,方才见到那三道信号之时他就应赶回去的。 见她此时只看着赵莞,他的目光也不由移向那方,眸光如渊,复杂莫辩! 九夭听他唤她,转过头,神色疑惑,“阿恒,就是她吗?” 燕恒落在赵莞身上的眸光一暗,转头看向九夭,见她除了之前的惊讶之外便没了什么异常,他的心这才松下两分。 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握住,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发凉,又忍不住轻叱,“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九夭噘了噘嘴,根本不顾及旁人,只是极为自然的抱住他的手臂,“我说过,你不在我睡不着啊,明明是你先跑出来的!” 她本来只是想偷偷溜出来看看燕恒到底在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要不是看天哲和人动手,她也不会出声。 却不想他是跑来看这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了。 想到这里,九夭心头又有些酸酸的,哼哼着道:“你在这里看了她这么久,她好看吗?” 燕恒有些语塞,他若是说不好看,那岂不是等于说她不好看。 可他觉得自己要是说好看,也不会是什么好答案。 依着九夭现在的性子,这两个回答恐怕都不会让她高兴。 所以,他沉默一瞬,只是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间扯下来,拉着她就要走,“我现在回去陪你睡。” 说着就要走,九夭却不动,未张嘴,可燕恒却在要转身时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身上有妖气。” 燕恒一怔,看着她,九夭挑眉,抬了下巴看赵莞,一副傲娇不饶人的样子,“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她是谁?” 燕恒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对着九夭却依然是一片温软之意,“她是赵莞。” “赵莞?” “嗯,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而已。”燕恒点头,知道九夭有想法,便也只是附和她。 九夭眸光轻狭,忽然足尖一点,直直从那房顶朝赵莞的方向跃了去。 “夭夭!”燕恒一惊,也随之跃了下去。 “啊!来人……” 青儿眼见着那两人飞身而下,一慌,忙张了嘴要唤人。 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赵莞已经猛的捂住了她的嘴,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些狠厉,“闭嘴,下去。” 青儿眼一睁,不明白公主为何这个时候让自己下去,可看着公主眼中的狠色,她心头一跳,忙如捣蒜一般的点起头来。 赵莞微眯了眯眼,放开了手,眼看着青儿急忙忙出了后院,这才回过眸来看着已立在她面前的两人。 目光从燕恒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九夭的身上,眼眸中墨色深沉,幽暗却又深长。 九夭也同样凝着她,两人相视无言,月华之下,连空气都好像已被凝结成冰! 万事万物静止不动! 而这边,赵奕和天哲早在九夭来时就灵犀所至的同时收了手。 两个人眼中同样惊疑,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两个沐九夭! 而后面来的沐九夭和燕恒那番旁若无人的亲密姿态,更是让天哲心中翻起了滔天大浪。 殿下叫她什么:夭夭? 夭夭不是那只小兽吗? 到底是小兽还是沐家九小姐? 还有他们说那话:什么在睡觉,没有他睡不着,先跑出来…… 天哲有些发晕,只觉得天旋地转。 在客栈睡觉的,也是那只小兽吧? 第118章被妖精迷了心 他的心情跌宕,赵奕也好不到哪里去。 目光在赵莞身上落了落,又看看九夭,两个人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赵莞的额间没有冰蓝色的印记。 见赵莞将青儿赶走了,他眸光闪了闪,一个纵身跃到了赵莞的身边,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的看着九夭。 驿馆之中,再次恢复了一片安谧。 若是忽略那满地的残枝落叶和站在房门前不动的四人,之前的一切好像都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 这般近的看着这张脸,九夭感觉自己好像在照镜子,真的是太像了。 若是她现在将额间的印记隐去,恐怕连她自己都会认不出到底谁是谁? 其实这也正是燕恒方才震惊的原因,因为他看得出来,这赵莞并未易容。 可若非易容,又不是姐妹,怎么可能长相完全相同,甚至连声音都一样? 九夭和赵莞对视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可九夭眼中却渐渐泛出冰蓝色的光芒,而这一切,也只有赵莞能看到。 看着沉默的两个人,赵奕的疑惑却越深,好像有只猫儿爪子在他心头挠。 就在他觉得有些不耐想要开口询问之时,九夭身形忽然微微一晃。 “夭夭!”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燕恒面色一变,伸手就揽住她将她扶稳,“怎么了?” “阿恒……头痛……”九夭脸上骤然就煞白一片。 或许因为头太痛,她紧紧闭着眼,双手不管不顾的要往头上敲去。 “乖,忍忍,我带你回去。” 燕恒眉头已经皱在了一起,抓住她的手,就想将她抱起来。 赵莞一直默默的站着,却在看到燕恒对九夭的担心紧张时眸色微变,眼底划过些复杂之色,而赵奕却是径自上前要去拉九夭的手。 “滚!”燕恒面色一沉,带着九夭一个侧身,目光如簇了寒冰一般射向赵奕。 赵奕伸出的手一僵,面色也瞬间沉了下去,却微勾了唇角,用着无所谓的口吻道:“我不过是想给这位姑娘看看,你看不出她现在很难受吗?” 燕恒眸中带着冰冷的戾气,还未再开口,却听九夭低低的道:“阿恒,我累了,回去吧。” 燕恒垂眸就看到她正微仰着脸看他,唇角紧抿,脸色苍白,就连额间都沁出了汗意,那抹印记颜色似乎都比之前浅淡了几分。 他眸色一动,眼底染上了担忧,也不多言,“好,我们回去。” 九夭的手顺着他的姿势圈上他的脖子,靠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燕恒抱着九夭转身离开,将赵奕和赵莞两人彻底忽略。 赵奕眸色一厉,对燕恒这样的姿态越发看不惯,脚下一动正想追上去,身边的赵莞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皱眉,转头去看时,发现她唇边沁出了血迹。 …… 燕恒的速度很快,抱着九夭快速朝如意楼去。 天哲跟在后面胡思乱想,然后又想到了那夜听到的女子声音。 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后背都冒出了冷汗,他有些忧虑,也不知道殿下回过神来,会不会想要杀他灭口? 燕恒此刻自然管不了天哲,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中人身上。 她的身体有些冰凉,脸色也越发的白,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看起来像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片刻就赶回了如意楼,如风一般卷回了房间。 天哲还想跟上,可房门却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将所有视线都阻拦,他眉心动了动,识趣的退后到了一个安全的范围。 房中,燕恒已经将九夭放在床上,看着她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样子,他心头揪紧,一边替她擦着额间的汗,一边轻声唤她,“夭夭……” 九夭微微的睁了睁眼眸,看起来虚弱的很,“阿恒……” 燕恒心中一紧,坐上床将她半抱进怀中,垂眸看她没有血色的小脸,很是心疼,“乖,我在,是不是很难受,头还疼不疼?我让人寻个大夫来替你看看可好?” 他并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可他不确定现在这人间的大夫对她有没有用? 果然,九夭无力的摇了摇头,“没用的……已经不疼了,我只是有些累,歇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她在他怀中微动了动,抬手环住他的腰身,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却道:“阿恒,那个赵莞很危险,你不要靠近她。” 燕恒闻言眸色一动,眼底划过一抹厉色,“是她伤了你?” 九夭摇头,“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很怪异,她是人,可身上的妖气却比幽魑还要浓,我便想探一探她的灵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被她的灵识给挡回来了。只她本就有伤在身还能如此,可见她的能力不小。” 燕恒有些诧异,本身是人,妖气却比幽魑还重? 而他在幻境之中也见过九夭对付幽魑之时的本事,如果说连她都拿赵莞没有办法,那赵莞倒的确是个棘手的。 九夭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哼哼一声有些不满,“若非我没有妖元,她才不是我的对手呢?” 在那幻境中她的灵力是没有被压制的,所以才能轻松的对付了幽魑。 可现在在人间,没有妖元的她灵力的确弱了很多。 她这小孩争第一般的样子让燕恒眸色柔了柔,他低头,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吻,“我知道,夭夭很厉害。” 九夭这才满意了,然后又皱眉,“可她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样呢?就算真的是姐妹,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之前知道自己可能有姐妹还很高兴,那现在九夭看到赵莞之后,就觉得很不高兴了。 她有一种被人窃取了什么东西的感觉,自己似乎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 只可惜她现在失去了很多记忆,灵力又不足,没有办法探知真相。 陵光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带着幽魑跑哪里去了?她总觉得,陵光或许会知道什么? 她很烦恼,燕恒的眸色也很沉凉。 那个赵莞若真是人,绝对不可能生来就和夭夭模样相同,这其中必有诡异,很可能还是朝着他和夭夭来的。 九夭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其中关联,又觉得越想头越痛。 “阿恒,我好累,想睡了……” 她的声音比起以往无力许多,燕恒眼底染上心疼,将她耳边的乱发顺到耳后,“睡吧,我陪着你……” 九夭在他怀中点了点头,闭着眼很快就要睡着,可睡着之前又忍不住的再提醒一次,“阿恒,你要离那个赵莞远一些。” 她现在力量不足,她怕自己会保护不了燕恒。 燕恒低叹,“好,你放心,我会离她远些。” 九夭这才松懈下来,转眼就已经沉睡过去,就在她睡着之时,周身光芒一晃,燕恒怀中只剩下一只雪白的小兽。 他神色暗了暗,现在是夜里,它却不能维持人形,它真的已经是累极…… 而它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因为怕自己离开它会睡不安稳,燕恒就在房中陪了它一天一夜。 天哲每回进来禀报事务,都忍不住要朝床上瞟,哪怕隔着一扇屏风什么都看不到。 可他早就知道,那床上不是什么沐九小姐,而是一只小兽。 那天晚上殿下是抱着沐九小姐回来的吧,可现在却变成了一只小兽,这说明什么? 再联想到以往殿下遇到沐九小姐和这小兽时的态度,他已经可以肯定:沐九小姐就是小兽,小兽就是沐九小姐! 只是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惊悚,再看自家殿下,他觉得自家殿下这是被妖精给迷了心了,很可能连魂魄都给勾走了。 只是天流昏迷,云流还没回来。 他是不是应该告诉天原和云墨,找个高僧来除妖? 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幽幽一句,“收起你那些心思,这事若是有第二个人知道,仔细你的舌头。” 天哲一僵,慌忙捂紧了嘴,猛摇头,“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燕恒将手中的信函放下,抬眸,“眼睛也管好了,再乱看,你那眼珠子也不必留了。” 天哲骤然低头,“属下什么也没看到。” 燕恒这才重新看了眼桌上信函,这信函是天原之前让人去查探的赵莞的消息。 不过时间太短也不过就是知道一些大概,只知道她是赵凌墨的嫡亲妹妹,而那位九皇子同她是双生兄妹。 她因为胎中带病出生时便被送去了道观之中,就连东海之国都极少有人知道这位九公主。 她回来之后,那位九皇子便成了八皇子。 天哲也正了神色,禀道:“泽帝派来接迎使团的大臣已经快到了,是赵世子。” 燕恒皱眉,他现在对姓赵的一点好感也没有。 不过此赵非彼赵。 天哲所说的赵世子,是北郡王赵慕苏的养子,也是同燕恒一起长大的,赵卫轩。 赵慕苏算是父皇的情敌,却又不能叫做情敌,总归那两人关系复杂燕恒也懒得去管。 只是这次赵卫轩会来,倒是让燕恒奇怪。 毕竟,北郡王向来无意朝事,赵卫轩更是懒散,难得见他办一回正事。 看来,北阳之中,已经没有几个能让父皇信任的人了。 第119章小色猫儿 燕恒沉思了片刻,“他到了之后应该会直接去驿馆,你去他身边护着,告诉他不要同赵莞接近。” 燕恒自然不能将事实告诉赵卫轩,只是现在赵莞的身份目的不明,他也不能让赵卫轩陷入危险中。 “是,属下明白。”天哲正了神色,颔首领命。 待天哲离开,燕恒走回床边,看了看还在沉沉睡着的小兽,眉色也越发的沉。 他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了,也不能找大夫来给它看看,只能让它这样睡着。 有时候,燕恒也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无力。 可如今他只是一个凡人,在这方面当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他叹了叹,只看了它一会儿又转身离开。 九夭醒过来的时候天是黑沉沉的,却还没有入夜。 还没睁开眼,就知道燕恒不在自己身边,可耳边却有细微的水声…… 它的尾巴甩了甩,下意识的睁开眼,就这么朝床外看去,却只能看到一面屏风。 眼珠子动了动,想也没想的就跳下了床,肉垫落在地上本就没有什么声响,它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 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偷偷摸摸的才好。 走到屏风边上,没有直接出去,而是悄悄的探出小脑袋。 下一瞬,目光就是一亮,果然不出它所料,燕恒在沐浴。 水雾朦朦,燕恒裸露着上身坐在浴桶之中,手臂搭在浴桶边缘。 他正对着屏风的方向,微仰头闭着眼,俊美的面容上好像也蒙着水雾,竟然有些看不清晰。 可九夭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光滑结实的胸膛之上挂着的水珠,在一颗颗的朝下滚…… 九夭的鼻子忽然有些发热。 它抬起一只爪子将自己的鼻子捂住,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舍得移开。 虽然这么偷看别人洗澡是不对的,可他真的很好看啊! 妖谷中那些自以为美貌英俊的男妖,没有一个比他好看的。 九夭咽了咽口水,不但没有收回脑袋,反而伸得更出去了,眼睛还越瞪越大。 燕恒在浴桶中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平稳,以至于直勾勾盯着他胸口移不开眼的九夭也没发现他越颤越厉害的眼睫。 其实从它跳下床,燕恒就已经察觉到了。 可他现在的确不太方便起身,只以为它见着自己在沐浴会懂得回避。 哪晓得这小东西当真是从不按理出牌,不但不回避,反而越看越起劲儿。 那太过直接炙热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盘子里的一条鱼,它现在就恨不得将他吞下去。 燕恒头痛至极,早晓得这小东西是个不知羞的小色猫儿,他怎么能奢望它会自觉,懂得什么叫非礼勿视呢? 眉心微动,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开口,“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口水? 九夭捂着鼻子的爪子落到嘴边,揉了揉,“没有啊!” 燕恒眉心跳了跳,睁开眼,同它的目光直直的对上。 只是他的目光也好像被水雾蒙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九夭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发现了。 它的目光一闪,耳朵尖终于也发了红。 可九夭却没想回避,毕竟看都看了,再回避也不是它的脾气。 看着它骤然间灼灼放光的眼,燕恒好像知道它的想法,他心头一动,忙开口,“夭夭,回床上去……” 可他的话还没落,一道白光一闪,它已经落到了浴桶之上。 就那么站在浴桶边缘,毛茸茸的尾巴垂落在浴桶里侧,尾巴尖几乎扫到了水面,它歪着脑袋看他,却没说话。 “……” 燕恒又有了那种被它‘调戏’的错觉。 他目光一闪,这小东西,当真是有些欠调教! 正想说话,九夭却已经伸出了一只爪子,放在了它已经看了很久的,燕恒的胸膛上。 果然,嗯,触感很好。 歪着头、眨着眼、看着他、摸着他,就是不说话。 “!” 燕恒身形一僵,九夭的眼神却还无辜的很,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那小爪子却是不老实的悄悄动了动。 燕恒眼角又是一抽,终于忍不住了,一抬手就将欠调教的小东西给抱了起来,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它朝水里一丢,“小东西,喜欢玩火,嗯?” 说着,还惩罚般的将它欲朝上跳的小身子朝水中按去。 九夭四只小爪子在水里又蹬又刨,它最讨厌的就是洗澡了,毛发都湿了,黏糊糊的,好讨厌好讨厌。 “阿恒是坏蛋——” 脑袋在水里,却不影响它骂他。 “坏蛋,哪里坏?”燕恒眯眸,将它更朝下按了几分。 九夭被呛了水,挣扎的更厉害了,尾巴也胡乱的扫动着。 它在水里挣扎,四只爪子都按在了他的腿上,小脑袋也撞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燕恒的身形明显僵硬一瞬,骤然收回了手。 九夭得了自由,两只前爪还故意在他腿上恶狠狠的挠了挠,感觉到他越发僵硬,这才得意的从水里钻出来。 急急的吸几口气,朝着燕恒瞪过去,“阿恒是个大坏蛋。” 本来以为骂完之后燕恒又会‘惩罚’它,可燕恒却没什么反应。 它愣了愣,仔细的看过去,却见他一双凤眸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沉,泛出幽蓝的光,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它。 “阿恒?” 九夭有些茫然,浮在水面上,伸出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阿恒?” 对上它无辜又无措的眼神,燕恒却觉得自己体内的火更加凶猛了,他喉间快速的滚动几下,别开目光不再看它。 九夭更茫然了,它感觉到他这时候的情绪很怪异。 看了他片刻,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身子一颤,它刚才一时冲动,好像闯祸了。 “阿恒……”它弱弱的叫了他一声。 燕恒依然没有看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 九夭有些纠结,只能装傻充愣起来。 燕恒脸上的肌肉都僵了僵,深吸口气,他终于转过头来,对上它无辜的眼神,咬牙,“你说呢,我怎么了?” 第120章阿恒是暴君 九夭也沉默,它这么纯洁的妖,怎么会懂得他这么复杂的人呢? 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在燕恒越发幽沉的眼神中,一个跃身而起,逃之夭夭了。 看着那小东西化作一道白光快速逃走,燕恒先是怔楞一瞬,随后才苦笑一声。 莫不是它还真以为自己是禽兽,能对着这样的它下手。 轻吸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一叹,这许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最狼狈尴尬的一次。 九夭早就躲回了床上,也没顾得自己一身的水,就那么缩在枕头上装睡。 可它已经睡了许久了,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它的耳朵竖的尖尖的,听着屏风那头的动静,很快,就听到了燕恒起身穿衣的声音,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听见他朝这头来的脚步声。 九夭喉间动了动,脑袋埋得更深,一动不动。 只感觉到一只手将它抱了起来,拿了软软的布替它轻擦着身上的毛发。 九夭始终在装睡,可燕恒也没开口,好像也真的以为它睡着了。 直到将它的毛发擦干了,他又换了个干的枕头,这才将它重新放了上去。 九夭闭着眼,只听到他走来走去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干嘛,想睁开眼看看,又害怕被他发现。 就这么缩着,又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他上了床,却没像平时那般抱着它。 九夭忽然有些慌张,他难道真的生气了吗? 是觉得它太轻浮? 它其实也知道这人间的女子规矩很多,可它就是妖谷中一只妖,随性惯了,却是学不来人间女子那些规矩。 他会不会因为这样讨厌它了? 就在它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问清楚他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 九夭一怔,还没反应,又听他声线极哑的叫它,“夭夭……” 九夭心跳忽然有些快,却不知怎的不敢回头。 他并未挨着它睡,反倒是离它有些远,可这么远的距离,他急促的呼吸却好像落在它的耳边,气息灼热,快要将它小小的身子也烧化了。 “夭夭……” 他又叫它一声,比方才还要哑还要沉,呼吸急促却又克制着什么。 九夭甚至感觉到身下的床榻有微微的震颤,它的耳朵尖彻底红了。 妖谷中那些成年的男妖,若是没有伴侣的,到了发情期也会做这样的事,甚至于它曾经因为好奇还偷看过,被陵光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它紧紧的闭着眼,听着身后人越发凌乱的喘息,心跳和思绪也越来越乱…… 九夭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之时,它又到了燕恒怀中。 燕恒依然是往日那般冷然清贵的样子,可九夭看着他,却总是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那些喘息和闷哼,还有他一声声的“夭夭”。 它目光闪了闪,小爪子忍不住去摸他的脸,一叹,“阿恒是人,没想到也会有发情期……” “?” 燕恒一直故作的清冷瞬间崩裂,他脸色难看的看着怀中闯了祸还敢挑衅他的小东西。 可瞪了半天,它也只眨着大眼无辜的看着他。 打不得骂不得,燕恒突然发现,自己对它竟然没有丝毫办法。 他喉间一动,唇角一抿,最后也只能故作怒意的扯了扯它的尾巴,“等你变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九夭眼底的光芒忽亮,“好啊,你可得说话算话。” “……” 燕恒哭笑不得,抱着它起了身,无奈的叹,“小色猫儿,你羞是不羞?” 九夭却忽然抬起小脑袋,舔了舔他的嘴角,“可是阿恒不讨厌我。” 如果夜里它还忐忑,现在它已经很肯定,阿恒一点也不讨厌它。 他和它一样,它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它。 九夭很高兴,燕恒望着它,唇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微叹着,摸了摸它的头,将它不老实的小身子抱紧。 “嗯,夭夭就这样就好。” 永远这样就好! 确定九夭的身体已经没了问题,燕恒正想让人送点吃的进来,天哲就敲响了房门,急急的道:“殿下,出事了!” 燕恒眉心微动,快步过去打开了房门。 天哲正侯在门外,看到燕恒怀中的小兽时目光一闪,却在下一刻就感觉到燕恒投过来的眼神,凉飕飕的,像是戳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天哲一僵,慌忙的低下了头,只是快速的道:“王爷,昨夜沁阳城中死了人,如今发现的尸体已有十具,皆是男人。” 九夭闻言目光一闪,燕恒已经问,“尸体呢?” “都已经送去了府衙!” 燕恒皱了皱眉却问,“赵卫轩呢,你不是在他身边吗?” 赵卫轩是昨夜到的,可燕恒还没时间去见他。 天哲忙道:“世子爷已经去了府衙,就是世子爷让属下前来告知殿下,请殿下也去府衙一趟。” 燕恒点了点头,却只抱着小兽转身,道:“先让人准备些吃的来,清淡些。” 九夭这两天都没吃东西,的确有些饿,可是在看到桌子上的清粥之后,它只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就转过了头。 “我要吃鱼。” 燕恒嘴角一抽,却只平静的道:“哪有大早上吃鱼的。” 九夭不满的甩尾巴,“我一直都是。” 燕恒皱眉,舀了粥,喂到她嘴边,“你如今身子还虚,不能吃得太过油腻。” 九夭紧闭着嘴偏头避开勺子,“哪有,我没事了。” 燕恒挑眉,“那你昨夜为何不能变回人形?” “……” 它无言以对,燕恒继续哄它,“乖乖把粥吃了。” “不要。” “听话。” “不。” “张嘴。” 带了几分命令的口气,九夭条件反射一般把嘴张开,一勺子粥就喂了进来。 唔,嘴里吃着粥,心中却在哀嚎,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燕恒将勺子放下,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眸中划过一丝无奈,“真这么难吃?” 九夭眸子一亮,这是愿意给鱼吃了? 它坚定的点了点头,“难吃。” “那就再多吃两碗,不然以后不许吃鱼。” “……” 九夭终于忍不住了,呲牙,在他的腿上磨着爪子,“阿恒是暴君!” 第121章狐族 燕恒又舀了粥喂到它嘴边,“呵,等你变回来,我再告诉你什么叫暴君!” 磨磨蹭蹭的终究还是吃下去一碗粥,见它实在不愿意再吃,燕恒也不再为难它,只是用湿帕子替它擦了嘴,自己也用了一碗,这才抱着它不慌不忙的朝着府衙去。 府衙之中一片紧张肃穆之气,赵卫轩高坐官堂之上,沁阳太守坐在他的左下方。 堂中摆了十具尸体,俱是男尸,好几个仵作正在验尸。 赵卫轩神色难看的盯着这些尸体,一旁的沁阳太守大气也不敢出。 沁阳向来安稳,可就在东海之国的使团和北郡王世子来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 他心头也不可谓不郁闷,只是当着赵卫轩的面,却是连发气都不敢。 赵卫轩眉头皱着,看着堂中正在忙碌的仵作,想的却是燕恒怎么还没来? 他一早就让天哲去叫人了,这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吧。 就在他疑惑之时,一位年纪稍大的仵作擦了擦额头的汗,紧张的看向赵卫轩和沁阳太守。 “大……大人……” 还是顾忌着赵卫轩的身份,仵作不敢乱说话,只是支吾着。 沁阳太守看一眼赵卫轩难看的神色,忙道:“死因为何?还不速速道来。” 仵作忙低下腰,额间冷汗密布,战战兢兢的道:“小的们已经验过了,这些人都是……都是精血枯竭而死。” 精血枯竭? 堂中的人都是一愣,赵卫轩眉心亦是一紧,说难听点,就是精尽人亡啊! 十个男人,一夜之间,这还真是稀奇了! 就在所有人神色都变得诡异之时,一道冷冽之声在堂外响起,“这些尸体都是在哪里发现的?” 众人都朝堂外看,一身撩黑墨袍的俊美男子正朝堂中来,气势冷冽摄人,一双暗蓝如夜海的凤眸深得好像能噬人心魂。 一眼望去,甚至能让人忘记他那俊美的容颜,只记得他周身的矜贵寒洌。 可同他这一身气势全然不符的是,他怀中竟抱着一只雪白的兽儿,兽儿窝在他的怀中,软绵绵的,可爱至极。 赵卫轩最先回过神来,忙起身迎上去,“太子殿下,你可算是来了!” 他嘴里说着太子殿下,可姿态却很随意,一边说着目光还一边朝燕恒怀中去,笑道:“呵,这就是那猫儿吧?” 九夭疑惑的看向他,什么猫儿? 它那眼神十足茫然,赵卫轩呵呵的笑,抬手就要去摸它的头,“小乖乖,你不认识我,我可是知道你的……” 燕恒身形一侧,他摸了个空,下一瞬就对上燕恒瞟过来的目光,冷得好像夹着雪风似的。 赵卫轩面色一僵,尴尬的低咳一声,然后无奈的摇头,“我又不抢你的猫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摸摸都不行,也太小气了些!” 九夭看出来了,这人应该是阿恒的好友之类,否则不能对着阿恒这样随意。 可很明显,阿恒不喜欢他碰它。 它眼珠子转了转,也就只窝在燕恒怀中装傻。 燕恒满意的顺了顺它颈上的毛,没有理会赵卫轩的抱怨,而是看向那些尸体,再重复一次,“这些尸体都是在哪里发现的?” 沁阳太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是说来沁阳的只有北郡王世子吗,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到的沁阳,他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心头有千万头马奔腾而过,沁阳太守只觉得自己头上的乌纱好像已经离自己而去。 等到燕恒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终于腾一声站了起来冲到堂中就要下跪,“太……太子殿下,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其他人也忙随着他跪下行礼。 燕恒眉心微紧,赵卫轩无奈耸肩,提醒道:“梁大人,不要太紧张,你还是先起身回殿下的话吧。” 梁成忙点头,虽然起了身,也不敢抬头直视燕恒,只回道:“是……是……这些尸体都是在他们的家中发现的,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只是后来发现死人过多,他们的家属这才报了官。” 梁成为官多年,自然也是人精般的,当下也不等燕恒再多问,回了之后又将之前仵作所言也尽数说了。 燕恒的目光落在那些尸体上,听着梁成的话,眸色越来越深。 精血枯竭…… “有赵莞的味道。” 他沉思之时,九夭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燕恒眉心一动,垂眸,九夭正看着他,再次肯定道:“这些人身上有赵莞的气息。” 燕恒的神色越发严肃起来,九夭也看向那些尸体,眼底的光也很黯沉。 其实不用仵作说,它也看得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很明显就是被吸光了精气。 而最擅于用这样的方式修炼的妖族,狐族算是个中翘楚。 难道说那个赵莞同狐族有什么关系? 九夭眼底闪过疑惑,燕恒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间变得无比沉冷。 那个该死的赵莞,若真是她……她竟敢顶着夭夭的脸做出这样的事来! 燕恒眼底浮上狂躁的气息,带着蚀骨的寒意。 九夭诧异的朝他看去,在对上他眼底的漆黑时心头一沉,这是什么? 眼前忽然浮出她梦中的画面,而梦里的月痕就是这样,每当发怒之时眼眸便会从幽蓝变得漆黑,没有丝毫光明。 难道阿恒要恢复了吗? 它暗自猜测之时,赵卫轩也感觉到了燕恒的不对劲儿,“殿下,怎么了?” 燕恒敛下眼眸,只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兽,“无事。将这些尸体还给他们的家属,给上一笔安葬费,让他们将这些人好好安葬了。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提此事。” “这……” 赵卫轩不解,正想问为什么,燕恒却又对着他道:“你马上回去驿馆,让东海之国的人人准备准备,明天就回北阳!” “明天?” 赵卫轩更诧异了,又有几分犹豫,“她们那九公主似染了风寒,说是不宜太过奔波,想要再多歇几天……” “你只需要将这话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好准备就是。既然身子不好,更该快些上路,北阳良医众多,也能好好替她瞧瞧。” 燕恒声线凉薄,赵卫轩眸光几闪,可在对上燕恒漆黑的眸光时心头却是一动。 他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 第122章他喜欢上赵莞了 只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卫轩却不好多问什么,默了默便点头,“好,我明白了,现在就去。” 说完,也不多犹豫,当即就离开返回驿馆。 燕恒转头看向梁成,“希望梁大人能妥善处置这件事,本殿不希望从任何人口中听到一丝闲言碎语。” 说话间,目光从早就跪倒一地的衙役和仵作身上掠过,众人心头一紧,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梁成实则也巴不得燕恒不追究这事,闻言便忙点头,“是是是,下官明白,请太子殿下放心。” 燕恒不再和他多言,抱着小兽转身离开。 走到府衙外时,他缓缓的转了眸看向驿馆的方向,漆黑的眸光好似一道破天的寒箭。 赵莞,他可不管她是人是妖,既然她想挑衅他的底线,他就成全她! 不是想和亲吗? 等到了北阳,他会让她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九夭很明显的察觉到,自从府衙开始燕恒就一直处于低压的状态。 他回到如意楼后就坐在书桌前,也不说话,就那么闭着眼,却又分明没睡。 甚至不管九夭怎么撒娇卖萌他都不笑,最多就是摸摸它的头,让它乖一些不要闹。 九夭很忧郁,它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了? 那些男人就算真的是被赵莞吸光了精气,他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啊,赵莞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这种低压诡异的气氛维持了整整一天,到了要用晚膳之时,看到桌上又是一碗清粥,九夭忽然也就不高兴了。 心头酸酸的,那碗粥好像变成了一碗醋,还没喝,它就要被酸死了。 他这么在意赵莞的事,是不是他喜欢上赵莞了? 还不给它鱼吃,早上喝粥中午喝粥,晚上还喝粥。 这分明是想要虐待它,肯定是想饿死它,然后他就可以和赵莞在一起双宿双飞了。 九夭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也越发的难过。 坏蛋阿恒,它讨厌他! 它的目光彻底暗了下去,身子一动就要从他怀中跳出去,只是身子倒是出去了,尾巴却被人给扯住了。 “去哪里?” 声音冷冷的,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么温柔。 九夭更委屈了,也不说话,甚至不顾自己的尾巴还在他手中,就这么朝外跳。 燕恒愣了愣,却也怕真的扯伤了它,手中还是一松。 下一瞬,九夭的身影已经如同一道白光般消失在了窗边。 燕恒一惊,忙起身,可窗外哪里还有那小东西的身影? …… 九夭从如意楼跑出来,速度极快,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着它。 它并不识这沁阳的路,只胡乱的跑着,不过片刻就已经跑出了城。 城外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九夭的目光落在那片树林中,忽然就想到了妖谷,想到了陵光和孟章他们。 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更重了,现在它离开了妖谷,陵光不要它了,就连阿恒也不喜欢它了。 九夭漫无目的的入了树林,跃上了一棵小树的枝头,将自己缩成一团闭上眼,却还是不忘在心里骂着阿恒那个大坏蛋。 哼,他不要它,它也不要他了。 它就住在这里,等它有精神一些了就去找妖元,然后回妖谷,再也不要见他。 可想是这样想,它闭着眼,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 本来是夏季,却觉得风吹起来也好冷,就算用尾巴将自己整个裹起来好像也不暖和,还是阿恒的怀里比较舒服。 唔…… 阿恒…… 九夭很惆怅,它忽然就后悔了。 它这么离开,不是给他和赵莞制造机会吗? 它应该死死赖在他身边,让那个赵莞没有机会靠近他才对! 九夭忽然就睁开了眼,对啊,它怎么这么傻? 阿恒的怀里那么舒服,它才不要阿恒去抱别的女人。 九夭想明白了,跳下树就想要朝回赶,可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树林看似小,绕来绕去却好像怎么也绕不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已经到了子时。 微弱的冰蓝色光芒一闪,小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身着白衣的女子走在林中。 九夭皱着眉,四处张望。 她认路的本事向来很好,不可能会莫名在一片小树林中迷了路。 而这树林看似平常,可此刻冷静下来的九夭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其中弥散着的一阵阵阴森之气。 就好像有无数的怨灵,蕴着极为浓郁的怨气。 夜色越深,这些怨气就越深。 九夭的神色沉了下来,额间冰蓝色的印记骤然一亮,黑亮的瞳孔之中也慢慢的渗出了冰蓝色的光芒。 再朝林中看去时,果然看到一团团黑色的气体弥漫在树林各处,甚至在她周身萦绕,挡住了她的去路。 难怪她总是走不出去。 九夭眯了眯眸,却是想不明白这片树林中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怨灵,死不入阴曹,在这林中流连忘返做什么? 抿着唇,目光朝着怨气最浓的那个方向看去,几乎所有的怨灵都是从那个方向飘过来的。 那里,有什么?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先离开,以她现在的能力,要真遇上什么厉害的大妖,有些危险。 九夭虽然性子单纯,却也绝对不天真。 只不过犹豫了一瞬,就要转身离开。 看清了路,要出树林自然不难,可还不等她走出树林,一阵喧嚷之声忽然从林外响了起来,伴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有人来了! 九夭一怔,下一刻又听到有人在叫唤,“那妖怪就在里面,快!” 妖怪? 九夭目光一闪,四处一望,这林中就她一人,妖怪什么的不会是说她吧? 她怔愣间,那些人已经快速的朝这林中来,听声音竟是不下百人。 九夭皱眉,纵身就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极为茂密的树上跳去,将自己隐在了树丛之中。 果然,很快就看到百来人拿着火把入了林,看起来都是普通的百姓,唯有那带头两人,穿着华丽。 他们急匆匆的从九夭眼前而过,没有停顿,想来是没有发现她。 不过看着那些人去的方向,九夭的神色沉了几分,他们是朝着怨气所来的方向而去的。 第123章妖来了 九夭眸光凝重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那地方到底有什么? 眉心动了动,她纠结了片刻还是悄悄的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怨灵越多怨气越浓,可这些怨灵却是主动给冲进来的凡人让了路,让他们可以顺利靠近那地方。 九夭的心越来越沉,这些怨灵很明显是被控制了的。 她不近不远的跟着,在某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吼声。 “快,妖怪在那里!”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这个妖怪,烧死这个妖怪……” 九夭没想到,这树林中竟然还有类似祭台的地方。 祭台是用白玉石垒成,不是很大,圆形,上下两层,高有十来米的样子,正中有斜下地面的台阶。 而此刻,祭台上绑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小孩。 看起来只不过十岁的样子,衣衫破烂,浑身是血。 那些冲进来的人拿着火把围在祭台之下,面上都是惊恐的怒意,一边吼着“烧死她”之类的话。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小孩声音嘶哑的低喃着,可她的话被那些喧嚣叫嚷声淹没,谁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会相信。 那低垂的头上两个古怪的突起那么的明显,月光之下,更是透出幽幽的光芒。 “快看她头上的角,大了,又长大了,妖怪,她真是妖怪。” “对啊,真是没想到,原来这莫家小姐竟然是妖怪啊。” “我那苦命的儿肯定就是她害死的,烧死她——” “对,我听说昨夜里又死人了,好几个男人,肯定都是这妖怪害死的。” 众人的情绪越发的激动,九夭远远的听着,却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看来那祭台上的小孩就是莫家小姐,而这些人以为她是妖怪,更是将昨夜死的那些人算在了她的头上。 九夭微眯着眼看着那莫家小姐头上的两个角,看起来的确很诡异,可她的身上,并没有妖气。 九夭疑惑时,那当头的两人已经拿着火把走上了祭台。 祭台上的女孩也终于抬了头,一张小脸染满了血污,也看不出原本模样。 可她的眼却在看见那对男女时发了光,带上了希望,声音微弱的求救,“爹、娘,救我,我不是妖怪,我不是。” 可她的希望却生生被那女人打断,女人恨声恶气,“孽畜,你还敢否认?北阳地龙翻身之祸,还有昨夜死的那些人都是因你的缘故。天阳道长已经说了,必须将你处以火刑。否则,我沁阳就会同北阳一般遭受天灾,牲畜不留。” 众人一听她说到北阳地龙翻身之事,脸色更是惨白,这件事已经在北阳闹得沸沸扬扬,沁阳这方也听到了消息,没想到就连这事也同这妖怪有关系。 他们忍不住举着火把附和,“莫夫人,动手吧,烧死这孽畜,替天行道。” 她旁边的男人倒还是有些为难犹豫,“夫人,真的要这样做吗?” 毕竟是亲生骨肉,活生生烧死,他到底有些不忍。 “夫君莫不是忘记了我们早夭的三个孩子,是她,都是这孽畜克死的。” “天阳道长之言夫君也忘了吗?若是不烧死她,我莫家就永无安宁之日,只有烧死她,将她丢下万骨窟,才能永绝祸患!” 妇人提起早夭的三子,眼神中更添恨意,恨不得立刻处决这不人不妖的怪物。 男人神色一僵,一叹,别开了眼不在多言。 万骨窟? 九夭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不由的朝那女孩身下的祭台看去,难道这下面就是万骨窟? 她如今记忆虽零散,却还是知道万骨窟的,那是远古洪荒战场埋骨伏尸之地,无数妖魔恶鬼。 可这地方除了怨灵多一些,一点也看不出万骨窟的样子? 千万年过去,万骨窟就变成了这样? 她疑惑间,一阵嘶吼声骤然响起,带着刻骨的恨意。 被绑着的小女孩双眼大睁,瞳孔中都印上了血色,紧紧的盯着面前迫不及待要取她性命的血肉骨亲。 “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声,让九夭心头也是一痛,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侵入心底。 眼前有断断续续的画面一闪而过,烈日灼灼晃得人眼花,耳边全是愤怒的喊叫,“烧了妖怪——” 有人在对着她阴狠的笑,就如同这女孩身前的人一般,将手中的火把举起对准了她。 九夭眼底亦生出血色,不能相信为人父母竟能残忍至此! 人类还当真和陵光他们所言一般,虚伪贪婪、无情无义。 “烧了她,烧了她……” “轰”一声,火苗窜起,女人手中的火把扔到了小孩的身上,她身上应该是被浇了火油,顷刻间就燃烧起来。 “啊——”小孩挣扎着翻滚着,哀哀欲绝的惨叫着。 那对男女却是快速的下了祭台,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火焰中,那双带血的双眸却始终盯着那对男女以及祭台下欢呼雀跃的人,似要将他们的样子牢牢记住,将这仇恨带入轮回。 九夭眼底亦生出怒意,她脑海中的那些画面让她憎恨。 而不管这小孩是不是妖,她若是没做过恶,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烧死。 再顾不得许多,九夭身形一晃已经到了祭台之上。 双手结印,瞳孔中映出冰蓝色的光芒来,眉心冰蓝色的符文印记竟似有蓝色的水在缓缓流动。 “轰——” 雷声震耳,闪电滚滚,暗夜被撕裂,亮如白昼。 台下人还没来得及去看清楚九夭的模样,还没想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人? 就已经先看见了她身后那条毛茸茸的雪白的尾巴…… “啊——” “天,真的是妖怪——” “妖怪来了——” 众人一哄而散,逃命的速度快比那闪电,就连小孩的父母也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跑远。 很快,这地方就只剩下九夭和那小孩。 大雨倾盆而下,将祭台上的火尽数熄灭。 九夭眸光沉沉的盯着已经看不见踪影的人群,冷哼一声,正想要去看看那小孩之时,脚下的祭台忽然一阵震动。 她一惊,低头,却见脚下的白玉石祭台裂开了一条条的细缝。 第124章阿恒救我 一想到之前那女人说的万骨窟,九夭不敢犹豫,拉起那小孩就要飞掠而起,可刚动,脚下却被什么东西拉住,力道极大的将她朝下扯。 不安的感觉,让她后背冒出了冷汗,那力道无比大,她根本挣扎不开。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放开手中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孩。 只是在被扯下祭台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大声叫道:“阿恒救我……” 九夭这时候什么都想不到了,就想阿恒,她会不会掉进去出不来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恒了? 正心慌之时,她的腰间却缠上一条手臂,似凭空出现,又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跨越了空间而来。 他将她紧紧的勒了住,带着无奈却又咬牙切齿的恼恨,在她耳边恶狠狠的低叱,“不听话的小东西。” …… 驿馆 赵莞看着忽然出现在房中却一言不发的男人。 男人一身白衣,只一个背影就已经让人感觉到他周身的缥缈仙气,有种让人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阵莫名的雷雨之后,乌云散开,天空那轮月亮却散出诡异的暗红之光。 赵莞眉色微动,走到他身边朝窗外看了看,还是忍不住问,“天阳,麒麟妖丹到手了吗?” 赵莞看起来还算平静,可眼底的焦急却还是显露无疑。 她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只靠着男子的精血也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若是拿不到那颗麒麟妖丹,她怕是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可天阳总是不急不缓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让赵莞既恨又无力。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条黑蛟罢了,当自己真的已经羽化成龙了么,成天做出一副仙人的姿态,当真是让人恶心。 赵莞的指甲掐着掌心,却不让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 只是试探着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有些担心,难道说他想独吞麒麟妖丹? 蛟之一族许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那就是有一天能够修炼成龙。 也正是因此,天阳才能利用了幽魑。 可没想到最后幽魑失败了,陵光带着幽魑不知去了哪里。 他才又只能打起了麒麟妖丹的主意。 那并非普通的麒麟妖丹,那麒麟乃是上古时期的妖神,妖魔一战之后,他被派镇守万骨窟。 天阳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那上古麒麟天劫将至,这次怕是逃不过了。 果然,麒麟陨,妖丹现。 得知消息后他便急急的赶来了沁阳,为的就是拿到那颗麒麟妖丹。 这几日天阳都在寻找妖丹下落,现在过来,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她暗自猜测,被她称作天阳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润如山间清泉,可说的话却让赵莞骤然变色。 “妖丹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你说什么?” 赵莞对他的话很怀疑,微狭了眸,神情已然冷了下去,“天阳,你莫不是想独吞妖丹吗?” 天阳微侧了头看向她,露出的半张脸却是布满了好似火烧之后的疤痕,肌肤凹凸不平,那半张丑陋至极的脸同他周身所透的缥缈仙气呈现出明显的对比。 赵莞忍不住垂了眼,掩饰住自己眼底的厌恶。 可天阳哪里看不出,半边的唇角微勾了勾,莫名讥讽的幅度,然他的声线却依然清润如泉,“若我想独吞妖丹,只需要杀了你就是。你觉得我为何还要给你分那妖丹的机会?” “你——” 赵莞眸色顿暗,带着几分戾气,随后却是冷笑一声,“天阳,若是我死了,你便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想清楚了吗?” 天阳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抬手,轻抚上她有些苍白的脸颊,浅浅一笑,“所以,我会让你好好活着,你不用怀疑我,若是拿到了妖丹,我自然会分你一半。” 赵莞的手握得极紧,却没有避开他,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甚至于慢慢的朝着自己的脖颈上去。 她只是问,“妖丹落到了谁手中?” 既然天阳这样说,那就不是在骗她了,可麒麟刚刚陨落,谁的动作比他们还快? 天阳唇边弧度不变,修长手指从她的脸颊滑落到她瓷白的颈上,锁骨之上,慢慢朝下。 明知她不情不愿可又不能反抗,只低垂了眼掩饰那根本掩饰不了的情绪,天阳的眼底也浮上讥讽之色。 手中微微用力,将她的衣襟骤然扯开,感觉到她身体轻颤,他才缓缓的道:“不过是个十岁的丫头,不小心误食了妖丹而已。” 这于天阳,也是意料之外的。 他本想直接杀了那丫头取出妖丹,却发现那妖丹竟然已经同她融为一体。 她的身体起了变化,被人当成了妖怪。 他便将计就计,只要让她承受烈火之刑化出妖丹就可。还可以利用其怨气化出怨灵。 而他肯定,那丫头所化作的怨灵比任何怨灵都要有用。 却不想,又被那九夭给搅了局! 想到九夭,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细腻肌肤,看着眼前那张明明和九夭一样的脸,他一直清亮的目光微微一暗。 手中力道忽然加重,赵莞眼底已经泛上水色,眉梢春色缭绕,低低的呻吟一声。 哪怕不愿,可她的身子却已经有了反应,忍不住就要朝天阳身上软倒。 天阳却忽然将手从她的领口中抽了出来,退后一步,看着她踉跄的狼狈姿态,漠漠的开口,“真是可惜了你这具皮囊,不管再怎么像,终究也不过是个赝品。” 说完,在赵莞遽然发白的神色中又道一句,“我来不过是告诉你一声,安分一些,老老实实去北阳。昨夜那样的事我不想再看到。若是因为你坏了我的计划,就算不能让你死,我也能有千百种法子对付你。” “这颗丹药可保你一月无忧,至于麒麟妖丹,我自会再想办法,你不必多管。” 说完,他的身形已经幻化在空气中,唯留下一颗白色的丹药在他方才所在的地方。 赵莞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襟,看着那颗丹药,眼底如落了一片迷雾,有看不清的情绪在其中翻涌搅动! 胸口忽然一阵闷痛,她却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咳出声来,本苍白的脸色瞬间被憋得通红。 赝品! 呵呵…… 说到底,不就一个九夭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总有一日,她会将她所受的这些羞辱和折磨,百倍千倍的还给她! 第125章妖族都这么黏人 而此刻,漆黑的地下九夭正赖在燕恒身上撒娇。 她也没想到,她就是下意识的那么一叫,他竟然就真的来救她了。 三个人从祭台上掉落下来,其实并不是很高,所以并没有什么事。 下面虽然漆黑一片却丝毫也阻挡不了九夭的视线,四处一看,不过就是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只不过是很大的地下暗室,空旷得很,什么都没有。 除了无数的怨灵,也看不出哪里像万骨窟了。 小女孩昏迷着不曾醒来,九夭将她放在一旁躺着,眼瞧着燕恒似乎想要四处查看一番,她目光一闪,不等他动已经抱住了他。 燕恒的脸色并不好看,看她一眼便别开了目光,只道:“放手!” “不放!”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硬,九夭却是丝毫也不在意。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之前那么跑出来让他担心了。 她只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更是像只无尾熊一般将自己挂在他了的身上,小脑袋在他的脖子上蹭啊蹭,“阿恒,我错了……” 燕恒没说话也没看她,她又继续叫他,“阿恒……” 可他依然沉着俊脸,还故意偏着头不看她。 九夭咬了咬唇,歪着头去对上他的眼,眨巴着眼讨好的笑,“我的阿恒真好,我一叫你救我你就来了,这是不是叫做心有灵犀?” 燕恒心头确实有气,可她这么软软的赖在自己身上,对自己撒娇讨好,笑得眉眼弯弯,他心中的气就已经散了大半。 燕恒有时候很无奈,可现在的九夭和以前的沐九夭也不一样。 现在的九夭太活跃太黏人经常让他无力,她对人间的很多事都很懵懂,他没办法像对沐九夭那样同她讲太多道理,以至于有气也没处发。 只能冷着脸嗤她一声,“胡乱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很好?” 说到这里,他的眉色忽然又凉了一分,“胡乱跑也就算了,方才你又乱用灵力了对不对?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暴露自己就算了,连命都可以不顾。你说,我应该怎么替她感谢一下你呢,嗯?” 这话句句都是讽刺,可九夭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她平日的伶牙俐齿这个时候好像都不管用了。 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看似讽刺,实际上都只是因为太过在意她罢了。 她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很暖。 这里这么黑,怨魂无数,可因为他在,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默了默,她才开口,声线也比平时低,“我刚才其实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看到我自己被人这样绑着,那些人也想要烧死我……” 燕恒眸色一凌,九夭又叹,“我没有亲人,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父母为什么能这样狠心?她还只是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我真的不忍心眼睁睁看她被活活烧死。我也并非不顾及自己,虽然救她会让我的灵力受损,却也不至于伤到性命。” “阿恒,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一定不会任由我跑掉,一定会来找我的。你真正来了抱住我的时候,我又想,不管前面有多危险,你也一定会陪着我。” “阿恒,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好。可或许就是因为你太好了,在你面前我总会忍不住有些放肆任性。哪怕在你这里只是受了一丁点的委屈都会觉得好像天都塌了……” “阿恒,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啊?” 燕恒默默的听她说着,她每说一个字,他的眉色就会柔上一分。 直到这里,他才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上她的下巴,目光中有无奈更有漾满的柔情蜜意。 “你这么信任我喜欢我,我却让你觉得我讨厌你,你说,我该如何让你相信,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呢?” 话落,他未曾等九夭再开口,低下头在她唇上微重的咬了咬,才贴着她的唇低声道:“等出去了,我再好好告诉你,我到底是不是讨厌你?” 九夭哪里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何意,当下就红了耳根,却也毫不示弱的咬回他的唇,见他眸光一动,才松开他轻哼一声,“想得美!” 燕恒忍不住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最后还是有些恨恨的道:“小东西,这回就饶了你,以后再这般不听话,看我怎么罚你!” 九夭忙举起一只手,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我发誓!” 说完,又紧紧的抱住燕恒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上,软软的道:“阿恒,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好想你的。” 燕恒哪里还能气得起来,却又忍不住问,“莫不是你们妖族都这么黏人?” 九夭靠在他肩头笑,“我只喜欢黏着阿恒。” 燕恒揉了揉她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低叹一声,“好了,不要卖乖了。不气你了,下来吧。” 这地方看起来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可还是先四处查看一番才好。 九夭也无奈的一叹,放开了他,却噘了嘴道:“还是变回去好,变回去阿恒就会随时都抱着我。” 燕恒失笑,弹了弹她的鼻尖,“就算你现在这样,我也能抱着你。不过,你不要先看看那个孩子,你耗了那么多灵力救她,总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九夭顺着他所言朝地上还昏迷着的孩子看去,正了神色,“她伤得很重,可是暂时性命是无忧的。” 燕恒唇角轻抿,点头,“这地方阴气很重。” 虽然他看不到什么怨灵,可他却能感觉得到,周遭阴气森森能让人骨头都发凉。 九夭“嗯”了一声,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四周都被怨灵围着呢,刚才应该就是他们扯我下来的。只是很奇怪,你来了之后,他们就不敢靠近了。” 从阿恒来了之后,这些怨灵就只在他们周围飘荡着,好像很害怕阿恒? 说到这里,九夭又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燕恒目光一动,牵了她的手朝着这里唯一的一扇门走去,“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第126章麒麟妖丹 九夭闻言忍不住笑,只以为他在哄她高兴,毕竟现在燕恒只是个凡人。 可燕恒这话其实并非虚言。 他有感觉,从那幻境开始,只要她遇到危险或者情绪波动时他就能感觉得到。 就好像他在幻境中轻易找到她的位置,又好像刚才。 他早就已经找到了这里,只是不知为何一行人总是在林中绕圈,始终找不到正确的路,不止如此,就连出路都已经难寻。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燕恒也难免心急。 直到天色忽变,乌云骤来,他忽然察觉到她竟然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等不及其他人,他快速赶来时,正好看到她从祭台上掉落下来,还在叫着他…… 燕恒忍不住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同他在幻境中无意识吸了她的血有关? 这般想着,两个人已经到了门前,是一扇普通的石门。 九夭细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对着燕恒摇头,“里面没有人。” 只是有一波波热浪透过这石门侵袭而来,只是稍微挨一下那门,都能感觉到热意灼人。 燕恒半眯了眼,只是试探性的轻推了推,门竟然就缓缓的打开了。 门内的景象一点点的出现在两人眼前。 暗红涌动的石室,岩浆翻涌。 一只通体鲜红,泛着金光生有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牛尾于一身的巨大麒麟被四条粗大的玄铁锁妖链给牢牢锁在了翻滚的岩浆之中。 两人的目光一凌,九夭最先反应过来,讶异道:“上古麒麟?” 下一瞬她却眯眸,摇头可惜的道:“这麒麟已经死了。” 随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快速走到那小女孩面前。 女孩周身的肌肤都几乎被烧焦,一身的血腥味儿十分浓烈,就算昏迷着,喉间也不断的发出极为痛苦的低吟声。 九夭眼底浮上一些不忍,不过十岁的女孩子,被烧成这样,就算活下来这辈子也会极为痛苦吧。 目光又在她头上那两个角上落了落,离得这么近,她才看清楚,果然是麒麟角! 九夭忍不住探手去摸了摸那两个角,闭眼,食指落于女孩的眉心,额间的印记泛出幽幽的冰蓝色光芒。 燕恒沉默的看着她的举动,没有阻止。 也不知过去多久,九夭忽然低低一声惊呼,“果然是麒麟妖丹!阿恒,她体内有麒麟妖丹。” “麒麟妖丹?” “嗯!” 九夭肯定的点头,神色颇沉的看着昏迷中的女孩,“奇怪了,她一个凡人小孩,是怎么把麒麟妖丹吞下去的?” 燕恒也看了眼那女孩,问,“她会如何?” “这妖丹的力量极强,并且已经在慢慢和她的血脉相融。可她总归只是凡人之躯,要和这妖丹彻底相融,所受之苦不亚于削肉剔骨。若是熬不过,便是被妖丹吞噬,神魂俱灭。若是熬过去,便是脱胎换骨,化身成妖。” 九夭说着,又朝那石室中看去,“难怪万骨窟会变成这样,想必,就是因为这上古麒麟。” 九夭猜测这上古麒麟应当是被派镇守万骨窟的。 而它镇守万骨窟千万年之久,独自在此处难免会生出异心,那些妖魔之魂许早就被它给吞噬了。 它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可也因为吞噬的妖魔之魂太多,遭受了天罚。 被地狱烈火焚烧,是烧其魂魄,直到它魂飞魄散。 唯留下一具妖尸,永困地狱烈火之中,生生世世不得超脱。 只是不知为何,它陨落之后妖丹竟被这孩子给吞了。 燕恒听到她的解释,眉心微动,却问,“凡人吞噬了妖丹,能化身成妖。那若本就是妖呢?” 九夭耸了耸肩,“若本就是妖,吸取了如此强大的力量,那极可能就是羽化成仙了。” 燕恒眼底浮出一抹异色,将她拉了起来,轻抚她的脸颊,“如此好的东西,夭夭不想要吗?” 九夭蹙眉,想了想道:“想啊。可这世间一切都有道,该我得的,终会是我的。不该我得的,就算费尽心思,也不过一场虚妄。” 燕恒轻笑了笑,“夭夭说的不错,可有些人未必有夭夭看得这么通透。” “你的意思是,今夜的一切是有人设计的,有人想要抢她体内的妖丹?” 九夭灵光一现,“对了,我之前听她那个娘说什么天阳道长说要将她处以火刑再丢进万骨窟才行。把她处以火刑,是想用烈火焚烧,化出已经同她相融的妖丹。丢进万骨窟的话……” 九夭皱眉,看了眼四处的怨灵,“若是按照她当时的情况,身亡之后,怨气必定极重,他们是想要她化作怨灵?” 这万骨窟本就是怨气极重之地,再加上这孩子对她爹娘的怨恨,若真化作怨灵还不知怨气会有多重! 一般来说,人死之后会入阴曹。 只有怨气极深的魂魄,不甘投胎转世,才会化作怨灵,能逃过鬼差捉拿。 可见,怨灵的力量其实是极强大的。 若是有心人欲将这些怨灵收为己用,力量怕是会变得无比强大。 可九夭始终认为,这样的路是行不通的。 就好像这上古麒麟,修炼千万年,已是妖神之尊,成为真神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却因为受不住万骨窟妖魔之魂的诱惑走上邪路,以至遭受天罚,不得超生。 她甚至怀疑,这上古麒麟和那人有所勾结,否则这万骨窟中不会有如此多的怨灵。 很可能,就是背后之人将这些怨灵放逐至此,目的就是想要借万骨窟本身的怨气让这些怨灵的力量更加强大。 而这上古麒麟受不住诱惑,却不想最先受到了惩罚。 燕恒神色还算平静,“不管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可现在,他们最想要的必定就是这孩子体内的妖丹。” 九夭点头,有些后怕,“嗯,这些怨灵将我拉下来,许也是那人的主意,想将我和她留下,我没有妖元灵力不足无法抵挡这些怨灵,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被他们吞噬,这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说完,她又看着燕恒一笑,“幸好阿恒来了。” 因为燕恒来了,这些怨灵连靠近他们都不敢,更别说吞噬了她们。 见她还笑得出来,燕恒无奈,拍了拍她的头,“所以以后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 说着又是低低一叹,顺着她的长发轻抚,“夭夭,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境,我会担心。” 他只要一想到在往生之镜中看到的画面,就会觉得后背发凉,无比恐惧。 那是他们的前世,他已经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过一次,而他绝不会让那一幕再次重演。 不管是赵凌墨还是其他人也好,谁也不能再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当天哲等人寻到这祭台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九夭本就灵力受损无力支撑,已经重新化作兽形窝在燕恒怀中睡着了。 燕恒抱着它出了祭台,又让天哲将那昏迷的小女孩一并带出来。 而燕恒一出来就看到了赵卫轩和沁阳太守梁成。 赵卫轩急急的上前,看了看燕恒和他怀中的小兽,“你没事吧,怎么会掉到这下面去的?” 燕恒是什么样的人,绝不可能莫名其妙半夜跑来这树林,还掉下这祭台。 他对燕恒向来随意惯了,燕恒也不在意,神色从容,看一眼恭敬站在一旁的梁成,淡淡道:“无事,不过是昨夜见到有许多人朝这方来,好奇跟了来而已,却不想正好见到有人想要用私刑处死一个孩子。” 赵卫轩一愣,这才看了眼天哲抱着的人,小小黑黑血糊糊的一团,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 这孩子一看就是烧伤,还能活着都算命大了。 他眉头皱得很紧,“就是这个孩子?你是为了救他才掉下去的?” 燕恒低低的“嗯”了一声,一旁的梁成却已经是一额头的冷汗。 果然下一刻赵卫轩就盯向他,有些愤怒,“梁太守辖下有人如此滥用私刑,梁太守难道不知吗?” “太子殿下,世子爷,这……这事说来话长,下官……” 梁成支支吾吾的想着该如何解释,燕恒已经漠声道:“既是说来话长,那就回去慢慢说。” 说着,他看了眼怀中睡得极沉的小兽,吩咐天哲,“先将那孩子带回如意楼,暂时将她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就是。” 其他的,还是要等夭夭醒来才好决定要怎么办! “是,殿下。”天哲颔首,抱着女孩快速离开。 燕恒这才抱着小兽同赵卫轩和梁成一起去了太守府。 这期间,赵卫轩告诉燕恒,天哲他们找到祭台后寻了许久也没寻到祭台的机关,最后不得已让人去寻沁阳太守,他这才得知了消息一并赶来。 而那祭台的机关原来就是在距离祭台不远处的一块无字石碑之上。 一边说着,一行人渐渐走远。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祭台上才忽然出现一人,好似凭空而来。 一身素白衣衫,飘然似仙,可整张脸上却都布满了如同火烧后的疤痕,凹凸不平的肌肤之上甚至还有黑色的疤痕,恐怖至极。 可他那双眼却清透得如同山间清泉。 静静的看着燕恒等人离开的方向,清透的眼底浮上一抹深沉的颜色,良久,才是一叹,“他现下有神龙之气护体,邪灵难侵,想要得他的魔灵,怕是更难了。” 他的话落,另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好像穿越了时间空间,幽远却又似就在他的身边。 那道声音听不出喜怒,缓缓的,“万年都等过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天阳的唇角弯了弯,“主上所言甚是。不过,万骨窟想来也留不下了。这些怨灵主上还是先享用了吧。就算上古麒麟的妖丹拿不到,还有那月九夭的妖元,主上不必太过担心。” 话落,他闭眼,周身瞬间被一层黑色光芒环绕。 很快,一条黑色的苍龙从他体内盘旋而出,悄无声息的直入了祭台。 天阳的唇角勾出诡异的弧度,刚走出树林的燕恒神色却是一变,霍然顿住,回头朝后看去。 就连他怀中本睡得很沉的九夭都忽然睁开了眼,一个纵身跃到了他的肩头,目光紧惕的盯着树林之中。 “怎么了?” 这一人一兽动作莫名,赵卫轩疑惑的跟着看回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燕恒眸光幽深,侧头看向肩上的九夭。 方才那一瞬他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不安,而身后那林中,似有让它无比憎恨的东西,可也不过是转瞬便又安静了下去。 燕恒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入了他体内的白龙,它在憎恨什么? 九夭知道他的疑惑,用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对他道了句,“有龙气。” 燕恒眉心一动,原来是白龙的同类,或许还是仇敌。 可现在那白龙选择安静,必定是还没到时候。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冲动到现在就去寻找答案。 九夭对他的决定显然也是赞同的。 它感觉得到那龙气不简单,甚至并非正统龙气,反而透着股极为黑暗的气息,很明显是条恶龙。 现在它又是这样的情况,他们的确不适宜和那恶龙对上。 燕恒将它重新抱回怀中,对着赵卫轩摇了摇头,重新朝前,“没什么,走吧。” 看着燕恒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那树林,赵卫轩神色颇紧,总觉得燕恒有很多事瞒着他。 太守府书房,只有燕恒赵卫轩和梁成三人。 燕恒抱着小兽坐在书桌之后,目不斜视,只看着站在正中的梁成。 赵卫轩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也盯着他。 被这两人直直的盯着,梁成后背发凉,老老实实的将这沁阳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却原来这几百年来,沁阳这地方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若是有什么人犯了大错受了刑罚,都会被扔进这万骨窟中,就连官府中处置了的犯人也是一样。 作为当地父母官,他并非不想管,可这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的民俗,凭他一个太守只是有心无力。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源自于那个天阳道长,传言天阳道长已经活了几百年,在沁阳人的心中那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他曾言,只要将那些犯事之人丢进万骨窟,就能减少罪孽,保沁阳风调雨顺,万世安稳。 其实这个天阳道长燕恒他们也不陌生,不止沁阳这方,可说整个夕煜都知道他的大名。 就连凤皇泽帝也曾召见过他,当时燕恒也在,可在他们看来,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罢了。 传得神乎其神,或许也只是为了多赚些银子。 可燕恒此刻再想来却觉得不对。 他甚至也想到了,天阳不久之前替沐九夭算过,说她命格贵重,同赵凌墨乃天作之合。 可父亲看到沐九夭的生辰八字之后却言其命中多劫,若朝东方去,怕是活不过十八,而沐九夭现在已经十五。 再加上他们早已经对沐家有所防备,沐修云想要让沐九夭去和亲,这其中因由难免惹人猜测? 他越是想,他们反而越不答应,反倒是选了他沐家一个庶女,就是想看看沐修云会如何做。 思及此,燕恒想到自己看到的前世,那时候的九夭的确不过十八左右…… 那个天阳道长绝非普通的算命先生! 眸色微厉,他沉着眉,看怀中之前醒了不久又睡过去的兽儿。 它的灵力本就已经很弱了,却还在不断消耗。 之前它一睡就是快两天,方好些,又为了救那孩子耗费了力气。 燕恒心疼得很,却又无能为力。 他如今已经越发感觉到身为凡人的无力。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想,若他现在就是她口中的‘月痕’,遇到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就能帮到她了? 轻顺着它后背柔软的毛发,他眼底漾出一圈圈的无奈和温柔,看向梁成之时,却又恢复了冷冽无波,只是眯眸,“昨夜之事你可有听闻?” 梁成眼皮子一跳,昨夜的事闹得那么大,他自然知道了。 甚至于已经有许多的百姓来官府请他做主,说是要找天阳道长去捉妖。 可等他知道燕恒落下了万骨窟,他就已经怀疑那些百姓口中的‘妖’和燕恒有关联。 但这话他不敢说,便只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道:“下官稍有耳闻。” 因为不知道燕恒的意思,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燕恒面色淡然,“昨夜救了那孩子的人是本殿。那孩子也并非是什么妖怪,不过是生了怪病而已,本殿会带她回北阳让太医替她医治,待她好了,再让她回来。这怪力乱神之事,本殿以后不想再听到。” 梁成神色一动,忙道:“下官明白,下官会告诫众人,不会让人胡言乱语,扰了民心。” 燕恒满意的点了点头,意味颇长的道:“梁太守是个通透人,在这沁阳郡也委实是委屈了。” 梁成目光骤亮,却将头埋得更低,“替太子殿下分忧,是下官分内之事。” 燕恒抱着小兽起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本殿从不会委屈了自己人。” 赵卫轩从头到尾就看他两人打哑谜一般,疑惑早就要将他淹没了。 没去管一脸喜不自禁的梁成,他追上燕恒,“殿下,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燕恒非但没回答他,反而反问一句,“你呢,你现在不是应该带着东海国的人上路回燕京了吗?” 赵卫轩神色一僵,抓了抓头发,“我……我这不是听说你出了事,担心你吗?” 燕恒微叹,“不必担心,办好你的事就是。至于其他的,等回了北阳,我再同你细说。” 他已经如此说,赵卫轩就算疑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能在太守府门前和燕恒左右分道而行。 只是他刚转身,燕恒又提醒一句,“不要靠近赵莞,不管你见到她有多惊讶,也不要靠近她。” 赵卫轩一愣,转头时,燕恒也已经转身离开。 回到如意楼,燕恒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寻那天阳道长。 可等了半日,却得到消息,沁阳的天阳观已经人去楼空,天阳道长在今日一早便云游四方去了。 燕恒心知这是被他给逃了,可他知道,只要目的没达到,早晚他会再送上门来。 他便只先安排了人去封了万骨窟,毁掉了机关。 梁成那方亦是按照燕恒的意思贴出告示,告示称:天阳道长乃是朝廷捉拿的逃犯,装神弄鬼迷惑人心。如今他畏罪潜逃,沁阳之人以后不得再滥用私刑,更不得随意靠近万骨窟。 可想而知,这样的告示对于沁阳之人来说会造成怎样的躁动。 几百年来形成的意识并非说变就能改变,更何况一向被他们尊为仙人的天阳道长忽然就被说成是逃犯,对沁阳之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天阳道长可是活了几百年的人,无数的老人都可以作证,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天阳道长就是如此模样,从未变过。 沁阳之人一时间可谓是群情激愤,一致要求官府对这份告示给出个说法来。 甚至有人开始传言那夜在祭台上看到妖怪现身的事,说的最多的,就是那是只狐狸精,貌美无比,却有一条狐狸尾巴。 说不得太守就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了,才会出这样的告示。 燕恒早能想到,沁阳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接受官府这份告示。 可这不是他要操心的问题,梁成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也就没有资格做他的‘自己人’了。 只是在听到那狐狸精的传言之时,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看一眼只顾睡觉的小东西,他又叹了叹,若它知道自己被人说成了狐狸精,还会不会睡得着? 燕恒没有再管沁阳之事,在赵卫轩和东海国的人离开之后,他也带着一行人轻装简行快速返回北阳。 梁成也果然不负他所望,先是拿出朝廷的通缉令,那通缉令竟然已经是轩辕王朝时的了。 上面之人霍然就是天阳道长。 所谓天阳道长其实不过是山贼出身,轩辕王朝时就被官府通缉,逃亡烧伤了脸,所以才能顺利的隐姓埋名留在了沁阳。 天阳观的确是在沁阳存在了几百年之久,以前也的确有位天阳道长,也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留了这山贼。 第127章使团入京 可这山贼来了之后,害死了天阳道长,取代了他的身份。 又因为他面部烧伤,让人无法辨别他的年纪,所以才能骗了大家这么多年。 至于几百年都将犯错之人丢于万骨窟,依梁成所言,这习俗本身就是恶俗。 天阳也是利用了沁阳这习俗谋财害命,这些年来,那些还未死就被丢进万骨窟的人,其实早就没了踪影,都不知被卖去了何方。 这样的解释和证据摆在沁阳人的眼前,他们就算还是不那么相信,可如今天阳道长畏罪潜逃似乎就是最好的证据。 多数沁阳人虽然还是疑惑,却也不再闹腾,唯有那少部分人还欲再闹,都被梁成抓进了府牢。 如此软硬兼施,终究还是将众人的情绪压了下去。 至于那夜里有百来人见了妖怪的传言,梁成只依着燕恒示意说那夜之人是太子殿下。 那所谓的尾巴,不过是太子怀中的爱宠,并非什么狐狸精,只是一只小猫罢了。 许是雷霆电闪,众人因为太过惊慌花了眼。 他们信不信,燕恒不在意,而梁成也暗中让人给那些百姓示意,此事关乎太子声誉,若是想保命就不要再胡言乱语,又让人送上些东西以表心意。 如此,那些人也就彻底闭了嘴。 沁阳这事儿似乎也就告了一个段落,那个被烧伤的孩子,则被燕恒一路带回了北阳。 却并未带回东宫,而是送去了北郡王府,以免惹人非议。 …… 北阳东城门 城楼高耸,气势恢宏。 重兵把守,坚不可摧! 夕煜,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处处都彰显着王朝的霸气与庄严。 城门早已洞开,无数百姓聚在长街两侧翘首以盼,带着期待与兴奋。 东海国公主欲和亲夕煜的事早已经传开,而今日就是东海的和亲公主进京的日子,人人都想看看这东海公主到底长得什么样? 与他们而言,东海就算是个弹丸小国,可公主也是天家的人,不得多见! 礼部尚书带着礼部部分官员以及内务府派来的人也早已候着,眼见着午时就快过了,就在大家都有些不耐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使臣团终于出现在了城外官道之上。 队伍最前面,当先策马而来的是赵卫轩! 紧随他后的,是当初同他一起前往沁阳的礼部官员。 最后的,就是东海国的使团! 赵莞所乘坐的车驾行于使团正中,而她的车驾旁边,悠哉哉骑在马上的却是赵奕。 “就要入城了,你身子可还好?” 眼看着城门近在眼前,赵奕偏了头看了看旁边的车驾。 “多亏了七哥的药,我已经好多了。” 车驾里赵莞的声音有些低,却是比起之前的沙哑好了许多。 “那就好!” 赵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默了默,又莫名的道:“你也莫要太过紧张,虽是和亲,可你是东海的公主,夕煜就算再强横,却也是不敢随意亏待了你的。” 他这话听着倒像是带着些关切之意,车驾里赵莞静了片刻,才又道:“七哥之言,我记下了。” 她的语气不喜不怒,平静得很! 赵奕蹙了蹙眉,对这个忽然钻出来的妹妹他可说是感觉复杂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模样…… 就算她这般不冷不热,他竟也觉得毫不生气? 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不安。 可眼见着城门将近,此时绝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微狭了狭眸,他终也不再开口。 官道宽敞平坦,队伍行进的很快,不多时就进了城,又在城门处停了片刻。 礼部尚书对赵卫轩行了礼,又交接了部分事宜,而内务府的人也宣了泽帝凤皇的旨意,着东海使团暂住驿馆之中,三日后在宫中举办宫宴相迎! 待一切都交代好,队伍这才浩浩荡荡的朝着驿馆而去,两边百姓早已对着这队伍指指点点起来。 “听说这东海公主可是个大美人啊!” “再美又怎样,还不是得嫁到我们夕煜来!嘿,也不知道这回是谁能迎得美人归?” “切,这公主在马车里看都看不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美?” “也是,说不定是个丑八怪,不然怎么不敢出来见人,嘿嘿……” “要我说,若说大美人,沐家那位九小姐才是真的美,当初我可是明明白白看见过她的。” “对对对,我也见过,沐九小姐绝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只是可惜啊,红颜薄命……” “嘘!小声点,这些贵人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说的,都不想要命了?” 这话一出,正在讨论这话题的几人一阵悚然。 静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人在看他们才算心安。没过多久,就又嘻嘻哈哈的说了起来。 可他们却不知,他们这话,都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进了赵卫轩的耳朵里。 他眉心很紧,不由的回头,目光从赵莞的车驾之上掠过。 这么些日子,他自然见过了赵莞,可赵莞的样子…… 沐九夭怎么会忽然变成了东海国公主的? 难怪燕恒会说让自己不管再惊讶也不要靠近她,难道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行宫狩猎场上沐九夭出事的时候赵卫轩也是看到的,说到底,燕恒对沐九夭还是有心的吧。 …… “赵凌墨一直没出现?” 东大街的一处酒楼之上,二楼窗前,九夭趴在燕恒的肩头,看着车驾旁的赵奕,目光闪了闪。 赵凌墨到底去哪里了? 赵卫轩他们从沁阳到北阳,或许是因为赵莞的原因走得很慢,走了至少十天。 燕恒虽然比赵卫轩走得晚些,可他速度快,两日就已经到了。 他的目光也落在使臣队伍中,看的却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冷笑,“谁说他不在?” 只是他倒是好奇,堂堂的东海墨王,将自己易容成这样混在队伍中入城是何意? “在哪里?”九夭疑惑,它是真没看到赵凌墨。 “想知道?”燕恒侧眸看它,眼底光芒微闪。 “是啊,我怎么没看到他?”九夭眼珠子四处转,还是没看到赵凌墨的人影。 第128章自找罪受 “夭夭很想看到他?” 燕恒的语气有了两分危险,九夭一愣,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些日子,它对燕恒是越来越了解,他一个眼神,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见着他此时这般小气模样,它忽然就想逗逗他,脑袋一偏,“想啊,在幻境中我都没看清楚他的样子呢,也不知道他和阿恒哪个更好看?” 燕恒微眯了眯眼,看清它眼中的戏谑,恨恨的捏它的小鼻子,“继续说?” 九夭“噗嗤”一笑,脑袋甩了甩将他的手甩开,从他的肩头跳到他的怀里,在他的胸前轻蹭了蹭,“阿恒真傻。我只是想知道,陵光他们在哪里而已。” 赵凌墨当时是和陵光他们一起消失的,说不定会知道陵光他们的下落。” 燕恒顺手揽住了它,“砰”一声将那窗户关上,抱着它朝桌前去,“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看我怎生罚你!” 九夭哼哼着,“你舍得?” 燕恒凤眸微狭,“当然舍得,不信,你可以试试!” 九夭目光闪了闪,直觉不对,马上转移话题,“他到底在哪里啊?” 燕恒挑眉,将它放到桌上,自顾倒茶,缓缓道:“今夜住在东宫,我就告诉你。” 这几日也不知是为何,一到夜里九夭就坚持要去北郡王府,就连见他也不见。 燕恒已经忍了许久,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也要让它去东宫。 九夭眼珠子一动,一翻白眼两腿一蹬,躺下去装死。 燕恒皱眉,看它那副四脚朝天的样子就恨得牙痒。 他眯眸,将茶杯放下,也不抱它,自顾起身就朝外走,“不愿意,就算了。” 九夭心头一跳,翻身而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了闪,却也没动。 燕恒的手微微收紧,脚步却不停,忍耐着转身将它抱回来的冲动,就那么走了出去。 九夭的眼神一暗,脑袋偏了偏,看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就那么蹲坐了下去,尾巴无力的垂在桌沿下,像打了霜的茄子,蔫儿哒哒的。 阿恒生气了! 虽然他看起来很平静,可它感觉得到,他比起它在沁阳的时候跑出去那次还要生气。 九夭叹气,怎么办呢? 它也好想阿恒啊,晚上没有他抱着它,它都睡不着。 可是…… 转头看了眼自己垂着的尾巴,它惆怅得很。 虽然阿恒知道它是妖,可它还是希望自己能在阿恒面前永远是最好看的样子。 除了在幻境之中,阿恒从没看到过它半人半兽的样子。 而它越喜欢他,也就越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幅怪样子,会让它难为情。 何况,如果他看到了,就会知道它又瞒着他乱用灵力了,他是不是会更生气? 九夭纠结着,走出去的燕恒也烦闷异常。 他以为这小东西会自己追上来,可它竟然没有? 从在幻境之中它恢复了妖族记忆之后,除了沁阳那一次,它当真是时时刻刻都黏着他。 有时候就连燕恒自己都觉得,这小东西黏人的过分了。 可它突然不黏着他了,甚至还总躲着他,他又忽然生出了惶恐。 总怀疑它是不是恢复了记忆或者知道了什么,还是琉岚和琉夏跟它说了什么,它怀疑他了甚至讨厌他了,所以它才会这样? 直到出了酒楼,那小东西也没跟上来。 燕恒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最终光亮全无,也没再等它,直接上了马车回宫。 …… 苍穹泼墨,夜已深沉。 九夭小小的身子隐在东宫的一个角落中,看着黑漆漆没有点灯的阁楼发怔。 阿恒已经睡了? 它有些委屈,心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痛感。 白日他就没等它,也不怕它不认识路跑丢了或者被什么坏人抓走了。 现在还是不等它,自己就睡了。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忽然就泄了,九夭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要到子时了。 它的目光动了动,下一刻,化作一道白光,转瞬就跑远了。 “走了?” 东宫寝殿中漆黑一片,燕恒站在窗前,窗未开,也不晓得他在看什么。 此时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可这话语中的诧异却是明显得很。 显然,他是没想到它来了却又走了?他还以为…… 燕恒眸色比这夜色还暗,天哲却是在他背后趁着无光翻白眼,嘴上却还是恭恭敬敬,“是,已经走了。” 什么叫自找罪受,就是自家殿下这样。 既想又抹不下面子。 自己先回了宫,却始终坐立不安,就在他以为殿下会忍不住的时候,那只兽儿终于回来了,殿下也才安生下来。 刚才知道那兽儿来了时,殿下这样擅于隐藏情绪的人却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愉悦。 可他又没有什么动作,就这样等着,由着那兽儿在外面呆了许久。 如今发现那小兽跑了,懵了吧。 燕恒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轻狭了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没开口。 只是那一身冷气好像不要银子,哪怕是在夏夜,也让天哲的心抖了几抖。 不过,天哲也由此更加怀疑殿下是被妖精迷了心了,否则,怎么会行事变得这么奇怪? 要换做以前,殿下可不会这样犹豫不决。 本就黑漆漆的房中,越发气氛低沉,有些山雨欲来之势。 许久,燕恒才开了口,却没再说九夭,而是说起了正事。 “驿馆那里怎么样了?” 天哲低眉,“天原已经带着人守在驿馆周围,云墨也在暗中跟着赵凌墨和赵奕,暂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赵莞那边因为殿下的吩咐,没让人靠近。” 没有什么异常,燕恒却更觉得异常。 赵凌墨易容掩饰身份,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赵莞最近也没有什么动静,他之前本是想让赵卫轩带他们赶快上路逼出她来,若是她的身体需要男子精血才能维持,那她必定忍不住。 可她却反而安静下去,连他也有些怀疑起来,那夜沁阳之事到底是不是她所为? 可夭夭不会骗他,它的感觉应该也不会错。 那么赵莞是知道他们已经怀疑了她所以才不再有所动作? 可她的伤是靠什么养着的? 第129章夭夭,出来 思及此,他眼里闪过一抹肃杀光芒,“明日让容远去给赵莞瞧瞧。” 夭夭说了赵莞虽有妖气,却是人。 既然是人,就应该能看出些异常来。 而容远的医术自不必说,让他去看,燕恒最放心。 天哲颔首,“是,殿下。” 燕恒随后又道:“云墨那边,让他将赵凌墨盯紧了,就算被赵凌墨发现也无所谓,本殿倒是要看看,他在本殿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天哲领命下去,房中只剩下燕恒一人,这才抬手将那窗户打开。 外面亦是一片漆黑没有亮灯,可的确没了那小东西的香味。 那小东西竟然真的跑了? 它到底在躲什么? 燕恒皱眉,面色也越发的沉,站了片刻,骤然转身。 等九夭跑回郡王府的时候,子时刚到,琉夏听到声音正出来,就只听到“砰”一声关门声。 她一惊,琉岚也被声响惊了出来,看了看九夭的房门,“小姐回来了?” 琉夏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很淡定的道:“看来是小姐的尾巴又出来了。” 琉岚也点头,“子时已经到了。” 琉夏叹了叹气,“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琉岚也叹气,“好了,小姐不喜欢我们说这些,我继续去看着那个孩子,你去歇会儿吧。” 她们口中的孩子就是燕恒从沁阳带回来的孩子。 回了北阳之后,燕恒将这孩子寄放在了北郡王府,北郡王赵慕苏专门腾了处院子出来安顿她。 九夭醒了之后,又让燕恒替她准备了一张寒冰床让她睡在上面。 这孩子一直昏迷着,可她体内的妖丹霸道更比烈火灼烧,只能让她置身于寒冰之上才能稍微缓解一些。 而九夭更是瞒着燕恒再次用灵力替那孩子强化了周身筋脉,助她能熬过这劫。 正是因此,她才会在化作人形时收不回尾巴和耳朵,她的灵力已经完全不足以让她在夜间维持全部的兽形或者人形。 不管她愿不愿意,子时一过,她都会变作这半人半兽的样子。 在所有人看来,镇国将军府的九小姐沐九夭都已经死了。 琉岚琉夏却被燕恒接了过来,以照顾那孩子的名义,实则是为了照顾九夭。 看过前世的燕恒知道,这两个丫头对九夭是绝对衷心的,现在九夭身边也必须有人才行。 他也没料错,琉岚琉夏在见到九夭之后都被惊到了,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到底是从小和九夭一起长大的人,不管是心性还是衷心都是不必怀疑的。 九夭虽然不记得这两个丫头,可见着她们也觉得亲切,她身边亲人朋友本就不多,有两个人也觉得稀奇好玩。 可现在她很惆怅,蜷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自己,恨不得将那尾巴和耳朵割下来。 何曾想到,她堂堂妖族最尊贵的妖,有朝一日会沦落如此境地! 再想到阿恒,九夭就更难受了,她好想好想好想阿恒…… 一想到阿恒对她的冷淡,就觉得好像有块寒铁哽在喉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痛得她快要受不了了。 九夭咬着唇,压抑着自己的难受,又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是不是太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这样莫名其妙的样子呢,其实让他看看又怎么样? 只是……真的很丑啊…… 九夭很纠结,房中安静得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的响动都能让她惊觉。 窗户好像被风吹动了一下,可九夭却听出来,不是风,是有人进来了! 她皱眉,从被子里探出了半个头想看看,却对上一双幽蓝似暗夜的凤眸。 九夭心跳一顿,反应过来之后猛的将被子拉上,“你来做什么?你走你走!” 燕恒的身形顿了顿,若来之前都是不满,带着想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心思,此刻见她这么捂着自己,他的眼底便都是疑惑了。 只顿了一瞬,他就大步上前,拉开薄薄的纱帐去扯她的被子,“你在做什么?” 可九夭却将被子抓得死紧,闷声叫着,“啊——你不许扯,你快走快走啊。” 燕恒抿着唇,不松手,“不热吗?出来。” 他既然来了,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和她说清楚,不管她是恢复记忆了还是听说了什么,他必须跟她解释清楚。 否则他估计自己会疯掉,更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阿恒,你先走好不好,我明天再去找你好不好?” 九夭不叫了,声音却带上了几分祈求,因为闷在被子里的缘故,甚至还有几分哭腔。 她这样,燕恒也气不起来,更觉得奇怪,只能软了声音哄道:“乖,到底怎么了?你出来,让我瞧瞧。” 九夭依然不松手,只是不断道:“不要不要,不要出来,我不要看到阿恒。” 燕恒眯眸,她最后这一句话让他刚压下去的气又升了上来,也不再和她多说,手中力道一重那被子就这么被他扯了开来。 “啊——” 九夭一声低叫,猛的转身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上,“阿恒坏蛋,你不许看不许看。” 燕恒本暗沉的眸色忽然一变,还捏着被子的手也是一僵。 九夭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掩耳盗铃了。 她翻身埋住脸,却正好将小屁股对准了燕恒,那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因为她的情绪在她身后摇得正欢…… 燕恒有些怔楞。 目光在她的尾巴上落了落,又朝上,落在从她黑发中冒出的尖尖耳朵上。 说实话,这似乎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的,看到她变成人形之后的尾巴和耳朵。 幻境之中那次,因为事情太突然,他的情绪太复杂,倒是没怎么仔细看。 他的目光太专注,九夭也恍然回神,又是一声低呼,猛的翻身,从他手中一把夺过被子将自己重新裹起来,“你走走走,不许再看了。” 燕恒一个不注意,被她抢走了被子,他回过神后,眉心紧锁,“这就是你不见我的原因?” 被子中的人不回答了,他无奈,低低一叹。 在床边坐下,重新去拉她的被子,却也没怎么用力,连声线都柔了许多,“夭夭,出来。” 第130章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九夭闷在被子里和他拉扯,“不出来。” 燕恒拧眉,忍耐着继续哄她,“夭夭,听话,你这样闷着不热吗?” 可平日里十分听燕恒话的九夭也执拗起来,“不要不要。” 燕恒的脸色绷紧了,声线也凉了下去,“真的不出来?” 这语气,好像生气了。 九夭咬着唇,不说话了,却也没动。 燕恒眸光几闪,忽然松手,起身,竟是就要离开。 九夭自然察觉到了,她心头一紧,想也没想的坐起身,正好见他转身,她急急的拉他的手,“阿恒……” 燕恒唇角轻抿,沉默一瞬,回了头。 她坐在床上仰着脸看他,紧咬着唇,那双小鹿般的眼里透出的全是委屈。 燕恒轻叹,重新坐下,没有多说什么,就那么将她抱进怀里。 他低头靠在她肩上,轻顺着她的长发,轻声说话间灼热的呼吸都喷拂在她颈上。 “夭夭,你对我还需要有什么隐瞒吗?” 九夭被他抱着,感觉到他的疼惜,她下意识就抬手环上他的腰身,却更委屈了,“可是很难看。” 从燕恒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身后的尾巴,他抚着她头发的手滑了下去,落在了她雪白柔软的尾巴上摸了摸,动作轻柔,“哪里难看?” 九夭低呼一声,尾巴一甩从他手中滑开,面红耳赤将脸埋进他怀里。 燕恒眉梢微挑,她方才那一瞬的轻颤他自然没有忽略,他忽然轻笑一声,“怎么了,你的尾巴我又不是没摸过,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如此反应?” 说着,他又轻扯了扯她尾巴上的毛。 果然,她又颤了一下。 燕恒眯眸,一本正经的说着有些流氓的话,“原来夭夭变成人之后,这尾巴也会变得如此敏感吗?” 九夭红着脸不抬头,燕恒低头又看了看她尖尖的耳朵,挑眉,屈指在上面轻弹一下。 九夭一僵,忍不住了,从他怀中抬头,咬着唇正想抗议,燕恒却是一笑,摸了摸她红红的脸颊,“一点都不难看,真的,以后不需要躲着我,夭夭不管是什么样,都很可爱。” 九夭终于高兴了几分,却还是微噘嘴不看他,“我才不信,七姑说了,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男人最擅长的就是骗女人了,你肯定也是哄我高兴的。” 燕恒皱眉,“什么七姑?” 九夭哼哼,“就是北阳城西大街上卖鱼的老板娘,这些日子她常常给我鱼吃。” 燕恒眉心更紧,弹她额头,声音厉了几分,“你每日出去,就是去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吃不认识的人给你的东西。难道东宫少了你的鱼吃吗?” 他回北阳后时常有许多事要忙,顾不上她,她偶尔无聊就会自己偷跑出去玩,燕恒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被那些人给教坏了。 他沉着脸,“以后没有我陪着,不许上街去了,那些什么七姑八姨的,一个也不许再见,更不许胡乱吃人家给的东西。” 九夭不满,强烈抗议,“为什么,她们都是好人。” 燕恒抿紧唇,看着她不说话,可他的神色已经告诉她,她的抗议无效。 九夭噘嘴,“阿恒是暴君。” 燕恒冷笑一声,“我似乎告诉过你,你要再如此说,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暴君。” 九夭一愣,燕恒的手却忽然从它的尾巴尖摸上它的尾巴根,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九夭浑身都是一个激灵,燕恒却低头,抵上她的额头,呼吸灼热,“夭夭,想知道吗?” 他的声线忽然就暗哑了下去,九夭被他这一声喊得心尖都是一颤,她咬唇,从他那双漆黑的眼中看出了灼灼之色。 还来不及想要怎么回答,他已经低头压了下来,将她所思所想全都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积累了许久的思念和疼惜,让燕恒的吻带上了几分急切。 他的眼底都发了红,睁着眼眸看着她。 她亮如星辰的眼眸好像染上了层层秋水,也正水汪汪的看着他。 纠缠间,所有的情感似乎也一发不可收拾,暧昧的气息在黑夜中流动着,两个人顺势就倒在了床榻之上。 九夭的喉间发出低低的呻吟,更紧的贴上了燕恒,一双柔软的小手更是不自觉的扯开他的腰带。 燕恒身形一僵,身体瞬间绷的死紧,却也骤然清醒过来。 这丫头一如既往的大胆随性,他喉间动了动,咬了她一口快速的退离了她。 九夭吃痛,抬手捂住唇,眼底的水意更浓,迷迷蒙蒙的看着他,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 燕恒呼吸急促,却是替她将有些凌乱的衣裳整理好,动作温柔又郑重,然后才重新将她抱进怀中,也不说话,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她。 九夭回过神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之前就说过,要等成亲之后…… 她窝在他怀中也没有说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芙蕖香,只觉得无比的心安。 寂静的房中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有些急促,此起彼伏,许久,才缓缓的沉寂下去。 燕恒这才苦笑,说什么要教训她,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教训了谁。 他摸了摸她的头,“夭夭,等东海国的人走了,我们就成亲吧。” 九夭其实不是很懂燕恒这么执着着要成亲这回事。 可燕恒既然这样执着,她便乖乖的点头答应。 而燕恒不嫌弃她现在的样子难看,九夭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抱着燕恒就不撒手,赖在他怀里跟他说这些天她有多想他多想他,每天晚上她一个人都睡不着。 说到最后,反倒怪他没有早些来找她。 燕恒无奈又好笑,搂着她任由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念着,听着她那些撒娇的话,心底平静又熨帖。 这一夜,是这七天以来九夭睡得最舒服的一夜,也是燕恒最安心的一夜。 只是等到第二天醒来,见到睡在自己怀里的小兽时,燕恒的眼底还是生出了几抹失落。 她现在的灵力似乎越来越弱,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作人身? 第131章是不是叫私奔 掌心从它毛绒绒的脑袋上抚过,落在它柔软的背脊,又想到她说的自己妖元丢失。 那是不是找到了她的妖元,她就能恢复? 燕恒心思很沉,九夭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奇怪。 自从回了北阳后燕恒就很忙,它晚上没和他一起根本睡不着,所以都是很早就跑来他这边,而他也是很早就去早朝,早朝之后回到东宫再继续忙碌。 桌案上的折子堆得好像小山,好像永远都批阅不完。 九夭在一旁看着就会很惆怅。 燕恒还不是人间帝王,就已经这么忙了。 要真当了什么皇帝,还能有时间陪它吗? 九夭总觉得,比起做皇帝来,还是做一只逍遥自在的妖比较好。 可今天燕恒却没去早朝,他靠坐在床头将它抱在膝上,九夭睁开眼就看到他那双幽深的凤眸。 他看着它,好像在想什么很为难的事,见它睁眼也不曾回神。 九夭尾巴一甩就跃上了他的肩头,偏头去蹭他的耳朵,“阿恒?” 燕恒骤然回神,转眸就看到它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眼神疑惑。 他唇角微扬,揉了揉它的脑袋,“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些?” 他的眼神依然很温柔,九夭点了点小脑袋,“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只是灵力比较弱罢了。” 它的话成功让燕恒想到了自己之前所思之事,他沉吟一瞬,忽然问它,“夭夭,你知道你的妖元在什么地方吗?” 九夭点头,却还是有些犹豫,“我感觉到应该是在南方?” 燕恒蹙眉,“南方?那是不是只要找到你的妖元,你就能恢复?” “那是当然,只要找回我的妖元,我就不用再变来变去了。” 这回它说得很肯定,燕恒又沉默了一下,做出决定,“既然如此,那就去南方,寻你的妖元。” 九夭一愣,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从他的肩头跃下,四只小爪子稳稳的立在他的腿上,抬头看他,很严肃的问,“你想让我去南方找妖元?” 自从九夭恢复了妖族记忆,燕恒就没有在它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前世的沐九夭。 喉间一动,忽然有些心慌,抬手就去触它的眼,“夭夭?” 他的手指弄得它眼睫有些发痒,九夭的眼睫一眨,爪子抬起就将他的手拍开。 在燕恒僵硬的时候忽然跃到他的胸口,两只前爪扒拉着他的衣襟不让自己掉下去,仰着脑袋看他,眼神也委委屈屈起来,“可是这样的话,我就要和你分开了。” 它也很想马上找回妖元,可燕恒该怎么办呢? 燕恒在它跳到自己胸口的时候就已经抬手捧住了它,听它所言暗自叹息,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怕它想起以前的一切,想起它那些亲人,变回以前的沐九夭。 如果它想起来,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爱他? 燕恒低声叹息,轻轻抚摸着他胸口处的小兽,每一下都温柔得好似倾注了他所有的情意。 “小傻瓜,我怎么会让你自己去呢?若是要去南方,我自然是要陪着你一起的。” 这一下,九夭的眼睛都瞪大了,“你要陪我一起?” 它这惊讶又怀疑的样子取悦了燕恒,他轻笑着弹它的额心,“当然,我怎么舍得让你这小东西自己去?” 九夭瞬间就兴奋了起来,转而又有些怀疑,“你这么忙,真的能陪我去吗?” 燕恒唇角的笑意更深,托着它小屁股的手扯了扯它尾巴上的毛,“我有骗过你吗?” 九夭浑身一个激灵,也不知怎么的,以前燕恒碰它尾巴的时候它反应不会这么大。 可自从昨天晚上……嗯,它觉得他每每碰到它的尾巴,就让它有种酥酥麻麻得浑身的毛都要炸开的错觉。 若非现在它脸上都是毛,肯定脸红了,可其实它的耳朵里侧已经红了。 燕恒眸色深深的看了眼它的耳朵,这才确定,原来这小东西的尾巴当真是敏感的不行。 他勾了勾唇,在它炸毛前抱紧它替它顺了顺毛,“乖,我不会骗你。嗯,等我忙完了这阵,我们就去南方。” 他的手掌在它的后背轻顺着,九夭的毛果然‘顺’了,它软软的趴在他怀里,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跌的点头,“好。” 不过它转念又有些惆怅,“可你爹娘真的会让你走吗?” 九夭见过燕恒的父母,那不是寻常人,它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了神力。 或者说是在燕恒的父亲身上感觉到了神力,可他的母亲力量更复杂一些,暂时还弄不明白。 燕恒想到父亲所说的要让他登基的事,抿唇,无所谓的道:“什么事都不如夭夭的事重要,他们若是不许,我们便偷偷的走。” 九夭眨眼,“那我们这是不是叫私奔啊?” 燕恒失笑,“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成亲的。” “对啊,成亲。” 九夭这才想到这回事,“你不是说等那个什么东海国的人走了我们就成亲吗?” 其他女子若是说起成亲这事恐怕会支吾半响,也许只有九夭才能将这些话说得这样毫不羞涩。 燕恒轻笑,低头在它的眼睛上亲了一下,“要成亲,你也要先变回来不是吗?我们先找回你的妖元,然后再回来成亲。” 九夭对燕恒的决定是举四只爪子同意的。 的确,找回妖元再成亲,似乎就是最完美的安排了。 它开心了,在燕恒怀里打了几个滚,这才让燕恒和它一起去北郡王府看他们之前救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并没有醒来,一直昏迷着。 她的肌肤被火灼烧后本都已经坏掉,九夭替她用灵力强化筋骨时才又重新生长。 如今已是丝毫看不出被火烧过的痕迹,仔细看倒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 只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通红,肌肤下好像有火焰在涌动,将她的血管都撑得鼓胀,似随时都会爆破开来。 若非有寒冰床的寒气和九夭的灵力替她压制着体内的麒麟妖丹,她必定是无法承受的。 第132章燕恒属狗 燕恒抱着九夭站在寒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孩,容色沉静,眼底却薄光轻晃。 对于九夭为了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耗费自身灵力的做法,燕恒是不赞同的。 在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得上九夭重要。 以至于他对这女孩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她的确可怜。 九夭倒是不知道燕恒的想法,它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孩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麒麟妖丹的吸收并不容易,需要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也许要很长的时间。 在妖谷中,时间似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几百年几千年好像也只是眨眼就过。 可在这人间,九夭怕不等这小女孩将妖丹吸收,就已经垂垂老矣了。 那她做的一切,岂不是白做了? 燕恒知道它在想什么,只是道:“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都只能靠她自己。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她的命数。” 九夭自然知道燕恒说的都是对的,它为难的耸了下小鼻子,“希望她能熬过去吧。” 燕恒垂眸看着它眼底的期待时微微一叹,“她能得到那麒麟妖丹,也是她的机缘,说不得是好是坏,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九夭点头,在燕恒的心口处蹭了又蹭,软软的撒娇,“阿恒真好。” 燕恒闻言只是一笑,眸色温软,宛若谪仙,看得九夭微微失神。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有人想要这小女孩体内的妖丹,救她就等于救了一个麻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麻烦会寻上门来。 可燕恒却并没有阻止它,反而是纵容着它。 这样温柔纵容着它的燕恒,是怎么也和那个杀戮无数的万界魔君联系不起来的。 可九夭转而又想到自己梦里的月痕,嗯,他那时候其实就是这样一幅谪仙的模样,倒是很能骗骗不知情的人。 一想到梦中的月痕,九夭的心就莫名被扯痛了一下。 爪子扒拉燕恒的衣襟,将脑袋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不动了,听着他的心跳,它知道他的确是月痕。 那个抱着它,给它取名月九夭的月痕。 见九夭的情绪忽然就有些低落,燕恒的目光也微沉了两分,却没问什么,只抱着它转身出门。 琉岚琉夏守在门前,见燕恒抱九夭出来时神色都微微变化,却不敢多说什么,看了看他怀里那只埋着脑袋的小兽,低下了头。 她们其实也特别惊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可她们更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太子殿下愿意将她们从将军府带来并让她们知道这样惊天的秘密就已经是对她们极大的信任,她们不能辜负了太子殿下和小姐才是。 所以这些天两个人除了照顾里面的小孩和晚上会跑回来的九夭,从不多问过一个字,这也让燕恒对她们更加放心满意。 到底是和九夭一起长大的人,他自然也相信九夭的目光和本事。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小院四周都是他的影卫,北郡王府的守卫也异常森严,琉岚琉夏只能待在院中,暂时还不能出去。 燕恒看了两人一眼,让她们继续照顾里面的孩子,抱着九夭离开。 出了小院,就碰上了赶过来的赵卫轩。 昨日他带使团入京之后一直在忙着安顿东海国使臣的事,也没来得及同燕恒对上话。 这会儿听说燕恒来了,自然是急忙的赶了过来。 还是昨日那身衣裳,已经褶皱了,头发也微微凌乱,却掩不住一身轩昂,分明是个英气勃发的俊朗男子。 一见着燕恒就急冲冲的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了?里面那小孩到底是什么人,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什么狐狸精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赵莞,真的是沐九夭吗?” 赵卫轩心里的疑惑多得要将他淹没了,这些天一直憋着,好不容易见到了燕恒自然是一股脑的都问了出来。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好多,可他的脑子太乱,便只先问了这最重要的几点。 燕恒掠他一眼,嫌弃的蹙眉,“一身的酸臭,你还是先去沐浴,本殿在书房等你。” 说完,他抱着九夭朝北郡王府书房的方向去。 赵卫轩眼角一抽,抬起衣袖闻了闻,他已经四天没有沐浴,的确是有些酸臭的味道,却也没那么明显吧,燕恒是属狗的么? 对着燕恒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去洗漱。 九夭从燕恒的怀里抬头看了看,好奇的问,“阿恒和他关系很好吗?” 燕恒弯唇,淡淡的道了两个字,“还好!” 还好两个字听似不怎么好,可在燕恒这里已经是难得。 赵卫轩比燕恒小了不过半岁,并非赵慕苏亲子,而是赵慕苏好友之子。 出生没多久父母就没了,这才被单身无子的赵慕苏抱来养在膝下。 赵慕苏同燕殇亦是同门,他一个大男人也带不来孩子,便学着燕殇从小就将赵卫轩扔去了玉岭山。 两人可说是在玉岭山一起学习长大,燕恒没有兄弟姐妹,赵卫轩也没有,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就更亲近了。 九夭了然的点了点头,没说话了。 燕恒抱着它到了北郡王府的书房。 北郡王赵慕苏一年有大半时间其实都不在北阳,许是不想见到上面那两位每日恩恩爱爱的模样,只偶尔回来露个脸让人知道他还没死。 这次却是突然返回,燕恒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找了他回来。 这一次,父亲倒是下定决心了。 抱着九夭走到书柜前,随意扫了几眼。 这是赵卫轩的书房,书柜上的书简直…… 燕恒皱眉摇头,果然不能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他这里的书籍还是那么不堪入目! 抱着九夭就欲转身,九夭却目光一亮,忽然从他怀里一跃而出,落到了书柜其中一排的书籍上。 拿爪子抽出了其中一本书,献宝似的递给燕恒,“阿恒,你看这个。” 燕恒眉头一簇,看一眼那花里胡哨的书封,再看一眼眸子晶亮的九夭,眯眸,“你知道这是什么?” 九夭眼底透出一抹精光,抓住书册跳到燕恒的肩头,很骄傲的跟他说,“我当然知道,这个叫做春宫图。以后阿恒要是再到了发情期,就可以看这个……” 第133章晚上的夭夭最美 燕恒的脸色沉了。 这小东西,还知道春宫图? 从九夭的爪子下将书册抽走,一把捏住它的尾巴,“又是听哪个七大姑八大姨说的,嗯?” 九夭如今最怕被他碰倒尾巴,更别提他故意这样捏着。 只感觉浑身的毛都要立起来了,忙挣扎道:“没有没有,不是她们说的,是在梦楼里面见到的……” 九夭以为它解释了燕恒就不会生气了,却不想它的解释让燕恒的脸彻底黑了。 梦楼! 燕恒的手紧了又紧,捏得九夭小身子不断扭动,嘶嘶的叫出了声。 燕恒却是不松手,咬牙,“谁跟你说的梦楼,谁让你去的?” 九夭爪子在他肩头蹭啊蹭,“阿恒坏蛋,快松开快松开……” 还敢说他坏? 燕恒怒极反笑,就这么捏着它的尾巴将它从肩头提了起来。 整只兽儿被他这么被倒吊着提着,小身子在空中胡乱的挣扎扭动,燕恒眯眸,瞧着它这模样忽然想笑,却还是面无表情的问,“想让我松手,就老实交代,谁跟你说的梦楼?” “天哲……听天哲说的……” 九夭是真的快哭了,不说自己的尾巴被他捏着,就这样的姿势也实在太难受了,所以直接就把某个人给出卖了。 外面某人打了个喷嚏,看了看天,挺晴朗的啊,是谁他娘在骂他。 书房内,燕恒深吸气,将九夭抱回了怀里。 一只手却依然捏在它的尾巴上,盯着它恶狠狠的威胁,“小东西,以后再敢去那种地方,我就把你尾巴上的毛都扯光,记住了!” 九夭弱弱的抖了抖,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他,很不满又很不解,“为什么不能去?” 不就是去了个梦楼吗,它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 燕恒松开它的尾巴正视着它的眼睛,很严肃的对它道:“夭夭,还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你是个姑娘家!”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在燕恒以为它明白的时候它却说:“可是梦楼里有很多姑娘……” 燕恒太阳穴一跳,有些头痛,那些姑娘能和其他姑娘相同吗? 可不等他想好应该怎么同它解释,九夭又问,“阿恒是怕我见到那个天仙似的姑娘,所以才不让我去梦楼的吧?” 燕恒眼角微动,“什么天仙?” 九夭哼了哼,“你别想骗我,我都听天哲说了。” 它那天就是听天哲说上次同殿下去梦楼的时候梦楼来了个美得像天仙的姑娘,它好奇才会溜去看看的。 可是阿恒的反应这么大,难道是怕它见到那个姑娘? 九夭的心里又开始酸了,忍不住胡思乱想。 它知道这人间的男人很多都会娶很多的老婆,像燕恒这样年纪的好多都已经当爹了,虽然它现在在东宫没见到有其他女人,可也不表示燕恒以前没有过女人啊? 他经常去梦楼,是不是就是去那里找那些美如天仙的姑娘的? 燕恒一见它那眼神就知道它在想些什么,一拍它的小屁股,在它发火炸毛之前又帮它顺了顺毛,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别胡思乱想,有哪个姑娘能比你还美,嗯?” 九夭目光一亮,眨巴着眼看他,“真的吗,阿恒真的觉得我最美吗?” 燕恒看着它那张白绒绒的兽脸,沉默一瞬,补充一句,“嗯,晚上的夭夭最美。” 九夭正想着这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燕恒正了神色,让九夭乖一些,这才开口道了一个“进!” 进来的人是赵卫轩,他不过是随意冲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就急急的过来了。 不过比起刚才那番邋遢凌乱来整个人自然又英朗了许多,进来后也没行礼,就急急的冲到书桌前问,“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心中的疑惑都要将他给淹没了,现在只急于知道答案,当然最想知道的,还是那个东海国九公主为什么会是沐九夭? 这是不是说明沐家真的已经叛国了? 可若是真,会这么光明正大吗,胆子也太大了! 燕恒看了他一眼,轻顺着九夭的后背安抚它,一边道:“坐下说。” 赵卫轩愣了一下,垂眸就看到燕恒怀中的小兽,神色变了变。 说真的,他其实也不太懂燕恒为何忽然宝贝起一只兽儿来,按理说,他并非喜欢小动物的人? 又想到沁阳那狐狸精的传闻,他眸色诡异,难道这小兽真的是什么妖精变得? “看够了吗?” 他的目光太直接,燕恒眸光一狭,盯他一眼。 赵卫轩一僵,他这眼神就好像他抢了他什么宝贝一样? 在沁阳时也是这样,摸都不让摸一下,不就是一只不知道猫是狐的小兽吗? 低咳一声,他问,“这是猫儿吗,说来,夏夏的猫儿丢了哭了好久,我瞧着你这猫同她那只差不多,要不将这猫送去给她……” 声音越来越小,赵卫轩觉得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恐怕已经被燕恒给凌迟了。 可他实在是觉得燕恒这样挺奇怪的,这话便是有些忍不住。 不管这小兽是不是狐狸精,也不能让燕恒被一只兽儿迷了心吧。 九夭刚刚安静下来,趴在燕恒腿上任由他替自己顺毛。 他的动作很温柔,摸得它好舒服,可这舒服没享受一下,就听到赵卫轩这话。 偏头,半眯了眼盯着他,爪子也忍不住在燕恒腿上挠了挠,暗骂: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还敢让燕恒把它送人,什么夏夏,什么人? 他是不想活了吧? 察觉到怀中小东西的不满,燕恒眉色一动,抓住它的小爪子轻声哄道:“乖,他从小脑子就不好使,别和他一般计较。” 赵卫轩的脸色瞬间五彩纷呈,九夭却是转回了头抬眼看燕恒,特别严肃,“夏夏是谁?” 燕恒眉梢轻挑,却是看向赵卫轩,“夭夭并非是猫,更不可能是你那夏夏的猫。你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否则,你那梦楼也就别想再开了。” 看似是对赵卫轩说的话,九夭却听明白了。 原来夏夏是赵卫轩的,还有梦楼也是他的! 第134章能蒙骗本殿的,唯有一人 九夭高兴了,两只小爪子抓住燕恒的衣襟朝上蹭啊蹭啊蹭…… 燕恒好像知道它想做什么,一手就捧住了小屁股将它捧了起来。 九夭坐在他的掌心,两只小爪子伸到他的脸上,捧着他的脸,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当真是天真无害到了极点。 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再抬眸看燕恒时眼中全是依恋,讨好的意思很明显。 仍谁看着这么个萌物,怕是也能将心化作水了,更何况是燕恒。 这小东西真是容易满足的很。 燕恒心中微暖,轻笑了笑,将它的爪子从脸上拿开,微低了头,在它的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才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好了,现在满意了,乖乖的不许再闹了。我同卫轩谈了事便带你回宫。” 九夭“唔”一声,满意了,又蹭了蹭他才重新窝回了他的怀中,也懒得去管赵卫轩了。 可赵卫轩在一旁看着,却浑身僵硬的好像落进了冰水中。 难道……燕恒真的被这小兽迷了心? 这是想来一段人兽恋? 他觉得心口处有些发凉,再看燕恒怀中的兽儿时眸色就更深了,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是探究或好奇,或者只想着将它送走,而是充满了杀意。 九夭心头一凌,瞬间就感觉到了赵卫轩的杀气,可它窝着没动,只是闭着眼假寐。 心底暗叹,赵怀轩就这样就受不了想杀它了,要是知道它真的是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由此可见燕恒身边的那些人,恐怕也没几个愿意让它留在燕恒身边的。 九夭能察觉到的燕恒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眸光一狭,开口,“赵卫轩!” 声音冷沉,只是三个字,可赵卫轩却听出了其中的冷酷意味儿。 燕恒这是在警告他,不许动这只猫! 赵卫轩垂了垂眼眸,轻吸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不安,走到一旁坐下,开口说起了正事,“好了,不说你的猫儿,你先同我说一下那沐九夭的事吧,赵莞真的是沐九夭吗?” 其实他还是不太敢信的,如果真的是,恐怕她也不敢这样大胆,可如果不是,为何两人长得一样? 燕恒眯眸,给了他很确定的答案,“当然不是!” “不是?” 赵卫轩皱眉,“你怎么这么确定?”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会长得和那个沐九夭一样,沐九夭没有双生姐妹吧?不是说那个沐九夭在地龙翻身的时候被埋在九玄山死不见尸?会不会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死,死遁之后变成了赵莞?” 赵卫轩觉得自己这想法是最有可能的,当然换做任何人估计也都会这样想,否则这件事根本解释不通。 就算是燕恒,换做之前的他恐怕也会这样认为。 垂眸,看了眼怀中闭眼假寐的兽儿,燕恒的眸色幽冷。 他有感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赵莞就是冲着他和夭夭来的。 虽然他也好奇为何赵莞会同沐九夭长相相同连声音都相同,可他可以肯定,赵莞不是沐九夭,他怀中的夭夭才是。 因为那人就算再像,却到底不是,模仿得了模样和声音,可她的眼睛却骗不了他。 他一时沉默,赵卫轩却急得跳脚,“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能确定她不是沐九夭的?如果她真的是,那沐家岂非已经同东海的人勾结起来了?那个沐修云的胆子也太大了些,这样招摇过市,就不怕连累他沐家满门!” 这天下少有人敢同燕恒这样说话而燕恒还全然不生气的,九夭终于忍不住了,又睁开眼看了看赵卫轩,可以肯定,燕恒和他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他口中的沐家,就是她在凡间的家吧…… 这些天九夭在北阳也并非全然没有了解,它整日的朝外跑其实也听了许多的八卦。 琉岚琉夏也都在身边,她也问过她们,虽然那两个丫头都不多说什么,可大概也知道了一些,至少对它自己在人间的身份算是比较清楚了。 而沐家九小姐在九玄山殒命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沐家那位将军痛失孙女一病不起的事也是满城皆知。 九夭是想要偷偷溜去那什么镇国将军府瞧瞧的,又怕燕恒知道后会生气。 它感觉得到他不喜欢它那些家人,所以之前它问他的时候他便不说,后来还告诉他们,她死了! 它思考的时候燕恒也正垂眸看它,视线相对,都有些沉。 片刻,燕恒抬眸看赵卫轩,“本殿已经说了,她并非沐九夭。” 赵卫轩眉心一紧,有些犹豫,“你不会是想替她脱罪……” 不怪他这样想,燕恒对沐九夭有意,他之前就看出来了,现在他这样说,很可能就是想替沐九夭逃脱罪责。 燕恒闻言周身之势一寒,眸色亦是瞬厉,“本殿在你心里,便是这样公私不分之人?” 赵卫轩气息微滞,眉头皱了皱,语气也慎重起来,“太子殿下自然是公私分明,卫轩只是怕,殿下会受人蒙骗。” “不必担忧。” 燕恒抚着怀中兽儿的后背,幽蓝双眸微狭,垂眸,“这世间能蒙骗本殿的……唯有一人……” 可他信,这人,绝不会欺瞒蒙骗于他。 九夭眸光微闪,再次同他的目光相对。 说不清道不明,情绪复杂,只能偏头在他掌心轻蹭,它自然不会欺瞒蒙骗他。 这世间,它只信他,当然也要让他全心全意信任与它。 燕恒这模样让赵卫轩有些无奈。 这些年他一直认为自己算是了解他的,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说的这些话只让他云里雾里,全然摸不着头脑。 他沉思了片刻,“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现在,他还是全然无知。 燕恒蹙眉,“其他的本殿不能同你多说,你只要知道,赵莞并非沐九夭就好。还有,她很危险,不要靠近她!” “她……” 赵卫轩越发茫然,那个赵莞病恹恹的,能危险到哪里去? 只是他刚开口,天原便急急的进来,“殿下,梦楼出事了!” 第135章凶手是同一个人 燕恒和赵卫轩到梦楼的时候,梦楼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大概能从围观的人口中听出,半个时辰前梦楼里面传来一阵尖叫,然后就是吵闹着死人了,可一阵嘈杂后再接下来就没了声响,大家都很好奇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可梦楼里的护卫都不是寻常人,事发第一时间就将梦楼严格控制起来,不让任何人出入。 又有人去北郡王府寻赵卫轩,却不料燕恒也正好在,便一起来了。 梦楼的背景很复杂,以前是九幽山天阙楼楼主也就是夕月的师父所有,楼主失踪之后才由夕月接手。 可夕月到底没那么多时间来管一个梦楼,便交给了不愿入朝的赵慕苏,后来赵慕苏又交给了赵卫轩。 所以说梦楼并非普通的青楼妓馆,梦楼出事,燕恒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他在来时听来报的人说了,梦楼里出事的是一名叫做冬盈的姑娘,被人所杀,尸体悬于梦楼大堂中,死状凄惨。 而这所谓的凄惨,竟是同行宫中那燕儿一模一样。 就这一点,燕恒也不得不重视。 九夭已经不记得什么燕儿了,可看燕恒沉着脸,它也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便只乖乖的趴在他怀里不吵不闹。 燕恒和赵卫轩是从密门进入梦楼,没让任何人发现,直接到了第三层的专属包厢。 梦楼外吵杂不堪,向来热闹的梦楼里却安静得像是异度空间。 所有的姑娘和客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不能出去,当然,也不敢出去。 他们都见到了大堂中那幕,简直能吓得人魂都没了。 有些客人本来想跑的,却第一时间被梦楼的管事护卫给拦住了。 毕竟是出了人命案子,管事言这里的人都需等官府盘查后才能离开。 梦楼能历几朝而不衰,大家自然都知道梦楼背后的人极有势力,甚至于也早有人猜到了是同上面的人有关。 以至于,少有人敢在梦楼撒野。 更别说发生了这种事,为了避嫌,所有人也都老老实实的退回了房间。 梦楼的管事在寻了赵卫轩后便依照燕恒的吩咐报了官,拿了燕恒的太子令,寻的是刑部尚书庄涛。 燕恒他们到的时候,庄涛正好也急匆匆的赶来了。 在行宫时燕儿的案子就是他亲自负责的。 当时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还在查证过程中将燕儿的尸体丢失,后来发生了地龙翻身李吉也死了,这件案子自然也就等于断了,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谁料到现在又有相似的案子发生,还是在这北阳城中最热闹的梦楼,庄涛自然不敢忽视 因着之前见过燕儿的尸体,庄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次见到冬盈的尸体时便没有那么惊讶了,只是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着人将她的尸体放下来,让验尸官仔细查验。 等到查验结果出来后庄涛才借着勘察之名上了三楼,寻到了燕恒等人所在的包厢。 赵卫轩脸色难看的坐在包厢中,管事的站在一旁同他仔细的报告今日这事。 行宫的案子赵卫轩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向来不爱看这种热闹,作为半个生意人,死人什么的多晦气,他自然也没关注过。 却不想,现在人家跑到了他的地盘上撒野,这岂非是在挑衅他? 老虎不发威,真他娘当他是病猫了! 赵卫轩恨不得现在就找出凶手来大卸八块,燕恒却是听着管事同赵卫轩的谈话,抱着九夭站在窗边。 从这间包厢的高度和角度,正好同被悬挂的尸体正面相对。 同样的身无寸缕,胸腹被剖开,尸身被人高悬于梁上。 这一切似乎都同燕儿当时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凶手是同一个人。 燕恒面无表情,唯眸中波涛暗涌。 他想到了九夭失忆前给庄涛留下的最后一张纸条,她说李吉并非真凶,可她却没有告诉庄涛谁才是凶手。 也许她也不确定,只是没等到她确定,就已经忘记了一切。 垂眸看一眼怀中的兽儿,九夭也正抬眸看他。 它的确是不记得之前的一切了,可它却在冬盈的身上感觉到了极为怪异的气息。 “阿恒,我觉得杀她的可能不是人……” 燕恒眉心一动,只这包厢里还有其他人,他便没开口,可眼底却都是疑问。 九夭看懂了,沉默了一下又看回窗外。 东盈已经被人慢慢的放了下去,平放在下方大堂中铺好的竹席上,有验尸官开始查验死因。 九夭眼底光芒亦很复杂,它想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她周身环绕着一股很黑暗的气息,在我看来,像是……魔……” 说出最后一字的时候九夭心底忐忑。 若燕恒就是月痕,那他便是万界魔君转世。 万界魔君是万魔之主,魔界众生以他为尊。 可若是真有魔界之魔到了人界,燕恒为什么感觉不到? 就算他轮回转世,有同族现世,身为魔界之主的他也应该有所察觉吧。 九夭的心情很复杂,燕恒听她所言亦是眸光漆黑。 魔…… 目光落在大堂中冬盈的尸身上,如此说来,那杀害燕儿的人,也是所谓的魔? 可若是魔,杀了人便杀了。又为何如此高调,弄得人尽皆知?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复杂…… 正沉思间,庄涛找了上来,见到包厢中的燕恒和赵卫轩,忙行礼,“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北郡王世子。” 将窗户关上,燕恒转回身来,语声幽然低寒,只问两字,“如何?” 其实不必问,似乎也知道答案。 果然,庄涛言:据验尸官查验,冬盈的死因同燕儿一样,是生生被痛死之后才挂上去。且,同样怀有身孕,如今腹中骨肉已经没了。死亡时间,粗略算来是在昨夜。 包厢中有一瞬凝滞,这结果是在意料之中,却同样让人后背生寒。 在听闻之前也有这样的案件发生,且同是腹中骨肉被人挖去之时,九夭心脏突突一跳,浑身都僵了一僵,燕恒则眸色幽幽的低垂了眼。 第136章最是无情,最是情深 燕恒太了解九夭,它这模样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它知道些什么。 且,并不是那么好的东西就是了。 燕恒的心思沉了下去,只暂时将案子交给了赵卫轩同庄涛去处理,也不理会赵卫轩那一脸‘你不够朋友不够仗义’的神情,带着九夭就回了宫。 一路上,九夭都很沉默,窝在他怀里动也不动,燕恒也没说话。 直到到了东宫,回到书房,燕恒才将九夭放到书桌上,同它视线相对让它正视着自己,直接了当的开口问,“夭夭,你知道什么?” 九夭看着他,他的眸色很温柔,可那双幽蓝眼眸中簇闪的冷芒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他就同月痕一样,哪怕看起来再温柔,骨子里的冷却是无法改变的。 就好像九夭在梦中看到的月痕,除去对它,似乎对万事万物皆无情。 它沉默了片刻,在燕恒越来越沉的眸色中终于开了口,“我想,我之前的感觉没有错,杀了冬盈的不是人,而是魔。” 燕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它,他知道它的话必定还未说完。 果然,九夭顿了顿又道:“我刚才听你们说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对吗?” 燕恒点头,这才道:“之前的事其实你也见到过,而且你或许还知道了什么。不过,你并未告诉我,现在也都忘了。” “是吗?” 九夭小脑袋一偏,拿爪子拍了拍,有些烦躁,“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它这小动作让燕恒眼底的冷芒都散了两分,握住了它的小爪子,在那粉色的肉垫上捏了捏,轻叹,“这不是夭夭的错,不必自责。” 九夭尾巴一甩,在书桌上蹲坐下去,还是很无奈,“可是如果我记得,也许就能知道是谁了。” 就算是魔,也是隐在众人之间,借了肉身变成人的模样,才能这般无所顾忌的在人间行走也不怕被发现。 而现在那人就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也许正看着他们随时都准备做些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九夭很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燕恒自然也是一样。 眯眸,将它的小爪子松开,靠上椅背,目光幽远深长,“没关系,就算不记得,我们也能把他找出来。” 藏,又能藏得了多久? 何况,燕恒感觉得到那人并不想藏,否则就不会这般招摇了。 九夭看着他,把自己刚才的疑惑问了出来,“阿恒感觉不到吗,魔的存在?” 燕恒的眸色更深了,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扳指,缓缓道:“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是那种极致的危险,他想他是有感觉的。 他可以感觉到,暗处隐藏的危机,有什么东西在对着他虎视眈眈。 这种感觉,从龙魂入体,那夜在沁阳树林之后就格外明显。 九夭却被他问的有些懵,什么感觉,这个……同类之间的感觉,它也说不清的呀。 它为难的偏了头,“具体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反正如果现在是有妖族在我面前,我一般都是能感觉到的,凭气息和味道。” 妖族是这样,魔族应该也差不多吧。 燕恒眉梢轻扬,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言归正传,“如果我感觉到了,一定告诉夭夭。现在,夭夭先告诉我,除去这个还知道了什么?” 九夭眸色一变,思考了一下,“你们不是说冬盈和之前那个人都被挖走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见燕恒点头,它才又道:“其实我以前听你……听月痕说过,魔族有一种修炼的秘法。这秘法需要吞噬自己的骨血,在自己的孩子未出生前将他吞噬掉,骨血相融,可助其魔力大增。” 燕恒不禁蹙眉,这样的修炼秘法,也太过残忍无道。 果然,九夭接下来便叹道:“可这方法实在太过残忍,月痕坐上魔君之位后,便将这法子列为魔族禁忌。若是有谁用此秘术修炼,必受天魔之火,焚其三魂七魄,永世不得轮回。” 说到这里,九夭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幽远,“月痕曾对我说,魔之一道,最是无情,可在我看来,他……” 九夭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燕恒却明白它想说什么。 月痕是它口中的万魔之主,却不同其他魔般无情,反倒,最是情深! 而九夭现在的眼神告诉他,它在想月痕…… 显然,月痕在九夭心底位置极重,重得,让他忽然有些嫉妒。 它喜欢他,它留在他身边,说到底因为它认为他是月痕。 可若他不是呢? 若他不是月痕,它是不是会掉头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若现在月痕突然出现,它会抛下他,去到那人的身边? 暗蓝眼底光芒一碎,双手缓缓地攥紧,暗芒簇闪的看着它。 却不过转瞬,快得陷入了回忆的九夭还没察觉,他攥紧的拳头已经展开,眼底暗芒消散,抬手将它从书桌上抱了过来,放在膝上。 轻抚着它的脑袋问,“所以夭夭觉得,这事是有违反了魔族禁忌的魔所为,她们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被魔吞噬掉了。” 九夭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只是点了点小脑袋,“从我在冬盈身上察觉到的魔气,我觉得应该不会错。这方法并不简单,要吞噬掉的骨血也不少,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这样的事。” 除去燕恒他们所说的行宫中的燕儿,还有今日的冬盈,看似只有两人,可谁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还有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毕竟如果有人想将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其他人要发现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不过,这两件事做得太过高调,好像是有人刻意让他们去发现一般。 燕恒沉默,他想着行宫中燕儿的事,再联系今日的事。 李吉当时说,燕儿同其他人私通,那人到底是谁他们一直还未得知…… 那么冬盈呢,若是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件事便会简单许多。 可冬盈是梦楼的姑娘,平日里陪的男人怕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要想查出来是谁又哪有那么容易? 第137章背后之手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似乎是一团乱麻,这乱麻的线头到底在何处? 燕恒知道,只要寻到,所有的事便都能找到答案。 他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寻夕月燕殇,有许多事,他都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同他们谈过。 九夭一听他说要去找夕月燕殇便直摇脑袋,它是真的挺怕燕殇的,他身上的神力让它觉得压迫,现在的自己还是躲着他们为妙。 燕恒也不勉强它,他也不愿让父母亲现在就发现它的身份,生出什么事端。 便只让九夭乖乖的在东宫待着不许乱跑,独自去了归凰宫。 燕殇夕月的寝宫,不管行宫还是北阳皇宫,都被燕殇改名为归凰,自然是为了夕月。 以前,燕恒也时常觉得自己父亲太过矫情,将母亲当成了孩子在宠。 现在却觉得,遇到那一人,当真是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如何宠她疼她也不为过。 已经过了午时,平日这时候燕殇夕月应该已经去了御书房,今日两人却都还在寝宫中。 燕恒到的时候,夕月还在寝殿休息,只有燕殇出来见他。 最近因为九玄山地龙翻身,民间开始有传言说是因为夕月之故。 言女人为帝惹怒上天,降祸于夕煜。 燕殇闻此传言自然是怒不可遏,着人彻查此事。 若是九夭还记得一切,便会知道这件事也已经脱离了前世轨道。 前世回鸾镇地龙翻身才开始有的传言现在就已经开始,不过前世沐修云带头上折欲让夕月退位之事却不曾发生。 沐修云更是因为沐九夭的事卧病在家,不管朝事,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可他真的干净吗? 最不想看到夕月坐在帝位上的人,沐修云怕是首当其冲。 随着燕殇出来,燕恒禁不住朝内殿中看了一眼,燕殇瞪过来时他才收回了目光,“母亲可还好?” 燕殇只“嗯”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又招燕恒过去他身边。 此处只有父子两人,自然不需太多规矩,燕恒极为自然的坐到了他身旁位置。 刚端起茶来,就听燕殇淡淡的问,“听说梦楼出了事?” 燕恒手中动作一顿,早知什么都瞒不住他们。 勾唇,语气无波,“死了个姑娘,同杀害燕儿的凶手应该是一人。” 燕殇又“嗯”了一声,“可有眉目了?” 燕恒沉默了片刻,将茶盏放下,却问,“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有些事儿子一直没时间同母亲细说,九玄山下的龙脉里安葬的是何人,母亲可知?” 燕殇垂眸,看着茶盏中起伏的茶叶,缓缓道:“这事我同你母亲谈过,具体的她亦不太清楚。不过我同她都猜测,九玄山下安葬的应该是轩辕王朝开国时期的几位帝君之一。” 燕殇有着千年前的记忆,自然知道那时候九玄山有真龙陨落的传言也是真的。 真龙陨、凤长鸣。七天七夜,哀哀不绝。 他虽不曾见过那真龙,却曾亲眼见到凤凰长鸣,绕九玄山不去。 那时候的燕殇,或者说是千年前的轩辕宸泽,还是年幼之时,却已将这一幕深刻脑海,随着轮回转世亦不能忘。 遇到夕月后,他还曾告诉夕月,自己见过凤凰。 现在细细想来,也许后来的几任帝君之中有人也听了这九玄山的传说,寻到了龙脉,只是不知为何并未将此事记入皇家族谱。 而燕殇同夕月说到此事时,夕月最怀疑的,是轩辕王朝开国之后的第二任帝君,轩辕璃洛。 她以前就很好奇,轩辕璃洛到底是何人? 毕竟,轩辕宸泽没有子嗣传承,月空也不曾继承帝位,那位凭空出现的轩辕璃洛,到底是轩辕家的哪一位? 这些很久以前就有过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的疑惑,用另一种方式展现在眼前。 若非燕殇拦着,夕月恐怕已经亲自去了九玄山龙脉探查了。 燕恒听闻燕殇所言蹙紧了眉心,“轩辕璃洛……” 思考了一瞬,他道:“儿子已经让人将龙脉看守起来,有时间,我再去细查。” 燕殇点头,看他一眼,“你觉得龙脉这事同杀人凶手有何关联?” 燕恒狭了狭眸光,眸色沁凉,“看似没有关联,可儿子却觉得,处处都有相关。” 他之前中毒之事,前往行宫的路途中遭遇的刺客,都已经确定并非前魏余孽所为。 也就是说,早就有人在暗中想要对他动手,却没有成功。 也或许,不是真正想对他动手。 燕恒的眸色渐深,从自己中毒时想起,醒来之后便遇到了九夭…… 遇刺之时,九夭亦在他身边,替他挡下一箭。 后来,沐九夭遇刺,燕儿被杀,所有人在九玄山被劫,他入九玄山救九夭,再到沁阳之事以及梦楼之事。 每一桩每一件看似都没有什么相关,可其实细细想来都似乎同他和九夭有关。 甚至于他所看到的前世。 这些事将他和九夭再次紧紧的关联在一起。 因果循环,有一只手在背后翻搅,他在用这些事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想让他们注意到他寻找到他。 是不是,就是九夭口中的……魔! 这些事,有很多现在燕恒都不好同燕殇细言,就算是九玄山的事他也只告诉燕殇是有刺客将所有人带进了龙脉之中。 而正好,所有人,包括天流醒来后都忘记那天的事,没有一个人记得是谁将他们带进了龙脉中。 燕殇其实知道燕恒不曾对他们说实话,却也没多问,只问过他一句,“沐九夭当真死了吗?” 燕恒没有回答,便已经是很好的回答。 显然,沐九夭没死,至于现在人在何处,他不说,燕殇也便不问。 只让他自己好好处理,不要因为感情之事误了正事便好。 毕竟,燕殇虽放任燕恒,对沐九夭的身份却到底不太放心,他担心的是,燕恒会因为沐九夭而受伤。 因为沐修云,是月氏之人。 月氏是极为神秘的氏族,虽然已经在二十年前被燕殇所灭,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也不知道二十年的时间会有什么样的变数? 第138章又不见了 燕殇和夕月一直知道,月氏有许多人藏身在各处,只等时机成熟。 而燕恒之前中毒的事,便同月氏隐在朝中那几人脱不了关系。 燕恒先前已经将孟元囚禁尚书府,可后来一直没时间去理会他,现在想想,却忽然觉得这事也许可以从孟元那里入手,他必定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而燕恒还怀疑,这背后之人同东海之国有关。 是不是赵凌墨虽未可知,可赵凌墨同幽魑陵光在龙脉之中同时出现,以及那个和夭夭长相相同的赵莞,这都是疑点和证据。 这样一想,燕恒的思绪忽然清明了许多。 也许,现在只需要弄明白赵凌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查出真相就容易许多。 东海和月氏到底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里,燕恒再问了燕殇一些关于月氏的事,努力将以前自己忽略的东西细细想了一番才起身离开。 至于最近纷纷扬扬的关于地龙翻身导致的对夕月不好的那些谣传,都是燕殇的事,燕恒自然不必去操心。 两父子心有灵犀,都知道什么事是该自己解决和处理的。 燕恒现在首要的是要找出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之人,或者说背后之魔! 他想着现在就带上九夭去尚书府找孟元,可等他回到东宫的时候,竟发现那小东西又不见了。 燕恒这次没有前几次那般气恼,因为他知道那小东西不会再不告而别,至少现在不会。 可一想到它或许又跑到大街上去听那些什么姑什么婆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燕恒就觉得头痛,只能先寻九夭。 毕竟现在东海国的人还在北阳,赵凌墨也隐在暗处,他对九夭的身份同样清楚。 在这样的环境下,燕恒实在是不放心那小东西在外面乱跑。 可其实九夭并未乱跑,还在宫中。 它离开东宫是因为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顺着气息寻到地方时,见到的是一只火狐的魂魄。 此刻,它正同那火狐在一处隐蔽的石头后大眼瞪小眼。 火狐看着九夭现在的兽形,眼底都是惊艳。 不得不说九夭的兽形真的很萌,真是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萌的妖兽。 原来真的不是半妖,不过到底是什么妖,它就看不出来了。 可见到九夭眼底的茫然,它还是有些无奈,“老大,你真的都忘记了?” 九夭摇头,“忘了。” “把我也忘了?” 火狐还是有些不甘心,九夭却只是将它上下看了几眼,“我应该记得你吗?” 是只妖狐,还是只修炼了不过几百年的妖狐,更何况已经死了。 九夭不觉得,自己会认识这样的小妖。 可这只火狐却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还张嘴叫它老大,九夭难免也会好奇。 而且,这可是只狐妖! 九夭没忘记自己在赵莞身上察觉到的狐族气息,难道和这只狐妖有关? 这般想着,它的眸色就危险了几分,“你故意和我套近乎,想做什么?” 火狐一眼就看出它眼底的危险,忙道:“老大,我们可是好兄弟,不然我会冒着这被阳光晒得魂飞魄散的危险出来见你吗?你可别乱来啊。” 九夭偏头,仔细的看了看它,见它也不像说谎,想了想便问,“那你找我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火狐靠近了它两分,悄咪咪问,“那天的事你真的一点映像也没有了吗?” “那天?” “就是在九玄山那天啊!” 九夭心中一动。 九玄山那天的事所有人都不记得了,难道这火狐也在? 思及此,它甚至顾不得现在火狐离它很近,几乎头挨着头在说话,只是问它,“我不记得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见它当真一点也不记得,火狐这才开口,“我不是同你说我闻到了狐妖的气息吗,就在九玄山上,我肯定。那天我同薛灵雅还没进入九玄山呢,就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就是那力量将薛灵雅卷了进去,然后我们就昏迷了。”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狐妖将你们抓进了九玄山?” 不是幽魑也不是陵光? 还是说,他们和狐妖是一伙的? 火狐点头,“对,就是狐妖。那只狐妖力量很强,照我看来至少修行了上千年。吓得我声都不敢吭,好在薛灵雅体内的宝贝力量也很强,把我的气息掩住了,没让它发现我。” 火狐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九夭却在心里暗自念叨。 还有什么宝贝吗,看来她忘记的东西很重要啊。 不过它没细问这狐妖宝贝的事,只想着以后自己去找那个薛灵雅查。 现在重要的还是弄清楚那狐妖,也许真的和赵莞有关。 “那只狐妖在哪里你知道吗?” “应该还在九玄山吧。” 这一点它不是很肯定,不过它同薛灵雅回来的时候一路并没有闻到狐妖的味道,回来后也没有再感觉到,所以它想应该还在九玄山。 九夭沉思一瞬,如果还在九玄山,它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到? 要不就是已经不在了,要不就是那狐妖功力真的强大,已经能隐蔽气息让它也无法察觉。 不过倒是有一点,它在九玄山闻到很重的血腥味儿,当时觉得是因为幽魑没有多想,现在细细想来倒是有些不对。 看来那九玄山还有怪异,什么时候要再去探探才行。 思及此,九夭看回脑袋几乎已经挨着自己的火狐,思考着,“狐妖之间应该是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吧?” 所以这只小妖才能察觉到连它也察觉不到的东西。 火狐的尾巴一甩,几乎扫到了九夭的身上,一脸傲娇,“那是当然,只要是狐妖,再厉害在我这里也无所遁形。” 九夭眼底光芒一亮,“既然这样,你帮我个忙。” “什么?” 火狐转眸就对上它晶亮的眼睛,两只兽靠得太近,以至于它在它眼睛里好像看到了自己。 火狐心一跳,只觉得这只妖兽简直比狐狸精还狐狸精,太诱惑人了。 就在它胡思乱想,九夭想说出让它帮自己的忙时,一道冷漠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第139章帮你洗 九夭一惊,忙转过了头,只觉得眼前一抹黑,阳光都被遮住了。 燕恒正面无表情的站在石头后,垂眸盯着它……们。 在他眼前的是两只小兽,一红一白,头挨着头,尾巴缠着尾巴。 若是落在旁人眼中,这恐怕是一副萌萌哒的景象,可落在燕恒眼中,却刺目至极。九夭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他本幽蓝的眼底此刻是漆黑不见底,蕴着一抹怒意,叫人一看便生出畏怕。 燕恒素来是冷酷迫人的,唯有面对它时才会多几分温柔,此刻却是将所有柔色尽数收敛,一副冰冷模样,让九夭也难免心慌。 可它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哪里惹他这样生气了,最多是气它从东宫跑了出来? 眼珠子一转,九夭也没多想,一跃就朝他怀里去,如同以往一般想对他撒娇。 可这次不等它靠近燕恒的怀,就被他一手给捏住了。 嗯,捏住了它的尾巴。 九夭哪里料到他会来这一招,还不等它表示不满,燕恒已经漠声道:“脏兮兮的,回去洗干净。” 脏?它哪里脏了? 九夭很委屈,这样的姿势又很难受,四只爪子扑腾着要他松开自己。燕恒看它一眼,想了下,也没继续这样提着它,而是换了个方向,如同提猫儿般将它提了起来。当然是面朝着他,不让那只狐狸占便宜。 “阿恒讨厌。” 九夭瞪着燕恒,还是不满,他这样让它还怎么在那只小妖面前树立威严。 “讨厌?” 燕恒眯眸,看一眼那只愣在那里的火狐,冷笑,“它不讨厌,它的尾巴已经扫到你身上了,不嫌脏?” 火狐和九夭都是一怔。 下一刻,火狐龇牙咧嘴起来,这个可恶的人类,竟然嫌它脏? 九夭却是觉得诧异,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的姿势难受了,“你能看见它?” 它这一问,正准备对燕恒进行袭击的火狐又愣住了。 对啊,它现在只是魂魄,这个人类是怎么看见它的? 燕恒扫了九夭一眼,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不能?” 说完,又看回火狐,呵的一声,“一只狐狸,还是公的!” 最后四个字冷意沉沉,九夭却是还没反应过来,而是对他这眼神表示佩服,“阿恒好厉害啊,竟然真的能看到魂魄!” 它这才想起,之前在幻境的时候他也能看到白龙的龙魂,看来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觉醒的。 对它这崇拜的小模样,燕恒表示很受用,心里舒服了一些,便也不提着它了,将它抱进了怀里转身就要走,“回去洗干净。” “等等等等……” 见他说走就要走,九夭忙叫停,在燕恒不满的看过来时急急道:“我还有事要找它帮忙呢。” 燕恒掠它一眼,“它能帮你什么?” “就是赵莞的事啊,我想让它去看看那个赵莞,看看她是不是和狐族有关?” 它的感觉不一定就是对的,可狐族能闻到同族的气味,让这火狐去看看,应该能看出端倪。这才是九夭打的小算盘。 燕恒回头看了眼傻愣在那里的火狐,蹙眉,一脸嫌弃,“就它这傻样,你确定它去了不会被赵莞发现,连魂都不剩吗?” “!” 九夭无语,燕恒这话也忒毒了。 果然,火狐被他这话激得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它恨恨的盯了眼燕恒,衡量了一番自己现在和他的能力差距之后选择暂时不对燕恒动手,而是对九夭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那个赵莞。” 燕恒面无表情,眼带鄙夷,九夭低咳,“那你注意安全,小心别被赵莞发现了。” “放心,这可是你第一次请我帮忙,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火狐连番保证之后离开了,九夭默默的看回燕恒,燕恒也正好看它。对视一眼,九夭一叹,“原来阿恒是个黑心的。” 他故意那么一说激恼了火狐,是怕火狐不愿意帮她吧。 燕恒冷哼,不理会它的感慨,抱着它就朝东宫去,“先回去洗干净,以后少同那些狐狸精鬼混,一身的骚味你也受得了。” 九夭额头黑线,这话更毒,幸好那只狐狸没有听到,否则怕是要同燕恒拼命的。没有哪只狐狸精喜欢听这话。 虽然九夭现在很讨厌洗澡,可燕恒却见不得它身上有其他人或者其他妖的味道,不顾它的反对将它直接扔进了澡盆。 将它丢下去的时候还冷声道:“好好洗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洗了,洗不干净我便帮你洗。” 九夭欲哭无泪,在水里刨的时候故意将水溅到了四处,溅了燕恒一身。 燕恒也不在意,见它闹脾气便当真亲自动起了手,将它搓搓揉揉,揉面团一般将九夭的小身子揉来捏去,把它的毛弄得一团乱,揉得九夭一阵嘶叫浑身发了麻才将它从水里提了起来。 九夭的耳朵已经红的不像话,可躲也躲不掉,只能暗骂坏蛋阿恒,他分明是故意占它便宜。 它现在是兽形,他就能肆意揉捏它么?能摸的不能摸的都被他摸了,一点隐私也不剩了,坏蛋坏蛋坏蛋!就算它这话没骂出来,燕恒看它的眼神也能知道,他眯眸冷笑,将它浑身一扫,还颇为嫌弃的样子,“就你现在这模样,我会想占你便宜?” “你——” 九夭恼羞成怒,可气还没发出来,燕恒又轻飘飘看它一眼,在它耳朵上一弹,“何况,你不喜欢我这样?不喜欢耳朵还红成这样,嗯?”这语气声调听在九夭耳朵里格外撩人,小身子又是一颤,某兽很没脾气的蔫了,弱弱的趴在他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擦水。 燕恒轻笑,拿干净帕子将它包起来,又是一番揉弄,力道不轻不重,只让九夭浑身发软,自觉没脸见人了,趴在他怀里装死。折腾够了,燕恒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它,将它的毛擦干捋顺,这才捏着它的耳朵幽幽道一句,“以后要是再沾上不该沾的味道,我就亲自动手,帮你洗干净,记住了?” 第140章在我身边,你可以随便懒 九夭当然记住了,哪敢记不住。 它真的怕了他了,再这样被他搓揉上一回,它真怕自己会受不住。 可自己现在这兽样,受不住也只能干受着啊。 九夭心塞塞,一副蔫蔫的模样。 心里却已经打起了小九九,看来是时候去找妖元了,找到妖元,就再也不用这么一副兽形。 那时候,若是他再敢这样对它,嗯,它保证先把他吃干抹净! 不过九夭还是有些明白了,燕恒之前那样子,原来是因为……吃醋了! 它脑袋偏了偏,看燕恒,叹气,“阿恒其实不用吃醋,我只喜欢你,不喜欢那些狐狸精。” 燕恒眼角微微一抽,实在是懒得理会它。 将它放到床上,转身去换衣裳。 九夭也没动,就蜷在床上。 等燕恒回来的时候,它竟是已经昏昏欲睡了。 燕恒蹙眉,在床边坐下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声线温柔了许多,“怎么了,很累?” 九夭没睁眼,只是点了点头,撒娇的道:“想睡,阿恒抱。” 它最近灵力太弱,需要更多的休息才能恢复。 燕恒将它抱了起来,它的脑袋搭在他的手臂上,软绵绵的。 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天色,燕恒的眉心紧了紧,他本是想带它去寻孟元的,可见它这样累他又不忍心了。 或者,等它先睡会儿。 将九夭放在自己的腿上,燕恒随意拿了书本靠在床头翻看,一边轻抚着它。 等九夭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 “醒了?” 寝殿中已经点了烛火,燕恒竟然也还在看书,维持着这姿势不曾动过。 见它醒来才将书放下,抱起它揉了揉它的肚子,轻笑着道:“很累吗,怎么睡了这么久?已经戌时了,饿不饿?” 戌时了? 九夭也有些诧异,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当真是燕恒的怀里太舒服了。 赖在燕恒怀里滚了两圈,它很无奈,“阿恒在,我就变懒了。” 燕恒失笑,将它的小身子抱稳不让它再乱动,在它耳边纵容笑语,“在我身边,你可以随便懒。” 说着,拍了拍它的小屁股,“乖,先去用膳,我把这页看完再来陪你。” 九夭看一眼他放在一旁的书,奇文异志? 燕恒还喜欢这种书? 它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却没有去吃饭,而是转过身子面对他,把一只爪子伸到了他眼前不断的晃。 燕恒的目光落在它的爪子上,怔楞一瞬才反应过来,无奈的一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差点忘了,夭夭不会用筷子。” 说着,他只能又重新抱起它起身朝外去,饭菜是早就准备好的,却没有九夭喜欢的鱼。 在九夭不满的看他时,燕恒已经夹了鸡肉喂到它嘴边,“再喜欢的也不能天天吃,不怕腻么?” 九夭嫌弃的撇嘴,“我天天看着阿恒,也不腻啊!” “?” 燕恒眼底暗光簇闪,这能一样吗? 禁不住敲它的脑袋,“胡言乱语什么,快吃,吃了还得出宫。” “出宫?” 九夭转头看了眼外面,“天都黑了,现在出宫做什么?” 说着,灵光一现,“难道是找到凶手了?” 燕恒摇头,“还没有端倪,不过有个人可以去审审。” 九夭还是将鸡肉吃了,一边没意思的嚼着一边问,“谁啊?” 燕恒看它,它什么都忘了,也忘了自己当初挖了孟元眼睛的事了。 他一叹,眸色已是幽深,“去了就知道了,快吃吧。” 九夭仔细看了看他,只觉得他神色复杂的很,它亦没在多问多闹,乖乖的把他喂到嘴边的东西都吃了。 待它吃饱,燕恒这才带着它出了宫。 夜色已深,户部尚书府中更是黑沉,在无数影卫的看守之下,诡静阴霾更甚天牢。 九夭四处一扫,再感觉到燕恒周身的疏冷,眸光变了变。 或许他收敛得极好,可它还是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的狠戾血腥, 它皱眉,很想知道这府里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让他如此在意。 很快,燕恒走到一处建筑前,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匾额写着‘明心’二字。 这是户部尚书府的祠堂。 两盏昏黄的灯笼挂在门前,是府中唯一亮了灯的地方。 燕恒有些讥讽的勾了勾唇,这‘明心’两个字用在户部尚书府,还真是糟蹋了。 九夭抬眸,昏黄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投下阴影,让他的眉眼显得越发深邃。 九夭眸光微微一眯,天流天哲已经替燕恒推开了门。 祠堂中也点了灯,却不那么明亮,昏黄的烛火,让本就古朴的祠堂显得有些阴森。 抱着九夭坐在了主位之上,在各处淡淡一扫,然后看向天流,“把孟元他们带上来吧。” 他没有再对九夭说什么,这里有其他人九夭也不好多问,只老老实实的在他怀里待着。 很快,就有影卫带了十几人过来,皆是男子,被人按着跪下,连挣扎都没有,看起来都很听话。 可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紧张和害怕。 跪在最中间的,便是孟元。 短短的时间,孟元却已经苍老如同八旬老人,花白头发散乱的披着,脸色苍白布满皱纹,眼部两个黑红的窟窿最让人心惊。 那是之前被九夭挖了眼珠,却没好好医治,甚至还有残存的干涸血迹,看起来可怖得很。 他佝偻着身子,一名影卫却在他身后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了头。 就算看不见,孟元也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谁。 也不知是因头皮的痛还是因为对燕恒的痛恨,他的神色变得异常狰狞,“燕恒,你这个怪物,你又想做什么?你别以为我会怕你,我告诉你,你嚣张不了多久了,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哈哈……” 他骂着,有些癫狂的笑了出来,就像是他已经看了燕恒那悲惨的结局。 九夭的眸色霎然一紧,眼底笼上了层层冰霜。 该死,竟然敢咒阿恒! 燕恒倒是没什么反应,轻描淡写的挑了挑眉梢,凉声道:“本殿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他深夜过来,只是为了同孟元闲话家常。 第141章它喜不喜欢,都必须接受 九夭知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果然,接下来燕恒就问,“告诉本殿,九玄山有什么秘密?” 不止是孟元,就连九夭都楞了一愣,看孟元的眼神变了两分。 这个人难道会知道九玄山的秘密? 孟元不过是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神色便有些诡异起来,却否认,“九玄山?什么九玄山,我不知道!” “是吗?” 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就连九夭都看得明白他在说谎,燕恒更不用说。 他其实只是试探的一问,结果却是不错。 孟元为沐家做了一辈子的狗,就算有些事不会特别清楚,却也不可能毫不知情。 燕恒朝着椅背上靠了靠,轻顺着九夭后背的毛,微眯了眼,“不知道九玄山,那可知道沐家同东海有何关系?又或者,东海同月氏有何关系?” 燕恒语声幽幽,问出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让人惊讶。 孟元僵住,沉默以对。 燕恒挑眉,扫过跪在孟元身边的那十几人。 这其中,有孟元的四个儿子,六个孙子,还有他的几位兄弟。 垂眸,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极深的阴影,唇角勾出有些血腥的弧度,“如果都不知道,本殿倒是可以提醒提醒你。” 九夭闻言心跳一乱,还没来得及阻止,眼前便有银白寒光一晃而过,带起一道细长的血光,将本就昏暗阴森的祠堂染上一抹浓重的血色。 一颗人头如球一般掉落在地,骨碌碌的滚着,正好滚到了孟元的膝盖边。 那是他的二儿子孟广。 而此刻,那无头的身子还跪着,脖子上血还在涌! 除了什么都看不见的孟元,其他人都惊恐的尖叫起来。 本来老老实实跪着的众人开始挣扎,却奈何被影卫死死的按着,只能不断的尖叫颤抖。 孟广的死好像一根导火索,让这些孟家人真正意识到了死亡的临近。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心中还是存着些侥幸。 毕竟凤皇泽帝并未下旨治户部尚书府的罪,太子殿下将他们幽禁府中之后也就没什么动静,让他们觉得只要他们听话,或许还是有活路的。 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死路! 孟元的大儿子孟生终于大叫起来,“爹,你就告诉他吧,我还不想死……我们都还不想死啊……儿子求你了,要是你真知道九玄山的什么事,你就告诉太子殿下吧!” 他一出声,其他人也开始附和起来,都哭求着要孟元将事情告诉燕恒。 孟元虽看不见,可那些惊恐的声音,他们说的话,还有滚到膝盖边的东西都在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神情怪异的变化着,就在孟生觉得他会说出九玄山之事时,他却桀桀地怪笑起来,面容扭曲出恶毒,拿那双空洞的眼眶对着燕恒,“燕恒,你这个怪物,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告诉你吗?我告诉你,你就是将他们都杀光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你想知道九玄山的事……哈哈,好啊,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你!” “放肆!” 没有丝毫起伏的冷冽之声,拉着孟元头发的影卫手中力道一重将他的头扯得扭曲的仰起,一把泛着青光的弯刀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 头皮之上撕裂的痛,脖子上也是被割裂的痛,孟元痛得有些痉挛。 实际上还是害怕的,可他依然嘶吼着,“哈哈……燕恒,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似乎连燕恒都没想到孟元会如此嘴硬,对上那张已经扭曲狰狞到了极致的脸,他的眉心微蹙了蹙。 右手食指轻掠过自己的眉梢,就连眼角都带上了浓浓的血气,幽幽一笑,“既然你这么想让你孟家断子绝孙,那本殿就成全你!” 话落,他抬手,十几名影卫也在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刀。 寒气森森的刀刃晃着惨白的光,在这本就带着血腥的暗夜迫得人喘不过气。 孟家的人陡然变色,叫声更叫惊恐。 “不要——” “爹,爹你快说啊——” “爷爷,爷爷你说吧,孙儿求你了,孙儿不想死——” “殿下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殿下,你要杀就杀他吧,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殿下——” 一句句求饶求救,甚至于让燕恒杀了孟元放过他们,所以说,人性在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丑陋和自私。 燕恒的手并未马上放下,而是下意识的垂眸看向了九夭。 之前暗影砍下孟广的头颅时,他就已经忍不住看了看它。 它有些僵硬,两只爪子牢牢的抓住他的衣裳。 它的目光落在那些孟家人身上,他看不清它的眼神,却可以从这些细微的小动作看出它的情绪。 它看起来是很紧张的模样,可九夭不该是如此胆小。 还是说,它不能接受自己是如此残暴恶毒之人! 燕恒眼底的光慢慢凝结成冰,脸部轮廓的弧度也越发冷酷而锋利。 也是,这是它失忆以来,自己第一次在它面前表现出如此残忍的一面。 不过,它既然在他身边自然需要早点习惯。不管是哪一面的自己,不管它喜不喜欢,都必须接受。 讥讽的勾唇,抬起的手就要重重的落下。 “等等!” 手落下一半,影卫的刀也在半空顿住,空气中似乎有极重的尿骚味儿弥漫,是有人在这一瞬间被吓得尿了裤子,也有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剩下还有几分清醒的人劫后余生般的喘着粗气,不明所以的看向手停在半空的燕恒。 这一声自然是九夭开的口,只有燕恒听到了,所以在其他人看来,便是他突然停手改变了主意。 此刻,正半抬着手垂眸同他腿上的白色小兽对视。 这一幕有些诡异,祠堂中却没有人敢吭气。 九夭四只爪子撑在他的腿上站了起来,抬头和燕恒对视。 燕恒眸光幽深,看着九夭,似在思考它这一句“等等”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底浮上些阴霾,面色却如常,只有眼底疑问明显。 第142章杀人放火,都由她来 九夭垂下眼睫,不习惯他对着它时那冰凉无情的模样,只是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如果我有办法让他说出你想要的,你会放了他们吗?” 燕恒看着它低眉的样子,眼底涌出的凉意更甚,却没回答,只是看着它。 九夭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冷,它还是深吸口气抬头,“阿恒,他的意志很坚定,就算你杀了他们,他可能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对你而言并没有丝毫好处。何况……” 九夭转头看了眼那些惊惶不安的孟家人,它自然不是对燕恒的敌人心慈手软。 可它没忘记燕恒是月痕的事。 它还记得,月痕轮回转世便是为了渡劫,所渡的便是自己周身杀孽。 若是没算错,已过万年,已是百世。 它自然不能让他现在前功尽弃,若是他杀孽太重再堕魔道,九夭不知道后果会是如何? 它不愿他的手中再沾染血腥。 若他当真想对谁动手,就由它来。 它会做他手中的刀手中的剑,他想杀人还是放火,都由它来! 思及此看回燕恒,声音带着些低求,“除了那个孟元,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不是吗?他们不知道孟元做的那些事,也罪不至死。如果我能让孟元说出你想要的,你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以吗?” 燕恒看着它,眸光带着让人无法探测的幽深。 不断晃动的烛光明明暗暗的映在它的瞳孔中,看上去如同梦幻泡影,好像下一瞬它就会在他怀中化为泡沫。 一人一兽对视着沉默了许久。 就在其他人快要被这种压抑的气氛逼疯的时候,燕恒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他答应了九夭的要求,甚至答应了九夭单独和孟元说话。 很无奈,可燕恒知道,他没有办法拒绝她。 不管它的要求,在他看来有多么无理。 因为九夭想要同孟元单独说话,自然要等到子时。 孟元先被人扔进了寝堂。 寝堂是祠堂中用来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阴气森森更甚其他地方。 孟元跪趴在角落里,神色紧惕。并非是他不想起身,而是膝盖已经被踢伤,根本站不起来。 时间过得很慢,这样的安静阴沉最是折磨人,明明是夏夜,在这里却凉如深秋,四周有风阴渗渗的朝里透,如鬼低泣。 不知什么时候,寝堂中多出了一人。 孟元眉心一动,恍有察觉,没有眼珠子的眼就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九夭站在寝堂正中,目光扫过那些牌位,面色平静。 忽而勾唇,转眸看向孟元,“这里都是你孟家的列祖列宗吧,也不知道看你现在这样,他们会是何感想?” 孟元的眼眶死死瞪着九夭的方向,面容狰狞,“什么人?” 九夭挑眉,“你觉得呢,我会是什么人?” 孟元的手紧紧的捏着,“你想做什么!” 九夭勾唇,“我让阿恒放了你的家人,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孟元一僵,想着她这话会是什么意思? 九夭不理会他的诧异,只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刚才阿恒可是要把你的儿子孙子全都杀了,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你以为他们还能好好的吗?” 孟元更僵了,咬着牙骂,“你这个妖女,你到底是谁?” “妖女?” 九夭一笑,声线轻缓,“这个称呼倒是不错。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妖女,那你也该知道,妖女的心肠可都是很歹毒的。” 全然不同于在燕恒身边时的模样,此刻的九夭周身透出的冷意毫不亚于燕恒。 不说自己记不记得他,就说他之前对燕恒的那些诅咒,它就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 孟元本就松弛的面皮抖了抖,分明是害怕的,却还是叫着,“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到我了吗?我告诉你,不管你和燕恒那个怪物怎么做,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你?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让你死吗?” 从那些牌位上一一扫过,唇角勾着浅笑,眸光却如水凉。 她忽然转身,微俯了身,掐住他的下巴逼他仰起头来,看着那张苍白又僵硬的老脸以及两个黑红的眼眶,只觉得作呕。 开口,嗓音冷如高山雪原吹下的风,“你以为我是来征询你意见的?还是说,你以为我当真是心慈手软,才会让阿恒放过你府中上下三百多人!” 九夭掐着他下巴的力道越大,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血染上指尖,看着孟元越来越白的脸,她却又抿唇一笑。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从来不是什么心软之人。所以,你最好还是放聪明些,现在,我们还是先说说九玄山的事。” “妖女,你死了这条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许是九夭周身透出的气息太过阴森诡异,哪怕孟元看不见,也觉得浑身都被一股子阴气包围着。 他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可他的嘴依然很硬,倒是和他这模样相差万里。 “你们出事这么久,其他人可有管过你们?真不知道那些给了你什么好处,宁愿让自家断子绝孙也要替他们隐瞒?你瞧瞧,你的祖先都在看着你,怕是以后在地府遇见,都会恨不得将你撕成碎片吧。” 九夭无奈的一叹,厌恶的将手从他下颚上拿开,抽出一条丝帕擦了擦手,将丝帕随手一扔。 “真是可惜了,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自己坦白的机会的。” 纤细的食指点上孟元的额头,指甲在其上重重的一划,血痕乍现。 孟元是想躲避的,却无法动弹,而他又看不见,只能惊恐的叫着,“妖女,你想做什么?” “嘘,别怕……我说了,不会现在就让你死的。我只是想让你说实话。” 九夭此刻的声音很低,孟元却看不到,她划破他额头的食指之上也有一颗血珠,在血口出现时,同他的血混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微弱的红光浮现,很快,他额头的血痕竟然就消失不见,复原如初。 九夭直起了身,背对着烛火,面容笼在阴暗中看不清晰。 可那双本黑亮的眼眸,此刻却潋滟出层层冰蓝的波光,眉心亦隐隐显出一道冰蓝色的符文印记,妖娆至极。 第143章会诅咒的妖怪 她看着神色慢慢变得迷茫的孟元,本白如纸的脸上泛出红来,慢慢呈现出一种暗红,显露在外的肌肤之上血管都凸了起来,好像随时都会爆破。 九夭的声线又低又缓,幽幽如同夜色,“现在告诉我,九玄山上有什么?” “九玄山……” 孟元已经处于呆滞之中,他依然是佝偻着跪坐在地,只是重复着九夭的问题。 就在九夭以为他会说出来时,他却出乎九夭预料的颤抖起来,惊恐的样子比之前更甚,抱着自己的头不断摇着,抖如筛糠。 “不……不能说……不能说……不要问我……” 九夭忍不住蹙了眉心,“为什么不能说?” “诅咒……有诅咒……” “诅咒?” 九夭眉心更紧,“什么诅咒?” “不,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再问我了,不要问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害怕,他的声音抖得几乎已经不成声,不想说,却不得不说,便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看着他惊恐不安的样子,九夭知道他并非虚言。 她现在虽然没有妖元,可有了上次对付那刺客的经验,这次她以自己的血做为媒介,就是想顺利的迷惑了他。 可显然,孟元在被迷惑后还能记住这诅咒,不得不说这诅咒是让他惧入了骨髓中的。 九夭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才会让人这样害怕? 她的声音越发的轻了几分,带上了几抹安抚,如春风拂人,“来,告诉我,是什么诅咒?告诉我,我能帮你。”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柔和,孟元的神情迷茫了片刻,“你真的能帮我?” “当然,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能帮你……” 九夭柔声对他道:“看着我……我不会骗你,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能帮你……” 如江南的蒙蒙细雨,绵绵柔柔,落进人心,将那些恐惧都缓缓洗去。 孟元当真如她所说拿眼眶直直的看着她,明明没有了眼珠,却不知怎的,竟然好像当真看见自己身前的女子。 轮廓虽模糊,可眼底冰蓝的潋滟却清晰入目,好像海面上晃动的波浪,一波波涌上海岸,将人卷席其中。 孟元的神色越来越迷茫,慢慢开了口,可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惊惧,很明显,惧已入了灵魂。 “那是一种很可怕的诅咒……若是违背了承诺的人,身上的肉会一块块的朝下掉,慢慢的,用一个月的时间掉成白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身体颤抖着抱紧自己的双臂将自己缩成一团,“可就算这样,人也不会死,身上的肉在掉光后又会开始生长,用一个月的时间长完,再接着掉……循环往复,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那种疼痛疼入骨入髓,甚至无法求死。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也死不了,因为,灵魂被禁锢,永远无法超脱。 这种痛苦已经不单单是肉体的痛苦,连带着灵魂的煎熬,永生永世! 不得不说,这诅咒真是十分恶毒了,换做谁都会害怕。 难怪,孟元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着一点清明,记住这恐惧,不说出真相。 九夭的眼底浮上一抹冷寒,垂眸,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孟元,“你怎么知道这诅咒是真的?” “我见过的,我见过……很恐怖……” 孟元的面容又开始扭曲,似乎想起了什么,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看来就快要清醒。 九夭心中一紧,这诅咒让孟元太恐惧,她不能再耽误时间。 “你很害怕吗?不用怕,你只要告诉我九玄山有什么,是谁诅咒了你们,我就能帮你,相信我。” “不……不要……”孟元使劲的摇着头。 “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能让你变成你最害怕的样子,让你的肉一块块的掉,生生世世不得超脱!” 九夭的声线瞬然一凉,掐住他的下巴逼他仰头,“看,你脸上的肉已经开始掉了……” 没有眼珠的眼眶对上九夭的眼,冰蓝色的光芒好像变成了一面冰蓝的水晶镜面,孟元竟当真看见自己右脸上一块手指头大小的肉掉落下来,在脸上留下血糊糊的洞。 “啊——”孟元尖叫一声,害怕的身体都在痉挛,“放过我,放过我……” 九夭声线更厉,冷冰冰一个字,“说!” 孟元太阳穴突突的跳,浑身都在抽搐,语速又急又快的开了口,“我说我说,我全都告诉你。是妖怪,九玄山住着会诅咒的妖怪。” “那里面有龙脉,她要把龙脉毁了……还有回鸾镇的龙脉,所有的……沐家……要做皇帝……” 说到后面,他已经是语无伦次,可九夭却听出了端倪。 …… 祠堂的议事厅,燕恒斜靠着椅背,单手撑额,偏头望着大门处。 他身后的天哲天流虽不明所以,却也只是静静的守着。 孟家那些人还跪在厅中,昏迷的也都醒来了,可他们身边的影卫还在,脖子上还悬着一柄刀,谁也不敢随意乱动乱说。 整个议事厅安静的落针可闻。 时间一点点过去,九夭已经将孟元带去寝堂一个多时辰,燕恒便也看着大门一个多时辰,俊脸绷着薄唇抿着不言不语。 然而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他周身弥漫出的寒气越来越刺骨,到最后,差不多能冰冻三尺了。 眼瞧着,夜色越来越深,燕恒的眉心紧锁,忽然就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天流天哲对视一眼,赶忙跟上。 燕恒的确是不耐烦了,他已经给了九夭太久的时间。 他不知道她要用什么方法去逼问孟元,可他知道必定是要耗费一些灵力的,可以九夭现在的身体,他担心她会受不住。 刚走到寝堂门前,便听见堂中一声怪叫,“你也是妖怪,你是妖怪——你——唔——” 声音骤然消失,燕恒凤眸一狭,“退出去,没有本殿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天哲天流对视一眼,带领众影卫退出了寝堂。 燕恒则没有丝毫犹豫的抬手将门推开。 最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九夭身后不断晃动的白尾。 第144章夭夭的尾巴不能碰 寝堂中,九夭正掐着孟元的下巴,握着一把匕首插在他嘴里狠狠搅动,血不断从孟元的口中朝外涌。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转头,便对上燕恒一张沉如水的俊脸。 他的眉心紧蹙,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有着浓浓的不满。 他不满什么? 九夭的心也有些沉。 他快到门前时她就听到了,可孟元的嘴里还不断说着她是妖怪之类的话。 她倒是不介意,可她却害怕燕恒身边那些人听到传到他父母耳中,只能当机立断让孟元再也开不了口。 可现在燕恒这样子,好像对她这举动很不满? 孟元痛苦的扭动挣扎着,可嘴里冰冷的匕首还在,他越是挣扎就越是痛。 喉间发出的“呜呜”声干哑如锯木声,就在他痛得快要昏迷过去时,九夭将匕首抽了出去。 一阵阵的痉挛,孟元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无力的在地上软成一团。 九夭看了眼那把带着血的匕首,正想着应该擦干净还是怎样,燕恒已经冷冷道了两个字:“扔了!” “?” 九夭抬眼,他已经走了进来,站在她的面前,皱着眉看了眼她手中的匕首。 又看她有些怔楞的样子,燕恒眉心更紧,补充一句,“不嫌脏吗?” 九夭这才回神,脑海中却忽然有画面一闪而过,她看到自己挖了孟元的眼睛,他亦是提着它问它一句“不嫌脏吗?” 九夭皱眉,原来孟元的眼睛也是自己挖的吗? 听话的没有再拿帕子去擦,只是将匕首随意扔在了地上。 燕恒这才转头看了眼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孟元,除了嘴里,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 也就是说,九夭并没有对他用什么刑,只是独独的搅了他的舌头。 看来,的确是用了灵力。 眸光有些锋利,在她身后的尾巴和头上尖尖的耳朵上看了看,眯眸,“你怎么样了?” 九夭有些看不懂今夜的他,便也蹙眉,“我能怎么样?” 燕恒眸色轻狭,目光最后盯着她脸颊上一处。 就在九夭被他盯得越发不自在,想要抬手去摸摸脸时,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巾帕朝她的脸上擦去,“以后这种事不要自己动手。” 他的力道不算轻,反而还有些重,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 等他擦完将巾帕扔在一旁,她才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迹,是孟元的。 摸了摸自己被他擦得有些发痛的脸,九夭噘了嘴,“你怎么这么粗鲁,就不会轻点呀?” 孟元在他心里到底是有多脏啊…… 燕恒在她的脸上轻拍一下,“粗鲁?我却觉得我就是对你太温柔了,才让你这样有恃无恐。”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不太好,可到底不再沉着眉眼,而是带上了一抹无奈。 九夭的心也松了下去,便又忍不住想撒娇了。 她抬手就去抱他的脖子,垫着脚尖贴近他噘着嘴抗议,“我明明是想帮你,你不感谢我,还凶我!” 燕恒最是对她这模样无法抗拒,似乎不管自己心里有再多的闷气,只要她撒撒娇,便都会化作一抹云烟消散。 顺着她的姿势环住她的腰身搂紧了她,看着她眼底的冰蓝,轻叹,“夭夭,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无用至极。” 他如今只是凡人,什么都帮不了她,反倒还要她耗费灵力来帮他。 可她每用上一次灵力,他就会多担忧上一分。 怕她这样无止境的消耗会让她陷入危机。 他是男人,却不能帮自己的女人,这样的认知会让他觉得自己当真是无用。 九夭却不是很理解他这样自贬的话,她皱眉,“才不会,阿恒怎么会没用,谁敢说阿恒没用?” 说着,又忍不住更贴近燕恒,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阿恒很厉害,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九夭说的其实是心里话,在她看来不管是月痕还是燕恒,都没有人敢说他一个无用。 可听在燕恒的耳朵里,这话却是讨好的成分居多。 虽说听来也很受用,却还是抬手就在她身后拍了一下,“你这马屁拍得倒是响亮。” 九夭跳脚,“什么马屁,你拍到我尾巴了!” 燕恒眉梢一挑,“嗯,忘了,夭夭的尾巴不能碰。” 这样说着,他的手却不老实的在她的尾巴根上一捏,在九夭的轻颤中顺着抚到了尾巴尖上。 九夭一个激灵,就连头上尖尖的耳朵都颤了两下,尾巴不受控制的一甩,对着燕恒胡乱的晃动起来。 在燕恒眼底带上笑意时,九夭面红耳赤的贴近燕恒,眨巴着眼看他,“阿恒,我好像到发情期了。” 她的脸虽然红的不像话,可眼底透出的炙热却让燕恒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条鱼,那感觉只恨不得将他吞下肚子里去。 燕恒嘴角的弧度一僵,垂眸,眼神怪异的看了眼那毛茸茸的雪白尾巴,“这尾巴,真这么敏感?” 九夭的尾巴不受控制的一甩,缠上了他的腰,就连两条腿也不老实的缠了上去,抱着他,低着脑袋胡乱蹭着他的脖子撒娇,“阿恒,再摸……” “……” 这肆无忌惮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寻常女子。 燕恒太阳穴跳了跳,被她这一闹自己好像也浑身都不对劲了。 果然是不能随意撩拨她,遇到这不害臊的丫头,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他轻吸了气压下心底的燥意,在她尖尖的耳朵上轻咬一口,“不要胡闹。” 他咬这一下分明是点火,九夭尾巴上的毛都要炸开了。 她伏在他的肩头,声音如带了水,不断的叫着他,“阿恒……阿恒……” 燕恒抱紧了她不让她乱蹭,低哑了嗓音,“不许撒娇。” 九夭抿紧了唇,从他的肩头看过去能看到昏迷在一旁的孟元。 她皱眉,还是老实下来,却又忍不住在燕恒的肩上重重的咬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燕恒托着她的身子,侧头在她的额边亲了一下,“夭夭乖,不要惹火,嗯?” 第145章阿恒抱我走 到底是谁在惹火? 他又是摸她尾巴又是咬她耳朵的,最后还反过来说她在惹火。 九夭恼恨得很,带着明显‘欲求不满’的暴躁,又重重的咬了燕恒一口。 燕恒失笑,像平日拍小兽那般拍了拍她的脑袋,哄道:“乖,不许再闹了。” 九夭抬眸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明明是你先闹。” 燕恒无奈点头,“好,是我在闹。” 九夭撇嘴,又欺近他几分,噘嘴,“那阿恒亲一亲。” 燕恒只能低头,在她微噘的嘴上重重亲一下,“好了,现在可以乖乖的了。” 九夭这才消停了,不过还是抱着燕恒不撒手,尾巴也始终缠在他的腰上不愿松开。 燕恒也不在意,就这么抱着她,转眸看向一旁的孟元,眸色就深了几分,“他这是怎么回事?” 九夭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之所及,孟元脸上已经有指甲盖大小的肉块掉落,留下血糊糊的洞。 燕恒很肯定之前进来的时候孟元脸上是没有伤的,所以这会儿看见他脸上的血洞便是有些奇怪。 九夭挑眉,那所谓的诅咒原来当真是真的呀。 她沉默一瞬,还是将孟元所说的诅咒告知燕恒。 “诅咒?” 燕恒眼底幽芒一闪而逝,“所以,他身上的肉会一直掉,掉光之后又再次生长?” “按照他的说法以及我们现在看到的来说应该是真的。” 这法子太过恶毒,不过九夭身为妖族,再恶毒的也不是没有见过,倒是没有太过诧异。 燕恒也不过是讶异一瞬,随后便看向九夭,眼底暗蓝渐深,“如此说来,你已经问出来了什么?” 九夭点头,“问是问出来一些,不过他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所以话说得很凌乱,我多半也是靠猜测。” 燕恒沉吟一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 九夭抱紧他一分,蹭着他的脸撒娇,“那阿恒抱我走好不好?” 燕恒看了眼一旁的孟元,又看了眼九夭现在的模样。 她这样子的确是不太能见人,他便也顺了她的心意。 不过却是先让她松开了他,再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将她从头兜到了尾。 他的衣裳长大,足以将九夭全部遮住,看了看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这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交代道:“乖一些,把尾巴收好了。” 他担心她那不听话的尾巴会忽然从衣服的缝隙里钻出来,若是被有心人见到,必定会惹人怀疑对她不利。 九夭自然都明白,老老实实的抱紧他脖子,贴在他胸前乖乖的“嗯”了一声。 她这乖顺的模样最是让人欢喜,总能让燕恒一颗心化成了水。 轻叹,低头贴了贴她的额头,这才抱着她朝外去。 天流天哲早已经带着影卫回了议事厅等着燕恒,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燕恒出来了。 可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的是,殿下怀里竟然抱着一个人! 虽然从头遮到了脚,脸也埋在殿下怀里看不见,可从那身形和抱着殿下脖子的一双白皙小巧的手可以看出来,是个女人。 这画面对于众影卫来说简直不亚于天下红雨。 自家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夸张的一次就是同那个沐家的九小姐共乘一骑了。 可现在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女人,却被殿下用这种亲密暧昧又珍重的方式给抱着。 这画面怎么能不冲击人,怎么能不让他们惊讶呢? 天哲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寻常,目光闪了闪便垂下了眉眼不敢再看。 毕竟他是知道内情的,自然也知道殿下抱的是谁,多看一眼都怕被殿下杀人灭口。 天流却不一样。 他之前在九玄山出事昏迷了几天,醒来后总觉得头晕又歇了几天,才回到殿下身边的时候见殿下对那只兽儿超乎以前的宠爱就已经很惊讶了。 可这会儿,自家殿下怀里竟然又多出了一个女人。 而天流最在意的也是,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回忆起今夜的一切,还是感觉处处都透着诡异。 一开始自家殿下抱得还是那只兽儿,本来是要下令对孟家人用刑的。 可后来不知怎的改变了主意,孟元被下令押进了寝堂。 然后不多久,殿下怀里的兽儿就跑了。 他本以为殿下会像以往般去追,殿下却丝毫反应也没有,只看着那兽儿跑远。 然后他又以为殿下会去审孟元,殿下也一直不动,冷着脸坐了许久才起身。 到了寝堂外,他其实是有听见里面的孟元说什么妖女,可很快就没了声音。 然后殿下就让他们退开,独自进去,直到现在,抱了个女人出来?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没一处能想得通? 他转头看了眼天哲,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同他一样惊讶的脸,然后两个人再眼神交流一番表达一下各自的震惊。 可谁晓得只看到天哲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处变不惊的模样。 这让天流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击。 其实这次回来他已经感觉到了,殿下移情别恋更器重天哲了,巴不得天天都放他假让他休息,走哪里带的人也都成了天哲。 难道是因为殿下觉得天哲比他更沉稳? 天流的心思从惊讶到颓丧,从对那个女人的怀疑变成了对自己的否定,一时也低下头开始自我检讨起来。 燕恒却只是抱着九夭一路朝外,看也不看其他人,吩咐道:“将孟家人看管起来,把孟元带回东宫。” 他答应了九夭暂时放过孟家人,可他却觉得,或许不用他动手,孟家人也活不了几日了。 因为,孟元已经出卖了背后的人受到了诅咒。 走到门前,他又补充一句,“天流留在孟家,好好看守着。” 天流一怔,抬头便只看到自家殿下远去的背影。 天哲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跟了上去。 其实很正常的眼神和举动,落在现在的天流眼中,却像是在对他炫耀。 他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自己更失落了,因为他又被殿下抛弃了。 第146章你想要的,我一定做到 因为怕别人发现九夭的身份,燕恒并未带九夭回东宫,而是一路抱着她去了北郡王府。 已是深夜,他又用了轻功,倒是没让人察觉。 不过这下燕恒的影卫倒是都明白了。 难怪自家殿下这些日子时常朝这北郡王府来,原来并非是来看那个被烧伤的小女孩,而是金屋藏娇了。 只是不知这女子到底是何身份,又同北郡王有何关系?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影卫应该多想的,虽也会好奇,可谁也不敢多言甚至多看。 燕恒则是直接抱着九夭进了小院,依着九夭的要求去看了看那个女孩。 她依然昏迷着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周身的血管看起来更凸显了一分。 九夭神色微沉,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说明麒麟妖丹的力量占了上风,若是这女孩压不住它,很可能就会被这妖丹吞噬,爆体而亡。 而她眸光一转燕恒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眼神危险的盯着她,语带警告,“乱七八糟的东西少想,你现在不能再胡乱用灵力了。” 九夭眼睫一颤,抱着他的脖子无奈的叹,“阿恒真像我肚子里的虫子。” 燕恒眯眸,“所以你不要想能瞒着我做什么,若是我知道你再胡来,我就将她送回沁阳。” 他只在意她是否会受到伤害,至于别的人会如何,他却是管不了的。 在某些方面燕恒的确冷心冷情,九夭很了解,偶尔看着他时甚至会觉得好像看到了梦中的月痕。 其实她也在怀疑,燕恒某些方面是不是已经开始觉醒。 比如,他瞳孔的颜色似乎越来越深,在他发怒时,那片幽蓝甚至会变成一片无边的黑暗。 又比如,他能看到魂魄。 这一点,就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了。 她眉心微蹙,也不想让燕恒为她太过担心,再来也觉得自己的确不能再乱用灵力了。 她现在时常感觉很累,怕再这样下去连半妖之形也难维持。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帮她?” “那就等你想到了再来看她。” 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燕恒抱着她转身就朝外走。 九夭从他的肩头朝后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孩,很无奈,可暂时也实在无能为力。 只是刚刚想到魂魄,还是让她又想起了什么,换了个话题问燕恒,“对了,我之前在梦楼没有感觉到那个冬盈的魂魄气息,你有看到什么吗?” 燕恒垂眸看她一眼,因为琉岚琉夏都守在外面,外面又有许多影卫,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先抱着她回了房。 将她放在桌边坐下后,倒了杯水递给她,这才问,“你说的看到什么,是指魂魄吗?” 九夭抱着他递过来的杯子,没喝,只是点头,“对呀,你不是能看到吗,那你有看到梦楼里有冬盈的魂魄吗?” 燕恒在她身边坐下,自己也倒了杯水,想了想,摇头,“并未看到。” “这就奇怪了……” 九夭的眸色慎重了几分,燕恒转眸看她,“哪里奇怪?” 九夭垂眸看着杯中的水,思索了一瞬回答,“像冬盈这样的,死后必定会化作怨魂。怨气越深,越是留恋人世不会轻易去阴曹地府报道,七日之内会在自己身前所居之处流连忘返。” 燕恒闻言轻蹙了眉,指尖在白瓷的茶杯上缓缓磨蹭,“若是这样说,之前在行宫时那宫女出事,我也并未看到什么魂魄。” 如果他真的像九夭认为的可以看到什么魂魄,那么,这两次他都没有看到,那是表示他根本看不到,还是表示她们的魂魄本就已经不在。 九夭眸光一时幽深,难道说冬盈和那个宫女并未化作怨魂,已经去了阴司报道? 可这……不太可能啊。 还是,那杀她们的怕留下什么罪证,将她们的魂魄也…… 九夭目光一凌,忽然想到什么,“沁阳!” 她转眸看燕恒,“阿恒,你还记得我们在沁阳万骨窟见到的那些怨灵吗?” 燕恒点头,他当时是没看见她说的那些怨灵,却也有所感觉。 九夭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会不会她们的魂魄也已经被吞噬了,像沁阳的那些怨灵一样。” 所以杀她们的,和沁阳吞噬怨灵的会不会是同一人,或者说是同伙? 那么,和九玄山上那只妖怪会不会有关系? 九夭的心有些沉,总觉得幕后人在做的事很恐怖。 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是魔,他吞噬怨灵,又吞噬自己的骨血。 用如此邪恶之法修炼,若是当真让他继续下去,他的力量会有多恐怖,九夭全然不敢想象。 看她脸色不太好,燕恒放下杯子,转身就抱了她过来,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将她一直握在手中的杯子抽走喂到她嘴边,“乖,不必太担心。” 九夭看一眼燕恒,靠在他怀里,那些担忧果然就浅淡了许多。 她很信任燕恒,甚至她知道,如果他变回了月痕,那人再厉害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轻吸口气,将自己心底的不安压下,乖乖的把他喂到嘴边的水喝了。 这才喟叹一声,靠上他胸前,揪着他的衣襟噘嘴,“阿恒,你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了。” 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可她害怕再同他分开,就算地狱黄泉,她都要陪他一起才行。 燕恒蹙眉,将杯子放下,揽紧她,轻顺着她的长发,“我何时丢下过你?” 九夭抿紧了唇,想到梦中的那幕还有他对自己说的那句:如果受不了,那就忘了我。 心底漾起更深的涟漪,她抬眸,黑亮的眼底委屈尽显,“你曾经就丢下过我,我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原谅你?” 看她的眼神,燕恒就知道她说的是月痕。 唇角轻抿一瞬,他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问,“那你想如何?” “这个嘛……” 九夭咬唇,“我得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我便告诉你。” 燕恒弯唇,低头在她的唇角轻吻,“好,你好好想。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做到。” 第147章我喜欢夭夭胖一些 九夭又高兴了。 只要在燕恒身边,她就太容易满足,她想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的。 仰着脸,紧紧搂着燕恒的脖子回应他的亲吻,缠绵又热情。 燕恒楞了一瞬,下一瞬也更加热烈起来。 吻好像狂风骤雨把两个人湮灭其中,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和暧昧亲吻的声音。 九夭的世界在这片风雨中飘摇,除了燕恒,什么都不剩下了。 晕晕乎乎的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燕恒抱了起来。 本就在飘摇的世界顷刻间天旋地转,安静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可他没有继续的动作,只是双手撑在她的身侧,抬起头看着她。 轻喘着,声线暗哑的叫她,“夭夭……” 九夭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眼底如蕴着一汪秋水,有些迷茫,“阿恒……” 他压在她的身上,和她近乎鼻尖相触,凤眸中的颜色深得好像星月全无的夜。 他就这样看着她,没有什么动作,却让九夭觉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他不准备等成亲了? 看到她眼底的慌乱,燕恒勾唇,声音越发的有些哑,“害怕了?” 九夭摇头,眼底反倒是生出了期待。 燕恒挑眉,好像早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就不能将她想做寻常女子。 他沉默一瞬,忽然在她的唇角上轻吻了一下,“不怕?那……想要吗?” 这诱惑的动作诱惑的语气,九夭的心砰砰乱跳,顺着本心就点了头。 却不料燕恒忽然低笑出声,伏在她上方笑得胸膛震颤。 九夭一怔,看清他眼底的戏谑,才发觉自己被他耍了。 她咬唇,红着脸很是尴尬,可燕恒笑够了却是在她鼻尖上刮了刮,“果然是只小色猫儿,小不点一个,想要什么?” 他的语气很低,含着丝愉悦和宠溺。 九夭忍不住微噘了噘嘴,嘟囔着道:“我哪里小了?” 她都算不清自己有多少岁了,还小呢? 燕恒却好笑的垂眸看她一眼,别有深意,“我说的可不是你的年纪……” 九夭随着他的目光朝下看,最后落在自己的胸前…… 神色一变,脸瞬间爆红,只能推他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起来,我尾巴被压着了。” 燕恒低笑一声,压下自己那些诡异的情动,轻吸口气从她身上翻下躺在了她的身边,将她侧揽进怀里,莫名道了句,“以后不能总吃鱼了。” 一听伙食要被克扣,九夭也顾不得被他耍弄的事了,只是俏脸一垮,问,“为什么呀?” 燕恒曲起两指弹她的鼻尖,“你就是太挑食,所以总不长肉。以后不许挑食,什么都得吃。” 抱着她时他就觉得她当真是太轻太瘦了些,比兽儿时也重不了几分的样子,的确是该好好养养了。 九夭眨巴眨巴眼,摸了摸鼻子,“阿恒喜欢胖胖的姑娘吗?” 燕恒挑眉,垂眸时目光落在她胸前又是微微一顿,眸光怪异的勾唇,“嗯,我喜欢夭夭胖一些。” 九夭皱紧了眉不说话了,好像在思考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燕恒抱着她也沉默了片刻,等到气息平复后才顺着她的头发缓缓开口问她,“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孟元同你说了些什么了?” 她一直没主动开口说这事,他便也没急着问,同她玩闹也是想让她的心情放轻松些。 九夭闻言眸色一闪,将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安静了一瞬才轻声开口,“孟元说九玄山上有妖怪,就是那妖怪给他们下了诅咒。所以我想,除了幽魑,山上应该还有其他人,之前那火狐也告诉我,山上可能有狐妖……” 其实孟元的话当真是很凌乱,九夭全然凭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语句自己猜测出大部分。 燕恒沉默的听她说着,直到她说完之后才开口,“所以说,除去九玄山,回鸾镇还有一条龙脉。狐妖的目的是想要毁掉龙脉,毁了夕煜王朝的国运,让沐家人坐拥江山?”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哪里有问题。 若是沐家人坐拥江山,那东海呢?不说东海其他人,赵凌墨恐怕就不会同意吧。 九夭皱眉,“孟元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燕恒眸光轻狭,想到自己看到的前世。 沐修云要让九夭嫁给赵凌墨,目的会不会是和他让九夭接近自己一样。 九夭在沐修云那里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件极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因为她足够美貌,再加上从小培养出的能力,这样有才有貌的女人,像他和赵凌墨这样的男人,自然很容易对她产生兴趣,甚至动心。 可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心,本身就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更何况,这个女人的动机,还很复杂。 想到这里,燕恒垂眸看了眼怀中的九夭。 看她现在这乖巧的样子,他暗自叹息。 就算明知她动机不纯,自己还是心甘情愿陷了进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是因为以前亏欠了她。 所以她这是早就来找他报复了? 他的眼神有些怪异,看得九夭颇不自在,她蹙眉看他,“怎么了,你看什么呀?” 燕恒轻叹,摸了摸她的脸,“看你现在怎么这么乖?” 如果前世她能这般乖巧,他们之间也不会绕了这么多的弯。 九夭哪里知道他这些想法,闻言便孩子气的哼哼,“我以前也很乖啊,不乖的是你。” 燕恒失笑,抱紧她几分,“嗯,夭夭一直很乖。” 就这样抱了她一会儿,他才又提出疑问,“若是九玄山上真的还有什么狐妖,按照孟元说的,那狐妖又凭什么要帮沐修云?他们和你所猜测的魔又有何关系?” “这个倒是还不得知,更不知道,幽魑和陵光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九夭每回想到陵光就会觉得难受,不管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陵光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最怕,陵光同那魔有所关联,他本该是神,不能堕入魔道。 第148章夭夭,我也很痛 燕恒知道她在想什么。 陵光在她心里的位置到底是不一样的,虽然那个人很可能已经背叛了她,可她却始终是放不下。 可不管是陵光对她的背叛也好,还是陵光在她心里所占据的位置也好,都是让燕恒不喜的。 所以他直接就转移了话题,道:“九玄山还留有云卫,并没有传回什么特别的消息,山中这些日子都很安静。待后日宫宴结束,我再去九玄山看看。” 九夭闻言心思果然转了回来,忙道:“我也要去。” 燕恒皱眉,直接拒绝,“你不能去。” “为什么?” 九夭很不满,“你一个人去怎么行,要是遇到那狐妖你能打得过吗?” 他是很厉害,可到底是个凡人,如果真碰到妖了他肯定是对付不了的。 燕恒眸若深海,语气幽幽的道了句,“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什么妖魔鬼怪也好,他倒是真不怕的,他只怕九夭若去了又会滥用灵力。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什么,垂眸看了眼她带着不满的眼,“夭夭,回鸾镇也在南方。等我去九玄山看过,我们便一起去南方,说不得可以找到你的妖元。” 回鸾镇有龙脉,在南方。 夭夭的妖元也在南方。 燕恒有种感觉,她的妖元说不定就在回鸾镇附近。 九夭对这件事倒是赞同的,可她还是坚持要同燕恒一起去九玄山,哼着道:“你就算不带我我也能自己去,所以你想想是要带上我,还是让我一个人去?” 燕恒眉梢一挑,“小丫头,威胁我?” 九夭噘嘴,又开始蹭他的脖子,“阿恒,你才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 燕恒按住她的脑袋,无奈的叹,“你这是吃定了我。” 这语气一听就是有戏,九夭眉眼一弯,仰脸对着他笑,“我离不开你,难道不是你吃定了我。” 燕恒无奈的笑,捏着她的脸蛋,“你这嘴倒是甜得很,吃了蜜了?” 九夭眼底光芒一闪,贴近他,轻声道:“吃了啊,刚吃的。” 燕恒一怔,反应过来便也忍不住了,一个翻身就将她再次压在了身下。 双眸微狭的看着她,压着她越贴越紧,声线微哑,“夭夭,你这是在勾引我?”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九夭喉间动了动,正想点头,却马上想到之前被他的戏弄,她目光一闪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 只她那声音都如猫儿般细弱,没有丝毫说服之力,说到最后自己便没了声,因为感觉到燕恒身体的紧绷。 其实她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一句话吗,他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些。 只她不明白,燕恒每夜这般抱着她吻着她,却不能真正做什么,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这本就是一件难以忍耐的事了。 更何况她故意的那么一撩拨,他若没反应,那才是不对劲。 九夭的确大胆,可其实并不是很懂男人,更不懂像燕恒这样既想要却又必须得忍耐的纠结男人。 她也闹不明白燕恒这会儿到底是在戏弄她还是怎样,便忍不住去推他,“阿恒,你……你先起来,我尾巴压得好痛。” 燕恒的目光朝下,落在她露出一截的雪白尾巴上,瞬间眼底更红,非但没起来,还更贴近她。 他压近她耳边厮磨,“夭夭,我也很痛。” 九夭一愣,紧张起来,“哪里痛?” 她的眸光晶亮、眼神天真,却让燕恒呼吸愈重。 他没回答,而是直接吻住了她,急切的索取碾压。 他的急切带着深入骨髓的情意,丝丝缕缕将九夭缠绕其间…… 他们这方春意缠绵,驿馆之中却是月冷风寒。 赵莞早已入睡,却不知梦到了什么胡乱的舞着双手挥打着,无助的哭泣,如同陷入了无尽深渊,只能垂死挣扎。 “痛……好痛……” “把它拿开……我不要……” “救命……啊……” 她的手挥动的越渐的凌乱,陷入重重梦魇中无法自拔,直到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 那手很大很暖,用了很大的劲儿,似乎是想要唤醒她。 陷入噩梦中的赵莞手上一痛,猛的睁了眼。 泪眼迷蒙,只恍然看见眼前男子的身影,夜色中,清华绝世。 “月痕……”她痴痴的呢喃,忽然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泪水还在不断的朝外涌,身子瑟瑟发抖,她抽泣着不断的呢喃,“月痕……月痕……” 赵奕身子僵硬,只觉得手脚无处安放,可见着怀中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痛哭流涕的少女,莫名的觉得胸口一撞,竟是有丝丝心疼泛上心头。 手动了动,不自然的拍上她的背,尽量用着柔和的语气道:“阿九,没事了,别怕……” 赵莞闻声却如被雷击,猛然间清醒过来,怎么会是他? 她手忙脚乱的从他怀中退出来,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他。 脸上还带着眼泪,眼中却已恢复了清明,细看还带了丝恨意。 她盯着他,狠狠道:“你做什么?” 赵奕听着她那语气顿觉有些不满,他好心好意叫醒她安慰她,她不领情就罢了,这样质问他倒像是他占了她什么便宜似的? 就算是,那也是她占他便宜好不? 刚才可是她扑上来抱着他的! 想到此,不由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赵莞这才惊觉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她咬了咬唇,垂了眸不语。 赵奕一楞,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低垂的眼睫上还沾染着晶莹的泪珠,轻咬着唇,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忽然觉得心中烦躁,本想就这样离开,却又忍不住解释道:“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今日服了那新药效果如何?却在房外听到你在叫救命,以为你有危险才会进来。” 他说完之后,看了看依然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赵莞,烦躁之意更甚,也不再和她多说什么,转身阔步离开。 赵莞听着他脚步渐远,眼睫微颤了颤,抬了眸朝那脚步所去的方向看去,眼底如落了一片迷雾,有看不清的情绪在其中翻涌搅动! 胸口忽然一阵闷痛,她牙关紧咬,死死的揪着身下锦被才能不让自己咳出声来,本苍白的脸色瞬间被憋得通红。 半响,那闷痛才过,手中一松,赵莞大喘着气躺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平稳。 可雾蒙蒙的眼始终直勾勾看着帐顶,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眼底生出恨色。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沐九夭……不,月九夭! 这一切,都是因为月九夭! 这一切,本该都是她承受的! 总有一日,她会将她所受的,百倍千倍的还给她! 第149章我想回沐家 赵奕从她房中出来,缓步在驿馆前院中,夜风清凉,却是怎么也吹不散他心中烦闷。 他实在想不通,她扑在自己怀里哭的时候,自己怎么会觉得心疼而想要安慰她? 更想不通,最后离开时为何要特意去解释一句。 依着他的性子,这些行为简直太过可笑。 难道真是血脉相连,他才会有这么异常的行为? 不过这想法转瞬即逝,他的兄弟姐妹那般多,他何曾对谁关心心疼过?更别提这样一个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妹妹。 可赵莞,从初次见面开始,他就破了例。 为她诊脉开药,其实本是不必,可他就是见不得她那痛苦脆弱的样子。 浓眉一竖,忽然想到刚才她叫的“月痕”。 她怕是认错了人,将他当成了别的男人? 可她一个深养在道观的女子,从哪里认识的什么男人?这个所谓的妹妹,还真是越发让人疑惑好奇。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在沁阳时见到的那对男女。 和赵莞长相相同的女子,应该才是沐家那位沐九夭。 可他来北阳后着人去打听过,得来的消息却说是那沐九夭已经去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越发的有意思。 一个明明还活着的人,却告诉世人自己已经死了。 再加上她同赵莞那相同的模样……还有那个男人。 来了北阳后收集到的一些传闻,让赵奕很肯定,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北阳太子燕恒。 所以,燕恒和沐九夭…… 赵奕眸色微敛,泛出深意。 这两个人,和自己这忽然钻出来的妹妹到底有何关联? 他沉思间,有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而来,“参见七殿下!” “韩梁,你这么晚不睡出来干嘛?怎么,想来陪本殿下散步?” 眉梢微挑,赵奕看向来人,是他那王兄身边的侍卫统领韩梁。 看见他,便又想到到了沁阳就消失无踪的王兄赵凌墨,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奕的眸色更深了。 这些人个个都有秘密,实在是让人好奇。 韩梁却只是低了头道:“属下刚才收到王爷的消息,王爷身体不适,不能出席后日宫宴,还需七殿下多多费心了。” 赵奕诧异的挑眉,“王兄身体向来康健,这回倒是病得有些久,是不是没找对大夫?不如本殿下去替王兄瞧瞧,王兄的身体矜贵,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赵凌墨身为东海墨王,亦是此次使团领队之人,无缘无故消失在夕煜境内自然是说不过去,对外便一直宣称身体不适避不见人。 赵奕自然不会信他这说辞,见韩梁大半夜还跑来跟他说这番话只觉可笑,语气间也是讥讽居多。 韩梁却当做听不懂没什么表情,“王爷已经在北阳城中寻了个神医医治,暂住医馆。殿下无需担忧,待王爷身体好些便会回来。属下稍后也会去王爷身边照顾王爷,至于驿馆的护卫属下已经安排妥当,殿下不必操心。” 这话才是重点,韩梁要离开,看来是有什么事要他去做。 赵奕眉梢微动,却只是笑了笑,“既是如此,你就去王兄身边好好照顾,至于其他事,王兄身体不适也不必太过担忧,本殿下自会好好看着办的。” “多谢殿下,属下告退。” 没有多言,韩梁说完便行礼离开。 赵奕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眸。 自己那王兄是个心大却又的确有能力的,他们那么多的兄弟,却没人是赵凌墨的对手,太子甚至是君王之位早晚都是他的。 可很明显,赵凌墨并不满足于此。 只是他到底想做什么,赵奕还未可知,若是他的目的真是这夕煜王朝…… 心底微沉,赵奕不知这想法到底是太过大胆还是无知无畏。 不说夕煜现在龙椅上那两位,就说那个太子燕恒。他那夜是见识过的,绝非什么好相与的人。 夕煜真的那么容易被扳倒吗? 到时候不要连累了整个东海才好。 赵奕心思颇深,他虽从不在意朝事,可到底也是东海之人,自然还是会有所担忧。 却不知他那位借口身体不适的王兄其实就在驿馆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韩梁离开,赵凌墨就替代韩梁成了护卫统领。 他有他的盘算,就算知道燕恒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也没想现在就出现人前。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燕恒很敏锐,他自认为易容得极好,就连赵奕都没看出来,也不知燕恒到底是怎么发现了他? 且他也开始怀疑赵莞,今日来替赵莞看病的那个大夫,不就是燕恒派来试探的吗? 赵凌墨站在驿馆一方屋顶之上,抬眸朝夕煜皇宫的方向看去,眸色暗如鬼魅,眼底尽是势在必得。 燕恒再厉害又如何,照样一次次败在他的手中。 这次,也不会例外! 垂眸抬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是被九夭抓伤的。 这么些天了,伤已经结痂。 可疼痛早就钻了心入了骨,不可能有痊愈的一天。 冷冷勾唇,她不记得他没有关系,她早晚还会回到他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 第二日,东宫书房。 九夭变回兽形之后,燕恒抱着它回了东宫。 昨日被派去给赵莞瞧病的容远第一时间就来回禀。 称赵莞的脉象的确有异,并非像燕恒所查的是胎中带病,却像是受了重伤,伤及了肺腑。 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只能靠药养着,谁也说不准能活多久。 至于其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 待容远离开后不久,那只火狐也跑来找九夭了。 不过它还是莫名的有些怕燕恒,不敢进来,只在外面偷偷的召唤九夭。 九夭感觉到,又看燕恒正批阅折子无暇顾及它,便只支会了燕恒一声,也没等他答应就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燕恒皱眉看过去时,它已经消失在了窗前。 燕恒有些不满,不过想到它们也是要谈正事便没管它。 不多一会儿,九夭就回来了,眼神却有些奇怪,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看着落在书桌上不吭声的兽儿,燕恒将折子放下,问它,“怎么了?” 九夭偏头,的确有些疑惑,“刚才火狐告诉我,它已经去瞧过赵莞,赵莞并非狐妖。她身上的确有些狐妖留下的气息,可她是人。” 对于这个答案,燕恒并没有太意外,“刚才容远来禀时我就猜到了。” 不过显然,这个结果和他们预想的有些差别。 赵莞是人,就更没办法解释她和九夭的相同了。 九夭显得有些烦躁,“不知她身上的狐妖气息是从何而来,就算是人,也必定和那妖怪有些关联,也许,就是九玄山上那只狐妖?” 很可能,就是狐妖将赵莞变成了她的样子。 再想到明日的宫宴,九夭咬唇纠结了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阿恒,我想回沐家。” 燕恒一怔,再看它时眼底的光便沉了些,带着几分危险,“回沐家?” 九夭早知他不会轻易答应,可它还是点头,“嗯,我想回去。” 她想回沐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明日的宫宴。 赵莞必定会出席,到时候人家看到她们相同的长相,听到她们相同的声音,会不会误会赵莞是它? 不,是一定会。 那时候,其他人会怎样想? 九夭不知道赵莞的目的,可她顶着它的脸出现对九夭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它讨厌这种自己可能会被人取代的感觉。 而且,那个赵莞是来和亲的,要是她想要嫁给阿恒,它该怎么办? 九夭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活着回到沐家,不让人以为赵莞是它。 当然,回到沐家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查探一下沐家人到底想做什么?和那只狐妖有没有关系? 九夭想得很好,燕恒却只冷冷的道了两个字,“不许。” 赵莞的出现,对沐家其实是不利的。 若是沐家和东海真有关系,那应该知道此事。 燕恒很想看看他们会是何反应,到时候又会如何解释,这场戏会演得有多完美? 在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愿意让九夭再同沐家沾染上丝毫关系。 更何况现在九夭失忆,若是让沐家人察觉到什么对它必定不利。 思及此,他看着眼前的小兽,眸色更是幽深,“你现在连人形都无法维持,要如何回去?” “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它没有办法支撑自己,是因为它妖元丢失,所以刚才见到那火狐的时候,它已经想到办法了。 那就是借用那只火狐的妖元。 那只火狐虽然已经是魂魄,可好在妖元未散,就算灵力弱了些,却能让九夭维持几日人形不变。 九夭方才已经跟火狐说过了,火狐有些犹豫迟疑,说要考虑考虑。 可它们都很清楚,九夭若是真的要想从它那里拿妖元,它也拒绝不了。 所以九夭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问题只在于,燕恒是否答应让它回去。 却不料一听九夭说借用那狐狸精的妖元,燕恒的脸就沉得好像暴雨前的天。 先不说其他,只说那只狐狸精是公的! 只要一想到夭夭体内放进那只公狐狸精的妖元,他就觉得难以忍耐,感觉就似它被那只公狐狸精占有了一样。 这种想法让他暴躁,根本就不可能答应。 第150章冷战 九夭哪里晓得燕恒这种诡异的想法,它只是对燕恒这样直接的、坚决的拒绝它很不满。 它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是不是它这些日子太宠着他了,所以他才越来越不讲理? 它回去沐家又不是只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 如果它能早些弄明白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也能让他轻松一些。 它其实一点也不傻,不过是在燕恒面前装傻卖萌讨他欢心罢了。 就算这人间的很多事它之前的确不明白,可跟在他身边这些日子,它早就弄明白了。 平日里偷偷跟琉岚琉夏打听过一些沐家的事,出去时也捡着人家的八卦听,正好这段时间因为沐九夭的事北阳城中讨论沐家的不在少数。 也是因为这样,九夭始终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回去看看弄明白才行。 它的感觉比谁都要敏锐,也因此时常不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们,随时都准备扑上来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更何况,九夭这些日子了解了很多事,也更清楚燕恒的身份。如果她想要和燕恒成亲,就总要有个合理的出身才好。 沐家九小姐的身份,不是正好吗? 越是这样想着,九夭就越是坚定了要回去的心思。 一人一小兽眸光相对,竟是谁也不让分毫。 九夭从失了人世记忆后可说是乖巧听话至极,在燕恒面前向来也是撒娇卖萌,除了在沁阳那一次闹了点小脾气外,从不会和他对着干。 这回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副他若是不答应它就不服软的样子。 看着它分外坚定的眸光,燕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前世那一幕幕。 情绪来得极快,几乎是全然不受控制,燕恒的眼底酝出漆黑的旋涡,深不见底。 九夭一直同他对视,此刻也禁不住一窒,这是…… 只它还来不及作何反应,燕恒忽然起身朝外,只留下毫无感情的一句,“你若想回去,那便回去吧,本殿绝不拦你。” 九夭微怔,转身看他的背影快速消失门前。 他方才跟它说的……本殿…… 九夭在燕恒身边这样久,自然知道他这自称是对待旁人,却从未对它用过。 他生气了? 还是很生气那种? 九夭心头一酸,到这时候也没弄明白燕恒为何反应如此大,只觉得他好像又一次丢下它了。 尾巴晃了晃,九夭在书桌上蹲坐下去,怔怔的看着书房门的方向。 燕恒走出书房,正是午时,日头极大。 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花,几乎睁不开眼。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若剑,直直朝着沐家的方向盯去。 若是不想曾经便好,便也不会如此痛恨。 可每每想上一次,恨怒便多上一分。 前世的那些画面就如同魔魇,早已经将他死死纠缠住无法挣脱。 她为了沐家,几次三番欺骗他,弃他不顾。 他曾经也试图挽留她,不过枉然。 本以为她失忆是上苍的恩德,让她忘记那些所谓的亲人,只记得他,只属于他,只乖乖的留在他身边。 可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的吧。 她执着亲情,就算失忆,还是念着想着,难以释然。 可他却不能,他不会再让前一世的结局重演。 心绪有些艰涩,喉头有些发哽,眸色却越发凌厉危险。 沐家! 既然这一切都因沐家而起,那就让沐家彻底消失罢。 他没耐心再同他们玩什么阴谋诡计。 他会让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地位和实力面前,所有的算计,都一文不值。 九夭和燕恒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冷战了。 不是像它在沁阳闹脾气乱跑那次,也不像回到北阳它夜里不愿去东宫那几日,这次是真的冷战。 嗯,至少在九夭看来,是这样的。 虽然很难受,特别难受,可九夭还是按耐着没去寻燕恒。 它先找了那只火狐,威胁利诱的从它那里把妖元给‘借’来了,当然,不能超过三天。 火狐的魂魄毕竟还有些弱,妖元离体太久,它也会撑不住。 九夭顺便还‘看望’了一下火狐魂魄正寄宿的人,薛相府的薛灵雅。 它这些日子听了许多八卦,自然也听过了薛灵雅的。 燕恒身边的人来汇报消息的时候也曾经提到过薛灵雅。 之前燕恒怀疑行宫中宫女的死同她有关,让天流去找她,所以天流才会出了事。 出来后,或许是因为女子体弱,薛灵雅昏迷的时间比天流还久,待她醒来后也一直病恹恹的。 燕恒到底要顾及相府颜面,也不好再让人将她带去刑部,最后还是由薛相薛子昂亲自询问了银票的问题。 薛灵雅倒是极老实的承认了银票是她给燕儿的,也哭哭啼啼的同薛子昂认了错,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可燕儿的死却是同她毫无关系。 薛子昂最后罚薛灵雅禁足三月,算是小惩大诫。 虽然这惩罚实则算不上什么惩罚,可薛灵雅没杀人,燕恒暂时也不可能将她怎样。 倒不是他这么信任薛灵雅,而是薛灵雅的确没有那个能力做得到,她也没动机。 毕竟她还需要燕儿替她做事,怎么可能刚给了银票就将她杀了? 至此,薛灵雅这方燕恒也没再管,只任由薛卓良去管教。 反正选太子妃的事也因九玄山的变故暂时放下不提,燕恒也懒得再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 可九夭却对薛灵雅有些好奇。 再加上之前火狐说的什么宝贝,它有机会了自然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女人。 这会儿,九夭就趴在窗台上,朝薛灵雅的闺房中看。 窗半开着,阳光很好,将房间照得很敞亮,也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显露在九夭眼中。 那个传闻中病恹恹的少女此刻正精神十足的叫骂着。 房里凌乱不堪,地上满是瓷器碎片,还跪着个脸色惨白的丫鬟。 薛灵雅揪着丫鬟的头发,眸如淬火,“没用的废物,不是说已经把消息带给姑母了吗?为什么姑母那边还没动静,是不是你根本没把我的意思告诉姑母,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丫鬟疼得一张脸惨白,头皮都快被她给扯下来了,只能一边护着头发一边哭求,“小姐饶命,奴婢怎么敢骗小姐?奴婢也不知太妃到底是如何想法……” “你不知?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姑母一定会想办法帮我的吗?” 见她还敢同自己拉扯,薛灵雅更是火冒三丈。 手中力道更重,还拿着脚朝她头上踹去,怒骂,“上次那个馊主意也是你出的!你不是说保证会让太子殿下临幸了我吗?结果呢,为什么那个燕儿会死了?你说啊,你说啊——”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薛灵雅就想到了因为这件事害得自己被禁足,连明日的宫宴都不能参加。 说到底,这丫鬟就是罪魁祸首。 若非她给她出的馊主意,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境地。 本是想让她去找姑母求情,只要姑母开口,父亲一定会解了自己的禁足。 可现在姑母那边丝毫动静也没有,眼看着还有一日就是宫宴,薛灵雅哪里还坐得住,这才会发起了脾气。 眸子被怒意烧的火红,呲牙咧嘴的瞪着眼前的丫鬟,恨不得要她的命。 丫鬟痛得要死,眼泪不要银子的流,心里也是憋屈至极。 她的确已经把薛灵雅的意思想办法传进宫里了,可宫里那位没动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谁也不知道薛太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她也不愿意让薛灵雅去参加明日的宫宴? 可这话丫鬟此刻却是不敢说了,薛灵雅分明是迁怒了她,看着薛灵雅一副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的样子,她心里也越发惊慌。 别看薛灵雅在外人面前柔柔弱弱有礼至极,可她从小到大弄死的丫鬟两只手也数不过来。 全因有薛太妃替她兜着,这府里也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她只能继续哭求,“奴婢真的已经给薛太妃送消息了,奴婢也不知薛太妃是如何想的?可若是小姐着急,奴婢……奴婢还有其他办法……” “你有办法?” 薛灵雅手中力道微松,却又马上更用力的一扯,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你真当本小姐好蒙骗,被你一次次戏耍吗?” 丫鬟痛叫一声,慌张道:“奴婢不敢蒙骗小姐,奴婢真的有办法……” 听她说的信誓旦旦,薛灵雅眸色一沉,倒是松了手。 瞧丫鬟朝地上倒去,薛灵雅朝着她狠狠的一啐,“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若再是什么馊主意,本小姐就扒了你的皮。” 丫鬟哪里顾得上身体和头皮的疼痛,心有余悸的喘了几口气,颤颤巍巍的跪直了身,“奴婢自小就跟着小姐,自然是一心为着小姐打算的。小姐想要出府去明日的宫宴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要委屈一下小姐……” 薛灵雅的心思她太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太子殿下。 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出席宫宴,只要去了,只要太子殿下临幸了她,那结果自然都是一样的。 第151章赌上一赌 丫鬟的确是个心思灵活的,几句话就将薛灵雅说得眼睛发了亮,脾气都压了下去,考虑起她说的话来。 其实她的办法也很粗暴简单,明日薛府的主母也是要进宫赴宴的,到时候薛灵雅只要做丫鬟打扮跟着混进去就好。 她会提前打点好其他人,只要相爷和夫人不发现,其他人就算发现了也不敢说什么。 至于混进去之后的事,自然还是按照上次行宫就说过的计划来。 只要让人在宴会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太子下了药,再将他引到薛灵雅那处,生米煮成熟饭,一切便都不再是问题。 不过,这下药的人需要重新寻找。 而皇宫也不如行宫那么方便,好在这丫鬟时常在薛太妃同薛灵雅之间传信,也常跟薛灵雅进宫,对宫里特别是薛太妃宫里的宫女挺了解的。 她已经有了人选,只要明日进宫后找到那人威胁一番就好。 她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不止薛灵雅,就连九夭都免不得对她多看几分,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其实刚才薛灵雅说到之前的主意是丫鬟出的时候,九夭就很好奇了。 它自然是听燕恒说过燕儿的事,也因为冬盈和燕儿的死对这事有几分在意,对行宫的事打听得也算清楚。 这丫鬟能拿捏到燕儿的把柄,让薛灵雅顺利的威胁了燕儿,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了。 毕竟,燕儿是行宫的宫女,按理说,同这丫鬟八竿子打不着。 现在又听她说知道薛太妃宫里宫女的把柄,怎么说呢,总归就觉得这丫鬟不是个简单的。 九夭思索着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诡异,薛灵雅也思索着这丫鬟所说是否可行? 薛灵雅到底也不算太蠢,自然知道这办法其实风险挺大的,上次在行宫还好,行事方便许多。 可在皇宫中便多了许多的不确定因素。 就算她不在意身份扮作丫鬟顺利混入宫,可真的能顺利给燕恒下药,再顺利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吗? 想到燕恒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眸,薛灵雅不禁打了个颤。 她的眸色又阴沉了两分,盯着丫鬟冷笑起来,“你真当本小姐是傻的,这方法根本就不可行,若是一个不成,本小姐的闺名就算彻底毁了。” 她的神色语气虽不好,却没像之前那般发疯了,丫鬟心知她是心动的,忙伏低身子再接再厉,“奴婢既是如此说,自然是有万全的法子。何况,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小姐禁足不可能入宫,就算计划失败,也不会让人怀疑到小姐身上。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好了奴婢才能好,奴婢怎敢哄骗小姐。” 她这话倒是说到了点上。 薛灵雅现在被禁足,谁也料不到她会偷偷进宫做出这样的事来,就算计划败露燕恒没有中招,就算有人怀疑了她,却也没证据将她怎样。 她何不……赌上一赌? 总比让东海那什么九公主抢走燕恒的好。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公主的盘算,说什么和亲? 她可不信一国公主会随便找个人和亲,恐怕目标还是燕恒罢。 沉思片刻,薛灵雅半眯了眼看着丫鬟,语气也轻幽了许多,却凉飕飕的让人心底发寒。 “你知道这点就好,记住,本小姐好了才有你的好。若是本小姐遭了秧,自会让你比采儿死得更难看。” 采儿便是被燕恒下令割了舌头的丫鬟。 九夭自然是不记得了,跪着的丫却很清楚,一个激灵,脸更白了几分。 她名为莲儿,采儿和她一样都是从小同薛灵雅一起长大的,是薛灵雅身边的大丫鬟。 薛灵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留到最后的也就她们两个人,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薛灵雅对她们也算是有几分信任的。 可采儿惹怒燕恒连着让薛灵雅也没能在燕恒那里讨了好,薛灵雅对采儿自然气恨到了极点,回府后就将人处置了。 她让人将采儿的眼睛挖去,鼻子割去,手脚砍去扔进了茅厕,溺死后才让人将她的尸体捞出来扔去了乱葬岗喂狗。 任谁能想到,薛灵雅小小年纪竟然残忍至厮。 可她做的这些事却没人敢多言一句,甚至都瞒着不敢让相爷知晓。 毕竟,若是相爷知道了或许会罚薛灵雅,可也只是罚。 等薛灵雅缓过来,那传出消息的人甚至薛灵雅身边所有的人恐怕都要遭大难。 以至于,薛灵雅在外人看来依然还是端庄有礼的名门贵女。 采儿被行刑的时候,莲儿就在一旁。 采儿的舌头被割无法痛叫出声,可喉间发出的绝望的凄厉闷嚎还是让人汗毛直竖。 她只敢望了一眼,便记住了采儿眼底迸出的恨意。 她盯着她,惊怒痛恨如同利刃剜着她的心,让她恐惧。 下一瞬,弯钩就刺进了采儿的眼睛里,鲜血迸出,她猛的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可就是那一眼,她再也不能忘记,就算以往薛灵雅弄死了那么多的下人,却没有任何一个让采儿这般让她心悸难安。 因为,采儿是和她一起长大,在这冷漠的相府中相依相靠,如同亲生姐妹般的存在。 谁能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了她? 莲儿低下头,身体颤抖,指甲却紧紧的掐住掌心,眼底都发了红。 却是颤声道:“奴婢不敢,奴婢自是一心一意为了小姐,若是有事,奴婢也自当以死谢罪。” 瞧着她害怕无用的模样,薛灵雅讥笑一声,转身坐回了软塌,“这便好,既然你有主意,你就替本小姐好好打点。等本小姐成了太子妃,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明白。” 莲儿头埋得更低,紧紧捏住的手心里有濡湿之感,不知是汗是血。 九夭默默的看着,却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她对薛灵雅这恶毒的一面丝毫也不惊讶,好像早就很清楚,曾经也见到过。 不过,这个薛灵雅竟然想要打阿恒的主意,还是用这么不要脸的方法。 目光在莲儿的手上落了落,看着她指缝中溢出的红,九夭目光轻闪,思考一瞬,转身跃下了窗台。 薛灵雅的目光紧随着落在窗台上,却是空无一物。 她皱了皱眉,方才就觉得那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可每次看过去都没看见什么东西。 抿了抿唇,把怪异的感觉压下,认真的思考起明日的事来。 这次,她不能再如上次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怀疑到她,必定要保证万无一失才好。 虽然对于薛灵雅打燕恒主意的事很不满,可九夭却没有做什么,而是直接离开了相府。 她很清楚,薛灵雅不可能成功,倒是很可能引火自焚。 而让九夭更感兴趣的,是薛灵雅身边那丫鬟,明日宫宴的时候,倒是要好好的会一会她。 这会儿,九夭出了相府看了看时间,又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看,无奈一叹。 阿恒那个小气鬼,这会儿必定还在气她。 她有些为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东宫? 她是很想他了,可如果她现在回去,他会不会不让她再出来了。 但她又的确很想回沐家看看。 想来想去,九夭终究还是做了决定。 先去沐家,至于阿恒那个小气鬼那里,嗯,晚上慢慢去哄他好了。 做了决定,又有了火狐的妖元,九夭很顺利的化作了人形,朝着自己早就弄清的镇国将军府的方向去。 镇国将军府显得有些冷清,大门紧闭。 因九小姐出事,沐修云病倒,府中人最近都很老实,也极少出府,怕惹了沐修云不快。 沐九夭的身后事已经办了,因为没有找到尸体,便葬其衣冠,为其立了衣冠冢。 七日已过,挂的白已经拿掉,除了冷清些,倒是看不出府中有办丧事的样子。 九夭站在门前,抬头看着匾额上笔走龙蛇的镇国将军府几个字,眼前偶有画面一闪而过,却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偏头想了想,九夭还是扣响了大门。 …… 沐家九小姐沐九夭活着回来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北阳城。 有人惊讶,有人气愤,有人等着看好戏。 惊讶的,自然是沐家的那些人。 气愤的,便是薛灵雅这种。 等着看好戏的,多半是朝堂中同沐修云政见相悖之人。 当然,东海那几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不过,那些人的反应都没东宫这位吓人。 明明是艳阳高照,东宫却是被一片乌云压了顶,压得所有人都快出不了气。 天哲是知晓个中内情的,更是尽量隐蔽了自己的气息将自己当成个透明人,就怕一不小心就会将殿下给引炸了。 虽然,他现在斜靠着椅背,一派闲散。 可天哲知道,殿下的额头上正刻着六个字:近身者,杀无赦! 燕恒一手支额,望着半开的窗外,也不知在看哪里? 从九夭离开后就这样,一动未动的,连午膳都未曾用。 天哲很是惆怅,他此时倒是羡慕天流,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太多的人,向来死得快,他随时都在担心殿下会杀人灭口。 第152章妖元已落入他人之手 可东宫的人不找事,事却找上了门,户部尚书府出事了。 消息送过来的时候,燕恒听着,却半丝反应也无,如同没有听见。 天哲也很想当做没听见,可踌躇了半响,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殿下,户部尚书府出事了。” “本殿没聋!”燕恒眸色未动,淡淡开口。 语气喜怒不辩,却让天哲眼角猛抽几下,低下头继续装隐形。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久,天哲又纠结为难的道:“殿下,天流还在等着殿下……” 燕恒没有开口,天哲闹不清他到底想怎样。 不过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说到底还是因为沐九夭。 他正措辞应该怎么劝劝殿下,就听燕恒开了口,叫他,“天哲。” 天哲忙应声,就听得他道:“滚出去!” 三个字,不轻不重,却让天哲后背发僵,看来此时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顿了顿,未免被殿下的怒火殃及,终究是依言行礼‘滚’了出去。 而燕恒这一坐,就坐到了子时。 眼瞧着太阳一点点下移,月亮一点点升起,他始终浅淡无波的神色也终于一点点冰冷沉寂下去。 夜阑人静,更漏声响。 冷笑,起身离开。 户部尚书府早已经是一片死寂。 虽是夜晚,可也是朗月清风的夜,但这户部尚书府却如笼阴云,阴森无比。 还不曾靠近,就已是阴风渗骨,如置寒冬。 天流等影卫守在尚书府四周。 从尚书府出事到现在,他们已经守了整整半日,也让人回东宫禀报了,可殿下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户部尚书府早被封禁,没有人会跑来找事,倒是不会让人发现什么,造成恐慌。 夜越来越深,子时过去,燕恒终于来了。 不知情的天流对于殿下没抱着那只兽儿有几分惊讶,却也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气息森冷丝毫不差这尚书府中的阴森。 天流偷偷看了天哲一眼,正好瞧见他对着自己使眼色。 心中一动,他大概想到了什么,怕是和前几次一样,那兽儿又跑了吧? 咽了咽口水,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再将尚书府的事详细汇报了一次。 燕恒负手站在尚书府门前,不曾看他,只盯着尚书府内,眸光幽长,眼底暗芒簇闪。 门已经大开,门内黑暗像看不到底的黑洞,或者,就是一座死寂的坟墓。 天流说完之后,见燕恒依然不曾有什么反应,迟疑了片刻,“殿下……” 刚开口,燕恒抬步朝府中去。 天流一愣,天哲已经摇了摇头,又拍了拍天流的肩,跟了上去。 天流僵住,又禁不住胡思乱想了。 殿下让他留在这里,就是让他好好看着尚书府,不让尚书府的人出事,或者说至少出了事能知道是谁搞得鬼。 可现在呢,他一次两次的没有将殿下给的任务完成好,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彻底失宠了。 望天一叹,他还是快速的跟了上去。 户部尚书府并未分家,几族之人都居于此,再算上府中下人,亦有几百口人之多。 可现在已经是无一活口,甚至,牲畜不留。 府中的情形如燕恒所想,阴沉漆黑,死寂而恐怖! 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每个人的耳中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伴着风声融进黑暗。 进入府中后,就能见到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散布各处,血腥气刺鼻。 燕恒面若寒霜,步履沉沉的从尸体间走过,目光落在他们脖间的伤口上。 所有人都是颈部受伤失血过多致死,且都没有什么惊怕之感,甚至于让人感觉……很安详。 直走到一处院落,燕恒才在院落前停了下来。 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尸体上,这是孟元的大儿子孟生,极贪生怕死之人。 为了活命撇清关系,能开口让燕恒只杀孟元。 可现在他尸体的面容上唯有安然赴死之态。 燕恒仔细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不是刀伤或者剑伤,倒像是被野兽的利爪所伤。 天流天哲跟在燕恒身后,看这满府的尸体,还是禁不住恐慌不安。 并非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甚至于比这更多更恐怖的死法他们也见过,可让他们恐惧的却正是这些人死状的单一,看不出什么打斗挣扎的痕迹。 满府之人,任由人杀死而不挣扎不相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何况,那时候天流等人还守在府中。 午时之时,转眼之间,所有人便都没了性命,却偏偏没有伤及任何一个东宫影卫。 更没有一个影卫看清楚发生了何事,只眨眼间,这府中便成了地狱。 这才是最让他们惊慌恐惧的地方。 若是杀人的愿意,恐怕他们现在也已成了这尸体中的一个。 想一想,天流的脖子都有些发凉。 燕恒并不认为,杀人的是大发善心留下了天流他们的命。 这分明是挑衅,也是警告,让燕恒不要再追查什么背后之人。 否则,若是他愿意,能随时将任何地方变成地狱。 他早便想到这尚书府的人许会没命,却到底低估了背后人的实力。 只可惜,他这人,最是经不得人家挑衅。 是妖是魔,也得让他们现出了原形。 深若渊海的眸子里有冰凌碎裂,绽出寒芒,燕恒转身离开,只留下冰冷两字,“烧了!” 火光冲天而起,将暗夜天空染出一片血红。 惊动了四周的人,打破寂夜,霎时间一片喧闹惊惶。 这片喧闹却是同镇国将军府桃夭阁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刻的桃夭阁分外安静。 九夭的闺房中空空荡荡,家具摆设都没了几样,房中一张诺大的床榻便显得孤零零的。 床帐中,却偶尔响起女子压抑的呻吟声,刺穿这片静谧。 九夭紧闭着眼,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滚落。 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唯有身后的尾巴不断晃动。 她紧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疼痛刺骨,体内火焰翻滚。 九夭似置身地狱烈火,下一瞬就会化作灰烬。 唇瓣已经被咬出血痕,除了忍耐,却别无它法。 本来沐九夭出事,桃夭阁中的东西已经都整理归置了,该烧的烧该扔的扔。 除去琉岚琉夏被北郡王世子赵卫轩要走,就连其他下人也已经被分派到了其他房中,桃夭阁就这么被闲置下来。 将军府虽然对赵卫轩莫名其妙来要两个丫鬟的行为感觉奇怪,可也没办法驳了他的颜面,便只能将人送了给他。 谁能想到九夭又会突然回来? 这可是将府中人都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见鬼了。 唯有沐修云没太多惊讶,好像早知道九夭并没有死。 不过听闻她回来,还是有几分讶异,让人将九夭带到他面前。 九夭虽然失忆不记得这府中各人,可沐修云沐沉荣还是见到过的。 装模做样也不是不会,叫了爹和祖父后便不多说话了,听他们询问什么也只嗯嗯啊啊一下,然后就说自己身体不适想下去休息。 沐修云虽心有疑惑,却也没强留她,只让人马上将她的桃夭阁打扫整理出来。 好在床还在,铺上新被褥就好,其他的可以待日后慢慢归置。 而在傍晚的时候,赵卫轩竟着人将琉岚琉夏送了回来。 这让将军府的人心情更怪异了,总觉得北郡王世子同他们家九小姐之间有什么古怪? 九夭却没心思管他们想什么,她知道是燕恒让琉岚琉夏回来的,那个男人看似生她的气,却还是很关心她的。 这样一想,九夭便更想燕恒了,自己这决定的确是任性了些,燕恒会生气也是正常。 本想去东宫哄哄他的,可还没去呢,体内忽然就袭来疼痛。 这种疼痛并非寻常,体内有如腾出了火焰在灼烧她的魂魄,又似有千虫万蚁在啃噬她的灵魂。 九夭的呼吸越发急促,偶有忍不住的呻吟从喉间溢出。 守在外间的琉岚被惊醒,朝里看了看,隔着幕帘和床帐却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只能担忧的询问,“小姐,您怎么了?” 她不敢随意进去,因知道九夭现在不同往常。 半响,才听里面人闷哑的道了声,“无事,你睡吧。” 琉岚蹙眉,这声音听来无力又嘶哑,怎可能是无事? 她想了想,又问,“要不要奴婢替您倒杯水?” 好一会儿,九夭才又道:“不必了,不许进来!” 声音依然嘶哑,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 琉岚咬唇,只能安静的守在了外面。 听得里面时而的呻吟,越来越痛苦,她的心也像被揪了起来,悬得老高。 这一夜很是漫长,待疼痛消散,九夭的气息平息时,天已经朦朦发亮。 九夭瘫软下来,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就连不听话的尾巴也蔫蔫的搭在床上。 意识早已经被冲垮,强撑着才能维持一点点的清明。 九夭知道这疼痛并非突然,是她的妖元受到了伤害。 猛的睁眼,黑亮的眼底一片腥红,带着燕恒不曾见过的狠戾嗜血。 她的妖元已经落入了旁人之手,那人想要将她的妖元化为几用。 第153章并非亲生父母 因着夜里一夜未眠,又耗去了太多精力,疼痛去了后九夭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琉岚琉夏不敢打扰她,确定九夭只是睡熟之后,琉夏便让琉岚也回去歇息,自己守着九夭,以免旁人过来打扰。 待九夭悠悠转醒时,已近午时。 身子依然有些无力,头也晕沉沉的,在床上懒了好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实在是不想起身。 心里免不得又有些怨念。 若是阿恒在,她可以赖在他怀里就好,走路吃饭洗漱都不用自己动手。 可现在她这般难受,他却不在她身边。 她昨夜没去寻他,他也就当真不来瞧她,难道他就不担心她不想她吗? 想到自己昨夜疼得要死,想他想得要死的时候他还不知在东宫睡得怎样香甜,九夭就更难受了。 因着一夜疼痛,九夭这会儿全然忘记是自己任性回了将军府才会这般,只更任性的寻思着燕恒这般狠心,她也不要再理会他了。 就算见着他,她也不要同他说话不要对他笑,气死他! 九夭有些孩子气的在心底抱怨着燕恒,还将枕头当做燕恒狠狠的揉捏了几把,这才终于舍得爬起来。 侯在外面的琉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忙问道:“小姐,您起身了吗?” 九夭懒洋洋的答,“嗯,进来吧。” 琉夏这才掀帘进入里间,就见九夭盘腿坐在床上,懒洋洋没有骨头的模样,听见声音便抬脸朝她这方看过来。 可那张本是极娇艳的脸却没有丝毫血色,看起来倒像是生了重病。 琉夏一惊,忙上前,“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 “我饿了。” 简单的三个字打断了琉夏,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寻个大夫来给她看看什么的,可她的病却不是大夫可以看的。 琉夏微怔,九夭一叹,又道:“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琉夏这才回了神,有些迟疑的道:“午膳都备着,奴婢这就让人去端来。可,小姐您真的没事吗?” 九夭低头,“没什么,只是因为阿恒不在,所以昨夜没睡好。” “……” 琉夏沉默了,自家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嗯……虽然与礼不合,却不是做丫头的能多嘴的。 琉夏只能出去让人将午膳端来,又伺候九夭洗漱一番。 九夭没忘记今日还有宫宴,琉夏也适时的告诉她,早间夫人已经着人来说过,今日的宫宴让九夭一并出席。 九夭倒没多少意外,昨日沐修云就同她说过此事。 说她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进宫,让旁人都知道他沐家的九小姐还好端端的。 而九夭回来也就是为了今日的宫宴,所以他同意不同意,她都是要去的。 用完膳看看时间,再要不了多久就要进宫了。 根本没想去给沐家的什么人请安,又因为有沐修云的吩咐要她好好休息,沐家那些人也都很识相的没来打扰她。 九夭落得清净,懒懒的躺回去补了个眠,待琉岚琉夏叫醒她时,已是申时初了。 她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琉岚又替她上了妆,等一切收拾妥当,楚清影那边已经着人来催了两次。 …… 正厅中,楚清影面色平静的端着茶盏用茶。 安妈妈在她身后站着,她身边还坐了个十六岁左右的姑娘,是将军府的六小姐沐晚霜。 沐晚霜是庶出,不过如今已经被楚清影接到了身边教养。 楚清影育有两子一女,可两个儿子接连夭折,最后留下的只有沐九夭这个女儿。 她便只能将两个庶子抱到了身边,给了嫡子的身份。 而家里的那些姑娘,也是死的死嫁的嫁,到了如今剩下的也就沐晚霜和沐九夭了。 因是庶女,沐晚霜在这府中向来不太起眼,楚清影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以至于到了十六还未曾议亲。 可沐九夭突然出事,沐晚霜就成了府中唯一的女儿,难免被重视起来,被楚清影接到了身边教养。 今日的宫宴本是要带她去露个脸,也是要给她议亲的意思了。 所以说,将军府的人丁实则并不兴旺,看似儿女众多,可最后留下的也没几人了。 而沐沉荣性子又软,常年被沐修云压制着,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家中都不怎么说得上话。 诺大的镇国将军府竟是全靠沐修云撑着才算未败。 对于一个大家族而言,这其实挺危险的,毕竟沐修云年纪也大了,若是哪天双眼一闭这沐家也就算败了。 可沐修云的心思却没人看得透,他似乎丝毫也不着急,更没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儿子或孙子培养出来。 反倒是花在沐九夭身上的心思更多些。 这其中因由,楚清影自是明白的,可沐晚霜却不明白。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沐九夭就受尽了众人疼爱,同她的处境一比,难免让人嫉妒。 不多会儿,一名丫鬟进来,说九小姐已经过来了。 楚清影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将丫鬟挥退,沐晚霜面色却有些难看,小声的哼哼,“九妹妹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说什么身子不适,也不看看这什么时辰了?” 楚清影侧眸,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厉色道:“你这些日子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休要胡言。” 沐晚霜神色一紧,忙低了头道:“母亲教训的是,晚霜知错。” 九夭站在正厅外,见到的就是这一幕,眸子微眯了眯。 凭着她的能力,自然是昨日就已经弄清楚了这府中各人的身份。 不过还是挺好奇的。 在她之前所听的八卦里,沐家现在的当家主母,也就是沐九夭的母亲已经疯了。 可她见到的楚清影,精神状态是有些不好,却不至于说疯了那般严重。 就是不知是后来治好了,还是传言有误?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管是楚清影也好,沐沉荣也好,九夭感觉不到同他们之间有血脉的联系。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并非是她在人间的父母。 甚至于,九夭在看到楚清影的时候,便将她同自己当初看到的画面对上了号。 是她神色狰狞的将火把朝自己身上扔的画面。 所以说,这两人非但不是她人间的父母,还曾经想要她死! 暗自冷笑,神色却很平静,带着琉岚琉夏迈步进了正厅。 没有马上对楚清影见礼,只看着沐晚霜,淡淡道:“我来晚了,还望姐姐莫怪!” 沐晚霜抬眸看了过去,随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九夭穿着一件很简单的浅紫蔷薇描花裙,可衣料一看就是华贵无比。 长发挽起一半,头上并未有什么繁复的发饰,只簪着一枝样式简单的金钗。 描了淡妆,更是显得眉如浅黛,眸如明珠。 她就那般站在那里,风姿清绝,却又透着掩饰不住的娇媚嫣然。 沐晚霜心中越发吃惊。 沐九夭的确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可以前美貌虽美貌,也没像现在这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眼波轻晃就能迷人心神。 不是说被压在九玄山下了吗,为何非但没死没残没憔悴不堪,反倒越发的倾城绝色了? 沐晚霜的手微微捏紧,知道自己之前的话被沐九夭听到了,只能干笑了笑,“妹妹言重了,妹妹身子不适,多歇歇是应该的。” 九夭轻笑了笑,弧度浅淡。 沐晚霜倒是跟沐沉荣长得很像,瓜子脸,眉毛修长,雅致清丽,隐隐带着一股书卷清气。 只不知,人是否如貌? 转眸看向楚清影,按照琉岚教自己的,浅浅的福了福身,叫了声“母亲。” 楚清影看到九夭时眸色也有几分复杂,可到底沉得住起,甚至没在意九夭这样近似无礼的样子。 只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别迟了惹人笑话。” 她态度不冷不热,九夭也没什么感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就见楚清影带着安妈妈朝厅外去了。 沐晚霜跟着楚清影起身时又看了九夭一眼,正好见九夭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沐晚霜神色一僵,快速的别开目光跟上了楚清影。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染上恼怒,也不知道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为何又忽然活着回来了? 若是她没回来,自己就会是这府中唯一的女儿了! 看着楚清影和沐晚霜离开的背影,九夭耸了耸肩,带着琉岚琉夏跟了上去。 已是申时中,宫宴是在申时末开始。(放到现在,也就是下午五点。) 九夭同沐晚霜同坐一辆马车,谁也不想亲近对方,倒是一路无言,相安无事。 不多时就已经到了皇城。 这座皇城已经在这地方伫立了近千年,历过战火,染过鲜血,却始终屹立不倒。 在第一道宫门处下车,微微抬头,目光从那高耸的城楼上掠过,九夭一双明眸里全是无奈。 想着宫里的那个小气男人,稍后见到了他,应该摆个什么脸色给他才好? 她身边的沐晚霜眼底光芒却是复杂,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她终于,也能走进这个地方…… 第154章骗了他的感情骗了他的心 楚清影的目光从她二人身上掠过。 沐晚霜眼底的贪婪倒是一览无余,可沐九夭……微狭眸,沐九夭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古怪了。 正思量间,九夭忽转眸看向她。 两人目光相对,九夭勾唇一笑,楚清影神色微僵。 稍顷,她转身,坐上宫中备好的软轿。 九夭和沐晚霜亦是坐软轿前往阳明殿。 阳明殿中,不少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各自寒暄。 因着是宫宴,夕煜的男女之防也不甚严,所以并未分席,而是男女宾依着身份和官位划分,各坐一方。 九夭的位置在女宾方算是靠前,下了软轿,就有宫人领着她们三人朝为她们安排好的位置去。 而她们带来的丫头不能进入正殿,都被领去了偏殿中等候。 三人方出现在殿门前,殿中就静了几分。 沐九夭这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活着回来了,任何人都会有几分好奇。 可乍见一见到她,竟都差点认不出来。 只因如今的沐九夭气质实在是太过不同。 倒不是她以前不美气质不好,而是她在幻境中重塑了妖身,自是如同涅槃一次,脱胎换骨。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九夭现在用了那只狐狸精的妖元,难免染上些狐妖的魅惑之气。 就算她不言不语静静站着,也能莫名勾得人心尖发痒,这亦是之前沐晚霜会有那般感觉的原因。 众人诧异过后,议论声紧随而起。 “那真的是沐九夭?” “没看到她身前的楚夫人吗,不是她还能是谁?” “我以前也见过她,没觉得她这般好看啊?” “谁说不是,如今看来,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啊!” 男宾这边是一片惊讶赞美之声,虽都压得较低,可他们眼底的惊艳却不能掩饰,一瞧便知是在说什么。 女宾这边,却是安静多了。 当然,哪个女人见到比自己美,甚至于比自己美了太多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些嫉妒羡慕之心,如何能真心实意赞美得起来? 可这里不是寻常地方,这么多的王孙贵族都在此处,也没有人愿意表现出自己那点小心思,以免招人口舌,坏了闺名。 所以众家的小姐们大都选择视而不见! 九夭听着周围的赞美之声,感受着嫉妒羡慕的眼神,亦是目不斜视,无动于衷,只跟着楚清影朝里面去。 她自然知道自己很美,根本不需要这些凡夫俗子来夸赞。 她身边的沐晚霜也始终面带着浅笑,可在那垂下的宽袖中,指甲快要扎进了手心。 在安排好的位置前落了坐,刚坐定,身边就有女子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今儿沐九小姐可算是出尽了风头。沐六小姐跟在这么个天仙似的妹妹身边,有何感想啊?” 沐晚霜脸上的笑有片刻凝滞,微侧了头朝一旁看去,坐在她们身边的是礼部尚书府的二小姐莫千姗。 沐晚霜虽是庶女,可将军府年年也是要宴请众人的,她同北阳城中这些贵族小姐没有交情却也都算认识。 而莫千姗最是看不惯她们这些庶女,曾有一次故意整治她欲推她下水,被沐九夭给拦住了。 也因此同她们结了怨,每回见着总要找她们的不痛快。 沐晚霜心知肚明,却只能一笑,“莫小姐说笑了,我和九夭是姐妹,妹妹好,我做姐姐的自然也是高兴的。” 莫千姗嗤笑一声,将沐晚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落出两个字,“虚伪!” 沐晚霜的笑有些撑不下去了,正了脸色看着她,“莫小姐也是名门闺秀,岂不知谨行慎言四个字吗?” 莫千姗面色一僵就想发火,她身边的妇人却忙拉住了她,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看看对面。 莫千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不少的王孙公子都在朝这边看,她咬了咬牙,看着沐晚霜冷哼一声,终是未再开口。 沐晚霜见莫千姗不再开口,也坐正了身不再说话,微垂眸,掩下眸中无数的情绪。 九夭坐在沐晚霜身边,默默看着这场小争斗,眼底落满了无奈。 这些女人真的挺无聊,只会做些口舌之争罢了。 倒是楚清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神色平静的默默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她对沐九夭也好,对沐晚霜也好,都是毫不在意的。 九夭也不在意,只觉得很无聊,一手支着额头,懒洋洋的把玩着面前的茶盏。 耳朵却早已经竖了起来,将殿中所有人的话都听入耳中,哪怕是极轻声的对话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这自然是九夭的本事,也是因此,才能快速的收集到各种信息和八卦,快速的适应这人界的生活。 可让她很无语的是,这会儿听到的不是男方那边意淫赞美她的,就是女方这边讥讽调侃她的。 让九夭再一次认识到了人的复杂。 女人何苦如此讥讽女人? 就在她已经无聊到想要玩手指的时候,终于有小太监喊了起来,“凤皇泽帝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声,让原本有些嘈杂喧闹的阳明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皆忙着下跪,齐声三呼泽帝凤皇万岁,又是三声太子殿下千岁。 夕月燕殇相携步入殿中,直往九重高台上去。 坐下后,燕殇才淡声道:“众卿平身,赐坐!” 九夭随着众人行礼落座,目光若不经意般从燕殇身上掠过,却见他的目光也掠了过来。 虽然只是轻飘飘一眼,却让九夭一惊,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娘呀,阿恒的爹真的挺吓人的,不过阿恒同他很像就是了。 可阿恒是月痕,便是魔君,他爹的身上却明显带着神的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 她正胡思乱想,就感觉似有寒风袭来。 微颤了颤,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深幽般的寒眸,那人眼底似有烈烈寒风,刮得她一颗心扑通乱跳。 夕月看着他的脸色,眨了眨眼,抿唇,低头。 小气鬼,惹不起,她躲得起。 不看他,不和他笑,气死他! 燕恒见她如此,脸色越发难看,如凝了冰,煞白煞白的。 因着凤皇泽帝到了,殿中显然没有之前的活跃气氛了,安静得很。 只大家也刚坐下不多久,小太监就又是一声,“东海七殿下,九公主,各使臣到!” 众人的目光又随着这声报汇向了殿门前,当先入殿的就是赵奕和赵莞。 两人身影一出现,殿内就更安静了两分。 几乎落针可闻。 赵奕和赵莞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赵奕虽是男子,可那若柳长眉以及那双桃花眼,都尽显风流。 赵莞,更不用说了。 美貌就算了,可为什么会同他们之前见到的沐九夭一模一样? 大家的目光都从赵莞身上掠到了九夭身上,看一眼,再看回赵莞,再看一眼。 这个世界玄幻了。 谁也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哪怕心头已经是波浪滚滚,面上还得装作平静,没人敢随意出声。 九夭也同其他人一样在看赵莞。 不过也只看了一眼,一眼之后就垂下了眸,不想再看。 她怕多看几眼,会忍不住两爪子将她那张脸挠花。 赵奕和赵莞已带着使臣入了殿。 “东海赵奕参见夕煜泽帝、凤皇!” “东海赵莞参见夕煜泽帝、凤皇!” 两人目不斜视,对这殿中人的目光并不在意,只带着使臣行礼。 “东海各使一路辛苦,赐坐!” 燕殇看着殿中之人,那双暗蓝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夕月亦是神色平静,面带浅笑。 九夭眼底生出疑惑,燕殇夕月见到赵莞似乎一点也不好奇,这说明什么? 是掩饰得太好,还是早就知道,阿恒告诉他们了? 手捏得紧了些,她对燕恒的爹娘有种潜意识的畏惧,怕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们不喜欢她不接受她,她该如何做,阿恒会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的时候,燕恒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九夭身上。 早便看出她今日描了妆? 美是美,却美得让他有些烦躁。 他昨日在东宫等她到子时,以为她会回去,可这丫头就是个养不熟的。 之前的乖巧听话都是假装,就如前世一般将他哄得团团转,骗了他的感情骗了他的心,拍拍屁股就走人。 失不失忆,她依然都还是那个让他恨得牙根发痒的沐九夭。 眸光紧缩,燕恒压抑住现在就将她带走好好教训一番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坐着,不要银子的散发着冷气,让他周围的人都禁不住偷偷退离他两分。 而赵奕和赵莞已经带着使臣入了座。 赵奕看似目不斜视,实际一入殿就看到了一身撩黑蟒袍,头束玉冠,俊美却冷面的燕恒。 坐下后更是又看了燕恒两眼,桃花眼微微一眯,“太子殿下好生眼熟,我们见过?”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愣,目光齐齐看向进了殿就冷冷坐在上位,好像谁欠了他银子没还的燕恒。 连九夭也忍不住看他,眼底带了几分担忧。 燕恒面色不变,只九夭眼中的担忧他却是看清了,心情瞬息又好了几分,这个丫头总算还不是完全没良心。 第155章本殿对男人没兴趣 燕殇也转眸看燕恒,淡淡的问,“恒儿,你可曾见过东海七皇子?” 缓缓摩挲着手中白玉酒杯,燕恒微抬了眼看向赵奕,“平日总有许多人想要同本殿套近乎,像七殿下这般的并不少见。可惜,本殿对男人,没兴趣!” 殿中人一愣,看向赵奕的目光就怪异了两分。 嗯,赵奕的模样乍看之下的确是……美得有点娘…… 赵奕脸色一变,连那桃花眼中的锋芒都锐利了几分,冷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会说笑!” 燕恒神色自若,端了手中玉杯轻抿一口,“本殿从不说笑。” 赵奕脸上一沉,有些绷不住了,却不由得朝对面的九夭看了一眼。 忽然悠悠一笑,桃花眼中光芒细碎,朝着燕恒举了杯,“看来确实是我记错了,我借这杯酒,敬太子殿下一杯,望太子殿下勿怪!” 燕恒依然那副冷淡自若的模样,也不再说话,端了手中杯将酒一饮而尽。 从头到尾,就像是没看到赵奕朝他举起的杯。 赵奕也不生气了,莫名的笑了笑,微仰头饮尽了酒。 燕殇目光扫过二人,眸色微敛,又转眸看一眼身边的夕月,她只眼带无奈。 燕殇沉默一瞬,难免腹诽一句:慈母多败儿。 自己儿子做什么说什么,落在她眼底也多是无奈而已。 他却忘了,他的性子同燕恒实则相差无几,对于不在意的人,从来都是懒得理会。 夕月每日对着他两个,早便习惯了。 燕殇也颇有几分无奈,只吩咐开宴。 宫人依次将无数珍肴佳酿呈上,太乐府早已准备好的歌舞节目也一并开始。 一时间,美酒飘香歌舞醉人。 殿中气氛又活跃了几分,品着美酒,看着殿中歌舞,难免让人生出股人生难得几回醉的姿态来。 下面众人靡靡欲醉,坐得靠前的人们却显然各有心事,不在状态。 九夭一直微垂着头,偶尔夹点桌上的菜,没有什么食欲的样子,却也看不出多大异常。 她身边的楚清影沐晚霜同她一般,不言不语,也不去看那歌舞,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千姗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赵卫轩那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她眼中放光,分明是动了春心。 可她看的那人却只顾自斟自饮,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似将什么都不放在眼中。 燕恒自从进殿,除了和赵奕说了那两句,就一直冷冷的坐着。 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可九夭哪怕低着头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就没离过她。 可他越是这般,她的头就垂得越是有些低。 燕恒见她那鸵鸟一般的模样,寒眸微狭,浮上冷嘲。 赵奕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目光在燕恒身上放了半响,若有所思,又向着九夭的方向看去。 在看到微垂着头只顾拿筷子戳盘子的少女时,眼角瞬的挑上一抹笑。 他就知道,若她在殿中燕恒的目光绝对是放在她的身上。 这两人,早已经私相授受。 只是,他们的关系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而沐九夭本已经自称死亡了,为何又突然出现? 他正沉思,燕恒的目光扫了过来,轻飘飘的,却带着明显的警告。 赵奕眼角笑意更深,再次朝着燕恒举了杯,却也不待他反应,径自仰头喝了个干净。 坐在他身边的赵莞更是安静,从进殿后就不言不语一声不发,就连赵奕也看不透她。 九层高台龙椅上的燕殇夕月对这些歌舞更是兴致缺缺。 燕殇随意的靠在椅背,桌下,一只手将夕月的手握住缓缓揉捏,无视夕月偶尔的瞪视,只看着下方众人,将众人表现尽纳眼底。 夕月暗自翻了几个白眼,反正他向来这般不要脸,她也懒得理会他,只悠悠的端着杯果酒轻抿。 其实这些宫宴实在是无聊,若非必要,她是不会来的。 可今儿,嗯,或许会关系恒儿的终身大事,她不得不来。 这不过是开场,后面的戏份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果然,一舞终了,在歌舞的间歇时,东海有使臣起身到了殿中行礼。 “东海礼部侍郎张远参见夕煜凤皇、泽帝!” “张侍郎无需多礼,起身说话。” “谢泽帝!” 张远谢礼起身,朝着燕殇夕月道:“我等此番来夕煜,除去奉我朝陛下之命替我朝墨王折选王妃,还为送我东海九公主和亲夕煜。为表两国友好,我朝陛下替凤皇泽帝准备了见面礼,还请凤皇泽帝笑纳。将礼物呈上来!”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朝殿门口看去,只见二十个宫人抬着十口大箱子从殿门处进来。 箱子看起来很沉,两个宫人抬着都有些费力。 待宫人将箱子抬至殿中放好后,再领命齐齐打开。 殿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差点被闪瞎了眼,连这大殿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十口箱子里全是夜明珠、琥珀、珍珠、珊瑚等各类宝石,其中两株半人高的红珊瑚树更是让人惊艳。 这些礼物看来是有些俗气,却让人清楚的认识到了东海的富有。 虽是弹丸小国,却是靠海而建。 海中珍宝无数,东海自然也是极富裕的。 有心人见此都难免心思浮动,对东海的认知也更是清晰一些。 接着张远拿出一封折子类的东西,双手呈上,“这是礼单,请凤皇泽帝过目。” 燕殇看着明晃晃的各色珍宝,眼中却是波纹不生,朝着身旁宫人点了点头,宫人随即上前接了礼单奉给燕殇。 拿着礼单随意翻了翻就递给夕月。 张远还在接着道:“我朝陛下交代了,这些只是小小心意,待我朝九公主出嫁时,嫁妆自然会更丰厚些。”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不得不说这是个划算的生意,谁能娶到东海九公主,那可真是人财兼得啊。 有些未成婚的王孙公子都蠢蠢欲动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赵莞,就想着这美人儿什么时候能看自己一眼,这样的美事谁不想。 这时候,众人都忘了去想赵莞和沐九夭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当然,比起沐九夭,东海公主的名头自然是更大一些的。 “贵国的心意朕领了,九公主和亲之事朕同凤皇会好好考虑适当人选,至于贵国墨王……” “泽帝。” 燕殇话未说完,竟有人打断了他。 娇柔微哑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是一愣,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是从进殿开始就默默无声的赵莞。 就连赵奕也是一惊,赵莞已经起身往殿中去,他伸出手想要阻止却握了个空。 手微僵,看着缓步到殿中站定的赵莞,眼中光芒一暗,莫名幽凉。 赵莞今夜也穿着一袭浅紫色长裙。 脸上略施粉黛,依然显得很白,白得有些透明。 看似憔悴,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容色,反而添了些娇弱之意让人心动。 她站定在殿中,娴静的姿态如娇花照水。 这般一来,倒是让人轻易将她同九夭区分开来。 九夭的气质明媚惑人,娇艳如三月桃花,能勾得男人心痒难耐恨不得采摘下来蹂躏一番。 可赵莞,娴静娇柔似一朵水莲花,让这些大男人更想要护在掌心好好呵护。 如此想着,男人们又禁不住暗自摇头。 到底还是桃花更让人心动,这水莲美是美,却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夭折了。 燕殇看着突然出声打断自己的赵莞,眸色幽凉,没有出声。 气氛有些压抑,赵莞却很淡定。 倒是夕月轻笑着问她,“东海九公主可是有何想法?” 赵莞平静的看着龙椅上的两人,眸中无波无浪,只道:“是。” 她这一个字,惊起各方无数浪。 九夭从她打断燕殇开始,心跳就是一乱。 皱眉朝赵莞看去,看着沉静如水站在那里的赵莞,就好像看见自己站在那里。 这种感觉,让她全身血液都一点点凝结,分外不适。 再听到她说出的话,九夭不由就看向燕恒。 “赵莞已心有所属,正是贵国太子,燕恒。” 一语出,满殿哗然。 大家其实都知道东海此番着九公主和亲意图甚为明显。 因一般来说,和亲都是在两国已商量好和亲之人的情况下才会让公主远嫁而来。 可这九公主在两国未曾议定人选时就来了,还当着众人这般直白的说出心有所属,难免让人佩服她的胆量。 哪个女儿家,敢如此直接? 赵奕眼中暗色更暗,凉凉的扫向燕恒。 就连一直只顾着自斟自饮不闻外事的赵卫轩也神色莫名的望了过去。 心情挺复杂的。 他肯定是不想燕恒娶这个什么东海九公主的,可更不想见着燕恒同一只兽儿继续发展那种不伦的感情。 或许…… 他挑眉看向九夭。 沐九夭没死是件极好的事,也许她能拯救燕恒于水火之中。 赵卫轩看向九夭时,沐晚霜恰好看到,双手一紧,垂下眼,眼底嫉恨更浓。 除去心思各异的这几人,殿中的其他人都看着燕恒,就想知道对于赵莞的示好,他们这冷冰冰的太子会是如何反应? 第156章本殿已有所悦之人 燕恒的目光始终似处于放空的状态,只有他和九夭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她。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小纠结,似乎也担心他会一口答应。 燕恒冷眸半狭,目光终于缓缓移向殿中的赵莞。 她也正看着他,杏眸中若有烟雾缭绕,看不分明。 她的这张脸,短短时日便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髓灵魂。 哪怕在梦中见到,也能让他欣喜。 可此时,他的眉眼却被冰雪所覆,寒渊般的眼底恍若万里雪原,只有寒意无边。 这张脸再美,不是那个人,于他便没有任何异议。 九夭哪怕只是一只兽儿也能让他喜爱,说到底,不过一具皮囊而已。 他不知背后人用意如何,可若是觉得一张脸就能迷惑他,却真是太过可笑。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殿中众人也不由得偷偷议论起来,谁让这两人‘含情脉脉’看来似有‘奸情’? “你说太子殿下真的会娶东海九公主为妃吗?” “人家是公主,长得又那么美,娶她也没什么奇怪?” 偶然传入九夭耳中的两句话让她眉心微紧,如果真是这样…… “恒儿,东海公主所言,你如何看?” 夕月的声音打断了九夭的胡思乱想,也让殿中其他人更加紧张。 比如,紧紧捏着手中玉杯的赵卫轩,桃花眼中暗色无边的赵奕,盯着燕恒不转眼的九夭。 燕恒的寒眸却静如无波的寒潭,唇边含着一抹莫测,“九公主之意,本殿……受之不起!” 这话一出,众人都出了一口大气。 有些人放松,有些人气闷。 那那些想将赵莞娶回家的男人们却是叹然:这么美的公主他都不想要? 不过,明白人都知道燕恒是不可能娶他国公主做太子妃的。 这样一来,倒是又给了其他男人机会,就是不知最后能花落谁家? 众人正思索间,燕恒又开了口,语气浅淡,“本殿早已有所悦之人!” 一语激起千层波。 太子已有所悦之人?这简直是这年头的头号消息。 谁不知太子殿下那性子,冷冰冰的,就连从小被暗定为太子妃的薛灵雅他都不会多看两眼,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看上? 莫不是……有的人倒是想到了之前燕恒在九明山狩猎场同沐九夭同乘一骑的事,不由自由的看了过去。 可,看着九夭那张同赵莞一样的脸,众人又有些凌乱了。 虽然纠结,可沐九夭和赵莞,若是真的要娶的话,还是赵莞吧。 毕竟东海挺有钱的。 可贵女们却不这么想。 太子殿下长相俊美无双,身份更是矜贵无比。 若能被他看上,那就是以后的皇后娘娘,这般想来,人人都希望他所说那人就是自己,只恨不得什么沐九夭赵莞通通站边上去。 娇羞的目光齐刷刷朝燕恒而去,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不理会其他人如何想,夕月颇有兴趣的问,“哦,恒儿心悦之人,是哪家女儿?” 能让这个儿子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她好像都有些吃醋了呢,怎么办? 燕恒看向九夭,墨渊般的瞳眸中波澜迭起,眼中光彩似有万千嫣红绽放。 九夭的神色终于遽裂开来。 紧收的眉心,紧抿的唇瓣,眼中闪烁不定的光芒,无不显示她的紧张不安。 她身边的楚清影当然也看到了燕恒看来的目光,九夭的紧张她也有察觉,瞳孔微微一缩,有无数想法从心头冒了出来。 燕恒却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看着九夭,扬起一抹安抚般的暖然笑意,笑落在眼底,温柔漫漫。 “儿臣所悦之人,正是镇国将军府嫡九女,沐九夭!” 燕恒的话是对着夕月说,可目光始终放在九夭身上,眼中的温柔满溢,溢到了九夭心头。 心口如被重锤,又酸又麻。 又像燃了熊熊烈火,一颗心被烧得滚烫。 时光好像都被定格,繁华三千,他们眼中却从来都只有彼此。 殿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顺着燕恒的目光看去。 一时间,不管男女,心里似乎都只有一句话:哎,好纠结,真的是她。 了然的瞬间,大家看看九夭,又看看站在殿中的默默无言的赵莞,交头接耳的声音四起。 甚至,还有人直接拉着沐修云和沐沉荣聊了起来。 “沐将军,看来贵府好事就要临门了啊。” “可不是,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贵府这就鱼跃龙门了。” “沐大人,以后可莫要忘记多多提携下官啊。” 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沐修云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沐沉容眉心微蹙,道:“各位休要胡言,这事儿到底如何我和我父亲还未知?就算太子殿下有意小女,却也要看圣上之意,圣意岂是你我可以多言的?” 他这话一出,男宾这边果然就安静了几分,个个都偷偷抬了眼去瞄那上位之人,生怕惹了两位圣上不快。 女宾那边却还是议论声声,各自拉着身边的人小声说着话,偶尔还抬眼看看九夭,眼中分明是讥讽和嫉妒居多。 九夭不用听也知她们不过就是说些她不知廉耻,勾引太子之类的话。 楚清影低垂着头,唇角勾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冷笑。 沐晚霜莫千姗虽然对燕恒无意,可亲耳听到太子说心悦于沐九呀,心中还是满布了嫉恨。 相对于这些不会隐藏情绪的贵女而言,赵莞显然平静许多。 她静默着站在殿中,低垂着眼睫,掩去眸中一片荒凉。 她的灵魂早已坠落深渊,又如何会在意燕恒是否拒绝与她? 她要的,只是结果。 夕月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却又带着果然如此的意味,同燕殇对视一眼,无奈的勾唇。 儿大不由娘,燕恒到底还是长大了,也找到了让他心悦之人。 这于夕月而言,应该高兴,却总难免有种失落感。 燕殇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这才转眸看向燕恒,“太子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 燕恒神色自若,细看,竟还带着一股子温柔之色,“儿臣对沐九夭一见倾心,自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吗?”燕殇眼底意味儿复杂,看一眼九夭。 燕恒勾了唇淡淡一笑,拂袖起身,一个字如同铁铸,“是!” 顿了顿,又道:“今夜既已说到此,儿臣也不再隐瞒父皇母皇,儿臣已经决定娶沐九夭为太子妃,望父皇母皇成全。” 他的话犹如一颗炸弹,震了全场,震得所有人不敢开口说话。 殿中安静莫名,赵莞却又开了口,“太子殿下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仓促呢?” 她盈盈一笑,看向九夭,“太子殿下对沐九小姐一见倾心,想要娶沐九小姐,又是否有问过沐九小姐是否愿意呢?” 她这一问,众人又去看九夭。 其实也挺奇怪的,这两个长相相同的人,看着彼此好像没有什么太大反应,难道她们早就见过? 九夭心中微微发紧,她自然没忽视燕殇看过来的目光。 若是她说愿意,燕殇夕月会怎么做? 可若她说不愿,必会伤了燕恒的心。 看了看燕恒,他神情极为专注的凝着她,眼中也有不确定。 九夭不知道他的不确定从何而来,失去了人世记忆的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前世的所做所为让他在她面前始终缺少了些安全感和自信。 所以九夭这次提出回将军府,燕恒才会生气。 这种不自信对于燕恒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可偏偏他遇到了九夭,他太过在意她喜爱她,才会如此计较。 九夭轻吸口气,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甚至沐修云沐沉容以及她身边的楚清影。 可她却不在乎这些人如何,只是起身面向着他,面上没有多少羞涩,只有笑意,“九夭亦是心悦殿下,自然愿意。” 燕恒神色一松,眼中终于染了笑意。 赵奕始终看着他三人。 燕恒和九夭遥遥相对,赵莞站于中间,如同生生插在他二人间的一把刀,刺得他双眼生寒。 他理不清自己心中纠燥,只能继续坐着,不想动不愿说。 赵莞低低一笑,“沐九小姐果然是直爽之人。不过……沐九小姐觉得自己凭何就能嫁给太子殿下呢?” 九夭将目光移向了赵莞,浅浅勾唇,“那依九公主所言,又要凭何才能嫁给太子殿下呢?” 赵莞的眼底犹若含烟笼雾,越渐的迷蒙,“论模样,你我相差无二。可论家世,我是一国公主,你不过是个臣女。若论能力么……沐九小姐,不若你我比试一场,若你赢了我,我就承认你的能力比我强,也承认你有资格嫁给太子殿下。你看如何?” 九夭眉心微深了一分,这赵莞拐弯抹角半天,就是要跟她比试? 还不等九夭回答,燕恒就冷冷的开了口,眼带锋刃,“九夭是本殿喜爱之人,她配不配得上本殿,本殿心中自有数,何需他人承认。” “呵……太子殿下未免太过心急,沐九小姐尚未发话呢?” 赵莞眉眼微弯,看似带着笑意,实则满目凄凉。 第157章有刺客闯宫 夕月燕殇看了看三人,夕月最是无语,这诡异的三角恋的气氛,没想到自家儿子的桃花倒是比他爹的旺盛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燕殇方缓缓道:“东海公主所言甚是,太子,不妨让沐家九女自己决定。” 赵莞也再次看向九夭,“沐九小姐,你可敢同赵莞比试一番?” 明显的激将法,其实九夭本可以不应。 就算她不应,燕恒要娶的人也只会是她。 微微垂了眼睫,无数情绪被掩在长睫之下,殿中恍然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燕恒眸如寒刃,扫过赵莞,最后看着好像在出神的九夭,正待开口…… “比什么?” 声音很低,却足够所有人听清,她这是同意比试了? 燕恒眉头紧紧一拧,不解的看向九夭,九夭却只回他清浅一笑,恍若安抚。 燕恒眉心却更深了些,她分明不必如此。 赵莞的身份太奇怪,燕恒自是怕她借比试的名头暗算九夭。 可赵莞似乎早知道九夭的决定,毫不意外,只是一笑,道:“骑射!” 骑射? 此话一出,不止殿中的人惊疑,就连九夭都疑惑片刻。 赵莞的样子看来很是虚弱,竟然要同她比骑射? “阿九?” 赵奕再也坐不住,她的身体情况他最是清楚,都是靠药养着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哪里经得起马上颠簸,拉弓射箭? 她到底想做什么? 赵莞却如没听见,只看着九夭,“听闻之前太子殿下欲以武选妃,既然这样,这次我们还是比试骑射好了,沐九小姐觉得如何?” 九夭深凝着她,想看清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可她那对含烟笼雾的眼中却丝毫看不分明。 默然几瞬,九夭道出一字:“好!” 虽然赵莞此举十分可疑,可既然九夭应了,这场比试就势在必行。 燕殇夕月对燕恒的事是不欲多管的,而燕恒喜欢谁他们也管不了。 不过,他们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两人在这方面早已经达成了一致。 既然燕恒喜欢沐九夭,这件事就交由他自己去处理,就算最后他真的被沐九夭所伤,那也是他应该历的情劫而已。 不过这次她们两个人的比试自然不会再去九明山行宫,燕殇最后拍板,选择了近郊的太罗山。 虽比不上九明山,可北阳城中的王孙公子平日都喜欢相约在太罗山狩猎玩耍,也算是个好选择。 且赵莞这次所说的规矩同燕恒上次一样,取一信物放于太罗山山顶,她和九夭从北阳皇宫出发,谁先拿到便是谁赢。 太罗山距离北阳不算远,只要不在山中遇见什么麻烦,一日来回足以。 这出戏到了此时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至于赵凌墨的婚事,燕殇则言还需要慎重选择,让东海使臣在北阳多住几日。 其实在前往九明山之前,燕殇和夕月是当真准备送沐九夭去和亲的,不过当时沐九夭昏迷未醒,便一直没下旨罢了。 却不料自己儿子看上了人家,那自然是不能送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胳膊肘也不能朝外拐不是。 这人也得重新选,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出适当人选。 对于这件事,沐修云的心情也很复杂。 若是他现在还看不出九夭有问题,那他就不叫沐修云了。 他的眼底一片沉暗,所以,这颗棋子已经跳出了掌心不再被他操控。 而一颗不听话的棋子,留着,只会坏事,他之前的决定果然没错。 沐沉荣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抿了抿唇角,将旁人的恭维敬酒一一挡了回去。 歌舞已经开始继续,赵莞退回入座,对一边面带不悦的赵奕视而不见。 燕恒和九夭也重新落了座,燕恒面色越发冷,显然对九夭答应赵莞的事很是不满。 九夭满眼无奈,想跟他说些什么解释解释,可又觉得他现在这样子光解释可能是不够的,少不得得牺牲点什么才能哄好他了。 她纠结为难,楚清影看着继续默默戳盘子的九夭却是勾唇,“九丫头可真是好本事,竟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喜爱?” 这话怎么听也不是母亲对女儿说的,九夭微微皱眉,这楚清影是连伪装都不会,还是不想伪装? 她依然戳着盘子,语态自若的道:“要说本事,不若说是缘分。” “缘分?” 楚清影一笑,“不管怎样,明日的比试你可要仔细了些,否则,这有缘恐怕无分?” 她这话刺耳得很,九夭最是听不得人家说她和燕恒会不好。 眼中冷芒轻闪,也冷了声道:“你大可不必操心,不是我的,求也求不得。可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楚清影笑不达眼底,只道:“那就好。” 两人的话说到这里,都知道算是已经撕破了脸皮,无需再对着对方虚情假意。 一旁的沐晚霜默默听着,还是有些诧异,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不像是母女。 九夭根本吃不下宫宴上这些东西,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好吃。 还是东宫小厨房的厨子做的东西好吃,特别是他们做的鱼,想一想,都要流口水了。 九夭暗自叹气,又偷偷的瞄了眼斜对面的燕恒,看到他的冷脸,九夭更想叹气了。 心好累,这个男人好像气得很,嗯,是气上加气。 该怎么哄才好呢? 九夭惆怅着,身边还有个阴沉沉的楚清影以及不时看看她,羡慕嫉妒恨全都不掩饰的沐晚霜和莫千姗。 她们看她的眼神就跟想吃了她似得,整晚都放在她身上也不嫌累。 九夭叹了好几声,也不同她们计较,抬了眼去瞅殿中歌舞。 看了几眼,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悄然移向燕恒,或者说燕恒身后替他斟酒的宫女,眉心微紧了几分。 她其实已经暗中观察了一晚上,却没有发现这宫女有什么不对劲。 按理说如果她真的是薛灵雅安排的,不应该毫无破绽一点也不紧张的。 九夭正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有人匆匆而来,伏低了身在燕恒耳边说了什么。 燕恒闻言沉吟一瞬,看了九夭一眼,起身离开。 九夭认得前来的人,是天字辈影卫中的天远。 而他说的话,九夭其实也竖着耳朵听到了,他说的是,“有刺客闯宫。” 刺客? 什么刺客会在这时候闯入北阳皇宫? 而燕恒刚才看她那眼,分明是要她自己小心。 九夭一边思考,一边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刚喝下去,眸色就是一变,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女宾这边都是果酒,荔枝所酿,香气宜人。 这席上最诱人的也就是这酒了,她这一晚上也喝了几杯,可这次的味道却分明不对。 九夭无奈,自己只顾着观察燕恒身后的人,却忘了看一看自己身后的。 就是不知这和燕恒的离开有没有关系,又同薛灵雅有多少关系? 沉吟一瞬,她将酒杯放下,以手支额闭上了眼,一副醉酒无力的模样。 她身边的楚清影自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转眸看了眼她身后的宫女。 宫女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端着酒壶的手分明有几分颤抖。 楚清影眸色微沉,只道:“九丫头的酒量怎的这般浅,我先带你离开。” 随后便让自己身后的宫女去请示了凤皇身边的大宫女,只言沐九夭不胜酒力,需先行离席。 不一会儿,夕月就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出九夭的不对点了点头算是准了。 楚清影听了宫女的回复后才将九夭扶起来准备离开。 沐晚霜眼底闪过疑惑,也下意识跟着起身,却让楚清影一个眼神逼了回去,“宫宴还会散,我们都走了成何体统?你待宴散之后同你祖父父亲一道回府。” 沐晚霜脸色微僵,却不敢言不,只能重新坐下。 她身边的莫千姗讥笑一声,“到底是个庶出的,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吗?” 沐晚霜掐着掌心,这次倒是没有再同她斗嘴,只是看向了对面的赵卫轩。 莫千姗以为她对北郡王世子的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 呵,她既然如此看不起她,她便抢了她喜欢的男人,让她看看她是不是能飞上枝头。 这两人的小心思旁人不知,可所有人都看到了楚清影扶九夭出去。 自然,九夭现在算是名人了,一举一动都惹人注意,更是逃不开赵卫轩赵奕赵莞那几人的眼。 楚清影和身边的宫女扶着九夭出了殿,却并未坐软轿出宫,而是让宫女替她寻个地方,让九夭先休息一番醒醒酒。 宫女自是应声的,两人顺着小道朝偏殿去,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绕过了偏殿,越走越偏。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另几个宫女,当先一人周身的服饰气度表明了她的品阶不低。 楚清影眸色微沉,扶着已经昏迷的九夭走了过去,“李姑姑。” 被称作李姑姑的宫女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楚夫人辛苦了。” 她的姿态不算恭敬,楚清影却没有丝毫不满,只依然将九夭交给了她身后的两人,看她们扶着九夭离开。 第158章九儿,我们又见面了 楚清影的神色有几分阴沉,眼底却隐隐透着几分快意。 李姑姑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莫名的笑意,“有劳沐夫人了。” 楚清影也撩了撩唇角,“替娘娘分忧是臣妇的分内事。” 李姑姑轻笑,“沐夫人是明白人,娘娘自不会忘了沐夫人的。” 楚清影微微点头,“劳烦李姑姑替臣妇谢过娘娘。” 两人寒暄了几句,楚清影便转身离开,丝毫也不担忧九夭会如何。 李姑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才转过身朝九夭被带离的方向看去,她身边的小宫女有些迟疑的看了她一眼,“姑姑,接下来……” 李姑姑冷笑,“接下来,自然是等着看好戏了。” 九夭被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大殿,被扔在地上时,早已不省人事。 扶她过来的两个宫女也不敢久留,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便转身离开,却并未关上殿门。 天色已黑,殿内不曾点灯,一片昏暗。 夜晚的风吹进来,吹散几分夏的燥热,透出几分凉爽。 九夭躺在殿中,安安静静的睡着。 一切都很平静,可今夜却注定不会平静。 不多时,殿门口便出现一道暗色的身影,在门前顿了顿才迈步进来,转身关上了门。 他转身关门的那一瞬,九夭眼睫轻颤,霍然睁开了眼。 待他转回身时,便看到九夭静立殿中,眸光无波的看着他。 “是你?” 看清了来人后,九夭眉心一紧,显然也有些诧异。 她倒是想了无数可能,却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会是赵凌墨。 她早把这人抛在九霄云外了,直到这会儿看到他才想起来,之前燕恒就说过他在使团队伍中。 不过那时候她问燕恒是谁他没告诉她,后来她便也忘了这茬。 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出现? 思及此,九夭想到所谓的刺客,和赵凌墨恐怕脱不了关系。 果然,沐家和东海是有所勾结的。 只是九夭暂时还不知道,在宫里和他们里应外合的是什么人? 不过看那些宫女就知道身份不低。 燕殇没有后妃,这宫里有脸面的也就那么几人…… 九夭的脑子快速转动着,想着这些日子跟在燕恒身边见到的听到的那些人。 而赵凌墨亦是看着她,丝毫也不意外她并未昏迷。 其他人现在或许还不知道九夭的身份,他却是清楚的。 一般的迷药怎么可能迷晕她? 可她会站在这里他也不意外。 因为如她这般,必定会好奇是谁在背后搞鬼,也一定会亲自前来确认一番。 赵凌墨想,他还是了解九夭的,也的确没有猜错。 相较于九夭的疑惑他显然轻松许多,唇角甚至带着笑意,缓缓走近她,“九儿,我们又见面了。” 一听这称呼九夭就想皱眉,好像他们很熟?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虽是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却是面容俊朗气度无双。 不得不说,赵凌墨还算是人模人样的,走出去也能骗骗小姑娘。 可对九夭而言他再好看也没用,她不爱看。 她只是冷冰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凌墨眼底暗光轻闪,他应是习惯了她的冷漠,可每每见到还是难以忍受。 他苦笑,“九儿,你我之间真的要如此吗?” 九夭抿了唇角,“那我们之间该是如何?” 赵凌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染上痛色,“你既然记起了月痕,为何依然不记得我?” 九夭被他这话说得更加茫然,“我该记得你什么?” 赵凌墨和月痕,有什么关系吗? 她的样子全然是彻底忘记了他,并非假装。 赵凌墨看她片刻,神情竟有几分哀恸,却骤然欺近她,“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 男人的气息瞬间靠近,九夭瞳孔微缩,想躲开,他手中却忽然出现一物。 眼前有金色光芒大盛,比正午时的阳光还要灼人,刺得九夭眼睛一痛下意识闭眼。 下一瞬她的身体就是一僵,竟再动不了分毫。 她霍然睁眼,死死的盯着赵凌墨。 看清她眼底的诧异,赵凌墨淡然一笑,将手中那颗金色玻璃球般的东西收回去,上前,径直将她抱了起来。 垂眸,看着怀中的九夭,对上她眼中的惊怒,他只是勾唇一笑,“九儿,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从来都是我,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吗?” 他在幻境中就已经见识了九夭的强悍。 不过他也知道,出了幻境,她的灵力就会弱许多,甚至于根本不足以让她在白日维持人形。 所以这些日子她都在燕恒身边,白日变成一只兽儿,这些他都知道,也让他更是嫉恨燕恒。 虽不清楚她这两日是如何让自己恢复了人形,可想来也耗去了不少灵力,这样的九夭实在是没有几分威胁性可言。 而他从天阳那里得到的东西,足以让她半个时辰内难以动弹,这就够了。 不管九夭有多愤怒,赵凌墨依然抱着她朝内殿去。 内殿中放着一张床榻。 光线昏昏沉沉,床纱帐幔被撩开,赵凌墨将九夭放在了床上。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九夭那张精致绝艳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的脸。 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轻抚上去,感受着指腹下细腻的肌肤,赵凌墨眼底波光微动。 “九儿,我会让你想起我来。只要你想起我,就会知道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九夭静静的看着他,不能说话,心中却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 赵凌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奇怪,她到底还忘了什么没有想起来。 月痕下世轮回时抹去了她的记忆,虽然她现在想起来一些,却都不完整,也不过是梦中看到的那些片段而已。 所以,赵凌墨在她和月痕之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又是什么身份? 哪怕情绪复杂,可她眼底始终一片清亮,如同没有杂质的水晶,世间所有丑陋在她这里都无所遁形。 赵凌墨喉头动了动,指尖落在她的眼角,停顿一瞬,大掌将她的眼眸遮住,轻轻缓缓的道:“九儿,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 九夭眼前忽的一片漆黑,下一瞬却有炙热的气息欺近了她。 第159章自作孽 就在赵凌墨的唇距离九夭的唇不过一寸之距时,他的动作骤然僵住,目光惊疑的看着下方眼神清亮的少女。 一只手……或者说一只爪子抵上了他的脖子,没太用力,可尖利的指甲正掐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 只要他敢再朝下,甚至不用她用力,他的血管就会被刺破。 赵凌墨的喉结滚动两下,“你……” 刚开口,就见九夭眼底划过一抹讥笑,还没想明白她这笑为何,太阳穴处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他的身体自然的朝九夭身上倒,九夭毫不犹豫的曲起腿一脚便将他踢开。 赵凌墨的身体就这么飞了出去,一声闷响落到了地上。 九夭这才缓缓的坐起身。 心口处有压裂的闷痛感,喉间也溢出些血腥味儿。 她轻吸了吸气,待那阵疼痛缓解一些后才起身。 看着昏迷在地的赵凌墨,九夭眼底生出一抹厌恶,忍不住又走近他狠狠的踹了他好几脚。 “敢暗算姑奶奶,不想活了。” 赵凌墨昏迷不醒,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任由她踹得在地上翻来滚去好几圈。 直到九夭的脚都有些疼了,这才停了下来。 瞪了他几眼,还是不解气,又一脚踩上了他的脸,再重重的碾了几下,直踩得赵凌墨的嘴角溢出血迹来。 丫的,好在她借了那火狐的妖元,否则还真会被他给暗算了。 眯眸,想到他刚才用来暗算自己的东西。 九夭本是想拿那东西过来瞧瞧,可想了想,要是再被那珠子给定住就不好办了。 她犹豫间,忽听闻远处传来一阵喧嚣。 脚步声很急促,速度很快却齐整有力。 她甚至听见有人沉声道:“我带人去这里面搜,老三,你带着人去那边。” 九夭狭眸,这是有禁卫军到这方来搜查刺客了? 虽离得还有些距离,可照着这速度,要不了多久就会靠近。 九夭看了眼赵凌墨,越发气恨得紧。 她的身体若是没有快速恢复,就算和他没发生什么,被禁卫军看到她和他在一张床上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九夭这些日子自然已经懂了些这人间女子的禁忌,就连阿恒也不愿意在成亲前就同她做些什么,这赵凌墨倒是好算计。 更何况,阿恒刚刚才在宫宴上说了心悦她要娶她,现在若是她和赵凌墨在一起被看见,旁人会如何笑话阿恒? 阿恒又会如何气恼她? 越是想,九夭越是恨不得将赵凌墨一爪子挠死。 她眸色一厉,尖利的指甲已经伸出,正要动手,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下一刻,一只手揽上她的腰身将她朝怀里一带,低凉的声音伴着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他还不能死。” 九夭眸色一亮,转头去看抱着自己的人,“阿恒……” 燕恒也正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中,那双本就幽深的眼眸更是显得高深莫测。 高深得她心跳一乱,想说的话都忘了。 燕恒微狭了眸,看她傻愣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抱起她朝窗前去。 几道暗影从窗前晃过,在燕恒进来后天哲扛着一个人也掠了进来,将人扔在了床上,另一道暗影将地上的赵凌墨扔了上去。 拿出一个小瓶朝赵凌墨嘴里倒了什么,扯上帐帘,转身离开。 九夭怔怔的看着他们这番举动,那速度之快动作之熟练,犹如演习过无数次。 等到所有影卫退出之后,燕恒抱着九夭从窗前掠了出去。 看着窗户在自己面前被关上,九夭皱眉,“就这么走了?” 燕恒呵的一声,垂眸盯她一眼,“怎么,舍不得?” “?” 九夭再傻也听得出燕恒语气不对,这才想起两个人还在‘冷战’呢! 她抿紧了唇,眼珠子转了转,身子一软气息瞬间就弱了几分。 她抱着燕恒的脖子,拿脑袋在燕恒的颈边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咪,软软的叫他,“阿恒……” 那尾音扬着,勾人的很。 燕恒的心尖都被她这一声给叫软了,可面上却始终冷着。 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变脸比变天快,果然女人就是善变,这丫头以为这样他就不气了? 又是一声冷笑,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她跃上了殿顶。 九夭闹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想再撒撒娇什么的,目光却被下面的人吸引去了。 她之前就听出是有禁卫军朝这边来了,这会儿他们这番动作下来,那些人也正好靠近了。 不过领头的人九夭却是见过的,前两日他来寻过燕恒汇报过消息,叫什么金源,是禁卫军统领。 看到他,九夭就觉得燕恒似乎早就看穿了一切。 刚才天哲扔进去的人,会是谁? 她默默的看着金源贴近殿门听了听,顿了顿才退到一边挥手,让身后的人推门入内。 宫殿的门被推开,禁卫军接连入内。 九夭看了燕恒一眼,他亦是沉着眉眼盯着下方,俊脸紧绷。 九夭咬了咬唇,有些无奈,其实她已经可以想象里面是什么情形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殿中传来的呻吟。 女人的声音,她也听出来了,是薛灵雅的。 所以薛灵雅还真是设计了燕恒?只是也被燕恒给识破了。 虽然早就知道燕恒不会轻易被设计,可一想到薛灵雅对燕恒的觊觎,她就恨得牙痒痒。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现在反被燕恒送到了赵凌墨的床上,也是她活该。 九夭恨恨的想着,而进入宫殿的禁卫军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声音。 面面相觑,金源眉梢微挑,沉吟一瞬吩咐道:“你们守在这里,本将先进去看看。” 是个男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不知道里面人的身份,其他禁卫军自然不敢随意朝里闯,怕会冲撞了贵人。 这时候,由金源进去查看自然是最好的。 金源当然也有私心,虽然刚才收到了暗号表示已经安排妥当,可他还是担忧出什么岔子,自然是他先进来看看的好。 内殿,轻纱帐幔中果真有两具身体正纠缠着,好像根本没听见外面来了一群人,声音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激烈。 第160章折磨你一辈子 金源悄然靠近,撩开床帐朝里瞄了一眼。 当真就是一眼,然后快速的松开了床帐。 画面有些辣眼睛,可见药量下得很足。 金源暗自摇头,殿下也忒狠了点,这是要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不停歇,直接精尽人亡吗? 快步出了内殿,对上那些禁卫军好奇的眼神,金源低咳一声,令道:“都退出去,将若兰殿围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这话一出,禁卫军自然都知道里面的人是有身份的,这事也有蹊跷。 当下不敢犹豫,慌忙退了出去。 金源安排妥当后则亲自前去阳明殿禀报去了。 虽然碍于赵凌墨的身份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跑进去看,可做了这么多,不让人看到怎么行? 九夭自然知道他们的打算,若是让阳明殿的那些人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不管是不是被人设计,赵凌墨也只能娶薛灵雅了。 这也许也是燕恒会这样做的原因。 现在他爹正为选谁嫁去东海头疼,他这做儿子的正好替父分忧,解决了这个难题。 瞧金源屁颠颠的朝阳明殿方向跑,九夭暗自翻了个白眼。 又忍不住看了眼面色无波的燕恒,看他始终冷着一张脸,九夭暗自一叹还是扯了扯他的衣襟,轻声叫他,“阿恒……” 她语气柔软,眨巴着眼,颇有些想要撒娇的意味儿。 果然,下一刻她就欺近他的脸,拿脸颊蹭着他的脸颊,“阿恒,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她这动作刚做出来,四周影卫齐齐转过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看一眼。 燕恒眉心轻动,也有些头痛,他的软处算是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一撒娇,他就心软。 手臂收紧,将她揽紧在怀中,埋头在她软软的耳垂上一咬,恨恨道:“错?你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他气她的地方太多,从她一意孤行要回将军府,到她在宫宴上答应赵莞比试,然后是以身犯险到这偏殿。 燕恒倒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耳垂上传来微微刺痛,更多的却是酥麻。 九夭脸色有些发红,却也不挣扎,更是顺势揽紧了他的脖子,噘嘴,“我错在让阿恒不开心了。” 燕恒眸色一动,眼底如深海般沉黯。 看了看她粉润的唇,默了两秒,到底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微噘的唇上重重的吮,尝到荔枝酒的香味,他才哑了声问,“方才喝了多少酒,醉了?” 否则,说出的话怎么这样让他心动呢? 九夭搂紧他,让自己和他更贴近,“才没有,就只喝了两杯果酒而已。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阿恒,我只想让你开心……” 他不开心,她便也不开心。 他生气不理她,她就好难过。 昨夜他不在她身边,她好怕自己疼死了他也不知道。 九夭很无奈,也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小脾气真是没意思,每次和他闹脾气,最难过的好像都是她自己。 燕恒一直都知道九夭不同于寻常女子,可她每每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说出什么大胆的话,依然还是会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应。 就像现在,类似这种我只想让你开心之类的话,不应该是他这个身为男人的来说吗? 他沉默一瞬,唇朝下移,到了她的颈间,贴在她颈边开了口,“既然想让我开心,为什么要答应赵莞?” 他的唇停在她颈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却也没离开,说话间一张一合轻蹭着她的肌肤。 九夭觉得若是她回答的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狠狠咬上她的脖子,吸干她的血。 她思索了半响才道:“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我当然知道她奇怪。” 就是因为她奇怪,他才更不放心。 九夭又沉默了一会儿,“虽然种种迹象都表示她是人非妖,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何况她不会无故要跟我比试,必定是有所图。就算我现在拒绝了她,她也会想出其他法子来逼我,若如此,还不如就现在答应了她。” 说着,她又顿了顿,“而且,当时在那种情况下,若我不应她,旁人也会觉得我胆小懦弱配不上你。赵莞不会罢休,或许有些人也会觉得你和赵莞更配,更可能会因为她公主的名头逼你娶她。我虽然知道你不会,也知道你不在意旁人看法,可你毕竟是一国太子,我不愿你太过为难。” 燕恒一直都知道九夭很聪明,哪怕失去了记忆,可跟在他身边这些日子,她其实早就明白了这人间的很多规矩。 她知道他的身份在许多时候并不容许他任意妄为,就算燕殇夕月,也还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这朝中有人在对他们虎视眈眈,东海这些人的出现是个机会,谁晓得有心人会如何拿来做文章? 九夭看得很通透,所以才会应了赵莞的要求,只是不想落人口舌,给燕恒带来更多的麻烦罢了。 燕恒的眸色几变,抬了头,眼神极为柔和的看着怀中女子,凝了她好一会儿才微微一叹,“你总是能有说服我的理由,哪怕我说我的确不介意旁人看法,却也不能负了你的心意。夭夭,你定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可是……我却甘之如饴!” 九夭展颜一笑,明眸晶亮,“那我就折磨你一辈子好了。” 燕恒闻言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尖,“小磨人精。” 九夭笑得更开心了,所以这算是哄好了吧。 她正得意,燕恒却忽然又眯了眸,“这事就暂且不提,不过你也别以为这样就算过关了。刚才这事呢,你明知有人对你不利,还敢过来?” 九夭闻言撇了撇嘴,“我也没想到会是赵凌墨啊。” 燕恒睨她一眼,“你若是想到,你会怎么做?” 恐怕非但不会避开,反倒更是要朝这里来了。 果然九夭被他猜中了心事,不知道怎么回答,眨了眨眼,又开始耍赖了。 只埋头蹭他的脖子,“你不要再说我了好不好,我都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燕恒脸黑了,这丫头总是一言不合就撒娇耍赖,让他怎么立规矩? 第161章想你想的好疼 倒并非燕恒想要说她,而是他知道赵凌墨这人,做什么都不会全无准备。 他早知道了九夭的身份,若是想出什么法子对付九夭,依九夭现在的灵力必定得吃亏。 也正是如此担忧,以至于燕恒赶过来时几乎将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就怕自己会来得晚了。 赵凌墨也许不会要九夭的命,可万一伤了她或者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燕恒不敢想任何一种可能,只要一想,他就会想起九夭从城楼上跳下的那一幕,那会让他心底压抑的恨狂涌而出,会恨不得将赵凌墨凌迟成碎片。 好在,好在她并未有什么。 可这次她运气好,下次呢? 若她以后再这般任性冲动,难免会有出意外的时候。 她的身份太敏感,妖于人而言本就是异类,若是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只怕会出大麻烦。 为了让她长记性记住教训,燕恒自然不愿意轻易就饶了她。 虽然心头已经软了,却依然黑着脸盯着她,看起来全然不因她撒娇耍赖软和一分。 大掌落在她的后脑勺按住她乱动的小脑袋,冷哼,“你的保证能作数?” “当然能了。” 九夭眼巴巴的抬眸看他,尽量让自己看来真诚,可他依然不为所动,并不相信她。 那……撒娇不行,苦肉计好了。 九夭一垂眸,声音也低了几分,好不可怜,“阿恒,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好疼好难受,好想你的。” “疼?”燕恒果然眉色一紧,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可她描了妆,却是看不出脸色到底如何。 燕恒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脸,语气瞬间就轻柔了下来,却也带着紧张,“哪里疼了,怎么会疼的?” 果然这招很管用。 九夭暗自得意,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依然是委委屈屈的样子,抓着他的手朝自己心口处放,“这里,想你想得好疼。” 她没告诉燕恒妖元的事,怕他太过担心。 燕恒一时也想不到那里去,更何况她此刻这大胆的动作让他气息微微一窒,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快速的看了眼四周,好在各方影卫早就已经识趣的转过了眼。 燕恒的脸色这才好些,却还是将手抽了回来,轻叱,“不许胡闹。” 这里的确不是胡闹的好地方,九夭咬唇,仰着脸欺近他,“那你不生气了。” 燕恒哪里还能有气,再多的气见到她这模样都已经消散了,她就是他的克星。 他终究还是将她抱紧低低的叹,“不气你了,但是你以后也不许再冲动,知道吗?” “好。” 九夭眉开眼笑,贴近他嘴角亲了一下,“我就知道,阿恒最好了。” 燕恒无奈轻笑,摸了摸她的脸,“你乖一些就好。” “我一直都很乖呀。” 拿脸颊蹭他的掌心,九夭就像只讨好主人的宠物,努力的让燕恒觉得她真的很乖。 燕恒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说话了,她乖不乖他心里有数,可不会轻易被她这萌萌哒的外表给蒙骗了。 这丫头执拗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就好像这次她要回将军府的事。 他沉默不语,九夭也安静下去。 燕恒一直是坐在殿顶,而她则窝在他的怀里。 九夭满足的闭了眼,嗯,还是这样的感觉最舒服。 再舒服的床,都没阿恒的怀里舒服。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可抱着抱着感觉就不对了。 就在这段时间,下面殿中薛灵雅的声音也有些变了调,带上了求饶的哭音,连殿外都已经能听到了。 禁卫军脸色都有些诡异,可哪怕心里有只猫儿在抓也不敢进去,只能更加紧张的守在外面。 九夭虽然大胆,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难免有些脸红心跳起来,却又很想贴燕恒更近些。 她咬唇,不好意思让燕恒知道自己这些怪异的感觉和想法,只能闭着眼把脸埋在他怀里,假装自己很纯洁,什么都不懂。 可燕恒其实也不太舒服,若是他一个人倒没有关系,可怀里还抱着一个自己喜爱的丫头就不太对劲了。 燕恒抿紧了唇,垂眸看了眼怀中人,只能见到她漆黑的发顶。 本是怕这中间发生什么意外,想等到金源带人来了再走,可这会儿他却还是决定先带这丫头离开这鬼地方。 让她听赵凌墨和其他人的活春宫,燕恒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 骤然起身,也不管她抬眸时诧异的眼神,抱着她就掠下了殿顶,朝着桃林的方向去。 桃林离这里不远,他带九夭去那里,自然还有戏要唱完。 而这里有影卫守着,金源也应该快回来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燕恒离开不过半刻钟,金源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过来了。 当先的自然是燕殇和夕月。 因为他两人来了,后面跟着的人也就多了,除去宫女侍卫,还有好几个大臣,甚至赵奕和赵莞也跟在后面。 至于为何他们会跟来,皆因为金源急匆匆冲进阳明殿时喊了一声,“东海墨王出事了。” 喊完才觉得不对,马上闭了嘴,可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了。 本是因病避不见人的东海墨王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还出事了? 在北阳的皇宫中能出什么事? 可金源却遮遮掩掩起来,一副这里人多他不好说的样子,更是让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 事及他国王爷,燕殇夕月自然很慎重,当下便停了宴决定亲自前来。 关系到东海,东海那些人自然更是要来了。 这不,就这么一群人一起赶了过来。 还没靠近,有些人的脸色就变了。 习武的耳力好,自然老远就听见了那淫靡声,燕殇夕月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燕殇侧眸看一眼侧后方神色严肃的金源,冷笑一声,却没说什么。 夕月也想到了这事怕是和燕恒有关。 刚才就觉得金源奇奇怪怪的,进殿的那句分明就是故意,喊的一点水平也没有。 就是不知道,这叫得有些凄惨的女人是谁? 第162章绿油油一片草 这时候薛灵雅的声音已经叫得嘶哑,众人自然听不出是谁。 唯有跟在燕殇身后的薛子昂神色微微变化,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像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的。 燕殇夕月也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在殿前停了下来,一众禁卫军忙跪下接迎圣驾。 这会儿所有人都已经听出里面人在做什么了,脸色都有些尴尬。 可这里也没人是傻子,很快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不过就算知道有猫腻也没人说什么。 毕竟凤皇泽帝都在,也轮不到旁人说话。 东海的人神色也不太好,可现在听到的基本都是女人的声音,还不能确定里面的男人是不是赵凌墨?他们自然也不好做出什么来,只能见机行事。 殿内的声音不堪入耳,所有人都微低着头装作听不见。 燕殇皱眉,看了眼金源,“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源低着头,“方才属下带人到此处搜查刺客,却不料发现了异常。具体是如何,属下也并不知情。” “刺客?” 燕殇眉眼深沉,“宫里进了刺客,朕为何不知?” 金源头更低了,“是半个时辰前的事,西面流月湖那方影卫发现的。不过那人速度很快,转眼就消失无踪,影卫便先报到了太子殿下处。只方才宫宴正酣,太子殿下不欲打扰两位圣上,也怕会造成恐慌,便下令让属下带人先暗中搜查。” 这话倒是规规矩矩的,燕殇看了眼紧闭的殿门,“那你如何知道里面的人是东海墨王?” 金源低咳一声,“属下方才……独自进去查探了一下……因属下以前前往东海时见过东海墨王,所以才能认了出来。” 东海之国是在五年前发现的临海小国,同夕煜几乎一海之隔。 要前往东海之国,需得乘船半月,还是有人在出海时偶然发现报了上来。 燕殇听说之后便派出金源的父亲金浩前往东海之国查探,也算是两国交往之始。 金源当时还未入禁卫军,亦是少年心性,对东海极为好奇,便跟随父亲前往。 所以,他见过东海墨王倒是也不稀奇,旁人倒是也听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燕殇睨着他,沉吟一瞬却忽然问,“太子殿下呢,既然是奉他之命搜寻刺客,这事为何不报给他?” 金源一脸天真的问号,“属下也不知道,因为找不到殿下才会去阳明殿的……” 燕殇看着他,唇边的笑有些讽,不过旁人倒是看不到。 金源扯了扯嘴角,头埋得更低了。 夕月亦有些好笑的看着金源,却知燕殇并非故意要为难他。只是东海的人也都跟着,若是不问清楚难免让人家怀疑是他们在设计什么,这可是关系两国邦交之事。 虽然她已经知道,这事同燕恒必定脱不了关系。 夕月开口,不再问赵凌墨的事,而是问,“那女子是谁,可有看清?” 金源忙摇头,“属下不敢多看,就瞄了一眼,只看到了墨王,至于女子是谁倒是并未看清。” 开玩笑,他怎么敢说他看清了? 以后薛灵雅恐怕就是赵凌墨的女人了,要是他知道他的女人被他看了,会不会打击报复他? 夕月似乎也知道他的心思,便也不再问。 和燕殇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不太好办。 这会儿里面‘战事’正酣,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里面的人也没察觉,想也知道很可能是被用了药。 可确定了赵凌墨的身份,若是他们就这样进去却是不太好。 正想着如何万全之时,一道惊呼响了起来,“老爷,老爷不好了,九丫头不见了。”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来处转头,便见楚清影脸色惨白的小跑着过来。 似没见到凤皇泽帝和其他一众人,连礼数都顾不得了,只朝着人群中的沐沉荣跑去,心急如焚,抬手就要去拉他。 只还未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他一手挥掉,怒视着她,“胡说八道什么,没见到两位圣上在此吗?” 楚清影僵住,手亦顿在半空。 眼睫低垂,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恨色,这才僵硬的转头朝前看。 在见到燕殇夕月时脸色又是一变,慌忙跪地行礼,“臣妇惊扰圣驾,望凤皇泽帝恕罪。” 燕殇面色不动,夕月挑眉道:“无妨。” 随后便让楚清影起身答话,问她是谁不见了如此着急。 楚清影有些犹豫,沐沉荣便又在一旁厉声道:“没听见凤皇问你话吗,无知妇人,还不快快禀来。” 这话非但让楚清影眸色沉暗,夕月眼中也生出了几分不满,目光淡淡的掠过沐沉荣。 沐沉荣正好也偷偷观察着燕殇夕月的神色,对上夕月的目光,禁不住后背一凉,这才惊觉自己的话也算是将夕月给骂了进去。 这位凤皇,可不是现在看到的这般温和好说话,不过是和泽帝一刚一柔罢了。 若是真说起手段来,她的手段亦是不差泽帝多少的。 当年夕月在玉泉山坑杀魏国二十万大军,不留活口的事夕煜王朝无人不知,足可见其心性亦是狠戾。 这也是为何许多人对她称帝心有不满,却依然不敢表现出来的原因。 除去燕殇,夕月本身亦是让人忌讳的存在。 思及此,沐沉荣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一直冷眼看戏的沐修云更是怒其不争。 只是还不等他们再解释些什么,楚清影已经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回凤皇的话,方才臣妇带着九丫头离席,本想带她回府,可出殿后臣妇……臣妇想要出恭,便着人先扶着九丫头,却不料待臣妇收拾妥当后出来竟是发现九丫头不见了。有过路的宫女告诉臣妇,她被人扶着朝这个方向来了……” 她说着话,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朝宫殿门前瞟。 此刻,宫殿里女人的叫声已经可以称之为尖锐了,似在求饶求救,让人全然不敢想象里面正在发生些什么。 再结合楚清影的话,大部分人的脸色都变了。 所以说,里面的女人很可能就是沐家的九丫头,沐九夭? 也是不久前才在宫宴上被他们太子殿下表白过的人? 带着看戏心态的人不由得暗笑,他们似已经看到燕恒头上绿油油一片草,多得几乎可以放羊了。 而另一部分人的心态则更复杂。 从今夜的一切看来,这事是阴谋无疑。 就是不知,最后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第163章是薛家三女 燕殇夕月对视一眼,眼底深意唯有对方能懂。 他们算是知道为何燕恒要来这么一出了,却不知里面的女人会被燕恒换成了谁? 其实若可以,直接进殿就能弄得一清二楚。 可问题是谁进去? 夕月沉吟一瞬,忽然看向楚清影,“沐夫人既然担忧女儿,不若进去瞧一瞧,看看沐家小九是否在里面?” 夕月觉得这事让楚清影去挺合适。 一来,她是女人,又怀疑里面的人是她的女儿。二来,她的年纪于赵凌墨算是长辈,就算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也没什么的吧。 楚清影却是一愣,“臣妇……” 她心跳有些乱,其实也有些忐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其实也不明白怎么会闹得这么大,将凤皇泽帝都闹过来了? 再来,这宫殿里的动静也不太对,按照计划赵凌墨和沐九夭根本不会在现在发生什么。 赵凌墨并非这样冲动的人,更何况这里来了这么多人他也没反应,还越闹越凶? 其实这后面本是没楚清影的戏份的,只刚才李姑姑发现不对才会又让她过来,让她提醒众人里面的女人是沐九夭。 然而现在就连楚清影都有些不确定里面的女人到底还是不是沐九夭了,夕月却要让她进去? 她为难的看向沐沉荣,希望沐沉荣能帮她说两句话。 赵凌墨正在里面做那种事,她再怎样也是个女人,怎么能进去? 可沐沉荣却连眼角余光都没落在她身上,低着头,实则还在为方才的事担忧害怕。 沐修云倒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阴戾。 楚清影却看懂了,是要她答应。 沐修云也知道这事情有诡异,让楚清影进去看看也好,总比其他人进去发现什么对他们不利的好。 楚清影心中发凉,也知道这事自己是推脱不了了,她甚至觉得若是赵凌墨事后恼怒怪罪起来,这些人也很可能将她推出去当替死鬼。 她咬紧牙根,再恨再怒,此刻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应了夕月,在旁人或笑话或同情的目光中,僵硬的朝殿中去。 宫殿的门被禁卫军轻推开,楚清影跨进大殿,双腿都已经全然不似自己的,只麻木的朝前。 而门被推开,男女的声音就再无遮掩,整个昏暗的宫殿中透出的都是欲望的气息。 楚清影捏紧了手,心跳更快了,这样清晰的听着这女人的尖叫求饶,哪怕已经嘶哑,她也听出来不是沐九夭。 已经知道这件事出了差错,可她也好奇起来,不是沐九夭,会是谁? 楚清影吞了吞口水,好奇冲淡了一些紧张,驱使着她朝内殿靠近。 喘息尖叫声扎入耳膜,让楚清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悄悄的朝内殿中望去,床帐纱帘都已经被扯得凌乱,而床上的女人正好朝着门口这方。 跪趴着,双手死死的揪着身下床单,不断的尖叫哭求却无法挣脱。 月光洒落在殿中,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面容惨白扭曲,长发凌乱披散,如同女鬼。 楚清影的瞳孔微微一缩,禁不住抖了几下,想到的却是前些日子日日缠绕自己的‘噩梦’。 女人的尖叫似乎都变了调,又变成了沐玲珑的声音。 沐玲珑从来没有放过她,她在她耳边笑在她耳边哭,掐着她的脖子想要让她去地狱陪她。 楚清影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靠着疼痛才能稍稍保持一点清明,否则她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尖叫。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眼,楚清影便看清楚了女人是谁。 可也更清楚,今夜的安排全被打乱了,不管是赵凌墨这里还是燕恒那里,看来是燕恒早发现了不对,将计就计。 她按捺住心底的慌乱害怕,正想退出来,赵凌墨却已经发现了她,目光骤然盯了过来。 他的动作不停,面上却没有丝毫享受和愉悦,神色比女人还要狰狞恐怖。 双眼通红嗜血,狠狠刺过来的目光如同要吃人的野兽,让楚清影本就僵冷的身体越发僵冷如冰。 赵凌墨此时的神智显然是清醒的,也正是因此,才更加愤怒。 “滚!” 他瞋目切齿的盯着楚清影,一个字几乎是从喉咙口逼出,却让人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窒怒。 楚清影倒抽一口冷气,慌忙转身不敢再有丝毫停顿。 相较于进来时的小心缓慢,出去时几乎是逃命般的速度。 赵凌墨的目光一直死死钉在她的后背,让她感觉如同被暴怒中的野兽盯住,只待他腾出利爪和牙齿,就会将她撕咬成碎片。 楚清影越发惊慌无措,可她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找出个替死鬼来,才能让赵凌墨事后不将怒意发泄到她的身上。 那……应该是谁呢? 楚清影的脑子快速的转动着,一时间竟是一筹莫展。 而在殿外的人看见她惊慌失措的跑出来都是一副诧异模样,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难道里面的人真是沐九夭? 所有人都好奇的朝殿中看,夕月也眯眸朝殿中看了眼。 以她的耳力自然听到了方才赵凌墨的声音。 嗯,思维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果然是大部分男人的劣根性。 莫名的挑眉,待楚清影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她和燕殇面前后才问道:“沐夫人可还好?” “臣妇无事,谢凤皇关心。” 楚清影的声音有些飘,听来就不太好。 可夕月也并非真的想关心她,便只点头,又问,“那沐夫人可有看清了,里面的人是谁?” “这……这………” 楚清影的眼神也飘忽起来,四处乱看,犹豫着不敢说。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看似是乱看,实际上多数时间都在朝薛子昂那方瞟。 薛子昂心中咯噔一声,眸色瞬间低暗了几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看来是真的了。 里面的女人真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 他紧抿着唇没有开口,夕月和燕殇也看出了问题,两人对视一眼。 楚清影深吸口气,豁出去一般终于开口了,“回凤皇泽帝,里面的女人是……是薛家三女……” 第164章以后难有身孕 不知何时,云遮了星月,天幕一片漆黑。 霜云宫寝殿中亦只点着一盏灯火,光线昏黄暗淡。 薛太妃正坐在梳妆镜前,长发披散,手拿一柄玉梳缓缓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昏暗的光线中,铜镜里映出的面容模糊不清,空荡荡的寝殿中,竟似安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急促的脚步声踏破这一殿安静,由远及近。 “娘娘,计划失败了……” 出现在寝殿中的正是方才那位李姑姑,她的脸色有些白,低着头甚至不太敢靠近薛太妃,只停在了她身后还有五六步的地方。 薛太妃手中动作未停,轻顺着自己一缕长发,“一个蠢货罢了,还真指望她能成什么事吗?至于赵凌墨,他以为沐九夭没了妖元就好对付了?呵……” 显然她对计划失败并不意外,说这话时还带着讥讽。 李姑姑却咬着唇有些犹豫,“可,太子殿下将薛三小姐送到了墨王的床上……” 薛太妃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思索片刻,忽而一笑,“既然如此,就让他娶了那蠢货好了。” 免得她整日打燕恒的主意,看着心烦。 燕恒这次做的事倒是颇合她心意。 李姑姑神色诡异一变,“墨王恐怕不会……” 薛太妃冷笑打断她,“人都睡了,他还能耍赖不成。充其量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娶回去是疼着是晾着还不是看男人自己,你以为他会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己现在就同燕殇夕月对上吗?” 赵凌墨是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蠢。 李姑姑皱眉,却没敢再多话。 薛太妃放下了手中玉梳,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向她。 李姑姑平放在腹部的手下意识攥紧两分,脸更白了些,低垂的眼睫密密颤着,不敢抬眸。 薛太妃却是慢慢朝她走近,轻幽幽问,“那个莲儿呢?” 李姑姑头埋得更低,谨慎的答道:“已经处理干净了,娘娘不必担忧,不会有人怀疑到霜云宫的。” 薛太妃呵呵一笑,“那丫头是个聪明的,可惜了……” 李姑姑眉心微收,很清楚薛太妃这话的意思。 可惜没跟对主子,可惜知道的太多。 薛太妃已经掠过李姑姑朝床边去,“你也下去吧,不必管这事了,我们只要好好看戏就成。” 看他们狗咬狗,而她,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李姑姑神情紧绷,点头,“奴婢明白。” 随后,俯身行礼,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退出殿后才悄然抬眸朝里看了一眼。 薛太妃已经站在床边退去外裙,正侧身将衣裳朝一旁的衣架子上挂,昏黄的烛火映着她半张脸。 那半张脸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张皮贴在骨头上,又干又皱,白得不见半丝血色,衬着烛火让人心头发瘆,和平日的薛太妃全然两张脸孔。 李姑姑瞳孔一缩,慌忙低下头快速转身离开。 …… 对某些人而言,这一夜极为漫长。 阳明殿内整夜不曾熄灯,直到第一道阳光刺破云层,已是卯时。 无关的人早已经出宫,此刻的阳明殿只留下同昨夜之事有关的人。 燕殇夕月依然坐在九层高台龙椅之上。 一夜未眠,夕月有些发困,燕殇也不顾旁人目光,揽着她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闭眼歇一会儿。 在下方,沐家人、薛家人以及东海的人都不曾离开。 沐九夭和燕恒还不曾出现,不过之前金源已经来报,说是人找到了,在桃林中。 不过因为沐家九小姐宿醉未醒,所以太子殿下正守着她,等她醒来就会带她过来。 燕恒这做法其实很不成体统,可燕殇夕月不说什么,其他人也不敢说,反正燕恒之前就已经表示要娶沐九夭了。 赵莞听闻这事时也不过微微垂了垂眼眸,面色平静的不起半分波澜。 赵奕一直观察着她,也更是觉得这妹妹是个极能掩饰的人,几乎没人能看出她的情绪。 至于赵凌墨和薛灵雅,在那种情况下就算燕殇夕月也不好强硬的进去将人带出来,哪怕薛家人再难受,也只能等赵凌墨完事。 当然,燕殇夕月到底是觉得不好还是本就不愿,这就不是旁人能胡乱猜测的了。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半个时辰前。 薛灵雅是被抬出来的,现在还昏迷不醒,有医女正在替其检查上药。 赵凌墨的状况也不太好,被安排到偏殿中,有太医前去替他诊治。 薛子昂的夫人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女儿是她的嫡亲女儿,从小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太子妃,可谁会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出了这种丑事。 她瘫软在座椅上,薛子昂却只沉着脸坐在一旁,整整一夜几乎一字不言。 其他留在这里伺候的宫女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又等了差不多半刻钟,天已经朦朦发亮,前去替薛灵雅检查的两位医女终于前来禀报,神色颇有些不好,进殿后忙跪地行礼。 夕月闻声揉了揉眼,这才坐直了身。 燕殇端了水喂给她,“先润润。” 夕月也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喝了水。 夕煜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两人时不时的秀恩爱,可这些画面落在东海那些人的眼中却是惊讶万分的。 旁人或许永远不会明白燕殇为何愿意同夕月并肩而坐,甚至于他自己也曾对她俯首称臣? 这个问题,就连燕恒曾经也不是太明白。 要如何的爱,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赵奕默默的看着,眼底光芒复杂,垂眸看着自己杯中茶水,勾唇苦笑。 不管世人如何说燕殇无能,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可不知怎的,他竟是有些羡慕…… 等夕月喝完了水清醒一些,这才看向跪在殿中神色紧张的两位医女。 “薛三小姐如何了?” 毕竟是女儿家的事,自然是她来问比较合适。 两个医女都有些犹豫,夕月皱眉,“到底如何?” 她的语气沉了几分,医女忙伏低身子,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回道:“回禀凤皇,奴婢两人已经替薛三小姐仔细查验过,薛三小姐并无大碍……不过下身撕裂严重,以后恐怕……难有身孕……” 第165章一生不幸 医女的话落,殿中更是静了片刻。 随后,薛夫人的哭声又起来了。 一个女人失贞就算了,大不了让赵凌墨娶了她吧。 赵凌墨怎么也是个王爷,这也是薛夫人能想通的地方。 可若是不能怀孕,这一生岂不是彻底毁了! 就算赵凌墨娶了她,她一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能坐稳王妃的位置甚至以后东海王后的位置吗? 思及此,薛夫人哭得比方才还要凄惨,诺大的阳明殿就听闻她的哭声,让人瘆得慌。 听她在耳边哭了一夜薛子昂心中本就烦躁,忍不住斥道:“哭什么,两位圣上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 薛夫人哭声一窒,正在抹泪的动作也僵了一下。 女儿成了这样她本就难受,被薛子昂这么一吼心底更是委屈。 可到底也想起了燕殇夕月还在这里,不敢再哭得那么大声,只用帕子遮掩着呜呜的低泣。 楚清影的位置同她相邻,这一夜同样被她哭得很烦躁,心底却隐隐又有些讥讽。 这位薛夫人其实不过是薛子昂的继夫人,出身并不好,听闻还是怀孕了之后才入了相府。 否则当初惊才绝艳,年纪轻轻便历两朝为相的薛子昂怎会娶了她呢? 虽然薛夫人未婚有孕的事被遮掩的很好,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风声传出来,也因此北阳城中名门勋贵的夫人们实则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的。 可奈何她命好,嫁的人是薛子昂,又生了个从小被内定成太子妃的命格高贵的女儿,所以众人再瞧不上她,表面还得恭维讨好着她。 楚清影虽然不会刻意讨好她,在她面前却也得表现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如今薛灵雅出了这样的丑事,她以后在那些夫人的圈子里怕是也抬不起头了。 如此想着,楚清影怎可能不幸灾乐祸? 可她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能表现出来,甚至还假惺惺的让人给她倒上一杯热茶,安慰道:“薛夫人,您别哭了。这事已经发生了,就冷静些好好想办法解决才是。好在灵雅她年纪还小,多找几个大夫看看,以后好好养着,说不得也能生呢?” 其他人闻言都微微皱眉,谁也没多说话,这种时候本就不适合安慰,不管怎么安慰,听来都更像是讥讽。 就好像楚清影这话,看似很正常,却又似乎字字都在提醒大家,薛灵雅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不能生养的残花败柳了。 薛夫人果然被这话讽得神色扭曲,霍然盯向楚清影,一夜未睡又哭了太久的眼睛红肿不堪,布满血丝,恶狠狠的盯着人看时还真有那么几分可怖。 楚清影心底本就有鬼,每每瞧着人这番模样总会觉得有些害怕,而薛夫人已经盯着她冷笑起来,“冷静?沐夫人这风凉话说得可真是好听。若是出事的是你家那沐九夭,你也能冷静吗?” 说到这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眸色骤然一变,声音嘶哑又尖利的道:“是啊,你之前不是说沐九夭是朝那宫殿处去的吗?可为什么她不在那里,反而是我的雅儿?是你们合起伙来陷害她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对不对?” 她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楚清影皱起眉头。 她倒是也希望在那里的是沐九夭,她怎么知道为何会变成薛灵雅的? 其他人闻言神色亦是各不相同,不明内情的人都觉得这其中说不得真同沐九夭有关。 毕竟女人争风吃醋起来,向来是阴招尽出,比男子间的争斗更甚。 燕殇和夕月面色平静,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毕竟人家的女儿会变成这样,实则是同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有关。 夕月只能支额掩饰自己的无奈,哎,头好痛。 薛子昂亦是额间胀痛,怒声斥道:“够了,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薛夫人因为自己的猜测情绪有些失了控,面对薛子昂一而再的斥责也忍耐不住了,看回薛子昂失声恸哭道,“老爷,雅儿也是您的女儿,您就一点也不关心她吗?她如今被人害成这样,这一生都算是毁了,难道我们不该替她找出陷害她的人讨回公道吗?” 薛子昂心情已经恶劣到极点,对她的那些厌恶也不再掩饰,“我不关心她?我若不关心她,我会将她禁足在府中吗?可她为何会出现在宫里的?我早对你说过慈母多败儿,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谁的责任?” “老爷这意思是我的责任?” 薛夫人闻言更是悲从中来,甚至于忘记了此刻身在何处,声线也拔高了几分,“我疼爱女儿有错吗?若非你对她太过冷淡,我也不会这般心疼她纵容她,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她还是有人疼爱的。倒是你,雅儿从小到大,你有几时关心在意过她?不管发生什么,你第一个责罚训斥的都是她。这就是你的关心吗?你明明知道她倾慕太子殿下,不帮她便算了,还同旁人一般阻止她将她禁足。若非如此,她会偷偷溜进宫吗?如今她遭了如此大难,你还这般无动于衷,你真的有将她当成你的女儿吗?” 她一双红肿的眼配着惨白的脸看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可怜,一句句都是对薛子昂的责问,让其他人也免不得觉得薛子昂这个做父亲的太过冷漠了。 薛子昂被她说得面色涨红,怒声回道:“我责罚她训斥她是为什么还需要我当众说来吗?你以为她做的那些事你们瞒着我我就不知道吗?左想容,你不要真当我是傻瓜,府中之事没有什么能瞒得住我!至于这次我不帮她将她禁足,是因为我知道太子殿下对她无意,她就算嫁给了殿下,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若他当真不心疼薛灵雅,大可将薛灵雅当做工具送入东宫,可这不是他薛子昂会做出的事来。 奈何薛夫人不会这般想,他前面的话让她心头颤了几下,后面的话却让她禁不住冷笑起来,“幸福……薛子昂,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到现在还没忘了那个女人,你对我无意,所以也连带着不疼爱雅儿,你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幸福,所以也不想让雅儿幸福。薛子昂,你——”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话,也让殿中正看好戏的人神色一变。 在旁人眼中向来温雅有礼的薛相,当着两位圣上的面,打人了! 第166章永远不要隐瞒欺骗我 殿中气氛一时凝滞。 左想容被他这一巴掌扇得脸都歪到了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竟是半响没回过神来。 薛子昂的手还顿在半空,亦是轻颤着,眼底疼痛蔓延。 燕殇皱紧了眉,在听左想容说到那个女人时脸色就不太好了。 了解薛子昂的都知道这是他心底的伤疤,谁也不会轻易去揭起,可她倒好,竟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起这个。 左想容也终于回过了神,面容扭曲狰狞,撕心裂肺的哭吼道:“薛子昂,你打我!” 她眼神恶毒憎恨的盯着薛子昂,却见他眼中没有丝毫对她的愧疚,反倒是带着怔然的怀念之色。 左想容再也忍不住了,疯了似地一把将面前桌上的茶水挥落在地,尖叫哭闹道:“那个贱人到底哪里好,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为你操持家务养儿育女,你竟然为了一个贱人打我……你……” “薛夫人爱女心切太过担忧,不若去看看灵雅吧。梦灵,带薛夫人过去。” 清凉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左想容的撒泼,却是出自上方夕月。 因为这事同燕恒有关心里有些愧疚,夕月开始也觉得让她发泄一下亦无妨,本是不欲管他们两口子的事的。 可不说她和燕殇在此,旁边还有东海的人在瞧着,眼见着她越闹越过分,真是丢脸丢出国了,夕月自然要开口阻止事态继续发展。 梦灵听闻夕月开口,只颔首道“是”,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了左想容面前,在左想容想要尖叫前点了她的哑穴拖着就走了。 没有丝毫犹豫,也并未因她是相府夫人而给她半分颜面,当然,左想容自己也早已经将脸丢光了。 等梦灵拖着她消失之后,所有人都有一个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薛子昂沉默了一瞬,起身走至殿中跪下,面无表情的低头,“臣持家不严,请泽帝凤皇责罚。” 燕殇暗自叹息,那个惊才绝艳意气风发的薛子昂,终是随着时光消磨,不复存在了。 他摆了摆手,“此事亦非你所愿,入座吧。” 薛子昂唇角紧抿两下,没有再多说一字,起身,又行礼,这才退回坐位。 经过左想容这一闹,天色又更亮了几分,夕月也让医女回去好好守着薛灵雅,待她醒了再说。 又让人吩咐下去今日歇朝一日,让众大臣不必入宫上朝。 至于接下来的事,还需等赵凌墨休息好再说。 就在阳明殿中人为这件事操碎了心的时候,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燕恒和九夭却在桃林中悠然自得的歇了一夜。 燕恒靠坐在一棵树干之上,怕地气寒凉,便让九夭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怀里。 整个北阳皇宫,九夭最喜欢的便是这片桃林。 这般坐在林中,满目嫣红,远望而去没有边际,如朝霞洒落漫天。 若有风来,便会有花瓣飞落,如蝴蝶起舞,叫人神迷意醉。 听燕恒说,这桃林四季开花,是他父亲专门为他母亲所种植的。 九夭对燕殇更好奇了,他会不会已经恢复了部分神力,才会有如此本事,能让这桃花四季不败? 不过不管怎样,他对燕恒娘亲的疼宠,却是让九夭艳羡不已的。 思及此,九夭忍不住从燕恒怀中抬眸,他正闭着眼假寐。 几缕初起的霞光透过桃花枝丫洒落,在他的面容上镀了一层金粉色的光,让他本就精致至极的眉眼越发俊美威仪、高华无匹,当真是如天神临世。 九夭眨了眨眼,眸光亦是更加痴缠几分。 嗯,她亦有燕恒疼爱着,不必羡慕旁人。 燕恒若有所感的睁开眼,垂眸朝她看来,暗蓝眼底涌动的光华摄人,九夭就这般望进去,一时竟如同置身梦境。 她的神色带上几分迷蒙的痴迷,低低呢喃,“阿恒……” 燕恒看着自己怀中的人,禁不住轻笑,摸了摸她的脸,“这样看着我作何?” 九夭很自然的拿脸颊去蹭他的掌心,低叹,“怎么办,我觉得我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到一分一秒也不想同他分开,只要想一想,都觉得难受到想哭。 可她要怎么办呢? 待和赵莞比试完,她就要前去南方寻找妖元,许也就是这两天了,她已经等不了了。 思及此,九夭的心又沉闷了几分,却不知,她的情绪已经轻易从眼底透露出来。 在燕恒面前,她从来学不会掩饰自己。 燕恒目光一闪,幽深眼眸好像深不见底的汪洋,没问她在难过什么,只是低下头欺近了她。 沾染了清晨露气的发梢微凉,从她的脸颊上拂过,让九夭呼吸乱了几分。 他眼底透出的光丝丝都是温柔,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真这么喜欢我?” 他眼底的温柔和宠溺让九夭心底荡开了无数涟漪,随着他沉浮飘荡,傻傻点头,“嗯,很喜欢很喜欢……” 燕恒抚着她的脸,指腹顺着她的眉眼滑到她的唇边,磨蹭着她润红的唇瓣。 九夭的身体都酥麻了几分,心跳呼吸乱成了一团,瞧着他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亦是昏昏然闭上了眼。 可最后,他的唇却落在了她的耳边,声线温柔如同蛊惑,说出的话却让九夭后背一凉,暧昧的气氛就这么烟消云散。 他说:“既然夭夭这么喜欢我,就永远都不要隐瞒欺骗我,知道吗?” 九夭气息微窒,片刻才傻傻的睁开眼,他离她依然很近,唇几乎要贴着她。 可这会儿九夭却顾不得那些撩人的暧昧了,仔细看了看他的眼,发现自己看不出什么来,才小心翼翼的询问,“我什么时候隐瞒你欺骗你了?” 燕恒莫名的勾唇,眸光微眯,指尖再次掠过她的眉眼,“夭夭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 说话间,手亦再次来到她的唇边,轻按住她的唇角,冷嘲一笑,“可这张小嘴,却不见得诚实。”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要低凉几分,让九夭心底发颤。 而燕恒看着九夭过了一夜后连妆容都掩不住的青白面色,眸光越发的幽暗了几分。 第167章这是惩罚 许是因为没有妖元的缘故,她的体温本就比寻常人低些,一开始燕恒倒是也忽略了一些不对劲。 可昨夜他抱着她一夜,终究还是察觉到她的体温比往常更低凉。 再瞧她这不正常的脸色,燕恒已经可以肯定,九夭有事瞒着他。 九夭却没想到燕恒如此敏锐,她方才的情绪波动也就那么转瞬,他就轻易察觉到了。 九夭想捶地,简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燕恒却不管她如何纠结,低低一叹,直接问道:“乖,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九夭也叹,还试图垂死挣扎,“可以不说吗?” 燕恒气得好笑,大手捏住她的两边脸颊,语带威胁,“你可以试试?” 九夭一脸真诚的点头,“其实真的没什么。” 燕恒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因为他的动作微微嘟了起来,模样很可爱,说出的话却明显不那么可爱。 燕恒眯眸冷笑,“小骗子!” 话落,他骤然低头,朝她嘟起的小嘴咬了上去。 九夭“唔”一声闷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竟然真咬。 好痛……肯定流血了。 好在燕恒只咬了一下就松开了她,微离她两分,狭眸盯着她下嘴唇上那道浅浅的伤口,沁出了血迹。 看着那抹鲜红,他眼底的颜色由蓝及黑,深如寂夜。 喉间滚动几下,他轻声开口,问她,“疼?” 九夭委屈得不得了,“当然疼了……” 让她咬一口试试? 后面这话还没说出来,燕恒目光微抬,同她视线相对让她看进他幽幽的眸子里,在她怔楞时嘴角一扬,再次贴近她的唇边暧昧又冰凉的道:“这是给夭夭的惩罚。乖乖,要不要说实话,嗯?” 他这一声叫得九夭心尖发麻,可九夭却更加意识到燕恒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刺激到了他让他出现这种情绪上的反常,却很清楚,她若是不对他说实话,他恐怕还会继续‘惩罚’她。 九夭眼睫轻颤了几下,正想着应该怎样说才最好的时候,燕恒的唇忽然再次覆上了她的。 一抹温软从她下唇的伤口上滑过,将她唇上溢出的血缓缓的舔了去。 九夭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燕恒的眼却半眯着,眼底暗光簇闪,看起来竟是有些享受。 将她的血舔干净后,他又不轻不重的在她唇上吸了两下,明明是很暧昧的亲吻动作,可九夭却诡异的感觉,他这分明想着再吸出些血来…… 九夭的心跳乱了两拍,燕恒这是喜欢她的血? 其实若换做其他人恐怕也不会想得这么复杂,他将她咬了再给她舔舔也是很正常的,男女之间这样的举动会显得极为暧昧亲昵。 可九夭却从燕恒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是从极夜一般的黑暗中透出来的,让人心慌的光芒。 她如何能不胡思乱想? 不过燕恒很快就松开了她的唇,看着因为他的‘亲吻’更加润泽的唇瓣,那道细细的伤口上也再没有血,他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一些,可又透出些诡异的惋惜。 嘴里还有血液的腥甜滋味儿,夭夭的血,似乎格外香甜…… 燕恒垂眸,掩住眼底深浓的欲望不想吓到九夭。 九夭则下意识的舔了下自己被他吸得有些发麻的下唇,试探般唤了声,“阿恒?” 燕恒这才抬眸看她,看清她眼中的狐疑,他眸底暗色更浓,唇边却带上一抹笑,摸着她的脸问,“怎么,想好要不要对我说实话了,嗯?” 九夭为难的抿了抿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刚开口,感觉燕恒的气息又凉了两分,九夭忙快速的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只是我感觉我的妖元出了些问题,所以想早些去南方。” 她的话落,周遭的空气都似凝固了几分。 九夭不确定燕恒的想法,她眉心紧蹙,瞧着那双让她辨不出情绪的暗蓝眼眸,沉默一瞬,扯了扯他的衣袖,“阿恒,你不要太担心,真的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燕恒冷冷的打断,“你准备何时出发?” 九夭一愣,弱弱道:“和赵莞比试之后……” 燕恒暗光簇闪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若我没有察觉出什么,若我没问,你是打算不辞而别?” “我……没有……” 九夭有些语竭,她其实真的没想不辞而别,就是还没想到找个什么理由而已。 燕恒的眼底覆上一层薄冰,他本就还没和她好好算算她一意孤行回将军府的帐,现在又发现她竟然将这样重要的事隐瞒他? 她之前还说要陪他去九玄山看过之后才离开,现在却如此着急,想必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然就她现在这样独自跑去南方,他怕她妖元没找回来,反倒把自己这条小命给赔进去。 只要想一想,燕恒就恨不得将她锁起来让她不能乱跑才是。 可燕恒更恨的,是她竟然想要隐瞒他。 说什么喜欢他,却不能完全信任他? 九夭看清他眸色的变化,心头咯噔一声,想解释什么,燕恒却霍然掐住她的下巴让她的脸仰得更高同他四目相对。 那张几乎只他巴掌大的脸白得极不正常,小鹿般的眼中有掩不去的无措不安。 燕恒凤眸微狭,看她的目光越发深长,“夭夭这般不听话,应该怎么惩罚才好呢,嗯?” 他的声音依然很低缓,听起来很温柔,九夭却觉得有凉气从脚底朝上窜。 她咽了咽口水,唇角动了又动终于发出了声音,“阿恒……你怎么了?” 燕恒抿了唇角,反问,“你觉得呢?” 她怎么知道? 九夭思绪如潮,下一瞬便放缓了气息,一撇嘴,委委屈屈似要哭的样子,“我错了……” 她眼底当真冒出了水光,燕恒皱了眉凉着声,“做错了事还敢哭?” 九夭神色一变,马上咬紧了唇,不哭了。 可她越是这样,眼里的泪珠子将落未落的,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看着燕恒,越让人觉得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燕恒太阳穴猛的一跳,有些头痛起来。 他正想再说话,金源的声音弱弱的从一旁传来,“殿下,凤皇泽帝请您和沐九小姐去阳明殿回话。” 第168章看不起女人的下场 燕恒和九夭在桃林‘躲’了一夜,他们倒是悠闲了,可阳明殿中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燕殇忍无可忍,让金源直接过来寻人,不管怎样也要将燕恒给带过去。 金源只能‘慷慨赴义’,也不敢多看殿下和沐九小姐之间有多亲密,低着头快速说完话,转头就跑。 “?” 九夭无语,他跑什么? 她却是不知,金源比燕恒还小两岁,也算是跟在燕恒屁股后面长大的,从小就是燕恒的小跟班,自然很了解燕恒。 他老远就感觉到燕恒的气息不对劲,他又不识趣的打断了两人的好事,自然要跑,免得被燕恒当成了出气筒。 燕恒看也懒得看他,只紧紧的盯着九夭,盯得九夭也好想跑的时候终于收回了还掐着她下巴的手,“晚些时候再同你算账!” 九夭揉了揉被他掐得有些痛的下巴,闻言心底哀嚎一声,还要算账呀! 燕恒却不管她在想些什么,直接抱着她起身,又眸色沁凉的盯她一眼,“待会儿要怎么做知道吗?” 九夭忙点头,“知道知道,保证完成任务!” 她这会儿的模样倒是乖巧得很,燕恒的眸色缓和了几分,暗自一叹,抱着她起身离开。 此刻的阳明殿气氛却比方才要严肃许多。 赵凌墨洗漱更衣小憩片刻后便过来了,就连薛太妃也过来了,说是听闻了薛灵雅的事,所以过来问问情况。 她方才已经去看过了薛灵雅,还昏迷着不曾醒来。 而赵凌墨虽然清醒着,却也是一脸纵欲过度的菜色。 最主要的是他左边脸颊不知为何红肿不堪,唇角破开,已然没有了平日的俊朗模样。 就连赵奕等东海的人见到他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若非他眼神依然凌厉,恐怕他们都难以相信这个这样丑的男人会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墨王? 唯有赵莞垂眸掩住眼底的讥讽,男人总是爱自以为是,这便是赵凌墨看不起女人的下场。 燕殇夕月并未见过赵凌墨,乍然见到他这幅被毁容的惨状也是禁不住眉心猛跳,这不会也是他们那儿子的杰作吧? 赵凌墨从小到大也不曾受过这等侮辱,旁人此时看他的目光如何他自然很清楚,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出来丢这人。 他此刻心底郁气之重可以想象,却好在理智还在。 除去脸色铁青,倒也没有更多的表现出什么。 对燕殇夕月表示了礼节后便先解释了他昨夜为何会在宫里。 据他所言,他本是带病不欲入宫,怕过了病气给旁人,只在医馆中早早的用药后便歇下了。 却不知为何醒来时已经在之前的若兰殿中。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也都非他所愿,因为被人下了药才做出了此等有辱礼教之事。 听来没有什么破绽,而按照他这说法,他是被人掳劫而来,是被人陷害。 薛太妃此刻坐在燕殇夕月的下首位置,闻言眉心一动,转头朝着燕殇夕月道:“泽帝、凤皇,昨夜之事臣妾也听说了。臣妾本就疑惑,雅儿分明也应该在相府才是,怎会无故出现在宫里?听墨王之意,分明是有人陷害他们。此事已不止关系他二人,背后之人分明是在挑衅我夕煜国威,欲让我夕煜同东海结怨,其心可诛,臣妾认为此事必须严查才可。” 燕殇沉吟一瞬,微点了头道:“既是有人蓄意谋害,自是要严查才行。薛太妃觉得这事会是谁做的?” 薛太妃扯了下唇角,“臣妾长居深宫,昨日又身体不适早早入睡,连宫宴都未能参加,倒是不敢随意猜测。” 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薛子昂却黑着脸扫了她一眼。 薛太妃是他母亲的妹妹,当初年纪轻轻就入了宫成了燕殇父皇的宠妃。 燕殇父皇驾崩,燕离登基,她被封太妃。 再后来,燕殇夕月一统天下,登基为帝,迁都北阳。 可以说,世事变迁,不管是燕国还是夕煜,皇宫里来来往往换了无数人,她的位置却从未变过,这一切自然都同她是薛家人有关。 燕殇曾问过她是想要出宫养老还是就留在宫中,她说自己已在宫里待了三十几年,自然是要留在宫里的。 燕殇便也念着薛子昂的颜面,答应让她继续以太妃的身份安养宫中。 可薛子昂却很清楚,自己这个姨母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虽然他曾多次告诫她不要肖想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以免祸及家族,可她依然我行我素,就如同对薛灵雅。 薛灵雅从小到大,同薛太妃比自己的母亲还要亲,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同薛太妃不得不说有极大的关系。 薛子昂一颗心沉到了底,似乎也到了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他总归不能让薛太妃一个人祸害了他薛家满门。 不过薛太妃这话虽说得有几分严重,却也是事实。 按照替赵凌墨检查的太医所言,赵凌墨是中了极烈性的药物,对身体亦有损伤。 再来,他除去脸上的伤,身上还有许多的伤,看来似被人踢的? 东海墨王在北阳被暗算伤害,若是真要追究起来,的确是关联到了两国邦交。 若是燕殇夕月不能给出一个说法,怕是难以让东海之人心服。 燕殇对此倒是不置可否,毕竟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那样毫无节制的做上一夜,不管有没有药物都会有损伤。 倒是那踢伤和脸上的伤,燕殇和夕月都不太想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这样幼稚? 正准备再问问赵凌墨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太子殿下驾到,沐家九小姐到。” 等了一夜的两人终于舍得出现了,殿中人都禁不住朝殿门口看去,然后,目光微闪。 燕恒是抱着九夭回来的,全然不在意旁人目光,神色淡然。 可九夭的模样却和众人想的有些不同。 她靠在燕恒怀中,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倒像是哭过。 头发有些潮湿,还带着水汽,身上套着的是燕恒的外袍,宽大的袍子将手脚都尽数遮住,松松垮垮的,更是显得她娇小又脆弱。 第169章能装会演,扮猪吃虎 殿中人面露疑惑,沐九夭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宿醉这么简单啊? 燕恒却是不管旁人看法如何,抱着九夭迈步进殿,一眼就将殿中景象看明,目光亦从赵凌墨身上一掠而过。 赵凌墨已经端坐在位,身形挺直、面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无波无澜极为平静,可眼底透出的阴鸷却像毒蛇的信,恨不得将燕恒毒死。 特别是燕恒略带嘲笑的眼神落在他红肿的半边脸上时,赵凌墨双拳狠狠一握,骤然低首,怕自己会忍耐不住。 燕恒眼底讥讽一晃而过,不再看旁人,上前对燕殇夕月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皇!” 沐九夭在他怀里微埋着头,很听话的目不斜视也不吭声,让人瞧来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夕月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再看看燕恒抱着她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别开眼不想看了,看多了会吃醋。 燕殇把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无奈得很,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这才看向燕恒,直接问,“这是怎么了?” “昨夜夭夭有些不舒服,儿臣带她去了桃林!” 这事昨夜燕恒就让人来禀过,说沐九夭宿醉,他在桃林中陪她。 此刻他亦是语调平平,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大不了,可落在旁人耳朵里却很是怪异。 从昨夜大家就在怀疑,沐九夭喝多了燕恒不送她回去休息,带去桃林做什么? 再来这两人孤男寡女,又未定亲又未成亲的,若是传出去也不晓得旁人会如何言论? 九夭则依然将脸埋在燕恒的怀里,只露出一半苍白面容,垂着眼,也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只似乎她也并不觉得两人这亲密姿态有什么不对,直到了现在也没个反应。 赵莞目光迷蒙的瞧着他们,眼底是嘲讽,唇边是冷笑。 现在他们越是亲密,以后就会越痛苦。 没有关系,她可以忍耐。 赵奕一直担心她的身体注意着她,此刻也禁不住朝燕恒和沐九夭看去。 虽然看到沐九夭那张和赵莞一样的脸总会有些怪异感,可沐九夭的气质同赵莞又是截然不同的。 不得不说,她和燕恒在一起其实是挺相配的,只是自家这个九妹对燕恒的感情也很不一般? 楚清影亦是皱眉瞧着这一幕,心情复杂,却也忍不住暗讽一句不要脸。 沐修云到底年纪大了熬不住,早已经领了燕殇的旨意去了偏殿歇息。 沐沉荣却是按捺不住,忙起身斥道:“小九,还不快下来,两位圣上面前岂能如此无礼?” 九夭依然毫无反应,就像没听到他的话。 燕恒的眸光却朝着沐沉荣这方扫来,毫无波澜却让沐沉荣直接僵住不敢再说一个字。 楚清影慌乱的低垂了头装作避开燕恒的视线,眼底却都是讥讽。 沐沉荣这个没用的男人,也只敢在女人面前耍横了。 殿中人各自反应不同,却到底没人多说一个字。 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 夕月皱了眉,昨夜的事已经耗去了太多时间,她亦是累得很,也懒得再等他们拐弯抹角了,便直接了当的问道:“恒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夜沐夫人言沐家小九被宫女扶去了若兰殿方向,为何又会同你去了桃林的?” 燕恒眉梢轻挑,“此事说来话长……” “……” 夕月很想撸袖子揍他一顿。 倒是燕恒怀里的九夭突然抬了头,弱弱的看向夕月,“凤皇,您莫要怪太子殿下,这事都是我的错,是太子殿下救了我……若非如此……我……” 说到这里,她眼睛又是一红,咬紧了唇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夕月眼角一抽,燕殇眸色也深了几分。 燕恒垂眸看怀里人,啧,倒是没想到,她这般会演戏…… 不过转念一想,她平日在自己面前装乖卖萌,不也是在演戏吗? 这丫头就是个能装会演,扮猪吃虎的。 如此想着,抱着她的手都紧了两分,九夭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敏感的察觉到他脸色又黑了几分。 九夭心中抓紧,难道自己演得不够好? 抿紧唇,她的神色骤然更哀伤了几分,失魂的靠着燕恒,那感觉几乎生无可恋了,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夕月和燕殇都不是傻瓜,两人沉默一瞬,夕月很温柔的问,“小九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要怕,说出来,朕替你做主好不好?” 九夭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她一眼,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可又不知想到什么一咬唇又朝燕恒怀里缩了缩,犹犹豫豫着,“我……”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凌墨心底顿时腾起不好的预感,他了解九夭,自然也知道她在装模作样。 可她装成这样,是想做什么? 燕殇也皱紧了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你来说。” 燕恒低眸看了眼怀中九夭,又在殿中环视一圈,殿中人也都看着他们,正等着他说出真相。 燕恒这才看回燕殇,声线无波,“其实这件事说复杂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众人,“……” 好想揍他。 燕恒顿了一下,勾了勾唇,“昨夜儿臣接到影卫禀报说宫中有刺客闯入,儿臣当下就让金源带人在宫中搜查,自己也在四处查看,却不料正好见到有人扶着夭夭朝若兰殿去。” “若兰殿年久失修,常年无人居住,儿臣自然有所怀疑,便跟了上去。却见到那人将夭夭扶到若兰殿中后便独自离开,儿臣让人跟着那宫女,自己则进了若兰殿。夭夭当时被人放在若兰殿内殿之中,并非醉酒,而是被人下了药。药性极为猛烈,根本没有解药。儿臣只能将她带去桃林那方的流月湖,让她在湖中泡了一夜。” 他一字一句很是缓慢,足以让殿中人都听得明白。 这也能解释为何沐九夭现在这么虚弱苍白了,在湖水中泡了一夜,女儿家怎么能受得住? 不过照着这说法,再想想昨夜楚清影出现时说的话,昨夜的事背后之人想要设计的难道是赵凌墨和沐九夭? 那为何最后出现在那里的人又会是赵凌墨和薛灵雅? 第170章阿恒好可怕 燕殇和夕月倒是抓住了一个重点,夕月沉声问道:“那宫女呢?现在何处,是哪个宫里的?” 只是还不等燕恒回答,一声尖叫乍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伴着尖叫声快速朝正殿靠近。 众人都皱眉朝殿门处看去,九夭也从燕恒怀里抬眸朝外看,正好见着薛灵雅披散着头发朝殿里冲。 毕竟是薛相的女儿,殿外的侍卫都不敢拦她,她身后亦跟着两名宫女,面色惊慌,想阻止却又不敢,只任由薛灵雅发狂般冲进来。 她刚冲进殿,便歇斯底里的喊叫道:“沐九夭,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 薛太妃和薛子昂面色都是一变,薛子昂忙朝两个宫女大声道:“还不快将她拦着。” 两个宫女有些犹豫,却也正是这犹豫间,薛灵雅已经冲到了燕恒和沐九夭几步之外。 那双向来含羞带怯的眼蒙着一层血红,眼下却是一层明显的青黑,面白如纸,长发凌乱的披散着,一脸狰狞。 打眼望去,真像是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 就在她要靠近九夭的那刻,手中寒光一闪,袖中分明藏着一把小刀。 九夭皱了皱眉,她还被燕恒抱着,薛灵雅就这么冲过来,她怕是真被刺激疯了吧? 果然,下一刻燕恒已经脚下一抬,轻描淡写的踹在了薛灵雅的腹部。 众人只闻一声凄厉的尖叫,薛灵雅已经飞了出去,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丝毫也不怜香惜玉! 九夭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燕恒。 他眉眼不动,只是那双凤眸中覆着一层冰雪,周身都裹着浓重的戾寒气息。 阿恒好可怕。 九夭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他,只将目光落回到跌落在地的薛灵雅身上。 薛灵雅不过是弱质女流,不曾习武,哪里受得住燕恒这一脚? 在殿中几人震惊的目光中当即喷出一口血来。 薛子昂面色一变,不管怎样,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慌忙上前就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直到这时,方才被送去了偏殿陪薛灵雅的左想容才急急的从殿外追了进来。 见到薛灵雅躺在殿中,她亦是尖叫一声,大喊着雅儿跑了过去。 一把推开正想要蹲下将薛灵雅扶起来的薛子昂,“你滚开,不要碰我的雅儿。” 薛子昂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僵了僵,那一瞬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不过也只是转瞬,他很快恢复平静,沉默的站在了一旁,又变成了那个淡漠的薛相。 九夭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薛子昂身上,她昨夜其实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看到他,总有些诡异的亲近感。 九夭唇角紧抿,心思已经活跃起来。 而上方薛太妃亦是被这幕惊得愣了住,待回过了神后,腾得站起了身,“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 燕恒当着她和薛子昂的面,当着凤皇泽帝和东海之人的面,竟然将薛灵雅一脚踹成重伤? 她虽然不心疼薛灵雅,可若是不表示点什么,难免惹人怀疑。 对她的质问,燕恒不过是微一勾唇,淡淡道:“薛太妃难道看不到,薛灵雅神智失常,竟然意图行刺本殿,这一脚已经算是轻的。” 他说的很是平静,其他人却想翻白眼。 薛太妃显然气得也不轻,心口起伏着,“殿下莫要胡乱冤枉雅儿,这里的人都听着了,她刚才叫的人是沐九夭。” “是吗?” 燕恒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可本殿只见到她的刀对准了本殿。” 薛太妃被他堵得一窒,正想再说,薛灵雅咳嗽了两声哇一声哭了出来,她靠在左想容的肩头,指着九夭大声哭诉,“母亲,就是她陷害我,还让我……” 她说不下去这话,便只能继续哭道:“父亲,母亲,姨奶奶,你们要替雅儿做主啊……求姨奶奶为雅儿做主……呜呜……” 她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左想容也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薛灵雅跪在地上,朝一直不曾开口的燕殇和夕月哭诉,“求凤皇泽帝为臣妇这苦命的女儿做主啊。” 薛太妃更是在一旁接口,“希望凤皇泽帝能够彻查此事,给雅儿及我薛家一个公道。” 薛太妃说这话时目光始终落在九夭身上,九夭却只埋头在燕恒怀里,就连眉心都不曾动,完全无视了她。 薛太妃手心已是紧得不能再紧,目光冷漠到恶毒。 她其实不太想现在和沐九夭对上,可却是实在见不得她同燕恒这般亲密的模样,所以就算能给她找些不痛快,她也觉得高兴。 燕殇的神色缓缓的沉了下来,再不如方才那般看戏的姿态,一身凌厉之气显露无疑。 夕月知道他心中有打算,也不插嘴,就听闻燕殇道:“薛太妃所言的确有理。毕竟此事不止关系到薛家,还关系到东海墨王,自然是要好好查的……” “儿臣也以为此事该好好查查。且为了保证公正,应该让刑部出面来查,刑部尚书庄涛便是最好的人选。” 燕殇的话说到一半,燕恒却是插了话,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将刑部都给搬了出来。 刑部司法刑狱,如今的刑部尚书庄涛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他的确能保证公正二字。 可这事让刑部来查,岂非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薛太妃正想表示反对,夕月却道:“恒儿的主意不错,让庄涛来查最是能保证公平。” 夕月开了口,就连燕殇都不会反对,薛太妃的反对自然无效。 至于东海,赵凌墨没开口,赵奕赵莞也不会傻得去说什么。 而东海其他使臣已经在昨夜出宫回了驿馆,这自然也是为了赵凌墨的颜面。 最后燕殇还是下旨让庄涛进宫。 哪怕薛太妃再不满,可庄涛的铁面无私人人都知,把这事交给他不管是谁也说不出个不公来。 等庄涛来了后,夕月将事情缘由对他细说一遍后,才不急不缓的问,“庄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庄涛太阳穴一跳,昨夜他是听人说若兰殿那方出了事,具体是什么却不太清楚。 毕竟这种丑事掩盖都来不及,却没想两位圣上和太子殿下竟然会让他来查? 第171章针锋相对 庄涛看了面无表情的燕恒一眼,后背冒出冷汗。 稳了心神,又看了看面无血色的薛灵雅和面色铁青的赵凌墨,最后看回燕殇夕月,思考片刻拱手道:“回凤皇泽帝,依臣看,既是中了药,此事的确是有些蹊跷。想必薛三小姐和墨王爷不会自己去吃那种药的……” 他的话还未完,薛灵雅已经哭着打断他,“就是沐九夭,是她这个毒妇给我喂的药,求两位圣上和姨奶奶为臣女做主啊……” 燕殇夕月眉心蹙起,庄涛已经看向薛灵雅,“虽说事有蹊跷,可薛三小姐说是沐九小姐下的药,可有什么证据?” 要说沐九夭,庄涛觉得,那位面无表情的太子才更有嫌疑啊! 薛灵雅哪里有什么证据,她其实根本就不确定是不是沐九夭? 可她方才醒来时听左想容说到昨夜楚清影去若兰殿寻沐九夭的事,她便觉得这事必定同沐九夭有关,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 其实她昨夜扮作丫鬟的模样偷偷进宫,左想容是发现了的,却没告诉薛子昂,反倒是替她瞒了下来。 进宫后莲儿便将提前准备好的宫女服饰替她换上,告诉她只需去桃林等着就好。 薛灵雅当时也担心莲儿不能办好事,可见莲儿以性命保证,她心底的欲望到底还是战胜了理智。 想着就算莲儿真办砸了,问题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毕竟她是相府的小姐,爹娘和姨奶奶一定会帮她的。 这般想着,她便大着胆子去了桃林。 遇见盘查的禁卫军,她便称自己是薛太妃宫里的,奉太妃之命去桃林摘些桃花。 桃林虽是燕殇替夕月种植的,可夕月向来觉得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有意思,所以从不阻止宫里其他人去桃林观赏。 薛灵雅在桃林中等了一个时辰左右,等到她快要没耐心想要去偷偷阳明殿看看情况时,后颈却忽的一痛昏迷过去,等她醒来后便已经同赵凌墨躺在了一张床上…… 想到昨夜的屈辱和痛苦,滚烫的血液都几乎倒流入心。 薛灵雅血色的眼底全是恨意,恨得声音都变了调声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她这样的毒妇什么事做不出来?还要什么证据?你是想要包庇这个贱人吗?” 庄涛的脸沉了下去,“本官从不曾徇私枉法,更不会冤枉好人。薛三小姐若只凭口言,自然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你……” 薛灵雅被他堵得一窒,目光一转看向了赵凌墨。 只赵凌墨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薛灵雅更是心头火起,她正想让他来说些什么时,金源却急急的跑进来,神色惊慌,“凤皇泽帝,若兰殿后面发现了一具尸体,有人认出那衣物是薛相府的丫鬟。” 薛相府的丫鬟? 薛太妃眸色一动,下意识就想到了莲儿。 可莲儿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若兰殿后面,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不会被人发现了么? 她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事有些脱离了轨迹。 薛灵雅升腾而起的怒气亦因金源这话骤然噎了回去,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猛变,大叫道:“是莲儿,一定是莲儿!” 薛灵雅神情激动,若非是受了重伤怕是要跳了起来,她转头去看九夭,却见到燕恒始终将沐九夭当做宝贝般抱在怀里。 可她呢? 燕恒那一脚踹在她的腹部,却比踹在她心口还要让她痛,尖锐的疼痛一波一波地漫上来。 她死死捏着左想容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将左想容当做了沐九夭。 疼痛让左想容脸色有几分狰狞,揪成一团,只不等她将薛灵雅的手掰开,已经听闻薛灵雅刺耳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沐九夭,你好狠的心。害我失贞还不够,竟是将莲儿给杀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她的话让燕恒眼底浮出怒意,下一刻就要上前再踹薛灵雅几脚的样子。 九夭适时的察觉到,为避免他再在燕殇夕月面前做出什么不适当的举动,忙抱紧燕恒的脖子先开了口,“薛三小姐可不要信口开河,不管是昨夜的事还是杀人的事,你若是怀疑我还是要拿出证据来才好。没有证据,我也可以说是你杀了人想要借机陷害我。还有昨夜的事,也或许是有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害我却反倒害了自己。” 薛灵雅气得五脏六腑都绞成了一团,“你胡说,分明就是你做的!” 两人针锋相对时,夕月开了口,“你们既是都怀疑对方,那便让人将尸体抬上来检查一番,总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的。” 庄涛也点头,“臣也认为可以验尸。” 燕殇看了眼毫不掩饰怒意的燕恒,眯眸,“既然如此,就让人将尸体抬上来,请验尸官上殿,当殿查验!” 金源领命而去,燕恒抱着九夭的手紧了紧,垂眸看她一眼,她也正抬眸看他。 脸靠在他怀里对着他弯唇一笑,带着讨好和安抚,示意他不要冲动。 燕恒眯了眯眸,到底没有开口。 很快,几个太监就抬着一面竹席上了殿,竹席上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后面跟着一名验尸官。 验尸官朝着夕月燕殇等人行了礼之后才有些犹豫的道:“凤皇,泽帝,小的方才已经看过了这尸身,这尸身有些难看……且尸身晦气,凤皇泽帝可要先回避?” 夕月摆手,“不必了,你该做什么就做吧。” 验尸官这才安下心来,当着众人的面将白布揭开。 看清那尸体,殿中人都是一惊,这才明白验尸官说的难看是什么意思。 这岂止是难看,简直是恶心! 一张脸早已经血肉模糊,连五官都已分辨不出,还有那血糊糊的头皮上头发已没了,只有血肉裸露在外。 整颗头上除了血就是发红的肉,可怖到了极点。 最主要的,这尸体裸露,胸口到肚腹被切开,脏腑外露…… 薛灵雅本就跪趴在殿中,距离尸体最近,从抬进来她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就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当那尸体完完全全的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瞳孔一缩,禁不住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第172章本王愿娶薛三小姐为妃 薛太妃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狠狠的瞪了左想容一眼。 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无用到了极点。 左想容却根本没注意到薛太妃的眼神,因为她离尸体同样很近,虽然没晕,可胃部阵阵翻涌,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楚清影和沐沉荣离得没那么近,反应倒是没这么强烈,不过也是慌忙别开眼不敢再看,按耐着胃里的翻腾不让自己像那两母女那般丢人。 一旁伺候的宫人更是脸色惨白的低下头,生怕自己在凤皇泽帝面前失了仪。 大家都知道,薛灵雅两母女的表现虽然的确无用,其实也最正常。 哪个正常人乍然见到这样的尸体都会害怕恐惧甚至反胃恶心,可除去这两人和楚清影夫妻,殿中其他人却是显得太过淡定了。 就连赵莞这个体弱多病的也不过是微微蹙了下眉心,其他几人更是除了有几分疑惑惊讶外连眉心都没动一下。 庄涛的神色也很正常,却也有掩不住的惊讶,因为这被剖腹的尸体他已经是第三次见了! 唯一不同的也就是这次的尸体是被剥了皮的,更惨了些。 他下意识朝燕恒看去,却见燕恒的眉目间也透出些怀疑,显然也是很诧异宫里会发现这样一具尸体。 庄涛沉吟片刻,问一直站在一旁的薛子昂,“这尸体已经没了脸皮,相爷是否能认出这是否是贵府的丫鬟?” 薛子昂正让人将昏迷的薛灵雅和还在干呕的左想容带下去找太医看看,闻言动作一顿,朝尸体看去。 “她身上的衣物倒是府中丫鬟的规制,其他的……” 他的语气有几分迟疑,只是话还未说完,薛太妃已经道:“莲儿是本宫赐给雅儿的丫鬟,本宫记得她右手手臂上有道刀疤,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庄涛点了点头,示意验尸官检查一下,果然尸体右手手臂上有一道陈年的刀疤,也就是说这死者的确就是莲儿。 殿中气氛有些凝滞。 夕月眸色深深的看了眼九夭,这杀人的手法称得上残忍,真的会是这个丫头吗? 随后她又转眸看向燕殇,带着些询问之色,燕殇只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夕月这才安下了心,她可以不管这九夭到底是何身份,可她却不能让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留在恒儿身边。 九夭这会儿倒是没注意到燕殇夕月的目光,她靠在燕恒怀里,目光始终落在莲儿的尸体上。 从莲儿的尸体被带进来,她就看出了环绕在尸体周围的那团黑气,同梦楼的冬盈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杀她们的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在昨夜,在她和燕恒的眼皮子底下进入了北阳皇宫将人给杀了。 燕恒薄唇轻抿,看了尸体片刻才垂眸看向九夭。 九夭也正抬眸看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却已经告诉了他自己所知道的。 燕恒眸光骤然深寒,他所想的另一个更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杀人的人或许一直都在北阳皇宫中,一直都在他们的身边。 赵莞轻抬眼眸,目光从尸体落到燕恒九夭的身上,片刻,移开视线…… 赵凌墨却是从燕恒进殿后便始终低垂着眼,连尸体都没抬眸看一眼,没有任何人能窥视到他半分情绪。 楚清影沐沉荣如坐针毡,却不能离开。 殿中气氛更加安静,只有众人刻意放缓的呼吸此起彼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验尸官终于抹了抹额边的汗,将特制的手套取下,又用宫女备好的水清洗了手,这才朝着燕殇夕月躬身,“凤皇泽帝,小的查验过了,这女子应是先被人剥皮,再被剖腹失血而亡,且,这女子已经怀有身孕。” 验尸官的话在燕恒几人的料想之中,神色倒是没有变化。 赵奕等人却是面色白了两分,因这实在是太过残忍。 可若真是薛灵雅身边的丫鬟,必定是未出阁的,为何会怀了身孕? 薛太妃紧紧的盯着莲儿的尸体,压抑的情绪在眼底翻转涌动,唇角一沉,她忽然倒了下去。 “娘娘?”薛太妃身边的嬷嬷惊呼出声,忙扶住了她。 在旁人看来,她是受不了这事以至于昏迷了过去,燕殇夕月忙让人将她扶下去找太医医治。 因为薛太妃薛灵雅左想容都被送下去了,阳明殿里的氛围倒是比之前又要缓和了几分。 唯有庄涛神色凝重,朝燕殇夕月道:“凤皇、泽帝,这莲儿之死疑点颇多,且同臣手中一案颇为相似,臣以为应当彻查。” “自然要查!” 燕殇眉色冷凝,“竟有人在宫里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若是不查出真凶,岂非让人笑话我夕煜无能,仍人逞凶!” 说着,他目光在殿中环绕一圈,最后落回庄涛的身上,沉声道:“此事便交由刑部彻查!” 庄涛颔首,“臣遵旨!” 深吸口气,庄涛转头看向燕恒,看到他怀里的九夭时微微皱眉,“殿下……” 不等他问什么,燕恒已经道:“本殿可以作证,本殿昨夜将夭夭从若兰殿带出来后便一直同她在一起,凶手不会是她!” 燕恒自然不会让人将这样的脏水泼到九夭身上,先撇清关系,至于要怎么查,那是后面的事。 其实没有薛灵雅在这里发疯般咄咄逼人,这里的人也都不觉得这杀人的事会同九夭有关。 毕竟她就算是同薛灵雅争风吃醋,也没必要在宫里对一个丫鬟下如此狠手,这实在是不符合逻辑。 更何况,燕殇夕月庄涛都清楚的知道之前两桩杀人案。 照着验尸官的话,这案子同之前两件案子极为相似,恐怕凶手也是一人,这也是庄涛对此案如此慎重的原因。 燕儿和冬盈的死还没找到凶手,又冒出个莲儿来,若是不找出真凶,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不过,这杀人的事同九夭无关,那下药的事呢? 就在庄涛想着这件事应该怎么问才好的时候,始终不曾开口的赵凌墨突然说话了,“本王此次前来夕煜,所为便是求娶一名王妃。本王愿娶薛三小姐为妃,望夕煜凤皇、泽帝成全!” 第173章一言不合丢下水 不提昨夜之事,不提被下药之事,就好像他只是在求娶自己的心上人。 薛太妃所想的确不错,赵凌墨不会为一个女人坏自己的事。 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已,娶了便娶了。 至于娶回去以后要如何,那就不是别人能管的了。 他的姿态已经告诉所有人,不希望别人再提起昨夜的事。 这是他人生中的污笔,若可以,真恨不得将昨夜听见看见他不堪的人全都凌迟。 不管是被人算计还是算计人不成反被算计,他都是那个最想将昨夜遗忘的人。 只有薛灵雅那个蠢货,才会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丑事。 既然赵凌墨不追究什么,燕殇夕月自然也不会傻得再去追究。 昨夜之事到底如何,当事几人都心知肚明就好。 其实这里的人都清楚,就算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 若真查出什么,恐怕对赵凌墨也没有什么好处。 赵凌墨自愿娶了薛灵雅,这样的结果自然就是最好的。 征求了薛子昂的同意,燕殇夕月便下旨,敕封薛灵雅为淑慎公主,使其和亲东海。 薛灵雅和赵凌墨的事已经这样,薛子昂根本不可能拒绝,不管赵凌墨真心如何,这是薛灵雅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的代价。 薛子昂年纪轻轻就能坐上丞相之位成为燕殇的心腹,自然不是心无城府的人。 他很清楚薛灵雅的性子,也知道昨夜的事必定同她有关,至于最后为何会变成这样…… 从燕恒入殿后的姿态和作为,他就已经心知肚明。 薛灵雅对燕恒的执念太深,可燕恒又岂是她能算计的人?更何况,这是在北阳皇宫之中。 不过,薛子昂最后还是看了看莲儿的尸体。 薛灵雅再蠢,可若是没人挑唆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而这个莲儿是薛太妃赐给薛灵雅的人…… 薛子昂能想到的,燕殇他们也能想到。 不过在他们看来,薛太妃一直想要让燕恒娶薛灵雅,会帮薛灵雅想出这样的法子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就是不知莲儿的死是否同她有关了? 如一场无疾而终的戏,这件事就这样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庄涛将莲儿的尸体带回了刑部,同前面两件案子一起调查。 至于昨夜,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 不过本定于今天的赵莞和九夭的比试,却因为这一夜的事被推后了一日。 见此事已经解决,燕恒便道九夭身体不适要先送她回去休息,沐沉荣皱眉欲言,却在燕恒一个眼神的威慑下将话吞了回去。 燕恒抱着九夭出去时,转眸看了眼一旁的赵凌墨,赵凌墨亦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眼底光芒似箭,唯有对方能懂。 不过是一掠而过,燕恒冷冷一笑,抱着九夭出了殿。 赵凌墨唇角紧抿,低眸,将手边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次的确是他输了,可不到最后,谁又知道谁会是真正的赢家? 不再去管别人如何,也不在意旁人是什么看法,燕恒抱着九夭出来后没有送她回将军府,而是将她直接抱回了东宫。 九夭看着燕恒黑沉的脸色,也不敢开口说不去,只能将自己的脸埋在他怀里。 来往的宫人在见到燕恒时都忙退开行礼,不敢抬头怕冲撞了太子殿下。 可等燕恒抱着九夭过去后,他们还是忍不住抬眸看过去,就似天下了红雨,太子怀中竟然抱了个女人! 蹲守东宫的影卫更是稀奇,以往太子抱只兽儿就已经让他们惊讶了,抱着个女人,足以让他们感觉惊悚。 不过惊悚的同时又忍不住松口气,不管怎样,女人总比兽儿好。 太子殿下终于想开不再迷恋兽儿,懂得了女人的美妙,这是好事一件啊。 燕恒直接将九夭抱回了寝殿,入了浴室。 浴室中有个不大不小的浴池,却是引了活水温泉。 在北阳这种一年有一半都是冬季的地方,温泉是不可少的,北阳皇宫的每个宫里都引入了活泉。 燕恒面色冷峻,抱着九夭到了池边,就这么松开了手。 “噗通”一声,九夭还来不及出声便已经落入了温泉池。 九夭没有防备,水直接朝喉咙里灌去,将她呛得咳嗽起来。 燕恒站在池边,皱眉瞧着她在水里扑腾,就如同她还是兽形时,每次被他扔进水里都会这般折腾一番,而他便在一旁‘冷眼旁观’。 好一会儿,九夭才喘着气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一双明亮的眼也因为温泉的浸润湿漉漉的,像一只迷茫的小鹿般看着燕恒,好一会儿才平缓了呼吸。 “你做什么又将我丢水里呀?” 语气娇嗔,带着丝抱怨。 一言不合就将她丢下水,这到底是什么臭毛病? 好在这温泉水不深,只到她腰间。也好在她现在不是只小兽,不然浑身的毛黏在身上多难受啊,不过就现在这些衣裳贴在身上也很难受了。 燕恒却只盯着她被水泡花了妆容的脸,冷冷道:“把脸洗干净!” 九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一手化开的脂粉。 她眨了几下眼,自然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描妆,若是洗干净了,这张脸怕是会白得吓死人。 九夭有些犹豫,可也就是这犹豫间,眼前一花,燕恒已经下了水。 不容她抗拒,他已经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衣袖沾湿了便朝她面上去,一点也不温柔,力道重的九夭有些吃痛。 “轻点呀……疼……” “你还知道疼?” 燕恒语气愈发冷淡,非但没有温柔点,反倒更重了几分。 九夭忍不住想偏头,他的手却从她的腰身按上她的脖颈不让她躲闪。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直到将她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脂粉全部擦去一点也不剩下,雪白细腻的肌肤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燕恒眯着眼仔细盯着她,她的肌肤被他擦得嫣红似要滴血,可这不正常的嫣红下面,是不正常的白。 九夭被他毫不温柔的举动弄得委屈至极,恨不得咬他一口表示不满,可她的情绪还没宣泄出来,燕恒已经凉飕飕的开了口。 “夭夭,在你心里,我便这样不值得信任?” 第174章你疼的时候,我能抱着你 九夭怔住,不明白燕恒这突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燕恒眼底颜色很深,一只手还按在她的后颈上,另一只手从她被他擦得嫣红的脸颊上抚过,“夭夭,告诉我,你的妖元到底怎么了?” 九夭咬紧了唇,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眼底被温泉的雾气侵染着,眼睛湿润润的,眼睫上还挂着水珠,就好像流出的眼泪。 可燕恒没有因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软,只是紧紧盯着她等她回答。 “我……” 九夭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燕恒又冷冰冰补充一句,“不是实话就不必说了。” 九夭撇嘴,肩一垮身子也软了下来,也不在意他脸色有多冰冷,抬手就抱住他的腰身,从他胸口仰起脸看他,“阿恒……” 燕恒眸光一狭,看着她不说话。 意思很明显,撒娇没用。 九夭也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他的了,他太敏锐。在他面前,她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些。 和他幽蓝的眼对视几瞬,九夭蔫蔫的低下了头,额头抵上他的胸口,“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感觉到我的妖元似乎落在了旁人手中,前夜那人应该是在做什么,想要将我的妖元化为己用……” 她的声音很低很闷,可每一个字燕恒都听清楚了。 眸光骤然沉重,燕恒眉心深锁,还没再多问又听九夭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的妖元不是谁想要都能要的,一般的妖想要吸收我的妖元,最终只会被其反噬。” 这也是她现在还不太着急的原因。 她虽然感觉到有人在对她的妖元做什么,可很明显那人自己也受到了反噬,所受的伤怕是比她还重,所以昨日才会这般安静。 九夭对自己的妖元有自信,短时间内,它还是很安全的。 燕恒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眸,他深看着她不放过她丝毫情绪,似乎想确认她是否有在骗她。 看到她眼底的清亮,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抚上她嫣红退去后显出苍白的脸颊,低声道:“以后这种事不要瞒着我,虽然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可至少在你疼的时候,我能抱着你。” 也许没什么用,却能让她不觉得孤单难受。 九夭眼睛一红,“阿恒……” 燕恒轻叹,将她抱紧两分,一想到前夜她独自忍耐了一夜的疼痛,他就心疼得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低头,靠近她耳边,“不是说很疼吗,现在还疼不疼?” 他的呼吸和着湿热的水雾洒落在她的耳颈上,九夭将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忍不住弯了唇角,“有阿恒在就不疼了……” 燕恒收紧手臂,在她的头顶亲了一下,“以后不要任性,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夭夭,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九夭不满的抬头,“我哪有任性,明明是你太霸道了!” 燕恒不说话,只拿那双寂静幽暗如夜色般的眼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半响,九夭又蔫了,“好吧,知道了,以后我不任性了。” 燕恒的神色这才柔了下去,抱着她低低一叹,“夭夭,我会担心。” 他不想太过约束她,可在某些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事情上他也不能退让。 现在他还没那个能力在某些方面给予她安全感,他只能尽他所能让她待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算是遇到危险,至少他和她也在一起。 黄泉碧落,路再难,也要两个人一起走。 想到这里,燕恒当下就做了决定,“等明日你和赵莞比试后,我们就出发去南方。” “那九玄山……” 九夭一直很迟疑,到底是应该先去九玄山还是先去南方,或者燕恒去九玄山,她去南方。 可不管怎么想,都不能放心。 她不放心燕恒独自去面对狐妖,燕恒也不会放心她独自前往南方,所以他根本没有迟疑,“九玄山现在很安静,等我们从南方回来后再去。更何况,若山上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妖,现在的你和我上去了也只是羊入虎口。” 若是他一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可现在他有九夭,自然要为了自己和她做更多打算才好。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父母亲还在北阳,若真闹出什么大事,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江山还不是他的,燕恒本就对燕殇想要甩担子给他的行为很是不满,这样也好,他和夭夭去南方,北阳这方就留给燕殇去操心好了。 他这样一说,九夭马上就想到了燕殇那双深海般的眼。 也是,恐怕交给燕殇去处理会更好。 它觉得燕殇有开始慢慢恢复神灵了,这样的燕殇,比现在的她和燕恒本事可是大多了。 若是他和夕月都不能解决,她和燕恒又能解决什么呢? 这般一想,所有的纠结瞬间烟消云散。 九夭脸上的笑变得灿烂了,抱着燕恒腰身的手抱上了他的脖子,“阿恒真好,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燕恒眸一眯,眸色危险,“你想同我分开?” 九夭忙摇头,“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 她只要想一想,心就针扎一样的疼,她怎么会舍得呢? 可燕恒很清楚她想过这事,这会儿也不想同她争论什么,看着她苍白的脸只觉得心疼。 想也未想的去脱她身上湿透的外袍,“你身子太凉,在这里好好泡泡,泡半个时辰再起来。” 九夭也不害羞,乖乖站着任由他给自己脱衣服,“你呢?” “我要去御书房见见父皇,若是你泡完了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用点东西先歇会儿。” 燕恒利落的将她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又脱了她本身的裙子,只留下薄薄的里衣。 白色里衣湿透了贴在身上,里面浅紫色的小衣和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奈何九夭全然没有女子该有的羞涩,只睁着大眼看着燕恒,一副等他继续的模样。 燕恒眸色微深,别开眼不敢多看,只看着她的脸,“就这样泡着,我让人替你将换洗的衣裳备好,记住,乖乖的待在东宫不许乱跑。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第175章我后悔了 他是担心她会趁他不在又跑回将军府。 九夭知道他的担忧,也不闹,只“哦”了一声,乖乖的点头,“嗯,我不会乱跑的,你早点回来。” 她这会儿乖得,就差将尾巴伸出来对着燕恒摇了。 燕恒的唇角带上了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乖,我让人给你做西湖醋鱼,你泡好了正好能吃。” 九夭脑袋微微一偏,唇就压在了他的唇上,重重的亲了他一下,“阿恒真好。” 一条鱼就能哄得她眉开眼笑,有时候她的确很好哄。 燕恒又抱了抱她,这才不舍的将她松开,让她自己坐下去泡着,自己起身换了衣裳朝御书房去。 不管怎样,昨夜的事还是需要给燕殇夕月一个交代的。 燕恒抱着九夭离开阳明殿后,赵凌墨等人也告辞回了驿馆,燕殇派了御医跟着前去替赵凌墨调养身体,也顺便替赵莞瞧瞧。 沐沉荣对燕恒这样抱着九夭就离开的姿态很不满,可燕殇夕月都一个字没说,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如今赵凌墨要娶薛灵雅,那他们家和东海之间的合作恐怕就要重新思量一下了。 楚清影却是一直惴惴不安,就怕赵凌墨事后会寻她麻烦,不过赵凌墨直到离开也没多看她一眼,似乎真的已经把昨夜彻底忘记了? 可她很清楚不会这样简单,赵凌墨此人睚眦必报,或许他只是还没腾出心思来理会她! 两人心思各自复杂,却都不会对对方表露丝毫,只一同去偏殿寻了沐修云,先出宫回府再说其他。 薛子昂却是被燕殇叫去了御书房。 知道他其实是有话想要同薛子昂说,夕月也不在他们两人之间掺和,一夜未眠,她便先回了归凰宫休息。 御书房中,薛子昂低头站着,姿态恭敬、面色平淡,很是稳重的模样,落在燕殇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早就想找时间和机会同薛子昂好好谈谈,却每次都被薛子昂这万事不上心的姿态给气到说不下去。 可经过昨夜,燕殇觉得若真任由他这般下去,他这一生也就真的毁了。 到底是同自己相伴着长大的人,燕殇也心有不忍。 沉默了好一会儿,燕殇才叹一声开了口,“薛灵雅的事……” 他刚开口,薛子昂便道:“此事是她自作自受,圣上无需多说什么,臣都明白。” 依然没有什么情绪,好像说的是同他毫不相干的人,也难怪左想容会觉得他从来不关心女儿。 燕殇亦是最看不惯他这模样,眸色深沉的盯着他,“你都明白?” 薛子昂头更低了几分,“是,微臣明白。” 燕殇冷笑一声,“可朕看你却是一点也不明白。” 薛子昂眉心微蹙,抬眸看向燕殇,燕殇亦是冷冰冰回视着他。 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深谙,很久以前薛子昂觉得自己很了解燕殇,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燕殇了。 他犹豫了一下,“圣上,微臣……” 燕殇抬手,打断他,“薛灵雅是你的女儿,她出了这种事,你便不想替她讨回公道吗?” 不管她是不是自作自受,作为女子,这样的‘惩罚’的确是过了些。 燕殇想,若薛灵雅是他的女儿,不管这事是不是她所挑起的,他也一定要替她讨回来,让敢伤她之人付出代价,至少不会像薛子昂这般平静。 薛子昂气息微微一窒,眼底流过纠结犹豫,许久才恢复平静,“臣不想。” 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实在有些刺人,燕殇叹息一声,“难怪,左想容会那般想。” 薛子昂目光一闪,燕殇忽然起身,缓步到他身前。 单手负于身后,燕殇在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语气的幽幽道一句,“很多时候,朕也在想,你的心是否还在?” 薛子昂身形微微一僵,抬眸看向燕殇。 他的模样依然如二十年前一般,气度风华却早已是天渊之别。 年轻时的燕殇亦是贵胄无双,却不及如今的冷峻尊华,哪怕是薛子昂,亦不敢再同燕殇视线相对。 不过一瞬,他便别开目光,再次垂下眼眸,“臣不知圣上何意?” 燕殇嘴角一抿,眼底的温度全消,“你不知,朕却明白,你的心怕是早已经随着楚婳离开了吧。” 薛子昂的身形彻底僵住,却并非是因燕殇的淡漠,而是因他说出的这个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名字早已经如这个人一般从这世上消失,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左想容是不敢,燕殇是不愿。 他不愿揭起他心底的伤,只希望他自己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不再沉湎于过去的遗憾。 可现在,他说出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犹豫。 若是可以,他更愿意拿一把刀将这名字从薛子昂的心间划去,伤痕总会痊愈,哪怕留有疤痕,却不会再痛。 也好过现在这般,看他活成个活死人的模样。 “圣上……” 薛子昂垂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燕殇的眸光却没有丝毫波动,再道一句,“楚婳已经死了!” 就好像四周的空气突然被抽空,薛子昂的面色骤然青白,抬眸看向燕殇,眼底光芒几变,难堪疼痛,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燕殇却很满意他这样子,眸色不动的同他对视,冷冷道:“她死的时候,你没那个勇气同她一起。现在,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燕殇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箭,插在薛子昂的心上,是流不出血的痛。 他慢慢的垂下眼,遮住眼底的一切情绪,只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去。 许久,才又轻又哑的颤声道:“我……后悔了……” 燕殇看着他,眸子里有几分失望,面色也随之更冷了几分。 冷笑一声,他转身坐回龙椅,“既然如此,那就同她一起去死吧,或许她现在还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毫无温度的话,燕殇从未对他如此冷漠过。 御书房里安静的出奇,薛子昂呆怔了许久,在燕殇冷漠的视线中缓缓的跪了下去,声线暗哑到了极致。 “谢圣上恩典!” 第176章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燕恒到的时候,薛子昂正好从御书房离开,似没见到他,同他擦身而过竟也不曾行礼。 燕恒停下,转头朝他的背影看去。 薛子昂那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没有看错,同他记忆中淡然有礼万事不惊的薛子昂全然不同。 燕恒微微蹙眉,又转眸朝御书房中看了一眼。 父亲同薛子昂之间的情谊燕恒很了解,所以遇事他也愿意多给薛子昂几分颜面,却是不知刚才父亲同他说了什么,竟让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甚至同他面对面过去都没看见他? 燕恒迟疑了片刻,这才让人通报。 等进了御书房,便见到燕殇拧着眉头靠坐在龙椅之上,眸色幽深的盯着御书房门前,却分明不是在看进来的他。 燕恒眉梢微微一挑,果然是发生了什么。 父皇和薛相都很不正常,就是不知道和昨夜的事有没有关系? 他沉吟一瞬,走进御书房,简单的行礼,“父亲!” 燕殇这才将目光移到了燕恒的身上,他没有说话,燕恒也没先开口,行礼后便恭敬的站着任由他看。 片刻,燕殇直接了当的问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燕恒回答,他又补充一句,“你可别告诉我同沐九夭没有关系,我不是薛灵雅之流可以任由你们糊弄。” 在阳明殿时他和夕月装聋作哑,可不表示他们当真是傻的。 燕恒挑了挑眉,只是颔首道:“父亲英明!” 燕殇冷哼一声,眸色却始终暗沉,“少拍马屁,若此事当真是那沐九夭做的,她的心思也未免太过恶毒了些。” 燕恒不过是眯了眯眼,语气也凉了几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谈何恶毒?何况,这事也并非她所为,而是儿臣所为。” 说着,他挑了下唇角,直直对上燕殇的目光,“儿臣相信,若是母亲遇到这般的事,父亲恐怕会做得比儿臣更恶毒,更绝情!” 燕殇目光一变,眼梢蓦地冷峻下去,目光如同带了倒刺的利箭一样落在燕恒身上,“别拿你母亲说事。” 啧,就这般说说都受不了,若真有人敢打母亲的主意,燕恒绝对相信他会让那人重新做人。 他轻笑一声,也不说了。 燕殇瞧他那笑就觉得异常刺眼,眼眸中亦浮上冷笑,“你这般本事,怎的也能让人算计到头上?” 昨夜的事其实燕殇在同薛子昂说话前就已经好好问过了金源,这般同燕恒说话,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沐九夭到底有几分看重。 却不想,他竟然用夕月做比? 所以,他这是情根深种,已经不能自拔了? 燕恒也知道燕殇在想什么,只是耸肩,“父亲这般本事,这皇宫怎的也不是铁桶,竟让人随意就闯了进来?” 其实赵凌墨能悄无声息的进宫,自然是因为他易容成了东海使臣的护卫统领,跟着东海使臣入的宫,同薛灵雅的做法是一模一样。 北阳皇宫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入的地方,也难怪赵凌墨会出此下策。 可他入宫之后,也必定有人同他接应。 比如给九夭下药的宫女,带九夭前去若兰殿的人,这可不是赵凌墨能随便收买的。 燕殇眸光骤然一眯,冷笑一声,“如此看来,倒是我的错了?” 燕恒嘴角轻抿,笑意全无,“宫里有心怀异心之人,的确应该好好整顿了。” 燕殇的神色亦是深了几分,“在你看来,该是何人?” 燕恒微微沉吟几瞬,“薛太妃入宫几十年,在这宫里怕是人脉极深。” 这话几乎算是言明他怀疑薛太妃了。 燕殇眸光锋利,“昨夜你让人跟着的宫女是薛太妃宫里的?” 之前燕恒在阳明殿就说了这事,夕月正要问时就发现了莲儿的尸体,后来薛太妃昏迷,燕恒也不再提这事,燕殇却始终记得。 燕恒却是摇头,“没有什么宫女,只是随意一说罢了。” 他也是在九夭出事后才收到了消息,听闻九夭喝醉被楚清影带下去他就知道有问题,当时一心只想着九夭,循着九夭的气息急急找过去时哪里还能见到什么宫女? 他只是为了试探,不过薛太妃当时倒是很沉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慌。 倒是发现莲儿的尸体时,她的平静才有几分破裂。 燕殇倒是也想得明白,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我会让人去查。” 燕恒眉色不动,没有再说话。 燕殇既然说了要查,自然就不必燕恒再插手。 燕殇看了他半响,忽然问道:“你对我说句实话,你对沐九夭那丫头当真是动了心了,她到底是何人?” 燕恒目光一闪,微垂了眸没开口。 燕殇眯眸看他良久,见他不愿多提沐九夭,只能一叹,“罢了,你便是不说,我同你母亲又岂会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不过,她到底是沐家人,你对她动了心并非什么好事。” 更何况,燕殇看得出来,沐九夭身上的气息怪异。 再想到那只只要沐九夭出现就会消失的灵兽,燕殇觉得这二者之间必有关联。 他作为父亲,自然也看得很清楚,燕恒对这这一人一兽的态度分明是一样的。 可正常男人,怎会对一只兽儿生出情感? 不过燕恒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逼问,只希望燕恒自己能够心有思量才好。 燕恒喉间动了动,终于开口,“此事我自会好好处理,父亲不必忧心。” 燕殇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替你忧心?我只是不愿见你母亲整日为你担忧罢了。” 燕恒眉色亦是一沉,他自然也不想让母亲担心,可九夭的事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 他默了默只是一笑,“有父亲在,我相信父亲不会让母亲太过忧虑。” 燕殇哼笑,“别给我戴高帽子,你的事,我同你母亲讲也没用。你若有时间,就自己去同她说说话。” 说到这里,他盯着燕恒补充一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要让她太过伤心就好。” 燕恒目光微闪,垂眸,“儿子明白!” 第177章不许撩我 九夭泡好了温泉,吃了鱼,燕恒还是没有回来。 她有些累,又想等着燕恒,便直接让天哲替她搬了张软塌在院中。 虽然是夏季,可东宫的后院中种植了许多花草树木,躺在绿荫下,倒还是凉风习习的很是清爽。 九夭本身身体寒凉,被这树荫中透出的阳光晒一晒,整个人都觉得暖融融的,很舒服。 她单手垫在脑后,躺在塌上看头顶的木槿花。 花朵随风而落,粉色的花瓣在院中旋转飘扬着,像粉色的雪,落在了九夭的面颊上头发上,也落在她的心间。 木槿花朝开暮落,每一朵花都只有一日的生命,日日轮回,却又生生不息。 好像命运的流转,虽然会凋落,可下次开放时总会更加绚烂。 花开满树、烂漫如锦。 就如她和燕恒。 她以前不明白月痕为何非要下世轮回,这一刻却忽然福至心灵,他所为的或许就是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就如同这木槿花般。 所有影卫中只有天哲知道九夭的身份,所以燕恒直接将天哲留下来照顾九夭。 其他影卫早就背过身去不敢多看九夭一眼,天哲亦是在不远处站着,不敢瞧,心中情绪却始终怪异。 谁能想到,沐家九小姐竟然会是妖? 背负着这个秘密,天哲觉得自己心好累。 没有人说话,影卫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安安静静的好像只有九夭一个人,却不让人觉得沉闷,反倒是让九夭多了几分岁月安好的感觉。 等燕恒同燕殇又说了些其他的事回来,见到的便是躺在软塌上睡得极为香甜的丫头。 许是因为泡了温泉又晒了会儿太阳,九夭的脸色不像之前那般苍白了,脸颊透出的红润让她看起来健康了几分。 只是这东宫四处都是影卫,都是男人,九夭这样睡在这里终究有些不好,燕恒皱了眉,目光四处一扫。 影卫忙将自己的呼吸放得更轻,天哲更是把头低到了胸口,生怕让太子殿下误会什么。 虽然九夭周身透出的气息的确很诱惑人,是个男人怕都忍不住,可他们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燕恒的眉心这才松了两分,重新看回九夭,她发间还落着几片粉色花瓣,衬得她一张小脸都粉嫩粉嫩的。 燕恒唇角轻弯,动作极轻的将九夭抱了起来朝寝殿去。 不过他动作再轻,难免还是会惊动九夭。 眉心轻蹙,却只是转瞬,下一刻她便朝他怀里靠得更紧,双手也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燕恒垂眸看她一眼,她始终不曾睁眼,却好像已经知道是他。 将她放回床上时,九夭翻身一滚就滚到了最里面,抱着枕头继续睡。 燕恒轻笑着摇了摇头,去浴室重新洗漱了一番,这才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 九夭又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身缩在他怀里,脸埋在他怀中蹭了蹭,才又接着睡。 她的确是累得狠了,前夜昨夜都没休息,又因为妖元的事受了些伤,若非是有燕恒在,她也没办法睡得这般安心。 燕恒看着她这一番动作,心头酥软一片,忍不住去亲她的脸。 只是唇落在她脸颊上便舍不得放开了,轻轻缓缓的磨蹭着,直到九夭忍不住酥麻轻哼,在他怀中蹭了又蹭,感觉到脸上不痒了,才又安静下来。 燕恒喉间微咽,身子绷得有些紧,分明是自找罪受。 可到底舍不得放开她,只恨不得抱她更紧。 他凝了她半响,微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在她耳边无奈喟叹一声,“磨人的妖精!” 九夭这一觉睡得很香甜,醒来时竟然已经天黑了。 她懒懒的睁了眼,正好对上燕恒那双幽蓝眼眸,他正凝着她,眸色清冽,也不知道是睡过还是一直这样看着她? 九夭面上还带着慵懒,看着他眨了眨眼,又闭了眼在他怀中翻了个身,背向着他,又懒又柔的道:“你一直没睡吗?” 和燕恒在一起,九夭总是睡得很好,可燕恒的睡眠却似乎不那么好,也不知道他每日的都在想些什么? 燕恒勾了勾唇,顺着她翻身的姿势重新揽她入怀,将头埋在她颈窝里,“夭夭睡好了吗?” 他说话时的微热呼吸落进她耳朵里,九夭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却还是有点懒懒的,“嗯……睡好了,又饿了……” 燕恒闻言笑了一声,唇落在她的颈上,莫名的低声道:“我也有些饿了……” 脖子上的酥麻湿热让九夭耳根发了红,忍不住唤他,声音轻颤,“阿恒……” 燕恒落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一路亲吻到她软软的耳垂,声线暗哑,“乖乖,你这样叫我,我会忍不住想要吃了你……” 九夭的脸更红了,却噘了嘴,“你吃啊,你就会说。” 燕恒动作顿了一下,不禁低笑出声,咬她一口,“你这丫头,羞不羞?” 九夭的嘴噘得更高了,“不吃的话,不许撩我!” 每次撩完就不管,总让她恨不得拿爪子挠他。 九夭哼了哼,推了推他,又重复一句,“我真的饿了。” 燕恒眯着眼,其实他是真想吃了她,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还能君子多久? 暗自一叹,终究还是抱着她起身,“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晚膳,先去洗漱。” 等九夭梳洗妥当用膳时,燕恒才又问起昨夜还没来得及问的一些事。 九夭歪着脑袋想了想,“楚清影叫那人李姑姑,我不认识,不过想来她主子在宫里的身份不会太低吧。” 燕恒为她布菜的手顿了顿,目光微微一凌,果然和他所猜的相差无几。 薛太妃这人,很是可疑。 “怎么,你想到是谁了?” 九夭微皱了皱眉,其实她也有猜测,毕竟在宫里有身份的人也就这么几个。 “或许你也想到了。” 燕恒转眸去看她时,隐去了眸中的冷色,只留浅浅柔波,“不过这些都不用你再操心,父亲他自会去查的,乖乖吃饭。” 第178章人世万念,不及她一人让他为难 以前燕恒说过不许她一天到晚的吃鱼,不过许是怜她这两日辛苦,燕恒还是又让人给她准备了她最喜欢的鱼。 九夭笑得眉眼弯弯,拿起筷子就吃,没吃几下又忽然想起什么,咬着筷子抬眼瞧燕恒,“你昨夜同薛灵雅到底怎么回事呀?” 她对昨夜的事还是很好奇的,那个莲儿之前说是要给燕恒下药,可最后却变成了给她下药,总觉得这事很混乱。 燕恒有些不满她的问题,斜她一眼,“我同她能有什么事?” 九夭干笑,“阿恒和她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说着,又忍不住拿筷子的一头戳了戳他的胸口,“可你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 燕恒皱眉看了眼在自己胸前戳的筷子,按捺住将筷子掰断的冲动,重新递了一双筷子给她,沉声道:“食不言,老实吃饭。” 九夭暗自翻了个白眼,小气鬼,不说就不说。 她接过筷子低下头猛吃鱼,燕恒微挑了挑眉,夹了青菜到她的碗里。 她天天吃鱼吃肉却不太吃菜,燕恒觉得这样不好。 九夭看了眼自己碗里多出的绿油油的东西,直接夹出来放进燕恒的碗里,不说话,继续吃鱼。 燕恒给她夹菜的动作一顿,有些无奈。 其实昨夜的事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薛灵雅也不过是颗棋子。 背后的人根本就没想让他同薛灵雅发生什么,不过就是诱他过去让他看到薛灵雅。 与其说是要算计他,倒不如说是想要让他更加厌弃薛灵雅。 思及此,燕恒又有些疑惑,若真是薛太妃,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不是一直很想让自己娶薛灵雅的吗? 九夭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鱼,肚子饱了,心情又好了。 她转眸看一眼燕恒,他基本没吃东西,眉心深锁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九夭抿唇,想了想问他,“阿恒,明日的比试你觉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燕恒收回心思,看她一眼,“现在才担心是不是晚了?” 这话之前他们已经说过一次,九夭‘义正言辞’的说服了他,现在再担心的确有些晚了。 “话是这样说,可我总觉得赵莞很奇怪……” 对于明日的比试,九夭其实也不太放心,想到赵莞看她时的目光,还是感觉有些渗人。 燕恒最是见不得她这惆怅,抬手便拉了她坐到自己腿上,舀了一勺鱼汤喂到她嘴边,“她如何就值得你这般头疼了?就算她再奇怪,我的丫头难道还会怕了她不成?” 他表情很淡,可后面一句话的语气却让九夭心中一动,似乎她是他的骄傲。 刚刚对他的那点不满彻底烟消云散。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汤,才环了他脖子去看他,樱红的嘴唇微微噘着,“我自然是不会怕她的,可她毕竟是东海的公主,若她实在要找我麻烦,我也会有几分为难。” 她这不还是为了他吗,他昨夜不让赵凌墨死,怕也是因赵凌墨现在的身份不能在夕煜的皇宫里出事。 那若是赵莞出了什么事,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夕煜? 燕恒凝着她那有些无奈的小模样,红唇微噘,刚喝了汤还泛着水光,很是诱人。 眸光微眯了眯,手环上她的腰身,低了头贴近她的唇,“放心,你为难的时候,自有我在。” 话落,已压上她的唇瓣深深一吻。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透了。 九夭朝外面看了看,“我……” 她想说自己还是回去沐家比较好,却又怕燕恒会生气,一时便有些犹豫。 燕恒一眼就看得出她在想什么,薄唇微抿了抿,看着她没有说话。 九夭心中有些紧,微垂了头。 她挺怕燕恒这样的目光的,他每次一生气,她就不知道要怎么办? 撒娇耍赖好像都没用,他认真生起气来的时候,根本不吃这套。 燕恒的目光凝在她身上,半响,唇角带了些苦笑,抚了抚她如水的发丝,“知道你想回沐家,想回去便回去吧,不过得让天哲跟着你。沐家人不是好相与的,有他在,我能放心些。” 不是不想留下她,可现在她变回了沐九夭,有些规矩就必须遵守。 她已经在东宫待了一整日,若是夜里再留下,怕是别人不知会说得如何难听了。 他如何舍得让她被旁人讽刺奚落? 九夭眼睫一颤,像受惊的蝴蝶,他这就答应了? “若是你夜里再难受了,有他在,我也能马上知道。” “阿恒……” 她忍不住抬头,正对上他寒渊般的眼眸,眼底只有无奈和疼惜,让九夭鼻尖有些发酸。 燕恒叹一声摸了摸她的脸,“好了,别再多想,明日你还要同赵莞比试,早些回去休息。” 说着,他已经抱着她起身,“我送你回去。” 夏夜静谧,只有月光星光洒落大地,天地似披着一层薄纱,朦胧如画。 沐家后院的一道小门已经打开,是琉岚来开的门。 九夭站在门前看着面前的燕恒,有些犹豫不舍,“那……我进去了……” 燕恒轻笑,点了点头。 九夭眉心更紧了,咬着唇看他片刻,忽然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薄唇。 她的唇又凉又软,燕恒微微一怔,伸出手去就想揽她的腰加深这个吻,她却已动作极快的撤了回去,轻喃一声“我走了”撒腿就跑。 看着如兔子般朝里面跑的人儿,燕恒眼底暗色淡去几分,指尖不经意抚上自己的唇。 那柔软清凉似还未散,他唇角微扬,摇头叹笑。 直到她身影再也不见,琉岚朝他福了福身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燕恒微扬的唇角才落了下去,眸底恢复一片深寒。 薄唇紧抿着,单手负于身后,看着紧闭的房门,须臾,才淡声道:“好好保护她。” “是,殿下!”天哲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家殿下的背影,满脸无奈。 他看得出殿下心绪有些纠乱,怕还是为了沐家。 殿下已经决定要对沐家动手,可现在沐九小姐又回去了,这计划怕是又要再延后了。 “你可是在想,本殿为何不拦着她?” 燕恒未曾转身,却好像知道天哲的疑惑。 天哲一窒,忙低头,“属下不敢乱想,只是……” 他不由又抬眼看了看燕恒,“属下觉得殿下似有为难?” “为难?” 燕恒轻念这两字,抬眸看漫天繁星,叹,“的确为难!” 人世万念,却不及她一人让他为难。 九夭速度很快的朝里跑,倒也不是害羞,就是怕自己会舍不得。 和燕恒在一起,她当真是一分一秒也不舍得同他分开的。 只是她跑出没多远就察觉到了不对。 步子一顿,转头就看到一双如琉璃般通透的眼正看着她的方向。 这双眼很沉静,可眼波晃动间又别有一番勾人的韵味。 这是一个长相很平凡,却让人一眼难忘,很能吸引人目光的女人。 九夭怔愣了一下,她并未见过这女人。 女人离她有十步远,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在她看过去时微微福身,柔声道:“妾身见过九小姐。” 女人身后的丫鬟也忙跟着行礼。 九夭抿唇,没说话。 这女人认识她,那说明是将军府的人,她若是多问什么反倒会暴露自己失忆的事。 见她不言,女人再福身,“妾身只是出来转转消消食,打扰了九小姐,妾身告退。” 说完,她也不等九夭说什么,带着丫鬟自顾转身离开。 九夭皱眉,琉岚已经追了上来,看了眼女人的背影才靠近九夭低声道:“小姐,这位是沈姨娘。” 九夭恍然大悟。 难怪这女人看她的目光有那么几分怪异,对她的态度看似有礼又无礼,疏离得很。 九夭早就弄明白了这府中的情况,自然也清楚沐玲珑的事。 沐玲珑是沈姨娘唯一的女儿,她会对自己有敌意也是正常。 这方,沈姨娘带着丫鬟回到琳琅苑,丫鬟才不满的哼道:“九小姐怎的和太子殿下牵扯上的,真是不要脸。” 之前九夭和燕恒在门外那幕她们是有看见,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相信沐九夭会如此大胆。 丫鬟说完,却没听到沈姨娘的声音,转眼便只看到沈姨娘一脸冷色的靠在软榻上,不言不语,却让人拿捏不准她在想些什么。 丫鬟犹豫了一下,又道:“姨娘,老爷和将军真的会同意九小姐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吗?” 沈姨娘眸中几缕暗芒一闪,冷笑道:“他们以为所有人都不过是他们捏在手中的棋子,沐九夭想要跳出棋盘,的确不那么容易。可……事在人为不是吗?” 她嘴角弧度越发讥讽,“沐九夭已经不是以前的沐九夭,她方才看我时的目光分明很陌生,根本就不认得我。” 丫鬟心头一跳,“姨娘的意思是……” 沈姨娘眼角一道冷色深沉,“没有什么意思,你只要记得不要多管闲事,不该说的不该做的,都装作不知。方才那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丫鬟面色微变,“是,奴婢明白了!” 沈姨娘细细的抚着自己的衣袖,轻笑,“其实,看他们狗咬狗,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第179章是沐九夭,还是月九夭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一大早九夭就起了身。 其实也根本没怎么睡着。 因为昨日白日睡得太多,又因为燕恒不在身边。 再来,她心头有事,根本无法安眠。 今日的比试,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九夭心底却始终有些不安。 比试的方式是赵莞提出来的,规则却是燕殇和夕月定下的。 辰时中,九夭和赵莞从北阳城南城门处出发,谁最先从太罗山拿回信物,就算谁赢。 信物也是燕殇昨日让人去太罗山放置的,是燕恒的贴身玉佩。 对于九夭来说,这比试是赢也得赢,不赢也得想着办法赢。 她总不能让燕恒的玉佩落到别的女人手中。 或者说,她不能让别的女人对燕恒有丝毫觊觎。 这次比试九夭和赵莞都可带十人随身保护,九夭身边的人自然都是燕恒安排的,以天哲为首。 为了以示公平,燕恒也不好提前出宫陪着九夭,需得同燕殇他们一起过来。 所以九夭收拾妥当,便带着天哲等人提前到了南城门。 时辰虽然还早,可南边城门处早已经有禁卫军开始四处巡视。 城门戒严,两个时辰内不许出入。 九夭以为自己到的很早,到了后才发现竟有人比她还早。 赵莞穿着一身火红骑装站在城楼上,初升的霞光落在她身上,远远看去,如同烈日,整个人都散发着迫人光芒。 九夭眉心微微一紧,今日的赵莞很是不同。 她没有忽略四方禁卫军偷瞄赵莞的眼神,就连她身后的天哲等人也忍不住抬头看向赵莞,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艳。 赵莞显然也看见了九夭,对着她遥遥一笑。 九夭唇角轻抿,让天哲等人侯在原地,自己则是朝城楼上去,走到了赵莞身边。 守城官兵不敢离两人太近,远远的退守到一旁。 “沐九小姐来得倒是早!” 赵莞转眸看一眼过来的九夭,微微一笑,表情自然得恍若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而非敌人。 “九公主不是更早吗?” 九夭压下心头怪异,也是一笑,朝着赵莞所看的方向看过去,那方应该就是太罗山的方向。 “知道我为何来这么早吗?” 赵莞瞧着她,一向迷蒙的眼都好像落进了阳光,很是明亮。 九夭心跳乱了几拍,今日的赵莞让她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只她面色却是不改,淡淡问,“九公主莫不是在等我?” 听似问句,九夭心底却已经有答案,她和赵莞在某些方面竟是有些心意相通,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太好。 “知我者,果然非沐九小姐莫属!” 赵莞轻笑,九夭皱眉,“不知九公主等九夭是有何事?” 没有马上回答她,赵莞静静看了她片刻,眼神分外复杂。 随后,赵莞又走近她两步,两人间不过一步之遥。 从沁阳后,她们再也没有这般近距离的相对过。 这般近的看着赵莞,九夭还是忍不住的心头一跳。 不止是因为她这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因为她眼中突然生出的光华。 光芒映射在九夭的瞳孔中,刺烈灼人,让她忍不住想闭眼,可随着赵莞出口的话,她的眼却猛然瞪得更大。 “你这九夭倒是叫得分外顺口,就是不知,到底是沐九夭,还是月九夭?” 震惊无法掩饰,九夭双眼大睁死死的盯着赵莞。 她知道她是月九夭,她到底是谁? 赵莞却依旧从容,“你可是在想我如何会知道你的身份?” 叹了叹,她再欺近九夭两分,几乎贴近了她的耳朵,声音又轻又缓,“其实你不用太过吃惊。你要知道,你如今这一切本就是属于我的。今日,我就会把这一切都拿回来。你只需……拭目以待!” 什么是属于她的,她又要拿回去什么? 天色早已大亮,夏日的阳光明晃晃的洒落在这片天地,刺目得让人晕眩。 城门外围出了一个小型的广场,搭建了高台。 虽然只是赵莞和九夭之间的比试,可事关太子殿下,又事关两国交好,这次比试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高度重视。 禁卫军在周围列队整齐,普通百姓被隔离在保护圈之外不得靠近。 虽都好奇今日这方到底在做什么,可碍于禁卫军周身的肃杀,没人敢上前围观。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唯一有些不正常的是今天要参加这场比试的九夭。 她已经到了替她安排好的位置坐下,脸色有些发白,魂识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那双向来明亮的眸子也有些暗淡无光。 天色大亮时,燕殇夕月乘坐的龙撵也到了,燕恒及文武百官紧随其后,众禁卫军皆下跪接迎。 燕恒随燕殇夕月前往高台时,目光很自然的朝着九夭那方去,一眼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燕恒的眸色有些沉,昨夜分开时她并没有什么异常,这一夜天哲也没有什么消息,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事发生才对。 沉吟一瞬,燕恒看向她身后的天哲。 天哲示意般朝对面看了眼,燕恒皱眉转头,便见到了一身火红骑装的赵莞。 燕恒嘴角骤然紧抿,眼底一片漆黑。 今日赵莞的确同往日不同,若是只看那一身明媚,有那么一瞬竟让他觉得她才是九夭。 而赵莞神色无异,行礼后便坐了回去。 许是察觉到燕恒的目光,她抬眸看了过来,见到燕恒时只朝着他浅浅一笑。 燕恒寒眸顿时一眯,眸光更沉。 有些异样的不安在心底缭绕,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九夭身上。 可她依然没有注意到他,只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日机灵的丫头今日就像是换了个人,不得不说,今日的九夭同赵莞给人的感觉几乎颠倒。 燕恒眉心蹙得有些紧,努力将那不安压了下去。 今日九夭要用的马是他亲自准备的,也安排好了影卫在太罗山防守,还有天哲跟在她的身边。 可以说,他的安排已是万无一失,定不会出什么事才是。 这般想着,燕恒尽量维持着面色的平静在燕殇夕月身旁落了座。 第180章我等你 见众人都已落座,赵莞当先起身走到高台前,福身行礼,“参见夕煜凤皇,泽帝!” “九公主不必多礼。”燕殇微抬了手,示意她起身。 “谢泽帝!” 赵莞一笑,直接了当的开口,“泽帝,既然人已经到齐,比试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她话一出,那些平日稳重的朝廷命官都止不住有些躁动了,这东海九公主还真是心急啊。 赵凌墨还是借着养病的由头并没有来,赵奕却是早来了,不过这会儿也只是默默看着赵莞。 他没有像之前那般想要阻止她,许是知道已经阻止不了。 可见着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面色还是变了变,有些难看。 东海那些使臣的神色也不太好,毕竟自家公主这样心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丢脸,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燕殇和夕月亦是对视一眼,夕月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沐九夭,“小九可准备好了?” 她直接称呼九夭为小九,倒是显出了几分亲昵。 这亲昵也让众人的心思有几分浮动,凤皇的态度是不是就已经表明了泽帝和太子殿下的态度? 九夭终于抬了眼,谁也不知道她这么长时间到底想了些什么,可很明显,她的眼中有犹豫。 看了看已经站在台前的赵莞,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手心。 夕月诧异的挑了眉梢,今日沐九夭的不同她和燕殇都看出来了,总不会是想要临阵退缩吧? 转眸看了眼一旁神色不太好的燕恒,夕月无奈的一叹,又看回九夭,“怎么了,小九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语气很柔和,让人心安。 九夭却始终嘴角紧紧抿着不曾言语。 这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是极为失礼的,然凤皇泽帝没有不满,凤皇甚至很耐心的等着她回答,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言。 燕恒担忧的看着九夭,今日的她实在太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眉头皱了皱他正要开口,九夭却忽然起了身。 她走到台前,看了看身边的赵莞,终于抬眸看向高坐龙椅之上的燕殇夕月,眼神已然坚定,“回凤皇,臣女已经准备好了!” 夕月的目光不由得从九夭赵莞两人身上掠过,不得不说,这两人站在一处当真就宛如双胞胎。 若说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关联,定是不可能的。 她看了眼燕殇,燕殇同她的想法自是相同,不过这会儿不是纠结这问题的时候。 关于赵莞的事,除去燕恒,他也已经让人联系了镇守在东海那方的金浩前去查探,等有了详细的消息回来才能知悉。 将心思收回来,夕月点头道:“既然你二人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九夭嘴角抿得紧紧的,“凤皇,臣女还有一事想要确认。” 夕月挑眉,“还有何事?” 九夭默了一下,这会让才算是第一次看了眼燕恒。 对上他眼底的担忧,她眸光几闪,看回夕月,“臣女想问,是不是这次比试的赢家就能嫁给太子殿下?” 一句话,让所有人面色都怪异了几分。 一个闺中女子说这样的话,怎么也该有些娇羞,可九夭却是一身坦然,好像这样的话对她而言很正常,理所应当。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夕月,等着她回答。 赵莞提出比试时,只言她若赢了就承认她比她强,能配得上燕恒。 可最后到底是不是比试赢了的人就嫁给燕恒,却是谁都未曾明言过。 九夭不希望自己白忙活一场,最后又被赵莞寻了由头故意刁难。 燕殇眉心微动,夕月轻笑一声,“是,今日谁赢了这比试,朕就将谁指婚给太子!” 夕月都同意了,燕殇自然不会再有意见,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九夭再次看向燕恒,展眉一笑,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她眼底的光已经如同以往,明亮又灿烂,透出的自信无人能比。 对上她的目光,燕恒眼底暗色一碎,松了口气。 这样的九夭,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而九夭此刻所想都是,不管如何今日她必须得赢。 至于赵莞说那些话…… 九夭捏紧手心,她倒是很想看看,赵莞到底有多大能耐,到底是人是妖? 对于九夭和赵莞两人来说,今天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比试而已。 圣意下了,比试便要正式开始。 九夭和赵莞走到了场中,司马监的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马牵了上来。 分给九夭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唯有额间有一撮黑色的毛发。 马儿体型不是很大,却十足俊美矫健,双目炯炯有神。 “沐九小姐这马还真是与众不同。”赵莞浅浅勾唇,语气莫名。 九夭早已不为她的话所动,只是轻摸着马儿脖子上的毛发同它沟通感情,没有理会赵莞。 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却从两人身后传来,“这马是本殿送给夭夭的,九公主有意见?” 燕恒下了高台,丝毫也不在意周围众人的目光,众目睽睽下阔步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赵莞淡笑,“既是太子殿下所赐,赵莞又怎敢有意见呢?” 燕恒却看也没再看她一眼,只是朝九夭走过去。 赵莞面上笑容不减,只是唇角弧度僵硬了一分,细看,握着马儿缰绳的手紧得微微发颤。 燕恒已经到了九夭身边,他对于刚才九夭反常的事儿还有些在意,目光中担忧之色分外明显。 “是不是哪里又疼了?” 九夭转头看着他,弯唇一笑,眸光明亮,“我很好,你放心。” 她看来已很轻松,燕恒眉心却是不松,可此时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他深看她两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不出有何异常也只能点了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他又瞧着她,神色沉凝语气却是无奈,“也不知我这决定对是不对?不过你既然坚持,那我就不拦你。” “可你记住,不管输赢,万事小心。好好的回来,不要让自己受伤。” 虽然他已安排得十分妥当,可凡事总保不了个万一。 何况,他总觉得今日不会太过平静。 “嗯,我明白!” 见他一脸沉色,九夭回答的也分外认真,她也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太子殿下可跟沐九小姐说好了?” 赵莞在此时插话进来,显然有些不耐,少了她平日里的淡然。 燕恒不悦的半眯了眼,九夭却依然没理会她,只是继续对着燕恒道:“我会记得你说的话,你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燕恒看她片刻,终是浅吸口气,轻抚上她的脸颊低声道:“好,我等你。” 他这动作在他二人之间极为自然正常,若非有这么多人瞧着,恐怕九夭早就扑上去抱着他了。 让她一直装作这淑女的模样,其实也是很难受的。 可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还是诧异的倒吸了口气。 毕竟在他们看来,太子和沐九小姐不曾定亲,当着两位圣上和这么多的人的面如此亲密,真是一点也不知道避讳。 看来就算今日这东海公主赢了,沐九夭也定会入东宫。 就算不能做太子妃,不还有侧妃之位吗? 得了太子殿下的喜欢,以后如何,还真未可知。 各人心有所思,九夭和赵莞却都已经翻身跃上了马。 就这上马时利落潇洒的姿势,就已经让众人惊艳了几分。 待两人持缰稳坐马上,燕恒已退到一边,眼中忧色非但不减,反而更深了两分。 他看向牵着马侯在后面的天哲,沉声一句,“保护好她。” 天哲重重颔首,“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誓死保护九小姐。” “属下等誓死保护九小姐。” 其他九人亦是异口同声,声音不高,却都字字铿锵。 他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燕恒对九夭的态度,其他人都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这方,赵莞只是冷笑一声,将目光移向前方。 “九公主,沐九小姐!” 金源领了燕殇的意思过来,“太罗山占地极深,难免有些凶猛野兽,二位还请小心谨慎。比试没有时限,谁先带了信物回来便是谁赢,二位可明白了?” “明白!” 两人齐齐答话,金源点了点头,“那好,九公主、沐九小姐,二位一路小心!” 话落,他抬手一挥。 一旁有人吹响号角,颇有些她二人要冲锋陷阵的意思。 九夭同赵莞对望一眼,再同时别开了目光。 九夭再看了一眼燕恒,深吸气扬起马鞭。 马儿嘶鸣声起,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已经飙射了出去。 九夭眸光一厉,马鞭重重的落在了马背之上。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互不相让,快如闪电奔腾向前。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化作众人眼中的两道彩色流光,本细弱的身姿在飞驰如猎豹的马上显得分外英姿飒爽,几乎迷了所有人的眼。 随着她两人奔驰而出,城门外马声嘶鸣接连而起,其他人都挥鞭策马,二十道身影飞速跟了上去。 尘土飞扬,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 燕恒的心脏忽的一扯,那种以往噩梦醒来才会有的抽离的痛感猛然袭来。 似乎有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马儿的嘶鸣在燕恒的耳中变成了雷声轰鸣。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那道冰蓝色身影之上,看她以无人能挡之势向着那未知飞奔而去,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第181章再入幻境,路遇杀机 寒风卷着雪沫呼啸而过,天地间一片素白。 纷纷扬扬的雪簌簌而落,从夏天到冬天,似乎不过就是一步的距离。 九夭骑在马上,从山腰处抬头望去,看不见山顶,只能见到刺目的白。 天空和雪连成了一色。 清亮的眼眸只剩下沉暗,九夭转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天哲等人。 这些人都是燕恒身边得力的影卫,向来是处变不惊的。 然此刻他们的神色却是无比紧张,手一直紧握着腰间剑柄,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在他们面前,是两条岔路。 九夭看着他们沉默了一瞬,“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上去。” 天哲眉头一皱,直接拒绝,“属下不能让九小姐独自赴险。” 其他影卫面上也都带着不认同,显然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上山去的。 九夭只是轻叹,“你们跟着,只会让我更危险。” 她这话是实在话,带上他们一边得防备着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一边可能还得保护他们,不管怎么想,还是她一个人上去轻松些。 知道她真正身份的天哲神色几变,挣扎犹豫后却依然摇头,“属下答应过殿下誓死保护九小姐,请九小姐不要为难属下。” 若是九夭独自上山出了事,他和这些兄弟也是没脸再回去见殿下的。 从北阳一路疾行而来,他们已经将赵莞等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赵莞身体不好,骑术再好也比不过九夭的速度。 不过午时他们就已经到了太罗山山脚下,九夭当时是有察觉到这山中气氛诡异,可天哲让人去探了路又并无异常。 他们甚至还联系上了山中影卫,所有传回来的信息都显示这山中没有什么怪异。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九夭带着他们踏入太罗山的那一刻,这天地竟然就忽然变了样。 炎热的夏季忽然就下起了雪,绿树成荫的太罗山变成了惟余莽莽的大雪山。 雪风从耳边刮过,是能将耳朵割掉的冷。 天哲自然知道这是幻觉,可刺骨的寒冷告诉他,就算是幻觉,也是真的能冻死人的幻觉。 他们都穿着夏季的单衣,好在都是练武之人,在玉岭山影狱中时也不是没试过赤着胳膊在雪地中训练,还能抵得住这寒冷。 而九夭虽然是女子,却是妖,这方面天哲倒不是太过担心她。 九夭也知道他们入了幻境,在踏进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可惜已经晚了。 否则,她必定不会让天哲他们同她一起进来。 现在已经进入幻境,其实将他们留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样想着,她叹了口气,脸色严肃起来,“既然要一起,那便万事小心,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她不需要他们誓死相护,只要他们先保护好自己就是。 天哲抿唇,颔首,“属下等绝不会拖累九小姐。” 九夭不再说话,她拉紧缰绳闭上眼,试图先用意念探破幻境。 下一刻,喉间腥甜涌上,九夭的意念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 天哲只见到她的身形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眼瞧着似乎就要倒下来。 他一惊,忙从马背上跃起,好在九夭很快便稳住了身形。 天哲将已经伸出的手收回,身形逆转,落在了九夭的马旁。 “九小姐,没事吧?” 他不知道九夭方才在做什么,可看九夭忽然惨白的面色还是禁不住有些担忧。 “没事。” 九夭将喉间的血腥气吞下,吸了吸气缓解了胸口的闷痛,这才睁开眼。 目光从四周扫过,伸出手,几片雪花落在她掌心,触温既化。 “布下这幻境的人很强。” 她的神色有些凝重,握紧手,将雪化作的水捏紧在掌心。 这幻境不知是什么人布下,只能肯定不是千虚幻境,应该是和赵莞有关。 她想起赵莞早间同她说的话。 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让她拭目以待…… 九夭正思索着,天哲忽然道:“或许,是月氏……” 他从小跟在燕恒身边,对月氏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 那个神秘的氏族,拥有极为神秘的力量。 比如他们能千年不死。 比如他们能轻易摄人心智,迷人魂魄。 再比如,他们能创造出堪比真实的巨大幻境,让人完全辨不出真假。 可到底是不是月氏之人,天哲也只是猜测而已。 毕竟月氏已经在二十年前就被灭族。 若真要说还留在世的最厉害的月氏族人,恐怕就是他们龙椅上那位凤皇了。 九夭却因他的猜测蹙了眉,“月氏,什么月氏?” 失去了人世记忆的九夭从未听过这个月氏。 当然,就算是有记忆的她,也不一定清楚。 这会儿听天哲所言,难免就有些好奇。 天哲四处看了看,暂时感觉不到什么危险,便简单快速的将月氏之事同九夭解释了一番。 九夭眸光越发沉凝,听天哲所言,这所谓月氏竟是不像人族。 人界凡人,怎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凤皇……夕月…… 燕恒……月痕…… 月氏…… 魔…… 九夭的心脏急跳几下,有诡异的念头涌上心头,她再次抬头朝山顶看了一眼,依然是白茫茫一片。 她朝天哲伸手,“地形图给我看看。” 燕恒让天哲准备好了太罗山详细的地形图,上山之前九夭就见天哲拿出来看过。 天哲闻言忙将地形图递给九夭。 九夭细细的看过上面标注的路线,再结合她们之前所来之路以及上山之路,很明显,他们所在的幻境地形并没有变化。 “从这条路上去,路程最近。” 九夭所指的,是在他们左手边的岔路,不过,这条路也最是偏僻狭窄。 天哲以往也来过太罗山,对这里的地形也算了解,朝那条路上看了看,眸光微沉,“九小姐,若从这里上去,只能弃马。” 九夭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下马,“那便弃了,这些马在这样寒冷的地方也是跑不快的。” 其他影卫见状也都跃下了马。 九夭顺手将缰绳拴在了一旁的树上,摸了摸马儿脖子,马儿很乖顺的偏头蹭了蹭她的肩膀。 九夭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轻声道:“我会回来寻你的,乖乖的等着我。” 这是燕恒送她的马,不管怎样也不能弄丢了。 天哲瞧着她已经做好决定,也只能随了她。 现在他们入了幻境,既然出不去,那便只能朝山顶走。 一行十一人轻装简行,都是轻功厉害的,速度很快,不多会儿就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九夭一路当先,天哲紧随其后,看着前方九夭的背影,眼神复杂。 只觉得不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沐九小姐,竟是好像全然变了个人。 其他不知九夭身份的影卫眼中更是钦佩之色不掩,一个女子,轻功竟如此好,怎能不让他们佩服? 九夭的目光始终紧紧的盯着山顶方向,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她提着的心也微微松了几分。 可她这口气还未完全松下去,天哲忽然一声高喝,“天元!” 九夭的动作猛然顿住,回头,只见到一名影卫扑在雪地之上,后背插着一枝利箭,箭羽还在摇晃,可那名叫天元的影卫已经没了气息。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就连九夭也没有丝毫察觉。 可,有哪里不对…… 眼瞧着自己的兄弟死在面前,天哲等人眸色更是痛苦,只是不等他们说出一句其他的话来,便已经有箭雨铺天盖地的倾轧而来。 寒箭挟着烈烈雪风,杀意凌然。 虽然九夭之前说过有危险时让他们先护着自己,可连同天哲在内的九人还是第一时间挡在了九夭身前,拔出了腰间佩剑。 剑光映着雪光,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九夭面无表情的朝箭雨袭来的方向看去,是他们方才经过的山路,可刚才路过之时分明没有丝毫异常。 这些箭…… 她沉思之时,便听闻‘噗呲”一声,是箭头入肉的声音,九夭眼睁睁看着身前又一名影卫倒了下去。 天哲等人红了眼,挥剑的速度也越发快。 可箭雨始终密密麻麻,好像没有穷尽。 九夭依然没动,垂下眼,目光落在雪地上的两具尸体上。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看出不对的地方。 他们身上,没有血。 箭头插进的地方,没有一滴血迹渗出,天哲他们却好像没有察觉。 就在天哲他们拼命抵抗利箭的时候,那两具尸体竟在九夭眼前渐渐模糊融化,同雪地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九夭缓缓的抬眸,便见到又一个影卫倒了下去…… 她安安静静的立于雪地之上,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在自己眼前倒下,到最后只剩下了天哲一人。 可那些箭却始终没有射到她的身上,而是尽数朝着天哲而去。 九夭垂在袖中的手终于颤了颤,雪风从她耳边刮过,伴着无数利箭入肉的声音以及一声痛苦的闷哼。 脑海中有光影骤然闪过,天哲的身体同那片箭雨一起消失在她的眼前。 冰天雪地之中,唯剩她一人。 第182章月九夭,我恨你! 九夭赵莞等人离开之后,燕殇和夕月也带着文武百官离开,唯有燕恒和赵奕二人留了下来。 站在城楼之上遥望着太罗山的方向,燕恒眼中似覆上了一层冰霜。 时间缓缓流逝,阳光越来越炙烈灼人,可他眼底的冰霜却越来越浓厚。 心脏处的绞痛越来越剧烈,他忽然开始后悔,不该答应她前去冒险。 不过就是虚名罢了,他要她,何需他人认同同意! 站在一旁的赵奕神色也有些不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留在这里又能等到什么? 可让他当做什么都没有的离开,不管不顾,他又做不到。 这样矛盾的心理让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赵莞是他的妹妹,他怎么会为了她生出这样奇怪的情绪,他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并肩站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四周的禁卫军和守城兵都小心翼翼的放轻呼吸,就连一旁的天流也禁不住冷汗涔涔,湿了后背。 他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他才回了殿下身边不过两日,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可他的祈祷显然没有被老天听见,一道尖锐又苍凉的长啸骤然间划破长空。 所有人都抬头朝天际看去,天流也抬了头,看到翱翔而来的海东青时眸色一凌,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悄悄看了眼同样抬了头神色紧绷的太子殿下,暗自一叹,不等燕恒开口已经很自觉的将一只手放在嘴边,另一只手伸了出去。 同样尖锐的哨声从他嘴边溢出,海东青在天空盘旋了几圈,找准了方向扑煽着翅膀飞掠而下,划出一道让人惊艳的弧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直直落在了天流的手臂上。 天流顺手摸了摸它的羽毛,不敢耽搁的从它腿上取下了一只竹管。 海东青低啸了两声,再次冲天空飞掠而去,几个盘旋就没了踪影。 天流将竹管递给了燕恒。 燕恒沉着眉眼接过,直接打开抽出其中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霎然间森寒若铁。 赵奕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变化,心头微窒,正想询问发生了何事,燕恒身形一动,已经朝着城楼下跃去。 他的马早已经备好,就为了防备万一。 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去想发生了何事的时候,一匹通身全黑的马儿已经朝着太罗山方向飞奔而去。 天流神色大变,也顾不得许多,大声道了句,“跟上!” 话落,当先跃上了马,朝着燕恒紧追而去。 十几道暗色身影各自上马,快速的跟了上去。 一行人如同风驰电掣,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是太罗山那方出了事。 就在大家暗自猜测是什么事让太子殿下如此心急的时候,另一道急促的马啸声响起,赵奕不知何时上了马,马鞭一扬,不管不顾的朝着燕恒所去的方向追去了。 就在燕恒朝太罗山方向狂奔而来之时,九夭正独自朝太罗山山顶上去。 她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着急,只是缓缓的在雪地中行走着。 她知道天哲他们不会出事,布下幻境的人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而是用这种方式将他们送了出去。 不过顺便也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了他的强大。 的确很强大,至少现在的九夭拿这布下幻境的人全然没有办法,哪怕她体内有火狐的妖元。 九夭的心思很复杂,如果布下幻境的人和赵莞是一路的,那为什么会放过天哲他们? 可如果不是赵莞一路的,为什么要帮她? 从天哲他们消失后,这里就好像只有她一人,安静的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直到她终于走到了山顶。 正想四处看看,便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入了耳朵。 九夭眉心一动,朝笑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山顶之上风雪更大,几乎要迷了双眼。 冰凉的雪花被吹进了眼中,九夭本能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就这么闯入她的视线。 雪白的天地间,这两抹颜色便是最亮丽的色彩。 九夭停下了脚步,目光有片刻的怔然。 那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在雪地上奔跑追逐,偶尔捡起地上的雪朝对方扔去。 两人的笑容同样天真,笑声还含着稚气,却悦耳动听。 九夭的目光定在两人那张长相相同的脸上,似有雷霆闪电在脑海中炸开。 这两个女孩的模样,分明就是她的缩小版! 心脏慢慢的收缩起来,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纸,再被人扔进了无底的深渊,闷裂到几乎要爆炸。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个小女孩,太阳穴忽然一阵阵刺痛,像是无数的钢钉刺入,恨不得将她的脑袋给刺穿。 就在她痛得想将头给劈开的时候,一道闪电从眼前劈过,画面突变。 依然是那片银白的雪地,依然是一红一蓝两抹色彩。 可这次却没了笑声,小女孩也已经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女。 两个人相对而立,站在山巅之上,旁边是不见底的悬崖。 寒风卷着大雪呼啸而过,如带刺的利刃尖锐刺骨,恨不得将人切割成碎片。 本白得刺眼的天空隐隐透出血红的颜色,低低的压下来,好像一张血盆大口,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耳边风声猎猎作响,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九夭只见到身着蓝色衣裳的少女将一把利箭狠狠刺入红衣少女的心口,再奋力拔出…… 鲜血喷涌而出,随着雪花飞溅滴落,将银白的天地染成了腥红,触目惊心。 九夭瞳孔猛缩,心口处一阵剧烈的绞痛。 红衣少女眸中纠结出恶毒的仇恨,浸满了寒霜,好像不知道疼痛,只是死死的盯着蓝衣少女。 她唇微张,声音很低,九夭却听清了她说的那六个字,沙哑的声音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冷剑,直直刺入九夭的耳膜。 “月九夭,我恨你!” 野兽的爪子猛然捏住了九夭的心脏,血肉模糊。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衣少女落下深渊,火红的身影在空中划出凄烈的色彩。 “不要——” 九夭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 一直压制的气血骤然上涌,一口血猛的喷了出来,染红了一地素白。 …… 燕恒这方一路如风而驰,心却如同沉在水底,只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只要想到九夭可能会出事,如同前世。他的心就好像裂开,痛到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毁灭。 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背上,带了内力,马儿痛啸着,发了疯一般朝前奔。 一个时辰不到,他便已经靠近了太罗山。 苍松翠柏,一碧千里,这才是真正的太罗山。 只是在靠近太罗山山脚之时,燕恒骤然勒缰,马长啸一声抬了两只前蹄,急急的停了下来。 跟在燕恒后面的影卫亦急忙勒缰停马。 燕恒挺坐于马上,看着凭空出现在前方阻了他去路的人,幽蓝的眸子里似酝了狂风暴雨,冷声道:“流光,你不是本殿的对手,让开!” 流光是他父亲身边的第一影卫,他虽不知他为何挡在这里,可此刻就算是燕殇来了,也拦不住他。 “属下的任务是拦住殿下,是不是殿下对手,不是属下应该考虑的。” 流光背着光,面容不清情绪不明,可他的话却让燕恒身后的天流都忍不住眼角一抽。 不愧是泽帝身边的人,很有个性。 燕恒的神色渐渐恢复了风平浪静,眸中风暴却更加猛烈,“本殿不想伤你,让开!” 跟在燕恒身边的人都知道,这已是殿下能容忍的极限,在这种时候他还能这般平静的跟流光说话,也是看在泽帝的面上。 可流光脚下分毫不动,手一抬,十几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流光身后。 “属下不能让,望殿下恕罪。” 天流目光一深,这些人都是天龙卫中的绝顶高手,泽帝这到底是何意? 燕恒却再没了耐心,目光朝山中望去,双眸一狭,从马上一跃而起,飞身朝前掠去,对着身后的天流冷声道:“挡路者,杀无赦!” 天流面色也是一沉,燕恒从马上掠起之时,他也拍马而起,抽出了腰间寒剑。 就算是天龙卫,可太子殿下的命令也不能不听。 几乎是同时,他身后的影卫也尽数下马,个个手握青光长剑,带着凌然杀意,朝着流光和他身后的天龙卫而去。 他们是燕恒身边最顶尖的龙隐卫,遇上燕殇身边最厉害的天龙卫,这种想要同对方一决高下的激然之心比燕恒的格杀令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刀剑相交之声骤然作响,风残云涌,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可这片刀光剑影之中,却没有流光的身影,他早在燕恒纵身而起时就已经朝他的方向飞掠而去,继续挡在燕恒的前方,不动,只是挡着他。 燕恒寒眸若无底深渊,手缓缓抬起,“流光,本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流光身形不动,燕恒的眼彻底冷了下去,抬起的手只在虚空一划,手中已多出一把散发着浅紫色光芒的透明长剑。 身形如疾风骤雨一般快速向前,瞬息已至流光身前,衣袖大展,掌心向前狠狠一推,剑已朝着流光的心脏处直直而去。 凌光目光一缩,终于动了动,可他的速度到底比不上燕恒,面色一白,胸口已被剑气穿透,血光飞溅而出。 燕恒的身形却始终未停,剑插入流光身体之时他已掠身而过,一息之间就掠至数丈开外,将所有人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第183章生魂去了何处 流光快速的点了自己几处大穴止血,也没去追燕恒了,只是扭头朝还在纠缠的影卫看去,这一看,神色再次一变。 虽然燕恒下了格杀令,可大家到底还是不会痛下杀手,打得热闹,也多半是抱着切磋的心态,不过还是能看出些名头。 天龙卫已经有好几人负了伤,而龙隐卫那边伤得人更少些,也明显更轻些。 流光目光沉了沉,不愧是轩辕王朝时期就存在的龙隐,近千年的历史让他们有更完整更系统的训练机制,从凤皇手中交到太子殿下手中,非但没有退步,反倒是越发精进了。 暗自一叹,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清楚泽帝为什么要让他来阻拦太子殿下,明明早就知道他不是殿下的对手,这不是推他下火坑吗? 若非殿下没有真想要他的命,剑气再偏两分,他就真下去见阎王了。 再见到自家兄弟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惨样,流光心很痛。 果然,天龙卫安逸了太久,也该练练了。 “还打什么打,不嫌丢人吗,收工!” 他提声厉喝,话落当先跃起,回宫复命去了。 其他天龙卫面色胀红的收剑,跟着流光离开。 天流看流光带着天龙卫‘灰头土脸’的离开了,也不去追,利落的收剑上马,“走!” 风卷残涌,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安静,好像之前那场打斗从来没有发生过。 燕恒已经如风一般入了太罗山,山中风平浪静,看不出丝毫异常。 他刚入了山就有影卫现身出来,“参见殿下!” 燕恒寒着脸,直接问,“九小姐呢,如何失踪的?” 影卫低着头,“回殿下,失踪的原因暂时还不知。不过,刚才有人在靠近山顶不远处发现了昏迷的哲统领等人。还有,东海九公主已经上山,同样消失了……” 赵莞也失踪了? 燕恒心中生疑,不过他不关心赵莞,反而因为她的消失更加不安。 很明显这都是赵莞安排好的。 燕恒双手握紧,眼含冷煞,只问,“所有人都昏迷了?” 影卫窒了窒,道:“是,包括哲统领在内,十人尽数昏迷。因为殿下没来,所以属下们暂时不敢移动他们。如今只有九小姐不知踪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说下去。 燕恒眸光森寒的看一眼上山方向,“他们在哪里,带本殿过去!” 俊脸紧紧绷着,心也紧紧绷着。 他早知道今日的比试不简单,为何还要答应让她来? 他明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却还是让她一人来了。 他真是该死! 很快,影卫就将燕恒带上了山,靠近山顶不远的地方,天哲等十人姿势各异的躺在地上。 已经有懂得医理的影卫替他们查看过,虽然昏迷了,不过脉象平稳,并没有生命危险。 燕恒双眼微沉,让人将他们带下去。 他则在四周缓缓的走了一圈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么,九夭他们是如何消失的? 他抬眸,朝着山顶方向看去,心脏急跳几下,“山顶有人看过了吗?” 影卫忙道:“已经查看过了,没有任何人,信物也还在。” 燕恒沉默,正想着亲自上去山顶看看的时候,天流带着人急急的跟了上来,“殿下,灵风好像发现了什么。” 灵风是燕恒的坐骑,方才他丢下马上山,是天流将马儿带过来,谁知刚到了山腰就不动了,只在原地不停打转。 燕恒眉心一动,快速的转身朝山腰去。 灵风的确有些躁动,哼哼哧哧的绕着一棵树胡乱转圈,就是不朝前走。 燕恒眯眸看了眼它绕着转圈的大树,上前拉住缰绳,摸了摸它黑亮的鬃毛安抚它,“你可是感觉到了什么?” 灵风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忽然前蹄凌空长啸一声。 燕恒先是皱眉,紧接着目光猛然一亮,他听到了灵云回应的声音,很小很弱,却就在附近。 可……这附近分明什么都没有。 灵云是他送给九夭的那匹马,和灵风本是一对。 燕恒眸光森寒,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棵树上。 同灵风一般绕着树转了两圈,看准一个地方,骤然抬手,掌心凝聚内力朝着树根方向狠狠劈去。 树干从根部断裂,砰然倒下,带起一片尘土。 众人不由得眯了眯眼,下一瞬,一道惊呼声响起,“是九小姐!” 燕恒自然也看到了,甚至已经冲到了九夭的身边。 随着大树倒下,尘土消散,九夭和灵云等马儿凭空出现。 九夭躺在灵云身边,同天哲他们一样已经昏迷,倒是几匹马儿摇着尾巴还好端端的。 “夭夭?” 燕恒不敢马上抱她,先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她呼吸平稳后心间才是一松,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带她回去医治。 走了两步,他脚下又是一顿,转头抬眸朝山顶看了看。 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些不安,有些空…… 他再转眸看向怀中的九夭,她的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可她身上的气息是他所熟悉的,的确是他的夭夭。 深吸口气,将不安压下去,吩咐天流,“上山,将信物拿下来。” 说完,不顾天流的诧异抱着九夭快速离开,显然是不准备管赵莞的死活,直接结束这场比试。 天流愣了愣,将信物拿下来是不是就算是沐九小姐拿到的,殿下这算是作弊吗? 燕恒没管其他人如何想,急急的抱着九夭下山,快马加鞭回了北阳,直接将她带回了东宫。 在入北阳的那刻,他吩咐影卫,“召容远入宫。” 容远来得很快,几乎是燕恒抱着九夭刚到,他就被影卫给提来了。 燕恒只是抱着怀中人坐在软塌上,不松手,也不抬眸,“给她瞧瞧,为何昏迷?” 容远怔了一瞬,实在是没见过燕恒这般模样。 见他不打算把怀中人放下,容远也不敢多说什么,硬着头皮上前给九夭诊脉。 刚触到九夭的脉象,容远的眉头就紧了。 “殿下,这……” 他有些迟疑,燕恒终于抬眸看他一眼,见到他眼中的犹豫心头一沉,“如何?” 容远喉间滚动几下,小心措辞,“九小姐的脉象有些异于常人……属下……” 哪怕心底惊涛骇浪,也不敢让燕恒看出来。可沐九夭的脉象的确很诡异,他从小学医,还没见过如此诡异的脉象。 燕恒亦是一愣,这才想起了九夭的身份。 他有些着急了,才会病急乱投医。 挥了挥手,道:“下去替天哲他们看看,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容远眸色几变,起身行礼,“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待容远离开,燕恒眉心紧蹙,重新垂眸凝视着九夭那张精致却失了血色的小脸。 她之前也因为耗费灵力太多这样昏迷过,可每次都会变回小兽的模样,现在这样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九夭是妖,他应该如何才能帮到她? 看了九夭片刻,他忽然想到什么。 叫天流进来,直接问,“薛灵雅在何处?” 天流茫然,“应该是在相府……” 不等他说完,燕恒已经道:“带她过来。” 天流张大了嘴,好不容易才把下巴收回去,“殿下,这不好吧……” 薛灵雅现在已经是淑慎公主,被指婚给了赵凌墨。 将她带来东宫,难免会惹人非议,也会给殿下招来麻烦。 燕恒皱眉,冷眼凝他,“你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留在本殿身边做什么?” 天流后背一僵,终于明白了燕恒的意思,苦着脸领命下去带薛灵雅了。 好在他办事效率还算快,不过两刻钟就将薛灵雅给抗了回来。 用麻袋装着,一路轻功倒是没让人发现,不过就算是有发现的人也不敢让他将麻袋打开看,谁也不晓得他扛着的人是谁。 燕恒一直抱着九夭,见天流扛着人进来也不曾抬头,只冷冷道:“放下,出去!” 不敢问自家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天流依言将麻袋扔在地上退了出去。 薛灵雅已经被他弄昏了,直到此时也没醒来。 燕恒却侧眸朝地上的麻袋看了眼,忽然出声,“出来!” 麻袋里没有动静。 燕恒眸色黯沉,声线更冷,“若是你不出来,本殿就要了她的命。或者说,你不想要你的妖元了?” 赤裸裸的威胁,还是两重威胁。 这句话一落,马上就有动静了。 红色的光芒微微一闪,一只火狐已经浮在了半空,眼神警惕的看着燕恒,“你想做什么?” 虽然燕恒只是个凡人,可它对燕恒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燕恒却不想同它说什么废话,直接了当,“帮她看看,为何会昏迷?” 火狐眼珠子一转,看向他怀里的九夭,“她怎么昏迷的?” 燕恒冷眼看它,“现在是本殿在问你!” 火狐有些为难,却还是按耐着对燕恒的畏惧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他们,近距离的看了看九夭。 目光聚在她的眉心,眼中流过讶异,惊道:“她这生魂去了何处?” 燕恒气息一凌,“你说什么?” “这不过一具没了生魂的躯体,自然……” 火狐的话还未说完,燕恒怀中人身形忽的一震,就在他以为她要醒来之时,一口血却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第184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太罗山山脚下搭建着简易的帐篷,可帐篷里面却并不简单。 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挂在帐篷顶上,雪白的毛毯铺了一层又一层,帐篷四周摆放着六个紫檀木所制的镂空小架子,架子里面嵌着金丝暖炉。 暖炉中烧着金丝炭,每过一个时辰都会有人更换,热气源源不断,却没有烟不会呛人。 本就是炎热的夏季,这般一来,这帐篷里几乎热得能将人烘成肉干,寻常人根本不敢在里面多待一秒。 可燕恒却抱着九夭在这帐篷里住了三日。 而九夭也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 从第一日吐血后,她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冰冷。 若非鼻息间还有呼吸,心脏还会跳动,燕恒甚至都会以为自己抱着的已经是具尸体。 按照火狐所言,九夭是失了生魂才会陷入昏迷,燕恒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太罗山。 很明显,九夭的生魂是在太罗山离了体的。 他不敢耽搁,当下便抱着九夭重新回了太罗山,让人在山下搭了帐篷将九夭安置其中。 天哲等人在当天就已经醒了过来,将山中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燕恒,燕恒也更加肯定,太罗山被人设下了幻境,九夭的生魂就在幻境之中。 然而他已经去山上看过了,山脚到山顶的每一寸土地他都带着人仔细检查过,连丝毫异常也没找出来。 唯独站在山顶时,他的心痛了起来。 那种猛然袭来的撕心裂肺的痛,像是有邪恶的力量在疯狂拉扯,恨不得将他的心从胸膛中扯出来,揉成烟灰。 燕恒当时就知道,九夭的生魂就在这里。 这是他和她之间才会有的感知,不管她在哪里,他都能感觉到。 也许她正看着他,也许正等着他救她。 可凭着他现在的能力就算知道她在这里,也根本没办法救出她,就连那火狐也被他给威胁过来瞧过,同样无功而返。 离开前,它从九夭那里将自己的妖元给取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回到薛灵雅体内,不敢再参与这些人之间的事儿。 毕竟它现在太弱,连燕恒这个凡人都怕。 燕恒没阻止它,他并不想让夭夭留下这只火狐的妖元,到底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对她根本一点帮助也没有。 只是燕恒以为没了火狐的妖元她会变回兽形,没料到她依然还是人身,竟不曾变化? 这让燕恒有些诡异的不安,可他将九夭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依然确定,她的确是他的夭夭。 他太熟悉她,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她肌肤的触感,都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甚至伪装的 。 确定了他抱回来的人是沐九夭,燕恒再次回宫去找了燕殇。 他对幻境虽然也有些认知,可到底不熟悉。 燕殇和夕月却不同,在这方面他们比他了解的多得多,也许能破开。 他没问燕殇之前为何要让流光拦他,只是告诉燕殇,若是没有夭夭他便不做这皇帝了,这担子还是他自己继续担着吧。 当然,若是他能帮他救了夭夭,他甚至愿意马上登基,让他同夕月去过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 燕殇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流光其实是在九夭他们比试前一日就带着人守在太罗山了。 燕殇和夕月都知道这次的比试不会这么简单。 而燕殇也告诉流光,山中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先第一时间拦下燕恒。 到底是自己的独子,他怕他太冲动落入人家的陷阱。 可他也预料到,流光恐怕是拦不住燕恒的。若真拦不住,那便随了他。 反正他已经尽到了责任,若燕恒真的出事,夕月质问起他,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问心无愧。 燕恒的性子其实同他很像,认定的东西便不会再松手。 而这次燕殇也是真正的理解,他这个儿子,的确是彻彻底底败在了沐九夭的石榴裙下了。 夕月和燕殇是一起前来太罗山的,夕月也很好奇这事到底是不是月氏之人所为。 再加上,赵莞和沐九夭是一起消失的,他们不做点什么也说不过去。 两人一起前来,倒是显出了对这件事的重视。 燕恒对外宣称九夭已经寻到了信物,只是受伤昏迷,而赵莞却是整个人都失踪了。 这样一来,比试的胜者自然是沐九夭。 也就是说,沐九夭若能醒来,便是燕恒的准太子妃。 东海的人对这结果不满,却也无话可说,他们现在更着急的是能不能将他们的九公主寻回来。 为了此事,就连赵凌墨都带病来了太罗山。 赵奕更是三日前就已经跟着燕恒前后脚到了,甚至于也亲眼看着燕恒抱九夭离开,可赵莞便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寻不到身影。 他只能带着人在山中寻找,找了没几个时辰,又听闻燕恒抱着九夭回来了? 后来才得知,这山中被人布下了幻境,赵莞或许是被困在了幻境中。 至于为何燕恒要带九夭住在这山下,除去燕殇夕月之外却是没人清楚。 燕殇在前日就上了山,寻找破境之法。 夕月也跟上去看过,越看越是心惊。 只因为,太罗山实在是太平静太正常了。 正常得连她都几乎察觉不到这里布下了幻境。 更心惊的是,太罗山给她的感觉,和曾经的太明山太过相似。 太明山处于北郊,自从月空离开后,那座山便也彻底荒废了。 百姓言那山中里有鬼,从没有人敢随意上去。 夕月走上太罗山时的第一感觉,便是曾经误入太明山时的感觉。 月空……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脏微微紧缩,真的……会是他吗? 燕殇和夕月的感觉很相似,见到她眸色沉凝的样子便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两人在一起已经二十几年,哪怕是一个眼神也能让对方轻易看透。 他没多说什么,只让夕月下山陪燕恒,山里的事交给他。 虽说夕月有月氏血脉,可到底不是纯正的月氏人,对于幻境还是在认识了月空之后才有所知。 若是他都破不开这山中幻境,夕月更不能行,只能让两位师父前来了。 夕月也知道自己留下只会给燕殇增添麻烦,并不多言,让他自己小心便下了山。 这三日,燕殇在山中一直未回,夕月虽不太担心燕殇,可瞧着燕恒越来越憔悴,她难免心痛难忍。 她每日都会去帐篷里看看燕恒,每看一次,难受就多几分。 俊朗不凡的年轻男子,不过三日时间,就已经憔悴不堪到了极点。 幽蓝的凤眸布满血丝,第三日时,夕月竟然在他鬓角看到两抹如霜的白发。 第185章夭夭……别怕…… 帐篷里实在太热,就像烤炉,夕月只到帐篷前就停下了。 目光在燕恒鬓角定了两瞬,眼底纠结着惊讶和心疼,很久才归于平静。 这才缓缓将视线落在了他怀中的女子身上。 燕恒是靠坐在榻上的,将九夭紧紧的抱在怀中,像抱孩子般的姿势。 九夭的脸侧靠着燕恒的怀,只露出半边白毫无血色的脸颊,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肌肤让她看来就仿若一抹幻影,稍不注意就会烟消云散,消失于天地之间。 就连同为女人的夕月也得承认,九夭的确很美,五官精致挑不出丝毫瑕疵,醒着时明艳动人、撩人心魄,这般昏睡着亦是分外惹人怜惜。 她的确有让男人心动的本钱。 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也很了解,她很清楚燕恒绝对不是单纯会被美色所迷惑的人。 也许貌美的女子的确更容易让人心动,可若说白头相守生死不渝的爱,却不是单单靠美貌就能得到的。 那,除了容貌,沐九夭到底是哪里让恒儿用情如此之深呢? 毕竟在她看来,恒儿同沐九夭认识并没有多久…… 夕月并非不讲理的人,也不是不懂感情有多折磨人,她同燕殇也经历过生死离别,自然清楚这人世中有许多不由人处。 就算落到她自己身上,她也不见得会如此怨怪。 唯独燕恒…… 燕恒到底是她的独子,见着他为了九夭憔悴成这般,竟是比他父亲看来还苍老了几分,夕月难免心疼难受。 燕恒却没有察觉到夕月过来,抱着九夭靠在软塌上闭眼假寐。 这些天他几乎没有休息,九夭吐血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身体一天比一天冰冷,他抱着她真真就如抱着一块冰,哪怕在这般闷热的帐篷里竟也不觉得热。 而他也只想将九夭捂热些,让她不要这么冷。 就在夕月微微叹息想要转身离开时,燕恒怀里的人却忽然有了些动静。 燕恒骤然睁开眼,眼底带着希望,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可这次也不例外,九夭并未醒来,只是又吐血了。 每一次的失望之后便是更深的绝望,燕恒只能眼睁睁看着腥红的血液从她嘴角流出来,染红他刚刚为她换了不久的衣裳。 他喉间滚动几下,一颗心越发疼痛,却不再如一开始那般不知所措。 他只是低下头,温柔的、一点点的,将她唇边的血尽数舔去…… 最后他的唇才落在她的眉心,轻吻着低低呢喃她的名字安抚她,哪怕她现在可能根本听不到。 “夭夭……别怕……” 燕恒的声音轻得像风,一吹既散。 落在夕月耳朵里,却重得像山,压得她快无法喘息。 她不敢想,若是沐九夭真的出了事,燕恒会如何? 再看了燕恒片刻,见他似要替沐九夭换衣裳了,夕月才轻轻的转身离开,从头到尾,什么也不曾说。 燕恒如今的心情她其实可以理解,若是再找不到破除幻境的方法,按照九夭这般继续吐血,恐怕这身体也是维持不了几日的。 若是这身体油尽灯枯,就算将生魂找回来又能如何? 虽然心疼燕恒,却没有办法劝慰什么,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夕月站在帐篷前抬眸望去,幽寂夜色中,看不到顶峰。 她凝眉叹息,如今只希望燕殇能早些找到破解之法,或者两位师父能快些赶到。 她看着峰顶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她准备回去将这些天积压下来的折子处理一下时,峰顶上骤然亮起明黄色的光芒,一瞬之间冲上天际消失不见。 可紧接着又是两道明黄的光芒,将本幽黑的夜空映出小片明亮,转瞬恢复幽寂。 夕月的目光却是随之一亮,是燕殇给出的信号。 她没有迟疑,直接转身朝帐篷去通知燕恒。 三道信号很快消失,可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东海那边也有随时注意着峰顶的暗卫将此事报给了赵凌墨和赵奕。 赵凌墨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走到山脚处,眸光沉沉的朝上面看了片刻。 他对赵莞做的那些事没兴趣,也不想参与,可他倒是很希望……她能成功。 赵奕倒是对这件事更重视,这三日他几乎也没怎么休息,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觉得赵莞失踪的越久就越危险,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发心焦。 此刻一听着有动静了,自然是赶忙带着人上了山。 赵凌墨听闻此事后不过是勾了勾唇,他同赵奕本就没多少兄弟情意,倒是不知道这个弟弟对赵莞会如此关心? …… 外面已经是过了三天,可在九夭这里却不过是片刻而已。 在这幻境之中,时间无比的缓慢,或者说根本没有时间。 从看到红衣女子坠下悬崖,她血气上涌吐了血,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她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被困在幻境中,可这幻境困住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魂魄。 她吐出来的血溅在雪地上,快速被渗透,腥红的血液不过转瞬就同地上的雪一般化作纯白。 都是假象,都是幻觉。 她猛的闭上眼,不再看眼前那些画面,不再听耳边的那些声音,只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试图用意念将这幻境冲破。 可布下幻境的人的确很强大,她的念力冲不破屏障,一次次被打回,心口的闷痛也越发厉害。 喉间不断有血气上涌,到最后完全无法压制。 九夭不敢再继续下去,她慢慢的收了心神让自己的意念放空,虽然破不了幻境,却也不能被这幻境所迷惑或者伤害。 四周的雪越来越大,九夭也觉得越来越冷。 哪怕只是魂魄,可在这样真实得几乎分不出真假的幻境中,她也被冻得发颤。 四肢几乎都不是自己的,僵冷得快要无法动弹。 就在她觉得自己恐怕会被冻死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燕恒的气息。 他似乎正抱着她,温暖的怀抱将所有的寒冷都隔绝在外。 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喷拂在她脸颊和耳畔的呼吸以及他在她唇间和眉心的亲吻。 她听到他不断的呢喃她的名字,告诉她“别怕……” 九夭本慌乱不安的心在这样的安抚中慢慢沉稳下来,她知道,燕恒在她身边。 他说过,不管她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这一次,也一样。 第186章我想吃掉阿痕 九夭就这样在雪地中盘腿坐下,闭着眼将意念尽数放空。 在这种没有时间变换的地方,空荡荡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自己一人。 若是寻常人,许早就被这种极致的安静和空荡消磨掉所有意志,只剩无边的绝望和恐惧。 可九夭却并非寻常人,心里那点不安随着燕恒的安抚消散后,便沉下心来等待。 她知道靠现在的自己是冲不出去的,不过是让自己伤得更重几分,她能做的,只有等。 等着燕恒来救她,或者等幕后人来告诉她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九夭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风雪越发凌冽,吹落在脸上,像冰刀,割得面颊生疼,可九夭却连眉心都没动一下。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唤,低低的,像是怕惊醒了她的梦境,“夭夭……” 九夭的眼睫轻轻一颤,却并没有睁开眼。 她不断告诉自己,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可耳边的声音却带上了几分笑意,和着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边,如春风,吹化了风雪。 他在她耳边低低叹,“懒丫头,该醒了。” 九夭眼睫密密一颤,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冰雪不知何时已经消融,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再是太罗山山顶。 而是一片……桃林…… 黄昏的阳光透过桃花枝丫洒落下来,将粉色的桃花镀上了一层金边,风一吹,桃花飞落,花香扑鼻。 九夭茫然四顾,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背靠着桃树树干席地而坐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锦袍,低着头,墨发从颊边滑落。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九夭也能认得出来,是燕恒…… 九夭屏住呼吸,指甲掐进了掌心,想用疼痛提醒自己是在幻境之中,眼前所见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燕恒。 可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眼底的迷茫也越发的深。 忍不住被迷惑,想靠近。 终于,她缓缓的站起了身,踩着一地残红,一步步朝着他走近。 可,刚走出几步,她便看清了燕恒怀中还抱着一人。 冰蓝色的裙摆铺泄一地,同地上的桃花花瓣相映。 她似乎还在睡着,燕恒俯身在她耳边,低低的唤她,“夭夭……” 九夭看不到他的神情,可他的声音却尽数落在她的耳朵里,他温柔的抱着她,就好像她是个贪睡的孩子。 九夭停了下来,眼前的一幕美得像画,让人舍不得打碎。 她怔怔的看着他们,看着燕恒怀中的女子动了动,却是转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燕恒抬手将女子脸颊边散落的头发轻拂到耳后,在她耳边轻轻的笑,那笑声就像是撩人的羽毛,将她的心尖都撩拨得酥麻。 “乖,我让人给你做了最喜欢的鱼,若是再不起来就凉了。” 九夭的眉色也温软下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哪怕是幻觉,他的温柔也让她觉得愉悦又温暖。 好一会儿,燕恒怀中的女子终于又动了动。 片刻之后,她素手轻抬,扶住燕恒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懒懒的坐了起来,身子却依然柔弱无骨的软在他怀中,下巴抵在他肩头,只露出半张娇艳小脸。 可九夭依然很清楚的看到,那就是她的模样。 只是她依然闭着眼,红唇微噘,低低嘟囔,“我又不喜欢吃鱼。” 燕恒微微蹙眉,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只是侧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无奈又宠溺的道:“你现在真是越发挑食了……” 许是因为他太温柔,女子唇角勾出抹嫣然笑意,眼睫忽闪,睁开了眸。 她正侧头在燕恒的肩上,微微一偏,目光便直直对上了九夭这方。 九夭怔然的目光忽的一颤,整个人僵在当地。 女子唇角的笑意却沁凉了几分,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九夭从她的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挑衅和讥讽。 还有……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气。 九夭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那颗心颤得最是厉害,她看着燕恒的手落在怀中女子的发顶轻抚,“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他的声线依然很柔,九夭的心却越发的沉。 她瞧着女子挑眉,别过眼去同燕恒对视。 九夭再看不到她此刻的目光,只听到她娇娇软软的轻笑,红唇朝着燕恒贴近,“我想……吃掉阿痕……” 九夭骤然闭上了眼。 明知只是幻觉,可看到两人唇瓣相贴的那一瞬,她的肺腑间还是一阵猛烈刺痛,控制不住的再次吐了血。 身子一软,捂着自己的胸口单膝跪了下去。 她低着头,紧紧的闭着眼,可耳边却还是响起一阵阵暧昧的声音。 燕恒越发急促的呼吸落在耳边,她听到他低哑的呢喃,“夭夭……你这只妖精……” 心脏被扼紧,九夭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随着他们的呼吸,九夭眼前画面再次一转,这一次,她似沉进了冰冷的湖底。 她沉得越来越深,心口也越来越闷痛,不断有血从她的嘴里溢出。 她只觉得无力,连求生的意志都要失去。 冰冷的水朝她的耳鼻里灌,夺走她的呼吸,她的耳朵也开始不清明起来,可燕恒炙烈又急促的呼吸却一直纠缠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不……不是燕恒…… 是月痕…… 那个男人,是月痕。 冰冷的湖水并没有将九夭的思绪也冻僵,反倒让她更加清明。 她终于落到了湖底,四周有如人高的水草,随着湖水荡漾,将她的手脚纠缠住。 她稍稍一动,就缠得更紧,根本无法挣脱。 九夭也不想挣脱。 她只是闭上眼,静静的躺在湖底,任由思绪如同这水草一般疯狂蔓延。 幻境中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月痕,赵莞……还有她…… “你如今这一切本就是属于我的……” “今日,我就会把这一切都拿回来。” 再想到赵莞说过的话,九夭的心也同这湖水般冰冷起来。 她说的这一切,是月痕吗? 月痕,是赵莞的…… 可他刚才念的名字,分明是夭夭! 第187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可不管怎样,只要一想到方才那画面中月痕抱着的女子其实是赵莞,九夭的心就比这湖水更凉,几乎冻结成冰。 她大睁着眼,从湖底朝上看,却只有一片连阳光都照不透的黑。 月痕……真的是赵莞的吗? 还是说,他只是认错了人? 否则,没有办法解释他明明叫着她的名字,抱着的人却是赵莞。 眼眶刺痛,或许是因为这湖水的刺激,可九夭还是清清楚楚感觉到冰凉的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很快就同湖水融为一体,分不出是湖水还是泪水。 她静静的躺着,不知岁月,没有春秋,只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就在九夭以为自己会一直被困在这湖底永不超生的时候,一声讥讽的轻笑划破了无声的静谧。 “看明白了吗?” 九夭的眼睫缓缓颤动一下,这声音,是赵莞的。 她终于忍不住出现了…… 九夭闭上眼,感觉到缠绕着她四肢的水草缓缓松开了她,她的身体轻飘飘的浮了起来。 下一刻,她已经重新站在了太罗山的峰顶。 风雪迷人眼,可九夭依然看清了站在自己对面身穿火红色骑装的赵莞。 飞扬的雪花落在她肩头,纯白的雪同她身上的火红交相辉映,明明是如火般热烈的颜色,可在她的身上也只透出至冷的凄然。 狂风呼啸,大雪肆虐。 两人隔着风雪对视,前面便是无底的悬崖。 九夭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画面。 同样的风雪,同样的地方。 同样的……红衣和蓝衣…… 许久,对面的赵莞勾唇一笑,转眸遥望天边,一字一字斩钉截铁,“月九夭,他是我的。” 说到这里,她转眸看向九夭,补充一句,“不管以前,还是以后!” 九夭望进她的眼底,她的眼眸依然如同以往般凝着薄雾,让人无法探视。 九夭的眸色却是渐深,清澈的眼眸早已经蕴满浓黑墨色,同样深不见底。 她亦是勾唇,冷笑,“是吗?你费尽心机弄出这些东西,就是想告诉我这个?” 九夭的声线寒如冰雪,“赵莞,你以为你让我看的那些,我会相信吗?” 她的确难受,可她终归还是相信月痕,也相信燕恒的。 九夭垂眸,看向脚下的深渊,看不到底,只有一片白雾朦朦。 看似风平浪静,却早有狂风暴雨酝酿而来。 若这是真的,若是从这里掉下去,凡人怕是会粉身碎骨。 九夭轻吸口气,沁冷的空气透入肺腑,连她也快要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自己到底是不是只是一缕残魂? 可是,她转眸朝悬崖另一方看去,那是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的冰山雪原。 九夭彻彻底底的认清楚,这根本不是太罗山。 这幻境所呈现出的地方,分明就是极北之地,妖谷之上的死亡雪原。 赵莞在幻境中呈现出死亡雪原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重新抬眸看向赵莞,思及之前看到的小女孩,她看赵莞的眼神也有些许变化,“赵莞,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若是她没猜错,就是她和赵莞。 可她从来不记得自己有姐妹,甚至于,她根本就没有父母亲人。 虽然她丢失了很多记忆,可她还是记得的,她其实不过是天地灵气所生,天地就是她的父母,又怎可能有什么姐妹? 更何况,若她真是自己的姐妹,自己又怎可能用剑对准她! “我是谁?” 赵莞轻喃一声,目光幽幽的落在九夭的面颊上,再轻幽幽道了句,“我就是你呀……” 九夭神色一僵,眼底闪过茫然,似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赵莞止了笑,静静看她片刻,缓缓的再走近她两步。 她俯身,几乎贴近九夭的耳朵,红唇再次勾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和我,从来都只能有一个。” 说完,她呵呵一笑,重新直起身,满意的看着九夭一脸的茫然无知。 九夭的确很惊讶,她当真并不是很懂赵莞这句话的意思。 赵莞却是嘴角一勾,补充一句,“上次是你赢了,不过这次,赢的那个人会是我……” 上次? 九夭心头一震,她说的上次,是之前她看到的那画面。 她用剑刺入赵莞的心口,赵莞掉下悬崖的那次? 一想到那画面,九夭的心脏忽然就是一阵疼痛,是那种骨血被割裂的疼痛。 面色越发苍白的厉害,死死的看着赵莞,一字一顿,“什么意思?” 赵莞莞尔一笑,“想知道吗?那好,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告诉你。” 九夭眸光一眯,垂眸看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 她对死亡雪原太熟悉,自然很清楚这万丈深渊下是什么。 那是一片死亡之湖,就算只是魂魄,落下去也会被冻结禁锢,永不超生。 就如同,方才她被禁锢在湖底的幻觉。 九夭忽然笑了,“所以,你其实不过就是想要我死而已,何必故弄玄虚?” 若是她的魂魄真的被禁锢,她的肉身消亡,妖元被他人夺走,要不了多久,她的魂魄也会彻底消散。 就算这里是幻境,她也不会傻到冒这个险! “想要你死?” 赵莞轻喃一声,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再次笑了起来,笑声娇美动听却霎然而止,再开口,只剩寒戾。 “月九夭,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我只想,要你痛,要你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她语气又是一变,幽幽一笑,就好像……曾经的我……”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的保护你的肉身,不会让任何人伤它一分。”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浅显。 她的意思是,她要夺走她的肉身。 九夭的目光一变,福至心灵般想到刚才幻境中的一幕。 会不会,月痕其实并没有认错人,只是她的肉身换了个灵魂,所以他没认出来? 九夭的思绪有些凌乱,已经要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甚至分不清看到的到底是燕恒还是月痕,是以前还是以后。 她的太阳穴又开始疼痛起来,直到赵莞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变色。 “你说,燕恒,会认得出来吗?” 第188章她是月九夭,那她是谁? 赵莞的声线轻缓悠然,那种势在必得的语气就好像她已经得到了九夭的身体。 九夭眸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可能因为幻境中的寒冷,更是显得青白。 赵莞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点九夭是早就知道的。 否则,在沁阳的时候她也不会做出那种吸人精气的事儿来。 虽然从来没有具体的证据指向她,可九夭和燕恒都很清楚那事就是她做的。 至于后来为何她没有再做出这样的事,九夭猜测她许是找到了其他更好的方法可以暂时维持,所以不再铤而走险。 毕竟北阳是夕煜王都,若是出了这种事儿,必定会惹得凤皇泽帝的注意。 可就算是这样,对于赵莞来说也不过一时的支撑,自然没有换一个身体一劳永逸来得好。 九夭看着赵莞,眉梢处清冷一片。 所以,赵莞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抢走她的身体。 不得不说,若是她成功,这的确是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既得了副健康的身子,又……得了燕恒…… 想到燕恒,想到赵莞方才的问题,九夭就不由得想到幻境中看到的一幕。 若那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那月痕,真的没有认出她吗? 九夭下意识攥紧了手心,不管燕恒能不能认得出来,她也不能让赵莞得逞。 眼眸一眯,墨瞳紧缩。 下一瞬,她忽然抬手,猛的掐上了赵莞的脖子,用力收紧。 看着赵莞霍然胀红的脸颊,九夭冷笑起来,“想要我的身体,就凭你?” 就算脖子被九夭骤然掐住,赵莞不过眉心微动一下,竟是连挣扎都不曾。 也不知是没有还击之力,或者是心有成竹不在意。 甚至于她的眼神也不曾变化,依然如方才一般看着九夭,“对,就凭我。” 呼吸被抽离,她的肺腑本就有伤,这样被九夭掐着脖子便好像五脏六腑都被她掐住了般闷痛欲裂,声音也嘶哑起来。 可她说出的话却让九夭眼底染上杀意,手指遽然收紧,“那就试试,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不想再问什么她是谁,对于九夭而言,那些东西若是要知道总有知道的时候。 她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赵莞想要威胁她,还不够资格。 赵莞的脸色从红到白再到青紫,唇边有腥红溢出。 可她始终很平静,只是静静的看着九夭,眼底光芒也越发诡异,甚至于透出一抹讥诮。 九夭眉心慢慢收紧,赵莞唇边的腥红刺得她心脏一缩,再次袭上裂痛。 就如同之前看到她中剑倒下去时,那种骨血撕裂的疼痛。 而赵莞又太平静,平静到让她越发不安,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目光从赵莞的脸上落到自己掐着她脖子的手上,微微凝滞,她的手在颤抖,全然不受控制。 手中力道缓缓松开…… 赵莞低低的咳了几声,深吸了两口气后,发青的唇用力勾起,带着十足的讥讽。 “怎么,不敢杀我?” 她的声音变得很哑,破败刺耳得让九夭耳膜发痛。 “你还真的想死?”九夭微一眯眼,恨不得再次收紧五指。 “不,当然不想,何况我也不会死。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敢杀我。” 赵莞失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张狂,“想知道为什么吗?” 九夭不言,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看她慢慢的再次俯身到自己耳边。 “我说过,我就是你。我死了,你也会死。” 她的话很轻很哑,却如穿心而过的寒剑,毫不留情的刺穿九夭的心脏。 “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你已经什么都忘了,你依然不敢杀我。” 赵莞侧眸,看着九夭近在咫尺的脸颊,眸色幽幽,“我曾经经历过的,这一次,也该换你试试。” 说着,她忽然笑了笑,“就好像你看到的那样,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和月痕本就好好的,他很爱我。 赵莞眸色微狭,满意的看着九夭变了神色,她冷笑,声音也冷了几分,“是你将他从我身边抢走,你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不管是你的身体,还是他。” “其实……我才是月九夭。” 九夭僵直着身子,不经意便想到之前看的那幕,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再次纠缠在她耳边。 九夭忽然有些恍惚,却依然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如果她是月九夭,那她是谁?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看没有你,他会不会爱我!” 试试吗? 九夭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手还在赵莞的脖子上。 她知道的,以赵莞如今的身子,只要她再用几分力,她就再也活不成。 只要她断了气,再将她的魂魄打散,就永无后顾之忧。 可,她真的敢试吗? 九夭看着赵莞,嗓子忽然发紧,唇角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纷纷扬扬的雪越下越大,九夭颤得厉害。 她不相信赵莞,她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相信,可她看到的那些画面,听到的那些声音就如同魔魇不断纠缠着她,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夭夭!” 一声惊呼穿透雪幕,燕恒远远看着断崖边上的人,只一眼,心跳骤停。 他眼中只有那个站在崖顶的纤薄身影,寒冽的雪风吹动她衣裙,她的黑发随风而舞,身姿薄弱虚浮的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去。 燕恒面色大变,泰山压于顶也能泰然处之的人此时心中只有恐惧,内力已爆发到极致,身影比闪电还快,朝着九夭急速掠去。 赵莞眼带嘲讽的看着九夭,“他来了,怎么样,你敢试试吗?” 九夭头脑一阵阵发晕,听她这般说,才有些僵硬的转头想要去看燕恒。 就这一瞬,心口遽然一痛,她低头,却见自己心口处多出了一只莹白的手。 一把金色的小刀刺入她的心口,金色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九夭还未来得急去想发生了什么,耳边只听到一声撕心的叫唤,世界好像颠倒过来,她眼前只剩茫茫一片天。 “夭夭!” 燕恒目赤欲裂的看着那道蓝色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朝崖下坠去,幽蓝如渊的眼底风波开始涌动,很快的激涌成漩涡。 他已顾不得其他,只知道要快些,再快些…… 九夭耳边风声飒飒作响,她的大脑昏沉,带着即将晕厥的迷蒙。 她微微闭上眼,一道有些撕心的声音却刺入了她的耳膜,“夭夭,抓住我!” 阿恒? 他来了! 九夭半睁了眼,入眼就是燕恒那张俊美如铸的脸,幽深的眸中全是恐惧,他朝她伸着手。 “阿恒……” 她低喃,缓缓的伸出手去,在触上他的大手时从他的掌心穿透而过。 她忘了,燕恒是凡人,而她只是魂魄,她根本抓不住他…… 第189章死亡前的道别 纷纷扬扬的雪沉沉落下,寒风呼啸,在山顶回旋呜咽。 凄厉哀嚎的风声之中,燕恒紧跟着九夭跳下悬崖,努力的朝她伸出手,希望她能抓住他。 可她的指尖只是从他的掌心穿过…… 燕恒眸色大骇的盯着那抹蓝色身影越落越快。 如天地间坠落的雪花,风一吹,打着旋飞扬飘舞,在茫茫虚空中无所依归,只能落入无尽深渊。 九夭眼睛睁得大大的,可那张俊美的脸却依然越来越模糊。 就算如此,她依然看清楚那张脸上带着的前所未有的惊惧恐慌,幽蓝的眼眸渐渐凝成暗夜的颜色,黑不见底。 一片飞旋的雪花落在九夭眼中,冰凉刺痛,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夭夭——” 撕心裂肺的声音,恨不得撕裂空间。 九夭眼睫颤抖着,再次缓缓的睁开,重新伸出手去,低低呢喃,“阿恒……” 她努力的睁着眼睛,见到那个身影离得她越来越远,变成小小的一点,直至消失不见。 她使劲的张了张嘴,最终却未发出一个字。 身子一沉,落入一片冰冷极寒之地。 好像掉进了冰窟窿,冰寒刺骨,将最后一丝暖意吞噬。 似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她,让她无法挣脱,只能不断下沉。 可九夭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和疼痛,脑海中一片荒芜,她只是下意识的伸着手,想最后拉住什么…… 直到她彻底坠入了无限黑暗,九夭才相信,她真的落进了死亡之湖,这一次,并非幻觉。 时间空间都被冻结,透过茫茫雪雾,在她彻底坠落的那一瞬,他好像看到了她唇边的笑,如同以往每一次对他撒娇时,软软的叫他的名字。 “阿恒……” 可她那双透亮如星的眼中却弥漫悲伤,眸中潋滟流转,分明含着死亡前的道别。 “夭夭——” 漆黑无光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空茫深渊,心脏被她眸中的悲伤捅了一刀,看着她飘零而下,他却无能为力。 灵魂瞬时间被抽空,那块空洞的地方有风雪之声在呼呼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唯有她曾经说过的话穿过如水的时光在他脑海中不断交替,侵噬着他全部的思想。 “燕恒,你不该来的……” “燕恒,对不起……” “如月之恒……燕恒……嗯,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你!” “我叫月九夭,你可以叫我小九,当然也可以叫我九儿,我允许你这样叫我。” “夭夭——” 燕恒骤然坐起身,浑身上下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心口快速起伏,他紧紧的闭着眼,太阳穴一阵阵刺痛。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不能呼吸,耳朵也有些不明,嗡嗡作响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不断的听到九夭叫着他的名字。 “阿恒……阿恒……” 燕恒心口处猛然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推开一旁上前欲扶他的人,燕恒骤然起身。 黄昏,一抹残阳如血,映红半边天。 太罗山山巅之上,燕恒一身撩黑锦袍如松而立,背影挺直却孤凉,如同插入山巅的寒剑,浑身都透着森然凌寒。 可他的脸色却苍白如鬼,唇边还残留着血迹,眸中光亮全无,如同一潭漆黑的死水。 天流也白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后,其实他一直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若只是为了找赵莞,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何况,太子殿下这失了魂魄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是为了赵莞…… 之前泽帝虽然寻到了进入幻境的方法,却只让太子殿下一个人进去。 凤皇虽担忧,却被泽帝不知用什么方法安抚了下来,一众人只在山顶等着他。 而太子殿下入了幻境不过片刻便突然出现在山顶,当时已经昏迷过去,嘴里却不断的呢喃着“夭夭……” 凤皇泽帝当下便将他带下了山,本是想将他带回北阳,却不料刚下山不久他便又醒了。 殿下前往看了沐九夭,可沐九夭并未醒来。 天流还记得当时太子殿下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透出的全是绝望。 那是天流从未见过的燕恒,也是燕殇和夕月不曾见过的燕恒。 最终,太子殿下不顾凤皇的阻拦,带着他们重新上山。 让影卫将太罗山层层围住,下令哪怕将山移平,也要找出赵莞。 无数影卫从北阳被调过来,在太罗山四处搜寻,可整整一天一夜什么也没寻到,东海九公主赵莞当真是如同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不见。 天流惴惴不安的将消息禀报给燕恒,燕恒只默默听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 天流也不敢再说话,只是站着等他吩咐。 可燕恒站了许久,一直一动不动,直到日头再次落了西山,星辰漫天。 天哲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殿下,所有地方都已经找过了三次,没有任何发现……泽帝也说,此处幻境已经消失……” 声音越发的小,最终沉默下去不敢再说。 他知道的比天流多,自然更忐忑。 说是找赵莞,实际上还是为了沐九夭…… 燕恒始终没有开口,只眸色深深的盯着悬崖下,不言不语,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流天哲对视一眼,摸不准殿下心思,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此刻,他们倒是巴不得燕恒责罚他们办事不力,也比这样一字不言的好。 许久的沉默,就在天流天哲快要被这压抑的气氛压得心跳停顿时,赵卫轩匆匆的赶上来了。 “殿下,沐九姑娘刚才又吐血了……” 燕恒的后背明显更僵,赵卫轩的话顿住,眼底浮上担忧。 转头看了看同样一脸凝重的天流天哲,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殿下要回去看看吗?” 燕恒唇角紧抿,微微抬眸看向已经墨黑的天。 黑沉沉的夜空如细密的网,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早已经麻木到没有丝毫知觉。 夜色融进他的凤眸中,沉得落不进一丝的星光,却闪过一抹迷茫: 回去吗? 他其实不敢回去…… 从小到大,第一次,他生出这般逃避的心,只怕,看到了……便是诀别。 第190章保她三月性命无虞 燕恒始终沉默不言,哪怕同他一起长大,自问了解他的赵卫轩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他也知道,凤皇从北阳将他叫过来,除去想让他帮衬殿下,也是想让他劝劝殿下。 毕竟,能同燕恒说上话的人不多。 他犹豫了一下,只能又硬着头皮道:“殿下先回去看看吧,臣留下带着人继续寻找九公主就是。” 不管怎样,让燕恒先回去才是,至少不能让他熬坏了身子。 赵卫轩的目光落在燕恒鬓边那两抹白发上,眸光微微凝滞,只能叹息。 照着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是熬不住的。 燕恒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沉默许久。 最后睁开时,眼底那抹迷茫也尽数退去,只留无边无际的黑。 他忽然问,“两位师公现在何处?” 三个人都是一怔,这回倒是天流最先反应过来,忙道:“前些天云流传了消息回来,他陪着两位师尊出门远游,是去了东海那方。不过泽帝传信给师尊后,他们已经朝北阳方向来了,许是再过二十天的时间便能到北阳。” 两位师尊年纪虽大了,却都是坐不住的贪玩性子,平日没事便喜欢到处跑。 这回不知怎的对东海那边起了兴趣,正好云流因燕恒的缘故去了玉岭山,他们便叫上云流陪他们一道去东海。 去往东海是需要乘船的,不料几人刚出海没几天便收到了燕殇的消息,就算要回来也是没那么快的。 “东海……” 燕恒幽幽的呢喃,片刻,又问,“赵凌墨他们呢?” 见燕恒开始关心起这些问题,天流只当他的情绪有所缓和,忙道:“墨王收到消息,说是东海有急事需他回去处理,他已经在昨日同凤皇泽帝告辞带人返回东海,倒是那九皇子还不曾离开。” 既然已经选好了和亲之人,人家国中又有事发生,赵凌墨要离开凤皇泽帝自然也不好挽留,至于赵莞失踪的事则有赵奕留下继续寻找。 虽显得赵凌墨有些无情,却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毕竟相较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公主,自然还是国事比较重要。 燕恒对此也并未说什么,倒是赵卫轩嗤了一声,“他倒是跑得快。” 虽然不知赵莞到底做了什么让燕恒如此大动干戈,可联系到沐九夭一事,赵卫轩倒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恐怕就是在山中时沐九夭着了赵莞的道,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或许就是被下毒或者使了什么阴招……所以燕恒找赵莞,是想拿到解药什么的? 当然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丢了魂魄这种事儿一般人是想不到,也不可能朝这方面想。 这般一联系,赵卫轩就觉得,这赵凌墨恐怕是怕燕恒找不到赵莞,回过神来寻他算账,所以想了办法先带人离开。 两相比较下,倒是那个七皇子赵奕是个有心的,不止没跑,还带着人帮忙一起寻找赵莞。 赵卫轩徒自想着,燕恒却只是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悬崖之下,漆黑无底。 随后,他转身,“不必再找了,让所有人撤出太罗山!” 不顾赵卫轩等人的讶异,他已经快速离开,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一脸无解。 燕恒的速度很快,也可说是心急如焚。 如今,九夭的生魂找不到,可他必须保证她的身体无恙。 他相信,他总有找到她的一天。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 他知道,他在幻境中看到的就是九夭的生魂。 当时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赵莞将什么东西插进了她的心口,她才会随之掉落下去…… 他本是跟着她跳下去,却不料醒来已经出了幻境。 然而九夭没有醒,那说明她的生魂很可能还在幻境中。 可幻境消失,赵莞也随着消失…… 其实他明白,就算他现在真的将太罗山翻过来,也不可能找到的。 燕恒一面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山脚。 燕殇夕月在燕恒醒来之后已经回了北阳,留下了容浅和容远两师徒照看九夭。 在要靠近九夭安睡的帐篷时,燕恒再次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帐篷,却没有进去。 一黑一白两匹马儿正在帐篷前不远处慢悠悠的晃荡,在见到燕恒时便都跑了过来,亲密的围着燕恒绕圈圈。 目光落在白色马儿身上,燕恒喉间一动,抬手摸了摸它的脖子,换来马儿更亲密的依偎。 就在这时,帐篷里出来一人,正是容远。 瞧着燕恒,他微微一愣,忙上前行礼,“殿下……” “她如何了?” 燕恒打断他,拍了拍马儿的头让它们继续去吃草,这才重新朝帐篷中看。 只是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沐九姑娘今日又吐了几回血……” 容远刚开口,燕恒的脸色就是一变,可他只是攥紧了拳,并未进去。 容远也不知道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却知道他对那沐九夭的重视。 看一眼殿下苍白如鬼的面色,再看到他唇边已经干涸的血迹,他沉默一下,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沐九姑娘的情况的确很危险,不过殿下大可放心,师父已经寻到了替沐九姑娘续命的法子,三个月内自是生命无虞……不过,到底需得在这三个月内寻到救治的法子……” 随着他的话,燕恒眸光总算是微亮一瞬。 容浅是容远的师父,他的医术燕恒是信得过的。 如此说,他便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分,安静的听完容远的话,这才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缓了缓情绪朝帐篷里去。 帐篷里的毛毯和火炉已经被撤去,是容浅的意思。 九夭的身体的确冰冷,可这些东西对她是没有丝毫帮助的,反倒可能会有反效果。 现在的九夭,其实是越冷越好,容浅还打算回到北阳后,让人打造一张冰玉寒床给九夭。 燕恒走进帐篷,一眼便看到昏迷不醒的九夭。 她安安静静的躺着,双手交叠于腹,长发披散在榻,肌肤依然娇嫩如水,若非实在太过苍白,或许会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第191章真正的信仰 燕恒怔怔的在软塌前站了许久,垂眸看着仿若睡着的人儿,眼前却始终浮现出幻境中她落入深渊时看他的眼神。 就好像,前世她从城楼跃下时,看他的目光。 同样的悲伤和绝望。 可他同样,没能抓住她。 燕恒的呼吸有些急促,前世和幻境中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现,让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许久,他才深吸口气缓缓坐了下去,将九夭抱了起来揽进怀中。 动作轻柔,好像她是琉璃做的娃娃,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夭夭……” 他低头,唇瓣轻轻磨蹭着她的额头。 她的肌肤依然很柔软细腻,却冰冷如雪,没有丝毫温度。 燕恒的喉间滚动几下,心脏之上如裹了一层荆棘,腥甜酸涩涌上来,几乎要压不住。 手指轻抚上她冰凉的肌肤,落在她的眼角,心头一阵阵紧缩的疼痛。 他禁不住将她更抱紧两分,低头埋在她的颈边,就好像以往她抱着自己撒娇时的动作,轻蹭了蹭,低哑的呢喃,“夭夭,别怕,很快就会好了……” 抬头,看着九夭依然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燕恒有些神思恍惚。 他虽如此想,却一时也不知该从何着手。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两位师公,他想,他们或许有办法帮他寻到九夭的生魂。 他已经等不及,与其坐等着两位师公回来,不如他去寻他们会更快。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所有情绪都敛了下去。 在九夭的唇瓣上亲吻一下,轻声道:“夭夭,我先送你回北阳,你要乖乖的等着我……” “不许调皮,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最多十天,他应该就能同两位师公碰头……很快…… 燕恒不敢多耽误,也没有管还带着人四处寻找赵莞的赵奕,当下就带着九夭返回北阳。 容浅既然说了能保她三个月,他自然是相信他的。 虽然容浅也看出九夭的脉象有异,可他并未多问。 万变不离其宗,他自然是能有办法暂时保住她性命。 除去用寒玉冰床安置,还需每天药浴。 燕恒直接将九夭安置在了东宫,又让人将琉岚琉夏接过来照顾她,只有在宫里,他才能稍微放心。 毕竟有燕殇和夕月在,不管怎样也会替他好好看着九夭,不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等到一切安置妥当,燕恒便带着人离开,没有特意去告诉燕殇夕月。 可他也知道,这宫里的所有事都瞒不住燕殇和夕月。 出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燕恒带着一众人疾驰出了城门,却在出城时忽然勒缰,调转马头朝城楼上看去。 夕月正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燕恒喉间动了动,最终也一字未言,只再次抬手扬鞭。 马鞭重重的落在了马背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冲了出去,他身后的人亦紧随其后。 夕月眸色平静的看燕恒一行人策马远去,速度很快,转眼便只剩下一个黑点。 抬眸,看了眼西沉的太阳,微微一叹。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安抚,“他不会有事,不用太担心。” 夕月顺着燕殇的动作靠进他怀里,眸光变得迷茫,“月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殇顺了顺她的头发,转眸看向燕恒消失的方向,只是低低问,“你相信他吗?” 这个他,是指月空,夕月知道。 她对月空的感觉实在太复杂,若说相信,二十年前他离开前也曾算计过她。 若非是他,她同燕殇或许也不会经历那场离别。 可说到底,他又从未伤害过她。 月空是个很单纯的人,却又很复杂,就算是夕月,也从来看不透他。 夕月抿紧唇,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可他总归是月氏人……” 就算月空曾经也血洗过月氏,可他身上到底留着月氏的血。 燕殇将月氏灭族,他会不会也存着仇恨之心? 那日燕殇去寻破解幻境之法,最后却发现这幻境真是月空所为。 不可谓不惊讶。 毕竟她以为月空同师父离开了,却不知他何时竟又回来了? 所以说,还魂冰晶当真是月空放到了薛灵雅体内。 可他从来没有来找过她,甚至没有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回来了,师父呢? 夕月很混乱,不知道月空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他沉寂了这么多年,为何又忽然出现,还帮着赵莞设计沐九夭。 难道说,赵莞也同月氏有关系? 夕月神色为难,若非他始终对她避而不见,她当真想见一见月空,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燕殇却只是眸光微狭,“也许,真正的月氏人,也有他们真正的信仰。” 夕月皱眉,离了他几分,仔细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燕殇那天必定见到了月空,所以才会放心让燕恒一个人进入幻境,这是他和月空谈好的条件,她知道。 可燕殇却不愿多说,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她有所隐瞒。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脸,“你不要太过担心,待尘埃落定之时自然便知晓。那时候,我们便放下这一切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可好?” 若是以往,夕月自然说好,可此刻她更担心燕恒。 听燕殇不愿多说,她就知道许是他同月空之间有了什么协议。 夕月咬唇,忽然有些不安,皱眉,“恒儿这次离开,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总觉得不对,月空做这些,总不会单单只是为了帮助赵莞。 若是,燕殇也不可能眼看着人家欺负他儿子吧。 燕殇挑眉一笑,丝毫也不如她这般紧张,“你放心,你我的孩子又岂是任人鱼肉之人。恒儿有他的造化,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他。” 他这般说,夕月便无话可说了。 她沉默了片刻,只能叹息,“若是恒儿知道你这父亲瞒着他这般多事,许会怪你。” 燕殇只是弯唇,带着夕月转身回宫,“你放心,恒儿比你想的更聪明。何况,他也需要更多的磨砺。” 第192章他爱的不是你 九夭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冷的湖水中,四周没有丝毫的声音,整个世界沉寂得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无数的水草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也不敢挣扎。 她落下时,赵莞将什么东西刺入她魂魄的心脏位置。 她不知那是什么,却知道,只要她微微一动,那东西就会刺得她心脏处撕裂的痛。 她只能躺在湖底,大睁着眼望着看不到头的黑暗。 死亡之湖……禁一切生灵之魂,就算是神,若是被谁将魂魄囚禁于此,也不得超脱。 这是专门用来惩戒妖族叛徒的地方,九夭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沉入这里。 阿恒,他会伤心吗? 还是,他已经同赵莞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湖水的刺激,眼眶涩痛冰冷,九夭忍不住闭上眼。 她应该相信燕恒,他不会的…… “值得吗?” 就在九夭以为自己会这样被困上千年万年都无人理会的时候,一声叹息穿透了沁冷的湖水,落在她的耳边。 这声音幽凉又冰冷,比这湖水更甚。 九夭的眼睫轻颤了颤,这个声音很陌生,她从未听过。 可她能感觉到,这声音离她很近,似乎就在她的身边。 她唇瓣轻抿,沉默了一下却只是问,“什么?” “人世几轮回,世世都如此凄凉。为了他,值得吗?” “你是说……阿恒吗?” 想到燕恒,九夭心中一酸,唇边却扯出一抹微凉幅度,“为什么不值得?” 她做事从来不会想什么值不值得,她只是难过,自己不能再陪在他的身边。 那道声音却呵一声冷笑,“那是因为你都忘记了!” 九夭皱眉,“忘记什么?” 周遭沉默了片刻,就在九夭以为那人不会回答她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轻轻缓缓的开口,“你忘记了,他爱的人……根本不是你。” 九夭怔了一下,“是赵莞让你来和我说这些的吗?” 赵莞之前同她说的话,其实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还有幻境中看到的那些,这一切,都只是想告诉九夭,不管是月痕还是燕恒,喜欢的人都是她赵莞…… 九夭还记得,赵莞说,她才是月九夭。 九夭的头有些疼痛起来,她不知赵莞为何说这些,可她的话她是一点也不信的,以至于,现在这个人说的话她也不相信。 “说你傻你却是不信。” 男人的话带着讥讽鄙夷,九夭心中那根弦被他扯了扯,正待再说什么,四周的湖水忽然激出无数旋涡,一圈圈将九夭包裹其中,将她朝更深的地方拉扯。 就好像这个世界都颠倒了,她不断的旋转,如同一片从树梢掉落的枯叶。 就在九夭觉得胸口闷痛得要吐的时候,旋转的天地忽然停了下来,她来不及惊叫,已经猛的掉落下去。 九夭狼狈又茫然的跌坐在地,抬眸四望,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竟是一片桃花林? 可这桃林却不是北阳皇宫中的那片,也不是她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 这片桃林中的桃花更娇艳,娇艳得好像一片片花瓣都染了鲜血。 九夭眉心深锁,又抬头看了看。 正是夜晚,天穹之上星光无比灿烂,透过桃花树桠斑斑驳驳洒落满地。 不得不说,这片桃林中的景致足以让人沉醉。 可九夭却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以为她真的落进死亡之湖了,可原来,还是幻境吗? 如此逼真的幻境,竟连她都分不出真假。 九夭撑在地面的手霎然攥紧。 她很好奇,赵莞到底找来了什么样的人,如此厉害! 抿紧唇角,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竟然也不痛了? 那东西到底有没有刺进去,难道这也是假的? 正想着,她神色一紧,骤然转眸朝左前方看去,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瞳孔是清浅的银灰色,仿若透明。 他亦正看着她,眸中染了天穹星光无数,银灰色的瞳孔像是无底的镜湖,轻易就能将人吸入其中。 九夭呼吸微窒,目光僵硬的移到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比这里的桃花还要艳丽的脸,却太过白皙,唯一的色彩便是他的唇,桃红色的唇角勾出轻挑的弧度,好像带着春风和洵的笑。 可九夭知道,他的笑没有一丝温度,反倒幽冷至极。 被他盯着,如同被毒蛇盯住。 他披散着一头银色的长发,身上亦是穿着银色的宽大衣袍。 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发光体,让人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以前九夭觉得陵光就已经很美了,可现在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同陵光不相伯仲,或者说比陵光还要美上一分。 这一分,或许就是因为他周身透出的无情的气息,这种疏离无情却偏偏最能让吸引人的注意,让人想要靠近他,想要将那些冰冷驱离,让他温暖。 或者说,让他只为一人温暖。 九夭的心跳忽然加速,恍惚过后骤然清醒,这个男人很危险! 她方才竟差点被他迷惑! 九夭紧紧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下一刻却皱眉,感觉不到疼痛。 所以,她还是魂魄。 可是很奇怪,她一时疼痛,一时却感觉不到疼痛,也是因此,才常常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真是幻。 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弄出来的吗? 刚才和她说话的人,也是他? 然而她在他身上,察觉不到什么妖魔之气,反而极透澈干净。 这个男人虽然冰冷无情,可他的气息却纯净得恍若不知世事的孩童,不沾丝毫世间浮华肮脏。 九夭对这人越发好奇,却也越发警惕。 这样的人物,她现在招惹不起。 她只是沉默的和他对视,他不开口,她亦不开口。 男人看了她许久,将她眼中的警惕和好奇看得清清楚楚。 幽幽一笑,他拾起地上一朵残落的桃花,缓缓朝九夭走近。 银色的衣袍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九夭还坐在地上,怔怔的抬眸,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 却见他微弯了腰身,将那朵桃花别在了她的耳边。 第193章帮你恢复记忆 他的手指冰凉,就好像死亡之湖的湖水。 九夭禁不住侧了侧头,男人也已经收回了手,看着她轻撩唇角,“很漂亮。” 九夭眉心一紧,不知道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却看出她的想法,呵的一声轻笑,“你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你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不要想太多?” 他的语气分明有些讥讽,九夭咬唇,再次抬头看他。 这个男人的模样看起来是很年轻的,可自己的年纪却也不是看起来这般小。 若是其他人这般说,九夭必定是觉得这人看轻了她的。 可眼前的人……九夭觉得,他这样说,那应该就是真的。 所以,比她还大,他到底多大了? 九夭心头微微一沉,“你是什么人?” 她以为男人不会回答她,可男人的嘴角弧度浅浅,幽幽凉凉的道了两字,“月空。” “月空?” 九夭很确定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可他姓月…… “你和月痕,是什么关系?” 九夭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月痕。 月痕是魔君,难道这男人也是魔族? 那……之前那些杀人挖腹事,是不是都是他做的? 九夭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美的一个人会做出那样恶心残忍的事,可若是魔,那当真是做什么都不稀奇的。 所以他才这般厉害? 九夭胡思乱想着,也仔细的看着他,不想放过他丝毫情绪变化。 月空唇边的笑始终温和又无害,可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却始终簇着寒冰,根本就没有丝毫情绪。 他只是轻启唇,声线像含着水雾般沁凉入骨,“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不重要。我想你更想知道的是他爱的人到底是谁?赵莞……又是何人?” 九夭的瞳孔微缩,思绪瞬间就被他拉扯过来,直视着他,“你会告诉我吗?” 月空看着她,“你因雷劫轮回入世,算上此次,已是历经三次轮回,同燕恒从无善果。你可想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三次?” 九夭的心跳快了些,还是忍不住问,“发生过什么?” 月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道:“不要着急,我会让你看到一切你想知道的。” 九夭没忽略他说的,是看到? 她缓缓敛了神色,亦将所有情绪收起。 撑着地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这才看向面前依然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月空,沉默了一瞬才很平静的道:“之前在幻境中赵莞让我看到的那些都不一定是真的,现在我又怎么确定你给我看的都是真的?你和赵莞本就是一伙的,我怎么相信你?” “我骗你,对我有好处吗?” 月空的目光落在她耳边那朵桃花上,笑意淡到漠然,“何况,我能骗你,你自己的记忆难道也会骗你吗?” “记忆?” 九夭一愣,“你的意思是要帮我恢复记忆?” 看着九夭骤变的神色,月空眸光微动,只暗道果然还是不够沉稳。 这小丫头年纪不小,可到底历练不够。 思及此,他转身,银色的宽袖随着他的动作轻荡。 他的声线也如这宽袖荡出的弧度一般,让九夭觉得终于有了几分起伏,却不是那么悦耳,倒是透出几分寂寥。 “让你看个明白,也让你能心甘情愿留下来。这千年万年的,也实在太孤单了些。有你这么个小丫头同我做个伴,许也会多上几分趣味。” 九夭皱眉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他这话的确让她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来,可谁要留下来同他作伴,她相信她一定能出去的! 正想着,月空忽然回头,“还不跟上来,磨蹭什么?” 九夭咬唇,很是不满他语气,却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虽然有些怀疑他,可若他真能帮她恢复记忆,那的确也是一件好事。 月空并未走多远,依然是在桃花林中。 桃林中央有一片小小的空地,还有一个圆形水池。 九夭的目光落在水池中时微微凝滞,这一池可不是水,而是一池的鲜血。 难怪,这里的桃花会长成这样了。 不过血腥味儿很淡,倒是被桃花的香味儿给遮掩了。 她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对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血不感兴趣,倒是对月空更加好奇,更确定了他魔族的身份。 目光落到已经停下的月空身上,他站在空地中央,正抬头看天。 一轮圆月挂在正空,银色的月光洒下,同他整个人几乎融为一体。 九夭没说话,默默的等着。 片刻,他竟是撩了衣摆就地盘腿而坐,这才看一眼九夭,淡淡道:“坐到我面前来。” 九夭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圆月,依着他的话同他相对而坐。 两人之间不过一臂距离,这样近的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眸,九夭心跳也更快了几分,下意识别开目光,“你……” 正想说话,月空却道:“我会先让你记起你们在人间的第一世和第二世。” 九夭神色一紧,他又道:“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轻很凉,像是夜晚的风,轻易就能吹化人心。 九夭不自觉重新看向他的眼睛,那双透明的眼眸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像能洗净人灵魂的忘川河水。 她怔住,直直的望着他。 他的眼波微微晃动,瞳孔缓缓的扩张开,本透明的瞳仁中泛出一点妖异的红。 如忘川湖中开出的彼岸花,勾魂摄魄,通往往生。 九夭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连心脏好像都被麻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指尖破开,就连涌出的血液都是银色,轻轻一点,沾染上九夭的眉心,顷刻间渗入她的肌肤。 “闭上眼睛。” 他轻声开口,九夭听话的闭眼,转眼陷入沉睡之中。 她开始做梦,却似乎又不是梦。 一幅幅画面从她眼前闪过,那么真实,真实得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 她站在那些画面中,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哭,一颗心也随着他们的情绪起伏。 直到最后,她心头一痛,一颗心已是四分五裂。 第194章第一世:人生若只如初见 九夭所看到的,是从她渡雷劫入世开始。 她一直忘了自己为何会丢了妖元?原来,是因为她渡劫失败。 月痕下世轮回,她则沉睡过去,初初醒来便面临雷劫。 一不小心就被劈到了人间,成了沐家的九小姐,沐九夭! 在人间醒来时,她只是刚满月不多久的婴儿。 她不知原本沐九夭的魂魄去了何处,可大概是夭折了,她则代替她醒了过来。 九夭默默的看着床上那个小小的婴儿,记忆的画面顷刻间如潮水般侵入她的大脑,将她的大脑胀得跳痛。 这就是……她在人间的第一世? 在床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男孩。 九夭的目光怔怔的落在他的身上。 小男孩大概六岁左右,皮肤很白,简直是又白又嫩。 玉冠锦服,五官精致。 哪怕年纪还小,也能看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一身不同常人的气势。 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幽蓝的颜色,却清透明亮。 就算他现在这么小,九夭也认得出,是她的阿恒。 他正和床上那小婴儿说着话,本是小小的孩子,却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皱着眉问床上的小家伙,“你就是母亲想要让我娶的小丫头吗?” 本以为不过一月的小家伙不会有反应,却不料她竟转了头朝床边看来,正好同小小的燕恒视线相对。 两个小孩子都是一愣。 片刻,他也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一身气势收敛,终于像个寻常的小孩。 他弯了腰趴在了床边,伸出手去摸了摸小九夭的脸蛋,软软嫩嫩的就好像豆腐一样。 他忍不住又拿指尖戳了戳,自语般的低喃,“唔,虽然你有些小,不过你很乖,你的眼睛很好看。本殿就勉为其难,娶你吧!” 他的话刚落,小九夭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婴儿的哭声让小燕恒吓了一跳,怕将其他人引来,他手忙脚乱的握住小婴儿胡乱舞动的柔软小手,轻声哄她,“小夭夭不要哭,恒哥哥在这里,乖啊……不哭……” 不知是不是他的哄劝起了作用,小九夭果然很快的止了哭声,甚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小燕恒瞧着自己当真哄住了她,目光中透出一抹惊喜。 他摸她的脸蛋儿,碰她的睫毛,就像得到了喜爱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小小的人儿闭眼熟睡过去,他唇边的笑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小孩儿,却没有哪个小孩儿像她一样让他喜欢。 这么柔软的小人儿,她睁着那双小鹿般的大眼睛看着他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软化了。 手指轻轻的碰触着她的眼和睫毛,对着床上的小九夭轻声道:“夭夭,等你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娶你好不好?你要乖乖的、快快的长大!” 小小的人,对着另一个更小的人儿轻易许下承诺,却不知世事总是无常。 半月之后,薛灵雅出生,紫微星大亮。 命格贵胄,乃是天生凤命。 比起沐九夭,不管是薛灵雅的出身还是她的命格,自然都更适合做太子妃。 夕月燕殇本就对沐家人有所警惕,而所谓的让燕恒娶沐九夭也不过是夕月在九夭满月时同燕恒说下的戏言,因她当时觉得沐九夭很是可爱。 夕月以为燕恒还是小孩子不会当真,哪里料到他会入了心。 虽从不曾说过什么,可他对薛灵雅却是无法生出情意,每每看着母亲宣进宫陪伴他的薛灵雅,想到的却是九夭那双透亮如星的眼睛。 两人第二次的交集,是在沐九夭七岁那年随祖父入宫。 七岁的小女孩娇艳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笑得眉儿弯弯。 长睫卷翘、杏眸黑白分明,闪烁着宝石一样的光,炯炯有神的像猫儿的眼睛。 她的面前站着十二三岁的少年,她仰着头看他,想让他帮她把手中受了伤的燕子放回巢里。 可她等了半响,她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却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 她再次开口,还把小手朝他的方向递了递,似乎想让他看看手中的燕子,“哥哥可以帮我把燕子放回去吗?”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却只看着她,觉得那双眼睛很是熟悉。 “沐九夭。”小女孩脆生生的开口,娇嫩的嗓音软软糯糯。 “沐九夭……你是镇国将军府的……沐九夭……” 燕恒眼底闪过一瞬迷茫,原来当真是她。 她很小的时候他还偷偷溜去镇国将军府看过她几回,后来他去了玉岭山学艺,一年大半时间都在那里。 而她年纪小,被沐家保护得很少,极少带出来。 是以这些年,他们再也不曾见过。 却没想,那个软软糯糯的小不点,已经这么大了…… “哥哥好聪明呀!” 沐九夭眉儿弯弯、笑得灿烂,“哥哥,我把名字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帮我把燕子放上去了吗?” 女孩猫儿般闪亮的眼睛看着他,樱红小嘴紧紧抿着,一副害怕他拒绝的模样。 燕恒眉稍微动,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样,还有那双透亮清澈的让他都觉得心慌的眼睛,拒绝的话就是无法说出口。 沉默了几秒才接过她手里的燕子,看也没看,一个旋身而起,将燕子放进廊檐下的燕巢内。 “哇,哥哥好厉害!” 沐九夭仰头,满脸崇拜之色的看着他,小嘴微张,露出两颗可爱的门牙。 看着她带着崇拜的笑脸,燕恒的眼中亦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柔色。 沐九夭有些失神,只觉得眼前的大哥哥真是好看,还似乎很熟悉。 一身墨色银莲纹底锦服,乌黑的长发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冠束起,剑眉如墨染成,幽蓝眼眸如海深沉。 鼻梁高挺,唇瓣削薄,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迫人气势。 她暗自惊艳,神秘兮兮的朝他勾了勾小手,示意他靠近点。 “做什么?” “大哥哥帮了我的忙,我有礼物想送给大哥哥。” 礼物? 燕恒看着那双忽闪忽闪比猫儿还亮的眼,鬼使神差的弯下了腰。 沐九夭弯眉一笑,把小嘴凑到燕恒脸颊边……吧唧一声脆响! 淡淡的香味儿从她身上传来,微热的气息拂在他脸上、耳边,软软热热的小嘴贴在他的肌肤之上…… 燕恒身子一僵,猛得直起身,莫名的有些恼怒。出口声音如寒泉般冰冷:“你在做什么?” 他板着脸,虽然也才不过十二,可那周身的气势已然很足,本就冷若冰霜的俊脸黑沉的似乎要把人冻结成冰。 沐九夭小脑袋微歪,好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动怒? 眨了眨眼,噘起小嘴,黑亮的杏眸里突然盈满了水光,泫然欲泣,“我只是想谢谢你……” 这般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倒让燕恒怒也不是骂也不是。 燕恒努力压下怒气,尽量放缓了语气:“就算如此,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如此轻浮?” 我去,沐九夭在心中骂了一句。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本姑娘会亲你? 小小年纪却学的一副老古板的样子,竟然骂她轻浮? 额,虽然她是有那么一点点被美色诱惑,可她现在还不到七岁呢,和轻浮根本沾不上边吧? 燕恒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看她低着脑袋不发一言,一时间竟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是有些重了。 可话已出口,现在该如何? 沉默了片刻,他毕竟不是会哄人的人,只得硬着嗓子说道,“以后不许再如此!” “恩,不会了。” 委屈的嘟着嘴,已经被骂了,她还敢么? 不过很快,她又换上一张笑脸,嘻嘻的道:“其实,我也因为大哥哥你长得太好看了才会这样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顿了顿,又笑眯眯的补充,“除了我。” 眼看她又笑了开来,似乎刚才那要哭的人不是她一般,瞬间便雨过天晴。 不过,这丫头拿他跟她比? 还真是个不害臊的。 燕恒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沐沉荣那般窝囊的人是怎么把这丫头养成这古灵精怪的性子。 可他还是拉不下脸来原谅她,何况,他若轻易原谅她,她以后见到好看的人就如此该如何是好? 只是,不原谅她,也不能骂她…… 燕恒有些烦恼,到底只是个少年,亦没有哄人的经验。 最终也就冷冷看了她一眼,撩了袍子转身就走。 沐九夭拍了拍心口,轻吐了口气。 这人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学什么冰山? 吐了吐舌头,又对着那远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却在这时,燕恒回了头。 沐九夭愣住。 眨眼,转身,拔腿就跑。 看着她做完鬼脸逃跑的小身影,燕恒只眯了眯眼,暗嗤一声:狡猾的丫头! 于他们而言,其实这不过小小插曲,可后来每每想起,总让人心疼难忍。 燕恒时常想,若是那时候他没有那么冷漠的拂袖而去,在后来那么长的时光中,她对他,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冷漠? 九夭却时常想,若是那时候她没有因为燕恒的美色想要去调戏他,是不是他们两个人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纠葛。 第195章第一世:背叛 再后来,沐九夭慢慢长大,一道圣旨将她敕封为桃华公主,嫁往东海,本以为此生同燕恒再无关联。 却不料在她和亲途中沐修云出事,沐九夭因父亲的要求不得不再次接近燕恒。 这一次,她靠近他的心不再如小时候那般纯粹干净,而是抱着别样的目的。 可她又想,燕恒其实是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却放任她的接近。 他唯一不知道的,便是她早已经决定,待他登基那日带沐修云离开。 沐沉荣和楚清影早已经被暗中送往东海,只要她同沐修云逃出去,沐家就彻底离了夕煜,再同夕煜没有丝毫关系。 那一夜,包括天牢在内,北阳四处起火。 滔天的火光映红了北阳的半边天空,北阳城中一片混乱。 就是这片混乱中,沐九夭同沐修云到了城门处。 城门早已关闭,沐九夭却拿出燕恒的圣旨带着沐修云顺利出了城。 在城门处回头望去,北阳已被一层火光笼罩,只是待九夭下意识抬头之时,心跳却是一窒。 城楼之上,立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他身后的天空一片火红,却越发映着他面容一片苍白。 白晃晃的月光下,他眼底的光暗淡得让她心慌。 沐九夭骤然拉紧了缰绳,她以为她瞒得很好,却不知自己的一切举动在他眼中不过都是笑话。 她闭眼,只朝身边道了一句,“祖父,你先走!” 沐修云看了她一眼,又朝城楼上看了看,什么也没说,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他知道他这个孙女的厉害,燕恒对她动了真心,自然不会拿她如何。 可就在他疾驰出百米距离之时,身后女子的尖叫划破夜色,“燕恒,不要——” 声音骤停,一道利箭刺穿了沐修云的心脏。 沐九夭怔怔的看着沐修云从马上倒下,僵硬的转头。 城楼之上,燕恒手持弓箭,眸色冷漠的回视她,再无平素丝毫温柔宠溺。 不过看了她一眼,他将手中弓箭扔给身后的人,转身离开。 那一刹,她觉得呼吸都已经停顿了,喧嚣混乱入不了耳,她的世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她愣愣的看着那道明黄色身影消失眼前,直到天流到了她跟前,对着她冷冷道:“沐九小姐还请同属下走一趟。” 沐九夭以为是燕恒要见她,却不料自己只是被带去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后来她知道,这是冷宫。 沐九夭不知道自己在冷宫中住了多久,她一直等着,从夏天等到了冬天。 燕恒便如同忘了她这个人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很快就是除夕了,屋外的雪漫天飞舞,沐九夭坐在窗边,怔怔的看着那一片晶莹天地,眼底却融不进分毫的白。 她想,也许这就是他要给她的惩罚。 他不杀她,只让她忍受这样日复一日的绝望。 天色越发的暗了下去,夜就要来了。 冷宫中本就幽冷,又没有取暖之物,夜晚的雪风一吹,沐九夭竟是觉得有些冷。 一叹,想要将窗户关上,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沐九夭心头一动,暗沉的眸子终于亮了几分。 她转头朝着门前看去时,门正好被推开,可出现在门前的身影却并非她所想的那人。 眼底刚亮出的光霎然间再次沉寂下去,沐九夭瞧着门前的身影,没有什么表情的别开了眼。 站在门前的女人一身正红色凤袍,华贵无比。脸上妆容精致,将她本就娇媚的脸衬得越发娇艳好看,正是已经成为皇后的薛灵雅。 一个月以前,燕恒封薛灵雅为后,虽然她身在冷宫,这消息却也早已经知道。 沐九夭并不意外,毕竟,薛灵雅和燕恒的事从小就已经定下。 只不过在听到的时候,心底隐隐有几分疼痛。 她还记得,燕恒登基以前曾对她说过,他的皇后只有她能做。 可终究,还是薛灵雅坐到了他的身边。 然而她不能抱怨什么,毕竟,是她先背叛了他。 薛灵雅站在门前,瞧着房中只穿着一身单衣的沐九夭冷冷一笑,“沐九姑娘见到本宫,连礼数都不懂了吗?” 沐九夭面无表情,“我向来不识礼数,皇后娘娘难道现在才知道吗?” 薛灵雅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已经落到如此境地,她还有什么资格如此傲气? 她倒是要看看,等一下她还能不能维持这样的冷静。 她勾唇,冷声道:“难怪圣上总让本宫多教教你。” 听她说到圣上,沐九夭眼中的光极快的一闪,心头闷痛无比,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有她的骄傲,哪怕再痛,也不会在薛灵雅面前示弱分毫。 薛灵雅扫了眼房中,寒酸简陋得她根本不愿意踏进去,便只站在门前抬了抬手。 她身后的两名宫女进了屋,薛灵雅才厉声道:“将沐九姑娘带出去。” “你想做什么?” 看着宫女朝自己围过来,四只手伸过来要拉她,沐九夭终于忍不住了。 她想反抗,可如今的她根本无法反抗。 她被喂食了软骨散,平日里就是多走几步也会觉得累,哪里有反抗的力气? 只能任由宫女抓了她的手扳到身后,将她连拖带拽的拉到了薛灵雅身前。 瞧着她有些狼狈的样子,薛灵雅终于笑了。 她睨了她一眼,笑容明艳,“本宫可不想做什么,本宫只是奉了圣上之命带你前去问话。沐九姑娘难道不想看到圣上吗?” 沐九夭一怔,忘记了无谓的挣扎。 他终于要见她了吗? 看着沐九夭一瞬间的怔楞,薛灵雅眼底透出一抹嘲讽和阴毒,朝着宫女挥手,“带走。” 说完,她当先转身离开,不愿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多呆上一刻。 沐九夭被带到了昭阳宫。 她紧紧咬着唇,垂着眼任由宫女将她押入了正殿。 高座正殿之上的,正是她半年未见的人。 他一身明黄色龙袍,懒懒的靠在椅背之上,一手轻按着额头。 九夭心弦一颤,他的容颜依然俊美如初,只是抬眸朝她看过来时,幽蓝的凤眸中没了那抹温柔之色,而是冷漠到极致,如同那夜他看她那眼。 沐九夭呼吸都紧了几分,她垂下眼不敢再去看他。 其实她害怕看见他眼中的冷漠。 可她垂眸沉默,其他的人却不愿放过她。 腿弯处遽然一痛,她已经站立不稳的跪了下去。 肩膀被人重重的按着,厉喝在耳边响起,“见到圣上还不跪下!” 沐九夭紧咬了唇,看她如此受辱,燕恒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尽量让自己忽略上面那道沉冷得没有丝毫情绪的目光和后面薛灵雅骄傲的眼神。 听着薛灵雅娇声软语的道:“圣上,臣妾已经将沐九姑娘带过来了。” 沐九夭埋着头,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她觉得狼狈,在他和薛灵雅面前,狼狈不堪。 燕恒半眯着眼眸靠在主位之上,看着跪倒在殿中的沐九夭,幽深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沉声道:“既然带来了,皇后,就由你来问吧。” “是,臣妾遵旨!” 薛灵雅微微福身,声音越发的娇软,有些得意的看了眼沐九夭,眼中带着势在必得。 沐九夭忽然觉得不安,今日之事必不会这么简单,可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薛灵雅如此得意。 她已经成了皇后,而她不过阶下之囚,还不够吗? 可对于薛灵雅来说,只要沐九夭还活着一日,就是不够的。 沐家叛国,沐九夭早该被处死,可燕恒却始终留着她,虽然她知道他不曾去见过她,可她依然不安。 更何况,燕恒虽然立她为后,却始终不愿和她圆房! 她很清楚,这些都是因为沐九夭。 薛灵雅很清楚燕恒对沐九夭的感情,只要她留着一日,对她就是威胁。 她要的是让她死,让她永不超生,永远不能再同她争抢燕恒。 她要让沐九夭成为燕恒心中的一根刺,一根只会刺痛他的利刺,让她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得到他的喜爱。 她勾唇轻笑,缓步走到九夭身前,“今日本宫将你带来,只是想让你认一个人,澄清一些事。沐九姑娘好好看看,是否认识这人?不过沐九姑娘也不必太过忧心,若是沐九姑娘是清白的,圣上也不会冤枉了沐九姑娘。” 她说完,便朝着另一处角落上看去。 九夭眉心很紧,顺着她的目光朝那方看,这才发现那角落里竟是放着一张草席,草席上正躺着一个人。 那人几乎已经辨不出人形,全身都是伤痕,血不断的流着,将那张草席都染红了。 九夭的心跳骤然一停,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极诡异的安静。 陵光…… 沐九夭愣愣的看着那个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血人,若是方才看到燕恒的冷漠时她觉得心如刀绞,那此刻,便已经是麻木到不知疼痛了。 无数的刀片在凌迟着她的骨肉她的心脏,好像血肉模糊的那个人不是躺在那里的陵光,而是她自己。 僵硬的转了转头,看向高座之上面无表情的燕恒,她的眸光依然清澈如水,好像他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样子。 第196章第一世:一夜夫妻百日恩 可其中的自嘲和悲伤却让燕恒生出一种割裂的痛感,大脑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可他抓不住,也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抓。 只是冷漠的同她对视。 沐九夭的唇角弯出一抹有些酸涩的弧度,慢慢的,将目光从燕恒的面上移开,就那么跪着,一步一步靠近了角落中的陵光。 抬手,缓缓从他脸上密布的伤口上抚过,可其实她的指尖根本不敢触上他。 “陵光……痛吗?” 眼眶又干又痛,九夭不想哭,不想在燕恒和薛灵雅面前哭。 可她忍不住,看到这样的陵光,她忍不住…… 她七岁便认识了他,比起燕恒,他其实同她相识更久更亲近。 她一直觉得,自己同陵光之间有些莫名的亲近感。 与她而言,他是朋友,也是兄长。 他很有本事,教她武艺,也一直保护她。 从不曾想,有一天,他会落得这般模样。 陵光眸中带着痛色,看她朝自己跪伏过来,却没有办法起身带她离开,他甚至无法抬手替她擦一擦眼泪。 看她咬出了血的唇瓣和眼中一颗颗掉落的眼泪,他只能用力的扯了扯唇角,“傻丫头,别哭,我不痛的……” “你才傻!” 沐九夭的泪掉得更厉害了,怎么可能不痛,根本就是痛不欲生。 “看来沐九姑娘是认识他的?” 薛灵雅越发得意,在她看来,沐九夭同陵光表现得越亲近越好。 他们越亲近,燕恒就会越生气越愤怒,也会越相信她。 拿着眼角余光偷看了眼高位上的燕恒,果然,他正面色铁青、眸色森冷的盯着沐九夭两人。 薛灵雅眼底暗光轻闪,不等沐九夭说话又道:“他昨夜带人入了本宫的寝宫,好在圣上正好前来遇见才救了本宫。跟他同行的人已经招了,是沐九姑娘指使他们来刺杀圣上,他们以为圣上在本宫的寝宫之中这才找错了地方。可本宫想,沐九姑娘再如何恨圣上,也不可能想要圣上死吧?” “本是想让他说实话,可他嘴太硬,不管如何用刑他都不愿意开口。所以只能将沐九姑娘带来认一认,当面对质。如今看来,他和沐九姑娘竟当真是故、人?” 她这语调莫名的“故人”二字,足以将沐九夭和陵光推入深渊。 甚至于她一字一句都在告诉燕恒,沐九夭是恨燕恒的,她除去想让燕恒死,还和陵光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沐九夭喉间又痛又涩,她没办法忽略燕恒看过来的目光,森冷的似要将她吞噬。 他一直都知道陵光的,虽然不曾见过,却很多次听她提起过。 她知道,他不喜欢陵光。 却不想,他会将陵光伤成这样。 他终究是不信她的,也是,她有什么能让他相信呢? 他登基那日,她在他最开心的时候在他酒杯中下了迷药,伪造了圣旨劫了天牢。 他不信她,是正常的。 可他为什么要伤害陵光? 她知道陵光不可能入宫刺杀燕恒,听薛灵雅的语气,就知道是薛灵雅使计诱了他前来。 其实她想,她是不恨燕恒的。 燕恒杀了祖父,若是她恨他,她就不会心甘情愿入了冷宫。 就算拼得一死,也要为祖父报仇才是,这才是她身为沐家女儿该做的事不是吗?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只是想寻到一个机会同燕恒解释…… 她想告诉他,她并没有想要背叛他。 她只是想将祖父送出去,再回来同他请罪。 她想,他应该会理解她。 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祖父在天牢受罪,她曾经也想开口让燕恒放了他,解除了沐家人的软禁。 可这圣旨是泽帝所下,燕恒那时候并未登基,她不想牵连他。 而她知道祖父的打算,她也有些害怕。 她怕被燕恒察觉到什么,不止不会放了祖父,就连父亲母亲都无法逃出去,甚至会厌恶她。 可到了现在,还能解释什么呢,如何解释? 他半年来都不曾想要见她,也许他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而她也解释不了。 她只是心疼的看着陵光,眼泪一颗颗落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血迹都冲洗开来。 瞧着他有些疼痛的皱眉,她拉着衣袖,轻轻的替他将混了眼泪的血擦去。 她勾唇轻笑,眼底却只有一片荒芜,再也没了以往的明亮清澈,声音极轻,“是啊,我和他……是故人。” 薛灵雅一瞬间喜色弥漫,本还以为今日要费上些功夫,却不想这么容易沐九夭就认了。 她挑了眉梢,嫌弃的看了眼血人般的陵光,“沐九姑娘这是认罪了?” “罪?何罪之有?” 沐九夭将所有的悲伤都封闭,抬了眼眸,眸光若雪,却是看向燕恒,“就算我和他是故人,是旧识。可我不曾让他刺杀圣上。就算我真的恨圣上,我也会亲自动手!” 燕恒的眸色猛然一变,下意识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左心房的位置痛如心脏被抽离,他听着沐九夭说出‘恨’那个字时,好似全身血液都凝结住。 眼底的光更冷,却夹着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的疼痛。 可他却看着沐九夭淡淡的勾唇,唇角的弧度带着讥讽,“恨?你有什么资格恨朕?沐九夭,是你先背叛了朕!” 沐九夭的眸中无波无澜,是一种极致的冷静,“是,是我先背叛了你。所以,如今你要如何处置,我都随你。可是,陵光他是无辜的,希望圣上可以放了他。” “小九……” 陵光的神色有些紧张,“你跟他解释……” 沐九夭笑了笑,转眸看着他轻声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连累了你,我很抱歉。” “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连累了你。” 陵光眼底生出自责,是他中了计,害得她同燕恒之间误会更深。 他二人之间这番对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可落在有心人眼中,倒是一番郎情妾意。 薛灵雅看了眼燕恒那张几乎凝冰的脸,眼底笑意讽刺,沐九夭越是这般,燕恒便会越恨她。 “沐九姑娘同这男人之间倒是情深意浓,让人感动。” 薛灵雅轻笑,说出的话却像一枝毒箭,非要将燕恒和沐九夭之间本就已经不存在的信任彻底割裂。 她叹了一声,转眸看向燕恒,“圣上,既然沐九姑娘同他两情相悦,倒不如成全了他二人吧。” 两情相悦? 燕恒死死的盯着沐九夭,冷笑,“是吗,你同他……两情相悦?” 沐九夭沉默,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默认。 燕恒手心攥紧,亦是沉默一瞬,站起了身。 薛灵雅神色微微一变,却在瞬间恢复寻常,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懂事又乖巧的退到了一边。 燕恒没有理会她,那双夹着雷霆冰雹的凤眸始终不离沐九夭,一步步缓缓的走近她。 他靠近她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殿中好像闷雷,可这一次,沐九夭没有再躲避他的目光,她静静的回视着他。 哪怕他眼底的锋刃能将她的灵魂切割成碎片,可她的神情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静。 她的平静对于燕恒而言也是一种折磨,他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之上青筋直冒。 “沐九夭,看来你忘了,你已经是朕的女人。” “那又如何?圣上早知道,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燕恒的眸色一瞬间变得嗜血,带着恨不得将她刺穿的意味。 陵光瞧着两人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阻止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小九……你……” “陵光,你别说话。将力气留着,我带你走。” 沐九夭看回他,她知道陵光想说什么,可那根本没有意义。 不管是因为沐家,还是因为薛灵雅,她和燕恒终归是不能的。 陵光眸光一闪,身上多少的痛都比不上她此刻看他时眼底带着的痛,她看他的眼中全是哀求和绝望。 陵光沉默了下去,燕恒瞧着他两人这番‘郎情妾意’却是恨意升腾,他冷冷一笑,“走?皇后,你来告诉她,刺杀当今圣上,该当何罪?” 薛灵雅上前一步,“回圣上,按例该是诛九族!” 她声色很浅,可说的话却恶毒至极,也对,她向来是喜欢揭她伤疤的。 九族…… 沐九夭一笑,说不出是痛还是伤。 她看向燕恒,眸色荒凉如野,“我早已经没了九族,圣上还想要如何诛我九族?” 他以为她不知,在她入冷宫不久他就已经将他的父母寻了回来,连同沐家那些没有逃出去的人一起,以叛国之罪,满门抄斩! 她其实也很佩服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竟然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 可如今听到这话,却觉得无比讽刺! 燕恒神色猛变,喉头不断的滚动着,沐九夭却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方才还哭过的眼带着水光,泪意纵横。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的命就一条,圣上若当真想要,就拿去。可是陵光,还望圣上看在你我曾经也算‘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他一命,让他走吧。” “沐九夭!” 燕恒的声线骤然一提,他忽然就俯下了身,猛的抬手掐上了她的咽喉,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想死吗?” 第197章第一世结局:一起死 他看似凶恶至极,可其实他掐着她咽喉的手并未用力。 沐九夭忽然就有些心悸,对上他盛怒却带着惊痛的眼眸,感觉到脖子上那极力压抑到有些颤抖的手,她心口处的疼痛让她几乎要哭喊出声。 她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只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忍不住抱住他。 可她不能,她已经没了这个资格…… 陵光却是不知燕恒是否用力,只是看着他掐住了沐九夭的脖子,眸色就骤然一变。 他用力挣扎着,竟然就坐起了身,抓住了燕恒的手臂,“燕恒,你放手……” 哪怕内力皆无一身是伤,哪怕因为疼痛全身都在痉挛流血,他的力道依然极大。 燕恒皱起了眉,看了一眼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眯眸,松开了沐九夭重重一挥。 对着沐九夭,也许燕恒还能强忍着控制自己。 可对上陵光,他便是完全无法控制。 本就身受重伤的陵光哪里经得住燕恒控制不住力道的这一下,砰一声撞到墙壁之上,血从嘴里涌出,昏死过去。 沐九夭被眼前瞬间的变故惊得一僵,当她反应过来之时,陵光已经昏迷。 也再顾不得其他,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陵光……陵光……” 她不敢摇晃他,只能颤着手去擦他唇边不断涌出的血,不断的叫他,可他始终没有反应。 看着失去了意识气息越发微弱的陵光,沐九夭心脏一阵阵痉挛紧缩,眼泪汹涌而下。 看着他渐渐退去了血色的脸,沐九夭再顾不得什么,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陵光,你醒醒……不要睡,你醒过来。” “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你喜欢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陵光……” “陵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陵光……” 九夭不断的叫着他,可她的模样落在燕恒眼中却是一把尖刀,插着他的心脏使命的搅动。 他看着她,眼底的痛苦慢慢变成绝望,最后凝固成冰。 他一字一字慢慢的道:“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朕可以成全你。” 九夭怔楞住,抱着陵光缓缓的抬头看他,“你……” 燕恒骤然转身,不想再看她为了陵光哭过的模样,坐回龙椅,再开口,已无丝毫情绪。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语气淡淡,九夭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直到看到有宫人拿着烧红的铁烙朝她而来。 她瞳孔紧缩,只以为这是燕恒要给她的刑罚,待见到宫人的目标是陵光时才瞬然一惊。 燕恒此刻对陵光是恨的,他知道陵光长得好,以前九夭就常常在他面前说他长得有多好看。 他倒是想看看,若是他没了那张脸,她是不是还会如此喜欢他! 不得不说,这时候燕恒的想法是极端且幼稚的,可九夭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只是惊恐的看着那人将铁烙朝陵光脸上去。 那一瞬几乎没有思考,也没有丝毫犹豫的抱着陵光猛一侧身,低头,将自己的脸贴上了迎面而来的铁烙。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薛灵雅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谁也没想到,她会有此举动。 燕恒的手紧得颤抖,却见她抬起了脸。 一张脸血泪遍布,一半脸蛋又黑又红,肌肤已经被烧焦,有些地方露出了里面的红肉。 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抱着陵光轻声道:“不管是什么刑法,我替他受。只求圣上说话算话,待我受刑之后放我们离开!” 燕恒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着,只觉得大脑快要炸裂。 他狠狠的按着自己的心脏处,那里又开始痛,抽离撕裂的痛。 他的手指成爪狠狠的朝里抠,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挖出来丢弃。 “滚——给朕滚出去——” 他暴喝出声,歇斯底里,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头的疼痛。 九夭忽然就笑了出来。 到了如今,她终于不必再奢望什么,可以彻底放下了。 她却不知,她带陵光踏出赵阳宫的那一刻,燕恒一口血便喷了出来,他的心,也随着她的离去被彻底抽离。 陵光到底没有坚持过去,不过第二日便彻底没了呼吸。 所有在意的人都离她而去,他身体彻底冰凉的那一刻,九夭亦没了再活下去的欲望。 她想,她这一生,其实做错了很多事…… 她带着陵光上了太罗山峰顶。 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玉岭山的方向。 她想,若是当初她没有去玉岭山寻燕恒,后来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许久,垂眸看了眼已经没了呼吸的陵光,眼睫轻闪,终是将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血液汹涌而出,生命随着血液渐渐流逝。 那些欢喜和折磨、信任和背叛,也都在这一刻消散远离。 那些沉重到生命不能承受的伤和爱,终会随着时光慢慢远去…… 就在九夭快要闭上眼的那一刻,她落入一个熟悉怀抱。 “夭夭——” 燕恒看着她,目光从她被烧焦的半边脸上滑过,最后落在了她的心口的匕首上。 那一瞬,他的瞳孔猛缩。 他后悔了,可,他来晚了…… “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他快速的点了她的穴道止血,抱着她起身。 陵光顺势倒在了一旁,他顾不得他,只想马上将九夭带回去医治。 九夭抓住他的衣襟,“放下我……” 她的声音很沙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夭夭……” 燕恒的手臂收紧,“我不会放。夭夭,我再也不会放手!” 就算她不爱他,就算她恨他,他也不会再放。 她离开之后他就后悔了,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的是她满月时那乖巧可人的样子。 她那双眼看着他时,能让他一颗心融化成水,只想要将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的跟前。 可他不明白他和她怎么就会走到了这一步? 每每想到她最后离开时看他的眼神,他就慌乱害怕到了极点。 他知道,若是他不来寻她,他真的会失去她,彻彻底底的失去。 他的手开始颤抖,却抱得她更紧,“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去医治,很快就能好的……” “燕恒,放手好吗?” 他走得很快,九夭在他怀里,大睁着眼看着茫茫的天,只觉得血液依然在不断流逝。 没有用的,她这一刀插得很深,心脏被刺穿,根本活不了。 “燕恒,我累了……” 她低低的呢喃,几个字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这一生,一直都是为别人而活。我真的好累了,燕恒,放开我吧……” 燕恒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他僵硬的垂眸想看看怀中的人,却在看到她被烧焦的脸时瞳孔紧缩。 他知道她累了,可他不想放手。 他若是放了手,就再也抓不住她。 喉间滚动,开口时也嘶哑到了极致,带着如孩子般的执拗,“不放,死也不放——” “夭夭,我知道你不爱陵光,我知道那是薛灵雅的算计,我都知道的。可是我恨他。你知道的,我讨厌他,我讨厌他在你心里那么重要。所以我推波助澜,我承认我很幼稚,我想看看在你心里到底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夭夭……我知道你恨我,等你好了,你想怎样都行,只要别让我放开你。好不好?” 他的声线几近哽咽,九夭怔怔的看着燕恒依然俊美的脸和那双幽蓝的眼睛,忽然很想抬手摸摸他。 可她没有力气,她只能看着他,带着留恋,轻声叹息,“燕恒,我不恨你……你并没有错,只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罢了……” 若说错,一开始错的人是她。 其实能再看到他,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九夭的唇边忽然漾开了一抹笑,却不知她这笑让燕恒肝肠寸断。 他怎么没有错,他错得离谱错得彻底。 他是个懦夫,他其实每天都有去冷宫看她,却只敢躲在暗处。 他不敢站在她的面前,他知道她接近自己一直都带着目的,为了她的亲人。 可他却杀了那些人,他怕她恨他,他害怕从她眼中看到一丝的恨意和疏离。 他娶薛灵雅,故意让人将这消息告诉她,他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痛苦? 他想从她眼中看到一些对他的情意。 他承认,他很幼稚很无耻。 直到现在,他想要疼爱呵护的人因他的懦弱和幼稚遍体鳞伤。 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怎么没有错。 他的手臂紧到痉挛,声线颤抖,“谁敢说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夭夭,不要胡说,不许这样说。” 九夭已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燕恒,不要难过,好好的活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随风消散,如同她几近于无的呼吸。 燕恒终于停了下来,僵硬的抱着她。 她走了,连带着他的心一起带走了,怎么活下去? 燕恒的眉眼之间尽是悲伤,从血肉到灵魂,随着她的离去缓缓的断裂破碎。 他低头,在她被烧焦的侧脸上印下一个吻。 既然不能活,那就,一起死吧…… 第198章第二世:心甘情愿,放她离开 哪怕此刻只是如同画外人般看着这些记忆中的画面,九夭依然泪流满面。 心底的疼痛真真切切,她知道,这些都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 最后,她看到燕恒让人将陵光厚葬,自己则抱着她的尸体疾驰几天几夜去了玉岭山。 那是他们长大后,她第一次接近他,遇见他的地方。 虽是冬日,可几天的时间,她的尸身也难免有些腐化。 可燕恒却始终抱着她,将她紧紧的箍在怀中,一路都不曾松手。 他不曾停下,不眠不休,只偶尔低头看看怀中的人,一双眼眸布满血丝,却泛着说不出的温柔。 好像怀中的并不是已经开始腐坏发臭的尸体,依然是那个娇艳美貌的,他深爱的女子。 玉岭山终年覆雪,茫茫雪山一片银白,天地一色。 燕恒抱着九夭,弃马步行,一步一步缓缓朝山顶上去。 他记得,九夭曾说过,若是她老了便要到这玉岭山来。 若是死了,便能同这洁净天地融为一体,也算死得干干净净。 听得她随意说出那个死字,他当时自然是狠狠的‘教训’了她,直到她开口求饶才罢了休,只那以后,她的确不敢再随意说那个字了。 可如今,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便也是如此了。 抱着她坐在玉岭山山顶,燕恒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她脸上的肌肤已经溃烂,再看不出半点原本的模样。 燕恒闭了闭眼,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滴落在她的脸上,快速凝固成冰。 片刻,燕恒低头,从她的脸颊亲吻到她的唇瓣,轻声呢喃,“夭夭,你要等着我……” 寒风呼啸,大雪飞扬,纷落的雪花中,他始终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同她紧紧相拥。 有鲜红的血蔓延而下,染红两人身下的雪,血色和雪色交融,再随着风雪被掩埋,包括那对紧紧相拥的男女…… 可就连燕恒自己也没想到,这一闭眼,再睁开时,时光竟然回溯,回到了从前。 他初初醒来,是在喜房。 燕恒很茫然,环视着四周一片喜庆的红色,再看一眼自己身前一脸娇羞的薛灵雅,她端着一碗醒酒汤,红着脸让他喝了醒醒酒。 燕恒瞧着她手中的醒酒汤,太阳穴的确是一跳一跳的疼,却没有接过来,而是腾的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尴尬难堪的薛灵雅僵在原地。 燕恒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回到从前。 可这一次却同从前不太一样,他为何还没登基,就娶了薛灵雅? 欣喜若狂的同时又十足恼恨,他恨自己为何不早醒一日,如今既然已经成亲,自然不可能马上就休了薛灵雅。 现在这样让他如何去见九夭? 燕恒纠结郁闷,却还是偷偷去见了她。 不过在桃夭阁外瞧了她片刻,他便知道她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如此,他更加无法现在去接近她。 可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乖乖送上门来,到那时,他会好好弥补她。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休了薛灵雅。否则,以九夭的脾气不会对他付出真心。 不得不说,燕恒很了解九夭。 这一次,因为他莫名其妙提前娶了薛灵雅,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比上一次更加坎坷。 同薛灵雅成亲第二日,燕恒便装病入了玉岭山。 夕煜之人都说薛灵雅这个太子妃同太子八字相克,若是燕恒始终不好,那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估计也坐不了多久。 可对于九夭而言,燕恒娶了薛灵雅,就已经是有妻室的人。 她虽因为祖父的事接近他,却始终守着自己的一颗心,不愿意轻易交出。同他之间亦是极为守礼,可说得上是若即若离,从不肯同他太过亲密。 哪怕她其实早就感觉到,自己喜欢上了燕恒。 可那又如何,她知道,她和他到底不是一路人。 也许是因失去过一次,燕恒更懂得珍惜。 每每想到她带着他给她的伤,躺在他怀中说着她累了,让他放开她的虚弱模样,燕恒就忍不住想要对她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 他想,只要他对她更好一些,她便不会像上一次那样轻易离开他。 等到他同薛灵雅没了关系,他们就能真正的在一起。 甚至于,为了她,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沐家那些人。不让她难过,不让她有丝毫为难。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上一次的悲剧发生。 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答应父皇登基,只要他登基,父皇就答应他休了薛灵雅。 他却隐隐知道,这一夜,九夭许会离开。 果然如他所料,这一次同前世没有丝毫差别,她劫了天牢带着沐修云欲逃出北阳。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如上一次那般。 他只是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她僵在马上的背影,轻声问她,“夭夭,你当真要走吗?” 她没有回答,便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重来一次,她依然选择放弃他。 他眼底的光彻底暗淡下去,苦苦一笑,带着自嘲。 抬头,不再去看那冷漠到让他心如刀绞的背影,只看着夜幕上点点星辰,轻轻缓缓的说着,“第一次见你时,你不过是个刚满月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眼睛却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总觉得,看一眼就能让人的心融化。那时候我就想,若是真要娶妻,就娶你好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这或许,也是我这一生最丢人的事,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哪里就懂什么情爱?怎么就能把自己的心,落在了另一个孩子的身上呢?” “可是夭夭,我的心意从来不曾改变。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我给你。只是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后悔……” 这一次,他心甘情愿,放她离开! 可他到底放不下她,她离开,他便脱了龙袍,丢下皇位随她离开。 他知道,夕煜有没有他并不重要。 可九夭不一样,许是当局者迷,又或许是不愿意承认,她那些所谓的亲人其实从来都是在利用她。 她随着他们前往东海,等着她的,谁也不知会是什么? 更何况,他虽想放开她,却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 他还做不到那般大方。 而九夭其实一直都知道,他跟在她的后面,可他从不出现,始终默默的跟着。 第199章第二世:天涯两端,再无关联 九夭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是成了亲的,他和薛灵雅是自小定下的婚事,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成亲之后就称病,又离开北阳去了玉岭山?虽然燕恒曾对她说过他不喜欢薛灵雅,可她还是时常会想,他应该至少曾经喜欢过她吧。 否则怎么会娶她呢? 男人总是这样,见异思迁,便将过往全部否认。 若非自己出现,他也终会回到北阳,和薛灵雅做一对让世人艳羡的夫妻,就如同他的父母。 可九夭已经知道,燕恒在离开北阳时已经同薛灵雅合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九夭其实很愧疚,她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燕恒才会抛弃薛灵雅。 她像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薛灵雅的幸福。 这种感觉让她难受,以至于不管燕恒对她多好,她也无法说服自己真的接受燕恒。 她甚至会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答应父亲接近燕恒。 可她是沐家的女儿,祖父和父亲从小对她极为疼爱,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九夭心里是矛盾的,却无法否认她对燕恒动心的事实。 到了现在,他一路随她前往东海,她也没有办法忽略自己心里那些甜蜜的滋味儿…… 若是,他不曾成过亲,该有多好。 就这般到了东海,燕恒始终不曾出现在九夭面前,不曾打扰过她的生活,安静得像是根本不存在。 九夭想,其实这样也好,互不打扰,对他们两个人都是最好的。 她本就和赵凌墨有婚约的,虽然现在沐家已经叛出夕煜,可赵凌墨依然答应沐修云娶她为王妃。 九夭不知道沐修云同赵凌墨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却也早就知道,在很久以前,她的祖父就同东海有所关联。 如此,她同燕恒更加是没有可能的。 沐修云被东海王封为安平侯,虽是个侯爷,却不及在夕煜时握有实权。 更何况,东海之国还不如一个北阳大小,九夭有时候也在猜测,祖父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背叛夕煜。 可自从到了夕煜之后,祖父便让她安安分分等候出嫁就是,其他事情不必多管。 毕竟是姑娘家,这些事自然不可能告诉她。 出嫁吗? 九夭想到那个同她有婚约的赵凌墨,她到了东海之后就见过了他,也算得上是英俊不凡,可她却始终忍不住会将他和燕恒做比较。 她笑自己傻,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比较的呢? 她向来果断,却不想在感情之事上也会如此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好在,她和赵凌墨的婚事并不急,因沐家初到东海,还有许多事需要打理。 她和赵凌墨的婚事便也定到了下一年,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不过转眼之间。 九夭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东海的生活,而在这半年间她偶尔也会因为一些缘故见到赵凌墨。 她虽不喜欢他,却觉得像他这样清俊温雅的男人,和他成亲之后日子或许也不会太难过。 总归都是要嫁人的,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那嫁给赵凌墨这样的,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她想,燕恒或许也已经离开了,从此以后,她同他天涯两端,再无关联。 可九夭没有想到,她还会再见到他。 那日,是东海王册封王后举办的宫宴。 九夭虽不曾入宫几次,可在东海这么久,也晓得东海王的为人,是个贪恋美色的。 后宫美人虽不说三千那般夸张,可三百也是有的。 只王后之位却已经空置了十几年,这次对这女子倒是上了心,竟册了王后。 而这新王后,不过二八年华,正是九夭那庶姐,沐晚霜。 就是在这册封的宫宴之上,九夭再次见到了燕恒。 他代表夕煜,光明正大的前来,恭贺东海王。 看着那道墨色身影缓缓入殿,九夭的心脏跳动失去了控制。 所有嘈杂喧嚣都远离了她,她眼中唯有那道墨色,同这天地的颜色融为一体。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他…… 可为什么,这一次见到他,她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复杂,她的心跳从未这般快过,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又似无可挽回的无助…… 从他入殿之后,九夭整个人便都浑浑噩噩。 她不知道他同东海王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她慌乱的端起桌上的酒杯,借着饮酒掩饰自己的无措。 不知饮了多少酒,她昏昏沉沉的起身,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压抑得无法呼吸的地方。 九夭对王宫并不熟悉,出了殿却不知该往何处走? 就在她茫然无措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一位宫女上前,规矩有礼的替她带路,带她前往偏殿休息。 而燕恒从进殿之后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 从她离开北阳到现在几乎一年的时间,他已经很久不曾这般光明正大的看着她。 她似乎过得很好,也许早就忘了他,甚至于他出现在她面前她亦不愿抬眸看他一眼,只有躲闪。 燕恒心底酸涩,到了最后只也端起酒杯,她喝一杯他便喝一杯。 到最后连他也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杯,只是再放下酒杯时,便瞧着她忽然起身摇摇晃晃的出了殿。 燕恒神色微变,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耳边丝竹声酒杯碰撞声还有各种阿谀奉承的声音越来越吵闹,他竟忽然也觉得头晕得厉害。 下意识也跟着起身出去,甚至不曾同东海王说一声,倒是跟在他身边的天流朝着东海王赔了个礼,紧跟了出去。 燕恒这样子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极为无礼的,可谁让人家是夕煜太子呢,甚至可以说已经登基为帝,只是人家不要帝位了而已。 这样的身份,哪怕是东海王也是拿他没辙的,只能吩咐了人去瞧瞧他,不管如何,不能让他在东海出事。 赵凌墨眸色微狭,看着燕恒的身影快速消失,唇边勾出浅浅弧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天色已沉,宫灯朦胧,燕恒站在一处回廊前朝前看着,不知道九夭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东海临海,海风沾染着湿气,带着咸腥的味道,被这风一吹,头反倒更痛了。 他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天流皱眉,“殿下,属下去替您倒杯茶来醒醒酒?” 燕恒闭了闭眼,抬手朝左面一指,“不必,你去那方瞧瞧?” 天流知道殿下要让他去瞧的是沐九夭,虽不愿,却到底不敢忤逆,只能顺了他的意思过去寻人。 燕恒周围还有影卫,天流倒是不太担心。 而他离开后,燕恒也顺着这回廊朝前,没走几步,便听到有脚步声,很快,一个宫女迎面而来,见到他忙行礼。 燕恒没有说话,甚至不想看她,他此刻头晕脑胀,还有些口干舌燥,眼前的人影似乎都晃成了几道。 他身形晃了晃,宫女似乎瞧出他有些不好,忙机灵的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喝醉了?前面有一处偏殿,方才奴婢还将沐九小姐扶过去歇息了,那里还有空置的房间,殿下可要过去休息一下?” 燕恒虽是头晕,却也听清了沐九小姐四个字,他气息一紧,沉声道:“带本殿过去。” 宫女忙带着他朝偏殿去,燕恒紧跟着她,只觉得越走越偏,可他现在也没那个精神想太多,只是更加担忧九夭。 到了偏殿之后宫女打开殿门请燕恒进去,燕恒刚一步踏入,殿门便在他身后关上。 燕恒眸色一沉,朝着殿中看去。 殿内没有点灯,光线极为昏暗,却可以看到其中纱幕层层,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飘飘荡荡。 纱幕之后,是一张床榻,影影绰绰间看不出是否有人。 更是有淡淡的幽香随着这风窜入鼻息,这香味儿很淡,燕恒却闻出来了,的确是九夭身上的香味。 他忍不住深吸几口,竟觉得似乎没有那么晕了,也来不及多想,便直接朝里去。 越是朝里,越是看清床上的确是躺着什么人。 殿内极静,燕恒呼吸窒住,却听到另一道急促的呼吸响在耳边,一声声的,如同鹅毛拂在他心尖,勾得他心跳凌乱。 他抬手,柔滑的轻纱从他指尖滑过,他按捺不住心底渴望,力道一沉,轻纱被“唰”一声扯了下来。 燕恒的眸光便毫无阻拦的落在了床榻之上。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气息却无比凌乱,纤细柔软的身姿在那张床上不安的扭动磨蹭着。 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她胡乱的拉扯开来,雪玉般的肌肤落在他眼中,让他的眸光瞬间灼热起来。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燕恒朝着她快步走近,灼热的目光在她周身一扫,最后才落在她那张娇艳如花的脸颊上。 燕恒喉间滚动几下,心底的渴望越深,就连身体都开始灼烫起来。 像是有火焰在胸中燃烧,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 他看着九夭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的坐了下去,抬手,指尖轻颤着落在她醉红如染了胭脂的脸颊上。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般碰触过她,许是已经是隔了一世那么久了…… 随着他的手落在她的脸上,九夭亦是一个轻颤,下意识就在他掌心轻蹭了几下,喉间溢出一声轻吟。 燕恒呼吸彻底乱了,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近了她的唇瓣,轻声唤她,“夭夭……” 第200章第二世:不再放手 九夭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眸色朦胧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只是下意识的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朝他贴得更近。 燕恒喉间滚动,到了这会儿哪里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着了别人的道。 那酒有问题,可他们竟然都没发现。 再见她这般,他到底有些忍不住,却又不得不僵着身子紧紧的箍着她不让她乱动,“知道我是谁吗?” 出口时,带着压抑和无奈,又有几分莫名的恼怒。 她这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他来,是不是换做其他人,她也会这样? 九夭的身子被他箍在怀中,微微挣扎却不得挣脱,反倒被箍得更紧了。 她周身都有火苗在炙烤,脑海中亦有火花在跳跃,这时候只想能将这火扑灭,哪里能看清楚他是谁? 可他身上的气息她太熟悉,熟悉到能轻易放下一切防备。 身体不能动,她便拿着脸颊磨蹭他的脖子,开口时声线娇软又暗哑,似抱怨又似撒娇,“燕恒,我好难受……帮帮我……” 她柔嫩的肌肤在他的脖子上蹭着,蹭得他整个身体紧绷到快要爆炸,可听到她出口的名字时依然怔楞了一下。 眼底的火苗越窜越高,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揉进自己的灵魂中。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气让自己能清醒几分,这才低下头去贴着她的额头轻语,“乖,再忍忍。我们被人算计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九夭的动作一僵,怔怔的抬头对上他幽蓝的眼眸,眼底迷茫,水色潋滟,好像在思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却不知她这般眸光楚楚的模样落在燕恒眼中无疑就是点燃引线的火苗。 他呼吸一窒,不敢再看,抬手就去遮她的眼,“别这样看着我……” 他的大脑也有些混沌,却知道不能再耽误。 他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在这东海王宫到底是谁会设计他们,他只知道他应该带着她马上离开。 可他还没抱着她起身,她的头忽然仰高了几分,唇瓣就朝着他压了上来。 很明显,她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想靠近他,很想很想…… 呼吸骤然窒住,燕恒的手还捂在她的眼上,她的睫毛在他的掌心不断刷动,让本就压抑的欲念顷刻间不受控制,喷薄而出。 脑海中有一瞬间的天人交战,下一瞬,燕恒已经反客为主,落在她眼上的手落在她的后颈上,将她用力朝自己压近,让两个人本就相贴的唇贴得更紧,不留一丝缝隙。 她本是毫无章法的胡乱亲吻着他,他唇微张将她尽数吞没,纠缠着她引领着她…… 夜色渐深,风亦越大。 不过是深秋,东海却已如同初冬。 长长的回廊上,一前一后两个人步伐急促,两人身前身后还跟着宫女和侍卫,正朝着那偏僻的地方去。 后面的女子衣着繁复华丽,面容秀丽,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正是今日被封为王后的沐晚霜。 而在她前面的,却是赵凌墨。 赵凌墨唇角紧抿,眸色颇深的盯着长廊尽头……心绪有些混乱,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沐晚霜快步跟着,眼底闪过讥讽。 直到一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赵凌墨才停了下来。 沐晚霜朝着身旁的宫女示意,宫女便微弯着腰身上前,在众人眼前将殿门推开。 沐晚霜勾唇浅笑,当先朝殿中去。 只是刚踏进去,她眼底的笑意便是一沉。 没有意料中的声音,整个大殿显得极为安静。 她眉心一簇,再次回头看了眼赵凌墨,眼底染上一些迟疑。 赵凌墨眸光微狭,却一言不发,只越过她径直朝里去。 沐晚霜咬唇,硬着头皮跟上。 十不过几步的距离,其实不走近也已经看清了,那张床榻上虽有几分凌乱,却没有人影。 赵凌墨停了下来,转眸看了眼跟上来的沐晚霜,眸光已经有了几分危险。 沐晚霜四处一看,空旷安静的大殿中的确没有人影,她的神色更加难看。 这周围他们都安排了人,明明,那两个人并没有出去。 赵凌墨更加清楚的感觉到,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气息。 他神色微冷,“怎么回事?” 按理说,沐晚霜如今是王后,赵凌墨对着她这般语气是有不敬,可沐晚霜却似乎不觉得什么,只是咬了咬唇,“之前的确是将人送过来了……” 沐九夭和燕恒酒中的药是她让人下的,也是她让人将他们送到了这里。 赵凌墨自然是知道的,这其中也少不了他的意思。 倒不是真的想将九夭拱手让人,不过是想借此事打击一下燕恒罢了。 在他东海的地盘上动他赵凌墨的人,若是朝大了说,那可是有夺妻之嫌。 赵凌墨是有野心的,夕煜,他早晚要吞下。 既然现在燕恒送上了门,他自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虽然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可只要他和他之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以后他要对燕恒动手也是顺理成章,没有人可以说他的不是。 更何况,沐九夭是对付燕恒的,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并没有按照他们设想的来。 赵凌墨本就不想让燕恒真的碰九夭,只想着快些赶来将二人分开,本是一场戏,却似乎被他当成了真。 而此刻,这两人竟然消失…… 他双拳紧紧一握,只要想到那两人现在或许正无比亲近,心底就腾起一股火。 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沐晚霜,自己的确是轻敌了。 倒是没想到,燕恒竟能在他安排的重重守卫下带着九夭逃了出去。 赵凌墨眉心收紧,走到唯一一处打开的窗户朝外看了看,夜色沉沉,外面一片寂静。 守着的人没有动静,显然并没有人察觉到他们有从这里离开。 赵凌墨沉思一瞬,冷声道:“沐九小姐同夕煜太子失踪,马上让人去找。” 话音落下,他已经转身朝外去。 沐晚霜面色发白,深吸口气,盯着赵凌墨快速消失的身影,眸色冷冷的再次在四周一扫,抬步跟了出去。 沐九夭失踪或许是不算什么,可夕煜太子失踪却是大事。 东海王宫很快就戒严,羽林卫在宫中四处搜寻,恨不得将整个王宫翻过来。 而这两人一起失踪,也让有心人心有猜测,只怕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毕竟,沐家人本也是夕煜之人。 就在东海王宫一片混乱之时,却不知,燕恒已经同九夭离开了王宫。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同九夭是如何这般顺利就出来了,只是在殿门被人推开之前,他敏锐的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强忍着欲念带九夭掠身而起,掠出本就开着的窗户,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朝着王宫最偏的那道宫门而去。 九夭始终都是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燕恒为何忽然带着她离开,又要带她去哪里? 只知道他速度极快,风声在耳边烈烈做响,刮得她脸颊生疼,她这才清醒了一分,却忍不住将头在他怀里埋得更深。 燕恒的心瞬间柔软如水,将九夭紧紧的护在怀中,带着她避开了无数巡逻的羽林卫,极为顺利的出了宫门。 其实出去的那一刻,燕恒也有些诧异。 似乎,太顺利了些…… 可这时候他没时间想这么多,只抱着九夭继续朝前,在一处偏僻的院落才停了下来。 这是他买下的院子,这种时候,他一时也想不到要带她去何处。 一边吩咐人去找容远,一边带着她快速的入了卧房。 想将她放到床榻上,可起身时她却抱着他不愿意撒手,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 燕恒本就已经绷到了极致,如何受得了她这般,他强忍着最后一丝清明哄她,“夭夭,放手,我让容远来替你看看。” 九夭摇头,也不知是不是清醒,只是执拗得低声呢喃,“不要放……” 燕恒眸色一动,忽然就想到了前世之时。 那时候,是她让他放开他,可他不愿放手。只怕松开,就再抱不住她。 现在,她在自己怀里,死死的抱着他不愿意放开…… 他怔着,一时竟分不清前世今生。 他没反应,九夭却是一双手从他的脖子上落到他的腰身上,紧紧的圈着,她的脸正贴着他的脖子,微一侧头,便吻了上去。 燕恒浑身一颤,眼底挣扎片刻,贴近她耳边,“夭夭,是你自己说的,不放手……” 九夭的吻从他的脖子落在他的下巴,也不管自己此刻的动作姿态是否撩人。 她喉间溢出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晰,可燕恒却还是听清楚了,她说,“嗯,不放……” 燕恒喉头滚动越来越快,“夭夭,是你先撩拨我的,若是这次你放手,我便不会再抱你了,知道吗……” 他的声音同样很低很轻,说出的话却有些幼稚,也不知是不是在同她置气。 可他知道,他已经放她离开一次,这次,他的确不想再放开她。 他不想再给她后悔的余地,话还没落便重重的吻上了她…… 九夭轻颤着睁开眼,他的亲吻炙烈灼热,可他幽蓝的眼眸却幽暗深沉,眼底有深切的欲望,更有无法放下的执念。 第201章第二世:谁太无情,谁太痴心 九夭缓缓的闭上了眼,只是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一分。 胸腔里那颗原本就跳动剧烈的心就像是涨了翅膀一样,猛然起飞,在空中激昂盘旋,俯瞰这广袤天地不舍得下落。 他的气息越来越灼热凌乱,可亲吻她的动作却是温柔又郑重,如同她是开在他掌心的花朵,小心翼翼,轻怜蜜爱。 九夭昏沉间也有几分清明,她知道他们不应该,可这时候她不想放开他。 也许,就这么放纵一次,从此后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没有遗憾。 如此想着,她的动作也更大胆起来,抱着他的手从他的腰身抚上,落在他的胸前,急切的扯开他的衣襟。 燕恒的动作不过僵了一瞬,下一瞬便更加热烈起来。 他的唇从她的唇边离开,点点朝下…… 九夭的喉间溢出了声,如沁了水般柔软娇媚,指尖从他的胸前腋下滑到他的后背,指甲几乎扣进他的血肉之中。 欲念铺天盖地而来,眼见着似乎一发不可收拾,几声极轻的敲门声却骤然响起,“殿下,容远到了。” 两个人的动作同时顿住,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 九夭睁开了眼,正正对上燕恒的眼睛。 他的眼底本是烟火灿烂,却在那一瞬间覆上阴霾。 第一缕阳光破开黑暗的时候,九夭站在窗边,抬头静静的看着天边。 然后,目光缓缓朝下,看向站在院中那棵桃树下的燕恒。 燕恒正背对着她,天流站在燕恒身后同他说着话。 距离有些远,天流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九夭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如何? 九夭看了他们一会儿,燕恒似乎察觉到了,回了头。 天色并未大亮,灰蒙蒙的光线中他的神情亦是一片混沌,可他眸中的眸光眷恋虔诚,九夭却看得清清楚楚。 像细细的泉水,缓缓渗进心间…… 九夭下意识的别开了眼不敢再看他,只将目光落在桃树的枝丫上。 桃花早就凋谢,就连树叶都已经枯黄掉落,就好像昨夜的一切。 像是梦,她从未想过她会和燕恒再次纠缠在一起。 可梦醒了,似乎就不能再任性放纵,他和她,都该回到原来的位置。 犹豫纠结不过是转瞬,九夭自嘲的一笑,转身回屋。 她转身那一瞬,燕恒眼底的光暗淡下去,他想,他已经知道她做出的决定。 昨夜的“不放”,不过情迷意乱时的冲动之语。 而九夭,大多时候,都是冷静又克制的。 天流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也朝已经没了人影的窗边看了一眼,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殿下为何不留下沐九小姐?” 这一年他跟在殿下身边,自然知道殿下有多看重那沐九夭。 为了她,离开北阳逗留东海,放下一切却又只在暗中保护她,默默的看着她。 这对于天流来说实在不能理解,在他看来,殿下要把沐九夭留在身边或者带回夕煜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燕恒闭上眼,将万千思绪掩下,许久,才重新睁开。 抬眸朝天边看去,金色的光芒彻底撕开天幕,映得整片天空如火在烧,也映得燕恒眼底光芒温柔又苍凉。 “要留下她的确很简单,可若不是她心甘情愿,有何意义?” 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事实证明他错得离谱。 现在,他又如何忍心,重蹈覆辙! 九夭也没想到,燕恒会这样轻易放她离开,甚至在她离开时她也没再见到他。 她似松了一口气,心底却又沉闷得很,像压着乌云,透不过气来。 可她想,也许燕恒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两个人到底不是同路人。 九夭不敢将这夜的事放在心上,只怕自己本就不够坚定的心思会更加动摇。 回府以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小院中,不去关注外界如何。 倒是赵凌墨主动来瞧过她,她不过三言两语将此事带过,显然不愿多说,也不想将燕恒扯进来。 只说自己喝多了酒,也不知怎的醒来便在宫外,只她一人,身边并没有旁人。 不管赵凌墨是不是信她,总归这件事也只能这样过去了。 至于到底是谁在算计她和燕恒,九夭也并未追究。 在这东海王宫,同她有过节的人,似乎也只有沐晚霜了…… 按理说,她同赵凌墨有了婚约,沐晚霜是不应该再进宫的。 姐妹嫁给父子,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好听的事。 可沐晚霜倒是也有些本事,能将东海王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封了她做王后。 那一夜之后,燕恒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东海返回夕煜,赵凌墨代表东海王在城门处亲自为他送行。 两人并没有什么话好说,燕恒只朝着城内再看了一眼,便带着一行人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待到他们身影消失,赵凌墨也带人回宫复命,城楼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纤细身影。 她静静的站着,朝着燕恒离开的方向看去,看了许久许久…… 后来的许多日子,午夜梦回间,她也常常会梦见那一夜。 他灼热的呼吸还在耳边,她总是低低的听见他对她说:“夭夭,是你先撩拨我的,若是这次你放手,我便不会再抱你了,知道吗……” 每每梦醒之时,眼泪总是会打湿了软枕。 九夭觉得,这一次他应该当真是放弃了。 不知到底是谁太无情,谁太痴心…… 后来的日子平淡如水,九夭沉默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想起燕恒,也觉得恍若隔世。 可就在这样的平淡沉静中,风云已在暗处涌动,暴雨随时都会倾轧而来。 九夭并不傻,同赵凌墨接触的越多,她越是感觉到这个男人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清雅温润。 她甚至隐隐察觉,他同沐晚霜有关联。 这个认知让九夭很不舒服,若当真这样,她绝不会嫁给赵凌墨。 就在这样平淡又暗波汹涌的日子里,距离九夭和赵凌墨的大婚不过一月之时,东海王病重昏迷,赵凌墨登基为新任东海王。 就在他登基那日,他改王为皇,改东海王宫为东海皇宫,改东华城为东阳,其心昭然若揭。 虽然沐修云他们从不告诉她朝堂中事,可九夭依然暗中查探出,前任东海王突然病重之事同沐晚霜脱不了关系。 也就是说,她之前的猜测成了真。 而在赵凌墨登基之后,紧接着就是同九夭的大婚。 在这样的情况下,九夭怎么可能愿意嫁给赵凌墨? 可不知赵凌墨是不是知道了九夭的想法,竟然一纸圣旨让她入了宫,以学习宫规,培养帝后感情为名。 虽不合礼数,却没人敢多说一字。 入了宫,等于就被赵凌墨监视了起来,九夭想做什么自然更难。 而在这段时间内,赵凌墨封了天阳道长为国师,甚至允他居于宫中,赐住流月宫。 这人九夭以前便有耳闻,不过是个江湖术士,却不知他竟会入了赵凌墨的眼? 自从天阳入住流月宫后,虽从不会出来,可时常会有女子被送进去,再出来时,无一例外是被抬出来的。 九夭偷偷去瞧过抬出来的尸体,死状恐怖,如同干尸。 很明显,这天阳不知在修习什么邪恶之术,而赵凌墨却是那个助纣为虐的。 九夭对天阳厌恶非常,也想要劝说赵凌墨。 可她同赵凌墨之间也并非太熟悉,赵凌墨虽偶尔会过来看看她,却不会听她所说的这些。 甚至让她不要多管,只要安心等待大婚便可,他不会亏待于她。 至于流月宫,从九夭同赵凌墨说起以后,便成了宫中禁地,没有圣旨谁都不许靠近。 九夭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大婚还有最后一天。 这接近一个月的宫中生活已经让九夭越发抗拒,只要想一想后半生会在这样的地方渡过,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要逃跑。 这种抗拒,已经无关于同她成亲的那人个是不是赵凌墨。 若是以前她还担心会连累沐家人,可现在她知道,就算她走了,沐修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她不知道沐家和赵凌墨之间有什么关联,却知道赵凌墨短时间内不会伤害沐家人。 因此,她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幽静的深宫,迷迷糊糊的梦中,九夭看到了很多画面,最后留在她梦中的,还是燕恒那双幽蓝如海的眼眸。 当沉重的钟鸣声在东海皇宫轰然响起时,九夭骤然从梦中惊醒。 她转头朝窗外看去,天际已经隐隐发白。 九夭静静的在床上坐了许久,默默的数着这沉重的钟声,直到天光大亮。 她转眸看了眼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九九八十一次钟鸣,先皇驾崩了! 九夭冷冷一笑,沐晚霜啊沐晚霜,她就知道,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成为赵凌墨的皇后。 先皇驾崩,举国服丧。 赵凌墨虽已经登基,不用守孝三年,却也需要守孝百日,他二人的大婚自然需得延后。 九夭顺理成章的出了宫,在出宫的第三天夜里,悄无声息的避开所有人,出了东阳城,上了前往夕煜的船只。 第202章第二世:孤独的逃亡 夜色之下,大海幽静一片,唯有点点星光洒落海面将平静揉碎,一眼望去,如置身旖旎梦境。 九夭站在船头,看着船只缓缓驶离码头,她的手心已经是潮湿一片。 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激动,一颗心始终悬得老高。 她转头朝着船只前行的那方看去,与她而言,这是一场孤独的逃亡。 她背弃了自己的家人,也许从此以后都不会被他们原谅。 可只要想想许有人在海的那头望着她,她就不觉得绝望。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察觉,母亲对她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祖父和父亲对自己虽好,前提却是她能将他们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完成得很好。 从小到大,她都在不断的努力,为了让自己更有价值。 可若是有一天,她没有价值了呢? 从到东海开始,九夭就常常在想,若是有一天她没有价值了,若是赵凌墨不娶她不封她做皇后了,那祖父会如何待她? 想得越多,心越是凉。 很多事无法深究,若是太过深究,便会伤了那最后一丝情谊,她只能选择逃离。 她这一生总是为沐家人而活,唯有这么一次冲动,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可惜,九夭到底低估了赵凌墨的本事。 高悬的心还没落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朝着码头这方而来。 九夭呼吸一紧,只觉得这船驶得很慢、极慢。 她恨不得让这船插上翅膀飞离这方,可船到底不比马匹,并非她想让它快它就能快的。 直到十几匹马出现在码头,当先那道白色身影跃下马来。 隔着十丈远的距离,九夭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眉目间蕴着的冷意。 赵凌墨在九夭面前向来是温文儒雅的,也或许是他掩得太深,情绪从不外露,以至于九夭乍然见到他这般毫不掩饰愤怒的模样今日觉得有些心慌。 她捏紧了拳,很清楚自己若是被赵凌墨带回去,可能就再也逃不出来。 她看着赵凌墨转头对着身侧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一抬手,身后十几个人便一掠而起,朝着船只掠了过来。 而赵凌墨一直盯着她,那双眸子里的寒光似乎要将她刺穿。 九夭深吸口气,咸湿的冷风穿透肺腑,没有丝毫犹豫,她快速靠近船边,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包围,一切喧嚣尽离她而去。 那一刻,九夭只想着她决不能被赵凌墨带回去,却几乎忘了,她什么都会,唯独不会水! 虽然已经开春,可这夜晚的海水依然冰冷至极。 落入海中,便似掉进了冰窟窿,九夭的身体四肢瞬间变得僵硬,她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开始朝下沉。 那一瞬间,九夭觉得,自己会死在这片大海之中。 她努力的伸出手划拉了几下,两只手却下意识的划拉着,无意识间是想要拉住什么,却不想,真的被她拉住了。 那是一只极为温暖的大手,在她伸出手去时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下一刻,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带入一个很熟悉,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怀抱之中。 九夭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幻觉。 她微微睁眼,冰冷咸涩的海水将眼睛刺得生疼,四周太过黑暗,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容貌。 可就算这样,九夭还是知道他是谁。 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九夭靠在他的身上,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抓紧了他。 四周的海水不断挤压着她,肺腑间的空气早就被尽数抽离,又闷又痛,快要炸开。 她感觉到他靠她很近,想也未想的就朝着他贴了过去,很准确的,将自己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其实不过是求生的本能,用尽所有的力气从他的口中汲取能够维系生机的空气。 但对于燕恒来说,这种用尽一切力气,甚至是用尽全部生命的亲吻,轻易就能撩拨到他,让他沉溺。 可他到底还记得两人现在的处境,他知道九夭不会水,且这水下寒冷,多待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他也没将她推开,只揽着她的腰身,一边任由她在自己的口中肆意妄为,将气息缓缓的渡给她,一边带着她朝上浮去。 破开水面的那一刻,九夭也下意识放开了他,闭着眼咳嗽了几声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燕恒抱着她从水中旋身而起,下一刻便落到了实地。 九夭缓过了气终于睁开了眼,四处一看,他们依然是回到了船上,只是此刻却是站满了身着黑衣的影卫。 她终于看回了燕恒,月色之下,他精致如仙的容颜显得极为缥缈。 九夭的眼睛酸胀得厉害,她每次都以为他已经不要她了,可他又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 她想说什么,可开口,却发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太过矫情。 燕恒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看着她青白的面色和几乎开始发紫的唇色,有些担忧的问,“很冷?” 九夭咬了下唇,想摇头,却先打了个冷战。 其实她有内力护体,只是刚刚跳下去的时候太紧张一时忘记了提气,所以才会显得这么狼狈。 燕恒眉心蹙紧,也不多说什么,只抱着她就起身朝船舱去。 九夭僵硬着任由他抱了起来,这才看到了海面之上浮着的那十几具尸体,都是刚才欲冲上船抓九夭的人。 赵凌墨依然还站在岸边,却只剩他和他身边两人。 九夭的目光从赵凌墨身上一晃而过,不用看清也知道他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再看看这船上忽然钻出来的这些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船根本就是燕恒准备好的,他从不曾离开,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将九夭抱进船舱放在一张软塌上,这才轻声道:“我让人备好了热水,你好好泡一泡去去寒气。” 说着,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船上都是我的人,你不必担心,等你好了叫我,我让容远来替你看看。” 话落,他没有多逗留,直接起身离开了舱房。 九夭唇角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叫住他。 她转头朝房间里面看了一眼,屏风内有热腾腾的水汽漂浮,燕恒难道早就知道自己会跳海吗? 可其实燕恒不过是觉得这天太冷,她又是喜洁的人,若是上了船一定会想沐浴,所以便在她上船时便先让人准备好了。 九夭的确很冷,不管她再怎么厉害,到底是个姑娘家,姑娘家最是受不得寒。 这一点她很清楚,便也没有扭捏。 只是等她看到燕恒替她准备好的衣裳时,苍白的面色还是禁不住红了一分。 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跳进了他挖好的坑里。 而这一次,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跳了进来。 第203章第二世: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船只在海上行驶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九夭同燕恒之间并未太过亲密,依然如同以往。 也许很多事很多感情,已成习惯。 她习惯了冷静克制,对他保持距离。 燕恒也习惯了默默的对她好,不去计较任何得失。 他很了解九夭,也明白虽然她决定逃出东海,可她到底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同他在一起。 他和她都知道,若是她做下决定,那便意味着她或许要同自己的亲人为敌。 可那些人不管如何利用着她,到底是她的血脉至亲。 他从不敢奢望,她能为了他放弃他们。 这一点,燕恒其实也没料错。 九夭虽然想着离开沐家去夕煜,却到底没想过要和燕恒如何。 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放弃她,她只想着能在离得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便好,就如同以前他对她那般。 可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她反倒不知应该如何面对了。 这种不亲不疏的状态一直维持到船只靠岸,而海的这一头已经是夕煜的地界。 要下船的那一日,日出之时,九夭站在甲板上看着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 金色光芒洒在海面上,随着一波波海浪朝船身拍打而来,晃得人头晕眼花。 她闭了闭眼,忍过那阵晕眩,一声低叹便落在她耳边,语气无奈,“不舒服就进去歇会儿,再有两三个时辰就到了。” 九夭眼睫密密的颤,却只是摇了摇头,“在里面待了太久,有些闷。” 燕恒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她,“到了之后……你想去哪里?” 九夭抿了一下唇瓣,诚实的回答,“还没想好……” 无奈夹杂着烦躁在燕恒心底升腾蔓延,有些情绪他已经压制了很久,忽然便不想忍耐。 “夭夭……” 他低声唤她,在九夭终于转眸看向他时一字字道:“随我回北阳。” 九夭怔怔的凝着他。 海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那双幽蓝的眸子里似乎也染进了金色的光芒,不断闪烁着深入他骨髓灵魂中的痴缠期盼。 九夭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好像被他的目光紧紧的掐住了,一时竟连摇头拒绝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夭夭……” 似乎看出她的动摇,燕恒又轻唤她一声,身体忽然微微前倾,在九夭的诧异中抬手揽住她的腰身。 他的容颜在她眼前放大,下一刻,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让人沉迷,酥麻的滋味儿渗入她的四肢百骸,诱她沉沦、引她深陷。 若是真正算来,这是两人的第三次亲吻。 可第一次是因为被下了药,第二次则是她为了活命。 唯有这次,两人都很清醒。 九夭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吻代表了什么,可她却没有力气,也不愿意推开他。 睫毛不断的闪动,片刻,她闭上了眼。 也就在她闭上眼那一刻,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九夭有些诧异,正想睁眼,燕恒已经贴着她的唇瓣低低的开口,“夭夭,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诱惑和一抹祈求,小心翼翼的让九夭心尖发颤。 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面对她时,却总是让自己卑微到尘埃。 她睁开了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视线。 离得太近,看不出他的情绪如何,只能看到他那双眼里的自己,那么清晰,就如同她是他的全部。 “燕恒……”九夭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她其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好,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对她如此执着? 甚至于为了她丢下江山,随她前往异国。 她根本就不值得! 九夭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抬手,环上他的腰身,缓缓的收紧。 感觉到燕恒那一瞬间的僵硬,她弯了唇角,轻轻的道了一个字,“好。” 在这一刻,九夭想她的确是愿意的,到他身边,随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因为,这世上再找不到另一个他了,只有他,只有燕恒。 只有他能让她每每在觉得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回头看去,便看到他朝她伸出的手。 只有他,永远不会放弃她。 可命运向来不由人,很多时候自以为的不离不弃,不过是风花雪月时候的一场相遇。 就在九夭随着燕恒回北阳,行至半途之时,却忽然收到了东海那方的消息。 安平侯欺君罔上,乃是北阳奸细。 安平侯府满门被押入天牢,三月后处以斩刑! 燕恒带着九夭刚在客栈安置好便收到了这消息。 收到消息后,他在房中待了两个时辰,连晚膳都没出来用。 九夭自然很担心他。 他们行至这里用了二十天,每到黄昏时燕恒必定会带她找地方好好安置,自然是不想让她太过劳累辛苦。 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到了客栈就将自己关在房中连她都不见的。 九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他,只是到了门前就被天流拦了下来。 天流一直不喜欢她,碍于燕恒不敢表现出来,可私下见到她时眼底的情绪却很明显。 只是九夭并不在意。 天流维护燕恒,她很明白,也没有资格怪他。 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她想也许燕恒的确是有什么要事? 这般想着她便转身要离开,燕恒的声音却从房间里传来,“夭夭,进来。” 天流眉头一皱,九夭抿了下唇,没理会他,径自推门而入。 燕恒正站在窗边。 这是一处偏僻的小镇,人烟稀少,景致却不错。 这家客栈旁便是一条清溪,夜里的月光星光落在水中,从这里看去,便是一条发着光的溪流延伸至远方…… 直到九夭走到他身边,他也没回头。 九夭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看向他,“你有心事?” 燕恒微微侧过身来看她。 他眼底清晰地映着窗外的星月华影,衬在他暗蓝的眼底,九夭便觉得好像看到了一片落满星辉的夜空。 可他的面容紧绷,唇线紧抿,神色看来并不轻松。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捏着一张信笺,捏得紧紧得,骨节都发了白。 九夭的目光在他的手上落了落,眸色轻闪,直觉这消息同自己有关。 她沉凝一瞬,重新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她的笑很浅,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燕恒看着她的笑颜,心底却升不出喜悦。 这二十多日的相处,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安心,反倒是夜夜在梦中见到她死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与他而言,前世的一切是不能摆脱的魔魇,让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自信。 他不信她对他的感情能深过对亲人的在意,他很清楚,若是告诉她这消息,她必定会毫不犹豫的返回东海。 哪怕,他们都看得出这不过是赵凌墨设下的局。 否则,真想要处死沐家满门,何必要等三个月? 若她当真就这般离开,他又情何以堪! 可前世的那些画面不断朝他脑海中涌,他想,若是他不告诉她,若赵凌墨当真将沐家满门处斩,她必定会怨怪他。 杂乱的思绪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窒息。 燕恒闭了闭眼,抬手,将几乎被他揉碎的信笺递给了九夭。 第204章第二世:夭夭,别走! 九夭早就料到这信的内容同她有关,可看到时,还是止不住后背发寒。 其实她也知道赵凌墨是故意的,他在逼她回去,用这种卑劣的方式。 她可以选择无视,可她却不知道,若是她不回去,赵凌墨会不会真的在三个月后将沐家满门处斩? 不管怎样,那些人到底是她的亲人。 就算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可以不顾,可父母亲和祖父,她却是不能不顾的。 九夭看着信,没有出声。 燕恒看着她,也没有出声。 许久,九夭才勾了下唇角,弧度苦涩,她抬眸看向燕恒,“燕恒……” 刚开口,燕恒忽然上前将她一把搂进怀中,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闭着眼,“夭夭,夭夭,你答应过我的事,忘了吗?” 他的声音轻柔得好像洒进房里的月色,于九夭而言,却是不能承受的重。 她抿了抿唇角,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处,也闭上了眼,却没有开口。 她自然不会忘。 她答应留在他身边,她答应陪他去北阳。 可世事万变,她也没办法做到对祖父他们不管不顾…… 她不知如何开口,可几乎不用她再说什么燕恒也知道她的决定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看向虚空,眼底的光芒复杂,抱着她的力道却越发的紧。 他不想放手。 她好不容易答应留在他身边,他怎么能这样轻易又放她走? “夭夭,别走……” 再开口,他的语气已近于祈求,就好像那天在船上时,让她到他身边去。 九夭手中的信轻飘飘掉在了地上,抬手,搂住了燕恒的腰身。 唇瓣轻颤,紧闭的眼睫上已经沾染了湿意,却始终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知道燕恒对她有多好,用小心翼翼来形容也不为过。 然而就是这种小心翼翼,才更让她觉得沉重。 他的爱太深太累,许多时候都让九夭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可越是和他接触,越是感觉到他如履薄冰般的爱,她对他越是心疼。 在九夭看来,他应该是站在九重天阙之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人,却偏偏在儿女之情上,不自信到几近自卑。 这样的没有安全感,到底是她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想到这里,她深吸口气,从他的怀中抬眸,还带着水意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燕恒,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放下他们不管。虽然我也知道这或许是赵凌墨的计策,可我们都不知道,若是我真的不回去会有什么后果?燕恒,你先回北阳好不好?等我将东海的事处理好,我会去找你的。” 说到这里,她又承诺般补充道:“我保证。” 她既然答应了他留在他身边,自然会做到。 只要将东海的事解决了,她就去北阳寻他。 从此以后,她就陪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不让他再如此患得患失。 她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燕恒应该会明白,明白她并不是要离开他。 可燕恒看着她,却只是问她,“你想要如何处理东海的事?” 九夭微愣,燕恒已经轻讽的一笑,“难道是嫁给赵凌墨吗?” 九夭一僵,还不及开口,燕恒已经轻抚上她的脸颊,缓缓的道:“夭夭,你这么聪明,难道你想不到,你这次若回去,赵凌墨必定不会放你离开。” 赵凌墨既然敢这样逼她回去,自然就不会轻易再让她逃脱。 其实那一个月在海上,赵凌墨也不是没有派出过人来追击他们,若非燕恒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找了当地最熟悉海面情况的人替他们领航,怎么可能顺利逃出来? 可现在,她却要一头再栽回去! 说什么处理好再来寻他,赵凌墨抓住了她的弱点,能用沐家人威胁她一次,就能用沐家人威胁她一生。 只要她一直放不下,那她就永远逃不掉。 这个问题其实九夭也很清楚,可她想,她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她不是会任由人威胁控制的人,这次回去,不过就是想让这件事有个了断。 可燕恒这样直白的话却还是让她觉得难堪,他落在她脸上的手掌带着一丝凉意,从肌肤蔓延到她的心脏。 他从不曾真正放心她,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她。 在他看来,她心中丝毫没有他。 九夭紧紧的咬了唇,看了他几瞬,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沉淀下来,“不管你如何想,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燕恒,我不会嫁给赵凌墨,不管你信不信。” 说完,她不敢再多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燕恒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方才那话不应该,此刻神色更是一紧,她一转身,他想也未想的再次将她抱住。 他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夭夭,是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会,我只是……” 他的声音颤抖,有几分语无伦次,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 他也有他的自尊和骄傲,难道,当真要他求她留下吗? 若是这样,她就算留下,以后也会怨怪他吧。 燕恒闭了闭眼,眼底光芒破碎,带着挣扎犹豫、不甘无奈以及对命运的妥协。 他自嘲的勾唇,又带着九夭此刻看不见的自悲自悯,低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一吻,“夭夭,记住你说的话,我会在北阳等着你……” 说完,他在九夭的僵硬中缓缓的松开了她。 九夭心底腾起不安,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她想回头,却被燕恒按住了。 他的声音似乎还是很轻柔,却已经无波无澜,“乖,别回头,若你回头,我便不会放你走了。” 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如前世一般,折断她的翅膀,将她留在身边,死也不放。 九夭看不到他的神色,从他的声音中也听不出来。 可她还是忽然觉得很悲伤,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僵硬的站着,最终也只能轻声回应,“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她还是离开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也没有再回头。 燕恒看着再次关闭的房门,久久未动…… 第205章第二世:他还是来了 九夭一个半月以后就回到了东海。 她下船时已是深夜,本就是想避开旁人,却不料,赵凌墨已经侯在码头。 他依然穿着一身白色锦衣,似乎同他未登基之前一样,只是他看九夭的眼神明显更冷冽了几分。 在九夭看来,他不再是以往那个喜怒不形于色,擅于掩饰自己情绪的赵凌墨。 也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如同她离开那夜,他静静的站在码头,眼底透出的寒意恨不得将她刺穿。 可九夭却已经没有如那夜离开时的慌张不安。 她平静的和他对视,没有任何解释。 赵凌墨也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离开时,让人将九夭一并带回宫。 九夭依然住回了自己之前待过的宫殿,不过这次,显然看守她的人更多些,甚至连踏出这宫殿都不许,换句话说,便是将她软禁了。 不过,也是入了宫之后,九夭才知道沐家人已经在一个月以前被赵凌墨放了出来。 算算时间,也就是她踏上返回东海的船只开始。 所以说,赵凌墨的确没想要对沐家人做什么,他的目的的确如她和燕恒所想,只是想要将她逼回来。 可逼她回来做什么呢? 九夭不认为赵凌墨对她有什么很深的感情,越是细细思量,九夭心底越是难安。 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也许,从一开始,她和燕恒就弄错了。 想到这里,九夭的心瞬间冰凉。 她想到了那次宫宴,她和燕恒被人设计那一次。 她那时候便怀疑是沐晚霜,可沐晚霜同赵凌墨若有关系的话,那会不会这其中也有赵凌墨的意思? 只是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她是赵凌墨的未婚妻,若是她和燕恒被人发现…… 以前忽略的细节一点点整理清晰,九夭才想明白,赵凌墨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她。 从一开始,他想对付的人,就是燕恒! 那么,他逼她回来,也是想逼燕恒现身? 九夭忽然很庆幸,她回来时没有让燕恒同行。 她更希望,燕恒能听了她的话回去北阳,不要再前来东海。 只要燕恒不出现,九夭相信自己一定能寻到机会逃出去。 只是,沐家那些人…… 想到他们,九夭便觉得难受。 也许在他们而言,帮着赵凌墨算计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已经是东海的人,自然要为了东海效力。 可在她而言却是难以接受的事。 没有什么比亲人的背叛和利用更让人觉得悲哀。 既然他们彻底放弃了她,那么从此以后,她便同沐家再无任何关联,这次若逃出去,她便再不会被他们所要挟利用了。 她想,以后,不管他们如何,她都不会再心有不安。 并非她心狠,而是,她的心已经被伤透了。 只是九夭没想到,这其实并非最伤,沐家人的心狠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自从九夭被软禁宫中,赵凌墨便没有再来看过她,更没有再提过同她的大婚,就如同已经将她这个人忘记。 被软禁一个月之后,九夭第一次找到了逃出去的机会。 赵凌墨欲娶一位贵妃入宫,九夭从故意来告诉她消息的宫女口中得知,这所谓的贵妃便是已经改名换姓的沐晚霜。 不得不说,她很厉害,那宫女言谈之间也尽是炫耀,想来是奉了她的命令。 可九夭却丝毫不在意。 因她对赵凌墨从来没有一丝感情,他要娶谁纳谁,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她在意的是,能不能趁这个机会逃出去? 九夭没想到,竟当真被她寻到了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沐晚霜给她的。 沐晚霜不知如何说服了赵凌墨,他竟答应让九夭同她一道前往东阳城外的凌云寺祈福。 九夭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目的,可只要有机会能逃出去,她不介意冒些风险。 也就是这次出逃,让燕恒身受重伤。 他还是来了。 他明明答应过她会先回北阳,可在她被赵凌墨的人围追之时却再次出现。 九夭不知道他是如何偷偷混进了东海,她只知道,燕恒太傻。 他许也想明白了一切关联,他知道赵凌墨的目的是他,他却还是来了,这不是傻又是什么? 第206章愿负尽天下,同他厮守白头 凌云寺后山,不知何时燃起了滔天大火,瞬间便将整座后山包围其中。 “殿下,下不了山了!” 火势从山脚处而起,顺着风势席卷上来。 热浪翻滚,要烧到他们这里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这样的火势,便是天流等人也面露了惊慌。 燕恒的目光如箭,朝山顶处钉去,九夭的目光也随之落了上去。 这时候,谁也不能再犹豫,现在只能朝山上去。 一行人速度不慢,在火势快速朝上蔓延时,他们也在快速朝山顶而去。 可就在快要到达山顶时,一阵怪异的声音骤然传来。 九夭目光一凌,下一刻,眸光陡然大变。 瞳孔中映出无数的石头,大大小小,正从山顶朝着他们的方向砸下来! 九夭面色瞬间惨白,那些石头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砸下来,下面又是不断蔓延的大火。 她似乎总害得燕恒一次次同她陷入危险。 就在她心底慌乱之时,腰间陡然缠上一双有力的手臂。 “发什么愣,小心!” 紧张又带着怒意的低喝在九夭耳边响起,她一转头便对上燕恒幽蓝的眸子。 不等她说话,一股力道已经快速的带着她翻转过身,她整个人都被他护在了怀里。 “燕……” 刚开口,抱着她的人身体一震,一声闷哼从喉间溢出。 九夭僵住,此刻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他受伤了! “殿下!” 天流等人的声音也显得更为急切,燕恒的反应却比他们都快,直接抱着九夭起身,一边避开掉落的石头一边沉声道:“朝山顶去,快!” 九夭整个人都被燕恒护在怀里,挣扎了两下,燕恒反倒抱得更紧,“别动。” 他的声音很低,在这时候却带着不容九夭置喙的力道。 九夭果然就不再挣扎了,因为她知道燕恒受了伤。 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看着他那张已经失了血色的俊颜,“你受伤了!” 不是问句,燕恒也“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九夭抓着他衣襟的手更紧了。 她紧咬着唇,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的觉得自己错了。 比起她的那些亲人,其实燕恒才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没有目的,不计较得失,对她好的人。 她闭上了眼。 凭着感觉,知道燕恒带着她避开了无数落下的石头,却也许多次被石头砸到,可她却毫发无损。 身后的火势蔓延很快,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卷来,汗珠从燕恒的额头滚落,当他带着她跃上了山顶时,他的气息已经凌乱无比。 九夭睁开了眼,他也正好垂下了眸。 他的额头上有汗珠滚落,九夭抬手将他额头的汗缓缓拭去,指尖落在他的眼角,轻轻的勾唇,“真是个傻瓜。” 她的声音很轻,燕恒抿紧了唇,没有开口。 九夭轻叹一声,朝着前面看去,山顶上放着三架大型的投石机,却已经没有人影。 而前面是一道山崖,九夭记得山崖下面便是出海口。 也就是说,现在想要离开这里只有那一条路,投石的人应该也是从这里跳下去了。 虽然她不会水,可这时候也已经顾不得这些。 燕恒抱着她从山顶一跃而下之时,九夭的心也在那一刻悬空。 风声凌厉,扑面而来,将呼吸都堵住。 可燕恒始终紧紧的抱着她。 这种生死相依的感觉,让九夭的眼底漫上水光。 她环住他的腰身,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他的心跳凌乱却有力,一下又一下,冲淡了对死亡的恐惧。 也许,和他在一起,就算下一刻掉进地狱,她也不会害怕。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九夭再次听到了燕恒的闷哼。 那般高的地方跳下来,哪怕是内力深厚也难免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力,更何况,燕恒还有伤在身。 再加上为了不让她受伤,他独自承受了所有的力道。 没有在水里耽误太久,燕恒很快带着九夭浮出水面靠了岸。 天流等人也一个个的跳了下来,只是之前就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伤,这会儿再伤上加伤,面色都不太好。 可等着他们的,还有一场硬仗! 上了岸,九夭从燕恒怀中出来,转眸看向四周那些人,最后看向站在他们最前方不远处的赵凌墨。 他依然一身白衣,风卷起他的衣袍墨发,此刻的赵凌墨张扬至极,就如他眼底带着的势在必得。 气氛很僵硬,九夭却知道,现在他们没有一点胜算。 赵凌墨机关算尽,本就没打算要放燕恒离开。 她在沉思间,燕恒和赵凌墨的目光已经对上。 燕恒自然也很清楚现在的处境,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手一抬,天流等人已经心领神会的出了手。 燕恒却是一掌朝着不远处的赵凌墨挥去,掌风过处如风卷残云,洪浪般的内力带着足以令山岳崩塌之势朝赵凌墨挥去。 赵凌墨神色微惊。 竟是没想到,燕恒的内力已经如此强横。 难怪,他明知是陷阱还敢朝里跳,他的确有自负的本事。 转眼之间,两方人已经缠斗在一处,燕恒同赵凌墨也已经对上。 赵凌墨抽出了腰间佩剑,在燕恒强势的掌风下,依然被逼得四处躲闪。 唯独没有人对九夭动手。 她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的跟着燕恒,心提得很高。 燕恒就算受了伤,赵凌墨看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九夭眉心紧蹙,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绕开,朝四周看去。 倒是天流他们,这会儿有些吃力。 她只沉吟了一瞬,便想着去帮天流他们。 而此刻,燕恒掌心翻转,再次朝着赵凌墨的方向劈去。 赵凌墨身形快速移动躲闪,却在下一瞬看到了九夭那方,瞳孔骤然一缩,“九儿……” 他的神色陡然惊骇,燕恒心中有疑,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只一眼,心跳骤停。 来不及收回的内力悉数反噬,可他顾不得心口处的震痛,只猛的朝九夭那方扑了过去。 “夭夭——” 九夭身后的海水不知怎的忽然汹涌而起,铺天盖地的巨浪朝着她席卷而来,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 她正准备去帮天流的,却在赵凌墨叫她时愣了一下,感觉到忽然袭来的危险时已被海浪卷了起来,几乎下一秒,就会被卷入海底。 几乎是同时,燕恒扑向了九夭,千钧一发之间将她紧紧抱住。 所有的反应都是本能,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他抱着她凌空翻转,让自已的背朝了下,意图已经很明显。 九夭的眼泪瞬间落了出来,和海水融在了一起。 她搂紧他的腰身,想要开口,嘴角刚动,腰间似乎缠上了什么,一股大力将她朝上拉去。 燕恒也同时将她放开,顺手一推。 一切不过就是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说一个字,燕恒甚至只来得及看了九夭一眼,便已经被海浪卷了下去…… 连悲伤都来不及。 九夭僵硬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被海水彻底淹没。 那一瞬,天地间所有喧嚣尽数远离,她被赵凌墨护在怀里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还活着,却恨不得同他一道被葬进海底。 可九夭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始终相信燕恒没有死。 他虽然身受重伤,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呢? 他一定还活着,总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她没有错。 半个月之后,她得到了燕恒的消息。 那时候,也正好是她正好被人当做妖孽,关入天牢之时。 赵凌墨站在天牢之外,亲口告诉了她燕恒还活着却身受重伤的消息。 那时候,燕殇夕月派来的人最先找到了燕恒,光明正大的将他护了起来,他们是想等他伤好之后带他返回北阳。 可赵凌墨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所以,九夭最后再见到他,是在刑台之上。 可这一次,九夭不想再连累他,她从城楼跳了下去,义无反顾。 身体在快速下落,茫茫虚空中找不到依归,等待她的只有死亡,可她却丝毫也不害怕。 她抬眸,看着那抹让天地黯然失色的黑,听到他惊慌无措的叫她“夭夭”,九夭的唇角弯出一抹轻笑。 她这一生,一直都在犯错,为了不值得的人,弃他负他。 可若有来生,她愿负尽天下,只伴他左右,同他厮守白头。 第207章赵莞的替身 九夭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迷茫的四处看了看,最后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银色的长发,配着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几乎瞬间就将九夭从回忆拉到了现实。 她的眸色变得清澈,月空弯唇,声音依然是幽幽凉凉的,“如何,都想起来了吗?” 九夭沉默了片刻,“想起来了,可那又如何?” 她不止想起了那两世,也想起了第二世她和燕恒死后,她忽然恢复妖灵,再次逆天改命的第三世。 在人间的记忆她已经全然恢复,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她还记得,他帮她回忆之前,告诉她的是要让她看到燕恒所爱的人到底是谁。 可直到现在,她也没看出燕恒爱的人是赵莞。 月空总不能说,前两世的人其实不是她,而是赵莞吧? 九夭有些不明白月空到底想做什么? 月空的神色却始终如一,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缓缓的道:“你知道,燕恒是月痕转世,所以他会爱上你并不奇怪。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头至尾,他不过就是认错了人而已。” 九夭怔愣一瞬,眼底泛起了一丝近乎嘲弄的表情,“你是想说,万年前,月痕爱的人是赵莞。他现在这样爱我,也只是因为他以为我是赵莞?” 想到赵莞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和她在幻境中看到的月痕和赵莞,有那么一瞬,九夭几乎也要相信月空了。 可她还记得万年前的某些片段,如果说月痕爱的人是赵莞,那她那些记忆又算什么? 难道也都是她的错觉吗? 九夭不信,对于月空和赵莞的话,她一点也不相信。 更何况,她记起了她和燕恒在人间的所有,若只是错爱,那两世的生死相随便是一场笑话。 她看着月空那双永远也没有情绪的眼眸,“你为什么这样肯定,月痕爱的人是赵莞?” 月空似乎早就知道她不会相信,他淡淡一笑,银灰色的眼底终于闪现一抹情绪,是同情。 他开口,说出的话让九夭浑身一震,面色也终于浮出震惊。 他说:“因为,你是我所创造出来的,赵莞的替身!” 九夭彻底怔住了,月空说,她是他创造出来的? 她喉间快速滚动几下,唇角也动了动,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只是心口好像有刀尖划过,撕裂般的疼痛。 她抿紧了唇,死死的盯着月空,片刻,终于开了口。 她的声线有些紧绷,一字字道:“我是天地所生,天地是我的父母,你以为你是谁?” 月空轻叹,又是一笑,“你若不信,我也可以让你看个清楚明白,只是,你敢吗?” 他眼底的嘲弄和同情毫不遮掩,九夭咬紧牙根,片刻,冷笑一声,“我有何不敢?不过……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自打脸。” 不管月空说什么,九夭只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燕恒。 她不信燕恒会认错了人,若他当真连爱的人都能认错,那还谈什么爱? …… 幻境中没有时间流逝,九夭陷入混乱的过去无法抽身,却不知外界已过去整整七日。 燕恒带人朝着东海方向而去,一路快马加鞭几乎不曾休息,只想尽早同两位师公汇合,却再第七日傍晚遇到了拦路之人。 七名身着黑衣,带着黑色无脸面具的天龙卫挡在他面前,为首的便是流影。 如果说流光是燕殇身边的第一影卫,那流影就等同于燕殇的影子。 他极少出现人前,更多时候都如同空气般让人寻不到痕迹。 可燕恒知道,比起流光,流影更难对付。 流光的功夫虽不差,却也是个有情绪的人。可流影,却是没有情绪,只听命行事的影子。 燕恒勒停了马,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七人,没有开口。 倒是流影先说了话,声线没有丝毫起伏,“属下奉泽帝旨意,请殿下回北阳!” “回北阳?” 燕恒眸色轻狭,“可知是何事?” 他走时父亲并未拦他,为何突然又让流影过来,难道是北阳出事了? 可流影只道:“属下不知,只是奉命行事。” 燕恒沉吟一瞬,“那本殿若不回呢?” 流影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泽帝旨意,务必将殿下带回,请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他的话落,其他六位天龙卫亦上前一步,意图明显,就算是绑也要将他绑回去。 燕恒的目光从他们七人身上掠过,看似只有七人,却是天龙卫最厉害的七人,天流等人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燕恒唇角却只勾出一抹冷笑,“你们七人联手,也不是本殿的对手!” 那张俊美的脸带着几分疲惫,其气势却依然噬人,话落,气息一凌,厉声道:“让开!” 七人纹丝不动,流影垂了眼,语气依然没有起伏,“若殿下定要如此,属下只能冒犯。” 话落,他身形骤然掠起,抬手间掌风猛的朝燕恒袭去。 燕恒冷眼看着,他身后的天流已经拍马而起,径直对上了流影这一掌。 不过是转眼既分,流影已经稳立于地,天流却是踉跄几步,喉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胜负分明。 流影分明是只用了六分功力,天流却是十成十。 不过一招,便让天流认识到自己同流影的差距,心底也生出几分佩服。 天流看向燕恒,他眉色依然没有变化,端坐马上。 流影也沉吟了一下,难得的劝说一句,“殿下,泽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殿下若有任何疑问,可回北阳亲自询问泽帝。”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同燕恒动手。 他很清楚燕恒的本事,再加上他们七人也不敢对燕恒下狠手,束手束脚的结果,谁都占不了上风。 燕恒眸色微沉,眼底寒芒乍现,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出声,“为了本殿,你倒是说说看,他是为了本殿什么?” 他很清楚,父亲知道什么,在太罗山布下幻境的人也许就是父亲认识的人。 他是想要相信父亲,他知道父亲不管做什么,总归不会伤害他。 可他不敢肯定,父亲对夭夭也会如此。 第208章沐九小姐醒了 流影的眉头皱了一下,不过他带着面具,旁人也看不出。 其实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情绪,可作为一个人,哪可能没有情绪呢? 只是很少有人能触动他的情绪,这么多年,最能让他情绪产生波动的人也就是泽帝和凤皇。 现在,燕恒也让他有了几分为难。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只道:“殿下若是有疑,大可当面询问泽帝。” 燕恒微眯了眸,心底疑惑的确很深。 如果燕殇不是他的父亲,他恐怕会以为燕殇和东海的人已经串通一气。 他勾了下唇,再次道:“本殿现在要去同两位师公汇合,不会同你回去,等本殿寻到师公后自会回北阳面见父皇母皇。” 说着,他冷笑一声,“至于你,你可以选择对本殿动手,或者,让到一边!” “殿下!” 流影有些无奈了,终究还是道:“沐家九小姐已经醒了。” 燕恒却是一怔,“你说什么?” 他愣住了,流影便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状态,没有起伏的道:“殿下离开北阳的第二天,沐家九小姐就已经醒过来。” 他在沐家九小姐醒来之后就被派出来追赶燕恒,却在燕恒身后追了六天才追上了他,可见燕恒这一路赶得有多急。 可燕恒却没这么轻易相信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和疑惑,“若是她醒了,你方才为何不说?” 何况,若当真是这样,何必非要流影来追他,直接用海东青传消息给他不是更快些吗? 流影抬眸看了燕恒一眼,知道燕恒在怀疑什么。 可他亲自前来自然更安全,海东青的话,若是不小心被人截了消息,也是麻烦。 他便只道:“因为沐家九小姐的状态有些不正常。” 出来之前,泽帝告诉他,若可以尽量不要提沐九夭醒来的事,等殿下回去之后再说。 可现在,流影觉得若是他不提,殿下恐怕是不会跟他回去的。 现在的太子殿下,已经不由任何人左右了。 燕恒因着流影这话心头一跳,“如何不正常?” 难道,夭夭变回兽形了? 若是如此,父亲母亲岂不是都知道了她是妖? 燕恒神色越发紧绷,流影只道:“殿下回去看看便知。” 燕恒深看了他一眼,也知道,流影不敢在这种事上欺骗他。 父亲也不会用这样的事来欺骗自己。 他深吸口气,忽然一个用力扯上马缰调转马头,一夹马腹一拍马背,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来路快速返回。 其他人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怔愣了一瞬,回神之后忙拍马更上,一行人如同来时一般匆匆而去。 流影沉默了片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眼前,才朝着其他六人抬了抬手,“跟上。” 燕恒来时便极少休息,每日不过是一个时辰,马换了不知多少匹。 回去之时,他更着急,恨不得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缩短成半个时辰。 这样不眠不休,再厉害的人也难免精力透支。 到了返回的第三天,停在路边小憩时,燕恒几乎是闭上眼就陷入了沉眠。 而这次,他做了个梦。 白雪漫天飞舞,他穿着一身白衣,身边的九夭穿着一身冰蓝色如意百褶裙。 他牵着她,缓缓的走在一片茫茫雪地之上。 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周围亦是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走了也不知多久,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眼前出现一条冰河。 九夭忽然抬手朝那冰河指去,“我们去那里吧。”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脸看向他,她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明眸中映出斑斓的光芒,让这片纯白的世界都多了几分色彩。 “好!”看着她的笑,燕恒的眸色也变得越发温柔。 九夭笑嘻嘻的看着他,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你真好。” 燕恒也笑了起来,他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朝那河边走,怕她会冷,又干脆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半抱进怀里,将风雪都遮挡住。 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冰河边,燕恒目光随意一扫,竟在河边上看见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四个字:死亡之湖。 燕恒心头一凛,骤然慌乱起来。 他抱着九夭僵在原地,待九夭疑惑的看过来时才稳住心神轻声开口,“夭夭,这里不好玩,我们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为什么呀?” 九夭噘了噘嘴,“我觉得这里很好啊,好漂亮,你看这河水,好清透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开他的怀抱朝河边走去。 燕恒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快步上前拉住她,“夭夭……” 他刚开口,九夭却忽然转过头,目光晶亮的看着他,“对了,我们可以在这里放河灯许愿,我之前去人间的时候,就见那些凡人这样做过,说是放河灯许愿这,就能心想事成了。” 她说话间,抬手在空中一划,手中竟当真出现了一盏七彩斑斓的桃花灯。 “阿恒,我们把这个灯放到河里去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永远都在一起了。” 她眨巴着眼,眼带希翼的看着燕恒,好像很怕他会反对。 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又听了她说的话,燕恒心头一软,也不想让她失望,便只能点了点头,“好,那放了灯,我们就走。” “嗯!” 九夭又笑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提着灯快步走近河边。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灯,闭上眼许愿。燕恒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眼底也禁不住染上一抹笑意。 九夭许愿之后蹲了下去,学着人间那些人一般,将桃花灯轻轻的放在了水面上。 可下一刻,她的神色却是一变,只眼睁睁看着桃花灯缓缓的朝下沉去。 “啊,我的灯……” 她惊呼出声,想也未想的伸手去捞。 燕恒也是一惊,抬手就去抓她,却不知为何竟是抓了空,他的手从她的身体穿过,眼睁睁看着她落下了水。 “夭夭——” 他惊呼一声,想跳下去救她,却有一股力量将他的身体禁锢住,无法动弹。 第209章我不是夭夭,你认错了 九夭已经落下了水,却没有挣扎。 她只是闭上了眼,怀中还抱着那个被她捡起来的桃花灯,平躺着漂浮在水面,然后,缓缓下沉…… “夭夭——” 燕恒的眸色已经赤红,他无法动弹,只能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 还在下沉的九夭好像听到了,忽然睁开了眼朝岸边的燕恒看过来。 那双眼依然透亮,眼底还带着笑意,她轻轻的启唇,燕恒听清了她的声音。 她说:“阿恒,其实我不是夭夭,你认错了。” 她的话落,怀中的桃花灯忽然大亮,下一刻便穿透了她的心口。 无数的血从她心脏处涌出,将整条河染成血红…… “不——” 燕恒的心口似乎也随之开裂,痛得他几近痉挛。 “殿下?” 天流担忧的声音响在耳边,燕恒霍然睁眼。 眼底血丝密布,瞳孔大张,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天流,看得天流心生了恐惧。 他家殿下这眼神实在是有些渗人,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您可还好?” 燕恒的眸光闪了闪,终于回过了神。 目光从天流身上移开,四处一看,发现他还在路边的小树林中,他果然只是在做梦而已。 周身已经被冷汗浸湿,太阳穴刺痛无比。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噩梦了,而现在的他也很清楚,这样的噩梦,也许并非是梦那么简单。 否则,他的心口处不可能这样疼,疼得好像心脏真的被人挖了出来,那个地方空空洞洞的,被灌满了雪风。 他以前的梦是他和夭夭的前世,现在这梦,又代表了什么? 燕恒闭上眼,梦中的画面翻山倒海般朝他碾压过来。 九夭漂浮在河水中,整条河都被她的血染红,她对他说他认错了人,她不是他的夭夭。 燕恒猛的站起身,大脑便是一阵刺痛晕眩,天旋地转间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 天流心一悬,忙跟着起身想要扶住他,却被燕恒一把挥开。 “让所有人整顿一下,马上赶路。” 天流皱眉,殿下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好,这样不要命的赶路,他担心还没回北阳,殿下先倒下了。 迟疑了一瞬,他还是想劝燕恒再休息一下,“殿下,您要不要……” “不要!” 燕恒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 他没再看天流,直接将马牵了过来,翻身上去,“本殿等不了了。” 他没办法再等,他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北阳。 一想到梦中的画面,一波一波的心悸便狠狠的抽打着他四肢百骸所有筋脉,让他疼痛得几乎要控制不住。 燕恒早已经不知道累,他只是麻木的不断挥动马鞭,任凭身下骏马狂奔。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只有九夭的脸不断浮现在眼前。 那双眼眸光芒璀璨,她不断的对着他笑,笑容比桃花林中的桃花还要明媚娇艳。 他如今的心情就如同他看到的前世,在看到九夭从城楼上跳下来时,他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将她接住,护她平安。 他只要她平平安安。 第210章恒儿也是妖? 在这样不知疲劳一路狂奔下,不到六天,燕恒就已经带着人返回了北阳。 没有耽误一分一秒,他直接骑马入宫,直奔东宫。 燕殇和夕月早已经收到了流影传回来的消息,早早的侯在了这里。 从流影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可以想到燕恒如今是何模样,可在看到冲进来的燕恒时,夕月还是止不住的心疼了。 他的脸色很白,眼睛却很红。眼底一片青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在夕月看来,几乎都脱了形。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恒儿……” 刚开口,燕恒就急急的打断了她,“母亲,夭夭呢,她醒了吗?” 夕月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间。 她很清楚,若非站在燕恒面前的是她,他这会儿恐怕已经是直接冲进去了。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燕恒,只觉得自己真是白生了这个儿子。 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竟是将自己折磨成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目光从他鬓边那两抹银白上掠过,夕月的心又软了,她这个儿子和他父亲一样,都是难得的痴情种子。 她暗自一叹,还是道:“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水和换洗衣物,你先去沐浴更衣了再过来。你这样子,是想要吓她吗?” 燕恒闻言身形微僵,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虽然很着急,可已经回来了,的确是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他也希望自己在夭夭面前的形象能好些。 思及此,他还是答应了先去沐浴,却在他转身时夕月又补充一句,“我和你父亲先回去了,晚些时候你再来同我们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恒的步子顿了一下,朝内殿方向看了一眼,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抿紧唇,只“嗯”了一声,便大步离开。 夕月皱紧了眉,燕殇低叹一声走到她身边,“好了,他已经回来了,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夕月看他一眼,“就算那个沐九夭是妖,也不用担心吗?” 她的神色有些凝重,燕殇倒是轻笑了一声,“燕恒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东西。” “!” 夕月神色一变,瞪向燕殇,“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你儿子不是好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 燕殇低咳一声,安抚的将她揽进怀里带着她朝外去,“夕夕,我不是这个意思。” 夕月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燕殇抿了下唇角,眼底的颜色深了几分。 他们已经走到了殿门前,他转眸朝殿内再看了一眼,“具体的情况我现在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月空跟我说,若是燕恒愿意恢复记忆,他能帮他。也许,恢复了记忆之后,他自己就什么都明白了。” “恢复记忆?” 夕月怔住,“恢复什么记忆?” 燕殇揉了揉她的头发,片刻才轻声道:“夕夕,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过那么多话,现在问的是哪句?” 燕殇轻叹一声,“我同你说过,世间之事千奇百态,我们不曾见过的,不代表不存在。” “我当然记得。” 夕月皱眉,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燕殇同自己说过的话了,那时候他们怕也是初相识。 可也就是从认识他开始,她对这世界的认知不断在刷新。 所以,她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燕殇点了点头,“夕夕,我们的儿子不是寻常人,或许,你应该先做好心理准备。” 夕月看了他半响,似乎在思考他这话中深意。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道,恒儿也是妖?” 若他说的怪事是这个,夕月一时间倒的确不太好接受。 不过,她又忽然想到什么,问他,“燕恒是妖,难道你同我也是妖?” 否则,怎会生出个小妖怪来? 燕殇眉心动了动,“燕恒现在自然是人。” 夕月很敏感的抓住了他话中的‘现在’两个字。 她沉默了。 现在是人,那是不是说他以前真的是妖? 燕殇牵着夕月朝归凰宫的方向走,这样的场景在宫里已经是很寻常的,一路的宫人见到他们两人也都下意识避让两旁不敢抬头多看。 燕殇也只是在没有旁人的时候轻声道:“好了,别想太多,不管恒儿是人是妖都是我们的儿子,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 夕月的神色有些复杂,“那你之前为何不同他说可以帮他恢复记忆?” 燕殇叹笑一声,有些无奈,“那时候沐九夭未曾醒来,他也不一定会留下。我理解他,所以不愿强迫他。” 若他是燕恒,也一定会选择先让沐九夭醒过来,至于其他的事自然都要靠后。 可现在沐九夭醒了,燕殇想,若燕恒愿意,或许当真可以让月空帮他恢复所谓记忆。 他有预感,风平浪静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雷霆风雨已经酝酿得太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当空劈下。 恢复了记忆的燕恒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和他喜爱的人。 至于夕夕,自然就由他来保护便好。 夕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皱眉看了看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燕殇太阳穴一跳,“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 夕月呵呵一笑,“我要是知道还需要问你吗?” “?” 燕殇低咳一声,他停了下来,很认真的看向夕月,“夕夕,不许怀疑我。” 夕月抿紧了唇,同样很认真的看着他,“那你真的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了?” “当然没有。” 燕殇眯眸,忽然欺近了她,“我成天都同你在一起,我能瞒着你什么?夕夕,你这般怀疑我,可真是让我伤心。” 他故作可怜,夕月眼角一抽,四处看了一眼,“一把年纪了,你能正经点吗?” 这回换了燕殇冷笑,“又嫌我老了?” 夕月心头一跳,直觉不妙,正想再说什么,燕殇已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快速朝归凰宫而去,“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到底老不老!” 他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抱着夕月不见了人影。 这厢燕殇将夕月带走了,那边燕恒快速的沐浴更衣,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将自己整理好。 只是在看着铜镜中自己鬓边的银发时还是怔楞了一下,若是被夭夭见到他这样子…… 燕恒抿紧了唇,将鬓边的头发朝后梳去,用上面的黑发将其掩盖住。 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重新朝着寝殿去。 寝殿里的床已经被寒玉冰床取代,整个寝殿中寒气密布宛如冬日。 可燕恒却没感觉到冷,踏入寝殿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都凝在了蜷缩在寒玉床上那团小小的白色身影上。 第211章赵莞死了 在流影说沐九小姐状态不正常的时候燕恒就猜到九夭怕是变回了兽形。 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也就夕月和燕殇的表现还能这般平静,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不会等他回来,就将它当做妖怪处置了。 燕恒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好在,他的父母并非普通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端萦绕着九夭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儿,连日的担忧劳累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他放轻脚步缓缓的朝寒玉床走近。 九夭还昏睡着,燕恒微微皱眉,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醒了。 他垂眸看着它,它蜷缩成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将自己整个包裹住,小脑袋放在两只前爪上,微微偏着头,那模样娇憨得让燕恒一颗心顷刻间就融化成水。 轻蹙的眉心松开了些,他在寒玉床边坐下。 寒玉床冰寒刺骨,他却浑不在意,只是有些疑惑九夭若是已经醒了,为何还要睡这寒玉床? 难不成父母亲真的在骗他? 其实她只是化作了兽形,并未醒来? 燕恒的唇角轻抿,本不想吵着它睡觉,却又止不住担心,想了想,还是将它抱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它后背的毛发,缓缓的落在它的脑袋上揉了揉,轻唤了一声,“夭夭?” 他的眸光温柔又宠溺,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说。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她,明明不到一月,却似乎已经经历过几个生死的轮回。 只是他唤了它一声,它并没有反应。 燕恒的眉又纠了起来,声音微提了两分再唤它一声,“夭夭?” 这一回,九夭有了些反应。 虽然不曾睁眼,可它的眼睫动了动,脑袋也偏了一下,顺着燕恒揉它脑袋的姿势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燕恒的心这才彻底松了下去。 唇角弯了弯,轻声问它,“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容浅之前说是要每日替沐九夭药浴的,可它变回了兽形,不知道容浅知不知道这事,有没有继续替它医治? 他一路回来太着急,现在想想,倒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九夭的事了。 一直照顾它的琉岚琉夏和他留下来保护它的天哲肯定是知道的,父母亲也知道了。 燕恒唇角抿紧,觉得还是要先去见见父亲母亲。 九夭似乎很累,一直没有睁眼。 燕恒也不疑有它,只以为它的身体还没恢复,只抱了抱它便将它重新放回了床上,“夭夭,我先去见见父亲母亲,稍后再回来陪你可好?” 它没说话,被放回床上便又重新蜷了起来昏睡过去。 燕恒看了它片刻,最终也只是轻轻一叹。 不管如何,它已经醒来,那便很好。 至于接下来的事,倒是要好好想想。 或许应该先带它去南方将它的妖元找回来,那样,它应该就会彻底恢复。 燕恒一边思索着,一边起身,最后再看了它一眼便转身离开。 却不知,他刚走出内殿,本蜷在床上的兽儿便缓缓睁开了眼。 它看着殿门的方向,眼底流淌着一抹诡异的色彩。 片刻,才又缓缓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燕恒走出内殿,步子一顿,下意识转回头看过去。 眼底的柔光被暗鸷取代,眉宇间亦是一派冷冽。 按理说,夭夭醒了过来,他应该觉得更轻松一些,更开心一些才是。 可不知为何,总有些诡异的失落感挤压在心间?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生命中消失,心脏处缺失了一块,那片空洞就算抱着夭夭的时候也无法填满。 燕恒沉默了许久,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或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生出的错觉吧。 重新转身离开,到了门前叫出了天哲,简单的询问了一下这些日子的情况,心里有了数,这才让他好好守着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对于这一点天哲自然很清楚,这些日子,除了琉岚琉夏凤皇泽帝还有容浅,谁也不许进入东宫。 就连东宫的影卫都被赶到了东宫外守卫,这里只留下了天哲一人。 燕恒在有了心理准备之后才去了归凰宫。 不管怎样,夭夭的事需要给父母亲一个交代。 虽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她的身份,可他也没想一直瞒着他们,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倒是不用再找了。 只是燕恒到了归凰宫,却被流光给拦了下来,说是泽帝凤皇有要事在身,请他在正殿稍后。 流光神色诡异又尴尬,燕恒看他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就已经习惯,只是有些无语而已。 他安静的坐在正殿中,端着茶盏,垂眸看着杯中碧绿清澈的茶水。 天流就站在殿门前候着,转眸看过去时,只能见到燕恒那张白得有些病态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太子殿下有些反常。 他虽然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可给人的感觉却如同在黑夜中盛开的昙花,天一亮便会凋谢。 天流皱了下眉,觉得自己这想法也挺怪异的。 可燕恒也算是他看着长大,见他这般,他的心便止不住攥紧。 他却不知,他的感觉一点也没错。 就连燕恒自己也有这样无力的错觉,特别是这样安静下来之后,那种无法控制的无力空虚便骤然袭来,让他不知所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这就这样沉默的坐着,等了快两刻钟的时间,还没等到燕殇夕月,倒是等到了急匆匆前来禀报消息的金源。 见到燕恒时,金源愣了一下,没想到燕恒已经回来了。 回神之后忙行礼,“参见殿下!” 燕恒掠了他一眼,眉心微蹙,“何事如此慌张?” 金源本是来寻燕殇和夕月的,可此刻燕恒在这里自然也是一样,他只犹豫了一下便答道:“有人发现了东海九公主。” 燕恒眸光一狭,“她在何处?” 金源快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有些忐忑的回答,“是太罗山不远处一个小村里的村民在村外的小溪中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尸体发白发胀,想来已经溺水许久。村名将尸体送去了官府,现在已经被送到了刑部,庄大人正在让人检验尸体。” 他将整件事交代的很清楚,而整件事的重点便是:赵莞……死了! 第212章不祥之兆 燕恒其实已经很累了,可乍然听闻赵莞死了,他却还是想要去看看。 实在是她死得太过突然,按照燕恒来看,赵莞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溺水身亡。 燕殇夕月还没出来,燕恒便也不等了,同天流说了一声便直接带着金源一起出宫前往刑部。 因为赵莞的身份太敏感,若是她在北阳身亡的事传出去恐怕会惹出麻烦。 庄涛也不敢张扬,只能先查验清楚赵莞的死因,让人去通知泽帝,等着圣令再看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他却没想到,燕恒会亲自前来刑部。 燕恒到的时候,验尸官刚验完了尸正准备给庄涛汇报。 庄涛见到燕恒时也惊了一下,回神后忙迎了上去,“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验尸官也跪了下来行礼。 燕恒只微微颔首,目光直接落在了停尸间正中赵莞的尸体上。 目光微狭,他冷声问道:“有什么结果?” 庄涛眉梢一动,道了声“臣遵令”,这才看向跪在一旁的验尸官,“将你刚才的检验结果同殿下仔细说来。” 验尸官闻言忙应了声“是”。 只是他面对燕恒到底有些紧张,声音都有几分紧绷,“回太子殿下,根据小的刚才检验结果,尸体上并没有其他可疑伤痕,也没有中毒之类的迹象。从其肺部进水的情况来看,可以确定的确是溺水导致窒息身亡。据其尸体肿胀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大概是在近两日。” 燕恒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当真是溺水身亡吗? 他沉吟一瞬,径自朝赵莞的尸身走去。 验尸官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就想出言阻止,因他刚才有将尸体解剖还没有缝合,怕会污了太子殿下的眼惹他恼怒。 庄涛却是朝他一摇头阻止了他。 太子殿下的性子他很了解,之前那燕儿的尸体太子殿下都看过了,现在这个也差不多,应当不算什么。 赵莞的尸体被水泡过,只好在还没有腐烂,那张脸还是很容易辨认的。 特别是对于燕恒而言,这张同夭夭一样的脸几乎是刻在他的灵魂之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确是赵莞。 目光从她的脸落在她的身体上,快速的上下一扫,在看到她心口上方一处类似胎记的红痕时微微一凝。 若是他没看错,这抹红痕竟像是桃花形状。 燕恒心头一跳,不经意便想到了自己回来途中做过的那个梦。 夭夭漂浮在死亡之河中,那盏桃花灯刺穿她的心口。 梦中她说过的话又响了起来,燕恒本就发白的脸色更是惨白起来。 “阿恒,其实我不是夭夭,你认错了。” 燕恒一直都在想这梦到底有何涵义,到了此刻越发混乱。 他忽然觉得这个梦或许是不详的预兆,可偏生他一点头绪也抓不住。 认错…… 眼前闪过那条被血惹红的死亡之河。 溺水的赵莞,她心口处的桃花痕迹,和梦中的一切竟那么相像。 可他梦中的那个人,偏偏是夭夭。 燕恒的呼吸都有些紧促起来,心狠狠的揪成了一团。 他紧紧盯着赵莞的尸体,按耐着心底的烦躁不安,连这尸体的头发丝都仔细辨认了一番。 可不管他怎么看,躺在这里的尸体的确应该是赵莞。 至少,不会是夭夭。 这一点他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既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梦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哪里认错了? 庄涛离得燕恒很近,倒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有些担忧的询问,“殿下可有哪里不适?” 这尸体被解剖过,的确有些血腥,可殿下不该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呀? 燕恒自不会将夭夭的事说与他听,闭了闭眼将情绪尽掩,这才转而问他,“之前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庄涛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殿下问的是燕儿等三人的案子。 这案子一直是刑部在跟进,只是到了现在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和进展,他亦是头痛得很,只好在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受害者。 此刻燕恒问起,他也只能如实回答。 燕恒并没有准备多加询问,他也知道此事太复杂,很多东西不是庄涛能够查的。 他不过是随意问问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罢了。 “那案子你继续查,有什么发现马上让人报上来。至于赵莞……” 说到这里,燕恒顿了一下,又朝着赵莞的尸体看去。 想了想,“此事本殿会同父皇商议,尸体本殿让人带走,你不必再管。” 燕恒知道,赵奕一直留在北阳寻找赵莞。 可如今赵莞死了,虽然同他们没有关系,却还是需要给赵奕一个交代。 对于这一点庄涛也很清楚,所以他一开始就让人封锁了消息,就连最先发现赵莞尸体的那个村庄都已经派了官兵看守住,不让他们随意宣扬此事。 庄涛做事,燕恒倒是放心的。 他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刑部回宫。 这次燕殇倒是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他了。 夕月没来,燕恒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也没有多问,只先同燕殇说了赵莞的事。 燕殇应该已经听说了,再听燕恒说起倒是并不惊讶。 只思考了一下便让人去将此事告知赵奕。 毕竟这事是瞒不住的,等赵奕找上门来不如主动告知,至于后续事宜,怕还是要让人同东海那方好好沟通才是。 此事对他们来说其实都并不算特别重要,虽然赵莞是东海公主,可他们从来不会畏惧那小小东海。 燕恒唯一觉得不安的,说到底还是赵莞和夭夭之间那些莫名的关联,以及那个诡异的,让他抓不住头绪的噩梦。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将赵莞的尸体带回宫的原因。 此事说完,燕殇同燕恒都沉默了片刻,各有所思。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此刻御书房只有他两人。 燕殇狭眸看了看燕恒,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沐九夭是妖。” 并非询问,而是肯定。 燕恒眼角微微一沉,没有开口。 燕殇轻叹一声,“我并不想干涉你的感情,我相信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你母亲很担心你。” 燕恒嘴角紧紧抿着,许久,才轻哑着嗓音缓缓道:“儿子想,父亲有办法安抚母亲。” 否则,现在他要面对的恐怕就是夕月了。 在这一点上,燕恒还是很感谢燕殇的,毕竟,他其实还没想好要如何同母亲解释,也不愿让母亲觉得难过。 第213章夭夭,该醒了 燕殇对燕恒的话不置可否。 他自然有许多方法可以安抚夕月,却也知道,燕恒在夕月心中的位置自己没有办法取代。 他二人只有燕恒这个独子,怀着燕恒的时候夕月受过许多苦,甚至差点保不住他。 生下燕恒之后,夕月沉睡了三年,错过了同燕恒相处的许多时间。 那三年,是燕殇亲自将燕恒带在身边教导,他的性子冷清,教导燕恒时自然也很严厉。 等夕月醒来时,燕恒已经十分懂事,小小年纪便总是板着个脸像个缩小版的燕殇。 夕月因此不止一次的怨怪过燕殇,再加上燕恒后来在玉岭山学艺,在玉岭山待的时间比在宫里都多。 夕月同燕恒相处的时间算起来其实很少,以至于她对燕恒疼爱的时候其实还带着许多的愧疚。 这也导致她面对燕恒的问题时优柔寡断了许多,如同那些寻常的母亲一般,恨不得替他将所有风雨都挡在外,让他不承受一丝苦难。 燕殇常常说她慈母多败儿,却也能理解夕月这样的心情。 他忍不住蹙了眉心,难道真的要再生个女儿转移一下夕夕对燕恒的注意力才行?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到底还是被他给否了。 他可不想夕夕心中的位置再被分出去一块,好不容易熬着燕恒长大了,他只想快些同夕夕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才好。 思及此,燕殇再次看向燕恒,若有所思的问,“你当真如此喜欢她,就算她是妖,你也不在意?” 燕恒只是反问燕殇,“若母亲是妖,父亲会在意吗?” 燕殇莫名的笑了一声,眸色却很严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既然做了选择,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后悔。” 燕恒点头,“这点,父亲大可放心。” 他只后悔没有好好保护夭夭,只恼恨自己如今的能力不足,若说后悔同夭夭在一起,这点,永远也不可能。 看出他心意已定,燕殇也不再此事上多纠结。 其实在发现沐九夭变成了那只小兽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惊讶。 毕竟一开始他就觉得沐九夭和这小兽之间的气息有些相似。 燕恒忽然宠上一只兽儿,又忽然对沐九夭动心,这其中的关联他早就猜测过。 他唯一担心的不过是燕恒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会后悔。 可既然他已经认定了沐九夭,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至于夕月那里,就像燕恒所说,他总能安抚好她。 暗自叹了叹,燕殇又想到之前月空同他说过的话。 微一沉吟,他问燕恒,“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燕恒的目光微狭,认真的看向燕恒,“父亲愿意告诉我什么?” 燕殇眉梢一挑,“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倒是好。” 燕恒面色平静,“是父亲教的好。” 燕殇轻笑,下一刻神色又沉凝下来。 他思索了一番才缓缓道:“在太罗山布下幻阵的人,我的确认识,算是……你母亲同我的故人。” 燕恒眉色暗了一分,“是月氏的人?” 看似疑问,实则心中已经有数。 燕殇也没瞒他,“他叫月空,是月氏大祭司。” 月氏虽被燕殇所灭,可夕月同月氏之间的关联却是无法斩断。 燕恒以前就知道这点。 只是在听闻月空这个名字时还是恍惚了一下,似乎在哪里听过? 燕恒紧紧拧眉,“他同赵莞之间有何关系?” 燕殇耸了耸肩,随意的靠上龙椅,“这一点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 他停在这里,惹得燕恒神色更加难看了两分。 燕殇这才轻勾了唇角,眸色复杂的看着他道:“如果可以,也许你自己就能弄明白。” 燕恒皱眉不解,燕殇一叹,“他只是告诉我,若是你愿意,便去太明山寻他,他会帮你恢复记忆。到那时,你自然会明白一切。” 燕恒自然是知道太明山的,却不曾去过。 传言太明山上闹鬼,那山已经荒废了许多年,没有什么人会随意跑上山去。 如今听来,倒是这月空在上面装神弄鬼?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恢复什么记忆?” 燕殇想了想,再看燕恒时目光也有了几分闪烁,“也许,是让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燕殇对于这些事并不怎么惊讶,毕竟他也有八百多年前的记忆。 转世轮回,一碗孟婆汤将前尘尽忘,可若是时机到来,回忆起来也不是什么稀奇。 倒是燕恒的眉心越来越紧,心头也禁不住颤了一颤。 忽然想到的,是夭夭叫他“月痕”。 难道,月空说的,便是帮他恢复月痕的记忆? 其实很多时候,燕恒的确是想过,如果他真是夭夭口中的月痕,那许多事就不再这么复杂,他也能更好的保护夭夭。 可现在当真有了这么个机会,他心底又生出诡异的不安。 好像,若是恢复了记忆,他就不再是燕恒,人世间的燕恒会彻底消失不见。 到那时,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月痕还是燕恒? 而他和夭夭曾经经历拥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成月痕的? 更何况,按照夭夭所说,月痕是下世轮回渡劫,洗清自己周身杀孽。 现在恢复记忆,那他这万年的轮回岂非白费? 而且,月空为什么要帮他? 他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线都有几分紧绷,“父亲很信任那个月空?” 燕殇只是一笑,笑容倒是有几分莫名,回答也很莫名,“若是细算起来,他也算是你的哥哥。” 燕恒彻底怔住。 可他到底还是明白了燕殇的意思,也就是说,在他看来月空是值得信任的。 燕恒陷入了复杂的纠结之中,燕殇也不会在这时候逼他做出选择。 只让他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愿意,他带他去太明山寻月空。 燕恒心思复杂,周身亦似被阴霾所绕,回东宫之后径直入了寝殿。 白色的小兽依然蜷在寒玉床上,连姿势都同他离开时没有两样。 燕恒在看到它时一颗心才微松了两分,缓步走到床前,轻抚上它毛茸茸的脑袋,无奈又眷恋的轻声道:“夭夭,该醒了。” 第214章不是夭夭 九夭依然没有睁开眼。 燕恒看了它好一会儿,听着它平缓的呼吸,似乎,的确是睡着的。 可这时候,他却走火入魔般的希望它能睁开眼来看看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安心。 他怔怔的看着沉睡不醒的九夭,看了许久,始终等不到它睁开眼。 燕恒叹了一声,再次起身走了出去。 已至黄昏,暮霭沉沉。 红黄交错的云层从天边碾压过来,沉闷得让人窒息。 燕恒站在殿门前,微仰着头,闭上眼深深呼吸,意图将胸腔中那些纠结难安沉闷压抑尽数清除出去。 天哲侯在一边,不敢随意开口。 过了许久,直到最后一缕阳光被云层遮掩,银月光辉洒落天地。 燕恒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的画面。 太罗山幻境,他看到九夭掉下悬崖。 梦中,他看到九夭沉于河底。 她的生魂明明走失在幻境之中,却忽然回来,赵莞则莫名的溺水身亡…… 到底是他想得太复杂,还是这其中真的还有他不知道的变故? 若是恢复记忆,是不是就能知道一切? 燕恒的心如坠入深渊,无力之感一直碾压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觉得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重新转身进殿。 他想他或许真的太累了,他也需要好好睡一觉,待清醒后再做决定。 天哲有些诧异,本以为殿下会有什么吩咐,却不想他只是站了许久又进去了。 天哲心里也有些乱,转眸看了眼已经黑透的天,星月铺在天幕之上,天空很是晴朗。 可他总觉得有风雨在云层后酝酿着,不知何时就会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这种沉闷压抑的氛围持续到了后半夜,直到“砰”一声物体落地的闷响打破了东宫的死寂。 天际之上,雷声也忽然炸响,几道闪电划破沉寂的夜色,惨烈的白光猛的照亮了暗夜。 暗沉的东宫寝殿,一瞬间被这闪电映如白昼。 燕恒立在寝殿之中,惨白的电光将他的脸色也映得惨白。 他却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一处,太阳穴处青筋股动,周身隐忍着不能掩饰的杀意,整个人都处在暴怒边缘。 他目光盯着的方向,一只白色的小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脑袋却是朝着他的方向,正愣愣的看着他,似乎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它嘴边雪白的毛发被染上了几丝血迹,配着那无辜又无措的眼神,看起来很是可怜。 可对上它的眼睛,燕恒的气息非但没有收敛,周身的杀意反而更深。 他的手垂在衣袖之中紧攥成拳头,整个身体都因为紧绷忍耐开始颤抖,怕自己下一刻就会上前掐断它的脖子。 “阿恒?” 又轻又哑的声音是小兽发出来的,带着疑惑不安以及茫然无助。 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对它? 幽蓝的凤眸微微一眯,燕恒有一瞬的恍惚,却也只是一瞬,转而恨意更浓。 他让人搬了一张软塌在寝殿中,方才便是在这软塌上睡着了。 不是不想抱着它,可之前天哲同他说了,九夭暂时还需要睡在寒玉冰床上。 作为替九夭医治的人,容浅自然早就知道九夭现在的情况,虽然惊讶,可凤皇泽帝没有说什么他也不会多嘴,就连容远也不知道。 只依然日日过来替九夭诊治,也发现它虽然变成了现在这模样,可体内的气息还是很乱,像是有好几股不同的气息在它体内纠缠碰撞。 而这寒玉冰床可以帮助它缓解这些混乱的气息碰撞时产生的痛苦。 可燕恒现在身体疲惫,自然不可能陪它躺在这床上,也不可能抱它下来。 他的确太累,九夭在身边不远处的地方,他心底虽还有事,比起之前也轻松了许多,几乎是沾枕既眠,很快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半夜,脸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蹭,酥酥麻麻的,有些发痒。 燕恒这才睁开了眼。 小兽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甚至从寒玉床跳到了他的软塌上,就蹲在他的枕边,一只爪子正停在他的脸上。 也许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睁开眼,小兽有些发愣,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燕恒也愣了一瞬,心底涌上些欣喜若狂。 “夭夭,你……” 他伸出手,正想将它抱过来,却在下一刻彻底僵住。 他的手几乎已经触到了它身上的毛发,柔软的毛发依然如同以往般,摸上去能让人心都软了。 可此刻触在他掌中,却像是一根根坚硬的利刺,扎得他一颗心鲜血横流。 眼底布上的惊喜缓缓的沉寂下去,借着星月从窗外洒落的光,他瞬也不瞬的盯着眼前这只小兽。 它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和夭夭一样。 毛茸茸的尾巴甩在身前,尾巴尖上有几根毛发带着一点幽幽的蓝,也和夭夭一样。 所以,它是夭夭? 可燕恒就是觉得不对。 它的眼睛没有夭夭那般明亮,更像是蒙着一层薄雾,将所有情绪都遮掩在眼底,看不分明。 看到这双眼睛的那一刻,燕恒觉得,自己看到的其实是赵莞。 从在沁阳见到赵莞,燕恒就从没有将她同夭夭搞混过,她们俩的模样的确没有差别,甚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可眼睛是不会欺骗人的。 夭夭看着他时从不会像赵莞这般,带着这样多复杂的让他理不清却也不愿意去关注的伤感,甚至带着一抹或许连它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恨意。 做过的那个梦再次盘旋上脑海。 认错了…… 燕恒的双眼渐渐弥上怒色,脸色也几乎涨成铁青。 之前那些莫名的不安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他忽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彻底安下心来。 原来,这才是他认错的地方。 眼前的小兽根本不是夭夭! 这个认知像一把利箭,让燕恒痛苦的同时腾出愤怒,想也未想的抬手重重一挥,将还愣在那里不知他为何会突然生气的小兽挥落下地。 一声闷响,它的身体滚落在地。 嘴边的毛发瞬间就被血染红了一些,却顾不得疼痛,只诧异的抬眸看向已经站起了身的燕恒。 第215章你若想起我来,你会后悔 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就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再加上轰鸣的雷声,整个世界都显得吵闹了几分。 可这寝殿中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兽和燕恒对视着,终于察觉到什么,它眼底生出几分恐慌,却又强自镇定着。 在这样喧哗又安静的氛围中,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每一次的呼吸都好像缓慢的凌迟。 它犹豫了一下,再次出声,带着试探,“阿恒……” “闭嘴!” 燕恒紧咬牙根,怒声打断了它。 这个称呼是属于夭夭的,他不想从其他任何人口中听到。 这会让他更加狂燥,恨不得马上毁了它。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只是握紧了拳,死死的按耐着,一步步走到它的面前。 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兽。 不时有雷光在寝殿中炸亮,也照亮他那张俊脸,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不过几步的距离,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掩盖起来,只剩下冰冷,就连开口时的声音亦是冷若冰霜。 “赵莞,不要在本殿面前装模做样,你以为你变成这般模样,本殿就认不出你吗?” 他的话落,小兽眼中分明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却是升腾出难言的不安和隐晦的疼痛。 却不知它这样的眼神,更是坐实了燕恒的猜测,也让他心口处生出股股震痛。 如果赵莞在这里,难道死的那个真的会是夭夭吗? 他压抑着自己的疼痛,只用冰冷得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眸看着它,一字字问,“夭夭在哪里?” 赵莞被他眼中那熟悉的冰冷蜇了一下,忽然觉得可笑。 的确是没有料到的,燕恒竟然真的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可这明明就是沐九夭的身体,他到底为何这么肯定它不是它? 因为怕被他发觉不对,她故意在醒来后化作了兽形,不过一只兽儿罢了,燕恒总不能发现什么。 等他习惯了自己,她也摸清了他的习惯,适应了同对方相处再变回人形,他应该也发觉不了。 甚至于白日他回来时她也不敢睁开眼,等到了夜里他睡着之后才敢尝试着到他身边。 却不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应该高兴他对她这样熟悉,还是该痛恨,他对沐九夭情意已经如此深。 小兽周身泛出冰蓝色的光芒,兽形化作人身,变成了女子的模样,只是身后那条尾巴依然摇晃着。 她站在燕恒对面,抹了抹唇边的血迹,嘴角勾出的笑也是莫名。 她的声音变得很平静,问他,“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昏暗的寝殿,只有偶尔的雷光闪现。 借着这样的光线,燕恒打量着眼前的人。 越看越是心惊。 除去她看他时的眼神不对,眼前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夭夭。 她身上的气息,她给他的熟悉感都不是赵莞所拥有的。 眸色越发晦暗,他死死的盯着赵莞,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你以为,你能代替她?” “代替?” 这两个字好像笑话,惹得赵莞笑出了声,那笑声带着讥讽和自嘲,“你以为,我想代替她?” 燕恒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可那双带着厌恶的眼眸却分明给了她回答。 在他心底,的确就是这样认为的。 赵莞依然笑着,只是再开口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她才是替代品,你知道吗……” “本殿只想知道她在哪里!至于其他,本殿一点也不想知道!” 燕恒骤然打断了她,语气中的肃杀丝毫也不掩饰,让赵莞连这最后一丝笑也维持不住。 “不想知道?”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看着燕恒的眼神越发绝望和痛恨。 “可是你爱的人明明就应该是我,为什么不想知道?” 被困在死亡之河的那漫长岁月中,她无数次的幻想过,若是她能出来,若是能再见到他,若是他知道她所受过的那些苦难,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心疼? 可现实永远比想象的残忍无数倍。 万年的光阴轮回,在他心里,月九夭早已经彻底取代了她的位置。 他不记得她是谁,他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哪怕是怜悯! 而她的话也只是让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心,随后便再无其他情绪,波澜不惊。 她知道,他根本不相信她。 赵莞的双手紧到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曾经所受的痛苦,比之千倍万倍。 她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在发颤,声音嘶哑到几近无声,“阿痕……你若想起我来,你会后悔……” 到了现在,她依然这样说,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纵使一切早已经面目全非,可也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才能支撑到如今。 燕恒却听得分明,她念的名字,是“阿痕”。 他太阳穴急跳几下,刺痛欲裂,忽然就没了耐心。 几步上前,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寒声低吼,“本殿没时间听你胡言乱语。告诉本殿,夭夭在哪里?” 冷漠中透出的杀意,如此刻外间的雷霆暴雨般令人颤栗。 赵莞的呼吸微紧,面色有顷刻间的变化,却在下一瞬再次笑了起来。 他的确很愤怒,他想杀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可他的手却根本没有收紧。 赵莞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她现在的身体是沐九夭的。 所以,他不敢。 她的眼神变得有几分挑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要不,你就杀了我。不过,若是杀了我,你的夭夭就永远回不来了。你应该看出来了,这身体,的确就是她的。” 她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她再也不用拖着那副残躯苟且偷生。不得不说,比她想象中的感觉好很多。 燕恒掐着她脖子的手控制不住的想要收紧,却又生生忍耐着。 这样的压抑让他的手几乎抖了起来,喉间涌上腥甜的味道,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下直接掐死她的冲动。 目光死死钉在她的脸上,怒目切齿,恨之入骨,“赵莞,本殿从来不受人威胁,若是夭夭有事,就算这具身体也保不住你。本殿有的是办法,让你魂飞魄散!” 话落,他一把甩开了她,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外面风雨正狂,燕恒走出寝殿,目光所及,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片风雨中飘摇。 雨水飞溅,顷刻间便将他衣袍打湿,他却毫无所觉。 他闭上眼,有冰凉的雨水飘落在他的脸上,冷风从领口灌入,骤然袭来的湿冷空气却让他昏沉的大脑冷静下来。 眉色间的沉寒有如冬夜深海,不知何时就会刮起飓风,生出滔天波澜。 赵莞的话的确让他有些混乱,可不管她说什么,他到底还是相信自己,相信夭夭的。 待纷乱的思绪如潮退却,燕恒彻底平静下来。 没有再犹豫,抬步朝着东宫外走去。 “殿下?” 天哲一惊,殿下不曾撑伞,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 他正想着拿伞跟上,却被燕恒打断,声音如这风雨的夜晚一样森寒,“留下,好好看着她!” 天哲转眸朝寝殿看去,实在是殿下的语气不太对。 而且说的也不是保护,而是看着。 两个字,其中的意思却是天壤之别。 他还未曾理清思绪,燕恒已经大步离开。 燕殇闻言出来时,燕恒已经在归凰宫外等了一刻钟左右。 夏季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已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可燕恒不曾撑伞,也拒绝入内,甚至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他的周身早已经湿透,却始终站在原地不曾动一步,甚至连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也不曾擦一下。 燕殇站在屋檐下,挑眉看了他一眼,“这是做什么,自虐?” 燕恒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沉默了片刻,开口,“请父亲带儿子上太明山。” 第216章我不会害他 燕殇似乎早就知道燕恒会这样决定,倒是没有多惊讶。 唯一觉得好奇的是他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还在这大半夜的冒雨过来? 想来是发生了什么,而且多半同那沐九夭有关。 燕殇并没有多问,对于燕恒,他向来就是采取放养的态度,同夕月的处处担忧全然不同。 他只思考了一瞬,便让燕恒先回去将自己收拾干净,等天亮之后他再带他去太明山。 燕恒虽心慌意乱,却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到了现在他也冷静了许多,点了头转身离开。 燕殇也没让人去给他撑伞了,看了他一会儿,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雨幕中才微微一叹,转身回寝殿去。 本以为夕月还在睡着,却不料已经起身,他回来时她正站在窗边。 夕月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便已经醒了过来,待他出去后叫了梦灵前来询问,听了燕恒连夜过来的事,便也知道是同沐九夭有关了。 随意披了一件衣裳走到窗边,湿冷的风扑面而来,甚至有雨水被吹拂在面颊之上。 她拢了拢衣襟,抬眸朝天边看去。 燕殇告诉她月空想要替燕恒恢复所谓记忆的时候她的确有些难受,月空的梦回之术可以让人忆起轮回,可她从来不愿意她的儿子如她和燕殇一般。 然而很多事并不受人控制,她知道燕殇说的没有错,燕恒的人生不应该由他们来做决定。 他也不会听从他们的决定。 那么月空呢,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沉思着,直到燕殇到了她身后将她揽入怀中,“怎么醒了?” 夕月转身,顺着他的姿势搂紧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轻叹,“睡了太久,睡不着了。” 燕殇垂眸,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在想什么?” 他和夕月在一起这么久,两个人对对方都太了解,就算是一声叹息他也能听出她的意图。 果然,夕月沉默了一下便道:“我想去见见月空。” 燕殇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其实在知道月空回来后他以为夕月就会马上去找他,能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夕月的确一直想找月空。 她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师父有没有同他一起回来,他回来是想做什么,还魂冰晶是不是他放到薛灵雅体内的? 她很多很多的疑问,却始终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直到了现在,关系到了燕恒,她的确是按捺不住了。 不管月空想做什么,可若是他想要伤害燕恒,她便不会袖手旁观。 从燕殇怀里退出来,夕月注视着燕殇的眼,问他,“他现在在太明山对不对?” 燕殇这会儿才皱了眉,“你想现在过去?” 夕月点头,“总要在燕恒去之前同他问明白才好。” 燕殇沉吟了片刻,无奈点头,“那我现在陪你过去。” 夕月却道:“我自己去就好,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行。” 这一点,燕殇绝对不会退让。 他虽然相信月空不会伤害夕月,可要让她独自前去他是不可能放心的。 夕月了解他,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 …… 在月空和师父离开后,夕月也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上过太明山。 如今再站在这片桃林前,竟是恍若隔世。 二十几年前,她误入太明山,遇见了月空。 也是他,带着她走了一遍轮回。 让她更加珍惜同燕殇的感情。 没想到,二十年过去,这里的桃花依然开得这般艳丽。 就是不知是不是依然如同过去,是用人血浇灌而成? 天色已经朦朦发亮,雨后残红铺了一地,燕殇牵着夕月缓缓的朝着桃林深处而去。 夕月的手有些冰凉,他感觉得到她有些紧张。 燕殇握紧了她的手,声线缓和的道:“你以前不是总叫他妖精吗,他现在依然还是那副妖精模样,丝毫没有改变。” 夕月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放松,闻言也微弯了唇角,“他本来就是个老妖精。” 只是,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月空倒是变了副模样。 黑色的短发,一身银白色的修身西服,那是异世之人的打扮。 她正想着,一声哼笑被风带来,同这风一样清幽的声音就这么拂在耳边。 “在我的地盘上说我的坏话,两位这是来砸场子的?” 这声音和说话的语气,是月空的。 夕月心跳一顿,停了下来,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入目的,是斜倚在桃树上的一道银色身影,同初见时没有差别。 夕月的目光顿在了他的身上,有些失神。 浅浅的光透过枝丫落在他的身上,她的眸光仿似穿过时空,看到了二十多年以前。 燕殇察觉到她的失神,有些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月空轻笑一声,站直了身,朝着夕月缓缓走近。 银白的宽袍被风鼓动,那张妖艳的脸和唇边惯常的笑,尽同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在月空距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停下来时,她怔怔的,轻声开口,“月空?” 月空唇边的笑扩大了几分,好像察觉不到燕殇不善的眼神,只是微弯了腰身,以一种平视着她的姿态,看着她低声笑问,“小东西,可有想我?” 夕月的手骤然发疼,却是燕殇握着她的手用了力,也让夕月回过了神。 察觉到身边男人的低气压,夕月有些想扶额。 她敢肯定月空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气气燕殇。 安抚般的捏了捏燕殇的手,她看着月空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寻常,只是皱眉,“你现在还这么叫我,自己不觉得恶心?” 月空耸了耸肩,站直了身,“你不是说我是老妖精吗?” 夕月唇角轻抿,呵呵一笑,“那你怎么不记得,你还是我儿子!” 月空神色一僵,冷哼,一甩衣袖转身就走,“慢走,不送!” 就连这脾气,也同以前一模一样。 夕月同燕殇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蹙了眉,却没有走,反而拉着燕殇跟了上去,“你知道我来是想问什么,没弄明白之前,我不会走。” 月空的步子顿住,夕月也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他们,沉默了许久。 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叹,“你大可放心,他是你的儿子,我不会害他。” 第217章太明山 夕月燕殇前往太明山时,燕恒回到东宫。 他没有回寝殿,而是去了偏殿,重新沐浴更衣。 却不料刚整理好走到书房前时,天哲便急急的过来,说是沐九小姐不见了! 这事放以前其实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以前沐九夭化作的小兽三天两头闹失踪,东宫这么多影卫,从来没人能看得住它。 天流在它手上吃了几次亏,总同天哲说自己因为这小兽在殿下这里失宠了。 所以后来照看这小兽的任务就落在了天哲身上。 可只有天哲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小兽就是沐九小姐。 现在这小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还是在殿下说了要“好好看着它”的情况下。 虽然不知道殿下和沐九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凭着这一刻殿下身上涌出的极怒之意,天哲觉得,恐怕自己也要失宠了。 他不敢去看殿下的脸色,只低着头恨不得化作空气凭空消失。 燕恒站在书房门前,身形一动不动,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却缓缓的捏紧,手指骨节寸寸发白。 朝着寝殿的方向看去,眼底的光亦是如同千里冰封般点点凝固。 的确,赵莞被他发现了身份,又被他威胁过后绝对不可能再留下来。 而她现在所用的是夭夭的身体,要化作小兽逃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虽然知道赵莞不会随意伤害夭夭的身体,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寒意兜头罩下,将他笼于其中不知该如何才能冲破困境。 一直压抑的腥甜冲喉而出,嘴角顷刻间染上血迹。 胸口处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他站不住,他极力地稳住身形却还是摇晃了几下,让天哲脸色一变。 “殿下?” 他上前一步欲扶燕恒,却被燕恒一把挥开。 天哲怔愣时,燕恒已经快步朝寝殿走去。 寝殿中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那张寒玉冰床依然将殿中染得冷如寒冬。 此刻已经是朦朦天亮,燕恒的目光在殿中快速一扫,落在地上一抹血迹上时微微凝眸。 他刚才推它下地之时用了几分内力,它当时便受了伤。 明明他想伤的人只是赵莞,可那身体却是夭夭的,这么算来,他却是亲手伤了夭夭。 当时他太愤怒,也没有细想,所有的举动全然是本能。 只是不想靠近赵莞罢了。 现在冷静下来,燕恒又有几分后悔。 若是她伤得太重,夭夭若回来了,岂不是要替赵莞承受这伤痛? 他在殿中静静站了片刻才再次转身离开。 天哲一直处于很茫然的状态,却不敢多说多问,只能默默的跟上。 这次,燕恒倒没有阻止他。 听闻燕殇夕月在小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宫,那时间正好是他从归凰宫回到东宫的时候,稍一联系,燕恒便知道他们是去了太明山。 之前燕殇同他说的,那月氏大祭司月空还算他哥哥这事他并没有当真,可却也想得到,必定是关系匪浅。 而这关系,多半还是同母亲之间的。 燕恒没有过多犹豫,也不等燕殇夕月回来,而是带着天哲等人直奔太明山。 等他到了太明山山脚时,天色早已经大亮。 太明山中却是阴森得很,笼着一片似乎连阳光都照不透的黑暗。 不出意外,流光带着人正侯在山脚下。 泽帝凤皇已经上去了近一个时辰,不过他并不是很着急。 他是知道月空的,太明山也来过几次,自然不怕什么。 只是见到燕恒时忙迎上前行礼。 燕恒只是颔首,抬眸便朝着山中看去。 他没有来过太明山,可赵卫轩小的时候却是带着一帮子北阳城里的混世魔王来过的。 后来燕恒从玉岭山回来时听赵卫轩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太明山如何如何恐怖,平日里嚣张至极的纨绔子弟如何被吓得屁滚尿流。 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山中遇到了鬼打墙,绕了一天一夜都没出去。 就在他们吓得半死又饿得半死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还是泽帝亲自将他们从山中救了下来。 燕恒听闻之后其实也想来看看的。 毕竟连赵卫轩都说这里真的有鬼,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些听来就刺激的东西他自然也免不得有几分好奇。 可夕月不许。 燕恒小时候是个很听母亲话的孩子,夕月不许,他便当真没有来过。 现在想想,母亲其实早就知道这太明山上的事,这山中所谓的鬼便是那个月空,所谓的鬼打墙不过是他布下的幻阵。 天哲带着十几个影卫在他身后,同流光等人颔首见礼之后便跟着燕恒朝上面望了望。 山中阴森森的,站在山脚似乎都感到一阵阴气袭来,刺得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太明山鬼山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吞了吞口水,问燕恒,“殿下,要上山吗?” 燕恒背着光,神色秽暗不明,“自然要。” 流光在一旁皱了眉,“太子殿下,凤皇泽帝还在山中。” 燕恒转眸看他一眼,语气冷淡,“本殿知道。” 流光被这冷淡一堵,也不敢再劝说他先等泽帝凤皇下来了,便只道:“殿下若是要上去,最好让天哲等人留下。” “为何?” “这山中阵法密布十足诡异,他们若上去一个不小心走丢了反倒是麻烦。” 流光是吃过亏的,哪怕紧紧跟着燕殇也可能在下一秒走失,所以他们跟上去只有可能帮倒忙。 燕恒冷漠的眼眸里不兴任何波澜,闻言只是点头,“既如此,本殿自己上去,你们留下。” 话落,不顾天哲等人的为难径自踏上了那条上山的路。 刚行了不过百步,眼前的景致就有几分变化,十分细微,若是不细察很难发现。 怕出现什么变故,燕恒不敢走得太快,一步步缓缓朝上。 目光四扫间更是发现这太明山闹鬼的传言并非是月空故弄玄虚,这山中当真是有鬼。 也可以说,魂魄。 燕恒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有了这项本事的,似乎第一次能见到魂魄是在千虚幻境看到那条白龙。 然后,在沁阳的万骨窟他感觉到了怨魂的气息。 后来,是那只火狐。 最后,他在太罗山幻境中见到过夭夭的生魂。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本事也许见长了,竟是直接看到了四周环绕的无数魂魄,以孩子和女人居多。 他们在山中四处飘荡着,似乎是被什么力量禁锢在山中无法离开。 第218章前世遇到今生 燕恒微眯起了眼眸,将眼底的光芒尽数收敛。 他察觉得到这些魂魄身上有怨气,同他在万骨窟时感觉到的气息相似。 所以,这些也是夭夭口中的怨魂? 这些怨魂,是出自月空之手? 他思索着,神色却很平静,一副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模样,缓步朝山上去。 任由这些魂魄在四周绕来绕去,他们好像在打量着他,却又似乎碍于什么东西不敢靠近他。 燕恒想到在万骨窟时也是这样,他一出现,那些怨魂就离得老远。 当时他还看不见,还是夭夭告诉他他们怕他。 既然他们不能靠近他,自然也不可能挡他的路。 燕恒这一路倒是走得很顺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上了山顶。 他其实并不知道月空和父皇他们在哪里,也只是凭着本能和预感在一直朝上。 山顶上倒是没了四处飘荡的魂魄,他四处一扫,目光落在山壁一处时顿了顿,犹豫了一瞬便大步走了过去。 山壁上开了一扇石门,杂草遮掩,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燕恒眉心微动,抬手轻轻的推了推,掌心有震动感传来,说明这石门无锁。 抿紧唇角,他手中的力道大了两分,石门果然被缓缓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能容两人通行的暗道。 心跳不受控制的乱跳几下,燕恒是很理智的人,这时候却有种想要不顾一切朝里去的冲动,仿佛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而他知道,能让他有这种冲动的,只有夭夭…… 从千虚幻境之后,他同夭夭之间就有着某种感应。 他想,这或许也是他能一眼就认出赵莞灵魂的原因之一。 之前夭夭被困在幻境,又魂魄离体,所以他感觉不到她。 可到了这里,他却忽然有了感觉,那种强烈的,她在呼唤他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逆流,激动的情绪无法控制,也无法再思考,下一刻,已经踏进了那条暗道。 暗道中有微弱的光,是顶上的夜明珠,十步一颗,蜿蜒朝下。 这是一条阶梯式的暗道,燕恒一路朝下,速度却是比上来时快。 估算起来几乎是从山顶走到了山底甚至更深的位置,然后便又被一道石门挡住了路。 隔着一扇石门,他的心跳越发凌乱,他知道,就在这后面。 抬手推门,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的大殿,至少能容千人。 殿顶和殿壁镶嵌着大大小小不下百颗夜明珠,将这空旷的大殿映得无比亮堂。 地板上刻画着各种动物的图案,栩栩如生。 可燕恒的目光却径自落在了大殿正中那圆形的水池里。 水池也很大,有潺潺水流之声响在其中。 燕恒的心遽然收紧,就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下意识缓缓朝水池走近。 越是离得近,越是觉得紧张,甚至生出了退缩之意。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很陌生,可在这一刻就是无法控制。 然而他的双腿不受思维控制,一步未停的走到了水池边上。 垂眸,朝着水中看去。 不过是一眼,有什么东西便在脑海中悄然炸开,炸的他灵魂都开始发颤。 一池血红之中,浮着一抹冰蓝色的身影。 她紧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腹部,黑色的长发飘荡在水面,有几缕贴在颊边,更是衬得她那张脸如白雪。 燕恒唇角动了动,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夭夭……” 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在伸出的那一刻僵住。 身后有一道极为强烈的目光,他艰难地从九夭身上移开视线,回头,站在他身后二十步左右距离的,也是身穿冰蓝色裙装的女子。 她怀中抱着一盏莲花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可她的眼底没有燕恒熟悉的依恋和喜爱,只有冷入骨髓的冰寒。 燕恒的头忽然痛了起来,如有冰刀在大脑里搅动,让他痛苦又恍惚不知所措。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水池里的女子是夭夭,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也是夭夭。 可为什么会有两个夭夭?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渗入灵魂的恐惧,仿若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要将他吸入黑暗不能解脱的深渊。 就在他茫然时,抱着莲花灯的女子忽然笑了。 好像终于认出了他,眼底的冰霜融化,盈上笑意,转眼便变成了燕恒熟悉的那个人。 她小跑着朝燕恒跑了过来,空出一只手来拉他的手,微噘着嘴一脸不满,“阿痕,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的手很凉,没有丝毫温度,触到燕恒的肌肤时让他浑身一颤。 明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在思考之前他已经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只是想让她温暖起来。 他甚至忽略了她口中的称呼,并非阿恒,只是如顺应她般轻声回答道:“抱歉,是我来晚了。” 他认错的态度这么好,九夭倒是不好生气了,只是还是有些遗憾的模样。 她咬了咬下嘴唇,低头去看自己抱着的桃花灯,叹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场灯会而已。” 燕恒蹙眉,眼底的迷茫越深,“灯会?” “你难道忘了?” 九夭闻言抬眸,“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人间看灯会的呀!” 说着,又不满的哼哼了两声,“难怪来这么晚,原来你都忘了。” 像是某根神经被挑断,燕恒的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他看着眼前的九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可他知道,她的确是他的夭夭。 他喉间动了几下,还是见不得她不高兴的,便忙又道歉,声线温柔,“是我不好,我下次再陪你去好不好?” 不料他说完之后九夭的目光诧异了几分,探究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呀?” 燕恒皱眉,“我平日不好说话吗?” “你难道不知道?” 九夭更诧异了,将他上下看了看,若有所思,“不过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好奇怪,你今天竟然穿了黑衣,一开始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燕恒的声线紧了一分,“我平时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你不是喜欢白色吗?” 九夭疑惑更深,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变,甚至抬手在他的脸上揪了两下。 最后还是确定,他就是月痕。 她想了想,最后只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你们族里那些长老又惹你生气了,是他们不让你来的?他们还是不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也不怪她这么想,因为每次那些长老惹他生气的时候,他就会有些奇怪。 不过以往都只会更冷漠,今天倒是更温柔了。 燕恒紧紧的盯着她,心跳一声高过一声。 他终于后知后觉出问题所在。 眼前的九夭,瞳孔是冰蓝色,眉心带着冰蓝色的符文印记,妖艳却又透着十足冰冷的气息。 现在的九夭,是真正身为妖的九夭。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重新看向四周。 刚才还处于空旷的大殿,此刻却是置身茫茫雪原。 九夭叫他的时候叫的是“阿痕”,她说他答应陪她去人间,还说他族里那些长老…… 燕恒的目光重新落回九夭的身上。 她还微蹙眉心疑惑的在研究他,眼底冰蓝色的光芒轻易就让他沉溺。 他的心跳几乎已经停滞。 他不知道这诡异的状况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六道轮回,难道当真能够重走一次? 她的前世,他的今生,就在这样如同梦境的轮回之中,重新相遇。 第219章两个人的梦境 燕恒知道会变成这样必定有原因,也许就是月空在搞鬼。 这就是他所谓的帮他恢复记忆? 片刻之间,燕恒已经想了很多。 他一开始对月痕的记忆的确是抗拒的,就好像九夭在千虚幻境中恢复记忆叫他“阿痕”的时候,他很认真的告诉她他叫燕恒。 他其实并不希望自己在九夭的心中是月痕,不希望九夭是因为月痕才喜欢他。 可这一刻,就这样见到万年前的她,听她叫他“阿痕”,他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复杂,竟是很轻易就接受了。 是啊,其实不管他是否接受,他的确就是月痕。 若是没有月痕,也不可能有轮回的燕恒。 更何况,恢复记忆可以让他更了解夭夭。 至少能见到万年前的她,他知道,自己是欢喜的。 哪怕这只是梦境或者幻境,这一刻他也只想好好的陪着她。 他很认真的看着九夭,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她…… 紧抿的唇角缓缓的松开,弯出有些愉悦的弧度,他控制不住的抱住了她,将她柔软娇小的身子揉在自己怀里,俯在她耳边低低的道:“别难过,我喜欢你就好。” 九夭的耳朵一红,僵在了他的怀里。 心里的小鹿扑扑乱跳,他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着,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觉得今天的阿痕好像特别不一样,以往除去她化作原形的时候,他很少主动这样抱她,更不会说这种类似于告白般动听的情话。 他总是冷冷的,如这片万年不化的雪原。 可她承认,她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很喜欢。 这是不是说明,他比以前,又更喜欢她一些了。 九夭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紧咬着唇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阿痕……” 主动环上他的腰身,贴在他胸前轻轻的蹭了蹭,撒娇的语气和动作让燕恒的手臂更紧了两分。 安安静静的相拥了好一会儿,燕恒才微微放开了她,贴着她的额头,望进她冰蓝色的眼底。 他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紧张,那一抹小心翼翼和在人间时没有恢复妖族记忆的九夭有些重叠。 以前燕恒不明白,可现在他知道,这是因为感情没有得到回应的不安。 他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再次开口,声音低缓却又坚定,“夭夭,任何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喜欢你,所以,不要害怕。” 他并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或许他在梦中,九夭也在梦中。 这很有可能是他们两个人的梦境,而现实不会因为一个梦境或者幻想而发生改变。 可哪怕是梦,他依然想说给她听。 就算是梦中,他也见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果然,九夭听到他这话,眼睫眨了眨,眼底的光更明亮了。 聪明如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安静的看了他片刻,唇边弯出可爱的弧度,低低呢喃,“阿痕,我真的好喜欢你。” 燕恒轻声回应她,“我也是,很喜欢你。” 九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傻。” 说完,又红着脸补充一句,“不过我好喜欢。” 这样的阿痕一定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 可就算这样,她也觉得好开心。 控制不住自己的欢喜,她推了推他,在他松开时举起自己手中还提着的那盏桃花灯,献宝一般递到他面前,“虽然没有去成灯会,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放灯的,好看吗?” “阿痕,你陪我去放灯好不好?” 现在的阿痕这么好,她说什么他肯定都会答应的。 可燕恒的目光在落到桃花灯上时微凉了几分,他垂了垂眼睫,没有让她看到。 这盏灯同他梦中九夭拉着他去放的那盏灯是一样的。 他忘不了那个可怕的梦,只从她手中接过桃花灯,另一只手牵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没有回答好看不好看,只是道:“这些不过是用来骗人的小玩意儿,你还信这些吗?” 九夭噘嘴不满的轻哼一声,“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还以为他变了,结果还是那么不解风情。 信不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和他一起放灯呀! 燕恒听见了她小声的抱怨,挑了眉梢没有解释。 只是再次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了雪原前方不远处的一条河流。 心不由得一沉,他提着灯指着那方问她,“你想在那里放?” 九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看傻子般看回燕恒,“放那里面,会沉下去吧。” 燕恒自动忽略她的眼神,只是点头,很认真的告诉她,“所以,这灯还是不要放了。你想许什么愿可以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替你做到。” 九夭看着他眨了眨眼,心里的小鹿又开始跳了。 梦里的阿痕真的好会说话,说的每句话都让她觉得好好听。 她欺近他,望着他暗蓝色的眼,试探的问,“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吗?” 燕恒唇角微勾,她倾身的动作一缕头发从耳边垂落,他挑起那缕黑发,绕在指间轻轻捻弄,“嗯,你想要什么?” 他的面色看来寻常,动作却有几分九夭不熟悉的轻挑暧昧,眼底泛出幽深的光。 九夭的耳朵尖都红了,身后的尾巴也莫名其妙的跑了出来左右摆动着,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倒是燕恒微挑了眉梢看了眼她身后摇个不停的尾巴,暗道原来万年前的九夭就是这样,一害羞,尾巴就不受控制。 不过九夭没发觉,他也不动声色装作不知。 只是看回九夭,示意她快说。 九夭低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羞涩,磨磨蹭蹭的弱弱道:“那……我想要你……亲我一下。” 燕恒微愣,随后低笑出声。 笑得九夭耳朵根连着脖子都红了,紧咬着唇想要掉头逃跑的时候,眼前光线忽暗,唇瓣贴上一片柔软。 九夭彻底僵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大脑一片混沌。 他真的,亲她了…… 其实亲她这种事,于燕恒而言根本不需要考虑,他亦乐在其中。 可就在亲上去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亦有雷电炸开,一幅幅模糊的画面随着一道道白光在他眼前惊闪而过。 极为陌生的画面,陌生到他全然不觉得这是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 画面中唯一让他熟悉的,便是九夭。 不管是雪白的兽儿,还是幻化出的人形。 他所看到的都同她有关。 第220章从今以后,你就叫月九夭 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不顾他的意愿疯狂朝着他奔袭而来,将他淹没其中。 混沌之初,天地孤寂。 月痕便是如这天地一般孤独的存在。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为何会存在这片天地? 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月痕。 他其实并非孤单一人,相反,他身边有许多人,这些人自称为魔。 而他,从睁开眼的那一刻,便成了这些魔所信仰的魔尊。 他们匍匐在他的脚下说着无比尊敬的话,却又在他想要走出魔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时强硬阻拦。 他们一边敬仰着他,一边妄图控制他。 或许是怕他离开之后不再回来。 可对于月痕而言,若他真想离开,谁也拦不住他,他只是懒得理会他们罢了。 既然那些人不想他出去,他便不走,只独自待在恒月宫中。 他如同看破红尘的僧人,又或许只是天生无情无欲,因为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便不会觉得放弃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独自在恒月宫住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他已经计算不清到底是多少个日日夜夜。 他只知道,他越来越觉得孤单。 终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了。 所以他离开了恒月宫,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魔界,他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只是凭着念力的指引。 最先去的,便是人间。 他走过了人间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的人,只是,他依然独自一人。 他身处喧嚣之中,可那种从心底透出的孤独感依然存在,并没有因为人间的繁华热闹有丝毫消减,反而越来越浓烈。 他想,他或许应该去其他地方看看。 闭上眼,再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茫茫雪原。 他知道,这是妖族之地。 他静静的站在这片雪原之中,这里同人间的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冷清得让人觉得就连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月痕开始茫然。 到底要怎样,才不会觉得孤独呢? 他忽然想到在人间时看到那些孩子堆雪人的情景,他看到他们笑得很开心。 垂眸看了眼地上厚厚的积雪,他面无表情的开始堆雪人。 第一个雪人,太胖了。 第二个雪人,太矮了。 第三个…… 一连堆了八个雪人,男男女女高矮胖瘦,都是他按照人的模样所堆,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很难看。 月痕的目光从那些雪人身上扫过,沉默了片刻,开始堆第九个雪人。 只是这次,他堆的这个并非是人的模样。 尖尖的耳朵,长长的尾巴,四只爪子,不过兔子大小。 等小小的一团在他手中成形,他觉得,它果然比人好看多了。 可他依然没有觉得开心。 指尖触在雪人上,冰冰凉凉,没有丝毫温度。 它不能陪他,也不能让他觉得快乐。 他沉思了很久,抬起了手。 指尖破开,冰蓝色的血液滴在那小小一团之上,一连九滴。 冰蓝的光转瞬将它包裹其中。 光芒散去,冰冷的雪人化作了活物。 它似乎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呆呆的四处乱看。 看着那小东西茫然四顾的样子,月痕的唇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弧度。 抬手,将它抱了起来。 怀中的小东西感觉到什么,抬了小脑袋看他。 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全是迷茫,就好像之前的他。 月痕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是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 小东西点了点头,月痕的指尖从它的脑袋落在它的下巴上,轻勾了一下,“你还没有名字,不如我替你取一个可好?” 小东西又点了点头,对他很信赖。 月痕唇边的弧度也温柔了几分,是他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想了想,“你就与同我姓可好,至于名字,就叫九妖?” 它出生在妖族之地,它的模样是他照着人间的动物所做,不过稍加修饰,做出了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怀中的小东西眼神一变,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倒是月痕忍不住轻笑一声,点了点它的额头,“可是觉得妖怪的妖不好听?那……九夭可好……桃之夭夭的夭……” 他希望它如桃花一般鲜艳明丽。 思及此,他的声线落定,看着它认真的重复,“从今以后,你就叫月九夭。” 第221章我等你好久了 小东西又点了点头,好像答应了他。 从今以后,它叫月九夭。 月痕揉了揉它的脑袋,眼底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柔和。 而怀中的小东西依然傻兮兮的看着他。 他其实知道怀中的小东西并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它所谓的眼神变化,其实也不过就是也的错觉罢了。 它虽有了生命,可到底还没有精魂。 若真说来,也不过是他制造出来的有呼吸有心跳会随着他的意念动作的傀儡娃娃罢了。 他揉了揉它的脑袋,朝着雪原四处一望。 妖族将妖谷建在这片雪原之下并非没有原因,这里的灵气浓郁,最适合修炼。 若是让这小东西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许能修出精魂来。 只是,将它独自放在这里他并不放心,若是被妖族发现,恐怕待他下次来寻它时连一根毛都找不到了。 月痕抱着它朝前走着,想要找一个可以安顿它又不让人发现的地方。 可这片茫茫雪原,根本没有可以遮蔽之处。 他停了下来,垂眸看怀中傻兮兮的小东西,它一直都看着他,一脸茫然。 月痕觉得自己好像弄出了一个麻烦。 可让他将这麻烦丢了,他又不忍。 也许是因为它出自他手,也许是因为他给了它生命,它体内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所以成了这片天地间第一个能让他产生一些情绪的小东西。 他看着它沉默了许久,微微一叹,最终还是抬起一只手,掌心有冰蓝色的光芒缓缓凝固,逐渐凝固成冰蓝色的月牙形光团。 这是月圣之灵,从他来到这世界便跟随着他,有它护着,谁也无法伤害到这小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放进了它的体内。 小东西的身体似乎僵硬了片刻,很快,它的眉心便呈现出冰蓝的符文印记,就连瞳孔也变成了冰蓝,雪白的尾巴尖上也隐隐泛出些冰蓝光芒。 月痕轻抿了唇,就这样将它放在了雪地上。 蹲下身,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能不能修出精魂,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至于以后,便要看它自己了。 若是下次来时,它依然还是如此,那他只能将月圣之灵收回。 小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依然只是点头。 根本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能给它生命,也能随时收回。 可它这样听话乖巧的样子却让月痕那颗坚冰般的心脏有一角稍稍融化。 他拍了拍它的头,站起了身,最后看它一眼便毫不留恋的消失在了这片雪原。 于现在的月痕而言,月九夭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造出来取悦自己的东西。 因为他太孤独,有了同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月九夭,似乎就能减少一些孤独感。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再次回到了魔界月恒宫时,终于体会了何为牵挂。 他的生活依然没有改变,可再也做不到一开始那般心如止水。 以往便是千年的光阴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可现在,每一个日夜都变得如同千年那般漫长。 他时不时会想起那只小东西,不知道它现在如何了? 是已经修出了精魂还是依然如他离开时的模样。 而这种牵挂的心思虽然不那么好受,却诡异的让他忘记了孤独,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也因为这种牵挂,只过了五百年他便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那小东西。 虽然他知道,五百年的时间,要修出精魂的可能实在太小。 然而当他再次站在那片雪原上时,竟发现,那小东西不止修出了精魂,甚至修成了人形,虽然只是半妖之形。 眼前站着的是身高不过自己大腿的小姑娘,除了头上尖尖的耳朵和身后晃动的白绒绒的尾巴,看来也不过就是人间小孩五六岁的模样。 她抬着头眨巴着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微微皱着眉,眼底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茫然,而是带上了几分疑惑。 月痕也低头看着她,虽然她化作了人形,可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真身,是他用雪捏出来的那个小东西。 她眉间属于月圣之灵的印记也告诉他,他没有认错。 他的心情有些奇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生了个女儿。 不过很快,看着他的小姑娘目光就是一亮,惊喜的道:“呀,是你,你终于来看我了。” 月痕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实在是有些怕她开口就会叫爹。 他沉默了一会儿,蹲下身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小丫头也没拒绝,反倒是笑嘻嘻的顺着他的动作抱住了他的脖子。 看着眼前的笑脸,月痕的眼也随之染上了几分笑意,“你记得我?” 那时候她连精魂都没有,竟然还记得他? 小丫头点头,声音也带着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你是给我取名字的人。” 他是她睁开眼时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画面就好像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一直都记得的。 想到这里,小丫头偏了脑袋,皱起了小眉头,“可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月痕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月痕。” “月痕?” 小丫头若有所思的重复着,片刻又笑了起来,埋下头在他颈边蹭了蹭,软软的好像在撒娇:“我等你好久了。” 她一直都在等着他,等了好久好久了。 月痕单手抱着小丫头,一只手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嗯,我来了。” 小丫头很开心,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同他说。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亲近他,可她无法控制。 她告诉月痕这五百年发生的事,她遇见了许多的人,或者说妖。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有的妖想要伤害她,却无法靠近她。 有的妖对她很好,她和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月痕抱着她坐在他的膝头,一直安静的听她说着。 她那张小嘴喋喋不休,似乎要把五百年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他,他却并不觉得烦。 只是在听说她不久前入了妖谷之后微微凝眸,指尖不着痕迹的从她眉心抚过,竟当真,探到了妖元。 这丫头,修成了妖? 第222章冠他之姓 月痕的心情很复杂,不得不说这小东西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是准备给它一千年的时间让它修出精魂,却不料短短五百年,它不但修出了精魂,还修成人形,修出了妖元。 虽然她的生命是他给的,可或许因为她本身就是由这妖族之地的雪所化而成,又一直吸收着这片天地的灵气,会成妖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既然如此,他便不能将她带回魔族了。 月痕看着怀中的小丫头,想不到他一时心血来潮弄出来的小东西,竟然不属于他? 这种心情实在是很微妙,很复杂,可他并不抗拒。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要拥有,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他已经过够了孤独的日子,没有任何可以让他情绪产生波澜的东西,那样的平静,其实不过就是一潭死水。 虽然要将她留在这里会有些不舍,可月痕还是冷静迅速的做出了对她最有利的决定。 只是小丫头明显比他还不高兴。 她等了他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可他只是来看看她就要离开。 她噘着嘴使劲儿摇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意放他走。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走,会不会又是五百年甚至更久,一想到会有好久都见不到他,她就不想让他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他用这雪原的雪捏出来的娃娃,她也不知道他的生命是他给的。 她只知道自己生来无父无母,吸收天地灵气修炼而成,而他是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给她取名字的人,所以她自然而言的对他依恋。 对于这个体内流着和自己相同血液的小丫头,月痕的感情也很复杂,他垂眸和她对视,对她承诺,“每百年,我会来看你一次。” 他已经这样说了,小丫头也不好再耍赖。 只是小嘴噘得老高,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月痕戳了戳她噘起的小嘴,“你好好修炼,不许偷懒。” 这丫头天资极高,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许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修成正果,到时候渡劫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想着,月痕就觉得很骄傲,这个丫头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见她这般有能耐,他便莫名的感到与有荣焉。 他想,他果然还是将这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吧。 陪着小丫头待了些时间,月痕便重新回了魔族。 他似乎依然过着和以前相同的日子,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恒月宫,依然还是那个无情无欲的月痕。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越来越体会到了时间的缓慢,以前他甚至在一个地方一坐就能百年,现在的他却只能用坐立不安来形容。 他每时每刻都在思念那个小丫头,想她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是不是又长胖了一些? 就这样在不断的思念之中渡过了三百年的光阴,他去见过她三次,每见一次之后,下一个百年便会更加难熬。 只是他始终将这种思念归类于父亲对女儿的情感,从未多想过其他。 她的确又长高了,从四五岁的小孩子身高长成了六七岁的模样。 却并没有长胖,反倒因为身高的原因更瘦了两分。 而每次他去看她的时候,就是小丫头觉得最快乐的日子。 见到他的时候,她就会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她想他了,会同他说这百年来发生的事,叽叽喳喳的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月痕总是抱着她坐在他怀里,一边抚着她柔软的头发一边听她说话。 他的话很少,几乎总是她一个人在说。 可两个人都不会觉得烦闷,甚至很享受这样的相处。 只是相处的时候越是快乐,要分开的时候就越是难过。 看着小丫头眼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月痕越来越没有办法像一开始那般头也不回淡定的离开。 可为了这个小丫头好,他也不得不离开。 她已经修成了妖身,现在正是修炼的好时候,他不能带她离开,妨碍了她的修炼。 更何况,若是带她去魔族,恐怕会惹出麻烦。 可若是他留下,也可以想到魔族那些人会有何反应。 若是他们寻了过来,怕是会惹得妖魔两族起纷争。 然而月痕不知道的是,他这几百年来频繁出入,到底还是惹了人关注。 当月痕离开,九夭看着眼前银发银衣的男子,神色有几分警惕。 她没有在妖族见到过这男人,一时也看不出他的身份,更感觉不到他的喜怒,不知到底是善是恶? 而这男人,便是月空。 他是魔族的长老之一,也是除去月痕之外魔族最有权威之人。 从月痕第一次离开魔族他就已经察觉,可他并未如同其他人一般想要阻止他。 他觉得自己是理解月痕的,他不过是太孤单了,所以想要出去走走。 他一直知道,月痕不会离开魔族。 他这样天生无情无欲之人,待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是他睁开眼就在魔族,对他而言,魔族便是他的归属。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月痕到底还是回去了。 如他离开时一样,没有让任何人察觉,甚至于除了月空,没有人知道他曾离开过。 只是月空没有料到的是,五百年后,月痕再次离开了。 这次离开并没有太长时间,很快便又回来。 然而再接下来,不过一百年,他又一次出了恒月宫。 月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月痕似乎,有了牵绊。 所以在第三个百年他离开的时候,月空偷偷的跟了上来。 为了不让月痕发现,他用特殊的方法掩去了自己身上的魔气。 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循着月痕身上的气息朝他所去的方向跟去。 在知道他所去是妖族之地时,月空是诧异的,如何也想不到,月痕竟然会同妖族之人扯上关系。 且,还是这么个小丫头。 他蹲下身,和小丫头平视,目光落在她额间的印记上时微微沉了眸。 月痕将月圣之灵交给了她。 他打量了她几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小丫头,我叫月空,你叫什么名字?” 九夭本想说关你什么事,却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也姓月。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我叫月九夭!” 月九夭…… 月空的眸色更复杂了两分,月痕不止给了她月圣之灵,还让她冠上了他的姓氏。 第223章桃花灯 月空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最后看向她冰蓝色的眼。 他望进她的眼底,却发现自己探不出她的魂识。 这个小丫头倒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打量九夭时,九夭也在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人和月痕长得不像,且他应该掩饰了自己的气息所以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他姓月,就这一点就足够她将他和月痕联系起来了。 月痕刚走,他出来是想做什么呢? 九夭生出了戒备,很直接的通过她的眼表现了出来。 月空正看着她的眼睛,自然发现了。 他暗暗再道:这丫头不止有本事,还是个心思细腻的。 只是可惜了,是妖族之人。 他沉吟了片刻,对着九夭弯了唇角,“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九夭眉梢一挑,“你有那个本事吗?” 别看她现在不过六七岁小姑娘的模样,做出这幅姿态却丝毫也不违和。 她自是有这个自信的,她有月圣之灵护体,就连这妖谷中最厉害的陵光都拿她没办法,眼前这个男人她根本不怕。 月空也知道月圣之灵的厉害,也最是护主。 它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丫头体内保护这丫头必定是因为这丫头和月痕之间有所关联。 若是有朝一日这丫头同月圣之灵炼化成一体,就不止是被保护那么简单,恐怕这三界六道都能任由她胡闹。 这也是月空想不明白为何月痕轻易将这东西交给她的原因。 不过此刻瞧着这小丫头对他一脸的鄙夷,他也并未生气,只是没有什么笑意的弯了下唇角,“你说的对,我的确不能对你做什么,所以你大可更加放心。” 九夭点了点头,却问他,“那你找我做什么?” 她看得出来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这几百年她在妖族也并非没有见识,心思可不像普通的孩子那么简单,也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估计是来者不善。 月空沉默了一下,抬手在空中一划,凭空出现一盏桃花灯,“送给你,算是见面礼。” 这桃花灯很是漂亮,鲜艳欲滴的花瓣栩栩如生,灯芯不知是用什么造成的,竟是血红的颜色。 顶端燃着星星之火,光芒不会太过刺眼,反倒很是柔和。 的确很吸引人的目光。 若九夭是普通的小姑娘,必定是爱不释手的,她乍见到时也的确目光一亮,随后却沉了眸色摇头,“我不要。” 月空挑眉,“怎么了,怕我害你。” 九夭耸耸肩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呵……” 月空这次当真是笑出了声,“小丫头年纪不小,懂得倒是很多。放心,你这么个小不点,我还不至于对你起什么非奸即盗的心思。何况,你自己不也说了,我还害不了你。” 九夭哼了一声,“我已经八百岁了,不是什么小不点。” 她虽然看起来是个孩子,可她的确不小了,也最讨厌别人说她小。 月空不在意的勾唇,“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小不点。” 八百岁,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不过这八百岁倒是提醒了他,月痕第一次离开魔族,就是八百年前。 联想到什么,他越发觉得心惊。 这丫头,不会是月痕的女儿吧。 可,月痕的女儿又怎么会是妖? 难道,是和妖族的女妖所生? 月痕那样无情无欲之人,哪个女妖才能入了他的眼? 只是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月圣之灵会愿意保护这丫头。 月空越是想越是肯定自己的想法,也是因为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只是奇怪的是,月痕来妖族只看这小丫头,却不去看那女妖。 是为了保护她,还是她已经不在了,或者他对那女妖其实没感情,这丫头不过是个意外? 月空瞬间脑补了许多的可能,可不管哪一个,唯一能认定的是,这丫头对月痕的确很重要。 他胡思乱想之间,九夭其实也想了很多。 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找上她,肯定不单单是为了送她一盏桃花灯吧,她说非奸即盗是不太好听,可总归他不太可能有什么好心思就是了。 这般想着,九夭也懒得再和他多说什么,周身蓝光一闪化作了原形,转眼就融入这雪原之中没了踪影。 月空神色微变,站起了身。 抬眼四顾,却是没有再看见她,且连她的气息也感觉不到。 他有些诧异,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妖族,刚才不过是一晃眼的模样,他隐隐看着倒是像只狐? 狐妖…… 月空微微凝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桃花灯,莫名的勾唇,还是将桃花灯放在了雪地上,转身离开。 他离开不多久,一只雪白的兽儿又忽然出现在了桃花灯旁,它绕着灯转了好几个圈,试探着伸出小爪子在灯上摸了摸。 她刚才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灯身上的气息,和月痕的相似。 所以那个月空,应该和月痕是族人。 兽儿顿了片刻,周身光芒一晃,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 将桃花灯提了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小眉头禁不住深深的锁了起来,月空把这桃花灯留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想了想,还是将灯原地放下,她想着待下次月痕来看她,再问问他好了。 毕竟是他族里的东西,她不知因由不好随意破坏。 更何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灯的气息和月痕相近,她有些舍不得,也觉得莫名亲近。 所以她干脆就在离这桃花灯不远处盘坐下去,闭上了眼。 这时候的九夭并不知道,这桃花灯看似寻常,却是魔族圣物。 它常年被摆放在魔族圣坛之上接受魔族众人的膜拜,灯芯亦是靠月空的血液浇灌燃烧。 所以灯的花瓣看来才那般鲜艳如血,所以她会在这灯上面感觉到和月痕相近的气息。 而这灯经过万年的祭养,早已经生出了灵根。 月空将这灯留下,自然也是看中了这地方的灵气浓郁,更甚至,他看中了九夭身上的灵气以及她体内的月圣之灵。 将这灯放在这里一百年,比在魔族祭养千年都有用。 他自然不怕月九夭会伤害这盏灯,她虽厉害,到底修为不够,若动这灯,只会被这灯反噬。 她如今还没有彻底和月圣之灵融合,月圣之灵只会在外物对她产生威胁之时保护她,可若不是主动招惹她,月圣之灵也不会感觉得到。 他并不想对一个小丫头动手,可他也有他的责任,若是这丫头当真破坏这灯,那也算是她自找死路。 若是她不起这心思,那便是这灯的机遇,或许过个几百年,也能修成正果。 月痕没有料错,桃花灯在九夭身边,拼命的吸收着天地的灵气和来自九夭身上的灵气以及月圣之灵的灵气。 不过百年,它竟然也化了形。 第224章真容易骗 九夭若有所感的睁开眼,便看到从那桃花灯中走出的穿着红裙小姑娘。 对,是个小姑娘! 和她一般大小,一般身高,甚至……一般模样! 九夭诧异的瞪圆了眼,好半响才发出了声音,“你是谁?” 那小姑娘娇俏一笑,眉眼弯弯,“我就是你呀!” “胡说!” 九夭腾的站起了身,看向她身后还放在地上的桃花灯。 桃花灯灯芯的火熄灭了,花瓣颜色看来也浅了许多。 她再次看向那个小姑娘,眉心收紧,“你是灯灵?” 带点疑惑,更多的却是肯定。 眼前的人影不是实体,缥缈的几近透明。 而她一出现这灯就熄灭了,只能说明她便是从这灯中修出的灵体,因为没有肉身所以化不出实体。 穿着红衣的小姑娘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样子便是承认了。 九夭不满了,恨恨的瞪着她,“你干嘛变成我的模样,你快变回去。” 她讨厌这种感觉,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独一无二。 灯灵偏头,就连皱眉的动作都和她一模一样,“你生什么气呀,你以为我想变成你的样子吗,还不是因为这里只有你!” 她以为她想变成她的模样吗? 她以前一直待在魔族,那些长老都是男人,魔族的女人也都很难看,她才不会变成他们的样子呢。 而且她刚刚得以化形,找不到其他参照物,身边就这么个小丫头,要不是瞧着她还挺好看的,她才不会化作她的模样呢。 她的语气似乎她用了九夭的容貌是看得起九夭,如果开始是看她和自己相同的容貌不顺眼,现在九夭就看她哪里都不顺眼,真是要气死了。 九夭虽已经八百岁,可一直待在这片雪原中,只偶尔去妖谷遛遛。 恶人不敢靠近她,靠近她的都是同她相处极好的。 所以她的性子难免有些直接冲动。 乍一碰见这么个不要脸的灯灵,直接就气得脸蛋发了红,想也没想的就要打她。 只想着打得她魂灵消散,看她怎么不要脸。 可她刚一动手,灯灵就钻进了桃花灯,九夭的灵力直接砸在了灯上。 灯没事,她自己反倒被震得后退几步,胸口便是一阵裂痛。 九夭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灯,这灯果然极不简单。 也是,一般的灯怎么可能化出灯灵! 她闭了闭眼,缓过那阵疼痛,现在正是她修炼的关键时候,这下受了伤怕得多耽误好多时间。 那个月空原来是在这里给自己挖了坑呢。 再睁开眼,她走到灯前抬脚就去踢它,却没用灵力,免得再被反噬。 只是叉着腰踢得灯在雪地上咕噜噜转,“胆小鬼,打不过就会躲,你有本事出来和我单挑。” 灯灵嗤笑,“我又不傻。” 它才化了形,单单一个灵体根本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干嘛要出去被她打。 九夭抿紧唇想了想,“你出来,我不打你,我们好好谈谈。” 灯灵没有出来,只是悠悠的问她,“谈什么?” 九夭思索一番,到底还是冷静下来,她没有再踢它,而是在它面前盘腿坐下,“你是什么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陵光教她的。 灯灵轻笑一声,“说出来吓死你,我可是魔族圣物。” “魔族?” 九夭眸色一暗,她一直不知道月痕的身份,可这灯说自己是魔族圣物,那月痕也是魔族的吗? 她的心情瞬间跌入低谷,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那……你认识月痕吗?” “月痕?” 灯灵显然没想到和小丫头会问这个,它沉默了一下,下一瞬竟然又从灯里飘了出来。 疑惑的看着坐在灯前的九夭,“你问月痕做什么,你认识他?” 刚问完就察觉到不对,她的目光骤然落在九夭的眉心,之前倒是忽略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的体内有月圣之灵!” 她的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却很快消失,快得九夭根本没发现。 难怪她吸取灵力的时候有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这个。 九夭只是点头,“这是月痕给我的,所以,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其实心里已经有些肯定了,她知道月圣之灵,那肯定是认识月痕的,所以月痕真的是魔族的呀。 灯灵垂了垂眼眸,眼睫遮住了眼底诡谲的情绪,声音却变得软糯好听,还带着几分莫名的骄傲,“我当然认识他了,他可是魔族最尊贵的人,翻手间便能让风云变色,大家都尊称他为万界魔君。” 万界魔君呀…… 九夭单手托着腮,噘了噘嘴,这个称号听起来是挺牛逼的。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灯灵目光一闪,也在她面前盘腿坐了下来,学着她的模样托了腮,“你是怎么认识月痕的呀?” 九夭抬眸瞟它一眼,看着它那张和她一样的脸就觉得讨厌,可知道它和月痕是同族,这种厌恶似乎又轻了一些。 何况,她这会儿的情绪实在有些低落,便撇了下嘴,“他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我自然认识他了。” “哦。” 灯灵若有所思的点头,却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诡异,否则月痕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将月圣之灵交给她。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心有所思没有说话,刚刚还要打起来的两人这会儿看来倒是有些诡异的和谐。 九夭垂着眼,灯灵的目光倒是在她脸上绕了几圈,沉默了一会儿便叫九夭,“喂,既然我们都认识月痕,不如我们做朋友吧。” “朋友?” 九夭抬眸,在她脸上扫了扫,哼了哼转过脸,“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灯灵并不在意她的不满,颇为理解她的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变成你的样子,可是我现在也是没办法呀。等我修为够了,找到肉身,我自然不会是这样了。” 看九夭有些松动的神色,她再接再厉道:“你看,这地方平日就你一个人,现在有我还能和你说说话,和你一起玩,多好呀。对了,我还能跟你说月痕在魔族的事,你不想听吗?” 九夭果然心动了,“你真的会告诉我他的事吗?” “当然了,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那好,一言为定,我答应做你的朋友。不过你找到肉身之后一定不能再变成我的样子了。” 灯灵笑得眉眼弯弯的点头,一副无害的模样,而她这同九夭相似的模样也的确让九夭看不出什么害来。 可灯灵心底实际却是讽刺,到底还是个只有八百岁的小丫头,真容易骗。 第225章你走吧 当月痕再次来雪原看九夭时,便见到两个‘九夭’在雪地上玩耍。 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雪风飘得很远。 月痕的目光在那一身红裙的小姑娘身上落了落,不过一眼就看出它的本体。 转眸,看向摆放在她们不远处的那盏桃花灯,眸色微沉。 这灯必不会自己跑来,看来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还知道了九夭。 “月痕!” 他看着那灯沉思间,九夭也看到了他,欢快的叫了他一声朝着他奔来,下一刻已经抱住了他的大腿。 她现在的身高刚刚好到他的腰间,小脑袋在他的腰上蹭了蹭,这才仰起头笑嘻嘻的看他,“月痕,你终于来看我了。” 望着小丫头眉眼弯弯的样子,月痕眼底的凉意缓了缓,弯下腰身单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不好好修炼,在做什么?” 九夭还没答,他的眼眸微眯,声线骤冷,“你受伤了!” 她额间的印记颜色浅淡了不少,以至于他一眼便看了出来。 九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只是小伤而已……” 月痕的目光朝灯灵看去,刚才还和九夭玩得很愉快的灯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桃花灯中。 九夭敏感的察觉到月痕似乎生气了,顺着他的目光朝那方看了看,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解释道:“真的只是小伤,是我当时太冲动想打桃花才会被反噬的。” 说着,她又补充一句,“桃花就是灯灵。” 她和桃花也在一起好几年了,若是在人间自然是很长时间,可在这里,对她们而言却不过弹指。 她的伤没个百来年是没办法彻底好的,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想能瞒过月痕。 可她这段日子和桃花相处的的确很好,虽然她讨厌桃花和她一样的那张脸,可不得不承认,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是很好的。 所以她有些不想让月痕生桃花的气,毕竟当时的确是她先要动手的。 月痕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道九夭不是能随便被人打伤的,最可能就是被这灯反噬。 可这不代表他会任由这灯留在这里,这灯是魔族圣物,留在妖族迟早会出事。 他抱着九夭走到那盏桃花灯前,一开口便是三个字,“滚回去。” 九夭的目光一闪,吞了吞口水,想说话却不敢。 她第一次见月痕发怒,虽然这三个字说得都是冷冰冰的,可比起旁人的怒吼更让人心颤。 桃花灯也明显的颤了一下,没开口,雪原上安静的只有雪风轻啸。 月痕眼底的光冷得如千年的冰魄,再道:“想让本君动手?” 轻飘飘的语气,桃花灯又是一颤。 下一瞬九夭眼前红色光芒一闪,桃花灯已经消失不见。 九夭没想到桃花这么不惊吓,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雪地,“它……” 她本是担心桃花能不能找到路回去,可刚开口,就被月痕打断。 他转眸看着她透亮的眼眸,淡淡的嘱咐,“以后不要随意同魔族之人来往。” 九夭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最后还是只能“哦”了一声。 其实她也知道不该和魔族的过多接触,可月痕是魔君啊…… 思及此,她情绪越发复杂,将小脑袋埋到月痕的脖子里蹭了蹭,“那你多来陪陪我好不好?” 月痕垂眸看着在自己脖子上乱拱的小脑袋,沉默了片刻,抱着她在雪地上坐下。 这才揉了揉她黑软的头发,淡声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短时间内我不能再来看你了。” 那群老家伙比他想的狡诈,他不想让九夭有任何危险,至少在她修炼的关键时期不能让他们打扰她。 九夭闻言动作却是一僵,脑袋埋在他肩窝里没有再动。 月痕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她,如同以往。 可以往小丫头总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如今安静着却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过了好一会儿,小丫头也没动。 月痕皱了下眉,看着她漆黑的发顶,正想着再说什么,脖子上却传来一阵湿烫。 好似有滚水倒进了心窝,月痕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 唇紧抿了一下,这感觉陌生又让他心动,因为有了怀里这小丫头,他慢慢体会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情绪。 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声线温柔了许多,“这次我或许要过很久才能再来看你,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半响,怀里的丫头才闷声闷气的回答,“没有!” 月痕揉着她脑袋的动作顿了一下,暗自一叹,将她始终埋在自己颈间的脑袋掰了起来。 一手捏着她的小下巴,盯着她已经布满泪痕的脸看了看,这才扯了自己的袖子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哭什么,都哭成小花猫了,不许哭了。” 许是不曾这样安慰过谁,语气虽然温柔,却难免有几分僵硬。 九夭抽泣着,紧咬着唇不说话,甚至都不想看他。 她难过还不许哭么? 真讨厌。 月痕看出她心底的想法,看着她的眼眸很认真的教育道:“夭夭,你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不能这样依赖旁人,也不能这样软弱动不动就流眼泪,知道吗?” 九夭的眉心揪得厉害,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不顺耳。 好像老夫子在教育学生,又好像严父在教育女儿? 她也不哭了,比起伤心她这会儿更觉得烦躁。 什么小孩子,她最讨厌人家说她是小孩子,特别是月痕。 她紧紧的抿了一下唇,第一次推开了月痕,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不顾月痕的诧异,她深吸气,转身,“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吧。” 说完,她化作原形,同雪地融为一体消失不见,没有丝毫留恋。 月痕还僵坐在雪地上,看着这片茫茫雪原,缓缓的皱紧了眉心。 他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了脾气? 这小丫头,修炼了几百年,其他的长进不见多少,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可他无法忽略自己心里的失落感,从她推开自己钻出他怀抱那一刻,心脏某处也空了一空。 他闭上眼轻声叹息,罢了,下次来看她时再好好安抚她吧。 第226章魂灵侵身 这一次,月痕一走便是近千年。 其实对于他们而言,千年时光当真不算什么,若是认真修炼入定,也许就是闭眼睁眼之间。 可不管是月痕还是九夭,都在这千年之中受尽了思念的折磨。 九夭根本静不下心思修炼,每过百年总忍不住跑出来看看,看看月痕有没有来看她,可每次都是失望。 她开始后悔,最后一次不该那样轻易让他离开,不该在他离开前还对他发脾气。 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要她了? 五百年过后,她越发的烦躁不安,已然无法静下心来。 她甚至不想再修炼,大半时间都在妖谷中晃荡捣乱,闹得妖谷中的妖见到她便远远躲开,生怕被她捉弄。 而她便在这样的胡闹中强迫自己忘记月痕的存在。 就这么到了第八百年,九夭依然没有等到月痕,可她却在某日忽然安静了下来,同陵光等人说了一声便回到了雪原上继续修炼。 再睁开眼时,便感应到了月痕的到来。 如今的九夭,已经长成了十五六岁大姑娘的模样。 月痕远远看着那抹冰蓝色身影,入目一片银白,她是这茫茫雪原上唯一的色彩。 心尖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掐住,不疼,却胀得厉害。 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在他离开的时候。 千年的时间,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她,可越是想,他竟越是不敢来看她。 他总会想起最后一次分别时她流眼泪生气的样子,她也许还没有原谅他。 他从未如此犹豫不决踌躇不前,这丫头当真是让他尝尽了万般情绪。 千年一过,想到按着她的速度应当已经修出些成效,至少应该已经融合了月圣之灵,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疯狂的想着她,想来看看她。 而此刻见着了,这丫头却并未像以往那般大喊着他的名字飞奔过来抱住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 月痕有些莫名的不愉,面上却依然云淡风轻。 许是她也知道自己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随意了吧。 抑制住心底几欲蓬勃而发的郁气,他主动朝她走了过去。 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不得不说,她长大的模样出乎他意料的精致娇艳,当真不负他替她取这名儿。 桃之夭夭,她却是比那枝头开得最艳的桃花更加袅娜瑰艳,却又因那瞳孔的冰蓝隐隐透出澄澈清冷。 月痕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眉心的印记之上,微眯了眼眸。 她竟然还没有完全将月圣之灵融合? 思及此,他便开口了,“你这千年都在做什么,为何不好好修炼?” 语气冷硬,依然是那教育她的口吻。 九夭心底的喜悦顷刻间化作了酸涩,她等了他这么久,可他一开口便是责问她。 她抿紧了唇角,垂下眼眸。 不回答,也不想说话。 其实说完这话月痕就察觉到不妥,他和她这么久没见,不该一见面便是这种气氛。 他更喜欢像以往那样,小丫头会冲过来抱住他的大腿,然后赖在他怀里对他说她遇见的趣事儿。 千年的时间,她应该有比以前更多的话想对他说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生疏到像是两个陌生人。 他沉默了一下,再走近她两步,距离她不过一步的距离。 低眸看她不断轻颤的眼睫,抬手,像以前那般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也放柔了许多,“怎么了,我来看你,你不开心?” 九夭紧咬着下唇,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抬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她察觉到了月痕的僵硬,却将两只手收的更紧,小脸埋在他胸前不断的蹭着,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去,让他不能再抛下她。 “月痕,我好想你。” 她的声线明显在颤抖,让月痕已经落在她肩上的手也颤了一下,本想将她推开的动作缓了缓,不由自主的揽紧了她。 千年前离开时被掏空的地方好像瞬间就被填满,月痕轻声一叹,“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九夭低低的呢喃,“我已经长大了。” 月痕“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九夭忍不住从他的怀里抬了头,仰着脸定定的望着他,不放过他丝毫的情绪,再次一字字重复,“我说,我已经长大了。” 她的语气很认真,神色也很认真。 月痕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她是何意,便又“嗯?”了一声。 只是这次,语调微扬,带着疑问。 九夭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她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把她当女儿吗? 她觉得难受,似被白蚁钻心,紧咬着唇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盯出个洞来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月痕垂眸看着她几欲炸毛的小模样,微纠了眉心正想开口,她的双手却忽然撑上他的肩头,踮了脚尖朝他压了上来。 唇上的触感柔软又温暖,月痕彻底僵住,眼底幽幽的暗蓝骤然浓黑如夜。 不过就是唇瓣相贴,浅浅的一吻。 可九夭依然觉得自己嘴唇烫到发麻,在月痕还未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快速退离了他,面颊红烫,比之前还要艳丽几分。 她抿了下自己发麻的唇瓣,这一吻好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不敢再看月痕那双沉黑的眼眸,再次垂下眸如同自语般轻声开口,“月痕,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我喜欢你……” 这一千年,她每日都在想,若是他来了,她一定要告诉他这句话。 她喜欢他,她不是他的孩子,她想做的是他的女人。 因为她垂下了眼,并未看见月痕在她说出最后四个字时眼底翻涌的情绪。 陌生的,却又无法控制的情绪在体内翻滚侵蚀。 如同隐匿在密云之后的风暴,席卷倾轧,转眼就能将这雪原吞噬干净。 月痕一直落在她后背的手缓缓收紧,指骨节发白发青,闭上眼,轻声一叹。 在九夭以为他会回应她什么的时候却忽然问道:“你身上为何有狐妖的味道?” 九夭怔愣,红着脸低下头抽了抽鼻子,不确定的道:“也许是前些年同那狐族的在一起沾染上的吧。” 说着她便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物给月痕看,“哦,对了,有只狐妖用它尾巴上的毛做了毽子送我玩,应该是这个味道吧。” 月痕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毽子,点了点头,的确是这味道。 接下来他也没再说什么,只带着她在雪地上坐下,开始问她这些年发生的事。 九夭始终不知月痕是怎么想的,她告白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对她似乎还是同以前一样,可似乎又不一样了。 他依然对她很温柔,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将她抱在怀里,只是同她并肩坐下。 而被他刚才那么一打岔,九夭也不敢再问他什么。 她怕他会说他不喜欢她,她怕若是她一直追问,他会恼羞成怒的一走了之再也不理她。 她承认,她怂了。 便只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不过在说起自己不认真修炼而去妖谷捣乱的事儿时还是有些不自在,怕他又会责备她,可他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说什么。 她松了口气,却又更不知所措,不断猜测着他的想法。 而这次,月痕没有马上离开。 他留下来陪她,说是要监督她好好修炼,直到她将月圣之灵彻底融合。 九夭自然很开心,也不会傻得去问他他留下魔族该怎么办,她巴不得他不回去。 哪怕她闭着眼,只要他的气息在她身边,她便觉得温暖又心安。 因为安下心来,九夭修炼的速度便快了许多。又过了百来年,月圣之灵便彻底融入了她的血脉。 而这时候的九夭和月痕都没有察觉,在九夭的体内,还隐藏着一道魂魄,便是那桃花灯灵。 就在九夭和月痕分离的第八百年,桃花被月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入了九夭体内。 桃花的灵力来源同九夭相同,她们的魂魄气息也极为相近,只要将桃花身上的魔族气息彻底消除,便很难被人发觉不妥。 月空一开始寻了一只狐妖,让桃花侵占其肉身,几百年的时间足够让她魂魄上的魔族气息彻底被掩盖,只留下妖气。 又为了避免被月圣之灵和月痕察觉,桃花化作的狐妖在同九夭接触的时候想办法得到了她几滴血液,这才得以顺利的侵入了她身体,也当真瞒过了月圣之灵和月痕。 而九夭身上的狐族气息也是因此而来,并非来自那所谓的毽子。 在九夭闭上眼修行之时,桃花却隐在暗处一直看着身边的月痕。 月痕出现在魔族的时候,她还只是一盏没有生命的桃花灯,有了生命能够感知到外界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便是他。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她是魔族圣物,他是万界魔君,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要站在一起接受魔族众人的敬仰和供奉。 她一直知道,若有一日她化形而出,便能顺利成章的成为他的魔后。 也只有她,有这个资格。 月九夭,凭什么? 第227章他喜欢上自己捏出来的雪娃娃 可就是这样一个月九夭,却抢走了月痕所有的关注。 她在月痕身边待了上万年,在她眼中,月痕无情无欲,她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今日那般多的情绪。 就像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刚才同月九夭相拥时,月九夭亲吻他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强烈浮动,带着紧张。 呵,像他这般的人,竟然也会紧张?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月痕的确是变了。 这样的改变,是月九夭给他的,而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她。 可是凭什么呢,明明她才是最先陪在他身边的,明明她才是陪他最久的,只要他愿意多等等她……那么,现在的一切都该是那她的。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对月九夭就无法不痛恨。 既然他这样喜欢月九夭,那她就变成月九夭好了,只要她成了月九夭,那他便是她的了。 她知道,月空也不想让月痕同月九夭在一起。 或者说,月空不希望月痕有任何牵绊。 这样的牵绊对月痕来说是致命的弱点,也会给魔族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 所以他答应她帮助她进入月九夭的身体,让她替代月九夭。 若是和月痕在一起的是她,那么不止不会给魔族带来灾难,她只会同他一起,让魔族成为这天地间的最强,受万物膜拜敬仰。 就在月九夭同月圣之灵彻底融合那一刻,桃花的那一抹魂魄开始争抢她的身体。 这一刻,是月九夭的魂识最虚弱之时,她乘虚而入,便能将月九夭的魂魄彻底压下去,她成为这身体的主导,再慢慢将月九夭的魂魄吞噬,让她彻底消失。 桃花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也的确成功了。 因为那一刻,月九夭就算察觉到了不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来驱赶对付桃花,若是此刻她强行对抗,或许会魂飞魄散。 她只能任由桃花的魂魄抢占自己的身体,而她的魂识却被彻底打压下去。 以至于,月圣之灵同九夭的血脉灵魂相融合之时,也等于同拥有九夭血液的桃花相融合。 若非九夭的魂魄还存在,她们二人便会彻底成为一个人。 九夭怎样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现在在暗处的那个,变成了她。 她知道,桃花不会任由她的魂魄一直存在,她现在这般虚弱,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被桃花吞噬。 这天地间再也没有她的存在,有的只是住着桃花灵魂的月九夭。 那么,月痕呢,是不是也会变成桃花的。 九夭很害怕,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她一时根本想不到应该要怎么办? 这样虚弱的她恐怕很快就会陷入沉睡,哪里能够阻止桃花想做的事。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桃花吐了血,身边的月痕神色变得紧张,伸手扶住了她。 他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 九夭不知该不该难过,可她却知道怪不了月痕。 现在的桃花,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可能分得出来,因为她本就是她啊。 可其实月痕一开始的确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因为现在的桃花和九夭实在太像,她几乎就是九夭的复刻本。 从一开始修出灵体就是按照九夭的模样和性子,她熟悉九夭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拥有九夭的所有记忆,就连她的灵魂气息都同九夭相似。 如今她用着九夭的身体,月圣之灵都没有察觉到不妥,现在的月痕也的确没有马上就发现。 他只是觉得,九夭同月圣之灵融合后醒来,看他的眼神比之前多出了一分难以察觉的贪婪。 只是每每被他看到时,又极快的消失无踪,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可也正是这一分‘错觉’,让他生出警惕。 他仔细的观察着她,对她依然同以往一样,温柔,却不会太过亲近。 就算她主动想要亲近他的时候,也被他不经意的避开。 从她变成大姑娘的模样后,他就不会再随意抱她,哪怕她说了她喜欢他,哪怕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心底深隐的情感。 他喜欢上了自己亲手捏出来的雪娃娃。 可他到底是冷清惯了,潜意识里又有些诡异的警惕,以至于他没办法同她太过亲近。 这一次,他并没有马上回到魔族,而是带着她去了人间。 人间繁华,全然不如妖族那般冷清,九夭似乎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可哪怕她掩饰的极好,月痕却依然从她看凡人的眼神中发现了另一些不对劲。 她看这些凡人的眼神带着蔑视,如看蝼蚁。 其实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这本没有什么不对,可如果是月九夭,那就全都不对。 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月九夭,不该是贪婪又自大的。 月痕知道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他甚至想到他上一次去雪原时看到的同九夭一模一样的桃花灯。 可那桃花灯现在还在魔族,而九夭身上的月圣之灵是最好的证据,眼前人的确是月九夭。 一时想不出问题所在,月痕并未打草惊蛇。 他带着九夭在人间走走看看,七天后到了一处桃花林。 那是一片极美的桃花林,大片大片的桃花绽放枝头,一眼望去,如艳阳烧天。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九夭轻念着这诗句,转眸看向月痕,笑容同这桃花一般娇艳,“是我的名字,对吗?” 月痕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她笑容上掠过,实在太像,像的让人无法生出怀疑。 他朝林中走去,声线淡淡,“进去看看。” 直到了林中,九夭开始耍赖,说她累了。 月痕垂了眼眸,转瞬后看向她,“那便休息一下。” 他靠着树干坐下,她就坐在他的身边。 片刻之后,开始昏昏欲睡,朝着他的腿躺了下去。 这些天来,他第一次没有将她推开,可眼眸中却闪过一抹凉意。 垂眸看闭着眼睡得香甜的九夭,唇角轻抿,手指落在了她的额头上,从冰蓝色的印记上缓缓拂过。 “夭夭……” 他轻声的唤,睡着的女子却只是转了个身,没有理会他。 第228章谁是桃花 他抬手撩起她耳边一缕头发,声音比之前更温柔,可唇边的弧度是旁人看不到的冷冽,“乖,我让人给你做了最喜欢的鱼,再不起来就凉了。” 九夭最爱吃鱼,百吃不腻。 在人间自然能吃到更美味的鱼,月痕也不会亏待她,几乎一日三餐都给她吃鱼。 今日两人出客栈前他就已经吩咐了晚膳,这会儿回去正好。 九夭终于起了身,扶着他坐了起来。 因为他不今日曾推开她,让她欣喜若狂,可她并未表现出来,又听他说到鱼,便噘了嘴,“我又不喜欢吃鱼。” 天晓得她最讨厌的就是鱼,吃了这么多天,她都要吐了。 若非他对她越来越温柔,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试探她了。 月痕轻蹙了眉,忽然侧头,薄唇贴上她眉心的印记,闭上眼,贴上去那一刻,他唇角的弧度如结寒霜,语气却无奈又宠溺,“你现在真是越发挑食了……”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九夭呼吸僵滞,他终于肯亲近她了。 她嫣然轻笑,喜悦再也掩饰不住。 月痕终究还是她的了,现在月九夭的魂魄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睡,并越来越虚弱,再过不了一个月,她就能彻底吞噬她,从此以后,这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月九夭。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月痕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直勾勾的看向月痕,朝他贴过去,“我想……吃掉阿痕……” 她一直都想这样叫他,月九夭的魂魄不曾沉睡时,便一声声的这样呼唤着他,可他听不见,只有她能听见。 而以后,这个名字,也只有她能叫! 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月痕的手却忽然落在了她的下颚之上。不轻不重的掐着,却足够阻止她。 在她的诧异中,他轻笑了起来,贴近她的耳朵,他的呼吸在她耳边起起伏伏,他的声音低哑如同呢喃,“夭夭,你这只妖精……” 九夭的大脑晕乎乎的,只觉得自己指尖脚尖都发了麻。 眼前只有月痕那个足以魅惑众生的笑。 他平日里哪怕再温柔,笑容也清浅的几近于无,可方才他的笑,比这林中所有的桃花还要让人惊艳。 他才是妖精,这世间哪里有他这样的男人? 清冷时让人畏惧,让人匍匐膜拜不敢靠近,温柔带笑时却觉得哪怕死在他手中也心甘情愿,只想靠近他,更靠近他…… 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阿痕……啊——” 眉心骤然刺痛,如有冰针从眉心刺入,她瞬然回神,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已经离了月痕七八米远,浮在空中,可月痕怀中却分明还有一个月九夭。 她怔楞的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 瞳孔骤然缩紧,她的魂魄离了体,她被月痕发现了! 桃花的目光再次看回月痕,他抱着昏迷的九夭,含霜的眼眸却死死的盯着她。 他抬手,手心中聚起蓝色的光。 “不——” 桃花尖叫出声,她想跑,却发现自己的魂魄被定住根本无法脱身。 她只能疯狂的喊道:“我是桃花灯的灵体,你不能杀我。” 她是魔族的圣物,他不能杀她。 月痕却并未理会,掌心的光芒越盛,他分明就是想要让她魂飞魄散。 桃花害怕至极,在那团蓝色光芒将要砸向自己时,声线尖利的嘶吼,“她会死!对,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她也会死!” 她和月九夭早已经血脉相连,她就是她的一部分,她若是魂飞魄散了,那月九夭也好不了。 就算不死,也足够她掉半条命。 可这时候她自然是如何严重如何说,而她也的确赌对了。 月痕不会让九夭有丝毫意外,否则他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让桃花放松警惕。 毕竟她用的是九夭的身体,他不会伤到她,也不会让她有伤害九夭身体或者用九夭的身体来威胁他的机会。 他并没有将桃花打的魂飞魄散,只是将其禁锢起来。 他带着九夭回了雪原,九夭沉睡了近三百年才醒了过来,桃花的魂灵也被禁锢了三百年。 月痕一直没有离开,陪在她的身边。 而九夭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处置妄图霸占她身体的桃花。 她曾经很讨厌她,也曾经被她欺骗同她成为朋友,现在,她无比痛恨她。 若非月痕认出了她,恐怕现在她早已经不存在,而鸠占鹊巢的桃花就会永远变成她。 可她也的确不敢让她魂飞魄散,九夭比月痕还要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和桃花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关系。 她害怕若是桃花魂飞魄散,她也会消失在天地之间。 她只能选择将桃花囚禁在死亡之湖。 入了这禁一切魂灵的死亡之湖,就算是神,也不得超脱。 九夭承认自己狠,毕竟,这样无止境的折磨,其实比魂飞魄散更加痛苦。 可这一切,都是桃花自寻的,她从未有过半点愧疚。 然而到了现在,他们却告诉她,她才是那个插足者。 九夭睁开眼时,眸中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茫,她看着对面的月空,眼底的光如雪原上凝结了千万年的冰雪。 她知道,赵莞就是桃花,虽然不知她如何逃出了死亡之湖,甚至还得到了肉身。 可她竟然敢告诉她,月痕是她的! 而月空这个帮凶,到了现在,还想要和赵莞一起糊弄她? 九夭这样想着,却又觉得不对。 若真是这样,他为何要帮自己恢复这段记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月空也看着她,不着痕迹的探究着,似乎想看明白什么。 他眼底的情绪快速变幻,在替九夭和燕恒施梦回之术时,他作为旁观者亦窥视着他们的记忆。 和他所恢复的记忆中知道的并无太大差别。 他看着九夭那双眼睛,轻声叹息,“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月痕到底不属于你,这么多年过去,你好不容易出了死亡之湖,该放下的便早些放下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桃花?” 九夭眉心一动,忽而冷笑,“可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就是月九夭,名正言顺的月九夭!” 月空摇头,“可你不记得了吗,你本就拥有月九夭的记忆。你的潜意识早就将自己当做了她,所以你从记忆中看到的也便是她的。” 九夭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情绪万变,神色却无丝毫变化,“月空,你真的确定吗?” 第229章看人用情 九夭实在不能理解,为何月空到了现在还能这般肯定的说着她不是月九夭的话,她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岂非太过可笑。 然而月空的神情那么平静,银灰眼底纯澈的如同一面干净的水晶镜,让人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她的心缓缓朝下沉,和月空对视良久,忽然开口问他,“月空,难道你就不觉得,是你认错了吗?” “认错?” 月空眸光有一瞬的变化,看九夭片刻,转而又只剩笃定,“你拥有肉身时我许是难以辨认,可如今你只是一道魂魄,我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来,你眉心凝聚的那团魔气。” 九夭眸光一闪,月空忽然勾唇,“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看看你的眉心到底是什么?” 九夭果然就朝他眼底望去,也的确从他如镜的瞳孔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目光凝在自己眉心,心口骤然一阵撕裂,她的眉心处是一团红色气息凝聚而成的印记,同那桃花灯形状一模一样的印记。 桃花…… 九夭按上自己的心口,压住那股撕裂的剧痛,眼底生出迷茫。 她垂眸看着地面上朵朵桃花残瓣,透过这片片残缺的花瓣去拼凑自己同样残缺的记忆。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要被月空说服了。 她才是桃花,而赵莞的确是月九夭。 那么,她又是如何从死亡之湖中出来,变成了凡间的沐九夭呢? 月九夭又是如何变成了身体破败的赵莞? 不,这不合理! 九夭幡然惊醒,若她当真是桃花,身为月痕转世的燕恒又怎么可能爱上她? 她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 她是他一点点用雪捏出来的,她是他用他的血液一点点浇养而活的,她的血脉灵魂同他的月圣之灵相融合。 他认错了谁,也不可能认错她。 九夭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她的魂魄为何会有这团应该属于桃花的魔气,可她坚信自己就是月九夭。 九夭闭上眼,缓缓的勾唇笑了,再次睁开眼时,她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月空,你说我是桃花,那你告诉我,阿恒为何会爱上我?” 关于这个问题,月空显然没有办法回答她,这也是他一直有些疑惑的东西。 以前月痕能认出桃花来,没道理转世后爱上桃花,月痕对月九夭的心意,月空很明白。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九夭的笑更加明丽,眸光却带着几分讽刺,“你看人用眼,可我和阿恒看人用情。在我和他没有那些妖族魔族的记忆之时,我们就已经深爱对方。你觉得身为月痕转世的燕恒,会用错了情,爱错了人吗?” 她唇角扯出嘲笑,语气却十足沉定,“我不知道赵莞是如何同你说的,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就是月九夭!” 月空有些诧异,事实便在眼前,她却依然如此笃信自己就是月九夭。 难道,当真是他弄错了? 眼睫微垂,她说的那话的确动摇了他。 他看人用眼,他们看人用情…… 所以燕恒能一眼认出了赵莞,寻到了这里? 他想到夕月和燕殇,想到他自己。 这便是他一开始没有真正认出夕月的原因吗? 在他看来,轮回转世,当初的人早已经不是当初。 夕月不再是轩辕艾,所以他曾经用尽一切方法要将轩辕艾复活。 可其实,夕月本就是轩辕艾,他又何苦执着那具早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 以为自己历经轮回早已明白一切,可到头来,他始终是被表象蒙住了双眼。 若是他看错了,那他便又帮了桃花一次。 他对夕月说不会伤害她的孩子,却不知不觉间又食言了…… 他沉默不语,九夭也不再说话。 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其实对月空,她也该痛恨的。 这一切的根源便是他,若非他,桃花不会出现,后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可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每每对上他那双干净得不染丝毫杂质的眼眸,九夭就痛恨不起来。 恐怕也不止是她,任何一个见到月空的人,哪怕他做了再多伤天害理的事,都无法对他生出太多不满。 他就是这样的矛盾体,明明是恶魔,却又宛如圣洁的神灵。 其实月痕也是如此…… 那个总是一身白衣清冷如雪的月痕,如同神祗,哪里像是魔族之君。 九夭禁不住暗嘲,什么魔族,比狐族之妖还会魅惑人心。 沉默了许久,九夭开口,“接下来你待如何,想将我一直困在这幻境中?” 月空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此刻却有些犹豫了。 眼睫颤动几下,他抬眸,“既然你说你是月九夭,那我便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 话落,他站起身,垂眸看向有些惊讶的九夭,唇角轻掠,“赵莞已经占用了沐九夭的身体,不过并没有骗过燕恒。他此刻也在这里,我让你同他离开。” 九夭的脸色快速变化了几下,月空继续道:“以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你和赵莞谁输谁赢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不过我有一点还需提醒你,若你当真不是月九夭,就算你现在赢了,可待到燕恒真正恢复月痕魔灵之时也会被识破。到那时,你便需自食恶果。” 九夭也站了起来,有些不信任,“你真的不会再插手?你不是魔族长老吗,现在怎么愿意让我同他在一起了?” “魔族长老?” 月空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天空那轮银月,“我早已经不是什么魔族长老。” 说完,他也不再同九夭多言,抬手朝一方指去,“去那里,便能见到他。不管你到底是谁……你,自求多福。” 他转身离开,九夭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月空的转变让她有些诧异,不再是魔族长老,是什么意思? 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些什么,月痕才会选择轮回,就连月空也下了轮回…… 她记起的东西还是太少,就是不知道月空会不会愿意帮她恢复所有记忆? 想到这里,九夭皱眉摇了摇头,他刚刚还说不会再插手他们的事,恐怕是不会愿意的。 这个月空的性子看起来很古怪,她还不要去自寻麻烦的好。 思及此,她转眸朝月空刚刚所指的方向看去,燕恒在那里…… 他没有被赵莞欺骗,不管是月痕还是燕恒,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他永远都能认出她来。真好。 第230章无情无欲,哀莫心死 燕恒从回忆的梦境中惊醒时,已经不在那地宫之中。 他躺在桃林深处,四周铺满桃花。 缓缓睁开眼,花瓣纷落,在空中飞旋打转,轻飘飘落在他的眼眸之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重新闭上眼,他轻声叹息。 一叶障目,说的是他,还是月空。 回忆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滚搅动,之前的梦境也必定是月空搞的鬼,他们想告诉他他认错了人。 可他怎会认错,他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了夭夭。 月九夭和桃花之间,沐九夭和赵莞之间,他从来就分的清清楚楚。 沐九夭就是月九夭,赵莞就是桃花,就算在梦中,九夭亲口告诉他他认错了,他也不会动摇。 思及此,他再次睁眼。 刚才看到的回忆不是他一个人的,也有九夭的,所以九夭也在这里,他方才是同她一道陷入了回忆之中。 燕恒骤然起身,目光四巡,如一道有形的寒剑,恨不得劈开这所谓幻境。 若月空敢再伤害九夭,他必不会放过他。 眸光在落到某个方向时微微一沉,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那方走去。 没有心思欣赏这林中景致,他脚步极快,如踏了风,却在某刻忽然停下。 四周景物骤变,桃林变成雪原,燕恒还没时间去想月空又在搞什么鬼,脚下便是一空,整个人都朝下落去。 “阿恒——” 九夭的惊呼声击中耳膜,风雪茫茫之中,燕恒抬头看去,一道纤弱的身影正随风而下,她用力的朝他伸出手。 她的面容在风雪之中看不清楚,可燕恒的心跳却告诉他,是他的夭夭。 “夭夭!” 他抬手,竟当真抓住了她。 微一用力,将她拉入了他的怀中,紧紧的,不留丝毫空隙的抱住她。 再次回到这温暖怀抱的那一刻,九夭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本是一道魂魄的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温度,顺着他的力道,她用力的揽住他的腰身,恨不得将自己这道灵魂嵌进他的身体,再也不分开。 眼角有温热顺脸颊而下,九夭靠在他的胸膛,唇边却弯出喜悦的弧度。 燕恒闭着眼,抱着她朝下落去,低缓的声音也随着这风吹进她的耳朵。 “你看,我说过,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你。” 他的声音随着风飘得很远,月空站在桃花林中,宽袖银发被风吹动,他伸手,一片花瓣飘落掌心。 素来无波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无情无怨,哀莫心死。 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你…… 真好…… 北阳皇宫中最近有了新的传言。 他们的太子殿下移情别恋了。 时刻不离怀的宝贝从以前那只不知名的兽儿变成了一只猫儿。 赵卫轩此刻也正盯着燕恒怀里那只半眯着眼打盹的猫,神色极为诡异。 燕恒正执笔批阅折子,一只手缓缓的顺着腿上猫儿的毛发,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 这只圆滚滚的猫儿也算是可爱,白绒绒的,没有什么杂毛,可比起以前那只兽儿却始终是稍逊一筹。 以前燕恒宠那兽儿他就不能理解,现在他更是理解不了了。 何况他之前一直隐隐觉得那只无名的兽儿同沐九夭有什么关系,燕恒之前还为了沐九夭‘要死要活’的,怎么突然就移情别恋宠上这只猫儿了? 喂水喂饭伺候着洗澡睡觉的,怎么也不像养宠物,反倒像是养情人? 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赵卫轩脸色五彩纷呈,很想将燕恒的脑袋掰开看看他这成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太过强烈摄人,燕恒怀中打盹的猫儿也不由得睁开了眼,朝他这方看了过来。 赵卫轩的目光同它乍然相对,神色微僵。 这只猫儿有双碧蓝的眼睛,如同蓝色的水晶,又像是不染纤尘的碧湖。 他皱眉,猫儿的眼睛许都是这样的吧,也不算太过奇怪,只是它眼中那类似鄙夷的情绪是他看错了吧? 一只猫罢了,也敢鄙视他? 他抽了抽嘴角,还没说话,燕恒也停笔抬眸看了过来,“你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到底还有什么事?” 赵卫轩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也没什么大事,臣就是想问问,殿下真的要去回鸾镇?” 燕恒垂眸,揉了揉猫儿的脑袋,“嗯”了一声,情绪不明。 赵卫轩看着燕恒沉冷的面容狭了狭眸,很是不理解,“为什么是现在,现在北阳异动频繁,殿下若此时离开……” 燕恒打断他,“本殿要去,自然有本殿的理由。” 他从太明山回宫已经三天,除了修养身体,还需要将这些时日压下的一些事务处理了。 叫赵卫轩过来,一是询问一下他府中那一直昏迷着的小丫头的事,二是为了之前几件杀人的案子,可很显然,这两件事都没有什么起色。 那个小丫头依然昏迷着,杀人凶手也没有寻到丝毫痕迹。 倒是赵莞身亡的事被赵奕知道后闹了一场,可这事有父皇摆平,他自是不用管。 而赵莞的尸体已经被赵奕带走,燕恒也没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要将夭夭的身体和妖元抢回来。 九夭恢复了记忆,自然想起了陵光曾对她说过的话,可算算时间,同他当时所言已经多耽误了太久。 不过九夭也很确定,现在她的妖元还没有彻底落入旁人之手,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她也感觉到,赵莞也去了那方。 所以燕恒已经决定明日就启程前往回鸾镇,他不想再耽误时间。 至于北阳这边那些什么狐妖魔族,他现在也分不出精力来理会。 一切,都待他回来再说。 且有父母亲在这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赵卫轩不知他所想,却是也想到了沐九夭,他蹙眉,“难道是因为沐九夭,她在回鸾镇?” 沐九夭醒来却失踪的事他自然也知道,燕恒若是为了她,那便也说得过去。 燕恒没有回答,只是道:“你不必管得太多,只需好好守在北阳就是。” 赵卫轩抿紧了唇,沉默片刻自嘲一笑,“臣同殿下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殿下倒是同臣生分了许多,殿下这是不信任臣了。” 燕恒眉头轻轻一簇,眼底暗芒锋锐,“许多事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并非本殿信不过你,就是因为信得过,才会让你替本殿守在北阳。” 赵卫轩闻言垂眸,也知道自己是多心了,他这般同燕恒说话,已是不敬。 轻叹一声,他站起身,朝着燕恒拱手行礼,“殿下放心,臣自当竭尽所能。也愿殿下此行无往不利,得偿所愿。” 第231章天阳在何处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 镇国将军府,沐修云从噩梦中惊醒,衣衫尽湿。 粗声喘了几口大气,这才白着脸坐起身来,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声落,外头却没有丝毫回应。 沐修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更提了几分,“人呢,都给本将军滚进来!” 依然是安静,没有声音,死寂一片。 沐修云双拳重握,察觉到了不对当下便抽出枕边佩剑翻身而起。 眼底尽是凝重,方才的噩梦还历历在目。 漫天的大火,无尽的鲜血,满地的死尸,整个镇国将军府几乎成为炼狱。 此刻这安静,便让他觉得像是噩梦照进了现实。 手持着剑,他小心翼翼的朝着外间走去,房中的烛火已经熄灭,本该守在这里的人不见踪迹。 握着剑柄的手心冒出了冷汗,他再次朝门前去。 贴耳一听,没有任何响动。 皱眉,屏住呼吸,抬手推开了房门。 漆黑的庭院,没有一丝灯火,只有朦朦胧胧的月色洒落,刚好够人看清四周景致。 院落中空无一人,平日里应该守在这里的侍卫也尽数不见,就连他身边的暗卫都消失无踪。 沐修云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在门前顿了顿,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去看看。 “喵……” 刚走出几步,还没走到院中央,不知何处传来的猫叫声便惊扰了这一方平静,也惊得沐修云心跳失常。 他心惊胆战的转头,朝着猫叫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房顶之上,一道墨色身影几乎融入夜色中,若非他肩头那只白色的猫儿,当真很难让人看见。 沐修云在看到那抹黑色身影时浑身一震。 他紧紧的盯着那抹身影,握紧手中的剑,紧绷着声线强自镇定的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夜风徐徐,吹动燕恒的衣摆,也带出一抹淡淡的血腥气,随着夜风飘到了沐修云的鼻息之中。 他脸色更白,燕恒刚杀过人! 杀的是谁,是不是将军府中的人? 无数惊疑侵蚀着他,让他在这一刻想要逃跑。 他吞了吞口水,“殿下?” 燕恒缓缓抬手,沐修云心头一抖,下意识抬剑,燕恒却只是摸了摸自己肩头有些躁动的猫儿,轻笑道:“乖,不要着急。” 声音温柔,落在沐修云的耳中却无比刺耳,像是嘲笑。 他看向燕恒肩头的那只猫,眼底闪过疑惑,身体却下意识的朝后退。 刚退了两步,嗖一声轻响划破夜色,叮一声钉在了他的脚后跟处。 沐修云彻底僵住,燕恒又是呵的一声,“本殿还未同沐将军好好说话,沐将军这是想去哪里?” 沐修云眼底闪过暗光,到底是身经百战,看出了燕恒的来意不善,反倒是镇定了几分。 他既然没马上动手杀他,便表示他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那他自然不用太过担忧。 垂眸看了眼插在脚后跟后方地面上的那柄暗器,他冷笑一声,“殿下这是何意?” “大胆,殿下面前竟敢持剑!” 他的话刚落,一道低沉的声音便落在他耳边,他甚至来不及挥剑,一抹冰凉已经贴在了他的颈侧。 毫不怀疑,他若敢随意动上一分,那冰凉便会割破他的脖子,让他血溅当场。 他果然不敢再动,下一瞬手腕一痛,手中的剑哐啷落地。 “你——” 梗着脖子,沐修云死死的瞪着燕恒还想开口,脖子上却一阵刺痛,耳边又响起那道声音,阴沉沉的,“对殿下不敬者,杀无赦!” 沐修云的话被堵住,脖子上的痛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现在成了人家刀板上的鱼肉,绝对不能硬碰硬。 他心里虽然充满恐惧和不安,却努力让自己的面色更加平静,“老臣不敢对殿下不敬,只是想问问殿下深夜前来将军府所谓何事?” 燕恒还未开口,他肩头的猫忽然一跃而起。 沐修云只觉得眼前白影晃动,一只伸出了尖利指甲的猫爪子出现在瞳孔之中,正朝着他抓来。 他瞳孔紧缩,后背汗毛直竖,下意识紧闭上眼。 可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只有一声软绵绵的猫叫,伴着燕恒那低凉悦耳的声音,“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胡闹。” 脱力的睁开眼,燕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那只白猫被他抱在怀里。 猫儿好像很不满,一边喵喵的叫着一边扭动着身子挣扎。 燕恒却不理会它,只是紧紧压着它后背不许它挣脱,“再胡闹,半个月的鱼就没有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猫儿却瞬间就蔫了,尾巴不断的摇晃着,它偏着脑袋蹭了蹭燕恒的掌心,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讨好的样子十足狗腿。 沐修云眸色怪异的看着燕恒和这只猫,一时倒真想不明白燕恒到底想做什么。 而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的天哲只是无语的垂下眼。 他是知道内幕的人,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只知道自家殿下深陷其中,当真是无法自拔了。 猫儿乖巧了,燕恒便重新看向沐修云,“好了,不要再耽误时间。本殿来,只是想问沐将军一件事,天阳在何处?” 沐修云眼皮子不经意抖了一下,“老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老臣怎么会知道那天阳道长在什么地方?” 燕恒冷漠的撩了唇角,“看来沐将军需要好好回忆一下。” 说完,他转身朝院中石桌走去,沐修云看着他的背影怔楞间却惊觉手指处一阵剧痛,小手指便已经被天哲切掉了。 十指连心,哪怕沐修云身经百战,也并非金刚不坏之身,自然会知道疼痛,也会畏惧。 而天哲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点了沐修云的穴,开始专心的削沐修云的指头。 从小手指开始,挨着一根根的削,慢慢的削。 缓慢的连续的折磨和剧痛让沐修云的身体禁不住禁脔,紧咬着牙根,泛红的眼眸盯住已经坐在石桌前的燕恒,“太子殿下滥用私刑逼问朝廷重臣,就不怕被人知道吗?” 燕恒将怀中的猫儿放在石桌上,又拿出几块糕点去喂它,听闻沐修云的话后只是嗤笑一声,“本殿若是怕,还会坐在这里吗?沐将军有力气质问本殿,不如好好回忆一下天阳的下落。否则,这手指一根根切断之后,还有脚趾耳朵和眼睛,本殿有的是时间等你好好回忆。就是不知没了手脚和眼睛的沐将军,对于他们来说还有没有用处。” 第232章就是想要折磨他 沐修云额头冷汗一颗颗的滚,天哲已经削到了他的食指,后面这几根手指他并没有像一开始切他的小指那般直接砍断,而是拿着匕首一下下的前后切割,安静的夜色中甚至能听到刀片在骨头上切割研磨的声音。 这种痛苦更多的是对精神上的折磨,他知道,燕恒就是想要击垮他的精神,跟他来场心理较量。 沐修云大声嘶吼,“我真的不知道,殿下再怎么逼问,我也不知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意图用这种嘶吼来缓解心里的恐惧。 脸色几近青白,冷汗如雨,不敢去看天哲的动作,只是死死的瞪着燕恒,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的确是痛,他年轻时也受伤无数,却从没想过,不过就是切切手指罢了,竟然会这样痛! 燕恒看着不愿意吃糕点摆着头不断躲避的猫儿,轻笑,“没事,沐将军现在不知道,等会儿说不得就知道了。慢慢想,本殿不急。” 将糕点随意扔在一边,他弹了弹猫儿的额头,“对了,将沐沉荣带上来让沐将军看看,说不得就能想起什么了。” 他的话落,暗处有人道了“是”。 很快,一具尸体就砰一声扔在了沐修云面前,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只是一坨辨不出形状的烂肉罢了。 除了头还能看出来是沐沉荣,其他地方当真是全然不成人形。 皮肤被剥掉,骨头被抽出,只剩下软哒哒的一团红肉。 沐修云惊悚的看着眼前这一团,手上的疼痛几乎都忘记了,可随之而来的确是一种几近崩溃的恐惧,他清楚的认识到燕恒没有在同他开玩笑。 他真的会说到做到,他的确足够残忍。 若是他不告诉他,恐怕他的下场会比沐沉荣还要惨。 心脏‘咚咚咚’的狂跳着,他开始动摇挣扎。 可若是说了,燕恒真的就会放过他吗? 似乎看出他的纠结,燕恒神色淡淡的补充道:“本殿可是亲自送他上路的,沐将军觉得本殿的手法可还好?本殿先让人将他的身子放入烧开的滚水中,待他的肌肤半生不熟之后再替他去皮,剔骨。当时他还没死,叫得很动听,可惜沐将军睡得太沉没有听到。” “若是沐将军始终记不起来,那本殿只能让沐将军也感受一下,不过沐将军大可放心,凭着本殿的手法,自然不会让你死,总会让你留着一口气的。” “你——” 沐修云脑海中的弦快要被绷断,只凭他说,就已经能想到沐沉荣死时的惨状。 可比起死,不生不死虽然痛苦,至少还留着一口气,只要还活着,他总有机会报仇。 燕恒既然敢对沐沉荣动手,说明泽帝凤皇都已经知晓,他们默许了他的举动,那现在能救他的,就只有…… 他正想着,燕恒一声低笑,带着讽刺,“沐将军莫不是觉得,还有人能救你?” 将明显有些不耐烦的猫儿重新抱到腿上,揉着它后背的毛发安抚着,动作温柔,语气低缓,“是赵凌墨?” “沐将军难道不知道,赵凌墨私藏龙袍玉印,东海王意图废除他的王位。赵凌墨现在正赶回东海,自顾不暇。沐将军若是等着他来救,怕是等不到了。” 沐修云眸光大震,燕恒眸光一眯,指尖挠着猫儿的脖颈,显得漫不经心,“或者,天阳会来救你?那正好,本殿就用沐将军来做这诱饵,引蛇出洞。” 其实天阳的下落也不一定非要问沐修云,燕恒更多的,就是想要折磨他罢了。 当然,若是折磨的他受不了老实交代那是最好,就算他不交代,他也有其他办法能找到天阳。 九夭已经恢复了三世的记忆,对沐家人早就没了丝毫感情。更何况,沐沉荣和楚清影还并非她的亲生父母。 前世在东海他们如何折磨她的,燕恒如今就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几乎是没有任何退路,沐修云紧咬着牙根,依然嘴硬,“天阳道长是方外之人,行踪不定,老臣当真是不知他此时在何处。” “继续!” 燕恒没有再同他废话,只淡声交代天哲。 下一刻,已经被割得只连着一丝皮的食指被彻底割下,天哲的匕首落在他的拇指上。 一只手掌几乎已经全秃,钻心的痛折磨着他的意志,垂眸就是沐沉荣那难看恶心的尸体,沐修云的意识越来越紧绷,全身抽蓄却又偏偏无法昏迷,甚至因为这痛越来越清醒。 一只手的手指已经尽数被割下,天哲开始朝另一只手进攻。 浓烈的血腥味灌入他的肺腑,沐修云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你去找楚清影,你去找她,她肯定知道。” 天哲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眼燕恒,见他没反应便又低头自顾自切手指。 沐修云却快要被这种切割方式折磨疯了,只恨不得早点结束这种磨人的痛苦,可他动弹不得,还不如向燕恒服软。 燕恒却连眉心都没动一下,好像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真的,就是她将天阳介绍给我的,她和那个天阳道长早就有一腿,你去找她,她肯定知道的。” “找她?” 燕恒讥笑一声,“沐将军不知道,楚清影早就不在将军府了吗?” 沐修云趋近癫狂的神色骤然一僵,“你说什么?” 燕恒挑眉,看沐修云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看来他们早就决定放弃沐将军了,楚清影在本殿来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恐怕是知道本殿会来寻事?” 沐修云怔楞之后,眸中的恐惧和痛顷刻间褪去,变得阴沉狠毒,咬牙切齿的怒骂,“那对奸夫淫妇!” 燕恒垂眸,眸光和蜷在他腿上的猫儿对视一瞬。 楚清影和天阳有关系他们早就想到,只是这关系当真如沐修云所说吗? 还有,这府中失踪的可不止楚清影一个人,那沈姨娘同样失踪了。 谁能想到,将军府中最厉害的,倒是两个女人。 特别是那不声不响的沈姨娘,最是惹人怀疑。 第233章求亲亲求抱抱 燕恒抱着猫儿站起身,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只吩咐天哲,“将他带回东宫再继续,至于这将军府……” 说到这里,他垂眸看怀中猫儿,它也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燕恒沉默一瞬缓缓勾唇,抱着猫儿转身离开,只留下四个字,“一个不留!” 从今夜以后,镇国将军府就会彻底从北阳消失。 他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前世的悲剧,他决不允许再次发生。 九夭似乎知道燕恒的心思,它沉默着并没有阻止。 她的记忆也许比燕恒更加完整,从第一世到第二世,她为了沐家负他太多,可其实,沐家人根本不值得。 她并非良善,如今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 只要他高兴,哪怕同天下为敌,又有何惧! 只是,她还有些不确定,就这么将沐家处置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沐家同赵凌墨的关系还有同月氏的关系还没弄明白呢。 这般想着,便这般问了。 燕恒垂眸看它,轻轻一笑,“不过是自作聪明的小角色罢了。你当真以为,沐家人有那个本事从赵凌墨手中抢走江山?更何况,沐修云虽有月氏血脉,可月氏,也从未将他们看在眼中。” 九夭心头一动,不得不承认,燕恒所言有理。 赵凌墨是怎样的人,九夭到现在同他接触不深,也知道那人不会简单。 沐修云自以为聪明,与虎谋皮,最后也不过是没了利用价值时被虎吞噬罢了。 前世让她接近燕恒,又让她嫁给赵凌墨。让沐晚霜进东海王宫成为王后,害死老东海王扶赵凌墨登位。又在她不愿嫁给赵凌墨时,让沐晚霜成为赵凌墨身边的妃子。 他做这一切,以为旁人会被他玩弄鼓掌,殊不知,旁人也不过是在看他笑话罢了。 他从头到尾都以为靠女人就能迷惑男人。 却不知若非燕恒对她有情,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他又如何能得逞? 就好像第一世,他也不过就是落得被燕恒一箭穿心的结局而已。 至于月氏…… 那月氏应该同魔族有关系,而燕恒,却是魔君转世…… 不管怎么想,似乎都不用太过担心? 燕恒已经抱着它出了将军府,它跳到燕恒肩头朝后看去,将军府的大门在眼前缓缓关上,它却能闻到里面传出的浓烈的血腥气。 沐晚霜,这一世也再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燕恒停了下来,也回头看去。 不多一会儿,将军府中便有火光冲天而起,沐家,会在这场大火中彻底成为过去。 九夭眼底的情绪复杂,却只是甩了一下尾巴,从燕恒的肩头滑下去重新钻进他怀里,抬着小脑袋看燕恒,“回去吗?” 燕恒“嗯”了一声,摸了摸它的头,“我们明日便启程前往回鸾镇。” “那天阳道长呢?” “他?” 燕恒冷笑一声,“他说不得,早就去了回鸾镇。” 九夭恢复了记忆,也想起来之前在别宫时她就查出来的事。 燕儿的死和天阳有关,那后来两个女人的死,恐怕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再结合之前在沁阳发生的事,很容易想到,天阳很可能就是魔族之人。 只是九夭有些不明白,“他去回鸾镇做什么?” “也许,那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否则,赵莞怎么会去?” 说着,燕恒拍了拍它的头,“别操心这些了,快些将你的身体和妖元找回来才是正事。” 他们从太明山幻境掉下来便出了太明山,月空的确是说到做到。 不过九夭到底是魂魄,出来之后便十分不方便。 她本想找个人附身试试,可想了想,不管是找男人还是女人,她都无法接受用别人的身体和燕恒亲近,最后还是选择了这只小猫儿。 虽然比不上它自己的原形可爱,不过也就将就了吧。 毕竟只是只猫儿,和燕恒亲近起来它才不会觉得太别扭。 可到底不是九夭自己的身体,它始终不太习惯,燕恒其实也不那么习惯。 更何况,这猫儿不过寻常猫儿,不能变成人形,它只能一直做只猫,可它好想亲亲抱抱阿恒啊…… 这样想着,它便忍不住拿两只爪子扒住燕恒的心口,脑袋不断朝上拱。 燕恒似乎看出它的意图,抬手就按住了它的小脑袋,“老实点,我可不想又吃一嘴的毛。” 到底是凡物,这猫儿不太好的地方还在于,它还掉毛。 燕恒每每瞧着自己衣裳上沾染的猫毛都无比嫌弃,若非九夭的魂魄在这猫的身体里,他恐怕早就将这猫远远丢开了。 然而九夭自己却没有自知之明,抱抱还不够,总想要亲亲,燕恒每次见到那猫嘴朝自己嘴上凑就觉得浑身汗毛直立,难受的不行。 可若是真将它丢了,要哄回来恐怕不容易,燕恒只得紧闭着嘴迎接它,可就这样,他也觉得每次被它亲完自己就是一嘴的毛。 听出他的嫌弃,九夭哼哼两声,喉间便不自然发出“喵喵”的声音。 燕恒失笑,挠了挠它的下巴,“虽然这猫儿不够可爱,不过这声音倒是好听,来,再叫两声来听听。” 九夭瞪他一眼,偏头不理他。 燕恒面上笑意更大,扯了扯它的猫胡子,语带几分威胁,“叫不叫?” 九夭不吭声,它才不要,简直丢人。 见它不吃这套,燕恒又开始诱哄,“叫两声,回去就给你吃鱼。” 说完,他还补充一句,“我亲自下厨。” “喵……” 话音刚落,九夭就开口了,软绵绵的猫儿叫声让燕恒笑出了声,这次他主动的低头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嗯,真好听,乖。” “喵……” 他主动亲它简直太难得了,九夭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尾巴摇晃的起劲,双眼放光的看着他,一副求继续亲吻的模样。 “好了,等你恢复正常让你亲个够。” 燕恒哭笑不得的将它抱紧,带着它回宫,“回去先洗个澡。” 九夭一听洗澡便想挣扎,这三天它几乎每天都洗澡,天知道它有多讨厌洗澡啊。 燕恒却将它按得更紧,不许它挣脱,只道:“不能不洗,会有腥味儿。” 普通的动物就是这般,哪怕打理得再干净再勤快,也难免会沾染上些气味儿,特别是九夭这种爱吃鱼的猫。 他这一句让九夭认命的瘫了下来,果然还是要快些拿回自己的身体才好。 第234章心疼我自己 回了东宫,燕恒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九夭洗澡。 这事儿他已经熟练得很,不顾九夭的挣扎直接将它按进了温水之中。 也不用毛巾刷子,一只手抓着它,一只手在它身上东搓西揉,弄得九夭“喵喵”叫唤个不停,还呛了好几口的水。 这只猫儿的毛发偏长,平日里毛茸茸的倒是可爱,可被水一打湿便尽数贴在身上,一团团一缕缕,丑的不行不说还难受得要命。 洗澡真的就是受罪啊。 好不容易等燕恒过完了替它洗澡的瘾将它从水里提出来的时候,九夭已经瘫成一团无力吐槽了。 反正它现在再抗议也没用,它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猫。 除了还能用点念力同燕恒说话,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它不洗澡,燕恒就不给它吃鱼不抱它还不许它上床。 不过早晚有一天它要还回来的,哼。 九夭躺尸般瘫在燕恒怀里,不动不吭声,任由他拿毛巾替它将毛发擦干,又拿木梳将毛发一点点的梳顺,这才捏着它两只小爪子揉了揉,“瞧,干干净净的多好。” 九夭哼哼,“我的鱼呢?” 鱼在它心里许是比他还重要。 燕恒无奈勾唇,“蒸鱼可好?” 九夭点了小脑袋,蒸鱼比较快,也方便。 说着,他将它放在软枕上,“乖乖的等着,很快就来。” 燕恒虽是太子,却并非养尊处优什么都不会做的人。 相反,他在玉岭山学艺之时很多事都是自己做,甚至还要照顾两位师公,所以蒸一条鱼罢了,与他而言并非难事。 不到两刻钟,燕恒就端着鱼回来了。 老远九夭就闻到了香味儿,从床上一跃而起,在燕恒将盘子放在桌上时它也跳到了桌上。 绕着盘子“喵喵”的叫,尾巴不断的摇晃,着急的样子就同一只普通的猫儿没有差别。 看得到吃不到是真的很着急啊,它倒是很想直接上爪子,可若它当真这样做了,恐怕还得再洗一次澡。 燕恒将它一把抓到了怀里,“急什么,还烫着。” 说着,又忍不住扯了扯它的猫胡子,“现在已经很晚了,只能吃这一条,不能多吃了。整日就跟没吃饱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听说只能吃一条的时候九夭还有些不满,后面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它也觉得自己太能吃了,一天十几条鱼都不够它吃。 它以前在妖谷时虽然爱吃鱼,可好像也没有这么能吃呀? 偏着脑袋想了想,想到一个理由,“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妖元吧,所以才会总觉得饿得慌。” 燕恒显然不是很相信,“没有妖元会变得能吃?” 九夭重重的点头,先说服了自己,“我也需要有能量维持体力呀,没有妖元,可不就只能靠食物补充了么。” 燕恒狭眸,将手伸到它柔软的肚皮上揉了揉,“可你现在这身体只是只普通猫儿,它能消化这么多东西?你别将它给撑坏了。” 九夭瞪他一眼,“你心疼它呀?” 燕恒呵呵一笑,“我心疼我自己。” 九夭一愣,燕恒轻拍它的头,“若是将它撑坏了,不得再去找个身体?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个,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这说的倒是实话,九夭自己也不想太过折腾,拿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眼桌上的鱼,犹豫了一下,“可我现在觉得饿了呀,那,我吃一点点?” 说着,它还拿出一只小爪子比划一下,保证自己真的只吃一点。 燕恒摇头失笑,将盘子上的盖子拿开,拿筷子夹了鱼肚子上没刺的肉喂到九夭嘴边,“别装可怜了,吃吧。” 九夭又忍不住喵了一声,张嘴就将鱼肉咬住。 “阿恒蒸的鱼好好吃。” 一边吃一边拍马屁,顺带在燕恒的腿上滚了两圈,粘了几根毛在他墨色的衣裳上。 燕恒眼角一抽,按住它,“别滚了,再滚我就将你这身毛剃了。” 免得总掉毛。 九夭马上就老实了,它才不要做只光秃秃的猫,丑死了。 乖乖巧巧的吃完一条鱼,满足的打了个嗝,九夭终于想到了正事。 “你暂时不会杀了沐修云吧?” “自然要先留着,说不得还会有用。” 沐家现在活着的,也就是逃出去的楚清影沈姨娘还有沐修云了。 虽然斩草要除根,像沐修云这种已经被月氏放弃的废子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可狗是会咬人的,被主人抛弃的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主人一口。 到底是替月氏和赵凌墨做过许多事的人,他也许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只是他这样想,月氏的人怕是也会这样想。会轻易让沐修云落在他手中,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九夭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它抬了小脑袋看燕恒,“你还记得,孟元之前说过的诅咒吗?” 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它差点就要将这事给忘了。 当时孟元说过他被人下了诅咒,又说九玄山和回鸾镇有龙脉他们要毁了龙脉,沐家人要做皇帝的事。 如今看来,沐家也不过是棋子,能做皇帝的恐怕不是沐修云。 那……沐修云有没有可能也被下了诅咒?所以背后的人不怕他们抓了他。 燕恒沉思一瞬,“不管怎样,先留着他的命。” 自从孟元说了九玄山的事后燕恒一直让人守在那里,这么久以来没有丝毫异动,恐怕也是同回鸾镇那方有关。 所以不管怎么想,当务之急还是去回鸾镇。 九夭也想到这个,甚至也有预感,很多事都会在回鸾镇得到答案。 她便也不纠结这面的事了,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若是那个东海王当真想要废黜赵凌墨,那薛灵雅还会嫁过去吗?” 燕恒替它轻揉着肚子消食,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当然要嫁,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嫁给赵凌墨还能嫁给谁?更何况,圣旨已下,就算赵凌墨成为庶人,她也得嫁过去。再来,她明日就要启程前往东海,等那边有消息传过来时,她已经在半途中了。” 第235章不会嫌弃 赵凌墨府中搜出龙袍王印的事自然是燕恒让人做的。 从太明山出来,燕恒第一件事就是让人传消息给驻在东海的探子,让他们安排这件事。 以前他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对赵凌墨下手,可现在他必须抢占先机。 就算不能将赵凌墨彻底拉下马,也得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空不出时间待在夕煜捣乱,老老实实回他的东海去。 待将夭夭的妖元找回来,他再同赵凌墨清算旧账。 其实燕恒告诉沐修云时这件事还没有安排好,东海王也还没有下什么废黜赵凌墨的王旨,不过最迟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等到消息正式传回夕煜,怕是要等个把月,那时候薛灵雅已经走到了半道。 当然,她能安分守己嫁去东海最好,她若是敢闹,恐怕薛相第一个不会饶她。 薛家,已经不容的她再折腾了。 薛卓良之前在御书房同父亲单独谈话之后便回了府,闭门谢客,甚至辞官退朝。 只是燕恒知道父亲并未准批,不过是给他时间让他自己能想明白罢了。 燕恒其实很好奇当日薛相和父皇到底说了什么,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日薛相从御书房出来时的神色,说是生无可恋也不为过。 说到薛灵雅,九夭也想到了薛卓良。 其实她一直都有些想不明白,薛卓良是泽帝最信任的臣子,年轻时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女儿长歪成这样? 难道,真的如他夫人所言,他心中另有他人,所以…… 思及自己见到薛卓良时那种诡异的亲近感,九夭忽然想去问问沐修云,薛卓良会不会是她在这人间的亲生父亲? “阿恒……” 燕恒已经抱着九夭起身朝床榻去,九夭却忽然用小爪子抓住他的衣襟,在他低头看来时叹息般道:“记得让人问问沐修云,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燕恒看着它默了一默,点头只道了一个“好。” 他知道它的心思,也不是非要找到什么父母,不过是全一个念想罢了。 沐修云现在不一定会说实话,不过也没关系,等她拿回妖元再慢慢审他。 还有薛卓良,等下次回来也得去会一会。 九夭想法很多,燕恒只是将它放到软枕上,揉了揉它的脑袋,“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拿回妖元,你想做什么,还怕做不了吗?”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对于燕恒来说,这就是最急最重要的事。 九夭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一早就要启程赶路,燕恒需要好好休息。 它的目光从燕恒鬓边掠过,难掩心疼。 他该多担心她,才会一夜之间白了两鬓。 刚从太明山下来时,他憔悴的让她几乎心碎,休息了三日看着才好些了,可这鬓边的头发……等拿到妖元,第一件事就是要将他这白发变黑,真是太刺眼了。 心疼着,它便又想抱抱他亲亲他了。 只是,抬起爪子看了看,它暗自一叹,算了,还是不要惹人嫌弃好了。 惆怅的将小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闭眼睡觉。 见它眼底情绪变幻,燕恒倒是知道它在想什么,却没说话,见它乖乖睡了这才去侧殿沐浴。 重新回来时,小东西似乎已经睡着了,用尾巴将自己整个圈起来,毛茸茸一团,倒是也可爱的紧。 燕恒勾了勾唇,低头在它的脑袋上亲了亲,又将它抱了起来让它趴在自己怀里。 这才满足的喟叹一声闭上了眼。 到底是他的夭夭,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也不可能嫌弃。 薛相府 已是深夜,薛灵雅的院中却依然是灯火通明。 丫鬟婆子跪了一院,却谁也不敢进去。 房中不断有声音传出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都死了吗,来人,快来人——” “把门打开——” 薛灵雅的声音已经极度嘶哑,很明显是叫了太久,现在已经没了多少力气。 可叫不出声,她便拼命的砸着东西,房中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砸了,最后便拿着一根小凳子将房门砸的砰砰作响。 薛卓良双手负后,站在院门前久久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人见着了他,神色一慌忙行礼,“奴婢见过相爷。” 其他人闻言也都惊慌的看了过来,纷纷跟着行礼问安。 薛卓良眼底闪过一丝沉暗,抬步朝薛灵雅房前去,让人将门锁打开,紧闭了许久的房门也终于被推开。 薛灵雅还拿着小凳砸门,一不小心砸了个空,身子朝前一晃,亏得身边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怔了片刻,目光终于聚焦在她面前的薛卓良身上。 神色一晃,手中的凳子落了地,本就通红的眼眶瞬间更红了,“父亲……” 低喃一声,她猛的甩开身边扶着她的人,上前一步拉住薛卓良的衣袖,眼泪说来就来如断了线的雨,声音哽咽颤抖,“父亲,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去东海。父亲,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从她在宫宴后被抬回来,从她醒来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薛卓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可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天一亮她就要被送去东海,若是离开北阳,她就真正没有退路了。 这般想着,她的眼泪落得更凶,并非演戏,以至于看起来当真可怜至极。 可薛卓良垂眸看着她,目光却十足平静,只是缓缓摇头,“圣旨已下,我没有办法救你。” 薛灵雅眼底闪动着惊慌,她死死抓住薛卓良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是还有薛太妃吗,姨奶奶一定会帮我的。父亲让我去见见姨奶奶好不好,女儿求您了……” 她的声线紧绷着,嘶哑的声音都透出了几分尖利,几乎快要崩溃。 “若是你那姨奶奶愿意帮你,还会等到现在吗?” 薛卓良的目光从她的面上梭巡而过,似哀其不幸,又似悔不当初。 “薛灵雅,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 薛灵雅浑身一震,抓着薛卓良衣袖的手微微一松。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踉跄几步朝后退去,“所以你来,就是想告诉我姨奶奶放弃我了,母亲放弃我了,你……也放弃我了吗?” 第236章地狱黄泉,永不相见 薛卓良微簇了下眉头,还未说话,薛灵雅忽然笑了起来。 眼泪还未断,浮着水光的眼底却透出几分尖利的仇恨。 “呵……呵呵……我就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丑事,你们怎么会帮我呢?你们巴不得将我送得远远的,巴不得我去死。说什么看不看得明白,说到底,都是你将我害成了这样!” 薛卓良眉头更紧,“你胡说什么?” “胡说?” 薛灵雅冷笑一声,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通红的眼目呲欲裂的盯着薛卓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娘,所以也不喜欢我。从小到大,你何时像其他父亲一般关心过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太子殿下,却从来不帮我。甚至还将我软禁在府中不让我去参加宫宴,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会听那个贱丫头的话,中了别人的计!” 她的目光越发阴鸷,以往在薛卓良面前还会掩饰一二,可到了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 眸光几变,嘴角却忽然勾起讽刺的笑意,“只是可惜,你再怎么喜欢那个贱人,最后娶的那个不还是我娘吗?男人所谓的痴情也不过就是如此。嘴里说着自己有多爱那个人,转过身便能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你若当真这般爱那个贱人,你就该同她一起去死啊,你还活着做什么?薛卓良,你真是虚伪的让人恶心!啊——” 薛灵雅的话刚落定,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扇倒在地。 薛卓良的手在颤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薛灵雅趴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处于蒙怔之中,一手捂着被打的脸颊,眼带惊恐的看着薛卓良。 院中的丫鬟婆子都恨不得将自己缩小到无,放轻了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这片诺大的空间中,好像只有薛卓良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已经刻意遗忘了许久的记忆如今不断被翻出,山洪海浪一般倾轧着他仅存的一丝意志。 他的确是想去死的,那日燕殇让他去死的时候他也当真是抱了必死的心的。 可每每将匕首抵在心口时,他便觉得害怕。 不是怕死,而是怕到了黄泉也见不到婳儿。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穿着一身血衣跳下九玄山的模样。 血不断从她的心口朝外涌,她的指尖上沾染上自己的心头血,在空中胡乱的画着,嘴里不断的呢喃,“死死生生,碧落黄泉,地狱人间,永不相见……” 这十几年来,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眸从来没有消失过,那诅咒一般的话语一直响在他耳边。 他知道,若是他死了也见不到她,便会彻彻底底的失去她,连同那些能证明她曾经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记忆。 他只能一点点的,逼着自己将那颗鲜活的心脏变得如同无波死水。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那样痛苦,不会夜夜睁着眼,直到天明。 而如今,薛灵雅的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刺入他的心口,剜出他的心脏,将他隐藏的丑陋不堪尽数展露人前。 他盯着薛灵雅,眼前却慢慢变得模糊,透心的凉意自脚底朝上涌。 他承认,他很多时候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可薛灵雅到底是他的女儿,就算她的到来于他而言更多的是痛苦,他也从来没有因此厌恶过她放弃过她。 从她出生那一刻,他便告诉自己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他没有办法给她太多的爱,却始终是想让她好的。 甚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将她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所有,至少他还有个女儿。 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也曾尽心教导她读书认字,同她讲做人的道理。 可许是他太过严厉,她更愿意亲近她的娘亲,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 甚至随着她年纪越大,同薛太妃越发亲近后,每每见到他时,眼里的不耐烦几乎都遮掩不住。 而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彻底放弃了她呢? 许是在她七岁那年,他下朝回府去瞧她时,正好见到她对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挥鞭子。 那小丫鬟同她差不多年纪,从小便陪在她身边,却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他见到时,那小丫鬟的衣裳被扒光,小小的身体上已经布满了无数的鞭痕,浑身鲜血,已是奄奄一息。 而他女儿手中的鞭子却不曾停下,那恶毒的眼神哪里像是个七岁的小姑娘,却是同她那娘亲如出一辙。 那一刻,薛卓良才清楚的认识到,薛灵雅平日在他面前的乖巧不过假装。 那一次,他对她行了家法。 待她好了之后便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不过三日,她便装病装痛,哭着吵着要回娘亲身边去,甚至同他说她不喜欢他,她讨厌她。 薛卓良是失望的,他放她回去左想荣那里,可从那以后,他再没想过要亲自教导她什么。 可就算如此,这些年来,她同她母亲两人瞒着他做下的那些恶事,若非他替她们兜着,她们以为都是薛太妃在帮她们吗? 薛卓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做错了事,本就应该接受惩罚,而他对她们的包庇和纵容,才是让她们走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 她说的没错,是他……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薛卓良闭上眼,自嘲的笑了,再睁开时便不再有丝毫情绪。 他冷冷的盯着还趴在地上的薛灵雅,已经全然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不管你如何想,天一亮,你都必须前往东海。否则,你以为就算你留下,还能嫁给谁吗?薛灵雅,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不甘也好,痛恨也好,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不管是薛太妃还是你娘,没有人能够救你。当然,你若是有那个勇气,也可以选择去死。可就算死了,我也会让人抬你的尸体上花轿。我绝不会因你一个人,连累整个薛家。” 他这一脉虽然只有薛灵雅一个女儿,可他上有大哥,还有两个嫡子,就算他生无可恋,也不会任由薛家背上抗旨的罪名。 第237章本宫替她嫁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薛太妃站在窗边,看黑暗退去,光明似乎即将洒满人间。 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勾唇冷笑,“他当真如此说?”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便是她身边的大宫女李茹,下面的人都称其为李姑姑。 此刻,李茹低着头姿态恭敬,声音压得极低,“是,相爷的确是如此说的,当时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薛太妃眼底浮出嘲讽,“薛子昂啊薛子昂,薛灵雅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当真是虚伪的……让人恶心!” 说完,她忽然转身,目光在李茹的身上上下流连,“你说,人类是不是都是如此?” 周身冰冷好像被毒蛇盯上,李茹喉间急速滚动两下,头垂的更低,不敢随意答话。 薛太妃眸光微眯,嘴角笑意越发讽刺,“怎么,你很怕本宫么?” 李茹喉间发紧,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开口,“奴婢不敢。” “不敢?” 薛太妃喉间发出一声轻呵,“既然不怕,那便将头抬起来,看着本宫。” 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李茹的眼睫极快速的闪动着,缓缓抬起了头,甚至不敢说一个不。 她知道,若是她敢说不,她便不可能再等到太阳升起来了。 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可毛孔中却透着股股凉意,李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敢让自己表现出一丝的害怕。 在外人眼中,薛太妃年纪虽大,却保养得很好并不显老。 可此刻,李茹眼前的薛太妃却没有平日在外时的美貌,有的只是一副枯骨,一张人皮。 那人皮贴在骨上,灰蒙蒙的白,如同一具已经死了许久的枯尸。 若是别人看到这样的薛太妃,恐怕早就已经吓得尖叫出声。 可李茹却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眼睫的颤动都停止了,整个人如同一具冰雕,只剩下平静。 这么多年跟在薛太妃身边,虽然那种从内心深处透出的恐惧无法控制,可她早已经习惯了面对她,知道在面对她时该如何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完美控制。 哪怕她内心在尖叫在嘶吼,面上依然是如同冰霜般冷静。 毕竟,相比起眼前这让人恐惧的枯尸的面容,死亡,或者生不如死,更让人恐惧。 薛太妃的眼眸半眯,阴冷的目光在李茹面上梭巡,如同蛇信一点点从她肌肤上舔舐而过,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轻抿了唇,声音平稳,“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薛太妃轻抚着自己的脸颊,问她,“你觉得,本宫美吗?” 李茹拢在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颤了几颤,答道:“娘娘,自然是美的。” 薛太妃忽然笑出了声,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呵呵,果然虚伪。” 说着,她的手便落在了李茹的面上,“你心里当真是这般想的么?或者,你其实觉得就连你也比本宫美,这肌肤,这温度,多好啊……” 没有丝毫温度的枯指,就好像一根冰棍戳在她的脸上。 李茹浑身都是一颤,恐惧不由自主的显露了出来。 下一瞬,她面色大变,慌忙跪地伏身,“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呵……” 薛太妃收回自己的手,垂眸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的人,轻幽幽问,“恕罪?你觉得自己何罪之有?” 薛太妃那张只裹着一层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她眼底的光却如沁着寒毒,沾染上,便再没有活命的机会。 李茹的手紧紧抠着地面,指甲断裂,疼痛钻心。 “奴婢,奴婢……” 她迟疑着,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这种时候哪怕她自诩了解薛太妃,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是最好。 薛太妃嘴角处略一勾,却是看不出来,李茹只听她不辨喜怒的幽声道:“你的确是该死,所有虚伪的人类都该死。不过你放心,本宫是不会让你死的,你到底陪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又怎么舍得呢?” 呵呵的笑着,她转身朝内殿去,“起吧,替本宫梳妆。本宫也该去相府,送送那个蠢货。” 李茹微抬了眼眸朝她的背影看去,脸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汗。 她还僵着,薛太妃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还不进来。” 李茹深吸了几口气,快速的爬起身跟了上去。 待她入得内殿,薛太妃已经坐在了梳妆镜前,方才还如同枯骨,此刻却已经成了美人。 她正拿着木梳梳理自己的长发,从铜镜中看向李茹。 李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忙上前接过木梳替她梳发。 待到发髻快挽好时才开口道:“现在外面都是泽帝的人,泽帝本就已经开始怀疑娘娘,娘娘若是出去,怕是不方便……” 自从上次宫宴之后,燕殇就派了人调查薛太妃,还派了许多天龙卫隐在霜云宫四周。 不过薛太妃做的那些事从不是自己动手,所以就算燕殇怀疑她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至于那些隐卫更是抓不到她任何把柄,她不过就是个深居寝宫,吃斋念佛,悼念先帝的寻常太妃罢了。 “你以为本宫会偷偷出宫吗?本宫自然是要请旨,正大光明的出宫的。” 薛太妃哼笑,拿过一枝桃花簪簪在发髻之上,这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站起身来,抬眸四处一扫。 “这地方本宫也待腻味了,燕恒不是要去回鸾镇吗,不如本宫也去瞧瞧好了。本宫很久都没看过什么好戏了,希望这次回鸾镇会有好戏看。” 李茹一惊,“娘娘的意思……” 薛太妃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意味深长的道:“薛灵雅虽然蠢,不过倒是也生了副好皮囊。何况,她不是不想嫁吗,那本宫自然是要成全她。她不嫁,本宫就替她嫁好了。” 李茹心头一跳,她的意思是,要和薛灵雅交换…… 薛太妃走近她一步,微微倾身欺近她,说话间的呼吸都尽数喷拂在她面颊上,语气凉凉的道:“该如何做你应该知道了?本宫这具身体本宫爱惜的很,所以你可得继续好好照顾本宫,明白吗?” 李茹的瞳孔紧缩,垂下眼眸,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奴婢……明白。” 第238章九重凰阙,万世荣华 不管薛灵雅是为何被赐婚给赵凌墨,可她现在到底是钦赐的公主,又担着和亲的名号远嫁东海,燕殇夕月自然不可能亏待她。 不管是嫁妆还是陪嫁的侍卫奴仆都是按着一品公主的规制而来。 北阳城中早已经挂满了大红的灯笼,缠上了大红的绸带,从宫门到城门,一路红毯铺地,一路吉祥如意。 相府外,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四周百姓翘首以望,都想沾沾这皇家的喜气。 凤冠霞帔的女子被人扶了出来,莲步轻移,在礼部官员的跪礼声中朝着十六人抬的轿撵而去。 她微微低着头,火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却在她抬手扶住轿檐那瞬,手背上一颗红痣展露人前。 燕恒站在对面的房顶之上,目光低垂间正好看到。 转眸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薛子昂,眸色无比幽深。 九夭站在他肩头,从他们的方向很清楚的就能看到新娘子手背上的痣,它低低的叹息,“当真是薛灵雅。” 其实也该想到,薛子昂不是那种会抗旨的人,更何况,薛灵雅和赵凌墨已经这样了,不嫁又能如何? 若是不嫁,恐怕也只能进庙里做一辈子姑子了。 只是没亲眼看到她上花轿,总归不是那么放心就是了。 毕竟九夭是希望她嫁去东海的,免得她一直对燕恒心存幻想。离得远远的,以后大家山水不相逢就是最好。 燕恒知它所想,淡淡补充,“就算是她,她和赵凌墨一天没成亲,也会有无数变数。” “也是。” 薛灵雅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嫁过去的,万一途中逃跑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 就希望,她不要这么想不开了。 若是她逃婚,不止是夕煜,赵凌墨为了面子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还会连累了薛家。 这一点泽帝也想到了,所以派了三千精兵护送她,反过来也可以说是监视她。 薛灵雅已经上了花轿,送亲队伍要先在北阳城绕城一圈,然后才会出城。 九夭瞧着那洋洋洒洒的送亲队伍和一抬抬的嫁妆喟叹,“其实薛灵雅也不亏,这成亲的场面瞧着倒是比我那时候大多了。” 到底的薛相的女儿,又是受了燕恒的算计。 恐怕泽帝对薛相也是愧疚的,才会给了薛灵雅如此大的排场以作补偿吧。 她说的自然是前世之时,燕恒闻言却寒了眼眸。 一拍它的脑袋,低斥,“你何时成过亲,不要胡说。” 九夭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讨好的抬起小爪子在他手背上挠了挠,嘿嘿的笑,“其实我只是心疼这些嫁妆罢了。” “你瞧,这么多的银子,就这么送给赵凌墨了,多可惜呀。” 之前东海来求娶时带来的聘礼也都一并交由了薛灵雅,加上泽帝凤凰和薛相替她置办的嫁妆,她当真是一夜暴富了。 可九夭却知道,若是薛灵雅当真去了东海,这些东西多半都会落到赵凌墨的手中,想想就觉得心疼。 似乎没想到它会冒出这么一句话,燕恒捏了捏它的爪子,这才轻笑一声,“夭夭若是觉得可惜,我便替夭夭抢回来。” “抢?” 九夭无语,“你想做土匪呀。” 燕恒挑眉,“有何不可?” 他亦觉得将这些银子白白送给赵凌墨很是可惜,赵凌墨现在恐怕最是缺银子的时候,他可做不来这雪中送炭的事,他更喜欢雪上加霜。 九夭翻了个白眼,还未说话,燕恒忽然又说道:“不过夭夭不必羡慕她,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会比现在的场面还要大。” 他垂眸,看着怀中九夭明亮的双眸,一字字如同誓言。 “九重凰阙,万世荣华。只要你要,我就能给。” 万世荣华啊…… 若换做其他人说这话,或许会让人觉得夸大其词,可若是燕恒说,九夭就觉得他当真能够做到。 可它只是拿脑袋贴在他耳边蹭了一下,“我才不要什么万世荣华,我只要你。” 燕恒侧眸,和它目光相对,弯唇轻笑。 抬手将它抓回怀里,“好了,热闹看完了,我们也该赶路了。” 一南一北,此去回鸾镇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夜长梦多,燕恒自然不敢太过耽误。 按照前世的时间算来,回鸾镇早该地龙翻身死人无数了,可今世却没有丝毫消息。 只越是平静,燕恒和九夭就越是不放心。 陵光之前也曾同九夭说过,回鸾镇会有大妖出世,可到了现在还没有反应,这中间必定有什么问题。 而九夭能感觉到,和它的妖元有关。 之前有人想要炼化它的妖元作为己用却被反噬,恐怕就是因为受伤耽误了时间。 在那所谓的大妖伤好之前赶过去是最好,否则以她和燕恒现在的实力,恐怕会很难对付。 还有赵莞,必须要快些找到她,九夭的身体被她占用的越久越危险。 燕恒每每想到赵莞之前做的那些吸人精气的事儿就恨不得马上找到她。 若是她敢用夭夭的身体去做那些事…… 燕恒将这想法甩出脑海,不去想,否则他会有杀人的冲动。 九夭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她自觉还算了解赵莞,她觉得赵莞不会这样做。 赵莞对燕恒,或者说对月痕的心意那般深,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做那种事。 她去回鸾镇,恐怕也是打着妖元的主意。 只要拿到妖元,就算没有了九夭那具身体,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凭着赵莞和九夭的联系,她若是要将妖元化作己用,会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 思及此,九夭觉得,现在最急的事倒是先找赵莞。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刚出北阳不久,就遇到了拦路的。 赵奕亦是骑在马上,独身一人,看似已经等了许久。 燕恒此行并没有隐瞒,反倒是担着圣名,代天子南巡,所以他能知道也不奇怪。 九夭从燕恒的衣襟中钻出了小脑袋,看着不远处骑在马儿背上悠哉悠哉的赵奕眨了眨眼。 听说前几日因为赵莞那尸体的事赵奕挺难过的,还要求夕煜这方彻查赵莞死因找出凶手,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第239章我是你的,只有你能喜欢 燕恒放慢了马速,缓缓的朝着赵奕靠近。 “七皇子不送和亲公主回东海,这是想去何处?” 赵奕随意的拉扯着马缰,先是垂眸看了眼从燕恒衣襟中露出一个小脑袋的猫儿,嫌弃的撇了撇嘴,这才看向燕恒,“太子殿下不好好在北阳待着,又是想去何处?” 燕恒将猫儿的脑袋朝衣襟中按去,“本殿去何处,怕是不用同七皇子交代吧。” 赵奕耸肩,“那本皇子去何处,也不用同殿下交代了。” 燕恒冷笑,“七皇子别忘了,这可是夕煜的国土。七皇子一个东海皇子在夕煜肆意乱跑,怕是不妥。” 赵奕瞧着他怀中猫儿不断摇摆着脑袋躲避他的大手,不愿缩回头的模样微微眯眸,唇边也浮出一抹冷笑,“那若是本皇子跟着太子殿下,不就不是乱跑了吗?” 燕恒唇边的弧度淡了下来,微狭着眼眸看赵奕没有回话。 他大概明白了,赵奕想跟着他,是想找到夭夭,他恐怕还以为是夭夭害死了赵莞。 想到此处,不由讥讽挑眉,“七皇子兄弟姐妹众多,却不想独独对九公主兄妹情深。” 赵奕垂眸,鼻息间发出一声哼笑,“太子殿下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不会了解。” 燕恒也垂眸,看着自己怀中不断想朝外拱的猫儿,嘴角一勾,毫不客气的道:“只可惜眼瞎心瞎,深情用错了地方。” 赵奕神色一凉,“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燕恒又打马上前几步,同赵奕并排相对,这才侧头看他一眼,“字面意思,不懂?看来不止瞎,还蠢!” “你……” 赵奕嘴角紧抿,眼底迸出不满,只刚开口,又被燕恒打断。 “你想跟便跟,只要你能跟得上。不过,本殿丑话说在前面,此行极险。若是七皇子不小心在夕煜遇了害,本殿可不会负任何责任。” 说完,不再理会赵奕,将九夭一把按了回去,重重的一夹马腹狂奔而出,天哲天流带着人快速的跟了上去。 赵奕皱着眉看那一行十来人速度极快的跑远,只犹豫了一瞬便策马跟上。 死死的捏着马缰,神色亦是紧绷。 不管如何,他也要寻着那沐九夭问问,九儿到底是如何死的? 虽然那尸体的确看不出丝毫不妥,可说不得是沐九夭推了她下水呢? 若真是她杀的……若真是她杀的…… 赵奕其实也不知道若真确定了,自己应该如何做,杀了沐九夭报仇吗…… 若是不杀,那得到答案,他又能做什么? 他也很难理解自己的行为,可就是……控制不住。 在看到赵莞的尸体时,他就已经控制不住。 燕恒知道赵奕的想法,虽然也好奇他对那赵莞到底是什么心理,可也明白这时候同他讲什么道理没用,只是耽误自己的时间。 既然他想跟那便跟着好了,待见到了那赵莞,说不得还能有点用。 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看怀中又钻出半个身子的猫儿,空出一只手按了按它,很是无奈,“你就不能老实些,小心摔下去。” 马速这么快,九夭不过一只普通猫儿,若是不将它揣在怀里,真怕稍不注意就将它摔下马去,摔成一团泥。 九夭也知道危险,紧紧的扒拉着燕恒的衣襟不敢有丝毫放松,却没缩回去,反而扬了小脑袋好奇的问燕恒,“那个赵奕是不是喜欢赵莞啊?” “喜欢?” 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不过这个可能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 毕竟不管赵莞身份如何,现在也是他的妹妹,燕恒可不认为赵奕有这个胆子敢认下这事。 他呵的一笑,毫不留情的讽刺,“若他喜欢赵莞,那他便当真是眼瞎了。” 九夭和赵莞长相相同,赵奕不喜欢九夭却喜欢那个病恹恹阴沉沉的赵莞,在燕恒看来,简直已经瞎入膏盲,无药可救了。 不过也好在他眼瞎,否则若是他敢对九夭有什么企图,他现在便让人将他打包丢回东海,让他去和赵凌墨自相残杀好了。 九夭看出他的心思,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情人眼里出西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喜欢我,难道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喜欢我么?我又不是银子。” 燕恒毫不在意的挑眉,揉了揉它的脑袋看向前路,“夭夭自然比银子可爱,更惹人喜欢,万金都不换。” 九夭偷笑,“若真那样,你的情敌恐怕会多的数不过来。” 燕恒也笑了笑,“只要夭夭不喜欢他们,便算不得情敌,不足为惧。” 九夭在燕恒胸口上蹭了蹭,“嗯,我只喜欢阿恒。所以,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喜欢我。” 说完,又补充一句,“阿恒也是,有我喜欢就够了,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喜欢你。” 想到赵莞和薛灵雅就很心塞,若是再多出几个,九夭觉得这日子恐怕就再安稳不了了。 绕口令般的话,它的语气却很是委屈。 燕恒失笑,很想将它抱起来亲亲它,最后却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想法,只是几不可闻的一叹,“嗯,我是你的,只有你能喜欢。” 虽然赶路赶得急,可一人一兽这般天南地北的胡乱聊着,倒是也不觉得路途枯燥。 对燕恒来说,有夭夭在身边撒娇耍赖,他便觉得有趣,紧张的心态放松了许多,便好像是出来游玩的,并不会太过疲乏。 九夭的声音旁人听不见,燕恒的声音压得很低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也听不见,倒是没有惹人注意。 赵奕一路紧赶慢赶的追着他们,见他们这般拼命赶路也很好奇。 虽然燕恒说是代天子巡视南方,可他早就知道这不过是借口,只是却不知他到底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竟然这么着急? 可细想想,能让燕恒这么心急的,恐怕也只有那个沐九夭了。 如此,他虽然追的辛苦,却也不曾有丝毫落后,始终紧紧的跟着。 就这么马不停蹄的赶了一个月,临近九月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终于到达了回鸾镇。 第240章三界皆出 回鸾镇是南方重镇,隶属燕州,是前燕之地,更是泽帝燕殇的故国所在。 当初天下一统,夕煜的王都本就该在燕京,最后是泽帝一意孤行将王都搬去了北阳,改燕京为燕州。 而这回鸾镇的名字其实是由这镇中一座寺庙而来。 寺庙便叫回鸾寺,传言在这寺庙中求的签很是灵验。 而每年秋季,寺庙上空便会有百鸟朝凤的奇景,有传说每过千年,一只火红的鸾凤便会飞来一次,在寺庙中停歇半日。 百鸟便是为这鸾凤而来。 因这奇景和这个传说,回鸾寺的名声很大,许多的游客慕名前来,后来这里便也顺势改名为回鸾镇。 每年的秋季是鸟儿从北朝南的时候,游客便大都选择这个时候前来。 一部分是为了赏景顺便在回鸾寺中求个好签,一部分则单单是为了来看看这百鸟朝凤的奇观。 而今年更是稀奇,燕恒他们在靠近回鸾镇的时候就听说了,回鸾镇出了一件宝物,许多人闻声而来,欲做那寻宝之事。 至于是什么样的宝物,各人有各人的说法,显然都不是很清楚,以讹传讹倒是传出了无数的版本。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燕恒一行人进入回鸾镇的时候,还是觉得这里的热闹超乎了他们的想像。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简直比北阳城还要拥挤热闹。 南方的城市似乎格外精致,风景秀美,处处都透着灵动婉约。 一草一木,好像都比北方的看来更加妖娆娇美。 秋雨连绵,如笼轻纱。 九夭趴在客栈三楼的窗台上朝下看,石桥清溪,柳枝垂暮,雾非雾花非花。 因着赶路浮躁了一个月的心缓缓的沉静下去,这样安宁幽静的地方,最会让人生出懒散留恋的心态。 不过在看到小镇街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外地人时,九夭的眼神还是变了几分。 这些人的打扮各色各样,说话的口音也各不相同,很明显都来自不同地方。 因为这些人的到来,镇上的客栈都被挤得满满当当,而没住成客栈的人,便只能借住民宿。 这些人大都不像是寻常百姓。 其中有看来便粗狂的江湖人士,也有一些看不出来历,处处透着高深的人。 最让人怀疑的是,一路入城,还见着许多道士打扮的人。 这些道士肯定不可能是来看景的,他们对和尚庙应该没那么多兴趣,所以他们也是冲着那宝物来的? 九夭闭上眼,其实这些都不是最让它慌乱的。 让它慌乱的,是因为越靠近回鸾镇,它就感觉到越来越多复杂的气息。 如今的它看不到这些东西,只能靠感知感觉到这些气息凌乱交缠在回鸾镇上空。 有妖气、魔气、阴森森的鬼气,甚至还有神族的气息以及另外的它现在暂时无法感知的东西。 到底回鸾镇有什么,才会惹得三界六道皆出,都汇聚到了这回鸾镇中? 它正胡思乱想着,燕恒回来了。 看到它趴在窗边时微一蹙眉,径直过来将它抱了下来,摸了摸它的毛发,“南方气候虽暖,不过到底秋季雨凉,小心别沾了雨水。” 九夭却是顾不得这些,只是急急的问,“怎么样了,天哲去那总兵府问出什么了吗?这镇上到底出了什么宝物,这些人都是来寻宝的还是来看景的?” 燕恒抱着它走到一旁的桌前前坐下,将它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杯茶水,“赏景也没这么早,那百鸟朝凤的景观要十月去了,现在才九月,还有整整一月。” 九夭更好奇了,“所以是寻宝?” 燕恒抿了抿茶水,语气莫名,“近两个月之前,这回鸾镇的确出了一件宝物。” 九夭目光一变,近两个月? 那不就是它感觉到自己妖元被人夺取的时候吗? 燕恒在听到这传言时也想到了这事,此刻亦是深了眸色,幽幽道:“传言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羽化登仙的仙丹。” 九夭微愣,“仙丹?真的假的?” 难怪会有这么多道士打扮的人出现了,道家对这些东西应当很有兴趣。 可若真是有这样的神物,当地官员怎么不曾上报朝廷,难道是想独吞了不成? 那么,那些妖魔鬼怪亦都是为了这仙丹而来? 它想着这其中真假,燕恒又道:“回鸾镇的总兵是父亲的心腹,早已经将这消息传了回去,只是不知中途出了什么问题被人拦截了下来,北阳那边并没有收到消息。” “他一直没有等到父亲的旨意,所以前些天已经又送了消息回去。算着时间,若是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到了北阳。我会让人送消息回去问问。”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小脑袋,“那已经两个月了,有人寻到仙丹了吗?” “这两个月虽然一直有许多前来寻宝的人,可始终没有人寻到真宝。” “既如此,这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燕恒眯着眼睛转眸看向窗外,他没有告诉九夭,他能见到覆盖在回鸾镇上空的阴气。 黑红的云层将整个回鸾镇镇压其下,难怪前世之时这回鸾镇会因地龙翻身尽数被毁,无一人活命。 从这层层叠叠的阴气瞧来,今世时间虽推迟,却也难逃厄运。 不过这厄运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他一边沉思,一边将天哲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九夭,“仙丹出现在回鸾寺后山之中,传言当时有采药的老者入山,只是凑巧摸了摸那仙丹,一夜醒来便返老还童。只是等他想再去寻的时候发现那仙丹已经不见了。” 九夭嗤笑一声,“听起来怎么像个哄小孩子玩的故事。” 燕恒看回它,神色已经带上了几分严肃,“仙丹出世的时候山中七彩光芒大盛,回鸾镇中人都见到了。而那老者正好在仙丹附近,循着光找过去的。若非当时那仙丹是嵌在山壁之中弄不下来,他当时便将仙丹带走了。” “嵌山壁之中?” 九夭更疑惑了,“一般若是有仙物出世不是应该浮在空中吗,怎么会嵌在山壁之中?” 燕恒弹了下它的小鼻头,“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 九夭忙拿爪子捂住自己的鼻子,“好吧,就算不浮在空中,嵌山壁也很奇怪吧。还有那返老还童的老者呢,在什么地方?” “那老者就在回鸾寺,因有太多人想要见他并让他带着去仙丹出世的地方,他为了保命便请求了回鸾寺方丈收留。我已经让天流去回鸾寺打探,很快就能有消息。” “不过那老者本就是回鸾镇中的医者,镇中人多半都识得他,可见此事多半是真。只是那仙丹……” 燕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九夭偏着小脑袋看他,只等着他继续。 燕恒沉吟了片刻才低缓着声线道:“我怀疑,那所谓仙丹就是你的妖元。” 第241章一只水鬼 九夭闻言沉默,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猫爪子,声音低了几分,“我也觉得,毕竟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妖元。何况,又这么凑巧。” 它叹了一声,有些无奈,“所以说我的妖元被人当成了可以成仙的仙丹吗?” 越是靠近回鸾镇,它的感觉就越强烈,很清楚自己的妖元的确是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当时那得到她妖元的人到底做了什么,自己被反噬不说,还弄丢了妖元。 现在搞出这么大动静,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抢它的妖元,还说是可以让人成仙的仙丹。 凡人就算了,只是这六道中人怕是不那么好对付的。 九夭又惆怅的叹了口气,唯一的好消息,也许就是它的妖元还没有落入旁人之手。 燕恒拍了拍它的脑袋,也安慰它道:“事情还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至少现在它还没被别人抢走。赵莞应该早就到了,却也没得到它。所以我们必须先找到它,若是落在旁人手中,怕是会多生事端。” 九夭点头,“对,还有那个什么天阳道长,他说不定也因为听到了仙丹的消息真到了这里。刚才我就看到了好多的道士。” 之前他们就在想回鸾镇或许是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天阳说不得就到了这里,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九夭的妖元现世,吸引了三界六道太多人。 不过这样也好,抢夺的人多了,这样一来那些人想要得到妖元都不容易,得到了也会变成烫手山芋。 就如同之前最先得到九夭妖元的人一样,还没彻底融合恐怕就会出事。 而他们正好趁这机会渔翁得利。 思及此,燕恒当下做出决定,“休息一夜,让天哲等人好好准备一番,明日一早我们便上回鸾寺。” 没有急着马上入山,是因为南方山脉虽不险峻,却处处绵延。 那回鸾寺后山绵延两百里,入了山中就算无波无险,恐怕没有小半月怕也走出不来,所以必须要好好准备。 九夭也并不那么着急,已经到了这里它反倒平静了,不管怎样,属于它的东西它总要拿回来的。 早一日晚一日并不重要。 他们入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燕恒为了不惹人注意并没有亲自去总兵府,只让天哲去走了一遭。 他则同九夭在客栈休息了一会儿用了晚饭,看着连绵一日的雨停了,便带九夭出门逛逛。 走出客栈,九夭一眼就看到盘腿坐在客栈边屋檐下的赵奕。 燕恒是早就让人在这里定好了房间,可赵奕却没有,客栈早已经客满,连柴房都没得住了,赵奕又不愿去其他地方,只能在这客栈外就地坐下。 好在这些日子经常风餐露宿他已经习惯,也好在他一身行头看来还不像乞丐,客栈老板才没赶人。 不过坐在这里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燕恒等人一出来他便能看见,就如此刻。 九夭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抬头朝燕恒看了过来。 见燕恒要出门,神色一动,起身就跟上。 他下午也在客栈附近打听过了,知道这回鸾镇出现了仙丹,所以他下意识已经认为,燕恒就是前来夺那仙丹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沐九夭已经提前来了呢? 赵奕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最有可能,自然更是要跟紧燕恒,甚至有种恨不得十二个时辰贴身跟随的冲动。 燕恒许也已经被跟习惯了,倒是懒得理会他,九夭看了看身后阴魂不散的赵奕,却是拿爪子挠了挠燕恒的耳朵,在他耳边低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看上你了呢!” 耳朵被它挠得有些痒,燕恒抬手捏住它不老实的爪子警告般看了它一眼,却没理会它的调侃,赵奕是为了谁它还不知道? 呵呵! 同他警告的目光相对,九夭圆溜溜的眼睛也瞪了瞪,比谁眼睛大么,哼。 燕恒捏着它爪子的手松开去戳了戳它的小鼻子,“别胡闹。” 九夭鼻子抽动几下,偏头躲开他的魔爪,“谁胡闹了。” 燕恒无奈的一笑,别开头看向前面。 见他不理会自己了,九夭又忍不住拿爪子挠了挠他,“他明天是不是也要跟着我们是上山呀?” 燕恒毫不在意,“他要跟就让他跟,说不定真让他找到赵莞了呢。” 九夭彻底无语了,燕恒倒是很看得开,一点也不介意这个尾巴。 想着,它又转头看了眼赵奕,赵奕也正好在看它。 对上它暗带打量的眼神禁不住眯了眯眼。 这一路他一直在观察燕恒的这只猫儿,甚至偶尔能见到燕恒同它说话,虽听不到在说什么,不过那自言自语的模样当真让人好奇。 而这猫儿也极为灵性,特别是看人的眼神,很多时候根本不像一只普通的猫。 燕恒这样的人,也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宠一只普通的猫儿吧,还这般同吃同睡。 很多时候他都怀疑,燕恒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他暗自沉思,九夭却已经别开了目光朝四周看去,不再去纠结他的问题。 它从没有到过南方,生而为妖的时候没有,生而为人的时候更没有机会了。 以至于它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趴在燕恒的肩头,小脑袋四处乱转,一条尾巴则在后面甩啊甩的,晃得跟在他们后面的赵奕眼都花了。 不得不说,燕恒这般冷漠淡然的人肩头却蹲了只猫儿,反差太大太不和谐,任何人看到都会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只是在碰到燕恒无甚情绪的面容时急忙的别开目光,快速走开。 虽然俊美得惹人心跳加速,却太过清冷,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天色已经昏暗,街上没了多少行人,又因为天气的缘故小商小贩也早早的收摊。 此刻的回鸾镇安宁幽静,雨后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的建筑不像北方那般严肃平整,大气磅礴。 只如女儿家般精致秀美,雕刻彩绘,处处都精致富丽,秀丽灵巧。 可九夭的眼神却越来越沉,也许是临近夜间了,这镇上的阴气越来越沉。 它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他们。 待到燕恒上了一座拱桥,九夭看了看身边,终于忍不住了,轻唤了燕恒一声,“阿恒,好像有鬼……” 猫虽普通,可猫的眼睛却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燕恒侧眸看它一眼,弯唇,“嗯,一只水鬼。” 第242章黑白无常 燕恒淡定带笑的样子让九夭无语了。 只又转眸看向离他们不远不近,想靠近又害怕什么正踌躇犹豫的水鬼。 一张脸森白,眼珠突出尽是眼白,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滴着水,是一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水鬼。 他飘在桥上,燕恒朝前走一步他就朝后退一点,却又不愿离开,就直勾勾的盯着燕恒。 九夭似乎从他那只有眼白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眼神微微变化,这只鬼竟然想打燕恒的主意? 燕恒目不斜视,根本不看那水鬼一样,径直朝前,“不用管他,他不敢靠近。” 九夭偏头,“可他似乎想拉你下去?” 水鬼无法投胎,除非他拉了旁人下去,自己才能得以解脱。 这只水鬼怕不是新鲜出炉的,竟然敢将主意打到燕恒的头上,他看来很好欺负吗? 不过九夭又四处看了看,这才发觉不对,现在人虽然少了,却还是有人来来往往的,只是上了这桥的却只有他们。 桥下那些人见着他们,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九夭有些紧张,“这桥会不会有什么不对?” 燕恒侧眸看着它笑,“刚刚上桥的时候你没见到吗?” “什么?” “此桥危险,绕道而行。” “……” 那他们为什么要上来! 九夭有些不明白燕恒的脑回路,燕恒却已经带着它缓步走到了桥尾,一路无险。 那水鬼也终于放弃了,只能眼睁睁看燕恒大摇大摆的下了桥,因他实在无法靠近燕恒。 可九夭却依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正努力想着到底有什么不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异动,紧接着,“噗通”一声,有人落了水。 九夭骤然转头,终于想起来了,赵奕那傻子一直跟着他们呢。 它眼神怪异的看回燕恒,他就是打的这主意? 真是,太坏了! 它有些迟疑,“他不会被淹死吧?” 燕恒挑眉,“死了正好清净。” 九夭,“……” 无话可说。 赵奕落水的动静不小,将正在附近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有人还大喊着“有人落水了”,却没有一个人下水救人,都离得远远的张望着,有人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九夭耳朵尖动了动,将一点也不小的私语声收入耳朵。 “那桥果然古怪啊。” “是啊,这两个月已经掉下去十几个人了。刚才见到头那个走过去,我还想着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怕不是真有水鬼吧?那也太吓人了。” “我们还是快走吧,别等会儿也被水鬼给拉下去了。” “……” 燕恒站在桥头,这位置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赵奕掉下水的地方。 不过是转瞬,整个人就已经沉了下去,没有丝毫挣扎的动静,因他落水激起涟漪的水面也很快恢复平静。 谁也看不出,刚才落了个人下去。 四周的人脸色都有些变化,多数是恐惧,那些人讨论着,连热闹都不敢再看了,渐渐的散开,最后只留下几个外地人在这里观察着。 九夭情绪有些复杂,“真淹死了吗?” 一国皇子,死的这么敷衍,不太好吧。 燕恒狭眸盯着水面,语气略带讥讽,“他若能活,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若他无用当真死了,那也怪不得我。连这都过不去,当真随我们入山,怕是也活不过半日。” 九夭也叹息,虽然燕恒有点坑,不过好像事实的确如此。 它又探头四处看了看,“只是这回鸾镇的确很奇怪,这水鬼也太明目张胆。” 燕恒却并不觉得奇怪,“这地方煞气太重,最是吸引各路妖魔鬼怪。” 这小镇如今看来还很繁华,却是因那仙丹的传言之故,可若是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燕恒的话刚说完不久,桥中央突然出现一团白光,将燕恒和九夭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白光散后,出现在桥上的是两个身影,一黑一白。 白色影子手持招魂幡,黑色身影手持锁魂链。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 “黑白无常?” 九夭的眼神彻底变了。 完了,他们都出现了,赵奕这回恐怕凶多吉少。 九夭的声音平常人并听不到,可黑白无常却是能听见的,当下便转头看了过来。 对上两人死气沉沉的眼睛,九夭一惊,下一个反应便是从燕恒的肩头滑下,钻进他怀里装死。 燕恒顺手就接住了它,知道它在担心什么。 它现在也是一抹魂魄,寄居这猫儿身上,能瞒过其他人,却瞒不过专司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 神色平静的将猫儿抱在怀里,顺着它的毛发安抚它。 黑白无常果然被九夭吸引了目光,只是还是有些不确定。 面面相觑,白无常用手肘推了推黑无常,“小黑,那猫是被鬼魂附身了吧?” 黑无常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是很像,却不是普通的鬼魂,倒像是妖魂!” 妖魂啊…… 白无常皱眉,“那我们……” 他正想着到底要不要将这妖魂一起捉了,不经意却对上了燕恒的目光,剩下的话就被堵住了。 那张本来就雪白的脸好像更白了,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盯着燕恒,手肘又重重的抵了黑无常两下,“小黑小黑,你快看那个男人,他不是……” “看什么看,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不该管的少管。” 黑无常突然打断他的话。 他自然看到燕恒了,对于白无常一惊一乍的样子只是翻了个白眼,故作淡定的看回水面,好像对燕恒和九夭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是那妖魂……” 白无常有些犹豫,又偷偷瞄了眼在燕恒怀里的九夭,真的不用管吗? 黑无常恨恨的瞪他一眼,“这镇上妖魔鬼怪这么多,你能管几个?别给我找事。” 他们不过是地府两个小小的阴差,这种大人物招惹不起,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被鄙视了,白无常委屈的“哦”了一声,黑无常懒得再理会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时辰已到。 手中铁链一甩,嗖一声飞了出去直入水面,下一刻便拉上来一道身影,却并非赵奕,而是之前燕恒两人看到的水鬼。 被锁魂链锁住,他非但不害怕,反倒极为兴奋,因为他终于可以去投胎了。 而随着被锁魂链拉上来,另一道影子慢慢从水面飘了上来。 九夭偷偷的抬了脑袋看过去,完蛋,赵奕真的死了。 第243章欺负他不能入地府 这桥的两边石栏并不高,还不到成人腰际。 以前也没出过事,偶有落水的也能救上来,因水并不太深。 只是这两个月却是出事不断,官府想再加修却因开工第一天就又出了事便没人敢再来了,这桥便也就这般空在了这里。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敢再朝这里上来,这水鬼已经等急了,以至于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赵奕却显然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浑身湿哒哒的飘在水面上,一脸茫然的左看右看,在看到桥上的黑白无常时眼神才变了变。 他是不认识什么黑白无常,可见这两人的打扮和模样透出的怪异就让人瘆得慌。 他只记得自己跟着燕恒上了桥,并非没有看到桥头那石碑的提示,只是想着燕恒都敢上,他怕什么! 燕恒快下桥的时候他正好走到桥中央,然后脚底下一滑,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朝下带,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掉下了水。 落水之后,掐着他脖子的力道更重,用力的将他朝水下拖,手脚都被缠住根本无法挣扎,很快就被拖到了水底。 这种时候,哪怕他内力再高深武功再高强也起不了作用,因为根本没有给他丝毫反抗的机会,连想要闭息都无法运气。 在这样的境况下,很快他的意识就开始混乱,渐渐的便什么都想不了了。 却没想到,等他再睁开眼,会是这样的场面。 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没有着落,他茫然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根本没有落地的脚,又抬头看了眼桥上的黑白无常和被黑无常铁锁拉着的那个人…… 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这是死了吗? 赵奕整个人都懵了,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浑浑噩噩的转眸,看到了站在桥头的燕恒,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双暗蓝的眸子在夜里显得更加暗沉。 赵奕对上燕恒的眼眸时愣了一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燕恒为什么还能看到他? 难道他没死? 眼睛一亮,赵奕也顾不得多想,快速的朝着燕恒走去,当然,他自认为是在走,其实是在飘。 然而距离燕恒还有至少七步远的距离时,燕恒身上骤然迸出一道白光,一条白龙从他体内盘旋而出,龙身将燕恒环绕,龙头却对准了赵奕。 一身龙啸从它口中溢出,如从远古洪荒而来,炸得赵奕头晕耳鸣,慌忙后退几步。 直退到了十来步远,龙吟才停止,只是那双铜锣大眼始终恶狠狠的盯着他,好像他敢靠近燕恒,就要将他一口吞下。 赵奕惊恐的看着燕恒,他体内怎么会有一条龙? 燕恒到底是什么人? 燕恒身上的白龙寻常时候都很安静,安静得连燕恒都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有邪灵意图侵他身时才会有反应,以至于那些邪灵从不敢靠近燕恒。 他这方的动静也惹来黑白无常的目光。 白无常瞠目结舌,黑无常看来倒是很平静,只看了两眼便别开了目光。 那白龙明显是龙神之魂,看来是认了那个男人为主。 刚才他们就看出来了,这男人的模样和万年前那魔君一模一样,而魔君已经转世,很可能便是这男人。 此刻再加上这龙神之魂,几乎已经肯定了。 这样的人,连阎君都要让几分,他们自然更是不敢招惹的。 思及此,他扯了扯下巴还没收回来的白无常,“走了,回去交差。” “哦……” 白无常的目光还落在那白龙上收不回来,傻傻的被黑无常拉着要走,只是两人还来不及消失,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燕恒的目光从傻兮兮的赵奕身上落到要离开的黑白无常身上,开口,“两位使者稍等。”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应该是在叫他们。 虽然并不想等,可念着燕恒的身份,两人还是停了下来转头看过去。 白无常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是魔君转世,可现在到底是个凡人,竟然能看见他们? 他诧异的对着燕恒指了指自己和黑无常,“你叫我们,你真的能看见我们?” 燕恒勾了下唇角,没有回答,九夭在燕恒怀里翻了个白眼,能看见他们,从它出声的时候就很明显了好吗? 黑无常也翻了个白眼,叫什么白无常,叫白痴好了。 懒得理会白无常,扯了扯铁链那端有些躁动的水鬼让他老实点,这才朝着燕恒颔了颔首,正了神色问燕恒,“不知魔君有何指教?” 他礼数周全,似乎燕恒此刻并非普通凡人,还是那个让三界畏惧的魔君。 九夭这才知道为什么黑白无常不来抓它,原来是认识燕恒。 燕恒眸色亦是微动,这黑无常倒是有些意思。 一手轻抚着猫儿的背脊,燕恒又看了眼还愣着的赵奕,暗自摇了摇头,再看回黑无常,“两位使者要走可以,将他留下。” 说话间,他看向被黑无常锁住的水鬼,又看了眼飘在一边的赵奕。 水鬼似乎没想到燕恒会将矛头对准了他,面色瞬间狰狞,却不等他做什么,黑无常手中锁链一紧,将意图挣扎的水鬼拉到了自己身边。 一抬手,一道青色光芒打入他眉心,水鬼彻底僵住不得动弹不得言语。 黑无常这才看回燕恒,“此人阳寿已尽,阎君令我等捉拿他回地府,还请魔君不要为难。” 燕恒唇角带笑,眼底的暗芒却越发锋锐,“他的阳寿早尽了,若是要拿,为何不早来拿?” 黑无常只觉得他那目光似无形之剑,暗道不愧是魔君转世,哪怕此刻只是凡人之躯,其势依然逼人。 他沉吟一瞬,“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我等也只是听令行事,魔君若是有疑问,自可前去询问阎君。” 这是欺负他现在不能入地府? 燕恒唇角微抿,语声低寒,“如此说来,使者是不愿?” 黑无常摇头,“不是不愿,而是不能,还请魔君见谅。” 白无常也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忙重重点头,很赞同黑无常的话。 的确不能,若是他们将这水鬼放了,回去后必得受罚。 第244章天罚之火 九夭瞧着这两人,黑无常是挺精明的,不过这白无常挺傻白的,同那赵奕一样。 它之前也没想到,赵奕的属性其实是个傻白。 看看他,现在还呆在那里,眼神迷茫的样子,就像只迷路的小白兔。 九夭暗自好笑,燕恒垂眸看它一眼,见它还看着赵奕,略一蹙眉,将它的小脑袋按进怀里。 这才重新看向黑无常,一只手从抱着九夭那只手的墨玉扳指上轻抚而过,语声平平的开口,“既然使者不愿,那我便只能得罪了。” 他的话落,其他人都还没反应,四周景象忽然变化,一瞬间竟如同置身星空。 就连九夭都被这骤然变化的景致惊到了,四周漆黑一片,如同踏入了暗夜长空,唯有头顶星光点点,真是美得让人心醉。 白无常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片星空,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感慨这番美景,他头顶的一颗星星竟骤然落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一声惨叫,白无常已经砰然倒地。 黑无常闻声看去时,却见他周身竟冒起了火,那哪里是什么星星,不过一团金色的火苗。 白无常的衣裳很快被烧毁,头发和眉毛也都烧焦,整个人在地上打着滚,不断的叫着“小黑小黑快救我”。 他可以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火,这样下去,他怕是会被烧得魂飞魄散。 九夭也大睁着眼看着这一幕,什么时候它家阿恒已经这么厉害了? 黑无常心中暗惊,本以为燕恒如今只是凡人之躯,他给他几分礼数不过是想着日后好相见,却不料他竟然还能有这般本事? 他已经试过了,这星空之境不知是什么,他此刻是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 不敢去触碰白无常,只神色紧绷的盯着燕恒,“魔君这是何意?” 燕恒神色淡淡,“我方才不是已经同使者说过,你们不愿将他留下,那我便只能得罪两位使者了。” 黑无常握着锁魂链的手霎然收紧,白无常却叫得越来越惨,不断翻滚着,整个身体似乎都开始变得透明。 黑无常看一眼他身边僵硬的水鬼有些犹豫,燕恒轻笑一声,“此火为天罚之火,想必黑使应该知道这其中厉害。若是黑使再不做决定,就要替这位白使收魂了。” 说着他忽然啧了一声,“抱歉我忘了,白使本就是鬼魂,继续烧下去,恐怕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九夭在他怀里偷笑,黑无常额头青筋直冒。 他咬牙,手中用力,刷一下收回绑缚着水鬼的锁魂链。 看着燕恒,一字字道:“我将此鬼交给魔君,还请魔君放了他。” 燕恒这才满意的勾了下唇,抬手一挥,星辰皆无,他们又回到了方才的桥上。 白无常周身的火已经熄灭,只明显元气大伤,还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呈现出了半透明状态。 黑无常也不管他是不是受伤严重,只恨铁不成钢的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最后看燕恒一眼,“今日之事我定当一五一十告知阎君。” 燕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使者请便,不过在那之前,还需麻烦使者一件事。” 他自然没想过黑白无常会将此事隐瞒,毕竟丢了鬼魂,若是没有充分的理由,他们可是会受重罚的。 不过既然已经得罪了,多得罪一次也不算什么了。 黑无常皱眉,“何事?” 燕恒看向还漂在湖面,眼神已经从茫然变成了震惊的赵奕。 垂眸问九夭,“夭夭想不想救他?” 九夭眨眼,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赵奕。 它也朝赵奕看过去,看他震惊又无辜的样子叹息,“还是救吧,毕竟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就这么害死他,似乎于心不安。” 除了瞎了些蠢了些,赵奕这一路跟着他们也从未对他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甚至都没有上来烦过他们。 九夭觉得,燕恒就这么坑死人家,好像也不太好。 燕恒点头,“既然夭夭想救他,那便救。” 说完,看向黑无常,“还请黑使替此人还魂。” 黑无常刚才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听燕恒一说捏着白无常手臂的手霎然收紧,疼得白无常瞬间清醒叫出了声。 “闭嘴!” 黑无常狠狠的瞪他一眼,白无常马上闭嘴,虽然真的很疼,也只咬牙忍耐着。 黑无常这才深吸口气,“魔君当真是强人所难,此人阳寿已尽,生死簿上已除名,我就算替他回魂他也不过是个活死人。” “既然如此黑使又有何为难?黑使只需替他回魂,后面的事自然不会再麻烦黑使。” 说到这里,燕恒唇角勾出笑意,“两位使者今日帮了我,来日若两位使者有事,我亦定当竭力相助。” 给个巴掌赏个甜枣,九夭暗道燕恒挺会买人心的。 让魔君欠个人情总比和魔君为敌的好。 何况黑无常知道,自己就算不答应也不行,这魔君的魔灵恐怕已经开始苏醒。 和他较劲占不了好处,再来,他得快些带白无常回去疗伤。 一念及此,黑无常没有再犹豫,拿过白无常的招魂幡,抬手一挥,赵奕的魂魄瞬间被白光包裹,很快消失不见。 “他的魂魄已回肉身,不过并不代表他能活,生死簿上不会再有此人。魔君若真能救活他,他的寿数也不再归地府所管。还望魔君知晓。” 燕恒点了点头,“多谢两位使者。” 见燕恒没有其他话要说,黑无常抿唇,还是朝着燕恒颔首,“告辞。” 说罢,拉着白无常便转身离开,白光退去,两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被留下的水鬼还僵在那里,无法动弹无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白无常消失,一双尽是眼白的眼睛里生出了惊慌恐惧。 燕恒却是没有管他,只抬了抬手,暗处闪出几道人影,是燕恒身边的影卫。 “下水捞人。” 燕恒淡声吩咐,几人没有丝毫犹豫的下了水。 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们和其他在看热闹的人自然是看不到的,也只见到燕恒静静站在桥头许久,这会儿才叫了人下水救人。 一边暗自猜测燕恒的身份,一边朝水里指指点点。 讨论着这几个下水救人的能不能活着上来,又想着已经溺水这般久,就算救起来怕也活不了了。 九夭却忽然从燕恒怀里窜了出来,跳到了他的肩头。 偏着小脑袋眼神崇拜的看着燕恒,“阿恒,你好厉害呀。” 第245章一个叫曼珠,一个叫沙华 燕恒轻笑着看它一眼,显然对于它的崇拜很受用,却只是摸了摸它的头没有说话。 九夭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也不再多言,都静静看着水面。 不一会儿,水中就有了动静。 几道身影破水而出,在旁人的惊呼声中,将不知死活的赵奕带了上来。 抱着赵奕上来的影卫对燕恒道:“殿下,七皇子已经没有呼吸了。” 燕恒点了点头,“先将他带回客栈让容远看看再说。” 影卫颔首,也不多问,抱着人一掠而起。 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显然又多了起来,都在朝燕恒这方看,偷偷的指点议论着,当然多半都是在议论燕恒的身份。 不过也好在这段日子回鸾镇上外地人众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不少,虽然都很好奇,却也没有其他的举动。 燕恒自然也不会多加理会,只抬眸扫了众人一眼。 虽然目光淡淡,却是威压十足,足以震慑众人。 再瞧瞧他身边那些看不清模样却分明个个武艺高深的影卫,这样的人,身份恐怕不是一般的富贵可言,很可能是什么王孙贵族。 未免惹祸上身,众人也不敢再看热闹了,加上天色已黑,见赵奕被带走了便也慢慢的散去。 这处很快恢复了安静,影卫也退回了暗处。 九夭这才叹了口气,疑惑的看向燕恒,“阿恒,你到底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这些日子他们形影不离的,没道理燕恒变厉害了它却不知道啊。 燕恒也没有隐瞒它,“在太明山恢复了部分记忆之后就有感觉了,不过今日也是第一次尝试。” 说着,他抬手让九夭看,“多半还是靠这扳指,魔灵就是被封印在这扳指之中。” “哦……” 九夭看着那扳指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是一枚墨玉扳指,它自然知道燕恒一直都带着,而这扳指上下两侧刻着两朵花。 一朵有花无叶,一朵有叶无花。 一个叫曼珠,一个叫沙华。 想到关于彼岸花的传说,九夭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了几分。 拿小爪子摸了摸这扳指,问道:“那你这扳指是从哪里来的?” 燕恒放下手,随意道:“小时候捡到的,好奇戴上后便再取不下来了。” “……” 好吧,也许该是他的东西就注定是他的,这扳指本就是冲着认主而来。 或许在月痕轮回转世之时便将自己的魔灵封印其中,只待时机成熟,它自会归来。 那么现在,时机已经到了吗? 九夭还思索着,燕恒已经将目光重新落回还僵在那里的水鬼身上。 微一沉吟,抬手,他手中的墨玉扳指忽然微微发光。 那两朵彼岸花光芒一红一白,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随后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疯狂的朝着水鬼扩散而去。 水鬼的眼神越发惊恐,却连叫都叫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光芒朝他而来,将他吸进了扳指之中。 一切都很快,快的九夭都不曾回神。 光芒退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九夭却很清楚燕恒刚刚做了什么。 “阿恒,你……” 它有些惊讶燕恒的举动。 知道了这戒指中封印着月痕的魔灵,那自然也是会吞噬魂魄的,吞噬得越多,魔灵就越强大。 之前那杀人剖腹的魔便是为了修炼吸食怨灵。 九夭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清楚的认识到。 阿恒他是魔族,他是魔君月痕转世,他真的已经开始复苏…… 对于它的惊讶,燕恒只是神色平静的问它,“夭夭怕我吗?” 害怕? 九夭摇头,它怎么会怕他呢? 说到底,它的生命都是他给的。 它比谁都了解他,它怕谁也不可能怕他。 燕恒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还是对它解释道:“这水鬼乃是恶灵,就算被带去地府也无法投胎转世。与其让他去十八层地狱受苦,我这也算是帮他解脱了。” 九夭点了点头,也知道刚才燕恒故意放出星辰之境威慑黑白无常,更多的还是想让他们替赵奕还魂。 燕恒又叹息一声,揉了揉它颈部的毛发,“你大可放心,我不会随意让这扳指吞噬谁的魂魄。” 只是既然遇着了这种恶灵,便顺意而为罢了。 他知道这一路会有多危险,自然也希望自己能更强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九夭。 九夭知他所想,又点了点脑袋,“我自然是明白的。” 燕恒是什么样的人,它还不清楚么? 它只是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现在燕恒的魔灵已经在一点点复苏,它本该觉得高兴的,却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些莫名的愁绪,好像并不想这么快看到那一天。 魔族同妖族向来水火不容,两族之间虽然看似互不干涉,实则只要两族中人遇到便是纷争不断。 几十万年以前月空就能为了阻止它和月痕在一起弄出一个桃花。 若燕恒再为魔君,他二人之间必定会再生波澜,那时候它该何去何从? 燕恒看它眼神暗淡,略一思索便知它在想什么。 他捏了捏它的耳朵,在它禁不住酥麻躲闪之时无奈叹息,“不必胡思乱想,我要同你一起,谁也不能阻拦。莫非,夭夭不信我?” 九夭对上他幽沉却带着淡笑的眼眸,沉默了一瞬,将脑袋贴在他胸前,“我自然信你,只是,我有些担忧罢了……” 他们从妖魔两界到人世几轮回,已经经历了多次生离死别,如今好不容易心意相连,它真的不想再同他有任何会分离的可能。 燕恒专心替它顺着毛,闻言轻抿了抿唇角,却并没有再说其他。 它的害怕他很明白,他亦知两人之间许多阻拦,可不管怎样,他总会竭尽全力护着它。 暗自一叹,燕恒抱着九夭回去客栈,问它,“夭夭,若是寻回了妖元,你最想做什么?” 九夭趴在燕恒怀里,闻言脑海中最先出现的却是陵光。 它没有太犹豫,直接便道:“我想去找陵光。” 它想问清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躲着它? 第246章只能看不能吃 陵光…… 想到那个男人,燕恒的眸色沉了沉,却只是勾了勾唇淡淡的“嗯”了一声,既然它想找,那便让它找好了。 燕恒抱着九夭缓缓离去,直至彻底消失。 桥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却是那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天阳。 抬手轻抚着自己被烧毁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弯唇角,语声叹息,“看来,他已经要复苏了。”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他体内传来,平静幽远,喜怒不辨,“在那之前,想办法得到他的魔灵。” 天阳放下手,清澈如泉的眼眸涌出暗色杀意,微微颔首,“是,主上!” 燕恒抱着九夭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前,却蓦地转身朝后看去。 九夭跳到他肩头也朝后面看了看,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它转眸看回燕恒,他那张刀削斧刻的俊脸在夜色中越加锋沉。 九夭目光微闪,“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燕恒的目光不知落在夜中何处,天穹之上繁星璀璨,银月如钩,那光芒却丝毫落不进他的眼底。 他忽然冷笑出声,“恶龙之气,在沁阳时曾经出现过的。” 九夭怔愣一瞬,随后目光微紧,“是天阳!” 它如今只剩一道魂魄,灵力太弱的确是感觉不到,可在沁阳时它却是感觉过那股气息的。 如今再想来,只有天阳了。 燕恒眼底的沉暗不消,没有说话便是也认可了它的想法。 九夭再随着他的目光朝夜色中看去时眼神便复杂了几分。 他果然在这里。 只是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真的是单纯为了它的妖元而来吗? 恶龙…… 九夭忽然想到什么,“他会不会和你体内那条小白龙有关系啊?” 燕恒漠然垂眸,片刻,才重新朝客栈中去,“许是有关系,只现在暂时还不知具体是什么。不过……” 跨入客栈的那一刻,燕恒再次回头,目光穿透虚空,“既然他出现了,恐怕很快便会遇上了。” 九夭也知道这一点,如今想来,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对着他们虎视眈眈,明日上山也许会处处危险。 它忽然有些犹豫,到底应不应该让燕恒陪它赴险? 回了客栈,先去看赵奕。 赵奕被送到了容远的房间。 容远已经替他诊治过了,之前的确没了呼吸,不过好在心脉未绝。 而更奇怪的是,赵奕虽是溺水,肺腑中却并没有呛进多少水。 容远替他扎针之后他已经恢复了呼吸,只是人并未醒来。 见到燕恒,容远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的从他肩头的猫儿上掠过,察觉到燕恒的不满才忙低了头。 燕恒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床边,“他如何了?” “回殿下,七皇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身体各处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具体什么时候能醒,属下现在也不好说,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燕恒点了点头,只要没有其他问题便简单了。 在容远诧异的目光中,燕恒微微弯身,将手放在了赵奕的额头上。 九夭倒是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沉默的看着。 其实赵奕这回也说不得是因祸得福,虽然死了一回从生死簿上被除了名,可以后便能长生不死了,世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轻易就得到了,多好。 只是这一切是否赵奕想要的,他对燕恒会感谢还是更加痛恨? 容远不知道燕恒在做什么,只是瞧着殿下那类似于关怀的探赵奕额头的动作有些惊讶,却不敢打扰,房间里沉默了片刻,燕恒这才收回了手站直了身。 没有再多管,他只转身看了容远一眼,“好好守着他。” “是,属下明白。” 虽然不知这七皇子什么时候入了殿下的眼,不过既然殿下这样吩咐了他就得这样做。 等燕恒离开,他才回头看了眼还昏迷不醒的赵奕,越看眉心越紧。 不得不说,这赵奕的确是有些男生女相。 柳叶眉桃花眼,平日看着倒还好,毕竟眼神犀利些面容冷酷些,倒是能掩饰一下自身的女气。 可这般睡着,却真真透出副病中美人的娇柔之态。 容远心头一跳,殿下不会因为失去了沐九夭,转而对赵奕生情了吧。 这想法让他觉得惊悚,连忙迅速的压了下去,不敢再胡思乱想。 燕恒并不知道他一个简单的动作能让容远想得那么复杂深远,只是瞧着时间不早了,便直接抱了九夭回房,惯例自然要先替九夭洗澡。 九夭现在对于洗澡这件事也没以前那么抗拒了,毕竟抗议无效还不如好好享受。 只是到底已是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寒,入了夜寒意就更重。 从热水里被捞上来,刚一接触到冷空气,九夭的小身子就抖了两下,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 燕恒忙用毛巾将它裹起来,一边无奈道:“这猫儿的身体也太差了。” 一大张毛巾将它整个都包裹住,九夭的小身子在毛巾里扭扭扭,扭了老半天才终于扭出一个脑袋,无语的盯着燕恒,“其实猫儿不能经常洗澡,很容易生病的你知道吗?” 它觉得它天天这样洗澡还没生病还能活着,已经是这猫儿命大了。 燕恒皱眉,他又未养过猫,他如何知道? 不过想着九夭的话,他更仔细的替它擦起水来,将水擦得半干再换另一条毛巾。 他坐在床边,将它放在腿上,又塞了一个之前就让人准备好的小暖炉让九夭用两只爪子捧着,免得它真生病了。 九夭缩成一团乖巧的趴在他腿上,任由他替它擦毛。 不得不说,洗澡虽然难受,可他每次这样替它擦毛的时候就好舒服,每次他替它揉着揉着它就会舒服得打瞌睡。 背上被揉舒服了,九夭又翻了个身,两只爪子抓着暖炉仰躺在他腿上撒娇,“肚子也要擦的。” 燕恒轻笑,捏着毛巾就开始替它擦肚皮上的毛。 因这地方更柔软,他的动作也比之前的更轻些,神色柔和又专注。 九夭舒服得直眯眼,从它的角度这般看他,便能看见他深如渊海的眼眸,里面的温柔简直能将它溺毙。 看着看着,九夭就觉得浑身都有些燥热起来,这样的燕恒真是让它有种想要将他吃掉的冲动。 燕恒似乎感觉到什么,微一抬眸便和它目光相对。 九夭清楚的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白色猫儿,瞬间回过了神。 周身涌起的燥热瞬间一凉,它无力的翻过身重新趴下。 哎,只能看不能吃。 不开心。 第247章不许上我的床 这一夜很是平静,九夭窝在燕恒的怀里,哪里都比不上他的怀抱让它安稳舒心。 一夜无梦,待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睁开眼,便对上燕恒溺满了温柔的眼,九夭愣了片刻,抬了小脑袋就在他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燕恒微蹙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九夭无奈叹息般道:“你总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燕恒失笑,这语气,是不是搞反了? 不过,看着怀里毛茸茸一团,他得承认,他现在对它的确不可能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想法。 挠了挠它的下巴,轻笑,“控制不住,你待如何?” 九夭眯眼,这是欺负它现在不能将他如何了? “喵”一声叫,九夭忽然在他怀里打起滚来,不滚得他一身毛誓不罢休。 燕恒的脸黑了,一把按住了它的小身子,“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的毛都给剃了?” 每次都这样威胁它,九夭哼一声,却还是停了下来。 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这么做,可见好就收的道理它还是懂的。 不满的哼哼,“你现在就欺负我吧,我总会欺负回来的。” 燕恒挑眉,手指在它的耳朵上弹了一下,“哦,夭夭准备如何欺负我?” 九夭颤了一下躲开他的手,气鼓鼓的瞪着他,“到时候不许你抱我,不许上我的床,让你现在嫌弃我,哼。” 燕恒眉心一动,这小脾气还挺大,不许他上床? 他呵一声,这笑不冷不嘲的,九夭正好奇他啥意思,他已经抱着它起身,“待你真变回来再说。”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它一眼,“那时候可别赖着我抱你,求着我上你的床。” 不给九夭反驳的机会,他挠了挠下它的下颈,“好了,先用膳,用完膳我们便上山。” 说到正事,九夭也不闹了。 燕恒早就已经洗漱妥当,只替九夭简单的打理了一下,陪它吃完饭便带着它出门。 赵奕大半夜的时候醒过一回,不过整个人都有些糊里糊涂的。 他脑子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是真实发生过的,又似乎只是他的梦境,将他的大脑纠得生疼,几乎要炸开。 还是容远又替他扎了一回针才缓和了些,重新睡了过去。 在燕恒带着九夭出门时他也不曾醒来。 燕恒也没管他,没有这个尾巴跟着自然更清净。 此行自然是极危险的。 可燕恒并没有带容远,只将他留下来照顾赵奕。 毕竟他不会武,若是跟去只会成为负担,倒是让他提前配置了许多药物以备所需。 天哲天流各带十人随他入山。 不带太多人,是因为这二十人个个都是龙隐卫中的精英。 若只是碰着寻常人,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可若是碰到的并非寻常人,那带再多的影卫也不过是拖累。 一行人轻装简行,虽入山的时间可能会较长,却也不过是带了必备的工具药物以及少数干粮。 吃食之类入山之后自然能寻着,这里的人都是野外生存的好手,也并不担忧这些,更重要的是减少负重保持体力。 天流昨日已经在回鸾寺打探了一番,本想见见那老者,却被告知那人已经剃度,如今是方丈身边的弟子,正同方丈一起闭关修行无法得见。 只因这两月时间天天都有人去寻那老者意图让他带他们上山,更有人怀疑那仙丹已经被老者给独吞了想要找他麻烦。 老者最后只能在佛祖前发誓言自己的确不曾得到仙丹,又求方丈让他剃度出家,入佛门成了佛门弟子。 这回鸾寺极有盛名,其方丈也是个厉害人物,倒是没有人敢在回鸾寺中太过撒野,最后都只能放弃找这老者麻烦,自己上山寻找。 只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也没有人在山中找到什么仙丹,再加上入秋天寒,现在入山的人倒是慢慢少了起来,大多人都在镇中观望,看看是不是真能有人找到仙丹。 燕恒在出发前寻思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有去回鸾寺,因不想太过惹人注意,便避开了寺庙直接入后山。 已经是秋季,多数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不过也还有些树木依然绿油油的,在山林之中,便是黄绿交加的一片,显得有些荒凉。 交错的树枝繁盛地伸展开,将阳光遮挡了半数,让这山间看来更加萧瑟阴暗。 九夭对自己的妖元自然有感应,入山之后这感觉就更深,可见那所谓仙丹的确是它的妖元。 而它凭着感觉就知道此刻妖元在哪个方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带路。 也因如此,倒是让燕恒一行人少了许多麻烦,只顺着九夭指出的方向前行。 只是速度并不敢太快,因为没有人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一切都以安全为重。 这样的速度,按照九夭所感觉到的,走到目的地许是要三日的时间。 每隔两个时辰燕恒会让人停下休整片刻,用了吃食再出发,到了黄昏,便停下来安营扎寨。 只是简易的帐篷,却足以遮风避雨。 燕恒将九夭抱着,拿了些糕点喂它。 九夭其实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只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便嫌弃的别开了头。 燕恒有些无奈,这小东西挑食不是一日半日了。 揉了揉它的脑袋,又将糕点放到它嘴边,哄道:“赶了一日的路不饿吗?将就着先垫垫肚子。” “不饿。” 九夭又别开了头,饿死也不要吃这个。 燕恒叹了一声,将糕点放回去,“那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会儿?” 九夭抬眸看他,见到他眼中的血丝有些心疼,跳到他肩头去舔了下他的脸,“我有什么好累的,你累不累呀,要不你睡会儿?” 它一直在他怀里待着,哪里会累? 倒是他,这一个月天天赶路,也就昨夜在客栈好好睡了一夜。 如今又入了山,累的那个人分明就是他,想想都觉得心疼。 都是它拖累了他。 燕恒笑了一下,将它拖下来揉进怀里,轻叹,“不累。有你在,我便不觉得累。” 第248章我以后会好好疼你 他虽如此说,可九夭却哪里会信? 它的目光有些暗淡,其实一直觉得不应该让燕恒陪它来赴险,见到燕恒这般辛苦,它心疼又愧疚。 可它现在的确没有办法自己来找妖元。 这般想着,它忍不住在他的胸口蹭,低低的道:“阿恒,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燕恒觉得好笑,又按捺不住的将它揉弄一番,“好,夭夭可得说话算话。” 九夭重重的点头,它的男人,自然要好好的疼。 燕恒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有点期待,他倒是想知道,它准备怎么好好疼他? 说话间,外面飘来一阵肉香。 九夭耸了耸小鼻子,双眼发亮,“他们在烤肉呀,好香。” 这馋嘴的模样,燕恒挑眉,“想吃?刚才不是说不饿吗?” 九夭一本正经,“刚才不饿,现在饿了呀。” 说完,它从燕恒的怀里钻出来,嗖一声窜了出去。 怀抱瞬间空了,燕恒皱了皱眉,又瞧那小东西急慌慌的模样叹笑一声,也起身走了出去。 天哲天流等人的确正围着两堆火烤肉,是刚才去捉的几只兔子和野鸡。 烤好了自然是要先送到帐篷里给燕恒的,只是还不等烤好,某只就忍不住了而已。 天哲正翻转着架子上的几只野鸡,鼻子动了动这香味儿就朝着肺腑里窜。 赶了一天的路,也就中午的时候吃了点干粮,这会儿闻着肉香,他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再看看其他人,都同他一样,眼珠子都快落在烤肉上了。 天哲暗自摇了摇头,若是这事儿被传出去,龙隐卫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个个都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这几只野鸡野兔怕是不够分…… 他正想着是不是要再让人去打几只回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皱眉,低头,一只雪白的猫儿正蹲在他身边直勾勾的盯着架子上的野鸡。 那赤裸裸的眼神,明摆着就是要抢肉吃。 他嘴角一抽,还没说话又感觉到身后另一道视线。 不用想,肯定是太子殿下的。 其他人也都见到了燕恒,准备行礼的时候被燕恒抬手制止了。 看向已经站起身的天哲,淡淡的点了点头,“坐下吧。” 天哲颔首,重新坐了回去烤他的野鸡。 出门在外,他们同殿下之间相处向来比较随意,只是此刻那猫儿也一直蹲在那里盯着,他许是这里除去殿下外唯一知道这猫儿身份的人了,以至于忽然觉得压力好大。 天流却是不知道什么,见燕恒出来了忙屁颠颠的过来,献宝似的将自己手中的烤野兔递给燕恒,“殿下,这野兔已经烤熟了,您试试看。” 燕恒看了眼他手中烤的金黄鲜嫩的野兔,朝九夭招手,“夭夭,不是饿了吗,过来。” 九夭回头,也看了眼天流手中的野兔。 看起来是挺好吃的,可兔子这么可爱的动物它才不要吃呢。 嫌弃的摇了摇头,只重新转回去盯着天哲手中的野鸡。 燕恒挑眉,只能朝着有些尴尬的天流道:“拿去分给大家吧,让大家都多吃点。” 天流看了眼蹲在天哲身边的那只猫儿,有些失落。 为什么以前那只小兽更喜欢天哲,就连这猫儿也更喜欢天哲呢? 等天流无奈的退回去将野兔分给众人,那边一堆人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天哲这边的野鸡也烤好了。 燕恒也走到了他身边坐下,将虎视眈眈的九夭抱到了自己腿上。 刚将野鸡从架子上取下来,九夭已经对着天哲“喵”了一声,天哲手一抖,野鸡差点落了地。 他看了眼双眼发亮的九夭,顶着压力用小刀将一只野鸡切成小块装进准好好的干净盘子里,这才朝燕恒递过去,“殿下。” 燕恒抬手接过,看了眼围坐一圈有些拘谨的其他人,淡淡道:“你们也吃,不必管本殿。” 众人忙应声拿过其他几只鸡分了起来,他们自然不用像燕恒这般细致,都是直接抓起野鸡扯成几块大口的吃。 看着他们吃得那么香,九夭觉得更饿了。 燕恒挑眉看腿上有些着急的九夭,“想吃?” “喵……” 又是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对于现在的九夭来说,学喵叫已经毫无压力了。 甚至很多时候,都潜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只猫。 它果然堕落了。 一边叫着,一边抬了两只爪子从他腿上站起来去抢他手中的烤鸡,燕恒手一抬将烤鸡举得更高。 九夭不高兴了,爪子在他腿上磨了磨,呲牙。 燕恒无奈的抓住它一只爪子,“还烫着呢,急什么?” 九夭吞了吞口水,还是老实了下来,它这不是怕他又觉得太晚了不给它吃肉了么。 它乖了,燕恒才将手放下,将盘子放在一边,捏了一小块鸡腿肉,吹凉了些才喂到它嘴边。 九夭嘴一张整个咬掉,牙齿都咬到了燕恒的手指。 眯了眯眸,燕恒摇头,“没人同你抢,慢些吃。” 九夭一边吃一边点头,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同燕恒说话,“你也吃。” 燕恒笑了笑,“我不急,先喂饱你。” 天哲和其他人也都低头吃自己的,如果一开始对这猫儿还很好奇,经过这一个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殿下和这猫儿间的亲密相处,倒是不怎么好奇了,只是也不敢有所冒犯就是。 九夭的确很能吃,很快就吃完了大半只鸡,看着盘子里还剩下的一小半,它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燕恒喂到嘴边的肉,很大方的道:“你吃吧,吃饱了才有精神。” 燕恒皱眉,“若是不够,我再让人去打两只。” 九夭摇头,“不要了,现在天都黑了。让大家吃了好好休息,总要防备万一。” 白日里他们走的很顺利,无波无险的,可这入了夜就说不准了。 不管是野兽还是别有用心的人,都喜欢在夜里,乘人不备。 的确晚了,吃太多也不好。燕恒也不再多言,自己将剩下的吃了,吩咐天哲等人好好休息之后便抱着九夭回帐篷。 夜里他们自然是轮流守卫,这方面并不需要燕恒操心。 第249章夭夭能祸害这天下 因是在山中不便,又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燕恒到底还是没有像平日那般非要九夭洗澡,只是拿热毛巾替它擦了擦嘴边的毛,消了会儿食便抱着它睡觉。 秋夜山林寒意深重,不过天哲天流等人内力深厚,雪地也能赤膊,这样的寒冷并不算什么。 可诡异的是,随着时间推移气温越来越低,接近子时,已经有种让人置身寒窟的冷了。 而这冷并非是因天气缘故,反倒更像是从地底下透出的冷,阴气逼人,寒入骨。 哪怕在燕恒的怀里,九夭依然被这冷意逼得醒了过来。 燕恒自然也醒了,正半眯着眼朝帐篷外看。 九夭也朝外看了一眼,“阿恒……好像……” 话还未说完,外面接连几声闷响,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九夭同燕恒出了帐篷时,天流等人都已经倒地,昏迷不醒。 从燕恒怀中窜出来,九夭跑到天哲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 “好像是中毒?” 燕恒走了过来,看了几眼,很肯定的道:“障毒。”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天流身边,从他携带的行李中拿出几个瓷瓶。 这是容远制的解毒丹,对一般的障毒还是有用的。 可九夭还是觉得不对劲,虽然南方的气候的确是容易生瘴气,可这瘴气也来得太过诡异了。 而它和燕恒却是毫发无损。 当然,现在的燕恒有龙神护体,又已经开始恢复魔灵,这些东西还伤不了他。它的话,许是被燕恒抱着,沾了燕恒的光吧。 燕恒在给天哲他们喂解药,九夭则警惕的四处观察着。 兽类的敏感告诉它,有危险在靠近他们。 果然,很快九夭就听到了一阵怪异的类似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浓的腥气。 燕恒显然也听见了,不过却并不惊慌,淡定的给所有影卫喂完了解毒丹,这才走到九夭身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九夭一跃跳到了燕恒的肩头,视线中漆黑一片,可猫的眼睛还是让它看清了一些东西。 它的目光沉了沉,“是蛟?” 语气带着些疑惑,因为似乎又不像。 燕恒则语气肯定的道:“是蛇。”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脑袋,出现在它视线中的东西长达几十米,浑身长满了腥红的鳞片,尖尖的脑袋,眼睛里也泛着腥红的光,瞳孔竖成针尖。 乍一看去同当初的幽魑倒是很像,甚至让它以为自己看到了幽魑。 只是它明显没有幽魑身上的那么浓烈的妖气,甚至于并未开智,不过一条普通的蛇。 它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蜿蜒而来,身子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血盆大口中不断吞吐着蛇信,腥臭的粘液从它嘴里流出来,看起来有些恶心。 九夭偏着脑袋看了它一会儿,看清楚后就有些疑惑了,“奇怪,若说长成这般模样,怎么也得几百年吧。这蛇既然能活几百年,怎么可能还不曾开智?” 燕恒倒是毫不奇怪,只是勾唇,“或许它并没有活几百年。” 说着,他侧眸看一眼肩头的九夭,“恐怕,又是你那妖元弄出来的玩意。” 九夭愣了一下,随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蛇许是不经意接触到了它的妖元,才会在短时间内长成这般模样,所以它虽看起来凶猛,实则可能不过是条小蛇罢了。 若这样说来,它没开智也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这般想着,九夭又有些无奈了,它的妖元在这山中至少两月,接触到它的东西必定不会只是之前那个老者和眼前这条蛇。 这山中会不会还有其他东西,因它的妖元而变了异。 它好像给这方的人带来了很大麻烦。 燕恒拍了下它的脑袋,低叹,“也难怪三界六道的人都想得到你的妖元,果然是祸害。” 这话怎么说的,九夭不满的瞪过去,“你才祸害呢!” 燕恒低笑,“我只祸害夭夭一人,可夭夭却能祸害这天下。所以说,还是我将你这小祸害收了的比较好,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这话……是褒是贬? 九夭怎么想,还是觉得是在骂它。 正想再说什么,燕恒却将它抱下来放到一边,“老实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九夭知道他是想在那蛇靠近他们之前将它给解决了。 它倒是也没想给他添乱,只乖巧的点头,提醒他自己注意安全。 当然,凭着现在的燕恒,解决这么一条普通的蛇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丝毫困难。 只是不知为何,就在燕恒刚要靠近那蛇时,蛇却忽然停了下来,莫名朝着九夭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刻掉头转身,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去了。 燕恒眉心微动,看着逃跑的蛇眸色微沉,却停了下来并未去追。 九夭也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那蛇,“它怎么了?” 燕恒眯眸,“也许是感觉到了危险。” “它不是没开智吗?” “就算没开智,对危险的感知还是比普通动物更加敏锐了些。” “那……就这么让它走了?” 这东西留着,怕是会给其他人带来危险的。 燕恒却是任由那蛇快速的逃跑,直至消失不见。 这才垂眸看满眼不解的九夭,挑眉一笑,“跟着它,我们能更快找到你的妖元。” “什么意思?” “护食是动物的本能,在知道什么东西对自己有用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将那东西占为己有。我刚才看的很清楚,这蛇方才看了你一眼,是那种遇到了抢食者的恐慌。恐怕是感觉到了你和妖元之间相似的气息,所以才会生出危机感。” 若非它感知到自己不是燕恒和九夭的对手,恐怕会直接冲上来将九夭给吞了。 这会儿跑走,一来是害怕,二来,恐怕是回去守着妖元怕被夺走了。 九夭恍然大悟。 所以说,现在就连一条蛇都想要将它的妖元占为己有,甚至说不得早就将它的妖元搬回它的蛇窝了! 那么,他们跟着这蛇自然能更快的找到妖元,比靠着它的感觉走更方便,目的地也精准更多。 第250章拥有天罚的力量 只是这会儿蛇已经跑远了,若是再不去追,恐怕就追不上了。 拿爪子扯了扯燕恒的衣摆,“可它现在已经跑了,我们不去追吗?” 燕恒弯身将它抱起来朝回走,“天哲他们还未醒,我们先回去,待睡醒之后再去不迟。放心,我能找到它。” 他既说的这般肯定,九夭也只能“哦”了一声。 经历了这小小的插曲,后半夜便极为平静。 天哲天流等人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知道昨夜他们中了毒最后还是殿下救了他们便有些自责,他们是来保护殿下的,现在却似乎成了殿下的拖累。 经过了昨夜,燕恒也觉得让这么多人跟上山其实并没有大用。 虽然他已经尽量少带了人,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估算错了这山中形势。 他们要面对的,不是寻常的敌人。 这些影卫功夫再好,可若是对上那些妖魔鬼怪,也不过是螳螂挡车。 所以他昨夜就已经做出决定,让天哲天流带所有人下山回客栈。 众影卫虽心中万般不愿,可燕恒做了决定便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更何况他们也知道,留下只会给殿下惹麻烦。 最终,天流天哲还是带着人提前下山,燕恒则独自朝山中行。 这一次,他的速度很快。 没有骑马,只靠轻功急掠在山间,九夭则一直待在燕恒的怀里。 燕恒所走的方向同它感觉中的方向的确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昨夜的猜测没有错。 那蛇果然是意图霸占它的妖元。 从他怀里探出小脑袋四处张望着,还是有些不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它朝这方来的?” 燕恒只看着前路,“凭它的味道。” “?” 果然是狗变的啊。 九夭正腹诽,燕恒却忽然垂眸看它一眼,“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 它抽了抽鼻子,它有那么臭吗? 燕恒带着笑意移开目光,眼神却有些幽凉,“或者说,是夭夭的味道。” 九夭先是茫然,然后才想到,燕恒以前就说它的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儿。 所以,那蛇沾染了它的妖元,也留下了这味道吗? 可就算如此,它一路行过,已经过了这么久,那味道还不散了? 不管怎么想,燕恒的鼻子还是狗鼻子啊,或者,比狗鼻子还零。 本来还剩下两日时间的路程,因着今日速度加快,不到黄昏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到了。 越是靠近,九夭就越是紧张。 它已经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它妖元的力量,而随着它的靠近,妖元也开始蠢蠢欲动,似乎也已经感觉到它。 可在这样的躁动中,还有其他的,危险的感知。 某一刻,燕恒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是一处不算陡峻的山崖,山崖下是低洼的山谷,凭燕恒的轻功很容易就能跃下。 然而他停下来的原因,是因这山谷之中都开满了诡异的花。 山谷占地很广,甚至看不到对面的山崖,只能隐隐看到一抹暗色。 而这山谷之中,却是一片花海,只是并不那么美妙。 红色的花朵足有人头那般大,花瓣一张一合间,露出一圈白齿,如同人牙。 花朵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反正目之能及全是红色,让人头皮发麻。 “食……食人花?” “对,食人花。” 燕恒定定的看着那片花海,很明显,在这地方会出现如此多的食人花也非正常。 他垂眸看一眼怀中的九夭,无奈摇头。 九夭有些心虚,所以说这些花也同它妖元有关么? 它低咳一声,弱弱的道:“阿恒,我的妖元好像就在这下面。” 燕恒点头,“我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呀?” 跳到他的肩头,眼巴巴看着他,现在它也只能靠他了。 燕恒摸了摸它的脑袋,“这些东西不难解决。” 他只是担心,等他解决完这些,等夭夭拿到妖元,会生出变故。 毕竟,这一路实在太过顺利。 可他能感觉到四周风动,虽然看不见,可他们附近必定还有旁人。 他沉吟一瞬,抬起了手。 红白交织的光芒从扳指上流泻而出,九夭眼前的画面骤变。 他们已然立于一片星空之中,星星环绕在他们身边,一闪一闪的,似乎触手便能捏在指尖。 燕恒抬手一挥,无数的星星便化作流星飞落而下,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耀眼夺目。 而下面那片火红的花海,也顷刻间成为金色的火海。 天罚之火,能焚世间万物。 虽然现在燕恒的能力还达不到那样的地步,可烧了这小小的食人花还是不在话下。 甚至在九夭看来,有点大材小用了。 不过也可以想像到当初的月痕有多强悍。 明明身而为魔,却拥有天罚的力量。 就算想要焚尽这天地万物也是他一念之间,若他心术稍有不正,这天下恐怕早已经成为混沌。 这也是月空他们极力要将他留在魔族,担心他同它这妖族相恋的原因吧。 毕竟拥有他,魔族便拥有一切可能。 可细想起来,却更是让人好奇。 上天,又怎么可能将这样的能力交给魔呢? 它想到燕恒的父亲燕殇,那个拥有神族气息的男人,所以说,这一切同他有没有关系? 月痕……真的生来便是魔吗? 以前在妖族时,它没心没肺或许从不会去认真思索的问题。 可经过这人世轮回,它能想到的却更多更远。 九夭怔怔的看着下面那一片火海,好像能看出那些花朵在火焰中挣扎,花瓣大张,露出白森森的‘牙’,无声嘶吼。 九夭甚至看到昨夜那条蛇出现在了火海之中,它庞大的身躯扭动着,想逃跑,却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截截烧成烟灰,直到彻底消失在这人世间,连魂魄都不再留下。 烈火之后,山谷中恢复一片安宁,除去焦黑一片,谁也看不出这里曾有过那样一片食人花的存在。 九夭的目光在空旷的山谷中环视一圈,随便便定在了山谷正中。 它的目光一亮,抬起爪子就指了过去,“阿恒,在那里!” 第251章为他而来 燕恒的目光随着它所指看去,山谷正中有一处凹陷,从这上面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沉吟了一瞬,他带着九夭一掠而起。 九夭并非没有见过他用轻功,可今日瞧来,他的功夫似乎更精进了几分。 踏风而行,风姿卓绝如闲庭信步,优雅绝伦。 可他速度却极快,墨黑锦袍随风而动,明明前一刻还在山崖之上,下一瞬却已经到了山谷之中。 九夭抬眸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眸,俊美到极致的脸,贵胄无双惹人沉沦。 现在的燕恒,越来越像万年前的月痕。 它思索间,燕恒已经停在了那处凹陷旁边。 四周是一片焦黑,腥气扑鼻。 而这处凹陷说来更像个地洞,一眼看去黑不见底。 燕恒若有所思的点头,“的确是这里面。” 九夭翻白眼,“你又闻着味儿了?” 似笑非笑的睨它一眼,燕恒没有说话。 九夭也懒得纠结这个,只朝地洞里面望了望,“这不会是方才那蛇的蛇窝吧?” 燕恒挑了下眉,“倒是不像,小了些。” 九夭也点了点头,这洞最多够三个现在的它进入,就连燕恒都进不去,那蛇就更不用说了。 它想了一下,“要不我进去看看?” 燕恒皱眉,盯着那洞看了片刻,又看回怀中的九夭,许久,才缓缓点头,“好,我在外面替你守着。” “嗯!” 九夭点头,只是见到他满眼的担忧后还是补充一句,“阿恒,我不会有事的。” 燕恒低叹,揉了下它的脑袋,“自己掂量着些,若是太深便不要一直朝下,先回来,我另想办法。” 他暂时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所以才会答应让它进去。 只是到底不知这下面深浅,他难免有几分担心,怕会出现其他的意外。 九夭拼命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它虽很想马上找回妖元,可更重要的也得先保住小命。 “乖。”燕恒点着它的小鼻子,勾唇轻笑。 九夭再看了他一眼才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变成猫儿虽有很多不方便,但是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用的,比如在这种乌漆嘛黑的地道里行走,也能清晰视物,全然没有任何不便。 加上身形小巧灵活,倒是很快就钻进了地道中消失不见。 燕恒唇边的笑沉了下去,眸色深沉的盯着九夭消失的地方。 它离他远上一分,他心中的担忧就深上一分。 只恨不得现在就叫它回来,在它还能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 可他不能。 他只能站在这里,等着它,回来。 等待之中,时间分分秒秒显得极为缓慢。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渐黑,燕恒的眸色也越来越暗。 某一刻,燕恒沉冽的眉宇间浮起冰霜,不用回头,也感觉到身后突袭而来的杀气。 骤然侧身,一道青光擦着他的手臂而过,落在前方地面,炸开不开不小的黑洞。 可见这一击是带了必杀之意。 燕恒只是波澜不惊的扫了眼那被炸开的黑洞,目光便朝青光所来方向看去。 虚空之中浮着一抹白色身影,广袖长衫,雪白的袖口处却有暗黑龙纹浮动。 那人脸部布满伤痕,一双眼眸却若清溪,望着他时的目光如多年不曾相见的好友,全然没有方才那欲一击击杀他的狠戾。 燕恒的目光透出几分恍然,“天阳?” 疑问,却又肯定。 他虽不曾见过天阳,可同他也算有过两次交集,如今他更是清楚的在他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恶龙的气息。 那气息蠢蠢欲动,目标自然便是他。 对于燕恒一眼就认出他,天阳并未有丝毫意外,反倒是轻笑着颔首,“天阳见过君上。” 燕恒不由讽笑一声,“不必故作姿态,你想做什么,不若明言。” 之前,他和九夭都以为天阳是冲着九夭的妖元而来。 可此刻,燕恒却感觉,天阳或许还为了他而来。 天阳的神色未变,不急不缓,“君上是个明白人,难道还猜不到天阳想要什么?” 燕恒眉心微动,忽而淡淡一笑,缓缓抬手,“你想要这个?” 手指上的墨玉扳指在夜色中泛着幽幽暗光,那两朵彼岸花红白光芒轻闪,天阳体内的气息骤然更加躁动。 几乎是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燕恒收回手,看天阳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笑话,“想要魔灵,想做魔君?” 天阳的目光终于变了几分,还未说话,燕恒冷冰冰补充三个字,“就凭你!” 天阳眉心一收,怒火心生,语气也冷了几分,“君上这是不愿?” 燕恒轻笑一声,面色却骤然变冷。 眉目间带着睥睨万物的傲然,眸光森寒的看着天阳,说:“不是本君不愿,而是……你不配!” 沁寒的话语没入瑟瑟秋风,天阳瞬时便对上了一双好似能穿透万物的幽蓝双眸。 身形微僵,这一刻,他像看见了万年前的天痕。 唇角缓慢的掠起微小的弧度,天阳不再言语。 下一刻,一声几能穿透远古洪荒的长啸炸响在山谷,排山倒海的威压之中,黑色的巨龙从天阳体内盘旋而出。 巨大的龙头对准燕恒的方向,龙嘴大张,龙吟不绝。 狂风骤起,天地变色。 阴云在天边翻滚,快速的朝着这山谷上方席卷而来,黑森森的山谷之中杀气四溢。 风卷残云之时,燕恒下意识微眯了眼眸。 只是不等他有何反应,他体内的气息开始混乱,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燕恒微蹙了眉心,是那条白龙。 果然,就在那条黑龙欲朝着燕恒冲来之时,白龙从他体内飞旋了出来。 银白光芒刺眼至极,在那一瞬将这暗黑山谷照透如同白昼。 龙尾一甩,直接砸在了欲飞冲而来的黑龙身上。 震天的龙吟声中,黑龙朝后翻滚了好几圈,天阳则猛的喷出一口血来。 燕恒挑眉看着这幕,再抬头看一眼在他头顶上方飞旋吟叫的白龙。 还记得当初在沁阳第一次感觉到恶龙时,它蠢蠢欲动却强自压抑。 倒是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它已经这般厉害了。 天阳倒是没有多诧异,黑龙已经回到了他的体内,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 看着在燕恒上方飞旋的白龙缓缓眯眸。 方才不过是试探试探,结果倒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龙神再弱也是神族,再加上认了燕恒为主,这些日子一直在燕恒体内,燕恒越强它自然越强。 所以说,燕恒力量的快速恢复,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本来也是想再等等的。 毕竟他的力量也没彻底恢复,就算得到了月痕的魔灵也不敢肯定能够成功,反倒可能被其反噬。 虽然他为了能快些恢复连魔族禁术都用了,可到底时间太短。 又因为怕做的太过惹来魔族长老注意,以至于一直没有太大进展。 他现在却等不得了。 燕恒已经能使用天罚之火,若是再这样下去,等他的魔灵彻底复苏,他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他已经找了这魔灵上万年,自从月痕轮回之后就一直在寻找,可惜始终没有丝毫下落。 他其实一直都在燕恒身边徘徊,因他知道,魔灵一定会自己找上燕恒。 然而燕恒的魔灵未复苏的时候,他感觉不到,直到燕恒这一次轮回魔灵有了异动,他才察觉到原来魔灵一直被封印在燕恒所戴的扳指当中。 只是,月痕当初不知做了什么,那扳指无法从燕恒手中取下,除非他自愿献祭。 献祭这种事,燕恒必定是不会愿意的。 可天阳却知道,燕恒有弱点。 只要抓住他的弱点,要他做什么,他都得乖乖照做。 本来当初想要利用幽魑的,让沐九夭失去记忆,夺得她的妖元之后再逼燕恒将魔灵献祭出来。 没想到弄巧成拙,沐九夭的确失去了记忆,却独独记得月痕,还记得自己是月九夭。 而现在,月九夭马上就要拿到妖元,若是此刻再不动手,等他二人都恢复,谁还能拿他们有办法? 天阳的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 抬手凌空一扯,他手中竟出现了一人,却是那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赵莞。 天阳的手正好掐在赵莞的脖子上,因是凌空,赵莞的呼吸全数被夺。 双手用力的拉扯着天阳的手,双腿在空中踢打挣扎,一双如水的眼眸却盯着燕恒的方向,无法说话,带着哀求。 燕恒双手骤然成拳,眸染薄怒。 若是赵莞便也罢了,可如今赵莞这身体,却是夭夭的。 可他只盯着天阳,没有说话。 天阳侧眸看了眼在自己手中垂死挣扎的人,又看回燕恒,看清他眼底隐忍的杀意时撩唇浅笑,“君上可以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将魔灵献祭出来?” “献祭?” 燕恒咀嚼回味这两字,好像明白了什么。 忽而冷冷一笑,看也不看赵莞,同天阳四目相对之间不退分毫,反倒带上讽刺,“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她,将魔灵献祭给你?” “她?” 天阳眸光变深,指尖力道忽然重了一分,“君上以为,若她没了,月九夭能活吗?” 第252章一场浩劫 赵莞的呼吸几乎被抽空,如一只离了水的鱼,在天阳手中剧烈的摆动挣扎,却不得挣脱。 燕恒紧紧攥着双拳,力道之大,指缝间有腥红溢出。 他不在意赵莞,可他在意夭夭。 而此刻,天阳抓住的是赵莞,也是夭夭。 赵莞就是桃花,她同夭夭在几十万年以前便已经命脉相连。 他若弃之不顾,夭夭的身体没了还是小事,若真因赵莞的缘故受到其他伤害才是他无法忍受的。 他不能见到这样的事发生。 可若他当真将魔灵献祭出去,天阳会放了夭夭吗? 恐怕,天阳的目的不止是他的魔灵,还有夭夭的妖元吧。 否则他怎会选择在这时候,在这里,在夭夭可能寻回妖元的时候? 不过转念之间,燕恒已经想了许多,却一时无法想到,怎样才能毫发无损的将赵莞从天阳手中抢过来? 他静立不语,天阳似乎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似笑非笑的道:“君上最好考虑清楚了,现在她可是在我手中。君上大可以试试,是你动手比较快,还是我动手比较快。” 说着,他眉梢一挑,指尖继续收紧,手心泛出青光。 显然他并非简单的掐死她,若他这一下下去,赵莞恐会魂飞魄散。 而夭夭却不知会如何?燕恒承认,他不敢赌! 天阳嗤笑,“我若没了命,有月九夭陪葬,倒也值得!” 赵莞挣扎的动作小了许多,渐渐的失了力气,本在拉扯天阳的双手也无力的搭下。 嘴唇发紫、面色青白,就连双眼也缓缓的闭上,俨然已经到了极限。 也就在她闭上眼那一刻,燕恒心脏之上忽然一阵拉扯的痛。 他眸光猛然一变,这种抽离的痛感……是夭夭…… 天阳似乎看出了什么,微微狭眸,冷笑一声,“君上还做不了决定吗?” 燕恒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手背之上青筋毕露。 他盯着天阳,眼底的光漆黑逼人,几是一字字道:“好,我答应你。现在,放开她!” 天阳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却只是微松了两分力道,“君上还是先将魔灵交出来,不过您大可放心,我自是说到做到,不会要她性命!” 燕恒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墨玉扳指。 他并不信任天阳,可此刻却似乎只能如此。 沉默一瞬,他终究还是缓缓的抬了手。 一直在他头顶上方飞旋的白龙好像感觉到什么,在他抬手那一刻大张了龙嘴长吟出声。 这一声龙吟比方才那黑龙的声音更加摄人,震耳欲聋,似要颠覆这天地。 天阳面色不由一变,胸口处一阵猛烈震痛,再次不受控制的喷出一口血来。 刚松了两分的手却又蓦然收紧,嘶哑着声线朝燕恒吼道:“让它停下!” 赵莞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只是唇边也溢出了血迹,腥红的颜色让燕恒的眸光为之一深。 他抬眸朝白龙看去,正想让它停下,脚下却遽然一阵颤动,紧接着地动山摇般强烈抖动起来。 这天地竟当真要被颠覆? 燕恒却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前世回鸾镇地龙翻身之事! 山岳怒吼、天地崩裂,一切都不过是转瞬之间。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罚的力量。 凡人在这种力量面前都如同尘埃,顷刻间便能被吞噬。 回鸾镇,恐怕会再次成为一座死城。 只是燕恒此刻已经来不及去想回到回鸾镇的天哲他们会如何,他想到的是九夭。 夭夭还在下面! 这一切,和她有没有关系? 就在天地开始摇晃的时候,白龙停下了吟叫,如一道光,瞬间冲回了燕恒的体内。 天阳显然也没想到会忽然生出这般异动,皱紧了眉有些犹豫。 这异动看来并非寻常,他也想到了或许同月九夭有关。 因这实在并非简单的山崩地裂,这其下正有古怪的力量流窜出来。 虽不见其形,却能感知得到,如一只只细小的触手从地底蔓延而出,要将它们触手可及的东西都拖下地底才会罢休。 若是不快些离开,他恐怕也免不得被其吞噬。 侧眸看一眼自己手中已经陷入昏迷的赵莞,难道真的要放弃这次机会? 从地动开始到现在,似纠结很久,却其实也不过是几瞬之间。 而就在这几瞬间,燕恒已经被这力量拉了下去。 天阳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却不知他到底是无法逃脱,还是不愿逃脱? 只是这会儿显然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天阳多想,在燕恒消失那刻他不再犹豫,带着赵莞就要离开。 只是几乎也是同时,脚腕被拉扯住,那股力量极大,狠狠的,将他用力一拉。 天阳面色遽变,却没有丝毫可反抗挣扎的时间,骇然之时,他已经同赵莞一起被拉了下去。 这山谷顷刻间,再无人影。 天地依然在摇晃,山石不断滚落,地面裂开无数裂缝,却又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朝上拱。 天摇地动,不过片刻,整片山谷竟被朝上抬起了百丈。 待震动停止,回鸾山历过一场浩劫,地形俨然尽数变化,分不出本来模样。 可九夭并不知道这番变化,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它下了地道之后便一路朝下。 只是,这地道显然不如它想像的那么简单,反倒是蜿蜒曲折,岔路众多。 若非这通道还算宽敞(至少对现在的它而言),它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蚂蚁的洞穴? 好在凭着对妖元的感觉,它倒是知道该朝哪条路走,只是怪异的是,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到底。 它停了下来,想到燕恒之前的吩咐,有些犹豫起来。 虽然妖元似乎就在离它很近的地方了,可这地方还是有些不对,或许应该先回去同燕恒商量一下再想其他办法。 这般想着,它便转身朝回跑。 可更怪异的事来了,跑着跑着,便又跑回了它方才停下的地方。 它再次停了下来,心知自己或许又陷入了什么迷阵之类的。 可它现在只是一只喵啊,太脆弱了,恐怕走不出去。 也许只能继续朝下,好在它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纠结着,它再次朝下去,只是速度慢了许多,小心了许多。 这次走了没多久,就有了些声音。 耳尖动了动,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再走了一会儿,感知越来越强烈,它的妖元就在前面。 而这里的光线也开始明亮起来,不若之前的漆黑,有了灰蒙蒙的光。 心跳快了几分,它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直走了半刻钟的样子,它再次停下,眼前一亮,视线豁然开朗。 第253章九儿,到我身边来 明明它一直朝下走着,如今却走到了一片世外桃源。 这不知是不是已经到了另一片山谷,入目繁花似锦,旁边有清溪潺潺。 阳光暖融融的洒下来,明媚又柔和。 这哪里是秋天,倒似四月春暖。 九夭愣愣的看着眼前如画景致,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又跑进了什么幻境? 可谁会这么无聊,有事没事的搞个幻境出来坑人,不会又是月空吧? 只是,还让它觉得怪异的是,它瞧着这地方的景致,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想了想,它慢慢的走到了溪边,小心翼翼的低头看了看,清透的溪水中映出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 偏头,朝着这溪水蜿蜒的方向看去,看不到溪水的尽头,却能感觉到,它的妖元便在那方。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便没了后退犹豫的余地。 九夭只停了片刻,便顺着溪流的方向朝下走去。 一路踩着芳香而行,这里的花多得它都叫不全名字,可心底那诡异的熟悉感却越来越强。 越朝下游走,水面便越来越宽敞,最后,成了一片清透碧绿的湖泊。 九夭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湖面上。 它终于想起来了,是千虚幻境。 当初在九玄山,它和燕恒落入千虚幻境之中时,便到过这里。 那时候它便觉得这景致很熟悉,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识,可它就是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到过这样的地方? 陵光当时跟它说,等有一日它能想起来时,自己想。 可就算到了现在,它依然没有丝毫印象。 九夭抬了脑袋四处张望,难道陵光和幽魑在这里? 这一看,没看到幽魑或者陵光,却是看到了一座三层高的阁楼。 阁楼被百花环绕,用水晶打造,好像透明,四处雕凤的屋檐上挂着四盏水晶宫灯。 只是里面应该用什么东西遮住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何境况? 整座阁楼在阳光下泛出莹润的光芒,还是九夭记忆中的‘水晶宫’,却又不再是那座‘水晶宫’。 这回,这宫殿倒是变成了更加小巧精致的阁楼,却更让它觉得熟悉。 九夭心头一跳,有什么东西欲从它脑海中挣扎而出,可又被什么堵着无法冲得出来,反倒让它的头一阵阵的纠痛。 它深吸几口气,不让自己多想,只认真的观察着这座阁楼。 很明显,它的妖元就在这里面,那股躁动的气息根本压抑不住。 只是,还不等九夭纠结好到底要不要进去,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门前。 一袭白衣,丰神俊朗,正看着它弯唇浅笑。 九夭目光一闪,眼底带上戒备,小心的后退几步。 赵凌墨…… 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头狠狠拧着,它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巧合。 原来他并没有回东海,而是早就到了这里,一直在等着它。 燕恒在东海做出安排就是想诱他回去,却不想他根本不上当。 是太过自信,觉得东海王不会真的废黜了他,还是这里的事比东海更加重要? 九夭紧紧的盯着赵凌墨,心思烦乱,无数担忧。 它现在这样子,若是赵凌墨要对它动手,它根本躲无可躲。 它警惕的样子落在赵凌墨眼中,赵凌墨的笑淡了两分,却并未做什么,只是朝它缓缓伸手,柔声道:“九儿,过来,到我身边来。” 九夭再退两步,更加紧张。 他知道它就是她,所以它料想的没有错,他的确是早就设下陷阱,就等着它跳进来。 赵凌墨看着它苦苦一笑,“你在怕什么,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赵凌墨,收起你的虚伪。” 九夭终于开了口,眼底浮出一抹戾色,“你到底想做什么,大可直说。” 眸色微深,它语带试探,“你也想要妖元?” 除此之外,它倒是想不出其他了。 前世之时,赵凌墨同天阳学那采阴补阳之术,不也是为了长生。 他难道也觉得它的妖元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却不料,赵凌墨只是自嘲一笑,“妖元?九儿,在你看来,我便是这样的人吗?” 九夭冷笑,“那我倒是当真好奇,你是哪样的人?” 赵凌墨闭眼轻叹,“我早就同你说过,我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九夭倏然想到,在九玄山千虚幻境中赵凌墨的确对它说过的一些奇怪的话。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世……不,不是三世,其实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九儿,我只是做错了一次,你就当真永远也不愿意原谅我了吗?” “九儿,如果你也能记起我来,还会不会这样对我?” “九儿,你看,你终究还是会回到我身边。而燕恒,他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你我之间的插足者,从今以后,他再也阻碍不了我们分毫。” 那时候,九夭并没有将他这些话放在心上,如今再见到他,再听到他这莫名诡异的语气,它心底忽然浮起不安。 赵凌墨,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它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气息,至少说明,他现在的确是个凡人。 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连眼神都变得平静,轻笑一声,“回到你身边?可惜,我并不记得我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 赵凌墨看着它,知道它是故意试探,却没有再故弄玄虚,只是低声问它,“那……你现在愿意知道吗?” “若你要说,我便听着。” 九夭垂下眼看着自己的猫爪子,已经有了几分无奈,现在可不是它说了算。 赵凌墨讥讽一笑,“我说的,你不会信。若是你想知道,便自己想起来。” “你……” 九夭忍不住抬头看他,他却忽然侧身将门让开,朝阁楼里看去,“你的妖元就在里面,只要拿回它,你便能彻底恢复。记忆,自然也一样。” 说完,他转回头看九夭,眸光变得深沉,却带着明显的心有成竹,“我等在这里,并非想要算计你。我只是希望,在你恢复所有记忆的那一刻,陪在你身边的人,会是我。” 当然,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资格陪在她身边。 而月痕,费尽心思想让九夭找回妖元,却不知道,若九夭恢复那一日,便会是他二人彻底决裂之时。 从今以后,他只会是它不共戴天的仇人。 再无任何可能! 第254章逼她恨他 阁楼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赵凌墨如他所言,并没有跟进来。 可他越是如此,九夭却越是害怕。 地面铺着雪白柔软的毛毯,它站在阁楼之中抬眸四望,这里的摆设很是精贵,只是就连一桌一椅都尽是熟悉。 它并没有多看,直接朝着楼上去。 每朝上一步,心跳就会快上一分。 熟悉的力量在牵引着它,让它靠近。 它想要的东西,就在三楼之上。 可越是靠近,它却越是心悸,越是不安。 三楼比下面两层的布置都更加华贵精美,除去地上的绒毯,房顶之上悬着九颗夜明珠,四壁亦悬挂着镶满水晶的冰蓝色纱帘。 房中坠着许多的珠串,五颜六色七彩纷呈。 轻风从窗外吹进来,珠串被风吹动间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很是悦耳。 四壁上的纱帘也随着风微微的荡,上面的水晶泛着光,当真好像湖水轻晃,波光麟麟。 有那么一瞬间,让人觉得如置身梦境。 九夭有些恍惚,朝着东面的水晶壁走过去。 纱幔轻扬,将水晶壁后的景致展露出来,它站在纱幔之后,入目所及,便是下面那片湖泊。 湖水碧绿,风荡涟漪。 九夭脑海中骤然就钻出了两个字:莫离。 莫忘,莫离。 呼吸一紧,一颗心好像落进那片湖水中,沉闷压抑,不能呼吸。 它闭上眼,不敢再想。 只等着缓过这种窒息,才重新转头,透过层层串串的珠帘朝最里面看去,有冰蓝色的光芒从里面透出来,隐隐约约间,能见到里面摆放的床榻和一张梳妆台。 九夭有些不受控制的朝里走去。 穿过层层珠帘,它看到了梳妆台上摆放的盒子。 盒子是打开的,里面那颗冰蓝色如同水晶一般的珠子正幽幽发着光。 珠子很小,不过成人拇指头那么大。 看似水晶,却比水晶更清透明亮,其中更像有水在缓缓流动。 九夭的目光彻底变了,它停了下来,在离梳妆台还有五步远的距离。 它想找回妖元想了很久,如今近在咫尺,它却心生退意,不敢上前。 它知道,只要得到它,它就能彻底恢复,变回真正的月九夭。 甚至于就算没有了肉身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了妖元,用不了多久它便能重新修出肉身。 可…… 赵凌墨的出现让它不安。 他的话更让它慌乱。 它的记忆中,到底还有什么是它不能承受的? 九夭很纠结,然而这种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某一瞬间,肺腑间忽然炸裂一般疼痛起来,就似被人掐住了咽喉窒住了呼吸。 九夭目光骤沉,脑海中只钻出一个名字:赵莞。 来不及多想,眼睛一闭,白色的猫儿已经倒地不起。 九夭的魂魄不受控制的从猫儿体内被抽出,站立不稳。 她紧闭着眼,死死的按压着自己的心口,却好像听见了燕恒在叫她的名字。 赵莞和阿恒出事了? 眉心狠狠收紧,九夭忽然想离开这里,她不要这妖元了,她要去找燕恒。 只是这想法刚刚钻出来,那颗冰蓝色如同水晶的珠子便骤然间光芒大亮。 光芒刺目,九夭眼前似有光影劈过,双眼被刺得生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而下一刻,她的眉心便是一阵剧痛…… 天摇地动,苍穹倾塌。 天空是灰蒙蒙的,无日无月亦无星。 唯有惊雷闪电,犹如蛟龙,天地之间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 “轰——” 天际之上,狂雷炸响。 一头浑身银白的龙,在雷霆闪电之中腾飞嘶吼。 入目是一片狼藉,土地是红色的,是血是颜色。 无数的妖尸散乱在四处,尸骸遍布的土地之上,独站着九夭一人。 那些血就是从周围那些妖尸身上流出来的,几乎染红了整个妖谷,也染红了她的双眸。 九夭抬头,看着天空中盘旋飞腾的银龙,眼底没有波澜,可眼角早就已经湿润。 她开口,声音很轻,“月痕,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这样做?” 震耳的雷鸣之中,她的声音却穿透了云层。 飞腾的银龙周身光芒大震,下一瞬,已经化作男子身形。 白袍黑发被风拂动,欣长的身形浮于半空,微垂眸,目光好似带着凌厉罡风扫过遍地伏尸,最后落在了九夭的身上。 眼眸深如暗夜,唯有一点幽蓝轻闪,带着三分寒意三分威慑以及三分她看不懂的蛊惑,剩下一分,或许是连他自己也看不透的温柔之色。 四目相对,万物早已退离,浩渺苍穹中唯他二人。 许久,他竟似一声轻叹,“夭夭,我从不曾骗你。” 仅仅是一声夭夭,九夭已经泪流满面。 她的目光亦从四方掠过,尽是堆积的尸骨,那样多的血,就连他所浮的天空都如染了一层血红。 九夭的唇角忽然弯起,似笑,更似绝望,“我知道,你只是不爱我罢了。” 哪怕她再如何努力,哪怕他对她再好,可他对她,终究不是爱。 因为不爱她,所以才能忍心同她为敌,逼她恨他! 月痕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开口,没有反驳。 他实在太平静了,九夭的一颗心在他这样的平静中四分五裂,却……不觉得痛了。 她眼底的光也渐渐的平静下来,“既如此,我也……不会再爱你了。 她闭眼,缓缓的道:“月痕,动手吧!” 不为了自己,只为了这许多无辜丧命的妖族之人。 月痕平静的眸光骤然一晃,嘴角竟然勾出一抹弧度来,轻声道了一个字,“好!” 话落,他抬手一挥,他身后的天空在九夭眼前分裂开来,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耀眼到刺目。 金色光芒之中腾飞而出的是九条白龙,口吐火焰雷霆,朝着九夭飞冲而去。 九夭身形不动,额间冰蓝色符文光芒暴涨,她的身后骤生九尾,雪白的尾巴摇晃间让人目眩神迷。 九尾瞬间化形,朝着飞冲而来的九条白龙抽打而去。 火焰雷霆亦伤不了它雪白的毛发,同白龙缠斗之间丝毫不显弱势。 第255章他怒,万物成殇 一直浮于半空之中的月痕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不远处九尾晃动的女子。 幽蓝的眼底慢慢生出了类似温柔的东西,他的唇角弯着,带出一抹无奈而纵容的笑意。 果然,还是如同以往一般,丝毫经不得激。 这般性子,让人如何能够放心? 暗自叹息间,他胸口一震,唇角忽然溢出一抹鲜血。 九条白龙已经被九夭绞杀了两条。 她并没有注意到月痕的异常,冰蓝的瞳孔之中带上了血的颜色。 好像当真如她方才所说,只有恨,没有了爱。 等到她发现不对的时候,九条白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条。 月痕的身形已经无法维持,从半空跌落在地。 恍惚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九夭愣愣的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月痕,他的脸色白到极致,嘴里不断的有血涌出。 那九条白龙……是他的本命之脉! 身后的尾巴不断的晃动着,最后一条白龙趁机从九尾的围剿中逃脱,钻进了月痕的身体之中。 九夭缓缓的走过去,蹲下身将他抱住,“为什么这么做?” 柔软的尾巴将他包裹起来,她低头看着他苍白的俊颜,声音中透着她自己也想不到的平静,“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爱我吗?” 她始终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她不会让他死,至少,不会让他死在她的手里。 她笑了笑,“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低头,印下一个吻在他的眉心,不等月痕抗拒,冰蓝色的光芒已经瞬间将两个人包围其中。 她低低的呢喃,声音破碎,“月痕,我将你给我的,都还给你。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干,各不亏欠。” 光芒散去,已经只剩下月痕一人,九夭消失无踪。 它将月圣之灵还给了月痕,自己变回了原形。 它想离开他,离得他远远的,却终究精疲力尽昏迷过去。 待醒来时,竟是到了人间,还不知道怎么的穿过了虚空时间,落到了几万年之后,失去了妖族记忆,遇到了赵凌墨。 而那时候,他并不叫赵凌墨。 那时候,他叫轩辕璃洛,他是轩辕王朝开国之后的第二位帝君。 而他救它的地方,便是九玄山。 那时候他带着人在山中狩猎,一眼便看出九夭并非凡兽,将九夭带了回去。 虽然九夭没有了月圣之灵,没有了记忆,可它的妖元还在。 它在赵凌墨身边待了几个月,早就已经恢复了妖灵可以化作人形。 只是它却不敢,它虽没了妖族记忆,却知道自己并非普通人,它怕自己若是暴露了身份会惹来麻烦,最怕的是会吓到轩辕璃洛。 却不想,在轩辕璃洛被人刺杀之时,为了救他,它终究暴露了自己。 本以为轩辕璃洛会被吓到,可他却毫不意外,甚至告诉她,他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若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应该要去哪里,那便留在他的身边,以他妻子的身份。 九夭那时候的心情很复杂。 她不讨厌轩辕璃洛,甚至对他有几分感激。 毕竟他救了她,照顾了她这么久。 可嫁给他,她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抗拒。 说不出为何,就是觉得,不应该,会后悔。 轩辕璃洛并未逼她,反倒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想清楚。 可九夭没有记忆,不管怎么想,也什么都想不到。 答应嫁给他,是在他一次重伤之后。 并非不知这是他的苦肉计,只是她想,他本就是凡人,短短几十载,便是为了报他救命之恩,她留在他身边几十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待他百年之后,她再去寻找自己的记忆…… 在如今的九夭看来,那是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感情从不是恩典和施舍,更何况,她对轩辕璃洛的了解从来只是表面。 那时候的她其实太天真,没有妖族的记忆,也不懂人心的诡诈。 就在他们成亲那日,她发现了他想要娶她的真相。 她很迷茫,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 可也就是那一日,在她纠结之时,月痕找到了她! 本是不该用这么长时间的,可不知是谁将她送入了另一个时空,他寻遍了三界六道,最后才发现,她竟落到了近万年之后。 从没想过会是这般的重逢。 她穿着一身凤冠霞帔,欲嫁他人为妻。 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 互不相干,各不亏欠。 所以她便要嫁给别人吗? 从她失踪之后一直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愤怒让他失去理智,只剩下魔性。 他需要鲜血来洗清自己的狂躁。 天地变色,入目皆是腥红,比她身上如火的嫁衣更加刺目。 狂风大作,迷了人的双眼,耳边却清晰的传来惨叫惊呼痛哭声,一声声,让人毛骨悚然。 九夭站在九重台阶之上,抬头看着半空中衣袖大展黑发飞舞的男人。 他的双眼染了血色,欲将众生毁灭,让天地陪他成殇。 “阿痕……” 九夭的脑海中骤然闪现出这个名字,她禁不住喃喃出声。 那双眼朝她看了过来,居高临下,如视尘埃。 目光相对那一瞬,九夭心口滚过刀尖。 记忆开了闸,却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害了妖族,又害了轩辕璃洛的臣民。 月痕……她已经知道错了,她愿意离开他,她不再纠缠他,他为何始终不愿放过她? 在月痕抬手朝着她身边的轩辕璃洛挥来之时,九夭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身前。 是报轩辕璃洛救命之恩,也为自己能得以解脱。 她将这命也一并还给他,从此以后,她便当真不欠他分毫。 后来的事九夭并不知晓,它只知道,它并没有死。 它被月痕带了回去。 迷迷糊糊中,它听到月痕在它耳边说话,他的手从它的头顶上抚过,如同以往般温柔。 待它再醒来时,它还在妖谷之中。 月圣之灵回到了它的体内,月痕却消失不见。 九夭想起它昏迷时他对它说的话,他说:“夭夭,我并非不爱你,只是……太爱你,所以,不能眼睁睁看你和我一起成魔。” 第256章因情之故,伤他至深 她虽是他一点点用雪捏成,她虽是他用血养成,可她却并非他的傀儡。 甚至,她生来便非魔。 她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同他从不是一条路。 所有人都以为,妖族的祸端同他有关。 却不知,这一切,只是因情之故。 她太执着,为了他宁愿放弃成仙逆天而行。 她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能避过天劫,却不知天意难违,终究引来天罚,连累妖族。 他救他们不成,却反倒被她误会她的族类是他所杀。 他不想争辩,甚至愿意用他一命换她放下私情,助她渡劫成仙。 这是从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想过的事。 也知道,早晚有一天,她和他会走上完全相逆的两条路。 可他到底低估了她的执念。 也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几十万年的相处,看着她从雪成兽最后化作人形,看着她从丁点大的小丫头长成艳丽无双能倾天下的女子。 他对她的感情,亦早已入心入魂,无法割舍。 历此一劫,他不愿她再继续误会他,若天意当真难违,那便让他来承担。 他的掌心落在她头顶,让她看到了天罚降临的一幕慕。 让她知道,在她躲避天劫妄图同天相争之时,天意将惩罚落在了她的族人身上。 九夭从不曾想到,是自己的任性连累到自己的族人。 也是自己的不信任,‘背叛’了自己和月痕的感情。 她紧闭的眼眶里有湿润溢出,将头靠在他的掌心,“阿痕,我累了……真的好累……” 他的声线依然温柔,从不曾变,“那就好好休息,有我在,不用害怕。” “阿痕,我是不是做错了……其实,我只是太爱你了……” 她终究还是贪恋他的怀抱啊,明知道两人不同道,却始终无法割舍。 她太过贪心,也太过自大。 不管是妖族的祸端,还是凡间的杀戮,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却要他来背负罪责。 封印魔灵,放下尊位,轮回下世。 受生老病死之苦,尝爱恨别离之痛。 也许在他离开之前他亦在迷茫,不知这决定是对是错? 他望着眼前这荒凉的天地,冰凉的眼底透出些许孤寂和遗憾。 他一直都想要逃脱孤独,到最后,却依然要独自离开。 可凡间一场杀戮,他魔性更深,杀孽难消。 因果循环,就算他不这么做,也是劫数难逃。 倒不若当断则断,或许能替自己和夭夭搏一个未来。 深吸气,抬眸朝天际望去。 只是不知,到那时候,夭夭是不是还在恨他? 蓝色的光芒穿透虚空,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唇角勾出些自嘲的弧度,慢慢闭上了眼。 “月痕!” 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寂静天地之间,月痕眉心一动,闭上的眼瞬间睁开。 是夭夭…… 她……醒了…… “月痕,不要走!” 九夭跑得很快,很快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模样惊慌又无助,抬手就要拉他,可刚碰上那蓝色的光芒就被阻拦。 月痕的眼底生出了几分波澜,她竟来了…… 可在这种时候,他却无法高兴的起来。 他马上就要离开,不能给她任何承诺。 他甚至不再去问她是否还恨他,只是淡淡的开口,“夭夭,回去!” “不!” 九夭看着他,眼睫颤抖,就连声线也是轻颤,“你要走,就带我一起。求你,月痕,你不要丢下我。” 她已经知道错了,她不该不相信他,她不该那么任性冲动。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为什么他又要离开? 她咬着唇,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来。 月痕定定的看着她,低低一叹,抬手触上她的唇瓣,“夭夭,听话。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不就是人界吗?有什么不能去,不就是轮回吗?月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的手触上她唇瓣的那一瞬,她急急的拉住了他,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她知道,她若是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他要轮回,她陪他。 妖族也好,魔族也好,人间也好。 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只要他。 月痕没有抽回手,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泪光流溢的眼,在她的眼泪快要掉落时微微倾身。 薄唇落在她的眼眸上,将欲落下的眼泪沾染上唇,“夭夭,乖乖的等着我好吗?我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百年一千年?” 她的声音越发急促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像只要被人抛弃的小兽呜呜低咽,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可是我一天一刻一瞬间都等不了,我忍受不了你不在我身边,月痕……” 她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他不是说爱她吗,为什么不给她弥补的机会? 为什么她刚刚醒来,他就要丢下她? 她想抱他,可他的身体还在蓝色光芒中,她根本抱不到。 月痕的唇从她的眼移到她的眉心,有蓝色的光将她包裹住,他的声音也越发的暗哑。 “如果受不了,那就忘了我……” 若他的存在只会让她痛苦,若感情只会让她脆弱,那就忘了吧。 忘了他,忘了带给她痛苦的根源,从今以后,就当做这世间从未有过他。 他亦不舍啊,如何能舍得? 可偏偏,这世间之事,总是有舍,才会有得。 九夭眼睫密密颤动,却不敢睁开眼。 喉间被腥甜所阻,压抑的情绪堵在胸口。 记忆如水,缓缓浸入脑海。 经历了人世轮回,爱恨痴缠,再回忆起这样的曾经,那时候觉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在如今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她只是觉得心疼,无法抑制的,几乎要将她湮没的心疼。 她心疼月痕,也心疼燕恒。 她错了…… 她做错了很多事,不管是轮回之前还是轮回之后,她一直都在错。 她总说爱他,却从不信任他。 她以爱之名,却伤他至深。 九夭用手背遮住眼眸,眼泪还是落了出来,泣不成声。 第257章当真爱上了她 世界不知何时恢复了平静,九夭也慢慢的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切同她昏迷前并没有变化,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的眼眶还红着,眼底波澜却已经平息。 盯着头顶刺眼的水晶躺了片刻,抬手触摸自己的眉心。 她的妖元,回来了…… 只可惜她现在到底是魂魄,还无法同妖元彻底融合,若是不能找回身体,怕是要修炼上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刚才在昏迷之前,她感觉到了赵莞,她也来了。 九夭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朝下看去。 目光落在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她终于知道这地方给她的感觉为何那般熟悉了。 北阳的九玄山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地方…… 湖的名字,叫做莫离。 当初,轩辕璃洛便是在这里救了化作原形昏迷不醒的她。 阁楼,是他后来为她而建。 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嫁他的时候曾经也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 可九夭还知道,在那阁楼之下,修着一座地下宫殿。 是她和燕恒曾经在幻境看到的那座水晶宫,也是轩辕璃洛替自己和她修建的陵墓。 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答应嫁给他。 他这样的做法的确让九夭有些感动,可现在,却只剩下自嘲。 是了,轩辕璃洛能从轩辕族一个旁枝末梢的破落家族中脱颖而出,成为轩辕王朝的第二任帝君。 这样的人,怎会如此儿女情长? 更何况,她和他并非族类。 那时候的她,怎就这般好骗? 九夭自嘲的勾唇,目光微移,便看到了站在湖边正转眸朝这方看来的赵凌墨。 九夭本是一抹魂魄,可拥有了妖元的她,若是愿意让赵凌墨看到,他自然能看到。 看到站在窗前的九夭时,赵凌墨眼底浮出亮色。 刚才那阵异动时他还有所担心,不过如今看来,她已经得到妖元了。 到底是她的东西,也只有她才能这般轻易就得到。 只是,他眼底的光很快就暗了下去。 虽然隔得有些距离,可九夭看他的眼神他依然感觉得到,没有他想象中的欣喜愉悦,甚至一点点的温度都没有,反倒冰冷得如同万年不化的霜。 想到上一次在千虚幻境中的失误,他心底沉了沉,担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九夭并没有想起月痕曾经做的那些事? 他正犹豫着,九夭抬手一挥,眼前的景致骤然变化。 幻境消失,他二人所处不过一个山洞。 山洞很宽敞,天然形成没有任何雕刻装饰。 应是处于地底较深处,光线昏暗,只有两盏油灯照明,却并不妨碍九夭的视线。 她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赵凌墨,看他的眼神从喜到疑,最后凝成一点警惕。 “九儿?” 他试探的唤她一声,九夭听着这称呼勾了勾唇,目光淡然的凝视着他,轻声道:“轩辕璃洛。” “九儿,你想起来了。” 赵凌墨眉间一松,豁然绽开喜色,他上前两步欲拉她,九夭却忽然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赵凌墨的手僵在半空,诧异的看着九夭。 她既然想起来了,为何还这般避开他? “九儿,你……” 开口时,正对上九夭的眼眸,昏暗的光线下,她眸中的冰冷毫不掩饰。 赵凌墨的话被堵在喉间,到了这时候,他已然明白,又有什么东西在脱离控制。 她想起了一切,对他的态度非但没有丝毫改变,反倒更加冰冷。 难道是因为…… 他眼神一变,染上几分焦急,“九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听我解释,我……” “解释什么?” 九夭打断他,直接割破他虚伪的面纱,“是要解释,你当初想娶我,并非真的喜欢我,只是想要从我身上吸取妖灵,得以长生。” “还是要解释,你同天阳狼狈为奸,害我同燕恒三世离别。” “或者你要解释一下,你如今还想利用我对他做什么,想如何害他?” 她一句一字间竟是冰冷,而她看向他的眼神更是让赵凌墨感到惊慌,好像他才是她的仇人。 他虽然知道她恢复记忆便也会记起他曾经想要利用她的事,可那时候她似乎并没有那么抗拒,她依然决定嫁给他。 更何况,比起他对她那一点点的利用,她难道不是更应该恨月痕吗? “九儿,我……” 赵凌墨心慌意乱,这种超脱掌控的感觉并不好。 欲解释,可看到九夭憎恨的眼神,他亦觉得心底好似有钝刀在磨,难掩疼痛,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他承认,他对她的确有利用之心。 可他到底不是无情之人,同她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对她并非没有感情。 相反,他对她的感情比他想的更深更沉。 他从不欺骗自己,他当真爱上了她。 他也并没有想过要害她,就如他曾经同她所说,他只想和她长长久久。 只要他得以长生,他和她就能永远在一起,难道这样不好吗? 相较于他的震惊复杂,九夭的面色一直那么平淡冷漠,不带温度的缓缓一笑,“赵凌墨,你不必解释,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因为,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都……不可能成功。” 到了现在,九夭还有什么不明白,幽魑和陵光那两个傻子,一直就在被人利用。 特别是陵光,九夭现在想来,当真是恨得牙痒。 枉他自作聪明,却不知他不过人家手中的一颗棋子。 也不得不说,赵凌墨很聪明。 他知道,他就算得到她的妖元也没有用。 他一个凡人,根本就受不了她妖元的力量,反倒是跟她成亲,同她双修,慢慢的吸取她的妖灵更加有用。 或许最后脱胎换骨,修出妖身。 可惜,他的目的没有达到,被月痕破坏了。 只是没想到,轮回转世,最后又遇到了她和燕恒。 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起以前的一切? 只是现在想想,前两世她同燕恒之间的生离死别,绝对有他的手笔。哪怕第一世,他并没有出现。 可沐修云他们为何一定要她嫁给他,陵光又如何会那么轻易被薛灵雅抓到? 第二世以及现在便更不必说。 她和燕恒,一直便处在他们的算计之中,稍有一丝的不坚定不信任,便会万劫不复。 第258章铁石心肠 赵凌墨满是震惊的盯着九夭,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般结果? 他以为,只要她想起一切,从此以后同燕恒便是殊途。 可为何,她字里行间,依然是对燕恒的维护? 而她如今的态度更是让他恼恨。 他曾经的确是想过要利用她,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就是因这么一件事,她便能如此恨他,转世轮回记恨到如今? 可月痕呢,他杀她族人,破坏他二人婚礼,在凡间大开杀戒。 她却,丝毫也不怨怪? 说不得是愤怒还是嫉妒,赵凌墨只知道,自己胸腔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无法抑制。 他猛的上前一步,双眸泛红的盯着她,双拳死死交握。 “解释,我有什么好解释!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倾尽一切,用自己的帝王运辰换你两次重生,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 “九儿,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愤恨让他咆哮出声,恨不得拿利剑挖出她的心肝,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她怎能对他这般狠心无情? 他愤怒不甘,九夭却只是微微蹙眉,“两次重生?” 赵凌墨怒极反笑,“不然你以为,你是如何能重活这两回?” 九夭眸色微沉,所以她和燕恒在这人间三世轮回当真有他的手笔。 第一次,是他帮她和燕恒重生。 而这一次,她以为单单是靠自己逆天改命,现在想来,她那时候到底刚刚恢复了妖识,又没有妖元,所以应当还是有借助他一部分力量。 不过,九夭可不认为,他这样做都是为了她。 “牺牲帝王运辰……为了我?” 将赵凌墨上下打量几番,冷笑出声,“若我没看错,你并非紫薇星,没有帝王命。虽不知你这帝王之运从何而来,可这运势绝不会长久。” “你牺牲短短的帝王之运,让我同燕恒两次轮回。所为的,难道不是吞噬燕恒的真龙之气,让自己成为真正的真龙天子?” 九夭并非一开始就想到这点,可在他说到帝王运辰的时候她便想到了。 其实,千年前她就看出轩辕璃洛并非真龙天子,可他身上的确有近五十年的帝王运势。 这点很奇怪,就不知他从何处所得? 不过那时候她并不关心这些,更何况那时候的轩辕璃洛也算对她有恩,她自然不会因这个就瞧不起他或者怀疑他什么。 赵凌墨显然没想到九夭竟然这么轻易就猜到了他的意图,本愤怒的面色僵硬一瞬,转而却浮上冷嘲。 “就算我想要吞噬他的真龙之气又如何?这一点,同你我之间的感情并不冲突。我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一直在为了我们的将来做打算,我一直为了你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可是九儿,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灭你妖族的仇人来同我讨公道吗?” 他口口声声的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将来,九夭亦觉得很是讽刺。 所有人都以为,月痕是灭了妖族的凶手。 这也是赵凌墨那般笃定,她恢复记忆就会离开燕恒到他身边的原因吧。 可他不知道,就算她离开燕恒,她也不可能跟一个只会利用她的人在一起。 妖族之事她并不想同他解释,她只对他口中的感情觉得可笑。 她挑眉睨着他,唇边带笑,眼底浮冰,“赵凌墨,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什么感情。所以,不要再做出这幅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语气清浅,说出的话却如利箭,穿心的疼。 “没有感情?” 赵凌墨眉心急跳,目光不断的闪烁,脸色也越发的白。 他反复的呢喃着这四字,眼底忽然生出极痛苦的颜色,不敢置信,无法接受。 “你曾经答应嫁给我,若非月痕的出现,若非他横刀夺爱,我们已经结为夫妻。我们之间又怎会没有感情?” 夫妻两个字让九夭眸光一窒,这件事的确是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可就算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对轩辕璃洛除了感激,也没有其他感情。 她淡淡摇头,“你错了,并非因为月痕。就算他没有出现,我也不会嫁给你。” 成亲前夜她忐忑不安,想去寻他同他说说话,却无意间听到他同别人的对话,其中便提及了想要娶她的真相。 直到现在,九夭也不知道那夜的人到底是谁,那声音她从未听过,她冲进去找轩辕璃洛质问时也并未见到那人。 而当时,轩辕璃洛虽有些惊慌,却并未否认,甚至很快就冷静下来对她解释。 他说他的确是想要长生不老,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直陪着她。 他求她原谅,同她诉苦。 他说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她,他对她是真心喜欢的。 那时候没有记忆的九夭的确很纠结,一直以来,她将他当恩人,可知道他的想法之后她甚至不知道,他救她的目的,是不是就已经不单纯。 可她知道,她不会嫁给他。 哪怕她在犹豫时穿上了那身嫁衣,可在走上那九重台阶之时她便已经做了决定。 所以说,就算月痕不出现,婚礼也不会继续。 没想到九夭会如此说,赵凌墨呆愣片刻,所有的愤怒尽数消失,周身弥漫出来的都是悲痛。 他看着九夭,依然不死心,“你在骗我?你到了现在还想维护他?” 九夭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透出的讥讽怜悯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痛苦的情绪顺着赵凌墨眼角蔓延,浸入心脏,“你当真,不曾对我有过感情,不曾……喜欢过我?” 声线嘶哑,情绪激动,再上前一步重复道:“九儿,你告诉我,你当真不曾喜欢过我吗?” 这样的认知让他无法接受,她愿意嫁给他,对他怎么可能没有丝毫感情? 她是因为恨他欺骗了她,所以才想要报复他? 他的确是想要利用她,可他也的确是爱着她。 和她在一起越久,他就越是爱她。 甚至于到了最后,他早就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想要和她在一起的目的,他只想和她长长久久,这一点,从来都是真的。 第259章失去控制 他对她的感情,从不曾作假。 他对那人说的话,也不过是想让那人放下戒心全力帮助他而已。 他已经跟她解释的很清楚,她为何还不肯原谅他? 他盯着九夭,眼眸尽红,这一刻,让人觉得他对九夭当真是用情至深。 九夭并非傻瓜,自然也看得出来。 赵凌墨,或许当真对她有感情。只可惜,他的感情,到底比不上权利,或者凡人对于能够长生不老的贪欲。 而她,向来爱憎分明,爱或不爱,从来都分得清清楚楚。 她对他没有感情,这一点,也无法作假。 在他上前时她亦再次后退,垂了眼眸,低低一叹,“对,不曾。” 或许,曾经对他有过感激,所以才会在月痕对他动手时挡在他身前。 可到了如今,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何况,他和她之间,说感情,实在太过可笑。 因赵凌墨这样的人,不该说情,也不配说情。 他从来都是为自己而活的,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那些所谓的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将来,都不过是他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的借口罢了。 而她,不会让自己成为他得以解脱的理由。 她如此绝情的三个字让赵凌墨的神色彻底沉暗下去。 心口一阵阵的裂痛,难受得恨不得将心挖出来,因为没有心就不会痛。 那人说的没有错,人的确不能太过贪心。 想要权利想要长生甚至想要成仙,却又想要所谓感情,那最后只会一败涂地。 他的神色越发阴森,九夭皱眉看他,实在是不愿再同他多言。 他对她的利用她其实已经可以不再计较。 可他对燕恒的仇视,想要伤害燕恒的心,却让她不得不防。 赵凌墨,绝对不能留! 思及此,九夭眸光一厉,霍然抬手。 她动作极快,按说赵凌墨应当不会想到她会突然动手。 可就在她抬手那一刻,那两盏油灯骤然熄灭,山洞中瞬间漆黑一片。 九夭的灵力已经朝着赵凌墨的方向打出去,却好似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没有激起半点波澜火花。 她心中一紧,腾上不安。 她虽只是一抹魂魄,可对付赵凌墨这个凡人应当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她是突然出手。 这只能说明,这里除去赵凌墨还有其他人,那人救了赵凌墨。 是不是就是那个一直在赵凌墨身后帮助他的人,是天阳,还是另有其人? 九夭警惕的环顾四周。 这里丝毫光亮也无,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哪怕是她也看不清丝毫。 甚至于,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赵凌墨不见了? 她正惊疑,一声冷笑却响在耳边。 “月九夭,你想杀我?” 是赵凌墨的声音,带着点愤怒,又带着嘲讽和恨意,“呵……呵呵……” 他阴沉沉的笑着,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既然如此狠心,便不要怪我无情。” 九夭心底大惊,骤然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赵凌墨,你想做什么?” 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人影,下一秒,他的声音又从另一边传来,幽幽的,已经敛尽所有伤痛的情绪。 “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我今日便让你看看,我同他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说完这句话,他彻底消失,不管九夭如何喊他,也再没有声音。 这个地方,只剩下她一人。 不,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慌乱的四处摸索着,手却碰到了柔软如同棉絮的东西。 还来不及想是什么,手心一阵刺痛,一股诡异的力量从那柔软的东西中钻出来,打在了九夭的身上。 身体一震,她已经被迫退后了数米。 可九夭并不死心,不断的试探着,直到最后她双足一软,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心口处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席卷,像是要将她撕裂 她重重地喘着气。 她知道她被困住了。 帮赵凌墨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九夭紧闭上眼,眉心的冰蓝色印记瞬间发亮。 颜色越来越深,光芒越来越强,直到将她整个环绕其中,也让这山洞顷刻间亮如白昼。 冰蓝色的光芒迅速的朝前扩散,替九夭扩出一条出路。 九夭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快速的跟着冰蓝色的光芒朝外去。 心口的疼越来越烈,她知道月圣之灵的力量她控制不了太久。 现在的她强行催动月圣之灵本就是下下之策,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必须从这里出去,必须找到燕恒。 她速度很快,因有月圣之灵存在,一路畅行无阻。 在她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下去时,眼前也豁然开朗。 她竟然已经走出来了? 可眼前的画面却让她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 她站在假山洞口,眼前却是一片狼藉。 只是还弥漫在空气中的檀香味儿还是告诉她,这里应该是一座寺庙。 或许就是回鸾寺? 她深吸口气,缓缓的走出去,一路看过。 房屋大殿早已经倒塌,横七竖八的压着许多的尸体。 有僧人,也有寻常百姓,甚至,还有官兵。 九夭怔怔的看着眼前修罗般的景象。 残肢断臂,鲜血铺路。 这寺庙,是因地龙翻身而毁? 这些人,是因地龙翻身而亡? 一个回鸾寺就已经这般景况,回鸾镇呢? 是不是又如前世般,无一活口。 血色将她的眼睛刺得有点疼,心头狂跳,气息骤乱。 燕恒呢? 她刚才就感觉到他有危险,他会不会也出事了? 他之前是在山谷中等她。 她现在却跑到了这里? 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拿到了妖元,他会不会也在找她? 不对,他一定会去找她的。 可若是他遇到赵凌墨怎么办,赵凌墨怕是就等着他找上门。 不行,她要回去。 九夭朝前的步子停住,转身就朝回跑。 山洞之中依然没有其他人,她疯了般朝回跑,刚跑了一段距离,她便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自己其实并不该回去,她刚刚才逃出来,她为什么又要回去? 燕恒根本就不会在里面。 她知道自己应该出去,然而她的行动并不受本心控制。 她的头有些疼,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体有些恍恍惚惚起来,越来越不受控制。 她重重的摇了摇头,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轻唤从不远处传来,“九儿?” 是赵凌墨的声音! 九夭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可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回答他,然而不知为何,她已经不受控制的出了声,“赵凌墨,我在这里。” 第260章九儿,你终究还是我的 在自己回答出声的那一刻,九夭好像听到心底一声破裂的轻响。 不对,有哪里不对! 她慌乱的朝后退,转身想要逃跑,可另外一股力道拉扯着她让她停下来,甚至让她朝着赵凌墨声音而来的方向奔去,双腿全然不受控制。 她体内有两道声音在争执,有两股力量在拉扯,让她觉得,自己的魂魄几乎要被撕裂。 她的呼吸凌乱又急促,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混乱,甚至于天旋地转起来。 她终于停了下来,摇摇晃晃几乎就要跌倒。 “九儿,你没事吧?” 赵凌墨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抬手便扶住了她。 九夭僵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赵凌墨。 他怎么能触碰到她?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呆滞,赵凌墨倒是轻笑一声,“怎么了,这般看着我,不认得我了?” 认得,怎么不认得? 他们不久前才不欢而散,她欲杀他,他欲报复她同燕恒。 可转眼之间,他为何…… 她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张嘴却叫了他的名字,“赵凌墨……” 九夭猛的闭上眼,重重的摇头,太阳穴不断的跳动,针扎般的痛。 她在做什么? 她闭上眼,没有看见赵凌墨眼底闪过的得逞笑意,他的语气反倒更是温柔,“嗯,我在这里。” 说着,又关心的问一句,“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 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九夭的心脏已经揪成了一团。 她排斥他的靠近,脑海中明明疯狂叫喊着要推开他,要杀了他。 可她的身体却僵硬着,无法动作,甚至连质问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的话都无法问出来。 她再次狠狠的摇头,混沌之中却还是意识到,她的身体和意识不受自己控制,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她被别人控制了。 赵凌墨,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赵凌墨好像没看出她的痛苦纠结,反倒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壁旁坐下,语气柔和又无奈,“好端端的怎么会头疼?我帮你揉揉。” 九夭抬手便想将他推开,可伸出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紧紧的,紧到颤抖。 体内的两道力量又开始拉扯起来,一道欲将他的手甩开,一道欲将他抓紧。 这般挣扎拉扯之下,白瓷般的手背上已经浮出股股青筋,手心尽是汗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赵凌墨的肌肤之中。 可赵凌墨却似不知疼痛,神色不动手心翻转,只将她的手握紧手中,微微用力,挑眉问道:“这是怎么了,手这么凉,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他的力道有些大,将她的手捏得有些疼。 九夭瞳孔紧紧一缩,目光骤然落在被他握住的手上。 她不是魂魄吗?怎么会……这感觉分明不对。 难道…… 心底浮出诡异的想法,还不及细想,赵凌墨抬手替她擦了擦额边的冷汗,叹道:“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不过离开了片刻,怎的就将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九夭僵硬的任由他替自己抹去汗水,他微微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是极近。 哪怕山底暗道中光线昏暗,她抬眸间也能看到他眼底闪动的光芒,带着笑。 可那笑并非温柔,反倒复杂得让九夭毛骨悚然。 唇瓣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手指从她的额头落在了她的脸颊,缓缓的磨蹭着。 九夭紧紧的盯着他,目光从厌恶到纠结再到迷茫,赵凌墨缓缓勾唇,低头贴近她的耳畔,他的呼吸都洒在她的耳边,如同情人间的轻声呢喃,“九儿,你看,你终究还是我的。” 九夭缓缓的侧过头,他亦正好转眸看她,两人目光相对那一瞬,一声极轻的呼唤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夭夭……” 低哑微凉的声音,带着一丝克制的颤抖,似压抑,似忍耐。 九夭迷茫的目光瞬间透出一抹清明,豁然回头。 昏暗的光线中,燕恒就站在距离他二人十米远的地方。 一身黑袍比夜还黑,他的双眸却亮如星辰。 可是下一刻九夭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并非星辰。 那是冰刃,是利剑,是欲将人切割成碎片的锋芒。 如九天神祗般俊美的面容上是欲夺人性命的森寒,如刃的眸光落在她和赵凌墨几乎相贴的身体上,欲要将他二人刺穿。 九夭的眼底却浮出一抹喜色,他没有事,他真的找到她了。 好像忽然就有了力量,她猛的一把推开了赵凌墨。 “阿恒……” 站起身来就想要上前,可赵凌墨却在下一刻拉住了她的手,“九儿……” 九夭一僵,还未说话,赵凌墨的话也未说完,燕恒忽然动了。 如一只愤怒的雄鹰般扑飞过来,煽动席卷着山洪海浪朝他二人压近,欲用自己尖利的爪子将他们撕碎。 “阿恒!” 九夭一惊,她清楚的感觉到燕恒的愤怒。 她知道,刚才她和赵凌墨之间的距离太过亲密,从他刚才来的方向看来,必定是有所误会。 她想解释,可燕恒身影快如闪电,下一瞬已经到了他二人近前。 大手直接缠上了九夭的腰身,力气大的恨不得将她的腰直接掐断。 九夭被他的力道带着,直接被卷进了他的怀里,紧接着他已经抬脚朝赵凌墨狠狠一踹。 九夭只听到赵凌墨闷哼的声音以及一声倒地的闷响,而燕恒已经带着她急退几步。 待九夭转眼朝赵凌墨那方看去时,便见到他已经倒在地上。 燕恒这一脚自然是带了内力,赵凌墨的唇边染上血迹,却只是抬手抹了抹,轻声一笑,毫不在意。 燕恒也并未管他,而是朝着自己怀里的九夭看去。 她的脸色雪白,神色惊惶,还有几分说不出的迷茫不安。 燕恒的眼底浮上些心疼,下一刻却又涌出雷霆风暴。 她还在看着赵凌墨,眉心微微蹙着,眼神,竟然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 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握住,燕恒霎然收紧了手,将她更紧的按在怀里,声线紧绷低冷,“看什么,舍不得他?” 九夭被他箍得有些疼,愣愣的抬头看向他,“阿恒……” 看着她有些痴的眼神,燕恒微微狭眸。 同她不过几个时辰未见,却好像隔了几世春秋。 其实燕恒都有些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将她抱在怀里,似乎是从她同赵莞比试那日开始…… 后来,虽找到了她,她却不过一抹魂魄,只能寄居猫儿身上。 虽也是她,可感觉到底不同。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抱过她。 可她的眼神中却似乎并没有太多喜悦。 有一点点的惊喜,可更多的却是迷惘,好像对于他的出现并没有太多期待。 他被那地动山摇的力量拉下来后,醒来便是一个人,天阳和赵莞都不见踪影,可他能感觉到夭夭的气息。 顾不得其他,他顺着她的气息找了过来,一路弯弯绕绕,并没有遇到危险,可就是这样的平静,他才更加担忧。 然而他并未想到,他找到她时,看到的会是那般的画面。 她同赵凌墨…… 想到这个可能,燕恒的心口就被一阵猛烈搅动,那只握住他心脏的手狠狠用力,顷刻间便是血肉模糊。 不,他的夭夭不会这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燕恒的眸色渐深,忽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目光从她痴蒙的双眼缓缓下移,落到她白皙的颈上。 昏暗的光线,却能清楚的看到她脖子上那圈青紫的痕迹。 燕恒手一颤,眼神瞬间如同冰凌。 一把将她从怀里拉开,紧紧的掐着她的手臂,咬牙,“赵莞!” “赵莞?” 九夭当真痴了一般,低低的重复着这两字,刚刚清明了几分的大脑再次昏沉起来,可恍恍惚惚间却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难道是刚才被困在山洞的时候? 她想起自己触碰到那软绵时手心的刺痛,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其实就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所以,是赵莞,在同她争夺拉扯。 头疼欲裂,她重重的摇了摇头。 不,她不能被赵莞控制。 若是她败给她,她的魂魄会彻底被赵莞压下去甚至吞噬掉。 她不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她必须掌控主动权。 可她现在的确很虚弱,而赵莞在她的身体里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同她的身体很契合,反倒是她,现在似乎成了外来者。 在这样的状态下,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无法控制。 大脑越发刺痛,身体各处也开始痛,这样几乎要被撕裂吞噬的痛感肆虐着她。 她闭上眼紧紧咬牙,试图摆脱。 燕恒自然发现了她的状态不对劲,她的失魂落魄并非假装,苍白的面容之上弥漫着痛苦,甚至于全身都在发抖,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折磨。 燕恒眉心紧紧的蹙着,一时竟也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 就在他想开口询问之时,赵凌墨捂着胸口站起了身。 盯着他冷笑了笑,最后,却是伸出手朝着九夭,“九儿,过来!” 第261章让你的夭夭同我一起魂飞魄散 本就压抑的气氛骤然间更加僵硬。 燕恒蓦地盯向赵凌墨,九夭也睁开眼朝赵凌墨看去。 赵凌墨便如看不到燕恒眼中的杀意,只朝着九夭浅笑,“九儿,来,到我身边来。” 九夭并不想过去,她仅存的意识告诉她,不能过去。 可她的脚却已经开始动了,不由自己。 只是刚动,燕恒一把抓紧了她,将她重新拉回身边,“夭夭,你做什么?” 胸腔中压着一座大山,让他透不过气来。 到了这时候,燕恒觉得自己拉着的人应该就是九夭。 可又有哪里不对? 这种不对劲让他觉得不安,只能将她紧紧的抓着。 就好像若是他不抓紧她,她真的会离开,会去到赵凌墨身边。 她怎么可以? “我……” 九夭看着燕恒眼底浮出的怒色以及伤色,心头亦是钝痛无比。 她很想告诉他,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只想留在他身边。 可她努力的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这幅模样落在燕恒眼中便是纠结,可她有什么好纠结? 她在赵凌墨和他之间,需要如此纠结吗? 燕恒眼底阴郁更浓,他心底浮出的是愤怒,却又比愤怒更加阴鸷狂躁。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狂啸嘶吼,欲升腾而出。 燕恒知道,那是魔性。 哪怕是万世轮回都无法消除的魔性,也只有她,能轻易将他体内的魔性激发。 可到底是她,他再恨再气,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只能生生的压抑着,忍耐着。 九夭眼底薄光闪动,她能看出燕恒的不对劲。 当初的月痕在看到她同轩辕璃洛大婚时便是这般模样,那是恨不得将万物都毁灭的震怒。 到了现在九夭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刚才被困在山洞中,从她使用月圣之灵开始其实就已经不对劲了。 可那时候她却没想过,身为一缕魂魄的自己是如何动用了月圣之灵? 都是赵莞,从那时候开始就是她在控制着她,可她那时候被想要逃出去的欲望迷了心,根本就没有多想。 她几乎要落泪,恨自己如此无能无力。 望着她眼中浮动的泪光,燕恒的心又禁不住软了两分,抬手轻抚上她的眼角,将泪光压住不让它落下来。 “哭什么?” 她这般模样,倒似他欺负了她背叛了她。 难道该哭的人,不应该是他么? “阿恒……” 他的指尖触上她的肌肤时,她痴了般又轻喃一声。 忽然不受控制的抬手,搂住了燕恒的腰身,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可她睁开的双眸之中光芒却越发复杂,她知道,就连这个举动,也并非她所为。 赵莞,也是喜欢燕恒的,她也,很舍不得他吧。 所以现在,就连她也不知道,抱着燕恒的人,到底是她自己,还是赵莞。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恐惧,不,她不能这样。 她咬紧牙根,猛的将燕恒推开。 燕恒正欲回抱住她的手僵在半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夭夭……” 心脏被她这个举动彻底刺痛,手霎然收紧,紧到颤抖。 “阿恒,我……” 心悸之感狠狠的敲打着九夭,可她刚开口,赵凌墨忽然又冷笑一声,“九儿,别忘了,他是你灭族的仇人。” 燕恒和九夭的神色都是一变,燕恒心底浮上恍然,看九夭的目光却更加疼痛。 因为这样,她才会这般对他? 九夭的面容却更加扭曲,那是两种力量在激烈的交锋。 “不,不是……” 她想否认,赵凌墨的语气却更加蛊惑,“乖,过来。现在,到我身边来。” “同我一起,我能帮你,我们一起杀了他,替你的族人的报仇雪恨。” 九夭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的一幕幕,满地的妖尸和血…… 不,不是,他们不是月痕杀的,不是。 九夭猛的摇头,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赵凌墨想让她变得更混乱更虚弱,让她更加无力同赵莞对抗,她不能让她们得逞。 可赵凌墨的话就好像魔咒,同她记忆中的画面一起不断在她眼前闪现,凌虐着她本就已经极度薄弱的意志。 她死死的按着头,整个人蜷在一起瑟瑟发抖,从内到外都透出极度的痛苦。 “夭夭,你怎么了?” 燕恒被九夭的模样吓到,对九夭的担忧压下了那些喷薄欲出的愤怒和狂躁,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蹲下身欲将九夭抱住,可就在他伸出手那一刻,九夭忽然抬了头。 燕恒僵住,她的嘴角浮出诡异的幅度,微微偏头,看着他挑眉一笑,“阿痕,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的面色依然苍白毫无血色,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燕恒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眼底的笑带着报复的快意…… “赵莞!” 喉间滚动几下,那一瞬他的神魂皆震,脸色急剧惨白。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方才他被看到的画面和夭夭的反应激怒,不曾多想。 如今想来,夭夭怎么会无缘无故回到了身体里。而夭夭回去了,赵莞又去了哪里。 很明显,如今这具身体里,拥有赵莞和夭夭两人的魂魄。 赵莞和赵凌墨的目的不言而喻。 而现在,赵莞的魂魄已经占了上风。 赵莞笑出了声,“阿痕真是聪明,猜对了。” 到了现在,她也没想隐瞒什么,她要的就是月九夭从此以后彻底消失。 她终究还是赢了。 她忍耐这么久,就是为了借助月九夭的手得到妖元。 现在妖元和月圣之灵都是她的了,不管燕恒愿不愿意,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都只会有赵莞,不会再有月九夭。 燕恒的瞳孔快速收缩,眼瞳中一圈圈的浮动起黑色的涟漪,骤然抬手,掐上她的脖子,“赵莞,马上滚出来!” 哪怕这身体是夭夭的,可他此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赵莞呼吸一紧,苍白的面色迅速胀红,却依然笑着,声音嘶哑,“那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你的夭夭也同样活不成了。我若离开,我保证让你的夭夭同我一起魂飞魄散!” 第262章我成全你,我们一起死 哪怕声音已经嘶哑到极致,她的语气也依然挑衅。 “你——” 燕恒惊痛难忍,眸中涌动的火焰几欲喷薄欲出,可他知道,赵莞说的没错。 她们二人本就命脉相连,除非一个将另一个吞噬,否则伤其一,另一个必定跟着伤。 这也是几十万年以前,九夭不杀桃花,只将她禁锢在死亡之湖的原因。 燕恒陷入前所未有的为难痛苦之中,赵莞勾唇,抬手便将他的手重重挥开。 她站起身,垂眸看着燕恒,情绪有几分复杂,“阿痕,其实这样有什么不好呢?若你愿意,我依然可以做你的夭夭,我和她,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身体是月九夭的,妖元和月圣之灵是她的,她的气息她的血脉,所有的一切都是月九夭的。 其实她本就是月九夭,她不知道,为什么燕恒一定要分的这么清楚。 就好像赵凌墨,他不是也对月九夭有情,可他也默认了自己的行为。也说了若是她当真能赢了九夭,她从此以后便是月九夭。 为什么赵凌墨能如此,他不能? 更何况,若是真算起来,燕恒同她才应该更亲密才对。 从她还是那盏桃花灯开始,她就陪着他。 她始终想不明白,她到底有哪里不如月九夭? “你想做夭夭?” 燕恒也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的赵莞。 的确,同样的身体同样的面容同样的气息,好像什么都一样。 可他就是能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他的夭夭。 他爱九夭,从不为这身体和面容,他爱的本就是她的灵魂,而这一点,便是赵莞永远也无法取代。 心窝被钝刀狠狠的剜着,连血带肉,分筋裂骨。 可他的面容却慢慢平静下来,凝聚出死一般的沉寂。 盯着赵莞,笑容无声却又冷酷,“你,不配。” 赵莞唇边的笑瞬然僵硬扭曲。 她盯着燕恒,眼底已经浮出恨意,“我不配?” 她深深吸气,突然仰天长笑,笑得花枝乱颤,又在某一刻忽然停下,垂眸恨恨的盯着燕恒,一字字咬牙,“月痕,是你逼我的。” 她恨月九夭,是她抢了她的一切,她现在不过是将本就属于她的一切抢回来而已。 她受了那么多苦,她在死亡之湖下被禁锢了几十万年,可她从未恨过月痕。 这一切都是月九夭的错。 她才是陪他最久的人,甚至于后来他带着她各处游玩纵情山水,陪着他的人都一直是她。 他爱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她一直坚信着,他只是被月九夭迷惑了而已,他心底一定有她的位置,他爱的人一定是她。 她一直想着,若有一日她再见到他,他会不会心疼,会不会后悔? 可现实总是这么残忍。 而现在她恨他。 他比月九夭更加可恨。 她的神情太过扭曲,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便是这时,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从燕恒身后传来,“你还在磨蹭什么?” 燕恒眉心微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天阳。 这话很明显是对着赵莞说的,略带几分不满。 燕恒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瞬赵莞骤然抬手。 却并非对准燕恒,而是对着她自己。 她手中握着一柄金色的小刀,对准自己的眉心,可她唇边却带着笑,“你瞧,我只要将这刀刺进去,你的夭夭就会彻底魂飞魄散。” 燕恒瞳孔急缩,表情却依然极端的平静,盯着她手中的小刀,问她,“你想做什么?” 赵莞勾唇,“很简单,我要你将你的魔灵献祭出来。” 从赵莞出现,赵凌墨便一直袖手旁观,此刻才走到了天阳身边。 很显然,这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而天阳,之前也不过是同赵莞一起在燕恒面前做戏而已。 他们用尽各种方法,就是想要得到他的魔灵。 这些人,早就是一丘之貉,就等着他和九夭跳进他们设好的陷阱之中。 燕恒的目光从赵莞面容上掠过,最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一声低笑,嘴角挂起丝讽刺,“就算我不愿意,你也不会将这刀刺进去。” 这刀若刺进去,魂飞魄散的可不止是九夭。 他抬眸,嘲笑般对着赵莞,“赵莞,你真舍得死吗?” 赵莞却比他想像的还要淡定,冷哼一声,“我自然不舍得,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切,我怎么会想死呢?可我也知道,若是不拿走你的魔灵,你最后也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就同月九夭一起去死好了。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她也不傻,若是现在不将燕恒解决了,那最后她也落不到好结局。 但是如果燕恒将魔灵献祭出来,他就会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到那时候,还不是任由她想如何便如何。 她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翻出她的手掌心。 只要一想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魔君会成为她掌中的玩物,她就兴奋得全身细胞都在叫嚣。 什么狗屁的爱,都没有手握权柄和力量来得重要。 此刻的燕恒已经有些心乱。 赵莞的确看的很明白,所以,他也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会动手。 若她当真不顾一切玉石俱焚…… 他可以不顾自己,可他当真不能不顾夭夭。 可若是他将魔灵献祭出去,夭夭一样会被赵莞吞噬。 燕恒垂眸,掩住眼底的寒厉。 赵莞似乎看出他的纠结,耸了耸肩,“阿痕,你还是快些做决定的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现在我和她真的一起魂飞魄散,你可当真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她的话落,眉心忽然一紧,握着小刀的手狠狠一颤,差点就控制不住。 下一刻,她的面容扭曲起来,双眸突染赤红,对着燕恒大吼道:“阿恒,不要,不要答应她!” “夭夭……” 燕恒心头一颤,眉峰紧拧。 可紧接着,九夭再开口。 她的嘴角挂着涩然,声线支离破碎,却又带着玉石俱焚的残酷,“你想魂飞魄散是吗?好,我成全你,我们就一起死!” 第263章她魂飞魄散,他心葬地狱 她说着,手中狠狠用力就要将刀朝眉心刺下,另一只手却猛的抬起握住那只手。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却分明是在拉锯。 一只手欲刺下,一只手欲争夺。 九夭的神情不断扭曲着,时而愤恨癫狂,时而悲伤冷酷,因为太过用力全身战粟如筛,重重的跌坐在地。 她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才得以挣脱而出,她知道,赵莞想要控制她吞噬她,想要用她威胁燕恒。 而她不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她同赵莞之间的确需要一个了断,若是真的只有魂飞魄散才能让她从两人之间这无法理清的纠缠中解脱,那她就同她一起死好了。 从此以后,这世上不再有九夭,也不会再有桃花或赵莞。 她再也不用连累燕恒,让他陷入两难。 如此想着,她的力道忽然又大了些,刀尖几乎已经刺进了眉心。 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如一颗朱砂,刺痛了燕恒的眼。 “夭夭,不要。” 燕恒骤然半跪在地,跪在她的面前想要伸手阻止她。 他已经没办法去思考眼前的到底是赵莞还是九夭,他只知道他必须阻止她。 可他的手在欲触碰她时却被猛的弹开,冰蓝色的光芒随着眉心的刺破泛出,是月圣之灵的力量,就连他竟然也无法靠近。 “夭夭!” 燕恒惊痛难忍,他看着她血色的眼底涌出的眼泪,他想将她的眼泪抹去,想要让她停下来。 可他无法触碰到她,他只能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安抚她,“夭夭,你听话,把刀放下。”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想,就算让他献祭出魔灵也无所谓,只要她好好的。 “不,阿恒,不能放……” 九夭眼底涌出的全是绝望,她已经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若现在放开,她便再无翻身的余地。 她的身子几乎蜷在了一起,赵莞并没有放弃,她在同她较量。 若是她稍有放松,便会被赵莞彻底吞噬。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结局出现,她宁愿,同她一起魂飞魄散。 她的手中依然在用力,狠狠的想要刺得更深。 若非赵莞的力道在阻止,她早已经将这刀尽数刺进去。 九夭望着燕恒,含着不舍,她也不想如此。若是有更好的办法,她也不会舍得丢下他一个人。 她也以为,这一世,她终于能陪在他身边,好好的爱他。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同赵莞已经纠缠了几十万年,她不想再这般同她纠缠下去。若是当初她便能果断些,现在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泪流满面,眼底全是不舍和悲伤,可脸上的表情却因痛苦扭曲得如同恶鬼。 她开口时的声音亦是支离破碎,“阿恒,你知道的,我同她之间早晚需要有个了断,我不想永远被她纠缠着……”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全落在他心头,每一滴都好像尖利的冰块,将他的心一点点的凿开,让他血肉模糊,肝肠寸断。 他搜肠刮肚想要找到更有力的语言来反驳她,却发现,他竟然无力反驳。 他只能嘶哑颤抖着声音不断道:“不,我们一定能想到其他办法的。夭夭,你乖,听我的话。你相信我,现在将刀放下……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祈求的语气。 “没有的,没有其他办法……” 九夭只是拼命地摇首,心如刀绞,神色癫狂,却偏偏必须让自己更加清醒。 “阿恒,你走,离开这里。” 她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若是不能同赵莞抗衡,那便只有最后的办法。 这变故来得有些突然,燕恒在试图劝九夭放下刀的时候,赵凌墨亦是看着九夭皱眉,“道长,赵莞她……” 天阳眸色沉了沉,却只道:“她若无法掌控主动权,谁也帮不了她。” 赵莞和九夭早就生死相连,这并非虚假。 是输是赢,是存在是灭亡,都只能看赵莞自己。 赵凌墨眉心更深,他实则亦很矛盾。 其实他是给过九夭机会的,若是她恢复记忆之后愿意同他一起,他必定不会让她陷入此番境地。 可他没想到,她心中所念依然只有燕恒,哪怕她知道了月痕是她灭族的仇人,她依然维护着月痕,甚至于想要杀他。 如此,留下她,似乎并无好处。 而赵莞若代替了她,他一样可以得到她。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这对他而言并无差别。 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一具身体一张脸,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也在问自己,当真没有差别吗? 赵莞和九夭,当真一样吗? 此刻,见九夭忽然生出同赵莞对抗的力量,他亦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她能赢,还是输…… “可若是她当真将刀刺下去该如何?” 这也是他更担忧的事,看着九夭眉心那点殷红,他无法不担心。 若九夭当真彻底将刀刺下去,她同赵莞魂飞魄散,那他们该怎么得到燕恒的魔灵和九夭的妖元? 且,若她当真魂飞魄散…… 赵凌墨心脏一缩,有些钝痛。 他知道,自己并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 天阳却始终一副平静淡定的模样,甚至于勾唇冷笑,“放心,月痕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何况,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依然有的是办法,夺他的魔灵和龙气。” 他语气笃定,可赵凌墨实在不知道他这底气从何而来? 这种时候,他做不到天阳这般沉稳,他觉得自己比天阳了解九夭。 千年之前,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还在眼前。 那时候,她也能为了他而死。 还有前世之时,她跳下城楼…… 九夭是敢爱敢恨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她当真铁了心,恐怕谁也阻止不了她。 赵凌墨一阵阵的心悸,忽然有些后悔。 不一样的。 赵莞到底不是九夭,哪怕是同一个身体,同样的气息和容颜,可她永远都不会是那个可以为了自己去死的人。 他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看着因挣扎痛苦几乎痉挛成一团的九夭,几乎控制不住想要上前。 可天阳似乎发现了他的举动,抬手便横在了他的面前,只朝九夭那方再看了一眼,忽然沉声道:“别胡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什么?”赵凌墨疑惑的看他。 现在离开,难道不要魔灵了,那岂非前功尽弃? “走!” 天阳却没时间同他解释什么,声音忽然提高一度,拉着他就朝后退。 可他们刚动,本就狭窄的地下暗道忽然间剧烈的晃动起来。 赵凌墨被摇晃的身形不稳,面色大骇,“怎么回事?” “她这是想同我们同归于尽。” 天阳狭眸朝九夭那方看了一眼,眼底闪烁着复杂光芒,却并没有停下,只拉着赵凌墨快速撤离。 赵凌墨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九夭。 那把金色小刀的刀柄几乎已经刺进三分之一。 血从她的眉心涌出来,沿着眉眼鼻梁蜿蜒而下,眉心冰蓝色的光芒大盛,将她周身都包裹了起来,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朝外扩散。 光芒中的九夭忽然抬头,嘶吼出声。 那声音歇斯底里,尖利的几乎要将人耳膜刺破。 却不知到底是九夭,还是赵莞。 赵凌墨喉间快速滚动两下,此刻的她让他心神皆震。 听着她痛苦的嘶吼,他竟也觉得有无法忍受的疼痛从身体里钻出来,一丝一缕,迅速蔓延至全身。 天阳侧眸看他一眼,冷声道:“儿女情长最是磨人意志,你若不想同月痕一样,便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通通丢弃。” 说话间,他带着赵凌墨速度更快。 赵凌墨眉心动了动,却到底只是握紧了拳沉默不言。 燕恒此刻也顾不得他们两人了,他只看着九夭,无法移开目光,更不可能离开。 她痛,他更痛。 他想抱她入怀,想吻去她的血迹,想擦干她的眼泪,可最终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 甚至于他无法再出声。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无能为力,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恨自已身为凡人的无能为力。 若是身而为魔才能够保护她,他愿意为她入那修罗,永世为魔。 负天负地负尽苍生,在所不惜。 冰蓝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昏暗的地道尽数被照亮,金色的小刀忽然化作一缕金色的烟雾钻进了她的眉心。 九夭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马上倒下。 她终于停下了嘶吼平静下来,然后,慢慢的朝着燕恒看去。 月圣之灵所过之处,生灵皆化烟灰。 可燕恒却没有。 他虽面色苍白,却始终半跪在她面前,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这本就是他的东西吧…… 九夭忽然笑了笑,这样,也好。 终于,一切都能结束了。 从此以后,她和他再也不用被桃花纠缠。她只是她,不会再变成另一个人。 而他,也还好好的活着。 真好…… 扯了扯唇角勾出一个笑来,微启唇瓣,没有任何声音,可燕恒却听到了。 她在唤他,她说:“阿恒……好好活着……” 燕恒的面色骤然惨白,怔怔的看着她眉心不断涌出的血,没有开口。 她忽然抬手,轻抚上他的脸颊,再次重复,“阿恒……答应我,好好活着……” 人间三世,历经生离死别。可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燕恒僵硬着仍由她的手触上他的脸颊,只用那如同染血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 缓缓启唇,“好!” 一个字,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答应她,好好活着。 所以不能握住她,握不住的。 他知道,若是这时候他抬了手,他便做不到了。 笼在袖中的双拳有血从指缝中溢出,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 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他的脸上滑下,眼睁睁看着她缓缓闭上双眼,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他终于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握。 闭上眼,温热打湿了眼眶。 心口一震,鲜血喷涌而出。 她魂飞魄散,而他的心亦随着她葬于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脱出苦海。 第264章登帝位,君临天下 回鸾山后山之中,一处山顶之上正站着四人。 其中三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正是天流天哲以及云流。 另一人则穿着一身青衫布衣,一头黑发亦是用布挽起,面容看来不过四十左右,俊朗清秀,倒是一副翩然公子的模样。 当然,这得忽略他此刻双手叉腰,朝下张望的动作。 而寻常人恐怕都难以猜到,这人竟然就是燕殇的师父,燕恒的师公,玉岭老人。 此事说来也巧。 本来玉岭同缘净两人是准备前往东海的,谁料刚上船就接到了燕殇传来的消息,说是恒儿需要他们二人回北阳相助。 燕恒自小跟在玉岭同缘净两人身边,他有事,两人自然不会不管。当下便带着云流朝北阳赶,却不料中途时又收到消息说已经没事了。 这一下两人不用再去北阳,便想到了途中听闻的回鸾镇的传闻,两人兴致一起,又带着云流朝回鸾镇来。 而在一个月以前,三人就已经到了此处。 缘净是佛门中人,同回鸾寺的方丈又是旧识,三人自然是借宿在了回鸾寺,并且同那个接触过‘仙丹’的老者有过亲密的接触。 听他说起那‘仙丹’之后,玉岭和缘净都觉得,那东西是不是仙丹还是两说,不过肯定是有古怪就是了,而回鸾寺的方丈亦是如此认为。 且他三人都看出,回鸾镇上方邪气弥漫,黑云层层,根本就是大凶之兆。 所以,这所谓‘仙丹’的出现,对回鸾镇其实并非好事。 他们三人也不是没有入山寻过那仙丹,不过,那仙丹附近怪异之物众多,他们本事虽大,可面对那整片山谷的食人花朵,还是难以靠近。 为了不让这些东西伤人,玉岭在山中布下幻阵,入山寻找仙丹的寻常人根本找不到那地方,只能无功而返。 而能找到那地方的都并非寻常人,他们的死活玉岭他们可管不着。 燕恒要来回鸾镇的事玉岭他们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燕恒的速度这么快。 在燕恒入回鸾镇之前,正是天象异动最频繁的时候,缘净同回鸾寺方丈在回鸾寺布下法阵闭关,云流替他们镇守。 也是因此,他们没有见到专程来回鸾寺打探消息的天流。 只是这邪气太重,无法消除,灾祸不可避免。 最后只能让云流拿燕恒的令牌去找当地总兵,将镇中人都暂时迁出去,待危机过后再做打算。 待云流去了总兵府,才知道燕恒已经入镇之事。 可燕恒那时候已经入了山。 玉岭没有马上进山去寻人,直到天流天哲带人下山。 听他二人说燕恒只带着一只猫儿独自进了山,玉岭就知道这其中必有怪异,想到之前燕恒送到玉岭山的那副画,那画中的兽儿…… 玉岭当下就确定,那只猫,恐怕才是重点。 所以,这山中的所谓仙丹,其实是妖兽的妖丹? 回鸾镇之祸恐怕亦都因那妖兽而起。 这祸无可避免,他们只能尽量保证镇中百姓的安全。 果不其然,入夜之后,一场天摇地动,镇中房屋垮塌,地面裂开凹陷。 若非他们早有安排,恐怕这镇中当真会无一活口。 玉岭到底担心燕恒的安全,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引来这场灾祸,待将镇中人都安置妥当之后便带着天流天哲和云流三人入山寻找燕恒。 缘净则留在安置镇民的地方安抚众人。 到底是个大和尚,随意说几句话也能将那些镇民唬的一愣一愣的。 想到那和尚故作高深的的样子玉岭就满脸嘲讽,真当自己是神棍了。 不过,到了原本仙丹所在的地方,玉岭还是有些诧异。 这地方原本是一片山谷,经过一场异动,竟成了一座高峰! 只是夜色浓厚,根本看不到下方情况。 天流天哲亦是面面相觑,只有云流站在一旁毫无表情。 玉岭朝下看了许久,天流到底忍不住问道:“师尊,你确定殿下他是在这下面吗?” 玉岭回头看了天流一眼,“怎么,你怀疑我?” 天流僵了一下,“属下不敢。” 玉岭冷哼一声,指了指天哲,“你,下去看看。” 天哲一愣,为什么是他,不该是天流吗?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天流,天流抬头望天。 他皱眉,又看了眼云流,云流依然面无表情。 再看回玉岭,玉岭便是一副你不去难道让我去的表情。 他眼角抽了抽,无奈颔首,“是,师尊。” 只是天哲没有想到,他竟然当真找到了燕恒。 借着轻功从山顶攀岩而下,下面竟有一处石潭。 而他到时,燕恒就站在石潭边上。 他衣袍湿透,一头黑发亦是,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 明明是极狼狈的样子,天哲却只从他身上察觉到冷漠。 那是没有丝毫人气的冷,同之前在太罗山,沐九夭陷入昏迷时的感觉极为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天哲很清楚的感觉到,殿下比那时候还要绝望。 那种极致的绝望,让他周身只剩冷酷,再无任何情绪。 天哲心知不对。 小心翼翼的四处一扫,没有见到那只猫儿,更没有见到沐九小姐。 所以,沐九小姐,还是出事了? 他谨慎的走到燕恒身后,小声唤道:“殿下?” 燕恒没有丝毫反应。 好像不知他来了,却又好像只是不想理他。 天哲皱了下眉,又道:“殿下,两位师尊都在回鸾镇,玉岭师尊正在上面等着您,您……” 燕恒依然不言不动,只垂眸看着石潭。 天哲的话停下,也朝那石潭看了看,难道沐九小姐掉水里了? 他想了一下,试探着问,“殿下,属下水性好,不如让属下下水找找沐九小姐?” 燕恒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紧紧的握了握自己的右手,看着那一潭死水眸光微颤,闭上眼,轻吸气。 然后缓缓摇头,开口时没有丝毫波澜,轻声道:“找不到了。” 天哲微愣,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燕恒已经动了。 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如龙腾云端,片刻之间不见了身影。 天哲怔怔的抬头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燕恒,殿下的轻功,什么时候竟然出神入化到这般地步了? 惊讶过后他心中大动,不知怎的,从入这回鸾镇之后就越来越觉得,他和天流等人,于殿下其实已经毫无用处了。 玉岭在山顶上转悠了两圈,正想着那天哲会不会不靠谱要不要自己下去看看的时候,便听闻山下一阵异动。 很快,燕恒已经稳稳立在山顶之上。 他浑身湿透,几缕黑发贴在颊边,更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极为白皙,在夜色中更是阴沉深邃。 天流云流两人见到他忙行礼,“属下参见殿下!” 燕恒并未理会他们,只是看向玉岭,淡淡颔首,“师公。” 玉岭眼底划过一抹诧色,燕恒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此模样却还是第一回见,不过这般看来倒是更同他那爹相似了几分。 这父子俩都是痴情种子,燕殇曾经在失去夕月的时候,同他现在的表现就相差无几。 不过在玉岭看来,燕殇当时更多的是悲伤愤怒,燕恒如今却更多冷漠。 似将所有感情都收敛,就连悲伤愤怒都没有,这才是最严重的。 可见,燕恒如今并非是失去那般简单。 他若有所思的挑了下眉,“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燕恒笼在袖中的右手紧了紧,垂眸没有说话。 玉岭了然的点了点头,感情这种事,他这个老头子亦是没有办法安慰他的。 他只能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燕恒转头朝夜色中看去,透过层层黑云,眼底亦是无穷无尽的黑。 可这次他没有再沉默,缓缓道了三个字,“回北阳!” 玉岭有些诧异,还没继续问,燕恒又道:“登帝位,君临天下。” 七个字,字字冰冷如铁,不容置疑。 这一次,不止玉岭,就连天流云流都惊讶的看向燕恒。 燕恒的目光始终落在天边,看不到他眼底情绪。 从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他半张白如厉鬼的侧脸,还带着干涸血迹的唇边泛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明明应该是俊美如仙之人,此刻却好像从忘川河中长出的曼陀罗,危险至极。 从来面无表情的云流眼底波光晃动,难得的同天流对视一眼。 以往殿下总是借各种名义不愿意登上帝位,如今,却好似要变天了! 山顶之上一阵沉默,玉岭心中生出忧虑,看来他得找机会好好同燕殇夕月两人谈谈。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燕恒忽然侧眸看他,神色平静,“师公不必担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过恒儿的确有事相求师公。” 玉岭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哦,何事?” 燕恒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扳指上,沉默一瞬才缓缓道:“恒儿想在师公处借一样东西。” 玉岭挑眉,“哦?” 燕恒轻抿唇,“恒儿想借师公的镇魂铃一用。” 玉岭微眯眼眸,镇魂铃…… 虽然不知道燕恒想做什么,他却很大方的表示,“那东西在玉岭山,若是你需要,我让人送过来就是。” 燕恒垂眸,“多谢师公。” 同玉岭说好之后,燕恒让玉岭带着天流三人先下山。 很快,山顶之上便只剩下他一人。 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泛白,有日光欲刺破黑云。 山风早已经吹干了他的衣袍和头发,却吹不散他周身冷意。 他缓缓抬手,一直紧握的右手慢慢摊开。 一颗冰蓝色的珠子躺在他的掌心。 珠子剔透无比,其中好似有水流在缓缓流动,能浸透人心。 燕恒的唇角终于缓缓绽开微小的弧度,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抬起左手,指尖在那珠子上轻点了点,语气宠溺如同以往,“夭夭,你要乖乖的。很快,我们就能再见,相信我……” 第265章倾尽天下,换红颜 随着他指尖的抚触,珠子里的水流似乎更快了些,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在回应他。 燕恒的眉眼更加柔和了几分,忍不住又拿指尖戳了戳它,低低呢喃,“乖……” 他知道,它一定是能听见的,它亦同他一样,在期盼着重逢那一刻。 这是夭夭的妖元,在最后一刻被他握住。 而这妖元中,还留有一抹残魂。 他应该庆幸,夭夭在魂飞魄散之前寻到了妖元,否则,他恐怕当真会彻彻底底的失去她。 只是,如今只凭着一颗妖元和一抹残魂就要让她复活并不容易。 他想到之前忽然出现的陵光,若非他忽然出现,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九夭魂飞魄散之后,山底暗道垮塌,地下的水冲了上来直接将他淹没。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妖元中还留有夭夭的残魂,虽答应了她要好好活着,却当真是没有挣扎的力气。 他想,便随天命吧。 缓缓的闭上眼,随着水流沉浮,却始终紧紧的握着九夭的妖元,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他以为他不可能活了,终究还是对她食言了。 却没想到,睁开眼,竟然躺在了石滩边。 而他面前站着的,是消失了很久的陵光。 他依然还是那副让他一看就讨厌的模样,可他身上的衣裳却不再是之前那身银白,而是换了一身火红。 燕恒对陵光唯一的一些记忆,便是从夭夭口中听到的,而他亦知,陵光本是神族四灵之一的朱雀神君。 不过是在千万年前,被神帝派往镇守妖族。 所以算来,他其实并非是妖,反倒是神族。 只是或许是在妖族待得久了,便自然而然的将妖族当做了自己的亲族。 除了吉服,很少有男人会穿红色衣裳,毕竟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显得极为女气。 可这陵光虽长相也是妖艳那一类,却不会让人觉得像女人,一身红衣,更是如泣血残阳。 夜风吹动宽袖及衣摆,风仪玉立,若临江之仙。 他站在石潭边,修长身影在月色掩映下倒影在水中,恍若染红半边石潭。当真应了那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燕恒睁开眼时,他正垂眸看着石潭中自己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恒抬手揉了揉眉心,太阳穴刺痛无比。 可下一刻,他便发现了不对,夭夭的妖元呢? 神色一凌,他骤然起身,陵光也在这时候转过了身。 他的手中正躺着那枚冰蓝色的珠子,朝着燕恒弯了弯唇,“你在找它?” 燕恒眉心微紧。 夭夭的妖元并非谁都能碰,否则也不会如此久都没被人拿到,唯一那次不知被谁得了去,结果也是被其反噬。 之前他拿到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同夭夭之间的关联,让这妖元对他没有排斥。 可如今,这陵光也能拿到。 难道,真的是因为夭夭魂飞魄散了,所以这妖元,便谁都能拿了? 陵光好像看出燕恒在想什么,轻笑了笑,“我同她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如是以往他这般言语挑衅,燕恒必定心生怒意,此刻却只是冷嘲一笑,“是,她将你当亲人,当朋友,你却背叛了她。” 陵光唇边的笑僵了僵,下一瞬,握紧了手中妖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妖族。” “为了她?所以害的她魂飞魄散!” 燕恒满脸嘲讽,双眸微沉,寒芒乍现。 陵光的突然出现,如同一点星星之火,撩起了燕恒被压抑在心底的痛,以燎原之势疯狂蔓延。 他盯着陵光,幽蓝眼眸黑沉得不见丝毫光芒,却能窥见一抹带着血色的恨意。 “你对九夭有情,所以你根本不愿她同我在一起。得不到,所以宁愿她魂飞魄散。陵光,你同赵凌墨一样,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她的死活。你有何资格说是为了她?说到底,你为的不过是你自己。” 不管燕恒到底说对了多少,可此刻听来,的确是字字如针,扎得陵光心底生疼。 他握着妖元的手微微一颤,有被人揭开丑陋面具的窘迫,更多的,却是无法控制的愤恨。 他死死的盯着燕恒,咬牙,“你是灭我妖族的仇人,不管我对她感情如何,她同你都无可能。我只是不希望,她恢复记忆以后会后悔。” “灭你妖族?” 燕恒想到之前赵凌墨同九夭说的话,他对这一段记忆全无,可就凭着他对夭夭的感情,他不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何况,就算真的有,那也必定是有其他原因。 他更相信,九夭不会因此而后悔同他在一起。 燕恒现在虽然缺少了很多记忆,可对于他同九夭的感情,他始终无比坚定。 思及此,他冷冷一笑,“先不说我是否做过这事,就算我做过,我相信,夭夭她也不会怪我!” “你——” 不得不说,燕恒此刻的样子落在陵光眼中就是有些欠扁。 可陵光却无法反驳。 若九夭当真怨怪月痕,也不会在他决定轮回之时那般痛苦,为了他沉睡万年。 其实陵光一直在怀疑,月痕灭了妖族之事或许当真有古怪。 毕竟那时他亦不在妖谷,没有亲眼所见。 他正犹豫间,燕恒又是一声冷笑,“倒是你,你为了一己之私,同那些伤害夭夭的人一起,背叛她,害的她魂飞魄散。若是她知道,你说,她会不会怪你、恨你?” 说到此处,燕恒的眸色忽然一变,直视着陵光,声音骤然低沉,一字字缓缓道:“可惜,夭夭她已经魂飞魄散,她不会再知道了……” 下一瞬,他的双眸更加赤红,带着几抹癫狂和无可发泄的仇恨,“可我知道,我会记得。” 燕恒微扬了下颌,姿态睥睨,微眯的双眸却透出让人惊心的血色,“夭夭的仇,我必定会报。陵光,你最好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看着,不止你妖族,我要这天下为夭夭陪葬,让这天地皆化作炼狱!” 陵光的眸色已是沉寂如水。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可他知道,燕恒会说到做到。 几十万年以前,他第一次见到月痕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清冷淡然的外表下,掩盖着的是极为残忍嗜血的魔性。 这万年的轮回,虽被压抑,可终究不能消除。 就好像现在,他神色依然平静,可他的心已经癫狂,已经魔怔,带着恨不得将这宇宙苍穹化作灰烬的仇恨。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九夭是他的救赎,也能让他毁灭。 燕恒这般,陵光反倒是冷静下来。 现在的确不是冲动的时候,不管他同燕恒的立场如何,最重要的,还是九夭。 他苦笑一声,“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亦不想看到今日之事发生。” 千虚幻境之后,他便带着幽魑离开。 不是不想找九夭,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的确无法接受她同燕恒在一起,可他也不可能自私到为了自己对她丝毫不顾。 他亦矛盾,无所适从。 他的确早知道她的妖元在回鸾镇,他甚至曾经告诉过她,他如此做,也的确是希望她能拿回妖元恢复记忆,同燕恒分开。 毕竟九夭的妖元,的确不是谁都能碰。 只有她自己前来,妖元才会认主。 而如今,他同燕恒能碰,其实不过因为这妖元中还留了一抹九夭的残魂。 是在她魂飞魄散之时,妖元将其吸了进去。 它亦同他们一样,不愿见到自己的主人离开。 而他,是在感应到九夭出事才匆忙赶来,却只来得及将燕恒从石潭中救了上来。 闭了闭眼,他重新抬手,缓缓摊开,将妖元递到燕恒的面前,“若你当真有心,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报仇,而是救她。” 燕恒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妖元。 倾尽天下,换红颜…… 直到此刻,燕恒也并不明白陵光此话之意。 倾尽天下,如何倾?换红颜,如何换? 可不管如何,夭夭还留有残魂,还有生的希望,对他而言,便已经足够。 既然要这天下,那他便给这天下。 只要,当真能将夭夭换回来。 燕恒轻叹一声,重新握紧了手,将妖元紧紧握在掌中,抬眸看向天边。 朝阳初升,天边一片红色似火。 他眨也不眨的看着,直到光芒越亮,几乎要灼伤他的双眸。 他闭了闭眼,将那些刺痛忍下。 陵光能不能信还未可知,所以他还需要再多想些办法,帮夭夭聚齐魂魄。 思及此,他不再停留,骤然转身下山。 却在靠近半山腰时,再次遇到了拦路的人。 眼前的几人都身着白衣,头戴白色风帽,衣边以红线做绣。三男两女,俱是俊朗美貌之人。 当先一人对着燕恒挑眉一笑,风度翩翩,说话却十分直接,“阁下想要离开可以,不过得将那妖元留下。” 燕恒狭眸看着他,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 这几人的气息有些怪异,非魔非妖…… 心底一凌,若如此,那便可能,是神族? 来回鸾镇的时候他和九夭就看出,这镇中神魔妖鬼皆有,只是却没想到,最先来挡他路的,竟然是神族之人。 虽讶异,却并未有任何畏惧。 燕恒不过冷声一笑,“想要妖元,就凭你们?” 许是他的态度太过挑衅,另一男子怒喝一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聪明的就老老实实的将那东西交出来,否则——啊——” 话未说完,他忽然尖叫出声,双眼骤然大睁,眼底尽是恐惧,在其他人惊慌的眼神中倒了下去。 下一瞬,已经化作了烟灰。对上剩余五人惊恐目光,燕恒勾唇抬手,手中扳指红白光芒交替蔓延。 “正好,我这魔灵已经饿了上万年,既然你们找上门,那就用你们来做祭好了!” 第266章神帝 红白相交的光芒将整片山腰笼罩其中,惨叫声接连而起,光芒之中只能见到几道身影滚倒在地,欲挣扎,却不过片刻就化作灰烬。 声歇,光芒散去,山中恢复一片宁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燕恒收回手,看着还微微泛着光芒的扳指,嗤笑一声,“急什么,总有你吃饱的时候。” 魔灵被封印万年,按着他现在的能力要彻底冲开封印的确不容易,所以,走些捷径是必要的。 吸食魂魄这种事,燕恒虽不屑,可像之前的恶灵和今日这种主动送上门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今日这几个神族之人的魂魄,一人可抵上百凡人,他倒是希望这样的能多来些,能让他快些冲破封印。 只是怕,有了这几人冲锋陷阵成了炮灰,后面那些蠢蠢欲动的,便不敢轻易前来了。 想到夭夭的妖元燕恒的心又沉了沉,按常理来说,这些人不会这么快就知道夭夭的妖元在他这里,甚至于就在半路拦住了他。 恐怕是有人透露消息给他们知道的。 而知道这事的,除去陵光,恐怕便只有天阳和赵凌墨了。 这两个人跑得倒是快,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他得到妖元,却应该也能猜到,夭夭魂飞魄散,这妖元多半是落在他这里。 现在,他们不出现,却利用旁人前来,是想做后面那只黄雀? 燕恒握紧了手,这两人不除,不能安心! 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燕恒环视四周,眸光落在某处空地上时微微狭眸。 只是他什么也没做,目光也不过一扫而过,随后便快速离开了此处。 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两道白色身影才从刚才他看过那地方显出身形。 两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人同刚才那六人相同的打扮,可衣边却是用紫线绣做暗纹。 另一人倒是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裙,看似寻常女子的打扮,可若是燕恒同九夭见到或许亦会惊讶,因为这女子竟然是本该嫁去东海的薛灵雅。 而现在的薛灵雅同之前不管是神情或是周身气质皆已全然不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傲然之态,站在那神族女子的身边亦是丝毫不显弱势。 自然,如今的薛灵雅其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薛灵雅,而是原先的薛太妃。 离开北阳那日,她就已经同薛灵雅灵魂互换。 现在,真正的薛灵雅,已经成了宫中的薛太妃。 薛太妃则变成了薛灵雅,在前往和亲的途中暗中离开,到了回鸾镇。 她本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前来,结果倒也没让她失望,甚至于比她想象的好了太多。 九夭魂飞魄散,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挡她的路了。 一个已经魂飞魄散的死人,燕恒就算再怎么念着也没用。 所以,她绝对不会给燕恒聚齐九夭魂魄救回九夭的机会。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将妖元夺走,只是很明显,现在的燕恒比起离开北阳之时全然不同,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的封印解开,就更没有机会了。 看着燕恒消失的方向,她微眯了眼,冷哼一声,“几个废物。” 她身边的神族女子亦是嗤笑,“不过是几个神族之中的下等人,你还真以为靠他们就能夺得那妖元了。” 只是也没想到,那几个人竟然会无用到这种地步,对付一个凡人罢了,竟然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可惜,除去这些修为低等的神族,稍微有些修为的神族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毕竟就算是上古之妖的妖元那也只是妖,那些人向来睥睨众生自认为高高在上,就算心动也不会自降身份,以免污了自己神族的血统。 就算会做,也只会偷偷的,或者说,利用别人来做。 毕竟,这上古妖元的确是好东西,若是得当,或许能让人增加千万年的修为,一步登天的事,谁人不想。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答应同薛灵雅合作的原因。 只是按照如今燕恒的能力看来,要从燕恒手中夺那妖元,似乎并不容易。 想到燕恒刚才那目光,神族女子的眸色亦是深了一分,“他刚才好像发现我们了。” 薛灵雅抿唇,“发现倒不至于,不过应该有所怀疑。我自然不会小看他,魔君转世,就算现在还是凡人,也不是你我能随意招惹的。” 她从来不敢小看燕恒,所以才会一直如此小心谨慎,耐着性子等到了现在。 她身边女子闻言却是莫名一笑,“可我瞧着,你可是很想招惹他的。” 说着,她侧眸看薛灵雅一眼,眸色诡异,“甚至,为了他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你对他当真就这么难忘吗,紫秋。” 听到紫秋二字,薛灵雅眸色轻闪。 紫秋,是她真正的名字,或者说是薛太妃真正的名字。 只是自从入了凡间之后,她便已经将这名字忘却,也彻底同神族脱了关联。 如今这一声紫秋,却是让她想起了从前,那些就算过去千万年也无法忘记的疼痛,早已经刻入了魂魄。 为了她所付出的那些代价,她也绝对不能忘。 她转眸,看向身边女子,轻笑出声,一字字道:“我对他,势在必得,自不会忘。” 女子挑了挑眉,对她此言并不发表意见,就算内心一直觉得她不过是在痴心妄想。 可她很了解紫秋的性子,她为了这个男人早已经入魔入怔,为了这男人毁了自己的一切,可改头换面重来一次依然还是要纠缠与他。 若是谁敢在这事上同她说个不可能,她绝对会马上翻脸不认人。 她倒不是怕她翻脸,只是现在还没达到目的,她不想多生事端。 思及此,便换了话题,“那你接下来怎么做?当真要嫁去东海?还是回北阳……” 薛灵雅弯眉,“自然,要去东海。” 燕恒现在心里还只有那个九夭,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救她,而她,必须要阻止他。 靠她自己或许不容易,那么,同赵凌墨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薛灵雅的身体其实本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所谓的凤命也是她弄出来的,顺理成章的让燕殇夕月注意到了她。 若是薛灵雅有能耐让燕恒也看上她,待两人成亲之日,她也会将这身体拿过来。 可惜,薛灵雅是个蠢货,不止没有让燕恒看上她,还闹出那种事,同赵凌墨发生了关系。 那时候她没有阻止,便是想着或许赵凌墨会有点用。 至于这身体,事成之后再换个清白的也就是了。 神族女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挑了下眉也没有多说其他,只道:“我不能在凡间多留,被师尊发现便不好了。你有什么需要用我告诉你的方式联系我,我自会鼎力相助,但是你也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不要想着独吞才好。” 薛灵雅讥讽的勾唇,“你大可放心,那妖元对我无用,我也不稀罕。” 月九夭的一切她都不稀罕,她若要,那便要燕恒对她全心全意,只因为她是她而喜欢她。 就算他最后也不会喜欢她,那她也要他对她的记忆是独一无二的。 她绝对不会像那赵菀一般,成为别人的替身,丝毫没有自己,就算最后魂飞魄散,燕恒对她也没有任何不同的记忆。 神族女子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如此便好,那我们先走吧,这里不能再多留。回鸾镇之乱恐怕会引起神帝注意,我先送你回去还得快些赶回去才是。” 听她说到神帝,薛灵雅眉心一动,“神帝……当真还在九重天吗?” 神族女子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灵雅咬唇,“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觉得他很像神帝。这千年来,你可有见过神帝?” 神族女子眉心更紧,“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们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见到神帝?不过每百年,师尊都会前往神殿,若是神帝不在,师尊必定是知道的。所以你说的那人绝对不会是神帝。神帝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跑到凡间?” 说到这里,她神色一肃,略带警告的看向薛灵雅,“神帝下凡并非小事,一个不好三界都可能大乱,这种话你以后还是不要胡说的好。” 薛灵雅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她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 可心中疑虑并未打消。 她其实只是想到了燕殇。 她一直这般隐忍的原因除去燕恒本身,自然还有燕殇的缘故,不为其他,而是燕殇给她的感觉太过压迫。 这种感觉,她曾经也感觉过的,便是在神族之时。 而她的身份虽然不能见到神帝,可她因为燕恒的缘故,曾经远远的偷看过,只是一个模糊的侧面,可那种威压便已经让她难以接受。 燕殇虽是帝君,却到底是凡间帝君,怎么可能有这般威压? 再加上那个侧面,同燕殇的脸总是重合。 还有燕恒…… 她不觉得,这件事会如此巧合。 可若是燕殇当真是神帝,那么便是说,这上千年神帝都不在九重天,那九重天上那个神帝又会是谁? 第267章去抢嫁妆 回鸾镇地龙翻身之事虽是让整个小镇尽数倾塌,可好在玉岭等人安排及时,将镇中之人尽数迁出到城外安全的地方,以至于并未有什么伤亡。 很明显,九夭之前看到的回鸾寺尽是死人的画面,也不过都是幻觉而已。 只是百姓虽都保住了性命,可没了安家立身之处,要重建回鸾镇,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和很大的一笔财银。 回鸾镇总兵本欲上折将回鸾镇之祸传回北阳,主要目的是希望泽帝凤皇拨下赈灾银两,却被正好赶下山的燕恒给拦住了。 他这次过来本就是担着代驾南巡的名目,又是太子之尊,总兵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敢不听他的话。 而再听燕恒说,半月之内会找来足够的银两助回鸾镇重建,而他要做的,只是将回鸾镇之事大事化小,尽量不要引起人心动荡。 回鸾镇总兵虽然对他这半个月之内找来银两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可到底不敢多言,只能应了下来,却依然在燕恒离开后暗中将此事以及燕恒的决定偷偷送密信去了北阳。 一边等着燕恒的消息,一边等着泽帝的回复。 燕恒其实能猜到他会这样做,不过也无可厚非。 他是父皇的亲信,对父皇忠心,才能让他也放心。 而他,只是带着人,一路朝着东海的方向而去。 薛灵雅的送亲队伍不会走的太快,按照时间算来,应该只走了一半路程。 他现在从回鸾镇这方追过去,不出七天就能追上。 当初离开北阳的时候他就说过,要替夭夭将那些银两抢过来。 现在,他自然更加不会让薛灵雅将这些东西带去东海。 用来赈灾,最是合适。 果然,六天之后,燕恒就在崇州府追上了薛灵雅的送亲队伍。 崇州府是北阳第二大州府,亦是,前魏京城临安所在。 夕煜王朝一统天下之后,前魏看似归顺,实际上却有许多人心怀鬼胎,意图推翻夕煜王朝光复魏国。 崇州多匪寇,经过这二十年的武力镇压以及招安虽已经好了很多,可暗地里却依然有人心不顺。 之前刺杀燕恒的刺客便有伪装成前魏流匪,虽后来证实并非他们,反倒是同沐家和东海有关,不过燕恒依然觉得,这其中说不得也有相关。 毕竟,崇州位于东面,也是前往东海的必经之地。 前魏之人意图复国,东海之人居心叵测,有相同敌人的人,总是更容易成为‘朋友’。 而之前赵凌墨前往北阳,行程一路被隐瞒,后来也查出许多东西来,这崇州府便在其中。 燕殇早便决定要动崇州府,早已经暗中着人前来搜查证据,只待将其连根拔起。 而这不查不知道,一番查证下来,不止是崇州府,甚至于整个崇州俨然都已经成了一个‘魏国’。 若是要动,必定是要出兵,战争不可避免。 只是苦了这崇州百姓,才过了二十年的安稳日子,便又要面临战火烽烟。 黄昏之时,薛灵雅的送亲队伍已经入住崇州府驿馆。 待燕恒赶到之时已经入夜,城门已闭,然城门之上灯火通明,上百守城卫防守其上,其威赫之势俨然不同于其他小城小镇。 虽已入夜,视线受阻,可远远传来的马蹄声依然让守卫兵发觉了不对。 来人虽不多,听来最多二十人左右,可声音急切,速度奇快,似乎几个呼吸之间便距离这方又近了百米。 其中一个守卫兵忙拿起眺望镜看去,夜色沉沉,一时间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可他还是眼尖的发现二十里外烟尘飞扬,一团模糊。 他忙大声道:“去禀告统领,有马队靠近。” 统领正在城楼之下带人巡视,闻讯很快上了城楼,结果眺望镜看了看,这么一会儿时间,那行人已经在十五里开外,能看出模模糊糊的影子。 因来人不是很多,他倒是没有特别紧张,只是依然让弓箭手准备好。 知州早已经吩咐过,最近形势紧张,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敢来崇州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斩后奏,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而今日刚有送亲队伍入城,这夜里便来了这么一行人,也不知到底是敌是友? 那统领一直皱眉看着眺望镜中,待到那行人距离这方只有五里处时终于看清,那一行一共二十三人,尽是一身黑衣。 当先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人被二十二人呈半月形阵势护拥其中,可见,此人应当是这些人的头。 统领的眉皱得更紧,开始时因这人数不多他并未放在心上,可此刻瞧着人虽不多,这阵势却极为迫人,如一把带着森寒杀气的利刃,快速的,透过茫茫夜色朝这方插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当先的男人身上,那人迎着瑟瑟秋风策马疾奔,墨发衣袍随风翻飞,俊美至极却又森寒凌厉,仿似手握生杀予夺的天神降临人间。 统领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再怎么没有见识,也知道来人并非寻常,再看其势,怕是来者不善。 他吞了吞口水,眸色一沉,骤然抬手,只等着这行人进入箭程便下令放箭,却不料他的手还未挥下,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透过夜色,直达城门处。 “太子殿下驾到,速开城门相迎!” 这声音带着内力,震得城门这方众人耳膜皆痛,心跳如雷。 统领手一抖,瞬然大惊。 太子殿下? 一个多月以前的确有太子殿下出京的消息,却是朝着那南方去了,说是代圣驾南巡,怎么会突然前来崇州? 虽然知州说过先斩后奏,可来人若是太子殿下…… 统领有片刻犹豫,想着是不是让人先去禀报知州再做决定,而就是这犹豫之间,燕恒一行人已经行至城门下不远处。 天流看着城楼之上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冷笑,再次开口厉声道:“太子殿下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驾!” 统领细细看过这一行人,目光在燕恒身上多留了一瞬,却因其威势忙移开了眼,心道这人恐怕身份当真尊贵。 可他到底没见过太子,谁知道太子长何模样? 如此一想,心便是一横,同样冷笑起来,大喝一声,手重重一挥,“此等大胆之徒竟敢冒充当朝太子,将其拿下,死活不——”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他眼睛猛然大睁,身子一僵,下一瞬已经砰然倒地,眉心之上插着一柄小巧的袖箭。 城楼上的守卫兵顷刻间乱成一团,天流冷笑一声收回手,“找死!” 说完,又是一声厉喝,“识相的马上将城门打开,否则,小爷送你们陪他一起去见阎王。” 守卫兵皆慌乱不已,方才站在那统领身边的副统领更是心头狂跳。 看一眼已经断气的统领,再看一眼城楼下已经停马的燕恒等人。 不得不说,他几乎已经信了这气势寒厉尊华的俊朗男子的确是当朝太子。 可就是因为这样,更加不能打开城门。 谁知道,这太子突然到崇州是要做何? 他纠结一瞬忙对身边人吩咐,“速去禀报知州。” 不管如何,还是先将这些人拦下,等待知州的消息才是。 思及此,他亦大声道:“阁下等人是不是冒充还未可知,可你们竟然在我崇州地界杀人,此等……” “废话真多!”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直不曾开口的燕恒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喜不怒,冷冷淡淡,好像还带着一抹无奈,却让副统领及其他士兵心生压迫,不知所措。 他们只瞧着燕恒面无表情的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可下一瞬,他竟然已经落在了城楼之上。 好像一抹黑色的光,快得让人几乎以为见了鬼。 燕恒稳立城楼,宽袖在风中招展,目光扫过眼前神色警惕的众人,缓缓勾唇,“本殿最不喜同人废话浪费时间,既然你们不愿意开城门,那本殿就亲自来开。” 依然是淡淡一语,好似闲聊的语气。 那副统领却已经恐惧至极,能将轻功用的这般如同鬼魅的人,这功夫必定不是寻常…… 他还在想着,却觉得眼前景致骤变,转瞬之间,他们好像落进了星空,四周景致美得无与伦比。 四周的守城兵显然都有相同的感觉,个个神色痴迷的看着四周,这种如置身浩瀚星海的感觉,让他们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了仙人。 然而痴迷不过一瞬,下一刻,四周便是一片惨叫之声。 星星化作流星,无数颗星星落在他们的身上,带来的却是火一般的窒痛。 片刻之后,城门处恢复了一片静谧,当真是十足的安静,没有丝毫气息。 而整个城楼只剩燕恒立于其上,四周再没有其他人影。 城楼之下,天流等人目光惊悚的看着这一幕,方才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只在转眼之间,城楼之上已经没有其他人。 谁也不知那些人去了哪里,可目光落回太子殿下身上时却知道,这一切定和殿下有关。 燕恒只垂眸看着自己手中扳指,扳指的光芒已经比之前更盛了几分。 很快,很快他就能解除封印,他相信,到那时,就算没有陵光他一样能救回夭夭。 第268章是对是错 抢嫁妆这件事,出北阳之后燕恒就已经做好安排,只是那时候是想着等夭夭得到妖元之后他们一道前来,也能让她高兴一下。 到了如今,却是他一人前来。 一行人进了崇州府直奔驿馆,驿馆外早已经有影卫等候,驿馆内灯火昏暗。 这次负责护送嫁妆的官兵都是燕殇派遣,自然好办事。 影卫见到燕恒之后便回禀,东海的人都已经被迷晕,嫁妆也已经调包好装上马车,东西太光,只是金银财宝等物便装了二十辆马车,至于其他的银票等轻便之物便直接装了包袱。 马车就在偏门处,燕恒他们只需要将其带走就是。 他们自然不会让送亲的人现在就发现嫁妆被调了包,毕竟还在夕煜境内,嫁妆丢失,夕煜不可能不负责任。 最好是去了东海之后再发现,到了那时候,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丢失的,他们也找不了夕煜麻烦。 其实这件事燕恒完全不用亲自前来,下面的影卫就能将其办好。 而燕恒来不过是顺便,最重要的,却是为了薛灵雅。 他还记得薛灵雅体内那只狐狸,更记得薛灵雅体内的宝贝。 而燕殇在他离开北阳前告诉他,薛灵雅体内的很可能是还魂冰晶。 那宝物据说能让人死而复生,甚至穿越时空。 曾经是夕月的东西,跟随夕月从异世而来,后来又跟着夕月的师父和月空消失不见,却不知为何会到了薛灵雅体内? 他们都怀疑这件事同月空有关,而现在燕恒想要的,就是拿到这还魂冰晶。 不管这东西是不是对夭夭有用,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要试试。 让云流带人去处理嫁妆,马上出城直接赶回回鸾镇,而他则去找薛灵雅,拿到东西之后再去追他们。 只是等他见到了驿馆中昏迷不醒的薛灵雅之后,本就冷漠的面容顷刻间冰冷如雪。 这女人根本就不是薛灵雅,薛灵雅跑了? 只是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是如何逃跑的,甚至还找到了替身,连他安排的影卫都没有发觉? 他身后的天流天哲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都低垂着头不敢多言。 从回鸾山下来之后,殿下就变得喜怒难辨,整个人看似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可他们这些随身之人都很清楚,殿下有哪里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殿下比以前更冷了,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冷得让人心慌。 比起如今,他们倒是更愿意殿下变回那个抱着一只兽儿猫儿也能笑得温柔如水的殿下。 两个人暗自忧郁的时候燕恒已经转身朝外去,两人一愣,朝那床榻上看了看,对视一眼,都疑惑不解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三人刚出了驿馆准备上马去追云流等人,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嘈杂,却是云流等人又驾着马车赶了回来。 见到燕恒已经出来,云流神色平静的下马,“殿下,我们被发现了。” 燕恒闻言点了点头,神色不变,转眸朝夜色中看去。 他们入城时,就已经有人偷偷去了知州府报告。 等那知州急匆匆带人赶到城门处时,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就连一具尸体都没有,亦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几百的守卫兵凭空消失,不得不说有些诡异。 知州心底惊疑,忙让人在城中搜查,而云流等人欲出城时便正好遇上了搜查的官兵,不敢在城中大动干戈,不得已退回了驿馆请示燕恒。 就在他们回来后不久,官兵也追了过来。 火把的光亮照亮长夜,竟是那知州亲自带兵前来。 燕恒站在马前,平静的抬眸看去。 那知州高坐于马上,姿态高傲。 只是待走近之后,他的神色才猛然变化。 眼前的男人一身墨黑绣金袍,脚踏玄龙靴,贵胄至极。 哪怕如今他低站于马下,而他高高坐在马上,却依然被男人的气势所威慑,似乎洪荒众生皆是他脚下蝼蚁。 这般显赫之势让人不敢直视,而知州却恰好对上了那双寒冰似的暗蓝眸子,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身为崇州知州,他自然是见过太子殿下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崇州府再次见到。 “太……太子殿下……” “原来文知州还认得本殿!” 燕恒冷笑一声,文知州身体一震,脚下一软,竟是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 “大人。” 他身后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没让他摔得太过狼狈,可他这被人看一眼就从马上摔下来的姿态,已经是狼狈至极了。 知州脸色胀红,站稳之后一把挥开扶着他的侍卫,心道自己的确是太过紧张了。 太子又如何,在这崇州地界,可没人识得这太子。 何况,他既然敢来那正好,在这里若能解决了他倒是省事,他还能立上一大功。 思及此,他压抑住心底对燕恒的惧怕,看向燕恒呵呵一声,“你是从哪里来的宵小贼人,竟然敢冒充我朝太子?就连本知州都差点被你给骗了!” 对于他这故作的模样燕恒不过轻勾唇角,天流却是上前一步,冷声一喝,“大胆,太子殿下面前竟敢不敬!” 文知州浓眉一皱,“你们这些贼人莫要混淆视听,你们身边这些马车之上是何物?若非贼人,何故遮遮掩掩?我朝太子可不会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天流眼底闪出火星,正想动手之时燕恒的目光落在了文知州的身上,暗蓝眸子里冷光忽闪,“三年不见,文知州果然叫本殿刮目相看。若是不亲自前来还当真不知,这崇州竟然已经成了你文家之地。” 沁冷的目光朝四周举着火把刀枪的士兵身上看过,“这崇州的官兵也成了你文家的私兵。” 所有人面色都是大变,那文知州唇角几动,正想着如何圆话,燕恒忽然低笑出声,笑声低沉悦耳,却如数九寒冬的风,让人心都生了寒。 “既是如此,这崇州也没有留的必要了。” 他那笑声让人发寒,那眸光让人心慌,文知州浑身一颤,后背已经透出冷汗。 下意识后退一步让侍卫挡在自己身前,“你……你这贼人想做什么?来人,将这些贼人给本知州拿下,谁能取他项上人头,本知州重重有赏!” 他这色厉胆薄的模样让燕恒眼底生出嘲讽,就凭着这样的人,亦想颠覆他夕煜皇权,简直……痴心妄想! 其他官兵虽然对燕恒的身份有疑,可到底文知州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自然也只能是听命行事。此刻听了文知州之言,就算犹豫,也只能硬着头皮拔刀。 天流等人亦是抽出了佩剑,只等着燕恒下令动手。 燕恒的确是抬了手,却并非下令。 众人只见到他手中有浅紫色光芒忽闪,文知州眼前亦是一花,瞳孔大睁,喉咙上又是一痛。 紫光闪过,血光喷溅。 文知州大张了嘴,却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身体已经倒了下去。一颗头颅倒是飞了出来,带着血花,砸在了愣在一旁的士兵当中。 变故来得太突然,直到浓烈的血腥味弥散开来众人才骤然回神,随后惊叫出声退让到一旁,看着地上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个个面色惨白。 之前被文知州挡在身前的侍卫已经吓傻了,颤抖个不停,谁也不知道,燕恒是如何透过他杀了文知州,他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秋风荡过,惊叫声过后,驿馆前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众士兵面面相觑,知州大人就这么被杀了,他们现在是要动手还是不动手? 天哲微微狭眸,大步走到那文知州的头颅之前,直接用手提了头发将其提起,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走回去,接过另一人递来的布随意卷起。 燕恒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眸光扫过那些僵在当场的士兵,缓缓道:“文成仕胆大妄为目无皇室,本殿会将其头颅带回北阳交于泽帝凤皇。文家,灭九族。崇州府兵……” 他忽然顿住,好像在想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众人大惊失色,当真怕了,慌忙放下手中兵器跪倒在地,口呼着“太子殿下千岁,太子殿下恕罪。” 燕恒淡淡的别开眼,抬眸看向夜空,那双暗蓝的双眸中却融不进丝毫星光,他勾唇,语声缓慢又冷酷,“崇州府兵,一个不留!” 夜色静谧,就连天流天哲等人亦是惊讶的看向燕恒,向来无甚情绪的云流眼底划过一抹讶异,可见燕恒的决定于他们而言亦是难以相信。 这些人已经放下了武器,到底是夕煜之人,殿下这般,岂非让人觉得太过残酷? 无人动作,燕恒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需要本殿亲自动手?” 天流等人手微微一颤,颔首,“属下领命!” 不管燕恒的决定是对是错,作为燕恒的随身影卫,他们要做的都只能是服从命令。 而天流等人对付普通士兵足以以一敌百,几百士兵拾起丢下的刀枪虽想反抗,却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燕恒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面倒的厮杀。 这个长夜注定染满鲜血,万籁俱寂中却有不断的惊呼惨叫之声响起,整个崇州府的上空都弥漫着浓烈呛人的血腥之气。 燕恒垂眸,手中的扳指开始泛出光芒。 他眉心微动,眼底闪过一抹迟疑,却也不过一瞬,转而便只余冰冷。 为了夭夭,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哪怕,屠尽这天下! 第269章阿恒,我好想你 崇州府一夜之间发生巨变,燕恒连夜从距离此处最近的顺州抽调三千驻军前来,只需三日便可到达。 这三日,便由燕殇派来护送薛灵雅的精兵暂时驻扎此处,至于知州一职燕恒其实早就已经同燕殇举荐了新的人选,便是之前他在沁阳时见过的那位太守梁成。 燕殇对那梁成亦是满意,本打算待收复了崇州之后便让其上任。 如今燕恒骤然对崇州动了手,自然就需要马上让其过来。 不过算算时间,等梁成收到任职书再动身,最快速度赶过来也要一月之余。 这一月时间,这知州便只能让天流暂代。 天流虽非文官,可到底打小跟在燕恒身边,不管是哪方面,比起当朝大多官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见的。 最重要的是,燕恒对他放心。 这一个月内,崇州这方必定会有无数麻烦,崇州各县各郡需要收复,许要动用武力。 用天流,其实更合适。 而除去那三千兵马,还需传密信回北阳,让燕殇再调遣兵马过来才行。 既然已经动手,那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崇州,必定要牢牢抓在夕煜的手中。 等他对东海动手之时,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同天流商量好细节之后,燕恒便带着其他人离开。 而天流便得等崇州这方彻底稳固,梁成前来赴任之后才能回他身边。 燕恒也没有回回鸾镇,而是直接回北阳。 只让云流带人将东西送去回鸾镇,帮助回鸾镇总兵做好重建事宜,安抚民心。 若是银两有所不足,他会再让人送去。 燕恒还记得前世回鸾镇出事之后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他的母亲,父亲因此而大怒,接连处置了许多大臣。 母亲成为人们口中的祸端,父亲残暴不仁,王朝民心不稳,自然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虽然夕煜不是这般容易被摧毁,父母亲也不会如此无能轻易中了旁人的计,可不能否认,那次的事端的确让夕煜生出了不小的动荡。 毕竟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今世,虽然九明山上次的震动也让一些人对夕月为帝生出不满,可九明山到底是皇家之地,亦无百姓伤亡,知晓的范围不大,很轻易便能解决。 可若是回鸾镇之事再度闹得沸沸扬扬,就算这次也无百姓伤亡,联系上九明山之事,恐怕也会让人大做文章。 燕恒要做的,就是将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就算让有心人给捅出去,也要保证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最好是用崇州之事牢牢牵制着他们,让他们分不出心思在其他地方。 回程之时,燕恒便一直都在思索此事。 失去夭夭,大开杀戒,连日奔波,燕恒如今只觉身心俱疲。 连续赶了两日的路之后,他终于听了天哲的劝说,放弃骑马坐进了马车。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在这之前,的确不能让自己垮下去。 只是安静下来,难免会生出更多的愁绪。 疲累之时能忘记疼痛,静下来后,那些入骨的思念便疯狂的朝体内涌,几乎让人承受不住。 燕恒半靠在马车内的软塌上闭着眼,手中始终紧紧握着九夭的妖元。 马车外的马蹄声一声声极有规律,不快不慢,和着车辕转动间同地面的摩擦声,让人昏昏欲睡。 燕恒并不抗拒这样的睡意,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若是夭夭回来,必定又会责怪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了…… 如此想着,燕恒竟当真就慢慢的睡了过去。 四周变得无比安静,马蹄声以及车辕声都渐渐消失,半梦半醒之间,却好像有人靠近他身边。 燕恒眉心紧了紧,想睁开眼看看是谁,眼皮却沉重得根本无法睁开。 思绪虽然模糊昏沉,身体的本能却很清醒,下意识就进入了警备状态。 就在他努力想要醒过来时,一阵熟悉的香味儿窜入鼻息,淡淡的香味让他紧绷的身体顷刻间放松下来,下一刻,有冰凉的手指触上他的眉心,轻轻缓缓的揉弄了几下。 燕恒的眉心松开,唇角微微弯出一抹弧度,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动荡不安的灵魂平静下来,周身的冷酷散去,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柔和之中。 “夭夭……” 他下意识的抬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握空的瞬间,手霎然落下,彻底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如果不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箍住了他的腰身,箍得极为用力,好像恨不得将他的腰勒断,让他的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他或许还不会醒来。 正想着是谁这般大胆之时,一道软软的声音呢喃在耳边,“阿恒……” 燕恒心脏猛的一跳,夭夭……她回来了? 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他不敢睁开眼,只是僵硬的任由她紧紧的搂着自己,像以往一般将头朝他的脖子上蹭,撒娇般不断呢喃着他的名字,“阿恒,阿恒……” 似乎见他始终没有反应,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满,耍小脾气似的哼哼道:“你就不看看我吗,你要是不想看我,我就走了。” “不许走!” 燕恒一慌,遽然抬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一抱,他彻底愣住。 他竟,当真抱住了她! 怀中人低笑出声,似乎在笑他太傻。 眼睫缓缓的颤了颤,燕恒终究睁开了眼。 垂眸,看着自己怀中正仰了脸朝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的九夭,燕恒彻底怔住。 “夭夭……”唇瓣动了动,开口的声音沙哑的几近无声,难以置信。 他的样子太过呆愣,九夭眨了眨眼,将脸仰高了几分更贴近他,“阿恒,你不想看到我吗?” “我……” 看着那双剔透得好像水晶一般的眼眸,燕恒呼吸渐乱。 他怎会不想,就是太想,才怕这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想。 他不知如何去说,九夭已经叹了一声,贴近他的唇,轻声道:“阿恒,我好想你。” 她的身子一惯冰冷,她的唇瓣亦是柔软却带着凉意,可燕恒却觉得无比的暖,是很久都不曾触及的温暖。 燕恒的手下意识的收紧,顺着她的动作,将这吻加深。 用力碾压着她的唇瓣,似乎这样,就能让她也温暖起来。 直到,唇边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动作一僵,燕恒停了下来。 缓缓的退开两分,目光交接时,他看到她眨眼时不断滚落的眼泪,那脆弱的模样让人心疼。 燕恒的眸光微颤,双手捧了她的脸颊,拇指轻轻的擦拭着她的眼泪,抵着她额头低低的问,“怎么哭了?” 九夭没有说话,眼泪无声的落,他越擦落得越多。 她在他面前向来娇气得很,而他也愿意纵着她宠着她,不愿看到她受丝毫委屈,更不想看她流眼泪。 他会觉得心很疼,是那种她离开他时无能为力的心疼。 燕恒抿紧了唇,忍不住贴上她的脸颊去吻她的眼泪,“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嗯?” 他很温柔,可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他对她越温柔,她就越是难受。 她咬紧了唇,低垂了眼,手朝下去,将他抱着她的大手抓了起来。 燕恒疑惑的看着她的举动,她只是将他的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他手指上的扳指。 燕恒目光一变,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 他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九夭却紧紧的握住不放。 她抬了眼看他,不再流眼泪,眼底却依然水光荡漾,同他对视许久,在他想要别开目光时她开口,“阿恒,你为什么要这样?” 燕恒喉间微动,努力做出平静样子,从她手中抽出了手抚了抚她泛红的眼,“夭夭,你在说什么?” 知道他在逃避自己的问题,九夭也没有生气,她亦抬手捧了他的脸让他直视她的眼,轻声道:“阿恒,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燕恒的眉心收了起来,眼底光芒复杂,“夭夭……” “阿恒,不要被它控制。” 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九夭打断了他。她望着他的眼睛,想望进他的心底。 “你才是它的主人,不能让它来控制你。阿恒,你要学会控制它,只有这样,才算真正解开封印。” 燕恒的眉头越来越紧,九夭轻抚着他的眉心,“阿恒,我知道你很想快些替我聚齐魂魄,可如果代价是看你堕入魔道,我不愿意。” 现在的燕恒几乎已经完全被魔灵控制了心神,他太想解开封印,太想救她,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只会成为魔灵的杀人傀儡。 九夭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她不想看到她的阿恒彻底堕入魔道。 她的一句不愿意让燕恒彻底变了神色,他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九夭仰头,亲吻他蹙紧的眉心,“阿恒,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答应我好吗?” “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所以,不要伤心,不要因为我伤害自己,好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燕恒心中一紧,好像知道她就要离开了,他抬手想要紧紧的抱住她,手中却是一空,整个身体亦朝前扑去。 头撞在了车窗之上,一声闷响,他睁开眼,怀里空无一人。 当真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罢了……只是…… 他抬手摊开掌心,手中的妖元微微泛着冰蓝色的光芒,里面的水流快速的流动着,就好像她流出的眼泪。 燕恒心尖一颤,指尖轻轻的戳了戳那妖元,看里面的水流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更快的流动起来。 他的唇角忽然弯了起来,轻轻一叹,低如自喃,“夭夭,你真的在我身边,是吗?” 顿了顿,他闭眼,苦涩一笑,“好,我答应你。” 第270章都不是人 北阳皇宫 燕殇已在书房中独坐了半日,直到夕月在御书房处理完政事前来寻他。 看到坐在书桌后微蹙眉心的燕殇,夕月挑了下眉梢,“怎么了,这么严肃?” 午后他便借口回鸾镇那方有事要处理,将政事都推给了她回了归凰宫的书房。 可这一下午过去了,难道还不曾处理完,还是说回鸾镇那里又有麻烦了? 一边想着,她走了过去,燕殇顺手将她抱在了腿上,将下颚放在她的肩头低低一叹,“也没什么……” 他动作说话间,夕月已经看到了他放在桌面上的信函,是影卫的密信。她顺手便拿起扫了几眼,燕殇也没有阻拦。 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夕月的眉心亦紧了紧,“恒儿他……”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这般暴戾的行径,怎么也不像是恒儿会做出来的? 她疑惑间,燕殇又拿出另一封信递给她,“师父正好也从回鸾镇来了信,说是恒儿的情绪有异,朝他借镇魂铃,还说要回北阳登基。” 夕月一愣,“登基?” 每次燕殇同恒儿提起登基之事恒儿都是三推四推,这次竟这般主动? 燕殇将信塞到她手中,“师父亲笔,绝不会错。” 夕月皱眉将信看完,眸色微动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沐九夭出事了?” 燕殇夕月早就知道了沐九夭是妖,也知道燕恒这次去回鸾镇是为了替它寻回妖元和真身。 如今看来,恒儿这一连串的异样,只能同她有关了。 很可能,他们没有寻到妖元和真身。 借镇魂铃,难道…… 两人对视一眼,燕殇缓缓点头,认可了她所想的那个最坏的可能。 夕月轻叹,她儿子这情路为何同她和燕殇一般,这样多的坎坷。 将手中的两封信放下,她重新看向燕殇,“所以,恒儿亲自去崇州,是还想要拿薛灵雅体内的还魂冰晶。” 燕殇点头,却道:“恐怕没有拿到。” 夕月皱眉,“薛灵雅跑了?” 燕殇不答反问,“薛太妃那边最近可还好?” 说到薛太妃,夕月的神色沉了两分,“你也知道的,怕是好不了了。” 从薛灵雅出嫁之后,薛太妃便也重病不起,夕月带着容浅去瞧过,说是身体并无重疾,不过却像是油尽灯枯。 这一个多月用的尽是上等的药材养着,没有丝毫起色,不过也没有继续恶化,就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本来他们一直对薛太妃有所怀疑,只是这么久以来都查不到任何问题,潜在她身边的影卫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今看来,倒像是他们多疑了? 燕殇撩了夕月耳边一缕青丝绕在指尖,眸色深谙,“越是没有可疑,越是可疑。我倒是觉得,那薛太妃……并非常人。” 夕月目光一动,似玩笑似试探的问一句,“你觉得她也是妖?” “妖?” 燕殇半眯了眼,思索片刻后摇头,“不像。” 薛太妃在宫里几十年,若真是妖,他早就发现了。可那薛太妃身上并无妖气,和沐九夭全然不同。 他语气肯定,夕月却深看了他几眼,忽然道:“说来,你如今倒是也有些不同了。” “哦?”燕殇看回她,挑眉,颇有些好奇她话中之意。 夕月抬手,指尖顺着他的眉眼鼻梁轻轻抚过,然后在他的脸上重重的戳了一下,“装什么傻,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燕殇狭眸,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叹,“不管我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夕月看着他,沉默一瞬,无奈一笑,“我的丈夫和儿子,还有儿媳妇儿似乎都不是人,忽然觉得压力好大。” 燕殇低笑,揉了揉她的脸,“或许你也不是人呢?” 夕月瞪他一眼,这话说的怎么像在骂她一样。 燕殇笑得更愉悦了些,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好了,说正事。” 夕月翻了个白眼没有答话,燕殇挑了下眉正了神色,“恒儿若是没有找到薛灵雅,回来之后必定会去寻薛太妃,这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只要看好她就是。” “那我们……” “夕夕,这是他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去解决。他既然想坐上这帝位,要面对的事只有更多,你帮不了他多少。” “你总是这般,从小到大什么都让他自己解决,你帮了他什么了?哪有父亲是你这样的?就好像朝中那些顽固不化的旧臣,若非你总拦着,我早便将他们尽数除去,又岂会有这般多的事端?” 夕月对燕殇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燕殇低叹,“因为我们不止是他的父母,还是这夕煜的帝君。平四国之乱一统天下,夕煜开国只有短短二十年,天下看似平稳,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从轩辕王朝之乱开始,战火不断,苦的都是百姓。这二十年时间修生养息,为的也并非你我。夕夕,我并非当真不想将他们除去,只是在王权未稳之时,我不能将他们逼得太紧,否则,最后受苦的也都只是百姓而已。” 说到这里,他将夕月抱紧,轻声叹息,“夕夕,我曾经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个太平盛世。这太平,我做到了。接下来的事,却是需要恒儿的努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朝的稳固和繁荣并非易事,很多时候,就算身为皇帝也不能想如何便如何。 而他隐忍这二十年,到了现在,其实时机已经到了。 对于他们,燕殇早已经是仁至义尽,他随时都能将那些阻拦着王朝发展的人尽数除去。 一时不动他们,也不过是留着给燕恒磨刀。 燕恒同他不一样,他是他和夕月的独子,生来便是太子,而他和夕月早已经生了退位之意。 只要燕恒愿意,他便随时都能坐上那位置,不费吹灰之力。 可他没有经历过皇族纷争同室操戈,没有经历过天下分合,马革裹尸。 他的帝王之路生来就太过顺利,然这种顺利,于一个帝王而言并没有好处。 在燕殇看来,让他多一点不顺,也许才是更好。 他需要威望,需要能够威慑天下,让天下臣服的魄力。 而燕恒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也可以说,燕恒从小到大,从未让他失望过。 知道燕殇的想法,夕月沉默了许久,“所以,你当真决定要退位让恒儿登基。” 燕殇点头,“这一日早晚要来,既然他想,自然就是最好。” “可恒儿现在的情绪……” “沐九夭于他,便如同你于我。” 燕殇打断夕月,声音平静,“她是他的逆鳞,是他的底线。能让他同这天下为敌,也能让他腾出雄心万丈得这天下。” 夕月唇角微抿默然一瞬,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一个月之后,燕恒返回北阳。 他回到北阳的第二日,燕殇夕月共同下旨退位,册太子燕恒为帝,十日之后行登基大典。 这事说突然算突然,可百官皆知这一天迟早会来。 如同燕殇夕月所料,有许多的旧臣是不愿见到这一天的。 他们始终认为,燕殇在,也许能因为一丝情分纵容他们,只要他们不做的太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过去。 燕恒却不一样。 虽然也姓燕,可燕恒对前燕没有丝毫感情。 他生来便是这夕煜的太子,他更在意的是整个夕煜王朝的兴衰存亡。 一朝天子一朝臣,燕恒登基,意味着的许便是前燕旧臣将会彻底退出夕煜王朝的历史舞台。 也是因此,前燕有许多人在暗中相互勾结,有那心思稍大的轻易被人煽动,暗中做了不少事。 比如,燕恒上一次中毒事件。 那次,燕恒拿户部尚书孟元开了刀,却没有再做其他,所有人都以为他亦是不敢大动干戈,更何况还有沐家在。 可近三个月以前,沐家忽然发生变故,一场大火让镇国将军府无一活口。 只是实际原因如何,没有人敢深想。 若这一切当真是燕恒所为,那等他坐上帝位,这夕煜的天怕是要彻底变了。 就在燕殇夕月下旨的第二日,十余名大臣联名上折。 称太子燕恒性情暴戾滥杀无辜,在崇州府诛杀崇州府兵不留活口,此等行径实在不配为帝。请泽帝凤皇收回成命,另选圣德。 领头之人是兵部尚书楚德,也是楚清影的嫡亲兄长。 燕殇夕月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殿中以楚德为首的十余人没有开口。 其他大臣皆垂首立于两旁,不敢多言。 殿中气氛紧张压抑。 楚德并非不害怕,可他只能孤注一掷,没有其他选择。 头垂得更低了些,紧了紧手心,正想再说话,一道冰冷的声音将殿中的安静撕裂。 “不知楚尚书觉得,谁才是你口中的圣德之人?” 众人一惊,下意识朝声音所来处看去。 燕恒正迈步入殿,一身墨黑蟒袍,面容平静。 可就算如此,他周身透出的嗜血之气亦是瞬间让这大殿之中更加压抑。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几个月,他们这太子的气势又涨几分,比那龙椅上的两位亦是毫不逊色了。 第271章江山血染,杀无赦! 楚德显然也很惧怕燕恒,他比其他人都更清楚,沐家出事就是燕恒所为,至于孟家,孟元必定是死于燕恒之手。 只可惜没有证据,否则就这两件事也足以将燕恒拉下太子之位了。 然燕恒这种也最是让人畏惧。 他有足够的能力和势力,却从不按照常理出牌。 作为当权者,不讲证据不讲理由,想杀谁便杀谁,还让人抓不住把柄。 这样的人若当真登基成帝,恐怕这朝堂很快就会被肃清,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见不见得到第二天的太阳! 同燕恒视线相对一瞬便马上低下了眼不敢多看。 心跳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口。 燕恒已经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嘴角掠开一丝淡淡的弧度,“楚尚书怎么不说了?” 楚德身形发僵,只觉他目光如电,不过淡淡一眼就足以让人心生匍匐之意。 “臣……” 他声音发哽,正心慌犹豫,燕恒的目光已经从他身后那十余人身上掠过。 其中六部之人皆有,亦有如楚德这般身居要位之人。 若是要动这些人,首先就得保证让他们没有乱的机会,就如燕恒对付孟元同沐修云一般,出其不意快刀斩乱麻。 当然还得有能用之人快速替上,不让朝堂空虚,且都必须是心腹之人。 而这二十年间,燕殇同燕恒自然已经培养出许多可用之人。 燕恒,早就不想再忍! 嘴角一挑,眼底划过冷笑,“楚尚书及诸位大人既然觉得本殿残暴不仁,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妨说出来让两位圣上以及众位大臣都听听,看看到底是谁如此仁心仁德,能当此位!” 随着他的目光和话语,十几人都将脑袋低低垂下,谁也不敢开口。 楚德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道:“臣惶恐,臣等不过是将崇州府之事对两位圣上据实以报。殿下在崇州府大开杀戒之事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此等暴戾残忍之举实难以让百姓接受。若是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百姓必定心生不满,试问民心不稳江山如何能稳?” 他义正言辞,越说越觉得心有底气,到了最后腰板也挺直了几分,朝着燕殇夕月行一礼,再道:“至于其他,自然是要两位圣上才能做决定,臣等不敢多言。” 说到此处,他亦听到了殿中人的低声议论,很明显,崇州之事让许多人对燕恒生出了怀疑。 崇州到底是夕煜的地方,崇州的府兵亦都是夕煜的百姓,分明可以将其尽数俘虏,却非要赶尽杀绝且一个不留,这事做的的确是有些狠了。 楚德不由勾唇,眼底带上几分得意看向燕恒,却在触到燕恒带着深意的眸光时笑意一僵。 燕恒那双暗蓝眼眸中漾出的碎光让他心惊肉跳,喉头发紧。 只是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他的确没有其他选择。 紧紧的握了拳,他再次低下了头。 燕殇夕月稳坐上位,如同看戏,此刻燕殇也不过随意一问,“楚爱卿所言,太子如何说?” 燕恒看向两人,面色无波,“儿臣无话可说。” 聪明人都知道,凤皇泽帝对太子此事必定是知晓,也并未怪罪。 可楚德既然将此事摆上了台面,那太子若是不解释一下,如何让人心服? 有人看着燕恒频频摇头,有人唉声叹气,也有人面露愤恨不满。当然,也有一些人始终淡然以对,并不同四周人议论纷纷。 燕恒将殿中人的反应尽纳眼底,冷冷一笑,这才重新看向燕殇夕月,“对于崇州府一事,儿臣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自然无话可说。” 众人闻言面色几变,杀了那么多人,竟然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太子这般,也未免太过残暴自大! 燕恒目光掠过众人,“看来诸位大人亦觉得本殿残暴不仁?” 众人面色微微一变,他自顾一笑,似讥似嘲。 在众人不明他意之时,他神色忽然一凉,目光如电射向楚德,手中亦甩出一物,正好砸在了楚德的头上。 “依着楚尚书所言,本殿若是登基,这天下便不稳?可本殿倒是想问问楚尚书,崇州不稳,匪乱频发之事为何压而不发?” 他声色俱厉,甩出那东西竟直接将楚德砸得踉跄几步,痛叫一声捂住了脑袋,指缝间鲜血横流,却是被砸破了头。 那东西则落在了地上,是一封用血所写成竹简。 有人上前将那竹简拾起,快速扫过之后面色大变,转而递给身边之人。 这竹简并非哪位大臣所上,竟是崇州那方一秀才所书。 夕煜一统之后,曾派兵镇压过崇州匪乱,开始的十几年也的确算是平顺。 只是从五年前这一任的崇州知州上任之后,崇州再度生变。 这两年更是匪乱不断,官匪勾结,整个崇州几乎成了一封闭小国,民不聊生却上诉无门。 而这秀才所居村落亦是被山匪所屠,他因在外教书才逃过一劫,可整个村落无一活口,其妻儿父母尽遭毒手。 因用不起纸张,他只能将此事用血写于竹简之上,字字皆血泪,却无法将其传递出来,无法申诉其冤屈。 这竹简所写的时间是在四月,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却不知怎的竟落在了燕恒手中。 众人思索着这竹简上所书的真假,大部分人都不敢相信,崇州竟然已经乱成了这般? 燕恒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淡淡一拂衣袖单手负后,“诸位大人不必怀疑,此竹简是从兵部尚书府中搜查所得,就是不知兵部尚书是从何处所得,又为何压而不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燕恒的话移到了楚德身上,注意力都在崇州之乱上,却忽略了燕恒口中那搜查二字。 楚德已经被燕恒给砸懵了,怎样也想不到,燕恒会直接在殿上当着凤皇泽帝同所有大臣的面直接动手。 他捂着自己流血的额头,直到此刻才缓过了神来,看着那封竹简神色大变,凉意从脚底嗖嗖的朝上灌。 “这……这……” 吞吞吐吐,此地无银,等于坐实了燕恒所言。 而他正吞吐间,忽然有人通报入殿,很快,天哲大步进来,对着燕殇夕月行礼之后将手中的东西双手奉给了燕恒。 燕恒挑眉接过,随后一翻,似笑非笑的道:“看来时间久远,楚尚书是不记得了?不过,楚尚书应当还记得这个!”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他手中之物,是一沓信纸,看来竟是有十几封的样子。 在天哲将这些东西交给燕恒的时候,楚德就已经看到了。 根本不需看内容,他就知道那是什么。 楚德神情已是惊骇,又怕又乱,双腿发颤。 燕恒没有理会旁人,将东西重新递给天哲让他呈上去给泽帝凤皇。 燕殇微狭着眸,不过随意一看,眼底便已经生出了滔天怒意。 “通敌叛国,楚德,你好大的胆子!” 重重一挥,十来封信撒落殿中,燕殇怒视着楚德,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其他人战战兢兢的拾起书信,越看越是心惊。 这些皆是楚德还有沐修云等人同赵凌墨往来的书信,谋害太子,隐瞒崇州之乱,甚至于意图窃取夕煜布防图叛出夕煜,出兵谋反。 桩桩件件,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燕恒此时再开口,“想必父皇母皇已经很清楚,儿臣在崇州之时为何会怒不可遏,因为他们早已经将刀枪对准了自己人!” “整个崇州已是哀鸿遍野,可身为崇州府兵,他们非但没有尽到保家卫国保护百姓的责任,反倒同那些流匪一道抢掠屠杀百姓,这样的官兵,不杀,留之何用!” 燕恒怒声一问,众人皆是心惊,而他并未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冷厉着声线再道:“诸位大人长居庙堂之上,过了二十年安稳舒适的日子,却似乎忘记了居安思危四个字。” “这天下看似安稳,实则早就暗潮涌动。虽无大乱,却是小战不断,百姓亦是苦不堪言。两位圣上仁德希望天下能一直太平,可旁人却不一定这么想。东海一直觊觎我朝,同我朝中之人勾结,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曾受过东海之人的贿赂挑衅,威胁利诱,还需本殿一一说明吗?” 他说到这,其他人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了。 燕恒却同燕殇夕月对视一眼,沉默一瞬,“儿臣亦希望这天下永远太平,可若是人心不平,天下又如何能平?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 燕殇颇有兴味的挑眉,“哦,太子想要如何先发制人?” 燕恒眸色略带几分锋芒,稳立于殿中却自带着几分压迫之感,缓缓道:“天下大势从来便是分久必合,不破不立。为救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儿臣欲发兵征伐东海,一统夕煜河山!” 字字铿锵,似掀起一场淘天巨浪,在殿中卷起阵阵更加激烈的议论,难以平息。 谁也没想到,这话题的变化如此之快,方才还在说太子残暴不仁之事,现在却变成了要讨伐东海,一统河山? 众人面色诧异,阴晴难定。 燕恒却忽然又转眸看向楚德,“在这之前,本殿欲先送一礼前往东海,让天下人知道,本殿讨伐东海逆贼之心,坚如磐石。” 楚德早就已经陷入浑噩,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书信是如何到了燕恒手中? 此刻更是茫然,不知燕恒此言何意。 燕恒笑意冰冷,“楚大人同东海墨王关系匪浅,不如就送楚大人这项上人头。” 楚德瞳孔一睁,下意识就要朝后退去,然而他的步子尚未迈出,喉咙上已是一痛。 剑光闪过,血染朝堂。 甚至连一声惊叫都未出口,楚德的头已经同身体分离。 身体轰然倒下,头颅咣当落地,断头带着喷涌的血柱,血腥味在殿中弥散。 满堂皆静,唯有众人的心跳之声,一声高过一声。 燕恒收回的长剑之上还滴着血,他垂眸,唇角弧度薄凉,“既然诸位大人都觉得本殿残暴不仁,那本殿便坐实这残暴之名。” 停顿一瞬,他缓缓开口,“杀!” 不轻不重的一个字,如雷贯耳。 殿中暗影闪过,剑光刺目,不过是眨眼之间,同楚德一起上折那十几个大臣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鲜血将大殿的地面彻底染红,燕恒此举当真是将众人刺激得不轻。 嚣张、狂妄、残暴,不知到底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可圣座之上的两人却始终一言不发,让人摸不清圣意。 何况刚才那些分明是皇家影卫,也就是说,这事很可能是两位圣上默许。 这般的猜测让人心乱,殿中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燕恒转身,正面向夕月燕殇,“儿臣冲动,却不后悔。任由父皇母皇责罚。” 夕月燕殇面容始终平静,片刻之后,两人执手起身。 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回燕恒身上,燕殇淡淡开口,“退位诏书已下,我同你母亲便不再是这夕煜之帝。” 此话一出,众人已经心知。 两位圣上的确是不会再管这事,这夕煜的天已经变了。从此以后,他们的帝王,便只有燕恒一人。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夕月缓步走了下来,走近燕恒,“自古以来,这江山就是血染。我同你父亲已经将它交到你的手上,要如何做自然由你自己决定。” 说着,她的眸光扫过地上那些尸体,忽然冷笑起来,“不忠不义之人,的确留之无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是夕煜的天下,谁若想反,他们,便是下场。” 说话间,目光在朝堂中缓缓掠过,轻启红唇,“杀无赦!” 夕月一句话,让人霍然想到二十年前她在玉泉山诛杀二十万魏军之事。 所有人忽然恍然,这凤皇可是有着暴君之称,太子殿下身为其子,怎会没有一点相似? 何况,这魏国本就是凤皇最痛恨的,崇州自然是她心头的刺,楚德等人同东海的人勾结做出这样的事来,泽帝凤皇又怎么可能留着他们,如今不过是换了个人动手罢了。 有那聪明的也早就料到,楚德等人其实不过就是泽帝凤皇留给太子的磨刀石,恐怕早就已经想动手了,否则,这罪证如何留到现在才当堂揭发? 夕月说完之后,燕殇也走了下来。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燕恒的肩,随后便牵着夕月缓步而出,离开大殿。 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眼前,殿中寂静片刻,忽然有一道声音打破沉静。 “太子殿下荣登大宝,臣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声一出,好像拨动了众人神经,慢慢的,一个个的跪伏下去。 “臣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 就在殿中人皆跪下三呼万岁之时,殿外忽然“砰砰”地几声巨响。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九道明黄光芒划破长空,冲上云宵。 燕恒立于被血染红的大殿之中,抬眸看向虚空,缓缓的握紧了手中妖元。 众人如何看他,世人如何议他,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唯一所想,便是有朝一日她亦能站在他的身边,同他一道,受天下跪伏! 第272章我来疼你,好不好 夕煜二十年十一月初十,燕恒正式登基,改年号为“武”,史称恒武帝。 登基大典当天,燕恒问神祭天,宣召天下,讨伐东海。 东海于夕煜而言不过一个弹丸之国,夕煜人其实从未将其看在眼中。 如今听得新帝有此意也并未太过惊讶,总归打不到夕煜来,似乎同他们也就并无太大关系。 而在燕恒当朝斩杀楚德等人之后,朝中大臣对燕恒的决定也不管过多质疑。 好在,燕恒除去那日的行径,其他时候的行为还算正常,并无太过暴戾滥杀无辜随意处置忠良之举。 且经过这些天接连颁布的一系列政策来看,可称得上是位明君。 更何况,燕恒怎么也算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其性子到底如何其实大家也都清楚。再想想楚德那些人通敌卖国之举,便似乎也就能想得过去燕恒当时的行为了。 恩威并施、杀鸡儆猴,燕恒将帝王之术运用得淋漓尽致,也的确让朝中众臣不敢再生出异心。 如此,朝中对燕恒意图讨伐东海之事也并无丝毫阻拦,而燕恒在登基第二日便下旨,敕封金源为征东大将军,领三十万大军前往东海。 金源之父金浩一直镇守东海那方,而金源几年前便同其父去过东海,由他领兵前往的确最是合适。 就算他年纪尚轻,可还有其父金浩。 燕恒同时下旨封金浩为其副将,令两父子鼎力合作,早日攻下东海。 攻打东海最麻烦的地方便是要跨海作战,这几年间金浩得了燕殇之令一直在训练海军,可比起一直靠海而居的东海而言恐怕还是有所不及。 这仗到底要如何打,恐怕还得待两父子见面之后细细商议。 若非燕恒初登基,朝中事务繁多,他更想御驾亲征,越快打下东海越好。 而燕恒封金源为将军,其父金浩只为副将的旨意也让众人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燕恒这是要扶持新人,替自己培养得力大将了。 旁人如何议论燕恒并不在意,他如今最想做的,便是真正一统这天下,然后换夭夭回来。 他在回宫之后便去寻过薛太妃,只是没有想到,现在的薛太妃已经不是以前的薛太妃。 昏暗的宫殿中,她躺在床上无力起身,身体面容已经干枯如同干尸,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好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眼底却涌出无数的情绪,惊讶痛苦以及希望和绝望。 她一直试图挣扎,好像有很多话想同他说,可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 燕恒看出她无声的话语,她说:“我是薛灵雅。” 五个字,用了很长的时间,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最后她闭上眼时,眼泪顺着眼角滚落。 燕恒冷漠的看着,没有丝毫触动,唯一有的一点情绪,便是惊讶。 他信了她,也知道她并非易容。 所以眼前的人是薛灵雅,那当初离开北阳,中途失踪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薛太妃? 没有想到,这宫里竟然还深藏着这么一个不知是人是妖是魔是仙的薛太妃。 只是她已经在宫里潜藏了几十年,如今突然改头换面离开北阳,是想做什么? 而燕恒也收到消息,送亲的队伍已经在三天前顺利到达东临,上船前往东海。 那现在那个薛灵雅,又到底是真是假? 燕恒虽然相信了薛灵雅的话,却没有想要救她,只让人将霜云宫牢牢看守,让容远继续替她将命吊着就是。 而霜云宫原本的所有宫人都被天哲带走审讯,包括一直照顾薛太妃的大宫女李茹和潘嬷嬷。 最后也是从潘嬷嬷和李茹口中得知,薛太妃是从十七年前开始改变的。 根据李茹所言,那时候她只十几岁,刚刚入宫就被派到霜云宫伺候,也只是宫里负责打杂的小宫女。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是泽帝迎凤皇回北阳的日子,普天同庆,可霜云宫中却一派愁云惨淡。 因为薛太妃病重,前来诊治的太医尽是摇头,称其已经是油尽灯枯,让宫里人替她准备后事。 那时候的薛太妃也不过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只是年纪小小便入了宫,看似受宠,可其中多少争斗,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 谁曾想刚刚在宫里站稳了脚跟,燕王病逝,年纪轻轻便又守了寡。 后来燕宫生变,燕殇登位,她历经几朝,在宫中的日子也并非外人看来那般风光。 一个守寡的太妃,说到底,又能有什么风光? 以至于她日日愁思,虽才四十来岁便已经油尽灯枯,无回天之力。 霜云宫中之人极为惶恐,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所以他们早就替自己安排打点好后路,薛太妃还未断气之时这整座霜云宫便只剩下几个没有关系无法逃离的宫人以及薛太妃的陪嫁嬷嬷潘嬷嬷。 就在泽帝将凤皇迎进宫的时候,漫天烟火升起之时,薛太妃彻底断了气。 霜云宫里死气沉沉,小宫女小太监低低抽泣,也不知道是哭薛太妃的离世还是哭自己看不到未来的人生。 唯一一个没有哭的李茹便被潘嬷嬷拉去同她一道替薛太妃整理遗容,那一刻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很清楚。 就在她战战兢兢的替薛太妃描眉之时,早已经断气的薛太妃忽然睁开了眼睛。 从那以后,霜云宫的一切似乎就都变了,又似乎从未变过。 李茹一跃成为霜云宫的大宫女,成了薛太妃身边除去潘嬷嬷之外最亲近的人,甚至于很多时候,薛太妃似乎信任她更甚于潘嬷嬷。 可对于李茹来说,这并非她飞黄腾达的开始,她很清楚,在她看到薛太妃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已经走到了终点。 她同很多人一样,成了这深宫之中的一个活死人,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天哲审问她时,她不过沉默了片刻,就将所有的事说了出来,好像是在对自己的人生做一个告别。 可她知道的,却也仅限于此。 除去最后薛太妃的确代替薛灵雅出嫁之事,她其实也同潘嬷嬷一样一无所知。 薛太妃的真实身份根本无人知道,她做任何事也不会经过她们的手,更不会告诉她们。 不过,这样也就够了。 至少燕恒已经知道,薛太妃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真正的薛太妃,十七年前就已经去世,却不知被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身体。 而现在,那鬼魂弃了薛太妃的身体,同薛灵雅互换了灵魂。 他唯一好奇的,就是她的目的。 她在薛太妃体内隐忍十七年,到底所为是何? 想到之前薛太妃几次暗中让人刺杀九夭,意图扶持薛灵雅为太子妃,难道,她也想要这天下? 可在燕恒如此怀疑之时,李茹却在某日忽然想到什么,再次交代,薛太妃所为的,恐怕是太子……应该说是当今圣上。 燕恒刚刚下朝,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听闻天哲所言之后持笔的手一顿,抬眸,没有丝毫情绪的扫了天哲一眼,“为了朕?” 天哲不敢看燕恒的眼睛,虽然他也觉得这件事很玄幻,可李茹的确就是如此说的,他只能点头,“是,那宫女是这样交代的,说是薛太妃虽从不曾告诉她什么,可她却有好几次听薛太妃念及圣上之时语气怪异,甚至说过‘他只能是我的’这样的话。” 若此事是真,天哲只能说薛太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足以做圣上祖母的年纪,竟然敢肖想圣上,莫非是守寡守得太久,疯了么? 燕恒只是垂眸重新批阅折子,对这件事并未有太大反应,“朕知道了,下去吧。” 天哲不知他到底如何想的,可现在的圣上的确已经不是以往的太子殿下了,他的心思,恐怕连泽帝凤皇都已经猜不透。 他只能颔首,行礼退下。 燕恒喜静,身边从不要人伺候,在失去九夭之后更甚,无事之时只爱一个人待着。 诺大的御书房中,就连一个宫人都没有,等到天哲退下之后,便只剩他一人。 他闭了闭眼,将笔放下,靠上了椅背,又想到刚才天哲的话。 为了他……呵…… 不自量力。 隐隐有些烦躁,揉了揉眉心,他从袖袋中拿出夭夭的妖元捏在指尖,戳了戳,轻声道:“不是说在我身边吗,出来。” 话落,除了妖元中的水流更快了些,没有任何反应。 燕恒沉默一瞬,冷笑一声,“骗子。” 说完,水流顿住,好像对他这话十分不满。 燕恒眯眸,又忍不住重重的戳了它一下,恨声道:“还不承认?若不是骗我,为何从那日以后,就连梦里,我都不曾再见过你?” 说着,他眸光一碎,半垂下眼睫,轻勾了唇角语声低哑,“夭夭,不是你说的,以后要好好疼我吗?” 抿紧了唇,他闭眼,眼睫之上已经沾上了几分湿气,“若是你不愿,那你出来,我来疼你,好不好?” 满室静谧,无人回应,依然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燕恒自嘲苦笑,到底是他自欺欺人了。 眼睫轻颤一下,一滴隐忍许久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眶溢出,滴落在那妖元之上。 第273章重塑妖身 九夭眉心微微一动,一滴滚烫滴在她的眉心。 眼角有些发热,她抬手,指尖抹了眉心那滴眼泪,放在唇边轻舔了舔。 咸咸的,涩涩的…… 阿恒…… 她紧紧的抿着唇,翻了个身侧躺着,任由眼泪从眼角落下。 她才不是骗子,也不是不想疼他,她也很想见他。 可她现在不过一缕残魂,离开这妖元恐怕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她根本就没有办法。 上一次为了不让他被魔灵所控制,她到他的梦中见了他,那么短短的时间,回来之后却沉睡了足足半月有余,她实在不敢再任性。 可瞧着燕恒这般难过,她当真心疼难耐。 她很想告诉他,她真的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紧咬着唇,她抬手用手背盖住眼睛。 …… 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之后,燕恒习惯性的朝桃林方向去。 在他看来,这是他遇见夭夭的地方,每日里总习惯在桃林中待上半个时辰,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再次出现在桃林之中,出现在他身边。 缓缓的从林中走过,无心欣赏风景,走到他当初看见夭夭的地方时才停了下来。 随意找了一棵树靠下,闭上眼,寒风吹过,他鼻息微微一动。 下一刻,神色一变,骤然睁开了眼。 不知何时竟然纷纷扬扬的落起了雪,且不过片刻之间就在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树梢枝头尽是积雪,粉红映着雪白。 燕恒半眯着眼四处看过,北阳的雪的确来的早,可今日这场雪却是有些怪异。 垂眸,看着自己身下的雪。 想了想,捻起一点在指尖放在眼前细细看了看。 眼底的颜色瞬然变深,这雪同一般的雪并不相同……倒是很像…… 燕恒心中一动,忽然生出了希望。 很快,隐在暗处的影卫便看到,自家圣上竟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 …… 九夭也感觉到了。 这雪来的诡异,且并非寻常的雪,更像是妖谷雪原之上的雪。 可雪原上的雪怎么会突然落到了北阳? 就在她惊讶不已的时候,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问她,“想出去吗?” 九夭眉心一动,这声音是,“月空?” 她猛的坐起了身,目光四扫。 这妖元之中却是一片冰蓝无垠之境,无天无地,却广袤无边,只有无数如同溪流一般的水流横七竖八的交缠着。 可九夭知道,这些并非真的是水,而是妖元的灵脉,便如肉身之中的血脉一样。 她这一缕残魂浮于其中,便是靠着这些灵脉滋养着。 只是她四处看去,并未见到月空的影子,也是,月空怎么能进到她的妖元中来? 有些说不清的诡异失落,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刚才那声难道是她的幻觉。 “呵……” 又是一声似嘲非嘲的轻笑。 九夭目光一闪,真不是幻觉! “月空!” 她站起身来,上下左右的看,就在她眉心越来越紧之时,眼前忽然一晃,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银发银衣,不是月空还会是谁! 九夭大睁了眼,惊讶的看着他,“你……你怎么进来的?” “看来你不欢迎我?” 月空挑了下眉梢,摇头就要转身,“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走吧。” “诶,你等等……” 九夭忙伸手拉他,手中却是一空,直接穿过了他的胳膊。 月空停了下来,侧回头看她,“有什么事?” “……” 九夭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 身影模糊,飘忽不定。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月空也并非实体,不过一个幻影而已。 只是他跑进她的妖元中,却问她有什么事,毛病。 可这时候却并非她耍横的时候,月空的本事她清楚,他既然有能耐化出幻影进入她的妖元,那说不定真有本事让她出去。 她眨了下眼,眼巴巴的样子,“你之前问我想不想出去,是什么意思?” 月空唇角勾出一抹淡笑,“你想吗?” 九夭忙点头,“当然想了,你有办法?” 月空神色不变,唯有眸色深沉几分,“办法是有,不过……” 九夭紧张的看着他,等着他说出这个不过。 月空却停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九夭有些心急,“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 月空看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兴味,“看来你当真很想出去。” 九夭很想揍他。 她想出去,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好像看出她的腹诽,月空失笑,轻声叹息,“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九夭这次没有急着发问,只是看着他等他说出条件。 这次月空也没有再卖关子,“你如今只是一缕残魂,你自己也很清楚,若是就这样出去,要不了一刻钟就会彻底魂飞魄散。所以若是要出去,你依然不能离开这妖元,不过我可以替你将这妖元放进另一灵体之中。” 九夭疑惑,“什么意思?” 月空没有解释,只抬手一挥,九夭便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燕恒正蹲在雪地上用雪做着什么。 九夭眸色复杂的看着燕恒,想摸摸他抱抱他,却根本触不到。 “阿恒……” 九夭低低呢喃一声,下一刻却皱眉看向月空,“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妖谷之上的雪原。” 月空语气淡淡,好像只是一件很简单随意的事。 九夭神色骤然一变,再看那些雪时的眼神便不一样了,月空将妖谷雪原的雪带回来了,所以这些雪当真是雪原上的雪。 月空也看向正认真专注的堆着雪人的燕恒,一声若有似无的浅笑从他唇边溢出,“你的肉身已毁,自然需要重塑肉身。你既是从雪而来,用这雪再造肉身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看,不需我提醒,他便知道该如何做。” 九夭的目光直直落在燕恒的身上,摇了摇头,并不觉得他这方法有用,“燕恒不是月痕,就算做出来,也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月空不置可否,“既然他想要你活,自然要付出代价。” 九夭已经有些紧张,“到底是什么代价,月空,我不许你伤害他。” 月空看回她,眉色浅淡不带情绪,“你会弄成这般模样,我亦有责任。我这般做,只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所以你大可放心,不会要了他的命。” “何况就算替你重塑妖身,你现在也只是一缕残魂只能寄居妖元之中,有了身体也不过一个普通人。只有待时机到了替你聚齐魂魄,你才能真正得以重生。” “你……” 九夭还想要说什么,月空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眨眼间身形便消失不见。 九夭急的团团转,朝着虚空之中大声的吼,“月空,你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敢伤害燕恒,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没有丝毫威胁力的威胁,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安静。 九夭紧咬着唇,慢慢的蹲了下去。 月空要燕恒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不过很快,九夭就知道了。 燕恒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是他的半条命。 看着自己手中慢慢成形的雪人,燕恒眼底光芒越发柔和。 他并未将雪人堆成小兽的模样,而是直接按照九夭的模样堆了出来。 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唇形,她的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记忆之中,哪怕闭着眼,也能分毫不差。 等到雪人彻底成形之后,看着她朝他盈盈浅笑的样子,他心底空缺的那一块似乎都被填满了一部分。 静静的同她相对而立,他细细的打量着她,忽然弯唇一笑,指尖落上她的眉眼,“夭夭,你回来了。” 触手冰冷,燕恒却并未觉得有丝毫异样,好像在他面前的就是真的九夭。 四周影卫只觉得这画面有些怪异,只有天哲一眼就看出来,圣上堆的雪人,是沐家九小姐。 他暗自摇头,却无力劝慰。 若圣上觉得这样好受些,那便由着他吧。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圣上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神色几变,再睁开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割开了自己手腕的血脉。 “圣上!”众人一惊,忙现身上前欲阻止。 “退出桃林!” 燕恒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 他将手腕置于雪人头顶,血一滴滴朝下滴落,滴在雪人之上,竟瞬间便被吸收消失不见,看不到丝毫痕迹。 天哲等人面色难看的看着这一幕,却终究只能依着燕恒的话退出桃林。 天哲眼神微动,让人好好守着,他自己则前往归凰宫寻已经成了太上皇的凤皇同泽帝。 燕恒神色亦是平静如雪,举着手任由血液从体内流逝。 他刚才听到了月空的声音,他告诉他,若要让九夭活只有这一个办法。 若此方法当真可行,那便是耗尽他一身血液又有何妨! 面色慢慢变得苍白,就连唇色也发了白,可他始终一动不动。 直到某一刻,滴落在雪人身上的血不再被吸收,他身形一晃,竟是有些天旋地转。 月空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会从你体内抽走一根灵脉置于她身,你当真愿意?” 虽然燕恒还未彻底解开封印,然体内灵脉已经开始复苏,可若是此刻被抽走,怕是要想解开魔灵封印,又会多耗上许多时间,甚至于对其现在的身体也会有影响。 燕恒只是闭了闭眼,缓过那阵头晕,道:“动手吧。” 莫说一根灵脉,就是让他灵脉尽废成为废人他也毫无怨言。 第274章乖乖,睁开眼看看我 天色一点点黑沉,雪已经停了。 整片桃林安静得如同真空之境,没有丝毫声音。 燕恒静静的躺在雪地之上,面容惨白,薄唇亦是青白。 眉心微微的蹙着,额头却有冷汗不断的滚落,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的身边立着他亲手捏出的雪人,它依然静静的立着,面容盈盈带笑,可风吹过,雪人的眼中却流出了眼泪。 而下一刻,雪人周身竟泛出冰蓝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几乎将整片桃林笼罩其中,某一刻再缓缓消散。 光芒散后,雪人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雪白的小兽,闭着眼蜷缩在燕恒的身边…… 而桃林之外,夕月同月空相对而立。 二十年后两人两次见面,好像都是因为燕恒。 上一次在太明山,月空说不会伤害燕恒,她信了。 对于月空,夕月始终有着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信任感。 而月空也没有骗她,上一次他的确没有伤害燕恒。可对于月空的目的,夕月却始终不知道。 而现在,他出现在皇宫之中,还拦着她不许她进入桃林,所为又是什么? 今日北阳并未落雪,只有这片桃林在下雪,此刻雪停了,还能看到里面铺满的那片白,桃树上也落满了雪,四季不败的桃花被这雪覆压,竟有了衰败之像。 就算站在桃林边缘,也能感觉到这桃林之中奇冷无比,这些雪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雪。 夕月朝里看了一眼,垂了下眼眸转而看向月空,“恒儿他在做什么,他到底如何了?” 月空一直注视着她,几近透明的瞳孔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闻言亦只是浅浅勾唇,“他不过是想救人。你也大可放心,他死不了。” “是救沐九夭?” 除了沐九夭,夕月想不到旁人了。 月空耸了耸肩,没有说话,却显然已经承认。 夕月眉色微紧,若是这件事,她就算进去阻止恐怕也没用。 暗自叹息,她眸色难测的看着月空,她自认为也算了解月空,却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同她初见他时并未有多少差别,却又似乎变了很多。 二十年前的月空,似魔似神,纯粹却又充满黑暗的气息。 而现在的他,那股黑暗的气息似乎已经被敛尽,周身更多的却是一股出尘之气。 碧水青云般,缥缈得让人无法捕捉。 夕月明白,哪怕他在她面前表现的似乎和以前一样,可他终究不再是以前的月空。 她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他,“月空,那你呢,你又到底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会想要做什么?” 月空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他眸光清透的看着她,很认真,很仔细,好像想要将她的一切都刻进记忆之中。 夕月生出几分不自在,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很像她二十年前最后那次见他时的样子。 直到现在,夕月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抱着轩辕艾的尸体,对着轩辕艾喃喃自语,“依依,我累了……如今……这般也好,既然你不愿醒来,那我便陪你同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是你的樽儿,你是我的依依,只有我和你,好不好?” 那一次之后,他和师父就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如今…… 她心头一沉,忽然生出不安。 月空这样子在她看来,当真像极了告别的模样。 “月空,你……” “夕月。” 月空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夕月一僵,话语都堵在了喉间。 时间太过久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从月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可就算是有,也应该很少,很少。 从认识她,他便不正经的叫她“小东西”,后来他知道她是轩辕艾转世,便更不会愿意叫她夕月。 如今他这样叫她,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将她的迷茫纠结看在眼中,月空轻声一笑,忽然朝着她走近,直到了她身前两步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她,低不可闻的一叹,带着几分无奈,“不管我想做什么,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他。” 夕月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颤,轻轻的咬了咬唇,“月空,你……” 月空摇头,再次打断她,“夕月,你可以相信我。” 夕月彻底无言,他已经如此说,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她缓缓的垂下眼眸,不愿意再同他那双几近透明的眼对视,会让她觉得难以呼吸。 月空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唇角轻抿,右手微动,似乎想抬手像以往一般揉揉她的头。 可他最终只是将手负到了身后,紧握成拳,自嘲的一笑,“好了,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后他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你可放心了?” 垂着眼的夕月没有看到他方才纠结的举动,只在这时候抬眸,还未说话,月空又补充道:“不过你也要明白,燕恒并非寻常人,他有他的命数。夕月,你同燕殇已经是不易,以后也只要同燕殇好好的在一起就是。至于燕恒的未来,你无需管,也管不了。” 夕月此时终于皱了眉,“是同月氏有关吗?” 月空莫名勾唇,“月氏微不足道,燕恒真正的敌人,根本就还未出现。” 夕月眉心更紧,“到底是什么人?” 月空叹息,“我已经说过,你不必管。你和燕殇既然已经退位,便去过你们神仙眷侣的日子好了。其他事,待时机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夕月的心情已经从之前的不安纠结夹着一抹小小的忧伤变得有些想打人了。 什么时机到,说个话就跟跑江湖的半仙似的。 她脾气一上来,忍不住怒瞪向他,“你能好好说话吗,故弄玄虚有什么意思?” 月空亦是失笑,“我觉得……挺有意思。” “你——” 夕月咬牙,月空却终于忍不住抬了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眸光叹然,语气也带着几分叹息,像是在同她说话,却又好像只是在对自己说,“其实,这样……就已经很好。” 夕月又是一僵,月空却已经收回了手。 他勾唇一笑,最后看了夕月一眼,又抬眸,朝她身后一看。 眼底涌出情绪万分,最终也只归于沉寂。 他弯唇,不再有丝毫留恋的转身,下一瞬就已经消失在夕月眼前。 夕月怔怔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片虚茫。 而他走时说的那话却久久未散,已经……很好吗? 对他这话她似懂非懂,也下意识不愿意去深究。 她和月空,就这样就很好,的确…… 就在她看着那地方发呆的时候,燕殇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 将她半揽入怀,也朝着月空离开的地方看了看,莫名的勾唇,“他能想得开,的确很好。” 夕月回了神,有些无奈的一叹,拿手肘抵了抵他,“别胡说了,去看看恒儿。” 桃林中的光芒已经散去,月空也离开了,想来应该是没事了。 思及此,夕月微微叹息,“希望,恒儿能如愿吧……” “夕夕……” 燕殇亦朝里看了一眼,忽然唤她一声。 夕月转眸看他,他勾唇一笑,“我觉得方才月空说的不错,我们既然已经退位,便不必一直留在宫里了。待恒儿无事,我们就离开。这天下如此大,将我们不曾去过一直想去的地方都走上一遭,可好?” 夕月短暂的沉默,燕殇只眸光赫赫的看着她。 虽然好像是询问的语气,可在夕月听来便是不容拒绝,没得商量。 她最终无奈的哼了一声,“好,你决定就好。” 其实她亦知道月空和燕殇的意思,她和燕殇继续留下似乎也的确做不了什么,反倒让人觉得他们没有彻底放权给燕恒。 倒不如离开,让燕恒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 燕恒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做梦,这梦很长,梦里全都是九夭。 他看到刚刚满月的她,也看到只有六七岁的她,看到月色之下骑于马上同他冷漠对视的她,甚至看到自己将她关入冷宫之中。 他看到有人拿着烙铁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肌肤被烧焦哧哧的冒着烟,而她只用一双带着水的眼失望又绝望的看着他。 他听到她对他说:“燕恒,我累了……” “燕恒,放开我吧……” 他喉间哽咽,不断的摇头,“不放,死也不放!” “不——不放——” 燕恒从梦中惊醒,骤然坐起了身。 急促的呼吸着,胸腔中闷痛几欲炸裂,伴着一阵阵的头晕。 他身形晃了晃,差点没坐稳。 双手撑着床面,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这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和眉心,直到缓过了那阵心悸和晕眩。 下一瞬,他发觉了不对。 他不是应该在桃林中么,怎么回了寝殿的? 夭夭呢? 刚刚稳下来的情绪骤然紧绷,他猛的睁开了眼,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砰——” 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燕恒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随后彻底一僵。 地上仰躺着一只雪白的小东西,四只爪子凌空半蜷着,紧闭着眼,就连摔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疼痛一般,竟然还在沉睡。 天哲听到了声音在外面扣门,不敢随意进来,低声问,“圣上,您可是醒了?” 燕恒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兽儿,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可等他再次睁开眼看过去时,那兽儿依然还在那里。 是夭夭吗? 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想起昏迷前自己在做的事,月空说可以替他将夭夭救活,只是会暂时成为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他也记得自己是按照夭夭人形的模样堆出的雪人,若是救活,不应该是人形吗? 为什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会是一只小兽? 重重的闭了闭眼按压了一下眉心,他还是忍不住起身朝着那兽儿走过去。 不知是不是太虚弱,这兽儿始终昏迷未醒。 “夭夭,是你吗?” 燕恒蹲下身,紧蹙着眉心拿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它柔软的肚子,它依然没有反应。 他还有些不确定,虽然眼前的兽儿和夭夭化作兽形的模样全然相似,可又似乎有些不同。 那种不同并非肉眼所能分辨,他也说不清楚,总归就是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鼻息动了动,一股熟悉的香味窜入了鼻息,是夭夭才有的味道,好像真的是它。 可赵莞之前的事让他有些阴影,它不睁开眼,他便不敢确定。 忍不住又戳了几下它的鼻子,声音低的好像只是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你?” 小东西鼻子抽动几下,还是没有睁开眼。 燕恒也不再动作,只是蹲在它身边,怔怔的看着它。 浑身上下的毛发雪白,唯有蜷着身体的尾巴尖上有点点冰蓝色,长长的睫毛,小小圆圆的鼻头,四只短短的小爪子。 他的眸色渐渐柔和下来,这小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他的夭夭。 他微抿了唇,伸出手轻轻的捏住它毛茸茸的尾巴,稍稍用力一扯。 小东西浑身一抖,燕恒哑然失笑,就连昏睡着,也害怕被人碰它的尾巴。 在九夭魂飞魄散之后就已经坚硬如冰的心脏骤然间化开了一池春水。 他叹息,还是将它从冰冷的地面抱了起来。 一步步走回床边坐下,将它的小身子揉捏在怀里,垂眸看着昏睡不醒的小东西,捏着它的小爪子轻声说话,“乖乖,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它一直不睁眼,他就不能心安。 可它好像当真很虚弱很累,被他抱在怀里之中也只是拿小脑袋轻蹭了蹭他的胸口,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燕恒眸带无奈的看着它,许久,低低一叹,“罢了,想睡就睡吧。” 说完,他低下头,在它的小脑袋上亲了亲,“乖……” 外面一直注意着里面动静的天哲此刻又敲了敲门,“圣上?” 燕恒眼也未抬的回了一声,“进来。” 下一刻天哲便推门入内,看到坐在床边抱着一只小兽的圣上时愣了一下,“圣上,您……” “嘘!” 他的声音太大,燕恒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竖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 天哲眸色一变,朝他怀里那兽儿看去,再看回燕恒。 燕恒已经再次垂了眸,只看着自己怀中的小东西,一只手轻轻的在它后背上抚弄着。 天哲心中一动,此刻的圣上神色温软,周身再无丝毫冷冽气息,看着这样的圣上,他亦觉得心头大安。 第275章醒来 心中安定之后,天哲便也下意识将声音放轻了些,小声问道:“圣上感觉可还好?容浅侯在偏殿,属下让他过来替圣上瞧瞧可好?” 从泽帝凤皇将圣上从桃林带回来,圣上已经昏迷了一日一夜,今日的早朝还是泽帝替圣上去的,只说圣上偶感风寒身体微恙。 实际上依着容浅所言,圣上失血过多,且不知缘何根骨受损,若不好生调养恐会留下隐疾。 如今圣上的身体可说极为虚弱,怕是要修养好些日子。 燕恒自然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从醒来到现在,那阵头晕之感便始终不曾消失过,且四肢乏力,他暗中试了试,就连真气都无法提起。 只是他也很清楚,会造成这般状况的原因除去失血,更多的还是因为月空从他体内抽走了一根灵脉。 他当时就说过,抽走这根灵脉对他的身体有损。 可他并不后悔,至少现在,夭夭乖乖的躺在了他怀里,他便觉得都是值得的。 哪怕依然还是只小兽,却有温度有呼吸,比起一颗冷冰冰的妖元已好了千倍万倍。 思及此,他摇了摇头,“不必瞧了,朕并没有大碍,多休息几日便好。” 天哲皱了下眉,只能退一步道:“那属下替圣上将药端来。” 见燕恒似乎又想拒绝,他忙补充,“只是温补身体的药物,容浅说了,圣上得喝上一段时日才行。否则待九小姐醒来见到您这般憔悴模样定会心疼的,圣上也不想让九小姐担心不是?” 作为知道这小兽真正身份的天哲,总是知道怎么才能抓住圣上的软肋。 之前圣上心情不好他不敢多言,今日九小姐回来了,圣上看来心情不错他便敢多说了这几句。 果然,燕恒闻言眉心微动,抬眸看他一眼,在天哲被他看得有些不安时才又垂下眼,轻声道:“去端进来吧。” 天哲眸色一亮,忙道了声“是。” 待用完了药,将天哲‘赶’了出去,燕恒看着怀中一直昏迷不醒的小东西皱了皱眉,它似乎比他还要虚弱。 看了它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动转身从软枕下拿出一物。 那是一只很小的银铃,用银色的丝线穿着,精致又可爱。 只是细看的话,那银铃之上却是密密麻麻的刻着寻常人看不懂的梵文。 这银铃便是镇魂铃,是玉岭前些年在外游历之时偶然所得。 虽是个稀罕物,可他放着也并没有什么用,所以燕恒一开口,他便很大方的让人从玉岭山取了送了过来。 燕恒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又看了看这银铃,想了想还是将银铃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它脖子上。 随意拨了拨它脖子上的小银铃,这银铃的声音同普通的铃铛不同,竟似发出了一阵阵吟唱梵经的吟诵声。 声音很轻很缓,如细细流水从心间抚过,让人心魂皆安。 这些日子以来,燕恒靠着这银铃渡过了许多的夜晚,若非这镇魂铃和九夭那次的‘托梦’,他恐怕也难以控制自己的魔性。 很显然,这声音响起之后,他怀里这小东西的呼吸也更加平缓了些。 燕恒眸色柔软的看着它,抱着它躺了下去,将它放在心口一下下的抚着它的脑袋,闭上眼叹息,“夭夭,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不容易替它重塑了妖身让它活了过来,在没有彻底为它聚齐魂魄之前,绝不能让她再出事。 燕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次? 耳边是沉稳的心跳,一声一声,和着自己的心跳声,最后合成了相同的频率。 九夭浑身发软,喟叹一声,然后深深的吸了吸气,鼻息间都是幽幽的芙蕖香,不过…… 它的小鼻子又抽动了几下,细细的闻了闻,这芙蕖香中还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眉头皱了起来,正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头顶落上一片温暖,略带着惊喜的声音落在耳边,“夭夭,醒了吗?” 九夭心中一动,骤然睁开了眼。 对上的是一双熟悉的暗蓝眼眸,眼中的温柔亦是它无比熟悉的。 在它睁开眼的那一刻,燕恒眼底的光凝了一瞬,下一瞬便布满了喜悦,坐起了身双手将它托在掌心举到自己眼前让它能和自己平视。 九夭愣愣的看了他片刻,似乎还不曾彻底清醒,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燕恒刚刚涌上的喜悦便消散了两分,浮上了几分紧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九夭觉得自己真像是在做梦啊,它竟然看见了阿恒。 想抬手摸摸看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动才觉得有些不对,垂眸一看,只看见两只雪白的爪子。 僵硬的看着自己的爪子,它在梦里变成兽儿了? “夭夭?” 它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对劲,燕恒抿紧了唇,更加不安,“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九夭又抬眸看他,对上他担忧的目光怔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了小爪子。 拿着两只爪子捧住了他的脸,小脑袋朝他更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张了张嘴,竟然还是吐出了人言,“阿恒,真的是你吗?” 声落,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九夭是惊讶,怎么好像不是在做梦? 燕恒的心情却再次放松,虽然它这问题让他有些无奈,可能认出他,甚至能说话,比他想象中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任由它捧着他的脸,他唇角弯了弯,“是我,当然是我。” 说完,便只用一只手托住它,抬起一只手轻弹了弹它的额头,“傻了么?” 他的力道不重,反而很轻很柔,好像生怕力气稍大就会将它给弹坏了。 九夭眨了下眼,眼底的迷茫终究渐渐散去。 它想起来了,自己当真不是做梦,它真的活过来了。 是阿恒耗尽了自己半身的血液还有一根灵根,才替它重塑了妖身。 九夭近距离的仔细看他,他现在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就连薄唇的颜色也很是浅淡,俊美的脸却呈现出一副病容,让它的心割裂般的疼。 “阿恒……” 开口唤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满眼满心的晦涩。 眼睛一眨,就有成串的眼泪落下来,将眼眶周围的毛发都打湿。 它一哭,燕恒就心疼,忙替它擦眼泪,温柔又无奈,“怎么了,好好的又哭什么?” 九夭根本不想管自己的眼泪,将脸贴到他脸上蹭,一边抽泣着,“阿恒,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这样我好心疼。” 它软软的毛发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蹭间酥酥麻麻的,还沾着眼泪的湿意。 他的心也随着落进了一池温水之中,闭上眼,感受着它的柔软亲近,神色也柔软到了极致,“既然心疼,那以后就好好疼我,好不好?” “嗯。” 九夭重重的点头,不必他说,它也肯定会好好疼他的。 只是它点完头之后又有些纠结,退开他的脸几分,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我为什么还是这样呀?” 兽形的它想好好疼他好像有点难啊。 “也许是因为妖元的缘故?” 燕恒也有几分莫名,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它。 他当时捏出的雪人的确是人形,可最后它却自己变成这样,除去受它妖元的影响,他一时也想不到其它了。 “这样吗,那现在我都不能变回人形了?” 九夭有几分失落,为什么它想要好好和阿恒在一起,就这么难呢? 燕恒倒是没有它这般难受,它能回来他身边于他而言就已经足够,至于是人是兽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他只是揉了揉它的头安慰它,“没事,等我找到替你聚齐魂魄的办法,你就能彻底恢复了。相信我,很快的。” 九夭大睁着眼看着他,他的样子很轻松,可它却知道这一句话并非这么容易做到。 “你不会真的相信陵光说的,用什么天下来换吧?” 那日陵光所言它亦是听得分明,什么倾尽天下换红颜。 所以燕恒才会选择回北阳登基,同时对东海动手。 他的目的它比谁都清楚,可它却不能确定陵光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倾尽天下,到底要如何倾,它甚至有想过会不会是要让燕恒杀尽这天下人? 若真是那样,它宁愿永远都不要聚齐魂魄。 对于它的怀疑,燕恒不过是弯唇,浅浅一笑,“难道你不相信他吗?” “我……” 九夭有些为难,信不信的,其实它现在也已经说不清楚了。 看出它的纠结为难,燕恒只是一叹,“不用担心,就算你不相信他,也要相信我。夭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他拿额头贴了贴它的额头,“何况,就算你真的一直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是什么样,我都很开心。” 九夭同他对视,看着他眼底流转的光华,几乎要将它给吸进去。 它有些沉溺,不由自主的就点头,“嗯,我当然相信你。阿恒,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全心全意的信任。” 说着,它又忍不住去贴他的脸,只想同他更加亲近。 燕恒任由它贴着自己的脸颊蹭,他亦喜欢这样同它亲近的感觉,这样的柔软温暖更能让他确定,它当真回来了,就在他怀中。 只是很快,小东西就是一声叹息,动作也停了下来。 燕恒无奈的看它,“又怎么了?” “好想抱抱你。” 一边说,它一边举了自己两只短腿给他看,苦恼的道:“可是腿太短,抱不到。” 燕恒看着它举起的小短腿愣了一下,随后失笑,“没关系,我可以抱你。” 说着,他将它抱紧在怀里,让它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 九夭听着他的心跳,感觉着他怀抱的温暖,满足了一些,随后却又不满了,“可是我还想亲亲你。” 燕恒垂眸看着怀中的小东西,眸色带笑,低下头在它的脑袋上亲了亲,就连声音都带着笑意,“现在可以了么?” 九夭骤然抬了脑袋,哼哼着,“不够。” “嗯?”燕恒挑眉,眼带疑问。 九夭努力的噘了噘自己的小嘴,“亲亲,不是要亲嘴的吗?” 燕恒的目光随之落在了它的嘴上,只犹豫了一瞬便闭着眼亲了下去,速度很快,快得九夭觉得根本还没感觉到他已经离开,还道:“现在好了,不许再得寸进尺。” 九夭瞪着大眼无辜的看着他,一边暗自腹诽。 刚才还说它是什么模样都没关系呢,其实还不是嫌弃它现在的样子,若它现在是人形,他会这么快? 哼,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燕恒这一次的确伤到了根基,修养了七天的样子脸上才稍稍有了一些血色。 这七天都是燕殇替他上朝,待到第八天燕恒没有大碍可以自己上朝之后,燕殇同夕月离开了北阳。 燕恒抱着九夭送他们离开。 他站在城楼之上,站了许久,只望着夕月他们离开的方向。 并非没有离开过父母,何况对燕恒而言,从小到大同父母相处的时间并非太多,可这一次却好像同以前都不一样。 九夭蹲在他的肩头,同样看着那方。 它想到夕月之前同它说的话,心情亦是复杂。 夕月将它抱到了一旁的时候九夭本是有些担心,它从未同夕月单独相处过,还是用这兽形,一时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倒是夕月垂眸看着它浅笑,“我知道你是沐九夭,也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所以不必在我面前装傻。” 九夭当时愣了一下,却没开口。 夕月也没勉强它,和它对视了片刻才微微一叹,“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我同恒儿的父亲要离开了,所以有些话想对你说罢了。” “恒儿自小在玉岭山,我和他父亲同他聚少离多,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从小到大,恒儿都很独立自主,也从不会依赖我们。作为父母,我们对他亏欠许多,我很想弥补,却早已经无从做起。其实看到他这般喜欢你,我的心情的确很复杂,因为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成为他的阻拦让他为难,既然他喜欢你,我就应该接受你,甚至对你更好一些。毕竟,他以后的人生,是要你陪他一起走。” 瑟瑟的寒风中,夕月的声音好像也带上了几分寂寥。 她这一生子女缘薄,唯一的儿子,却从未太过亲近,对她而言,不可谓不遗憾。 她苦笑,摸了摸九夭的头,叹息随风飘远,“九夭,恒儿,就交给你了。” 第276章选秀风波 最近,几乎整个北阳的人都知道,他们年轻的帝君新得了一只宠物,宠得那是一个无法无天。 随时随地都抱着,同吃同睡不说,甚至连上朝都抱着不离身。 当然,这位帝君曾经是太子的时候就有养宠物的癖好,特别是喜欢雪白可爱的宠物,这也并非多稀奇的事。 可若是他喜欢宠物却对女人不屑一顾,那便成了许多人无法理解的事了。 以前他只是太子,很多人也就睁只眼闭着眼,可现在他已经登基为帝,后宫却始终空虚。 就算泽帝不立后妃,可至少也有个夕月,有个儿子能继任大统。 可这恒帝身边却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儿子就更是看不到影,他们怎么能放心,如何还能再坐视不管? 每日早朝之时,燕恒坐在龙椅之上,九夭就趴在他的腿上。 其实他带着一只兽儿上朝是让许多人不满的,毕竟他们对着燕恒行礼跪拜的时候,似乎也在对着一只宠物行礼跪拜。 只是没人敢说什么,就算不满也只能忍着,何况比起这种小事,他们更愿意少说几句让圣上高兴一些,最好是一高兴就答应选秀。 所有人都想着,泽帝凤皇在的时候不能做的事,如今换了个皇帝,总能做了吧。 而很显然,这几日他们这位新帝的心情的确是越来越好,整日里如沐春风的,让人几乎都要忘记之前他在朝堂上斩杀十几位大臣时的狠戾。 以至于这一日早朝之时,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了折子,希望恒帝能广选秀女,以实后宫,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燕恒一手顺着腿上兽儿的毛发,随意看了眼呈上来的奏折,面色淡然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扬了扬唇便提了笔。 殿中众人诧异的看着帝王的举动,虽看不出情绪,不过不言不语当朝批示却是少见,也让人更是拿不清帝王心思。 九夭站在燕恒腿上,两只爪子扒着御案,也伸出半个小脑袋朝奏折上看去。 它其实一点都不在意紧张,没有人比它更清楚燕恒绝对不会答应。 很快燕恒便放下了笔,垂眸看它一眼,也没说什么,便直接拿起已经批阅的奏折扔了下去。 递折子的是礼部尚书李安远,正是垂眸忐忑之间便听闻“啪”的一声响,那折子已经被扔在了自己身前。 他惊了一跳,下意识抬眸朝龙座上看去,却见之前还神色温和的帝王周身气势瞬时变冷。 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之上,落在他身上的眸光如同寒刃,却依然一言不发。 礼部尚书被帝王这突来的怒意吓得心跳加速,眼神几闪,额间起了一层薄汗,战战兢兢的弯腰将那折子拾了起来。 抖着手翻开一看,燕恒只批了一个字,“驳!” 礼部尚书的眸光窒了一瞬,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其中的不容抗拒却极为明显。 喉头一滚,他不由得抬眸朝龙座上看去。 年轻的帝王一身玄黑龙袍,袍子上绣着鎏金龙纹,九爪如勾,狰狞噬人。 他姿态随意的靠在龙椅之上神情平静的睨着他,那只从不离身的兽儿跳到了他的肩头,也正看着他。 一人一兽在这一刻看来无比和谐,就连眼神都如出一辙,带点嘲讽带点怒意。 礼部尚书额上的汗越来越多,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上一次这年轻帝王血洗朝堂之事,那日他亦是站在这堂上,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那时候他亦是庆幸过,还好他只是旁观,还好他和东海之人从无牵连,对夕煜衷心不二。 却万万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站在了这中间承受帝王的怒意,且还是他自找的。 他不禁目光一转朝左右一看,希望那些同自己一般想法的大臣也出来说几句话,却见其他人都低着头,一副不知此事事不关己的样子,根本就连看也不看他。 他脸色几变,暗骂这些老匹夫没有骨气没有义气,上折之前说的天花乱坠,待到了这时便让他一人承受帝王的怒火。 难怪这上折子的事都推给了他,说什么他礼部是最适合做这个的,原来是给他下了这么一个圈套。 可这时候不管他怎么后悔也没用,将目光重新落回前方,也不敢直视燕恒,只捏紧手中的奏折,硬着头皮支吾道:“圣上,这……这选秀之事……关乎皇室兴衰……这……” “看来礼部最近很闲?” 懒得听他这这那那的,燕恒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无波,不辨喜怒。 礼部尚书闭了闭眼,深吸口气跪拜在地,“在其位谋其职,替圣上甄选秀女是礼部的职责所在,臣……” “职责?” 燕恒冷笑一声,眼底亦泛出两分冷光,怒意已是浮上了面容。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李爱卿拿着朝廷的俸禄,却连朕所忧何处都不知,还敢妄言在其位谋其职?” 礼部尚书背脊一颤,冷汗尽湿。 还不曾回话,燕恒却骤然起身,拿起御案之上几封奏折就扔了过去,字字含怒,“崇州之乱方平,百废待兴。东海之战未休,天下不定。百姓此时都伸长了脖子瞧着朕,想看看朕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你却让朕此时大开选秀充盈后宫,怎么,是想让朕初初登基便成为天下人口中只知芙蓉帐暖的昏君?” 朝中的人都知道圣上对东海之事有多看重,登基当日便问神祭天意图攻下东海,如今竟这般说,这话可谓是极重了。 礼部尚书闻言瞬时伏得更低,冷汗涔涔,只能叩头道:“臣不敢,圣上恕罪。” 燕恒重新坐下,将九夭从肩头拎了下来抱进怀里,不顾它的不满揉着它的小爪子,闻言只是唇角一勾,“朕瞧着你们倒是没有什么不敢!” 目光微抬,从朝中那些头越埋越低的大臣身上掠过,“怎么,是瞧着朕年纪尚轻,觉得朕根基不稳,便以为你们可以在朕面前倚老卖老随意操持朕的亲事?就连朕的父皇同母皇亦不会多管之事,你们倒是觉得,自己可以越过两位太上皇了?” 这话很明显已经不是在同礼部尚书一人言了,其他人皆连忙跪地,连声道:“臣等惶恐,臣等不敢。” “不敢最好!” 燕恒的声音像是裹着腊九寒天的风,从朝堂中刮过,刮得众人身体发寒心中生畏,“朕的亲事朕自己心中有数,绝不容他人多言多语,选秀一事从此以后休要再提,否则……” 说到这里,燕恒忽然停下,就在所有人等着他说出这否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又抱着九夭站起身,悠悠的抬步迈下台阶,一步步的,和着众人的心跳声走到了礼部尚书的面前。 礼部尚书低伏在地,看着停在了眼前的那双玄黑纹龙靴,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自己小命怕是休矣。 他只能不断的求饶道:“圣上恕罪……” 燕恒看着他,并未马上开口。 殿中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不忍再看,就怕这圣上一个不高兴就割了人的脑袋。 九夭趴在燕恒怀中,忍不住挠了挠他的手,他不会当真想要杀了这礼部尚书吧? 燕恒垂眸看它一眼,勾唇,这才重新看向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既然如此空闲,那朕倒是可以替你找些事做。如今崇州方定,礼部尚书不妨去崇州待上三年,待崇州百姓生活安稳之后,再行回京。” 所有人都是一愣,让礼部尚书去崇州,这是降职? 可不知为何,众人总觉得这其中又有些不对,一时都猜不透圣上这到底是何意? 唯有刑部尚书庄涛同燕恒的几个心腹心知,这看似降职,可若是这李安远在崇州能做出一番政绩,三年之后怕是要升职的。 这李安远虽有些文人的迂腐,又耿直了几分,却终究是一片衷心。 圣上到底是知人善任,知道什么人可以用,不会因一时的情绪而枉顾朝臣性命。 也知道不能逞一时之快将这朝中老臣尽数除去,否则这朝堂必会不稳。 老臣有老臣的用处,在许多时候他们也比新人更有经验,更有脉络,并非是那些年轻人能够比拟的。 他们心头大松,其他人面上的表情也不可谓不精彩。 所以圣上对这选秀之事依然还是抗拒,只是他们却始终不知道,若是再有此举,圣上会如何做? 燕恒也懒得再同他们多言,聪明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以后该如何做。 可若是以后还有那不开眼的,他可不会再管那人是不是忠心耿直。 目光再次环视四周,他冷声道了两字,“退朝。”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已经抱着九夭大步朝外而去。 待他要迈出大殿之时,身后才响起了一片“恭送圣上,圣上万岁”的声音。 九夭听着那此起彼伏的“万岁”之声,再抬眸看燕恒时眸光便深了几分。 不知从何时起,它的阿恒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阿恒。 现在的阿恒,多了帝王之气,周身的气势越来越迫人。 它以他为荣,却也更加烦恼。 它一日不能变回人形,便一日不能同他并肩而立,像今日这般的事,恐怕还会更多。 第277章禽兽啊 燕恒抱着九夭朝桃园中去,这习惯一经养成就难以改变,就算九夭已经回来了,燕恒也习惯每日抱着它去桃园转转。 只是之前那场异雪差不多过了半月才雪化,妖谷雪原的雪又名死亡之雪,就连这片四季不败的桃林亦不可避免的凋零了,现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再没了那番美景。 九夭眸色惋惜的四处看着,“你母亲若是看到这桃林凋零成这般,肯定会很心疼。” 这桃林是燕殇替夕月种植的,九夭其实明白,燕恒喜欢来这里,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只是他们一离开,桃花也随之凋谢,燕恒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燕恒闻言却只是眉梢微动,并未说话,依然抱着它朝桃林深处去。 九夭又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他,“他们现在到哪里了,有送信回来吗?” 燕殇和夕月已经走了整整十日,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 燕恒的目光落在远方,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九夭目光一闪,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的话,他却道:“不过母亲以前说过,若是有机会很想回去九幽山和无垠之漠看看,想来,他们最先去的应该只会是这两个地方。” “九幽山,无垠之漠?”这两个地名儿好像有些印象,可九夭一时间想不起来。 燕恒抱着它走到一棵桃树旁席地而坐,将它放在腿上,一边顺着它后背的毛发一边悠悠道:“其实九幽山和无垠之漠距离北阳并不远,快马加鞭也都不过是几日的路程。” “是吗?”九夭更好奇了,若是这么近她怎么都没去过,甚至基本没怎么听人提起? 燕恒点头,轻叹一声解释道:“九幽山是母亲年少学艺之处,自从她师父消失之后便空置了。而无垠之漠中有一座依泽城,是父亲……在很久很久以前替他和母亲修建的陵寝,因为这两个地方对他们太过重要,所以二十年前父亲便想办法用幻阵将这两个地方遮掩起来,寻常人难以入内,也根本寻不到,久而久之便被人遗忘了。” 九夭恍然,也更加惊叹燕殇对夕月的用心。 它忽然有些明白夕月为何会觉得对燕恒亏欠良多。 只是因为她和燕殇之间的感情太深太沉,已经无法再分出更多的心思给他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们的儿子。 燕恒说完之后见它没有答话,垂眸便见它若有所思的偏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想什么这般出神?” 九夭回神,目光复杂的看他,“阿恒,我觉得我以后可能也不会是个好母亲。” 燕恒失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九夭叹气,“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我怕我分不出更多的感情给孩子了。” 燕恒一愣,下一瞬眸色变深,看着它不语。 九夭有些纠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不好?” 它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更何况燕恒。 父母太相爱,似乎也并非好事。燕恒就没有得到父母很多的爱,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 它现在实在有些担心,它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去爱孩子。 看着它眼底的忐忑和纠结,燕恒忽然弯了唇角,他似乎知道它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轻笑着揉了揉它的头,“夭夭,我的父母其实很爱我,他们对我付出的感情并不少。” 这次换做九夭微愣,它知道燕殇夕月是爱燕恒的,可在它看来,他们对他的爱还是太少,否则怎么舍得和他聚少离多,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们。 当然,九夭是没有父母的,就算在人间也没有感受过父母之情。 所以它不明白,也是正常。 燕恒低叹,“傻瓜,不是每个父母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一样,也并非每个孩子的性子都相同,都喜欢腻在父母身边。我母亲生下我之后昏迷三年,她醒来时,我已经是超出寻常人家孩子的懂事。你知道我的性子,虽然对母亲会稍微亲近一些,可也从不会太过。更何况我身在天家,我的父母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两个人,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所以从我出生那一刻,便注定我要背负许多的责任,不能像普通的小孩一般肆意妄为。” “而他们也并非不爱我,正是因为爱我,所以才让我在玉岭山学艺。因为只有强大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我从不曾因此而怨怪他们,觉得他们对我不好。这世上的事本就是有得有失,我们享受了世人无法企及的尊荣,自然也要承受世人不能忍受的孤独。” “夭夭,若是有一天,你我真的有了孩子,我们也会是很好的父母。何况,你我的孩子,自然亦不会是寻常。” 九夭目光灼灼的看着燕恒,“真的吗?” 燕恒点头,“当然。” 说完,又微眯着眼看了看九夭,片刻,无奈摇头,“不过,现在说这话还言之尚早,你这幅模样,要如何替我生孩子?” “……” 九夭的目光瞬间便暗了下去,有些恼火的瞪他一眼,他最喜欢的便是打消它的积极性。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嫌弃。” 燕恒挑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手朝着它的小肚子下面揉去,“我的确不嫌弃,可……并不方便,不是吗?” “!” 察觉到他手去的方向,九夭瞬时炸了毛,小身子一跃跳到了一旁。 耳朵尖已经红的不像话,尾巴不断的甩着,大睁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恒,“你……你怎么……” 换做以往,打死它都不信燕恒会这般,他竟然故意去碰它的小屁屁…… 燕恒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双手环胸看着它,轻笑,“你有什么地方我没碰过?更何况我只是在用行动告诉你,我当真一点也不嫌弃你。” 九夭被噎的无话可说。 的确,他最喜欢给它洗澡,它的便宜早已经被他给占光了。 燕恒也不逗它了,朝它伸出手,“好了,回来。” 九夭偏了脑袋,不动不看他。 他没看出来么,它现在还羞着呢? 燕恒有些好笑,却也怕真将它惹恼了,便只能先低头,“是我错了,乖,不气了,过来。” 九夭哼了哼,依然偏着头,“不要。” 燕恒挑眉,“那你想如何?” 它想如何…… 九夭眸光微闪,终于转回了头,目光从他的脸缓缓朝下移,落定在某处之后眼底一亮,“除非……你让我摸回来。” “……” 燕恒脸色瞬间五彩纷呈。 这小东西…… 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同床共枕,虽然现在的九夭只是一只小兽,可实际上却并不老实,每日里总要想方设法的‘占他便宜’。 燕恒一直知道这小东西垂涎他的美色,可奈何他对着它完全没有脾气,只要不过分,大多时候他都是任由它肆意妄为。 今儿倒好,他其实什么都没摸到,它却敢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眼眸微狭,他忽然勾唇,“当真这么想?” 九夭下意识就想点头,却在见到他眼底生出的危险光芒时心尖一颤。 它承认自己的确垂涎燕恒的美色,也很想同他亲密,这种感觉完全无法控制。 当然,它只将其归结为妖性。 可它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也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就怕惹火烧身。刚才那话也不过是故意挑衅他。 然而此刻见他这眼神,它却骤生不安,好像自己将自己扔坑里了。 他又不是妖,不会真的这么禽兽吧? 九夭眨眼,没有回答,只是弱弱的反问,“你愿意?” 燕恒笑得温柔,“既然夭夭真的这么想,我免不得要牺牲一下自己。” 九夭终于怂了,“其实……也不用……”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燕恒一把抓回了怀里。 “不用否认,我知道夭夭很想。” 一边说着,一边不顾它的挣扎抱着它起身,垂眸看它一眼,意味深长,“我们现在就回去,我让你……摸个够……” “……” 他的语气让它下意识就想到了那活色生香的场景,真的能……摸个够吗…… 鼻腔一热,九夭忍不住用两只爪子捂了脸,生怕自己不争气流鼻血。 果然是禽兽啊,它怎么能这么邪恶…… 不不,是他怎么能这么禽兽,这么邪恶啊! 看着怀中小东西的怂样,燕恒眼底带上了笑意,有色心没色胆,不过就是只纸老虎罢了。 今日他就好好治治它,看看它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撩拨他。 只是燕恒刚抱着九夭走出桃林,天哲便上了前,“圣上,东海七皇子吵着要进宫见圣上。” “不见。” 燕恒神色不变,倒是九夭将爪子移开看向天哲。 这赵奕从回鸾镇彻底醒来之后就赶来了北阳要找燕恒,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要求见,可燕恒并不想见他,毕竟不用想也知道他想问些什么。 天哲也早就知道燕恒的答案,这时候却还是跟上燕恒,继续低声道:“可七皇子这次说,若是圣上愿意见他,他或许可以帮圣上。” 燕恒步子一顿,转眸看向天哲。 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明白人一想便知是何意。 帮什么,自然是东海之事。 可赵奕是东海皇子,他当真会帮夕煜吗,或者有什么条件? 燕恒沉吟一瞬,冷冷勾唇,“宣他进宫。” 第278章不要脸的燕恒 御书房中,燕恒正批阅奏折。 雪白的兽儿蹲在御案之上,两只爪子抓着墨杵饶有兴致的替他磨墨。 虽然其他事做不了,可这点事它还是能做的,表现好点,免得他真的对它做出什么禽兽之举。 燕恒时而看它一眼,看它两只沾上了墨水的爪子失笑摇头。 小东西,以为这样他就会忘记之前的事? 赵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目光落在那只兽儿身上,微微凝滞。 在回鸾镇中,他似乎做了一场很诡异的梦。 梦见自己死了,还梦见了黑白无常和一只水鬼,还有和黑白无常动手威胁黑白无常的燕恒以及一只会说话的猫。 燕恒将那只猫叫“夭夭”,还问它是不是要救他,而那只猫说了救。 对了,黑白无常还将燕恒叫做魔君! 那黑无常还说他阳寿已尽,生死簿上已除名,就算替他回魂他也不过是个活死人。 这些画面模糊得很,却又很清晰的映在他脑海中想忘都忘不了。 常常让他混乱,不知到底是梦还是真正发生过的? 他唯一可以确认的记忆,便是他的确从那桥上掉了下去,等他彻底醒来的时候,回鸾镇因为地龙翻身已经尽毁,还是燕恒的影卫在转移的时候提前将他带了出来。 而燕恒那时候已经离开了回鸾镇。 他跟着燕恒本是想要寻找赵莞的,可这一‘梦’之后,他更想寻找真相。 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真的已经是个活死人? 他的医术不差,自认为同燕恒留下来照顾他的那个什么容浅也能相比。 他替自己把过脉,除了虚一些,没有发现其他问题。 他修养了十几天,待身体状况稳定一些后他便赶来了北阳,正好,那日泽帝下旨退位,燕恒很快就要登基。 他想见燕恒,却只见到了泽帝,泽帝告诉他燕恒如今情绪不稳,不会见他。 他不知燕恒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第二日便听闻他在殿中斩杀了十几名朝臣。 后来燕恒也一直拒绝见他,登基之时甚至昭告天下要对东海发兵。 赵奕一直都知道燕恒对东海不满,可从回鸾镇回来之后突然登基,又在登基当天说要攻打东海,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冲动的成分。 再想想泽帝之前说的他情绪不稳,赵奕也大概猜到了一些,恐怕是和回鸾镇有关。 他一直觉得,燕恒去回鸾镇是要找沐九夭的,那现在他的反应是不是说,他并没有找到,而这件事说不定同东海也有关系? 虽说现在夕煜同东海关系紧张,可赵奕却始终住在驿馆,上面的人没开口,下面的人也不敢拿他怎样。 赵奕也不想理会其他,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见到燕恒。 他有太多疑问,想要让燕恒替他解答。 然燕恒虽一直没让人拿他如何,也没赶他离开夕煜,却也一直不见他。 他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同燕恒交换条件。 若是燕恒当真很想打下东海,他相信,燕恒一定会很感兴趣。 果然,燕恒终于肯见他了。 只是真正见到燕恒,赵奕却发现自己竟是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站在殿中,不行礼,也不说话。 燕恒也不介意,只继续批自己的折子,对他视若未见。 倒是在磨墨的九夭悄咪咪看了赵奕一眼,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就想翻白眼。 从回鸾镇的时候它就看出来了,这赵奕其实还真是有点傻,也不知道是怎么从争斗不断的东海王庭中活下来的? 就在它偷看赵奕的时候,赵奕也正好看向它。 同它目光一对,愣了一愣。 不知道怎么的,这兽儿和当初燕恒那只猫儿给他的感觉极为相似,看他那眼神似乎都一样,好像在嘲笑他这愚蠢的人类。 他唇角微微一抽,被一只宠物鄙视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只是下一刻,自顾批阅奏折的燕恒放下了笔,将九夭一把从桌上拎了下来。 九夭猝不及防,墨杵从爪子上掉了下去,溅起几点墨在它身上。 九夭呲牙,转回头瞪燕恒。 真把它当宠物了,想拎就拎,就不会先说一声吗? 燕恒挑眉,对它的不满视而不见,反倒啧了一声,“看来今日得洗澡了。” 九夭的眼神瞬间几变,最后一哼,“阿恒讨厌。” 他肯定是故意的,就因为它说要摸回来,所以他想尽办法要折腾它。 最近天冷了,它虽然不怕冷,可它怕洗澡啊。 所以它以此为理由,撒娇卖萌耍小脾气,招数用尽终于让燕恒答应它不必天天洗澡,隔日洗一回就好。 也好在它现在已经是妖身,不脏也没味道,燕恒这个洁癖王才愿意纵容它。 “讨厌?” 燕恒呵的一笑,拿过一旁的丝帕不顾它的挣扎擦揉它沾染了墨水的爪子,“我母亲说,女人最爱口是心非,讨厌就是喜欢。” 说完,他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看它一眼语气带笑,“知道夭夭喜欢我,所以就不必总挂在嘴边了,乖。” 九夭额头黑线,凤皇会同燕恒说这样的话,打死它也不信。 燕恒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燕恒却不理会它的腹诽,继续替它擦墨水,爪子擦完擦身上,力道不算温柔,反而有几分重,揉得九夭不断挣扎,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它挣扎,燕恒就扯它尾巴,九夭瞬间就怂了,颤着小身子趴在他怀里,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求饶,“阿恒,我错了。” 虽然它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啥了,可认错肯定没毛病。 果然,燕恒满意了,松开它的尾巴拍了拍它的小屁股,“知道错了就老实些。” 九夭蔫蔫的趴了下去,任由他替它擦毛,将它搓圆捏扁,反正只将自己当成没有知觉的玩偶就好。 燕恒唇角带着笑意,手中的动作却还是温柔了许多。 赵奕僵在殿中,看着这一人一兽互动,任谁都看得出燕恒和这小兽之间的关系亲密。 而燕恒宠兽的事他也早有所耳闻,也曾经见过燕恒怎么对那只猫儿,所以并不是太震惊。 他震惊的是,他竟然……听到这小兽说话了? 对,这兽儿方才竟然说的是人话! 而它同燕恒的对话,很明显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 赵奕有些浑噩,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了,否则,怎么会这样玄幻? 他嘴角动了动,终于说了进殿之后的第一句话,“它……它会说话?” 燕恒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眸光微狭眼底意味危险至极。 九夭也忍不住再次跳到了案上看向赵奕,它的嘴并未动,却有声音冒了出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赵奕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抬手颤巍巍的指向九夭,“你……你……” 这兽儿竟然真的会说话,这,难道它是妖怪? 难道,之前自己在回鸾镇中做的那梦当真不是梦,而是真实? 那燕恒呢? 他,真的是黑白无常口中所谓的魔君,挥手间就能让黑白无常也听他的话行事? 最重要的是,若这一切当真,那他真的就已经死过了一回! 赵奕的面色几变,从青到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九夭偏头,目光鄙夷,“你什么你?你想问我,是不是妖怪?” 赵奕喉头一滚,九夭呵呵一笑,“恭喜你,猜对了。” 冷汗瞬间布满后背,赵奕僵硬原地,就连手也僵住,不知该放下还是该如何。 燕恒眸色一闪,赵奕能听到九夭说话让他也有几分惊讶,难道是因为回鸾镇那事的缘故? 他看了眼御案上的九夭,也没阻止它,他和九夭都知道赵奕一直锲而不舍的要见他是为了什么。 果然,九夭下一瞬就问了,“你恐怕还想问,在回鸾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赵奕几乎是本能的随之道:“发生了什……什么?” 九夭叹息,“其实,你想的都没有错。你当时的确是掉进水里,淹死了。” 是在意料之中,却又的确是难以接受。 赵奕目光凝滞的看着它,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九夭也没想听他说什么,只又哼了一声,“是阿恒让黑无常救了你,否则,你恐怕得在那水里做水鬼了。” 看着赵奕不断变化的脸色,九夭继续问,“所以,你一直想见阿恒,是要感谢阿恒吗?” 赵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感谢?” 九夭理所应当的点头,“难道不是吗,你告诉天哲你可以帮我们,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想感谢我们?” 说着,见赵奕好像真的不是这样想的,它又冷哼一声,“我可告诉你,若是当了那水鬼,你这生生世世都得困在那一方水池里不得超生。阿恒了救你,你难道不该知恩图报吗?” 赵奕的脑速有些跟不上九夭的思路。 他刚才明明还在震惊这兽儿会说话是妖怪,震惊自己已经死了,怎么忽然就变成了他要感谢燕恒,要知恩图报了? 他看着九夭,眼神已经从震惊从害怕从无助从迷茫变成了莫名其妙,“我应该怎么报答他?” 九夭暗自好笑,果然是个傻子,二愣子。 第279章她自己杀了自己 它故意偏着头思考了一下,在赵奕眉心皱得越来越紧的时候慢悠悠开口,“其实呢,我家阿恒也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本来也没想要你的感谢和报答,所以才一直不见你。不过你既然这么想,我们也不好再拒绝了不是。不过我们也不为难你,也不需要你真的做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快的攻下东海,这样就行了。” 赵奕的脑子有些当机。 所以,现在是他求着他们想要报答他们吗? “你……” “你什么你呀?你难道不是想问是不是我们救了你,然后要报答我们吗?之前是不是你说的,如果阿恒见你了,告诉你真相了你就会帮我们的?你这是想说话不算话,还是你根本不想报答,那你总缠着要见阿恒是想做什么呀?” “……” 九夭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且句句好像都是在理,让赵奕全然无法反驳。 他想见燕恒好像的确是想问这个,也的确是说了若是燕恒肯见他,他或许可以帮他。 他皱眉看着那只白色小兽,再看一眼它身后稳稳坐着面色淡然的燕恒,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看他始终不说话,九夭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话呀,你来见阿恒就是来和我们大眼瞪小眼的吗?” 赵奕嘴角一抿,他倒是想说话,可话都被它说完了,他要说什么? 深深的吸气,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终于开口,“我的确是想问这个,可除去这个,我还有一事……” 刚说了一半,九夭又开口,“你想问赵莞?” 赵奕再次被打断,却惊讶于这兽儿好像会读心术,他当真是什么都不用说,它就已经把什么都说完了。 九夭却根本不理会他在想什么,直接道:“你想问她的话,那就不用再问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它的语气很平静,赵奕的心却莫名一沉。 他知道赵莞已经死了,甚至就连赵莞的尸体也是他亲自下葬的。 毕竟这里距离东海路途遥远,她的尸体在水中泡了几日已经开始腐烂,根本就没有办法送回去。 他只能将她葬在了北阳,却留了她的随身衣物,想着回东海后替她做一个衣冠冢。 可知道是知道,被九夭这样说起还是有些莫名的难受,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他沉默时,九夭又补充一句,“如果你还想问是谁杀了她?那我只能告诉你,是她自己杀了她自己。” 它这话的确是实话,在它看来赵莞就是自己杀了自己。 若非她找死,又怎么会将她自己和它都害成这般模样呢? 差一点,它就和她一起魂飞魄散了。 可这话却让赵奕神色一动,显然并不相信。 他理解的九夭这句话是说赵莞跳河自杀,可赵莞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他眼带怀疑,九夭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懒得解释,只问,“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不如一次全问了。当然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东西,你也必须做到你之前说的话,知道了吗?” 它微微仰着小脑袋,姿态傲娇,语气带着几分强硬。 显然,它不是在同他讲条件,而是必须。 赵奕心情复杂,他没觉得它告诉了他多少东西,因为它说的都是他知道的,只是更加确定了一些罢了。 然而他现在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也许从他想要和燕恒讲条件走进这御书房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好在,他也并不那么在意东海。 虽然他是东海的七皇子,可于东海而言,他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而他对东海的感情就更复杂,那地方是他的家乡,却也是‘埋葬’了他的坟墓。 若非因此,他也不会在燕恒想要攻打东海时这么淡定,更不会想出和燕恒交换条件的法子来。 微微沉吟,他看向九夭,“我只问一句,她的死,和沐九夭或者……有没有关系?” 本想说燕恒,可想到燕恒现在的身份又不好这么称呼,让他称呼燕恒圣上一时又叫不出口。 而他没问燕恒,也是因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是这兽儿在同他说话。 燕恒看来对它极为纵容,所以他很清楚,问它比问燕恒有用。 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兽儿和沐九夭可能有某种关系,特别是想到燕恒之前叫那猫儿“夭夭”和同它的诡异亲密。 他下意识不去想其他,也是一时间还有些承受不了这玄幻的可能。 九夭很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有没有关系……那,自然是有的。 思及此,它冷笑一声,“我只能说,她落到此地步全是自找。若非她对阿恒有企图,找我比试,又设计占了我的身体冒充我想要迷惑阿恒,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她也不会因此而丧命。所以你说,她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 这话太过直接,直接到承认了自己身份,直接戳破了赵奕不敢想的事。 不止是赵奕神色大变,燕恒的眸色亦是一沉。 他看了眼站在桌上只看着赵奕的小兽,曲指在它身边的位置轻叩几下。 清脆的声音让九夭侧了侧眸,下意识转回脑袋看了燕恒一眼。 他正微眯着眼,幽幽的看着它。 九夭知道燕恒最不喜提起赵莞这个名字,更别说提起这件事。 若非赵莞已经魂飞魄散,他恐怕都恨不得将她丢进恶鬼地狱让她受百鬼撕咬永世不得超生。 它目光一闪,偏头,伸出粉色的小舌讨好的在他敲打在御案的手指上舔了舔,湿热温暖的触感让燕恒眸光更深。 他知道它是想要安抚他,他也的确拿它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发泄般的捏了捏它的小鼻头。 见他的情绪好了,九夭才又转回头看向赵奕,“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了。” 震惊过后就是怔楞,赵奕僵着身形,看着九夭和燕恒的互动,就算不想相信却似乎也不得不信。 这兽儿就是沐九夭,因为赵莞夺了她的身体,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 所以,赵莞的死,当真就是自找,是她自己杀了她自己。 第280章他的条件 赵奕闭上眼,他看得出赵莞对燕恒的心,也知道燕恒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哪怕她长着一张和沐九夭相同的脸。 她要同沐九夭比试的时候他就想要劝她,可他却无从做起,就算是兄妹,可说到底,他和她也不过是相处不久的‘陌生人’。 可他真的,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想要靠近她。看她受病痛折磨,他亦觉得难受。 他从不去深想,也不敢深想原因,只凭着本能靠近。 在见到她的尸体时,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块,却又并非疼痛到难以接受,他只是执着的想要找出她死亡的真相。 所以,他始终理不清自己的情感和思绪,到了现在,好像也不用再理了,因为她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赵奕闭着眼,心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 他深深的吸气,半响,才重新睁开了眼。 九夭已经跳回燕恒的怀里,被他圈在手臂间,懒洋洋的趴着看他。 燕恒也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只垂眸看着怀中的兽儿,好像对他会怎么做怎么说丝毫也不在意。 赵奕抿了下唇角,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心力才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斟酌了一下才缓缓道:“我说了要帮你们,自然说话算话。” “世人皆知东海虽小,却靠海而建。而赵凌墨之所以嚣张,也是因为他知道夕煜拿东海没有办法。” 说起这个,赵奕的心绪便稳了许多,在九夭好奇的目光中继续,“他这般自信不止是因为夕煜的水军建成时间尚浅,最重要的是因为他让人在海面之上布下了极为庞大的阵法,若是阵法启动,就算是百万大军也只能沉尸汪洋。” 他的话落,不止是九夭眼神变了,燕恒顺着九夭后背的动作也明显顿了顿。 他们前世也去过东海,却从不曾听闻也不曾见过那海面上有什么阵法? 燕恒抬眸看向了赵奕,面色寻常却眸色锋利,“这般厉害的阵法,朕倒是好奇得很。” 赵奕沉默了一下,“不必好奇,只要你们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能将这阵法图画出来给你们。” “当然,你们不要指望我知道破阵之法,因为我研究了很多年亦无所获。不过像夕煜圣上这般英明神武之人,想来应该是难不住的。” 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讽刺一下燕恒,否则,他当真要觉得自己是被燕恒和沐九夭牵着鼻子走了。 燕恒却没理会他的讽刺,说话时的语气反倒是淡泊得很,“可朕很怀疑,这样重要的事,你一个闲散皇子是如何得知的?” 说是皇子,可赵奕在东海的地位却不过可有可无,甚至于东海王庭之中很多人恐怕都已经忘了他们还有这么个皇子。 赵凌墨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让他知道? 赵奕对他的怀疑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不过是凑巧得见,正好,本皇子记性好,看了一次,便记下来了。” 他此刻的情绪显然已经正常,又同九夭和燕恒之前认识的那个赵奕相差无几了。 燕恒垂眸和九夭对视一眼,九夭目光一动,直接开口,“好,我们答应你。” 什么条件都无所谓,总归,赵奕这个傻子也提不出什么能翻天的条件来。 对于九夭的耿直赵奕还是有些怔楞,可看了看燕恒,他什么也没说,显然一副都听它的模样。 赵奕越发肯定了这兽儿当真就是沐九夭,也肯定了它在燕恒心中的位置。 有什么事,和它说恐怕都比和燕恒说管用。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的确如九夭所想,他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燕恒若当真攻下东海,得帮他先救出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还在世? 九夭前世在东海王宫住过一段时间,竟然丝毫不知。 它努力回想前世之时关于赵奕的事,却发现的确没有丝毫印象,这个皇子在东海完全如同透明,更不要提他的母亲。 这样的条件对于燕恒和九夭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双方自然很愉快的达成了合作协议。 赵奕住在了宫里,直到将阵法图完全画出来。 据他而言,这阵法极为庞大,细节复杂,若是一个地方出错便会影响全局,所以可能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他会尽量将其画的精细准确。 不过他是在好几年前见到的,也不敢保证这些年这阵法没有变动。 等到赵奕和引路的宫人离开,御书房只剩下燕恒和九夭,九夭才忍不住问燕恒,“你真的相信他吗?” 不管怎么说,赵奕也是东海人,帮他们攻打自己的国家,怎么也说不过去。 知道它的想法,燕恒只是道:“人总有自己的软肋和底线,或许赵奕的母亲便是他的软肋。” 为了救母,所以和他们合作。 燕恒前世之时就让人将东海那些人的情况调查的很清楚,倒是比九夭知道的更多些。 九夭却没有这么乐观,“可也有可能他和赵凌墨合作,只要骗了我们入局,赵凌墨就放了他的母亲?” 燕恒嗤笑一声,“你以为赵奕真的傻吗?赵凌墨和我,他自然会选择相信我,因为我同他没有利益相关。” 可赵凌墨不同。 赵凌墨野心太大,赵奕又是东海皇子,赵奕若是和赵凌墨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卸磨杀驴。 赵奕从来不傻,若他傻,便不可能在东海王庭的争斗中活下来。 想到这里,他又安抚的摸了摸九夭的头,“你也不必太担忧,等他将那阵法图画出来再说。” 九夭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只是偏着脑袋想了想,“算算时间,金源恐怕再有半个月就到东临了,你得先传信去东海,让他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拿到图研究出破阵之法再说。” 燕恒弯了弯唇,“放心。” 在听闻赵奕的话之后,燕恒心中就有了打算。 若是赵奕所言当真,恐怕,这阵法还和天阳脱不了关系,他最后许是还是得亲自走上一趟。 东海,他势在必得。 不管是谁,也休想阻他! 九夭心有所感,目光下意识落在他鬓边那两抹雪色之上,眼带心疼,更加担忧。 燕恒现在的情况它最是清楚,平日看来是无恙,实际上却是虚弱得很,每日夜里总是冷汗阵阵,难以入睡。 这样的情况御驾亲征,它当真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第281章怎舍得离它而去 是夜,九夭再次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惊醒。 睁开双眼,见到的就是燕恒紧蹙眉心,额头被冷汗尽数打湿的模样。 他似乎陷入了梦魇,薄唇微张,唇间轻溢出它的名字。 九夭心中一慌,从他的胸口跳到了他的枕边,拿爪子轻轻的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汗,低低的唤他,“阿恒……我在的,我在这里……” 九夭知道,他许是又梦见了它魂飞魄散的时候。 它很心疼,也很无助。 现在的燕恒太虚弱,太容易被魇缠身,就算睡前喝了安神药也不管用。 再加上政务繁忙,不管白日还是夜里,他几乎都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非但养不好身体,恐怕这身体还会继续破败,越来越虚弱。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帮他呢? 九夭一下一下的用爪子摸着他的额头,也许是听到了它的声音,也许是感觉到了它的安抚,燕恒的眉心渐渐的松开。 很快,便睁开了眼。 一转眸,便对上了九夭带着担忧的眸子。 燕恒弯了弯唇,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我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有几分轻,听来很是无力。 九夭心疼得很,“你要不要喝水,我倒杯水给你喝。” 燕恒微微挑眉,“你?” 九夭收回爪子,“你不要小看我,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一边说着,它用两只爪子抓住自己的软枕,燕恒好奇的看着它,却见它将软枕立了起来,“你先靠在这软枕上,我现在就去给你倒水。” 它本来还想扶他坐起来,可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好在燕恒也没虚弱到不能自己坐起。 等到燕恒靠坐在它垫好的软枕上,它又跳到他的肩头,伸出粉色的小舌舔了舔他额头的汗,又拿毛茸茸的爪子替他将鬓边的乱发理了理,像平日里他哄它时那般说道:“好了,你乖乖坐着,我很快就把水给你倒来。” 燕恒勾唇点了点头,虽然他其实可以自己去倒,可见它这般主动的想要‘伺候’他,他便也不阻止,只是好笑的看着。 九夭从他的肩上跳下,再跳下了床,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桌前,一跃而上,然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燕恒。 此时的燕恒只穿着一件不染纤尘的白绸寝衣,乌黑长发和着耳鬓几缕白发垂散在肩头后背,就那么靠坐在床头温软浅笑的看着它。 可九夭的心却因为他的笑更疼了几分,它日日同他在一起,也能看出他一日比一日消瘦。 神色憔悴苍白,如同用雪雕琢而成,精致好看却易碎。 见它一直看着他发愣,燕恒轻声一笑,“怎么,要我帮你?” 九夭回神,觉得自己被他鄙视了,忙重重的摇头,“当然不用。” 倒水端水而已,它就不信这点事它都做不了,它今天就要证明给他看,它才不是那么没用。 回过头去看了看桌上放着的茶壶和杯子,紫砂壶一直都放在茶壶箩里,可以保证里面的水一夜也不会凉。 九夭蹲坐在桌上想了想,先捧起茶杯,将倒扣在茶盘中的茶杯倒过来放好。 茶杯小,倒是难不住它,很快就放好了。 可这茶壶于它而言却有些大,它看了眼自己的小爪子,又看了眼几乎有它身子大的茶壶。 什么时候,一个茶壶对它来说都是挑战了? 不自觉的拿爪子搔了搔脑袋,话已经说了,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依然是用爪子捧住了壶腰的位置,将茶壶小心翼翼的从壶箩里抱出来。 因为茶壶有些大,它需要站起来,便只能用两只后腿立着,如兔子大小的兽儿站立在桌上,尾巴乱甩,怀里抱的茶壶都几乎和它一般大,两只爪子都圈不住。 这样子落在燕恒的眼中便是颤颤巍巍的惊险模样。 他正想蹙眉,却听九夭小声抱怨了一句,“明天就让天哲换个小点的茶壶,干嘛弄这么大的,真讨厌。” 燕恒刚刚要蹙起的眉心瞬间就松了,甚至忍不住勾出一抹笑。 这茶壶其实不算大,只是九夭的身形太小,所以显得有些大而已。 这小东西,自己腿短身子短倒是抱怨起茶壶太大了。 九夭一边抱怨,一边努力的抱稳茶壶微微倾斜朝茶杯中倒水。 倒满了一杯,它终于松了口气,将茶壶放下,捧起杯子洋洋得意的转回头看了眼燕恒。 燕恒依然笑看着它,带着纵容和宠溺。 九夭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邀功一般捧着杯子就朝桌下跳。 这跳下来倒是轻松,却忘记了杯子里的水倒得很满,随着它这一跳,水便漾了出来洒在了它的爪子上,将毛都打湿了。 九夭一愣,低头看去,杯子里只剩下了半杯水。 它还没反应,燕恒却快速的下了床到了它身边,抽走它抱着的茶杯,将它一把抱了起来捏住它的小爪子检查,眉心微蹙,“有没有烫到?” 九夭摇头,这水只是温水,根本烫不到。 它反倒是看了看被他放在桌上的杯子,眼神有几分失落,“只是水洒了。” 燕恒正检查它爪子的动作一顿,转眸看了眼那半杯水,又垂眸看了它一眼,将它的情绪都看在眼中。 他沉默一瞬,转而轻笑,“没事,还有半杯。” 说着,他抱着它在桌前坐下,端起那半杯水一饮而尽。 他知道它的心情,其实并非单单只是想倒一杯水。 它只是想证明自己虽然只是一只没有任何灵力的小兽,可它还是能做很多事,可以照顾他。 “阿恒,我是不是很没用?” 看着他一日比一日虚弱憔悴,可它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连替他倒杯水都会洒掉一半,它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 它的语气低落得很,燕恒却只是温柔轻抚着它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手掌缓缓朝后,落在它的尾巴上,手指轻轻勾着它尾巴尖上那几根冰蓝色的毛发。 低下头亲了亲它的小鼻头,声线温柔,“不会,夭夭很好。” 只要它在他身边,便一切都好,他不用它做什么,也不用它照顾他。 “骗人。”九夭孩子气的撇了下嘴,这话听来就是在安慰它。 似乎是它的语气取悦了他,燕恒低低地笑了起来,又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它的小鼻子,低声哄道:“乖乖,不用担心我。你要相信,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他好不容易才换它回到自己身边,又怎会舍得离它而去! 第282章奉神帝之令,行守护之则 东宫,地牢。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之中,角落里,沐修云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地面,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到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这样以为。 活着,却生不如死。 从被关进这地牢之后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前来审讯他,他们不断的想从他这里套话,想让他说出所有他知道的事。 日复一日的酷刑折磨几乎让他麻木,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疼痛。 只有说不出的疲倦反反复复辗压着他,四肢百骸之中有一波一波地酸楚不断侵蚀着他,如千斤巨石如洪浪击打,让他动弹不得挣扎不得,连说话的力气都要失去。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大限已至,可他又知道,燕恒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死。 正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又有人过来了。 沐修云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他如今已经是身无半点完好肌肤,手指脚趾耳朵都被割掉,还留着他的眼睛和舌头,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招供而已。 可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就连楚德他们那些和东海之人勾结的信件也是他招供出来。 至于其他的,他不能再说,也不敢再说。 相对于死或者生不如死,他更害怕不生不死永不超生。 所以就算燕恒要一直这样折磨他,他也无所谓了。 这般想着,沐修云便似自暴自弃一般连试图挣扎都没有,只躺在那里等着来人将他拖出去,用刑也好做什么也好,总归也不会更痛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沐修云不断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怕了,可本能的恐惧依然让他抖个不停,直到这声音在他身边停下。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拖拽。 来人只是一直看着他,就算他背对着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那眼神有多冷,让人毛骨悚然。 难道是燕恒来了? 心底涌上更深的恐惧,却也有更多的希望。若是燕恒来了,他是不是可以求他给自己一个了断。 沐修云努力睁开了眼,只是他无法转身,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昏暗,看不到来人到底是谁。 忍耐着剧痛扯了扯唇角,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冷漠的声音,还带着一抹讽刺,“看来还没死!” 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 长久的折磨让他的大脑浑噩,虽然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到是谁。 他想说话,可是胸口痛得历害,连深一些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正迷茫无助之时,身体被一道力量猛的一拉,直直转过了身。 这般的动作给现在的沐修云带来的便是撕裂般的剧痛,他喉间发出混沌的痛吟,喘着粗气,努力看向面前的人。 昏暗的光线中,白色的人影晃动,他脑中一片空白,好像认识又好像从未见过。 而那人只是在他茫然的目光中缓缓勾唇,“想解脱吗?”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沐修云的神智越发混乱得厉害,他根本没听清女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她红唇张合,唇边带着嘲讽的冷笑。 沐修云重新闭上眼,迟钝的大脑一点点的梳理着自己的记忆,某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骤然睁眼。 连疼痛都忘了,眼眶瞪大,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你是……沈姨娘……” 虽然打扮装束全然不同,可沐修云却还是认出来了,这女人就是他那儿子最宠爱的妾室,沈姨娘沈琳琅。 心中复杂和慌乱如海翻腾,可一张嘴,声音却嘶哑如同锯木,喉咙干涩得好像连丝毫水分都无。 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还没继续开口,被他称作沈姨娘的女人忽然伏低了身子。 她穿着白色的宽袍,抬手间能见到袖边银色的暗纹。 纤细的手指落在他的喉间,红唇轻轻一勾,“你不必想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解脱的。” 沐修云唇角一动,一个字也没有来得及说,沈琳琅手中用力,咯噔一声,沐修云的头已经偏了下去。 只有大睁的眼底浮出的恐惧,以及一丝得以解脱的快意。 沈琳琅直起身,抽出丝帕,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手擦干净,嫌弃的将丝帕随意扔掉。 最后看一眼沐修云的尸体,冷冷一笑,转身消失在地牢之中。 只是刚出了地牢不远,一道力量便朝着她袭来。 沈琳琅眉心一紧,身形一侧堪堪避开,只有衣袖被割裂。 她侧眸看一眼自己裂开的衣袖,微眯了眼朝刚才那道力量所来之处看去。 对面的宫殿之上,站着一道火红色的身影。 红衣墨发,站在月色之下,美得让人窒息。 沈琳琅却只是蹙眉,“陵光?” 陵光单手负后,淡淡掠她一眼,“北阳皇宫不是谁都能来的。” 沈琳琅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冷笑,“可我还是进来了?何况,你也在这里,不是吗?” 陵光轻抿唇角,不再看她,只看向燕恒和九夭寝殿的方向,“这是最后一次,马上离开。” 沈琳琅却并未如他所言马上离开,倒是好奇的讽刺道:“你这是在宫里做起了侍卫?” 陵光没有再说话,沈琳琅却又想到了什么,自顾笑了一声,“难怪天阳说这里他进不来。” 本是想趁着燕恒和月九夭身体虚弱时抢走他们的魔灵和妖元,可惜,天阳根本无法靠近他们。 如今看来,竟是这陵光的原因。 天阳是魔族,陵光却是神族四灵之一,算起来,作为守护使者的他正好是魔族的克星。 他若是存了心要护着燕恒和月九夭,凭着现在的天阳自然没有办法。 而她与他是同族,所以才能顺利进来。 只是陵光是为了月九夭? 她啧了一声,有些嘲讽,“陵光,你这是何必?人家早就同燕恒两人相亲相爱,你就算再护着她,难道就能得到她吗?” 陵光看回她,声音已经趋于冰冷,“本君奉神帝之令,行守护之则。若是有人敢肆意冒犯,本君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沈琳琅周身一扫,嘴角处一勾却是毫无温度,“倒是你,背叛神帝,背弃神族,最后必将自食恶果。” 沈琳琅面色一僵,随后冷笑,“山水有相逢,到底谁会笑到最后,谁会自食恶果,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转身,顷刻间消失不见。 陵光的眉心缓缓蹙起,朝着九夭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微微一叹,下一瞬亦是消失在空中。 第283章一统三界六道? 燕恒如今的睡眠很差,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只是为了让九夭能好好睡觉,他依然还是抱着它躺回了床上。 轻轻揉捏着它的脖颈,低声道:“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乖乖睡觉。” 九夭趴在他的心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它现在不过是一只灵力全无的普通兽儿,再加上魂魄残缺,体力总难维持,所以其实很是嗜睡。 虽然担心燕恒,可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很快还是睡了过去。 听着它浅浅的呼吸,燕恒亦闭上眼,只是落在它脖子上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它颈上的那只银铃。 让人心魂皆安的梵音在寝殿中响起,燕恒的神色渐渐松乏了几分,很快竟也有了几分睡意,只是正睡得昏昏沉沉间,便有人扣响了殿门,伴着影卫低声的询问,“圣上?” 燕恒眉心一动,瞬间清醒过来。 转眸看了眼沙钟,还不到上朝之时,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又看了看怀中的小东西,它还睡着并未被惊醒。 燕恒摸了摸它的头,将它轻轻放在了一旁的软枕上。 小东西好像有感觉,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眼瞧着就要醒来,燕恒忙又摸了摸它的头,低头在它耳边柔声哄道:“乖乖,继续睡,我很快回来。” 九夭的耳朵尖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便又安稳的睡了过去,只用尾巴将自己蜷了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 燕恒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它小脑袋上亲了亲,这才起身,随意拿过一件袍子披上走出了内殿。 已经有影卫侯在外殿,见燕恒出来忙要行礼,燕恒只是抬手制止,直接问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很低,影卫也知道里面还有只兽儿在睡着,亦不敢大声,也将声音压得很低,道:“回圣上,沐修云死了,是被人扭断了喉咙。” 燕恒眸光幽深,抬眸看他一眼,“什么人做的?” 影卫低头,声音更低,“属下等无能,未能找出凶手,暗牢之中也没有任何被人闯入的迹象,不过凭着他脖子上的痕迹看来,应该是个女人。另外,在沐修云身边捡到了这个。”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中的东西双手呈上。 燕恒狭眸一看,是一条白色的丝帕,上面没有任何花纹。 他并没有抬手去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道,“知道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内殿,沉吟一瞬才又补充,“将沐修云的尸体处理了,同这丝帕一起。” 这丝帕太过普通,根本没有任何调查的价值,可若是寻常女子又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闯进东宫暗牢杀了沐修云? 待影卫离开之后,燕恒并未马上回内殿,而是走到了窗前。 抬头看向依然黑沉的天,眸光有几分凝重。 他虽然被月空抽走了一根灵根,可不代表他失去了所有灵识。 他能感觉到,这宫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气息侵入,除去,神族。 苍穹之上九重天,那是神族领域。 神族之人向来最是心高气傲高高在上,是最不屑被拿来同其他几族相提并论的,更是很少下九重天到这凡界中来。 可他在回鸾山的时候却遇到过几个神族人,而那几个人很明显都是神族中修为极低的,否则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他的魔灵吞噬。 那么这些低等修为的神族之人,又是如何偷偷下了九重天,冒险来到凡界抢夺九夭的妖元呢? 再来,从这次回北阳之后,燕恒便一直都能感觉得到,宫里有神族之人的气息。 可他没有同九夭提起,因为他觉得,这神族之人就是陵光。 他留在宫里,或许是为了保护九夭,也或许是为了等他一统天下之后好替九夭重聚魂魄。 可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太想让九夭见到他。 而今夜,如果没有其他异族之人闯入宫里,那么是不是有可能,闯进来的就是神族之人? 燕恒正沉思,忽觉袍摆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他低头,便见到白绒绒的小东西正蹲在他的脚边,一只爪子扯着他的衣摆,抬着脑袋睁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燕恒神色顷刻间温软,勾唇弯腰,将小东西抱了起来,揉揉它的脑袋颇有几分无奈,“怎么又醒了?” 九夭懒懒的将脑袋搭在他手臂上,反问他,“那你呢,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 燕恒抿了下唇,唤它,“夭夭……” “嗯?” 九夭睁大眼,等他继续。 燕恒看它片刻,道:“沐修云死了。” “嗯……嗯?” 九夭回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眼神一变,“怎么死的?” 燕恒一直将沐修云关着不让他死,就是想着可能还会有用,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给灭了口。 燕恒眉色深沉,低低道:“被人扭断了喉咙,不过并不知道是谁做的,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未寻到。” 九夭的眼神复杂起来。 它和燕恒的想法一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北阳皇宫杀了人而不被察觉,肯定不可能是寻常人。 “是妖族还是魔族,是不是天阳他们?” “就算不是,也同他们脱不了关系。” 就算是神族,那应该也已经同天阳等人勾结在一起。 否则,沐修云对他们而言有什么紧要,何必专程闯进来杀了他? 恐怕还是因为沐修云知道他们一些事,他们担心沐修云最后受不了招了出来。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是关于背后人的身份,还是关于他们的目的? 这一点,燕恒和九夭现在全然无所知。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些人的确很厉害,滴水不漏,直到了现在也让他们全然一头雾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天阳在这其中是很重要的角色,而他扶持赵凌墨……只是为得这天下? 燕恒刚想到这里,九夭忽然冷笑一声,“难道他们还想一统这三界六道吗?” 对于身为魔族的天阳来说,一统这凡界天下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做了这么多事,又是杀人吸食怨灵,又是抢夺燕恒的魔灵和它的妖元,所谓的恐怕不是一个天下这么简单! 只是,他的身后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那人又是什么不得了的身份,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又这般……大张旗鼓? 第284章你可以在我怀里睡 当然,九夭这话其实也只是随意一说,带着点讽刺挖苦的意味。 毕竟这种一统三界六道的事也不是谁都敢想的。 它只能说这背后的人恐怕心很大,但是真正说要一统三界六道,那还得问问神帝同不同意啊? 燕恒却因为它这句话眸色骤然沉厉,沉默片刻忽然勾唇,“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 九夭诧异,“他们真这么敢想?” 就算是几十万年前的月痕,也不敢说自己就能打败神帝一统三界六道,这人若是真有这种想法,到底是本事太大还是心太大? 燕恒却是再次抬头看向虚空,“神族,神帝……谁又知道那九重天上现在是何情况?” 既然神族有人偷下了凡界,同天阳勾结,那是不是说,那神帝的地位已经受到了挑衅,神域之上或许早已经是风波重重,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平静。 燕恒的神思骤然清明。 所以说,很可能这背后之人,其实就是神族之人,他在这九重天上搅动风云掌控棋局。 而天阳甚至他们所有人,在他看来恐怕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就是不知,天阳是否也知道自己这棋子的命格,却依然心甘情愿替那人做事。 那么,赵凌墨呢? 他又知道天阳为何要帮他吗?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明确的说出来,可九夭听他前面一句便已经想到了许多,它更加惊讶,“你的意思是神族内乱,有人想要篡权夺位?” 燕恒抿唇不语,却等于默认了九夭的猜想。 九夭也抬头朝天上看去,若是九重天上真的乱了,这三界六道也必将大乱。 只是九夭惊讶过后又有些无语,“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呀,他们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们,难道就为了你的魔灵和我的妖元?能有这个本事打败神帝一统三界的人,还会在意这个吗?” “打败?” 燕恒嗤笑一声,“若神帝真的已经被打败,你以为这天下还能像我们看到的这么平静吗?” 那人是有心,却恐怕还并未拥有绝对的胜算和实力。 燕恒的眼底带着鄙夷,显然并不将那背后之人看在眼里。 若是真正的强者,又何至于搞这么多小动作?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足。 九夭却还是不解,“若是没打败,那神帝为何坐视不管,任由其这般张狂?” “也许,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若是神帝知道,就不该在其羽翼未丰之时放任其成长。 在燕恒想来,最可能的,便是他不知道。 “他在闭关?” “谁知道呢?” 燕恒勾唇,神域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他们无从得知,所有的一切也不过都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说的也是,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更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九夭若有所思的叹气,虽然九重天上那个神帝和它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可至少从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呀。 而现在那背后的人明显就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还没登上神帝之位,就已经在各种打他们的主意,甚至于手下尽是天阳这种连自己骨血怨灵都能吞噬的邪恶之人。 若是真让他一统了这三界,众生恐都会陷入危难,三界不知是不是会沦为炼狱。 思及此,九夭眼神一变想到什么,“赵凌墨一直想吞噬你的真龙之气,天阳他们帮赵凌墨就是想先夺得这天下,难道夺了这天下对他们有帮助吗?” 燕恒微微狭眸,思索一瞬冷笑开口,“民心,信仰!” 九夭好奇,“什么信仰?” 燕恒低头,对上它充满疑惑的眼,“就如寺庙之中用香火供养的神佛,难道这漫天神佛需要得真的是香火吗?不是,他们要的是信仰。信徒的虔诚能够给他们无穷的力量。所以,夭夭,不要小看信仰的力量。” 九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信仰的力量吗? 是不是就像桃花? 它本来只是一盏灯,却被奉为魔族圣物,一直受着魔族众人的供养,慢慢竟也能修出灵根。 所以,他们想夺天下,真正要的其实也只是这天下百姓的信仰。 不知想到了什么,九夭目光一闪,“照着这样说的话,最后这天下之人岂不是都会成为他们的傀儡?” 燕恒眸光一深,却没有再多说,只摸了摸它的头,“所以不管如何,这天下,必须掌握在你我手中。” 就算是为了他们害得他和夭夭凡界三世离别之苦,逼得夭夭魂飞魄散之仇,燕恒也绝对不会放任他们夺得天下,夺得三界。 九夭重重的点着小脑袋,“我们一定能拿下东海,一统天下。” 现在就算不为了它自己,也得这样做。 现在想想,若是没有它的事,阿恒不打东海,东海也早晚有一天会对夕煜动手。 甚至于九夭有些庆幸这一次他们先下手为强,否则,等赵凌墨他们准备充分对夕煜动手,他们便只能处于被动。 “对了,你说,之前拿了我的妖元被反噬的到底是什么人,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陵光之前说过,回鸾镇有大妖会出世,可这个大妖最后也没出现,很可能就是因为被妖元反噬之故。 这个问题已经让它纠结很久了,只是上次在回鸾山的时候只见到了天阳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燕恒讽刺的一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恐怕直到现在那妖还不曾恢复。” 说不定,也是被天阳等人给忽悠哄骗的。 见九夭目光深沉,燕恒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让它回神,“好了,不要多想了,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时候不早了,你还要不要再睡会儿?” 九夭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惆怅,“已经要到早朝的时候了。” 燕恒轻笑,“无妨,你可以在我怀里睡。” 哪日早朝的时候这小东西不是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可不管下面那些个大臣是个什么表情。 可让它留在寝殿中睡却又不肯,说是他不在它也睡不着。 燕恒也习惯了到哪里都抱着它,将它独自留在寝殿中自己也不放心。 九夭自然知道自己可以在他怀里睡,它不是为了自己惆怅,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摸了摸他的脸,“可是你不能睡了呀,阿恒,你累吗?” 这一夜几乎又是无眠,一直这样下去,他真吃得消吗? 九夭觉得自己真是操心死了,燕恒却将它的小爪子捏住,顺势就在那软软的粉色肉垫上亲了两下,随后眸色深深的看着它,“累,却心甘情愿。” 比起它不在时的痛苦,这一点点的累又算得了什么? 果然,早朝之时九夭就窝在燕恒怀里睡着了。 它本来也是不想睡的,想陪燕恒熬着,它想着既然他都能受得了,它肯定也行的。 只是听着下面那些人一板一眼的上奏,说着那些繁杂又枯燥的政事,九夭就好像听到了催眠曲,很快就睡了过去。 燕恒靠在龙椅上,垂眸看着睡得香甜的小东西,眼底温柔唇角带笑,一下下的顺着它的后背,让它能睡得更舒服。 下方众臣都偷偷的观察着上方帝王的神色,昨日因选秀之事圣上大发了雷霆,不知今日情绪是否好转,大家都怕会不小心说错什么再让圣上盛怒。 不过瞧着他此刻这温柔浅笑的模样,好像心情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见状,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列,提到了这相位空悬一事。 从薛子昂欲辞官退朝之后,相位一直空悬。 虽然先皇泽帝并未批复准其辞官,不过从那以后他也没再上朝。 现在燕恒登基,就不知是不是会应了薛子昂辞官一事,另寻贤能补上相位? 提到这事的大臣猜不透圣心,亦只是隐晦的提了一下,燕恒闻言却微蹙了眉心。 前往回鸾镇之前九夭就提过,让他调查一下它亲生父母的事,他也让人审问了沐修云。 拒沐修云所言,九夭的确不是沐沉荣和楚清影的女儿,而是楚清影抱养而来。 根据楚清影以前说的,是她府中姐妹的孩子,因是未婚同别人偷生,见不得人,所以才托了她带入府中当做自己的女儿养着。 至于是哪个姐妹,按着她的意思是她答应过她那姐妹,要将这事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能说起。 沐修云也暗中查过,却一无所获,所以具体是谁他同沐沉荣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所以燕恒在调查楚德之时便也好好调查了一下这件事,将楚府中人的资料都详细的查过一番。 结果是同沐修云一样,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当年的楚家也并没有哪位小姐未婚生子。 然而还是有一个人引起了燕恒的注意,那就是楚家当初的嫡三小姐楚婳,亦是薛子昂的第一任夫人。 听闻两人成亲之后一直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直到后来左想容未婚有孕,楚婳才同薛子昂产生了矛盾,两人合离之后左想容入了相府生下了薛灵雅。 楚婳却从那以后消失无踪,听闻已经死了,是自尽而亡。 算算九夭出生的时间,同这件事倒是极为符合。 不过因为没有具体的证据能证明,燕恒暂时还没有告诉九夭,只想着什么时候寻薛子昂问问。 不过这段时间事务繁多,他倒是忽略了,此刻被人提起了薛子昂,他才又想起了这事。 看一眼呼呼大睡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九夭,燕恒心底暗叹。 若是薛子昂真的是她在人间的亲生父亲,却又因为左想容的缘故逼死了她的亲生母亲,不知九夭会如何难过? 第285章被咬了 一下朝,九夭便适时的醒了过来,而燕恒正抱着它坐在龙撵上朝御书房去。 他今日亦是疲累的很懒得走路,正想着闭上眼靠一会儿,九夭就醒了。 在燕恒怀里懒懒的滚了两圈,蹭着他的手臂撒娇,“阿恒怀里好舒服。” 燕恒挑眉掠它一眼,“是他们说话的声音让你觉得很舒服吧。” 它以为他不知道,它这是将大臣们的声音当成了催眠曲了。 九夭撇了撇嘴,没有丝毫被看穿的羞愧,只是哼了哼,“所以我不是当皇帝的料呀。” 思及此,它就忍不住佩服燕恒的母亲。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了这些人一板一眼的样子忍受了二十年的,要是让它来面对他们,恐怕一日都忍不了。 燕恒挑眉低笑,“嗯,夭夭不用做皇帝,只要做我的宝贝就好。” 九夭浑身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真肉麻,阿恒,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肉麻?” 燕恒的笑容更加愉悦,“我这里还有更肉麻的,你想听吗,嗯,小乖乖?” 九夭被他这笑和最后一个小乖乖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是现在它周身是毛看不见。 它很怂的摇了摇脑袋,义正言辞的拒绝,“还是算了吧,咱们正常点说话就好。” 燕恒笑出了声,将它抱得高一些低头去碰它又尖又软的耳朵,在它耳边低哑着嗓子道:“可我就喜欢这样,难道夭夭不是我的乖宝宝,小心肝吗?” 九夭的耳朵尖颤个不停,内侧骤然发红,却还是忍不住眼带疑惑的看向燕恒,还伸出一只爪子去摸他的额头,“你受什么刺激了,还是生病了?” 燕恒将它的爪子捏住不让它乱摸,和它对视一瞬忽然叹息般道:“只是觉得,我应该更疼夭夭一些。” 就算他从小同燕殇夕月聚少离多,却至少知道父母爱他,也感受得到。 而九夭,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九夭更加疑惑,总觉得燕恒有些奇怪,正想再说什么,眼神却忽然一变。 猛的从燕恒怀里跳出来,趴到御撵的窗边抓开窗帘朝外看去。 燕恒也感觉到什么,转眸,便正好看到被九夭抓开的窗帘外,不远处的天空已经被映得一片火红,似有烈火冲天而起。 可他和九夭都看得分明,那并非真正的火光,只是颜色如火的光芒。 四周的宫人侍卫显然都看到了这奇观,对着那方指指点点偷偷议论。 燕恒微微蹙眉,九夭却惊呼起来,“是她。” “谁?” 燕恒狭眸,他只感觉到了浓烈的妖气,弥散在整个北阳上空。 “哎呀。” 九夭转回头瞪了燕恒一眼,怎么这种时候他就变迟钝了。 “就是那个小女孩啊,我们从沁阳带回来的,北郡王府那个。” 燕恒眉心一动,恍然大悟,“那的确是北郡王府的方向,所以她怎么了?” 前几日他还抽空带九夭去看过那个小女孩,依然是在昏迷之中并未有什么异常,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九夭的眸色也认真起来,又仔细的看了看那方,“不清楚,我们去看看。” 燕恒点头应了好,抱着它就起身,外面的人便只见到一道暗色的身影从御撵中跃出,如一道暗光划过,很快消失不见,而御撵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此刻的北郡王府亦是一片混乱,府中人都惊慌失措的聚在那小女孩所居院落外朝里面指指点点。 冲天的红光浓烈似血,他们甚至听见院中传来的嘶吼,撕心裂肺的吼声,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心脏抽紧无法呼吸,也不知道里面那人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只是院门紧闭,他们看不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靠得太近。 房中,赵卫轩正趴在那张寒玉冰床上,死死的压制着床上的小女孩不让她乱动伤到自己。 这小女孩已经昏迷了半年之久,赵卫轩受了燕恒的托付照顾她,自然每日都会来看看,可就在方才他看过她准备离开时,她竟忽然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周身的肌肤好像被火焰灼烧着,整个人都红得像一团凝固的血液。 她不断的颤抖着,四肢也开始胡乱的舞动挥打,嘴里发出极为痛苦的嘶吼。 她的动作越来越剧烈,赵卫轩在一旁瞧着实在有些不对劲,若是这样下去就怕她会伤到自己。 思及此,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床抓住她的双手压住她的双腿将她牢牢的禁锢住。 这一压上去,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压着一块烧红的铁,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哧哧冒烟,已经被烤熟了。 可是理智的感官告诉他,并没有,只是真的很烫,烫的他奇经八脉都有些扭曲了。 周身瞬间就被汗打湿,像在滚水里走了一遭,可就算如此,他依然不敢放开,只调动自己周身内力抵御这滚烫,死死的压着身下的小丫头。 琉岚琉夏一直被留在这里照顾小女孩,此刻也是听见动静跑了进来。 见到房间里的状况两人都有些发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赵卫轩思绪还清明,闻声便转头看过去,急急道:“快去找燕恒,快。” 甚至忘记了尊称,直呼了其名。 琉岚琉夏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燕恒是谁,依然愣在原地。 赵卫轩暗骂一句,“快去啊,你们是想看小爷我被烫死么?” 再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真的要被烤熟的。 虽然也不知道找燕恒来能有什么用,可这小丫头是燕恒找来的麻烦,不找他找谁? 琉岚最先反应过来,忙急急的应了是转身就朝外跑。 琉夏这才回神,瞧着赵卫轩费力压住那小女孩的样子,颤着嗓子问,“世子爷,奴婢要帮你什么?” “你来……算了算了,你还是一旁凉快吧。” 本想让她帮忙压着这丫头,可一想她恐怕承受不住这滚烫,赵卫轩还是只能自个儿受着。 琉夏咬了咬唇,也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又怕帮倒忙,只能退到了一旁。 不过很快,小女孩的嘶吼声就慢慢变小,就连挣扎的动作也开始变小。 赵卫轩满脸是汗,正想着是不是没事可以松开了,小女孩一直紧闭的眼睛却忽然睁开。 就连瞳孔都是火红的颜色,赵卫轩瞧着她的眼睛一愣,脖子上却骤然一痛。 他僵住,回神之后骂了一声娘,他被这丫头咬了! 第286章化身成妖 房中很安静,安静的让琉夏觉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赵卫轩已经是坐在床边的一张木凳上,她正小心翼翼的低着头替他包扎伤口。 不敢说话,就连出气都不敢太重,她感觉得到现在这赵世子心情不爽得很,自然不敢再朝枪口上撞。 而那张寒玉床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丫头,正冷冷冰冰的看着赵卫轩。 赵卫轩被她看得又想骂娘了。 他的脖子都差点被这小丫头咬断,好在没有伤到主动脉,否则他恐怕已经失血而亡了。 她倒好,从睁开眼开始,没说一句抱歉和感谢就算了,竟然还看他像看仇人似的。 忍不住回瞪着她,暗骂自己还真他娘的是吃力不讨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再管她,由着她去死好了。 等到燕恒抱着九夭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当然,其实也就是赵卫轩瞪着人家小女孩,至于小女孩,只是看着他,没有丝毫情绪的看着他而已。 燕恒的目光在房中一扫,先看了眼赵卫轩,然后才看向了床上。 九夭的目光却从进屋那一刻就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看来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模样清秀,身上的肌肤没有丝毫被烧毁过的痕迹,也恢复了正常颜色,不再如同之间红的透明,好像和寻常人无异。 可她的一双眼睛却是火红的颜色,甚至于,就连现在的它都能从她身上察觉出浓烈的妖气。 这都说明,她已经不再是寻常人。 而是,已经化身成妖。 这是之前九夭难以想到的。 它救了她,用灵力替她梳理经脉,却也不敢肯定她当真能熬过去。 毕竟,麒麟妖丹的威力那么强,她一个小姑娘,要熬过来着实不易。 却没想到,她非但熬过来了,且不过就用了半年时间就将妖丹化为己用。 这不得不说很是出乎意料了。 就在九夭看向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也看了过来。 目光先是落在了燕恒身上,从醒来开始就没有情绪的眼底闪过一抹浅浅的疑惑。 然后,才落在了他怀中那只白色的兽儿身上。 看着兽儿冰蓝色的眼睛,她微微凝滞片刻,目光忽而一亮。 在赵卫轩他们诧异的目光中翻身就下了床,直接冲到了燕恒面前。 燕恒眉心一动,防备的抱紧九夭朝后一退,还不曾动手,小女孩已经略带惊喜的开了口,“姐姐,是你吗?” “?” 不止是燕恒,刚起身要给燕恒行礼的赵卫轩和他身边的琉夏也是一愣。 她将燕恒叫姐姐? 也不知是无知还是大胆。 赵卫轩正抽嘴角觉得这小丫头果然睡傻了的时候,她又说话了,“虽然你现在变成了这样,可我看得出来,你就是之前救我的那个姐姐,对不对?” 不再是之前醒来面对赵卫轩时那冷冷冰冰的样子,清秀的小脸也带上了属于她这个年纪才会有的天真笑容。 燕恒目光一深,倒是看出来她是在对九夭说话了。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一眼就认出九夭? 琉夏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因为她知道兽儿就是她家小姐。 可赵卫轩却依然有些茫然,什么变成这样,难不成这丫头以为燕恒从女人变成了男人? 只是看着这小丫头的笑,赵卫轩又有些说不出的不爽。 凭什么对着他就冷得像块冰,对着燕恒笑得就那么天真无邪的? 这半年来照顾她最多的人是他好吧,刚才为了救她被她咬得脖子都快断了的人也是他好吧! 赵卫轩皱眉,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忧。 怕这疯丫头乱说话会惹了燕恒生气,却又想着让她吃吃亏上上当,以后许就不会对着人家乱笑乱说话了。 他徒自在一旁纠结,燕恒抱着的九夭却是眸光微动,同燕恒一样,对她能认出自己来好奇得很。 它没有张嘴,小女孩却还是听到了它的声音。 它问她,“你认得我吗?” 小女孩重重的点头,“当然认得,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了,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她说话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许是想到了那夜的事,眼底带上了几抹复杂。 九夭看得分明,她眼底有难过悲伤,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恨意。 红色的瞳孔中好像凝聚着两团鲜红的血液,这血液是她的骨血至亲亲手浇灌而出,永生永世也难以忘记。 九夭对那夜之事记忆深刻,也感同身受。 因为她的身上,也发生过相同的事。 只是她比她幸运,因为她有燕恒。 她会救她,其实也是因为她当时感受到了她那种强烈的恨意,勾起了她当时已经遗忘的潜藏的记忆。 九夭沉默了一下,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些不好的过往,便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小女孩的眉心更紧,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说完,她目光又是一亮,满带期盼的看着九夭,“姐姐帮我取一个名字可以吗?” 九夭一愣,下一瞬反应过来。 现在她已经得以重生,恐怕亦是想同以前的自己彻底断绝,所以不愿再用以前的名字。 若是她没记错,这小女孩姓莫…… 可九夭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愿意用这个姓? 它正有些为难,想着替她取个什么名字才好,燕恒却直接开了口,“想要名字,让赵卫轩替你取。” “……” 忽然被点名的赵卫轩一脸茫然,或者应该说从这丫头开始自言自语之后他就一直一脸茫然。 的确,他听不到九夭的声音,在他看来,这丫头就是在对着燕恒自言自语。 燕恒不理她,她还大胆的让燕恒替她取名字? 他正想着这丫头疯得有些厉害,燕恒就开口了,一开口就让他给这疯丫头取名? 回过神来,赵卫轩一脸不满,摸了摸自己已经被包扎好的脖子,呵了一声,“取什么名字,小疯婆子一个,就叫疯丫头好了。” 话落,小丫头就看了过来,眼神……还是如同之前看他时一样,冷冰冰的,不是,是比之前还要冷。 赵卫轩一僵,随后不满加重,冷哼一声,“怎么,说你疯你还不服?你不疯,我这脖子是谁给咬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狗变的呢?” 却不想,这最后一句话不知勾出了什么样的记忆,让小丫头本来只是冰冷的眼神顷刻间迸出杀意。 眼底红光大涨,她骤然抬手,不管不顾的朝着赵卫轩挥去,“你找死!” 谁也没料到这小女孩会忽然动手,赵卫轩亦是瞳孔一缩,只见到一道红色光芒朝他袭来。 他下意识就想躲避,可这光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还没动就已经到了身前,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炙热的灼烫侵上了他的肌肤。 赵卫轩当真是傻了,没想到自己这条小命竟然会落在一个疯丫头的手里。 他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等着死亡的来临。 可等了好一会儿,好像除了刚才那一股灼烧之感就再也没有其他。 他皱了皱眉,想着这丫头难道是在虚张声势,不料就听到了小丫头的声音,细弱得很,带着愧疚,“姐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他疑惑的睁开眼,小丫头正对着燕恒道歉! 赵卫轩眉心更紧,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要道歉也不是对燕恒道歉好吗? 赵卫轩的脾气也上来了,正想发火,目光一扫间却见燕恒的脸色似乎比进来时更白了几分,额头上甚至有汗珠在滚落。 而燕恒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抹淡淡的不满。 赵卫轩的怒意瞬间就消了下去,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身边也吓傻的琉夏才终于回了神,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世子殿下,方才是圣上救了您。” 她刚才也是被吓到了,却亲眼见到在那道红光靠近赵卫轩的时候是燕恒抬手,将那光芒挥散。 虽然觉得神奇,可琉夏好歹是知道自己小姐身份的人,也不会太过惊讶。 倒是赵卫轩闻言神色一变,再对上燕恒的目光就有几分愧疚了,微微的低下了头。 只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 方才小丫头对赵卫轩动手时,的确是燕恒抬手制止了,九夭也说了她,告诉她赵卫轩是好人,这半年来都是他在照顾她,她不能恩将仇报。 所以赵卫轩才会听到那丫头对着九夭道歉的话。 见她一脸的愧疚,又看赵卫轩此刻也是一脸愧疚,九夭有些头大。 这两个人,怎么冤家似的。 可他们两个人不对盘,却连累了燕恒。 他本就虚弱,还强行使用魔灵救了赵卫轩,此刻必定难受得很。 九夭又有些心疼的看向燕恒,“阿恒,你怎么样,没事吧?” 燕恒垂眸对它笑了笑,“放心,无碍。” 说完,他再看了赵卫轩一眼,又看了眼他们面前的小丫头,“她……要如何办?” 这丫头身份特殊,既然已经醒了,自然就要想想以后要如何安排了。 依着燕恒的想法,是想将这丫头送走。谁也不知道留着她在身边会不会留出一个麻烦? 而现在的他和九夭,有太多的事要做,自顾不暇,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别人了。 九夭也很清楚,它看向小丫头,有些犹豫,“你……” 它刚开口,小丫头就急急道:“我想要跟着姐姐。姐姐,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我可以伺候你,也可以保护你,我可以做很多事,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不笨,相反,她的出身导致了她的异常敏感和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她听出了燕恒的话外之音,她害怕燕恒会将自己从九夭身边赶走,所以才先开了口。 说完之后期待的看着九夭,生怕她会拒绝自己。 她已经没有家了,她甚至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寻常人。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她现在只想跟着九夭。 第287章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九夭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 只是它的事燕恒从不假手他人,连琉岚琉夏都没了用武之地,哪里还用得着别人? 只是,它也的确是喜欢甚至同情这小丫头。 它既然救了她,自然也希望她以后能过得更好。 现在她已经无依无靠,小小年纪便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伤害,无处可去。 若是它还赶她离开,也不知她会如何难过,如何受伤? 这般想着,九夭就想要答应她将她留下,除去燕恒之外它没有亲人,权当自己多了个妹妹好了。 不过它也没有马上就回答,而是先偏头去看燕恒,眼底带着询问,“阿恒?” 它担心燕恒不喜欢这小丫头,不愿意留下她,而它也不想为了旁人和燕恒闹矛盾。 在这方面它的确自私。 就算它再喜欢小丫头,可若是和燕恒相比,它自然会倾向燕恒,毫不犹豫。 燕恒对上它的眼神,看出它的希翼,它是希望能留下这小丫头的,他知道。 他眉心微沉,又看了看那小丫头。 她正紧咬着唇,好像也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还需要燕恒决定,眼底的惶恐不安就更明显。 她也有感觉,抱着姐姐的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喜欢她,他甚至都不愿意让姐姐给她取名字。 其实燕恒对她并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以前九夭因为救她伤了自己,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而已,可这种不满还不至于构成什么不喜欢。 何况,深思起来,这小丫头若是真心实意,那将她留在夭夭身边也并非不可以。 虽然她看着还是个小丫头,可实际上拥有上古麒麟妖丹的她,拥有的力量非常强大,只是她现在还不懂如何更好的运用。 以他现在的情况,很多时候也不敢肯定能好好保护夭夭,若是留她在身边,说不定真的有用? 唯一担心的是,这丫头万一有异心? 他眯眸,看回怀中九夭,“你信她?” 九夭眸光几转,很快明白了燕恒的意思,他担心这小丫头的心思不纯,留在她身边另有目的。 虽然他太过小心,可九夭知道他对它的事向来谨慎。 哪怕这个丫头是他们亲自从沁阳救回来的,亲眼看着她的父母对她狠下毒手,可这其中有天阳的参与,他便不敢掉以轻心。 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另一个局? 九夭看了眼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无助又不安的小姑娘。 那双红红的眼睛里此刻不再是鲜红的血液或者燃烧的火苗,倒似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泛红的眼睛让她显得委屈又可怜,让人心疼。 九夭看着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嗯,我信她。” 它信她,这一次,它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燕恒好像早就知道它的回答,也没有再多言,只摸了摸它的脑袋,“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己做决定。” 九夭目光一亮,“那,我们就将她留下?” 燕恒不语,只是轻笑着点头。 它高兴,他便也高兴。至于其他,慢慢再看,若她真有异心,总会露出马脚。 小丫头听到了九夭的话,又见燕恒点了头,喜悦便直接从眼底溢了出来。 “谢谢姐姐。”她笑起来时总让人觉得天真又可爱,到底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只是她很快又看了看燕恒,笑容僵硬了一下,踌躇着道了句,“谢谢……哥哥。” “噗……” 九夭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敢将燕恒叫哥哥的,也就这小丫头了吧。 燕恒只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虽然有些别扭,可她叫九夭姐姐,叫他哥哥,也无不可。 看着他们的反应,小丫头有些迟疑的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倒是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赵卫轩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好像,这丫头并非在对着燕恒一个人说话,燕恒也是,刚才燕恒是在同他怀里的兽儿说话吧。 眸色微沉,看向燕恒怀中的兽儿。 这兽儿和之前燕恒丢失的那只宠物分明就是一只,燕恒对它有多宠爱,早就超出了正常的人和宠物的范围,在很久以前他就很清楚。 可每每想来,也总觉得有些奇怪。 比如燕恒叫它的时候,叫的是夭夭。 而燕恒对沐九夭有情,他亦知道。 还有刚才这小丫头叫的“姐姐”是不是其实是在叫这兽儿? 越想,眉心越紧,随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和燕恒的表现,他心底的那团惊疑也越来越大,只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可这事,也太过稀奇了。 他正自顾沉思着,燕恒却忽然叫了他一声,赵卫轩一惊抬了眸,对上燕恒那双暗蓝深邃的眼。 心跳一乱,他有些不安,“圣……圣上?” 燕恒只看了他一眼,道:“同朕去书房。” 说着,弯身将九夭放下,“乖乖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九夭点头,知道他有事和赵卫轩说,它也懒得听,在这里同这小丫头说说话更好。 燕恒拍了拍它的脑袋,转身离开。 赵卫轩皱着眉,看了眼地上的兽儿,又看了眼那个看也不看他的小丫头,唇一撇眉更紧,按捺着自己复杂的情绪,跟着燕恒走了出去。 外面依然围着许多人,见到燕恒出来时忙跪下行礼。 燕恒时常到北郡王府,这府中人自然都认得他。 燕恒目不斜视直接朝书房的方向去,倒是赵卫轩四处一看,厉声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多言,若是传出去一个字,本世子可不管是谁,所有人一百个板子卖出府去。” 众人忙低了头颤颤巍巍的应是,赵卫轩也懒得理会他们,跟着燕恒去书房。 他的脑子里有太多问号,若是得不到回答,估计得把自己憋疯。 房间里,等燕恒和赵卫轩离开后,九夭才一跃跳到了房中一张木凳上,重新看向有些束手束脚的小丫头,主动问她,“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小丫头忙摇头,“没有的。” 九夭点头,又想了想,“你也的确不能一直没有名字。” 既然要留在它身边,自然也要有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小丫头小丫头的叫。 它目光一转,便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我叫夭夭,不如你就叫蓁蓁吧。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一听就是姐妹。” 九夭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好的。 若是以后她想用回自己的姓氏,便可以叫做莫蓁蓁,也很好听呀。 九夭觉得自己简直棒棒哒,小丫头的眼神也是一亮。 她不是很懂九夭念的这诗,不过听她说一听就是姐妹便也欢喜的很,忙重重点头,“好,那我以后就叫蓁蓁,谢谢姐姐。” 一直安静着待在一旁的琉夏见状抿了抿唇,有些莫名的失落,小姐的身边恐怕再也不会有她和琉岚的位置了。 可能怎么办呢,她和琉岚只是凡人,的确是帮不了小姐什么的。 思及此,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姐……那以后奴婢和琉岚还能跟着你吗?” 九夭一愣,转眸看向她,有些为难。 琉岚琉夏都是打小跟在它身边的,可自从它恢复了妖识,能用着她们的地方就越来越少。 更何况,它和燕恒有许多事要做,很快可能还要前往东海。 琉岚琉夏虽会些功夫,可到底是凡人,若是让她们跟着,非但帮不上忙,它还担心会让她们陷入危险。 只是现在蓁蓁已经醒了,的确是需要给她们安排一个去处才是。 认真的想了想,九夭道:“你和琉岚的年纪也不小了,现在沐家已经没了,你们也不再是奴婢,以后都不用再伺候谁。若是你们愿意,我给你们一笔银两,你们好好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安家落户。若是能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可以嫁人生子。若是遇不到,你和琉岚也可以互相扶持好好生活,总比跟着我担惊受怕,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的好。你觉得呢?” 它并非用的命令的语气,而是征求她的意见。 对她和琉岚,九夭也是有感情的,它自然希望她们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 不得不说,它的打算和安排其实是很好的,也的确是为了她们着想。 可琉夏几乎都要哭了,“可是奴婢就想跟着小姐,奴婢打小就跟着小姐,出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九夭默了默,“那琉岚……” “奴婢也是,求小姐不要赶奴婢和琉夏离开。” 琉岚的声音急急的传来,很快就冲进了房间。 她和琉夏从小就在九夭身边,若是小姐让她们离开,她们当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九夭有些头大,这两个丫头,让她们脱了奴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蓁蓁在一旁瞧着,也不敢说话。 她怕自己若是开了口,姐姐连她也不要了。 九夭为难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跟我回宫吧,在宫里领份差事,也免得你们觉得自己无事可做。” 北阳皇宫那么大,自从凤皇和泽帝离开之后也的确怪冷清的,多两个熟悉的人也好。 琉岚琉夏破涕为笑,忙点头谢恩,蓁蓁也笑了起来,好像也很喜欢九夭这样的安排。 九夭看了看她们三人,头更大了。 出一次宫,带了三个人回去,燕恒会不会很不高兴? 第288章吃醋 书房之中,燕恒站在书柜前,目光从那一排排书籍上扫过,眼底带上几分鄙夷。 他还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夭夭从这书柜中抽出的春宫图,过了这么久,以为这赵卫轩会有些长进,却竟然更多了几本。 赵卫轩哪里知道燕恒在鄙视他,只是深锁眉心站在房中,看着燕恒的背影想着这话该如何问。 只是还不等他想到,燕恒忽然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来,转身坐到了书桌后,随意翻了起来。 赵卫轩愣了愣,看清燕恒抽的那本书之后嘴角一抽,急急上前就欲从燕恒手中抢夺,“圣上,您怎么能看这样书呢?” 燕恒侧身一避,懒懒的抬眸掠他一眼,重新低头看书,“你看得,朕怎么就看不得?” 赵卫轩的动作僵住,却也不敢有太过不敬的举动,“这……臣不是怕会污了圣上的眼么?” 燕恒勾唇冷笑,翻了一页,淡淡道:“北郡王可知道你每日里都看得这些东西?” 听燕恒提起他父王,赵卫轩撇了撇嘴,也不想抢书了,反正都看了。 他只道:“臣那父王现在还不知在哪座山里避世苦行呢?” 燕恒的目光落在书页之上,眸色却微微深沉,“北郡王避世不争,你呢?”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向赵卫轩,“你也想同你父王一般,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或者闲散世子?” 赵卫轩眸色一动,尴尬的笑了笑,微微低头,“臣不知圣上何意?” “是真的不知,还是装疯卖傻?” 燕恒挑眉,将书放在桌上,靠上椅背眸色锋锐了几分,忽然道:“朕打算御驾亲征。” “什么?” 赵卫轩一惊,抬眸,正好对上燕恒的目光。 他窒了一瞬,还是皱眉,“圣上初初登基,朝堂方稳,若是现在圣上御驾亲征这朝中该如何是好?” 燕恒神色浅淡,“所以,朕来问你,是想继续这般下去,还是想要建功立业做出一番成绩?” “臣……” 赵卫轩怔住,燕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想在他离开之后,让自己在朝中替他稳定朝局? 赵卫轩心情复杂,有些犹豫,“臣年纪尚轻阅历尚浅,怕不能服众!” 燕恒眸光郑重,只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朕自然还有其他打算,会让薛相薛子昂在一旁辅助于你。” “薛相?” 赵卫轩更讶异了,他和朝中其他大臣一样,以为燕恒会答应薛相辞官之请,却不想他竟然还要重用于他。 一时也拿不明白燕恒到底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可薛相不知是否会愿意再次入朝?” 燕恒笑了一声,“这件事朕会处理,你只需要告诉朕,你是否愿意?” 赵卫轩是同他一起长大之人,燕恒对他的信任自然是足够的,也相信他的能力和本事。 外表看着不羁,实际上却是可当大用之人。 甚至于燕恒隐隐有了打算,也有预感,有朝一日他和夭夭或许会离开这片土地,那时候,这帝王的位置还需要有人继承。 赵卫轩,在他看来,其实是最好的人选。 不得不说他想得深远,赵卫轩却不知他这些打算,只是神色纠结,明显还有几分为难。 燕恒知道,赵卫轩受其父赵慕苏影响太深,向来不爱参与朝事,可赵慕苏是因为被情所困,又因身份特殊才会如此。 赵卫轩却不同,燕恒对他寄予厚望,自然希望他能答应自己。 赵卫轩紧蹙着眉,看了眼燕恒放在书桌上的书籍,眼神微闪,又看了看燕恒。 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许久,他忽然单膝跪下,声线沉定,“臣愿替圣上,效犬马之劳。” 燕恒的唇角缓缓弯起,站起身来垂眸看他,“朝堂安稳,天下才能安稳,朕将大权交于你手,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更希望,你能护我夕煜百姓安稳。” 赵卫轩眼底有异样的光彩一闪,神色难明的沉默一瞬,随后才抬眸,“臣定当竭尽所能。” 他神色定定,眼中全是激昂之气,眸光从幽深变得明亮,有灼灼光芒。 男儿志在四方,他年纪尚轻,自然也是胸怀大志,不愿就此荒废一生。 可以往凤皇泽帝在位,北郡王府地位尴尬,他只能不争不抢不做表现。 然如今,燕恒信他,他还有何担忧? 燕恒狭眸,对上他眼底的光芒,轻声一笑,“你有此志,朕心甚慰!起吧。” “谢圣上。” 赵卫轩跪恩起身,看着燕恒纠结了一瞬,随后问道:“圣上为何忽然想要御驾亲征?” 燕恒走到窗前,朝东边看去,“东海那方或有变故,朕前往,只是为了防备万一。你知,东海,朕势在必得,不容半点闪失!” 赵慕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燕恒挺俊的背影,默了片刻。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圣上,那只兽儿……” 刚开口,燕恒忽然转头,眸色沉沉的看着他,“有些事,知道就好,不必说。” 赵慕苏眸色收紧,燕恒这话无头无尾,他却似乎明白了燕恒的意思。 所以他的猜测是真的? 心底大惊,却不敢再多说其他,燕恒的意思这么明显,再说再问便是他不识趣了。 喉头微动,他垂眸,“是,臣明白,臣定不会胡言乱语,圣上放心。” 燕恒点了点头,有些话从不用说得太过明白。 只再撇了他一眼,“三日之后朕便会下旨,你好好准备准备,将你的心给朕收起来。若是做的不好,朕可不会顾念什么情分。” 赵卫轩朗笑一声,“臣遵旨。” 燕恒“嗯”了一声,这才转身朝外去,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折回身走到书桌前。 赵卫轩疑惑的看着他,却只见他将桌上那本书拿起,卷好放入袖中,然后睨他一眼,“特别是像这种东西,以后最好少看,很容易阳衰不举。” 赵卫轩嘴角猛抽,让他少看,他却装在袖中是怎么回事? 那本可是他珍藏的孤本,就这么被顺走了? 只是他现在拿走那书有用吗,那兽儿能和他做什么? 赵卫轩无语至极,可燕恒已经转身离开,他却又不敢去抢回来,只能在燕恒身后翻了个白眼。 …… 出来一趟,便带了三个丫头回宫,九夭没想错,燕恒的确是有些不满。 一个蓁蓁就罢了,琉岚琉夏是凑什么热闹? 这让他有一种夭夭被人给瓜分了的感觉。 这般想着,等回宫之后,燕恒便直接将三个丫头丢给了天哲,也不让九夭去替她们操心。 知道要和九夭分开了,蓁蓁噘了嘴,虽然有些不高兴,可也不敢抱怨。 她已经知道燕恒的身份,就怕他一个不高兴就赶自己离开,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天哲走了。 只是一步三回头的,让九夭都差点以为她们这是要生离死别了。 它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这小姑娘太没有安全感,或许因为它救了她,所以她对它格外依赖了点,当真是将它当做姐姐的。 它的情绪被燕恒看得清楚,燕恒哼了哼,抱着它就朝寝殿中去,“现在夭夭的眼里只能看到别人了。” “什么呀?” 九夭莫名其妙的抬眸看他,看清他的眼神之后便有些无语,“你不会是吃醋了吧?连她们三个的醋都吃?” 对于吃醋这件事,其他男人恐怕不会承认,可燕恒却是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只是看着它呵了一声,“所有抢走夭夭注意力的人,我都不喜欢。” “……” 九夭无奈,跳到他的肩头,偏头舔了舔他的脸颊,讨好道:“我眼里心里都只有阿恒一个人,我发誓。” 燕恒侧眸掠它一眼,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九夭也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还吃醋,尾巴扫着他的后颈,脑袋在他的脸颊上蹭,“阿恒……” 声调上扬,是它一贯撒娇的语气。 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的后颈上扫来扫去,寻常燕恒倒是不会想太多,可这会儿也不知怎的,这酥痒之感竟让他浑身都有些发起烫来。 燕恒蹙眉,心道那什么春宫图果然不能看。 一把将它从肩头拎了下来,他低咳一声,很是严肃的道:“我先去沐浴,你给我老实待着,等我出来再说。” 九夭一愣,这个时候沐什么浴,午时都不到。 可不等它疑问,燕恒已经将它放在软塌上自顾朝着一旁的偏殿去了。 步伐有些急,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想沐浴。 九夭疑惑的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知道燕恒有些洁癖,可今日好像没做什么呀? 心头怪怪的,可九夭也没跟上去。 它现在可不敢再随意撩拨燕恒,就怕一不小心将自己埋坑里。 像这种沐浴的事它更是敬而远之,虽然心里猫儿抓似的,却也不敢偷偷去看。 暗自一叹,九夭趴了下去。只是无聊的趴了好一会儿,却一直不见燕恒回来。 它更觉得奇怪了,燕恒平日里沐浴速度也挺快的,可今日却已经是平日的两倍时间了? 他到底怎么了? 思绪乱转,忽然想到之前他救赵卫轩的事,不会是受伤了吧? 心头一紧,它骤然起身,想也没想的就朝着偏殿跑了去。 第289章‘衣冠禽兽’啊 偏殿,九夭一路跑到了浴室门口。 浴室门并未紧闭,露出小小的缝隙,是为了防备燕恒有需要叫人时外面的人能够马上听见。 九夭在浴室门前停下,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先探了小脑袋朝缝隙中看去。 浴室中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可在宽大的浴池里,九夭还是清楚的看到了燕恒的背影。 他靠在白玉池边,露出小半个肌肤白皙却肌肉紧致的后背,墨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有晶莹的水珠顺着背脊朝下滚落。 从九夭这个方向看过去,真真就是赏心悦目的一番春色。 九夭喉间一动,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下一刻却猛的摇头,试图将脑海中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摇出去。 拿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它在想什么呀,怎么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个时候,它应该关心一下燕恒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而不是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沉了沉呼吸,它又仔细的看了看里面,这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了。 燕恒微微仰着头,一只手搭在池边,一只手垂在水中。 他的呼吸也明显有些急促,就算在它在门边也能听到沉重的喘息,一声声的,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九夭瞬间就紧张起来,好像真的受伤了。 它不再犹豫,直接就从缝隙中跃了进去,迈着小短腿快步朝浴池边跑去,“阿恒,你怎么……” 剩下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口,九夭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燕恒。 他本是闭着眼的,却在它跑进来的同时骤然睁开,侧了头看过来,九夭僵在池边,就这么望进了他幽深得不见丝毫光亮的眼底。 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知是因为热水的氤氲还是什么,染上了一层醉红。 额头上水珠滚落,顺着脸颊脖颈和不断起伏的胸膛朝下滚…… 九夭傻傻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目光缓缓朝下,落在了水面之上。 白雾弥散,却依然能模模糊糊看到水下的画面,随着他的动作,水面甚至有波光荡漾。 九夭彻底傻了。 它看到了什么? 一瞬间的茫然之后脑袋中轰的一声响,九夭被惊得失了魂,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一副波光起伏的荡漾画面。 天哪天哪,它…… 九夭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闭上眼或者转过身才对,可本能的反应却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忘记了反应。 直到鼻子里忽然窜出两股热流,它才猛的抬起一只爪子捂住自己的小鼻子,骤然回神。 抬了目光重新看向燕恒。 他也正看着它,眼底更加深遂,好像没有星月的夜空,只有无尽的黑。 并没有因为它忽然的闯入而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看着它不说话。 九夭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更加燥热了,不止鼻子,只觉得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在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它深吸口气豁然转过了小身子,嗓音又哑又颤的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受伤了,你……你不要管我……我不看了……你继续……继续……” 话音未落,也不敢等燕恒回答,九夭已经嗖一声窜了出去,消失在浴室之中。 燕恒缓缓的半眯了眼,看着那小东西逃一般的身影,眼底暗光浮动。 深吸几口气,转回了头,再次闭上了眼。 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无奈笑容,九夭恐怕没发现,他的耳朵其实亦发了红。 风一般跑出了偏殿,九夭浑身烫意依然不减分毫。 若现在是人形,恐怕已经红得成了水里煮过的虾子。 只要一想到方才的燕恒,它就觉得自己要被煮熟了。 其实以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可这么清楚明白的看到,却当真还是第一次。 他会不会以为它是故意的,会不会以为它真的一点也不知羞啊? 九夭又急又臊,在偏殿门口不断的转圈圈。 怎么办,他会不会相信它的解释,啊啊啊,它那解释也的确很烂啊,还说什么继续,它怎么这么蠢。 可它真的不是故意想要看他的啊,它只是不小心看到,然后多看了两眼而已。 九夭想敲自己,它当时就应该马上转过头闭上眼啊,怎么反而瞪大了眼呢。 其实……那东西……也不是那么好看……还有点丑…… 天啊,它在想什么? 九夭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乱了,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待会儿燕恒出来它该说什么做什么,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九夭转着圈圈胡思乱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前却始终晃动着方才的画面,根本冷静不了,甚至它有种再冲进去看彻底的冲动。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它怎么解释估计燕恒也不会信,还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呢,不然它多吃亏啊,看都看了,看一眼和看完整个过程有什么区别吗? 喉间一滚,九夭又热起来了。 其实……刚才的燕恒,真的很性感啊…… 它的思绪显然乱七八糟颠三倒四,而隐在周围的影卫却只看见一只雪白兽儿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玩得不亦乐乎…… 众人眼神怪异的看着它的举动,满头黑线。 平日总觉得圣上的这只兽儿不同凡兽,精灵至极,甚至都能听得懂圣上的话,也难怪圣上宠爱。 可今儿这么一看,还是只普通兽儿啊,也会做这种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幼稚举动。 天哲甚至无聊的数着这兽儿转了多少圈圈,当然,作为知道这兽儿身份的人,他更觉得稀奇,不会是兽儿当久了,忘了自己其实是人了吧? 就在他数到了三百零一的时候,燕恒出现在了偏殿门前。 刚刚沐浴完,此刻也只随意披着一件宽松的黑绸袍子,墨发未束还泛着水汽。 看了看还在转圈圈并未发现他出现的九夭,眉心微蹙,“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暗哑,九夭却是一惊。 它骤然停下想朝声音来处看去,却不知是不是转了太久,这突然停下来脑袋便是一晕,小身子一晃猛的朝后栽去,直接来了个四脚朝天。 眼前好像有无数的星星在闪啊闪,九夭闭上眼,哀叹,真是丢尽了它的兽脸啊。 “地上很凉快?” 燕恒已经走到了它跟前,瞧着它四脚朝天的蠢样子眉心更紧。 九夭这才睁开了眼,仰躺的姿势正好让它和燕恒低垂的目光相对。 一如既往的幽深,眼底的情绪分外不明,端着一副正儿八经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根本无法和方才它见到的那画面融合在一起。 九夭心跳更乱了几分。 当然,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都想不到这个杀伐果断,冷冽如霜的夕煜年轻帝王也会在浴池中独自做着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事。 更过分的是,被人当场抓包之后还这么淡定,搞得好像是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衣冠禽兽’的人啊! 九夭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燕恒,眼睛眨了又眨,最后还是选择了装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眼珠子一转,瞬间就无辜起来,委委屈屈道:“我起不来了,阿恒抱。” 眼神和语气可怜的很,当然,在燕恒面前装傻卖萌这种事九夭从来就是信手拈来,没有丝毫觉得自己会很蠢的心理负担。 燕恒眸光轻闪,负在身后的手微微紧了紧,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实际上也是极度的不自在。 不过他也想得到,这小东西恐怕当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它以往的确有过故意偷看他沐浴还顺带摸摸他撩拔他的前科,可这段日子它却乖得很,就连晚上睡觉都只是乖乖窝在他怀里不会乱动。 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像以往还能够变幻出人形,也不敢随意捣乱了。 薄唇轻抿,燕恒暗叹一声,俯了腰身将地上的小东西抱了起来。 目光四处一扫,微带凌厉,随后转身回了侧殿。 殿门砰一声被关上,众影卫眼神一变脖子一缩。 不就是多看了几眼那小兽儿的蠢样,圣上也太小气了些。 九夭也被这关门声惊了一下,却始终老老实实的窝在燕恒怀里不敢乱动,它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燕恒,也隐隐觉得燕恒好像是有些生气,就是不知道是气它跑来偷看他,还是因为被它打断了所以‘欲求不满’? “你在想什么?” 它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冷冷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没……没什么啊?”九夭目光一闪,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他。 燕恒莫名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九夭表示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敢乱说什么。 沉默间,燕恒已经将它抱到了软塌上放下,自己朝一旁走去。 九夭这才偷偷地转了小脑袋朝他看去,却见他又进了浴池。 眼神一动,九夭已经忍不住脑补起来,难道刚才真的因为被它打断,现在又回去那啥那啥了? 不能吧,燕恒不会真的这么欲求不满吧? 它正纠结着,燕恒又出来了,却已经重新换了一件袍子,头发也用墨玉冠挽了起来,俊逸非常。 看起来衣冠楚楚,更像个‘衣冠禽兽’了。 第290章方才我好疼 九夭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特别是当它的目光落在他腰身之下时。 哪怕这会儿他已经是穿得妥妥当当,它都觉得自己能透过衣裳看本质,甚至还能看到刚才那副波光粼粼的荡漾画面。 九夭浑身的兽血又开始加速流动,沸腾了,尽数朝着鼻子上涌。 害怕自己真丢了人,它忙慌乱的移开目光朝上,却又正好对上燕恒那双墨蓝的眼。 他的眼底暗光簇闪,眸色极为幽深。 九夭心跳加快,目光又是四处一转,尾巴也胡乱的甩动着,只装作看房中风景般别开了眼。 燕恒哪里不知道这小东西在想什么,它尾巴一甩,他就知道它在想什么歪门邪道。 走到软塌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它,“我好像说过让你老实在寝殿中待着。” 这是准备开始算账了? 九夭又甩了下尾巴,噘嘴,再次解释,“可是你好久都不回来,我以为你受伤了,所以……才会过来看看你……谁知道……” 声音越来越小,一说到这件事就免不得想到方才,它的耳朵尖红了红,声音又细又小,“谁知道你在做那种事呀……” 燕恒的眸光轻闪,负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握,忽然勾了下唇,微微俯下腰身更近的和它对视,“哦,夭夭看到我在做哪种事?” “就是……” 九夭忽然对上燕恒的目光,幽深的好像带着旋涡的黑洞,就如方才在浴池中看到的那个燕恒,性感的欲将它的魂魄都吸走。 它的爪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在软塌上磨了磨,暗道他肯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它现在不敢对他有什么企图,所以故意诱惑它。 它垂下眼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眸,磨着爪子故作轻松的哼了哼,“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那种……妖族到了发情期才会做的事吗?” 一听它说那三个字燕恒的眼神就更深了,这小东西说话很多时候还是带着妖类的本能,大胆又直接。 可到底是恢复了人类的记忆,倒是知道害羞了。 虽是故作轻松,实际上却分明还是有些扭捏。 它害羞了,他却越发镇定,轻撩唇角,问,“夭夭不喜欢?” “?” 九夭满眼迷茫,它喜欢不喜欢同他做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燕恒的笑意更加深长,“若是夭夭不喜欢,以后我便不做了。” 不做了? 九夭很怀疑这话。 虽然燕恒的自控力的确很强,可到底是个男人。 天天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有多难受没有人比它更了解。 思及此,它犹豫着道:“其实也不是不喜欢了……” “那……夭夭喜欢?” “……诶?” 话还未说完,就被燕恒打断,只是这问题……九夭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燕恒绕坑里了。 果然,燕恒继续道:“夭夭以前不是说过,要好好疼我吗?” 九夭愣愣的点头,这话的确是它说的。 燕恒一叹,语气还莫名的有些委屈,低低的,“可是方才我好疼。” “啊?” 九夭微怔,难道真受伤了? 燕恒却更加俯低了身子,在它耳边低低道:“我……很想要你。” 九夭眼神骤然变化,别开脑袋轻咳了一声,故作无知,“要我什么?” 它只是一只兽儿啊喂,‘禽兽’! 知道它装模做样,燕恒也不拆穿,他也不会撩拔它太过,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 只轻笑了笑,无奈又宠溺,“夭夭可能不懂,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教你。” 九夭还来不及再说什么,燕恒已经将它抱了起来,低头亲了亲它的眼睛,语气温柔得要将九夭沉溺,“乖乖,快些变回来,嗯?” 九夭下意识点点头,它也想快些变回来啊,可这个不是它能决定的呀。 可它点头了,燕恒就满意了,又亲了它一下,这才抱着它朝外走,一边问,“饿不饿,去用午膳,今日我可是专程让人给你烤了鱼。” “……” 就这样吗? 直到到了用膳厅,午膳陆续摆上了桌,燕恒将剔了刺的烤鱼喂进了它的嘴里,九夭还处于有些迷蒙的状态。 所以它方才和燕恒说了那么多,他以后到底是做还是不做了? 吃完午膳,燕恒带着九夭在桃林中转了转消消食,然后便回了寝殿午睡。 他以往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不过初初登基政务繁忙,的确过于疲乏,整日里又睡不安稳,而九夭也因为身体关系有些嗜睡。所以登基之后,他倒是每日午后都会带着九夭回寝殿休息半个时辰,不过多半都是九夭睡得香甜,燕恒不过就是闭上眼养养神罢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特别累,燕恒倒是睡着了,反倒是九夭,因为脑子里事太多,一直没能入睡。 待到耳边的呼吸变得平缓,九夭眼睫微微一颤,小心翼翼的从燕恒心口上抬了脑袋,目光落在了燕恒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 此刻的燕恒凤眸紧闭,虽然将眼底的迫人凌厉尽数收敛,可这些日子他的确消瘦了太多,越发显得双颊棱角硬朗。下颔微收,薄唇轻抿,俊脸又变回了没有血色的苍白,以至于就算他这般睡着,整个人看来也冷峻得很。 心疼的感觉瞬间就将九夭整个淹没,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尽数消散。 几世碾转,不管是燕恒还是月痕,都为它做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而它,好像从未真正替他做过什么。 重生归来,本是想要好好疼他爱他护着他,可结果,还是它在被他疼着爱着护着。 它呢,就连想要好好的抱一抱他都不行。 九夭越想越是愧疚,越想越是心疼。 它看了燕恒许久,舍不得移开目光,哪怕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它依然觉得不够。 直到他眼睫颤了颤似乎快要醒来,它才又缩回了脑袋乖乖的窝在他的心口。 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九夭默默道:它一定要快些想办法聚齐魂魄,然后好好的疼他。 第291章爱吃醋的幼稚鬼 三日时间转眼既过,第三日的时候,赵奕画出了那张所谓的阵法图。 这图的确如赵奕所言很是精细庞大,悬挂在书桌之后几乎将整个书柜都遮住。 画上一个圆形,而圆形中各点各线分布复杂,最后都凝聚最中一点。 九夭站在燕恒的肩头,同他一样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图。 可九夭看着看着眼神就变了。 它转头,眸带危险的盯向坐在书房中自顾品茶的赵奕,“这不就是星宫图吗,什么阵法?赵奕,你耍我们?” 赵奕轻飘飘掠它一眼,带着点轻讽,“你可以再看看,这是不是你口中所谓星宫图。” 被自己眼中的傻子鄙夷了,九夭很是不满,爪子指向最中间那点,“还说不是星宫图,这正中不就是紫薇星吗,旁边分别是勾陈天枢北极六甲……” 说着说着,九夭的声音就歇了,它眼中的疑惑更深,复杂得很。 这图看起来是很像星宫图,可若是再细看,这些星宿的方向却全是反的? 它又看回赵奕,“你不会是故意这样画,糊弄我们吧?” 赵奕放下手中茶杯,轻哼一声,“我糊弄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能救我母亲吗?” 说完,他起身,也不顾什么礼数径直走到一直没开口的燕恒身边同他并肩而站,抬手指向自己画的那副图。 “这中间是紫薇没错,可这旁边的你们恐怕也看出来了,星宿位置颠倒凌乱,和普通的星宫图全然相逆……” 他刚说到这里,沉默许久的燕恒忽然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岂止相逆,将这图上星宿位置颠倒过来看,就会发现这紫薇星周围星宿颗颗串联,能呈龙腾之形,龙头……正好能吞紫薇。” 九夭目光一凌,诧异的看了看燕恒,又依他所言细细朝那图看去,果然,那些星宿颠倒串联出隐隐的龙腾之状,紫微星所处正中,也正好处于龙口大张之处。 赵奕显然也有些讶异,转眸看了燕恒一眼,忽而一笑,“当初我看到这幅图后,用了整整七日时间才理出端倪,圣上果然英明非常。” 他不得不佩服燕恒的细致敏锐,赵凌墨要和这样的人为敌,真的能有胜算吗? 赵奕越发庆幸,看来自己的确没有选错合作对象。 轻挑了眉梢,他耸肩,“既然圣上一眼就能看出这图的问题所在,想必很快也能找到破阵之法。” 这语气也不知是真信任还是讽刺,九夭瞪他一眼,这才有些担忧的看向燕恒,“阿恒,你觉得这真的是阵法图吗?” 就算把星宫颠倒逆反也不能证明这真的是什么阵法图啊,谁知道赵奕这个傻子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 燕恒微抿唇角,还未答话,赵奕哼了一声,“你莫不信,这阵法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杀!” 杀阵! 名字倒是挺霸气的。 九夭眼神微变,赵凌墨已经指着那图在空中画了个圆,“他们在东海海面上布下此阵,虽然我得不出破阵之法,却知道只要是进入这阵法范围,就算是百万大军,也只能被这龙吞噬,葬身海底。” 他说的厉害,九夭沉默了一下还是问燕恒,“阿恒……你怎么看?” 燕恒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副阵法图上,眼底有几分凝重,“这并非普通的星宫图或者阵法图这么简单,星宿逆转,龙吞紫薇……可见最先做出此图之人野心甚大。” 九夭和赵奕都怔了怔,随后眼神更深,赵奕再看向那图的时候就多了几分以前不曾有过的想法,九夭亦是看着那图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图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燕恒看了眼九夭,“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猜测吗?” 九夭眸光微闪,瞬间顿悟,“难道就是那个想一统三界留六道的人做出来的?” 它这话并没顾忌赵奕,燕恒亦只是勾唇,“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所以,若赵奕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天阳身后的人的确是出自神族,而那人的目的也的确如他们所料。 燕恒的目光凝在最中的紫薇星之上,这颗紫薇所代表的绝非寻常。 神帝…… 这样的阵法,自然不会只是用于小小东海,若是阵法当真被开启,最后到底会如何呢? 燕恒思绪复杂,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自己和九夭似乎已经跳进了他布下的棋局,由着他的摆布一步一步走到这里,而他最后的目的,其实就是要让他们入这杀阵,启动阵法,逆转星辰天地。 可就算想到了这里,他们却似乎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因为若是不能攻下东海,便不能一统这天下,无法替夭夭聚齐魂魄。 刚想到这里,燕恒神色就是一变。 星宿逆转……倾尽江山……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九夭见他神色严肃冷冽,心底也忐忑起来。 它和燕恒向来心思互明,他能想到的,它也能猜到一些。 陵光,引着他们一步步走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唯有赵奕这会儿云里雾里,他们说了那什么一统三界六道的人之后就沉默不言,打哑谜似的,让他不免有些抓心挠肺。 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又碍于自己和他们的关系不好开口发问,便只能抿紧唇故作深沉的在一旁沉默。 很明显,九夭和燕恒也不会主动对他解释什么,书房中就这么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燕恒才将肩头上的兽儿抱下来,转身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侧抬眸,睨了赵奕一眼。 方才同燕恒并肩而立,赵奕心底还是有些暗爽的,可这会儿燕恒一坐下,他站在这旁边就好像成了他身边的侍卫,让赵奕微微皱了皱眉。 正纠结,燕恒开口,语气冷淡,“朕不日会启程前往东临,七皇子是要继续留在北阳吗?” 赵奕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圣上是要御驾亲征?” 燕恒勾了下唇,不置可否。 赵奕沉吟片刻,挑眉一笑,很随意的走到自己方才坐的地方重新坐下,“本皇子自然要同圣上一道走才是。不管怎样,这阵法图还是本皇子画出来的,更何况,我们的交易还在,圣上应该不会过河拆桥吧?” “小人之心。” 九夭对着赵奕翻了个白眼,在赵奕也白眼对它之时又吐了吐舌头鄙视他,“幼稚。” 赵奕嘴角一抽,正想再骂回去时燕恒已经拍了拍怀中兽儿的脑袋,语带警告,“夭夭!” 九夭一愣,转眼就看到燕恒眼中溢出的不满,好像它做了什么对不起…… 想到这里,它忽然就明白过来,然后暗自无语。 它不过就是对着赵奕吐了吐舌头而已,燕恒也是个幼稚鬼,爱吃醋的幼稚鬼。 可对上燕恒的目光,它只能眨巴着眼拿小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会很乖。 燕恒屈指弹了弹它的耳朵,在九夭瑟缩间却看向了赵奕,“朕答应过的事朕自然不会忘,只是若是七皇子同朕一道,可想好了要如何面对旁人言论吗?” 不管如何,赵奕也是东海的皇子,若是同他一道,通敌叛国的罪名自然就跑不了了。 赵奕眉心深锁,这一点他早就明白,当然,他这些日子滞留北阳,这几日更是住进了宫里,恐怕就连夕煜之人,都觉得他已经卖国了。 可这又如何,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既然敢做,还怕人说吗? 眸色沉暗,嘴角却带着抹笑,“若是本皇子害怕旁人议论,就不会同圣上交易,所以圣上大可不必替本皇子担忧。” 燕恒亦是挑眉一笑,“如此甚好,那七皇子这几日便继续住在宫里,好好准备准备。” 赵奕垂了垂眼,然后才重新抬眸,看了眼燕恒,又看了眼他怀中这会儿很是乖巧的小兽,撇嘴,起身,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若是旁人,这般行径自然是无礼至极的,可燕恒却并不同赵奕计较,任由他离开。 直到书房门重新被关上,书房中只剩下九夭和燕恒,九夭才抬眸看了眼燕恒,眼中的疑惑颇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对他很特别。” “哦?” 燕恒垂眸,直视着它的眼神,任由它打量。 可就算这样,九夭这会儿也看不出他的意思。 燕恒这个人就是这样,若是他不愿让人看懂,那么可能就连它也看不明白他。 它只能说出自己的感觉,“我觉得你对他,特别宽容。” 不管是在回鸾镇救他,还是任由他赖在北阳,就算燕恒对赵凌墨恨之入骨,却也没将怨恨报复在赵奕的身上,甚至于非但没报复,还很宽容他。 不得不说,这有些奇怪。 燕恒狭眸,“是吗?” 显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对赵奕有什么特别,对他而言,赵奕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没有威胁,没有恩怨,没有利益相关。 所以他对他,也不过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而已。 当然,因为不重要,所以赵奕对他是什么态度,便也不重要了。 不过,他倒是看向九夭,忽而捏住它的下颚一笑,“你呢,若是以后再敢随意对着旁人吐舌头……” 说着,手中还微微用力让它不得不张开小嘴露出一截粉红的小舌。 微微狭眸,竟用两根手指将它轻轻捏住,轻笑着缓缓道:“再有下次,我就将你这不听话的小舌头剪下来,记住了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笑容也很温柔,就连那动作也暧昧的让人心慌意乱。 可说出的话却如一桶凉水,渗人的很。 虽然知道他只是吓吓它,九夭还是颤了颤,落在他指间的小舌头都忍不住打了卷。 它只能“唔唔”的点了头,阿恒好吓人。 燕恒失笑,指尖在它的舌尖上轻轻一挠,感觉到它颤栗得更加厉害才轻笑着松开了它。 拍了拍它的脑袋,又低头亲它一下,语带宠溺,“乖……” 九夭暗自翻白眼,阿恒大变态,给个巴掌给颗糖。 它才不要乖,它就要吐舌头吐舌头吐舌头,看它不气死他。 只是九夭以后就知道,燕恒虽然不会真的剪下它的舌头,可他有的是其他办法惩治它。 比如,在它变回人之后,吻到她见到旁人连嘴都不敢再张开。 第292章脱她衣裳 这一日,朝中大臣又一次被他们刚刚登基不久的圣上给震惊到了。 因为,这位初登基的新帝今日早朝时下旨,要御驾亲征,由新任镇国大将军赵卫轩以及丞相薛子昂监国。 对,的确是新任。 也是今日早朝,燕恒才下旨,敕封北郡王世子赵卫轩为镇国大将军,持虎符,统领三军。 就连赵卫轩自己都没有想到燕恒会做这种决定。 虽然燕恒说了要让他替他守好夕煜,可他到底年纪尚轻,这重点应该都是在薛相那方,却不想,他竟然会封自己做镇国将军,持虎符。 虽然他也的确是从小随着玉岭等人学习,赵慕苏也教他良多,可他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带过兵,让他统领三军,难免会有人不服。 想同燕恒再说说,让他再考虑一下,他却只是走下九重高台,路过他时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了句“朕相信你”就径直离开。 四周一片“臣等恭送圣上,圣上万岁”的声音,赵卫轩僵立在朝臣之中,只觉得手中这道圣旨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待恭送完燕恒,众人起身,都朝赵卫轩这方看了过来。 有人眼底带着探究,也有人眼底带着鄙夷,当然,也有人上前同他道喜,一副狗腿模样。 燕恒虽然初登帝位,积威却慎重。 不管他做了什么决定,大家明面上不敢太过反驳他,可心底怎么想的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赵卫轩也知道。 紧了紧手中的圣旨,他忽然抬了眼眸,眸光四扫,从殿中众臣身上掠过,最后落到自己周围那几人身上,微颔首笑了笑,“以后同朝为官,诸位大人……还请多多关照。” 语气带笑,很是有礼。 可说完,却不等其他人回应,握紧手中圣旨径直离开,只留下身后神色尴尬的某些人。 刑部尚书庄涛亦是冷笑一声,看着那些紧赶着上前拍马的人摇了摇头,同身边的官员一道离开。 他身边的是燕恒新提拔上来的兵部尚书,亦是燕恒信任之人。 转眼看了眼殿中还在议论纷纷的人,轻叹,“也难怪众人心中顾虑不满,圣上才登基不久,现在御驾亲征,总让人心难安。” 说完,他看了眼庄涛,低声道:“庄大人得圣上信任,可否劝劝圣上?” 庄涛面色倒是平静,只看向前路,缓缓道:“圣上已经决定的事,谁去劝,亦是无用。” 他太了解圣上,从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圣上想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就连凤皇泽帝,也不行。 兵部尚书微微蹙眉,庄涛亦是一叹,“作为臣子,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信任圣上,二是在圣上离开后护住这朝堂安稳。朝中安稳,天下才能安稳,圣上在外才能无后顾之忧。” 见他眉心依然蹙着,庄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不要小看赵卫轩,他虽年轻,却和圣上出自同门,又是北郡王一手带大。你出身军中,该是听过北郡王的名号,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有破军星之称。有这样的出身,你以为赵卫轩当真会是无能之人吗?” 兵部尚书一叹,“话是如此,可他到底没有上过战场。” 庄涛摇头失笑,“圣上用人自然有他的用意,现在赵卫轩要做的也不是征伐沙场,而是征伐这朝堂。圣上给他虎符,不过是为了震慑。否则,他毫无实权,朝中这些个老狐狸又怎会听他一个黄口小儿之言?再来,圣上不在朝中,兵权更是不能旁落,这种时候,这虎符自然要交到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才是,你说呢?” 兵部尚书恍然的点了点头,“庄大人一席话,下官醍醐灌顶。” 庄涛笑了笑,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 聪明人不必用重锤,他同他说这么多也只是想告诉他,虽然赵卫轩现在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可能心有不服,可这是圣上的决定,那便不容他们质疑。 若是他们因为不服气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到最后受苦的也只能是他们自己。 这一点,庄涛对燕恒从来是迷之自信,他信燕恒,自然也信燕恒看中的人。 而燕恒,也的确没有让他们这些忠心他信任他的臣子失望过。 另一方,赵卫轩还是急急的赶到御书房要去找燕恒,虽然燕恒信任他,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到了之后却被告知燕恒并未来御书房。 没回御书房,难道回了寝殿? 犹豫了一下,他又转身朝燕恒的寝殿去。 燕恒虽登基,却依然还住在东宫,虽于礼制不合,可这位圣上做过的不合礼制的事多了去了,现在宫里又没有其他妃子皇子,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管他爱住哪里住哪里了。 然而赵卫轩又扑了个空,燕恒也没回东宫,宫人都不知道圣上去了哪里,最后还是东宫中的影卫告诉他,圣上便衣出宫去了薛相府。 赵卫轩当下就明白了,燕恒恐怕是去说服薛子昂去了。 薛子昂已经算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威信甚重,也只有他答应重新入朝,燕恒才能彻底放心。 单单靠他,就算有个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也难免镇不住那些人。 赵卫轩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圣旨,沉默片刻,忽然一叹。 既然燕恒愿意相信他,他也不该太过妄自菲薄,他要做的,是竭尽全力替燕恒守好这后方才是。 他还就不信了,他搞不定那些个老东西。 想明白这点,赵卫轩就欲离开,只是刚走到院中,便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 小小的个子,披头散发的,可不就是那个抛弃了他跟着燕恒跑了的小丫头。 此刻她正百无聊赖的在院中踢着石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卫轩神色微微一变,小丫头连头发都不梳好就跑出门了? 他站定在原地,一手负后,冷着个脸不理她,只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很快,小丫头就有感觉了,果然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赵卫轩唇角一勾,只是还没完全勾上去,小丫头又低了头,继续踢石子。 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赵卫轩嘴角的弧度僵住,不爽得很,想要挥袖离开,却在下一刻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她面前,冷哼一声,“怎么,在宫里待了几日,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不认识本世子了?” 蓁蓁没想到他会走过来,皱了皱眉抬眼看去。 也说不出为何,她从醒来那一刻就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也许是因为当时他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可姐姐说他是好人,照顾了她很久,要她对他好一些。 而现在,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倒是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再来他好像也的确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坏事,除了说话难听了些。 蓁蓁纠结的噘了下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认识的。” 回答的这么老实,倒是让赵卫轩刚才那些话显得小肚鸡肠了些,甚至有些不好回答了。 他抵拳在唇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才继续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琉岚姐姐和琉夏姐姐。” 语气虽然还是有些冷冰冰的,可到底只是个十岁左右的丫头,老实起来就带上了几分娇软,听起来倒是乖巧的很。 虽然她莫名其妙对自己一副敌意的样子让赵卫轩心底很不爽,可她老实乖巧了,他心底又莫名的舒服了一些。 垂眸看着还不到自己心口的小丫头披头散发甚至连衣襟都歪歪扭扭扣着的样子,皱眉问,“你就这样出来等?” 蓁蓁也皱眉,偏头看他,有些不解,“我怎么了?” 赵卫轩眉心更紧了,“你平日都不梳头就这么乱跑的吗,还有这衣裳,怎么穿的?” 蓁蓁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不会梳头,平日都是琉岚姐姐和琉夏姐姐给我梳的,可是今天她们都出去了还没回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她们。” 她在家里虽不受宠,可身边也是有丫鬟伺候的,根本不用她自己梳头,自然就没仔细学过。 何况,这宫里的衣服比她以往穿的衣服复杂了好多,她怎么穿都穿不好。 琉岚和琉夏念着她年纪小身世可怜,这几日也总是替她将什么都做好了,可今日她起床时她们都出去还没回来,她又不喜欢别人碰她,没办法才会这样子出门。 赵卫轩闻言眸色颇紧,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她年纪不大,十岁左右的丫头在他眼中就还是个孩子,瘦瘦小小的,繁杂的宫装穿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就好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更何况还穿得乱七八糟的。 衣襟歪歪斜斜,衣带没有系好,甚至能让人看到里面白皙的肌肤,她这样也不知道冷? 脸色有些难看,他抬手就拉住她朝里走。 蓁蓁下意识就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了,转眸就瞪了她一眼,“乱动什么,回去把衣裳穿好。” 蓁蓁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又抬头看了眼赵卫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了。 将她拉到了东宫一处偏殿,蓁蓁以为他会出去让自己把衣裳穿好,正想再提醒他一句自己不会穿,却不料他关上门,一个字也没说就开始脱她的衣裳。 第293章替她穿衣,教她写字 按理说,蓁蓁已经十岁,也该知道男女之防,可这会儿不知为何,竟然没有阻止他,只任由他动作。 只是僵硬的身体和那双红红的眼睛里闪动的光芒十足危险,然而此刻低头只顾脱她衣裳的赵卫轩并没有发现。 他只是将她身上繁复的宫装一件件的脱下来,最后剩下一件里衣。 蓁蓁垂在两旁的手死死的紧握,她想,若是他再继续,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可赵卫轩却并没有,他只是将她的里衣仔细的理了理,然后又将刚才脱掉的衣裳一件件给她穿上,甚至一边穿一边对她解释,现在穿的这件衣裳叫什么,应该怎么穿,还一边道:“你年纪虽然还小,可到底是个女孩子,衣裳都穿不好别人会笑话你的。以后不许再这样不穿好衣裳到处乱跑了,知道了吗?” 蓁蓁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迷茫,紧握的手缓缓松开,她怔怔的看着赵卫轩,直到他将最后一件衣裳替她穿好抬头看她时,她才莫名的问了句,“你经常给女孩子穿衣裳吗?” 赵卫轩被她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嗤笑一声,“本世子的身份,只有别人本世子穿衣,本世子怎么可能伺候别人?” 蓁蓁的眼神有几分迷惑,好像在想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给她穿衣裳? 赵卫轩这会儿竟然看明白了她的疑惑,他眉心微动,随后又是一声轻笑,抬手就拍了下她的额头,“别想太多,你在本世子眼中不过就是个小屁孩,本世子就权当提前做了回爹。” 说完,他将她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让她等着。 蓁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很听话的点了点头,而他很快就回来了,手中还多了把木梳。 站在她的身后,将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拢在身后,一点点的梳理着。 小姑娘的头发柔软得很,从掌心滑过,让赵卫轩的眸色也禁不住柔软了几分。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若是乖巧起来,还是很可爱的。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何想要对她好,可能是因为那半年的时间,他亲眼看着她如何在昏迷中挣扎受苦,他照看了她半年,在他心里,她早已经不是什么陌生人。 而她的身世他亦知道,那日燕恒将她救上来时,她浑身都被烧焦的模样他也亲眼看到。这般小的孩子,就被父母那样无情的对待,哪怕他是铁石心肠,也没办法对她狠得下心,更何况,他赵卫轩向来就是怜香惜玉的。 他自嘲的笑着,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虽然他的手艺也不算顶顶好,可比起披头散发来那是好看了许多。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成果,他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带孩子也很容易得嘛。” 蓁蓁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又偏头看了看笑得一脸得意的赵卫轩。 眸色难测的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赵卫轩啧了一声,“这谢,怎么本世子听着一点诚意都没有。” 蓁蓁噘了噘嘴,“那要怎样?” 赵卫轩眸光轻动,想到那天她叫燕恒哥哥的样子,摸了摸下巴,“本世子就不要你叫爹了,不过怎么也得叫声哥哥吧,来,叫声轩哥哥听听,本世子就收下你的谢。” 本以为这小丫头肯定不会答应,那天她一个不高兴就对他动手的凶狠模样还在眼前,赵卫轩也不过就是想调侃调侃她。 却不料小丫头低着头,手背在伸手不自在的绞了绞,当真低低的开了口,“谢谢轩哥哥……” 声音很轻,却不妨碍赵卫轩听到,看着眼前低垂的小脑袋,一时间倒是有几分好笑起来,今日这丫头倒是和那日全然不同,乖巧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没几分肉的小脸蛋,“真乖。” 带着剥茧的指腹干燥温暖,蓁蓁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被他捏过的地方暖暖的麻麻的,她抬头,正好对上他带着笑的眼睛。 蓁蓁抿了抿唇角,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讨厌,他只是,嘴巴坏了些而已。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着他笑,眉眼弯弯,带着孩子的天真,让赵卫轩心中一软。 忍不住就想多关心关心她,便问道:“你这几日在宫里都做些什么,过得还好吗?” 哪里知道他这么一问小丫头就噘了嘴,“好是好,可是每日都没什么事做,很无聊。” 最主要的是,姐姐的男人太小气,一直霸占着姐姐。这么多天了,她连话都没和姐姐说上几句。 一想到燕恒,蓁蓁的嘴就噘得老高。 赵卫轩挑眉,抬手就捏了捏她的小嘴,啧了一声,“翘这么高,都可以挂酱油瓶了,没事做你就自己找事做,你这个年纪,正好是读书的好时候,你可上过学或者请过先生?” 虽然这丫头的出身也算不差,可到底是个姑娘家,虽然一般高门大户的贵女可能四五岁就开蒙了,可这连梳头穿衣都不会的小丫头,赵卫轩倒是有些不确定。 果然,他说到这个,蓁蓁的眼神就变了。 她低头,轻咬了咬唇,语气有些低落,“我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用读书……” 赵卫轩皱眉,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不用读书的意思吗? 这小丫头的娘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从小就打着将她朝废了养的主意,看似对她好,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娇惯还是捧杀。 “识字也没学过?” 他又问,小丫头还是摇头,连话都不说了。 只是那低头失落的样子,让赵卫轩心中不忍。 他想了想,拉着她朝外去,“没事,今日本世子得闲,就好好教教你。” 蓁蓁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朝他牵着自己的大手看去,他的手真的很大,让人觉得,很安全,很温暖。 真的,很像哥哥。 让人替他准备好了纸笔,就在东宫花园的凉亭中,赵卫轩将蓁蓁抱在腿上,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两个字。 然后指着这两个字告诉她,“这是你的名字,蓁蓁。” 蓁蓁看着那两个字点头,原来这就是姐姐给她取的名字啊。 赵卫轩看着这两个字也笑了笑,“这名儿取的还算不错,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繁荣茂盛之意。” 蓁蓁又仔细的看了看这两个字,然后偏头抬眸看赵卫轩,“那……轩哥哥的名字呢?” 赵卫轩垂眸,正好对上小丫头红红的眼睛,小兔子似的。 抬手,抹了抹她的眼睛,有些心疼,却是笑了笑,“我教你。” 说着,他又握着她的手在纸上慢慢的写下他的名字,“赵卫轩,我的名字,记住了吗?” 蓁蓁睁大眼,看着雪白的纸上写下的那两个名字。 她的在右边,他的在左边。 蓁蓁,赵卫轩…… 她越看越觉得喜欢,赵卫轩也看着两个名字轻笑,“以后没事的话就多练练字,等你把我们的名字写好了,我再教你其它。” 我们的名字…… 这几个字让蓁蓁满心欢喜,她重重的点头,又忍不住拿指尖去触碰那几个字,却不料那墨水还未干,这一摸便将墨水沾上了手,字也花掉了。 蓁蓁眉心一紧,傻乎乎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墨汁,又看了看花掉的字迹,眼睛好像都更红了,“花掉了,怎么办?” 赵卫轩挑眉,笑出了声,拿出帕子将她手上的墨迹一点点擦干净,这才重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没事,我们重新写一个。” 等燕恒抱着九夭回东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和谐又美好的画面。 远远的凉亭中,高大的男子将娇小的女孩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 九夭有些诧异,这两人上次还跟冤家对头似的,今日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这么和谐了? 蓁蓁不讨厌赵卫轩了吗? 它抬眸看燕恒,眼带询问。 燕恒微微眯眸,眼底光芒沉暗,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而是抱着九夭转身离开。 他了解赵卫轩,赵卫轩的为人看来随意风流,实际上亦是个冷心的人,从不会无故对旁人好,许是瞧着那蓁蓁可怜吧,毕竟那蓁蓁才十岁,遭遇的确容易让人心疼。 然心底却有些不安。 现在赵卫轩许是可怜她,可若是长久以往,生出了其他的感情,恐怕会伤得极深。 毕竟,那蓁蓁已经化身成妖,赵卫轩却只是个凡人,生老病死不过百年,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九夭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蓁蓁才十岁,赵卫轩不会这么禽兽吧?” 他那梦楼里那么多姑娘,左拥右抱腻味了想换口味了? 她可是还记得,他在那梦楼中还有个老相好,叫什么夏夏,当初他还想向燕恒要了它去送给那个夏夏呢? 一想到这事儿,九夭就对赵卫轩这人没什么好感了。 看来它得找个时间好好提醒一下蓁蓁,那丫头年纪小又单纯,可不要被赵卫轩这个风月场中的老手给骗了才好。 第294章怕她会后悔 燕恒知道它在想什么,可他自认为对赵卫轩还算了解,便只道:“放心,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莫说赵卫轩现在对那丫头可能只是同情可怜,就算他真动心了,也不会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做什么,这点燕恒还是确定的。 直到抱着九夭入了寝殿将它放在床上,见九夭依然苦恼,他走到一旁换衣也顺带换了话题,“薛子昂方才说的话你如何想?” 这问题果然将九夭的心思拉了回来。 转头,就见燕恒已经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拿了早就备好放在一旁的龙袍穿上。 它看着他的动作目光闪了闪,反问,“你呢,你怎么想的?” 燕恒正穿衣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它一眼,随后才继续将衣裳穿好,一边系腰带一边走过来,很认真的看着它,“我想,他应该就是你的生父。” 今日去寻薛子昂的时候,他其实本是要拒绝燕恒的,可燕恒说到了楚婳。 燕恒告诉他,楚婳很可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薛子昂当时的激动九夭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就好像行走在沙漠中已经干渴到极致的人忽然得到了能够维持生命的清泉。 对于燕恒,薛子昂还是信任的,他知道,燕恒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他将以前的事都尽数告知了燕恒,也答应燕恒回朝,他只求燕恒替他找回那个他不曾见过的孩子。 而薛子昂说的那些往事,让燕恒直觉他恐怕当真就是九夭的生父。 所以,最后能不能找回来那个孩子,还得看九夭愿不愿意。 燕恒不会勉强九夭,只能说他会尽力。 不让薛子昂抱有太大的希望,免得以后再次失望,受到的打击会更深。 九夭其实不用问燕恒,就凭它见到薛子昂时那种诡异的亲密感,它就知道薛子昂同它的确有关系。 燕恒的回答不过是让它不能再逃避这个可能。 它沉默了。 燕恒一叹,坐下将它抱到腿上,继续道:“楚婳是你的母亲,只是薛子昂当初并不知道她怀了身孕,所以你才会被楚清影抱走,成了沐家的九小姐。” “不知道,他就可以和别的女人乱来吗?” 九夭心情复杂,沐沉荣和楚清影不是它在人间的亲生父母它觉得高兴,可没想到,亲爹依然还是一个渣男。 燕恒摇头,“你也听他说了,他当初是被人下了药,并非自愿。” 九夭一点也不想听这种解释,反而问道:“那若是你,被人下了药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燕恒皱眉,这话题是怎么引到他的身上的? 他捏了捏它的下巴,低斥,“不要拿我同旁人相提并论,嗯?” 九夭撇嘴,它也知道燕恒不是那些寻常的男人,这比较本就不恰当。 可或许就是因为身边有了燕恒和燕殇这样的男人,它就觉得所有男人都应该和他们一样。 既然很爱对方,就应该要能够拒绝得了所有的诱惑,哪怕是被下了药。 否则,那所谓的爱就只是空口白话,一场虚谈。 见它又沉默了,燕恒亦是轻叹,松了它的下巴轻轻挠了挠,“好了,别想太多,若是你不喜他不认他就是,至于楚婳……” 说到楚婳,燕恒眼底含上一丝疑虑,根据薛子昂所言,当初楚婳是跳下了九玄山。 然而算算时间,她跳崖那时候九夭还没出生,所以是不是可以说,楚婳当时根本没有死? 他没说完的话,九夭都很明白。 九玄山,又是九玄山。 那地方,从一开始就让它太过好奇。 只是这么久过去了,山中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平静至极。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它胡乱的臆想,那山中其实什么都没有?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呢,九夭知道,那山里一定有什么东西,不管是狐妖还是什么。 然而它一直没有动作,九夭也闹不明白它到底是想做什么,和赵凌墨天阳他们又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现在又是楚婳。 她为什么要选在九玄山跳崖,依薛子昂所言,她跳下山崖时刺破了自己的心口,用心头血为咒,欲同薛子昂生生死死永不相见。 由此可见她对薛子昂恨有多深,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活下来甚至生下了九夭,又如何会将九夭交给楚清影? 让九夭怀疑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楚婳一个普通的女人,是从何处知道这诅咒之术,同九玄山上的妖有没有关系? 无数的疑惑丝丝缠绕着九夭,几乎要透不出气来。 而它知道,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去九玄山才能找到。 只是凭着它现在和燕恒的情况,它没办法去冒这个险,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燕恒。 九玄山上一直没动静,它也只能继续忍耐。 它窝在他腿上沉默不言,燕恒明白它的心情,轻抚着它的后背安慰道:“九玄山的事,总会查出真相,不要着急。” 之前孟元还说九玄山和回鸾镇都有龙脉,他们的目的就是毁坏龙脉。 只是上次探回鸾镇的时候,因为九夭的缘故,燕恒也没心情细查,后来才托付了还在回鸾镇那方的两位师公替他查看。 只是回鸾镇那方破坏严重,要查明白并没有这么快。 燕恒也无法,只能耐着性子等。 九夭亦是点头。 急也没用,何况,已经忍了这么久,很多事到了现在也就不那么急了。 而对于亲生父母,恢复了妖族记忆的它其实也没了太多期待,有或者没有,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总归,它还有燕恒,他才是永远不会离开它的人。 思及此,九夭偏头在燕恒的腿上轻蹭了蹭,“阿恒,我们快些去东海吧。” 它想快些找到办法聚齐魂魄,只有这样,才能好好的做每一件它想做的事,而不用如现在一般,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 燕恒点头,“好,三日后,我们就出发。” 三日时间,足够将这朝中一切安排好。 他和九夭一样,不想再等。 赵奕是要和他们一起去东海的,九夭考虑了一下,准备将蓁蓁也带上。 虽然她年纪小,可现在的本事却不小,带上她比带上百个影卫都要管用。 何况,九夭有些担心若是将蓁蓁留下,赵卫轩那个禽兽会对蓁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还是将她带走比较好。 当然,等到蓁蓁年纪稍大一些,若是那赵卫轩再对她有什么想法,蓁蓁自己也喜欢赵卫轩的话,九夭也就不会再阻止。 毕竟感情这种事顺其自然,它亦不想做那断人姻缘的恶人。 可赵卫轩在知道蓁蓁要同燕恒和九夭一起去东海的时候,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这两日下朝之后都会来东宫教小丫头写字,他想自己是当真将她当妹妹看待了。 只是这妹妹还没抱上两日就要离开,还是去东海那么危险的地方。 赵卫轩很清楚,去东海就如同上了战场,蓁蓁再厉害也只不过十岁,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冒这样的险? 他当下便拉了蓁蓁去找燕恒,想让他收回成命将蓁蓁留下。 他可以将蓁蓁带回北郡王府,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 燕恒倒是没有多言,只看了眼怀中九夭。 九夭最不放心的就是让蓁蓁在赵卫轩身边,更何况还是和他回府,这不是将小白兔送进狼口中么? 只是九夭还没说话,蓁蓁自己却开口了,“不,我要去。” 她不知赵卫轩带她来找燕恒是想说这个,否则她肯定不会和他来的。 赵卫轩诧异的转眸看向她,有些着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有多危险吗,那是上战场,不是去玩?” 蓁蓁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上满是冷静,只是点头,“我知道。可是我想和姐姐在一起,我说过,我会保护姐姐。” “你——” 赵卫轩没料到自己的好意竟换来这样的回答,她想和沐九夭在一起,所以连危险都不顾。 枉他还以为,这几日时间她亦是同他一般,将对方当做了亲近的人。 可如今看来,他在她心底,其实没有丁点位置。 赵卫轩看她良久,忽然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朝着燕恒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蓁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虽然年纪小,却不傻,她看出来轩哥哥生气了,就因为她想要去东海。 可她不能丢下姐姐,她知道,姐姐现在灵力全无,他们越是将此行说的危险,她越要去。 姐姐救了她,给了她新生,她不能知恩不报。 只是瞧着赵卫轩这般生气,她心底也有些发堵,绞着双手低下头去。 不明白原因,只知道,自己好像又要失去一个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人了。 九夭眸色颇深的看着她,它忽然有些怀疑,将她带走,到底好还是不好? 他们这次离开,谁也不知道会走多久? 蓁蓁年纪虽小,赵卫轩却不小了。 若是他们离开之后他娶妻生子,两个人就这么错过了,岂非它的过错。 如果将蓁蓁留下,两个人多相处相处,若是能培养出感情来,赵卫轩可能也会愿意等蓁蓁长大。 若是不能,也不会觉得遗憾。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蓁蓁道:“蓁蓁,若是你不愿意去东海,便留在北阳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身边有阿恒,还有其他人,他们都会保护我,我不会有事。” 蓁蓁咬着唇抬眸,“姐姐……” 九夭打断她,叹气,“不用现在回答,你可以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反正我们要后日才会出发。” 蓁蓁目光微闪,看了它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九夭知道,这丫头现在也在纠结。 可能她年纪还小,还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 但是如果她现在同自己离开去了东海,有一天她懂了,却因此和赵卫轩错过,它怕她会后悔。 第295章断肠毒药,本世子也喝 夜色渐深,梦楼之中却依然一片灯火旖旎,丝竹声声如仙乐绕梁。 赵卫轩一手支额,一手轻揽着身边一位纤腰曼妙的女子,微启唇将她喂到嘴边的酒一饮而尽。 女子笑颜如花,纤纤玉手执壶,再次将酒杯斟满喂到他唇边,语声娇柔的劝,“世子爷,再喝一杯。” “呵……” 赵卫轩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想灌醉本世子?” 女子笑意盈盈的嗔他一眼,“哪敢呢,只是夏夏瞧着世子爷今儿似乎心情不太好。咱梦楼这黄粱一梦最是消愁,世子爷还不清楚吗?” “黄粱一梦……呵……” 垂眸看了眼杯中酒,赵卫轩又侧眸看了看身边女子,忽然一笑,凑过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还是爷的夏夏最懂事最乖巧,不像那个小没良心的……” 夏夏明显僵了一下,抬手抚了抚自己被他亲过的脸颊,眼底有些惊讶。 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世子平日同她虽然也好像亲密,其实却从未亲过她,今日…… 不过她也没有忽略他最后那句话,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转眼她便笑得更加娇美甜蜜,忽然起身,身形一转就这么坐到了赵卫轩的怀里。 将头靠在他肩头,手中酒杯更是贴上他的薄唇,轻启唇,似撒娇般,“那世子爷可愿意喝了夏夏敬的这杯酒?” 赵卫轩垂眸,看着怀中女子娇柔甜美的模样,微微眯眸轻挑眉梢,“喝,当然喝,夏夏给的,哪怕是断肠毒药,本世子也喝。” 话落,再次将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忽然低头,凑上了女子的红唇。 夏夏双眸陡然大睁,眼底却浮出惊喜。 双手紧紧的揽上他的脖颈,同他唇瓣紧紧相贴,闭上了眼。 只是很快,赵卫轩就松开了她的唇,笑容轻挑至极,“这酒自然不能本世子一个人喝,小妖精,好喝吗?” 亦不知是因这个吻还是因这酒,夏夏的脸此刻当真是红如夏花,气喘吁吁的靠在他怀里,娇嗔道:“世子爷……” 抱着他脖子的手滑下一只,落在他的心口处,指尖在他心口缓缓滑动,咬了咬唇才低低的问,“爷今儿可要留下来?” 她感觉得到,今日的赵卫轩有些不同,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赵卫轩始终带着笑,可那笑意却分外不明,旖旎的灯火落在他眼里,更是显得风流邪肆。 他没有说话,却忽然抱着她起身,径直就朝内室中走去。 珠帘被撩开又被放下,如被风吹过,晃出一片七彩斑斓的波浪。 蓁蓁站在对面的房顶上,正好对着这边的窗户,将房中一切尽收眼底。 可她始终安安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她没有梳头,披散着一头柔软的青丝,寒风吹过,随着风凌乱的飞舞。 屋内风景旖旎,屋里人却始终没有注意到窗外,一道淡淡的红光划过,如同烟火的光芒,灿烂一瞬,然后凋落。 第296章他也不嫌脏 东宫 蓁蓁坐在凉亭中,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叠宣纸,她一张张的慢慢翻开,每一张写的都是两个名字。 蓁蓁,赵卫轩…… 雪白的纸上,两个名字并列而立,却写的歪歪扭扭,大小不一。 “啧啧,真是丑死了,这是蚂蚁爬的吧?” “继续练,什么时候把我们俩的名字写好了,轩哥哥再教你写别的。” 蓁蓁面无表情的将这叠宣纸放在一旁,拿过旁边一张不曾写过的白纸。 拿起笔,沾了墨,缓缓的落下,写的很慢很慢。 这一次,她只写了三个字:赵卫轩。 这三个字,她练了很久,至少一笔一划都不再歪歪扭扭。 本来是今日想要写给轩哥哥看的。 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她今日闻到了,那日醒来时他身上就是那股味道,是他抱着的那个姐姐身上的,很香,可她却很讨厌。 因为那味道,和她娘还有府中那些姨娘身上的味道很像,她知道,那是脂粉的香味。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香味呢? 爹爹是,轩哥哥也是。 可好像燕恒哥哥不是,姐姐身上没有那种脂粉味道,可燕恒哥哥依然很喜欢姐姐。 她手中的笔顿了顿,看着自己写的字,看了很久,然后放下了笔。 其实她已经明白了。 她虽然年纪还小,可她的经历让她对于情感变得敏锐。 在看到他和那个姐姐亲吻的时候,她就感觉到,那种细针在心脏上扎的刺痛。 她家里也有哥哥,她知道这样的感觉绝对不是妹妹对哥哥会有的。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还这么小,而轩哥哥也只是将她当妹妹罢了。 心底堵得难受,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然后将写了赵卫轩名字的纸和其他的纸放在一起,也没有再看,只将指尖落在上面,下一瞬,一叠宣纸化作烟灰。 就如她刚刚懂得,就必须要放下的情感。 就这样在凉亭中坐了一夜,快到早朝之时,她等在了燕恒的寝殿前。 殿门打开,燕恒抱着九夭出来,见到站在门前披头散发的小丫头时,就连燕恒都怔了一下。 九夭跳到燕恒的肩头,诧异的看着眼睛红红,眼圈却有些发黑的小丫头,“蓁蓁,你怎么了?” 蓁蓁抿了下唇,低声道:“姐姐,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和你去东海。” “你……” 九夭觉得这小丫头情绪有些奇怪,还想再问,她却只低头道了句,“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说完,转身就跑了。 九夭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昏暗的日光中,这才转眸和燕恒对视一眼,“好像发生什么事了,赵卫轩欺负她了?” 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九夭知道,蓁蓁这个丫头很敏感,她和普通的小女孩不一样,她的经历让她比其他的女孩子思想都要成熟,也更懂事。 可她,也很善良。 所以,旁人对她稍微有一点好,她便会拿出自己全部的情感来回报。 就如她对它,就如她对赵卫轩。 这样的蓁蓁,最让人心疼。 而刚刚她的眼神,九夭太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受了伤。 这丫头,情窦初开了,却被伤到了。 能伤她那个人,也只有用一点点的好便换来了这丫头满心欢喜的赵卫轩了。 燕恒皱眉,“先别胡乱猜测,稍后我问问他。” 只是燕恒没想到,赵卫轩今日竟然没来早朝,上任的第三日就敢不来上朝,燕恒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下朝之后直接叫出天哲,冷声道:“去查查北郡王世子在哪里?” 很快,天哲就将消息带了回来。 这消息却让燕恒也惊讶得很,赵卫轩昨夜竟然留宿了梦楼,甚至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九夭闻言忍不住磨牙,枉它昨日还想着要将蓁蓁留下同他培养感情,倒是它高看了赵卫轩了。 留宿梦楼,能做什么? 难怪蓁蓁那么伤心,看来这丫头是知道了。 该死的赵卫轩,大渣男。 它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就能想到将蓁蓁交给这样的男人呢? 燕恒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朝着一旁神色有些复杂的天哲道:“去将赵世子给朕抗过来。” 这个抗字有些微妙,天哲脸色几变,重新退了下去去抗赵卫轩了。 九夭气冲冲的拿爪子挠了挠燕恒的胸口,“人家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同你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就没学到你一点好呢?真是太可恶了,同梦楼中的姑娘,他也不嫌脏。” 见九夭情绪有些激动,燕恒握拳低咳,“嗯,他是有些欠收拾,放心,我待会儿替你好好收拾他。乖,别动气。” 在燕恒看来,其实赵卫轩欺负了蓁蓁对他而言倒是无所谓,可赵卫轩让夭夭不高兴了,那就是找抽。 第297章轩哥哥,等我长大 麻袋不断蠕动着,里面的人显然是在挣扎,嘴肯定是被堵住的,无法说话,只不断有呜呜天哲的动作很快,也当真是用扛的,扛着个麻袋就回来了。 燕恒只瞟了他肩上不断拱动的麻袋一眼,没有说话,重新低下头批阅奏折。 天哲皱眉,想了想直接将麻袋扔在了地上,一声闷响伴着麻袋中传出的一声闷哼,他眼角一动朝燕恒行礼后快速的退了出去。 被扔在地上的的声音从麻袋中传出来。 燕恒没理会他,任由他在麻袋中挣扎,九夭更是蹲在书桌上冷眼看着,暗骂活该。 燕恒侧眸看它一眼,这小东西也是个护短的,看来它亦是真心将那蓁蓁当做了妹妹,才会这般恼恨赵卫轩。 摇头一叹,他继续垂眸批阅奏折,让赵卫轩再好好反省反省。 九夭也在书桌上趴了下来,转身面对着燕恒,将脑袋搭在前爪上,目不转睛的看他批阅奏折。 一边看一边暗道:还是自己男人好,长得好看还专情。以后也得给蓁蓁找个好男人才是,赵卫轩这种大渣男,就留给那什么夏夏冬冬吧,她们才不稀罕。 看着看着,九夭的眼皮就有些重了,今日早朝的时候没有补眠,这会儿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它毫不犹豫的爬回燕恒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觉。 燕恒垂眸看了看它,轻轻勾唇,一手顺着它的背脊一手执笔,一人一兽将赵卫轩忘得彻底。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九夭美美的睡了一觉因为饥饿醒来的时候,燕恒也刚刚批阅完折子。 九夭抬了脑袋看了眼旁边的沙钟,已经接近午时,该用午膳了。 它一动,燕恒就放下了笔,“饿了?” 九夭点头,“嗯,好饿。” 燕恒笑了笑,抱着它起身,“去用膳。” 这一起身才看见了还躺在地板正中的麻袋,不知道赵卫轩是不是也挣扎累了还是怎的,麻袋中已经没了动静。 燕恒挑眉,差点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他抱着九夭走了下去,抬脚就朝麻袋上踹,“死了?” 九夭忍不住笑,“你这么对他,也不怕他报复?” “他敢!” 燕恒看着又动了动的麻袋冷笑一声,“说了要帮你出气的,他就是欠收拾。” 说完,又在麻袋上踹了一脚,这次力道有些重,麻袋中再次传来赵卫轩重重的闷哼,九夭听着都觉得疼。 燕恒这才出了气,抬手一挥,麻袋瞬时四分五裂。 赵卫轩就这么从里面滚了出来,嘴虽然被堵住,眼神却恶狠狠的盯了过来,好像在看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将他绑来,还敢踹他? 只是这一看,他的神色就变了,眼睛骤然瞪大,喉咙里不断的呜呜着。 燕恒直起了身,亦是盯着他冷笑,“怎么,不服?” 赵卫轩眼神又是一变,闹不明白燕恒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只记得自己喝得太多在梦楼中睡觉,谁知道就突然被人袭击了,封了内力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本还以为是那些不满他坐上镇国大将军位置的人做的,还想着要是等他冲破了穴道非得给他们好看,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竟然会是燕恒所为。 现在想想的确也是,若非绑他的是燕恒的人,他身边的暗卫也不可能不阻拦,寻常人还真绑不了他。 他抬嘴朝燕恒呜呜了几声,示意他先将自己嘴上绑着的布条拿掉。 燕恒睨他一眼,也没再多为难他,再次抬手,手中凝出剑气,直接将绑着他双手的绳子割断。 手得了自由,赵卫轩忙一把将嘴上的布条扯掉,重重的呼出几口浊气,抬头就瞪向燕恒,“你这是做什么?” 他同燕恒是随意惯了的,可燕恒现在到底已经是皇帝,他也不敢随便骂,只是又憋不住,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燕恒? 燕恒睨着他冷笑,“做什么?朕倒是想问问你,你昨夜都做了些什么?” “我?” 赵卫轩皱眉,更茫然了,“我能做什么,我不就在梦楼喝了几杯酒。” “喝酒?” 燕恒狭眸,眼神颇冷,“喝酒喝得连上朝都忘了?赵卫轩,你难道还要朕再提醒提醒你,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赵卫轩的神色瞬间就变了,他昨夜的确是有些糊涂了,以为自己还是以往那个逍遥自在的北郡王世子,多喝了几杯,以至于误了今日的早朝。 可燕恒就因为这个这样对他,是不是也太过了些,让他的脸朝哪里搁? 他这样想着,就这样说了,却不想燕恒笑的更加讥讽,“脸,就你现在这样还要什么脸,朕都替你没脸。” 赵卫轩被他说的脸色又青又红,要不是燕恒,他早就撸袖子冲上去揍人了。 燕恒却看一眼怀中一直瞪着赵卫轩很是不满的九夭,挑了下眉,又看回赵卫轩,“你倒是跟朕说说,昨夜,除了喝酒,还做什么了?” “还做什么?” 赵卫轩被问的一脸茫然,他还能做什么? 坐在地上,揉了揉因为宿醉还有些发痛的额头,不得不说那黄粱一梦的后劲十足,让人到现在还梦里糊涂的。 摇了摇头,他很老实的回答,“臣除了喝酒,什么都没做。” 燕恒眯眸,“哦?那个夏夏呢?听说你昨夜是留在了她的房中。” 夏夏? 赵卫轩闻言眼前便有许多画面一闪而过,他眼神亦是一闪,有些不自在,“臣的确是留在她房中,可臣却是什么也没做。” “都留人家房中了还什么都没做,谁信你呀,大骗子。” 九夭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就开了口。 突如其来的女人声音让赵卫轩一愣,下意识就朝已经跳到燕恒肩头那只兽儿看去。 同它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对视,赵卫轩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刚刚好像是这只兽儿在和他说话? 本来已经知道这兽儿就是沐九夭,可这会儿他脑子却有些当机,“你……” 九夭对他很是不满,只狠狠的瞪着他。 赵卫轩僵硬着,又和它对视片刻,忽然就跳了起来,指着兽儿手都在颤抖,“你你你……你真的是沐九夭?” 九夭翻了个白眼,比那个赵奕还白痴。 再开口,语气也不那么好,“别你你你的,你老实说,你昨夜到底和那夏夏做了什么?” 赵卫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又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很震惊却到底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何况见九夭一直问他和夏夏,他也是莫名其妙,“我真没做什么啊,你们一直问这个做什么?” 九夭冷哼,满是讽刺,“没做什么,你睡人家房里。你都把人睡了,你还敢说自己没做什么?” “夭夭!” 见它越说越过,燕恒也有些忍不住了。 九夭撇嘴,别开眼不说话了,看都懒得看赵卫轩。 它这话出来时,赵卫轩的确有些尴尬。 看看燕恒,又看看他肩上那只傲娇的兽儿,有些头痛的再次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的确睡她房里,可我没睡她,我是一个人睡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她。” 昨夜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有些冲动,也许是因为酒精的麻木,也许是因为心情太烦躁,总归,他当时的确想放纵自己一回。 可将夏夏抱上床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常常说的话。 父亲总说: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在不懂爱的时候以为自己得到了一生所爱,在懂得爱的时候却失去了得到爱的资格。 好像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将所有冲动浇得透凉。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他就是不想最后变成父亲那个样子。 可现在他的举动,却还不如父亲。 赵卫轩没有办法再继续,也好在,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顾不得夏夏会如何想,让夏夏出去,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谁知道这一冷静,就睡到了被人绑来这里。 更没想到,燕恒和这沐九夭会对他的房事如此关心? 燕恒便罢了,他权当他关心自己。 这沐九夭又是个什么情况,那语气,搞得好像他背叛了她一样? 忍不住又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地方刚才还被燕恒踢了两脚,疼死他了。 可他也不能踢回去,只是语气也有些不好,“你们就为了这个将我绑来的?” 九夭又忍不住转回头看了他几眼,见他好像不像在说谎,所以他真的没睡那个夏夏? 那蓁蓁许是误会了? 它想了想,便道:“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我们只是想告诉你,蓁蓁已经决定要和我们去东海了。” 赵卫轩一怔,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话。 虽然昨日已经亲口听那小丫头说过了,可他还是以为她可能会改变注意,毕竟她年纪小,上战场,就不会害怕吗? 可现在沐九夭这么说,也就是说她依然没改变主意,她已经决定了。 赵卫轩怔了一瞬之后便只“哦”了一声,苦笑了笑,“她决定了,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同她也不是什么太亲近的关系。” 他虽心疼那小丫头,将她当了妹妹,可那小丫头对他恐怕就如对琉岚琉夏一般,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对她指手画脚呢? 他不再说话,九夭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事儿它是误会了赵卫轩,可看起来,赵卫轩对蓁蓁的感情,或许也当真不是什么男女之情。 也是,蓁蓁还太小,现在在他眼里许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妹妹吧。 它暗自一叹,也没了办法,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总归是没有办法管得太多的。 他们都沉默了,燕恒见状蹙了蹙眉,只道:“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下去收拾收拾,午膳过后再来御书房找朕。” 赵卫轩这会儿的情绪有些诡异的失落,就连燕恒将他绑来的事也不想再多说了,只拱手行礼,说了声“臣告退”便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本是想随意找个偏殿收拾一下,却不想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东宫。 往日这个时候,小丫头会乖乖的坐在凉亭中等着他来。见到他时,便会笑着叫“轩哥哥”,然后先递给他一把木梳要他替她梳头,还说他梳的比琉岚姐姐和琉夏姐姐都好看。 赵卫轩有些无奈,这丫头是将他当她的下人了,可瞧着她头发乱糟糟的样子他还是只能认命。 可今日,凉亭之中却没有人,就连平日放着文房四宝的石桌上亦是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赵卫轩眉心紧了紧,他没计较那小丫头不顾危险非要去东海,她倒是躲起他来了? 不过转念又想到昨日自己丢下她的手离开的事,难道因为这个,小丫头闹脾气了? 沉着脸,他抬步就朝小丫头住的地方去。 按理说,这会儿小丫头应该起床了,却不料房门紧闭,他正想敲门,琉岚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见到他时愣了一下忙行礼,然后问,“世子爷可是要找蓁蓁?” 赵卫轩皱眉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问,“她还在睡?” 琉岚摇头,“蓁蓁出宫去了,说是今日不回来了。” “出宫,去哪里了?” 赵卫轩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她一个小丫头,在北阳无亲无故的,能去哪里? 明日? 明日不就是她和燕恒他们动身去东海的日子吗,她要明日才回来,意思是不会再回宫了? 琉岚又摇头,“奴婢不知道。世子爷也知道,蓁蓁这丫头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也不会同奴婢们多说。” 赵卫轩有些着急,“就算如此,她一个小丫头,你们就放心让她一个人乱跑,为何不拦着?” 琉岚低头,弱弱道:“蓁蓁的本事可比奴婢们大多了,奴婢们也拦不住啊……” 赵卫轩眸色一紧,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将那丫头当成孩子,却忘了,她根本不是普通的孩子。 双拳重重一握,赵卫轩唇角紧抿,转身离开。 看他带着几分怒意的背影,琉岚轻呼出一口气,又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无奈摇头。 房中,蓁蓁静静的坐着,只是面色白的让人心惊,衬得那双眼眸越发通红。 房外再没有动静,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推开。 寒风拂面,眼角一抹玉蓝凉薄如风,无声无息的滑了过去。 转身走回铜镜前,看着镜中小小的自己,抬手,将凌乱的头发一点点的梳拢,只用丝带尽数绑在脑后,扎成简单的马尾。 轩哥哥,等我长大…… 第298章玄阳神女 虽是御驾亲征,可因金源提前带了大军出发,燕恒也并未大张旗鼓。 反倒是轻装简行,只带上了天哲天流云流云墨等影卫,以及赵奕和蓁蓁。 出发那日,赵卫轩薛子昂带着百官在城楼相送。 赵卫轩的目光一直落在燕恒身侧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许是因为不会骑马,她和天哲同乘一骑。 她还太小,天哲又是个成年男子,持着缰绳的模样就好像尽数将她拢在怀里。 赵卫轩皱紧了眉,一时间竟有种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怒。 他自己都没抱上几天的妹妹,还没养大呢,就这么被别人抱在了怀里,这感觉,怎么这么操蛋呢? 可那小丫头却始终低着头,从头到尾也没看他一眼。 赵卫轩更烦躁了。 这半年来,一开始他是迫于无奈每日去瞧瞧她,后来便成了习惯,每日不去看看她,不看到她无事他就不安心,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以至于他昨日坐立不安担忧了她一日,还是没忍住让人在北阳城中四处找她,却始终没有她的下落。 直到刚刚看到她时,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 可这小丫头却当真是个没良心的,他不过在那日给她甩了个脸色,她便要同他冷战到底了? 眼看着就要离开,也不舍得抬头看他一眼。 赵卫轩心情复杂,又觉得自己果然有些自作多情,脸色也是越来越沉,直到他们真正离开。 小丫头的身影离得他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眸色渐深,所有的情绪深隐成迫人的漆黑,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欲同他们一起前往东海。 可他知道,现在的他不能。 他静静的站着,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某一刻,几抹冰凉落上脸颊。 赵卫轩眸色微动,抬眸看向天际。 下雪了。 寒风卷着雪花纷扬而落,不过片刻便将这世界染成一片银白。 唇角的弧度越发的紧了几分,再次抬眸朝东面看去。 小丫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 我……等你回来。 东临城是夕煜最东方,靠海而建,海的另一边便是东海之国。 因为临海,为了防潮防海风侵蚀,东临以及其附近的建筑基本是用大石。 虽然不如其他地方的建筑那般秀美精致,不过倒是显出另一种粗犷的大气。 从北阳到东临,按照正常的速度可能需要两月有余,不过燕恒带着九夭,只用了一个月。 这一日黄昏时,一行人到了距离东临最近的一座城市,东云城。 从这里到东临,最多一日路程。 燕恒没有再连夜赶路,而是让人在东云城中找了间上好的客栈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发前往东临。 进入客栈的时候九夭从燕恒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蓁蓁。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劲装,头发只简单的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看起来已经是有些超出十岁女孩的成熟,且这些日子她已经学会了骑马,不再和天哲同骑。 可不管怎样,她到底年纪还小,燕恒赶路很急,九夭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再来,这一路除了偶尔有时间教这小丫头熟悉运用自己体内的灵力以及如何修炼,它没什么机会同她说其他话。 小丫头也多半是安安静静的,赶路的时候不说话,休息的时候就自顾修炼,九夭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它看过去时,小丫头正好也对上了它的视线,愣了一下便朝着它一笑。 笑容虽然很浅,却还是和她初初醒来时一般,纯真无邪,并没有丝毫变化。 九夭心中微安,眼底也带上几分笑意,朝着她点了点头,转眸间却又看到了赵奕对它翻白眼。 九夭暗道一声白痴,转过头看也不再看他。 越是相处得久,越是觉得赵奕这人挺幼稚的。 而且它感觉得到赵奕对它有些情绪,可能还是因为赵莞的缘故。 不过它丝毫也不在意,反正赵奕和它没有丝毫关系。 天哲等人已经提前进了客栈打点,燕恒抱着九夭直接回了房。 一路劳顿,九夭虽然在燕恒怀里可以睡觉,可在马上颠簸着,总是睡得不那么安稳。 这会儿歇下来,它第一时间就是抓着燕恒回床上补眠。 这一睡便睡了一个时辰,还是被饿醒的。 它一睁眼,燕恒便也醒了,收拾一番带着它下楼用膳。 客栈被包了下来,倒是没人打扰,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膳,九夭本是想抓紧时间去找蓁蓁那小丫头说说话,却不料赵奕忽然着人来请燕恒。 到了赵奕的房间,他正站在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他们进房的时候他也不过抬了抬眼。 燕恒和九夭都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没有什么不满。 燕恒抱着九夭自顾走了过去,只见桌上摆着一张地图,九夭定睛一看,竟然是东海的地图,各项标注十分详细。 九夭诧异的看一眼赵奕,“这是你画的?” 赵奕面色淡淡,只看一眼面色沉肃的燕恒,“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地图是我这一个月闲时所做,想必对圣上会有用。” 九夭又仔细的看了看地图,东海她前世去过,可此刻看着这地图依然觉得心惊,的确是太详细了。 什么地方适合躲避,什么地方适合阻击偷袭,什么地方有大量驻军,很多她不知道的或者遗漏的,在这地图上都被尽数描出。 虽然在九夭看来,只要能渡海,攻下东海便不是什么问题,可有了这幅地图就更是稳操胜券。 等夕煜大军入了东海,必能将东海一举攻下。 对于他们而言,的确很有用。 思及此,它看着赵奕一叹,“你这卖国卖的还真彻底。” 赵奕无视了它的讽刺,连个眼风都没给它。 九夭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和他说话,只转眸看向燕恒,见他一直看着地图沉默,忍不住开口询问,“阿恒,怎么了?” 燕恒眼底一片幽深,修长手指落在地图上某处,“这里,不是凌云寺吗?” 九夭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微微凝滞。 凌云寺是前世燕恒为救她陷入重围之地,它自然也记得清楚。 而现在,赵奕画的地图上,这地方却并非凌云寺,而是凌天观。 赵奕显然没想到燕恒从未去过东海却竟然知道凌云寺,不过转念一想,燕恒这样的人,没去过也不代表不知道,恐怕他早就对东海做过很详细的调查。 如此想着,他便道:“以前这里的确叫凌云寺,只是五年前东海来了个世外高人,我那父王很是信任他,后来便将这地方赐给了他,改成了凌天观。” 九夭和燕恒的眼神都变了变,果然,今世的一切和前世都不再相同。 九夭问,“那高人可是天阳道长?” 赵奕嗤笑一声,“不是,并非什么道长,而是个道姑。” 说着,他想到什么又道:“这道观供奉的也并非什么三清真武之类,就是那道姑自己。哦,对了,这道姑的道号名为玄阳,倒是同你说的那天阳只差一字。” 玄阳? 九夭眸色微紧,虽然没听过这名号,可就是觉得和天阳肯定有关系。 赵奕还在继续,“你们可不要小看这凌天观,虽然建成时间不长,开始取代凌云寺的时候也有许多人不满,可现在这玄阳在东海人心目中那可是真神,灵验得很,人人都称她为玄阳神女。观中香火不断,每日不知多少东海人去道观中参拜求愿。就连你们夕煜这东面几个地方也有不少人专程乘船前往,大把大把的银子朝那道观中送。百姓还自发替那玄阳塑了金身,那可是实打实的真金。” 越听九夭的眸色越沉,最后却是讥笑一声,“听起来挺厉害的,真有那么灵吗?” 赵奕眯着眼,“我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也专程去参拜过,可惜我同那玄阳神女不是有缘人,没机会得成心愿。” “有缘人?” “道观有个规矩,若是要求愿,得生辰八字同玄阳神女相合才算有缘,否则神女便无法替其了成心愿。” 九夭忍不住笑,“生辰八字相合,这是要求愿得先和她结亲吗?” 这一听便是有问题,可就是有那么多的百姓愿意相信。 赵奕对此只是笑了笑。 虽然他也觉得这规矩有些莫名其妙,可那些成功求了愿的人愿望的确都实现了,这一点,他以前也觉得稀奇。 不过现在却不是了,经历了回鸾镇之事,再看看燕恒和九夭,他觉得,那玄阳的身份恐怕也有古怪。 一直沉默的燕恒此时开了口,眸色森森,“那些成功许愿的人,后来如何了?” “后来?” 赵奕被问的一愣,他倒是没想那么多,也没去关注那些人后来如何,被燕恒这一问,只能摇头,“那倒是不知。” 燕恒面色如常,眼底却是一片冰霜,只道:“明日一早启程去东临,早些休息。” 说完,抱着九夭转身离开。 直到回了房间,九夭才道:“这玄阳肯定有问题,和天阳肯定是一伙的。” 燕恒不置可否,走到桌前将它放下,拿了纸笔便开始写什么东西,一边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九夭偏头,他说过的话那么多,它哪里知道他这会儿想说什么。 燕恒抬眸凝视着它,缓缓道:“民心,信仰。” 第299章情,不知所起 九夭豁然开朗,在他们讨论神族那人的目的是不是一统三界六道的时候,燕恒就说过,不要小看信仰的力量。 “所以,那什么玄阳神女,是神族?” 那么,按照燕恒的猜想。 他们为了吸引凡人前往凌天观供奉膜拜,就必须弄出所谓的神迹,让人觉得所谓玄阳神女是真神下凡,能满足他们的任何心愿。 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人愿意信奉她供养她,而她便从这些人的信奉和供养中吸取力量,让自己更加强大。 燕恒放下笔,笑容沁凉,“不管她是神是妖,和天阳同流合污,最后也不过是坠入魔道。” 九夭点了点头。 天阳是魔,那玄阳若真是神族,私自下界同魔族勾结,自甘堕落,最后亦只会被神族所弃,坠入魔道。 不过它更担心的是,那九重天上的神帝到底在搞什么鬼? 神族出了这种和魔族勾结的叛徒,他竟然一无所知,若是长此以往,任由他们继续,这世界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边想着,它一边看了眼燕恒写的信。 是要送回北阳的,要赵卫轩安排彻查夕煜王朝的所有道观,还有彻查各地是否有什么能帮人完成心愿的神人。 心有些沉,九夭也沉了眸色,“你怀疑夕煜也有这样的所谓玄阳神女?” 燕恒拿起信纸缓缓吹干墨迹,“不是怀疑,是必定有,比如天阳。” 只是夕煜不比东海,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可小范围之内不引起太多关注的肯定会有。 之前天阳在沁阳的事他们不曾细想,如今想来,不就是如此吗? 将信交于影卫安排递送回北阳,燕恒这才朝着九夭道:“看来,蓁蓁有事做了。” 九夭目光微紧,“你想让她做什么?” “去东海,探探凌天观。” 燕恒语气淡淡,九夭却有些紧张,“让她去?” 燕恒知道九夭在想什么,却道:“现在只有她能够以最快速度去往东海,且有机会探查出凌天观的真正情况。” 不要看那丫头都是同他们一起骑马而行,可那其实只是为了配合他们,若是按照她现在真正的本事,一日时间就能从北阳到东临走个来回。 九夭也知道这个,不要看那丫头年纪小,可她体内的却是上古麒麟妖丹。 这妖丹千万年的修为她虽然不可能一时间全部吸取,可按照妖族修为来说,她现在也相当于修行了十几万年的妖,就算是幽魑在她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再加上这一路九夭都有教她如何修行如何使用灵力,按理说让她去东海探探情况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九夭还是有些担心。 “可她到底没有经验,何况那玄阳若当真是神族,修为必定在她之上,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不管蓁蓁现在能力有多强,可在九夭看来她到底还是个十岁的丫头,她的经历还不足以让她独自去完成这样的任务。 燕恒看着九夭,片刻,叹息一声,“罢了,既然你不放心,那便另想他法,我让人联系在东海的影卫。” “阿恒……”九夭有些纠结。 她哪里不知道,因为战事将起,东海那方正在清洗国内各方反势力。 燕恒安排在东海的影卫行事比起之前麻烦了许多,更何况,让他们去查也不一定查得出玄阳的真正身份。 燕恒只是摸了摸它的头,“我知道你是真心将她当成了妹妹,不过夭夭,她既然选择和我们一起,这条路就注定危险重重。你若是一直不放手让她去尝试,她便永远不可能得到锻炼和成长。” 九夭沉默许久,“我……问问她。” 它不知道蓁蓁到底如何想的,可它不想勉强她。 燕恒将九夭抱到蓁蓁房里的时候,她还没睡,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燕恒离开前只淡淡道了句,“给你一刻钟。” 九夭在他身后翻白眼,小气鬼。 蓁蓁早已经放下笔站了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她对燕恒却依然不熟悉,每次见到总会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见到燕恒时,也不知该叫什么,便总是沉默着。 等到燕恒离开,她才轻轻呼出口气,然后才看向桌上的九夭,眼底带上了一些喜悦,“姐姐。” 已经很晚了,平日燕恒哥哥是不让姐姐这个时候来找她的。 蓁蓁早就看出来了,燕恒哥哥很小气,总是霸占着姐姐,特别是在要睡觉的时候,绝不会允许姐姐离开他。 可他们这一路不是赶路就是睡觉,其他的时间实在太少,她都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同姐姐说过话了。 这会儿见燕恒哥哥竟然愿意让姐姐在她这里待一刻钟,蓁蓁免不得有些好奇,“姐姐,你找我有事吗?” 九夭点了点头,仰头看着蓁蓁,又有些无奈,“蓁蓁,你还是坐下来说话好了。” 现在自己这小身体太尴尬,她这么站着,它看她看得好累。 蓁蓁“哦”了一声,好像知道九夭的意思。 她坐了下来,双手趴在桌上,低头将下巴垫在手背上,笑嘻嘻道:“我这样和姐姐说话好不好?” 这样的蓁蓁,才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九夭拿爪子拍了拍她的额头,“小傻子。” 蓁蓁又笑了,她看着眼前毛茸茸的雪白兽儿,它软绵绵的爪子落在自己的额头上,根本没用力气,反倒像是抚摸。 蓁蓁到底年纪小,对这样小动物形态的九夭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毫无抵抗力。 这哪里是救她时那个霸气的姐姐,分明一只小萌物呀。 她忽然有些理解燕恒哥哥为什么这么小气的霸占着姐姐了,姐姐这么可爱,谁看着都想抱一抱揉一揉。 这样想,她就忍不住了,抬手小心的摸了摸九夭的脑袋,“姐姐真可爱。” 九夭僵硬的任由她摸着,额头却是布满黑线,它现在已经沦落到被一个小孩子摸脑袋说可爱的地步了。 暗自叹了叹,还是要早些变回人形才是,不然真的太尴尬,一点威信都体现不出来。 它低咳了一声,目光落在蓁蓁刚才写的字上。 整张纸写的都是同样的三个字:赵卫轩。 它眼神闪了闪,试探着问,“你在想你轩哥哥吗?” 蓁蓁摸着它头的手僵了僵,然后缓缓的收了回去,“姐姐,我……”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姐姐是不是猜到她的心思了? 姐姐会不会觉得她不知廉耻,小小的年纪就不学好? 当然,若她当真是寻常的女孩子,九夭可能会觉得她其实什么都不懂,对赵卫轩恐怕也就是寻常的兄妹感情,或者说单纯是对一个对自己好点的大哥哥的感激之情。 可偏偏蓁蓁不是寻常小孩,九夭知道她对感情有多敏感。 也许其他人会觉得蓁蓁对赵卫轩的感情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在九夭看来,那其实是半年的相伴相处和半年的关心照顾。 她就算昏迷着,却也对外界有感应,对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有感觉。 而醒来后,赵卫轩对她稍微好一点,就会将这种感觉扩大到极致。 对于一个缺少疼爱,又感情敏感的女孩子来说,会动情便是再简单不过。 不用经历生死,也许就只是赵卫轩那日在凉亭中抱着她写下他们名字的那一个瞬间。 就好像,她在燕恒的掌心中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爱上他一样。 情,不知所起…… 可九夭就算明白,也不会在现在说出来,它懂得蓁蓁想要守护那种隐秘的情感的心意。 所以它只是啧了一声故意道:“他还真是好运气,不过就是教你写了几个字,就得到你这么可爱的妹妹。” “不过他也挺可怜的,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又没有娘亲,他那爹爹也时常不在身边。而且,北郡王其实也不是他的亲爹,他的亲生父母在他出世时便已经离世了。他的确是需要有你这么个妹妹关心他的。” 蓁蓁的眼神有几分变化,“轩哥哥他……” 她从来不知道,轩哥哥竟然是没有爹娘的。 心脏忽然酸胀得厉害,九夭又是一叹,“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这性子便越来越孤僻,除去同阿恒关系好些,也没什么朋友。平日里有什么烦心事便只能去梦楼喝酒解愁。对了,我们离开北阳的前一日,他还跑到梦楼中喝酒呢,醉得连早朝都没来。阿恒气得让人将他从梦楼绑进了宫,不过也好在他除了喝酒没做其他荒唐事,否则,阿恒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不过说来他也有些可笑,竟然将人家姑娘赶出房间自己霸占了人家姑娘的床,这样的男人,以后也不知道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才能压得住他。” 蓁蓁咬紧了唇,眼前却浮现出那日赵卫轩同那女子亲吻的画面。 她以前也不小心见到过姨娘和爹爹在一起,那一次,爹爹很生气罚她在祠堂跪了三天,说她一个小姑娘不能如此不知羞耻。 她虽然并不是很明白,可她却知道了一件事,那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可姐姐现在的意思,是轩哥哥和那个姐姐,除了亲吻,并没有做那些夫妻间的事吗? 第300章洛星神君 九夭点到即止,这丫头虽然情窦初开,可到底年纪小,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慢慢去体会,慢慢的在同赵卫轩的相处中去感受。 这两个人现在可能都还对这份感情很迷茫。 小丫头是因为年纪的原因不敢去爱,赵卫轩可能连自己对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感情都不明白,或许他更多的也是将蓁蓁当做一个小妹妹。 也是,哪个成年男子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喜欢一个十岁的小丫头。 就好像当初的月痕,他不也是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子,甚至还当成他的女儿般。 所以在九夭看来,这两个人的感情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至少要等到蓁蓁长大,长大到可以去表达情感的年纪,让赵卫轩明白她对他的情感并非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意。 其实这个小丫头和她还当真是有缘,不管是她的经历还是她的情感,都同她这般相似。 也是因此,九夭对她也更加心疼和在意,它不希望蓁蓁也和它一般,再经历那么多的痛苦和生死分离。 想到这里,九夭又有些犹豫,该不该让蓁蓁去东海? 若是让她去,有些危险便不可避免。 九夭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让蓁蓁回北阳? 让她在赵卫轩身边好好长大,比起跟着它去冒险要好得多,对于她和赵卫轩的感情发展也会更好。 因为纠结犹豫,九夭沉默下来。 蓁蓁本是在想着九夭说的赵卫轩的事,轩哥哥没有和其他女人做夫妻,她是高兴的,可想到他亲吻那个姐姐的画面,她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甚至讨厌自己现在的年纪,恨不得能够一夜长大。 想着想着,就察觉到房里诡异的沉默,回神看去,姐姐好像也在想着什么为难的事,看着她又好像并未看她? 蓁蓁这才想起九夭找她是有事,而且燕恒哥哥只给了她们一刻钟,现在时间过去了已经大半。 “姐姐?” 她开口让九夭也回了神,这才很认真的问,“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九夭目光轻闪,“我……” 想了想,她还是先问,“蓁蓁,你想回北阳吗?” 蓁蓁微怔,九夭又道:“若是你想回去,我就让阿恒写信告诉赵卫轩,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蓁蓁抿紧了唇,想了想才偏头小声问,“那如果我不想呢?” 九夭倒是没想到会被这个小丫头反问,它低叹一声,还是将燕恒的想法尽数告诉了她。 蓁蓁细细的听九夭说话,这段时间九夭教她如何修炼的时候已经大致同她说过一些三界六道各族之事,所以她很快就明白了九夭的意思。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写的那张纸,纸上满满都是轩哥哥的名字。 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回去北阳,回去轩哥哥身边。 可她也知道,就算她现在回去也只能做他的妹妹,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最后还是看回九夭,一字一字很认真,也很坚定,“姐姐,我去东海。” 她想帮姐姐,也想让自己快快成长起来,只有这样,她才有自信能够回到轩哥哥的身边。 虽然有些惊讶她的选择,可既然她做出了选择,九夭也不再阻拦。 它也承认,他们现在的确很需要蓁蓁。 若非如此,它便不必纠结犹豫。 为了抓紧时间,蓁蓁当下便简单的收拾一番提前离开。 离开之前燕恒也难得的专程交代了她几句,告诉她为了安全,不必要真正靠近凌天观去查。 只需要在附近查出玄阳神女曾经帮助过的完成了心愿的人,然后找到他们,看看他们现在是何种情况。 再来,从他们的身上一定能感觉到他们接触过的玄阳神女的气息,从而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神族? 说到底,燕恒也不愿意蓁蓁真的去涉险,否则,赵卫轩还不找他拼命? 天光破晓之时,众人整装待发准备前往东临。 赵奕坐在马上,四处瞧了瞧,有些好奇,“蓁蓁那个小丫头呢,还没起来?” 九夭窝在燕恒怀里补眠懒得理他,燕恒倒是侧眸看他一眼,“她去了东海。” 赵奕微怔,随后便想到了什么沉默下去。 这一路而来,他自然察觉到蓁蓁那个小丫头不寻常,却不想燕恒竟然敢把这么危险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做! 一行人再次上路,从这里去东临只需一日,也早已经有人先行一步去了东临报信。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刚出发不久,燕恒便感觉似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们,可细察却又似乎并没有。 如此一来,燕恒便更不敢掉以轻心,只令众人加快速度,争取以最快时间赶到东临城。 而从东云到东临,必经之地便是临云山。 此山将东云和东临相连,这也是为何燕恒昨夜不连夜赶路的最大原因,夜里走山路总归要危险许多。 东临这方的山并不是很高,却很是连绵,出城不久便到了山脚,一眼看去便见这山中浮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只是这雾却并非寻常雾,而是瘴气。 九夭已经睁开了眼,朝山中看去有些犹豫,“这山中尽是瘴气,怕是会不安全。” 燕恒面色倒还平淡,“我们没有其他路可走。” 说罢,让众人先服用了解毒丹,以免入山之后中了障毒。 临云山果然不负它的名字,瘴气如同云雾缭绕山间,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笼罩在众人头顶,天色就好像顷刻间暗淡下来,让九夭有种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一行人不敢耽误时间,速度很快。 九夭在燕恒的怀里,两只爪子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小脑袋四处张望着。 它和燕恒有相同的感觉,似乎有人就在他们身边。 而它的感觉更强烈,因为它觉得那人好像一直在盯着它,盯得它毛骨悚然。 它越发不安,燕恒的速度也好像越来越快。 九夭觉得自己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却也不能让燕恒慢一些,只能更紧的抓住他。 就在这样的疾行之中,燕恒不知发现了什么,神色猛然遽变。 攥着马缰身子猛地向后方一倾,几乎是使出了浑身力道拉住了缰绳,马儿向前跑动的趋势猛然一滞,前蹄高高扬起,几乎直立。 一声惨烈的嘶鸣,九夭甚至听到了马儿骨骼错开的咯吱声,瞳孔猛然一缩,正想问燕恒怎么了,燕恒的身体却又朝右猛的一侧,一道金色的光芒就这么擦着他的身体而过。 九夭眼前一花,随着他忽然的动作,就这么从他怀里滚了出来。 “夭夭——” 天旋地转间,它听到燕恒在叫它,好像很近,又好像已经离得很远。 它来不及回应,已经重重的滚落在地,直接四脚朝天。 “呵——” 还没时间去体会有多疼,茫茫虚空之中响起一道轻笑。 不是燕恒的声音,也不是任何一个九夭熟悉的声音。 九夭心底一沉,也顾不得自己有多疼多狼狈了,努力的翻滚着小身子,翻过了身朝四周看去。 四周依然一片白雾朦朦,却没了燕恒他们的身影,甚至连声音都已经听不见,这里好像只剩下它自己。 可分明,又还有一人。 九夭凝眸,朝着方才那声轻笑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层层雾色之中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缓缓的朝它走来,迷雾如有眼睛,从他路过之处分开两道,不敢有丝毫侵犯。 他就似踏云而来,青云微风之间,白衣飘飘不染纤尘。 就算还看不清他的模样,可他周身都似浮着一层金色的光,让人不敢亵渎只欲跪伏。 九夭顷刻间若有所悟,很明显,眼前的男人是神族。 目光下滑落在他翩翩衣袖之上,神族之人通常以衣袖之上的绣边划分等级,眼前这个倒是有些出乎九夭的意料,竟是金色绣边,这代表着他在神族的地位仅次于神帝。 而三界六道皆知,除去神帝,神族最高级别的至高神君便只有两人。 洛星神君以及洛水神君,洛星掌控日月星辰,洛水掌控江河湖海。 两人同是上古神族,出自神农。 不过,洛水神君乃是女子。 所以,眼前男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洛星神君。” 男人站在它面前时,它亦开了口,语气肯定,没有丝毫怀疑。 它唯一怀疑的,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夭心底不安越重,虽然这段时间它和燕恒都猜测神族出了问题,可今日洛星神君的突然出现还是让它有些惊惶。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连洛星都下了界,神族之人已经尽数出动了吗? 被它称作洛星神君的男人唇角带着轻缓的笑意,金色瞳孔中光芒柔和,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敌意。 他甚至缓缓的蹲下身,垂眸看着眼前小小只的九夭,开口时的语气轻松如同两人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带着笑意,“没想到小九儿竟然还记得我?” 九夭不知他这熟稔从何而来,按理说它已经恢复了记忆,如果真认识他也不该不记得? 所以它思索着,只冷静的道:“洛星神君的名号,三界六道谁敢不知!” 第301章她是你的母亲 青山环翠,笼着白雾朦朦,缥缈得如同仙境。 若是能静下心来欣赏,临云山的风景的确是很好,可是九夭却没有心思去看。 它只努力的跟着洛星的步子沿着山路朝上,然而它现在的小身板以及它现在的体力要跟上他真的好难,九夭觉得自己四只小短腿都快断掉了,可它却始终没开口。 刚才它说完之后洛星只是笑了笑,然后便起身,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九夭只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来。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可不跟着他它也没有其他办法啊。 何况,它感觉到,这个洛星神君对它暂时没有恶意。 只是这会儿它当真是累得不行了,头晕眼花的,抬头看看前方始终看不到尽头的路,暗自腹诽,这山看起来不高,怎么走了这么久还走不到头? 好像有所察觉,洛星回头,眸色柔和的看着它,“累了?” 既然他回头问了,九夭也懒得装模作样,干脆直接就趴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问,“当然累了,累死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洛星并未回答,倒是低笑了一声,带着抹无奈,却分明又含着纵容。 九夭眸光微闪,他却忽然转身走了回来,俯身,直接将九夭抱了起来。 九夭僵了,它没有被燕恒之外的人抱过,不止因为燕恒这个小气鬼不会同意,九夭自己也不喜欢被其他人碰触。 洛星对它来说更是相当于陌生人了,按理说它应该很抗拒。 可不知为何,竟然也没有太多不适? 九夭的僵硬洛星察觉到,垂眸看了它一眼,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轻笑着却并未说话,抱着它径直朝山上去。 既然不抗拒他的怀抱,九夭倒是也没有挣扎。有人抱总比自己走的好,再来它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慢慢的放松下来,它抬了脑袋朝洛星看去。 其实洛星的模样并不算十分俊美,至少有了燕恒燕殇月空陵光做比较,洛星在九夭眼里就已经称不上俊美二字了。 可他比起他们来,多了几分缥缈仙气,干净清透,风骨无双。 好像从画中走出,不染尘世丝毫尘埃。 九夭看着他,有些恍惚。 洛星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可周身的沉静沧桑明明白白的提醒九夭,他的年纪要以千万年来计量,和蓁蓁体内那颗麒麟妖丹的年纪差不多大。 他是上古洪荒一战之后存留下来的神族,源自神农一氏,不管是他的出身还是他的能力都绝非她能比。 可越是看得明白想得仔细,九夭越是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样高高在上的神,不在九重天上坐着受人朝拜供奉,下凡来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来找它做什么,他们八竿子也打不着好吗? 九夭越想越糊涂,忍不住问,“神君是在九重天上待腻味了吗?” 洛星垂眸,没有回答,只眼带疑问的看着它,好像在问它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夭撇了下嘴,被他抱了这么一会儿,它好像已经很适应了。 扭了扭小身子,很自觉的在他怀里找个了更舒服的姿势,“如果不是待腻味了,跑下凡来做什么?” 洛星这回听明白了,却依然没有回答它,只是又摸了摸它的脑袋,抬眸,抱着它继续朝前,走向云雾更深处。 九夭亦是无言,看来人家根本不想理会它。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九夭在洛星怀里昏昏欲睡之时,他才忽然停了下来。 “睁开眼看看。” 清润的声音好像涓涓细流,却让九夭如被雷惊,瞬间清醒。 它惊的是,它对着洛星竟会如此放松,除去燕恒之外,就连陵光也不可能,这简直不可思议。 心脏紧缩,它转眸朝前看去,然后又是一愣。 眼前竟是万丈悬崖,深不可见底,只见云雾如海,奔腾翻涌,波澜壮阔。 它有些懵,临云山怎么会有这般高? 吞了吞口水,它抬眸看洛星,试探着问,“这是临云山吗?” 洛星弯唇,语气淡淡,“这是九重天!” “!” 九夭惊得差点从他怀里滚出来。 它眼珠子四处一转,洛星此刻抱着它站在一处孤峰之颠,脚下便是白茫茫一片云雾。 风声凌冽,云海翻滚,当真如同立在云端。 九夭自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不错,此刻却依然有些难以接受,它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什……什么九重天?” 洛星抬眸朝远方看去,目光落在云雾之间,比云雾还要缥缈,“九重天上星云峰,小九儿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你如果没什么事就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不见了阿恒会担心我的。” 九夭又慌又乱,到底什么跟什么呀? 它莫名其妙就被他拐来了什么九重天星云峰,阿恒要是找不到它会疯掉的。 岂料洛星只是道:“放心,我已经告诉他要将你带走一段时日。” “什么?” 九夭又是一惊,一段时间? “你——” “不想变回人形吗?” 只一句话就将九夭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它看着洛星静默一瞬,有些迟疑,“你……会帮我吗?” 九夭相信,凭着洛星的能耐,若是当真想要帮它绝非难事,可它很怀疑他的用意? 他一笑,“当然,我可以帮你。” 九夭目光一亮还来不及高兴,他又补充道:“不过要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帮你,你也得帮我才是。” “帮你什么?” 九夭警惕起来,这是要和它谈条件吗? 不过,堂堂的洛星神君也需要和它谈条件? 它很怀疑,也实在想不出它有什么是能帮他的,他总不能也想要它的妖元吧? “放心,也不会太为难你,我想让你做的事并不复杂,对你也没有丝毫坏处,我希望你能劝说玄阳,让她回头。” 洛星眸色浅浅,语气淡淡,好像他说的真的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可九夭却是微惊,“玄阳?” 不就是东海那个玄阳神女吗? 难道那个真是神族叛徒,洛星这是要清理门户,只是看来还是给那玄阳留着一线生机,只要它去劝说她? 九夭看洛星的眼神越发警惕怀疑,“凭神君的本事为何不自己去,若是连神君都劝不了她,我又如何能行?” 洛星的眸色依然浅淡,只道:“我若能劝她,又何需等到今日?可我不能劝服她,你或许可以。” 他的神色一直不曾变过,从九夭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始终是这般温润浅淡。也正是这样的毫无变化,让九夭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和意图。 而洛星这样的人也的确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揣摩看透的。 它沉默一下,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洛星看了看它,忽然轻叹一声,“玄阳是我的女儿。” “啊?” 九夭又惊了,它这是听到了大八卦。 洛星看向苍茫虚空,九夭终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怅然,他说:“若是可以,我亦不愿走到这一步。可我不能再继续放任她,若是她当真不肯回头……”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九夭却明白他的意思,不肯回头,便要大义灭亲了。它思索片刻还是问道:“她既然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会背叛神族?” 有些事不用说得那么明白,联系它之前和燕恒的猜测,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只是了解了,却不理解。 洛星却只道:“也不算背叛,因为她的母亲,是魔族。” 我去! 九夭实在忍不住了。 原来是洛星背叛了神族,和魔族女子通婚! 可它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秘密啊,它叹气,“那你也不用找我啊,她是你的女儿,你都劝不了她,找我又有什么用?” “我说了,你或许可以做到。” “呵呵,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九夭这会儿已经有些不想说话了,它没觉得自己这么有能耐,至少现在的它真的没这个能耐。 它只是道:“不是还有神帝吗,若你自己当真解决不了,你就找神帝吧,这些事不就是该他管的吗?” 洛星这会儿倒是沉默了一下,“神帝千年之前已经轮回下世。” 九夭目光微闪,难怪不管事了,原来已经不在了。 它无奈,却还是摇头,“那你也别找我,反正这事儿我做不到。” 它可不会傻到去冒这种险,玄阳是说劝就能劝的吗? 虽然能变回人形,可要是一个不小心陪上了自己的性命,那变成什么也没用了。 “我这样说,自然有我的理由。因为……” 九夭本是随意听他说着,打定主意他怎么说也不答应。却不想他这因为之后的话让它彻底惊住,半响不知反应。 他说:“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九夭彻底混乱了。 到底什么跟什么,玄阳是它的母亲? 那洛星岂不是它的爷爷! 好像知道它在怀疑什么,洛星又是一叹,“玄阳便是楚婳,当初她被我罚入轮回,成为楚家女儿,后来生下了你……” 九夭有些发怔,楚婳…… 所以,洛星的意思是,玄阳是它在人间的生母楚婳! 第302章变回人形 星云峰上凝着一团冰蓝色的光晕,一只纯白小兽蜷在光晕之中。 洛星站在它的身边,立于峰巅,白衣飘飞绝世独立。 脚下云海风涛怒卷,他垂眸看去,却似透过云雾滚滚看到人世万象浮生百态,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尽是苍茫。 世人皆想凌霄青云九重天,可谁人又知,这高处往往不胜寒! 闭上眼,轻声一叹。 身边的冰蓝色光晕骤然扩散,顷刻间,将整个星云峰峰顶笼罩其中。 洛星睁开眼,转眸,身边的白色兽儿渐渐显出人形,若隐若现。 他眉心微动,忽然抬手一挥,一件雪白的衣裳轻飘飘覆在了兽儿身上,他这才重新别开眼转过了身。 片刻之后,冰蓝色光芒消散,兽儿消失不见,彻底化出女子的轮廓。 九夭眼睫微微颤动,不一会儿,慢慢睁开了眼。 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终于不再是毛茸茸的小短腿了。 心底一松一喜,她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她终于变回人形了。 阿恒要是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凉的手臂,九夭意识到自己这身子是新的,第一次化出人形所以没有备衣,现在还是光溜溜的。脸微微发红,将洛星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拉拢,快速的穿好站了起来。 见洛星还背对着她,她低咳一声,“谢谢神君。” 洛星转过身来,眸色柔和的看着眼前已经化作人形的九夭。 “不用急着谢我。不过就是恢复了人形而已,可你的魂魄不全,灵力终是无法恢复。若是要彻底复原,还要等聚齐魂魄。” 九夭自然也感觉得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抿了下唇,她问,“聚齐魂魄真的必须要用什么天下来换吗,到底要如何换神君可知道,或者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陵光跟燕恒说的什么倾尽天下换红颜,到现在九夭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洛星一定是知道的吧。 九夭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期待,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她的外公呀,咳,虽然这个外公看起来太年轻了些。 不过就依着他们这层关系,他也不能坐视不管吧。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更好的回答。 可洛星只是笑了笑,“时机到了,自然就能聚齐,不必心急。” 九夭的神情僵了,这种回答还不如不回答呢,所以他真的是她外公吗?真是靠不住。 她撇了下嘴,“神君真会说话。” 对于她的讽刺洛星并不在意,如同没有听懂,只叹道:“好了,你如今已经恢复人形,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现在我就送你去东海,你若是能劝服玄阳最好,若是不能……” 他有一些犹豫,可说到这件事,九夭也有些迟疑,“先别说能不能了,如果她根本不愿意理我或者对我心怀恨意,我这样过去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他说玄阳就是楚婳,是她在人间的生母,可九夭丝毫也不觉得玄阳对她会有什么感情,否则,她为何和天阳等人一起? 难道玄阳不知道,天阳等人对她没有好心,甚至差点害死了她。 九夭可不认为玄阳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冷眼旁观甚至助纣为虐,九夭只能认为,玄阳对于她这个女儿,根本不在意。 想想也是,玄阳是楚婳的时候是凡人,被薛子昂背叛,因为恨他在跳下悬崖时不惜用心头血下咒。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出的女儿,只会勾起她对薛子昂的恨,不会有丝毫爱吧。 否则,也不会一生下她就将她交给了楚清影。 越想九夭越是不确定,若她真的就这么跑去玄阳面前说我是你女儿,请你回头是岸吧,九夭自己都觉得自己傻到头了。 她摇头,这个方法不可行,至少她得先弄明白玄阳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做什么才行。绝不能就这么贸贸然跑去她面前,总有些自投罗网的感觉。 对于她的担忧洛星沉吟片刻,“我可以替你改头换面隐藏气息,让他们暂时看不出你的身份来,不过如此一来,要如何接近她如何劝说她,就需要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九夭皱眉,“可这样我还是免不得危险啊,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去,就不能等我和阿恒攻下东海之后见到她再说吗?” 她现在丝毫灵力也没有,虽然还有点内力护体,可也就对付对付普通人,遇上那些妖魔神鬼之类的当真是丝毫抵抗力也没有。 九夭实在不理解,洛星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将她送去东海。 洛星摇头一叹,“你以为要攻下东海那么容易吗?那逆星阵你们可能破?” 逆星阵? 很陌生的名字,九夭却想起了赵奕画的那张星宫图,所以那杀阵的原名叫做逆星阵? 九夭凝眉,洛星不就是掌控日月星辰的吗? “所以,东海之上当真有那杀阵,神君知道破阵之法吗?” 洛星的目光落向云雾深处,金色的瞳孔染上缈缈薄雾,“这阵法出自玄阳母亲之手,这世上除她自己,唯有两人能破此阵,一是神帝,二便是玄阳。” 很平静的语气,九夭已经脑补出一段爱恨情仇。 当然,从这阵法的名字就可以窥见一些端倪。 很明显,洛星和那个魔族的女人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魔族那女人恨他,所以造出了逆星阵。最后又不知怎么的没有启动,只是交给了她的女儿玄阳,而那个魔族女人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然后玄阳同天阳等人合作,将这逆星阵布在了东海之上,一直没有启动恐怕也是时机还未到。 只是现在阿恒要攻打东海,很可能就会惹得他们启动逆星阵。 她沉默一会儿,“所以,我如果能现在劝服玄阳,她或许便不会启动阵法,我们也能顺利攻下东海。” 洛星眸色深凝的点了点头,“这阵法是她母亲交于她,可我不希望看到她启动阵法。” 逆星阵一旦被启动,所波及范围可不止是东海那一点。 九夭摸着下巴,若有所悟,“所以这一切其实都是你造成的啊,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她,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的找上门来,可这些同她根本就没有丝毫关系啊。 洛星只是轻轻一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攻打东海,任由时机成熟,等他们启动逆星阵。” “……” 九夭气得一笑,“算你狠。” 她简直怀疑洛星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其实他根本不是她外公,否则,他怎么能这么坑她呢? 洛星笑容不变,却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放心,我亦不会让你真有危险。” 九夭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挥开,还以为她是小兽吗,想拍就拍想摸就摸。 洛星没有在意她的举动,神色不变,只是将手摊开在她面前。 九夭垂眸,就见他掌心中躺着……一条金色的丝线。 不等九夭嫌弃,洛星已经道:“这是缚仙绫,一般的妖魔神族只要被缚就无法挣脱,我会教你使用之法。” 九夭目光发了亮,“神器呀……” 她眼底的垂涎毫不掩饰,想不到洛星还是大方的,竟然舍得将这样的神器交给她。 只是她没想到,这还没完。 下一刻,洛星抬手一挥,虚空之中显出一物,浮立半空之中。 九夭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她怔怔的看着浮在半空那柄泛着冰蓝色光芒的宝剑。 剑柄呈月牙形,两面刻着两朵花,竟和燕恒那枚扳指上一模一样。 一半曼珠,一半沙华。 “这是……” “这是斩仙剑,我将它一并交于你。虽然我不能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有了这两件神器,足以让你保自身安危。” 九夭眸光大亮,不知为何,她特别喜欢这把剑。 再看向洛星的时候也不像方才那么不满了,笑嘻嘻道:“谢谢神君,神君真大方。” 看着她眉眼俱弯的模样洛星竟有片刻失神,转瞬恢复平静,只看向那把剑,眸色幽幽,沉默一瞬,“不必谢我,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 红纱为帐,喜被铺床,龙凤烛烛火幽幽。 女子坐在床边,身上嫁衣如火似霞,比那红烛滴落的烛泪还要艳丽。双颊娇艳,眸光若星,额间一抹冰蓝却又让她整个人都透出清冷之感。 妖娆明艳衬着如霜冰凉,非但不会让人觉得矛盾,反而无比和谐,生生显出她倾城绝色的美貌。 她抬眸朝他看来,盈盈浅笑,语声娇柔,“阿痕,你回来了……” 燕恒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却更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正置身梦境。 可这梦简直太过旖旎。 让人沉醉,让人迷恋,让人无法克制的想要靠近。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贪婪的看着那张娇颜,欲将她一颦一笑刻入骨血灵魂,恨不得将她揉碎在他的梦境之中。 夭夭啊……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在这样的时候,在他想她想得快要疯掉的时候,竟然化成这般模样出现在他的梦中。 让他不舍得清醒,只想抱着她吻着她狠狠疼爱她,让她同他一起,沉沦。 第303章她在东海 燕恒眸色痴迷的看着眼前身穿嫁衣的九夭,所想却是若有一天她当真嫁给了他,必定比这梦中还要美上三分。 九夭一直看着燕恒嫣然浅笑,笑容幸福愉悦,只是许久不见他靠近又有些生疑,微蹙了眉抬了手,语气娇软,“阿痕,怎么了,过来呀。” 就算明知是梦,燕恒依然被蛊惑了,对她,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他从来就没有半分抵抗力。 看着她朝他伸出的纤纤素手,燕恒的眸色透出几分迷茫,双腿不受控制的向前,同样伸出了手去。 然而就在手指要碰到她的手指时,眼前的人忽然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 燕恒身形一僵心底一痛,下一刻,骤然睁开了眼。 眼底还透着几分疼痛几分迷茫,望着素白的帐顶,果然,都是他一场旖旎的梦而已。 只是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的让他有那么一瞬想要长留梦中,不愿醒来面对现实的凄冷孤单。 燕恒怔楞了许久,直到眼底的迷茫尽数散去,他呼吸一沉霍然起身。 从临云山和九夭失去联系,到今天,已是第七天。 若非陵光现身告诉他九夭是被洛星神君带走,且会帮它恢复人形,还说洛星是九夭的外公不会害她,他也不会忍到现在。 可他想她,太想! 他不能继续这样等下去,他要找到她。 心脏一阵阵紧缩抽疼,燕恒径直走到门边,抬手拉开了房门。 夜风猛的朝房中灌,腥冷咸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燕恒连眉心也不曾动一下,运了轻功朝外飞奔而去。 天流等人还未反应过来,燕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若非门已经打开,房中空无一人,他们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一场错觉。 海风扑面,墨发狂舞,墨黑的衣袍被风卷起,飞奔在暗夜之中,通身的冷寒肃杀之气如同勾人魂魄的地狱使者。 城门处的守城兵若有所感,转眸看去,漆黑的夜色中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凶猛刮过,让人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抱了抱手臂,低咒一声,“娘的,真是越来越冷了。” 只是很快,守城兵的脸色就是一变,又急又重的马蹄声从城内而来,一行人转眼就到了城门不远。 一行二十几人,马速飞快的奔驰而来。 一道厉喝同时传来,“快开城门,将军要出城。” “是金将军!” 有人认出了当先之人乃是东征大将军金源,忙大声道:“快,把城门打开。” 厚重的城门被打开,金源带着一行人如风般卷出了城门,只留众守城兵神色惊惶,不知是不是战事已起? 这方燕恒已经出了东临城,到了最东面的靠海之处,站在一处礁石之上远望东方。 海天苍茫波浪翻卷,他好似从夜海中走出,眼底尽是滚滚海浪。 金源带着人急急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身姿挺俊的男人站在礁石之上,海风狂啸几乎能将天地尽掩海底,可燕恒依然如松如磐石,立于天地之间,不动分毫。 金源暗自一叹,听天流说圣上不见了时他就猜到,他会来这里。 这几日,几乎每日圣上都会在这里站上一个时辰。 一开始他的确是不知道圣上在看什么,只知道他看的是东海的方向,还以为圣上是忧心应该如何破阵,如何攻打东海。 可昨日他知道了,圣上看的是他爱的那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她现在就在东海。 第304章朕想她,太想她! 昨日突然有个小姑娘出现在东临将军府,差点被误认为是刺客,幸好天哲及时出现认了出来,这才将那小姑娘带去找圣上。 当时金源正好在和圣上一起研究那所谓杀阵,见到那小姑娘时,圣上的情绪并没有太大变化,可在小姑娘说了第一句话后,圣上的神色就变了,一直幽沉的眼底都好像照进了阳光,亮得摄人。 而小姑娘的那句话是,“姐姐在东海!” 金源当时还不太清楚她口中的什么姐姐,竟然能让圣上情绪变化如此明显,后来才从天哲口中得知,正是那沐家的九小姐沐九夭。 金源自然也知道圣上还是太子时就喜欢沐九夭,只是到底不太清楚圣上和她之间是怎么回事? 就连他们这些圣上的心腹之人都觉得,这两人之间的相处当真是少之又少,而圣上当初能眼也不眨的灭了沐家,不留丝毫情面。 这样看来,似乎圣上对沐九小姐用情也不是那么深,甚至还不如圣上养的那只小兽来的得宠。 可有时候,又觉得圣上其实用情极深,否则当初在沐家九小姐昏迷时,又怎能一夜白了两鬓? 如此矛盾,实在是让人费解。 关于沐九夭的事,天哲自然也不敢说太多。他只能告诉金源,圣上对九小姐是爱到了骨子里。 所以以后只要是关于她的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重视,非常重视! 思及此,金源皱眉,又等了一会儿见燕恒始终不动这才运了轻功到了他所站的礁石上,也随着燕恒朝东海那方看去。 只可惜夜色茫茫,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汪洋。 对于他的到来,燕恒知道,可始终站立如松,不动分毫。 最后还是金源低声道:“圣上,夜里风冷,这里湿气又重,还是先回去吧。” 燕恒始终望着那方没有动静,有那么一刻,金源觉得圣上已经站成了望妻石。 就在他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再劝一劝时,燕恒终于开口,却只唤他,“金源。” 金源眉心微动,忙道:“臣在,圣上有何吩咐?” 燕恒再沉默一下,道:“朕,要去东海接她回来。” 金源一怔,忙摇头,“圣上不可。圣上不是说东海海面上布有杀阵,现在还未寻到破阵之法,若……” 燕恒打断他,“朕独自前往,赵凌墨不会知晓。” 从金源这方看去,只能见到燕恒的侧脸,冷硬的弧度看不出半点情绪,可周身透出的寒意却堪比这暗夜深海。 赵凌墨已经登基称帝,哪怕燕恒给他制造了麻烦,他依然轻松除去了前任东海王。 可他到底初登基,又是在燕恒准备攻打东海的关头,自然也有许多顾虑。 如今夕煜和东海是呈僵持状态,夕煜因为那杀阵的原因不敢先动手,东海也因夕煜的强大不敢有所动作。 所以只要他们暂时按兵不动,赵凌墨就不会现在启动阵法,燕恒隐蔽行踪独自前往,不惊动赵凌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一点,金源也知道,可让燕恒在这个时候独自去东海,就算他武艺再高强,金源到底是不能放心的。 金源沉默,片刻才道:“如今两国僵持,情况不明,圣上若是现在前往,稍有不慎让人知晓,怕是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何况,昨日那叫蓁蓁的小丫头不是说了,九小姐很安全,只要找到办法劝服了玄阳神女她就会回来。再来圣上从东临去东海,哪怕是最快的船也需要半月之久,圣上此刻前往,并非明智之举。” 金源所说的确在理,不管从哪方面看来,燕恒现在想去东海都太过冲动,可燕恒却只是皱眉。 他一直望着东海的方向,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他早就有感觉九夭在那方,可没有她的确切消息,他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知道了她当真就在那里,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何况,她要去做的事在他看来那么危险。劝服玄阳,哪怕玄阳可能是九夭的母亲,燕恒也不认为这件事会有这么简单。 他的眼底没有丝毫光芒,开口,语气低得能被这海风吹散,他说:“可……朕想她,太想她。” 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抛却所有理智。 第305章相思始觉海非深 “姐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蓁蓁身上披着一件淡粉色的披风,手上还拿着一件淡蓝色的斗篷,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九夭身旁,垫着脚将斗篷披在她的身上,“这里风太大了,姐姐还是和我回去吧。” 九夭抬手接过斗篷自己穿好,轻叹一声,“总觉得站在这里,就能看到他似的。” 蓁蓁抬眸朝她看的方向看去,眼前只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汪洋。 只是她不知道,曾经,九夭和燕恒的第一世,就是在这里,九夭为了躲避赵凌墨的追逐跳下大海,是被燕恒给救了起来。 也是那时候,她答应陪在他身边,可是她最后依然食了言。 本以为这一次,他们两人能好好的在一起,谁料依然聚少离多。 她眸色深凝的望着那方,轻声问,“蓁蓁,他还好吗?” 这个问题,从蓁蓁昨日带信去东临之后,她已经问了好几次了。 蓁蓁有些无奈,却还是只能再次点头,“燕恒哥哥挺好的,他还说让姐姐好好照顾自己,不许让自己伤到一根头发,否则,他不会轻饶了姐姐。” 九夭抿唇,自嘲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很无聊很没用?” 蓁蓁摇头,“我知道姐姐很想燕恒哥哥。” 就好像她也很想轩哥哥一样。 她对感情的理解也许还没有九夭那么深刻和透彻,可看着九夭,感觉到她对燕恒的思念,她好像也慢慢明白了一些东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懵懂。 可正是因为明白,才更想念。 九夭垂眸,看着碧蓝不见底的大海,低叹,声音轻如鸿毛浮水,“相思始觉海非深,蓁蓁,我真的很想他。” 蓁蓁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她不懂怎么安慰姐姐,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轩哥哥。 九夭也不想再说这话题,只是叹气,转身朝回走,“罢了,还是先想办法怎么劝服玄阳吧,只有劝服了她,我才能回去见阿恒。” 蓁蓁忙跟上她,有些为难,“可是她说姐姐的八字同她不合根本不见姐姐,姐姐要怎么劝她?” 九夭是前天被洛星送到东海的,好在洛星还不算坑,直接将她送到了蓁蓁身边。 本来蓁蓁就是过来东海查探凌天观的,在九夭来东海之前,她已经找到了曾经求过心愿的一个人。 只可惜,那人已经离开了东海。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飞黄腾达去了夕煜,可具体去了夕煜哪里去做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蓁蓁正准备再找找其他人的时候九夭就来了。 九夭先是让蓁蓁回东临给燕恒送了个信,自己则跑去凌天观求了个心愿,想着能不能见到玄阳,谁知那玄阳说九夭和她八字不合,不能相见。 而九夭在凌天观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的气息,也就是说,除去她没见到的玄阳,凌天观其他人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 可当时她去求愿之时用的可是她真真的生辰八字,如果玄阳真的是楚婳,是她母亲,难道就不会有丝毫好奇? 思及此,九夭步子一顿,冷笑一声,“俗话说先礼后兵,既然她不受我的礼,那我就只能用兵了。” 第306章借刀杀人 蓁蓁皱眉,“姐姐难道想要打上凌天观?” 她有些担心,凭着她和姐姐两个人,现在恐怕还对付不了那个什么玄阳神女,更别提那个什么神女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 如果就这么打过去,怕是要吃亏的。 “打上去?” 九夭一笑,转头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姐姐我会那么傻吗?” 也许九夭是做兽儿的时候被人拍多了脑袋,现在变回了人,对着蓁蓁这个小丫头就总控制不住想拍拍她,好像这样就能‘报复’回来一样。 蓁蓁倒是不在意她的举动,毕竟她这么轻轻一拍非但不痛反倒让人感觉很是亲密。 她只是捂着自己的脑袋,分外不解,“那姐姐是什么意思?” 九夭挑眉,眼底光芒骤闪,“玄阳神女不是让所有东海人觉得她是神,所以对她万分崇敬吗,那我们就将她拉下神坛,让她在东海没有立足之地!” 蓁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会不会惹怒她,让她开启阵法。” 对于这件事九夭却是不那么在意,“她若是敢随意开启阵法,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一点,九夭早就想明白了。 听洛星的意思,这逆星阵开启,后果极严重,绝对不会单单是影响到东海这一片。 那么很可能,所能影响的就是这整个凡界,甚至神魔妖三界。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玄阳的母亲创造了逆星阵却一直没开启的原因。 因此九夭能肯定,不到万不得已,玄阳不敢随意开启逆星阵。 蓁蓁却偏头,依然不太明白九夭为什么这么肯定。 九夭看她一眼,虽然蓁蓁已经比同龄人成熟了许多,可到底不过十岁的丫头,不管是那张脸,还是她的眼神,依然还带着稚气。 她沉默片刻轻声一叹,“蓁蓁,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蓁蓁有些茫然,不明白她这突然的问话又是什么意思。 九夭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和我一起,这条路会很危险,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一直也犹豫,是不是应该让她和一般的孩子一样长大,让她在赵卫轩身边无忧无虑的待着。 想到这,她还是说:“如果你愿意,现在还有机会,可以回去北阳,赵卫轩他……” “姐姐!” 蓁蓁打断了她,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只是道:“姐姐,我不后悔,也不会后悔。” 她早就想得很清楚,所以绝对不会后悔。 她很认真的看向九夭,“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你有什么想让我去做的就告诉我好了。” 九夭轻蹙眉心,这样懂事又乖巧的蓁蓁,实在让人心疼怜惜。 “蓁蓁……” 又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温柔,看着她红通通却明亮的眼,无辜的小白兔一样,让人实在不知应该说什么。 只能叹了叹,收回自己的手,正了神色道:“既然如此,之前阿恒让你查的事,你再去仔细查查。我会先想办法先联系上被废的五皇子,等你查清楚了我再告诉你如何做。” 蓁蓁一听变了神色,那五皇子早就被关进天牢了,要联系他岂不是要闯天牢。 “姐姐,为什么要找他,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我和你一起。” 九夭摇头,“不必,我们分头行动会更快些,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可以放心,我虽然没有灵力,可这一身武艺对付一些寻常侍卫还是够用的。何况我有护身的东西,不会有事的,我也不舍得让自己有事呀。” 说着,她眉梢轻挑,又拍了拍蓁蓁的脑袋,“蓁蓁,姐姐这次就教你一招借刀杀人!” 她虽然没有兵,可她能借兵。 那五皇子她前两世就了解过,所以她相信,现在的他会很高兴和她合作,让她借一借刀和兵的。 既然她已经到了东海,那就不止是劝服玄阳了,这次,她要将赵凌墨彻底解决! 第307章劫出天牢 东海之国皇子众多,上任东海王在位时,最宠爱的是排行第三的赵凌墨,而赵凌墨,也是唯一被封王的皇子。 可以说,虽然皇子很多,可能同赵凌墨相匹敌的却没几个,有的,也早早就被赵凌墨除去,只有赵奕这般的才能存活下来,甚至被人给遗忘。 而五皇子赵凌灏,便是除去赵凌墨外最有能力和势力的皇子。 只说他能在赵凌墨的眼皮子下活到现在甚至还能和赵凌墨相匹敌,便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 只可惜,赵凌灏终究还是败在了赵凌墨的手下。 要不了多久,等赵凌墨彻底巩固了皇权,便是他的死期。 这一点,经历过前世的九夭很明白,成为阶下囚的赵凌灏也很明白。 也许是赵凌墨不愿被人落了口舌,倒是没有太亏待赵凌灏,虽然将他关在天牢,可吃的用的却比一般犯人好了太多,就连石床也铺了厚厚的被褥。 他住的这间牢房也是打扫得极为干净,没有什么异味,还点着一盏油灯。 赵凌灏安静的躺在石床上,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也好像只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成王败寇,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只是,有些不舍罢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紧闭的眼睫毛颤动,眼角竟沁出一抹水光。 “怎么,舍不得你府中那个姑娘?” 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娇柔中带着一抹如雪的清冷。 赵凌灏眉心一动,瞬然睁眼起身,眼底带着警惕,朝声音来处看去。 天牢的另一边,身着冰蓝衣裙的女子倚墙而立,面容普通,可周身透出的气势却非寻常。 她就那么双手环胸随意的靠着,可就是这份随意,让人不敢小看。 毕竟,这可是天牢! 赵凌灏朝天牢外看了看,铁门依然紧闭,没有窗,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混进来的? 而他更在意的是她所说的话,她说的那个姑娘,是阿怜。 眼中警惕更深,双手成拳压在石床之上,压低声线问,“你是什么人?” 九夭一笑,“我呀,自然是来帮你的人,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了。” 赵凌灏眼底尽是阴霾,闻言忍不住想要冷笑,“帮我?” 九夭对他的不信任毫不在意,耸了耸肩,“对,帮你。当然,也是帮我自己。谁让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 赵凌灏的手下意识攥紧,“你是说……赵凌墨?” 九夭不否认,只点头,“对,就是他。” 赵凌灏将她上下一扫,“我凭什么信你?” 九夭朝天牢的铁门看了看,勾唇,“凭我能带你出去,能让你见到你舍不得的那个姑娘,只要你愿意。” 她不想卖什么关子浪费时间,这天牢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赵凌灏似乎也知道她的想法,他沉默,陷入沉思。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可最坏的后果,还能坏得过现在吗? 倒不如,赌一赌。 喉头滚动,声线低沉,问九夭,“你的条件?” 九夭看回他,轻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放心,我不是什么恶人,我的条件也很简单。我保证,你会很高兴也很庆幸和我合作。” 说完,她身形忽动,转眼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现在,我先带你出去,至于其他的,出去之后我们慢慢说。” 漆黑夜色之中,天牢那方火光忽然冲天而起,火势顺着风势快速蔓延扩展,很快就惊动了宫中禁卫军。 “走水了。” “快灭火。” 叫喊声不断传来,赵凌灏匍匐在宫中一处飞檐之上,看着天牢那方的躁乱,眼底生出一抹惊疑。 不得不说,那女子的确有几分本事。 天牢的铁门能轻易打开,带着他出天牢如出无人之境,此刻这场大火,也是她一手为之。 就是不知,她那张过分普通的面容,到底是不是易了容? 正想着,九夭回来了。 身形一跃落在了他的身边,看他一眼,只道了两个字,“走了。” 话音落定,她当先转身,也不管赵凌灏是不是能跟上她,在禁卫军都被吸引向天牢那方的时候快速离开东海王宫。 虽然比不上九夭,可赵凌灏的功夫其实也不算弱,就算有些吃力,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出了王宫之后不远便看到了两匹马,九夭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转头看了眼略微有些喘气的赵凌灏,轻笑了笑,回头,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赵凌墨赶到天牢外时,火势已经被控制。 禁卫军统领上前,有些忐忑,“陛下,天牢中并未发现赵凌灏的尸体。” 赵凌墨眉心猛然蹙紧,“可有发现什么可疑?” 禁卫军统领眸光轻闪,头埋得更低,“属下无能……” 话还未说完,赵凌墨抬脚就朝他踹去,怒喝一声,“废物!” 禁卫军统领倒地不起,捂着胸口嘴里吐出血来,四周禁卫军皆忙跪下求饶,“陛下恕罪。” 赵凌墨冷眉环视四周,目光最后定在已经被烧了快一半的天牢。 这火必定是人为,可赵凌灏的势力早被他连根拔起,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能在宫里悄无声息的将人救走,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凌墨眸色骤变,冷声吩咐,“封锁城门,搜城,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 话落,他转身离开。 不多时,宫门处嘶鸣阵阵马蹄声急,赵凌墨带着一行人从宫门飞奔而出。 九夭亦带着赵凌灏一路疾奔,却并未朝城外去,而是朝着凌天观的方向去。 赵凌灏神色沉凝的跟着,虽心中有疑,却始终不发一言。 只是在快要靠近凌天观所在的凌天山时,另外一行人马迎了上来,见到九夭快马而来时便已经下马单膝跪地,齐声道:“参见九小姐。” 九夭勒马停下,目光落在这些人的身上,这些人的装扮一看便是燕恒身边的龙隐卫。 当先这个她也认识,前世之时见过,是一直隐在东海的云彦。 她眉头蹙起,“你们……” 话还未问出,云彦已经沉声道:“属下等奉圣上之令,听候九小姐吩咐!” 第308章要救他,用你自己来换 九夭让蓁蓁去东临递消息时告诉过燕恒,她们现在就隐蔽在凌天山中。 或许因此,燕恒便让云彦等人到这里来等着她。 倒是没想到,正好就碰上了。 不过九夭还是有些好奇,她坐在马上打量着依然单膝跪地的云彦,眸色轻狭,“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现在可不是原本模样,就算燕恒给了画像也应该认不出才对。 云彦抬眸,看向九夭,“圣上说了,九小姐喜冰蓝色,身上带有镇魂铃,不管模样怎么变眼睛一定透亮如星。九小姐身量纤细,身高在圣上心口处。不喜挽发,最多便是束起两缕。不喜配饰,却独爱月牙形耳坠……” 云彦神色无波语气也无波,只是在平诉燕恒的话,九夭却止不住的红了脸,甚至在他说到月牙形耳坠的时候不经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她耳朵也是一红,见云彦似乎还想继续,忙抬手阻止了他。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 云彦果然停下,不再多言。 将这些话说出来,其实他也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淡定,见到圣上传过来的信函时,看到信函上那些字句,他就只有一个感觉:肉麻。 不过也只能说圣上的确很了解九小姐,这些特征加在一起,足以让他认出九小姐来了。 九夭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就连云彦都能根据她这些小特征认出她来,那若是碰到赵凌墨或者天阳那些人,恐怕她的身份也是瞒不了的,看来她真是大意了。 想着,她又看了看云彦等人。 燕恒让他们来寻她,除去想保护她应该也是担心她身边无人可用,毕竟现在她身边除了一个蓁蓁没有其他人,有些事做起来的确是不太方便。 思及此,她也没多言,只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他让你们过来,那你们便留下吧。” 云彦垂眸,“属下等随时听候九小姐吩咐。” 一行人并未说得太多,毕竟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随后九夭便带着他们朝后山中去。 赵凌灏一路跟着,虽一直没说话,却在云彦等人出现后心有所动。 云彦所说的圣上,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夕煜那位新帝,这女人竟然是那夕煜新帝的人! 眸色深深的盯着前方九夭的背影,握着马缰的手越收越紧,手心都沁出了汗意。 所以他们找到他,是因为攻打东海之事想要同他合作? 就算他再恨赵凌墨,可若是同夕煜的人合作,岂非成了叛国之人? 可若是不答应他们……他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不管是重新落在赵凌墨手中,还是这些人,他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有些不安,又有些犹豫,只这会儿九夭没时间理会他在想什么,她带着人刚上山便觉出了不对。 别的不说,这后山此刻极为安静,连风声都没有,对于靠海的东海来说,这也太不寻常了。 九夭眸色深凝,一抬手便让身后众人停了下来。 落后她一步的云彦打马上前,四处一扫,“这里有问题。” 云彦能坐上龙隐卫其中一支龙隐首领的位置,探查能力自然不差,否则也不可能凭着燕恒的几句话就认出她来。 九夭点头,“的确有问题。” 她和蓁蓁在这山里也待了几日了,加上前世她和燕恒曾在这里逃亡过,她对这里算是了解,此刻这山中给她的感觉并不寻常。 神色微动,看向一条岔路,沉思一瞬,道:“从这里走。” 夜里山中极黑,好在一行人皆是练武之人目力极佳,只是走了不多久,九夭再次停了下来。 山中静的可怕,实在太过诡异。 是不是说明他们的确已经被人发现了,或许现在就有人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会不会是赵凌墨,他追上来了?” 一直没开口的赵凌灏说话了,神色担忧。 九夭回头看他一眼,蹙紧眉心没有回答,心底却也在打鼓。 会是赵凌墨吗? 她带着赵凌灏出宫的时候赵凌墨应该还没追出来,会这么快就在这山里布下了埋伏等着她? 还是说,是玄阳? 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躲在山中? 九夭思索片刻,眸光扫过前方漆黑的山路,忽然语声沉静道,“继续走,上山顶。” 要带着赵凌灏从城门出城肯定不行,可这后山另一方却是出海口,也是燕恒前世坠海之处。 九夭早就打定主意,要从这里将赵凌灏‘运’出去,只是没想到会被人发现。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没有退路,只能带着人速度更快的朝山顶去。 越是朝上,心中不安越重。 前世就是在这里,她和燕恒中了赵凌墨的埋伏,难道真是赵凌墨吗? 他这么快出现在这里还备下埋伏,是不是因为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她,这是一直没有动作而已? 就在他们快要到山顶时,漆黑寂静的山顶忽然有了动静。 山顶之上火把亮起,人影晃动。 不等他们反应,四面八方也忽然亮堂起来,将这漆黑的后山照得透亮。 很显然,他们已经被包围起来。 九夭勒缰,抬眸朝山顶看去,隐隐绰绰之中,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人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九夭自然看得分明,果然是赵凌墨。 在她抬眸看他之时,他的目光也落了下来,眸色深深的将她上下一扫,又在她身后的赵凌灏身上落了落,忽而一笑,“九儿既然来了东海,怎能不见上朕一面便离开?” 九夭握紧缰绳,同他四目相对之间,将彼此的情绪都看得分明。 她就知道,云彦都能认出她来,赵凌墨更是不用说。 只是赵凌墨应该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他并非是现在才布下的埋伏,不过一直隐而未动,所以她一直没发现。 所以,玄阳也早就知道她在这里,只是不愿见她罢了。 现在赵凌墨带人包围她,玄阳也必定是知道的,可她却只是冷眼旁观。 恐怕在玄阳看来,她没有帮赵凌墨对她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对她极好了。 果然啊,她不能相信洛星,觉得凭着她就能劝服玄阳弃暗投明。 很明显玄阳根本不在意她这个所谓的女儿嘛。 思及此,她亦是一笑,笑意沁凉,“我同东海王素不相识,东海王怕是认错了人。” 对于她的否认赵凌墨只是勾唇,然后抬了手,顷刻之间,四面八方的弓箭手已经对准了他们。 赵凌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九儿想要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救他,用你自己来换。” 他语气带笑,语声却分明低寒,无形之中带出几分压迫之感。 赵凌灏神色一紧,看向九夭,这般情况下,不知她会如何做? 云彦则是眸色一凌,下意识就要打马上前挡在九夭身前,却被九夭一把拉住。 九夭看云彦一眼,眸色微深,随后才看向赵凌墨,唇角一弯,语气轻松,“好啊,我留下,你让他们走。” 第309章千万不要来寻我 赵凌墨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眸光微眯,借着火光打量着她。 虽然面容变了,气息也变了,可那双眼睛却没办法改变。 看着他时,她眼底永远是一片如雪的沁冷。 他的眼底亦是沁着冷意,笑了一笑,“呵,你会这么乖?” “不然呢,我有其他选择吗?” 九夭耸肩,示意的看了看周围那些对准他们的箭头。 赵凌墨沉吟一瞬,好像在思考她到底是什么意图? 他的确是早有安排,在九夭出现在东海,出现在凌天观想要见玄阳时他就知道是她来了,哪怕她的模样全然不同。 所以在方才,天牢被劫之后,他才会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一直没动手,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现在看来,她倒是冲着赵凌灏来的? 他们想和赵凌灏合作,那之前求见玄阳又是为何? 燕恒又怎么会放心让她独自前来? 在回鸾山时她同赵莞同归于尽,他也一度以为她会彻底消失而痛苦难受过,甚至生出了想要放弃一切的想法。 若非天阳告诉他九夭妖元未灭一定不会死,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还会不会坐在这个位置? 其实许多时候他也快要模糊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坐拥九重,长生不老,羽化成仙,还是只要她就好? 他也的确是嫉恨燕恒,凭什么他就能轻易拥有他想要的一切,更能轻易得到九夭的爱! 可现在她就这么送上门来,站在他面前说她愿意留下,他却是不敢信她的。 沉默片刻,赵凌墨的目光落在赵凌灏身上,笑意有些讥讽,“你以为他能帮你们什么?他不过是朕的手下败将,势力全无,如今就剩下他孤身一人,难不成你们觉得就凭他一个人还能帮你们攻下东海不成?” 赵凌灏双手骤然收紧,被蔑视被讥讽让他心生愤怒,可这会儿却不是他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他不过微垂了眼睫,挡住了眼底愤恨。 可赵凌墨对他的讥讽,早晚有一天他会还回来。 九夭也转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看回赵凌墨,“既然他这么没用,那放了他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了。对你来说,现在的情况,我比起他来的确是有用多了吧。” 虽不信任她也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可赵凌墨看着她这模样还是禁不住笑了起来,“既然九儿这么爽快,朕自然也不能食言。好,朕就答应你放了他。不过,你得先服下这颗丹药。” 说话间,他抬手一挥,淡淡的白光划过,下一刻,九夭手中多出了一只瓷瓶。 其实赵凌墨倒也不是真的想放了赵凌灏,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九夭的性子他也很清楚。 她绝对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若是他不答应,她怕是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留下来。 可九夭比起赵凌灏,也的确是颗更好的棋子,所以想办法控制住她的确比赵凌灏更有用。 他能用九夭诱燕恒入一回局杀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他倒是要看看,这次,谁还能帮燕恒逆天改命? 而九夭,既然这次留下来了,就再也不要想离开他身边。 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忘了燕恒,爱上他! 赵凌墨了解九夭,九夭对赵凌墨自然也是清楚的,他在想些什么她都知道,却只是嗤之以鼻。 将瓷瓶的盖子打开,倒出所谓丹药看了看闻了闻,果然和前世她所服用的丹药一样,这药服用之后内力会被压制,再无反抗能力。 可这回她没有丝毫害怕,反倒是轻笑了笑,看向赵凌墨,“赵凌墨,你最好说话算话。不然你是知道的,我宁愿死,也不会任你摆布。” 说完,没有犹豫,直接将丹药扔进了嘴里,动作快的让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 赵凌灏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 云彦抿紧唇角神色紧绷却没有多言,开始九夭拉住她看他那一眼就已经告诉他不许他插手她的决定。 他深吸口气,燕恒给他的命令是听从九小姐吩咐,所以他只能服从命令。 赵凌墨既然答应了放他们离开,便是让人打开了城门,让他们光明正大的下山出了城,甚至还备好了船让他们离开东海。 九夭亲眼看着他们登船,在他们上船之时,九夭拉住了云彦。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赵凌墨眸色深凝的盯着九夭的手,见她只是拉住了云彦的衣袖并没有其他动作。 而在云彦转眸看过来时她便立时松开了手,只是道:“告诉你们圣上,不必为我担心,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来寻我。” 云彦眉头一紧,“属下知道了,九小姐……好好照顾自己。” 九夭笑了笑,没有再多言,只是让他们离开。 站在码头上看着那艘船驶离东海,九夭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沉寂下来。 直到船只再也看不见,九夭才忽然转头看向赵凌墨,他一身明黄龙袍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全然相同,她甚至也想起了八百年前的轩辕离洛。 她忽然一叹,有些无奈,“赵凌墨,你可知道,你我命格相冲五行相逆,无姻更无缘,这是天命,不管你做什么也无法改变。”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赵凌墨眸光忽暗,对上她的眼语带讥讽,“天命?如此说来,九儿倒是信天命?” 九夭皱眉,这话好像的确把自己绕进去了。 她抿唇想了想,干脆直接道:“反正不管如何,我们之间都是没有可能的。还有,你想要对付阿恒,更不可能。所以,不要以为留下我就能做什么改变什么,这一世和上一世已经不一样了。” “是吗?” 赵凌墨又笑了笑,眼底却是带上了几分哀恸,沉声道:“那九儿便拭目以待,看看朕是不是能逆天改命!” 九夭垂眸沉默,随后抬眸,却不再同他纠结这个问题,只道:“赵凌墨,我要见玄阳。” 她丝毫也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倒是还敢提要求。 赵凌墨不知该气该笑,最多的却是疑惑,“你见她做什么?” 九夭眸色已然浅淡无波,“她是我母亲,我想见她,很奇怪吗?” 第310章朕可以将心都给你 “这殿中怎么这么冷?” 赵凌墨穿着明黄的龙袍,方迈步进殿便忍不住皱眉。 四处一扫,却见殿中并未燃有火炉,眉心又是一沉,朝着身后的宫女厉声道:“怎么回事,马上将火炉点燃搬进来。” 他的话音刚落,九夭从内殿中走出来,“不必了,这样就很好,我不喜欢在殿中放火炉,闷得很。” 她只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裙,看起来单薄得很,好像当真不怕冷。 赵凌墨眼底却尽是不赞同,“东海湿冷,女儿家还是要注意些好。” 说着,自顾吩咐道:“去搬进来。” 宫女忙应声退下去,九夭翻了个白眼,早就知道赵凌墨不会理会她的意见。 也没多说什么,只走到桌前坐下,端了茶壶倒了杯热茶,朝赵凌墨递过去,“喝杯热茶暖暖身,陛下就不会觉得冷了。” 她的神色和语气依然很淡,赵凌墨瞧着她的举动却愣了一下,看了她几眼,这才勾唇走了过去,“九儿这是在关心朕?” 九夭淡淡挑眉,“并不,我只是想毒死你。” 赵凌墨方伸出去的手一顿,眸色微暗,盯着她手中茶杯忽而一笑,抬手就将茶杯接过,眸色复杂的看着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九儿何必下毒这么麻烦?” 说完,他将茶杯举到唇边,一饮而尽,“只要九儿说一声,朕可以将心都给你。” 九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搓了搓手臂,“陛下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恶心。” 其实还不是知道她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毒药。 何况,她也没那么蠢,赵凌墨可不是普通人,若是不能毒死他,被他发现了什么的,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对于她的话赵凌墨倒是丝毫也不生气,在她对面坐下,再替自己倒了杯茶,问她,“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若是她们伺候的不好或者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告诉朕。” 他语气柔和,九夭却想冷笑,也倒了杯茶给自己,“我什么都很好,若是陛下不要有事没事来烦我,便更好了。” 赵凌墨眼眸微眯,盯着她,忽而勾唇,“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想见玄阳。” 九夭眸光一闪,“她愿意见我了?” 她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蓁蓁那里应该已经有了结果,可蓁蓁不敢随意入宫,就只能她出去和她汇合。 若是玄阳依然不肯见她,那她就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赵凌墨不急不缓的抿了口热茶,看她有些着急了,便觉得自己通体舒畅了,就连笑容都更真实了几分,“朕帮了九儿,九儿要怎么感谢朕?” 九夭眯眸凝他片刻,忽然呵了一声,“看来陛下遇到了烦心事。” 赵凌墨挑眉,“此话怎讲?” 九夭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摸着自己下巴眼底带着讽笑,“陛下的黑眼圈可够深的,怎么,夜里难眠?是不是担心阿恒会攻入东海呀?” “攻入东海?” 赵凌墨眼底暗色一闪,“东海虽小,却也不是谁想攻就能攻的。” 九夭毫不在意的耸肩,“不就是有个什么逆星阵吗,你以为那阵法能拦得住阿恒?” 赵凌墨握着茶杯的手骤然一紧,盯着九夭,“你知道逆星阵?” 九夭神色不变,唇边依然带着笑,“我不是说了,玄阳是我母亲。这逆星阵是我外祖母所创,我如何能不知?” 似乎想到了什么,赵凌墨的眼底终于浮上了冷意,“所以,你想见她,是想知道破阵之法?” 难道这才是九夭的目的? 九夭无辜的叹了一声,“破阵之法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相比于破阵,其实我更希望将这所谓逆星阵彻底毁掉。毕竟这阵法开启的后果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而我现在想见她,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有东西想交给她。” 赵凌墨凝眸,“哦,受何人所托,是什么东西?” 九夭哼笑一声,“这个恕我不能相告。不过陛下真的不用怀疑我,毕竟就算我想问她破阵之法,她难道就会告诉我吗?她可从来都没有将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否则,又怎会眼睁睁看我死了一次又一次?这一点,陛下难道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也好在九夭对人间的所谓父母从无期待,否则怕是也没办法像现在这么淡然了。 想到这里,又免不得想到燕恒,这世间果然还是只有他会对他好,没有条件没有理由不求回报。 她的眸光都明亮了许多,又道了一句,“何况,我相信阿恒,就算不靠别人,他也一定可以找到破阵之法的。” 赵凌墨被她的话和语气惹得分外恼怒,冷笑道:“九儿一直这般,就不怕朕生气不让你见玄阳了?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朕的俘虏!” 他语带几分威胁,可九夭却是当真丝毫也不怕他了。 相对于前世,现在的她可淡定得很,只是略一挑眉,“那陛下应该将我关进天牢啊,有人让俘虏住在这么好的宫殿,还安排人伺候的吗?” 赵凌墨眯眸,咬牙道:“你这是吃定了朕舍不得?” 九夭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只是端起茶杯自顾喝茶,一副的确吃定了他的样子。 赵凌墨气笑了,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心底升腾而起的怒火浇灭。 重重的放下茶杯,站起身,“明日早朝之后,朕便带你去凌天观。” 说完就欲转身离开,却想到什么再次停下回头看着她,“朕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也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朕再舍不得,也会狠下心肠。” 九夭抿了下唇,依然没有答话,心中却是嗤笑。 赵凌墨这样的人真的懂得什么叫舍不得吗?他做出的这幅深情模样真的是最让她恶心的。 赵凌墨又盯她一眼,也看不出她眼底情绪,眉心收紧,拂袖离开。 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九夭才沉了眼眸放下茶杯。 她知道赵凌墨会答应她必定也有自己的打算,可不管如何,她也要见玄阳一面,就算是给洛星一个交代,也给自己同她这段母女之缘一个交代。 若是玄阳当真丝毫不在意非要一意孤行,她也没办法,接下来她要如何做,就算是同玄阳彻底为敌,也怪不得她了! 第311章心有不甘 昏暗的大殿,赵凌墨立于殿中,眉色沉肃。 大殿正中置放着一面鼎炉,天阳正闭眼盘腿坐于鼎炉之前。 鼎炉中青烟袅袅,赵凌墨不敢打扰他,只安静等候着,没有丝毫不耐。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天阳才缓缓的睁开了眼。不必回头,早就已经感觉到他的纠结犹豫。 “怎么,还是舍不得吗?” 他语气寻常,赵凌墨眉心轻动,犹豫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若是道长取走她的妖元,她……是不是会彻底魂飞魄散?” 天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头一叹,“我早就同陛下说过,儿女情长只会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失去雄心壮志。何况,陛下舍不得她,她又可曾心疼过陛下?” 赵凌墨双手一紧,重握成拳。 眼前闪过九夭方才的模样,她满心满眼只有燕恒,这一点,他早就已经很清楚。 哪怕八百多年前她答应嫁给他,也不是因为爱他。 那时候他看不清,可现在他若还是看不清,便也太可笑了。 只是到底心有不甘,也不愿承认自己在感情上会输得这么彻底。 紧咬了牙,似愤恨似隐忍,眼眸中积蕴着不见底的深黑。 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心,他对九夭当真是动了真情的。他也是真心想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她愿意,他也可以疼她宠她,这一生只要她一人。 他沉默间天阳已经站了起来,转过身凝着他,见状不由再次摇头,“罢了,陛下的心意我很明白。陛下大可放心,取走她的妖元之后,我会将她那缕残魂放进这鼎炉之中,保她残魂不散。待到时机成熟再替她聚齐魂魄,重寻肉身。自不会让陛下有所为难的。” 赵凌墨眸色一亮,“道长所言当真?” 天阳弯唇,转过身去盯着自己身前鼎炉,“到那时,我还可以替陛下将她所有记忆清除,从此以后只记得陛下一人,陛下何愁得不到她的心。” 他背对着赵凌墨,赵凌墨自是看不到他眼底浮出的那抹嘲弄,只觉得天阳这番话让他心底瞬亮,所有纠结犹豫尽数散去,就连语气都爽朗了许多,“既如此,朕定当竭力协助道长。” 天阳轻笑一声,“帮我便是帮陛下自己,只要得了她的妖元和燕恒的魔灵,陛下也能得到真龙之气,一统这天下,到那时何愁大业不成?” 一边说着,他一边深深吸气,将炉鼎中冒出的青烟吸入肺腑,随后长舒一声,“至于长生之术,陛下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坚持下去,便不是难事。” 赵凌墨看着他的举动缓缓点头,“朕明白了,朕现在就再让人多选些女子进宫。” 天阳垂眸,讥讽一笑,不再多语。 夜幕低垂时,九夭在流月宫外稍远的地方,斜倚在一棵树上。 这地方角度很好,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流月宫正门一角,流月宫那方的人轻易却看不到她们。 半个时辰前,她亲眼看着两名女子被送了进去。 那两名女子看来不过十四五岁,容颜娇丽,或许还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得了圣宠面带着娇羞。 只是九夭却知道,等着她们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宠爱。 她一直沉默的看着那方,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宫女却是面色为难。 看九夭始终没有打算离开,其中一个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姑娘,流月宫是禁地,要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九夭不耐的挥手打断,“我又没进去,不过就在这里看看风景,离那流月宫这么远有什么好怕的。” 宫女咬唇,“可是……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语气有些弱,她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瞪她一眼,暗道真是没用。 “天色已经晚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姑娘还是随奴婢回去休息的好。否则若是让陛下知道姑娘乱跑,怕是会不高兴的。” 这名宫女的语气比起刚才那个显然要强硬许多。 九夭眉梢一挑,转头看向她,“你的意思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你就要去赵凌墨那里告状吗?” 宫女目光一闪,九夭冷笑一声毫不在意,“那你去吧,我不拦你。” 还真以为搬出赵凌墨她就怕了么?呵呵! 宫女没想到九夭会这般反应,咬牙,语气更加不好,“姑娘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 九夭将这宫女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可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你呢,你可记得你的身份?” “奴婢……” “看来你也记得自己只是个奴婢。” 九夭骤然打断了她,神色从容,眼底光芒却染上几分寒厉,“既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奴婢,就做好奴婢的本分。” 她的话刚落,流月宫那方忽然有了动静,殿门被打开,一行人快步而出。 九夭转眸看去,正好能看到他们抬着两张薄席,席上还盖着白布。 目光落在白布之上,九夭微微眯眸,“知道那是什么吗?” 两名宫女都没想到她会忽然如此一问,目光随之而去。 都是在宫里待了许久的人,那白布下盖的是什么怎能不知? 两人心头一抖,眼底都带上几分惧意。 九夭眼底深沉无波,不带丝毫情绪,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 一股剑气如风朝那方而去,直接将那两张白布掀开,两具尸体就这么出现在九夭三人眼前。 浑身光裸,肌肤干瘪,如同枯骨。 她身边的两个宫女瞳孔紧缩,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会叫出声来。 九夭眸色更深了几分,很明显,这两具尸体就是方才进去那两个女子,只不过半个时辰,鲜活的生命就成了两具枯尸。 那一行人亦被这变故惊了一跳,快速的朝四方看了看,没见到什么异常,便也不敢多耽误,重新将白布遮好速度更快的离开。 待到他们走远,九夭才缓缓开口,“看,她们就是认不清自己,所以才会有此下场。挤破了头想要进宫,以为进了宫就能享荣华富贵?可她们不知,这所谓的富贵不过是杀人的利器,所谓王宫不过是埋人的坟墓。” 说着,她看一眼方才那宫女,语气很轻,“所以说,认清自己很重要,你现在还想去赵凌墨那里告状吗?” 她看得很明白,这宫女心高,恐怕还想着在赵凌墨那里得了眼能够飞上枝头。 可九夭敢肯定,她若敢去,下场绝不会比这两个女子好。 宫女此时已经是面色发白,慌忙摇头,声音破碎,“奴……奴婢不敢。” 而她身边的另一个宫女更是早就低下头不敢多看不敢多言。 九夭勾唇,不再和她们说什么。 只再次看向那行已经走出老远的人,直到他们彻底不见踪影,她也没有离开。 天越来越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落起了雪。 雪静静而落,九夭静静站着,时间都好似彻底停住。 她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却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赵凌墨,口口声声说爱她,转眼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他以为,这条路真的能让他平步青云,羽化登仙吗? 第312章守不住她 第二日早朝之后,赵凌墨果然带着九夭出宫前往凌天观。 坐在马车中,九夭靠在窗前撩着帘子朝外看。 东海虽小,却十分繁荣。 因为靠海之故,海产丰富,海中珍宝亦是无数,只要出一回海就能打回许多好东西。 而东海的好东西,多半都是卖给了夕煜的人,将夕煜人的银两赚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可这两个月,因为燕恒决定攻打东海,下旨禁止两国通商,而赵凌墨也为了排除异己严守海关,对东海百姓的生活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影响。 现在看来,东海的集市都显得冷清了许多。 战争还未开始,就已经有许多的百姓陷入困苦。 九夭眸色微暗,而她看着窗外,赵凌墨则坐在她的对面眯眸看着她。 片刻后,忽然开口,“昨日你去流月宫了?” 九夭眉心一动,转头回来,撇嘴,“我只是在流月宫外看了看,可没进去,只不过正好看到了被送进去的两个美人而已。” 九夭本来就没想能瞒着他,那东海王宫也是影卫成群,就连她的身边也是跟着影卫的,否则他如何能放心自己在宫中随意行走。 听她说到两个美人,赵凌墨眼底倒是浮上几分尴尬,握拳低咳一声,“九儿,朕其实只是……” 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九夭抬手打断他,耸肩一叹,“不用和我解释,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有时候挺可笑的。” “九儿……” 赵凌墨抿唇,九夭却是微微一笑,“赵凌墨,你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吧。” “若朕不爱你,你以为朕会容忍你三番四次在朕面前这般放肆!” 赵凌墨显然有些恼羞成怒,九夭却是挑眉,不再多言。 话不投机半句多,很明显,她和赵凌墨到底不是同路人。 因为昨夜下了雪,路滑得很,马车走得慢,不远的路程却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 凌天观香火很旺,以至于整座凌天山都几乎飘着一股檀香味。 可九夭却在这檀香味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越是离得道观近越是明显。 之前在山中时就闻到过,可她上次去观中时也查过道观中的香,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异常。 所以这血腥味应该不是来自香火,而是从其他地方飘出来,同这香火味混在一起的。 山中九夭查过没有什么,那么就只可能是从观中出来的。 她甚至不由得想到了在北阳九玄山时闻到的血腥味,玄阳当初又是在九玄山跳崖,所以,九玄山上的血腥气和她也有关系! 越想心情越是复杂,九夭将斗篷的风帽带上,让宽大的帽檐遮住了自己的眉眼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因赵凌墨先安排了人将山路清扫出来,下了马车后那一段路倒不算难行,不过一刻钟便已经走到了凌天观。 今日的凌天观倒是很冷清,因为赵凌墨要来的缘故关闭了观门,观里观外也都被侍卫包围控制起来,不许信徒上山入观。 凌天观很大,因为之前是佛寺,几年前才重新扩展修建,观中的一切看来都还新的很,且透着隐隐的奢华。 一入观门便是一道九曲长廊,站在走廊边上看过去,飞檐斗拱一眼都望不到头。 哪怕是冬日,观中也是绿树成荫,繁花似锦。 倒不像是道观,更像是宫中的御花园。 赵凌墨带着九夭一路朝前,一边交代,“玄阳神女已经在等着你,她今日只见你一人,所以朕不能陪你进去。” “她的性子有些古怪,虽然你说她是你的母亲,可她却不一定会像朕这般纵容你。所以你最好也把自己的脾气收敛一下,不要说了什么惹她生气,到时候就算是朕也救不了你。” 听到这里九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能不能不要总明着暗着的提醒她他对她有多纵容多好,若真的好,还会像现在这般利用她吗? 九夭心底冷笑,莫不是真以为她不知道他和天阳打的那些小算盘。 九夭一路听着他说话,自己却是一个字没说,直到跟着他到了观中后院。 在一处厢房前不远,赵凌墨停了下来。 九夭也随之停下,朝那厢房看去。 赵凌墨眼底纠结一闪而过,笼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沉默一瞬转眸过来看向九夭,“进去吧,神女就在里面。” 九夭挑眉,点头,“好,多谢。” 说完她就欲向前,脚下刚动却被赵凌墨一把拉住,“九儿……” 九夭皱眉,回头看他,没有说话。 她眸色平静,赵凌墨捏着她手腕的手却是缓缓收紧,眼底带上了明显的不舍和疼痛。 默然一瞬,他才低声开口,“九儿,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当真是真心。” 这一次,他用的我,好像是刻意想要拉近和她的距离。 九夭望着他的眼眸,这双眼和八百年前的轩辕离洛相重叠,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当初的确对她有恩。 可这份恩情,在他一次次伤害她和燕恒之后,早已经消耗殆尽。 她眼底的光慢慢沉寂,归于冷漠,最后一个用力挣脱他的手,缓缓转身背对着他。 “赵凌墨,你的真心我受之不起。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你从不曾对我有心。” 话落,她不再停顿,直接朝着那厢房而去。 赵凌墨的手狠狠一握,骨节尽显。 看着她冷漠到几近无情的背影,他竟然觉得有些窒息,就连一双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一开始,他还在想是应该拉住她,还是任由她踏进深渊! 到了现在,他的手终于还是缓缓垂了下去。 罢了,她既无情,他又何苦念着不放。 倒不如听从天阳的话,彻底抹去她的记忆,褪去她一身光芒和傲骨,只有如此,她才能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眼见着九夭推开想房门,在她踏进去之后,房门缓缓关闭,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赵凌墨闭上眼,嘴角绽开一抹有些狰狞的笑。 不管是月痕还是燕恒,到底还是守不住她的。 最后赢的那个,终究还是他。 第313章初见玄阳 赵凌墨在原地站了片刻,一名暗卫忽然现身出来,颔首行礼,“参见陛下。” 赵凌墨的目光一直落在厢房门前,情绪却已收敛,只淡淡问,“如何了?” 暗卫眼神微闪,低着头,“属下无用,属下等已经寻到了那艘沉船。只是,属下带人在那一带找了许久,并未找到任何尸体。” 赵凌墨神色一厉,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字字问,“一个都没有?” 暗卫的头埋得更低了些,只能再次请罪,“属下无能,请陛下责罚。” 赵凌墨紧抿唇角,面容紧绷,再次回眸看向已经紧闭的厢房门。 那艘船是他让人准备的,自然知道那船走不了多远就会沉下,且船上并无备用的救生小船,若是沉了船,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游出太远。 大海可不是一般湖泊有岸可靠,且现在是冬季,他们内力再好,在海里也坚持不了多久才是。 然而现在却是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那些人总不可能在海上插上翅膀飞了? 赵凌墨不由得想到九夭当时拉住了那个影卫。 可不管从她的动作还是她的话语,都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他双眉紧拧,紧紧盯着厢房门,似乎想透过房门看到九夭,想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难道她真的能隔空救了那些人吗? 她现在可没有灵力也没有内力,一缕残魂恐怕还不如一个寻常人。 赵凌墨负手而立,双眸微眯,沉思良久。 暗卫亦不敢多言,只垂首站着。 片刻,赵凌墨才朝他挥了挥手,“下去吧,扩大范围继续找。另外让人在城中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这件事并非他们的过错,赵凌墨虽愤怒,可到底还是有理智的。 待暗卫领命下去之后,他又站了一会儿,没见着里面的动静这才转身朝外走,刚走出后院,又有人急匆匆的朝他这方跑来。 赵凌墨步子顿住,等着来人上前。 来人是他身边的贴身护卫,神色有几分惊慌,“陛下,方才收到消息,夕煜那方已经开始点兵,恐怕近几日大军就会开动,朝东海方向而来。” 赵凌墨倒没有他这般紧张,闻言更是勾了勾唇,“看来,燕殇已经收到我们送过去的消息了。” 燕殇知道九夭在他手中,必定会有所行动,这一点赵凌墨再清楚不过。 而他要的,就是他的行动。 否则,真等他找到了破阵之法再动,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赵凌墨唇角笑意更深,“若说在地面上,夕煜或许的确强大,可入了海就不一定了。东临到东海如此遥远,战船的速度不可能太快,待他们大军到来之时,恐怕已经是体力不支粮草不济,还有何战力可言?更何况,他们能不能顺利到达东海,还不一定……” 这就是为何东海虽小,可燕殇夕月在位之时却一直没打算对东海动手的原因。 这样的战争太过耗时耗力耗费钱财,且结果还不一定会好,倒不如相安无事。 只要东海的人老老实实,他们也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可现在,这场战争却是不可避免的。 赵凌墨伸出手拍了拍护卫的肩头,语气泰然,“不必太过紧张,朕心中自有打算。让汪魏两位将军好好守着东南西北四方海口,我们不需要主动进攻,只要守好关口就可。” 护卫虽依然有些担忧,却也不好再表现出来,只能微微颔首,“是,属下明白。” 待到护卫离开,赵凌墨转身朝后院那方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 他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毕竟就算燕殇真的有那个本事打来了东海,也已经来不及了。 …… 进入厢房之后,九夭看着厢房的门自己就关上了,忍不住暗嗤一声:故弄玄虚。 抬手推了推房门,又拉了拉,嗯,果然打不开了。 她挑眉,转过身看向厢房之中,厢房布置很简单,也就是一般道观的摆设而已。 只是房中空无一人,玄阳并不在房中。 然这厢房却有两层,九夭看向旁边的木梯,抬眸朝二楼上看了看。 从这下面看上去,一片暗沉,看不出什么名堂,更看不出有没有人。 她动了动鼻息,这厢房的血腥味浓得很,正好就是从二楼之上飘下来的。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九夭自然知道天阳和赵凌墨没安什么好心,他们让她过来,肯定不可能是见玄阳那么简单。 特别是那个天阳,怕是还打着自己妖元的主意呢。 只是玄阳也是真心和他们勾结一处,丝毫也不顾念她们这点微薄的母女情分么? 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 九夭不再犹豫,直接上了木梯朝二楼上去。 她既然来了,自然就没有想过要退缩。 且,现在也没有让她退缩的机会。 越是朝上,九夭闻到的味道就越奇怪和复杂,除去血腥气,好像还有一些怪异的香气。 这种香味她从未闻到过,只是吸入一点,竟觉得通体舒畅,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紧了眉心,九夭带上几分警惕。 不经意抬手,摸了摸自己塞在衣裳中的镇魂铃。 很快就上了二楼。 站在楼梯口看着二楼房中的模样,她嘴角轻抿,目光微敛。 和她所想的血腥不同,这是一间很空的房间。 四周无窗,只有房顶正中一扇天窗,天窗之下的位置,正好放着一张白玉床,也是这房中唯一摆设。 床的四周点着九盏莲灯,莲灯光线微弱,天窗又未开,这房间便显得有些昏暗。 白玉床上,盘腿坐着一个女子。 一身素色道袍,头发亦挽做道姑头,脸上未上妆容。 她看来已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已生华发,脸上肌肤黯淡无光,额头眼角皱纹明显。 闭着眼动也不动,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九夭很明显的从她身上感觉出一股死气,如同沉沉暮霭的老人。 没有见到玄阳时九夭还很淡定,可这会儿乍一见到,她心弦却是一紧。 她和九夭所想的玄阳神女全然不同,可九夭依然感觉出她的确就是玄阳,也就是她在人间的生母,楚婳! 她以为,玄阳应该依然风华如同当初,至少不该比洛星差才是,可现在就连薛子昂看起来都要比她年轻许多。 她为何,竟会成了这般模样? 第314章被困 九夭站在楼梯前,见到这样的玄阳,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进该退。 倒是玄阳先开了口,“是洛星让你来的。”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干涩,像是许久都不曾说过话。 可她这么直接,却是让九夭愣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九夭一直没说话,玄阳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 和她苍老的模样全然不同,她的眼睛很明亮,瞳孔呈现出银灰色,几近透明,清澈得没有丝毫杂质,倒更像是不经世事的孩子。 九夭看着她的眼眉心轻动,这双眼睛倒是和一个人很像,那就是……月空。 九夭不由得想到洛星神君说的话,玄阳的母亲是魔族,所以和月空又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着玄阳一时无言,只觉得这些人的关系好复杂,可为什么非要把她卷进来呢? 玄阳也看着她,几近透明的眼底看不出丝毫情绪,神色亦是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可她再开口时的语气却带着几分明显的讥讽,她说:“他想让你来劝我弃暗投明,或者放下屠刀?” 九夭双手微握,情绪沉淀下来,微吸气,点头,“对,的确是洛星神君让我来的。不过,我可没想着能劝你什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哦?” 玄阳的脸色一直很平静,若非语气有些起伏,当真就像是没有丝毫情绪的木头人了。 九夭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在玉床周围那些莲花灯上,很明显,她闻到的那些怪异的香味就是从这些莲花灯中散发出来的。 至于血腥气…… 她不经意扫了眼房中,虽然鼻息间血腥气浓郁,可一时间实在是不清楚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目光重新落回玄阳的身上,对上她平静的眼,九夭心底更沉了几分,只她面色也不显,反倒是勾了勾唇角,“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想来看看?” 算是给洛星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当然,就算没办法劝玄阳,也要顺便把天阳那个缩头乌龟给引出来。 “好奇?” 玄阳看着她,却又好像并没有看她,语气浮出淡淡嘲讽,“好奇会害死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然不明白。” 九夭耸肩,“真是可惜了,我不是猫,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若非运气好,你已经死了很多次。” “运气好也是一种本事,不是吗?” 九夭语气轻松,玄阳垂眸,嘴角竟似不经意的弯了弯,“这么看来,你是来同我耍嘴皮子的。” 摸着自己的下巴,九夭的目光不断在房中观察着,语气随意,“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同我想的不太一样。见到了,我也就算了了这心愿了。” 玄阳闻言再次抬眸看她,“哦,哪里不一样?” 九夭弯唇,笑意却没有几分温度,“未见到你之前,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何心狠得连母女之情都能不顾。” 玄阳看着她,没有说话,只等她继续。 九夭顿了顿,再次一笑,“见到你之后,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你。毕竟,沐九夭不仅是你的女儿,也是你最恨的那个人的女儿。” 为了男人失去自我的女人很多,玄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见到她的第一眼,九夭就知道,她并未从薛子昂带给她的伤害中走出来。否则,又怎么会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却偏偏要将自己置于尘埃。 所以,不管她恨薛子昂还是恨沐九夭,九夭似乎都能理解了。 当然,她也不会再觉得玄阳是她的母亲,因为她现在也只是九夭,不会再是沐九夭了。 既然她无情,她也不必太过看重。 玄阳目光不经意的深了一分,“所以你其实是来嘲笑我的?” 九夭耸肩,“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种报复别人却将自己也伤得彻底的行为其实有些愚蠢,若你真这么恨他,大可以去北阳给他一刀让他下地狱,或者将他千刀万剐让他生不如死,这样岂不是更痛快吗?” 玄阳的眸色终于变了,眼底闪过一抹极复杂的情绪,很快,快得九夭都没有发现。 她忽然笑了起来,“他可是你的父亲,你这样想,也不怕遭报应吗?” 九夭再次耸肩,一脸无辜。 她只是想了想而已,能有什么报应? 玄阳显然也不想再同她说这个,只道:“好了,不要再同我耍嘴皮子了,你以为同我说这些,我就会对你心慈手软吗?” 说到这里,她诡异的扯了下唇角,“何况,或许你也忘了,若真算起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 九夭一愣,玄阳的脸色已经变得冷厉,全然不似她方才的平静,字字带恨道:“我的女儿满月之时便已经离世,你不过一抹妖族之魂寄于她身,你说,我为何要对你这个夺我女儿身体的妖族心慈手软!” 九夭皱眉,张嘴正要说话,神色却是一变。 玄阳话落,身下的白玉床忽然一空,她整个人朝下落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九夭快步到床前时,只见到一张完好无损的白玉床,没有丝毫缝隙,看不出丁点异常。 她心头猛沉,四处一扫,空荡荡的房中只剩下她一人。 白玉床四周的莲花灯光芒骤亮,将方才还暗沉无比的房间映得无比亮堂,那股异常的香味忽然就浓烈起来,不断的朝着九夭鼻息中钻。 刚刚闻着还觉得挺舒服的味道,这会儿只让人头脑发胀,甚至恶心欲吐。 九夭刚才就看出来,玄阳并未恢复灵力。 洛星之前也说过,她投胎转世才会成为楚婳,所以她现在还只是凡人,没有可能凭空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床下有机关。 那么说,她闻到的血腥气,很可能也是从这下面散发出来。 只是九夭这会儿不敢随意触碰这白玉床,她紧紧握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镇魂铃,尽量放轻呼吸不敢吸入太多这种香味,按耐着头晕转身朝楼梯口去,意料之中的碰到了无形的屏障,她已经被关在了这里。 再次朝四周看了眼,九夭冷笑,天阳那个魔族的败类,只会躲在后面不敢出现的小人,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取她妖元么? 紧抿着唇角,她站在原地没有再动,整个人却更加晕眩起来,下一刻,砰一声朝地面倒去,昏迷不醒。 第315章傀儡之术 赵凌墨和天阳进入厢房步入二楼的时候,房中已经空无一人。 天阳走到白玉床前,轻轻转动最左边一盏莲花灯,白玉床便缓缓朝下沉去,露出宽敞的暗道口来。 赵凌墨随着他步入暗道,走了一刻钟的样子,进入了一间暗室。 暗室之中弥漫着方才九夭闻到的那股香味,这香味的确并非寻常香,而是叫做引魂香。 此香不止可以招引游魂,还能摄人魂魄,让人魂识混乱任人摆布。 此刻这间暗室四周便点满了这种莲花灯,香味极其浓郁。 暗室正中放着一张寒冰床,床面乃是由妖谷那方雪原之上冰魄所做,遇火不化。 这是天阳费了极大力气才取得,当然,并非是专程为了九夭取来的,一开始只是为了自己。 他当初被天罚之火所伤,若非逃到了妖谷靠着这冰魄,恐怕是活不下来的。 而这冰魄是在死亡之雪上吸收天地灵气养成,对修炼也有一定的好处。 只可惜寻常人都受不了这种寒冷,若是凡人,沾染上恐怕就会被冻成冰棍。 然此刻,这寒冰床上却躺着一人,安静得好像已经陷入沉睡,正是方才在房中倒地昏迷的九夭。 玄阳站在床边,沉默的看着床上的九夭,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曾回头,只全身都笼着一层死气,如同九夭方才感觉到的。 赵凌墨的目光在玄阳身上落了落,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再看向昏迷不醒的九夭,低声问,“道长,现在就要开始吗?” 其实在九夭出现在东海被认出来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安排,只是之前玄阳一直没有表态愿不愿意,天阳也不好太过逼玄阳,便一直没有动作。 却不料九夭太想见玄阳,自投罗网,玄阳也终于答应帮他。 天阳走近床边,垂眸看着安静沉睡的九夭,眸色微动,“再等半个时辰,等引魂香彻底燃尽,她魂识尽失之时便能动手了。” 赵凌墨眉心更紧,犹豫道:“她……真的不会有事吗?” 天阳语气淡然,“我答应过陛下,不会伤到她那缕残魂,陛下大可放心就是。” 站在一旁的玄阳神色不动,只在天阳说这话时看了他一眼。 天阳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去,对上那双几近透明的眼,就连他也看不懂她的情绪,沉默了一下,问,“神女可准备好了?” 玄阳平静的看回九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天阳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会在一旁辅助神女,神女只管专心做法,其他的事不必担忧。” 玄阳依然没有开口,对他的话并不在意。 天阳不以为然,也不生气,早就习惯了玄阳这样的姿态。 赵凌墨见状却皱紧眉心,他和天阳不一样,他同玄阳接触不多。因玄阳不喜见人,加上这次,赵凌墨也就见了她三次,且都没有什么交流。 虽然天阳答应了他不会真正伤到九夭,会保留她的残魂待时机成熟替她聚齐魂魄,可想到是这个女人对九夭动手,赵凌墨依然有几分不放心,否则也不会要求天阳在她动手之前再来看看。 这会儿见到了,看这女人阴沉沉的样子,他便更不放心了。 哪怕这个女人是九夭的母亲,赵凌墨却觉得,这个女人是无心的。 什么母亲,在她眼中恐怕根本就没有母女之情这个概念。 他唇角一动想说什么,却被天阳一把拉住,眉色沉凝的朝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便拉着他步出暗室。 看着暗室门被关闭,赵凌墨有些不满,“道长这是何意?” 天阳的脸色也沉了一分,“玄阳神女性子古怪,我只是担心陛下说了什么惹恼了她,我已经同陛下保证过,难道陛下还不信任我吗?” “朕自是相信道长,可她……” “我会在一旁看着她,所以陛下只管放宽心就是,毕竟我也不愿意让月九夭就这么魂魄皆散。” 天阳的最后一句话意有些莫名,赵凌墨一时却并未细想,心思都只在九夭那方。 天阳也不想再多言,只再道:“陛下现在要做的,便是让人好好守好凌天观,我同玄阳做法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否则,恐怕前功尽弃甚至得不偿失。” 赵凌墨神色微紧,只能点头,天阳见状亦是朝他颔首,然后转身朝石室中去。 要从九夭体内取出妖元并非那么简单,不说那妖元现在已经融入她的血脉,就说取出之后,若是稍有不当也会被其反噬。 这也是为什么天阳之前在回鸾山一直不敢碰这妖元之故。 可有玄阳在,这问题就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了。 玄阳虽然没有恢复灵力,可她却从她母亲那里学过一种术法,也是月氏之人最擅长的,摄魂之术。 而玄阳所行摄魂术因为借助了引魂香的缘故,效力更强,说是摄魂之术,不如说是傀儡之术。 她可以让人成为她的傀儡,信仰她膜拜她奉她为神,她说什么,那人便会做什么,心甘情愿不会有丝毫反抗。 也只有这样,九夭心甘情愿奉出妖元,自愿割舍,天阳才能顺利将其拿到不用担心被其反噬。 这也是为什么天阳这些年对玄阳很是尊敬的原因,毕竟玄阳本身的身份不低,就算现在没有恢复神灵也是十分有用,天阳很愿意和玄阳这样的人合作,也不愿和她闹出什么不愉快。 不过只要等他彻底吸收了九夭的妖元和燕恒的魔灵,到那时候,这天地还不是唯他独尊! 房中,莲灯的光芒已经越来越弱,香味却越来越浓郁。 玄阳站在床边,从袖中拿出一只提线木人,木人之上刻有九夭的生辰八字。 她神色平静的破开自己的食指,将鲜血滴落在木人之上,血液顷刻间被木人吸收,她这才将木人放在九夭的头边。 看也没看闭眼坐在东面莲灯之中的天阳,只转身走到已经布置好的坛案边坐下。 待到某一刻,莲灯忽灭,暗室中骤然一片黑暗。 同一时间,一阵低低的吟唱声在黑暗中响起,片刻之后,房中亮起一道红光,腥红刺目,却是从方才玄阳置于九夭旁边那木人身上亮起。 吟唱声歇,玄阳的目光直直落在木人之上,毫无波澜的道:“起!” 躺在九夭头边上的小木人竟随着她这一个字缓缓的坐起了身,而它身边的九夭也随之坐了起来。 第316章奉吾为主 玄阳本就清亮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就像曾经月空对九夭施梦还之术时那双眼,只是月空的眼睛如一面湖,平静透亮,也像一面镜,能映前世今生。 可玄阳的这片镜湖中却什么都映不出来,只有永恒的平静,平静得如同一团死水,照不出前世今生,只有死气沉沉。 她看着九夭,瞳孔之中却映不出她的影子,开口时的声线如同她放在那九夭身边那只木人般木讷。 她道:“睁眼。” 木人的眼睛睁开了,九夭也慢慢睁开了眼。 眼底空茫,没有丝毫焦距。 “转过身来,盘膝。” 玄阳只下达着命令,九夭便行动机械的随着木头人转身,顺着她的口令盘膝而坐,一双没有焦距的眼平视前方,却正好是对着玄阳的那双眼。 玄阳缓缓的抬手,割破自己的手腕,血一滴滴低落在案上的木碗之中,她口中低念道:“以吾之血,祭尔之灵。臣服于吾,奉吾为主。” 低低的声音如同魔咒,不断在暗室之中循环,九夭空茫的眼底渐渐激涌出旋涡,眼底隐隐闪过一抹痛苦挣扎。 也就在这时,一旁的天阳起了身,走到玄阳面前从她手中接过那小半碗血,垂眸看了眼腥红的血液笑了一笑,转身朝九夭走去。 将碗递到九夭面前,低声哄道:“乖,喝了它。喝下去,就不会再痛苦了。” 九夭终于垂了垂眼,看向那小半碗血,眼底挣扎更甚。 玄阳再次开口,平平令道:“喝了它。” 小木人做出伸手的姿势,九夭也终于伸出了手,将那木碗接了过来。 随着小木人做出端东西喂到嘴边的动作,九夭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将碗举起喂到了嘴边。 厢房所在后院之中,赵凌墨负手在后望着紧闭的厢房门一动不动。 他想他就站在这里,里面若有什么变故他也能及时进去,虽然可能就算进去也做不了什么,可就是放不下心离开。 只是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他心底焦急越甚,眉心越来越紧,心底也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且越来越浓,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因为烦乱,他有些站不住了,左右的踱着步,可目光却始终落在厢房门前。 就在他恨不得将那厢房门盯出个洞来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而来,“陛下,有人闯山。” 赵凌墨步子一顿,转头看去,“什么人?”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消失不见的赵凌灏以及那些影卫,却不料来人喘着粗气道:“都是些普通百姓,大概有好几百人,在山下闹着要见玄阳神女。” 赵凌墨沉眉,带着疑惑,“确定是普通百姓?” “是,都是普通百姓。” 匆匆赶来的侍卫神色焦急,“那些人不管不顾,只吵着要上山,已经同我们的人动起了手,属下不得已来寻陛下,不知此事要如何处理?” 因为来的人都是百姓,他们才会如此为难,毕竟若真动了杀手,传出去恐怕会让民心动摇,也给凌天观带来麻烦。 赵凌墨沉凝一瞬,“他们是为何事要见玄阳?” 侍卫眸光一闪,“听其中几人说,玄阳害死了他们的亲人。” 这话在他们听来其实都不太相信,在东海人的心中,玄阳是神一般的存在,怎么会害人呢? 可这侍卫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毕竟,这玄阳和皇家有关,很多事恐怕也都不是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只是他虽这般想却不敢说出来,只怕会惹祸上身。 赵凌墨闻言眼神也是微变,再次看了看紧闭的厢房门,沉吟片刻终是冷声道:“拦住他们,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朕放上山,若是他们非要闹事……” 眸光一狭,他一字一顿冰冷无情,道:“杀无赦!” 侍卫脸色瞬然一白,却在赵凌墨转眸看向他时颔首垂眸,“属下遵旨!” 侍卫下去之后,赵凌墨的眼神更加暗沉,死死盯着厢房门。 他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否则那些人什么时候不闹事,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说玄阳杀了他们的亲人,莫非便是那些和玄阳八字相合,被她吸取了魂魄做成了傀儡的人? 可这事一直都做得很隐秘,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怎么就这么巧,在这时候闹了出来。 九夭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赵凌墨甚至开始想,九夭并非愚蠢之人,来见玄阳之时应该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可她依然毫不犹豫的来了,她是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就在山下一团乱的时候,房中,九夭已经将碗喂到了嘴边,仰头,欲将那血喝下。 天阳勾唇看着她,只要将这血喝下去,就算以后九夭能聚齐魂魄,也只会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他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这么多年,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快活,正想着,眼前忽然血光一闪,他下意识闭上眼。 闭眼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缠绕上他的身体,不过转眼,就将他牢牢捆绑,无法挣脱。 一声冷笑落在耳边,“想让我喝是吗,不如我请你多喝点,怎么样,好喝吗?” 天阳神色猛变,睁开眼,九夭正看着他冷笑。 那双如星的眼眸恢复了璀璨,哪有方才半分迷茫和挣扎。 那碗刚才欲喂到她嘴里的血已经被她泼到了他的脸上,眼睫上还有血珠在滚落,天阳眼珠子都有些发红了,也不知是被这血色映衬的还是被九夭给气的。 “你——” 天阳怒瞪着九夭,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九夭给骗了,“你方才在演戏?” 然后又转头看向还坐在坛后的玄阳,一时间怒不可遏,“玄阳,你竟然和她一起欺骗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玄阳看他一眼,依然是面无波澜不言不语,九夭却是冷笑更甚,也看向玄阳,“她可没骗你,她和你当真是一伙的,巴不得让我早点死呢。”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身上带有镇魂铃而已。 而九夭等到现在,也是想看看玄阳到底是如何想的,结果可算是没让她失望,玄阳的确是个心狠的。 或者,她可能也真的将她当成杀女仇人了吧。 第317章 他来了 虽然九夭如此说,可玄阳始终不发一言,平静得让人觉得她对于九夭的清醒丝毫也不奇怪,更让人觉得九夭是不是在说谎。 这时候的天阳自然更不会相信九夭,他垂眸看了眼绑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一条金色的绫缎。 他下意识挣了挣,却发现随着他的挣扎身上的金绫便会缠得更紧一些,勒得他浑身都有些发痛,这东西应该不是寻常物…… 九夭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依然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抱臂呵呵一笑,“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这东西叫做缚仙绫,可是宝物。你越是挣扎它就会绑得越紧,到最后它可能会勒进你的肉里骨头里,将你切割成好几块,到那时候你可不要怪我。” 天阳的目光微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就连方才那些怒意也被平息,淡淡的抬眸看向九夭,“你费尽心思想要见玄阳,就是为了诱我出来?” 九夭不置可否的耸肩,“谁让你总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后面呢?”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手从床上跳了下来,又抚了抚自己裙摆上的皱褶,看了没有反应的玄阳一眼才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对付你只是顺便,我其实是真的想来见见她的。” 随着她的话,玄阳抬了眼眸和她对视一瞬,这才重新垂眸,只看着自己手上刚刚划出的伤口也不知在想什么。 九夭也觉得和玄阳这样的人沟通真的太困难了,她执念很深,早就将自己困在茧中。 无奈的摇头,重新看回天阳,对上他那双清明的眼又忍不住摸着下巴喟叹,“你们魔族还真是奇怪,怎么个个的眼睛都这么漂亮?” 月空也好,玄阳也好,甚至这个天阳,这眼睛也太会骗人了。只能说没有最亮,只有更亮。 唯独月痕,长着一双幽蓝的眼,深不见底的,倒是和他们不太一样。 她正想着这其中可疑,天阳却冷笑起来,“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你费尽心思不怕危险的演了这么一场戏,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难道还不明显吗?” 九夭嗤笑,目光在这封闭的暗室中一扫,声线也骤然一沉,“我想做的,就是让你不能再活着出去。” 话落,她手中瞬然多出一物,冰蓝色光芒照亮暗室,带着沁寒的杀伐之意,让人心头都发了凉。 哪怕那东西还没落在他身上,天阳也感觉到肌肤有被割裂的痛觉。        “裂天!” 天阳大惊,不经意便呼了出来。 裂天? 九夭看了眼自己手中宝剑,原来这剑的名字叫裂天呀? 真是个好名字。 她倏而一笑,也不想再同天阳废话,抬剑便朝天阳砍去。 先解决了天阳,再解决了赵凌墨,东海便已经攻下了一半。 只是九夭想的美好,却不料那剑落到一半之时忽遇阻力,她心口一震,肺腑间涌起血腥。 一道凶猛的怒吼声震天而起,黑龙从天阳身体中盘旋而出半个身子,朝着九夭大张了龙嘴。 九夭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她不由得用双手紧握住剑柄,抵挡着这黑龙释放出的威压之气,再咬着牙根吞下喉咙里涌起的血腥。 可很明显,这条黑龙不是那么简单,龙嘴大张,便有阵阵狂风翻涌,若非剑气抵挡,九夭觉得自己都要被这风刮飞了。 然而就算有剑气能抵挡一时,她还是察觉到地面的震动,这暗室封闭,这龙若是再不停止,怕是会将这地方弄塌的。 九夭用力举着剑,偏头咬牙忍耐着,却听得天阳在笑,“你现在没有灵力,连内力都无,不过一缕残魂,真以为拿着裂天就能横行无忌了吗?月九夭,我劝你将剑放下将我松开,否则,你坚持不了多久。” 九夭眼底锋芒锐利,死咬牙根,并未理会天阳讥讽的话语。 她只知道,自己举着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可若是自己放下剑,现在就是个死。 而她偏头的方向正好看到玄阳,她闭着眼坐在那里,看似并未受到影响,可唇角血色刺目,脸色苍白如鬼。 九夭很清楚,玄阳的伤很重。 重重狭眸,她握剑的手背涌起青筋,却还是逼着自己不去在意玄阳。 玄阳和天阳不过一丘之貉,她更知道玄阳不会那么轻易死。 她现在自身难保,又哪里有精力去关心一个想害自己的人!       闭了眸掩下眼底锐色,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地面的摇晃越来越剧烈,那条龙在耳边狂吼,耳膜几乎要被震破了。 有那么一刻,九夭觉得自己恐怕真的凶多吉少,躲不了这劫了。 外面,赵凌墨越发焦急的等待着。 其实算算时间也并不是太久,可他就是觉得心慌意乱。 某一刻,耳畔忽然传来凌厉的龙啸之声。 赵凌墨神色猛变,是天阳体内那条黑龙,它怎么忽然出来了,难道九夭出事了? 思及此,他心口一震,想也未想的就要朝房里去,却在要靠近门前时被人急急叫住。 来人气息混乱,一开口便直接道:“陛下,有人闯山。” 赵凌墨步子顿住,回头目光狠戾,“朕方才不是说了杀无赦吗?” 来人脸色发白,低着头,声线紧绷,“陛下,不是之前的那些人,是五皇子。五皇子带着人闯山,说陛下不顾百姓死活滥杀无辜,他要替百姓讨个公道!” 赵凌墨牙关紧咬,眸中煞气更胜,“赵凌灏?” 他果然没死。 可他的势力早被他拔除干净,他哪里来的人? 来人十分了解圣心,不等赵凌墨发问已经快速道:“他带的人看来像是影卫,个个功夫极高,我们的人已是难以抵挡,属下请陛下先下山回宫。” 赵凌墨忽然冷笑出声,他眸光森寒的看着身前侍卫,“所以你现在是要朕躲起来?” 侍卫喉间滚动,慌忙摇头,“属下并非此意,可陛下是万金之躯,若是稍有意外……” 赵凌墨怒哼一声打断了他,“赵凌灏和夕煜之人勾结,不过叛国之徒,还敢说要为百姓讨公道!” 赵凌灏身边的影卫必定就是那夜和他一起逃离的人,是九夭身边的人,也是燕恒的人。 侍卫闻言眸光凝重,赵凌墨却转身朝院外去,大步如风,“朕倒是要看看,赵凌灏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侍卫皱眉,虽不赞同他此时不躲避反倒朝那方去的举动,却也不敢耽误,只能快速跟上。 房中,九夭持剑抵挡着黑龙,嘴角扬起无奈的苦笑,看来自己当真要命丧于此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力道将她重重一拉,耳边响起的是蓁蓁焦急的声音,“姐姐,你没事吧?” 九夭心头瞬然一松,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恨不得将蓁蓁抱起来亲两口,她终于来了。 睁开眼,看着已经挡在自己身前却转头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小丫头,九夭心情又有些复杂,现在自己已经沦落到要靠这么个小丫头保护了。 她无奈摇头,“放心,我没事。” 蓁蓁手中并没有兵器,只是抬手用灵力抵挡着,红色的光芒形成保护圈将她二人环绕其中,不让其被龙气震伤。 九夭正想着是不是将裂天交给她,天阳却认出了蓁蓁。 “原来是你。” 他眯眸看着凭空出现身着红衣的小丫头,眼底暗色翻涌。 当初这个小丫头被九夭带走之后他也暗中去找过,那时候她还昏迷不醒,可他一靠近她,被便那颗麒麟妖丹散出的妖气所震。 到底是上古麒麟的妖元,力量并不比九夭的妖元差多少,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能活下来了,还将这麒麟妖丹化为了己用! 他愤恨之极,他想尽办法要得到的东西却总是差之毫厘,若非这些人,他早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的愤恨很明显让黑龙感同身受,黑龙朝着二人又是一阵狂吼,整个身体都从天阳的体内盘旋出来。 然而巨大的黑龙在这狭窄的暗室中根本飞旋不开,它的尾巴不断的在暗室四周抽打着,暗室墙壁出现一道道裂缝,地面的晃动也更加厉害。 玄阳已经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不知死活。 蓁蓁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对上这黑龙,现在的她也是很吃力的。 又见这黑龙疯狂的拍打四周,这地方震的厉害,她急着道:“姐姐,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九夭自然知道这样下去她们讨不了好,便点头,“好。” 得了九夭的同意,蓁蓁也顾不得这黑龙了,拉着九夭转身就走。 九夭只能来得及看了眼玄阳,便觉得眼前红光闪动,下一瞬,蓁蓁已经带着她出了暗室,只是这站的地方…… 看着脚下抽了抽嘴角,怎么就跑到房顶来了? 蓁蓁尴尬的看她一眼,“姐姐对不起,我走错了。” 九夭无奈的笑,还来不及说什么,脚下房顶剧烈晃动,龙啸之声穿透虚空,那条龙追出来了。 蓁蓁忙带着九夭一个转身,两人消失在房顶落在地面上时,黑龙穿透房顶盘旋上天。 龙嘴大张,对着两人吐出一团团浓黑的雾气。 蓁蓁又忙带着九夭躲避,闪身便到了一旁,黑龙却对着两人俯冲而下,巨大的龙爪指甲锋利,朝着她们恶狠狠的袭来。 蓁蓁只能带着九夭再次闪身,跃到了一棵极高的树上。 九夭脸色有些白,蓁蓁一个人或许还能跑,可现在她的能力还不足,带着自己这个负担却是跑不远的,反正肯定跑不过这条龙。 她咬牙,将裂天递给蓁蓁,“剑给你。” 一边还快速道了句,“若是实在打不过它,便不要管我,自己走。” 蓁蓁只是抿唇接过剑,“姐姐,等着我。” 说完,她身形一闪,下一瞬已经出现在半空之中。 手持着裂天长剑,红衣墨发在空中狂舞,红色的瞳孔亦在一瞬间爆出光芒。 十岁的丫头身形娇小,剑在她手中便显得巨大又沉重,可她却稳稳握住,没有丝毫动摇。 冰蓝色的光和着火红的光,交缠着,形成无比强大的力量,朝着黑龙狠狠劈去。 九夭咬着唇,有些紧张的看着这幕。 蓁蓁现在的能力她很清楚,比起这黑龙来肯定差了很多,可她现在有裂天,也许能增加几分胜算。 黑色的龙气和红蓝的光芒相碰撞,一声巨响,九夭眼睁睁看着蓁蓁的身体朝后落去,裂天从她手中滑落。 “蓁蓁!” 九夭惊呼出声,可她根本来不及也没那个能力去救蓁蓁,黑龙已经猛的转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瞳孔一缩,九夭本能的动作是抬手遮住了眼,然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疼痛。 片刻,九夭忽然心有所动,松开了手垂眸一看,眼前便是翩飞的墨色衣袂,来人好似从天而降,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剑,正是方才从蓁蓁手中滑落的裂天。 他站在倒地不起的蓁蓁身前,抬手一挥,冰蓝色的剑光便朝着黑龙袭去。 好像只是随意的动作,却又是一声巨响,却比方才还要震耳,当真如同裂天之音。 黑龙在空中翻滚几圈,龙啸之声越发凄烈,下一刻从房顶钻进去消失不见。 它跑了,九夭此时却没心思关心,目光只直直落在那道墨色背影上。 黑发飘舞,袖袍翻飞,汹涌而至的杀机不过顷刻间就被他轻易化解。 姿态动作分明是优雅如仙,周身气息却冷如修罗,只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让九夭再也移不开眼。 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分明还处于危险之中,九夭却觉得无比心安。 因为他来了。 就在她看着她发呆之时,地面上的人抬了头。 四目相对,时光好像都被拉长了几个轮回。 九夭眸色痴痴的看着他,他又廋了许多,让那张俊美的脸更添了几分摄人的锋锐。 暗蓝眼眸如同深海,始终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手中握着裂天长剑,似乎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青筋直冒。 九夭望着他的眼眸,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她眨了眨眼紧咬着唇,不想让自己表现的那么没用。 却在下一瞬,忽然就朝树下跳去。 “阿恒!” 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朝着他张开了手臂…… 第318章 我在这里,莫怕 燕恒从一开始就满是怒意。 他气这丫头明知有危险,还偏偏要朝险中来。 他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要对她冷淡几分让她长长记性。哪怕他在看着她的那一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狠狠揉进怀里。 他与她算得上聚少离多,甚至在他身边的多半时候她都只是兽形,就在她离开他的时候也依然还是一只小小的兽儿,如今再见却已经化回人形。 她站在树上,傻傻的垂眸看他,依然如他记忆中那般漂亮,眼眸更像是装满了万千星辰般闪闪发光,让他犹如置身梦境,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当真都是真的。 他一时未动,却不料这丫头并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不管不顾喊着他的名字跳了下来。 燕恒瞳孔一缩,眼前闪过的是她当初从城楼上跳下的模样。 那一幕像是魇,带着轮回转世都无法抹去的疼。 心底骤痛,沉寒的眼底更是涌上洪浪般的怒涛,真真是个疯丫头! 他再不敢有一丝的犹豫,沉腕收剑,足尖疾点,朝着九夭落下的方向掠去。 九夭唇边更是弯出极大的弧度,眼底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手臂大大的张开,像是归巢的鸟儿扑飞向他。 不过转眼之间,她已经落回他的怀里。 双腿缠上他的腰身,双手也缠着他的脖子,像一只无尾熊般紧紧抱着他,脑袋不断在他颈间蹭着,“阿恒,阿恒,你终于来了……” 燕恒并未说话,只是神色紧绷,一手持剑,一手搂紧她的腰身,带着她稳稳落地。 直到脚下踩着实处,空落落的怀里有了柔软的温度,燕恒悬着的心脏才终于落了下去。 只是依然一声声强烈的跳动着,缓慢又沉重。 这丫头,大胆的让他心慌让他害怕,当真是让他又爱又恨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环绕鼻息,让他平静,环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收紧,燕恒闭上眼,不想看她,却也不舍得放开她。 九夭靠在他的怀里,也重重的呼吸,闻着他身上让她心安的芙蕖香,依然是熊抱着他,同样不想放开。 噘着嘴,还在撒娇,“阿恒,我好想你呀……” 燕恒的唇抿得更紧,依然没有回应她,只是抬眸朝前面看了一眼。 九夭这会儿也想起了什么,“呀,蓁蓁。” 她惊呼一声急忙松开燕恒,双脚一落地便转身朝身后看去。 怀里又空了,燕恒皱眉有些不满,可到底没有说什么,只用那双暗色翻涌的眼看着九夭。 九夭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这气氛怎么也不像久别重逢的来着…… 她一开始就很清楚的感觉到,他见到她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反倒很生气。 本来也是想对着他耍耍赖撒撒娇哄哄他的,可想到蓁蓁,她这会儿又没这个心思了。 甚至,她也有那么些小小的别扭,她都这么热情了,他做什么还这么冷淡呀? 蓁蓁受伤很重,不过好在并没有昏迷,且她这会儿也已经站起了身,就静静的站在他们身后。 想到自己方才缠着燕恒的举动,九夭脸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可见到小丫头苍白脆肉,唇边还有血的模样,她的心脏又是一缩。 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仔细的上下打量她,语带紧张,“蓁蓁,你没事吧?” 蓁蓁并未马上回答,只又下意识朝燕恒瞟了眼,燕恒的不满丝毫都不掩饰,不要太明显。 她忙垂眸,这才咬唇重重的摇头,“我没事的。” 九夭皱眉,“怎么可能没事,你……” 话还未说完,脚下忽然一阵剧烈抖动,九夭身形一晃,差点就没站稳。 燕恒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肃声道:“先别说了,马上离开这里。” 九夭下意识抓紧燕恒的手臂稳住自己,也顾不得那些小小的别扭了,不安得很,“这是怎么了?” 那条龙不是被伤了吗,难道又在发疯了? 燕恒狭眸看她,语气冷冽,“你以为,我们的敌人单单只是天阳吗?” 九夭面色一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了。 她当然知道天阳背后有其他人,而且那人是神族,还是很厉害的神族。 可燕恒这语气是什么意思啊? 两人好久不见,一见面他就对她各种冷漠,真是个大坏蛋。 九夭有几分委屈,抿紧唇不说话了。 燕恒看她一眼,瞧她那委屈样也不由得绷紧了脸,可这会儿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看了眼正努力稳住自己身形的蓁蓁,“你还能坚持吗?” 蓁蓁忙点头,“可以的。” 燕恒眯眸,只道了一个字,“好,你先下山去和他们汇合,告诉他们马上撤离,我带着她马上就来。” 蓁蓁自己一个人,速度肯定比现在的燕恒快,让她先下山传话最好不过。 而燕恒说完便揽着九夭转身,脚下一点,飞掠而出。 蓁蓁按着心口深吸口气,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 天地飘摇,四周好像都在摇晃,耳边不时有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惊雷。 燕恒带着九夭朝观外一路疾奔,却在到了那条长廊上时神色骤变。 眼前景致突变,忽而一片风雪茫茫。 九夭焦急的四处张望,然风雪实在太大,迷了双眼视线模糊,她甚至觉得,就连抱着自己的燕恒她都已经看不清了。 “阿恒?” 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小委屈,她声线中带着不安害怕,慌张的抬手朝他脸颊摸去。 下一瞬,她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一抹湿软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亲了亲她的脸,语气轻如叹息,“我在这里,莫怕。” 忽然的温柔让九夭心尖一颤,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委屈的心情终于尽数爆发出来,可方才还能大声说着她想他,这会儿却是喉间堵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燕恒到底心有不忍,轻叹一声,和着茫茫风雪将她重重的揉进怀里。 “夭夭,不要再让我担心。”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九夭心头抽紧。 她的手被他置于心口,掌心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不像平日的沉稳,反倒有些凌乱。 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贴在她的耳边,“你可知道,方才我有多害怕,多心疼?” 九夭呼吸一紧,这么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他幽蓝深邃的眼,看到他眼中布满的血丝,她的目光微闪,眼底闪过几抹泪光。 她想解释,想说自己并非故意要去涉险。 她其实也做了安排,甚至她知道,若她真的命悬一线,洛星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可到底,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唇角几动,终究还是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的确是太小看了天阳,或者说太高看了现在的自己,还害得蓁蓁也受了伤。 这是她的无能和失误,无从解释,无法狡辩。 再想到他来之前的危险,她忽而也觉得后怕,朝他靠得更紧缩进他怀里,有他的怀抱,即便风雪再大她也不觉得冷。 而她这般乖巧,燕恒便心软了。 其实他也明白,在那种情况下,九夭并没有什么选择。她已经被洛星送到了东海,就算她不主动出击,那些人也不可能放过她的。 他们觊觎着她的妖元和自己的魔灵,若是得不到,便不可能放手。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更加强大。 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之人。 燕恒正想说些什么,眉心却是一动,猛的抱着她一个侧身朝旁。 一道白色的光芒擦着两人过去,然后融进了茫茫风雪之中,来得无声,消失的无影。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四面八方不断有光芒朝两人袭来,这光芒本就和雪色极为相似,若非足够小心谨慎,根本感觉不出丝毫。 燕恒一手持剑抵挡,一手落在九夭的头上,将她紧紧压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某一刻,燕恒眸光一狭,手中裂天剑光芒暴涨,朝着一个方向狠狠劈去。 四周白光瞬歇,天地安静下来,只是风雪依然簌簌,他们仍然身处‘雪原’之中。 “你还好吗?” 九夭抬了脑袋仔细的看燕恒,他的脸白得很,被这风雪一衬,就更白了。 又看了眼他手中的裂天,没想到这剑在燕恒手中的威力竟能如此大,若是燕恒没有失去一条灵根,恐怕力量会更强吧。 洛星给她剑的时候说的是物归原主,可这主到底是她还是燕恒? 燕恒将她的手紧紧握着,只道:“放心。” 九夭沉默一下,又四处看了看,“是幻觉吧。” “嗯。” 燕恒肯定了她的想法,感觉到怀中人僵了一下,垂眸看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脸,低声安抚,“不怕。” 九夭抬眸看着他,“嗯,我不怕。”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问,“可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朝哪边走才能出去呢?” 还有蓁蓁,也不知道是和他们一样落入了幻境还是已经安全下山了? 九夭很担心,燕恒却只是看向前方。 风雪很大,前路茫茫。 他轻笑,将她抱得更紧。 她在他身边,朝哪里走都可以。就算走错了,又有什么关系? 第319章 出去后,让你亲个够 九夭看一眼燕恒,他的心情都写在眼中。 她眸色一亮,脸颊贴在他心口上轻蹭了几下,弯着唇笑,“反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燕恒也弯了唇角,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亲,喟叹道:“好。” 九夭挑眉,抓着他的衣襟忽然仰了脑袋,朝他微噘着嘴,一副求亲亲的姿态。 她好久没和燕恒亲亲了,之前还是兽形的时候她就想过,等变成了人,一定要好好亲亲他抱抱他。 现在抱是抱到了,就差亲了。 想到这里,她的嘴噘得更高,朝着他不断眨眼。 燕恒先是一愣,明白过来之后轻笑一声,却没任何动作。 只是抬手,食指在自己的唇上轻点了点,声线低哑却带着淡淡的霸道,“想要,自己来。” 九夭看着他的动作,目光随着他修长的手指落在他颜色浅淡的薄唇之上…… 喉间一滚,便也明白过来他的意图了。 脸微微发红,九夭紧咬着唇心尖都发了麻,移开目光轻哼道:“我不要。” 燕恒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真以为她不要脸啊。 每次都要她主动,她也是个姑娘家,要脸的好吧。 她暗自腹诽,燕恒却朝她微微俯身,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目光来看着自己,嗓音低沉沙哑的,很是暧昧,“夭夭乖,真的不要吗……” 他唇瓣一张一合,九夭的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了他的唇上,心口一缩,涌起异样的酥麻感,让她浑身发软。 九夭承认自己对燕恒是很渴望的,可这种渴望似乎长期都得不到满足。也是因此,让她越发想要靠近他。 只要他稍一诱惑撩拨,她就忍不住沉溺。 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九夭下意识舔了下唇,燕恒的眼神暗了暗,再道:“亲不亲,嗯?” 语气更霸道了几分,好像她若是不亲他就不要给她亲了。 九夭目光一闪,行动比思想还要快,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踮了脚尖。 唇瓣相贴,唇齿相合,两人的气息瞬间便融合在一起。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九夭还僵了一下,可不等她羞涩后退,他的手已经按上她的腰身将她朝他压得更紧。 看似是她主动的亲吻转眼便被反客为主,他霸道的纠缠着她,顷刻间便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九夭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眼神迷蒙,整个人都软软的依靠着他。 她的反应显然让燕恒很满意,一只手从她的腰间缓缓朝上,落在她的后颈,手指从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划过,轻轻的按住。 在九夭以为他会吻得更深的时候,他却就这么松开了她,只爱怜的在她的唇上轻啄了几下,在她迷茫不解之时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哑声道:“乖,再忍忍。等出去后,我让你亲个够。” “……” 九夭的脸瞬间爆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她咬紧唇瞪着他,只觉得他实在是可恨的很,占了便宜还卖乖。 忍不住抬脚,狠狠的一踩他脚尖,“坏蛋,谁要亲你了。” 看似很大力,对于燕恒来说却好像是隔靴挠痒,只是瞧她似乎当真恼羞成怒了,鼓着腮帮子瞪着眼,很像以前母亲养过的一条小鱼。 燕恒暗自好笑,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好了好了,乖,是我想亲你。出去之后,让我好好亲亲,嗯?” 九夭哼了一声,“谁要给你亲,不要。” 燕恒挑眉,低头便在她唇上一咬,离开时还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这才勾唇笑了一声,“由不得你。” 九夭摸着自己被咬的唇,看着他那轻舔唇瓣的动作,目光轻闪,只哼了哼便别开眼不说话了。 燕恒也不再多招惹她,揽了她的腰身将她又朝怀里带了带,哄道:“乖,不气了。我们先找路出去。” 九夭这才重新看了眼四周,四面只有一片白,都快要分不出方向来。 她犹豫道:“走哪边?” 燕恒朝两边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眯了眯眼抬手一指,“走这边。” 九夭随着他抬头,白茫茫一片天,和雪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燕恒的语气怎么就能这么肯定? 可他这么说了,九夭就是相信的。 风好像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深,踩下去时能踩出极深的一个坑。 九夭没有灵力也没有内力,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走,就有些举步维艰了。 刚走出没多远,她身子一轻,已经被燕恒给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继续朝前,九夭顺着他的动作环上他的脖子,噘了噘嘴,“你嫌弃我拖你后腿了呀?” 燕恒直视着前方,轻弯了唇角,“我倒是喜欢你这般拖我后腿。” 九夭也忍不住笑,也没矫情的不让他抱,只靠在他怀里,一手揽着他一手揪着他的衣襟玩耍,过了一会儿问,“阿恒,你说蓁蓁出去了吗?” 燕恒想了想,点头,“这布阵之人的目标只是你我,想来她应该已经出去了。” 九夭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布阵之人的目标只是你和我?” 燕恒眉心轻动,只道了两个字,“感觉。” 九夭若有所思的看他片刻,叹了一声又朝他怀里缩了缩,“只要她出去了就好。” 燕恒“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就这么抱着她朝前走。 雪风呜咽而过,森寒诡戾的如同有人在耳边哀哀哭泣,可九夭缩在燕恒怀里,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已经快忘了两个人还处于危机之中,慢慢的竟然昏昏欲睡起来。 燕恒垂眸,看着她乖巧安静的睡颜,只是轻轻一笑。 九夭是被一阵又一阵越发激荡的风声给弄醒的。 她微微蹙眉,睁开了眼,下一瞬又忍不住闭上,眉头皱得更紧。 风雪实在太大,稍稍睁开眼就朝眼睛里灌,扎得眼睛生疼。 “阿恒……我们会不会走错了?” 她紧紧抱住燕恒,有些担忧起来。 燕恒抿紧唇,忽然停了下来。 将九夭放下让她站好,他四处一看,朝九夭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前面看看。” 九夭面色一变忙拉住他,“我和你一起。” 燕恒只是摸了摸她的脸,“听话,我只是看看前面是否还有路可走,很快就回来。” 九夭咬唇,想再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低声道:“那你快些,我一个人……会害怕。” 她不怕死不怕伤,可她害怕,会再次和他分开。 燕恒揉了揉她已经有些冰凉的脸颊,无奈一叹,只道了一个字,“好。” 九夭双手手指纠缠在一起,看他朝前走去。 天地皆是银白,而他墨色的背影是这天地之中唯一的色彩。 可他走出并不远,九夭的瞳孔却是一缩,那抹黑色骤然下沉,下一刻已经消失在她视线之中。 九夭心跳骤停,不管不顾的朝前跑去。 “阿恒——” 呼声被风淹没,脚下一空,一道失重感带着她极速下落。 风雪扑面,凌厉逼人,窒住人的呼吸,遮住人的双眼。 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手的冰凉。 阿恒…… 九夭的心都在颤抖,那种即将失去的惊骇惶恐朝她袭来,就在她惊慌无措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一道大力将她重重一扯,她重新落回那个让她温暖让她心安的怀抱。 所有的恐惧和无措顷刻间随风消散,九夭眼睛里溢出的泪花转瞬结冰。 她紧紧抓着他的腰身,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 幸好,幸好他没有离开她。 迎着风雪,燕恒在她耳边无奈的叹,“怎么总是这般不听话?” 九夭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燕恒狭眸看着不见底的深渊,又是一叹,“下面应该是暗海,屏住呼吸,抱紧我!” 暗海? 九夭心底惊疑,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两人下落的速度更快,不多时,燕恒忽然抱着她一个旋身,他身子朝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水花四溅,燕恒身子一僵心口一震,九夭甚至听到他喉间压抑的闷哼。 “阿……” 一张嘴,冰凉刺骨的水便朝嘴里灌,九夭眉心刚蹙,他的唇便贴了上来,将气息尽数渡给了她。 可他并未带着她朝上,而是带着她朝下而去。 九夭紧紧攀着他,对他的举动没有丝毫疑问。 与她而言,不管他要带她去哪里,她都不怕,她都愿意跟随。 不知游了多久,每过一段时间,燕恒便会运了内力给九夭渡气,让她不至于窒息。 可九夭实在担心,她不知这水到底有多深,她怕燕恒这样下去会熬不住,所以只是紧咬牙关屏住呼吸,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让燕恒浪费内力将气息渡给她。 只是两个人越来越朝下,水下压力备增。 她紧紧闭着眼,心口处几近炸裂,眼前一道道白光闪过,只觉得自己已经要坚持不了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破水之声,燕恒竟然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第320章 鲛人一族 九夭大喘着气睁开了眼,只是因为憋气憋得太久,每次呼吸的时候,肺部都像是针扎般疼。 她平顺着自己的气息,本能的朝四周一看。 这一看,她的气息又窒住了,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昏迷了在做梦呢。 “这是……” 四周都是鱼儿在游,很漂亮的鱼,五颜六色各种形状。 还有各种各样的植物,深深浅浅的,她根本叫出不名字来。 只是这不算什么,重点是,难道他们现在还在水里么? 燕恒抱着她朝岸边走去,“你猜的没错。” 九夭抽了抽唇角,看向他,“什么意思?” 燕恒目光轻狭,看了眼四周同她解释,“这是鲛人一族的领地,刚才的暗海只是入口而已。” “鲛人?” 九夭一愣,这才恍然大悟。 她又转头看了眼他们身后,此刻燕恒已经带着她上了岸,身后却只是一片幽蓝湖泊,根本看不出丝毫海的模样。 倒是他们此刻身处的地方,就连空气都好像是淡淡的蓝,指尖在空气中一划,能看到明显的气流波动。 四周的草在轻轻晃动,鱼儿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有些还吐出泡泡来,一抬手就能戳破一个。 地面还有不少散落的鲛珠,泛着莹润光芒。 九夭还真没到过鲛人族,不过想也知道他们肯定还是在水中的,甚至于,应该是在海底。 所以燕恒才说她猜的没错。 倒是没想到,这海里的景致挺漂亮的。 而且也和一般的水下不同,在这里,她不会觉得窒息,呼吸平顺如在陆地。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问燕恒,“你怎么知道这是鲛人族的地盘?” 问完,眉心又是一紧,更加疑惑,“你刚才带我来的时候,好像对这里的路很熟悉?” 到了这会儿,燕恒也不瞒她什么了,只让她背对着自己,将她头上的发带除去,一边抬手按上她的后背,一边道:“我曾经来过这里。” “什么时候?” 九夭很是好奇,只以为还是在他身为月痕的时候来过,却不料他说,“前世之时。” 九夭怔住,忽然便想到了什么。 她忙转过头看他,有些迟疑的问,“是……你为了救我被海浪卷走的那次吗?” 那次也是在凌天山。 九夭记得很清楚,那海浪来得忽然,本是要卷走她的,却不料正和赵凌墨打斗的燕恒反应极快,在她要被卷走之时救了他,自己却被卷走了。 可后来,九夭也没有机会问他到底是如何在那种情况下脱了险,因为再后来见面,便已经在刑场之上。 每次想到这里,九夭就有无数的心疼后悔。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 内力从燕恒体内源源不断朝她体内涌,不过片刻,她的衣裳和头发已经极为干爽。 他收回手,五指成梳顺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只是浅浅一笑,“嗯,就是那次。” 九夭神色瞬间就变了,“怎么会……难道那次那海浪,和鲛人族有关?” 还有这次,这幻境,莫非也并非他们一开始猜测的是天阳背后那人,而是鲛人族搞的鬼? 燕恒已经将她的头发重新绑好,这才拉着她站起身,“想知道,找他们问问不就好了?” 见他欲走,九夭却一把抓住他,他看回她时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 其实九夭有很多担忧,只是一直没有问他。 她很清楚,能让裂天剑发出那般强大的威力必定是极耗费自身能量的,可燕恒失了一根灵根,这样做对他自身到底有没有伤害? 还有刚才落水之时,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他被落水时的重压所伤。 然而他在雪地中抱她前行,落水时不让她承受丝毫压力,在水中替她渡息,方才还用内力为她驱散湿气。 他表现得太正常,正常的九夭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在瞎担心。 燕恒闻言也的确只是挑眉,语气随意的哄她,“没什么事,你放心。” 他越是这样,九夭越不能放心,双手撑着他的肩膀,踮起脚欺近他,仔细看他的脸色。 从失去灵根之后他的脸色便一直不太好,可现在很明显更白了,本就已经很淡的唇色也更淡,苍白的看不出丝毫血色。 这样的白让他呈现出一种脆弱,只剩那双眼眸依然幽深的噬人魂魄。 九夭心疼的很,撑在他肩上的手捧上他的脸,“你还逞强,你看看,脸色这么难看。” 燕恒的手顺势圈住她的腰身稳住她的身形,只是这样的姿势也让两个人亲密相贴。 他喟叹,享受这样的亲密,也享受她的关心。 不过他到底不想让她担忧,只微微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柔声安抚,“乖乖,我真的没事,你要相信我,嗯?”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我也很担心你。” 九夭抿唇,还是忍不住低低道:“阿恒,我很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她和燕恒之间的磨难太多。 不是她有事便是他有事,她已经和他几世分离,她怕,这一世,两个人依然还是会重蹈覆辙。 燕恒将她抱得更紧,轻叹,贴上她的唇,低低呢喃,“我知道你怕,所以,我更不会让自己有事。” 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的吻着她,随着他的亲吻,九夭的心也安定了几分。 刚才涌起的那些情绪缓缓消散,她的手重新环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微启了唇想要回应他的吻…… 若非一阵不和谐的咳嗽声,两个人差点就忘记这会儿身处之地。 九夭一僵,猛的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 站在不远处的是一个人身鱼尾的女子,很明显,就是所谓鲛人。 鲛人一族当然亦是妖族,不过是海中之妖。 若非必要他们从不会轻易离开大海,同九夭这种在地面上跑的,更是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九夭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真正的鲛人族,乍看之下,却忍不住皱紧了眉。 这鲛人族女子长得倒是美貌,可人身鱼尾,若是发情期到了,该如何交配呢? 九夭的思想显然有些跳脱,好在燕恒并不知道,否则该是要被气笑了。 第321章 魔帝 妖皇 燕恒对这个打扰了他和九夭温存的第三者显然也很是不满,转眸看去,见到来人时微微狭眸。 那鲛女见两人都看了过来,这才掩着唇娇俏一笑,目光探究般在九夭身上瞟了瞟,最后还是看向燕恒,微微福身,“梦莲见过魔君大人。” 九夭眉心轻动,不得不说,这鱼尾人身的鲛,学人类做着这种姿态,真是莫名的怪异。 然后她才终于注意到了重点。 这鲛女的衣裳,也太暴露了吧! 鲛女上身只穿着用一只只贝壳缝制串联起的类似肚兜的东西,白皙的肩膀手臂以及纤细的腰身都露了出来,红色的鱼尾轻轻晃动着…… 她神色一变,猛的抬手捂住了燕恒的眼,大声道:“不许看。” 燕恒眼前一黑,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便忍不住失笑。 抬手就欲将她的手拉开,无奈道:“我什么都没看。” 九夭却不松手,又看了眼那神色怪异着装暴露的鲛女,咬牙,“你敢说你刚才没看她!” 燕恒有些无奈,稍稍用力将她的手拉开,见她咬牙瞪眼,一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的凶狠模样,他挑眉,忍着笑低声哄她,“那是当然,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人,其他女子是何模样我从未注意,自然是看不到的。” 说着,又解释一句,“何况,鲛人都是如此,不要瞎想。” 也是因为这最后一句解释,九夭的脸色才好看了点,毕竟这鲛女看来对燕恒很是熟悉,在九夭感觉来,便像是她故意穿成这样来诱惑燕恒似的。 这时候虽然两个人已经分开了一些,可燕恒依然还是搂着她并未松手,好像也没有在乎这鲛女的想法,九夭的心情又好了些。 燕恒见她不闹了,这才重新看向鲛女,除去被打扰的一点不满也并没有其他情绪,只是道:“鲛王在何处?” 九夭目光闪烁,鲛王……看来燕恒和这鲛族的确挺熟悉,难道真的是在前世时熟悉的吗? 梦莲轻笑着,好像并不在意刚才九夭的那番举动和话语,只又福了福身,“梦莲正是奉王令前来接迎魔君大人,魔君大人随梦莲前往便是。” 说完,她又看了眼九夭,“妖皇大人也请一起。” 妖皇? 九夭一怔,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吗?” 梦莲又掩嘴一笑,看了看燕恒又看了看九夭,笑容变得暧昧了几分,“妖皇大人真是爱说笑,奴婢自然是叫您了。” 九夭皱眉,她什么时候成妖皇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燕恒揽紧了她,“我们先随她过去,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那鲛王就是。” 既然燕恒如此说,九夭也只能“哦”了一声,同他一起随着梦莲去寻那所谓鲛王。 这鲛族的地盘和一般的海底世界又有些不一样,除去四处游动的五彩斑斓的小鱼和一些水草,九夭暂时没有见到那种具有攻击性的海中生物,或许也是畏惧鲛族不敢前来。 且在这里行走,和在陆地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跟在梦莲身后,九夭看着梦莲那摇摇摆摆走路的姿态,目光不自觉地朝她身下的鱼尾巴上落。 看着看着,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燕恒立马垂眸看了眼她的肚子,“饿了?” 九夭一吞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没否认,“唔,忽然有些想吃鱼了。” 前面带路的梦莲很明显顿了一下,下一刻,走得更快了些。 燕恒霍然失笑,掐了掐她的脸颊,“小馋猫。” 说完,又语气莫名的道了句,“不过这鲛族什么东西不多,就是鱼多。若是想吃,稍后我便替你多抓几只,咱们烤来吃。” “好啊好啊。” 九夭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一边朝四处看,抬手指去,“这只这只,这看起来就挺好吃的,还有那只……那那那,还有那只……” 好像察觉到九夭的眼神又要落在自己身上了,梦莲走得更快了,说是用游也不为过。 周围的鱼儿也忽然快速游动起来,转眼他们身边便已经没什么鱼了。 燕恒笑得更加愉悦了,九夭瞪着那些游起来像是在飞一般的鱼儿,哼了哼,“跑得这么快,以为我就抓不到你们了吗?等会儿就将你们抓来烤了!” 她噘嘴,重新看回前面的梦莲,看了一会儿,不说笑了,眼神也深了些,忽然低低道了句,“原来当初幽魑身边的也是鲛人族的啊!” 梦莲在前面带路的时候,九夭就想到了当初在九玄山千虚幻境之中见到的幽魑。 那时候,带他们去见幽魑的也是一个走路很奇怪的女子,就算当时她的衣裙遮住了鱼尾,凭着对鱼的敏感九夭也觉得那就是一条鱼,现在这女子将鱼尾尽数露出,自然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不过也不算是鱼,而是鲛人。 幽魑是蛟,从水中而生……所以,幽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和鲛人一族又有什么关系? 燕恒听到了她的话,眸光闪了闪却没回答,只是揽着她继续朝前走。 而想到那个从千虚幻境之后便消失的幽魑,九夭又免不得想到了陵光,她忽然低声问燕恒,“你是怎么到东海的呀?”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很好奇。 按照正常时间来算,燕恒不应该这么快就能到才是? 若是蓁蓁的话,当时应该是去办她交代的事了,没那个时间去带燕恒过来。而且若是蓁蓁的话,肯定会先问她同意不同意的。 那么除去蓁蓁,还会有谁呢? 九夭下意识想到了陵光。 她一直有感觉,从她在回鸾山和赵莞同归于尽之后,陵光好像就在她身边不远。 燕恒本就没想能瞒她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下便直接道:“陵光带我过来的。” 他是先乘船几日,只是的确太费时间,没想到陵光会忽然出现,主动提出带他前往东海。 燕恒一直知道陵光跟着他和九夭,虽然好奇为什么九夭去了东海他却不去反而还一直跟着他。 不过有人愿意帮忙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若非如此,他也没办法能够及时救了九夭! 第322章 他的柔情 九夭对于燕恒的回答并不惊讶,因为这是她本就想到的那个可能,只是被确定。 她点了点头,也不再问什么了。 而关于陵光的事,若是陵光愿意见她的时候,她希望能听他亲口告诉她。 燕恒最是了解九夭,知道她对陵光的情谊,虽心底总觉得不舒服,却也并未多言。 毕竟九夭的人生中不可能只有他一人,亲人也好朋友也好,总会有其他人要占据一些位置的。 他揽紧了九夭,侧眸看她一眼,眸色微深,忽然低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恨声道:“夭夭,我真后悔。” “嗯?” 九夭也看向他,摸了摸自己被他亲过的地方,对他这忽然的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燕恒静默一瞬,看向前路,眸光深沉却忽而自嘲一笑,“若是早知道后来,那时候,便不应该将你放在妖族之地。” 九夭微怔,回过味来眼神便复杂了几分。 她抿了抿唇角,看着他紧绷得有几分严肃的侧脸,好像当真是十分后悔。 九夭便很认真的想了想他说的话。 若是那时候月痕没有将她放在妖族之地,后来的一切的确都会改变。 可能就不会有桃花的出现,她也不会怀疑月痕杀了妖族之人恨上他,那么月痕就不会轮回入世,更不会有他们人间这三世, 然而若是她没有在妖族之地,那么她或许不会那么快的修炼起来,也可能不会化形成妖,更不会有现在的她和燕恒。 最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她和月痕又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会知道。 所以说凡事两面,好坏不过是凭人如何去想如何去看。 很多事,可能不过是一念之间,接下来的命运便会彻底改变。 思及此,九夭莞尔一笑,扯了扯燕恒让他朝她这方低了低身子,这才踮脚贴近他的脸颊也亲了一口,然后低低道了句,“阿恒,以后我们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以前无法改变,以后一定要好好把握珍惜。 燕恒勾唇浅笑,手指轻柔的将她耳边落下的一抹黑发撩到耳后,点头,只答了一个字,“好。” 两人一边亲密耳语,一边随着梦莲走,眼中早就只有对方。 前面带路的梦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们亲亲我我。 传说中的魔帝是让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三界六道的小孩都知道,魔帝手染鲜血无数,甚至有传说其以血为食。 而她也并非第一次见这位魔帝,虽然她见到的并没有那么恐怖,却也是冷漠无情到了极致,她一度以为,他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却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这一路她可是将这两人的动静听得很清楚,可越是如此便越是有些难以相信,就算此刻亲眼所见,还是惊讶。 不管是他唇边的弧度还是眼底的温柔,以及他轻揽着女子的动作,旁人看着,也能感觉到他的的确确是将那女子置于心尖的。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人,待九夭察觉到她停下来看向她时她才掩唇低咳一声,略一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绪,这才低低一笑,“两位大人现在的感情可真好。” 九夭很敏感的抓住了话中的“现在”两字,她挑眉,“哦,难道梦莲姑娘觉得我们以前的感情不好?” 梦莲神色一僵,忙福身,“奴婢不敢如此说。” 九夭撇撇嘴,也不想和她计较这些,却又难免疑惑。 若是梦莲说的是前世,那她当时和燕恒的感情的确没这么好,可九夭始终觉得,这梦莲说的并非她和燕恒在人间的前世这么简单。 一个鲛人族小小婢女,对她和燕恒都能这么了解吗? 再说了,前世,他们已经重新轮回,这些鲛人族却还记得前世之事吗? 燕恒最了解她,她皱皱眉便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人间的确是重新轮回,不过在这海底鲛人族,时间却一直在朝前流逝。” 九夭诧异的看他一眼,“是吗?” “因为这里有鲛王设下的结界,同妖魔仙三族一样,不受人间轮回所影响。” “哦。”九夭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此,也能解释这梦莲认识燕恒的事了。 想了想,她也不想和梦莲计较这些,只目光四处一扫带上些讶异,“鲛王就在这里?” 他们此刻依然是在海底,可同方才却又有些不同了,这会儿所在的地方更加昏暗,四周没有鱼也没有海草,什么都没有。 堂堂鲛人族的王,不住水晶宫也就算了,就在这么个地方住着? 第323章 小醋坛子 九夭随意一问,却不料梦莲竟然点头,然后俯身抬手,朝一个方向做出恭迎的动作,“吾王已经在等着魔帝妖皇两位大人,梦莲不能入内,两位大人请自行进去就是。” 九夭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皱眉,这……什么都没有,要怎么请? 燕恒倒是没有丝毫疑问,只是松开揽着她的手,换做牵起了她,“走吧。” 九夭撇嘴,果然啊,他对这里很熟悉,这也知道往哪里走! 由燕恒牵着,随着燕恒朝梦莲指的那地方去,经过梦莲时九夭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梦莲对着她娇俏一笑,然后微微垂首。 眯了眯眸,九夭总觉得,这个梦莲应该不是普通的婢女那么简单。 走到梦莲前面不过十步的时候,九夭眼前忽然有光芒一盛。 她下意识抬手一遮,光芒很快散去,下一刻,她面前的景致已然完全变化! 他们现在已经是在室内,应该是一间殿堂之类,大殿呈圆形,四面筑有台阶,有三面是七层台阶,而在他们正前方的是九层台阶。 殿顶悬着几颗硕大的鲛珠,正好能将大殿照亮,光芒却不会太过刺眼。 大殿的地面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如水晶,却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 九夭垂眸看了眼,嗯,这样看自己和燕恒牵手并肩的模样,真好看。 感叹了一番,九夭又转眸看向旁边,几面墙壁应该是用白玉而成,上面雕刻着壁画。 画中的是个年轻女子,应该是同一个人,或是在水边玩耍,或是在水中游动,不过不管是在做什么,俱是衣不蔽体肌肤半露的撩人模样。 虽是人形,却是一惯开放的鲛人族穿着,且这画中女子模样娇媚,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撩人心弦,再配上这穿着,竟比方才真实所见的梦莲还要让人脸红心跳。 九夭也不知怎么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看燕恒,见他的目光果然也落在那些壁画上,皱眉,“她好看吗?” 燕恒的目光还在那画上,闻言也只是条件反射的点头。 还未说话便觉得不对,正想开口时便觉得眼前一黑,视线被九夭抬手挡住,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耳边,“好看也不许看,不懂非礼勿视啊!” 燕恒颇为无奈的将她的手拉开,点了点她的额头,“小醋坛子,这不过是几幅画而已。何况这女子就算好看,她的年纪已经可以做我娘了,怎么什么干醋都吃?” 九夭噘嘴冷哼,“画也不能看。” 燕恒好笑,虽然这醋有些莫名其妙,他却愿意纵着她,顺从她点头,“好好好,我不看。” 九夭这才满意的哼了哼,这画都这么撩人,要是真人还得了,还好是画。 刚想到这里,九夭又觉得不对了,“你怎么知道她的年纪可以做你娘了,你见过她?” 燕恒一愣,看清九夭眼底深深的怀疑,心道自己如果点头说见过,这小丫头的醋坛子恐怕真得翻,还不得将他眼睛戳瞎了? 燕恒想着是要糊弄过去还是点头承认,一时没有回答,可他沉默,九夭就更怀疑了。 正僵持着,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魔帝可真是好兴致,莫不是忘了这是在我的地盘上!” 九夭眉心一紧,转头看去,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明显一愣,“幽魑?” 第324章 鲛王 眼前人并非人身鱼尾,倒全然一副人形,穿着一身浅金色衣袍,长发披散坐于最前面的九层高台。 乍看之下的确是和幽魑极为相似,可下一瞬九夭就反应过来,眼前人并非幽魑! 除了长相相似,他的眼睛并不似幽魑的腥红,而是浅浅的金色。 最重要的是,这人是个男人! 九夭若有所思的又转眸看了眼壁画上的女子,仔细看去,这女子和幽魑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 似乎明白了什么,九夭看了眼燕恒。 所以,这人就是鲛王吗,那他和幽魑的关系…… 她思索间,台上的男人已经一笑,似讥似讽,“许久不见,看来妖皇只顾着同魔帝谈情说爱,倒是将本王给忘了。” 九夭的眉心更深,她对这个所谓鲛王的确没有什么印象,甚至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妖皇! 男人似乎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又看向燕恒,笑容更加讽刺,“魔帝如今春风得意,莫不会也还未想起同本王约定的事?” 九夭不由得又看向燕恒,燕恒的神色倒是未变,只是将面对九夭时的温柔尽数敛去,唯余淡漠。 看着坐于台上之人,勾唇,“本君答应过什么,倒是已经想起来了。只是没想到,不过几月未见,鲛王又憔悴了许多!” 对于燕恒和九夭而言,在人间已经又是一个轮回。 可若是按照正常时间发展,从燕恒上一世在东海被卷入海中,到现在其实也不足一年时间。 那鲛王挑起的唇角明显一僵,随后冷哼一声,“既然记得,现在魔帝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九夭越听越不对,燕恒和他还有什么承诺吗? 燕恒感觉到她的担忧,眼带安抚的看她一眼,这才再对着鲛王道:“可鲛王似乎也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何况,幽魑所做之事鲛王难道不知,如今竟然还有脸同本君讲条件吗?” 他语气淡淡,可熟悉他的九夭却明显的听出了他的怒意。 而这怒意,想来也并非是对这鲛王,而是幽魑。 毕竟,幽魑也算得上是赵凌墨天阳等人的帮凶,在千虚幻境之时,她也一度想置燕恒于死地。 鲛王很明显是知道这事的,被燕恒这样一说便有些尴尬,低咳一声,随后又是冷哼,“那不孝女早就同本王断了关系。何况本王这不是为了弥补所以救了你们。若非本王施法将你们带入幻境,你们以为你们能避开那些人,能轻易离开那凌天观?” 燕恒只是勾唇,眼角眉梢尽是自信,“就算鲛王不出手,本君也不会有事。” 说到此处,燕恒眸色深上一分,“不过如此说来,鲛王倒是知道那凌天观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鲛王摸了摸下巴,神秘兮兮的笑,“本王自然是知道的,只要魔帝愿意和本王合作,本王愿意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 九夭安静的站在燕恒身边听他二人打谜语般说话,却到底也听出些名堂。 所以说,燕恒不知什么时候同这鲛王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很可能就是前世燕恒落入东海的时候,不过后来燕恒失去了记忆,应该也是最近才记起。 之前在凌天观的雪便是这鲛王施法所出,为的就是将他二人诱到此处,然后再同燕恒谈条件。 而最让九夭惊讶也无语的是,幽魑那条蛟竟然是这鲛王的女儿。 所以她不是纯种蛟,而是鲛和蛟的杂交! 第325章 灭族之危 对于鲛王提出的合作,燕恒自然是知道的。 许是因为手中魔灵扳指的苏醒,这些日子他已经慢慢恢复了许多记忆,对于鲛王的记忆,却是之前在幻境中朝暗海落下那一刻才忽然想起。 当初被风浪卷入东海,他见到的便是鲛王。 那时候鲛王已经告诉了他他的身份,要他答应同他合作才能放他离开。 鲛王提的条件,就是要他想办法破除逆星阵,而他可以帮他找到办法恢复魔灵。 他想要什么,鲛王想要什么,对方都很清楚。且对于他们双方,也都是有利的。 只是燕恒出去后为了救九夭命丧黄泉,再次重生,才将这一切给忘了。 现在机缘再来,鲛王也坐不住了。 不过对于这合作,燕恒以前没有拒绝,现在自然更不会拒绝。 说起幽魑,也不过是提醒鲛王他该做的事而已。 他看向九夭,问,“夭夭想知道,他和我之间的合作是什么吗?” 九夭当然点头,“是什么?” 燕恒便也不隐瞒,直接将鲛王和他之间的合作条件说了出来。 “逆星阵?” 九夭看向鲛王,“你也知道逆星阵?” 转念又觉得自己这问题傻,逆星阵在东海面上,这东海可以说是他的地盘,他知道不足为奇,不知道才奇怪。 不过如此说来,这阵法在东海布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果然,鲛王哼了一声,“他们将这东西布在我东海之上已近二十年,让我鲛人一族面临灭族之危,本王又岂能不知?” 近二十年,那就是楚婳刚到东海就布下了! 她和燕恒在人间轮回三世,加上后面这两世轮回的时间,倒是正好符合。 不过九夭有些诧异,“灭族,有这么严重?逆星阵不是还没有开启吗?” 这次是燕恒给了她解答,“虽然阵法还未开启,可若是有鲛人族之人不小心误入阵法范围之内,便会被其吞噬。再来,若是阵法一旦开启,整个东海生灵都会被噬。所以这阵法存在一日,对整个东海便是威胁。” 燕恒的语气有些严肃,九夭也算是明白了。 所以,鲛王才会这般着急想要破除这阵法。 不过,九夭还是有些疑惑的看向鲛王,“可你不是知道他们背后之人是谁吗,你没办法解决?怎么也是堂堂鲛人族的王啊!为何要让阿恒来破这阵法?” 从洛星神君那里九夭就知道,这阵法开启的后果很严重,可要破阵也并非那么容易。 破阵之法未知不说,这阵法被他们说的玄乎其玄,真要破阵,必定也是一件危险的事。 知道的越多,九夭越不愿意让燕恒碰这事,大不了就是不要打东海了,她再想其他办法聚齐魂魄,她就不信,只有这一个方法。 鲛王有些恨恨,“若是本王能破这阵,还用得着和你们谈条件吗?” 要替燕恒恢复魔灵并非易事,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和谁谈条件。 他看着九夭和燕恒,眼神更深了几分,“这阵法,现在只有你们能破。” “哦?” 九夭挑眉,抓住了重点,“你知道破阵之法?” 第326章 秀恩爱 遭雷劈 洛星曾告诉过九夭,除去创造出逆星阵的那位魔族女子,如今唯有两人能破此阵。 一个是早已经消失无踪的神帝,一个便是玄阳。 然此时听这鲛王之意,是他也知道破阵之法,可这阵法却需要燕恒和她来破? 她思量间,鲛王的目光落向墙壁上的壁画,沉默一瞬才幽幽道:“若是不知,本王又岂敢同魔帝谈此合作?” 说完,他又看了看九夭,嗤笑一声,“其实你也不要觉得是本王占了你们便宜,毕竟这合作对你们而言只有好处。本王却还得耗费许多的灵力和法宝替魔帝恢复魔灵,不管怎么算,本王都是吃亏的一方。” 九夭同燕恒相视一眼,一眼便明对方所思。 鲛王的话并没有错,这合作得利方最大的好像的确是他们。 既能破阵,又能帮燕恒恢复魔灵。 与燕恒而言,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九夭也看得出燕恒心意早定。 然而她却有许多犹豫,最大的犹豫,就是对燕恒的担忧。 燕恒为救她失去了一条灵根,无法解开封印在扳指中的魔灵,这鲛王真的能做到吗? 她咬唇纠结,“你真的能替阿恒恢复魔灵吗?” 鲛王闻言倒是认真看了看燕恒,眸光微眯,“以前倒是可以,不过现在嘛……依着本王所看,魔帝缺少了一条灵根,要彻底恢复并无可能,只能恢复个六成左右。” 六成? 这回答显然让九夭不是那么满意的,她皱紧眉看向燕恒,迟疑得很,“阿恒……” 知道她的心思,燕恒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夭夭,六成已是很好。” 九夭咬紧唇,缓缓点头,“我知道的。” 只是知道是知道,依然不放心而已,可除去担忧她好像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无用,燕恒一叹揽她入怀,用唇触了触她的发顶,“乖,我说过,你要相信我。” 九夭轻吸气,紧紧扯着他腰间的衣裳,闻着他身上让她安心的芙蕖香,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二人只是极为自然的亲近,鲛王见状却有些无语,真是将他当空气了,在他这个伤心人面前秀恩爱,也不怕遭雷劈。 扯了扯唇角一翻白眼,正了神色站起身重重一咳,“要替魔帝恢复魔灵并非易事,不过好在这些日子本王已经找到了一件宝物,有了此物便会容易许多。只需七日时间,便能替魔帝恢复近六成魔灵,若是你们愿意,我们可以马上就开始。” 他的话成功让两人转移了注意力。 九夭沉默不语,燕恒了解九夭,这会儿却也不是安抚她的好时候。 便只又捏了下她的脸颊,松开她,转眸向鲛王,“若是鲛王真能助本君恢复六成魔灵,本君自然愿意同鲛王合作,替鲛王破除逆星阵。” 替他? 鲛王暗自呵呵,抬手一挥。 大殿中的景致瞬间发生了一些变化,九夭和燕恒身后出现了一个圆形水池。 两人转头看去,水池中的水一片墨黑,散发出的味道却并非是墨,反倒带着一股血腥味儿,此刻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如同烧滚的沸水。 第327章 都是为了她 九夭有些嫌弃的看着这一池‘墨水’,“这是什么东西呀?” 鲛王从高台上走下来,走到池边,垂眸看着池中笑了笑,“这可是好东西。” 说着,他看向九夭,“这乃是我鲛人一族从上古时开始,历任鲛王之血。” “鲛王之血?” 九夭脸色有几分怪异,还是从上古时期开始的,她心底涌上些不好的预感,“你给我们看这个做什么?” 鲛王的目光移向一旁面色不改的燕恒,“魔帝的魔灵最是嗜血嗜魂,吸食越多,力量越强。” 燕恒瞟了那池子一眼,眸色微深,神色却依然不变。 九夭却是受不了,指着那一池黑血,“你的意思是要让阿恒吸食这池中之血?这也太恶心了吧!” 再说,这些血中有些已经放过了千万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臭? 鲛王哼哼一声,“你以为本王舍得?我鲛人一族从上古时期开始留下鲛王之血,所为的是鲛人一族的兴衰。若有朝一日遭受灭族之祸,这些血便可以重塑我鲛人族血脉,保我鲛人族不会彻底灭绝。若非必要,本王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 他语气愤愤,颇有九夭不识好歹的意思。 九夭撇嘴,不说话了。 燕恒勾了勾唇,无奈一笑。 见九夭识相了,鲛王才抬手,让他们看自己手中之物,继续道:“魔帝只要在这血池中浸泡七日,让魔灵将这血液彻底吸食,便能冲破封印。冲破封印之时,本王会再用此物助魔帝一臂之力,让魔帝能彻底吸纳魔灵。” “因为魔帝缺少灵根,所以就算吸纳,也最多只能使出其六成的力量,不过想来,要破那逆星阵已是足够。” 九夭一边听他说,一边仔细打量着他手中之物。 颜色腥红,是一颗类似丹药的东西。 她皱眉,“这就是你说的宝物?” 鲛王一握拳收好丹药,又瞪她一眼,“这可是本王好不容易从神族得来的,此物乃是修炼的至宝,服食一颗至少能增长千年的灵力。他那魔灵有多强你不会不知道,若是不能将其吸纳,恐怕就会被其反噬。用这东西加上本王的三成灵力,本王也不敢保证会万无一失。”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我们怎么确定你没骗我们,万一这是毒药呢?”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鲛王为何要如此帮他们。 若只是为了让阿恒破除逆星阵,他这代价是不是付出的太大了些? 这哪里还是合作,分明就是他们单方面在占他的便宜吧。 鲛王深深看她一眼,“你们两个现在这样,若是真想让你们死,我有必要用毒药吗?” 九夭气得心口起伏,“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们,那你自己去破阵啊,找我们干嘛!” 鲛王也被气笑了,“本王若可以破阵,自然不愿意找你们。” “这样啊。” 九夭呵呵一笑,拉着燕恒就要离开,“那好,那我们走就是了,你去找你看得起的人合作吧。” “你——” 鲛王气得瞪眼,燕恒无奈的将九夭拉住,“夭夭,不要胡闹。” 九夭咬唇回头,“你真的愿意吗?” 先不说鲛王是不是在骗他们,就算真的能让魔灵破除封印,可若是稍有意外,燕恒被其反噬的话,九夭实在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她皱着眉头,燕恒抬手覆上她纠在一起的眉心轻揉了揉,低低的“嗯”了一声。 九夭气息一堵,如同被人放了气的皮球,瞬间就什么话都说不来了。 她看了他片刻,最后也只得重重一“哼”,别开脸懒得再看他。 她的确是担心他,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任性。 只是在别开眼的那一刻攥紧拳头,眼底光芒暗淡。 到底要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恢复,真正强大起来! 燕恒眸光微眯,自然知道她的心情,而他的心情也同她全然相同。 所以就算是有危险,他也要去尝试! 将她的手牢牢握进手中,动作轻柔却不容她挣脱,一点点掰开她紧握的五指,最后同她十指相扣。 他眸光漆黑的盯着她,没有说一个字,却将他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 九夭望进他的眼底,随后垂眸,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 喉间发涩,最后只轻轻点头,“我明白的。” 她懂他,知道他为何如此,其实,都是为了她。 并没有再耽误时间,因为知道外界不平,这鲛人族也不能算是绝对安全。 所以,先恢复燕恒的魔灵便是最重要的事。 两人甚至没有单独再说什么话,九夭便眼睁睁看着燕恒没有犹豫的步入池中,黑色的池水一直淹没到他的肩膀处。 池中的黑色鲛王血依然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可燕恒始终神色平静。 九夭蹲在池边,手臂撑在膝上,脑袋放在手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阿恒,你难受吗?” 燕恒也看着她,浅浅一笑,“放心,没事。” 九夭噘嘴,有些不信,“真的吗?” 燕恒点头,不厌其烦的重复,“嗯,真的没事。” 鲛王继续在一旁翻白眼,无聊的两个人。 九夭依然皱眉看着将燕恒淹没的血池,“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啊,冷的还是烫的?” 燕恒轻笑,“既不冷也不热。” “怎么可能?” 九夭才不信他的鬼话,她抿紧唇,目光一闪,忽然倾身就要伸手去摸池中的血水。 “夭夭——” 燕恒神色猛变,好在一旁的鲛王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燕恒松了口气,鲛王语气严肃,“你现在不过凡人之身,可不要随便碰这东西。” 九夭纠眉,“碰了会如何?” 鲛王阴阴一笑,“渣都不剩!” “?” 九夭眸光深沉的再看了眼血池,又对上燕恒深邃却带着几分怒意的眼神,有些理亏,咬了下唇弱弱的道:“阿恒,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会乱碰了。” 燕恒看她片刻,叹一声,闭上了眼。 九夭抠着自己的手指,看他好像不愿意理会自己一般,也只能沉默不再打扰他了。 这海底时间流逝全然分不出白天黑夜,九夭也完全不知疲乏,只是从蹲在池边换成了坐在池边,一直看着燕恒,不愿意眨眼的看着。 燕恒苍白的面色慢慢沾染上几分燥红,额头也开始有汗珠滚落。 黑色的池水之中有红白光芒交缠而出,慢慢的将整个血池笼罩其中。 第328章 天命 九夭眉心蹙得越来越深,紧张的盯着池中的燕恒,不用问也知道这时候燕恒应该很难受,可她却已经完全不敢开口叫他了,只怕会打扰了他。 就在她紧张兮兮的时候,身边的鲛王却忽然碰了碰她的肩膀。 九夭一惊回头,正想表达不满,便见到鲛王对她做口型,“跟本王来。” 九夭怀疑的看着他,也用口型问,“去哪?” 鲛王有些不耐烦,“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九夭眸光微微一眯,细细的看了看鲛王,对着这张和幽魑有七分相似的脸就提不起什么好感。 她又看了眼池中的燕恒,光芒已经将他连带整个池中都笼罩其中,朦朦胧胧间快要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放心离开他。 她犹豫,鲛王便更不耐烦了,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压低了声线道:“本王有事同你说,你还怕本王害你不成。不想知道天阳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了?” 九夭本是想挣扎的,听他之言便顿住了,思索再三还是跟着他走出大殿,眼前光芒一闪,两人已经站在了另一处殿中。 “随便坐。” 出了方才的大殿,鲛王的声音也就放开了,自顾坐下,拿起桌上摆放的玉壶替自己斟了杯酒。 九夭在这殿中一扫,这大殿的地面依然是亮晶晶的,四周的墙壁也是白玉雕刻,不过殿中的摆设倒是很普通,桌椅板凳还有一张软塌,看来便是休息的地方。 她想了想,走到鲛王的对面坐下,直入正题,“鲛王不是说要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吗?” 鲛王正抿着杯中酒,闻言抬眸看她一眼,将酒喝了才轻笑了笑,“他在那池中还得泡个六天,你急什么?” 才过去一天啊…… 九夭很无力,真真是感受到了度日如年。 不过很快她便敛好心思,认真的看着他,“我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鲛王自嘲的勾唇,“帮你们,便是帮本王自己不是吗?” 九夭耸肩,“到底是我们更占便宜。” 又是历任鲛王之血,又是仙丹又是三成灵力的,他耗费如此之多,还要告诉他们破阵之法和背后之人。 不管怎么想,九夭都觉得他吃了大亏了。 她说话间,见他又端起酒壶倒酒,忍不住多嘴一句,“借酒消愁愁更愁,鲛王难道没听过吗?” 鲛王倒酒的动作一顿,半响苦笑一声,幽幽道了四字,“倒是听过……” 说完,他果然没有再倒酒,而是将酒壶酒杯皆放下,抬眸,眸色深深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九夭。 同他如此对视,九夭颇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什么?” 鲛王的目光更加幽深,浅金色的瞳眸中光芒破碎,缓缓道:“都说妖皇天生魅色,才能勾了魔帝之心,为了同她在一起不惜让这天地沦为炼狱。可世人却不知,就算是孽缘,却也是缘分早定,谁也无法摆脱天命。” 这故作深沉的一番话让九夭眸光暗沉,她紧了手心,冷冷勾唇,“我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妖皇?” 鲛王一笑摇头,“因为,天命要你忘记。” “天命?” 九夭心中一动。 在人间第一次见到陵光的时候,他就问她,“你信命吗?” 命? 那个时候九夭说不信,可到了现在,她却忽然有几分犹豫忐忑起来。 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吗? 第329章 只是开始 九夭垂眸良久,鲛王也不言语,一手支额看着九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九夭才勾唇,眼睫几闪抬了眸,“鲛王不必故弄玄虚同我打谜语,若是有什么想同我说的,直说便是。” 九夭独自面对他时便要淡定许多,情绪收敛,倒是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鲛王也是一笑,放下了手,“既然妖皇这般直接,本王倒是的确不好再隐瞒了。” 九夭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鲛王沉默,又是一叹,“你可知道天阳背后之人是谁?” 九夭翻了个白眼,她不就是等他说吗? 好像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鲛王一咳,再问,“神族之中除去神帝之外最有地位的两位神君你总该知道吧。” 九夭挑眉,“你莫不是想说是洛星神君?” 玄阳是洛星的女儿,如果真的是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可九夭却觉得不会。 思绪一转,她想到什么,诧异道:“难道是洛水神君?” 如果不是洛星的话,那就只有洛水了。 这个认知让九夭有些惊讶,却又好像早该想到。 神族之中有几人敢谋夺神帝之位,妄想一统三界六道? 其实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鲛王果然点头,“对,就是她,洛水。” 得到了这个答案,九夭却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按理说,洛水在神族的地位已经很高,莫名其妙的她篡什么位? 对于她的问题,鲛王只是讥讽一笑,“洛水本事再大,到底也只是个女人。是女人,就难免为情所困。” 对于他的话九夭本是有几分不满的,正想反驳,却忽然想到什么。 情…… 几乎是瞬间便福至心灵,她眸光微动,语带试探,“所以,她是为了神帝?” 鲛王笑而不语,却已经很好的回答了她。 原来如此。 九夭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这鲛王的话虽然难听,却的确也是事实。 这世间多少女子为了男人伤透了心,就算身为神族又如何? 到底是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 至于那个消失不见的神帝…… 九夭莫名就想到了燕殇。 燕殇身上的神族气息那么明显,他周身透出的威赫之势全然无法遮掩,他若真是神族,地位必定不低! 这些事儿,之前不曾细想,也不愿意细想,就怕会想到什么对她和燕恒不利的东西。 可现在一步步走到这里,好像也不由得她不去想了。 如果他真的是神帝的话,也就可以解释洛星说的神帝不在神族之事了。 因为他已经轮回入世,失了神族记忆,管不了神族之事,所以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思及此,九夭真恨不得现在就去将燕殇找回来,让他马上恢复神力回去神族,把这些破烂事儿给好好处理处理。 若洛水真的是为了燕殇搞出这么多事儿来,那她和燕恒也真是冤,替他背了这么大的锅,还要收拾烂摊子。 所以只要燕殇回去了,这一切就都不是事了啊! 想到这里,九夭很认真的问鲛王,“阿恒的父亲……也就是曾经人间的泽帝燕殇,是不是就是神帝转世?” “泽帝……” 鲛王眸色浅狭,眼底颜色莫名,“你不必想他能帮你们了,神帝轮回之时已经剔除了自己的神根,抹去了自己的神籍,并说过永不回神族。只不过洛星那几个为了六道安稳不敢宣之于众,便只说神帝闭关修行,可这终究是瞒不了多久的!” “什么?” 九夭一惊,“为什么?” 鲛王勾唇,“原因本王亦不太了解,以后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九夭不由得心生烦躁。 听鲛王这意思,燕殇真是神帝,可他为何要永不回神族? 月痕当初轮回是为洗脱自己周身杀孽,却也只是轮回而已。 神帝又是为何,竟然会剔除神根抹去神籍,永不回神族? 可就算剔除了神根,他身上的神族气息还那么重,神帝果然是不同凡响。 他现在倒是悠哉悠哉了,和凤皇不知道去了哪里谈情说爱,留下她和燕恒来解决这些烂摊子。 九夭双手撑着下巴,越想就越烦,“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天阳他们后面的人是洛水,我们破了逆星阵,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凭着我们现在的本事,根本没办法和她抗衡呀。” 就算燕恒恢复了六成魔灵,对上洛水恐怕也没有多少胜算。 鲛王只是耸肩,“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破了逆星阵,只要破了此阵,三界六道的威胁便少了一半。” 九夭冷笑,“你自然是这么想的。” 毕竟只要破了阵,后面的事也和他没几分关系了,他自然不在意。 鲛王不理会她的讥讽,只随意摆弄着面前的酒杯,垂眸,幽幽道:“本王同你说这些,其实也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并非你所记得的所想到的那么简单,甚至于有些东西可能会牵扯到上古之时,这些,都是本王说的天命。总有一日,你们会找到真相,知道自己的责任!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开始而已……” 九夭眉心深锁,并不是特别理解他的话,却知道他只会说到这里不会再对她多说什么。 她也沉默下来,整理着自己凌乱的思绪。 这一切的开始,应该是万年前。 她和月痕之间产生矛盾,她误会月痕,然后被人送入时空遇到轩辕璃洛…… 然后月痕轮回,再后来她也轮回,人间三世,又是误会不断,直到现在…… 现在细想,她和月痕之间的误会,恐怕也是有人在后面操控的。 可如果是洛水……洛星分明说过,神帝是千年前消失的。 所以万年前的事,和洛水会有关系吗? 天命、真相、责任,到底会是什么? 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她也懒得想了,又开口,却问,“幽魑真的是你女儿吗,你可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鲛王摆弄酒杯的动作一顿,冷哼,“本王同她早已经断绝父女关系,她在何处,本王如何得知?” 九夭若有所思的挑眉,想到方才墙壁上的壁画,看来这鲛王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只是她无心去探究人家的隐私,既然他说不知道,她也就不问了。 两人各有所思,也就彻底沉默下来。 同鲛王坐了一会儿,他有事离开,九夭便又回到了燕恒所在的大殿。 在池边坐下,看着池中被光芒环绕的燕恒。 他依然紧闭双眼,周身的肌肤都泛着红,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头发已经尽湿,颊边黏上几缕,让九夭很想伸手去提他将头发抚顺。 她低叹一声,将下巴放在了膝上,只能看不能碰,真难受。 可就算这样类似狼狈的模样,燕恒依然好看得很,好看得让九夭舍不得移开目光。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有些怪异起来。 谁能想到,魔帝竟然会投胎成了神帝的孩子! 要是阿恒知道了,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九夭一边看着燕恒,一边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到还在外面的蓁蓁他们,不知现在到底如何了? 一会儿又想到被她捆住的天阳,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脱了险,那她岂不是拿不回缚仙绫了。 哎,没抓到人反而丢了一件神器,真倒霉。 还有玄阳,她受伤应该很重…… 九夭乱七八糟的想着,也不知过去多久,眼皮开始发沉,将脑袋搭在膝上,最后看了燕恒一眼,然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暮春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暖融融的,九夭舒服的翻了个身,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小心些。” 九夭眉心一动,下意识睁开了眼,就对上一双幽蓝的眼眸。 “阿恒,你醒了?” 九夭皱眉,见自己正枕在他的腿上,忙起身想问问他现在如何,却猛的发现他根本不是在同自己说话,他依然垂着眸,眸色温柔的看着他的怀里。 九夭转眸看去,一愣,竟然有另一个她还躺在他的怀里。 然后她又发现,现在身处的地方已经不是海底,而是一处不知名的山谷? 她咬唇,揪了揪自己的脸,一点也不痛,是在做梦吗? 正想着,枕在他腿上的女子动了动,慢慢坐起了身,却依然靠着他的怀,懒懒的不想动。 九夭又看到燕恒开口了,可这次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出他唇角的弧度,柔和的让人心动。 他怀里的女子却是噘嘴,也说了什么,惹得燕恒轻笑,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 九夭瞬间就咬紧了唇,心里酸酸的。 虽然他怀里那个也是她,可这么看着,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怎么能自己吃自己的醋呢? 她一边难受一边纠结,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亲密依偎。 看着看着,身边的景致又变了。 九夭皱紧眉,这地方很像是九重天。 而燕恒和她…… 九夭怔怔的看着他们,燕恒站在峰顶,依然抱着她。 只是这时候的她,浑身是血,已成血人。 一身白色衣裳的燕恒其实更像是月痕,只是一个背影就透着让人心魂皆碎的悲伤。 九夭紧紧攥着拳头,现在他们背对着她,她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 只看到,他抱着她,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星云峰。 第330章 我心疼得紧 “阿恒——” 九夭尖叫一声惊醒过来。 呼吸急促,心脏狂跳。 她猛然抬头,却见自己依然是在方才的大殿中,燕恒还闭着眼浸于池中。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尖叫,他眉心忽紧,气息也有几分不稳起来,好像在挣扎着要睁开眼。 “阿恒,我没事,我在这里。” 九夭忙开口,她知道他能听到。 果然,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眉心缓缓松开,气息也重新平缓。 九夭这才松了口气,手按上心口,将狂乱的心跳压下。 她看着燕恒,思绪却慢慢飘得很远。 刚才的梦很短,却让她很害怕。 现在的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些梦从来都不是梦。而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潜藏在她脑海中的记忆。 若是曾经发生过的,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依着她和月痕的身份,为什么会在九重天? 九夭心惊不已,却想到了洛星带她上星云峰时说过的话。 他说:“九重天上星云峰,小九儿不记得了吗?” 还有裂天剑,他所谓的“物归原主”。 九夭闭上眼,梦中短短的两个片段不断在脑海中重放,她试图从中想起其他,却在努力回忆时,一阵绞痛骤然从太阳穴处漫开,快速朝着整个头部蔓延。 脸色一白,九夭下意识抬手按住太阳穴,重重的按着,可那疼痛却丝毫不减,仿佛有钝刀在大脑中切割,这里一下那里一下,或者好几个地方同时割一下。 九夭深吸口气,咬紧牙根不让自己痛吟出声。 她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头疼,却害怕自己若是出声会再次惊扰到燕恒。 睁开眼,看了眼池中的燕恒,好在他没有异常。 九夭紧咬唇瓣,拼命忍耐着这种近似锥心的疼痛。 可实在是太疼了,九夭的面色越发煞白,顷刻间便已经是满身的冷汗。 她甚至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侧身便倒了下去将自己蜷成一团,因为拼命压抑,身体不断颤抖。 不时的深深呼吸,九夭努力的想要忽略疼痛,可现在连内力都被压制的她又如何能做到? 她面朝着燕恒,半睁着眼,汗水泪水混做一团,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更是看不清燕恒的模样。 心头又酸又疼,在这种时候委屈就好像潮水般一涌而上,疯狂又霸道,瞬间就将九夭淹没。 她好像让他抱抱她……阿恒……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九夭几乎将唇咬出了血才控制住要唤他的欲望。 眼泪顺着眼角落,她实在无力支撑,慢慢的闭上了眼,思绪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九夭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可她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迷迷糊糊间,有芙蕖的香味盈满鼻端,一道大力将她箍着让现在浑身无力的她几乎不能挣脱。 “夭夭?”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她清醒了两分,九夭皱了皱眉,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竟对上一双蓝如海的眼。 他眼底心疼弥漫,让九夭恍如隔世,难道又在梦中? 她怔怔的看他,不动不语,生怕惊醒了自己的梦。 燕恒又将她揽紧两分,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问,“醒了吗?” 九夭皱眉,抬手摸了摸自己被他亲过的地方,“你是真的?” 燕恒也皱眉,“烧傻了?” 九夭一愣,下一瞬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她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他们竟一起泡在方才的池子里。只是这池中的水已经变了,不再是黑黑的,而是清透如泉。 他抱她坐在池中,她则坐在他的怀里。水只到心口处,温度不高,刚好舒服。 九夭有几分不可置信的看向燕恒,“这是……” 她之前因为头疼昏迷了,难道她竟昏迷了七天吗? 燕恒一叹,低头用脸贴了贴她的脸颊,“还有些烫……” 九夭抿唇,双手抵着他的胸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呀?” 燕恒道:“你受了风寒发热了,好在鲛王发现得及时,否则,恐怕当真要给烧傻了。” 受了风寒? 九夭一手撑在他胸前,一手又抬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真的有几分烫。 只是,她竟然也会风寒! 所以之前的头疼是因为风寒吗? 若是如此,倒是也能解释了,可九夭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普通的风寒发热,会头疼得如她方才那般吗?何况,她不太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的热,可怎么到现在还有些烫? 她虽然几乎没风寒过,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啊,刚才她那头疼…… 她正想着哪里不对,燕恒低声道:“之前在雪地中走了那么久,又落了水,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只是凡人之躯,又没有内力护体……” 听他语气愧疚,九夭的那些思绪也就抛之脑后了,忙打断他道:“跟你没关系的,何况不过是风寒罢了,不会有事的。” 她不舍得他责怪自己,何况,他已经第一时间替她用内力将湿气祛除。 怪只怪她现在这身体的确太弱了,又怎么怪得了他呢? 燕恒抿唇,偏头就亲在了她的耳垂上,一边亲着她的耳朵一边语气低哑的道:“可我心疼得紧。” 九夭已经好久没同他这般亲密,耳朵被他这么一亲便忍不住浑身一颤,又听他在耳边低低问,“夭夭,之前是不是很难受?” 想到方才的疼痛,那时候的确难受又委屈,可被他抱着,那些情绪却是丝毫都想不起来了。 她摇头,低声回答,“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难受。” 燕恒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眼中光芒几动,“夭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和她靠得很近,鼻尖相触呼吸相闻。 他的眼底是一片暗夜中的海洋,一层层的翻滚着海浪将她卷入其中。 九夭眼底星光忽闪,想也未想的朝前,贴上了他的唇瓣。 燕恒微微一怔,她已经破开了他的唇齿钻了进去。 她一直如此大胆,却又带着女儿家的羞涩,不敢睁开眼,只红着脸凭着自己对他的冲动学着他以往吻她的模样胡乱的亲吻着他。 燕恒气息一窒,他其实同她一样,对她的一切都那样无法抗拒。 但凡她一个小小的撩拨,他的意志便只能溃败如沙,更何况,是这样主动的热烈的亲吻。 根本无法抗拒。 下一刻便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池边反守为攻,他纠缠着她,时而温柔时而疯狂,直到她憋红了脸呼吸越发急促时才松开了她,薄唇顺着她的唇角下巴缓缓朝下…… 第331章 这就是逆星阵 九夭面色绯红,双手攀在他的肩上,半睁开眸,水光盈盈看着他,“阿恒……” 这般娇弱无力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如同最烈的酒,瞬间能让人沉醉其中。 燕恒眸色浓黑如墨,亲吻的力道更深更重,每一个吻都能让她白皙的肌肤绽开一朵嫣红的花。 他的吻越来越朝下,让九夭控制不住的溢出声音,攀在他肩上的手紧紧掐进了他的肌肤。 就在燕恒的手落上她的腰带时,一声重重的咳嗽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九夭的身子顿时一僵,燕恒暗自低咒一声,速度极快的抱着九夭转身,背对着池边将她全然拢进自己的怀里不让旁人能看见,这才眸光冷厉的转头看向来人。 鲛王握拳抵在唇边,又咳了两声,语重心长的规劝,“魔帝热血方刚,却不要忘了自己方才渡了一回死劫,还是要好生将息着才是。再来,你们若是真忍不住想做什么,这地方恐是有些不合适的。” 九夭抓着燕恒的衣襟缩在燕恒怀里,面红耳赤。 却在听闻他渡了一回死劫时神色微变,抬眸看着燕恒,“什么死劫?” 燕恒看回她,看清她眼底担忧,轻声安抚,“没什么……” 刚开口,站在池边的鲛王就抢着道:“方才他的魔灵冲破封印之时心绪不稳,差一点便被反噬,若非本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见到他?” 说到这里,讥笑一声,“哦,可能能见到,不过那肯定不是现在的样子。” 若是被魔灵反噬,那燕恒就会彻底入魔,成为魔的傀儡。 九夭很清楚这有多严重,可他之前为何会心绪不稳? 恐怕除了为她,不会有其他。 她紧紧咬着唇,燕恒轻叹,指尖抚上她的唇,微用力道让她松开,“别咬了,这唇上伤口还没好,又想咬出血让我再心疼一回吗?” 九夭噘嘴,双手抱紧燕恒的腰身,轻声呢喃,“阿恒,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一个风寒也昏迷不了几天吧? 一醒来,燕恒就已经恢复了魔灵,真是太让人想不通了。 燕恒无奈,拉起她的手覆于自己的脸上,“真的没什么,你看,现在我很好,不是吗?” 九夭果然仔细的打量起他。 他这会儿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了,甚至于脸色比起以往的苍白都更红润一些,就连鬓边那两抹银白也已经变回了青丝,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精神。 可这也只能说明,他现在已经没事了而已。 九夭不语,只睁着一双水漾的大眼看着他,看得燕恒一颗心也软得能沁出水来。 将九夭的头按回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喟叹,“乖,不要这样看着我了。” 再这么看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可鲛王说的没错,这地方的确不合适。 实则九夭当时昏迷之后,是被鲛王最先发现的。 她也的确不是普通的风寒那般简单,不过到底是什么情况鲛王也说不清楚,便只将她安置在这殿中,以免燕恒察觉到不对。 九夭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五日,鲛王用了许多方法也没将她弄醒。 这几日,燕恒的魔灵力量不断增强,血池中的血颜色却越发浅淡,渐渐的,变成了一池清水。 红白的光芒几乎将整个大殿都笼在其中,亮得刺目。 鲛王知道,魔灵即将冲破封印。 他也不敢犹豫,当下便将准备好的丹药丢进了池中。 就在魔灵冲破封印那一刻,燕恒睁开了眼,一眼便看见了睡在池边软塌上的九夭。 也是那时候,他的心绪浮动,气息骤乱。 鲛王的确没有胡说,若非他及时用自己的灵力将燕恒涌动的气息压住,燕恒恐怕会被当时力量极强的魔灵吞噬。 待到燕恒将魔灵吸纳之后,第一时间便将九夭抱进了池中。 他不知九夭到底是什么了,可方才的丹药化水,这池中水或许对她也有帮助。 果然,他将九夭抱下来没多久她就醒了过来。 虽然燕恒也不知道,到底是水起了作用,还是他起了作用。 两人抱着对方都不愿松开,鲛王继续在池边翻白眼,反正这两人是打定了主意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他也懒得再理会这随时都在虐他的两个人,只道了句,“若是都没事了就快些上来,收拾好来找本王,本王怕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说完,他转身便消失不见。 燕恒狭眸,待他消失之后才又低头亲一下九夭的唇角,抱着九夭从水中起身,“我们先谈正事,然后马上离开这里。” 鲛王的话并没有错,他的魔灵冲破封印那一刻,很多人都察觉到了,所以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 上岸之后,燕恒依然是第一时间将九夭的衣裳和头发弄干,替她收拾好才又整理好自己。 两人出了大殿,便见到了侯在门前的梦莲,梦莲同之前一般带着笑朝他们行礼,“吾王正在观星台等着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请随奴婢前去。” 这海底还有观星台? 九夭疑惑,直到了那地方时才明白为什么会叫观星台。 四周都是深蓝的海水,没有任何的生物,只有水,无穷无尽的水。 一根水晶所造的圆形柱子簇立其中,高约百丈,宽约十尺。 梦莲早在这柱子百米外的地方就已经停下不敢再向前,此刻这地方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生灵。 九夭和燕恒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揽着她的腰身纵身而起。 下一刻,他们已经落在了圆柱顶上,鲛王便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单手负后,微微抬头看着上方,九夭也下意识抬头,瞳孔微微一缩。 深蓝的海水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一颗颗繁星落进了海里,几乎是触手可及。 九夭想,这才叫星的海洋吧。 可她不敢沉溺于这番美景,只是皱眉,“这些是……” “现在知道,本王为何如此着急想要破阵了吗?” 鲛王开口,一句话便解了九夭的疑惑。 她看着上方闪闪发光的星辰喟叹,“原来这就是逆星阵啊。” 这些星辰布于海中,靠鲛人族如此之近,也难怪会让鲛王这般心急担忧。 第332章 夭夭真是越发可爱了 九夭仔细的观察着这上方所布星辰,每一颗星辰的位置,都同赵奕拿给他们的那张阵法图一模一样。 她摸着下巴很是疑惑,“这逆星阵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这些星星看起来这么好看,竟能颠覆三界六道,说来,怕是谁也不敢信。 鲛王看她一眼,“想试试?” 九夭挑眉,点头,“试试。” 鲛王勾唇,也不说话。 只是抬手,他的宽袖之中竟是滑出两条鱼儿来。 顺手一挥,鱼儿便冲着星空而去。 九夭蹙紧眉心看着,在那两条鱼儿冲过去时,繁星顿时光芒大亮,刺目至极。 光芒快速旋转形成无数旋涡,顷刻间便将两条鱼吸入其中,没有了丝毫痕迹。 看着这一幕,九夭呼吸窒住心跳不已。 难怪燕恒说靠近这地方的生灵都会被吞噬。 而这还在是阵法并未启动的情况下,若是真的启动,会不会真的将这六道众生都给吞噬呢? 不得不说,创出此阵的人是个奇人,而她最初的目的,恐怕也只是为了报复洛星。 否则,何以逆星? 一边惊讶一边感叹,顺便看一眼燕恒。 却见他神色平静,一副淡定模样,倒是显得她大惊小怪了。 她沉默,然后问重点,“此阵应该要如何破?” 鲛王让他们过来看这逆星阵,总不会只是看看那么简单。 鲛王狭眸看着光芒散去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星空’,沉声道:“此阵之所以叫逆星阵,是因为其本就是逆星宫而生,要破此阵,第一要做的自然是正星宫!” “正星宫?”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头,理好像是这个理。可看刚才这情况,根本就没人敢靠近这些东西,怎么正? 心中微紧,她问鲛王,“所以,你想让阿恒来正星宫?” 是问他,却也有了九成的肯定。 鲛王的意图已经太明显,他废了这么大力替燕恒恢复六成魔灵,所为的不就是让燕恒破阵吗? 鲛王只是一笑,“魔帝灵力强大,不过是正星宫而已,自然难不住他。” 九夭恨得牙痒,说得这么轻松,他怎么不自己动手! 只是她又看了看燕恒,燕恒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平静的好像她和鲛王根本不是在说他的事。 九夭实在忍不住,在他的手臂上重重一掐。 燕恒终于蹙了眉心,“怎么了?” 还怎么了? 九夭磨牙,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手疼。” 燕恒看了眼她的手,了然一笑,握住轻揉了揉,然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乖,以后记得掐这里,手就不会疼了,嗯?” 这哄孩子般的语气和话语,九夭觉得自己就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再大的气都发不出来了。 何况自己愤愤不平的,他却丝毫不在意,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呸呸呸,她才不是太监呢! 燕恒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一笑,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夭夭真是越发可爱了。” 其实他哪里不知她在担心什么,而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九夭,最是让他欢喜。 第333章 他就是她的天命 九夭再次泄气了。 什么跟什么,她现在哪里可爱了? 她见着他这事不关己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一爪子咬他一口! 九夭不想理会燕恒了,只再看向鲛王,继续问,“那正星宫之后呢,还要如何做?” 鲛王显然也早就受不了他们了,语速极快的道:“正星宫之后,将正中紫薇毁去既可!” 毁去紫薇? 九夭眸色微深,和燕恒对视,这次倒是从燕恒眼底看到了几分慎重。 沉思片刻,燕恒开了口,“所以说,只要将星宫逆位摆正,毁去正中紫薇,此阵便破了。” 鲛王点头,“对,紫薇星灭,此阵自破!” 九夭却疑惑,“那为什么不直接毁去紫微呢?” 鲛王鄙夷的看她一眼,“若是星宫不正,紫薇根本不会显现,何处去寻紫薇?” 九夭抬眸看向‘星空’,星光点点,这些星星位置凌乱,的确是很难找到紫薇所在。 可要将这样凌乱的星星一颗颗摆正位置,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思及此她便忽然想到什么,“那如果,阿恒在正星宫的时候摆错了地方,会怎么样?” 鲛王目光一闪,片刻才道:“阵法自启,就算神帝再世也救不了了。” 九夭心头骤紧,很明显,要破这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可看燕恒的模样,却是非破这阵不可的。 她沉默下去,不知该再说什么,她想她应该要相信燕恒,不过是个星宫而已,他难道还摆不正了? 可若是可以选择,她依然一点也不想让燕恒去冒这样的险,只是她知道,她没有选择。 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他! 也就是这时,一道尖锐的啸声骤然惊响,惊破了这方沉默。 这声音有些怪异,像是某种野兽发出的声音。 鲛王眸色一紧,转头声音来处看去,语气森森,“有人闯我族地!” 九夭暗道一声糟糕,“是不是天阳他们?” 鲛王狭眸,却只道:“你们先走,梦莲会从北面结界送你们离开这里。” “你自己能行吗?” 听他这般说,九夭却有些担忧。 她虽然因为幽魑的关系对这鲛王始终有几分看不惯,可到底他也是帮了他们的。还为了阿恒耗了自己三成灵力,这会儿要是对上天阳那些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胜算? 鲛王勾唇,“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本王,我鲛人族可不是谁想闯都能闯的!你们只要好好保存体力,记得,下月初一是破逆星阵的最佳时机!” 下月初一? 九夭皱眉,却还不及再说话,燕恒已经对鲛王点头,“下月初一,必破此阵!” 九夭眉心更紧了,燕恒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揽着她道:“夭夭,我们先走。” 鲛王说得没有错,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要和那些人硬碰硬的好。 虽然他恢复了六成魔灵,可他方才恢复,还需要时间彻底融合。再来,他需要保存力量,专心破阵。 思及此,他也不再犹豫,带着九夭再次纵身而起。 东面传来的啸声越来越尖锐刺耳,九夭不知道那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声音让她心底漫上不好的预感。 她忍不住从燕恒怀里回头,正好和鲛王视线相对。 似乎没想到她还会回头,他微微一愣,浅金色的瞳孔中光芒忽然柔和起来,看着她浅浅一笑。 从他们见面开始,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可就是这一眼,让九夭的心猛然一沉。 下一瞬,便见他周身浅金色光芒一闪,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九夭心头极闷,转回头重新靠在燕恒的心口,低低问,“阿恒,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燕恒看着前面,只低低的道了声“嗯。” 九夭不再说话,燕恒垂眸看了她一眼,最后也只能轻轻一叹。 梦莲一直在刚才停下的地方等着他们,此刻神色分明有几分焦急,见到他们时也顾不上行礼了,急急道:“两位大人请随梦莲去北面。” 之前鲛王就已经吩咐过她,若是出事便马上带他们从北面离开。 这会儿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了,说完便走,燕恒和九夭只在她身后跟着。 其实从到鲛人族开始,除去梦莲和鲛王,九夭便没有见过其他的鲛人族族人。 可此刻一路走过,却见到了许多手持兵器的鲛人族士兵,个个面色严肃,目不斜视。 他们的动作整齐,速度很快,从各个方向朝着东面而去。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整个族地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九夭这才知道,她所看到的不过是鲛人族地的冰山一角,这里应该是鲛人族王宫所在。而在其它她没去过的地方,还有许多的鲛人族。 或者说,这海底,除去鲛人族,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生灵。 若是逆星阵开启,这些生灵便会首当其冲,成为祭品。 梦莲的神色也是越发沉重,速度亦是更快,不多时,便带着他们到了所谓的北面结界处。 梦莲停下,手中泛出橙色的光芒,朝着虚空中按下,却不料下一刻她身形一晃,脚下踉跄几步,嘴角竟是溢出血来。 九夭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梦莲捂着心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前面,“结界被人封住了!” 九夭眸色一紧,朝着前面看去。 只是在现在的她看来,前面依然什么都没有,如同方才一般,只是一片无尽的海水。 她转眸看向燕恒,却见燕恒已经上前几步,站在了她们身前。 抬手,轻按在虚空中,九夭便看到从他手掌位置泛开的旋涡。 她抿唇,“阿恒,知道是什么吗?” 燕恒眉色微紧,“有人用神力将结界封住了。” 话音刚落,他们站着的这处陡然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海底藏着什么野兽,欲图兴风作浪。 四周本平静的海水也开始汹涌的拍打翻滚起来。 燕恒忙退后几步,将九夭一把抱入怀中,梦莲周身光芒一闪,瞬间化作一条橙色的鱼儿四处游动着避开那些拍打过来的海浪。 可饶是如此,也不免偶尔会被打到。 它一边不断的躲避,一边大声道:“有人闯了我鲛人族圣地!” 九夭被她叫得心底大惊,难道那些人已经闯进来了吗? 梦莲说完,忽然朝着之前来的方向游回去,甚至顾不得九夭和燕恒。 九夭紧紧抓住燕恒不敢放松,就算被燕恒抱着也依然有些东倒西歪,不止是地面的摇晃,还因海水的冲击。 “阿恒,我们呢?” 她着急的看向燕恒,一时不知这时候是要想办法离开,还是也回去看看? 燕恒将她护在怀里,不让她被海浪击中。 一边闪躲,一边眸色深谙的盯着前面结界。 他沉默,九夭心底的不安便越来越重。 耳边又响起了阵阵的轰隆之声,那声响来自海底,好似惊雷,又好似洪浪喷发。 她的不安尽数显露出来,燕恒垂眸,忽然轻叹,“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九夭眸光一睁,燕恒解释,“这结界已被封死,若是要破开,这整个鲛人族怕是都要毁于一旦。” “那……” 九夭惊疑不定,燕恒已是一笑,抬眸朝东面看去,“既然躲不掉,那便回去看看。” 他的语气轻松,九夭却听出了几分寒意。 四周粼粼的波光让他的面容也如同泛着光,冰冷、森寒。 可她心里的不安却忽然就散去。 哪怕四周海浪冲击不断,他的身形依然挺直。身边危机四伏,他的怀抱依然能给她温暖。 这一刻,她之前的所有犹疑都尽数散去。 什么天命,什么真相。 她想,他就是她的天命,只要有他在,她的人生就有牵引。 燕恒对鲛人族的熟悉超出了九夭的想像,她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便将她带到了所谓圣地所在。 来之前,九夭想着应该是天阳等人找了过来,就算不是天阳,也应该是洛水的人。 却不料,来了之后看到的却并非她所想。 鲛人族圣地是在东面,这地方和鲛人族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 外面看,是一座好像冰雕而成的宫殿。 走进去,宫殿中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九夭和燕恒刚刚入内,便听闻“砰”一声闷响。 她朝着声音所来看去,瞳孔一缩。 鲛王捂着心口躺在地上,刚才的声音便是他的身体被砸落在地时所发出的。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没有晕过去,也没有起身,只躺在那里,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像是自嘲,像是痛苦。 九夭皱眉,只觉得这里的气氛很是怪异。 她又朝着殿中看去,看清殿中所站的人时微微一愣,刚才那壁画中的女人,走下来了! 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看着躺在地上不断笑着的鲛王,面容几乎扭曲,“你笑什么?” 声音带着怒意,下一刻,一道光芒闪过,朝着鲛王所在的方向劈去。 九夭心头一紧,燕恒也同时抬手一挥。 又是一声碰撞之声,两道光芒在空中相遇,消散无踪。 燕恒神色不变,那女人却是一震,朝后一个踉跄。 站稳之后,她恨恨的抬眸看来,在见到燕恒和九夭时眸光一变,继而冷笑,“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你们!” 第334章 遇见的,都是伤心人 九夭有些好奇,这女人也认识她? 奈何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有名气的! 而这个女人嘛…… 九夭仔细的打量了她几眼,其实这个女人看来和画中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现在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画中人一颦一笑都娇美撩人,可现在站在这里的女人眼底只有仇恨,生生扭曲了她的美貌,再看不出丝毫撩人情致。 且那画中人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现在看来却已经有人间女子二十六七的模样了。 再看一眼还躺在地上已经分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的鲛王,想想和鲛王断绝了父女关系的幽魑,九夭几乎可以脑补出一段爱恨情仇。 她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何她遇见的,总是伤心人。 洛星也好,玄阳也好,鲛王也好。 或者说创出逆星阵的魔族女子,薛子昂甚至眼前这女人。 他们在伤害对方,又如何不是在伤害自己。 九夭下意识看向燕恒,忍不住将他的手握紧两分。 她和他也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互相伤害,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才会更加珍惜。 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女人的目光却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多久,很快就落回了还躺在地上的鲛王身上,又是一笑,“怎么,你们这是想要救他?” 说完,再次转过眸来,却只是盯着燕恒,语带讥讽,“魔帝大人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 燕恒牵着九夭,姿态淡然,“本君自然不喜管闲事,不过现在他还不能死。” “哦?” 女人冷笑一声,眼里杀气四溢,“若我定要他现在就死呢?” 九夭眸光微沉,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恨鲛王,当真是丝毫不舍的情意都没有了吗? 燕恒看着她,眸子里利光森然,“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忽而看一眼鲛王,眸色微眯,看回女人,“你好不容易化身成龙,列为神族,便该好好修行才是。那些前程往事,还是忘了的好。” “呵……” 女人语气愈发讥讽,“说得倒是简单,若是让魔帝忘了那些前程往事,忘了她。魔帝又可能做到?” 这个她,自然是指九夭。 而对于她的讥讽,燕恒只淡淡道一句,“你同他,自然不能同本君和夭夭相比。因为本君永远不可能背叛夭夭。” 这话九夭听来是好听,可听在女人耳中便如同利剑扎心。 她眼底的恨意越发浓烈,眯眸看向连声音都不再发出的鲛王,咬牙切齿,“如此,他便更该死!” 话落,她身形忽动,灵力汇聚于掌,朝着鲛王劈去。 鲛王至始至终不曾再动过,躺在那里闭着眼,如在等死。 九夭心急不已,燕恒正要阻拦时,却觉身后一道力量猛然袭来。 他眸光一紧,抱着九夭闪身避开。 “砰”一声震响,从他们身后而来的力量落在了对面的殿壁之上,整个宫殿几乎都晃了几晃。 九夭看向来人,神色一变,眼前人虽然打扮气质全然不同,她依然一眼就认出来,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薛灵雅? “你……” 她正欲说话,一声“梦莲”却惊得她回了头,燕恒和薛灵雅也都朝那方看去。 鲛王正半跪在地,怀中抱着的正是之前化作鱼儿离开的梦莲。 梦莲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她看着鲛王,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可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朝外涌。 “梦莲……” 鲛王颤着手去抹她唇边的血,却只是越抹越多。 他咬牙,大手握住她的手腕,金色光芒忽现,源源不断的灵力朝着她身体里灌去。 梦莲摇头,模模糊糊吐出了几个字,“王,不……要……” “梦莲……” 鲛王却不松手,反倒握着她的手腕更加用力,“别怕,本王会救你。” 梦莲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她紧紧的看着他,声音很小很模糊,却足以让鲛王听清楚。 她说:“王,对……对不……起……原谅……我……” 鲛王的气息一窒,眼神复杂的看着怀中的梦莲,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知道,他是救不了她的。 可原谅吗? 他沉默不语,梦莲眼底的失望越浓,最后无力的闭上眼,唇角带上一抹自嘲的苦笑。 看来,她终究是得不到他的原谅的。 最后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和之前的眼泪都不同,这滴泪是橙色的,和她真身一样的颜色。 眼泪落在地上,化作一颗橙色的鲛珠。 她的身体则在鲛珠落地时化作一片水雾,彻底消失不见。 鲛王身形僵住,好像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片刻,他才缓缓的从地上拾起那颗鲛珠,握在掌心。 女人则一直站在他们身前,没有再动作,只垂着眼眸看着鲛王不语,让人看不到她的情绪。 直到此刻,她才开口,“她对你,倒真真是一片痴情呀。” 分明是嘲笑挖苦的语气,鲛王握着鲛珠的手缓缓收紧,攥成拳,压抑忍耐得手背上青筋滚滚。 他终于抬眸看向女人,声音中都是说不出的痛苦,“若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被她称作若染的女人呵的一笑,“我知道。她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是我的错。” “不是……” 鲛王眼中满是沉哀,欲再说什么却被若染打断,她盯着他握着鲛珠的手,勾唇,“所以我知错就改,早早的成全了你们这对有情人啊。只可惜她现在魂飞魄散,以后你也只能对物思人了。” “若染,我们并没有……” 鲛王猛的捏紧拳头,若染再次冷冷打断他,她猛的抬手,一柄泛着光的利剑已经抵在他的胸前,“好了,我对你们之间的事不感兴趣。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若是你再不识好歹,我便送你下去和她作伴,再成全你们一次!” 九夭始终皱眉看着他们,原来梦莲和鲛王之间竟是有什么的。 难怪,方才燕恒会说他们和他们不一样,他永远不会背叛她这样的话。 薛灵雅也不知何时走到了若染身旁,垂眸看鲛王一眼,却又转眸看向燕恒,唇角带笑凉凉开口,“同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就该将他的心挖出来才是!” 九夭闻言眸光一厉,这个薛灵雅看着燕恒说这样的话,什么意思! 第335章 为爱入魔 薛灵雅说完这话,目光正好也落在了九夭面上。 两人视线相对,九夭眼底更寒,薛灵雅却浮出几分讽意。 若染却是眸光一闪,声如含冰,“我要做什么,还由不得你来指手画脚!” 薛灵雅面上的笑意一僵,看回若染,冷哼,“你以为我想管你?我不过是怕你会心软,到时候没有拿到东西,主上恐是会不高兴的!” 若染呵的一笑,姿态傲慢,“你也不要拿主上来威胁我,我想做的事,谁也管不了!” 说着,目光在燕恒和九夭身上一绕,再看回薛灵雅嗤笑道:“何况,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说来,你同魔帝大人许久不见,不妨好好叙叙旧?” 这话落,不止薛灵雅,九夭的脸色也变了。 薛灵雅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不对,燕恒同她说过,现在的薛灵雅其实是以前的薛太妃,她身体内的灵魂早就变了。 所以说,薛太妃到底是什么人? 薛灵雅被若染说到了痛处,不由得恨恨盯她一眼,又眯眸看了眼燕恒和九夭。 最后也只是冷笑一声,“你不识好歹,我便不管了就是。这事若是办砸了你便自己去同主上交代吧!” 说完,她周身光芒一闪,竟是消失在宫殿之中。 她好像真的就只是想要阻止他们救鲛王才会出现,这会儿被若染嫌弃她多管闲事,便又愤然离开。 九夭忍不住看了眼燕恒,却见他始终神色不动,对于薛灵雅莫名的到来和离开都没有丝毫惊讶。 他只是看着鲛王和若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染也懒得理会旁人,只又看回自己剑下的鲛王,“想好了吗,到底要不要把东西交给我?” 鲛王这会儿似乎也已经找回了理智,所有的悲伤痛苦都被掩下,他只是平静的抬眸看着若染,“你知道的,那是我鲛人族的圣物,若是没了,我鲛人一族便会彻底消亡。所以,我不能给你。” 若染握剑的手骤然一紧,却听他又道:“可我能将这条命给你,若是你想要,便拿去吧。” 若染恨恨的冷笑一声,“看来你真的很想下去和她作伴?可惜,你以为我真的会成全你么?这么傻的事,我可不会再做第二次。” 说完,她忽然收剑,蹲下身,抬手按住了鲛王的左心房处。 鲛王身体骤然一僵,“你……” 若染只是笑,手中按压的力道微微加大,眸底染上几分复杂,幽幽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东西就在你的身体里,就在这里,对不对?” 鲛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鲛人族的圣物从来就不在圣地之中,这个秘密只有历任的鲛王知道,且继任之时便会立下重誓,绝不告诉任何人。 他虽爱她,却也从不敢将这样的秘密告诉她。 她又是从何得知? 看出他的震惊,若染笑得更加愉悦了,“女人的手段有多厉害,你又如何知道呢?所以说,你傻。” 说着,她忽然转眸看了眼一直沉默在一旁的燕恒和九夭,然后才将目光落在自己按着他心口的手上,眼底光芒一点点沉寂下去,轻轻缓缓道:“不是说连命都可以给我吗?我不要你的命,就把你的心,给我吧!” 话落,她的掌心泛出光芒,五指成爪,直直的从鲛王的心口处插了进去! 鲛王身体猛的一震,喉间溢出痛苦的闷哼。 九夭也忙抓紧燕恒,“阿恒?” 刚才他不是还说鲛王不能死吗,为何这会儿便只看着了?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薛灵雅离开后便只有他们四人。 若非她现在没有灵力,她当真想自己冲上去了。 见她着急,燕恒却只是揽紧她,朝着她摇了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九夭皱眉,她向来和燕恒心有灵犀,可这会儿却也是真的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也就在她这着急间,若染的动作忽然顿了下来。 她的手依然插在鲛王的身体里,可她的神色几变,眼底爆出的光芒无比讶异。 “怎么可能?” 她几近震惊的看着鲛王,再开口,声音都在颤抖,“你……你的心……” 鲛王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脸色苍白的看着若染,忽然缓缓一笑,“抱歉,我的心早已经没了,所以没办法将心交给你了。” “是谁——是谁?” 若染的声音骤提,一瞬间便愤怒到几近疯狂。 见他沉默不语,她紧紧咬牙,猛的将手从他心口抽出。 金色的血液随着她的动作喷溅在她的脸上和雪白的衣裳上,可她却丝毫不顾,只是去掰他的手,“是她吗?你把东西给她了,是不是?” 鲛王知道,她说的她是梦莲。 她用力的掰着他的五指,恨不得现在就将梦莲化作的那颗鲛珠找出来,就算她已经魂飞魄散,她也要她再死一次。 她的情绪变得极为激动,鲛王却渐渐柔和了神色。 “染儿……”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看着她的眼一字字轻声道:“没有谁。染儿,除了你,我的心谁都不会给。” 若染神情一僵,垂眸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片刻,用力将手抽出,腾的站起身来。 灵力化剑再次抵在他还冒着血的心间,怒声道:“谁许你这样叫我的。我告诉你,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吗?告诉我,你把东西放在哪里?说!” 她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时,他的眼底分明流过一抹失落,随后自嘲的一笑。 他无力的靠着殿壁,垂眸看着自己心口上的剑尖,悲凉无奈填满眼底,“我说了,你就信吗?” 他已经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她,她不信,他还能如何说? 他的眼神他的话连着他滴血的心口,让若染的心被一股蛮力上下拉扯着,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惊痛、愤怒,一点点的溢满她整个身体,从她的四肢百骸朝心脏涌去。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前人似乎一点点裂成碎片,又一点点拼凑完整,回到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她在水中嬉戏,一回眸便见他站在岸边。 他的唇边带着水月镜花般的温柔笑意,身如翠竹,面如冠玉。 只一眼,便让她将一颗情窦初开的心落在了他的身上。 为了他,她放弃她的族人,被抹去族籍,入他东海。 为了他,她情愿永世为蛟,哪怕只差一步,她便能化身成龙。 她做这一切,心甘情愿,因为她爱他。 只她如何也没想到,在她怀了他的孩子时,他会同梦莲躺在了一起。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他,望着这个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的男人,满眼满心皆是疮痍。 原来,所有的幸福美好都是她的自以为是而已。 那个时候,她就想要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 许久不曾想起过的过往像是毒,让她痛苦和恨意并存,无论如何也无法消磨。 她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在那般的境况下拼死将孩子生下,也忘不了他是如何在她生产后身体最虚弱之时将孩子夺去。 他将他们的孩子交给梦莲,转身离开,不留丝毫余地。 那个时候,他的心上刻着的,分明就是梦莲的名字。 这个虚伪的骗子! 她突然笑了,无声而冷酷,眸中情绪敛尽,敛出层层杀意,“对,你满口谎言,的确是不值得信。既然如此,我便自己找!” 话落,她身形一闪,忽然消失。 鲛王的身体却是猛然一震,本就没了血色的脸已是白如纸。 他的额头冒出颗颗冷汗,青筋股股而生,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一直在滴血的心口血越流越快,唇角也开始溢出金色的血来。 可他只是缓缓的闭上眼,唇边挂上抹诡异到温柔的笑,“染儿啊……” 他的染儿啊,从来就不肯相信他。 九夭心悸的看着这幕,“她到底要找什么?” 看了半响,她其实也没太明白。 一会儿圣物一会儿心脏的,若染想要找的到底是圣物,还是鲛王的心? 燕恒却道:“她要找的既是圣物,也是他的心。” 九夭皱眉,“什么意思?” 燕恒眼底浮上一丝怜悯,低低叹息,“鲛人一族的所谓圣物,便是鲛王的心脏。” 九夭微惊,“那……鲛王没有了心脏,是如何活下来的?” “不过是靠着元珠续命罢了。” 燕恒的解释让九夭心慌得很,她再次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鲛王,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心口,看来很是痛苦,可唇角的弧度却始终温柔。 连她都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爱若染的。 所以,他的心,是不是真的已经给了她,而她却不自知。 她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我们不能帮他吗?” 燕恒轻叹,将她半揽入怀,“夭夭,我亦不想他死。可我方才便知道,他的命数已定,活不了了。” 在薛灵雅说出要挖他心的时候,在若染开口让他交出圣物的时候,燕恒就知道,鲛王是活不了的。 或者也可以说,他自己已经不想活了。 就算他插手,救得了他一时,却到底不能让这两人解开心结。 若染已经为爱入魔,不是亲眼所见,谁的话她也是不会信的。 九夭心头闷痛得厉害,低低呢喃,“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燕恒眸光微闪,转眸看向她,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夭夭,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隐瞒,我保证。” 九夭抿唇,将脸贴上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不再说话。 她觉得难受。 误会,当真是爱情里永远都无法越过的沟壑。 就算她和燕恒,也曾经因为误会,成仇生恨。 然而他们能够重来,能够弥补,鲛王和若染,也可以吗? 她胡乱想着,龙啸之声忽起,几欲刺破天地。 九夭骤然睁眼,若染从鲛王体内踉跄而出,猛然抬头,张嘴,发出的却是尖锐凄烈的龙啸之声。 她亲眼见着她化身成龙,盘旋朝上,在这宫殿上方呼啸游动。 九夭对龙这东西其实已经不那么陌生了,燕恒体内有龙魂,天阳体内也有。 可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龙的真身。 她瞪大眼看着若染化作的银龙,不得不说,真的很漂亮。 碧绿的眼眸,银白的鳞片,还有一对和身上鳞片颜色全然不同的金色龙角。 龙爪成勾,龙尾摆动,在空中飞旋游动。 一张嘴,便是惊天动地的啸声。 不止是九夭,鲛王看着这一幕亦是微微发怔。 最后那一次见她时,便是她化作龙身,飞腾而去之时。 那时候他想,这样,也好。 到了现在,他却只余后悔。然……到底都回不去了。 第336章 一恨千年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飞腾的银龙,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影影重重几乎快要看不清楚。 他忍不住抬手,想要触摸到它,可手落在虚空中,抓住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 “染儿……” 他低低的唤它,它却只盘旋于上空。 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周身的银色光芒越来越亮。 鲛王好像看出了什么,神色猛变。 就算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依然踉跄的站起身来,看着宫殿上方飞旋的银龙急急道:“染儿……不要……” “墨羽,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谁要你的心,我现在就将它还给你。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若染终于开口,声音颤抖,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知道真相的那一刹,全身所有的血液都逆向而流,心脏疼痛得几欲爆炸。 她一直以为,她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化身为龙位列神族,是受了洛水的恩惠。 到现在才知,原来是他。 是他用他一颗心,给了她化身成龙的机会,而他自己却一直靠着元珠续命。 可她不稀罕,她一点也不稀罕。 他给不了她他的爱,给她他的心,又有什么用! 他的元珠本就有损,她最开始一掌击中他的心口时更是让其破裂开来,他……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她真的好恨他!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还要让她背负上这样的罪恶。 它疯狂的大笑着,却更像在哭泣,周身的光芒更亮,如烈日阳光灼人眼眸。 九夭眯了眯眼,有些不安,“它这是要做什么?” 燕恒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这时候才微微蹙眉,“她要破了自己的元丹。” “鲛王曾经用自己的心化作鲛珠让她服下,替她增长了近百万年的灵力,才助她脱胎换骨化为龙身。” “鲛王的心还有这种作用?” “那可不是普通的心,而是鲛人族的圣物,鲛王同一般的妖魔仙不同,修为几乎都凝于一颗心上。历任鲛王仙陨之时,便会将自己的心以心头血融做一颗鲛珠让继任者服下。如此,代表着鲛王永生不灭,也让鲛人族之王的灵力越加强大,才能保得这东海之安。而这种方法也能让其他对圣物窥视者永远无法找到它的所在。” 九夭闻言心潮难定。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很好很变态的方法。谁能想到,鲛人族的圣物,其实就是鲛王的心呢! 所以鲛王用自己的心头血化作鲛珠给了若染助她修炼,可若染却不知道。 难怪,鲛王无法破逆星阵,还需要找阿恒来帮忙。 因为他元珠的灵力能保住他自身性命便是不易,根本就不足以让他靠近逆星阵,更别提正那星宫了。 可他这样的举动虽然对若染是爱,对鲛人族却无疑是极不负责任的。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一个女人,若是鲛人族遇到危险,他该如何办? 若是他仙陨之时,他要留下什么给下一任的鲛王? 而若染,她明明已经知道鲛王为她所做的一切,竟然还要选择自破元丹。可就算她元丹破,鲛王也不可能活了啊。 她眸色一动,忽然想到什么,“她……她想和鲛王一起死。” 燕恒目光微闪,轻轻点头。 鲛王帮他恢复魔灵时便已经耗去了许多灵力,他的元珠已是不济,本就虚弱至极,又哪里还经得住若染的攻击! 现在,鲛王活不了了,知道了一切的若染怕是也不想活了。 在他们低声说话间,鲛王已经飞身而起,朝着银龙而去,却在碰到银龙周身光芒时被猛的震开。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次落下,血从嘴里喷涌而出,他却只按着自己的心口,目光满是惊痛骇然的看着飞旋的银龙,还想试图阻止,“染儿……” 刚开口,震天动地的呼啸从银龙口中而出,那啸声和它周身爆出的光芒将整个宫殿都震得摇晃起来,如同刚才他们在北面结界处感觉到的。 燕恒紧紧揽着九夭,红白光芒交缠而出,瞬间将他二人护于其中,不让自身被其爆出的灵力波及。 九夭只一眨不眨的看着若染,它身上的光芒刺得她双眼发痛,她却不想闭上。 眼睁睁看它周身光芒一点点的减弱,慢慢沉寂,它银白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好像阿恒体内的龙魂。 震动停了下来,它飞旋的身体朝下落去,重重砸在地面,变回人形。 一切都恢复平静…… 她躺在地面望着殿顶,不断的眨着眼,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片刻,才缓缓转头去看自己身边不远的鲛王,虚弱的笑开,“墨羽,我不欠你了……” “染儿……” 鲛王撑着身体艰难的站起,颤抖得历害,他踉跄着上前想要抱住她,可她却忽然问,“墨羽,你爱我吗?” 她紧紧咬着唇瓣,这一个问题几乎用光了她剩余的所有力气,可她也害怕得到的回答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会让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爱的人,从来就只有你。” 他痴痴的看着她,与她眸光交缠。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缓缓地蹲下,半跪在地将她拥入怀里,“我和梦莲,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从来,就只有一个你。” 若染呼吸窒住,傻傻的看着他。 什么……都没做过吗? 她猛的咬住自己的唇瓣,强迫自已不要哭,可是一直弥漫在眼眶的眼泪转啊转的,终于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泪如断线,她顷刻间几近崩溃,“为什么?” 既然他和梦莲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她,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要抢走她的孩子让她恨他。 一恨千年,他们到底是哪里错了? “对不起,染儿,对不起。” 鲛王的声音亦是颤抖得厉害,他紧紧抱着她,后悔早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如果可以重头再来…… 闭眼吞下所有的痛楚,梗在胸口的万般情绪终究只能化为一声对不起。 “是我自以为是,是我的错……染儿,以后让我好好弥补你……” 以后…… 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吗? 若染流着眼泪,像个孩子般将自己蜷进他的怀里,终于,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过往如何,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要他这一句,她就已经足够。 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她终于可以将过往尽数放下…… 鲛王的神色也松了下来,眸色柔软的看着怀中女子,低头亲吻着在她眉眼之间,“染儿,累了就好好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我,好不好?” 若染微微弯唇,又“嗯”了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 鲛王静静看着她,许久,转眸看向了九夭和燕恒。 朝着九夭轻笑了笑,眼神就好像之前看她那眼般柔和,轻声道:“丫头,过来。” 九夭有些犹豫的看了燕恒一眼,见他对自己点头,才松开他的手走了过去。 第337章 转世为人,再续前缘 停在鲛王两步远的地方,看了眼他怀中已经没了气息的若染,心脏微缩。 “你……” “拿着。” 刚开口,鲛王便抬手,将他手中握着的东西摊开来,是一颗橙色的鲛珠,方才梦莲魂飞魄散之时所化。 九夭皱眉,“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鲛王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的勾唇,“可不要小看这东西,毕竟梦莲不是普通的鲛族人,她其实是上任鲛王的女儿。” 鲛王说到这里,垂眸看了眼怀中的若染,眼底泛出一些后悔和心疼。 “只可惜,她的母亲地位太低无法继承王位,而上任鲛王又无其他孩子,所以当初鲛王仙陨之时才会将王位传于了我,并且要求我继任之后娶梦莲为妻。” 九夭越听眉心越紧,鲛王轻吸了口气,再继续,“可我并不喜欢梦莲,所以便将这事一直拖着。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不再有任何期待时,就会娶她,同每一任的鲛王一样,无欲无求,只为了鲛人族而活着。可我却遇上了若染,爱上了她。只是我不敢忤逆前任鲛王的遗愿,虽然没有娶梦莲,却也不敢娶她。她为了我放弃了太多,无名无分的跟着我,不但被族人所弃,在东海亦是受尽排挤。” 说话间,他轻抚着若染已经冰凉的脸颊,眸光轻颤,语带疼痛,“我一直都知道,她所能依仗的,只有我一人。我也以为虽然我不能娶她,却可以给她我全部的爱,让她幸福。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谁也没想到,在若染怀有身孕快要生产之时,他被人设计和梦莲躺在了一起,又正好被若染撞见。 若染性子刚烈,自然是受不了的。 再加上她很清楚梦莲的身份,梦莲的存在本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自顾离开了东海。 他醒来后便四处寻她,找了她很久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时,鲛人族被人袭击,他不得已又只能赶回了东海。 那一战他可以说是和对方两败俱伤,在他身受重伤之时,是梦莲用半身灵力救了他。 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或许也不能怪梦莲。 他答应了鲛王娶她,是他没有做到。他耽误了她那么长的时间,她却从无怨言,直到若染出现…… 她的嫉妒让她做出了那样的事,可他们却也并未真正发生什么。 后来见他痛苦不堪,她亦是后悔至极。 她自请受罚,只愿终身做他的奴婢。那时候,她说只要他让她留在身边,她不会再奢求能够嫁给他。 当时他是不愿意的,可被她救了之后,他对她心有愧疚,只能答应了下来。 而让他和若染真正走到绝路的,其实也是因为这一场战争。 那次重伤之后,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寿元不会太长了。 虽然看起来已经无事,可实际上他元丹有损,整整算下来,也不过就是万年之寿。 或许对于凡人而言万年很久,可对于他们来说,万年也不过就是弹指之间。 若是万年后他离开了,若染独自留在东海,该怎么办? 那一刻,他便做了决定,助她成龙列入仙班。 他的寿元本就不长了,便干脆就用心头血练成了鲛珠给她服下,而他自己,过一日是一日就是。 只要她好好的,他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现在想来,自己是真的错了。 他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却其实是将两个人都置于无法超脱的苦海,甚至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也承受了许多的痛苦。 沉默了片刻,他才又无奈一叹,看着自己手中鲛珠,“其实梦莲亦是被我所连累辜负,说到底,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九夭沉默的听他说起那段有些狗血的曾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最后也只能再次看向那颗鲛珠,“所以,你给我鲛珠的意思是……” 九夭正想着他莫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梦莲,想让自己拿这颗鲛珠去好好安葬了之类,他却道了一句,“你收下这鲛珠,以后便是我鲛人一族的王。” 九夭一愣,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我?” 鲛王点头,九夭有些莫名,“你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可不是你们鲛人族的?” 鲛王只是笑笑,声音越发虚弱无力,“万妖之皇,自然是当得我鲛人一族的王的。” 九夭皱眉,他忽然抬手一挥。 方才还空荡荡的宫殿正中忽然出现一个圆形祭台,祭台之上立着一块水晶碑。 鲛王的手在空中虚画着,水晶碑上却一笔一划的浮出了月九夭的名字。 九夭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在东海各处都出现了她的名字。 有如同钟鸣的声音从东海地底撞出,悠远、洪亮,一声一声,久久不绝。 整个东海都在这钟声响起之时沉寂下来,就连水波都不再晃动。 水中生灵都安静的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名字,伴着这钟声的响起,他们听到了他们王的声音。 “从此以后,妖皇月九夭便是我鲛人一族之王,东海鲛人一族归于妖族,东海水族尽听妖皇号令!尔等若敢违令,元丹自灭,逐出东海!” 鲛王的话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从此以后,他们的王,叫做月九夭。 就算疑惑,可谁也不敢有任何异议,众人皆跪伏下去,齐声道:“遵吾王令!” 洪亮整齐的应答之声伴着整整九九八十一道钟声,是先王的祭礼,也是为新王加冠。 只这外面一切,九夭都不知道,她只是愣愣的看着鲛王写下她的名字说下这句话,然后又听他道:“成了我鲛人族的王,你自然也需要尽到保护我鲛人一族的责任,我便将这一切,都交给你了。” 九夭扯了扯嘴角,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她干笑一声,“这个责任有些重大,我现在只是个什么灵力都没有的凡人。” 鲛王闭眼,只是再次道:“不必推脱,我想你会有需要他们的时候。” 九夭还在迟疑,燕恒已经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夭夭,收下吧。” “阿恒……” 她迟疑的看向燕恒,燕恒却只对着她点了点头。 九夭的名字已经写在了鲛人一族的王谱之上,鲛王也已经告令东海水族,现在就算推脱也是无用。 何况,燕恒也觉得,这是好事。 九夭垂眸,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那颗鲛珠拿了过来,又拿过了鲛王递来的一枚如同玉佩一般的水晶令牌。 鲛王如斯重负般松了口气,双手紧紧抱住怀中若染,细细地看着她安静又乖巧的容颜。 苍白的脸色已经透出死气,嘴角却含着淡淡欢喜,最后闭上眼,低声道:“染儿,从此以后,只有我和你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相信我……” 九夭很清楚的看到,他闭眼时,一滴金色的眼泪从他眼角溢出,落下之时发出金色的光芒,将他们两个人笼罩其中。 “他们……” 他们的身形在金色的光芒中渐渐模糊,九夭握着鲛珠的手骤然收紧。 燕恒握住她的手,轻声一叹,“转世为人,再续前缘。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 有的时候,死亡也是涅槃,于他们而言,代表着重生。 第338章 再冷再难,我也陪你 鲛王和若染仙陨之后,九夭第一时间让人去找薛灵雅等人。 北面结界被人用神力封住,不用想也知道是若染她们做的。 恐怕就是不想让他们离开,想在拿到圣物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在东面,鲛人族士兵依然列阵以待,结界外却已是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异动。 所以,之前阵势那般大,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声东击西? 东面闹出的动静,不过是为了让若染顺利进入圣地罢了。 就是不知,若染和薛灵雅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进入,薛灵雅又是从什么地方离开? 要是找不到这地方,鲛人族便会随时面临被人入侵的危险。 他们先是怀疑入口就在这圣殿,可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发现,最后只能找来上任鲛王的心腹之人询问。 十来个人围在一起想了半天,其中一人目光忽然一亮,急急道:“属下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他说的地方,是鲛王的寝殿,也是之前九夭同鲛王去过的那个大殿。 这人道他以前曾发现鲛王莫名消失在寝殿中,又莫名出现。所以他怀疑,寝殿中也有出入口。 果然,燕恒和九夭在寝殿中找了不一会儿,便当真在床下发现了一条密道。 这密道和九夭所想的并不一样,无数的鲛珠将密道照得比外面的大殿还要亮堂。 珍珠玛瑙珊瑚翡翠散落四处,九夭一路走过,忍不住喟叹,“看来我们发了。” 燕恒失笑,捏了捏她的手背,“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说着,他也朝四周看了一眼,勾唇,“这鲛人一族别的东西许是不多,可这些东西在这里却是丝毫不值钱的。” 九夭双眼放光,所以她是真发了。 来一趟鲛人族,不止继承了王位,还继承了这么多的遗产。 这些东西在这里不值钱,可拿出去却是值钱的很呀。 燕恒摇头,也不管她心中这些小算盘,只牵着她继续朝前。 走出不远,九夭眼前就是一亮,“真的在这里!” 许是因为这密道是鲛王自己出入的,所以修建的并不复杂,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头。 只是,这条路好像依然是被堵死的。 九夭抬手朝前面摸了摸,“又被封住了,可以打开吗?” 这很明显不是鲛王封的,而是被刚刚逃出去的薛灵雅从外面给封住的。 九夭皱眉,若是依然打不开,以后她岂不是想来便来? 燕恒也抬手朝前摸了摸,眯眸,勾唇冷笑,“薛灵雅的神力不足,这封印可解。” 之前的应该是若染所封,要解开的话震动会大些,可这地方的封印却简单许多,对现在的燕恒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乖,站远些等我。” 他松开九夭的手,让她退后一些。 九夭点头,却还是抱着他的手臂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我在后面等你,你小心些。” 说完,才松开他,乖巧的后退了十来步。 燕恒眸光柔软的看着她退开站定之后才重新回头。 眸色瞬间变得沉冷,红白相间的光芒从掌心散出,抬掌朝着前方结界重重按下。 九夭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的动作,可在他抬掌之时,脸色却忽然一白,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太阳穴直入脑海,如同之前那一次。 九夭猛的咬紧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打扰到燕恒。 可她还是隐隐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风寒那么简单。 她虽不曾出声,燕恒却好像感觉到什么,回头,便见九夭双手按着太阳穴,紧闭眼眸脸色雪白。 “夭夭!” 他一惊,不再多想,只手中猛的用力。 “砰”一声巨响,封印破裂,水声奔涌,仿佛一道闸门被打开。 燕恒则转身回到了九夭身边将她抱进了怀中,握住她的手腕,灵力不断朝着她体内灌去。 因为疼痛,九夭浑身都有些颤抖,她攥紧了燕恒的衣襟,“阿恒……” 刚开口,瞳孔便是一缩。 前方封印破裂,海水已经如同泄洪般朝着这密道涌了进来。 这海水和封印之中的鲛人族族地海水不同,而是实实在在的,能让人窒息的水。 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铺天盖地的海水便冲到了他二人面前,将他们卷入了海中…… 冷冽的风从九夭耳边刮过,将她的脸颊刮得生疼。 她侧了侧身,将自己更紧的贴近燕恒怀中寻一抹温暖,目光却始终不离自己指尖捏着的那颗鲛珠。 刚才她和燕恒被卷入海水之时,是这颗鲛珠忽然散出光芒将他们护在其中,帮他们顺利的浮出了海面。 没想到,鲛珠还有这样的作用,所以以后,她便不用害怕水了。 燕恒浮立于海面之上,衣袍被海风吹得烈烈作响,却始终抱紧了她。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侧眸看了眼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还冷吗?” 九夭摇头,“还好。” 燕恒靠近她贴了贴她的额头,“这么凉还说不冷?冷就将我抱紧些,可不要又受了寒惹我心疼。” 说完,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头还疼不疼,嗯?” 九夭好笑的摇了摇头,“不疼了。” 将鲛珠握住,顺着他的动作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脸颊,“你瞧瞧,其实我哪有那么脆弱呀?” 燕恒眯眸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却很明白的告诉她,她现在在他眼中就是那么脆弱,脆弱得好像雪做的娃娃,轻轻一碰就怕会碎了会化了。 刚才看到她因为头疼雪白了脸,他觉得他的心也疼得快要碎掉了。 九夭无语,心头却像吃了蜜一般甜,在他唇角亲了一口,“阿恒,你放心,我真的很好。” 只是很轻的一个吻,燕恒却暗了眸色,他低首凑近她颈间深吸口气,她身上独有的香味盈满鼻息,能让他周身冷意都退却。 他闭眼,贴着她细腻的脖颈低低开口,“你自然很好,也必须很好。夭夭,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九夭蹙眉,有些疑惑,“阿恒……” 不等她将疑问问出口,燕恒已经抬了头,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抚顺,轻声问,“夭夭,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是吗?” 九夭眸光微凝的看着他,便见他如同深海的眼眸之中盈满不安。 她有些心疼,许是因为两个人经历太多分别和磨难,所以他才这般患得患失。 可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九夭叹息,轻抚上他冷峻侧脸,“是,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再冷再难,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燕恒弯唇,此刻倒是有些情不自禁,低头,吻便落在她的唇上。 第339章 这一局,她输了 这吻温柔又缠绵,只让九夭觉得她是他最珍贵疼爱的宝贝。 她闭上眼,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也同样温柔的回应他。 两个人都只想给对方自己所有的温暖。 就在两人温存之时,两人身后出现一个人身鱼尾的鲛人族男子,便是方才告诉他们密道所在的那人。 他鱼尾沉于海中,只看得到那一半人身。 目光复杂的看着站在他前面的燕恒和九夭,也是想不明白。在这种地方,这两人也能这么……柔情蜜意的。 再对比一下前任鲛王,他也忍不住替前任鲛王抹了把伤心泪。 他本就是前任鲛王的心腹,鲛王仙陨,将王位传于妖皇,可眼前的妖皇显然同他想的又有些不同,看起来,似乎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儿家罢了。 可再怎么纠结,他对于鲛王的遗命也不敢违抗,依然是恭恭敬敬的开口,“王,那些人恐是已经离开了,整个东海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他出现时,九夭和燕恒就已经知道。 九夭埋在燕恒怀里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脸有些红,难免还是羞涩。 倒是燕恒面色不改,甚至眼底还带着一抹笑意,只用指尖轻抹去她唇角的痕迹。 听闻鲛人说话,九夭正了神色,沉默一刻才道:“他们本就是为了圣物而来,如今拿不到,离开也不奇怪。” 九夭对这个结果的确并不意外,只是接下来便要将鲛人族的结界重新布置一番才好。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那些人是冲着她和燕恒来的。 就连鲛王都那么认为,所以才会让梦莲带着他们先离开。 只是却没想到,那些人是冲着圣物而去。 也难怪他们会那么容易进入圣地,有若染在,入这鲛人一族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他们显然比九夭所想的更加谨慎,除了中途突然出现的薛灵雅,便只有若染一人现了身。 或者,洛水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若染会拿到圣物。 结果果然,几千年的恨,却到底熬不过一颗真心。 不过是一面,爱恨情仇便都化作云烟。 洛水许早想到,许也想赌上一赌,看看到底是她的洗脑比较厉害,还是若染对鲛王的感情更胜一筹。 显然,她这一局,算是输了。 只是一开始他们想拿到蓁蓁身上的那颗麒麟妖丹,想拿她的妖元和燕恒的魔灵,现在又开始打鲛人族圣物的主意。 这个洛水,是真的很想要天下无敌一统三界六道啊。 为此,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九夭已经隐隐猜测到,鲛王和若染的误会背后必定同洛水有关。 否则,若染怀孕将鲛王和梦莲捉奸在床,他找到若染时鲛人族又面临袭击,若染入神族之后便到了洛水门下。 这一切怎可能这么巧合? 经历过若染和鲛王之事,九夭甚至怀疑,薛子昂和玄阳之间的事说不定也有洛水的推波助澜。 甚至于洛星…… 当然,还有她和燕恒…… 她和燕恒在人间的这些分离误会是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关系的,毕竟天阳赵凌墨都是他们的人。 唯一让她还有些怀疑的,便是万年前的事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洛水的心理恐是已经扭曲了,她自己陷于求而不得,便想让这世间人都同她一般,就连所用的手段也都是差不多的。 可在男女之间,这样的手段虽老套,却最是管用。 误会分离,因爱成恨,谁也逃不开躲不了。 九夭眸光一沉,将鲛珠紧紧握于掌心。 洛水应该还没想要和他们真正的正面冲突。 更何况,现在燕恒恢复了魔灵,她也会有所顾虑。 可她想,若再任由洛水在背后搅弄风雨,也不知还有多少人会像鲛王和若染,落得这样的悲剧收场。 只是洛水一直不露面,他们就拿她没有办法,现在还是只能从天阳他们身上着手。 她沉思片刻,问燕恒,“既然他们都走了,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她还没傻到这会儿要去追薛灵雅,现在距离下月初一只有七日,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说下月初一最适合破阵,可她想燕恒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将魔灵融合。 只是,蓁蓁他们还在东海,之前在凌天观分开后便没了消息,九夭还是有些不放心。 也不知道,他们那方现在到底如何了? 燕恒眸光如剑,刺破暗夜看向东海之国的方向。 鲛王仙陨,九夭虽然继任鲛王王位,却也必须先离开,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破逆星阵! 现在,已经不是单单为了他们自己。 逆星阵,必破! 东海,必夺! 正想着,黑沉的天际忽而传来尖利的长啸,九夭抬眸,便见一道黑影在空中盘旋。 “那是……” “是影部的海东青。” 燕恒自然也看到了那抹黑影,没想到,它竟找到了他。 握拳抵在唇边,啸声从他的唇间发出,海东青听到了燕恒的回应,又回一声长啸之后才朝着他二人俯冲而下。 很快,它便落在了燕恒的肩头,还亲密的用头蹭了蹭燕恒的肩膀。 九夭不满的皱眉,戳它的脑袋,“你敢占我阿恒的便宜!” 海东青也转头,看向九夭,和她大眼瞪小眼。 那眼神看在九夭眼中,就好像很不满她窝在燕恒怀里一般。 九夭嘴角一抽,对着它做了个鬼脸。 一只连灵识都没有的海东青,也想和她争宠。 燕恒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无奈,只道:“将它爪上的竹筒取下来。” “哦。” 九夭听话的去取它爪子上的竹筒,海东青倒是也很听话,动也未动。 九夭又觉得它挺乖的,满意的摸了摸它的脑袋,“这才对嘛,以后见到我都不许瞪我了知道吗?还有,也不许占阿恒便宜。否则,我就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给阿恒下酒。” 一边说,她一边抬起两指做了个挖眼的动作。 他们身后的鲛人族男子眼角猛抽,燕恒倒是习惯了,也知道她心情不好,不过就是拿海东青消遣消遣,调节调节心情罢了。 他只手臂一动,海东青便又长啸着飞走了,根本就不理会九夭的威胁。 九夭噘了噘嘴,这才将竹筒打开,取出其中的信函。 信函上不过寥寥几句话,看完之后两人神色并无太大变化。 将信看完,九夭将信纸随意扔进海中,一沾水,纸上的墨便散开,很快整张信纸都被海浪打烂飘远。 第340章 最好乖一些 待信纸彻底被海水淹没,燕恒才看回九夭,“既然他们都没事了,那我们便回东临。” 九夭没有异议,只点头,“好,我们回东临。” 这信函是云彦所书,内容并没有多特别,只是告诉燕恒,他们俱已平安。 不敢写太多其他的东西,许是也怕海东青找不到燕恒,反倒会落入旁人手中。 而这样的消息,就算被旁人知道也没有什么。 可要是它能找到燕恒,燕恒和九夭看到就会明白云彦的意思。 在九夭去救赵凌灏那一夜,从一开始,她其实就已经做好了两种准备。 第一,是顺利救出赵凌灏,这自然也是最好的结果。 相反,便是被赵凌墨发现。 毕竟,她从来就不敢太过小看赵凌墨。 她早就想好,若是真被发现,那便想办法同赵凌墨交易,威胁也好利诱也好,她总会有办法让他放了赵凌灏。 她很清楚赵凌墨想要的是什么。 对他那样的人而言,在他眼中一个已经没用的赵凌灏,自然比不过价值更大的她和她身后的燕恒。 抓住了她,就等于抓住了燕恒的命脉。 这一点,赵凌墨从上辈子就清楚的很。 果然,不等她想办法,赵凌墨就自己开了口,说是只要她留下他就放了赵凌灏。 九夭当然是一口答应,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赵凌墨还需要她,他现在不会动她。 同赵凌墨走,还能想办法见到玄阳,对她而言也不算多坏的事。 所以她在入山发觉不对之后就已经暗中同云彦交待过,若是有事,要他带着赵凌灏离开,到时候会有人去救他们。 救他们那人,自然就是蓁蓁。 云彦他们脱险之后,就只需要按照蓁蓁说的做就好。 至于蓁蓁,她本是来东海寻找那些接触过玄阳的人的。 之前她说她找的那人已经消失无踪的时候,九夭就有些怀疑那些人其实是已经没了性命。 所以九夭一开始就让蓁蓁再继续去找那些曾经接受过玄阳的人。 若是一个都找不到,那便几乎能肯定她的猜测了。 这样的话,只要蓁蓁用灵力弄出些假的尸体或者白骨,再煽动一下那些人的亲人,让他们对玄阳产生怀疑,上山去找找玄阳的麻烦就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哪怕只是一点点怀疑,积少成多,最终都会变成推翻玄阳的利器。 毕竟谁也不是傻瓜,她又要怎么解释,为什么就那么凑巧,那些人接二连三尽数失踪了呢? 至于赵凌灏,九夭上一世的时候便知道赵凌灏并非一无所有,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 那就是赵凌墨的心腹,东海的南北将军汪盛,其实是赵凌灏的人。 否则,她也不会冒险去救他。 只要将他救出去,后面的事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煽动民心,讨伐玄阳和赵凌墨,这种事,他这样的政客做起来是得心应手的。 东海内部一乱,要击破就太容易了。 只要逆星阵一破,拿下东海便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在那个时候,九夭其实也是有些担心蓁蓁可能会完成不了她交代的事的。只是她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信她。 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她得安全将云彦和赵凌灏救出来。 毕竟一开始,九夭只是预计让蓁蓁救赵凌灏一人,却不想后来又多出了云彦等人,她很担心她的灵力不足以支撑。 好在,蓁蓁年纪虽小却没有让她失望,她将这件事办得很好,还赶在最后一刻前来凌天观救她。 思及此,九夭又想到蓁蓁为救她所受的伤,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燕恒听了她的问题轻蹙下眉,只道:“说不定她也已经先回了东临,好不好,待回去后你不就知道了。” 说着,又想到什么忽然补充一句,“到时候你和她多说说话。” 九夭一时间瞪大了眼,又抬头看了看依然黑漆漆的天,不可置信的道:“天下红雨了呀!” 燕恒哪里不知她在讽刺他,掐了掐她的脸蛋,语带威胁,“若是不想便算了。” “想想想,当然想了。” 九夭忙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将脸贴在他脸上蹭啊蹭,“我就知道,我的阿恒最好了。” 燕恒喜欢她的亲近,她细腻柔软的肌肤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那种亲密的触觉能让他的心也柔软如絮。 可他却还是皱眉,故作不满,“若是我不让你和她说话,便不好了?” 九夭马上狗腿的道:“当然不是,我的阿恒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 说完,又忙补充一句,“何况我知道,阿恒是不可能那样做的。” 燕恒眯眸,看着她故作讨好的笑冷哼一声,轻拍了拍她的脸,“不必拍马屁,你最好乖一些。否则,我便将你绑在身边,哪里也不让你去。” 九夭噘嘴,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肯定会听话。 随后却暗自翻个白眼,心里很清楚,他不过就是嘴上逞强罢了。 蓁蓁为了救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真算起来,都可以算她的救命恩人了。 燕恒才不会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呢。 燕恒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无奈的勾唇,这个丫头早就吃定了他,而他也心甘情愿栽在她手中。 “王……” 他们俩每次说着说着就开始各种秀恩爱,后面的鲛人却是有些受不了了,只能弱弱的开口打断了他们。 九夭挑眉,视线越过燕恒的肩头朝他看去,“怎么了?” 鲛人吞了吞口水,试探的问,“王要去东临,能带上属下等人吗?” 等人? 九夭莫名的朝四周看了看,“除了你,还有谁啊?” “属下马上叫他们出来。” 鲛人忙抬手放在嘴边,九夭听到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尖细又悠长。 随着这声音,他们脚下这方海面忽然间波浪激荡,一波一波,越来越汹涌。 十几道黑影从海底深处窜出,在海里快速的游动着,朝着他们靠近。 靠近之后便能看清,这十几道黑影俱是人身鱼尾的模样,很快便游到了那鲛人身边,同时间破水而出,带出一片水花。 加上之前那个,一共十八个鲛人。 看着这齐整整的一排‘美男鱼’,九夭抽了抽嘴角,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只知道,她以后可能都不会想要吃鱼了,怕是一看到鱼就会想到他们的模样。 虽然也不丑,个个都还挺俊朗的,却还是会有些难以下口吧。 燕恒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神情,便好像也想到了她想的东西。 他皱眉,眼底光芒微暗,却到底没在这时候再说什么。 九夭无语过后才再开口,有些疑惑,“你们难道都要和我走吗?” 方才的鲛人忙颔首道:“属下都是王的近卫,自然是王去哪里属下便跟去哪里。保护王的安危,是属下的职责!” 其他鲛人亦异口同声道:“王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 九夭神色几变,目光朝他们沉在海水中的鱼尾上瞟了瞟,扯了下唇角,“你们这样子跟我出去……会吓到人的吧?” 她倒是不在意他们的样子,可要去的地方到底是人界,这些鲛人真的不会把凡人吓死吗? 那鲛人听她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这个问题王不必担心,上岸之后,属下等自会化作人形。” “哦……” 九夭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些鲛人是可以离开大海生活的吗?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可若是同我走了,你们或许很久都不能回鲛人族,就这么离开自己的家,你们真的愿意吗?” 其实私心里,九夭还是愿意带他们走的。 毕竟除了燕恒,她现在身无依仗。 蓁蓁年纪又小经验不足,如果真的有这些人在身边,很多事都会更好办。 可她虽然莫名就成了鲛人族的王,却是肯定不可能留在鲛人族的,甚至于她以后还会离开东海。 她不确定这些鲛人真的做好了同她离开的准备。 鲛人们互看几眼,最后还是同声答道:“王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 九夭挑眉,却是看了燕恒一眼。 燕恒此刻神色平静,并未多言。这些人是她的人,要不要留下自然要她自己说了算。 在这种事上,他不会插手。 九夭也看出他的态度了,便又转眸看回那些鲛人。 沉眉看他们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们跟在身边。” 不待他们高兴,她又补充道:“不过你们要记得,我身边不留有异心之人。所以你们还是想清楚,若是不能真心向我,便最好不要随我离开。否则,后果会如何,我可不能保证。” 她这话说的不轻不重,语气淡淡,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 既然选择和她走,从此以后便只能一心向她。 若是现在做了选择,以后却又背叛,她不会心慈手软。 鲛人们又看了看对方,这次明显犹豫了一分,最后还是开始那个鲛人最先开口,语气定定,“属下明白,属下必效忠于王,誓死守护吾王。” 他开了口,其他人神色俱是一肃,齐声开口,“属下必效忠于王,誓死守护吾王!” 九夭眸光从他们面上扫过,不动声色的一笑。 这些人中必定有那口服心不服之人。 其实她知道,这些鲛人都是鲛王身边最贴身最精英的护卫,他们是历代以守护鲛王为职责的。 如今她这个外来的人成了他们的王,他们选择同她离开,护卫她身边,真的是诚心诚意,还是不过因为自身的职责和使命无法选择呢? 不过不管现在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因为总有一日,她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第341章 好不容易又睡在一起 花香鸟语,锦被松软。 九夭懒懒的翻了个身,习惯的朝身边摸去,然后便下意识皱紧了眉,再摸了摸,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眉心更紧,瞬间睁开了眼,两头一看,身边果然是没有人的。 她揉了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整个人都处于初醒的怔忪之中,迷茫的想着燕恒去了哪里? “姐姐,你醒了吗?” 蓁蓁低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九夭眉心一动,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是了,他们昨夜就已经回了东临了…… 因为燕恒恢复了魔灵,要回东临也不过是片刻的事。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所以什么都没做,洗漱之后便躺上了床。 九夭其实是不想就这么睡的,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又睡在了一起,不做点什么也太可惜了。 只是一挨着枕头,她的眼皮子就沉得抬不起来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九夭叹了一声,到底不是以前,她现在这身体实在太弱了。 不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还不知道阿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换做以前,怎么可能? 一边想着,一边抱着枕头坐起身来,应了蓁蓁一声。 很快,蓁蓁便推门而入。 转入内室便看到坐在床上的九夭,她有些雀跃,快步朝她走来,却在要靠近时又忽然停下,揪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九夭,“姐姐……” 九夭知道这个小丫头在顾忌燕恒,只是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下来说。” 蓁蓁犹豫了一下,这才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九夭瞧着她这谨慎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你燕恒哥哥现在又不在这里,你怕什么?” 蓁蓁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袖,“也不是怕……” 她这话说的一点底气也没有,可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是看着燕恒哥哥就有些害怕就是了。 当然她其实还不明白,这感觉并非她一个人有。 虽然燕恒向来冷冷淡淡,若非遇着九夭的事也少有发怒的时候,可就是能给人十足压迫之感。 若是按着九夭来说,这便是天生的王者之威,就算面无怒色,可一个眼神也能让人跪伏其膝下。 如此想着,她便也能理解蓁蓁了,到底是个小丫头,在这之前又哪里见识过这许多呢? 所以她便只又拍了拍蓁蓁的脑袋,拍着胸口朝她道:“有我在,你不必怕他。他若是敢给你脸色看,我便帮你揍他。” 她说得大气凌然,蓁蓁眼底闪过浮出一些怀疑,却也不好打击她的自信,便只弱弱的点了点头,“哦……” 这毫不掩饰的怀疑。 九夭有些不满,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觉得一股冷风袭来,脖子凉飕飕的。 她目光一闪,下意识转眸,便见到燕恒正负手站在内室门前,朝她‘温柔’的笑。 九夭心头“哦豁”一声,面上却毫不改色,反倒也很温柔的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阿恒,你回来了呀!” 第342章 阿恒生气了 燕恒无动于衷,只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连表情都不变。 看起来,真的很温柔啊…… 可九夭却很清楚,这温柔下面隐藏的……不满。 咳,她清了清嗓子,还没再说话,蓁蓁已经急忙站了起来,“姐姐,那……我……我先出去了……等你有时间了我再来找你。” 说完,她咬着唇转身就跑了,只在路过燕恒的时候还是顿了顿,低低叫了声“燕恒哥哥”。 燕恒微微蹙眉,她却不等燕恒说话,兔子般一溜烟就没了影。 九夭无语的看着,待人没影了后才皱眉看向燕恒,“你看看你将人给吓的。” 燕恒挑眉看她一眼,这才朝她走近,“怎么,夭夭准备要帮她揍我了?” 在床边坐下,他笑看着九夭。 九夭被他笑得心慌慌,抿了下唇,抬手就去抱他的脖子。 燕恒顺势搂住她的腰身稳住她的身形,便见她噘着嘴不满的哼哼,“我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这么阴阳怪气的吓人呀。” 微着仰头,眨巴着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看着他,嘿嘿的笑,“再说了,我怎么舍得揍你呢,我只想亲你。” 说完,就噘着小嘴朝他唇上凑,燕恒微微一侧,她的嘴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干嘛呀?” 九夭不满的抬头,燕恒却只轻飘飘看她一眼,“洗漱了吗?” “?” 九夭反应过来恨不得挠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瞪着他,恶狠狠磨牙,“你竟然嫌弃我?” 大有他敢承认便要咬他的架势。 燕恒挑眉,似笑非笑,不说话的样子便更是欠揍了。 九夭的嘴一瞬间噘得更高了,刚才的恶狠狠转眼就变成了楚楚可怜,就连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都好像瞬间染上了水雾。 “阿恒讨厌,阿恒不喜欢我了。难怪以前七大姑八大姨都说男人不可信,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我还以为你和她们说的那些不一样……” 这话好像有些熟悉? 燕恒眯眸,见她大有越说越离谱的架势,忽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好了,别撒娇了,先洗漱用膳。” 九夭重重一哼,“谁撒娇了!” 她在骂他呢,他都听不出来吗? 又是一哼,她转开头看都不想再看他,“你这么可恶,我才不要对你撒娇呢。” 对于她的指控,燕恒笑而不语,只抱着她朝耳房走。 这个丫头欠收拾,以为每次她撒撒娇他就服软了么? 呵…… 见他不说话,九夭也不说话了,总觉得阿恒有些奇怪,看来是真的在生气? 若只是为了她刚刚那句逗蓁蓁玩儿的话,应该不至于呀? 可她好像也没其他地方惹到他呀? 九夭不断的回忆着,却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怎么招惹他了? 两人各怀心事,气氛瞬间就诡异了起来,等她洗漱完,燕恒又抱着她去外间用膳。 倒是,还没气到让她自己走。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很简单的清粥小菜,还有两笼很接地气的肉包子。 燕恒直接抱着她坐下,也没松手,只将她箍在他腿上坐着。 九夭又暗戳戳衡量了一下,既没让她自己走也没让她自己坐,看起来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如此想着,她也就很顺从的坐在他怀里没挣扎,却还是不说话,一边思索着他为何生气,一边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气到什么时候。 他都嫌弃她了,她才不要主动和他说话呢! 第343章 别样喝粥 燕恒倒是神色姿态十分自若,端了粥碗拿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不冷不热的道了两个字,“张嘴。” 九夭闻言却是把嘴抿得紧紧的。 燕恒皱眉,“不吃?” 九夭依然抿紧唇不语,叫她张嘴她就张嘴,她为什么要那么乖? 不张嘴不张嘴不张嘴! 被他嫌弃了一通,九夭的小脾气也上来了,他不说清楚到底在气什么,她就不张嘴。 燕恒眯了眯眸子,忽然勾唇,“不张嘴便算了。” 这就算了? 她咬唇看他,想着还是自己直接问清楚他在气什么,却见他已经将刚才喂到她唇边的粥喂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 九夭瞪大了眼看他,他今儿到底抽什么疯? “你到底……唔……” 刚开口,他便朝她压了下来,薄唇贴上她微张的嘴。 粥的香味儿随着窜进了嘴里,九夭只觉得舌尖微微一疼,喉间一动不自觉的就将他喂过来的那口粥吞了下去。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可不等九夭仔细去体会,他的吻已经激烈起来,狂风骤雨般将她淹没了。 待九夭呼吸不畅脸蛋憋得通红的时候他才退了出去,离开时还故意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 九夭的舌和唇都被他咬得有些疼,下意识舔了舔被他咬过的地方。 燕恒瞧着她的动作微微勾唇,然后又自顾舀了一勺粥,“乖,我们继续……” “!” 九夭眼睛瞬间瞪得更大,可完全不容她抗拒,他已经再次压了下来! 等一碗粥喝完,九夭的舌尖和唇瓣都已经麻得快没有知觉了。 燕恒这会儿倒是眉梢眼角皆映着春色,整个人都比之前柔和多了,“乖,还吃不吃?” 九夭忙捂着嘴重重摇头。 不要了不要了,再要她估计就不用见人了,就算现在她也能想像到自己的嘴有多红,说不定都肿了。 唔,燕恒这个坏蛋。 燕恒却是捏了捏她的腰身,不满的皱眉,“瘦了这么多,该多吃些才好。” 见他说着话便当真又舀粥去了,九夭急急道:“真的不要了。” 她紧紧捂着嘴,老实认错,“阿恒,我错了。” “哦?” 燕恒挑眉,语气幽幽道:“你错在哪里了?” 九夭眨巴着眼,眼珠子转了转,“惹阿恒不高兴,我就是错了。” 这话说得多有水平啊,九夭都想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了,可燕恒却只是“呵”了一声,继续舀粥。 九夭心脏漏跳一拍,下一刻手已经被他拿开。 两碗粥到底有多少进了九夭的肚子九夭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只知道自己要羞死了。 红着脸自个儿坐在桌前,一双大眼湿漉漉的,眼睫上还挂着颗泪珠子。 她两只手都捂紧了嘴,看着燕恒潇洒的背影羞得咬牙,真是……太过分了! 若是这会儿九夭还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她就太傻了。 吃第二碗粥的时候,他的动作温柔了许多,而那样柔情蜜意的吻最能让人沉浸其中,九夭自然也难免。 她已经是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哪里还有方才的抗拒,可就在她完全沉浸进去以为他会对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抽身离开。 春光满面的拍拍屁股走人了,只说自己还要去同金源谈事。 而昨天夜里,她好像也是这样撩拨他的。 可她那时候实在是太累了啊,亲着亲着就睡着了,她也不想啊…… 小气的燕恒,太可恶了! 竟然故意整她,看她出丑! 第344章 不得东海誓不还 将军府议事房中已经站了好几人,俱是军中将领,此刻却皆微垂了首,神色恭敬的站着,不敢妄动妄言。 金源站在首位,亦是小心翼翼的抬眸看着主位上那人。 燕恒一袭撩黑衣袍,随意靠于椅背,一手抚着自己手中扳指,眸子微狭辨不出情绪。 不过这里最了解他的金源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圣上的心情比之方才似乎好了许多? 就算圣上将情绪掩饰得再好,可同样身为男人他哪里不清楚? 圣上那眉梢眼角的春色根本是想遮都遮不住。就算再想做得面无表情,也止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 可之前离开时,圣上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不过是一个早膳的时间,到底能发生什么? 他暗自猜测,燕恒却是察觉到他偷窥的眼神,目光一转扫了过来。 金源喉间一滚,忙低下了头。 燕恒的目光从房中几人身上掠过,终于缓缓开口,“方才该说的朕已经都同你们说了。现在朕要你们一个回答,此次攻打东海,你们可有信心?” 在这里的,都是这次领兵攻打东海的将领,俱是二十左右。 正是抱着雄心壮志,想要建功立业为国争光为自己挣得一身荣耀的年纪。 在燕恒前往东海寻找九夭之前,就已经令金源点将练兵,准备朝东海进发。 而金源显然很清楚他的想法,比起他父亲金浩这一辈的人,他知道,圣上更想要将这样的机会交到他们手中。 其实燕恒在九夭睡了之后就已经起身,连夜召来了他们,不过是在早膳时回去陪九夭用了膳而已。 这半夜的时间,他们已经将东海的形势和夕煜海军远航至东海的优势劣势商讨得很清楚。 不过不管有千难万险,燕恒攻打东海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更何况他是很有信心的,只要逆星阵一破,东海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只是他有信心却还不够,他需要的,是他眼前这些人的信心。 他很清楚,只有他们有自信,夕煜才会有更远的将来! 燕恒的话让金源等人面色立肃,一共六人皆单膝跪地,掷地有声,“臣等必不负圣上所望,不得东海誓不还!” 他们情绪激昂,燕恒唇角微勾,他忽的撩袍起身,大步朝外而去,“既是有信心,便让朕看看你们的兵!” 九夭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给自己微肿的唇涂药,一边涂一边暗骂燕恒,实在有些想不过,他怎么就能这么小气? 将手中的药放下,她站起身就朝外走。 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得去找他讨回来才是。 只是打开门,一道身影便出现在眼前,是天哲。 “九小姐。” 他恭敬的朝九夭行礼,九夭蹙眉,只问,“阿恒呢?” 天哲忙道:“回九小姐,圣上同金将军去了点兵场。” 九夭眸光一闪,“点兵场?” 犹豫了一下,她忽然道:“给我备马。” 她很清楚燕恒去点兵场的原因,而他们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点兵场就在东临城外不远的地方,还未靠近,便闻一阵阵震天动地的擂鼓声。 九夭的心跳忽然有些快,重重一甩手中马鞭,让马儿跑得更快些。 天哲不敢落后的跟着她,两人很快就到了点兵场外。 身穿铠甲的士兵守在外面,见到九夭时正要阻拦,天哲顺手便扔过去一块令牌,“让开。” 士兵捡起令牌一看,神色骤变,忙让所有人都退让开来。 九夭不曾开口,只翻身下马,在他们让开之后步行入内。 点兵场中,站着密密麻麻身着铠甲的士兵,一眼望去,只有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 可如此多人,场中却十分安静,唯有点兵场两旁的士兵击打出的战鼓之声,声声如雷,几欲冲破天际。 而场中士兵的目光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带着兴奋,带着敬仰。 九夭停下,没有再继续朝内走,目光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前看去。 点兵场的正前方矗立一座高台,高台的两旁插着旗杆,黑底黄字的夕煜王旗在风中招展。 高台之上站着六人,当先一人一身着撩黑绣金龙袍,风华无双,带着不容人忤逆的王者威仪。 抬手间,衣袖之上的金色龙纹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几欲一飞冲天。 随着他抬手,鼓声骤歇。 场中更加安静,只剩下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燕恒放下手,开口,他的话带着內劲,带着俾倪天下的凌厉,一字一句皆让场中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明日,你们便要登上前往东海的战船,只为扬我夕煜国威。告诉朕,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不怕!” “好!这一次,我们就告诉东海之人,我们夕煜儿郎不是任人欺辱打压的懦夫!我们夕煜的国土,不容任何人肆意践踏玷污!” “不得东海誓不还!” “不得东海誓不还!” 十万人的呼声能震动山河,燕恒的眸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字,语气沉定,“朕,等着你们回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兵们看着燕恒的目光带着敬服,高呼着“万岁”,这是对王者自然的崇拜,似乎他一句话,就能让人心头生出无限的浩气来。 九夭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也就在这时候,燕恒的目光也落了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十万人的距离,却依然看清对方眼底闪动的光华。 九夭忽然弯唇,同这些士兵一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荡。 这样的燕恒,真的,让她太 第345章 心甘情愿,随他沉沦 九夭的心跳得很快,那股激荡全然无法遮掩,尽数从眼底浮了出来。 他向来幽邃的眼里亦是光芒炙烈,“吾皇万岁”的高呼声不曾停下,可迎上他的目光,九夭便觉得周围一切都消失无踪,天地间一片静谧,只余他和她两人相望而立。 燕恒步下了高台。 迎着众人的高呼,迎着众人崇敬的目光,穿过十万兵士,一步步朝着九夭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那一声又一声的“万岁”便好像藤蔓般缠绕住九夭的心房,让她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直到他越过众人走到她的身前,朝着她伸出手来。 “夭夭……” 他唤她,轻缓而温柔,九夭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等着她去握住。 似乎只要握着他,就能握住一切的幸福和美好。 九夭深深吸气,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是她的宿命,就算前路铺满荆棘,她依然心甘情愿,随他沉沦。 燕恒唇角微勾,眸光愈发热烈,将她一把拉到身旁,大步朝外走去。 “阿恒……” 他是要就这么扔下这些士兵走了么? 九夭能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强烈得几乎要将她的后背给烫伤。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让燕恒在他们心底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这般想着,她便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背,想提醒一下他。 燕恒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容她挣脱,“这里有金源在不必担心。乖,我带你去个地方。” 九夭闻言目光微闪,却还是老实下来不再挣扎。 只是一路走过,两旁的人皆跪下高呼“恭送圣上”,燕恒倒是神色不改,九夭却不由得有些僵硬。 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担心燕恒的这个举动,会让他在众人心底的威严大打折扣。 燕恒紧紧牵着她,直到了她刚才下马的地方,从天哲手中接过缰绳,抱着九夭一跃上马。 将九夭安置在他的前面,却是面对着他的姿势,拉住缰绳垂眸看她一眼,低声吩咐,“将我抱着。” 话落,他重重一拍马背,马儿前蹄一扬,长啸一声朝前狂奔。 九夭被颠得身形一晃,忙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将自己紧紧贴在他怀中。 马速很快,不过片刻便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点兵场中的士兵这才一个个站起身来,同身边人小声议论起来,直到金源一声吼,众人才又安静下去。 见他们老实了,金源走到同样被丢下的天哲身边,看着只剩下一个小点的黑影难掩自己的诧异,“那女子是谁?圣上这是移情别恋了?” 圣上不是去东海找那沐九夭了吗? 昨夜他还以为圣上带回来的女人是沐九夭,可刚才一看却并不是啊。 天哲嘴角一抽,看白痴般看了他一眼,“若是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圣上吧。” 说完,他也翻身上马,追着燕恒去了。 九小姐不过是易容,这些人就能想到移情别恋,如此看轻圣上,真是想找虐。 九夭这会儿其实自己都已经忘记自己被洛星给‘易容’的事,毕竟她自己看铜镜之时,看到的还是她原本的模样。 而且燕恒当时在凌天观一眼认出她来,也没有对她的容貌表示过什么疑惑,她便只想洛星的‘易容’已经失效,也就没多想这事了,却不想会让金源生出这样的误会。 燕恒的马速很快,风声烈烈从耳边刮过,九夭将头埋在他胸前,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啊?” 燕恒目视着前方,一只手松开缰绳摸了摸她的脑袋,“到了便知。若是冷,便将我抱紧些。” 九夭闻言便将抱着他腰身的手又紧了紧,然后噘嘴,“已经不能再紧了。” 燕恒轻笑,不再言语。 九夭也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从他怀中微微仰头,正好看到他刚毅的下巴,好看得让她想咬上一口。 咬了咬唇,九夭忍不住鄙视自己。 吃早膳的时候他那么欺负她,她之前还想着要找他算账呢,然而只要看着他,她便什么气都没有了,还总对着他花痴。 她想,她真的是没救了。 燕恒带九夭到了海边,下马之后,便抱着她跃上了他之前日日站过的那块礁石。 已近午时,金色的阳光落在在海面上,将蓝色的大海渲染成燃烧的火海。 金色的波光闪动着,随着海浪奔涌,一浪翻过一浪,涛声阵阵,拍打着他们脚下的礁石。 九夭抬眸望去,天海皆是一片灿烂的金色,壮美得能让人晕眩。 “真好看。” 其实已经见过许多次海了,可九夭还是第一次,用这样平静的心情面对大海。 也是第一次觉得,大海当真如同那些说书人所说:壮阔磅礴,足以包容万物,吞没山河。 九夭同燕恒并肩而立,静静的看着这片美景。 燕恒侧眸,她的面容也似映在金色的阳光和水光之中,越加精致惹人心动。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将她半揽入怀,低头在她的额边亲了亲,“我知道,你会喜欢。” 在他第一次站在这里朝东海那方眺望之时,他就想过,若是找回了她,一定要带她前来看看,她一定会很喜欢。 九夭只是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只是因为有他在,她才能看出它的美来。 若没有他,再美好的景致,她也看不出半分颜色。 “夭夭……” 两人相拥着安静了片刻,燕恒忽然又低低唤她。 九夭抬眸看去,便看到他眼底闪动的光华。 他凝着她,目光温暖,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沉默了一下,他开口,“夭夭,待东海定下,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九夭呼吸凝滞。 金色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他的眼底,她的心头。 那个洒满阳光的地方,开出了大片大片的桃花。 几世碾转,这是第一次,她觉得……他和她的未来,触手可及。 九夭的眼底有些潮湿,望着他的眼,轻启唇,只道了一个字,“好。” 第346章 闭关 将军府 九夭坐在一间凉亭之中,一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一旁房门紧闭的屋子,不时的叹一口气。 阿恒才进去了两个时辰,她却觉得已经过了两百年那么久了。 可阿恒还得在里面待上五天呢,真不知道这五天,她该怎么过? 九夭皱眉,虽然只隔着一扇房门,可她却不敢进去打扰,只怕会让他分心。 若是真算起来,现在距离初一只有六天了,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为了破阵之时更有把握,阿恒需要闭关将魔灵好好融合,可五天的时间,真的能够吗?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一叹。 要是她现在有灵力就好了,就可以帮阿恒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蓁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凉亭外,抿唇看着亭中的九夭,瞧着她惆怅的样子,便也不确定是不是要进去打扰她。 她踟躇了片刻,最后还是九夭先发觉了她,朝着她招了招手让她进来,“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除了早间和蓁蓁匆匆见了一面,她还没和这丫头好好说过话,现在阿恒闭关了,她倒是有大把时间。 蓁蓁这才入了凉亭在她身边坐下,开口却是先安慰她,“姐姐,你不要担心,燕恒哥哥很厉害的。” 九夭失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 说完,又问她,“你呢,你之前受了伤,现在好些了吗?” 蓁蓁摇头,“已经没事了。” 九夭仔细的看了看她的面色,其实还是有些苍白,受了那么重的伤,才不过一日时间,怎么可能说没事就没事呢。 她暗自叹息,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是我连累了你,抱歉。” “不关姐姐的事,是我学艺不精,不能帮姐姐。要不是燕恒哥哥的话……” 蓁蓁越说声音越小,不断绞着自己的手指,愧疚不安得紧。 九夭瞧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这个小丫头真是敏感得很。 许是因为她的经历让她极度不自信,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被人厌弃。 就算和她在一起,她也同样抱着那样的谨慎,小心得让人心疼。 她轻叹,抬手将小丫头拥进自己的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是的,蓁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等到阿恒来救我呢?蓁蓁,你这么棒,以后姐姐就得靠你保护了。” 蓁蓁心底的确带着许多的不安,她很害怕,自己若是做的不好,姐姐就不会要自己了。 可是当九夭将她拥进怀里,闻着九夭身上淡淡的香味,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蓁蓁心底的不安却是慢慢的散了去。 等她从九夭怀里抬头,看着九夭笑意满满的眼眸,她心中的所有不安便都消散殆尽了。 她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九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乖!” 她的动作不轻不重,蓁蓁摸了摸自己被她捏过的地方,笑了起来。 虽然她现在时常表现得很懂事很成熟,可笑起来的时候却依然像是个小孩子。 九夭被她笑得心头发软,忍不住又捏了几下她的脸蛋。 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燕恒时常喜欢将她揉揉捏捏了,这种感觉真的挺爽的。 蓁蓁乖巧的任由她捏,等九夭终于捏够了将她松开,待她坐好了才开始问起东海的事。 虽然收到了云彦的信,可九夭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很想知道她走之后发生了什么,蓁蓁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云彦他们现在到底如何了? 蓁蓁坐正了身子,很仔细的将她出了凌天观之后的事告诉了九夭。 当日,或许因为天阳被九夭的缚仙绫绑着,那条黑龙也受了伤,并没有第一时间追出来。 所以她虽然受了伤,却很顺利的出了凌天观。 赵凌灏带着云彦等人闯山,赵凌墨亲自同他对阵。 虽然云彦等人的功夫厉害,可那里到底是赵凌墨的地盘,两方人可以说是两败俱伤,还是蓁蓁出来后才帮了云彦他们离开。 虽然没有等到燕恒和九夭,可蓁蓁觉得有燕恒在九夭应该不会有事,便也不敢多留。只怕等天阳他们恢复了元气或者有其他同伙前来,那时候她怕是应付不了。 她忍着伤势,直接赶回了东临,却没想到,九夭他们竟然比她还回来得晚些,半夜才到。 至于东海那方,云彦依然是留在了赵凌灏身边,这当然也是因为九夭之前的交代,要他们留在赵凌灏身边帮助他对付赵凌墨,直到燕恒破了逆星阵。 经过了凌天观的事,赵凌灏已经是光明正大的同赵凌墨闹了起来。 打着除奸佞的旗帜要推翻赵凌墨,还对东海之人言赵凌墨乃是杀父篡位,他如今便是要讨伐逆贼的名号匡扶正统! 赵凌墨也是没想到,他身边竟然还埋有赵凌灏的人,在背后狠狠给了他一刀。 如今兵权两分,外患未除先内乱。 这对于本就陷于危机的东海而言不得不说是件很危险的事。 可对于九夭和燕恒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闹吧闹吧,他们闹得越起劲,对他们就越有利。 听蓁蓁说完,九夭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那个女人……可得将她藏好了。在拿下东海之前,不能让赵凌灏找到她。” 九夭说的女人,是她从赵凌灏府中救出来的,那个叫做阿怜的女人。 对九夭而言,赵凌灏是对付赵凌墨的一把很好的刀,她救他出来,就是为了借他这把刀对付赵凌墨。没发挥到极致之前,可不能让他反过刀来对准他们才好。 每每这个时候,九夭就很庆幸自己前世之时仔细查过东海这些人。 否则谁又能想到,赵凌灏最爱的,竟然会是他府中的一个通房丫头呢? 蓁蓁点头,“姐姐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她的。” 九夭失笑,“对,就连我也不行。” 蓁蓁眨了几下眼,重重点头,“嗯,不行。” 九夭忍不住点她的额头,“小丫头片子。” 蓁蓁捂着额头笑,九夭摇了摇头,忽然一叹,“天阳和玄阳呢,他们又如何了?” 蓁蓁皱眉抿唇,有些迟疑,“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当时不敢在东海多留,急急离开自然也不清楚天阳那方的事。 九夭也明白这点,只是想到在鲛人族出现的若染和薛灵雅,她便可以肯定,天阳应该已经脱了险,她的缚仙绫肯定是落入他们手中了。 只是他体内的黑龙当时被燕恒所伤,所以才没能去鲛人族,倒是薛灵雅现了身。 至于玄阳…… 她虽然还只是凡人,可对洛水而言还大有用处,毕竟逆星阵还得靠着她,想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才是。 就是不知下次再见……又会是何种光景? 想到鲛王和若染,九夭忽然觉得,应该让薛子昂和玄阳再见一面。 也许,他们之间,也有许多误会? 第347章 你,让朕恶心 东海皇宫 昏暗的寝殿,龙涎香的香味在殿中弥散,而在龙涎香的香气之中,还夹着淡淡的血腥气。 被明黄色床帐遮掩的龙床上,女子凄厉的尖叫声以及痛苦的哀求声断断续续交叠而起,直到嗓子撕裂沙哑到几乎无法再出声。 而那一声声的惨叫,都好像尖刀般扎入侯在寝殿外的人耳中,他们白着脸,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这样的事以前也没少过,可最近这几日陛下的明显心情不好,送进去的女人再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止是干尸可以形容了,几乎都是体无完肤周身染血,比之以往更是恐怖了许多。 正当外面的人惴惴不安之时,寝殿中的动静骤歇,随后,一道低哑的厉喝响起。 “来人!” 侯在外面的侍卫和太监忙躬身入内,片刻,便有侍卫将裹着竹席的尸体抬了出来,血滴了一路。 寝殿中,赵凌墨披散着头发,接过一旁的太监递过来的单衣随意披上,起身,没有丝毫情绪的吩咐,“将床帐被褥都烧了,替朕备水。” “是,陛下。” 太监忙点头,一边吩咐人去收拾龙床,一边前去伺候赵凌墨沐浴。 踏进浴池,赵凌墨闭着眼,微微仰着头将双臂搭在池边。 忽而,眉心一动,他喝一声,“滚——” “呵……” 随着响起的,是女人的轻笑,带着明显的讥讽。 赵凌墨眉心收紧,豁然睁眼,冷冷的盯视着浴池前方站着的女人,声线更冷,“薛灵雅,马上给朕滚出去!” 他语气中的寒意足以让人身形发颤,恨不得立即消失在他面前,可却不包括现在的薛灵雅。 她非但没有离开,反倒是在赵凌墨冰冷的眼神中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缓缓褪去,最后只留着一件肚兜,缓缓迈下了浴池,一步一步朝着赵凌墨走近。 不顾赵凌墨几欲杀人的目光,神色自若的在他腿上坐下,一只白皙的手臂缠上赵凌墨的脖子,另一只手落在他的胸膛,指尖轻轻缓缓的画着圈,低低柔柔的道:“人家都说一夜夫妻白日恩,你我怎的也是做了一夜夫妻的人,陛下又何苦拒人千里呢?” 赵凌墨眼底浮出明显的厌恶,按耐着将她一掌挥开的冲动,近乎咬牙切齿的道:“朕再说一次,滚!” 薛灵雅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嫉恨,唇角却勾得更高,笑意也越加讥讽,“陛下这是在为月九夭守身?可方才臣妾却看到,有人从这寝殿中被抬了出去。你说,若是月九夭知道了,会如何想?” 说话间,她的红唇几乎贴在了他的耳根,赵凌墨紧紧攥住双拳,忍得几乎身体都在颤抖,才压下将她一掌挥开的冲动。 他是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扒皮抽筋的。 只要看着她,就难免想到当初在夕煜王宫时那让他难堪的一夜。 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他非但不能动她,还得好吃好喝的将她供起来,甚至要将皇后的位置给她。 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让赵凌墨越发的恶心她,他的床上可以有很多女人,但,绝不可能再有她。 眼底激起一圈圈漆黑的旋涡,他猛的抬手掐住她的腰身将她朝身前一压,力道之重,恨不得将她的腰身掐断。 薛灵雅却不过微微蹙眉,随后便放大了笑容,只是这笑意也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便僵在了唇边。 赵凌墨盯着她的眼,一字字说道:“就算任何女人都可以上朕的床,可你……想也不要想!因为你这样水性杨花的淫贱之人,让朕恶心!碰你一下,朕都会吐!滚!” 谁说男人不会以言伤人? 这样的话,若是从一个女人口中吐出,或者只让人觉得她是嫉妒。 可从男人口中吐出,对于女人而言,才是最深的侮辱。 而赵凌墨说完,便将她狠狠一推,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毫不留情面。 然后刷的从水中站起,不愿再看她一眼,步出浴池。 “替朕更衣。” 他冷声吩咐,一旁一直装透明的太监这才上前伺候他更衣。 薛灵雅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冷笑了笑反倒是自顾泡在了池中,看着赵凌墨的背影微微狭眸,“陛下如此无情,看来赵凌灏的事,是不需要我帮忙了。” 既然两人各取所需,她就不信,赵凌墨现在敢说不需要她。 赵凌墨眉色微沉,转眸看了她一眼,方才的那些怒意却忽然就散去了,只道:“你若是缺男人了,朕稍后就让人送到你寝宫。” 薛灵雅眼睫一闪,冷笑,“那便多谢陛下了。” 赵凌墨亦是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直到他身影消失,薛灵雅才猛的一拍水面,眼底迸出的妒恨几乎要将她淹没。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月九夭吗? 她倒是要看看,若是月九夭变成人尽可夫的女人,他会觉得谁更下贱! 这方,刚走出浴池,赵凌墨身形忽然一顿,头痛猛然袭来,那种撕裂的疼痛侵袭着他,好像将整个大脑都绞在了一起,让人恨不得将脑子劈开。 他猛的蹙紧眉心,按上自己的太阳穴,因为头疼的缘故,耳中也开始嗡鸣作响。 他重重的摇了摇头,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竟是有些看不清事物。 赵凌墨紧咬着牙根,吩咐道:“将朕的丹药拿来。” 太监不敢迟疑,忙将随身携带的丹药拿出,双手呈上。 这丹药是天阳给赵凌墨的,说是能除百病能解百毒。 到底能不能除百病却是不知,然赵凌墨知道,他每每头痛之时,服用这丹药便最是管用。 也不用水,直接将丹药丢进嘴里,用力咽下。 这头痛之疾并非现在才有,或许可以说,从八百年前他还是轩辕璃洛时,这头疾便如幽灵般同他如影随形。 他常常以为,自己总有一日会被这头疾折磨而死。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其实若非遇到天阳,他又如何能活到今日,又如何能碾转三世? 他很清楚,他已经离不开那丹药,也离不开天阳。 从天阳救了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办法回头。 他也,不想回头! 九夭不是觉得他比不过月痕吗? 她不是将他对她的感情置于尘埃不屑一顾吗? 他熬过了千年,熬过了三世,所为的不过就是要证明给九夭看,他才会是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而她,也终究会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这一点,赵凌墨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过。 至于薛灵雅这样的女人,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他不是那么好威胁的! 双拳霎然握紧,他继续大步朝外,整个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只有他随身的影卫看出,他双眼无神,全是靠着本能和感觉在朝前走。 到了寝殿门前时,影卫才现身出来,“陛下,您的眼……” “无妨。” 赵凌墨的情绪已经平静,其实每每头疾之后便有一段时间双眼不能视物,他早已经习惯。 站在寝殿门前,他微微眯眸,眼前只有一团团光晕。 闭了闭眼,他问,“外面如何了?” 影卫闻言神色微变,不过赵凌墨此刻却是看不到,只听他道:“城中大多百姓已经信了赵凌灏所言,都聚集在凌天山下吵着要见玄阳神女,要神女现身出来给他们个说法。” “赵凌灏的人从南北两面攻城了好几次,我们两方皆有伤亡。他们如今暂时收兵,恐怕是在等待时机。” “另外,朝中百官有一半都已经投靠了赵凌灏阵营……” 影卫一句一句的说着,语气犹豫,带着明显的担忧。 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其实很不利。 夕煜那方传来的消息,五日前燕恒亲自点兵,四日前,金源等人已经带兵登船朝着东海而来。 如今当真可说是外忧內患,稍有不慎,他们便可能万劫不复。 赵凌墨闻言倒是没有多大反应,许是之前才大怒一番,此刻他显得很是平静,再加上眸中没有神采,倒是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赵凌墨的确很平静。 赵凌灏的事是他大意了,活了三世,竟然都没看出身边有赵凌灏的心腹。 被人背后捅了一刀,是他自己大意无能。 可在他看来,赵凌灏也不过就是为别人做嫁衣的傻子罢了。 他就算真推翻了他,最后这东海不也是落入燕恒手中吗? 更何况,他也没这么容易被赵凌灏给推翻。 思及此,赵凌墨唇边挂上一抹冷笑,“让玄阳不要理会那些百姓,好好待在她的凌天观中养伤等着朕的吩咐就是,总归那些人也上不了山。另外,让我们的人拼死守好城门,绝不能让赵凌灏攻入城中。再坚持几日,自然有人会帮我们解决他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夕煜。不过,他们既然当真敢来,朕便有办法让他们尽数葬身东海。朕倒是要看看,燕恒这回,要如何破阵!” 他以为他恢复了魔灵就能破阵吗? 赵凌墨心头冷笑。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能掌棋之人,可谁又知道,其实大家都不过是别人手中所握的棋子罢了。 就算是天阳,他以为他真的信任他吗? 若非是知道他的底细,他也不敢轻易将九夭交到他的手中。 赵凌墨闭了眼,唇角带出一抹弧度。 其实,他的确是什么都不需要做的,以静制动,自可以坐享其成。 第348章 不知羞的小东西 “姐姐,天就要亮了,你都在这里守了一夜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蓁蓁站在九夭身边,同她一样看着依然紧闭的房门蹙紧眉心。 九夭抿着唇,只摇了摇头。 是啊,天就要亮了,何况,今日已经是初一。 燕恒之前闭关时说的是昨日就出来,可到了现在都还没出来,她哪里有心思去休息。 九夭担心他,又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她咬着下唇,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那日鲛王说,初一是破阵的最佳时机,若是燕恒今日不能出关的话,那要破逆星阵是不是就更困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瞧着太阳升起,慢慢的到了正中,再慢慢落下,已经是傍晚。 九夭坐在凉亭中,直直的盯着房间门,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蓁蓁坐在她旁边,却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只能安安静静的陪她等着。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的那一刻,九夭实在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也就是同时,房间门被打开,燕恒穿着玉白色的锦衣站在门前。 见到他的那一刻,九夭呼吸一顿,想也未想的就朝着他跑了过去,直接朝他怀里扑。 燕恒打开门便见着凉亭中的九夭,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他忙伸手将她的身子接住,她跑得很快,冲过来的力道差点让他也后退几步,用了极大的力才将她稳稳抱住。 “阿恒……” 九夭双手穿过他腰间,将自己埋在他怀里软软的叫他,不过六天时间,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六个轮回都没有见到他了。 将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撒娇的道:“阿恒,我好想你!” 她这句话说得还有些无奈,好像也对自己这种行为很无语,却让燕恒心头熨帖得很。 这些天的辛苦都在她这一句“我好想你”中化为了绕指柔。 他垂眸看着扑在他怀中的人儿,唇角勾起,忽然弯了身将九夭拦腰一抱,转身朝房间里走。 房门被关上,只剩蓁蓁噘着嘴站在凉亭中,看着紧闭的房门半天,才低头一叹。 真的,好羡慕姐姐和燕恒哥哥…… 也不知道,她离开这么久,轩哥哥有没有想过她? 房中 燕恒将九夭放在床上,俯了身去看她,目光中丝丝都是温柔,“丫头,真这么想我?” 九夭耳根有些发红,却还是抱着他的脖子重重点头,“嗯,很想!” 燕恒将她耳边一缕头发缠在指尖,直勾勾的看着她,“想我什么了,嗯?” 他此刻嗓音有些哑,最后那个“嗯”尾音上扬,听在九夭的耳朵里简直勾人的要命。 看着他深邃幽蓝的眼,她不由自主的更贴近他,“想抱抱你,想亲亲你……” 当然,还想和他做更多更亲密的事,不过这话九夭现在没有说。 他们已经说好了,拿下东海就大婚。何况,他或许马上就要离开去破阵,她也不敢多耽误时间。 燕恒低笑,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真是个不知羞的小东西。” 九夭噘嘴,“你不喜欢吗?” 燕恒捧着她的脸,几乎和她唇瓣相贴,低低道:“我当然喜欢,或者,你还可以更不知羞一些……” 九夭的心跳得老快了,看着他眼底的宠溺,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忍不住了。 轻吸口气,她抱紧他的脖子,语气失落,“可是今天没时间了。” 燕恒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奈又愉悦,“乖乖,放心,以后会满足你。” 说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需要满足一样。 九夭噘嘴,却只是抱紧他不说话了。 抱了片刻,燕恒才又抬眸看着她,语气比方才沉了两分,“夭夭,留下来等我,好不好?” 九夭其实一开始就猜到他会想要独自前去将她留下,这会儿他当真说出这话来,她只抿紧唇没有回答。 燕恒轻叹,轻抚着她的脸,“你现在没有灵力,没办法同我一道前往。你知道的,逆星阵是必须要破的,你留在这里,我才能一心一意的破阵。等阵法一破,我便会回来……” 九夭沉默一下,“可是我会担心……” 燕恒轻叹,“你若是不留下,我更担心,你也不想让我分心是不是?” 九夭的嘴又噘起来了,她就知道她现在就是个负担。 知道她在想什么,燕恒捏了捏她的脸,“夭夭,乖乖听话,嗯?” 九夭撇了撇嘴,很不甘心的道:“知道了!” 燕恒满意一笑,九夭却又忽然道:“可你得亲亲我,你亲亲我,我就放你走。” 燕恒笑容更大,点了点她的鼻尖,“亲一下就可以?” “嗯。”九夭重重点头。 燕恒便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果然就是亲了一下。 “什么呀?” 他蜻蜓点水,九夭不满意了,摸了下自己的唇,“你在敷衍我呀。” 燕恒挑眉,“不是你说的,亲一下吗?” “燕恒!” 九夭气得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他这分明就是故意装傻,讨厌讨厌讨厌!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取悦了燕恒,他弯唇,然后唇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亲她的额头,亲她的眼睛,亲她的鼻尖,还在她两边脸颊上亲了亲,最后才亲上了她的唇。 手从她的发间抚上她的后背,缓缓落在她细软的腰上,微微用力让她娇软的身子紧紧贴近了自己。 唇齿纠缠间,两人的气息都越发重了起来,就在九夭迷迷蒙蒙时,燕恒忽然咬了下她的唇瓣,九夭吃痛,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眼中如蕴了水雾般潋滟。 “阿恒?” 燕恒被她这模样看得身体一紧,抬手遮了她的眼,微喘着道:“丫头,再亲下去,我怕便走不了了……” 抱着她一个侧身,将她重重的揉在怀里,“你一夜未睡,现下好好休息。说不得等你睡醒,我便回来了。” 她眼底的血丝太明显,其实她在外面,他一直都知道。 九夭目光被他所挡,眼前黑了,思绪却渐渐清明,脸红得如同晚间最艳丽的霞光,咬了唇埋在他怀里,又有些不甘心的哼哼,“每次都这样,勾引了我,又不负责!” 长得这么好看,声音那么好听温柔,可每次都只负责勾引,不负责灭火,真讨厌。 燕恒忍不住失笑,瞧着她满面烟霞和润泽的红唇,又忍不住低头轻咬她唇瓣,“今儿不是你先勾引了我……是谁说很是想我的,嗯?” “那我以后不说了!”九夭红着脸咬牙。 “不许不说!” 燕恒放在她腰上的手重重的一捏,眼看她要炸毛,又是一声低笑,啄了啄她的唇,将头放上她的肩窝,哑声道:“好了,不许闹了。乖丫头,睡吧!” 九夭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落了回去,听着他有些疲惫的声音,就只低低嗯了一声,抱着他不再说话。 他也很累,可他却连休息都不行。 九夭心疼得很,却帮不了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只是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想这身体总拖她后腿。 一天一夜几乎是她的极限,闭上眼没多久就已经陷入了沉眠。 听着九夭呼吸慢慢平缓,房内才又响起一声叹息,和着燕恒又低又沉的声音,“夭夭,等我回来……” “夭夭,等我回来……” 九夭眉心紧蹙,忽的睁开了眼。 转眸在身边一扫,床上早已经没了燕恒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九夭有些厌烦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就连燕恒离开了也能睡得跟猪似的。 她转了个身靠向里将身体蜷缩在一起,之前两人的温存亲吻和现在的形单影只一比,便衬得她这会儿孤单得很。 可想到燕恒去做的事,她这点难受,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现在更担心,燕恒到没到东海,能不能顺利破阵,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之前还说她睡醒,他或许就能回来呢! 这般想着,九夭忽然就坐起身来,快速的将自己收拾妥当出了房间。 天已经黑透了,她一出门,就见着蓁蓁在外面的凉亭中趴着睡觉,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抬了头双眼迷蒙的看过来。 见到九夭时愣了愣,清醒过来忙站起身,“姐姐,你醒了。” 九夭蹙眉,走进凉亭,“你怎么在这里睡,不冷吗?” 蓁蓁摇头,“我不冷的。是燕恒哥哥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看着……” 声音一顿,蓁蓁忙改口,“让我好好保护姐姐的。” 九夭扯了扯唇角,敲她的额头,“是看着还是保护?” 蓁蓁咬唇,“我只会保护姐姐。” 九夭一叹,拉着她重新坐下,“你伤都没好,就该回去好好休息。保护我做什么,我身边又不是没有人。” 语气有些怨怪,燕恒也是的,明知道她身边有他安排的影卫,现在还有鲛卫,哪里需要蓁蓁来保护? 蓁蓁还有伤,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呢? 蓁蓁忙摆手,“我的伤已经没事了。何况……燕恒哥哥说,你身边的都是男人,不方便。” 九夭扯了下唇角,她身边的才不是男人,明明都是男鱼。 第349章 倾他之命,换她安然 坐了一会儿,九夭又站起身走到凉亭边上,抬头看天,几乎已经快要到子时。 她沉默一下,问蓁蓁,“他走了很久了吗?” 蓁蓁点头,“快有两个时辰了吧。” 两个时辰……所以她也并未睡多久。 一天一夜不眠,可到了这会儿便自己醒了过来,还是因为心中装着事,有些不安。 紧抿着唇,九夭望着黑漆漆的天。 今夜的天很黑,无星无月,天幕之上透不出丝毫的光。 黑得,让人心慌。 为什么鲛王会说,今日是破阵的最好时机呢? 九夭眉心紧蹙,除了这诡异的黑,实在看不出今日的天象有什么异常? 她在凉亭中站了一会儿,眼见着距离子时越来越近,若是过了子时,初一也就过了。 有些按捺不住,便想着让蓁蓁去看看。 当然,若是可以,她更想自己去。 只是没想到,蓁蓁离开不过片刻,天际之上忽的“轰隆”一声巨响! 漆黑的天幕猛然间被闪电撕开,惨白的电光落下,将九夭的面容也映得一片惨白。 她的心也随之狠狠一落,瞳孔紧缩直直盯着天幕,突然而来的道道电光之中,一颗明晃晃的星星从撕裂的天幕中显现出来。 那颗星星…… 电光刺目,九夭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呼吸越来越急促。 紫微星。 这颗……是紫微星! 九夭的呼吸彻底窒住,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鲛王说过的破阵之法。 正星宫,毁紫薇。 正星宫,毁……紫薇…… “阿恒……” 九夭喃喃出声,下一瞬便朝外冲去。 几是心急如焚,心跳得越来越快,恨不得现在马上就飞到东海。 她怎么这么傻,为什么现在才发觉到不对? 然而她刚跑出凉亭,就被天哲天流带人拦住了去路。 “圣上交代过,今夜九小姐哪里也不能去。” “让开!” “请九小姐不要为难属下。” 天流天哲颔首站在九夭面前,两人身后还站着十几名影卫,姿态恭敬,却摆明了不会让路。 九夭双手一紧,眼神冰冷的盯着他们,“若我就是要为难你们呢?” 阵阵狂风刮过,雷霆闪电,暴雨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顷刻间便将九夭的头发和衣裙尽数打湿。 两方站立雨中,呈对峙之态。 九夭不回,天流天哲不让。 勾唇,九夭忽然抬手,泛着冰蓝色光芒的裂天剑直指向他们,“我再说一次,让开!” 天哲天哲身形一僵,这剑并非凡物,根本没刺到他们,他们便已经觉得那剑气几乎将周身肌肤都割裂了,却还是咬着牙沉声道:“请九小姐恕罪!” 所有人皆是一动不动,摆明了态度,死也不让。 九夭勾唇,冷笑,“真以为你们是他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们吗?” 天流天哲等人微微皱眉,没有答话。 倒是……吃定了她。 九夭垂眸,闭眼吸气,冷空气灌入肺腑,冷得发痛。 燕恒是不是也早就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提前安排好让人拦着她。 他明明都知道,却还是要留下她独自去赴险,还骗她让她等他。 唇角弧度讥讽,她缓缓垂下握剑的手,剑尖指地。 就在天哲他们松了口气以为九夭会放弃的时候,九夭沉声开口,“鲛卫!” 声音刚落,她身后竟凭空出现了十几个身着银甲手持银戟的男子。 十几人对着九夭颔首行礼,其中一个道:“王有何吩咐?” 九夭此刻神色平静,唯有眼底寒光泄露了她几分情绪,漠声道:“留下一人拦住他们。其他人,带我去东海。” 鲛卫领命。 天流天哲神色都是一变,却来不及阻止。 只觉得好像是有电光在眼前闪过,下一刻,九夭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们面前,只剩下一个身着银甲的男人,凶神恶煞般盯着他们。 天流天哲相视一眼,有些烦躁,却也无奈。 很明显,他们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不因为其他,就因为他们只是凡人。 圣上给的这任务,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 海面之上的暴风雨更加猛烈。 狂风卷浪,一层叠着一层,滔天的巨浪几乎恨不得将这苍穹吞没。 大团大团的黑云积压着,天地似乎已经到了最沉闷的时刻,都在等待着能有某种力量撕裂这种沉闷,给众生一个生机。 因为有鲛卫的帮助,九夭倒是毫无阻拦的朝逆星阵所在的地方而去。 风雨再大,有鲛珠护着也浸不了她的身,可她却无端端觉得冷。 那是从骨子里发出的,锥心的寒冷。 她望着脚下巨浪滚滚的大海,哪里还有那日燕恒带她去看时的半分美丽? 现在的这片海,已经发了疯发了狂,恨不得撕天裂地将万物摧毁。 一旁的鲛卫神色也很难看,有人道:“这海啸如此猛烈,这次还不知有多少海中生灵会遭殃。” 其他人沉默,九夭眉色更沉。 她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海啸。 深吸口气,她开口,“再快点。” 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她实在是无法再忍耐。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赶过去到底还来不来得及? 抬眸,看着天幕上唯一的那一颗星星,雷电围困之中,它的光芒已经越来越淡。 九夭浑身都有些颤抖起来,不断在心中默念:阿恒,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鲛卫几乎将灵力用了到极致,十几人护着九夭,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逆星阵所在飞腾而去。 然而就在要靠近的时候,十几人却忽然停了下来,前方腾起一道巨浪,如同有形,将他们的前路挡住。 九夭眸光轻狭,抬眸看着凭空出然挡在他们前方的人。 那人一身红衣如火,可面容却平静如水。 他站在巨浪顶端,垂眸,眸色沉静的看着她。 两人相视片刻,九夭忽然勾唇,“陵光,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陵光眸色微动,却只道:“小九,回去。” 九夭讥讽的笑,“你出来,就是想拦我?” 陵光蹙眉,轻声道:“小九,我并非想拦你,我都是为了你……” “够了!” 九夭心头堵得厉害,猛的打断他。 她已经听够了他们所谓的为了她,他们都说为了她。可他们都没想过,到底什么才是为了她,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眼底带恨,她盯着他,“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要破这逆星阵,要的是燕恒的命!” 她忘了,燕恒身怀真龙之气,他才是真正的紫微星。 灭紫薇,不是要让他灭了他自己吗? 陵光蹙眉不语,九夭却以为,他承认了。 她越发惊怒难忍,“那所谓的倾尽天下,也是如此吗?” 倾他的性命,换这天下安稳,换她魂魄安然。 若真的这样,她宁愿这天下成殇,宁愿自己魂飞魄散! 九夭已经不想再同他多言,只再嘶声道:“若你真是为了我,便让开。” 陵光沉默,一声低叹,“你就算现在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了……” 九夭霍然抬手,裂天剑横在颈间,眸中痛恨纠缠,“我知道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可你若再拦我,我今日便横尸于你面前!” “小九……” 看着她白皙脖颈上瞬间冒出的血痕,陵光垂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或许也没想到,九夭竟然会用这一招来威胁他。 他不信她真的会自尽,可他也的确不敢赌。 他闭上眼,重重的呼吸,心头缠绕的疼痛丝毫不比她少。 “小九……” 他开口,却终究再说不出什么,只最后看了看她,转身,身影消失在海面之上。 巨浪随之落下,将前路让出。 九夭收回裂天,面色苍白得如同溺水之人,却只是低低道:“走吧。” 周围鲛卫神色都颇紧,却也不敢有什么质疑,忙带着九夭继续朝前。 海底似有恶魔,搅动着这片海域,狂风巨浪排山倒海,东海已如地狱。 九夭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 那里,有一块地方,风平浪静,只有星光闪烁。 星光幻影之中,一抹白色的身影浮于海面,静立正中。 九夭从没有见过这么璀璨的星光,无数的星星环绕在他周身,光芒绚烂,让他也如同一颗星星般发着光芒。 可那光芒,只让九夭浑身冰冷。 “阿恒……” 九夭的目光牢牢的钉在那抹带着光的身影之上,一瞬之后,如同疯了般朝前冲去,却在碰到那一圈光芒时被猛的震开。 “姐姐,你怎么来了?” 早九夭一步到了这里正不知怎么办的蓁蓁闻声回头,在鲛卫上前之时将她扶稳。 九夭却没有回答她,甚至顾不上自己被这光圈震出的伤痛,重新朝那光圈中的燕恒看去。 他似乎有所感觉,眼睫微微颤动,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九夭心底再多气愤再多恼怒再多痛苦,在对上他的眼眸时也都尽数化作了委屈。 “阿恒……” 她喉间一酸,知道他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推开蓁蓁朝前走去,手落在那圈光影之上,声线颤抖,“阿恒,你出来,或者,让我进来。” 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出现。 燕恒也有一瞬的怔楞,随后才眸色柔软的看着她,如同以往一般对她弯了弯唇,却只道:“夭夭,离开这里。” 和陵光一样的话,让九夭无法忍受。 她两手都放了上去,拍打那光影,“我不要走,你出来。” 燕恒轻叹,“夭夭,听话……” “我不要听话!” 九夭忽然就哭出了声,“我一直都那么听你的话,可结果呢?你不是说你很快就会回来吗,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大婚吗?你这个骗子……燕恒,你这个骗子!” “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话,我不要走,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 “我不要离开,我要和你一起,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吗?” “夭夭……” “我求你,阿恒,我求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九夭的情绪已近崩溃,她不断的拍打着那团光影失声恸哭。 她其实不爱哭的,几世的生离死别,她就算落泪,也从不曾如此崩溃,可此刻她却控制不住。 她恨,她痛。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他一意孤行。 “阿恒……” “走!” 她想告诉他她有多痛,他的声音却忽然沉冷,充满了不耐。 九夭只觉得眼前光芒骤闪,竟见无数的星光朝她而来…… 带着……凌厉杀意! 九夭彻底僵住,愣愣的看着那些星星离她越来越近。 可她知道,那些根本不是星星,是天罚之火。 蓁蓁和鲛卫不知那些是什么东西,却感觉到那股杀意,神色猛变,正想带着她离开,陵光却再次现身挡在了他们身前。 抬手,红色的灵力光芒将天罚之火尽数阻挡。 他面色豁然惨白,唇角溢出血迹。 九夭整个人却如傻了般,只朝那光影中看去。 那道身影,那张面容,那双眼眸,皆是她熟悉入了灵魂的。 可此刻,他周身透出的冰冷,却那么陌生。 他……要杀她! 就这样对望着,转眼之间,沧海桑田。 他闭上眼,连看她一眼也不再。 她一动不动,也不再哭喊。 他身边的星星尽数涌进他的身体,一颗一颗,周围的星光越来越暗淡,他身上的光芒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某一刻,九夭忽然紧紧闭眼,泪流满面,却再也哭不出声。 这世间最疼她、最宠她、最爱她的人,再也没有了…… 她以为,这一次,会不一样的…… 光影中的燕恒已经化作无数的星星,慢慢的散落天幕之上。 风浪开始停歇,海面恢复安宁,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这一幕,无声无息。 天际之上繁星点点,一切都好像如同往常,可若是细看,便能看出那天上的星星比以往更加明亮。 就在这片宁静之中,正中一颗星却忽然下落,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最后直直冲进九夭的眉心。 “啊——” 九夭终于叫出了声,猛的抬头,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是像从灵魂里发出,带着摧古拉朽的悲伤,让她身边的人都心疼得快要窒息。 在这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九夭的瞳孔瞬间变成冰蓝之色,眉心亦浮出一抹冰蓝色月牙符文。 最让人惊讶的,是她的身后,竟出现了三条雪白的尾巴…… 九夭的声音却忽然停歇。 就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中,直直的倒了下去。 “姐姐——” “小九——” “王——” 众人大惊,忙一涌而上。 九夭却只静静的躺在冰凉的海面,冰蓝色眼眸毫无神采的看着那一片绚烂星空。 缓缓抬手,指尖似乎能触到它的光芒。 那些光芒化作冰凌浸入她的肌肤,冻结她的灵魂,冷得,连眼泪都再也落不出。 “阿恒……” 她闭上眼,低低呢喃,近乎无声,“你这个骗子……” 第350章 愿你我,永生不再相见 九夭陷入了昏迷,整整三天。 不知在梦中见到了些什么,时而笑,时而哭,嘴里一直低低呢喃着一个名字。 “阿恒……” 蓁蓁坐在床边陪着她,时而也忍不住低泣。 姐姐和燕恒哥哥的感情那么好,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陵光在外间,沉默的坐在桌前,里面九夭的呓语一声声落在他耳边,他的面色亦是越来越沉。 直到里面忽然传出蓁蓁的惊呼声,“姐姐,你怎么了?” 他眉心一拧,起身径直入了内室。 床上的九夭正紧蹙眉心,额头冷汗密布,面色更显苍白。 双手死死的揪着被子,身体不断颤抖,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蓁蓁紧张得不得了,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陵光神色顿紧,也顾不得其他走到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只是还不等他做什么,九夭的另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阿恒……不要走……”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抓得他很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阿恒……求你,不要走……” 不断的重复着同一句话,紧紧的抓着他,生怕他会离开。 陵光僵在那里,眸色复杂的看着她。 这样的九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 当初月痕轮回入世,他找到她时她也是陷入了昏迷,嘴里不断的叫着月痕的名字,说着带我一起走的话。 过去了万年,没想到,还是回到了原点。 他动也未动,任由她抓着自己,垂下眼眸,眼底却浮出些自嘲。 蓁蓁皱眉在一旁看着,看看九夭,又看看陵光,有些疑惑却没说话打扰。 房间里除了九夭似泣似诉的呢喃,便再没有其他声音。 金色的阳光洒落海面,燕恒站在礁石上对着九夭温柔浅笑: “夭夭,待东海定下,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乖乖,放心,以后会满足你。” “夭夭,留下来等我,好不好?” “夭夭,等我回来……” 忽然间,他神色一变,眼底竟是狠戾,朝她重重的挥手,“走!” 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顷刻间就涌起风浪,一层层的巨浪卷起,九夭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燕恒被卷入了深渊…… “阿恒——” 她尖叫一声,猛的睁开眼。 “姐姐?” 蓁蓁的声音中透出喜悦,九夭的眸光微颤,看了过去。 蓁蓁和陵光两人一站一坐在她床前,房中再没有其他人。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可明明不久前,燕恒还在这里,抱着她,亲了她一下,又一下…… 九夭抿着唇沉默不言。 蓁蓁也不知她到底如何,只能小心翼翼问,“姐姐,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九夭并未说话,只是坐起了身,目光缓缓的落在陵光和她相握的手上。 或者说,是自己抓着他的手。 她眉心微动,松了手。 陵光轻抿唇,将手收了回来,负于身后,紧握成拳。 片刻,他缓缓勾唇,却只道了四个字,“醒了便好。” 九夭双手抱着膝头,下巴置于膝上,眼睛看着虚空,依然没有回答。 蓁蓁咬着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敢再说话。 陵光看她一会儿,自嘲一笑,“你既然醒了,我也该离开了。” 九夭依然没有看他,没有说话。 陵光唇角紧抿,手握得更紧,深吸口气,转身,“小九,好好保重自己。” 他一步步朝外去,却在快要走到内室门前时听到了九夭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来情绪。 她说:“陵光,这是最后一次。” 陵光喉间一动,回头看她,她也终于转过了眸。 目光相对,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让陵光的心缩成了一团,然后就听她缓缓道:“下次再见,你我便是敌人。” “小九……” 陵光的喉间发涩,开口,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站在那里,一袭红袍火一样的鲜艳,却更加衬得他一张脸惨白如雪。 他和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喉间快速滚动,他忽然垂眸,只有唇边弧度苦涩僵硬,“若是如此,倒愿你我,永生不再相见。” 话落,他转身大步离开,犹如逃离。 九夭慢慢的转过头,闭上眼,表情平静的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激起她半分波澜。 蓁蓁揪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懂姐姐和陵光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她却清楚的感觉到,姐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姐姐的心,在东海时,便已经随着燕恒哥哥,一起葬入了海底。 “蓁蓁……” 她正不知所措,九夭忽然低声叫她。 蓁蓁目光一亮,可还未说话,九夭就道:“你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蓁蓁咬唇,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乖巧听话的退了出去。 九夭闭着眼,只将头埋在膝弯将自己蜷成一团,动也不再动。 房中已经很安静,安静得让人绝望。 不久前,她在这里,赖在他怀里撒娇,“我想亲亲你,想抱抱你……” 可现在,她只想问:阿恒,你在哪里…… 九夭知道,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没有轮回,也没有转世,他已经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魂飞魄散。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局。 轮回,重生,千虚幻境恢复记忆,寻找妖元,魂飞魄散,倾尽天下,逆星阵…… 他们一步一步,被人带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是帮凶,甚至洛星,鲛王和陵光。 洛星鲛王且不提,可陵光一直在他们身边。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甚至误导着他们,让他们最终走到这一步。 陵光是神族四守护神之一,所以,他也是洛水的人? 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开启逆星阵,他们都很清楚,逆星阵一旦开启,三界化作炼狱,对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好处。 当时,看到紫薇星出现的时候,九夭还不是特别明白,她只是极度不安,因为她知道紫薇是帝王星,她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 可在东海,燕恒魂飞魄散,九夭魂魄聚齐的那一刻,她从那颗落入她眉心的星星里看到了一切。 逆星阵根本就不是玄阳的母亲所创,它其实是随魔帝月痕而生。 魔帝降生魔族之时,逆星落世,沉入东海,那颗逆星紫薇,便代表着魔帝月痕。 可紫薇本来就只该有一颗,那便是神族的神帝。 以至于这逆星出现,让三界六道皆陷入不安。 更何况,魔帝月痕,生来便拥有天罚之火,能焚三界万物。 一个魔罢了,竟然能拥有天罚的力量,神族之人如何能忍? 神族之人数次上奏神帝,希望神帝能灭逆星,正星宫,还三界安宁。 可神帝却不知为何,一直都不曾对月痕动手。 那逆星阵便一直沉于东海,无人能破。 最后他们竟能想到,让月痕自己来破这逆星阵,让他自己的轮回之身,灭了那颗代表着魔帝月痕的紫微星。 可九夭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洛水的最终目的,她想要的到底是破除逆星阵,还是燕恒的命? 或者,两者有之,不过顺势而为。 那么,破除逆星阵之后呢? 燕恒魂飞魄散了,是不是下一个该对付的,就是她了。 一想到‘魂飞魄散’,九夭周身便是一阵冰凉。 不管洛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恨她,毋庸置疑。 可她也恨燕恒。 她不信,他看不明白。 可他明明已经看得明白,却还是要前去送死。 他以为,他用他的命换她魂魄安然,她就会感谢他吗? 房间外,天流天哲等人沉默着立于门前,从日出站到日落,不动不言。 今日,所有人皆是一身白色素衣。 最后一缕阳光要消散之时,房门终于被打开。 九夭站在门前,目光冰冷的从他们身上掠过,看着他们身上那刺目的白,她微微狭眸,还不曾开口,天哲等人已经跪下行礼,齐声道:“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四字让九夭眸露讥讽,她和他连大婚都不曾,哪有资格做他的皇后? 她没有说话,天哲有些僵硬的跪地上前一步,双手呈上明黄丝绢。 九夭的目光落在丝绢上,天哲舔了舔唇,嗓音嘶哑。 “此乃昨日圣上临行之前交于属下。圣上言,若他今日不回,便将此物交于皇后娘娘。” 九夭看着丝绢,不曾伸手去接,依然没有开口。 天哲紧紧抿唇,沉默片刻,再次道:“圣上言,他若有不慎,便请娘娘替他守好夕煜王朝,他将这天下留给娘娘,希望娘娘……” “他的江山,与我何干?” 九夭终于开口,打断天哲,一字字冰冷如霜。 天哲眉心一动,抬眸看向九夭,正好对上九夭那双冰蓝色眼眸。 那双以往落满星光的眼,如今却成了冰封的海面,就连光芒都被尽数冻结,平静到近乎死寂。 天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回头去示意一下天流,却听九夭继续道了句,“他连命都不要了,还管这江山做何?这天下,谁爱要,谁拿去!” 他连她都不要了,还要她替他守好这天下江山? 九夭冷笑,周身冰蓝色光芒骤闪,顷刻间已经消失在天哲等人的眼前。 第351章 寻找真相 东海王宫皇后寝宫,淫声糜语不断。 可渐渐的,那声音便有些变了调,女人的声音很是兴奋,男人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痛苦。 而这种淫靡之声直过了子时才慢慢消停。 光线昏暗的寝殿中,女人躺在床上,地上却横七竖八的躺了四个赤着身子的男人。 男人皆是面容枯黄,两颊凹陷。 他们双眼大睁着,眼底似乎还有惊恐未散,却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薛灵雅闭着眼深深的吸气,眉心微微蹙着好像并没有满足。 当然,对她来说这几个男人还不够……她还需要更多的精气才行。 本来赵凌墨是不错的,若是他愿意和她双修,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只有好处。 可偏偏,赵凌墨对她避如蛇蝎,宁愿找鼎炉也不愿意和她双修,害的她现在也只能用这些下等的鼎炉来修炼,真是恶心。 唇角抿了抿,轻哼一声,眼也不睁的朝外吩咐道:“将这些脏东西处理干净。” 却不料她吩咐过后,并没有人进来收拾,反倒是听到一声冷笑。 “我瞧着,这里最脏的恐怕就是你了,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薛灵雅神色猛变,豁然睁开了眼,对上的便是一双冰蓝的眸子。 那双眸子如同一片凝固的冰海,只有无边的寒冷,除此之外看不出丝毫情绪。 可目光再往下移,她的唇角却分明带着一抹讽刺。 “月……沐九夭!” 薛灵雅腾得坐起身来,惊讶又警惕的看着站在她床前的女子。 不是月九夭,还会是谁! 对,就是月九夭。 站在她眼前的已经不是凡间的那个沐九夭,而是妖族的月九夭。 可她却不能这样说,她不知道九夭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先装装样子再说。 九夭只挑了下唇角,“怎么,看到是我,很惊讶吗?” 薛灵雅双手捏紧身下锦被,“你想做什么?” 九夭转头,目光从地上那些尸体上掠过,又重新看回她,“我就是来看看,你和赵凌墨到底能让我恶心到什么地步?” “你……” 薛灵雅面露难堪,九夭却打断她,“当初赵莞做的那些事也是你教的吧。是你将她的魂魄从死亡之湖里救出来的?” 还替做了一副同她完全相同的皮囊,造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也难怪赵莞会那么相信他们。 九夭不得不承认,洛水他们很会利用人心。 任何人心中都有魔,他们却能让那人心中的魔放大百倍千倍,最后彻底迷失。 薛灵雅听着九夭的问题却是眉心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九夭也懒得和她多做争辩,到底是不是她很清楚,何况过去的那些事她也不想再谈,总归赵莞已经魂飞魄散。 而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报仇。 所以,她只冷漠的问,“你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你只要告诉我,天阳和玄阳在哪里?” “什么天阳玄阳,我不认识!” 薛灵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月九夭又如何,她现在可不一定对付不了她。 何况,她也感觉得到九夭的情绪并不对劲,恐怕燕恒的离开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 呵……她得不到的,月九夭以为她就能得到吗? 如此,她的神色又松了两分,看着九夭勾唇一笑,“沐九夭,我已经如你所愿嫁到了东海,不再和你争抢燕恒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追到了这里,还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之后走不了了吗?” 她装模作样,九夭却只是挑眉,“像你这般要靠着男人精血才能维持自己面容和修为的老女人,凭什么能和我抢燕恒?” 她的语气淡淡无波,却将薛灵雅气得够呛,双手骤然收紧,她咬牙,“你说什么?”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老! 九夭对于她的气愤却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薛灵雅,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让薛灵雅觉得自己在她眼中像是一个死人。 就连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到了现在还想和我装傻吗?薛灵雅,不,薛太妃。又或者,我应该叫你……紫秋!” 薛灵雅的神经彻底绷紧,她不安的看着九夭,“你……你叫我什么?” 九夭微微眯眸,“紫秋,洛水神君座下的……一个侍女,不是吗?” 薛灵雅的眼睫快速闪动,舔着自己的唇瓣,语气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信九夭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恢复记忆的。 九夭看着她,将她的不安看在眼中,自然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惊疑。 九夭其实也有些好奇,就算她恢复记忆,薛灵雅也不用这样吃惊吧? 还是说,他们都吃定了她不能恢复记忆。 那段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些什么东西的记忆。 她垂了垂眸,忽然想到鲛王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因为,天命要你忘记。” “本王同你说这些,其实也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并非你所记得的所想到的那么简单,甚至于有些东西可能会牵扯到上古之时,这些,都是本王说的天命。总有一日,你们会找到真相,知道自己的责任!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开始而已……” 那时候九夭对这些话还并不是特别在意,可现在,她清楚的意识到这背后绝对不是一个洛水那么简单。 所以,她现在来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找出真正的真相,替燕恒和她自己报仇。 沉默几瞬,她淡淡开口,“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只需要回答我,天阳他们在哪里?” 薛灵雅却依然咬牙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忽然狭眸,恶狠狠勾唇,“沐九夭,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吗?” 话落她猛然抬掌,一道灵力直直朝九夭袭去。 九夭动也不动,轻抬手,长袖挥动间,那道灵力已经消散无波。 薛灵雅双眸大睁,这才真正害怕起来。 她知道九夭找到了妖元,又因为燕恒的缘故聚齐了魂魄,如今九夭的力量恐怕是已经恢复到了万年前还在妖族时的状态。 这其实是她不想看到的,可她到底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忤逆神君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聚齐魂魄恢复灵力。 而在神族,对于灵力的修炼有着十分严格的等级划分。 灵修,灵元,灵圣,灵仙,灵尊,灵神,灵帝。 而这世上灵帝唯有两人,便是神帝和突然降世在魔族的魔帝。 那时候的九夭虽然厉害,可到底只是妖族,也不过就是灵圣之身罢了。 她还差一步渡劫成仙,入神族,修灵仙之道。 而她虽然只是洛水座下的侍女,却因为生来便是神族,所以生来便是灵仙之体。 就算她被贬入凡,可修了这么久,也不该对付不了九夭才对。 然而现实同她所想全然不同,九夭方才那一挥,已经让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竟然已经是灵仙之体。 可怎么可能,她一个妖族,连雷劫都渡,怎么可能成为灵仙? “你……怎么可能?” 薛灵雅不能相信,她咬紧下唇再次挥掌,这次用尽了自己周身所有力量。 九夭面无波澜,再次抬手,冰蓝色光芒顷刻间将薛灵雅的灵力冲散,毫不留情的砸在薛灵雅身上。 薛灵雅尖叫一声,身体已经直接被打飞,撞到了床内的墙壁之上再重重弹开,直接砸落在地。 一口血从她的嘴里喷出,她捂着心口难以置信的看着九夭,“你……你怎么会……” 九夭低叹,“真是可惜,我本来也不想动手的……” 话落,她忽然俯身,紧紧抓住了薛灵雅的手腕,察觉到什么冷笑了一声,“竟然还真的修出了两条灵根。” “告诉我,天阳他们在哪里?” 不等薛灵雅摇头,她又补充一句,“我数三声,如果你还是不知道,我只能将你好不容易重新修出来的灵根抽走了。” “一。” 九夭语气平缓,只是指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重了点。 她的指尖带着冰蓝色的光芒,指甲掐进了她的肌肤,血顷刻间就冒了出来。 薛灵雅吸气,“我……” “二。” “你……” “三。” 九夭声音落下,不再给薛灵雅开口的机会,手指带着灵力,狠狠朝她的手腕中戳进去。 一股血猛的溅到她脸上,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只用两指在她的手腕中轻轻翻转搅动着,然后摸到了什么东西,慢慢的朝外扯出来。 薛灵雅尖叫起来,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九夭分明是故意的,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来生生的抽走她的灵根。 她的身体蜷成一团颤抖着,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不敢挣扎,只怕自己一挣扎,灵根就会被彻底废掉。 “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抽走我的灵根也没用!” 将唇瓣咬出了血,周身亦被冷汗打湿。 她眼睁睁看着一条金色的,如同细线一般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被九夭缓缓抽出来。 她的速度很慢,足以让她清晰的体会这种痛苦。 而这种灵根从身体内抽离的痛,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被抽离,除了肉体上的疼痛,还有灵魂上的折磨,当真让人难以忍受。 九夭眸色淡漠的看着她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想到的却是燕恒。 他当初为了救自己,被月空从身体里取走一根灵根。 那时候,他也很痛吧…… 第352章 让你们到地狱来陪我 九夭心底亦是一阵抽痛,却面无表情,只在薛灵雅凄惨的尖叫声中缓缓将灵根抽了出来。 她看着薛灵雅,指尖轻捻两下,金色的灵根顷刻间在她手中化作烟灰…… 薛灵雅目呲欲裂,“月九夭,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吃了九夭,可也只能做做样子罢了。 方才九夭那一击已经让她重伤,连反抗九夭抽她灵根的力道都没有,更别提现在已经被抽走一根灵根了。 九夭也懒得理会她的装腔作势,目光在她不断流血的手腕上落了落,指尖又轻轻落在了她另一只手腕,动作优雅,语气淡淡,“我不会杀你,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只想问你,他们在哪里?” 她的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滑过,冰冷的触感让薛灵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她在她耳边轻叹,“你这次最好想清楚,为了他们两个人,让自己成为废人,值得吗?” 九夭可不认为薛灵雅是因为对天阳二人的情谊所以才不告诉她,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情谊? 恐怕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身后的洛水吧,她害怕她说出来自己找到那两人会误了洛水的事,受到惩罚? 也或者,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她也不愿意她找到他们。 她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她就偏偏不告诉她。 九夭对她的心理大致有些了解,却无意同她过多纠缠,所以威胁起来也是简单粗暴,指尖缓缓的朝她手腕戳去,一点点的掐进肉里,缓慢得让薛灵雅更加清晰的感觉那种剧痛。 “这灵根可不是头发,随随便便就能长出来。你这另外一条灵根一没,要再修行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再数三声,你想好了。” 她一派云淡风轻,薛灵雅的牙根却已经咬出了血。 这样的折磨其实比她干干脆脆的戳进她的手腕将灵根抽出更让人无法忍受。 更何况,她已经感受过一次灵根更抽离的痛苦。 然而九夭已经重新开始数数了,“一。” 薛灵雅心头一跳,便又听到一声“二。” 九夭的手指已经捏住了她的另一根灵根。 “我说我说!” 这一次,薛灵雅不敢再犹豫,虽然心头恨恨,却到底还是只能暂时低头。 九夭垂眸看着她,没有继续动作,只是捏着她的灵根不说话,等她继续。 薛灵雅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们现在应该去了九玄山。” 九夭眉心一动,“九玄山?” 她之前去了凌天观,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所以她才会来东海王宫。 不过赵凌墨此刻也不在宫里,她便只能先来找薛灵雅了。 倒是没想到,天阳他们会去九玄山? “他们去九玄山做什么?” 九夭只是顺口一问,却不料她的问题让薛灵雅愣了一下。 下一刻,薛灵雅看她的眼神忽然就变了,“是啊,他们去九玄山做什么?” 九夭微微狭眸,“看来你知道。” “呵……呵呵……” 薛灵雅莫名的笑了起来,方才的惧怕忽然就消失不见似的,眸色婉转的看着九夭,笑嘻嘻问,“你猜猜呢,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很聪明吗,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你觉得他们去九玄山是要做什么呢?” 她这模样,她还需要猜什么呢? 九夭讥讽的勾唇,手中忽然用力,狠狠一扯。 薛灵雅一声惨叫。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灵根就这样突然被抽离,让她痛得恨不得当场昏迷过去才好。 她的身体痉挛着,几乎去了半条命,思维却依然还清醒。 清醒的感觉着疼痛,清醒的看到九夭再一次将她的灵根化为灰烬。 她死死的盯着九夭,不断颤抖,也分不出是痛是恨,“月九夭,你言而无信——” 她尖叫着想要朝九夭扑去,“你这个贱人,你去死!” 九夭避也没避,抬脚一踹,她的身体便再次飞落出去。 一声闷响,薛灵雅的身体几乎要散了架,周身骨骼筋脉都在疼痛,可她依然还清醒着,只是躺在地上已经无法再动弹。 她狠狠的盯着九夭,声音嘶哑又凌厉,“你有本事就直接让我魂飞魄散!否则,就算我去了地狱,我也会将你拉下去!” 她曾经因她被贬下凡界,转世轮回,忍辱偷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却不想,又一次落在她的手中。 心头的恨意因为两根灵根的失去尽数喷涌而出,让她失了恐惧,只想发泄。 九夭却只是淡淡的挑了下眉,看也不再看她,拿出丝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又擦了擦自己的脚,然后将丝帕随意丢掉,像是丢掉一件恶心的脏东西。 这或许也是最让薛灵雅痛恨的,因为不管她如何愤怒,九夭依然是风平浪静。 这样的对比,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她根本不看在眼中的笑话。 九夭擦完了手才重新看向还恶狠狠瞪着她的薛灵雅,无所谓的勾唇,“地狱呀,我现在不就是在地狱吗?” 说着,她再次走近她,微微俯身,目光从她惨白的面容上掠过,“所以,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们,好让你们到地狱来陪我吗?” “你什么意思?” 薛灵雅瞳孔霎然一睁,有不好的预感袭来。 她其实真的不怕魂飞魄散,或许对她来说还是种解脱,所以她才会这样对九夭说。 可九夭现在的样子,却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九夭轻叹一声摇头,“你在我和燕恒身后做了多少事你自己算得清楚吗?找刺客暗杀我,将所有人抓进千虚幻境引诱我前往,还有后面想要设计我同赵凌墨发生关系……哦,对了,在冷宫那一世时候,那个薛灵雅就是你对吧。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薛灵雅,或者说薛太妃做过的那些事必定不止这些,可九夭也已经懒得再去一件件回忆。 唯一让她心里还有些膈应的,也就是她在人间第一世的时候曾经做了燕恒皇后这事儿了。 其实九夭想,她做的一些事,应该也并不全是洛水的命令。 不过是她和赵莞一般对燕恒有着别样的心思,才会在他们后面不断的搞那些小动作。 只是她更聪明一些,顶着一张薛太妃的皮躲在背后,让人无法怀疑到她。 而这些事虽然不是洛水的命令,可对洛水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如此张扬。 只是九夭可以不在意她做了些什么,想到陵光时却还是会觉得难受。 陵光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薛灵雅抓到呢,也是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中了他们的计,和燕恒走到了那般地步。 很好啊,他们一唱一和,将她和燕恒耍得团团转。 最后,却还跟她说,都是为了她。 想着,她心底的恨意更浓,面上的情绪却越发平静冷淡,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只淡淡的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圣人吗?在你们这样算计我和燕恒之后,我还会这么轻易帮你解脱?” 薛灵雅紧紧盯着九夭,恐惧又一次汹涌而来,她不知道九夭到底想做什么,可这样的九夭就是让她觉得害怕,害怕得牙齿都在打架,颤抖着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九夭却慢慢道:“以前我听说过一种诅咒。说是违背了承诺的人,身上的肉会一块块的朝下掉,慢慢的,用一个月的时间掉成白骨……可就算这样,人也不会死,身上的肉在掉光后又会开始生长,用一个月的时间长完,再接着掉……循环往复,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说到这里,九夭轻笑一声,“怎么样,觉得有意思吗?” 薛灵雅彻底僵住,眼底只剩下无尽的惊恐。 她咽了咽口水,眸光几颤。重重的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所有情绪褪去,只剩下祈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好了。让我魂飞魄散,从此以后,这世间再也不会有我,我求求你,你杀了我……” 的确,在这种时候,她是真的想要死的。魂飞魄散也好什么都好,总比受那永生的折磨来得好。 因为她很清楚,那诅咒会将她的灵魂禁锢在身体之中,生生世世无法超脱。 或许,就算这世界毁灭,那种痛苦也不会消亡。 她的确是怕了,无法形容的害怕,只能不断哀求。 九夭毫无波澜的看着她,看得她恐惧到了顶点时豁然勾唇,“放心,我自然不会这样对你。” 薛灵雅呼吸一窒,还来不及松口气,她又道了句,“因为我觉得,疼痛习惯了可能就不会觉得痛了,所以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薛灵雅骤然一惊,“你……” 九夭笑了起来,没有温度的笑,让人心底发凉,“不如,我们玩点更有意思的?” 说完,忽然声线一提,“滚出来!” 薛灵雅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她在对谁说话时身体忽然一震,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就从她的身体里“滚”了出来,屁颠颠的朝九夭飘去。 第353章 体会一下做畜生的感觉 看到从身体里钻出来的火狐,薛灵雅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就连她都不知道,这只火狐是什么时候跑到了薛灵雅的体内? 这些日子,她也一直没有察觉到体内有什么怪异? 可有些刚才不明白的事现在也就明白了,难怪九夭会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没有恢复记忆,都是这狐狸搞得鬼。 火狐理也不理她,“嘿嘿”笑了一声,径直朝九夭身边飘。 可惜它自以为讨好的笑落在九夭耳朵里简直猥琐得不行,她一抬手,它的身体便无法再朝前,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九夭,“老大……” 九夭根本不理会它这种低级的‘卖萌’,只冷冰冰问,“在她身体里待了这么久,不觉得恶心吗?” 火狐忙点头,“是挺恶心的。” 被这一人一狐忽略的薛灵雅脸色更难看了,九夭笑了下,“那我重新帮你找个灵体,让你不用再依附他人可好?” 火狐目光一亮,“真的吗?” 九夭勾唇,“自然,只要你帮我做点事。” 火狐忙抬起一只爪子指天发誓,“老大您说,只要是您吩咐的事,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保证完成。” 九夭看向薛灵雅,看着薛灵雅不安惊恐愤怒却又毫无办法连动弹都不能的样子勾了下唇角,“放心,不会让你上刀山下油锅。” 火狐似乎也知道九夭要它做的事和薛灵雅有关,它浮在空中,转头看了眼躺在那里的薛灵雅,“老大……到底什么事啊?” 九夭抱着手臂,“先去捉两只老鼠过来,一公一母。” “啊?” 火狐眼一睁,有些没反应过来。 九夭撇它一眼,“捉老鼠很难吗?” “不难不难,我马上就去。” 火狐忙摇头朝外飘,它虽然只是魂体,可两只老鼠还是难不住它的,很快就带了两只黑不溜秋的老鼠回来,还是用一只银制的小笼子装着的。 九夭瞧着笼子里两只叽叽喳喳的老鼠挑了挑眉,然后再次看向薛灵雅。 薛灵雅僵硬着,她不知道九夭到底想做什么,可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唇瓣不断颤抖着,“你……你要做什么……” 九夭摸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看地上那几个被吸光精气而亡的男人,冷笑,“你们不都是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喜欢做畜生吗?我不过就是随了你的愿,让你好好体会一下,真正做畜生的感觉罢了。” 听懂了九夭的意思,薛灵雅周身瞬间冰凉,彻骨的冷,像冰刀在身体里搅动。 “你——啊——” 可她只来得及说了这一个字,便只余痛苦的惨叫。 一股大力在撕扯她的灵魂,要将魂魄从身体里抽出。 她苦苦挣扎,欲图同这力道对抗,却只是徒然。 撕裂的痛,比刚才灵根被抽走时还要难受,身体好像裹着荆棘,而灵魂便被拉扯着穿透层层尖刺,最终破体而出。 身体猛然一震,双眼一瞪,最后彻底瘫软下去。 在她的身体上方,冰蓝色光芒裹着一团几乎透明的东西,那东西还在扭动挣扎,不断的嘶吼:“月九夭,月九夭,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不让我魂飞魄散,总有一日,我会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对于她最后无力的威胁,九夭只是淡笑一声,“我等着。” 话落,抬手一挥,那团东西便被冰蓝色光芒裹着朝银笼子里飞去,在火狐惊讶的目光中直直落进了其中一只老鼠的体内。 那老鼠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便“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叫得撕心裂肺。 它暗自吞了吞口水,“老大,这……” 九夭情绪依然平淡得很,看了笼子里叫个不停的老鼠一眼,只道:“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我把这两只老鼠就交给你了,好好看着。母老鼠倒是死不了的,若是那公老鼠死了,便再抓一只进去,知道了吗?” 火狐目光闪动,点了点头,不敢说不。 它没想到九夭竟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将薛灵雅,不是,将紫秋的魂魄封印进了那只母老鼠的体内,还将它和一只公老鼠关在一起! 它心底一抖,忽然觉得九夭比它想的还要可怕,这种方法,也太折磨恶心人了吧。 母老鼠在笼子里发狂,另一只公老鼠似乎被它弄得烦躁了,也对着它叫了起来,然后两只老鼠就在笼子里打起架来。 当然,这只是火狐觉得的,嗯,应该是在打架吧。 不过打着打着,好像又不对了,公老鼠从后面爬到了母老鼠的背上,那姿势很像是犬类交配的姿势,当然,也是老鼠交配的姿势…… 它唇角猛抽,听着母老鼠变了调的叫声,然后就对上了它的眼神。 那双绿豆大的老鼠眼中透出的绝望痛苦让它心底一抖,然后摇了摇头,暗自告诉自己,就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老大。 它必须把这老鼠给看好了,免得老大一个不高兴,把它也变成老鼠。 九夭倒是没心情去看紫秋变成老鼠后会如何,只是走到了薛灵雅的身体旁边。 这具身体里已经没了魂魄,可气息还没断。 她蹲下身,目光在她身上梭巡一番,最后眯眸,将手掌至于她的心口处。 火狐也朝她看了过来,只一眼就知道她在做什么了。 灵力从她的掌心溢出,不多久,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就从薛灵雅的心口处钻了出来。 薛灵雅的身体明显痉挛了几下,心口的起伏慢慢停下,很快便彻底没了呼吸。 薛灵雅本身的灵魂还在薛太妃身上,她并没有死,不过这身体没了,她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九夭却并不关心这些,对她而言,薛灵雅也好紫秋也好,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对她们,一点都没有心软或者同情。 她只是看着掌心的东西,那是一枚水晶样的扳指,晶莹剔透小巧得很,看来像是女子佩戴的。 “这就是宝物?” “就是这个。” 火狐飘了过来,看着她手中的扳指两眼发光,将老鼠什么的忘到了九霄云外。 没想到老大这么厉害,竟然就这么将这宝贝给拿了出来,而这宝贝看来还很乖顺,老老实实的躺在她手中,一点都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灵宝之类的东西其实都是很有脾气的,若非它们愿意,寻常人根本拿不到,就算拿到,也会被反噬。 而这扳指之所以在薛灵雅体内待了那么多年,也并非它愿意,只是被压制住自己也出不来罢了。 九夭自然也知道这点,觉得这灵宝有意思的同时也想到,单凭紫秋,恐怕还没那个本事压制这宝贝,毕竟她连这小火狐待在薛灵雅体内都察觉不到。 “这东西有什么用?” 虽然这扳指的灵气的确很浓郁,有些超乎了九夭的想像,可她却是看不出它的来处和作用。 “能让人永生不死,魂魄不散,算它的作用吗?” 火狐有些纠结,要说这东西其他作用其实它也不是特别清楚,可它在薛灵雅体内这么久,就是靠着这东西滋养才没有魂飞魄散的。 而且,也是靠着这东西的灵气遮掩,才一直没让其他人发现,连紫秋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九夭抿唇,如果这是这样的话,对她现在的作用似乎不是特别大,不过的确也是修炼的好东西。 拿着扳指研究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看出其他东西来,她这才转眸看向火狐,“现在还不知道当初是谁将你送到她体内的吗?” 当初火狐说的是一个老神仙将它送到薛灵雅体内的,可九夭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会有什么老神仙没事跑来帮它。 不过根据它的描述,九夭倒是能想到一个人,洛星。 虽然洛星的外表并不老,可也说不准他化了模样。 何况,洛星也有那个本事压制这宝贝。 所以说,还是他的疑点最大。 但如果是洛星的话,他为什么要将这东西放进薛灵雅的身体里,又为什么要帮这只小火狐? 九夭的目光凝在火狐身上,带着探究。 这火狐虽然是妖族,却不是出自妖谷,且修炼的时间应该也不是太长,若真是洛星,怎么注意到它的? 火狐吞了吞口水,“老大,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九夭将水晶扳指握在手中,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火狐,“你是从哪里而来,又是怎么死的?” 火狐一怔,没想到九夭会问起这个。 它目光闪动间,九夭冷笑一声,“若是欺骗我的话就不必说了。” 火狐拿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尴尬得很,“我不想骗老大,只是想到便有些伤感罢了。” “哦?” 九夭眉梢微挑,等它继续。 火狐一叹,飘落在地,脑袋趴在自己两只前爪上,目光忧伤的看着虚空,“其实我来自一个叫做万灵之森的地方。” “万灵之森?” 九夭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可似乎三界六道,她所知道的并没有这么一个地方。 火狐看了她一眼,又一叹看向别处,“那地方,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在几百万年以前,便已经在一场神族和妖族的战争中消失了。” 九夭这回倒是愣了一下。 几百万年以前,神族和妖族的战争…… 第354章 来自上古 按照火狐的说法,在几百万年以前,神族和妖族曾经有过一场大战。 那场战争几乎让妖族灭绝,当然,神族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而它便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死后它的灵魂竟然穿过了几百万年的光阴飘到了这里。 这里,没有万灵之森,没有它熟悉的亲人和朋友,甚至于它时刻都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危险。 要不是忽然碰上那个老神仙,它现在恐怕也不可能站在九夭面前了。 其实作为一个参加过那次神妖之战的妖族,它对神族之人是没有好感的,可那人能帮它,它自然不会傻得拒绝。 它到底还是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不过至于具体的时间到底是过了几百万年,它到现在都不是那么清晰。 它只知道,它所在的时候,叫做上古。 上古时期…… 九夭看它的眼神越发怪异。 所以这只火狐,是在死后从上古时期穿到了这里? 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可信呢? 不过九夭也想起鲛王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有些事涉及到上古。 而火狐说,那时候,妖族和神族发生过战争。 这其中是不是有某种关联呢? 她失去的记忆,难道也和上古之时有关? 火狐见她盯着自己沉默不语,生怕她不相信自己,忙指天发誓道:“老大,我发誓,我真没骗你。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反正就是一闭眼一睁眼,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九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问它,“上古时候,妖族……是不是有一位妖皇?” “老大你也知道妖皇啊。” 火狐的眼睛亮了,“妖皇可是万妖之首,就连神帝见到她也得给几分颜面呢。” 说到那妖皇,它眼底尽是崇拜,九夭嗤笑一声,“那么厉害,又是怎么被神族给灭了的?” 火狐有些不满了,“妖皇是为了妖族才会自己破了自己的妖元,神族之人根本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好不好?” “只能用死来保护自己的族类,也是一种无能。” 九夭丝毫不在意它的不满,只是冷笑,“更何况,她破了妖元魂飞魄散之后,妖族不一样完蛋了吗?否则,万灵之森又是如何消失的,你……又是如何死的?” 火狐被她问的一堵,半响不知如何回答,可总归还是不服气的,九夭从它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她抿唇,想了想又问,“你见过妖皇?” 火狐的不满又化作惆怅,“我不过是个刚刚修炼成形的小妖,哪里有机会见到妖皇啊……” 没见过还这么崇拜,真是盲目。 九夭也懒得再和它浪费时间说这些了,它知道的东西太过有限。 不过她心底隐隐也猜到了些什么,只是还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她所记得的,明明是她是月痕用死亡之雪的雪捏出来的。 如果她真的鲛王口中的妖皇,是那个自破妖元魂飞魄散的妖皇,那么……是不是说明,当初妖皇的妖元根本就没破?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紧紧咬唇。 上古时发生的战争,和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又有什么关联? 还有这小狐狸,它虽来自上古,却也不过一只寻常小妖,它的魂魄是如何穿过了几百万年甚至千万年的时光来到这里? 这些事只靠她想是想不明白的,或许找到洛星能问问。 如此想着,她将目光移到一旁笼子里的老鼠身上。 公老鼠已经从母老鼠的背上下来,正在笼子边上啃着笼子,好像是想要将笼子给啃开。 母老鼠则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九夭看过去时,它似乎感觉到了,脑袋一抬也看了过来。 对上九夭的视线先是一愣,随后眼底迸出的耻辱和仇恨如火,恨不得将九夭烧成灰烬。 可到底,它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就连开口说话也不行,一张嘴,便是老鼠叽叽喳喳的声音。 九夭走到笼子边上,脚尖碰了碰笼子,忽然笑道:“好好享受,很快,我就让赵凌墨来陪你。” 这话中意味不用解释,九夭看着它从恨到怕的眼神想到什么又笑了一笑,“等哪天你们做老鼠做腻了,还可以试试做猪做蟑螂什么的,总归,再也不要想做人就是了。” 母老鼠僵住,恐惧根本就不足以形容它的心情,一想到自己会永远成为这样恶心的东西,承受那些恶心的事,它就恨不得现在就死。 然而对于现在的它而言,死亡,也是奢侈。 九夭不再将时间浪费在它身上,只把‘照顾’它的重任交给了火狐。 她得去九玄山,天阳和玄阳在九玄山做的事,一定和她有关。 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先解决了赵凌墨。 九夭在面对天哲时虽然一派冷漠,嘴上说着不会管夕煜的事,可这到底是燕恒的江山,她又如何能舍得? 总归,她没有他那般心狠。 只是让九夭诧异的是,赵凌墨根本就已经不在东海。 看来,是和天阳一起跑的。 动作倒是很快。 恐怕他们开始也没想到,燕恒能在魂飞魄散之前真的破了逆星阵,帮她聚齐魂魄。 说到底,鲛王和陵光是骗了他们,不过也保留了余地。 只能说,他们和天阳他们有勾结,却又并不完全是一路人,或许他们这样做还有其他原因…… 不过九夭现在对他们那些原因没有兴趣。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有理由,不能原谅。 站在东海的城楼上,九夭抬眸看向星星点点的夜幕,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唯有星星的光芒微微照亮天地。 眼底凝固的光芒慢慢的有几分波动,湿热的感觉浮在眼角。 九夭猛的闭眼,不再去看那星光,也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不在了,她也失去了哭的资格。 就让赵凌墨再多活几日好了,她总会找到他们。 “姐姐……” 蓁蓁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有些犹豫。 九夭睁开眼转过头,微微凝眸,“蓁蓁,你怎么来了?” 蓁蓁咬唇,有些不安,“姐姐不是说过,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我吗?” 九夭看着她,片刻,低低一叹,“和我一起,会很危险。” 蓁蓁重重摇头,“我不怕危险,我说过,我会保护姐姐。” 虽然好像姐姐现在已经很厉害不需要她保护了,可她还答应过燕恒哥哥呢。 她答应过他在他离开后会在姐姐身边陪着她,直到他回来。 只是现在蓁蓁也不知道,燕恒哥哥还能不能回来,她不敢说起,怕姐姐会伤心。 可她没说出来的话九夭却看明白了,沉默一下,心头更疼。 他倒是将什么都安排得妥当,唯独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开口,声音很轻,“那……你便跟着我吧。” 蓁蓁笑了起来,还来不及再说话,另一道声音急急道:“老大,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跟着你。” 蓁蓁疑惑的看过去,却见九夭肩头上方飘着一只狐妖的魂体。最诡异的是,它的两只爪子上提着一只和它身体差不多大的笼子,里面装着两只老鼠。 她皱眉,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九夭却已经道:“你放心,我答应了你的事自然会做到。等九玄山的事了,我就替你找一个合适的肉身。现在,你先老老实实待在扳指里,顺道将那两只老鼠给我看好了。” 这小火狐也算是帮过她几次,还借过她妖元,九夭不爱多管闲事却也不是知恩不报的。 她将薛灵雅处置了,便让它没了依身之地,她自然要替它重新找一个才对。 九夭说完抬手,那枚水晶扳指已经被她戴在了右手中指之上。 得了九夭的话,火狐放了心,屁颠屁颠的就抱着笼子钻进了扳指里。 这扳指是灵宝,其中有极大的空间。 对于火狐而言,直接待在这扳指中,比以前待在薛灵雅体内修炼有用多了。 等它的魂魄稳固,九夭再替它弄个肉身就好。 蓁蓁看着这幕,对这只狐狸有些好奇,“姐姐,它是……” “一只从上古而来的狐妖。” “上古?” 九夭点头,朝夕煜那方看去,“有时间我慢慢同你解释,现在,我们回夕煜!” 蓁蓁“哦”了一声,想到什么忍不住又问了句,“姐姐,那个阿怜姐姐,我们要将她还给赵凌灏吗?” 她们既然要走了,将那个阿怜还给赵凌灏似乎也是应该的。 可现在夕煜大军还没到东海,东海未定,若是现在还给他…… 赵凌墨消失的消息只要一传出去,东海就会彻底落入赵凌灏的手中。 虽然他是九夭救出来的,可九夭却不肯定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不过只要她不将那个女人交出来,赵凌灏就会处于被动。 而她也想看看,对于赵凌灏而言,到底是所爱之人重要一些,还是这江山重要一些? 毕竟,他现在已经能稳坐东海的那把龙椅,要是能为了那个女子舍弃,九夭对他恐怕还真会刮目相看。 思及此,她道:“暂时先不用了,等金源拿下东海再说。” 燕恒一直想要打下东海,九夭自然要完成他的心愿。 她手中抓着赵凌灏的要害,等金源带大军到达东海,再加上对东海极为熟悉的赵奕,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等她将九玄山的事解决了,再回来看看,到时候再决定是不是将那姑娘交还给他? 若是他更爱江山,并不在乎那阿怜的死活,那就让他一辈子也再见不到阿怜好了。 第355章 洛水神君是男人? 九玄山。 这个地方,九夭有很多次想来,燕恒也曾经说过要陪她来。 可他们却每每被各种事物拖住了脚步,直到现在,她终于再次站在了这里。 她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上一次她被困于此,是燕恒不顾性命之忧前来救她,同她一起落入了千虚幻境。 而她也是在这里,告诉他,她喜欢他。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简单的几个字,可他们却碾转了不知几世才真正认清对方的心意。 九夭一直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可到了现在她依然不知那所谓的天命到底是什么? 她依然被暗处的那只大手捏在掌心,无法挣脱。 垂在袖中的手握紧,九夭闭了闭眼,将那些不适宜的心情收了起来,只从山脚处抬眸看去。 九玄山很高,山顶隐在层层云雾之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上山?” 蓁蓁也朝着山上看,然后看向九夭。 她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再不上山天都要黑了,她有些担心。 九夭没有回答,却是反问,“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 蓁蓁皱眉,又朝山上看去,然后耸了耸鼻子,“血腥味很浓。” 九夭挑眉,眸底光芒凝固。 蓁蓁并没有说错,这里的血腥味很浓,比之前浓了不知多少,浓得,让人恶心欲吐。 之前在凌天观也是,极浓的血腥气,只是和九玄山一样,只有血腥味并没有见到血。 可就是这样,就能证明,这一切怕是和玄阳有关。 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燕恒曾经留有云卫在此,可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若非那些人擅离职守,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让九夭心脏抽紧,怕是,她已经来晚了一步。 玄阳啊玄阳,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难道就为了一个薛子昂吗? 沉默片刻,她看向蓁蓁,“蓁蓁,我不知山上会有什么,你……真的要和我一起上去吗?” 蓁蓁偏头皱眉,“我已经说过了,我要跟着姐姐。” 九夭扯了扯唇角,朝北阳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到这里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赵卫轩?” 蓁蓁神色微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咬唇,声音有些轻,“想的。” 说完,不等九夭再说什么又抬眸看她,眸色坚定,“可我还是想要跟着姐姐。” 让姐姐一个人上九玄山,她不放心,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也帮不了姐姐太多。 这般想着,她忙又补充一句,“姐姐,我会很乖,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相信我。” 九夭瞧着她不安的模样,生怕自己会赶她离开。 心头到底还是暖了两分,燕恒离开了,可她却也并非孤单一人。 弯了弯唇,这是她燕恒离开后第一次真正的笑,虽然弧度很浅。 摸了摸蓁蓁的头,最终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既是姐妹,从此以后,便风雨同舟。 九夭带着蓁蓁并没有直上山顶,而是缓缓步行入山,朝山顶方向走去。 蓁蓁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乖巧的跟在她身后,在她们四周,还有十八鲛卫相护。 九夭的姿态很悠闲,若是旁人见到许是会以为她只是无聊来爬山的。 眼见着太阳一点点西沉,星月挂上中天。 夜里的九玄山很是阴森,星月的光芒照不透这山中黑暗,整座山都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加上那阵阵浓烈的血腥气,好像走进了另一个灵异世界,胆子稍微小点的怕都会被吓死。 火狐也不知什么时候从扳指里飘了出来,脑袋四处转动看着四周,抖了两下,飘近九夭的肩膀处寻求保护,“老大,我又闻到它的味道了。” 九夭转眸看了肩膀上方的火狐一眼,“那只狐妖?” 火狐猛点头,又动了动鼻子,“味儿很大,就一直朝这边走。” 它爪子所指的方向是九夭所走的方向,也是,九夭之前和燕恒掉落千虚幻境的方向。 九夭一开始就没想上山顶。 她一直就有预感,玄阳他们就在她之前和燕恒去过的那个地方。 因为,那里是九玄山龙脉所在。 也是八百多年前轩辕璃洛修建的帝陵宫殿所在。 一切人间的恩怨从这里开始,便会从这里……结束。 九夭目光定定看向前方。 却还是好奇,那只一直只闻其味不见其影的狐妖,到底会是谁? 虽然是步行,可依着她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过就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这一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危险,山路阴森恐怖,却也连个鬼影都没有。 可火狐的眼神还是越来越不安,靠得九夭更近了。 九夭微蹙眉心同它拉开几分距离,“若是害怕,就回去扳指里待着。” 火狐嘴硬,“我哪里怕了,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九夭懒得理会它,火狐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老大,我总觉得这狐妖不简单。这会儿靠得近了,这味道竟然有几分怪异,是狐族,又好像不是狐族?” “哦?” 九夭眉心微动,有了点兴趣。 火狐鼻子快速耸动几下,摇头,“我说不出来,这味道太复杂,我也有些糊涂了。” 一旁的蓁蓁闻言看了它一眼,也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小鼻子,除了血腥味,什么都没闻到。 九夭只是勾了勾唇,“到底是什么东西,去会会不就知道了。” 虽然火狐说得玄乎,可她却丝毫不怕,于她现在而言,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直到某一刻,九夭忽然停了下来。 蓁蓁和火狐以及鲛卫都随着她停下,警惕的看着周围。 “姐姐,怎么了?” 蓁蓁看了一圈,却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九夭却淡淡道:“就是这里了。” 蓁蓁和火狐都是一愣,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九夭没有再多解释,只看着前方山路。 她不会记错,这地方就是她当初和燕恒掉下去的地方。 而现在,这里和那时候全然不同,只是一条普通的山路,看不出丝毫不妥,就连曾经地龙翻身被震塌的痕迹都已经不见。 九夭四处瞧着,很快,目光便凝在某个地方。 勾唇,抬手便是一掌挥去。 蓁蓁等人都没反应过来,便见冰蓝色的灵力光芒砸了过去,轰一声巨响,震得这座九玄山都摇了几下。 蓁蓁和火狐倒是还好,可周围的鲛卫神色却是微变,看九夭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的九夭和他们第一次见到的九夭简直太不一样,这武力值简直能秒杀了他们,哪里还需要他们保护啊。 一时间,他们看九夭的眼神都更加敬畏,也因为目光都落到了九夭身上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周围变化,倒是火狐“哇”一声惊叹让他们回了神,朝周围一看才发现他们四周景致已经是天翻地覆。 这地方,九夭现在已经是很熟悉了。 碧绿湖,花草地,加上那一座水晶阁楼。 这湖的名字,就叫做莫离。 星空璀璨,湖光斑斓,花草染雾,水晶阁楼光芒柔和,不得不说这地方当真是美如仙境。 众人皆目露惊艳,九夭的唇边却只有讥讽。 莫离啊莫离,当初,她落入凡间时就是在这里被轩辕璃洛所救。 可现在想来,轩辕璃洛一个凡人怎么能找到这地方,还能救了她? 就算他身为帝王,也不过是凡人,又怎么可能在这里修起这样一座阁楼,甚至在这下面修建帝陵! 转眸看向那座阁楼时,火狐已经又在一旁低呼,“就在里面……” 它说的,只会是那狐妖。 九夭微微眯眸,抬手让它回去扳指里。 火狐也不敢犹豫,嗖一下就飘了进去。 九夭这才看向其他人,“蓁蓁随我进去,你们在外面候着。” 鲛卫齐齐颔首,“是。” 根本没有犹豫,九夭直接迈步朝阁楼中去。 蓁蓁紧张的观察着四周,紧随其后。 阁楼中的一切也同之前一样,甚至察觉不到什么危险。 九夭也并没有心思多看,带着蓁蓁直上三楼。 只是刚到了三楼门前,九夭的目光便定住了。 房中站着一人,白衣墨发立于窗前,似在等待什么。 光线幽幽,他又是背对着九夭,看不到他的模样如何? 可就算如此,九夭也能感觉到他的气度摄人,恍若是神族之人? 只是一个背影九夭却很肯定,是个自己没见过的人。 她一时站在门前没动,蓁蓁更是神色紧绷立于九夭身边,随时准备出手。 屋内之人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缓缓转过了身来。 九夭眸色忽的一紧,这男人眼上覆着白色的绸带,竟似患有眼疾? 她怔楞间,男人开了口,出口的话却让九夭彻底愣住。 “妖皇驾到,洛水有失远迎,失敬!” 他唇角微弯,似乎带着笑意,可他的声音如水般清澈冰冷,生生拉出了他和旁人的距离感。 可这些都不足让九夭惊讶,她惊讶的是,为什么传闻中的洛水神君,竟然会是个男人? 到底是世人都眼瞎,还是她见到的这个,是假的? 第356章 一回生,二回熟 世人皆知神族除去神帝之外两位灵神,洛星神君和洛水神君。 洛星掌管日月星辰,洛水掌管江海湖泊。 洛星是男,洛水为女。 九夭之前也见过洛星,和传言中并无差别,可这洛水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水神君?” 九夭神色怪异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疑惑并未遮掩。 洛水双眼遮覆看不出眼神,可神色却是从容,“妖皇的语气,似乎不信?” 说着,他缓步朝房间另一边去,双眼分明用丝带覆着,却又似乎将一切都看得清楚。 姿态淡然的走到了房中矮塌边上,撩了袍摆跪坐下去。 矮塌前的矮几上摆放着白玉茶具,他自顾将茶壶放到小火炉上,又抬头朝九夭这方道:“若是妖皇不嫌弃,坐下来陪洛水用杯茶可好?” 九夭微微蹙紧眉心。 来这里之前她想过无数可能,无数危险,也想过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洛水给逼出来。 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蓁蓁显然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眼带询问的看向九夭。 九夭垂眸一瞬,勾唇,“洛水神君之请,九夭怎敢拒绝?” 说完,她对着蓁蓁微微颔首示意,迈步进屋。 蓁蓁咬了唇,跟了进去。 九夭在洛水对面跪坐而下,她便护在九夭身后。 洛水唇角始终带着笑,动作优雅的倒水放茶,再将水舀出倒掉重新加水。 九夭安静的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煮茶没有打扰。 房中一时没有人说话,却也不会让人觉得紧张窒息,反倒是有些莫名的和谐。 蓁蓁站在九夭身后,越是看着,小眉头就皱得越紧。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们不是准备来砸场子的吗? 九夭的目光一直落在洛水身上,先是在他袖口的金色绣边上落了落,然后才移到了他的面上。 虽然洛水是个男人这件事有点颠覆了她的认知,可九夭却几乎已经认定,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洛水。 那衣袖上金色的绣边可不是普通的绣线绣成,而是他们灵力的象征。 更何况,他的身上有神族的气息,只是,不那么纯净。 这是更让九夭讶异的,因为在他的身上,有火狐口中的……狐妖的气息! 这很奇怪,明明是神族,为什么又会有妖族的气息? 之前赵莞身上的味道恐怕就是和他有关。 也是,单单凭薛灵雅怎么可能从死亡之湖里救出赵莞,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真假难辨的肉身给赵莞呢。 只是,如果洛水不是女子,那之前她所猜测的,洛水是为了神帝因爱生恨的事,是不是就是她猜错了? 九夭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他煮茶。 不得不说,眼覆丝带,气质优雅的白衣美男子,和着茶壶中飘出的淡淡茶香,在这间光线迷蒙的水晶楼阁之中,这画面足以蛊惑人心。 就是不知,他这眼是真瞎了,还是有其他缘故? 她沉思间,洛水已经舀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妖皇尝尝这茶可合口味?” 九夭抿唇,垂眸,白玉茶杯中盛满碧落茶水,颜色很好看。 她又抬眸,看着洛水覆着丝带的眼,想了下却道:“我叫月九夭。” 洛水这会儿倒是微愣,明白过来唇角弯得更高,点了点头,竟是叫了声,“月儿。” 九夭一怔,叫她小九九儿什么的她都见识过了,倒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叫她月儿。 她被这个称呼弄笑了,冷笑,“我同神君似乎没有这么熟。” 她只是不喜欢听着那妖皇妖皇的称呼,别扭死了,可没想同他拉近乎。 却不料洛水只是一直维持着递茶的动作,轻笑,“无妨,一回生,二回熟。”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九夭眉色收紧,看他一瞬也懒得和他纠结什么称呼了,只从他手中接过茶杯。 茶水还有些烫,握在手中,指尖便有些发麻。 她又看了眼茶水,并没有喝,只道:“神君煮的这茶,味道很特别。” 香是很香,却并非寻常的茶香,似乎还带着点咸涩的味道? 洛水唇角的笑淡下去几分,一边给自己舀茶一边缓缓道:“这茶名为无忘,是用那莫离湖中的水煮成的,月儿可先尝尝看。” 九夭闻言神色微怔。 看着茶杯中的茶水微微凝眉,无忘……莫离…… 心底隐隐涌上些不安,她忽然便不想和他绕弯子了。 将茶杯放下,肃了神色看向洛水直接开口,“既然神君等候在此,想必是早就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洛水端起茶杯置于自己唇边,轻抿一口,覆着丝带的眼看着九夭的方向,没有说话。 九夭看不到他的眼睛,自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想法。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安静的厉害,只有茶壶中的水被煮得翻滚的咕隆声。 蓁蓁明显觉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她微微紧张了两分,随时都准备着要动手的样子。 洛水自顾喝完一杯茶,又重新将茶水舀满,这才慢慢开口,“我自然是知道月儿会来,才会在这里煮茶恭候。” 九夭微微眯眸,勾唇冷笑,“神君难道以为,一杯茶,便可让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吗?” 洛水轻叹摇头,“你错了,你我之间从无恩怨。” 他的声音依然冰凉如水,九夭闻言却莫名愤怒起来,呵的一声讥笑,“没有恩怨?神君敢说,天阳赵凌墨他们做的事,不是你的授意?一步步引诱我和燕恒前往东海破逆星阵,不是你的阴谋?如今燕恒已经魂飞魄散,接下来那个是不是就该是我了?我现在送上了门,就坐在这里,那洛水神君,准备如何对付我呢?” 九夭的话可说很直白了,洛水的神色却始终浅淡,指尖轻抚着茶杯安静的等她说完。 随后,才轻勾了唇角,如叹似喟般道:“若我说,这些事同我的确没有关系,你……可信?” 九夭的确没想到他竟会否认,她狭眸盯着他,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可到底看不到那双眼,无法分辨真假。 她默然一瞬,“同你没有关系,又是同谁有关?” 她没有直接说信或者不信,毕竟这世间之事真假从来难辨。 就连女人都能变成男人,还有什么是能随意相信的。 虽然她之前一直觉得洛水是幕后主使,鲛王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可疑点这么多,她隐隐也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九夭的问题让洛水唇瓣忽然上挑,勾出一抹十足惊艳的笑。 他启唇,缓缓说了两个字,“天命。” “天命……呵……” 九夭也轻笑出声,如讥似讽,带着嘲弄,“天命二字,便能将所有罪孽消除吗?” 若真如此,那人若是做了恶,也说是天命让他如此就能逃避责任,不用下十八层地狱吗? 九夭真真觉得好笑,这些人似乎都爱说这两个字,难道天命是他们的背锅侠。 洛水唇角的笑却缓缓沉下,拿那双被遮住的眼望着九夭,一字字,很慢很慢的开口,“天命,不能消除罪孽,却也……不能违抗。” 冰凉如水的嗓音如股股溪流浸入人的心间,能让人放松警惕,可九夭的神色却在听闻他最后四字之时骤然收紧。 九夭眸光一凝,他却站起身来,垂眸看她,“既然你不想喝这茶,我便也不勉强。你来,有你的目的。我在这里等着你,自然也有我的目的。” 说着,他朝着她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缓缓的道:“我不想再看你在这世间跌跌撞撞,若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回家。月儿,不要再忤逆天命!” 他的话落,蓁蓁的神色一变,紧张的看向九夭。 虽然听不懂,可她还是生怕九夭会将手也伸过去。 九夭也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他朝她伸出的手,“抱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目光上移,和他对视。 就算隔着一条丝带,她也感觉到他在看着她,目光迫人。 相视片刻,他收回手负于身后,自嘲一叹,“果然还是如此,撞破南山不回头。” 九夭眉心收紧,这句话,以前陵光也对她说过。 “他因为你的固执已经魂飞魄散,若是你再坚持,只会害了更多的人。忤逆天命的后果,你当真能够承担吗?” 洛水字字都是迷,九夭看着他并不言语,他笑了笑又道:“我从来就不会勉强你,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所以,去做你现在想做的事吧,只要你记住,不管生死,后果自负。” 他的话音刚落,九夭身形便瞬间朝侧边一避,避开的同时还拉了蓁蓁一把。 一直皱眉听他二人打谜语的蓁蓁神色也是猛变。 只见到方才还浅笑着同姐姐喝茶的男人白袖轻扬,却有迫人的灵力朝她们的方向袭来,砸在她们身后的地面上,让这整座阁楼摇晃起来。 可想而知,这灵力要是落在她们身上,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九夭眼底冰蓝色光芒骤闪,正想回击时却发现洛水已经没了踪影。 阁楼还在摇晃,外面的鲛卫听着声响也急忙入内。 只在他们刚踏进阁楼的那一瞬,阁楼快速的旋转起来,几乎让人无法站立。 耳边有轰然巨响,如巨物倒塌的声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357章 他不是阿恒 唯一没有失去意识的人,就是九夭。 她看着身边的蓁蓁闭上眼昏迷过去,看着所处之地快速旋转,而她们就如同置身一个陀螺之中,只能随着这力道晕眩。 然九夭动也未动,只面色淡漠静静立着,垂眸看着桌上那杯被她放下的茶。 虽然天地都在转动,可茶水却丝毫也没漾出。 眼前的东西慢慢变得模糊,成了一团光影,再然后,又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直到旋转慢慢停下。 眼前的事物已经彻底改变,而她们现在所处的,是她以前和燕恒在千虚幻境中看到过的那处宫殿。 可九夭敢肯定,现在她们身处的地方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八百多年前轩辕璃洛在九玄山下所建的地下陵寝。 也是九玄山下龙脉所在。 当然,现在九夭已经不会认为这地方是轩辕璃洛所建了。凭他一个凡人,就算是人间帝王,也不可能修建出这样的宫殿。 更何况,这地方一直处于幻阵之中,寻常人根本连入口都找不到,无法入内。 只是,如果不是他修的,会是洛水吗? 宫殿和她上次来时看到的并无差别,四壁和地面皆是水晶打造,四根巨大的水晶柱立于宫殿四角,水晶柱中有栩栩如生的金龙游动。 正对面有九层高的水晶台阶,台阶最上方是一扇明晃晃的水晶门。 宫殿正中是用水晶垒成的圆形汤池。 唯一不同的,上次她和燕恒在幻境中所见到的汤池是清湖活水,而这次…… 九夭看着那一池腥红微微闭了闭眼,所以她闻到的那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吧。 而且九夭觉得,这里应该不止这一个血池,这里不过只是入口。 她还记得,当初在月空的地盘上也见到过这样的一池鲜血,不过月空和他们应该不是一路人。 这是九夭的直觉,而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么,这些血池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凌天山上是不是也有? 一时想不明白,她也暂时不再多想,只朝地面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十几个人看去。 看着那些鲛卫摇了摇头,抬手一挥,灵力覆在众人身上,不过片刻,众人便慢慢睁开了眼。 蓁蓁揉着眼睛坐起来,抬头看向九夭,眼底尽是迷茫,“姐姐?” 九夭蹲下身摸了下她的脸,“还好吗?” 蓁蓁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嗯,就是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九夭轻笑,扶着她手臂让她站起身来,“没事就好。” 蓁蓁摸着自己脑袋四处张望,第一时间也是被那血池给吸引住了,她皱眉,“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啊?” 鲛卫也都站了起来,看着这四周的水晶,只觉得这地方快要闪瞎了他们的眼,简直可以和鲛人族的水晶宫做比了。 九夭解释,“九玄山下的地下宫殿。” 蓁蓁“哦”了一声,又有些疑惑,“那个人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做什么呀?” 九夭抿唇,想到洛水最后说的话,勾唇,“也许,天阳他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吧。” 让她好自为之吗,生死自负吗? 呵,她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他们这些人的脑回路,似乎都很喜欢一边劝说她,一边置她于绝境。 蓁蓁有些紧张,九夭却一派从容,“走吧,进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蓁蓁看着她的神色又忍不住咬唇,从燕恒哥哥走了之后,姐姐就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 她似乎表现得很正常,甚至于从昏迷醒来之后连哭都没再哭过。 可就是这种正常,在蓁蓁眼里才不正常。 感情那么好的两个人,真的这么轻易就能放下吗? 九夭已经朝那九层高台上走去,蓁蓁只能咬着唇跟上,鲛卫紧随其后。 站在水晶门前,九夭抬手摸了上去,在触到冰冷的水晶时神色微微凝滞。 只是这样的碰触,她就感觉到浓浓的怨灵之气,这里面的东西…… “姐姐,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犹豫,蓁蓁疑惑的看向她。 九夭轻吸气,摇头,“没事。” 说完,她闭眼,掌心泛出灵力。 水晶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在九夭等人的面前缓缓打开。 门后又是一条长长的阶梯,朝下而行。 九夭没有犹豫的入内,身后的水晶门再次关上。 阶梯并不长,等到一行人谨慎的走到终点,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时,便是一阵抽气。 除去九夭,其他人的面色都变了。 如果说,他们方才所处的殿堂明亮夺目得能闪瞎了他们的眼,那这一门之隔的后面,便是无尽的黑暗。 这黑暗,并非是说这后面没有灯光。 相反,近千盏莲花灯的光芒足够让人看清里面的一切。 而这里所谓的黑暗,是绝望。 他们所站的位置,如同断崖,脚下就是无尽的血。 这样的视觉冲击,只能让人想到死亡,感到绝望,如同掉入黑暗禁地。 鲜血形成宽阔的湖泊,就好像上面的莫离湖。 血湖之上浮着近千盏的莲花灯,莲花灯按照星宫图的位置所摆,其中有十二盏莲灯旁边漂浮着十二具看不清模样的尸体。 只看衣着,九夭也知道是燕恒之前派守九玄山的云卫! 血湖的正中间,竖起一座可容十人左右的方形水晶台,水晶台四面也都点着莲花灯,玄阳便被那些莲花灯包围着,闭眼盘膝坐于正中。 九夭眯眸看着这些莲花灯,很仔细很仔细的看着,她很肯定,这次这些莲花灯的位置是摆正了的,并非逆星宫。 而那十二具尸体,代表的应该是十二星宫。 目光移到正中的玄阳身上。 她闭着眼,脸色几乎比死亡之雪的雪还要白,穿着一身同样雪白的祭服,心口处却有血在慢慢的流出,将雪白的衣服染红。 九夭双手霎然握紧,天阳和赵凌墨都不在这里,玄阳看似也并无意识? 这里这么多的血,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到底害死了多少的人? 蓁蓁本来年纪就不大,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小脸白得很,却强自镇定着不让九夭担心。 她在那片血湖中四处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简直比万骨窟还要让她觉得恐怖。 她吞了吞口水,却在看到什么东西时愣了下,轻轻拉了拉九夭的手,小声道:“姐姐,你看那里。” 九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紫薇星的位置慢慢浮上了一具水晶棺木,棺木中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忽然凌乱起来,似乎那棺木中的人会是她所认识,所熟悉的…… 她盯着棺木,直到它彻底浮出血湖,晶莹剔透不染丝毫血迹。 棺木中的人也终于映入九夭眼中,哪怕只是一个模糊侧脸,可九夭依然一眼就认出,是燕恒! 心头一突,整个人好像瞬间就落进了绵软的沼泽地里。 她不能挣扎,越是用力越是朝下,直至万劫不复。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的看着棺木中那人,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明明亲眼看到他魂飞魄散…… “燕恒哥哥?” 蓁蓁很明显也看出来了,忍不住惊呼出声,紧紧抓住九夭的手,“姐姐,是燕恒哥哥。” 这一抓,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九夭的手很冰很冰,还在颤抖。 蓁蓁忙转头看去,却见一直淡然从容的九夭此刻已经面无血色,眼睫密密的颤动着,像是在极力的克制和忍耐。 她皱紧眉,又朝身后那些人看去。 鲛卫一直站在她们后面,九夭没有开口,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更何况,他们也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蓁蓁叹了口气,这些人也不知道跟来干嘛的,完全靠不住。 只能又重新看回九夭,试探着问,“姐姐,我过去看看吧?” 可她没想到,九夭竟然摇头,声音听来还算平静,并不似外表表现出来的不安,她说:“不用,他不是阿恒。” 蓁蓁一愣,“可是……” 那明明就是燕恒哥哥啊。 她还在犹豫,九夭已经深吸口气,忽然厉声道:“天阳,你出来!” 回应她的是震天的龙吟之声,在这沉闷的地方,让人耳膜震痛心口裂痛。 众人目光一沉,便见玄阳所坐水晶台边上的血晃动起来,不多久,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而出。 它的身体绕着那处方台,龙头从玄阳身后的位置抬了起来,正对着九夭等人的方向。 龙嘴大张,嘴里流出腥红的血液,看着就让人犯恶心。 鲛卫握紧了手中长戟,随时准备战斗,蓁蓁也紧紧护在九夭身边,不敢有丝毫放松。 黑龙开了口,声音苍老,像是穿过另一个时空而来,“呵,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九夭垂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掐进掌心,有血溢出。 她只能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明,不被那棺木中的尸体所影响,看着黑龙幽幽一笑,“对,我来了。” 黑龙那双铜铃般的眼直勾勾盯着她,“冲动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明明可以选择和洛水一起走的。” 九夭挑眉,“没办法,逃避可不是我的风格。” 黑龙哈哈大笑起来,“上次有月痕能救你,那这次,你觉得你还能逃得掉吗?” 九夭闻言嘴角挑起幽幽一叹,“你觉得,我需要逃吗?”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蓁蓁一眼,眼神微动朝着玄阳的方向斜了斜。 蓁蓁眉心一紧,不动声色的点头。 九夭勾唇,身形忽动,下一瞬便已至方台前方,裂天剑紧握手中,朝着黑龙狠狠劈去。 蓁蓁也同时落到了方台之上,朝着玄阳抓去。 第358章 神帝之子 黑龙对于九夭的突然袭击并没有胡乱,龙嘴大张,黑色的雾气从它的嘴里涌出,形成旋涡状。 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吞噬。 九夭身至半空便不能再进分毫,手中紧握裂天,冰蓝色灵力光芒暴涨,将黑色旋涡死死抵挡住。 神色绷紧,脸色发白,她咬牙,看了眼方台上已经拉住了玄阳的蓁蓁,喊了一声,“快!” “好!” 蓁蓁小小的身子将玄阳紧紧抱住,看了眼她心口上的伤,不敢耽误时间,掌心覆上她的心口,意图用灵力替她愈合伤口,两名鲛卫也上了方台帮忙。 黑龙似乎明白过来她们的意图,呵呵一笑,“想救她?” 九夭冷笑,“当然不止,除了救她,还想要你的命!” “哈哈……” 黑龙大笑出声,“你啊,还是这样……不自量力。” 话落,它仰天一声长啸,绕在方台的龙身盘旋而起,带起一股股更强劲的灵力黑风,竟将血湖搅动,血水翻腾起来。 “不要让血沾身!” 九夭大声提醒,众人也都将灵力用到了极致,将血隔绝。 九夭看着那些翻腾飞溅出的腥红血液,带出浓烈的阴煞之气。 九夭瞬然心惊,她方才就感觉到这地方怨灵气息极强,如今看来,这血湖下面怕是有阴煞之眼。 阴煞之眼直入十八层地狱,阴煞之眼一开,恶鬼怨魂尽出,这方圆几百里恐怕不出一日便会成为地狱。 之前九夭还在猜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一刻却恍然大悟。 她死死的盯着还在搅动血湖的黑龙,“你想借我的手开阴煞之眼!” 这黑龙本是魂体,身有恶气。 如果开了阴煞之眼,它吸食了足够多的阴煞怨魂,便能重新修出龙身。 从万骨窟开始,它一直都在不断的吸食怨魂,可很明显,没有什么方法比直接打开阴煞之眼更快更方便了。 难怪他们没有在燕恒魂飞魄散之前直接让她死,难怪他们放心让她聚齐魂魄找回妖元,原来是留在这里等着她。 想利用她打开阴煞之眼! 在这里越是用灵力,反倒越会帮他们快速打破阴煞之眼,到时候,整个北阳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全然不敢想像。 而阴煞之眼因她而开,她最后的结局自然也不用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要不就是被阴煞吞噬同他们一道成魔,要不就是受天罚以身堵眼,成为眼门。 就是不知,他们希望的她的结局,到底是哪一个? 想到方才的洛水,九夭恨恨咬牙,什么狗屁天命,天命难道就是黑暗和邪恶吗? 她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地步,更不愿成为他们的帮凶,只急急道:“马上走,带玄阳离开这里。” 黑龙的笑声刺耳,“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了,那你觉得,眼门还未开,我会让你们走吗?” 说完,它龙尾一扫,朝着方台上的蓁蓁扫去。 蓁蓁正好扶起了玄阳,台上的两名鲛卫反应倒也还迅速,握着长戟便朝着甩来的龙尾刺去。 可很明显他们两人的灵力比起这黑龙来显得太弱,非但抵挡不住,反倒被龙尾扫到,砰砰两声朝着身后的血湖落去。 好在其他几名鲛卫快速上前接住了他们,而黑龙的龙尾已经又一次朝着方台上扫去,蓁蓁抱着玄阳快速避让,却也难免被尾风扫到。 她小小的身体要抱着玄阳本就吃力,之前又本就有伤还未痊愈,这一下便没忍住吐出血来。 可她并没有松开玄阳,而是抱着玄阳朝阶梯那处快速的飞去。 黑龙也没有放过她,龙身一转,尾巴又是一甩朝着她追去。 九夭握紧裂天,眼神狠戾。 这黑龙分明就是在逼她用灵力。 十八名鲛卫此刻也立于半空,只互视了一眼,便已经呈半月弧形将蓁蓁护在其后,长戟横出,十八道灵力挡住了黑龙的攻势。 鲛一咬紧牙关朝着九夭急急道:“王,你和蓁蓁先离开,我们来拦着它。” 九夭皱眉,凭着他们的本事自然是拦不了这黑龙多久的,当然也不用担心会破掉阴煞之眼,她和蓁蓁也的确能快速的退出去。 可若真如此,他们便是必死无疑。 她看一眼已经带着玄阳到了阶梯处脸色惨白唇角带血的蓁蓁,看一眼护在蓁蓁前方用尽全力抵挡却也快要抵挡不住的十八鲛卫,最后看向自己身前目光挑衅看着她的黑龙。 她沉默一瞬,忽然冷笑出声,“你以为,我真的怕吗?” 目光落在血湖中,看着此刻如同沸腾般不断汩汩冒泡的血水,眼底亦如落入了一片腥红,她轻幽幽道:“也不知道,你如果魂飞魄散了,再打开阴煞之眼,还有没有用?” 话落,她手中裂天消失。 闭眼上,双手结印,她周身的冰蓝色光芒忽然暴涨,将整个地下宫殿都映成一片冰蓝。 她的身后豁然出现三条雪白的尾巴,不断晃动着,眉心一点点浮出冰蓝的月牙符文印记,越来越亮。 “月圣之灵?” 黑龙悚然一惊,眼底尽是骇然,“怎么可能?” 九夭当初和赵莞一起死的时候,月圣之灵不是被她毁了吗? 九夭没有理会它,只是开口,却是朝着蓁蓁和鲛卫等人沉声道:“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众人看她一眼,虽然犹豫却不敢不听,蓁蓁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声“姐姐小心”便带着没有意识的玄阳和鲛卫快速朝阶梯外退去,不敢给九夭增加负担。 因为月圣之灵的灵力阻挡,黑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九夭睁开眼,冰蓝眼底光芒冻结,她瞧着冰蓝色的光芒慢慢将整个地下宫殿覆盖,缓缓勾唇,“这一次,当真是你自己找死。” 月圣之灵的灵力几乎已经要碰到黑龙,只要碰到,它的下场便是灰飞烟灭。 可它铜铃般的眼中忽然血色狰狞,黑色的龙头眉心顷刻间裂开条条血色细纹。 九夭微微蹙眉,竟然见到月圣之灵的灵力如同水流一般被吸进了它的眉心。 黑龙狂妄大笑起来,“哈哈哈……的确是没想到啊,可有一件事,你恐怕也想不到。月圣之灵的克星,便是吞噬之灵!” “吞噬之灵……” 九夭心底一沉,却想到了什么,她眉心的印记光芒豁然停下,立于半空眸色惊疑的盯着眼前黑龙,“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黑龙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呵呵笑着,“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九夭没有说话,只看着它。 这地方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黑龙便似乎也不着急了。 它转头慢慢看向血湖上的水晶棺,“看到了吗,知道他是谁吗?” 九夭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朝那水晶棺看,这会儿却也不得不随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从上而下的看去,更能清楚的看到水晶棺中的那个人,那张脸,同她的阿恒一模一样。 可她就是知道,那不是阿恒。 她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停顿片刻,忽而幽幽道:“是天阳。” 没有疑问,就是肯定。 所以这张脸,就是天阳那张被烧毁的真正面容吗? 他和燕恒,或者说月痕,又是什么关系? 黑龙似乎没想到她会一口说对,有些诧异,却又似乎更加愉悦。 它看了她一眼,便朝着棺木中飞去,直直冲进了棺木中人的身体之中。 然后,棺木中的人,便缓缓的……睁开了眼。 九夭看着他从棺木中站起身来,一身白衣如仙,看着她,朝她勾唇轻笑,“夭夭,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和燕恒相同的模样,同样叫着她夭夭。 可九夭却觉得,无比恶心,无比刺耳。 她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觉得,你这张脸真的让我很膈应,果然,还是毁了的好。” 她的神情并没有过多变化,右手一伸,裂天已握掌中,眼也不眨的朝他刺去,就朝着那张脸。 天阳唇边的笑意也不变,身形一侧,竟是一把握住了裂天剑。 看向九夭,甚至带着几分纵容,“你还是这般,一句不和便要动手。” 九夭的目光落在他紧握裂天剑的手上,连一丝血迹都不见。 她勾唇,眼底早已经冷如冰霜,“几日不见,你倒是厉害了许多。” 天阳不在意她的讥讽,只是轻笑,“若是夭夭肯帮我将天煞之眼打开,我还能更厉害。到时候魔族统治三界,你我再也不用分开,难道不好吗?” “帮你?” 九夭讥笑,“就凭你这张脸吗?” “我和他本就一体同生,是我还是他,有什么区别吗?” 天阳微微一叹,似乎并不理解她为什么总要如此固执。 “一体同生?”九夭眯眸,仔细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这张脸和燕恒的确是一模一样,可他们的眼睛却全然不同。 燕恒的眼幽蓝如海,天阳的眼清透如湖。 可他的一体同生,又是什么意思? 天阳看着她,放开了紧握的裂天,出乎九夭意料的告诉了她真相。 “上古之时,神帝有一子。神帝之子体内双魂,一魂代表光明,只在白日出现。一魂代表黑暗,只在暗夜而生。” 九夭愣住。 神帝之子,光明,黑暗。 月痕,天阳。 月,阳…… 她承认,这的确是让她很震惊,可震惊的同时还忍不住想笑,“你是想说,你是光明之子,是光明的化身吗?” 不然,他怎么叫天阳,可这是不是搞反了? 对于她的嘲笑天阳只是默然一瞬,幽幽道:“曾经,的确是。” 第359章 天阳,去死吧! 九夭看着天阳,天阳也看着她。 气氛沉默,片刻无人说话。 九夭想自己是相信他说的,毕竟,他可以选择不告诉她,而这件事似乎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只是最后,代表着光明之子的天阳如何沦魔道的呢? 天阳和月痕,又是如何从一体双魂分裂出来,成为真正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且,九夭也有种感觉,今天的天阳和以前她见到的天阳并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当然不止是容貌的恢复。 虽然这张和燕恒一样的脸配在天阳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很不舒服,可她还是认真的观察了他的神色,眯眸缓缓问道:“你其实是那条黑龙吧,那之前的天阳呢?” 天阳勾唇,“之前的天阳自然也是我,我就是天阳。不然,夭夭以为会是谁?” 九夭看着他那双本是清湖般的眼中隐藏的旋涡,他看似笑着,眼底却只有无尽冷漠和黑暗。 九夭心中微动,一瞬之间便明白了过来。 其实,那个真正的光明之子天阳,恐怕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就好像燕恒在她魂飞魄散之后差点走火入魔被魔灵控制一样,天阳,应该早就已经被魔控制,成了魔的傀儡。 这条寄居他体内的黑龙,便是魔的化身。 天阳本该是它的主人,最后却因为某些原因被它取代,他自己反倒成为了它的奴隶。 想明白了,便不会奇怪为什么代表光明的天阳会成魔了。 只是九夭到底还是对上古所发生过的一切感到好奇,而那或许也是现在这一切事情的根源吧。 九夭垂眸看了眼血湖,湖水依然在翻滚没有停歇。 “所以你现在想让我替你打破阴煞之眼?” 天阳摇头,好像不满意她这说法,再次强调道:“不是替我,是我们。” “呵……” 九夭手中还握着裂天剑,剑尖垂下直指湖面,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轻幽幽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天阳极为自负的笑,“夭夭,你没有其他选择。” “是吗?” 九夭抬眸,重新看向他,“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因为阴煞之眼的眼门,只有裂天剑能破,而裂天剑在你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天阳丝毫也不隐瞒,说完又补充一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只有你亲手打开它,你才能真正心甘情愿的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共治这三界六道。” 说到这里,他情绪有些激昂,眼底都亮出了光芒,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他做了这么多,就是要让月痕知道,他才是笑到最后那个。 三界六道包括这女人,最后,都会是他的。 九夭恍然,原来想要一统这三界六道的人真的不是洛水。 可她依然认为,洛水在这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助纣为虐,或者是冷眼旁观? 总归,他肯定是知道天阳的身份的。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裂天剑,她知道,自己如果不主动打破阴煞之眼,那天阳就会逼她动手,只要她动手,阴煞之眼就很有可能被打破。 而若她始终不动手,结果更是难说,不是葬身此处便是被天阳所俘。 她似乎是陷入了死局,动手或者不动手,都很麻烦。 思及此,九夭唇角勾出一抹意味复杂的笑意,看着天阳缓缓道:“可惜,我没有兴趣和你一起统治这三界六道,所以,我绝不可能替你打破阴煞之眼。” “是吗?” 天阳眼底的笑沉了两分,带上了几分凌厉,冷冷勾唇,“可现在,却是由不得你了。” 话落,他忽然出手,手臂竟是化作龙爪,五爪成勾朝着九夭面部袭来。 对一个女子来说,毁容,恐怕是比死还要难以忍受的事。 他要的,就是九夭的反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九夭竟是不躲不闪,就那么直直站着。 眼见着那尖利的指甲已经贴上她的脸,灵力如同最锋利的匕首顷刻间将她的肌肤划破。 娇嫩的脸颊上瞬间便是四条极深的伤口,流出的血,是冰蓝色的。 天阳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就好像重拳砸下,对方却并不接手。 他的动作顿住,狭眸盯着九夭脸上的伤,因为他快速停下,所以她的伤口不长,却很深。 本来娇艳的脸因为这几道伤影响了美感,看起来竟是有些狰狞。 他眼底的旋涡越来越深,恨不得将九夭卷入其中撕成碎片。 恶灵造成的伤口可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她宁愿毁容,也不还手! 九夭不知何时将裂天剑收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反而道:“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那我告诉你,没用。” 女为悦己者容,阿恒不在了,她是美是丑,又有多少关系? 丑点或许还更好。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天阳却从她毫不在意的神情中看懂了。 他似乎被这样的九夭激怒了,双眸突变,赤红如血,“既然你这么不在意,那就别怪我!”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起,这次,龙爪直朝着九夭心口。 若是九夭依然不躲,那他尖利的指甲下一刻就能将她的心脏挖出来,狠狠蹂躏,再彻底丢弃。 九夭握剑的手微微一颤,紧紧握住剑柄,却是静静看着他,只等着利爪入心。 她神色从容淡然,似乎当真……生无可恋,不愿再挣扎反抗。 天阳心中的狂忿几欲倾泄而出,他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九夭唇边带上了浅浅笑意,从这张脸上,她看不到丝毫和阿恒相似的痕迹。 所以说相由心生,哪怕明明是同一张脸,也无法让人联想在一起。 尖利的指甲同她心口处不过一寸之距,可就算到了这一刻,她依然淡然而立没有丝毫准备还手的模样,还能从容浅笑。 天阳恨意丛生,额间青筋暴起,腥红双眸紧紧盯着九夭,目呲欲裂。 就算这样逼她,她依然不动手,当真是宁愿死,宁愿魂飞魄散吗? 他这一刻,的确是恨不得真的杀了她,可他的动作却无法再进一步,他的身形停下,利爪却并未收回,只咬牙盯着她,“你就这么想死?” 九夭毫不在意的弯唇,当真的想得很开,“魂飞魄散也好,至少可以去和阿恒作伴,总好过留下来继续受人利用,被人威胁吧。” 天阳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和他在一起吗?你不会以为魂飞魄散了,还能再重活一次轮回转世吧?” 九夭垂眸,没有说话。 天阳盯着她,她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一滴滴朝下落,刺眼至极。 他眸色忽然一动,眼底涌出一片诡异笑意,“死都不怕,其他的想来也不会在意了。” 九夭眉心一动,正想着他这话何意,他忽然收回利爪,下一瞬,龙爪重新化作人手。 抬手就朝九夭的脸上摸来,“既然你一心想死,那死之前,不如先让我快活快活。” 九夭神色一厉,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偏头便避开了他的手,眸中是毫不隐藏的冰冷,“天阳,你真是让我恶心!” 她冷漠地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和鄙夷,“可惜,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碰我一分。” 天阳眸光森冷的盯着她,正欲开口,瞳孔却骤然一缩。 本来两人是凌于半空,而九夭话落,竟是直接转身朝着血湖中跳去。 这血湖中怨灵之气极重,凭着九夭现在,跳下去也只能被怨灵吞噬了魂魄。 天阳神色猛变,眼见她的头发几乎已经触到那腥红,想也未想的就去拉她。 就在他的手握住她手臂那一瞬,九夭忽然凌空翻身,从背对着他变成了面对着他,天阳微微一愣之间,裂天剑已经再次出现在她手中,冰冷剑锋毫不留情的插入他的心脏。 两个人的身体都停顿在了湖面。 天阳身形僵住,一只手还拉着她的手臂。 他眸光带血的盯着九夭,眼底尽是恨怨和说不清的妒。 “月九夭!” 他咬紧牙根,冰冷的三个字从牙缝中吐出,嘶哑中还带着一抹难掩的痛苦。 九夭唇边却绽出一抹艳丽的笑,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人越发痛恨,她说:“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死的。不过可惜,我却是很舍得你死。” 她眉梢轻挑,笑意灿烂,手中的动作却带着无尽的狠戾。 “天阳,去死吧!” 手中力道加重,裂天剑剑身几乎全入他心间,她带着他凭空翻转,裂天剑抽出,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掌击中他胸口,将他击落血湖。 天阳身体痉挛着朝下落去,咽喉一波一波的腥甜涌上,最终猛的喷涌而出。 他直勾勾看着九夭,带血的唇边却忽然勾出阴阴的笑容,在彻底落入血湖之前,唇瓣微张。 下一瞬,他落入湖中,激起一片血花。然后快速沉下,不过转眼便再看不到身影。 九夭皱眉,在他落下的那一刻她看清了他的嘴型,他说的是,“等着我。” 就算这样,他也觉得自己不会死吗? 九夭眸色沉沉的盯着这片血湖,天阳被裂天所伤掉了下去,按理说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魂魄被阴煞吞噬。 可若是有万一呢? 九夭沉思片刻,决定用灵力将这片血湖封印。 不管是这里的怨灵,还是天阳,都必须永远被封印在这里。 阴煞之眼,绝不能破。 第360章 画爱为牢 九夭回到方才的大殿时,蓁蓁正盘膝疗伤,十八鲛卫手持长戟护在她周围。 十八鲛卫先看到了她,先是一喜,却在看到她脸上的伤时神色猛变。 鲛一紧着眉心上前一步,“王,这是……”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那四道狰狞的伤口几乎毁掉了九夭半张脸,冰蓝的血还在朝外浸,另外半张完好的脸白如薄纸,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九夭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依然不怎么在意,似乎连将血迹擦一擦都没想过,只淡淡道:“没什么。” 她不想多说这事,鲛一也不敢多问,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她脸上的伤应该是被野兽利爪所伤。所以他只朝那水晶门看了眼,小心翼翼问,“王,里面那条龙呢?” 九夭朝着蓁蓁走过去,一边道:“已经暂时被封印住了。” 九夭现在并不敢肯定天阳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封印能维持到何时,所以她的回答只能是这样,暂时封印。 鲛一自然也没有忽略她说的暂时,不过到底现在没有危险了,他们便也能松一口气。看九夭的眼神也带上敬仰和钦佩。 一开始认九夭为王的时候,他们的确没觉得九夭有多厉害。 可今日,他们却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那条黑龙有多强,他们十八个人加一起也挡不住,九夭却只一个人便解决了它。 不管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总归,是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而他们呢? 鲛一看了看其他鲛卫,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有些愧疚。 从东海跟王出来是为了保护她,可最后却似乎还需要王来保护? 这么一想,他就下定了决心,等从这里出去后,一定要让大家好好修炼。 至少以后,不能拖累王。 鲛卫的心理活动很丰富,九夭却只顾着查看蓁蓁的伤势。 好在,并没有伤及灵根和妖元。 她微微松口气,这才看向同样盘膝在蓁蓁身旁的玄阳。 她心口上的伤似乎已经没有流血了,可面色依然难看,闭着眼也不知有没有醒来? 九夭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一叹开口,“你还好吗?” 刚才玄阳在里面做的必定是某种祭祀,和阴煞之眼有关。 很明显,玄阳是被天阳放弃的了,如果阴煞之眼打开,这祭祀真的完成,她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鲛卫的目光下意识落在玄阳身上。 玄阳一直闭着眼,他们都以为她没醒,可这会儿九夭开口之后,她的眼睫却忽的一颤,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 抬眸,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九夭,第一时间自然也是看到了她脸上的伤。 眼底的光有一丝的闪动,快得让人抓不住痕迹,然后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道:“既然我落在了你的手上,自然是随你处置。” 从九夭在凌天观见到她时,她就是这样,整个人如同一潭死水,或者说是被抽走了灵魂了傀儡。 唯一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怕就是对她说她夺了她女儿身体的时候。 思及此,九夭无奈的勾了下唇,“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就算不是真正的母女,可那十几年她身上流过她的血,她曾经用沐九夭的身体活过,这是不能改变的。 所以就算她对玄阳没有母女之情,却也实在恨不起来,哪怕她曾经算计过她。 玄阳看着她,没有说话。 九夭又是轻声一叹,“你也不必怨怪我,以为是我害了你的女儿。毕竟当初我的魂魄落在沐九夭身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说到底,是我代替她活了那么多年。否则,这世间人,不会知道沐九夭这个名字。” 说着她又想到什么,冷笑,“若是你真的要怪,倒不如怪你的好姐妹楚清影,毕竟她才是杀了你女儿的真凶。” “想来,当初薛子昂和左想容的事,恐怕也少不了她的手笔吧。” 听到楚清影和薛子昂的名字,玄阳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不再面无表情,而是有了一些冷漠,一些恨意,一些说不出的复杂。 可她却依然没有开口。 九夭也没有要逼她说话的意思,只是将目光落在她心口上,“其实我很好奇,当初你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竟然还能狠得下心用心头血做那样的诅咒,然后跳下九玄山?你不在意自己的命,也不在意孩子的命吗?” 对九夭而言,这一点的确是不太能理解的。 就好像鲛王和若染。 若染也是在怀孕之时以为自己被背叛,可她还是拼死将孩子生了下来。 这其中,有因为她对鲛王的爱,也有对自己腹中骨肉的爱,爱情和血脉,哪里是能轻易就被割舍的? 九夭甚至也想过,就算换做是她,如果是燕恒背叛了她,她也肯定不会因此而抛弃自己的孩子。 相比之下,玄阳的行为似乎就显得冷酷了许多。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薛子昂的感情也并没有那么深? 或者说,她这个人心里,最重要的只是她自己? 玄阳似乎是被她口中的不在意刺激到了,终于开口反驳,语气也终于有了几分波澜,“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有了身孕。如果知道……我……” 到底我什么她没有说出来,只忽然闭上眼,眼睫不断的颤抖着,似乎在忍耐。 可九夭想,她可能想说,若是知道她绝不会这样。又可能,连她也不知道,当时知道了,她会如何做? 九夭微微狭眸,“那后来呢,你跳下山之后不但没有死,还把孩子给生下来了?这时候你总该知道了。可你却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楚清影?你总不会那时候还以为,楚清影是真的为你好,会对你的孩子好吧?” 说到此处,她语声一凉,“说起来,真正杀了沐九夭的人,不止是楚清影,还有你自己!” 玄阳骤然睁眼,紧紧盯着九夭,那双死水般的眼中开始浮出各种情绪。 九夭不动声色的同她对视,良久,玄阳的声音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以为,孩子死了。” “这么多年,你就没怀疑过没打探过?” “我不想再同北阳的人有丝毫关联。” 这么多年,她都在逃避,逃避外界的一切。 她害怕,害怕若是她走出去,就会听到薛子昂和左想容有多恩爱,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了他们。 她将自己的爱和恨都死死压抑,如同画地为牢般将自己关在凌天观,也一颗心彻底囚禁起来。 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不曾存在。 九夭看着她,过去的一切到底是如何其实不用她再说得太多,她大概也能猜到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利用的一个。 拨开乌云般,九夭心底有一块地方忽然晴朗。 这个女人,并不是看到的这样无情。 相反,她将情看得太重,所以受不得丝毫背叛,所以宁愿折磨自己,也不舍得真正伤害薛子昂。 这样的人,为情而生,也为情而死。 说不得是可悲可怜还是可恨。 九夭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说,因为她想,自己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唯一的一点,或许就是她更理智,对对方更信任。 至于玄阳对她…… 她正想到这里,玄阳忽然道:“其实我知道,你身上有镇魂铃。” 九夭眉心一动,望着她。 有些话说出了口,再继续便不那么难了。 玄阳封闭了十几年的心在面对九夭时似乎更容易被打开,哪怕她知道,她并不算是她真正的女儿。 她看着九夭那半边没有毁容的侧脸,看着九夭冰蓝的眼眸。 看不出丝毫跟她和薛子昂相同的地方,甚至于现在九夭的身体中,也不再流着她和薛子昂共同的血液。 玄阳眼前渐渐有些模糊,“那时候,我的确是心如死灰,我从不曾想过,他会背叛我。” 所以当那个女人在她面前对她说她怀里薛子昂的孩子时,她崩溃了。 她恨她,更恨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最无助的时候,她一个人上了九玄山。 这里,是她和薛子昂初见之地,所以,她想让一切也结束在这里。 一切的转折似乎也在这里,她在这里遇到了天阳。 后来,她被天阳带去了东海,他说他能帮她,只要她按着他说的做。 玄阳其实不知道他能帮她什么,可那时候的她已经不在意。 她如木偶人一般活着,天阳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直到不久之前楚清影再次出现。 那时候她才知道,她被骗了。 “所以,我杀了她,替我的孩子报了仇。” 这一句话,她说得平静,九夭却是挑了下眉梢。 果然,她想的没错。 当初沐家出事,楚清影从沐家逃出来,或许就是投奔天阳来了。 当时她自己可能也想不到,她投奔的其实是阎王殿。 而对于天阳来说,一个楚清影自然也比不上玄阳重要。 九夭沉默了一下,问,“你还想见薛子昂吗?” 玄阳放在膝上的手分明握紧了些,喉间快速滚动几下,她垂眸,“见了又如何……” 她曾经下过诅咒,和他生生死死永不相见。 世事变幻,早已物是人非。 她不想让他见到自己如今这丑陋的模样,更何况,那诅咒也并非虚假。 九夭蹙眉,也想到了她曾经下过的诅咒。 “那你……” 她想问玄阳以后有何打算,玄阳却先道:“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她的神色忽然变得诡异,九夭没有言语,等着她继续。 然而她想了很多她可能会说的话,都没料到,她竟然说:“燕恒,并没有魂飞魄散。” 九夭的心脏瞬间疯狂跳动起来,她猛的上前一步,“什么意思?” 就连一旁一直旁听的鲛卫都顷刻间竖起了耳朵,蓁蓁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看着她们。 玄阳唇边的弧度变得有些莫名,她的声音很低,却在九夭耳朵里脑海里疯狂炸开,如雷霆闪电又如烟火斑斓。 “我听天阳同赵凌墨说起,燕恒并没有魂飞魄散,他只是回了他该回的地方……” 第361章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寒风呼啸而过,回旋之声如同呜咽。 风雪簌簌而下,天地银白一片苍茫。 九夭静静站在九玄山山顶,除了被烈风吹起的头发和衣袖衣摆,整个人一动不动,如同雪雕。 蓁蓁站在她身边,不时的转头看她一眼,可见到她冰冷如雪的侧脸,一肚子的话又不得不吞了下去。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毕竟燕恒哥哥没有魂飞魄散应该是好事,可姐姐看起来却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 难道,姐姐不相信玄阳? 她暗自猜测着,却又不敢多问。 垂眸朝着崖下看去,深渊无底,如有看不见的狂风暴雨在其中酝酿,随时准备席卷而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日升到日落,从落雪到雪停。 蓁蓁一直默默的陪着九夭,直到天光彻底暗下,星斗漫天。 雪后的天空纯净几乎透明,星子光芒洒落人间,立于高峰之巅,眸光落处便能俯视天下江山。 峰顶的烈风都好像静止了下来,这画面美如诗画。 蓁蓁的注意力被这副壮阔美景吸引了几分,正心潮澎湃间,却听九夭轻声开口,“蓁蓁,我要去神族!” 之前玄阳就说,燕恒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神族。 蓁蓁不太明白为什么神族是燕恒哥哥该去的,可之前和天阳说过那番话的九夭却隐隐猜到了。 神帝之子,自然是该回去神族的。 蓁蓁惊讶的转眸,依然只看到九夭的侧脸,如霜如雪,甚至比霜雪还白。 她迟疑,“姐姐……” 九夭忽然转眸过来,眼底光芒复杂,是现在的蓁蓁看不懂的。 她只听懂九夭说的话,她说:“这一次,我不能带上你了,抱歉。” 蓁蓁抿紧唇瓣,好久,才挤出声音来,“是因为,会有危险吗?” 九夭眸光渐深,转回眸,看着天幕上灿烂的星,“神族之人容不得妖族。” 蓁蓁听明白了,因为她是妖,所以她去不得神族。 “那姐姐呢?” 她眉心收紧,她是妖,可姐姐也是妖啊,那不是一样会有危险吗? 九夭弯唇,语气轻松,“所以,我要先历雷劫。” “雷劫?” 蓁蓁紧紧咬唇,刚才还觉得已经停下的风不知何时又刮了起来,这次她感觉到有些冷。 最开始学习修炼的时候,姐姐就跟她说过,雷劫是她们这些妖族修炼的必经之路。 渡得过,便能成神成仙。渡不过,可能就是灰飞烟灭。 姐姐还说过,她当初会转世成人就是因为渡劫失败,好在运气好,只是魂魄落到了人间。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也许姐姐不用去神族,燕恒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呢?” 说到这里,蓁蓁又语气肯定的点头,“他那么喜欢姐姐,肯定会回来的。” 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九夭。 九夭眼底光芒暗了几分,她凝着那片星空,摇头,“如果他能回来,不会等到现在?” 她太了解燕恒。 就好像蓁蓁说的,他那么喜欢她,他不会舍得将她一个人留下的。 如果他能回来,他必定第一时间就会回到她身边。 可到现在他都没有,他甚至不曾想办法传递过一丝消息给她让她知道他还活着,任由她以为他魂飞魄散,任由她心伤心死。 这般,在九夭看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燕恒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他被困在了神族无法回来。 也许他会想到办法,也许有一天他当真能回来找她,可九夭却不想这样等着,她等不了。 九重天上一日,世间轮回百年,若只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她想,她会疯。 蓁蓁眉头紧紧的,“可是……雷劫也不是说来就会来的呀?” 九夭挽起唇角,语气轻松,“没有雷劫,却可以引来雷罚,只要渡过十八道雷罚,也是一样。” “不行!姐姐,这太危险了。” 蓁蓁就算没经历过这些,可也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 雷劫都可能让人灰飞烟灭,更何况是雷罚? 姐姐曾经亲口说的,雷罚的威力比雷劫大百倍不止。 十八道雷罚,她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蓁蓁没有对九夭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说过话,在九夭面前一直软萌的小丫头好像忽然间就长大了,变了个人似的。 九夭却只道:“蓁蓁,我心意已定。” 蓁蓁急了,“可是……如果有什么危险,那姐姐不是再也见不到燕恒哥哥了吗?”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阻止九夭,可她想姐姐肯定舍不得永远见不到燕恒哥哥的。 然而九夭只是一笑,从燕恒离开以后,她没有像此刻这般轻松过。 她说:“我相信我自己。” 蓁蓁急得要哭了,这不是相信不相信,万一呢? 可她这话还没说出来,九夭又道:“不过,若真有那个万一,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我便也认了这天命。也算是,我给他的惩罚。”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蓁蓁几乎听不清。 九夭唇边的笑意也越来越缥缈。 是的,这是她……给他的惩罚。 他自作主张一次,她便回敬一次。 若她当真灰飞烟灭,就将她受过的痛,也一并还给他了。 九夭做下的决定,自然不是蓁蓁可以阻止和改变的。 更何况这事涉及到燕恒,恐怕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她。 而这之前,九夭却要将蓁蓁她们先安排好。 她不能带蓁蓁去,毕竟蓁蓁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承受雷劫,所以她决定将蓁蓁送回赵卫轩身边。 至于十八鲛卫,则先回东海鲛人族。 若是她当真能找到燕恒,她和燕恒一定还会再回来。 至于赵凌墨…… 就连玄阳也不知道赵凌墨现在身在何处,在九夭来九玄山之前他就失踪了,天阳都找不到他。 既然如此,九夭自然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去寻他,他想要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除非,他有本事躲一辈子! 天阳落下血湖生死不知又被九夭封印,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玄阳却决定要回东海。 东海凌天观的神话已经破灭,东海人对凌天观恨之入骨,甚至九夭知道,很快东海就会成为夕煜的一部分。 可玄阳还是决定要回去。 九夭不知道她回去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可她没有阻拦她。 只是想到薛子昂,情绪有些复杂。 她想到曾经在北阳的宫宴上,薛子昂的夫人左想容说过的话,她说薛子昂这一生都不会幸福。 对,一生不幸。 他这一生,依然只能活在不幸和痛苦中,玄阳又何尝不是? 她在折磨惩罚薛子昂,也在折磨惩罚自己。 九夭不懂这样的感情,可她绝不会让自己和燕恒走上这样的一条路。 不管燕恒为何停留在神族,她都要去找他,去问他。 燕恒离开前将江山托付给她,所以她离开前也要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她让人给泽帝和凤皇传递消息,亲自写了一封信,清清楚楚的讲明白了燕恒的事,也说了她要去寻他,请他们重回北阳主持大局。 她没有隐瞒,是因为她知道燕殇是神帝转世,若是有可能,他能恢复神识自然是最好不过。 接着她又给薛子昂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告诉他,他的确有个女儿,叫做沐九夭。 薛子昂却仔仔细细的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沐九夭的名字在他舌尖滚动流连,几乎泪盈满眶。 他转眸,看向窗外亮起的天光,心中那片早已干涸的荒漠之上忽然长出一小片绿洲,足以让他慰藉半生。 九夭没有耽误片刻时间,甚至连夜将蓁蓁送回了北阳。 赵卫轩被人从梦中叫醒时还有几分茫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更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然而在看到九夭脸上的伤口时,他神色瞬变,直觉是出了事。 九夭也没隐瞒,先将东海那边的事跟赵卫轩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已经传信给燕殇和夕月,等到将正事说完才开始交代蓁蓁。 让蓁蓁等到东海定下就将那个叫阿怜的姑娘还给赵凌灏。 还告诉她,让她好好修炼,等到雷劫来临时才不会如她以前一般无法应付。 当然,等她找到了燕恒,就会和燕恒一起回来。 赵卫轩听着她们两个人说了好些话,都是九夭在交代蓁蓁,小丫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听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可怜兮兮的。 只是等到九夭说完要转身的时候,她忽然就拉住了九夭的衣袖哭了起来。 见到蓁蓁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抓着九夭时,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九夭无奈的转回身,抱了抱蓁蓁,“乖,听话,姐姐很快就会找到你燕恒哥哥,和他一起回来。” 蓁蓁唇角抿着,眼睫一眨眼泪就朝下落,可除了叫“姐姐”却实在说不出其他了。 九夭有些心疼,抬眸看了赵卫轩一眼。 赵卫轩愣了愣,上前从她怀里将小丫头接了过来。 九夭看了他们一眼,将蓁蓁交给赵卫轩是没办法,好在她知道,赵卫轩不会伤害蓁蓁。 她没有再犹豫,直接转身,周身光芒一闪已经消失在房中。 赵卫轩僵了下,蓁蓁忽然就大喊着“姐姐”哭出了声。 蓁蓁的身高还在赵卫轩心口之下,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哭得他心疼。 可他从来没有哄过小孩子,手足无措,只能将她抱着轻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乖,不要哭了……” 蓁蓁抓着他的衣服哭得一抽一抽的,“姐姐走了……姐姐不要我了……” 赵卫轩无奈的继续哄,“还有我呢,姐姐走了,还有哥哥啊。再说,她也不是不要你,她不是说了还会回来吗?” “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 蓁蓁泣不成声,就连她也不知道姐姐说的那个回来会是什么时候,甚至她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能挨过雷罚,她害怕,从今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真正的亲人…… 赵卫轩的确是不太清楚九夭去找燕恒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他这会儿只知道,这丫头哭得他心都慌了,再这么下去,他都想哭了。 可这丫头对于九夭的感情比对他深多了,他没办法说什么,只能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抱着她任由她哭个够。 他只轻声哄着她,动作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的哭泣声一点点慢慢的歇了下去,只剩下偶尔的抽泣声。 赵卫轩松了口气,只觉得把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完了,原来带孩子真这么累的。 将她的脸从怀里挖出来,看着那双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叹,“终于肯停了,再哭下去,我这房间都要被你给淹了。” 蓁蓁看着他,其实她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又会回来。 她还是个孩子,所以不能再跟着姐姐,就连轩哥哥也依然将她当成一个孩子。 再想到姐姐和燕恒哥哥,蓁蓁的眼睛又有些酸了,她抽泣了两声,却到底没有再哭,只是一言不发的重新将头埋在他怀里。 她想,要相信姐姐,姐姐一定能找到燕恒哥哥。 而她,也会很快长大…… 九夭离开北阳之后先回了一趟东海,找到了天哲,从他手中拿到了之前她没拿的那张明黄丝绢。 那是燕恒最后留下的,她忽然很好奇,他会在上面写了什么。 她开始以为,是他留下的圣旨,却没想到,竟然会是一首诗。 龙飞凤舞的几行大字,一字字都似刻进了九夭心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九夭指尖轻颤着从那几行字上抚过,忽然勾唇轻笑。 原来,他当真早就知道,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告诉了她。 九夭深吸口气,将丝绢小心叠好放入袖中。 抬眸,看向苍穹之上。 神族之上九重天,那里绝不如在凡间看到的这般静谧安宁,可不管那里有什么,她也要去闯上一闯! 第362章 魔帝魂逝,神帝归位 要引来天罚并不那么容易,至少单凭九夭自己现在是做不到的。 所以她想到了一个人,月空。 现在,能帮她的人似乎也只有他。 要找到他对现在的九夭而言并不难,他一直就在太明山的幻境之中。 这地方,有着和九玄山一样的血池。 之前九夭不太明白这血池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却大概知道了,这些应该都是阴煞之眼的眼门所在。 九玄山,太明山以及凌天山,还有回鸾山。 虽然凌天山和回鸾山的血池她没有见到,可她知道一定是有的。 这四个地方,就是四个阴煞之眼的眼门所在。 所以月空一直守在太明山这里,是为了守住阴煞之眼? 还是他和天阳一样,也想找机会打开…… 不过九夭还是下意识的觉得,月空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他曾经在她和月痕之间弄出一个桃花来,不过她也可以理解他,身处那个位置,自然是要向着自己的族人,而不是她这个外人的。 九夭站在血池边上,看着那一池腥红,许多乱线慢慢被理顺。 她想,天阳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的目的也一定是和三界六道有关。 是想要借他们所有人的手,借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残杀,而他坐收渔翁之利? 或许,天阳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因为他和她们一样都是棋子。 又或许他知道却不在意,他觉得自己只要成为魔道至尊就能跳出棋盘不再受人掌控。 可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洛水呢? 想到那天见到的洛水,还有他们口中不断重复的天命。 九夭眸色渐深,能让陵光,让洛水都忌惮的天命,到底是无形缥缈的存在,还是可以被人控制! 如果能,能控制天命的人…… 九夭心头一颤,下一刻便否定了这个可能。 不,不会是神帝。 若神帝真能如此,他又如何会毁掉神根还发誓永不入神族? 九夭正沉思,一道幽幽轻笑落在耳边。 “今儿吹的什么风,竟将你给吹来了?” 九夭抬眸看了看碧蓝的天,蓝的太假,她勾唇,“你这地方风能吹进来吗?” “呵……” 月空笑,抬手间银色宽袖轻拂,天空瞬间从碧蓝变得乌沉沉,黑云压顶,狂风卷来,将他们身边桃花树上的桃花刮落一地。 他挑眉,眼带得意,“只要我愿意,想怎么吹风就怎么吹风。” 九夭翻了个白眼,幼稚的老妖怪。 转身看向月空,他依然和头几次见面时一样,银发银衣,银灰的眼眸近乎透明。 唇边永远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可眼底却永远如同水镜般平静。 她转身,月空自然也看到了她那带伤的半边脸,眉梢微挑,啧了一声,“这伤可够深的。” 九夭微微蹙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她已经替自己疗过伤,可这恶灵灵力还带着阴煞之气,凭着她的灵力不能消除,只能愈合伤口,愈合之后便剩下了四道狰狞的疤痕。 之前她的确不怎么在意,可现在知道燕恒并没有魂飞魄散,她就有些苦恼了。 她一点也不想让燕恒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这会儿面对月空的讥讽,她只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正事,“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哦?” 月空对于她口中的正事显然比对她的伤更有兴趣,再次抬手一挥,风停云散,他转身慢慢朝桃林中走去,问道:“什么事?” 九夭很自然的跟在他身后,“我想要去神族,我想请你帮我引来雷罚。” 月空的步子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神色并不惊讶,反倒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只是问,“你要去找燕恒?” 九夭狭眸,“你也知道他在神族?” “呵……” 月空又是一笑,笑意不明,只重新回头朝前走。 九夭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还是跟上,看着他的背影自嘲一笑,“好像只有我是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月空缓缓走在前面,闻言道:“初一那夜,逆紫微灭,紫微星却忽然大亮。那时我便知道,魔帝魂逝,神帝……已经归位。” 他这话便是解释了他为何会知道了,九夭却是微楞,“神帝?你的意思是,燕恒他……” 月空的话让九夭有些诧异,她本来以为燕恒只是去了神族,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月空道:“他本就是神帝之子,如今神族无君,他继任神帝自然是情理之中。” 九夭勾唇,笑意复杂,“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神帝之子这事,总不会是观天象观出来的吧。 月空喟叹,“我早就同你说过,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小屁孩。” 九夭扯了扯唇角,懒得和他闲扯,只沉默了一瞬忽然道:“那你还知道什么,比如,天命?” “天命……” 月空背对着九夭在前,九夭看不到他的神色,却听出他的声音更幽凉了两分。 片刻,他轻声道:“人之生也,贫富贵贱,夭寿贤愚,禀性赋分,各自有定,谓之天命。” 九夭闻言微微眯眸,忽而冷笑,“虚无缥缈。” 月空再次停下,转身看着九夭。 这一次,他的唇边不再有笑,那双银灰的眼眸中聚着莫测的光芒。 他说:“天命,本就是虚无之物,却,不可更改!” 九夭瞳孔微缩。 不可更改? 那天洛水说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吧。 他说:天命,不能违抗! 九夭眸色彻底暗下,同月空对视,漠然勾唇,“正好,我也听过一句话,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虽然不能更改不能违抗,却,可以利用! 月空看着她眼底的坚定,抿了抿唇又是扬唇,笑意低沉的道:“有这志向是好的,只是,也需量力而行。” 说完,他再次转身。 九夭其实不太看得出来月空到底是站在哪方的,可至少她感觉得到,他现在对她的确没有恶意。 九夭沉默的跟他走了一段,忽然又问,“那燕殇呢?” “他啊……” 月空这回的语气带着些说不出的讽刺,“他现在同夕月两人恩恩爱爱,怕是早就不想理会那些东西了。” 九夭皱眉,“可他不是才是神帝吗,上古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天阳真的也是神帝的儿子吗,和燕恒是兄弟?” 九夭的问题很多,既然月空什么都知道,她自然想从月空这里找到答案。 而在她说话间,月空已经带着她入了一处地宫。 九夭对于这里有地宫的事并没有太惊讶,只是四处扫了一眼,又重新将目光落回到月空的背影上,等着他回答。 月空缓步朝前,银色的宽袍拖拽在地,却不染丝毫脏污。 这次,他沉默的有些久,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回答九夭。 九夭也没催,只跟着他,直到月空在一个大殿中停下。 大殿很空旷,中间有水池,倒不是血,而是很透彻的水。 水中放着水晶棺,棺木中躺着一个女子。 月空在池边停下,目光只落在那棺木中女子的身上,九夭的目光也随着落去,那女子她不认识,只是应该对月空很重要就是了。 她没说话,月空也沉默。 等了许久,他终于缓缓开口,“天阳和月痕,的确都是神帝之子。上古之时,神子出生,一体双魂。天阳是为光明而生,月痕是为黑暗而存。两人从不会同时出现,千万年都相安无事。直到某一天,月痕认识了一个姑娘。他同那姑娘相爱,自然希望能够和她长久,而不是只能在黑夜里拥有她,所以,他想要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的身体……” 他的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转眸看向九夭。 九夭也怔怔的看着他,她想,月空说的那个姑娘或许就是她,或者说,是上古时的妖皇。 她攥紧手心,问,“那……后来呢?” 月空眼底幽光一闪,“后来,他自然成功了……用尽自己的神识,脱离了天阳,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体。却,失去了那个他爱的姑娘。” 他的声音忽然低得诡异,冰凉得像是毒蛇,紧紧勒住九夭的脖子,让她窒息。 她舔了下干涩的唇,声线变得紧绷,“怎么会……那个姑娘,死了吗?” 她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个梦,在星云峰,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从峰顶跳下。 还有之前火狐说的,上古时候妖神两族大战,妖皇自破妖元。 却不料月空竟然呵的一笑,“不,她没死。相反,那时候她活得很好。她只是,抛弃了他。” “不可能!” 九夭声音骤停,下意识反驳。 月空摇头一叹,“为什么不可能?女人心,海底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九夭的心跳得很快,窒息感让她只能不断的深呼吸,“别人我不知道,可我……绝不可能。” 月空讥讽的笑开,说出的话如同匕首,毫不留情的刺穿九夭的心脏。 “你曾经,不也抛弃过他吗?” 九夭的呼吸越发困难,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她看着月空,没有再说话。 也许是,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月空幽幽一叹,“不是想要去找他吗?我可以帮你引来雷罚,若你真能熬过去,等你找到他,也许你就会知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63章 雷罚至,妖神现 这一日,本是云朗风清,午时将近时,却忽然卷来乌云。 正和赵卫轩一起用午膳的蓁蓁似乎感觉到什么,放下筷子就朝外面跑。 站在屋檐下,只见到一层层的黑云不断朝北阳上空聚拢,不过顷刻之间,一切光芒都被黑云遮掩,天地间只剩下无尽黑暗。 “这是怎么了?” 赵卫轩也跟了出来,瞧着忽然而来的一片比夜色还要浓黑的黑暗,眉心紧蹙。 蓁蓁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睫密密的颤动,低低呢喃,“是姐姐……” 赵卫轩眉梢微动,看向身边的小丫头。 黑暗之中,他清晰的察觉到她的情绪。 她在害怕,在颤抖。 唇角轻抿,他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腿弯上方,抱小孩的姿势。 然后在她耳边轻轻一叹,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哄道:“别怕,哥哥在呢!” 蓁蓁转眸看向他,哪怕这样黑,她依然看得清他的神情。 他的眼睛里全是疼惜,是那种……对孩子的疼惜。 哥哥啊…… 蓁蓁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他。 赵卫轩只当她在为九夭的事难过,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语气却坚定,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她和燕恒都会没事的,相信我。” 片刻,蓁蓁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却也没进屋,只静静的站着,等着这场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而这时候,整个北阳的人都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异常天象而不安起来。 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了下来,本来在家里的人也忍不住出来张望,在同一片天空下,对着漆黑如墨的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太阳忽然被乌云吞没,这有点像天狗食日,可这天狗食日的时间却有些长了。 而且天狗食日在百姓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征兆,想着最近夕煜和东海的战争,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而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在北阳皇宫归凰宫的殿顶,也站着一男一女。 却是之前已经离开的燕殇和夕月。 燕殇眸色幽蓝,面色却一派浅淡。倒是夕月微蹙着眉,有些不安。 眼见着黑云越积越多,几乎要临头压下,迫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轻吸气,问身边的燕殇,“你说,她能成功吗?” 燕殇看她一眼,揽住她的腰身,不答反问,“你希望,她能成功吗?” 夕月眸色深沉的看向他,“我希望,恒儿能开心能快乐。” 燕殇眉心一动,勾唇,又将她揽紧一分,“若是夕夕想要的,为夫自然要如你所愿。” 夕月笑了笑,不再说话。 恰逢此时,被层层黑云覆盖的天际之上忽然炸开一声巨响。 震耳发馈之声如同夺命的利器直直刺入众人的耳膜,让人骤然生出了死神降临的恐惧。 街头巷尾的百姓有些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尖叫起来,如同飞鸟般快速扩散,回家的回家进店的进店,将房门紧紧闭上,不敢再生出看热闹的心思,只盼着这可怕的黑暗早点散去。 这一声狂雷之后,天地死静。 可夕月燕殇甚至连蓁蓁都知道,静得越久,那黑云后正在凝聚的力量便越大越强。 而这力量沉积最深的地方,便是太明山上空。 夕月抿紧唇,和燕殇相视一眼。 一个眼神,两人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虽然月空已经在太明山布下结界,尽量减少这雷罚对其他地方的影响,以免祸及苍生。 可这雷罚的力量的确太强,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 夕月对着燕殇点了点头,就在黑云之后的第一道罡雷劈下的同时,夕月周身鲜红的光芒忽然大亮,光芒之中,一道火红的身影直冲天际。 一只火红的凤凰,周身光芒如血般鲜艳,绚丽到让人窒息。 火凤展开绚丽的双翅在北阳上空飞旋,火红的光芒将层层的乌云遮挡,也将罡雷的力量尽数阻挡。 燕殇看着那道火红的身影,唇边勾出一抹无奈的笑。 下一瞬,他身形亦是一动,轰隆的巨响之中,一条金色的长龙盘旋上空,冲天的洪荒之气席卷天地,朝太明山方向席卷而去。 蓁蓁大睁着眼看着天空,“那是……” 她身边的赵卫轩也是瞧着了,瞪大了眼,震惊至极,“凤凰……还有龙……” 他这会儿特别想说句脏话:他大爷的,真是活久见了! 蓁蓁眼底光芒却是骤亮,“他们是来帮姐姐的吗?” 她能感觉到,因为这凤凰的出现,罡雷的力量被减弱,并没有伤害到百姓。降下之时,不过就如同寻常的雷电,或者稍稍要厉害一些,可只要大家不随意出门,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也许吧……” 赵卫轩不敢随意回答,只能模棱两可。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眸色深深的看向怀中丫头。 他已经快要忘了,他怀中这丫头也是妖! 那她,会不会也有一天要经历这样的什么雷罚?然后,去到那个他想也不敢想的,所谓神族! 蓁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神色忽然就轻松了好多,双手合十放在心口,看着天空不断盘旋的火凤,“真好,有他们帮忙,姐姐肯定能顺利渡过雷罚的。” 太明山上,罡雷焚天。 第一道罡雷劈下,太明山便几乎化作火海。 太明山顶,火海之中,九夭手持裂天直指向天。 冰蓝色的灵力光芒在这样的浩劫之中显得极为弱小,不过第一道,她周身筋脉就几乎尽断。 九夭紧紧闭眼忍耐着剧痛,身形却是不动分毫,唯有三条白尾在身后不断的晃动。 第二道罡雷落下,冰封千里,火山成为雪山。 九夭的身体亦顷刻间被冰雪覆盖,体内正被烈火焚烧的筋脉瞬然凝固成冰,眉心的冰蓝亦近乎凝固。 可她的意识无比清晰,疼痛越是强烈,她越是清醒。 挨过十八道罡雷,竟如同熬过十八层地狱。 火海冰山,或者还有刀山油锅…… 一道比一道猛烈,一道比一道痛苦。 疼痛到了极致那一刻,九夭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熬得过去。 耳边又是一道惊天巨响,第三道罡雷即将落下。 无数道锋利的刀锋从肌肤上刮过,一片片,欲将她千刀万剐。 九夭颤抖着,只有念着那个名字,才让自己不会轻易倒下。 阿恒……若是他知道,会不会觉得心疼…… 月空在地宫之中,盘膝浮于那片水池之上,他的身边依然是那具水晶棺,棺中女子一袭白衣,安静的闭着眼。 不管何时,她都这样平静而乖巧。 月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银灰的眼底有着少见的波澜,轻声开口,“依依,你说,我做的对吗?” 她自然不会回答他,她永远都不可能回答他。 月空弯唇,闭上眼,也不再说话。 雷罚并不是这么容易引来的,九夭和他两个人的灵力加在一起,还动用了裂天剑和还魂冰晶。 对,九夭手上带着的,九夭不认识,月空却很清楚。 那是还魂冰晶,当然,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引生戒灵。 它的本事,自然不单单是让人死而复生,还能引人穿越空间时间。 这东西,曾经和月空一起离开过。 而在他回来的时候,跨过空间之时丢失了引生戒灵,后来再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它被人封印在了薛灵雅的体内,而薛灵雅也因此得了个凤命。 月空不是没想过将它拿回来,只是他还不想惊动了夕月和燕殇,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回来了,另外也想看看背后到底是何人在搞鬼,所以便一直没有动作。 没想到,现在这引生戒灵竟到了九夭手中。 有了这引生戒灵,引来雷罚便容易了许多,将所有的灵力加在一起,九夭灵力似乎瞬间暴涨百倍,裂天剑指苍天,灵力破空,竟当真有那么一股要开天裂地的霸道。 这样的举动成功骗过了上天,天降雷罚,欲将这大胆妖族灭于罡雷之下。 而在某一刻,月空眉心忽然一动,豁然重新睁眼。 纯净的眼眸里闪动着复杂的暗光,目光似乎好像穿透虚空,嘴角轻勾,幽幽一笑,“呵,他们两个……竟然已经觉醒了……” …… 九重天上,三道孤峰悬天而立。 正中孤峰之上,一座金色宫殿巍然簇立。 宫殿之上,九条银龙盘旋腾飞。 宫殿之中,四道身影静立正中。 殿中静谧。 他们的前方,九重宝座之上,坐着身穿雪白衣袍的男子。 男子单手支额,绣边黑色的龙翔暗纹邪肆若魑魅,煞气肆意让人心头生颤。 哪怕他闭着眼,只单单一个侧脸,亦是冷峻妖冶,周身之势森森迫人。 殿中四人不敢出声,只觉宝座上这人似乎就是为这王座而生,他就该坐于这九重天上,睥睨苍生。 这般的沉静不知多久,宝座上的男人忽而眉心微动,缓缓睁开眼眸。 眼底一片迫人的暗蓝,凌厉莫测,没有丝毫波澜。 只是抬眸看向某个地方,目光微微一凌,下一刻,他的身影已在殿中消失。 殿中四人微愣,忙跟随而上。 男人出现在了宫殿上方。 银龙在他周身盘旋,他的目光朝着东面看去。 四人站在他的身后,也随着看去,看出那一团黑云之后神色微变。 “帝君,那是……” 男人微微狭眸,低幽一语如同自喃,“有妖神即将飞升……” 第364章 飞升水云峰 妖神飞升? 四人神色古怪,望着那处黑云聚集之处,那般强的力量,可不是普通的雷劫之力,分明就是雷罚。 什么样的妖神,竟能惹来雷罚,还真能熬过去飞升神族吗? 男人的目光也始终落在那处,沉默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唯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将他的情绪泄露一分。 他一直看着那方,直到黑云之中聚集的力量慢慢散开,一道冰蓝色光芒冲天而起。 男人唇角微微一抿,拳头松开,身形忽然再次消失。 他身后四人一愣,男人已经回到了神殿之中。 同一时间,整座神殿瞬间从金色变成了沉沉的墨黑,深沉而又压抑。 这是将神殿封闭了! 四人正愣着,沉冷的声音从神殿中传来,让人不敢违抗。 “无神令,不得入内!” 四人面面相觑,都是摇头叹气。 这位帝君刚入神族,且并未昭告神族之人,现下也就他们四个和洛水洛星两位神君知晓。 其他人还都以为神殿中的还是以前那位神帝,只是在闭关修行。 而他们和这位帝君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实在看不懂帝君的想法。 现在这位跟之前那位一样难懂,且,更加沉默寡言。 …… 苍松翠柏,绿意淼淼,一道顶峰之上玉宇阁楼浮空而立,云遮雾绕,百鸟环飞。 如一副缥缈古老的画卷,画卷之中,忽然聚起一道冰蓝色光柱,越来越亮,直冲九重天外。 这光芒连带着方才的雷罚之力自然吸引了神族众人的注意,很明显,今日有人飞升,且这飞升之人不容小觑。 神族各处一时都有些躁动,这样的阵势,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有些人甚至有种预感,神族,似乎要不平静了。 光芒散去,显出女子的身形,依然是一身冰蓝。 这女子,自然就是九夭。 片刻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眼底也是一片冰蓝,却比以前更加纯净。 待看清眼前的景致时,生出了几分茫然。 她站在峰脚下,脚下是云,身边是云,头上也是云。 很明显已经到了神族,只是不知这是神族的什么地方,她现在又要去哪里找燕恒呢? 九夭一时踌躇不前,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火狐从引生戒灵中飘了出来,眼神发亮的看着四周,“哇,老大,这就是神族啊?” 说完,又一脸崇拜的看向九夭,“老大,你真厉害,竟然连雷罚都过了!” 它之前还跟着操心会完蛋,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对它的马屁九夭只是轻抿了一下唇角,心情也有些复杂,“不是我厉害,是有人帮了我。” 她很清楚,在第十道罡雷落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承受不住,几乎到了极限。 不要说十八道,只要第十一道罡雷落下,她必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那一刻,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疼是伤,只想着若是燕恒知道了之后,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只是她没想到,就在她等着灰飞烟灭那一刻时,罡雷落下的威力却忽然减弱。 九夭睁开眼便看到了那条飞腾在她上空的金龙,是它替她承受了大半雷罚之力。 当时九夭就知道了它的身份,是燕恒的父亲泽帝燕殇,也是那位自毁神根的神帝。 除了他,凡间恐怕也没有人能做到了。 可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复苏了? 火狐不知道九夭想的是些什么,它只觉得兴奋。 管他是不是有谁帮忙呢,总归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神族。 它在九夭身边飘着,“嘿嘿,这是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能有上神族的一天!” 九夭皱眉,“你老实些待着,真以为你到了神族就不是妖了吗?” 这火狐不过是因为待在引生戒灵中才能跟着她一起上来了,可它到底只是一抹妖魂,妖气未散,在神族的地盘上被人发现了,很容易惹来麻烦。 火狐又“嘿嘿”了一声,“我这不是太兴奋了,想看看神族到底长啥样吗,也就这样吧。我这就进去马上进去。老大,你有事叫我啊!” 说完,它便又飘进了戒灵中。 九夭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晶扳指,想到月空说过的话,眸色微沉。 怎么也没想到,这扳指竟然这么厉害。 叹了一声,又抬头,想看看到底朝哪里走,这一抬眸,便见眼前光芒一闪。 光芒散去,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女子面带浅笑,对着她微微福身,“奴婢奉神君之令,前来接引灵尊大人。” 雷罚过后,九夭直接从灵仙成了灵尊。 在神族,灵尊虽不少,可像九夭这样飞升之后就直接成为灵尊的却不多见。 以至于这女子的姿态语气都很是恭敬,只是她的目光落在九夭的脸上时还是微微一顿,眼底露出些可怜之色。 这脸本是很美的,却被毁成这样,当真是可惜。 九夭目光微狭,只当看不出她眼中的怜悯,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她袖口上的红边衣袖,神族最低等级的。 看来是专门接引飞升之人的仙婢。 而她口中的神君,会是洛星,还是洛水? 九夭暗自猜测着,只也弯了弯唇,“那就多谢这位姐姐了。” 女子笑意温婉,又是一福身,“灵尊客气,奴婢不敢当。请灵尊随奴婢去神阁。” 九夭点头,她对这里还很陌生,有人接引自然是最好的。 等她先弄明白现在的处境,再想办法找燕恒。 他如果真是神帝,应该会很好找吧。 一边想着,一边随女子朝峰顶去,两人御风而行,速度很快,却也够九夭将周围景致看个分明,接引她的神婢也在一边跟她介绍。 神族广阔,九重天上都是神族领域,神族之人所居也最是分散。 当然,所有最初飞升到神族的人,都会先到水云峰以及星云峰,入了神阁接受赐福,才算成为真正的神族人。” 九夭默默听着,算是理清了一些,也就是说,水云峰和星云峰,是神族的两处飞升台。 她问:“那,这里是水云峰还是星云峰?” 仙婢笑道:“回灵尊大人,这是水云峰。” 九夭嘴角一扯,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仙婢还在说着:“灵尊大人既然飞升到了水云峰,以后便算是水云峰门下弟子了,若是能得神君青眼,说不得还能留在神君座下。” 就算这仙婢也知道,一飞升就是灵尊的,那必是可造之人。 而这样有天赋的人,很可能就会得了神君青睐,留在神君座下,在神族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思及此,她又补充一句,“神君是很少亲自接见初初飞升之人的。” 这最后一句话,语气中的羡慕不要太明显,九夭勾了下唇却没说话。 洛水亲自接见她啊,呵…… 垂眸看了眼手上的戒灵,薛灵雅……紫秋,便是洛水神族座下的,难怪能那么嚣张了。 而这样简单的介绍,也让她大概将神族给弄明白了。 神帝是神族老大,洛水和洛星是神族老二。 这两位老二下面有无数门人,这些门人也许自立仙门,也许只是散仙。 也就是说,神族其实是分成两派的? 而真正作为老大的神帝,又有多少人真心对待他服从他? 思索着,两人已经接近了峰顶水云神阁。 却在即将靠近时,一道身影挡住了两人去路。 接引九夭的仙婢在瞧着前面的人时微微一愣,然后慌忙福身,“紫夏姐姐。” 九夭看着挡在面前的紫夏,火狐的声音已经落进耳朵里,“老大,这个女人和薛灵雅是一伙的,那个时候在回鸾山的时候我见到她出现过。” 九夭唇角勾得深了些,没说话。 紫夏的目光落在九夭身上,话却是对着那位仙婢说的,“我带这位灵尊去神阁就好了。” 仙婢微愣,“可是……” 紫夏的目光一转,移到她身上,没有说话,却让那仙婢顿时噤声不敢再说。 仙婢小心的看了九夭一眼,终究还是施施然退下了。 九夭始终不曾开口,紫夏笑了笑,“仙君已经在等着了,灵尊请随我过去吧。” 九夭扯了下唇角,依然不说话,态度不明,但是肯定不友好就是了。 紫夏的笑僵了些,手心微微攥紧,转身带着她朝神阁那方去。 却在转过身那一刻,眼底光芒骤暗,浮上讥讽。 呵,现在就让她再得意得意吧,到了神族,可就是她的地盘。她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九夭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笑,却没动。 紫夏行了一段才察觉,皱着眉回头,“灵尊怎的不走了?” 九夭朝前面不远处笼在云雾之中的水云神阁看了眼,“这里面的,真的是洛水神君吗?” 紫夏神色一变,“灵尊这是何意?” 九夭耸肩,“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怕被人给骗了。毕竟我初来乍到可什么都不懂不是吗?” 紫夏的脸色更难看了,“在神族,没有人敢对神君如此无礼!” 看得出,她对洛水是真心维护的。 第365章 月痕 九夭倒是能理解紫夏对洛水的维护,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对神的信仰。 信仰…… 不经意又想到这个词,便想起以前她和燕恒还曾为此讨论过,那幕后人要做的,应该就是博得众生的信仰。 那么无法违抗无法改变的天命,不就是众生最信仰最畏惧的东西吗? 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远,九夭很快又把思绪拉回来,对紫夏挑眉,“如果真是洛水神君,我自然不会对她无礼。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们这位洛水神君,到底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又怎么能知道,我今儿见到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那句不男不女显然彻底触怒了紫夏,面容扭曲,声线骤提,怒斥,“大胆,竟敢侮辱神君!” 话落,长袖一甩已经朝着九夭袭来。 相比于轮回人间的紫秋,一直在神族的紫夏神力自然更强,这一击带着十成的威力,怕是打定了主要要好好教训九夭,最好能将她击毙于掌下。 她来势汹汹,九夭却是动也未动,只是冷笑,“啧,这便是神族的待客之道么?” 她的话不似对着紫夏说的,眼神也是落在紫夏后方。 紫夏眼神一动,在掌风几乎贴近九夭之时,身形忽然一僵猛的顿在半空。 心口一震,喷出血来,身体砰的砸落在地。 她朝九夭袭去的灵力也忽然就被消除,散入风中,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紫夏一张脸雪白僵硬,在她的后上方,一袭白袍长发披散的女子立于半空,面无表情,那一双金色瞳孔中却正好映出她惨白的脸。 紫夏的眼底浮出惊恐,“神……神君……” 那女子朝她一扫,毫无波澜,开口,“关入水牢。” 淡淡的四个字,紫夏却是一个痉挛,一个“神”字刚开口,来不及求饶,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她身边将她拉起,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九夭安静的看着这幕,目光落在这位神君身上,微微狭着眼眸。 眼前的人,看来应该是个女人。 可若是看模样,却的确是和那天她见到的洛水神君相似,只是,她的眼睛没有覆上白绸。 其实那天在九玄山见到的洛水并不显得女性化。 相反,他的容貌俊朗,就算遮住了一双眼睛,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像个女人,还不如陵光和月空来得妖艳。 可今儿明明是同样一张脸,穿了女装披散了头发再将那双眼睛露出来,竟然也丝毫不违和,看来竟然真的就是个女子。 这可男可女的,也是人才了。 嗯,虽然眼前的女人很像女人,可九夭还是认定洛水是个男人。 没有任何理由,完全是女人的直觉。 可九夭望着他,片刻,还是摇头一叹,语带戏谑讥讽,“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洛水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微微倾身,气息离她很近。 眼角微挑,嘴角轻勾,如水般清澈又冰凉的声音,在这一刻有些雌雄难辨,“月儿希望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九夭不喜同旁人这般靠近,退后一步,扯了唇角,“我要希望你是个太监,你就是吗?” 她以为洛水听见这话会觉得生气,却不料他竟然弯了弯唇,“当然,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 他的话落,九夭明显感觉周围的气息有些奇怪了。 他们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可很明显,有神族人隐在四周。方才皆因为她的话而不满愤怒,认为她挑衅了他们的神。 这时候,却是更复杂了,恐怕谁也没想到他们的神君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九夭眼角微抽,直觉今儿的洛水和那天见到的似乎有些不同。 难道是因为在他的地盘上,所以他更放得开? 九夭快速衡量了一番现在的处境,还是决定不和他闲扯了,直接道:“好吧,其实我对你到底是男是女并不感兴趣。我费尽心思来神族的目的,想来你也知道的,我没打算进你的神殿接受赐福成为你门下弟子,我只想知道,燕恒在哪里?” “呵……” 她的话落,洛水挑了唇角,勾出一抹让人惊艳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很欠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在哪里?” 九夭的目光在他唇边落了落,嗯,他的唇形其实还挺好看的。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是,风情万种。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长得不是那么倾国倾城,可就是让人觉得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很明显,洛水就是这样的人。 除去身量比普通女子高了些,这一身宽袍穿着看不出身材如何,再用神力微微遮掩一番,弄出些障眼法,自然让人对他女子的身份深信不疑。 神力不在他之上的,也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 可九夭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他要对她暴露他男人的身份呢,又为什么要遮住眼睛? 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扮作女人,这是有什么怪癖么? 她眉心动了动,将这些疑问压在心间,只道:“你当然可以不说,我也没逼你说,反正我已经到了这里,大不了我自己去找就是。” 洛水金色的眼眸微狭,冷哼,“丫头,神族可不是你可以随意乱闯的地方。” 九夭和他对视片刻,忽然一笑,抬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在那里吧。” 她所指的,正好是神族三峰最中间的那个,看起来距离这里很遥远,被云雾遮着,只有隐隐绰绰的影子。 可九夭却很肯定。 根据之前那个接引仙婢的介绍以及她的推测,除去水云星云两峰,另一座应该就是神帝所居了。 而她所指那道神峰,有龙腾之气,那必定就是神帝所在了。 洛水丝毫不惊讶她能分辨出神帝所在,只朝那方看了一眼,唇角扬着,“就算是,你以为你上得去?” 九夭毫不在意的耸肩,“总得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洛水似笑非笑,“你就不怕自己刚刚到了神族就魂飞魄散?” 九夭的目光落在那神峰上,闻言无奈一笑,“如果他舍得的话……” 这个‘他’所指是谁便很明显了,洛水眯眸,金色的瞳孔中目光复杂、深邃,“如果他当真舍得呢?” 九夭喉间一动,心脏都缩了几分,“那就……当我瞎了眼。” 说完,她忽而转眸看向洛水,莞尔一笑,“不过,我始终是信他的。不管怎样,他一定有他的原因。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告诉我。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原因。” 其实九夭早就心有所疑了。 如果燕恒当真是神帝,那她引雷罚飞升到了神族的事,他不应该不知道? 可到了现在,他那方都没丝毫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是他被困了,还是其他……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也得见到他,弄明白! 洛水的眸光越来越复杂,他看着她,“不接受赐福,便不能算是真正的神族。” 九夭挑眉,看了眼自己的衣袖,没有颜色。 她笑了笑,“你觉得,我想做神族?” 洛水“呵”一声,唇角也带出了一抹嘲笑,“不想做神族?你凭什么觉得本君就会放你离开,让你去闯神殿?” 说着,他又若有似无的哼一声,冷笑不已,“丫头,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君面前如此嚣张,嗯?” 九夭也“呵”了一声,“你呀。” 她说这两字时,眼波流转,冰蓝色的眼底尽是狡黠,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 九夭其实并没有吃定他,可她在洛水身上暂时没有感觉到危险,所以,大胆试试他罢了。 洛水眸色忽的一狭,这回是冷冷一哼,竟是没反驳,只是在目光移到她带伤的半边侧脸时微微一沉,眼底冷光转瞬即逝。 他站直了身,看向那座神峰,声线幽幽,“本君倒是可以让你去……” 九夭还来不及高兴,他又补上一刀,“正好,让你……能够彻底死心,不再妄想和天命作对!” 九夭心头一沉,面上却不显,只是勾唇,“好啊,我也想知道。” …… 神峰之上,神殿紧闭。 神殿顶上黑云聚集,浓黑,阴霾,压抑。 黑云之中似乎聚集着无穷的力量,只等着撕裂云层,吞噬天地。 某一刻,惊雷声响,一道白闪猛的击打在神殿殿顶之上。 如同开战的号角,风雷顷刻间涌动起来,神殿上盘旋的银龙龙嘴大张,龙爪舞动,飞腾得更快。 惊雷,闪电,一声声,如同跨越亘古洪荒,破开时间空间。 洛水洛星两位神君带领门下弟子静候神殿之外,风雨雷电四神浮于神殿四方,为其护法。 九夭同其他神族人一般,穿着一身白色衣袍,站在洛水的身后,紧攥手心,盯着那黑暗中的神殿。 她的面上覆上了一层白纱,那双冰蓝的眼却是遮不住的。 洛星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笑了笑,倒是没有同她说什么,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 九夭这会儿也没心思顾及其他,从她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她的心神都被那黑沉沉的神殿吸引了过去。 九重天上的时间似乎很慢,很慢。 九夭觉得,她在洛水的神阁之中已经待了几乎有三日那么久,待得她几乎要不耐烦了,可天色却其实没有丝毫变化。 她甚至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黑夜来临的时候,时间到底有没有流逝。 洛水倒是说话算话的,在她忍到了极限的时候,他带着她到了这里。 九夭这才知道,是燕恒要渡九重雷劫了。 只有渡了这九重雷劫,燕恒才能真正坐上这神族之帝的位置。 看着那一道道惊雷闪电砸落在神殿之上,九夭的心也越来越紧。 这九重雷劫,一共八十一道,每一道的威力都不比雷罚小,就算有风雨雷电四神护法,燕恒真的能熬过去吗? 指甲掐进了掌心,在这样的雷霆闪电之中,她也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洛水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金色眼眸中波澜平静,九夭却从他眼中看出了几分意思,他是在安抚她让她不要紧张? 九夭眉心微动,垂下眼眸,怎么能不紧张呢,可……紧张又有什么用呢? 九夭不敢再去看,只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时间慢慢的流着,耳边的雷霆一声接着一声…… 她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九夭骤然抬眸,漆黑的云层之中现出一道泛着微光的裂痕,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手将黑云猛的撕裂。 那裂痕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地变成了金色,一点点的,将黑云吞没,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炫目的金光,将那神殿也重新映成了金的颜色。 九夭怔怔的看着,又闻身前身后的人高呼出声: “洛水(洛星)恭迎神帝归位!” “恭迎神帝归位!” 随着他们的呼声,震天的龙啸之声忽然响起,响彻九重天。 同样的九九八十一道龙啸,向九重天神族众人昭示着,他们的帝君已经正式归位! 余音绕在九重天上,久久回荡。 九夭的呼吸都屏住,她的阿恒,已经站想了最高的位置之上…… 她闭上眼,按耐着自己说不清的激动。 再睁开时,却骤然一惊,她就这么撞上了一双幽蓝深邃的眼眸。 这一双眼伴过她几世轮回,从妖族到人间,每一次对视,几乎都是深情和温柔。 可此刻,这双眼,冰冷,无情,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重重的咬唇,仔细的看向他。 他站在神殿顶上,白色的衣袍,衣边是黑色的苍龙暗纹。 他高高在上,如海的眼眸俯视着苍生,轻蔑的,如同众生都是他膝下的蝼蚁。 他依然还是她记得的那个阿恒,却又不是她的阿恒。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可周身却又分明透出浓烈的无法遮掩的血腥的味道…… 他分明看到了她,千千万万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的确在和她对视着,用那样的,冷漠的如看陌生人的眼神。 九夭的心慢慢的,一点点的沉下, 一个名字从她的喉咙里冒了出来,低低的,自语一般的呢喃。 “月痕……” 第366章 他的冷漠,她的倔强 这一日,神族之人沸腾了。 之前有人引雷罚飞升神族,他们就觉得神族估计要不太平了。 果不其然,还没过多一会儿呢,九重雷劫至,神帝归位,龙啸九天。 在众人都茫然无措之时,新任神帝已经登位,谁也不知道以前的神帝去了哪里,现在的神帝又是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 可他们却忧心自己的未来,这位不被众人了解的新任神帝,不知会给神族带来怎样的风风雨雨? 当然,神族之人是何想法现在并不重要,神帝登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了洛星和洛水。 其他人依然侯在神殿之外,谁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在神殿中说些什么。 九夭静静看着紧闭的神殿门,哪怕心中狂风暴雨,面上却始终云淡风轻。 她没有让任何人看出不对劲,可她知道,她刚刚呢喃出声的名字,洛水是听到的。 他没有丝毫意外,所以他早就知道,所以他那么肯定。 九夭咬了唇瓣,可就算是他已经失去了燕恒的记忆,彻彻底底变回了月痕,也不应该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呀? 还是说,他现在,连当初亲手用雪将她捏出来的记忆也没有了吗? 他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可也不对啊,若是忘了,干嘛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九夭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一时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问题? 洛星和洛水在神殿中待了不多久,待两人出来之后,说的第一件事却是要为神帝遴选两位神婢。 九夭的脸色微变,遴选神婢? 这消息一出,两人门下的女弟子却都心花怒放了。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灵尊以上的弟子,能在神帝座下伺候,与她们而言几乎是一步登天的事了,以后在神族可不是横着走么? 更何况,刚才她们都看到了神帝的模样,那般神姿,恐怕没有女子会不喜欢。 为了公平,自然是洛星和洛水门下各选出一名神婢来。 九夭紧咬唇瓣看着洛水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看着他金色瞳孔中含着的讥讽光芒,当真恨不得现在就转身离开。 她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来了神族,面对的就是燕恒的冷眼和他要选神婢的消息吗? 垂下眼,胸口似堵着一块寒铁,闷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可若是她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就认了输? 对洛水认输,对天命认输! 九夭死死攥着手心,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抬眸,便见洛水正对着她笑,“月九夭,出来。” 九夭皱眉,她不知道所谓的遴选到底要如何选,可她绝不会容许自己和站在这里的这些女人去争去抢,就为了那个所谓的神婢的位置。 哪怕,那个人是燕恒。 不,就因为,那个人是燕恒! 她不会这样作践自己,她再爱他,也不容许自己变得那样卑微! 所以,她没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有怀疑,有不屑,有好奇,有不甘…… 九夭全当不知道,只看着洛水。 洛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一笑,直接道:“水云峰月九夭,留伺神殿。” 九夭一愣,其他人显然也愣了愣,有人马上就开口了,“神君,不是说要遴选吗?” “对啊,怎么能就这样定了?” “她不过今日才飞升,怎么能将这样的重任交给她呢?” 你一言我一语,虽然都不敢太过分,不满却表现的很明显,摆明了说洛水不公。 特别是洛水座下紫冬和紫春两人,看九夭的眼神都如同淬了毒。 今日紫夏的事她们都知道了,紫夏因为月九夭被关入了水牢,她们自然是想要替自家姐妹报仇的。 可仇还没报,月九夭竟然要入神殿? 紫冬性子急,当下就道:“神君,此事怕是不妥。毕竟月九夭刚入神族,不懂规矩,弟子怕……” “不妥?” 洛水的目光移到紫冬身上,虽然此刻是女人打扮,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仪,一个眼神,就让其他人骤然噤声。 “怎么,本君选的人,你们不服?看来我水云峰要换主人了?” 紫冬脸色一变噗通跪下,“弟子不敢,请神君息怒!” 随着她跪下,水云峰其他人也慌忙跪下,“请神君息怒!” 只有九夭站着未动。 洛水也不理会她们,看向九夭不满的冷哼,“还不快过来?” 九夭抿唇,也闹不准洛水到底想做什么,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他身边。 洛水勾唇,忽然倾身贴近她两分,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本君答应了给你机会自然要给你,以后可不要说本君说话不算话。” “你……” 九夭实在看不懂洛水,他这当真是要帮她吗? 只是她刚开口,洛水却是一叹,“为了让你能死得明白,本君也是煞费苦心啊。” 九夭一窒,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洛星挑眉看着他们这方,嘴角勾出似有似无的笑意,也没费什么力气去选人了,只在所有人不甘的目光中随意点了一个,让她和九夭一起入神殿伺候神帝。 洛水离开前,只给九夭留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九夭攥着手心,沉默。 同她一起留下的那个神族女子看了看她,好奇的问,“你叫月九夭呀?” 九夭眉心微动,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女子咬唇,又自我介绍,“我叫绿芙。” 九夭还是没有开口,在她眼里,这个绿芙就是要和她抢男人的,她自然没有丝毫好感。 绿芙似乎也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扯了扯唇角,目光从她戴着面纱的脸上掠过,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 不就是一飞升就是灵尊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况她肯定是丑的要死,才会将自己的脸遮住的。 这样想着,绿芙也就不那么将九夭当回事了。 她很有信心,比起这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月九夭,她一定能讨得神帝欢心。 绿芙转而看向神殿,“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别让帝君等久了。” 说罢,当先朝里去。 九夭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沉,她那些小心思她如何看不明白,什么时候,她也落到要同这样的女人去争抢燕恒的喜欢了么? 喉间滚动,九夭的目光落向神殿,殿门大开,却看不到里面是何情形。 她想,她既然来了,自然该要去问清楚的,若是……若是他当真不要她了,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深吸气,九夭跟上了绿芙的脚步,同她一起进入神殿。 神殿之中并没有九夭想的那么金碧辉煌,反倒是透着沉沉的黑暗气息。 到处都是黑,所有的东西都是黑的,只有微弱的光明从殿顶洒落。 神殿正前方的九重高台上,一袭白衣的男人闭眼斜倚,他的身边,站着风雨雷电四神。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一踏入这里,便让人感觉到压抑,无法形容的压抑。 九夭身边的绿芙明显紧张了两分,迈着细小的步子朝里去,甚至不敢弄出丝毫声音。 走到正中时便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跪伏下去,“奴婢参见帝君,帝君万寿无疆!” 男人依然闭着眼,没有反应,神殿中的气氛也更加沉默。 似乎只剩下了九夭的心跳声。 她怔怔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却又那么遥远。 明明是她熟悉到刻入灵魂的人,此刻却那么陌生。 她站着未动,更没有像绿芙那般跪伏下去。 绿芙似感觉到了什么,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扯了扯她的裙摆,“你在做什么,跪下啊。” 她的声音很低,很急,在这安静的神殿中,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 九夭纹丝不动,只是紧紧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不管他到底是月痕也好还是燕恒也好,她都不会跪他,她凭什么要跪他! 九夭心底的郁气几乎要到了一个顶点。 从那夜他对她用了天罚之火开始,就算是为了逼她离开,可他那般狠心对她,她也不是不委屈的。 只是燕恒的魂飞魄散让她留下更多的是痛苦,委屈啊之类的情绪自然就记不起来了。 可此刻,他那般冷漠的坐在上面,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她,就连看她一眼都不愿了,九夭的情绪就爆发了。 委屈,难过,走火入魔般的疼痛一点点侵蚀着她。 她紧紧的握着拳,不动不言,只是死死的盯着他。 绿芙的脸色有些僵硬了,可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月九夭这般不识体统,不是为她创造机会吗? 她忙松开九夭,又伏低了几分,声线放柔,“帝君息怒,九夭她今日初初飞升神族,不懂规矩,还望帝君莫要怪罪于她。” 既让自己表现了一番,又强调了九夭的不懂规矩。 九夭心中冷笑,却只看着上方那人会有何反应。 然而从始至终,他就那般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棱角分明的俊脸融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却能感觉到,他周身透出的疏离冷漠。 风雨雷电四神也闹不清帝君到底是如何想的,四人对视一眼,风神厉声道:“帝君面前不得无礼,跪下!” 这话明显是对着九夭说的,绿芙心底更加得意了,这个月九夭怕是很快就会被赶走了。 所以,帝君身边就只会留下她一个神婢。 她暗自欣喜,九夭却连眼神都没给风神一个,目光始终落在那闭着眼的男人身上,似乎想将他看穿看透,看明白他到底为何要这样对她。 她亦是倔强的,倔强的站着,倔强的不开口,倔强的看着他。 她这样的倔强落在四神眼中便是极为无礼了,也终于惹怒了四神,风神眼神一沉,怒道:“大胆!” 声未落,手已抬,堪比一道雷劫的神力便朝着九夭猛然袭来。 九夭的眼瞳微微一缩,却……不动。 她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人,钝刀锥心般的疼痛将纷纷乱乱的情绪一点点剥离,最后,只剩下他此刻淡漠无情的影子。 九夭冷笑起来,闭上眼,任由那道神力狠狠的击中自己的心口! 第367章 你……为谁而来? 然而,九夭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神殿在那一瞬间陷入极致的安静。 九夭眼睫动了动,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 却见高座上方的男人不知何时也睁了眼眸,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无法看清,只能看清那双幽蓝眼眸中闪动的一点暗光。 他甚至没有动,只不过淡淡的扫来一眼,风神那道神力就已经自行溃散,没有伤到九夭分毫。 风雨雷电四神以及绿芙都十分诧异,不知他为何要出手帮九夭? 绿芙心底纠结上一层可惜,恨恨的,却又无能为力。 差一点九夭就会丧生风神掌下,到那时她不就是神帝身边唯一的神婢了吗? 真是可恨! 她咬着唇,偷偷抬眸瞪了九夭一眼。 九夭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已经睁开眼的男人。 他救了她,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没有忘记她? 手心攥紧,她同他对视,试图从他幽蓝深邃的眼底看出什么,可结果,一无所获。 他从来就是这样,若是他不愿意,就算是她,也无法将他看得明白。 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对视,他再次闭上了眼,从头到尾都如木雕般一动不动,只道了声,“退下。” 这是两人见面后他第一次开口,就这么两个字,声线凉薄疏离,如夜风刮进九夭心底。 九夭心底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湮灭,她看了他一眼,抿紧唇,转头离开。 其实九夭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不是对她说的,可她没办法再留下。 再留下,她怕自己会想要挠死他,然后自杀,同归于尽! 四神皆是一愣,这神婢,脾气倒是不小。 可这会儿他们也没再动手,甚至没开口,只看着九夭头也不回的离开,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倔强。 帝心难测,他们再傻,也看出不对劲了。 就在九夭的身影消失在神殿门前之时,高座上的男人又睁开了眼,目光深不见底,盯着她消失的地方…… 然后,在殿中几人诧异的目光中,消失不见。 风神皱眉,终于将疑惑问了出来,“帝君这是何意?” 他身边的雷神撇他一眼,四处一看,确定感觉不到帝君的气息了才小声开口,“这都看不出来,有‘奸情’啊!” 雨神凑了上来,闻言诧异,“你的意思……” 电神在一旁摇头,“你和风真是迟钝的可以,你们忘了,帝君和那月九夭,都是今日从人族飞升的……” 风神还是疑惑,“那为什么说是‘奸情’,我觉得更像是有仇啊!” 雷神嘿嘿一声,“刚才月九夭看帝君的眼神,分明就是看负心汉的眼神嘛。” 雨神恍然大悟,“难道,帝君因为飞升抛弃了她,所以……” 四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早已经脑补了一出负心汉痴情女的大戏。 还跪伏在地的绿芙被遗忘在一旁,尴尬的不知是起还是继续跪着,却也听到了他们四人小声的谈论。 心中一紧,她有些诧异,月九夭和帝君是认识的? 九夭出了神殿,却并没有离开神峰。 她觉得不对,哪里都不对。 很想弄明白他到底怎么了,却又找不到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而他也没有来找她。 她在神峰转悠了一圈,让自己彻底冷静,心绪平稳下来,又重新转回了神殿。 看着眼前黑沉沉的神殿,九夭眼底光芒已然坚定。 她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自然不能就这么离开。 虽然委屈,可她依然觉得自己应该给他更多信任,不管他是为什么,她也要弄明白了才能给他定罪! 不信任彼此,是他们受轮回分离之苦的根源,若是重蹈覆辙,那些苦岂非白受了? 她和他,便当真会成为笑话。 这般想着,九夭深吸气,重新踏了进去。 神殿中已经没了人,就连风雨雷电四神和绿芙都不见了。 这地方太安静了,就连她想找个人问问她现在要怎么办也找不到? 九夭皱眉,她总得有个落脚之处吧。 思索着又朝外走,想在外面找个神族人问一下,却在刚踏出神殿之时被人给叫住了,“那谁,过来。” 九夭一愣,叫住她的人是电神! 她指了指自己,“我吗?” 电神走近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勾唇,“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九夭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警惕的退后一步,“有事?” 电神呵的一笑,“你这个神婢,胆子挺大的。” 九夭皱眉,他又耸肩,“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何况,你是帝君的神婢,我也不敢对你如何呀。来,跟我走吧。” 九夭心中生疑,“去哪里?” 电神看白痴一样看她一眼,“你来神殿不是来伺候帝君的吗?” 九夭一愣,“你的意思是……” 电神有些不耐烦了,瞟她一眼,“你这个小丫头话怎么这么多,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好了,快些跟上,别那么多废话。” 说完,他当先转身离开。 九夭咬牙,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吸气,按捺着揍人的冲动跟了上去,却没见到电神转身时唇边勾出的耐人寻味的笑意。 九夭没想到,电神竟然带着她到了天池边上。 云遮雾绕,水汽弥漫。 天池这里的温度比起神族其他地方显然要高一些,刚靠近,便有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电神停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天池朝九夭道:“好了,自己过去吧。” 说完,又特地嘱咐一句,“记住,好生伺候。可别像刚才那般耍性子了,要真惹恼了帝君,谁也帮不了你。” 说完,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九夭一眼,消失了。 九夭愣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朝着天池那方看了眼,难道,是阿恒要见她? 她心底一动,小心的朝着天池靠近。 越是靠近,水汽越浓,白茫茫的水汽中,九夭终于看到了一道背影。 她呼吸一紧,只见男人裸露着上身靠在天池上,三千墨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及后背,晶莹的水珠顺着墨发朝背脊下方滚落。 雾气迷了九夭的眼,她看着眼前男人模模糊糊的背影,却不知该不该再上前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她面对着他,也变得这般小心翼翼,无所适从。 “过来!” 她犹豫间,男人却开了口,声音低沉暗哑,没有丝毫情绪,反而带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九夭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慢步走了过去。 在距离池边三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上前,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 他也依然没有转身,也不知到底知道不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九夭的手紧紧绞在一起,深吸气,准备直接开口问明白,“你……” 只是刚开口,他却忽然抬手。 九夭一愣,却见他手中是一把金色的匕首。 然后,他拿着匕首的手没有犹豫的朝着自己另一只手上划去—— “阿恒?” 九夭一惊,终于忍不住几步上前,却在看清他手腕上流出的黑色血液时瞳孔微微一缩。 那血是墨黑的颜色,带着浓浓的阴煞之气。 九夭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瞬间面色惨白。 他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朝着一旁指了指,“拿来。” 九夭顺着他所指看去,就在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端盘,盘中有一个黑色的盒子。 她不知他想做什么,却还是依言将盒子递给了他。 盒子被打开,里面竟是一只类似蚯蚓的生物,却比蚯蚓更大一些,白白的,还长着四只脚。 九夭惊疑的盯着他,盒子打开之后,‘蚯蚓’就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自个儿飞到了他的手腕伤口之上,趴着吸起血来。 带着阴煞之气的黑血一滴不剩的被它吸走,九夭看得心惊肉跳,他却呼出一口浊气,懒懒的仰靠池边,任由‘蚯蚓’吸食他的血液。 直到那蚯蚓的肚子已经圆滚滚的,满足的滚回了盒子里,他才将盒子盖上重新递给九夭,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九夭僵硬的抱着盒子,看着眼前男人的侧脸,苍白,却又桀骜而冷漠。 “阿恒……” 九夭喉间滚动,见他之前想要问的话都堵在喉咙里,眼前的人太陌生了,陌生的她根本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甚至不知该叫他阿恒,还是月痕。 她紧咬着唇,无所适从。 男人闭眼靠在池边,气氛沉默到几乎僵硬。 许久,就在九夭觉得快要承受不住时,他终于开口了,淡淡的,问她,“为什么要来?” 一句话,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还记得她,他没有忘了她。 所以,他的冷漠,都是对她。 九夭喉间的酸涩几乎要溢出,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听来平静,“你不希望我来吗?” 他没有回答,又是长久的沉默。 九夭闭眼,心沉到了谷底,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好,我走!” 话落,她将手中盒子重重一扔,毫不犹豫的转身。 就在她转身那一刻,脚下却忽的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拉。 来不及惊呼,她已经落进了天池。 或者说,落进了一个有些冰冷的怀抱。 一滴水,从他的额边落下,滴在她的脖子里…… 不等她瑟缩颤抖或者挣扎,灼热的气息带着一道更加冰冷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你……为谁而来?” 第368章 月九夭,你这个妖精 你……为谁而来? 五个字,字字都如刀尖。 她为谁而来,她能为谁而来? 他的手臂圈在她的腰间,那么紧,却让她感觉不到半点亲密,反倒是带着股痛恨的意味儿,恨不得将她勒死。 天池的水很热,九夭却觉得有寒意从脚底朝上冒。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依然面无表情,可两个人此刻离得这么近,她能看清他眸底铺天盖地的暗色,几乎将人湮没。 九夭尽量让自己忽略心底的酸涩难过,“你什么意思?除了你,我还能为谁而来?” 说完,她又忍不住轻声问一句,“阿恒,你到底怎么了?” 她其实真的想不太明白,燕恒入神族比她早不了多少,若非失去记忆,这短短时间能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他变得这般冷漠! 他看着她,目光如海。 即便是想了再多遍她的不好,可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他还是这般不堪一击,轻易就举手投降。 他抿了唇角,不说话。 九夭对着这样的他也实在不知要怎么办,委屈难过让她的情绪激动了几分,“你到底怎么了?你都记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来神族找你费了多大力气,你现在竟然问我为什么要来为谁而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可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同我说清楚的吗?你这样对我,我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的唇角抿得更紧,是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忘了,所以,她才会成了现在的月九夭。 所以,她才会在他身边,说爱他,说为他而来。 可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来了呢,她什么都知道了,她又会如何做? 会不会,再次抛下他,将他的自尊和爱尽数践踏在脚下! 他喉间滚动,冷冷勾唇,“你想知道,本尊就一定要告诉你吗?” 看着九夭骤变的眼神,他的眸光越发冷冽,一字字都残忍得像是一把刀,恨不得将她的心刮成碎片,他说:“你……凭什么这样以为?” 九夭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坠寒窟。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什么雷劫雷罚,十八层地狱,都不如他这一句话狠绝,轻易就能让她心如刀割,让她血肉模糊。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燕恒。 不,就算是月痕,也不会这样对她! 她忍耐着克制着,连声音都在颤抖,“这是你的真心话?”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没有人说话…… 最后一丝希望从九夭心底消失,她忽然一笑,苍凉又绝望,“是我太傻了……” 说着,她竟是一把扯开自己脸上覆着的白纱,清楚的看到他瞳孔一瞬间的收缩。 她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被毁掉的半边脸,之前在意的,这一刻,似乎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线也变得凉淡冷漠,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自嘲自讽,“一直以来,那么多的人都在跟我说所谓的天命,不能违抗、不能忤逆、不能改变,我从来不肯信。可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真的有所谓的天命……” 对于九夭而言,旁人说的再多,受过的苦难再多,却也不比他的一句话。 只有他,只用一句话,就能轻易的让她……认命! 她闭了闭眼,唇角勾起,眼角却有水色肆意,“你说的对,我不该来的,是我不自量力高看了自己,我这幅残容,根本就不该出现在神帝面前,污了神帝的眼,打扰了神帝尊驾,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走!” 说完,她再不想多留,用力去拉扯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却不料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恶狠狠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神族是何地,当本尊是何人?月九夭,谁许你这么放肆!” 幽蓝的眼底泛着腥红的光芒,像两朵火莲欲放,他盯着她,灼热的气息尽数落在她的面上,像是要吃人。 他连名带姓吼出她的名字,逼人的气势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可九夭却忽然很卑微的觉得,他愿意对着她发脾气愿意吼她,竟比方才那般冷漠对待她,好了太多。 她冷笑,眼底带着泪,毫不躲闪的直视着他,“我就是这般放肆,不知神帝想要如何?杀了我吗?” “你——” 他猛的掐住她的下颚,逼着她将脸仰得更高。 眼底怒火腾升,可对上那双带着眼泪的眸子和那张带着伤的脸,更狠心更绝情的话却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啪”的一声,他一只手带着劲风击向水面,水花四溅,顷刻间淋了两人一头一脸。 水珠顺着发丝朝下滴落,他揽着她一个转身,用力的将她压在了池壁之上。 狠狠的盯着她,目光如刃,恨不得将她一颗心挖出来。 他盯了她很久,喉间不断滚动,最后,一字字道:“月九夭,我真的想掐死你!” 九夭眼睫一颤,在眼底转了许久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的朝下滚。 她紧紧咬唇,某一刻,再也控制不住的吼出了声,“燕恒,你混蛋!” 话落,她忽然抱住他的脖子,头一抬就那么吻上了他,或者说咬住了他。 她用力咬着他的唇瓣,狠狠的,不留丝毫力气,嘴里瞬间就有了血腥的味道。 他瞬然僵硬,却没有推开她,只拿一双幽蓝的眼眸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 而她很快便松开了他,唇上还沾染着他的血,九夭伸出舌尖轻轻一舔。 他瞧着她的动作眸色骤深,她却勾唇冷笑,“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神帝,我做我的妖,我再也不会不识趣的来打扰你,你大可放心!” 说完,她推他的胸膛,“松开!” 燕恒皱紧了眉,没松手。 九夭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这会儿的神色却已经很平静,甚至能够讥讽冷笑的面对他,“神帝大人是不舍得我,还是真想杀了我?” 燕恒喉间滚动,没有开口。 九夭的神色更冷了,手中带上了灵力,重重推他,“要是不杀就滚开!” 一个‘滚’字让燕恒的唇角瞬间紧抿,手中力道果然松了两分。 九夭咬紧唇,也不再看他,转身抓住池沿就要上去。 可在她转身那一刻,衣带被人扯住,随着她的动作断裂开来。 九夭身上一凉下意识低眸,却见本就宽大的神族衣袍衣襟散开,她一惊,正想回头就觉得小腿被人朝下一拉。 “你……” 一个字出口,整个人已经沉入了水中。 九夭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天池的水很深,很热,她的呼吸瞬间被夺。 九夭的身上本是有鲛珠的,可那鲛珠在天池中竟不起作用。 她在水里挣扎着,就在她觉得自己似乎要冒出头的时候,一道力气箍住了她的腰身。 九夭忍着刺痛睁开眼瞪过去,燕恒不知何时潜到了水里,紧紧的箍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她想问他发什么疯,一张嘴,水就朝喉咙里灌,呛得她肺腑闷痛难忍。 疯了疯了疯了! 今日的燕恒实在让她大开了眼界,要不就冷得像块冰渣子,要不就像个疯子。 原来彻底恢复了月痕记忆的燕恒竟是这样的吗,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多变。 可他到底要做什么?想淹死她? 错的人是他,冷漠的人是他,吼人的人是他,凭什么她还要被他如此对待? 九夭恨得不行,也不挣扎了,他箍着她不让她上去,那就抱着一起淹死好了! 一了百了!谁也别折磨谁! 她气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身,将自己紧紧缠在他身上,不留丝毫缝隙。 甚至忘了自己的衣带方才已经被他扯断,此刻落入水中,衣裳滑下肩头,周身几乎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被水打湿的肚兜。 而他,更是连上衣都未穿。 这般的贴近让燕恒幽深的眼底划过两道暗光,然而不等他做什么,她已经再次压向了他,张嘴就咬。 她的红唇紧紧贴着他的唇瓣,用牙齿用力厮磨着他。 大睁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挑衅,像只终于被惹怒的猫儿,周身的毛发都炸开。 她怒了,他的情绪反倒平静了。 任由她缠在自己身上,任由她小疯子般咬他啃他,甚至,他微微启了唇,逗弄猫儿般让她能咬得更深。 咬着咬着,似乎就变了味儿。 九夭的心口越来越闷,窒息感压迫着她,没有了咬人的力气,反倒开始努力从他那里摄取氧气。 她在他嘴里肆意索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让抱着她的男人浑身紧绷。 他看着她,眼底再次升腾起火花,却不是怒火,而是邪火。 他的大手从她的腰际滑上她的后背,不断用力,将她朝自己压得更紧。 九夭彻底没力了,这样的窒息感让她彻底软了下来,她贴着他的唇不再动作,只目光迷蒙的望着他,之前的挑衅没有了,剩下的都是说不清的绵软情意。 最后,她觉得眼睛太痛了,眨了眨眼,他便已经抱着她朝上攀去。 氧气入鼻的那一刻,九夭大口的呼吸着,却再次被他用力压在了池壁上。 她来不及去思考,他俯身在她耳边,呼吸炙烈,“月九夭,你这个妖精,你想逼死我!” 第369章 要……什么? 什么叫做她想逼死他? 明明就是他在逼她,明明就是他想逼死她才对! 九夭恨恨的,然而不等她说话,他的头一侧,朝她压了下来。 然后……像是报复般死死咬住她的唇,和她方才咬他时一样用力,简直是不见血不罢休! 九夭眼皮子一跳,这个男人……也太幼稚了! 只是她来不及腹诽,疼痛已经让她忍不住“嘶”一声张开了嘴。 然而这一张嘴,却是给了他机会。 他忽然就松开牙齿,深深的将她吻住! 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冷漠,疯狂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 压抑了许久的情潮,一旦打开闸口,便来势汹汹再也无法控制。 九夭还没好好吸几口气呢,这一下呼吸就又被堵住了。 失去氧气的后果就是浑身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掠夺,随着他的疯狂,同他一起,渐渐沉沦。 她微眯着眼,眼睫上挂着水珠,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池水,视线模模糊糊,哪怕这么近,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和他的表情。 她只知道,他的亲吻里都沾染着怒气,这哪里是亲吻,分明就是在恶狠狠的啃着她。 九夭承受着他,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骨节发白,指甲掐进了他的肌肤。 缓缓的闭上眼,眼睫上挂了许久的水珠就这么落了下去……像落下了一滴眼泪。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却没离开她的唇,依然紧紧的贴着。 两个人的呼吸都是凌乱而急促,谁也没有开口。 许久,九夭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因为缺氧一片空白的脑子也终于渐渐的恢复了清明。 然后,她发现了这会儿自己有些尴尬的处境。 她被他压在池边,身上的袍子早就滑落进水中,只有一件被水湿透之后几乎无法遮蔽身体的小肚兜,而他更是连衣裳都没穿。 九夭的脸瞬间爆红,尴尬了。 想不通,明明在争吵都恨不得将对方掐死的两个人是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 他的目光越发炙烈灼热,身体紧绷硬得像块铁,本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也不再安分,在她的后背上游曳着。 “要吗?” 他忽然微微离开她一分,开口,声线暗哑得让人心悸。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九夭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忐忑不安。 要……什么? 九夭不是一无所知的女人,自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 眼睫微颤,她重重的抿了下唇,“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语气中的委屈还是难以掩饰。 刚刚还那样冷漠的对待她,刚刚还恨不得淹死她,现在是怎样? 燕恒自然听得出她的委屈,他看着她,喉间滚动,“桥归桥路归路,是你说的。让我滚开,也是你说的!” “……” 他这语气竟然比她还要委屈?这恐怕是倒打一把的最高境界! 九夭气笑了,推他,“看来神帝的记性不太好,是谁说我自不量力凭什么,是谁说我放肆,是谁说想掐死我的?” 她语气讥讽,燕恒微皱了眉,竟然点头,“嗯,方才是我不好!” 就这么认错了? 九夭一愣,推他的动作也顿住,越发看不明白。 “你到底发什么疯?” 她觉得自己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肯定会憋死,可他却没回答她,只是微微偏头,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我之前的确是想,也许那样做才是最好的。可我现在觉得,其实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 九夭不明所以,他却用力,重重一咬她。 然后气息再次急促,含糊不清的道:“将你彻底变成我的,你就再也别想离开我。” “是你自己要来的,既然来了,那就别想再走!” “至于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你永远也别想。” “月九夭,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起!” “记住,你只能是我的!” 他一句句的说着,越说越让九夭惊悚。 还拉着她一起下十八层地狱,这样的话,以前的燕恒怎么也不可能说的。 他只会让她好好活着,他自己一个人去地狱。 可他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在她后背的大手滑到她的颈上,修长手指轻轻一挑,便将肚兜的绳子拉开…… 九夭身体瞬间紧绷,蜷在他怀里不知所措。 以前有很多次,她想过和他做这样的事,可他总是克制,总说要等到大婚之时。 然而现在…… 第370章 我爱你,很爱…… 比起燕恒,九夭还是有理智的。 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他在不安,很不安。 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让他对他们的感情产生了怀疑,或者说对她产生了怀疑? 所以,他才会问她为谁而来? 九夭紧蹙眉心思索着,可她这时候的不专心却让燕恒沉了眸。 他的手重重用力,用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索。 “你……” 九夭脸一红,他已经再次吻上她,低低问,“要吗?” 九夭侧头,避开他的唇,咬牙,“不要。” 燕恒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听到她的话却也没有不满,只是有些邪气的勾了下唇,大手朝下滑去。 九夭浑身一颤,喉间不由自主的嘤咛一声。 她紧紧的咬着唇,怒目瞪向他,眼底的水色却已经出卖了她,她分明已经情动。 燕恒的眼底浮上暗光,唇角的弧度更深,贴在她耳边再问,“要不要,嗯?” “乖乖,要不要我,嗯?” 面对这样的燕恒,九夭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深吸口气,骂他,“你……你不要脸,无耻!” “呵……无耻……” 燕恒莫名轻笑,“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得要死了。 你才是个妖精,你才想逼死我吧! 九夭乱七八糟的想着,可这样的话她这会儿肯定是不会说的。 就算脑海中已经好像有朝霞一般的艳丽火光燃烧起来,也不想让他得意得逞,只咬紧牙关不松口。 她的倔强让燕恒的神色微微沉下,他再次亲吻住她的唇,将她最后的理智都吞噬,然后,哑着嗓子低低道:“夭夭,我好疼……” 九夭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 她想,她的确是拿他没办法的,特别是这样的他。 他的不安,其实是让她心疼的。 她想,她也许的确做的不够好。 她忽然又想到月空同她说过的话。 他说,月痕用尽自己的神识,脱离了天阳,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体。却,失去了那个他爱的姑娘。她,抛弃了他。 心底忽然窜起一层层不安,所以,是不是他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他都想起来了。 她真的,曾经抛弃过他吗? 所以,他才会对她那么冷漠,所以,他才会恨不得掐死她? 她看着他,眼底似浮着一层水雾。 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最后,终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因为是他,她一直都是愿意的。 更何况,这样做,能让他安心,能让他不再害怕,她为什么不愿意? 燕恒对上她的眼,也不知有没有看明白她眼底的情绪。 他早已经没有办法去想太多,这个女人是他的魔障是他的劫,上天入地无咒可解,可他心甘情愿为她入魔入障,为她沉沦地狱。 圈着她的手收紧收紧再收紧,一心想将她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压了下去,将她吞没,让她沉溺。 破碎的声音从九夭的嘴边溢出,眼前有七彩的霞光,绚烂得让她只想沉醉其中。 就好像一叶轻舟荡在飘摇的海面上,只能随着风浪沉浮。 就算外面的世界再寒冷,两个人的世界里热意却是不断升腾。 耳鬓厮磨,流溢出能将彼此灼伤的热烈。 当浓情最盛,所有理智被燃成灰烬的时候,九夭睁开眼,目光望向茫茫九重天外。 天地都是一片茫茫的白,万物都化成了尘埃。 只有,她和他…… 她深吸气闭上眼,手指从他的黑发间穿过,声音娇软又缠绵,很轻很轻,“阿恒……我爱你!” 他的动作微顿一瞬,幽蓝的眼底早已经是漆黑一片,他看着自己身下的女人,如同一朵沾着水雾的娇花,正等着人灌溉呵护。 他的眸色渐柔,动作却愈发狂乱,如一场狂风暴雨侵袭着她。 就在九夭无力得几乎要崩溃,觉得自己会被这场毫不怜香惜玉的风雨摧毁时,他伏在她耳边,低低的,“我也爱你,很爱……” 因为,很爱,很爱你…… 所以,只愿从此以后,能与你生死同心,再无离弃! 九夭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天池了。 眼神迷茫的看着帐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无措。 她之前,好像和燕恒洞房了…… 是洞房吧,虽然两个人似乎还没有成亲。 可这些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正迷茫的时候,腰间缠上一只手臂,男人的气息贴近她耳边,低哑又性感,“醒了?” 第371章 他真的是月痕? 九夭转头看去,喉间滚动,心尖发颤。 抱着她的男人神色慵懒,似乎也刚刚睡醒。 他半眯着眼,幽遂的眼底铺满野兽进食后的餍足,平日里的冷漠疏离也沾染上欲望的气息,简直……不要太勾人了。 眼前不由又浮现出方才他情动时的模样,沾染了薄红的俊脸,一声声低低的喘息甚至连他额间滚落的汗珠都能让人疯狂。 果然是妖精啊! 这男人才真真是勾人心魂的妖精,一个动作一句话,就勾得她神魂颠倒,连被他冷落的火气都消散了。 九夭在心底腹诽,一时没有说话。 燕恒手中用力让她更靠近自己,薄唇贴近她的耳根,“在想什么?” 灼热的呼吸落在耳畔,让九夭止不住一个瑟缩,“阿……” 刚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咬住了唇,沉默一下才轻声问,“我现在应该叫你阿恒,还是叫你月痕呢?” 她的声音很低,语气却出卖了她此刻复杂的情绪。 到了现在,她其实也有些混乱了。 虽然月痕和燕恒就是一个人,可说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起燕恒,月痕给人的压迫感明显更强,也更加冷漠了些。 而他的这种冷漠并非刻意,却是一种无法磨灭的天性。 以前九夭不太明白原因,现在却有些懂了。 因为从他出生,便一直在黑暗之中。黑暗中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因为孤寂,所以才会冷漠。 也让人心疼。 她自顾思考着,男人的眸色却微深,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仰起脸来,问她,“你希望我是谁?” “我……” 九夭直勾勾看着他一双幽暗的寒眸,脑子空了片刻,她希望他是谁么? 燕恒……还是月痕…… 见她半响未曾开口,男人眸子眯了眯,又欺近几分,“之前舒服的时候缠得我那般紧,口口声声说爱我,原来连爱的人是谁都没弄明白吗?” 第一句话还让九夭脸红心跳,后面就明显不对了。 这语气…… 九夭心中一跳,这个男人莫不是又要发疯了? 她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唇,“有区别吗?” 燕恒和月痕,不都是一个人吗? “没有区别,为何要问我,该叫我什么?” “……” 九夭无语,自己挖的坑将自己埋了。 燕恒也不再言语,只细细的看着她。 本来是清冷的人儿,被狠狠疼爱之后,眉眼间便染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娇媚。 他想到她之前在他怀里哭求的模样,如同一朵娇花正被风雨无情摧残,哭泣着想要逃离风雨。 可花儿越是娇弱越是无助,就越让人想要摧残,揉碎。 他闭了闭眼,无法明白,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两人沉默片刻,他的头又低了两分,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的问道:“那你是喜欢月痕多些,还是喜欢燕恒多些,嗯?” 这般近的距离,他那种清寒中又带丝邪肆的语气,九夭的心止不住的砰砰乱跳,觉得危险至极。 可这样的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啊,明明就是一个人,哪里有谁多谁少之分啊? 她喜欢的从头到尾不就是他吗? 九夭想哭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她就不问那个蠢问题了。 她紧抿着唇,模样似乎在犹豫。 燕恒的气息微微一紧,眼底划过一抹暗光,落在她腰间的手忽然用力一捏。 “嗯……阿恒……” 九夭吃痛,忍不住轻吟出声。 然而就算是疼痛,那呻吟之声也娇媚的入了骨,燕恒目光锃亮,低头便吻住了她。 就在九夭情迷意乱之时,他却忽然一个用力狠狠一咬,九夭骤然大睁了眼,“你……” 她茫然不知所措,燕恒的手指却在她唇上的伤口上轻轻一抹,浅浅勾唇,“看来,我的宝贝夭夭还是更喜欢燕恒,嗯?” 九夭懵了懵,这才想到自己刚才无意识间叫出的“阿恒”。 她心头一颤,我去,难道他真的是月痕! 第372章 倾我一身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转,下一瞬又立马摇头。 什么月痕燕恒啊,不都是一个人吗,差一点就连她自己都被他带坑里去了。 她一时无言,只是又摇头又皱眉的样子落在男人眼中便是在否认了。 他眸色微深,语气幽幽,“难道……更喜欢月痕?” 九夭眉色收紧,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颜,看着他眼底的深谙,终于还是开口,“为什么你一定要问我更喜欢谁呢,月痕和燕恒,难道不都是你吗?” “哦?” 语气随意的一问,他的指尖始终落在她的唇上,轻蹭着,一抹酥麻从他的指尖绽开,从唇瓣蔓延到奇经八脉,让人心颤难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今他随意一个动作随意一个眼神,在她眼中都成了撩拨。 九夭深深鄙夷自己这种,实在太禁不起美色诱惑了,才会让他一直占了上风。 她抿了下唇角,眼睫轻颤,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贴近他,在他微狭眼眸时轻声道:“没有月痕就没有燕恒,没有燕恒也不会有现在的你。就好像,没有月九夭就不会有沐九夭,没有沐九夭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其实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代表的只是我们的过去和现在,难道过去的你就不是你吗?还是你想问,我更喜欢过去的你,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 她的声音很轻,说话时唇瓣几乎贴着他。 燕恒眼底的幽暗瞬间化作炽烈,朝前一靠就已经贴上了她的唇,细细的啄吻,声线低哑,“那你说说,更喜欢过去的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我,嗯?” 他的亲吻看起来很温柔,一下一下的轻啄着她。 可他的语气,两个人此刻的贴近,他落在她后背微微用力的大手都告诉她,若是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下一刻他恐怕就没有这么温柔了。 之前疯狂的画面忽然从眼前闪过,九夭耳根一红,却微微抬了小脸让他更方便亲她,更是腾出一只手来抚上他的脸颊,声线微颤的开口,“我自然……都喜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叫什么名字,燕恒也好,月痕也好,我喜欢的那个人,只是你。” 他动作微顿,眼底光芒幽深。 九夭抚着他的脸,眸光却是摄人,“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失而复得……若是可以,我愿倾我一身,还你生生世世。” 她的声线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如月光,洒落心间。 话音刚落,他的吻已经再次落了下来。 不是刚才那般的轻啄,而是一个粗暴到让人无法反抗的吻。 刚才才被他咬过的唇哪里经得起这般的粗暴,九夭疼得眼睛里瞬间就冒出了泪光,带着些委屈控诉。 燕恒离开她的唇贴近她的耳朵,却道:“不是说要倾你一身吗……乖,我们试试看,如何倾更好,嗯?” 九夭微愣,却不待她反应身形便是一僵。 呼吸渐渐的困难起来,无助的喘息。 不堪一握的腰几乎要被他揉断,这个姿势太好,只对他有利。 而她,被他拿捏掌心无法逃脱,只能被他带着再次沉沦。 第373章 夭夭,我很想你 等世界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九夭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像是被人拆卸了一遍又重新拼装起来的。 她无力的躺着,闭着眼,急促的呼吸,一动也不想动。 奈何身边那男人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她这边气还没缓过来呢,他忽然又搂着她将她面对面抱了起来。 这个姿势简直不要太方便他…… “不要了!” 九夭气息一乱紧张起来,忙睁开眼。 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目光闪烁的看着他。 她眼底的害怕不是作假,她是真的不行了啊。 这男人精力也太好了,任她自觉自己天赋异禀身体强健也不敢同他比较啊。 他闻言倒是没有动作,只是眼神幽沉,眼底分明燃着火焰,落在她腰间的手掌也是灼热得烫人,盯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九夭喉间微动,这男人一开荤果然不得了啊,从天池开始到现在,她都已经不知道他来了多少回了,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她肯定得废掉。 她咬了下唇,抱住他的腰身朝他怀里窝去,仰着脸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委屈,低低道:“阿恒……不要了好不好,好疼……” 燕恒轻抚着她的后背,她说话的时候唇瓣轻蹭着他的心口,让人酥痒难耐。 这哪里是不想要的样子,分明是还想将他榨干。 他定了定神,语声低哑的问,“哪里疼?” 九夭噘嘴,语气带着哀怨,“到处都疼。” 他皱眉,她也皱眉,忽然轻声唤他,有些犹豫,“阿恒……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燕恒眉心更紧,“说的什么话?” 九夭唇角轻抿,声音更轻,“难道不是吗?” 虽然两个人才有了夫妻之实,已经这般亲密,按理说她也不该这样想了才对。 可九夭就是觉得,从入了神族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就似隔着一层雾。 就算再亲密,那雾也没有散去。 她看不清晰,总觉得不安。 燕恒轻叹,抬起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别胡思乱想。” 九夭咬唇,将他抱得更紧,声音都绷紧了几分,“你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阿恒,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她猜测是不是因为上古时的那些事让他如此,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抛弃了他。 可她没有记忆,他不说,她根本不知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觉得委屈,也觉得冤枉。 见她如此燕恒眸色微暗,顺着她的姿势将她揽紧,压低了声音道:“没有什么,不要乱想。” 九夭眉心都揪成了一团,还想再说什么,他忽然抱着她动了一下,九夭一惊以为他又要来了,他却在她耳边低笑一声,“别怕,不动你了。我抱你去清洗一下。” 说完,已经抱着她起身,再次去了天池。 简单的替两个人清洗一番之后将九夭抱在怀里,拿过一旁的衣裳一件件替她穿上。 九夭没有再说话,整个过程都很乖巧,窝在他怀里任由他将她当做洋娃娃般折腾。 这衣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来的,依然是神族的宽袍,纯白的颜色,只是穿到九夭身上后绣边就变成了冰蓝色。 她皱眉看着那绣边有些疑惑,她没有接受洛水神君的赐福,应该还算不得神族人吧? 何况,神族灵力等级划分应该也没有冰蓝之色。 这东西……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燕恒淡淡道了句,“你同其他神族之人不同,自是特别的。” 九夭抬眸,依然不解,“特别?” 燕恒却只是勾唇,低头在她唇角一吻,“我的女人,怎能不特别?” 这时候的他,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眼带温柔,语带宠溺。 九夭心跳一乱,抱住他的脖子,“那我算是神族人了吗?” 燕恒再次抱着她起身,语气更是难得的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说呢?” 九夭偏头靠在他的肩膀,看着他此刻柔和下来的侧脸,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轻唤他,“阿恒……” “嗯?” 他转眸看来,带着询问,她朝前凑上去,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这才道:“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燕恒微愣,她却弯唇一笑,一双眼明亮如星,“虽然我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如此,可我却始终是相信自己的。我相信,我绝对绝对,只喜欢你,不会背弃你。” 说着,她的眼底不知怎的就染上了几分湿意,“若是……若是我真的曾经离开过你,那也一定是逼不得已。我想,我的疼痛一定不会比你少。阿恒,你……相信我吗?” 她看着他,彷徨不安,怕他会说不信。 可她不是个会将话憋在心里不说的性子,现在的她很清楚,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若是一方稍有隐瞒,怀疑就会在两个人之间埋下种子,越埋越深越长越大,到最后,伤人伤己,不可收拾。 她和燕恒,曾经的几次离别错过都是因此,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他抱着她一动未动,幽蓝的眸子深深的凝着她,直看得她心底发慌的时候才忽然头一低吻了下来。 九夭一怔,唇上泛出疼痛滋味儿她才回过神来。 虽然已经很累,虽然已经很疼,可他的味道依然让她迷醉。 许久,久到九夭以为他又会不管不顾的时候,他才气息不稳的松开她的唇,目光痴痴的看着她,然后埋头到了她的颈窝,低低的道了两个字,“我信。” 九夭蓦地就湿了眼眶,这两个字承载的力量,足够让她继续坚持走下去。 就算这条路再苦再难,可她什么都不怕,她只怕,他不信任她! 就在九夭觉得心底的雾快要散去的时候,他的唇落在她的颈上,忽然又道了句,“夭夭,我很想你……” 九夭微怔,随后不由失笑。 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脑袋,轻哼,“现在才说想,是不是晚了些?” 从她来了就对她摆脸色,然后就是直接发怒吃了她,都到了现在才来说想她,这男人的反射弧也未免太长了些。 燕恒顺着她推拒的动作抬了头,看清她眼底的笑意,沉默片刻低低一叹,没有再说话,抱着她又回了神殿。 第374章 我看着你睡 将九夭重新放回床上,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亲,“累了就乖乖休息。” “你呢?” 九夭环着他的脖子没有松手,似乎有些害怕他会离开。 燕恒笑了笑,在她身边躺下,侧身看着她,“我没什么事做,就在这里看着你好了。” 看着她? 九夭抽了下嘴角,他的意思是她睡觉,他看着? “你难道都不用休息的吗?” 刚刚耗费体力最多的人是他吧,可他看起来还是这么精神,真是太不科学了。 她心里的话都透过眼睛说了出来,燕恒沉默的和她对视着。 床帐放下,床榻中昏暗的光线更衬得他那双暗蓝的眸一片深沉,直看得九夭有些不自在起来,“你……” 她正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怪异的气氛,他却忽然握住她一只小手朝他身下去,声音轻哑的撩人,“你觉得,我需要休息吗,嗯?” 九夭僵住,顷刻间瞪大了眼。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阿恒吗,简直太……太不要脸! 她羞红了脸用力抽回手,还顺带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你不休息就算了,我睡了。” 他的确是天赋异禀,可她却是不敢再陪着他胡闹了。 见她躲闪的模样燕恒勾了下唇角,却没有再闹她,只微低头,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一下,“乖,睡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轻拂过九夭耳边,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其实从东海,他离开后,她就一直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因为根本睡不着。 可现在,他在她身边,她便如同置身最安全最温暖的港湾,不过片刻就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燕恒始终侧躺着,一手支头,眸色深深的凝视着她。 她背对着他,从这个方向,他能看到的只是她的侧脸,正好是带着伤口的那一边。 他抬手,轻落在她的脸颊,指尖从那几道伤痕上缓缓的抚过…… 恶灵所伤,带着阴煞之气。 眸底深沉一片,他的掌心直接覆上她的脸。 掌心有白色的灵力光芒流泻而出,如月光般柔和的光芒瞬间将两个人都包围其中。 很快,光芒散去。 那几道伤痕消失无踪,九夭的侧脸已经光滑如初。 指尖再次游移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柔得似乎怕稍微用力就会将她碰碎。 只是这样的轻触却是让九夭觉得酥痒,哼了哼,她转过身将自己窝进了燕恒的怀里,一只手抱着他的腰身,将脸蛋在他胸前轻蹭了蹭,直到不觉得痒了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一切的举动都是无意识的,燕恒的身体却有些僵硬。 垂眸,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丫头,眼底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沉,甚至有极危险的旋涡开始凝聚。 他忽然闭上眼,深深吸气,将那些无法控制的阴郁死死压住。 直到了现在,一切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或者说,他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到这般地步。 他以为自己或许还像以前那般,能够忍耐的,却不想竟然会在这里,就这样同她有了夫妻之实,将她彻底占有。 他早该明白的,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所有的自制都会化作乌有。 她是他的劫,莫说百世,就算千世万世的轮回也化不开,或者说,他……不愿。 可……若是她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恨他? 他喉间滚动,忍不住,将她紧紧拥住,低头,唇瓣印上她的发顶。 眼睫密密的颤着,眼眶似乎有湿意蔓延。 夭夭,我该……拿你怎么办? 九夭醒来的时候,燕恒已经不在身边。 她看着帐顶茫然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嗯,还是温热的,所以他并没有离开多久。 或许是他一离开,她就醒了,同以前一模一样。 低低的叹了一声,她坐起身撩开床帐朝外张望了一下。 之前基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好好看看这地方,此刻看来,这地方应该是燕恒的寝殿吧。 布置的特别简单,摆设的东西都是和之前大殿差不多的黑色,就连床榻和床帐床单都是黑色的。 只有殿顶挂着的一颗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人可以视物。 九夭蹙紧了眉,虽然月痕代表的是黑暗,却也不用这样连住的地方都处处是黑的吧,真是太压抑了。 之前在凡界的时候,他也没这毛病啊,难道又是恢复了记忆的锅? 九夭抿紧唇想了想,还是下了床,就这么在殿中转了两圈,摇头,还是决定去找燕恒。 她心底总有不安,她来神族的目的其实就是找他,可现在,她还想要弄明白一些事,比如,上古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殿很大,很安静。 一路走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想问路都不知找谁。 九夭的眉心也越来越紧,只能凭着感觉走,她的感觉告诉她,燕恒在哪个方向。 直到走到某道小门前,听见里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她神色才是一松。 果然被她找着了,就在这里。 只是她并没有马上就敲门或者进去,而是贴在门前仔细的听了听,看看里面除了燕恒还有谁。 却不料,竟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九夭抿唇,是之前那个绿芙? 她也是被选中来伺候神帝的神婢,会出现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她说的话却让九夭脸色有些不好。 之前她还说了什么九夭倒是不知道,这会儿听到的,便是在同燕恒告状。 “月九夭根本不能算是神族人,她飞升之后根本就没有接受洛水神君的赐福。” “哦,那又如何?” 这声音是燕恒的,带着些懒意。 九夭光听声音,就能想到他现在是何模样。 她唇角抿得更紧,又听绿芙愤愤道:“若是这样,她就只能算是妖族。一个低贱的妖族,有什么资格留在神殿伺候帝君?何况她之前离开之后就不见踪影,奴婢方才已经四处找过都没找着她,这才觉得应该来告知帝君一声,奴婢担心这妖女会有异心,做出对神族不利之事,若是她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欲言又止,似乎在提醒燕恒什么。 九夭却是拧了眉。 不该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第375章 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在九夭沉思之时,门内又响起了燕恒的声音,很随意的语气,淡淡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帝君英明,奴婢不敢妄言。不过,奴婢还是觉得,帝君应该让人将那妖女抓回来好好审问一番,若她当真是心怀不轨,自然是不能留的。” “哦……” 这一声,尾音上扬,却听不出喜怒,更听不出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只是不等绿芙再说话,他又忽的一声轻笑,笑意透凉入骨,“既然如此,本尊就让她亲自来同你对质一番,可好?” 他这一句话后,房中明显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听了绿芙听了这话到底是何反应,九夭却已经皱了眉,还没有想明白他这话是何意,他已经开口,“进来。” 不轻不重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却让九夭愣了片刻。 然后下意识左右一看,却发现这明里暗里都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他是在叫她吗? 他已经知道她来了,也知道她在偷听? 九夭目光一闪,却也没有多加纠结,深吸口气便直接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间类似书房的屋子,和神殿其他地方一样都是一抹黑。 绿芙跪在正中,低着头,看不出表情,而神帝没有开口,她就算听见了有人开门也不敢回头。 而正对着门的那张墨黑书案之后,燕恒如九夭所料般懒懒的斜靠着,一手支额,眉色之间染着抹凉意。 直到门被推开,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向门前,在看到九夭时眼底的光才柔和几分。 他坐直了身,朝着她伸出手,修长手指微微弯曲,“来,过来。”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人很明白的听出其中沁着的温柔。 跪在房中的绿芙背脊明显一僵,她好奇到底是谁能让神帝露出这般柔和的一面,却又不敢回头去看,只是根据神帝之前说的那句话,她心底隐隐蔓上些不安。 九夭的目光从跪在房中的绿芙身上一掠而过,察觉到她的僵硬时微微勾唇。 这女人也真是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跑到燕恒这里来告自己的状?她和她连话都没说两句好吧。 挑了下眉,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燕恒走去。 不过二十几步的距离,很快,她就越过绿芙走到了燕恒身边。 从绿芙低垂着眉眼的角度,只能看到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白色的裙摆。 应该是个女子,神族人,却看不出到底是谁,可她却明显更紧张了,匍匐在地的手已经不由得收紧,很想偷偷抬头看看。 九夭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燕恒身边垂眸看着燕恒。 微噘着嘴,眼底都是控诉。 她刚刚睡了起来,头发也没梳就跑了出来。 这么朝这里一站,带着一脸委屈,好像被人欺负了的孩子。 燕恒不由得低笑,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她就这么跌坐在了他的身上。 环住她的腰身在她细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不是累了吗,怎么不多睡会儿,跑出来做什么?” 他这一开口,九夭还没反应呢,绿芙就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帝君也不过今日才飞升神族,受了雷劫,他身边什么时候有的女人?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已经听到了女子娇娇柔柔是声音,含着浓浓的不满,“你不在,我睡不着。” 绿芙神色猛变,再也忍不住抬了头。 看清坐在燕恒怀里的九夭时,她整个人几乎都颤抖起来,眼底写满震惊,全然不敢相信。 怎么会是月九夭,她和帝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绿芙愣愣的看着他们,帝君唇角那抹浅笑,透出几乎入了骨的温柔。 谁能想到,他这样高高在上清冷无情的人,也会有这样温柔的让人心颤的一面? 九夭却没理会她有何反应,只是乖巧的顺着燕恒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眸色无辜的抬眸望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些困倦,她的身上透着些慵懒,眉梢眼角却又沾染着无法抹去的春色,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比以前还更加明艳了些。 燕恒微狭了眸仔细的凝着她,五指成梳轻轻的顺着她披散的长发,闻言有些无奈,“你这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 九夭噘嘴,“怕是改不了了。” 燕恒失笑一叹,将她耳边的头发都顺到了耳后,这才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宠溺道:“改不了就算了,总归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九夭哼了哼,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然后,她终于施舍般转眸看了眼还跪在那里已经全然不知所措的绿芙,故作无知的问,“你们在做什么呀,她跪在这里做什么?” 燕恒将九夭的小手握在掌心,垂眸细细看着她粉白的指甲,看也没看绿芙,只懒懒的回答,“哦,她好像对你的身份有些怀疑。” 九夭笑了笑,再次将目光移向绿芙,“是吗?不知绿芙姑娘有什么怀疑?” 这一次,绿芙对上了九夭的目光,清清楚楚的看清九夭的眼神,她语气温和的询问着她,眼底带着的却都是讥笑和挑衅。 绿芙的指甲掐进掌心,只觉得九夭太过虚伪。 她恨不得现在就撕掉她虚伪的面具,让帝君看看这个妖女有多可恶。 可她也不是傻瓜,到了现在她自然知道,这月九夭的身份不简单。 是啊,她该想到的,若是简单,那位洛水神君又怎么可能没有给她赐福就直接将她选入了神殿,水云峰中比月九夭有资历的人可多了去了。 所以,这妖女是在凡界就已经同神帝认识? 她暗暗猜测着,一时没有说话,燕恒抬眸看了过来,有些不耐。 对着九夭时的温柔转眼就消失不见,眼底尽是说不出的凉寒,明明他还没有发怒,可就是让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让人只能匍匐在他的膝下。 也正是这样清晰的对比,让绿芙更清楚月九夭在帝君心中的地位。 她身形僵直,再次伏下了身,战战兢兢,“帝君恕罪,是奴婢弄错了,月姐姐既然在帝君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可疑。” 瞬间就改口成了月姐姐,九夭冷冷勾唇,这个绿芙,还不算傻! 第376章 反了天了你 看着跪伏在地的绿芙,九夭只是笑了笑,然后又转眸看向燕恒,话却是对着绿芙说的,“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绿芙背脊发僵,冷汗冒了出来,伏得更低,声音紧绷,“奴婢失言了,请月姑娘勿怪!” “呵……” 九夭轻笑一声,笑意莫名,绿芙却如置寒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能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贴在了地上,已显示自己的恭敬姿态。 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时,九夭才懒懒的开了口,“无妨,不过是误会罢了……” 同方才燕恒说话的语气何其相似,可就这么一句话,却几乎瞬间将绿芙从地狱拉了上来。 她猛吞口水,急忙道:“多谢月姑娘。” 九夭摆了摆手,无所谓的道:“下去吧。” 绿芙微愣,就算九夭是帝君的女人,可帝君还没有开口让她离开,九夭这样也有点太过了吧,难道就不怕惹帝君不高兴? 然而等绿芙小心翼翼抬眸朝上方看去时,却只见那个在外冷漠如霜的男子此刻只垂眸把玩着九夭的手指,似乎对于他来说,那才是最有意思的东西。 至于其他,甚至九夭越俎代庖之事,他都没有丝毫意见。 绿芙一颗心沉到了底,再次认识到九夭在帝君心里的地位并非寻常,她抿紧了唇,却也不敢再留,只能道:“是,奴婢告退!” 如履薄冰的退了下去,生怕帝君会忽然变卦,出去之后,还小心的将房门给紧紧关上了。 九夭这才忍不住低笑一声,“真是有意思。” “哦?” 燕恒抬眸看了她一眼,“哪里有意思?” 九夭盯着紧闭的房门,唇边的笑意越发诡异,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缓缓道:“这个绿芙啊……她刚才看到我的脸了,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九夭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脸上的伤痕已经没有了,想来是燕恒帮了她。 可之前她都是蒙着面纱的,绿芙也没有见过她面纱下的模样,乍一见到她去掉面纱的脸,却没有丝毫奇怪,好像早就认识她或者说早就见过她一般,这不是很奇怪吗? 明明在不久前,那个绿芙还以为自己是个不敢见人的丑八怪。 燕恒捏了捏她的脸蛋让她转眸看回自己,“所以呢,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九夭撇嘴,“以为我看不出,她跑到你面前来这么一出,难道不就是想试探试探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吗?” 一开始,她也以为绿芙只是想争宠,可从后面绿芙的表现来看,她却不是这么傻这么冲动的一个人,会直接不管不顾的跑到燕恒面前来做这种事。 燕恒眯眸,没有回答她,只继续问,“是吗,那是谁让她来的?” 九夭哼了哼,“我怎么知道是谁呢,我要是知道,就不必让她离开了。” 她这么轻易就放她走,还不就是想看看绿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吗,放长线才能吊大鱼。 不过,九夭心里还是隐隐有猜测的。 本来她在神族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人,除了燕恒,应该也就是洛水和洛星两个人了。 她是洛水放进神殿来的,洛水自然没有必要让人来试探她,那么,就只剩下洛星了。 而绿芙本来也是洛星身边的人。 洛星会直接点名让绿芙留在神殿,那就说明绿芙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相反,她在星云峰应该是很受洛星喜爱和重视的。 洛星啊…… 一开始她以为洛星是站在她这边的,可后来发生的事都告诉她,洛星一直在欺骗她,甚至她会去到东海,也是洛星所逼。 越是想,九夭心底越沉,燕恒见着她的神色眼底也黯沉了几分,却故作无事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他自然知道九夭轻易就放绿芙离开是有目的的,他没有阻止她,他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她想追查真相,想知道一切。 可那真相,知道了,真的就好吗? 有时候,无知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 既然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感情,那就让过往一切都彻底过去,再也不要想起! 燕恒喉间滚动,眼底划过暗色,只是九夭这会儿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 她想不明白,还是忍不住抬手抱着他的脖子,仰着小脸望向燕恒,“阿恒,你……是不是都知道的?” 她问的有些忐忑,毕竟从之前两个人几次的交流中她也发现,燕恒并不想告诉她什么。 这一次,燕恒也依然一样,只是摸了摸她的脸,又低头在她微仰的小脸上亲了亲,“夭夭,不要胡思乱想。” 九夭眼底光芒沉寂,燕恒始终在逃避。 她抿紧唇看着他,紧紧的,带着一抹逼迫。 直到他目光开始闪烁,她才幽幽勾唇,“我是胡思乱想吗?那你告诉我,一开始,你为何要对我那般冷漠,又为何要对我说那些话,甚至问我,为谁而来?” 他以为,用美色勾了她让她神魂颠倒,她就会忘记两个人之前的矛盾了吗? “我……” 她这一副准备秋后算账的模样让燕恒眉色收紧,满眸都是紧张,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这副模样,瞬间就将九夭心底那些消下去的气激了起来,她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口,恶狠狠的开口,“你什么,你之前不是很厉害吗?一口一个本尊,一口一个凭什么,一口一个你放肆,现在怎么了,哑巴了。” 燕恒心底一窒,却有些闹不明白,这女人变脸怎么这么快? 他看着她一时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 这沉默便如同催化剂,将九夭的怒意催到了极致。 她定定的看着他,“你真的不要告诉我吗?” 燕恒也察觉到她是真生气了,忙抱紧她,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语声低软无奈的安抚,“夭夭,真的没有什么,我那时候,我……” 九夭闭了闭眸子,身子僵直的被他抱着,听着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还没找好借口的话,语气冷漠的打断他,“既然不想说话便算了,你放手。” 燕恒怎会放手,不仅不放,还埋下头在她颈侧蹭了蹭,“夭夭……” 语气弱势,哪里有之前见面时半点脾气。 九夭心底一软,可一想到他什么都瞒着自己就觉得怒火中烧,不愿就这么放过他,只道:“你放开。” 比刚才更冷的声音,燕恒蓦地手臂一紧,如同耍赖的孩子,“不放!” 说着又是一叹,“夭夭,我们方才见面,就不要闹了好不好?” 九夭“呵”一声冷笑,抬手就推他,用了力道。 燕恒到底怕伤了她,只能松开,九夭腾的从他怀里站了起来,低垂着眼眸看他,“是我在闹吗?燕恒,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 “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能告诉我,你不是说你信我吗,你既然信我又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除非,你所谓的信我根本就是假的!” “既然你不信任我,又觉得我在无理取闹,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现在就走,你也不必再纠结什么!” 她说完,竟当真就走。 燕恒一愣,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好的,却不明白为何她又闹了起来? 只是瞧着她一步步朝外去,当真不回头,他眼底的暗色却慢慢聚拢,形成一个个旋涡,看着那越来越靠近门前的身影拢在袖子里的手青筋毕露,啪的一声闷响,是木椅碎裂的声音。 九夭脚下微微一顿,他倒是还发起火了。 指甲掐进手心里,她咬了咬下唇,继续挺直了背脊往外走。 抬手刚将门打开,一道骇人的气势猛然袭了过来,刚刚开了一半的门砰一声又关了上,九夭心头一颤,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股力道重重拖住。 燕恒力道大的吓人,将她一把拉的转过身来,而后猛的将她压在了她身后的门板上。 他双手圈着她,身上的芙蕖香充盈鼻端,九夭因为他突然的举动倒抽一口凉气,而他灼热的气息已经尽数拂在她的面上,“要去哪里?” 九夭抿紧唇微微偏头,不去看他让她沉沦的眼眸,只淡淡道:“回去。” 燕恒却不许她躲避,抬起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同她对视,“好好的闹什么脾气,回去,你要回去哪里?” 九夭咬紧了下唇,看清他压抑在眼底的怒意越发愤怒,该生气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她不走,难道他还准备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和她在一起? 她受不了,两个人之间若是一直这样,她宁愿离开。 所以,她只道:“你管我……总归,你也不信我。” 燕恒用力的箍着她的腰身,她又想离开他? 他死死盯着她,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绞成碎片,可看清她眼底的倔强,他所有的怒意又都化作了无奈。 这个女人,总能轻易调动他所有情绪。 她在逼他,是用这种方法逼他,逼他将所有事告诉她。 她倒是吃定了他,觉得他一定会就范。 “反了天了你!” 他咬牙切齿,猛的低头朝她唇上压去,狠狠的亲吻! 第377章 你恨我是吗,阿痕…… 又是一个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吻,处于风暴中心的九夭再一次被他吻得头晕目眩,直到胸前忽然一凉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察觉到两人现在的姿态时羞涩得几乎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她的双腿不知何时环上了他的腰身,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衣袍已经被解开一半滑落肩头…… 差一点,又被他的美色给迷惑了。 九夭恼羞成怒,已经环在他脖子上的一只手快速落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拒。 燕恒的唇在她颈间游移,正想朝下,察觉到她忽然的拒绝,他的动作就那么停了下来。 只是并没有离开她,唇瓣依然贴在她的颈上,粗重的喘息着。 好片刻,他才抬了眼眸看向她。 她也正低垂着眼眸,细密的眼睫颤动着,双颊绯红如云,那双冰蓝的眼眸沁了水,像是春日的湖泊,荡着层层涟漪,分明也是动了情。 可她推他的力道很重,被吻得红艳的唇紧紧抿着,拒绝的态度也很明显。 燕恒身体里那团火焰慢慢熄灭,眼底的黑越来越浓,唇线也越抿越紧。 九夭看得出来他在控制自己的怒意,可他到底有什么好生气呢,因为她拒绝他? 可他们两个人总不能每次一说到那些事就用这种方式来逃避,或许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可以,然他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人,总不能永远都这样…… 她压抑着自己心底的难受,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她承认自己耍的小心眼,她的确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逼迫他,可如果不这样,她实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让现在的燕恒打开心扉同她说实话? 见他的面色越来越冷,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若是这样都没有用……若是…… 她吸气,或许自己应该再下一味猛药。 只是她唇角刚动,想开口,燕恒似乎已经察觉到,双眸忽的一狭,他猛然俯身,薄唇再次落上她的颈侧,张嘴,一口咬住! 九夭倒抽一口凉气,因为疼痛低呼一声,也就是这时,他抬头,咬住了她的唇瓣。 “唔……” 九夭双眸大睁,不敢置信的盯着他。 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竟然像野兽一般咬人,是真咬啊。 不管是脖子上还是嘴上,肯定都流血了。 好在咬了那两下之后他便没有再用狠力,可力道却也不小,带着一股疯狂肆虐着她,九夭很快就尝到了唇齿间染上的血腥味。 她抵在他心口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再用力,甚至闭上了眼,任由他发疯般纠缠着自己。 他的大手再次不管不顾的将她衣裳撕开,刺啦一声,是衣料破裂的声音。 九夭身子微颤,就这样被他压在冰冷的门板上,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惩罚她。 眼眶一酸,眼泪瞬间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也说不出是因为疼痛冰冷还是……委屈。 眼泪滑落的那一刻,他的动作瞬然停下,若有所感的抬了眸。 九夭紧闭眼眸,眼睫不断颤抖,眼泪一颗颗如珠子般滚落。 幽蓝的眼底已经是一片无尽的黑,他看着她,却又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就是这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每一次,她一哭,他就只能举手投降。 哪怕他心中再痛再苦,几乎血流成河,也只能逼迫自己放手,还得装做若无其事,只是不想让她为难。 他喉间滚动,一只大手落上了她泪湿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心脏也快要被冻结成冰。 “哭什么?”他开口,声音哑的几乎不能听。 九夭眼睫颤动,睁开了眼,便对上燕恒那双黑到无边,却又明显布满痛楚的眼眸。 心尖被人狠狠拉扯,九夭忍不住抚上他的眼眸,声音也是止不住的颤抖,低低的,“是我背叛了你吗?” 燕恒瞳孔紧缩,没有回答。 九夭冰凉的指尖从他的眉眼滑过,落在他唇边,沾染上一抹腥红的血迹。 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瞧着指尖上那抹刺目的红,再抬眸看他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凄伤,喃喃着问,“你恨我是吗……阿痕……” 这一次,她叫的,是阿痕。 她能感觉到,他在挣扎,就如同一半在冰水之中,一半在火焰之中。 他想待她如以前一般温柔,却又控制不住体内涌动的狂躁。 之前,九夭或许还没有明白,可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属于月痕的恨。 虽然这个认知让九夭心间又酸又痛,难以自持。 可她还是无法欺骗自己,月痕,是恨她的! 她的话让燕恒彻底僵住,俊容一片惨白。 他看着她,张嘴,想要否认,可喉间无声。 九夭勾唇轻笑,只是那笑有些凄然,“你瞧,你连你自己都骗不了,还想要再骗我吗?” “夭夭……” 燕恒唇角微动,片刻,终于唤出了她的名字,只是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九夭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她紧紧贴着他,双手环紧他的后背,将头埋在他的肩窝,语声颤哑,“对不起。” 燕恒僵着,她又补充道:“阿痕,对不起……” 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还有肩窝处的冰凉湿意,燕恒眼底的浓黑慢慢的散去,他闭了闭眼,将她拥紧,“夭夭……” 刚开口,又被她打断,“我不逼你了,若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以前,我们以后好好的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阿痕……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带着明显的哭音,甚至带着些祈求的意味。 燕恒心底不由得微颤,他的夭夭,何曾如此过?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几乎是一瞬间,心就软了。 偏了头亲吻她的侧脸,“乖,别说了,是我不好……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是他无法从过往走出来,甚至偶尔心魔腾起时,还会想着既然她想知道,那就告诉她。 告诉她,将她一起拉下地狱! 可他怎么能舍得呢? 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夭夭,和他一起在地狱中承受煎熬。 想着,他将她的脸从自己肩头捧起来,细细密密的亲吻她脸上的眼泪,将那些咸湿尽数吞下,哄着她,“乖,不哭了……” 九夭闭上眼,乖巧的,任由他温柔的亲吻安抚着她,感觉着他的吻一点点落在她的眉眼鼻梁脸颊和唇瓣上。 现在的燕恒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可她知道,他其实一直站在黑暗之中。 他望着她所在的光明,却,走不出来! 第378章 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水云峰 神君阁 九夭抱着双膝坐在一张矮几前面,下巴搁在膝上,偏着头,心思早不知跑去了哪里。 她的对面,洛水跪地而坐,正在煮茶。 某一刻,抬眸看九夭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垂下眸继续手中舀水的动作,“这么快就准备认命了?” 九夭虽然心思混乱,却没有完全出神,闻言侧眸掠他一眼。 他依然是一身女装打扮,说实话,若是不知他是男的就算了,倒是也看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能欣赏欣赏他的美貌。 可九夭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个男人,就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女装癖? 她皱眉,幽幽道:“谁说我要认命了?” “哦?” 洛水的柳叶眉微挑,唇角弧度讥讽,“既然不认命,你去了神殿一个时辰都不到就跑回本君这里发什么呆?你这会儿不是该和你的情郎你侬我侬吗?” “一个时辰不到?” 九夭抿唇,叹一声,“真慢啊……” 这九重天上的时间过得可真慢,她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可竟然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她也想和阿恒在一起你侬我侬啊,可方才在书房闹了那一出后,他就让她自己留在神殿中休息,他有事要出去一下。 九夭没问他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其实若是以前,他也肯定不会瞒她什么,可现在,到底有些不一样了。 燕恒心里有事,她也答应了不会再逼问他。 可一个人待在神殿,又觉得心里烦躁。 虽然真的挺累的,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总会忍不住去想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到了后来,她也待不下去了,便跑来了水云峰。 别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除了这里,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洛水这个人,虽然有些诡异,可至少九夭现在感觉到,他对她,暂时还没有恶意。 至于那个洛星……九夭现在倒是不敢随意去到他的地盘上质问他什么。 看一眼她的神色,洛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目光从她的眉眼间滑过,她的眼角还微微发红,透出的娇美惊心。 其实第一眼见到她,他就看出来她和之前不一样了,和那人有了夫妻之实,不再是处子。 没想到啊,那人的反应,倒是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 他知道他可能会失控,却没想,他失控之后做出的事,会是彻底占有她。 若早知道他这般禽兽,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将她送进神殿的,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只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也能看出九夭在他心底的位置依然是无法动摇的,就算带着恨。 洛水眼底流过一抹复杂,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舀了杯茶递给她,“呵,你这是跑本君这里来感叹的?” 九夭看了眼他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抿唇,却没接,“你挺喜欢喝茶的。” 洛水勾唇,“怎么,依然不肯赏脸?还在怕我会给你下毒?” 九夭看向他,很认真,“你要是想害我,怕是不用下毒这么复杂,只是我不喜欢喝茶!” 洛水的笑意凝滞一瞬,将手收回来,自己抿了一口杯中茶水,“你就这么信我?” 九夭耸肩,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倒不是信你,是感觉。反正,至少现在你不会害我,至于以后,以后再说了。” 洛水莫名一笑,声线凉凉,“那你喜欢喝什么?” 九夭唇线紧抿,片刻,不答反问,“你都知道吗?” 两人的话题,似乎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洛水挑眉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九夭便继续道:“燕恒的心魔是从何而来,你都知道吧。” 她说着话,仔细看着洛水的神色,可惜,他姿态闲适的饮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等着她继续说话。 九夭想了想,又问,“你之前说要让我死得明白,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早就知道月痕恨她。 只是,他可能也没料到,月痕对她的爱早已经超过了对她的恨。 所以,他宁愿自己纠结痛苦,也没有真正伤害她。 就连对她的冷漠,也维持不到片刻。 越想,九夭越是难受。 虽然她的确是对燕恒说不会逼他告诉她什么,却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相反,她一定要弄明白。 只有弄明白上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可能化开他的心魔。 就算全世界都告诉她,她当初背叛了他,可九夭始终认为,不可能。 这中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只是如果不能从燕恒那里知道,那洛水也许是个突破口。 如此想着,九夭看洛水的眼神更加灼热了,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等他给她回答。 洛水被九夭这眼神看得手上一抖,茶杯里的水都差点抖了出来。 扯了扯嘴角,他掠九夭一眼,轻飘飘道:“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九夭神色一变,坐直了身,嫌弃的道:“谁爱你了!” 说完,她偏了偏头,抿唇,“你也不想告诉我吗?” 这些人,话里话外一直都在暗示她当初发生过一些事,可真正说到这事,便都三缄其口。 九夭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抱着什么变态的心态,才会既想提醒她,又不想告诉她? 洛水眯眸,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水,“你就这么想知道?” 九夭点头,“想。” 洛水轻笑一声,慢慢道:“可我不想告诉你。” “……” 九夭咬牙,想打人,果然是变态! 她盯着洛水看了片刻,腾的站起身来,“不想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走,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可她现在,打不过他! 洛水没有留她,只微眯着眼看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幽幽一笑,“痴儿……” 他的声线低低,也不知是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 走出水云神阁,九夭看着眼前一片茫茫白雾无奈一叹。 目光微深,朝着星云峰的方向看去,难道,真的只能找洛星吗? 只是转念,九夭就将这个想法抛在了脑后,洛星到底是什么目的她还不知道,万一他又骗她呢? 她沉默了许久,还是准备先回神殿,不知燕恒有没有回去,若是见不到她,怕是又要闹脾气了。 只是九夭没想到,行至半途之时,会被人拦住去路。 看着眼前满脸都是怒意的女人,九夭回忆了一下,然后便想起来了。 紫冬,洛水身边的人,就是之前不满洛水将她送入神殿的那个。 第379章 我不喜欢洛水 九夭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洛水身边这春夏秋冬四个,长得还都挺漂亮的。 只可惜,这性子嘛,都不太好就是了。 洛水那样的人,身边竟然会留着这样四个人,口味也是挺独特的。 就是不知道,她们知道不知道,洛水其实是男人! 九夭胡思乱想着,没有说话,紫冬却觉得自己被她给忽视了,怒火更甚,叉腰就对着九夭骂道:“喂,你这个丑八怪,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丑八怪? 九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出来的时候是带上了面纱,可这些人就凭这个就认定她是丑八怪? 拿眼风斜了紫冬一眼,九夭懒得理会她,直接就要从她身边越过。 而九夭这样丝毫不将紫冬放在眼里的姿态,让紫冬气得直跺脚,在九夭要越过她时猛的一抬手臂拦住了她。 “丑八怪,我准你走了吗?” 九夭顿住,看了眼横档在自己面前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戾色。 自己不想惹事,可这些人似乎总爱凑上来找死。 她转头看向紫冬,语气平静,“不许我走,那不知紫冬姑娘有何指教?” 紫冬的脸上终于浮上几抹得意,她就知道这种女人是不敢在自己面前嚣张的。 这个丑八怪害得紫夏姐姐被关进水牢,她一定要替紫夏姐姐报仇! 可她也不会真傻得亲自动手,否则洛水神君还不知会如何对付自己呢,紫夏姐姐就是个例子。 如此想着,紫冬又想到那人对自己说的话,她冷哼一声,收回手,也仔细打量了九夭一番。 不得不说,九夭露在面纱外的半边脸其实能看得出来,应该不丑。 相反,她那双冰蓝的眼睛特别好看,看一眼,就几乎能让人沉陷。 可越是这样,紫冬就越是讨厌她。 九夭静静的站着,任由她打量,也看得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甚至也看出她眼底带着的算计。 这个紫冬,冲动是冲动,看来却也不算傻,想必是已经想好办法对付她了。 果然,紫冬眼底一深,嘴角勾出抹诡异的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有接受神君的赐福,所以你还算不得神族人。你以为神族是你这种妖女能待的地方吗?要是你聪明,就应该马上离开神族。别以为进了神殿,成了神帝的神侍就能逍遥自在了。你可知道,被人发现你冒充神族之人会有什么后果吗?” 九夭“哦”了一声,如她所愿的问了句,“什么后果?” 紫冬的眼神更沉,神秘兮兮的朝某个方向看了眼,凑近九夭阴森森道:“你会被丢进禁地,成为神魇的食物!” 九夭心头一动,这个紫冬到底是想吓自己让自己离开,还是想引诱自己? 她心有所思,眼底却无波澜,只继续平静的看着紫冬。 紫冬皱眉,九夭的反应和她想的有些不同,她没有害怕,也没有对禁地和神魇的好奇? 她抿唇,又想到九夭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知道神魇是什么,所以才不知道害怕? 可每一个刚来神族第一次听说禁地和神魇的,都会很好奇的啊? 她这两样都没有,她便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难道是给她消息的那人料错了? 她正迟疑,九夭忽然就开口问了,语气好奇,“神魇是什么?” 紫冬眼底一亮,上钩了。 她心底兴奋,嘴上却只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只是来奉劝你一句,你最好马上滚回你来的地方,否则,很快你就会成为神魇的盘中餐!” “是吗?” 九夭冷冷勾唇,若是这时候还看不出紫冬是来做什么的她就太傻了,看来,也是和绿芙一样,被别人给利用了。 只是那人若是想要告诉她禁地和神魇,为何不自己来说,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她眯眸,面色不变的笑了笑,“紫冬姑娘的话我记住了,那现在,可以请紫冬姑娘让路了吗?” “你……” 九夭太淡定了,她的淡定让紫冬心底的火腾腾的冒着,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朝一边让了两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别以为我只是在吓你,你等着吧,很快,你就会死得很难看!” 九夭轻飘飘掠她一眼,没有再理会她,径直离开。 紫冬气得跳脚,看着她淡然的背影恨不得直接给她一掌。 紫春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拉住她,冲着她摇了摇头,待得九夭消失之后才轻声道:“别冲动,坏了大人的事。” 紫冬咬紧牙根,恶狠狠盯着九夭消失的方向,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让这丑贱人再得意一会儿,她若真敢去闯禁地,有她好看!” 紫春眉心微蹙,倒是没有再说话。 只是她也好奇,月九夭,真的会去闯禁地吗? 九夭当然没有去,至少现在没有去,她还是先回了神殿。 当然,紫冬的目的其实也达到了一半,她的确将她对禁地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加上之前绿芙无意间说过的那个,不能去的地方…… 所以,神族中有个不能随意进入的禁地,那里有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神魇。 而这两样,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那人要一而再的让人在她耳边提起,勾起她的好奇,引诱她前往? 九夭一边想一边朝神殿中去。 偌大的神殿之中依然是空无一人,风雨雷电四神也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蹲着。 九夭一路走过,神色越来越沉,这样冷清的地方,若她没来,阿恒会多寂寞? 走到某个地方时,她步子一顿,转眸朝一方看去。 她感觉到了阿恒的气息,他回来了。 九夭目光一亮,想也没想的朝那方向去,走了不多久竟是到了一处花园,只是这花园中并没有花草,只有满园的枯木。 一棵粗大的枯树下,摆放着一张白玉桌,此刻,一身月白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坐在桌前。 九夭微愣,顿住了脚步,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不过是个背影而已,在这满园枯木之中,透出无法言说的冷清和孤寂。 她心底微酸,他却已经感觉到什么回了头,见到她时,眼底漾出一抹柔色,朝她招了招手,浅声道:“过来。” 九夭咬紧唇,朝他走去,步子比方才快了许多。 走近了,才看见他手中端着酒杯,桌上还放着酒壶,竟是在饮酒。 “你……” 刚要开口,他已经放下酒杯拉住她的手,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双手环住她的腰身,低下头靠在她的肩头,低低一叹,“夭夭,我不喜欢洛水。” “?” 九夭愣住,这是……吃醋了? 诶,不对,他怎么知道她去了洛水那里? 九夭疑惑的看着他,“你也去水云峰了?” 燕恒抬眸,幽蓝的眼眸直视着她,抬手就将她面上的面纱扯下,在她的脸上亲了亲才哼了一声,“我不用去,也知道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说完,又加重语气补充一句,“别想糊弄我,我全都知道!” 九夭扯了扯唇角,无话可说。 她糊弄他什么了? 第380章 燕三岁 见九夭不说话,燕恒捧了她的脸,凑近她两分,“你说说看。” 九夭茫然的和他对视,“说什么?” 燕恒沉默一下,又重复,“我不喜欢他!” 九夭眨眼,依然茫然,“然后呢?” 燕恒这次沉默得更久,捧着她的脸变成了掐着她的脸,朝两边拉扯,咬牙,“你不应该同我说,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再见他吗?” 他的力道并不轻,扯得九夭“嘶”了一声,“疼……” 燕恒这才松开手,在她被自己捏得有些红的脸蛋上揉了揉,动作温柔,语气却依然不太好,“知道疼就乖一些,以后不许去见他了,知道吗?” 九夭翻了个白眼,还是忍不住哼了声,“你掐得我这么疼,还想让我乖?” 他不喜欢,她就不见,那她也太没地位了吧,所以这句保证,她才不要说。 燕恒闻言看了看她红彤彤的脸蛋,其实他刚才的力道并不重,可她的脸却好像真的挺红的。 心下暗叹,这么娇娇嫩嫩的,真是碰都碰不得了。 想了下,见她似乎真的有些不高兴,他低头,在她脸蛋两边都亲了亲,哄道:“乖,亲亲就不疼了。” “……神帝大人,你今年才三岁吗?” 九夭再次无语,总觉得燕恒现在有些人格分裂的迹象。 不止是燕恒和月痕两个,还有一个燕三岁! 燕恒轻飘飘道:“三岁是多大,能让你像方才那样快活,缠着舍不得放开吗?” 说着,又忽然欺近九夭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拂在她耳畔,轻声道:“或者说,你已经不累不疼了,那我们再来一回,你好好看看我今年到底几岁,嗯?” 他一边说着,环着她腰身的手还一边揉捏着朝下滑去。 九夭脸更红了,这次是羞的。 简直太不要脸了。 自从两人有了夫妻之实,燕恒的脸皮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厚了起来,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她猛的抓住他乱动的手,义正言辞的拒绝,“还疼着呢,不许来了。” 燕恒皱眉,“还疼?让我看看……” 说着,他就去扯她的腰带。 九夭的耳根子红得要滴血了,再次用力抓紧他的手,一手还紧紧的拉住自己的衣裳,“你干嘛,这可是在外面。” “天池难道不是外面?” 燕恒似乎很不理解,九夭觉得自己要被他气死了,“反正就是不许,你要敢胡来,以后都别想碰我。” 燕恒眉心更紧了,可见她的样子不像是个开玩笑。想了想,还是不再动了。 又贴近她耳朵亲了亲,柔声讨好,“好了,乖乖,不气了,我只是担心你……” 他知道自己之前没有控制好力道,她这么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伤了哪里,之前又没有好好检查。 这么想着,燕恒便觉得,待会儿还是得找机会好好给她看看才好。 九夭其实也没真生气,只是怕他再胡来,她是真的还有些疼,受不住。 不过她现在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只是见他这会儿情绪还算正常,不像月痕‘附体’之时,便忍不住凑近他,像他刚才捧着她的脸那样去捧他的脸,很仔细的看他的眼睛,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说正经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去了水云峰的?” 如果他知道她去了水云峰,是不是也知道紫冬拦住她说的那些话了? 看着她凑近的脸,燕恒眸色微深,抬手,拿指尖轻轻蹭着她还有些红肿的唇瓣,低声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九夭又想翻白眼了,果然燕三岁没得跑。 她到底还是凑上去,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可以了吧?” 燕恒的唇角终于弯了弯,反过来在她的唇瓣上啄吻几下,“乖……” 九夭噘嘴,“我这么乖,你还不告诉我。” 燕恒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手随意一挥。 九夭顺着看过去,凭空出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洛水峰的画面。 画面不断移动,最后出现的,是洛水坐在矮几旁品茶的模样,同九夭刚才离开时一样,他竟似半响都坐着没有动过。 就在画面定格的同时,洛水豁然抬眸,金色眼眸中光芒骤闪。 九夭心跳一顿,竟觉得洛水似乎也看到了他们,正和她对视。 只是不等她再看,燕恒已经再次挥手,画面消散。 九夭抿唇看回燕恒,心情复杂,“所以说,你想看哪里都行吗?” 燕恒眸色幽深,话语却平静,“整个神族,都在我掌控之中。” 九夭心念正动,他又幽幽补充一句,“除了,禁地。” 心头一跳,九夭目光微闪。 燕恒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一叹,垂眸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夭夭,你要听话,嗯?” 九夭抿唇不语,他果然是知道了。 燕恒也不再多说这话题,只一手环着她,一手去端方才放下的酒杯,“我从太明山讨来的,要不要尝尝?” 他将酒杯递到她唇边,酒香扑鼻而来,隐隐透出几缕桃花香。 九夭挑眉,却是注意到了他的话。 太明山,月空那里? 她鼻息抽动几下,就着他喂到自己嘴边的玉杯抿了一口,香甜的味道瞬间染满唇齿之间。 她眼睛亮了亮,这酒真挺好喝的,不似普通的烈酒,反倒是甜甜的。 “桃花酿?” 燕恒勾唇“嗯”了一声,九夭疑惑的抬眸看他,“你之前回人界了?” 本来她是不准备问他的,可说到了这里,她还是忍不住了,“你跑这一趟不会就是为了去讨要这壶酒吧。” 燕恒倒是也没想瞒她,“当然不是,这只是顺便。我去太明山,是去见见父亲母亲。” 九夭微愣,想到的却是燕殇助她渡雷罚之事。 “那个,你父亲……他没事吧。”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燕恒摸了下她的头,“放心,他们无碍!” 说完,又举了举杯子,问她,“还喝不喝?” 九夭便将酒杯接过来,自己慢慢抿,一边问他,“怎么想喝酒了?” 虽然这酒的确挺好喝的。 燕恒又拿过另一只杯子给自己倒满,无奈道:“你不在,我只好喝几杯以解寂寥了。” “……” 恶人先告状! 九夭噘嘴,“明明是你先丢下我出去的好不好?” 燕恒看她一眼,笑了笑,“那以后,我走哪里都带着你,你也别想再去见洛水了。” “?” 九夭扯了唇角,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不说话,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没注意到燕恒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喝完之后还递给他让他再倒一杯。 因为酒太好喝,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片刻之间,就已经五杯下了肚。 还想再喝,燕恒却将她手中的杯子给收走,“这酒后劲大,不许再喝了。” 九夭不满的噘嘴,“什么后劲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再喝五十杯都没关系。月空真不够意思,这么好喝的酒竟然自己偷着喝。” “是吗?” 燕恒勾唇,目光从她头顶冒出的尖尖的耳朵滑落到她身旁,眼底笑意越深,“那……这是什么?” 九夭微愣,一转头,便见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尾巴,正欢快的摇晃着。 第381章 我竟然长了一对猫耳朵 九夭眼底浮出迷茫,看着那白茸茸不断摇晃的尾巴,觉得头都被它摇晕了。 她抬手就抓住了尾巴不让它再胡乱摇动,还将尾巴尖凑到自己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呀?” “……” 燕恒眼神一变,“你说这是什么?” 九夭偏头,皱眉,若有所思,“好像是尾巴……” 说完,看一眼燕恒,眼神疑惑又茫然,“好像是我的尾巴?” 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她眼底的迷蒙已经更深,似乎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尾巴? 她疑惑咬着唇,同燕恒目光相对,眼底水朦朦的更是惹人怜爱。 燕恒揽在她腰间的手缓缓地收紧,另一只手却是落在她头顶轻弹了弹她尖尖的耳朵,莫名一笑,“看来是真喝醉了。” 不过这醉了之后的模样倒是更加可爱了。 九夭眉心轻蹙,耳朵尖传来的轻微疼痛却让她浑身一颤。 她面色越红,和方才被他掐得和羞的都不同,此刻透出的嫣红,不自然就流露出一股勾人的娇媚。 她松开自己手中的尾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燕恒弹过的耳朵,脸色怪异的几变,“好奇怪啊……” 燕恒瞧着她不断变化的神色只觉得可爱的紧,忍不住揉了揉她已经很红的脸蛋,“奇怪什么?” 九夭抿唇,不敢置信,“我竟然长了一对猫耳朵?” “……” 她语气震惊,燕恒瞬间无语,以前是谁听到别人说她是猫都会炸毛的,今儿倒是洒脱的很,自己说自己是猫! 燕恒眼底光芒一闪,环在她腰间的手滑落到她的尾巴上,轻轻顺着毛,贴着她尖尖的耳朵柔声道:“小猫儿,叫两声来听听?” 九夭沉默了一会儿,眨巴着眼,对着燕恒轻轻的“喵……”了一声。 燕恒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叫,还叫得这么……撩人心弦。 被她这一声叫得浑身都绷紧,抚在她尾巴上的手也忍不住轻轻一捏,声线低哑,“果真是只会勾人的猫儿。” 他的力道不大,自然不疼,却牵起些酥痒的感觉,让人身子更加发软。 九夭懒洋洋的靠在燕恒身上,不由自主的去拉扯自己的衣襟,“好热……” 一边拉扯,一边转眸好奇的看向燕恒,媚眼如丝,问出的话却让燕恒眸色瞬深。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燕恒几瞬,“可你又是谁呀?” 燕恒眼底闪出两分沉暗的光来,都对着他叫得这般勾人了,还问他是谁,这丫头找打? 九夭见他不说话眉心就更紧,酒气上涌周身都燥热起来,她又扯了扯衣裳,“好奇怪,为什么忽然这么热?” 她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已经将自己的衣裳拉扯得半开,露出白皙肩头。 燕恒眸光越来越沉,他知道她醉了,却不想她醉了会这般……胡来。 见她还在继续拉扯衣裳,燕恒眯了眯眸,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九夭“呀”一声,本来就晕晕的脑袋更是天旋地转起来。 拉扯衣裳的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满眸戒备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燕恒垂眸看她一眼,“带你回去休息。” 九夭猛的摇头,垂下的尾巴也跟着乱摇,“我不去我不去,你是谁啊,你放开我,我不准你抱我!” 燕恒这回看都不看她了,更不可能放开她。 九夭只觉得眼前有刺眼的光芒闪过,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寝殿,他抱着她坐在了床边。 顺了顺她耳边的发丝,指尖从她的耳边滑落至她的肩头,低声问,“真醉了?” 九夭眨眼,眼珠子一转,却没再挣扎了,倒是她身后的尾巴忽然一甩到了身前,尾巴尖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从他的衣襟边缘探了进去。 “我没醉。” 她眯了眯眼,不高兴的否认。 随后嘴唇微勾眉梢轻挑,笑得像只要偷腥的猫儿,还哼哼着,“不过你要是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可就要惩罚你了。” 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衣襟中捣乱,那种酥痒到极致的感觉让燕恒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 他却没动,只垂眸看着怀中笑得一脸‘奸诈’的人儿,眼底带着宠溺,轻声问她,“你想怎么惩罚我?” “你猜?”九夭抱着他的脖子笑得更欢,尾巴也在他衣裳中动得更欢。 燕恒喉头不断滚动,却面色不变任由她捣乱。 他这么镇定,九夭见他面不改色,眉心就紧了。眼珠子滴溜溜几转,忽然一亮,尾巴就从他胸口朝下滑去。 燕恒倒抽一口凉气,禁不住闷哼一声,九夭就露出得逞的笑来。 燕恒握在她腰间的手重重一捏,“这是惩罚我还是勾引我,嗯?” 九夭也“嘶”了一声,眼眸含水似的瞪着燕恒,“坏蛋!” “呵……” 燕恒轻笑,半眯的眼眸中却似有极浓烈的情绪在酝酿着,下一瞬就会将她淹没。 九夭心头一颤,直觉不好。 “你……” 刚开口,他抱着她一个侧身朝床上躺去,手臂撑着床榻压在她上方。 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她,九夭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尾巴也不敢乱动了。 “你想做什么?” 燕恒贴近她的唇边,语气诱哄,“你说我想做什么?” 九夭眨了眨眼睛,望进他幽蓝的眼底,“你也想惩罚我?” 燕恒勾唇,在她的唇上轻啄着,“乖,我那是疼你……” 九夭皱眉,晕晕乎乎的摇了摇头,“你别想骗我,你就是要惩罚我。” 燕恒轻叹,薄唇从她的唇瓣落到她颈间,细细亲吻,“那是因为你醉了……” 九夭这次倒是点了头,微微仰头,闭上眼任由他亲吻自己,迷迷糊糊的舔了舔之前就被他亲吻的有些疼痛的唇瓣,低声自喃,“我也觉得我醉了……” 而且还醉得不轻。 不然,怎么会为了让他高兴,丢脸的学猫叫不说,还不顾自己还疼着就来勾引他呢? 燥热的气息再次布满了整个寝殿,山洪海浪般的热浪席卷而来。 人世苍茫,只有他才能诱她如此沉沦。 第382章 为月九夭而来 水云峰 洛水一手支着侧脸,一手把玩着茶盏。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眼底闪过一抹讥讽,轻飘飘道:“今儿倒是稀奇了,怎么个个都往本君这水云峰上凑。到底是什么风,竟然将洛星神君给吹来了?” 洛星依然同九夭初见时一样,仙风道骨,不染纤尘,唇角带着抹浅浅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似乎看不出洛水的讥讽,自在的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喟叹道:“果然,这茶,还是你这里的比较好喝。” 洛水嗤笑,“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洛星依然浅笑着,看不出丝毫脾气,“能毒死我的毒,我倒是很有兴趣。” 洛水眸色微眯,呵了一声,“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洛星叹了叹,“不敢,至少,暂时还比不过神殿那位。” 这欠揍的样子,好像除了神帝就都拿他没办法了似的,呵呵。 洛水冷哼,“说吧,来我这里做什么?” 洛星挑眉,“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洛水也挑眉,“要是没什么事,还是麻烦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毕竟我们也不是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关系不是?” 两人同样的金色眼眸对视着,却依然都看不透对方。 洛星又是一叹,无奈得很,“你还是这般……” “我是哪般就不用洛星神君替我操心了,你就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好了。” 洛水打断他,明显有了些不耐。 他最厌烦洛星的就是这点,明明相看两生厌,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同他关系很好的模样,这大度的样子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思及此,他眸色微沉,忽然问,“你该不会是为了月九夭来的?” 说到九夭,洛星唇角的笑也沉了几分,神色淡了些,“你不该将她送进神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在神殿前他就想阻止洛水让月九夭留伺神殿,可到底是在那人的地盘上,又当着那么多神族人的面,他阻止不了。 洛水眼里冷波一荡,“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洛星将茶杯放下,淡淡扬眉,“那你敢说,你现在不后悔吗?” 握着茶杯的手忽的一紧,洛水下意识想到九夭方才眉眼间的明媚,其实,好像还是有些后悔的。 可他再后悔,也不能让洛星来看笑话。 他只冷笑着,“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倒是你,恐怕现在难受得很吧。正好,看着你难受,我就高兴。” 听着他的话,洛星眉眼皆沉了下来,“你明白,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洛水摆弄着茶杯,垂着眼眸,闻言懒懒勾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所以让紫冬那个蠢货诱她去禁地?你就不怕,她当真被神魇给吞了。” 洛星闻言面色不变,“她自然不会。你知道的,神魇不会伤害她。” 洛水的指尖从杯沿划过,幽幽道:“是啊,可神魇却恨月痕入骨,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说到这里,洛水忽然抬眸掠他一眼,“可你难道不知道,若是月痕受到伤害,最伤的,还是那丫头。” 洛星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只淡淡道:“心底的伤再深,也会有平复的一日。这一点,你最清楚,不是吗?” 洛水神色微窒,喉间滚动,忽然有些难受的揉了揉眉心,“好了,如果你只是要来说教的,那说完了就走,我不想看见你。” 看见就头疼。 洛星却没动,再开口时语气已经近乎冷冽,再没有方才的平淡。 “我来,就是想提醒你。她有她的命数和责任,儿女情长只会再一次毁了她。至于你,也最好不要忘了你的责任。” “也许,你这一次再见到她之后已经开始心软,可你该知道,你那些心疼心软,最终都只会害了她也害了自己。我希望,你当真不舍,就算不帮我,也不要拖累我!” “若是这一次没有成功,你知道,我们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洛星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细针扎进洛水的心头。 他也许感觉不到疼,却酸楚难忍。 他没有开口,却知道,洛星说的尽是实话。 心疼,不舍,那又如何。 就如他同九夭说的,天命,谁也无法改变…… 直到洛星离开许久,洛水坐在那里始终没有动过。 其实有那么一刻,他的确那样想过,只要她觉得开心,就这样也很好…… 无声的叹息,他闭上眼,抬手按上自己的心口。 心底的伤再深,也会有平复的一日…… 呵…… 谁能知,那伤其实从未平复过,早已经入了骨入了魂,随意一个触碰,便让人痛不欲生。 …… 九夭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冰凉给惊醒的。 而这凉意,是从腿间传来。 九夭猛的睁开眼,燕恒正坐在她脚的那方,她的双腿被曲起…… 他微垂着眸,看不出眼底的颜色,却能看到微蹙的眉心,俊脸绷得很紧。 见她睁眼,燕恒抬眸,手中的动作也是一顿,眉心也更紧了,“弄疼你了?” “你……你在做什么?” 九夭摇头,还有些不曾清醒的迷茫。 “替你擦药。” 见她不疼,燕恒又垂下眸,手中的动作也继续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可等九夭彻底清醒弄明白之后还是红了脸。 不过她也没挣扎没阻止,就抿着唇任由他替自己擦药。 不多久,燕恒就替她擦好了药。 他擦净了手,躺回去抱住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语气还是有几分心疼,“乖乖,是我不好,之前弄伤了你。” 九夭咬唇,他们今儿这几次三番的确是有些过了,不过她也知道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至少,之前这两次,都是她借酒勾引了他。 她低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燕恒眼底的担忧化作了笑意,“不过你放心,这药擦上去,再重的伤也马上就能好,现在有没有觉得不疼了?” 说完,又更贴近她一些,转头在她耳边低语,“若是你还未曾尽兴,现在再来几回也是不怕的……” 九夭的面色登时变得更红,满脸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握着拳头就朝他身上招呼,“你真不要脸……” 燕恒一把将她砸在自己心口的小手握住,将她往怀里按得更紧,九夭却是羞得在他怀里转身,背对着他不想再同他这个不要脸的说话。 燕恒见她这副羞恼模样更是心中发痒,就着她的姿势低头在她后颈上重重亲了一口,九夭身子一僵,他却似亲上了瘾,磨蹭着始终不肯放开。 她怕他真的又来,忙又转身推他,“不要了……” 然而她身上又软又香,燕恒只觉得怎么亲怎么抱都不够似的。 他心中暗叹,果然,这开了荤就吃不得素了。 只想一直就这样抱着她亲着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就这么过上一辈子…… 可今儿的确是太过了,他轻叹一声,又在她唇上重重的亲了两口才放开了她。 第383章 我想要个宝宝 他一松开,九夭就抱着被子滚到一边,把自己裹得像颗粽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燕恒无奈的勾唇,也没再逗她,自顾起身。 他此刻也只穿了一条亵裤,赤着上身。 九夭目光一闪,却没闭上眼,随着他的起身直勾勾盯着他紧实有力的后背,目光灼亮的让人全然无法忽视。 燕恒走到一旁的衣架子边拿过衣裳,然后转回头看向九夭,“你再这样看着我,这衣裳怕是就不用穿了。” 九夭目光一窒,噘着嘴转身,“谁想看你了……” 燕恒轻笑着,“自然是流口水那个。” 流口水? 不会吧! 九夭神色一变,悄悄从被子里探出手摸自己的唇角。 然后气愤的回头,“你骗……” 话音未落,一片阴影罩下,唇上也落了一片湿软。 九夭微愣,而燕恒也只是浅浅的亲了亲她,就在她愣神时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拿过衣裳替她穿了起来。 “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 九夭抿着唇,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任由他伺候自己穿衣裳。 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好像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嗯,现在的燕恒,好像彻底恢复正常了似的。 他认真的替她穿衣,九夭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眸色也随着柔软,在他替自己绑衣带的时候,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软软的叫他,“阿恒……” “嗯?” 燕恒抬眸看她一眼,看清她眼底如水的柔软,心头也软了一片。唇角弯着,一边垂眸继续替她整理,一边问她,“怎么了?” 寝殿中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轻轻浅浅,起此彼伏。 九夭看着他偶尔闪动的眼睫,一下一下的,撩动在她的心尖,让她悸动不已。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在燕恒有些疑惑想要再问时,她的声音才又响起,很低很低,可在这样安静的寝殿中,却足够清晰,“阿恒,我想要个宝宝,我和你的宝宝!” 抱着她的人身子分明一僵,片刻,他才抬眸,对上一双明亮如水晶的杏眸,眸中的光彩足以让他迷炫其中。 “夭夭……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显然对于刚才听到的话还有些不敢置信。 九夭笑开,重复道:“我说,我想要一个宝宝,我和你的宝宝。” “你……” 燕恒默了默,将九夭抱紧了些,低低一叹,“夭夭,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九夭皱眉,“你不想要孩子吗?” “你不就是个孩子,带你一个就够了,我哪有精力带其他的?” 燕恒一笑,指尖从她的眼角滑落在她的唇瓣上点了点,“就你这一个宝宝我都已经顾不过来了,再来一个不是给我添乱吗?” 明明在说很严肃的话题,他却这么不正经,九夭的脸红了红,瞪他一眼,“我才不是什么宝宝,你不要乱叫。” 怎么越来越肉麻了他。 “不是吗?” 燕恒挑眉,勾着唇越发的不正经,“你看看,喂水喂饭帮你穿衣服哄你睡觉,还说你不是我的宝宝吗?” 九夭的脸彻底红了,连着耳脖子都红了一片。 “我又没有要你做这些,你可以不做啊?” 刚刚穿衣裳也不是她要他穿的啊,太讨厌了。 她还没说他是为了占她便宜呢,到头来怎么好像是她硬要他做,她占了他的便宜一样啊。 见她有些恼羞成怒了,燕恒笑了笑,捏着她的下巴就去亲她,“嗯,我是自愿的,我就愿意把你当成我的宝宝,好不好?” “不好!谁要给你当宝宝,你别这么肉麻。我是在和你说正经的!” 九夭赌气般的别开脸不让他亲到,他的唇便直接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燕恒无奈的再把她的脸掰回来,对着她的眼睛也认真了几分,“我也是和你说正经的。夭夭,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对我来说,有你就已经足够了。有没有孩子,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九夭承认,他的话让她很心动,可她还是觉得不能接受,“那怎么一样呢?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却没有孩子,不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吗?” “人生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圆满?” 燕恒沉默了一下,轻叹,“夭夭,人生总是会有许多遗憾的。不是我们想要的就一定能有,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好已经拥有的,你明白吗?” 说得很有道理,可说了这么多,总归还是,不想要孩子吧…… 九夭咬着唇,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安全感,她其实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的。 似乎只有有了孩子,她和燕恒之间才真正有了血脉的牵连,再也不会分开。 可燕恒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反驳他。 靠在他怀里,垂着眼眸,目光却是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其实也不用说什么,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了孩子了呢? 等真的有了,他自然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她目光微闪,已经有了主意。 燕恒看不到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低垂的脑袋,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眼底浮上一抹无奈。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要孩子,虽然他的确对孩子没有什么喜爱,可若是她生的,他自然是会好好疼爱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体内的阴煞之气太重,若是现在要孩子,那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怕是活不了的。 可这话他不想告诉她,免得她担忧,只摸了摸她的头,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好了,乖,孩子的事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那么少,你就舍得现在就弄个孩子来和我争宠么,嗯?” 他说得有些委屈,九夭抿紧唇,最后也只能无奈的一叹。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了,若是现在有了孩子,自然会分走对方很多的精力。 也许,她的确是太急了些。 她仰着脸看燕恒,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不好?” 她的语气中还是有些期待的,燕恒暗自叹息,刮了刮她的鼻尖,“好,顺其自然。” 第384章 有人破了阴煞之眼 两人再次收拾妥当出了神殿,燕恒是想带着九夭随意逛逛。 算来,他二人都是初来神族,对这地方其实都不熟悉,四处走走,也算是了解一下环境。 只不过两人小小转了一圈,便觉得这地方当真没有什么好转的。 四处茫茫,皆是云雾。 冷冷清清,根本见不到人影。 许是因为神族的范围太广阔,九重天上皆是神族之地,而神族之人的数量却明显比其他族的要少许多。 再加上神族人向来喜欢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不会像九夭他们这样随意跑出来溜达,毕竟也没有什么好溜达的,所以这九重天上可以说得上是极为冷寂了。 走了小一圈,九夭就觉得无聊了。 她噘着嘴,“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难怪泽帝不愿意回九重天了,在这样的地方待着,光阴漫漫,换她她也不会想回来的。 人间多好,至少热闹啊。 九夭忽然很想回去,她也有些想蓁蓁了,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赵卫轩有没有欺负她? 算来,她在神族待了这么久,人间,是不是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想一想,九夭都觉得可怕。 燕恒握着她的手,察觉到她情绪忽然的变化,目光从四周云雾间掠过,轻掠唇角,“这里的确不好玩,你想回去看看?” 九夭目光一闪,“可以吗?” 神族之人其实并不能随意离开九重天的,只那九道锁天门就能困住神族众人。 这神族中,能够不被锁天门挡住的,估计也只有神帝以及洛水洛星两位神君了。 只是也有些奇怪,之前有些神族人,却是能莫名离开神族去到了凡界。 就是不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帮他们? 洛水,洛星? 她心中疑惑,眼中却是期待。 燕恒看得明白,只低低一叹,摸了摸她的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必须在我身边。” 九夭笑起来,偏过头像只小猫儿般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那是自然,我走到哪里都不能丢了你。” 没有他在的地方,就算再热闹,对她而言也没有意义。 想着,九夭却下意识朝着南面看了眼。 那地方,是之前紫冬示意她的方向,神族的禁地所在。 忽然觉得,燕恒答应带她回凡间,是不是因为不想让她一直惦记着那地方? 她目光微闪,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对着燕恒笑了笑,“不过也不用太急,我们才来神族不久,你之前已经回去过一回,现在又离开怕也不太好。等等吧,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在哪里都无所谓的。” “好,都随你!” 燕恒自然察觉到了她方才朝南面看的那一眼,眼底的光有些暗,神色却不显。 只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带了丝宠溺,“累不累,要是累了,我抱你回去睡觉!” 九夭皱了皱鼻子,“刚刚才起来,哪能睡得着!” 她又不是猪。 燕恒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问,“那……你饿不饿?” 他问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其实神族人是感觉不到饿的,就连他自己也是。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让九夭吃点东西,他潜意识里希望,她一直都是那个会对着鱼儿馋嘴的九夭。 而不是不知饿,不知困的神族人,那样的生活会显得冰冷。 他不问的时候九夭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问了九夭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在燕恒带着点期待的眼神中点头,“饿了。” 燕恒的眸光里顷刻间便带上了笑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脸蛋,“乖,我带你回去吃东西。” 九夭抱着他的脖子笑着点头,心中却是无奈的叹,其实她根本不觉得饿,可就是不舍得让他失望。 九重天上按理说是没有人间的吃食的,可燕恒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条鱼,就在方才那个全是枯木的院子里,生了火烤了起来。 九夭屈膝坐在他身边,看了眼一旁准备齐全的调料,“你这也是之前去凡间的时候带上来的?” 燕恒“嗯”了一声,神色专注的烤鱼。 “这鱼呢?” “天池中有很多鱼,够你吃的。” 九夭抽了抽嘴角,忽然觉得罪过。 天池中的鱼基本是能修行成仙的,就这么被他烤来吃了。 不过,看着被烤得焦黄的两条鱼,抹上一层油滋滋作响,香味扑鼻,九夭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她吞了吞口水,“好像可以吃了?” 燕恒轻笑着,“小馋猫,再等等。” 九夭撑着下巴感慨,“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燕恒烤鱼。 燕恒只道:“你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烤。” “我怕天池的鱼会集体搬家。” 九夭笑出了声,她倒是没想自己会不会吃腻,她只怕明天燕恒就抓不到鱼了。 燕恒转眸看了她一眼,“不怕,我已经用灵力将天池封印了,在你吃腻之前,一条都跑不了。” 九夭,“……” 无话可说。 没一会儿,燕恒的鱼就烤好了。 将鱼放在盘子里,夹了一块鱼肚子上没刺的肉,吹了吹,不烫了才喂到九夭嘴边,“试试看。” 九夭心底甜甜的,张嘴将鱼肉吃了。 现在两个人好像才真正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似乎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芥蒂都不再存在。 两个人一个负责去刺喂食,一个只负责张嘴吃,不亦乐乎。 有那么一刻,九夭觉得就这样吃吃睡睡什么都不理会的生活好像也很好。 可就在一条鱼还没吃完的时候,九夭神色忽然一变,燕恒的眸色也骤然一沉。 目光微凝,猛的转眸朝北面看去。 那一边,白茫茫的云雾已经被染成腥红的颜色。 九夭心头一跳,不安的感觉顷刻间席卷全身,她腾的站起身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片腥红。 “那是……” 燕恒也随着站了起来,面色倒是比她沉静许多,只是瞳眸内的冷意几乎能淬出寒冰。 “是阴煞之气。” 阴煞? 什么样的阴煞能直冲九重天? 九夭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口,声音也有几分颤抖,“有人破了阴煞之眼?” 北面,北面的阴煞之眼,是九玄山! 也就是,她封印天阳的地方! 第385章 夭夭,为何总要逼我 九夭的紧张太明显,燕恒眸色微动,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急,还没破。” 九夭反手将他的手紧紧抓着,“阿恒,不能让它破,天阳……”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在天阳两字出口之后,她看清燕恒眼底那一瞬间浮上的阴戾之色,毫不遮掩,几乎顷刻间就能将她的灵魂碾碎。 九夭呼吸一紧,僵硬的抓着他的手,语气试探的唤他一声,“阿恒?” 她的声音很轻,包含着浓浓的不安。 燕恒骤然回神,薄唇轻抿,揉了揉她额上的头发,“怎么了?” 怎么了……九夭咬唇,她也想问他怎么了。 可她到底没问,只沉默了一下,选择继续之前的话,“九玄山有阴煞之眼,我将天阳封印在里面,只是阴煞之眼里面的阴煞之气那么重,他竟然还能活着吗?” 虽然还不知道那欲图破阴煞之眼的人到底是不是天阳,可九夭有预感。 她当时将天阳打落血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会死,可能真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 燕恒听了她的话之后说的却是,“你的脸,是他伤的。” 不是问句,很肯定的语气。 九夭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知道自己瞒不住他,何况现在她的脸已经被他治好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便只“嗯”了一声。 本是早就猜到的,可听她确认,他的眉眼还是迅速的沉冷下去,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次涌上,甚至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九夭不安更重,燕恒一丁点情绪的变化都瞒不过她。 可这时候却不是能让她多思考和犹豫的时候,那方阴煞之气越来越浓,九夭害怕那阴煞之眼真的会被破掉。 到时候,不止是凡间,对于三界而言都是一场劫难。 她紧紧拉着燕恒的手,试探着问他,“我也很担心他会再次出来,阿恒,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看看?” 燕恒眼眸微眯,将眼底阴寒掩饰,只看着她浅浅道:“自然要去,不过,你不能去。” 九夭一愣,“为什么?” 燕恒眼睫微垂一下,语气更淡了几分,“你灵力不足,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这话让九夭毫无反驳能力,可她就是觉得燕恒不让她去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她压下心底的慌乱,换了一种方式,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可你说过,以后你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不会再丢下我的。” 燕恒目光轻闪,喉头微动,“是,我是说过。” 九夭眼底一亮,只是不等她说话,他忽然将手从她手中挣脱,“不过这一次,我恐怕又要食言了。” 九夭僵住。 燕恒看了她一眼,然后似有不忍般转开眼眸,“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他大步朝前。 九夭紧咬唇,快步追了上去。 不长的路程,燕恒却走得很是无情,头也不回,似乎之前那个替她烤鱼喂她吃鱼的阿恒再次消失无踪。 九夭跟在他身后,那道月白背影透出的疏离清冷让她心脏渐沉,越发慌乱。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又将他的情绪给点燃,她仔细回忆她的话,最后能想到的也只有天阳。 天阳…… 那个传言中,和月痕一体双生,代表着光明的男人。 她攥紧了掌心,忽然有些害怕。 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她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难道上古之时,那所谓的背叛和天阳有关! 这样的认知如同利剑锥心,将九夭之前对自己的笃定都尽数搅碎。 难道,当初她的背叛是因为她认错了人,将天阳错认成了月痕? 她可以笃定自己对月痕的心意,她若爱上一个人,绝不会变。 可若是她认错了人呢? 若真是这般,她和燕恒之间该何去何从,情何以堪!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她心思千回百转。 走至半路之时,九夭看到几道身影出现,是之前的风雨雷电四神。 她停了下来,等着那四人同燕恒说完话。 他们的神色都不太好,同燕恒说的便是那阴煞之事,想来,整个神族都已经被惊动。 燕恒只轻描淡写的道了句他会亲自去处理便不再理会他们,再次朝着寝殿去,直到踏入寝殿。 风雨雷电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九夭。 他们的眼神之中有探究,有疑惑,九夭却也没同他们说话,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跟上了燕恒。 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将所有情绪敛去,表面已是云淡风轻之后才走了进去。 昏暗的前殿,燕恒已经靠在一张软塌上阖上了双眸,一手按着太阳穴处,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半张脸,让她越发瞧不清他的神情, 九夭踏入殿中,燕恒姿势不变,甚至没有睁眼,却已开口,“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九夭咬紧唇,站着不动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在生气?连看我都不想看了。” 燕恒放下手,缓缓睁眼,朝她扬了扬手,“过来!” 他的声音依然不带一丝的情绪,九夭却瞬时眉眼含笑,几步便走到了他身边,在软塌边上蹲下,两手撑在他的膝上,托着下巴仰着脸看他,“阿恒,我不想和你分开,让我一起去好不好?” 燕恒压抑着,眼皮微动,终是敛下情绪,动作轻柔的从她的发间抚过,“不用撒娇!” 九夭心中更沉,眼底却更委屈,抿了一下唇瓣,“你真的要留下我?” “你乖乖听话,我去去就回!” 不想再和她纠结这个问题,燕恒坐直了身,神界时间很慢,要不了片刻他就能回来。 “不要。” 见他真的要走,九夭忙伸出手一把抱紧了他的腰,“不许走,我不让你走,你要是不带我,那就和我一起留下好了。” 一边说,她的手竟然朝他的衣襟里探去。 “不许胡闹——” 他沉着脸按住了她乱动的手。 九夭却顺势扑进他怀里,脸颊在他的脖颈上不断的蹭着,柔软的身子也在他怀里蹭着,“反正我不会放手,你自己选,要不带我一起去,要不陪着我留下来。就算阴煞之眼真的被破了也不管,只要你在我身边,三界同我何干。” 她这分明就是开始耍赖了,可燕恒对这样的九夭根本就没有抵抗力。 他紧了紧环在她腰身的手,随着她胡乱蹭的动作朝后一靠,抱着她一同陷入柔软的软塌之中。 将她的身子紧紧揉进怀里,他闭上眼,“夭夭,乖乖听话不好吗,为何总要逼我?” 他的声线暗哑无奈,九夭喉间有些酸涩,有想哭的感觉,就连声音都沙哑起来,“我是说过不会再逼你,可我受不了。阿恒,我真的受不了……” 她受不了他的若即若离,受不了他不知何时就会点燃的冷漠。 她受不了他会再次丢下她,哪怕只是像方才,那一段短暂的路程。 细细碎碎的光芒在燕恒的眼中纠结,许久,他抱紧她,低声一叹,“夭夭,对不起……” 第386章 女大不由爹 神族中人自然都已经发现了北面那冲天的阴煞之气。 水云峰神阁之中,洛水正在煮茶。 也不喝,煮好之后舀出来倒掉,又重新加水重新煮,周而复始,茶香早已经遍布整个神阁。 某一瞬,他眼睫轻闪,眸光微抬朝外看去,沉吟片刻,身形从原地消失,出现了在水云峰峰顶之上。 朝着北面看去,那片腥红几乎将整个北面云层都染了颜色。 眸光微凝,他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最终,却只能闭上眼轻声一叹。 天命啊,总让人不甘,却又让人无处可逃。 星云峰上,洛星也同样站在峰顶,他的目光同所有神族人一样落在北面。 沉默了许久,忽然转身朝向南面。 他勾了唇角,等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终于,所有的一切即将回到正轨。 染染,很快,你就能回到我的身边。 …… 凡界,九玄山 相较于神族所见到的那一片腥红,九玄山这方天地,包括北阳在内方圆几百里,便几乎是彻底被血色包裹。 人心惶惶不足以形容大家的心情,甚至对他们来说,这一次比八年前那一场雷罚所带来的恐惧还要深。 就连寻常百姓都察觉到这血色背后暗藏的危险,似乎下一秒他们所有人就会被这血色吞噬,成为这血色的一部分。 惊慌恐惧如同细密的蛛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们将门窗紧闭,似乎这样就能躲避过不知何时到来的灾祸。 往日繁华的北阳城一夜之间如同空城。 安静,窒息。 北阳皇宫之中,便更是压抑沉闷。 百官皆被留在宫中,宫门紧闭不能肆意出入。 就算是出恭,也要御林军护送。 等到了晚膳时分,薛子昂便令人直接在金銮殿上摆宴,这意思就已经是很明显,所有人不得出宫。 众人身心皆疲,却也不敢有异议。 自从八年前恒帝御驾亲征在东海失踪之后,泽帝凤皇重返北阳,可他们却没有长留,政务依然交于薛子昂和赵卫轩,两人一文一武共同摄政。 而泽帝凤皇只在每年回来两次。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有多余的心思。 恒帝虽然消失,可东海却早已经拿下,如今这天下已经彻底是夕煜的天下。 换言之,是燕家和轩辕家的天下。 就算那几位行踪不定,可只要他们还在,就没有人敢生出异心。 更何况薛子昂和赵卫轩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算一开始有人觉得赵卫轩年轻不将他放在眼中,可经过这八年,这样的想法也没有人敢有了。 如今的赵卫轩,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风月的少年郎。 杀伐决断,倒是越来越有泽帝的风范。 而今日众人被困宫中,看似是被软禁,实则也是保护。 只要转眸看一眼外面那越来越腥红,如同已经在滴血的天,就是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 唯一还有些担忧的,只是各自府中的家人罢了。 众人食不知味,各自寻思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銮殿中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沉。 赵卫轩穿着一身暗红朝服坐于右首,把玩着手中玉杯,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只一手支额垂着眼眸皱着眉心自顾沉思。 他这模样落在旁人眼中便是高深莫测至极,更是让人心中无底,越发恐慌,似乎当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 殊不知赵卫轩想的不过是蓁蓁那个丫头,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话,会不会偷跑出宫? 这几年那丫头是越发不听话了,小的时候挺乖巧的孩子,可自打她及笄以来就爱同他对着干,再也不乖了。 他让她向东她偏偏要朝西,让她不能做什么她就偏偏要去做,每每都恨不得将他气死才肯甘休,更加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软软的叫他轩哥哥了,从来就是一声赵卫轩,没大没小的样子。 哎,果然是女大不由爹啊。 他暗自一叹,只是以往倒也罢了,就算她再如何胡闹也不过就是些小事,他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闹就是了,自己养大的闺女跪着也得宠完啊。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北阳皇宫都是她布下的结界,若真有事,还能抵挡一二,所以他们才会让百官都待在宫里。 只是蓁蓁的修为到底还是不够,不能护住整个北阳,泽帝和凤皇也不知何时才能赶到? 想到蓁蓁之前同他说的话,他的眸光微微一冷,举了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次有多危险,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就算他早朝之前专程同她说了让她不许独自前往,她也答应了,可他到底还是不能放心。 她越是乖,他越是觉得不安。 一杯酒刚刚下肚,一道人影快速入殿,径直到了赵卫轩身边,俯身低语,“王爷,小姐不见了!” 赵卫轩心脏一缩,面色却不显,神色自若的“嗯”了一声,放下酒杯站起身,同坐在他对面的薛子昂对视一眼。 薛子昂似乎知道了什么,皱眉点了点头。 赵卫轩这才转身,头也不回的朝金銮殿外去。 百官面色惶恐的看着赵卫轩离开,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好在赵卫轩离开时的神色还算正常,倒也让他们不会太过紧张。 又碍于薛子昂还在场,也不敢太过造次,只能继续静下心来等待。 刚走出金銮殿,赵卫轩的神色就沉了下去,冷声问身后跟着的人,“怎么回事?” 那人犹豫着低声道:“方才有宫女前去给小姐送膳食,发现小姐已经不在房中。只是属下在半个时辰前还见过小姐,恐怕就是这半个时辰内离开的。” 赵卫轩眸光瞬如利箭,咬牙切齿,“简直胡闹!” “替本王备马!”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步离开,分明是朝着出宫的方向。 行至宫门处,已经有人按照吩咐牵了马上前,赵卫轩一手挥开侍卫,飞身上马,双腿用力一夹,疾驰而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灌入鼻息,心脏如同沉入了湖底,透不出气。 一想到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一波一波的心悸就狠狠抽打着他的心脏。 眼前晃动的全是她的模样,从她十岁那年一直到她十八岁。 哭的笑的,撒娇耍赖的,一直到今晨分别,她对他笑着让他放心时明媚鲜艳的模样。 赵卫轩狠狠闭眼。 丫头,你千万不能有事! 第387章 恨自己,只是寻常 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赵卫轩已经赶到了九玄山下。 越是朝九玄山靠近,腥红的颜色越浓,周身都如同缭绕着层层血雾,像是掉进了布满血腥的空间。 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抬头,死死盯着面前这座九玄山,恨不得能生出双翼飞上去,将那个不知死活不肯听话的丫头抓回来。 动物对危险的反应比人类更加灵敏,身下的坐骑越是靠近九玄山就越是狂躁,直到了这山脚下,就再也不肯朝上行了。 赵卫轩还来不及做什么,山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都因这响动都震了几震。 如同雷鸣的爆裂之声震得赵卫轩耳际轰鸣不绝。 “蓁蓁——” 赵卫轩肝胆俱裂,双眸惊骇地望向山中,可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层一层的血雾,越来越浓烈,几乎遮挡了所有视线,连身前方寸都快要看不清晰。 这一片片的血雾如从地狱倾涌而出,似乎要将整个天地吞没。 赵卫轩朝着山中嘶声大喊,“蓁蓁——” 这山中的动静绝不可能寻常,蓁蓁早间还告诉他,八年前九夭曾将天阳封印在此,这里有那什么阴煞之眼。 他虽不懂这些,却从她的话语中知道那是极危险的东西,若是破掉,整个北阳,或者说整个夕煜整个天下都可能沦为地狱。 他已经派人传信给泽帝凤皇,而他也相信,就算他不传信他们肯定也会知道,肯定会赶回来。 可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这样危险的东西,她竟然敢孤身前来! 越是想,赵卫轩越是心慌无措。 到了这一刻他才清楚的认识到,她和他不是同类。 他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般养在身边,下意识去忽略她身为妖族的事实,只将她当做普通的寻常姑娘,可如今,他是这般恨她的不寻常。 或者,更恨自己,只是寻常。 从腰间拔出随身的佩剑,狠狠朝着身下马儿的臀部刺入,马儿吃痛惊啸,疯了一样朝前狂奔。 看不清前方的路,血雾中浮出的都是蓁蓁的影子。 马儿又朝上狂奔了几里,直到最后用剑刺入也不再管用,只狂躁的在原地转圈,甚至想要掉头朝山下跑。 赵卫轩不再同它磨蹭,翻身下马,运了轻功朝血气最浓的那一片地方去。 他感觉得到,蓁蓁就在那处。 “蓁蓁——” 一边疾奔,一边不断的喊着她,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不断有巨响,脚下的土地时而颤动着。 好像有石块在朝下掉落,可因为看不清楚,耳中也因为那些巨响嗡鸣不断,赵卫轩无法准确的判断现在的环境,疾奔了一小段路,已经被掉落的石块砸了好几下。 他一边护住要害,一边凭着感觉继续朝前。 “镇北王,让属下等来开路。” 天流天哲带着龙隐卫尾随而来,迅速的将赵卫轩护在其中。 自燕恒和九夭失踪之后,他们带着龙隐卫回到北阳,就被泽帝和凤皇分别留在了赵卫轩和薛子昂身边保护其安全。 隐卫常年隐于暗处,视物能力自然比一般的人要强,就算情况再恶劣,他们也能更快的感应到危险。 天流在前天哲在后,一路替赵卫轩挡下不少碎石。 只是这地方到底太过邪乎,越往上走,他们越是感觉到那股强烈的窒息感。 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进了刀子,一下下剐蹭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王爷,这山中太危险,王爷要不先下山等候,属下去找蓁蓁小姐。” 天流这些年都是跟着赵卫轩的,自然知道蓁蓁对于赵卫轩的重要性,让他不找肯定不可能,可现在这地方太玄乎,他也必须保证赵卫轩的安全。 “不必!” 赵卫轩紧绷着脸,直接拒绝了天流。 这么多年了,天流也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再劝,只是更加小心的护着他。 一行人朝着九玄山深处探入,越走便越是难受,速度也越来越慢。 某一刻,走在最前面的天流忽然停了下来。 凭着对危险的本能,他身体紧绷着,就连声线绷得极紧,“王爷,不能再朝前了……” 此刻的赵卫轩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绪都几乎到了极限,他的武功不差,却也比不上天流等人,更何况他对蓁蓁的极度担忧让他心神惧乱,听天流这么说心中倏地一沉,“为何?” “太危险,这里……不寻常,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天流曾经跟在燕恒身边也见识过许多,自然知道很多东西不是靠着武力可以解决的,九玄山,太邪乎了。 他作为一个影卫,自然是不怕死,可不能让赵卫轩就这么死在这里。 圣上已经失踪多年,虽然他们都知道圣上还活着,却不知到底在哪里?而泽帝和凤皇又是神出鬼没的,要是镇北王在出事,夕煜可该怎么办? 赵卫轩只沉默了一下,“你们走!” 说完,他已经继续朝前。 天流眉心一沉,也不顾什么规矩了,直接抬手拦住了赵卫轩,沉声道了声,“天哲!” 天哲明白他的意图,带着众影卫将赵卫轩围得水泄不通。 赵卫轩面沉如水,阴鸷的目光在四周巡视一遍,离得这么近,几乎都看不清人,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咬牙,厉声道:“让开!” 天流天哲不为所动,异口同声道:“王爷,属下得罪了!” 说完,天哲忽然一步上前,直接抬手就要朝赵卫轩颈部砍去,先弄晕了带走再说。 只是他的手还没挨到赵卫轩的身体,一声嘶吼骤然响彻山间。 众人只觉得心口处血气翻涌,有些人已经吐出血来,赵卫轩便是其中之一。 可他顾不得去擦,只是按着心口,下意识抬头朝着声音来处看去,下一瞬,目赤欲裂。 “蓁蓁——” 头顶上空,一道影子在血雾之中翻滚。 那道影子并非人形,而是不知名的兽形,似龙似马。 可赵卫曾经无意间见到过一次蓁蓁化作麒麟之后的模样,他很清楚这就是蓁蓁! 第388章 姐姐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半空中的那道影子在翻滚之时低头朝这方看了一眼,却也不过一眼。 因为下一瞬,另一道影子席卷而来。 那影子巨大无比,几乎将这方天地都遮蔽。 下方众人神色都大变,赵卫轩更是瞬间面色惨白,眸光惊惶的盯着上方。 那是一条黑色的巨龙,差不多有方才那麒麟五倍之长大,让人觉得它一张嘴,就能将麒麟吞入腹中。 赵卫轩紧咬着牙根,眼睁睁见那黑龙朝着麒麟伸出了利爪,龙嘴大张,一团团的黑气从它的嘴里喷涌而出,麒麟顷刻间被一团团的黑气包裹起来。 一阵阵嘶吼从它的嘴里溢出,痛苦得挣扎,在半空不停的翻滚。 黑龙却好像并没有想要马上杀了它,只是不时拿利爪抓它一下,拿尾巴扫打着它。 麒麟如同它手中的玩物,不管怎么翻滚都翻不出它的五指山。 赵卫轩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指缝之间有血慢慢的溢出。 这一刻,他当真恨死了自己的无用。 那是自己护在掌心八年的丫头,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却帮不了她分毫。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可他连这个都无法做到,甚至根本不知该如何去做。 “蓁蓁——” 眼底布满血丝,他朝着空中嘶声大喊,“你有本事朝着我来,你放了她!” 黑龙似乎听到了,龙头摆动着,慢悠悠的朝这方看了过来。 “保护王爷!” 天流天哲俱是心惊,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十几人将赵卫轩紧紧护在其中,紧握佩剑警惕的盯着黑龙的动静。 然而那黑龙只是幽幽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便转过了头。 高高在上的,一声轻哼,“蝼蚁!”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两个字,身体僵硬,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然而谁也没办法否认,在这黑龙的面前,他们的确渺小如同蝼蚁,让它连对他们动手的欲望都没有。 总归,只要阴煞之眼一破,这些人都会化作血雾,它根本就懒得动手。 它只是有趣的看着眼前的麒麟,“你说,月九夭会来吗?” 蓁蓁此刻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黑龙的利爪和尾巴抽打着在半空翻滚,却无法掉落下去。 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朝心脏那一处涌,身体胀得随时都可能会爆炸。 可在听到赵卫轩声音的那一刻,它却忽然觉得,就算今日真死在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是有些舍不得罢了。 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他…… 他们一起渡过了八年,她还想要和他走过更长的时光,哪怕永远都只能做他的妹妹。 这时候听黑龙同自己说话,它忍下体内的阵阵剧痛,一字字肯定的道:“姐姐会来的,一定会的!” 说着,又觉得不够似的补充一句,“等姐姐来了,就是你的死期!” “哈……” 黑龙狂笑起来,“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那个我吗?” 蓁蓁咬紧牙不再说话,她来九玄山的目的其实只是拖延,能拖得一时就是一时。 只要阴煞之眼不破,等姐姐回来就一定能收拾这东西。 黑龙早就看出她的意图,陪着这小丫头玩了这么久也够了,它利爪一挥,黑气朝着蓁蓁扑袭而去。 “我的死期你恐怕看不到了,小丫头,还是先好好享受,属于你的死亡吧!” 赵卫轩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却能见到黑龙朝蓁蓁挥去的那一下。 蓁蓁的身体骤然一僵,然后便如同断线般忽然从空中朝下掉落。 “蓁蓁——” 他大惊失色,身体已经比大脑先一步动作,朝着蓁蓁掉落的方向扑去,也不顾自己是否能接得住化作麒麟的蓁蓁。 只是他刚迈出一步,神色又是一变。 蓁蓁快要掉落在地的身体忽然就缓了下来,有冰蓝色的光芒轻轻缓缓的将它拖住,然后慢慢的放下了地。 光芒将它的身体环绕着,温柔得如同一只手在抚摸着它。 在赵卫轩跑到它身边时,它的身形一晃,已经显出了人形。 只是她似乎失去了意识,只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脸色惨白,嘴唇却染满了鲜血。 赵卫轩顾不得其他,蹲下身,颤抖着手放在蓁蓁的鼻下,直到感觉到有浅浅的呼吸拂在手上,才猛的松了口气。 他半蹲着,将蓁蓁抱了起来,如同她小时候,抱孩子般将她抱在怀里。 感觉到熟悉的温暖,蓁蓁眼睫颤了颤,微微半睁了眼,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影子,张了张嘴,嘶哑的几不成声,“轩……哥哥……” 赵卫轩心底一酸,也不知多久没有听到她这么乖巧的叫自己一声轩哥哥了。 可这会儿,他却宁愿她中气十足的叫自己赵卫轩。 用衣袖轻轻擦去她唇上的血迹,他的声音也有几分不受控制的嘶哑,“蓁蓁,疼不疼?” 蓁蓁喉间滚动,其实很疼,周身都如同割裂一般的疼,可她还是摇了摇头,“不疼的。” 赵卫轩想要收紧双臂,却又怕弄疼了,克制之下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傻丫头。” 他低喃着,忽然低下头,唇就落在了她冰凉的额头上。 轻轻柔柔的一个吻,一触既离。 额上的湿软让蓁蓁的眸光一颤,可她知道,这只是如同她小时候每一次他哄她时的亲吻,没有丝毫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疼惜罢了。 就算她已经长大了,他对她依然如同当初。 她闭了闭眼,不想再想这些,再睁开时将目光移向了半空,怔怔的道:“姐姐真的回来了……” 在她落下的时候她就知道,姐姐终于回来了,她就知道,姐姐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只是这一刻,亲眼见到那道冰蓝色的身影,她的眼底还是难免染上几分湿润。 赵卫轩也随着她一起看了过去。 此刻的半空之中,有三道身影。 一道是那黑龙的,正飞腾咆哮着,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而在它的对面静静站着的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可不就是已经失踪了八年的燕恒和九夭! 第389章 他们的目的,是带走九夭 “月痕,你终于回来了!” 黑龙咆哮着,铜铃般的眼底带着欲喷涌而出的火焰,恨不得将眼前云淡风轻的男人烧成灰烬。 它说的,是回来。 是的,回来。 以前的燕恒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是完整,只有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月痕,这个从出生就代表着黑暗的男人。 他似乎从没有变过,依然还是以前的模样。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始终这般淡然,让人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好像万物都不在他的眼中。 可它最厌恶的,就是他这样故作的淡然。 明明,他心底的黑暗比夜还要浓,他本就是邪恶和黑暗的代名词,凭什么做出这样一副仙人的样子! 黑龙愤怒的吼叫着,“月痕,你我之间,也该做个了结了。” “既然你来了,今日,就别想再离开。” 它在燕恒和九夭周围飞腾,一团团的黑气随着它的摆动同血腥之气一道扑向他们,若是寻常人被沾染上,怕是瞬间就会化作灰烬。 可燕恒同九夭却是不动分毫,柔和的白色光芒在他们身边形成一个保护圈,甚至将下方的赵卫轩等人也保护了起来。 九夭皱眉看着黑龙近乎疯狂的愤怒,等它说完之后才悠悠的开口,“你想将我们留下来,就凭你?” 她将黑龙上下打量一番,带着明显的鄙视。 这黑龙分明还是魂体,也就是说,天阳还并没有破除阴煞之眼的封印出来。 想到这里,她难免松了口气。 刚才来时见到蓁蓁被打的那一幕让她心都快跳了出来,又见这九玄山血气遍布,她很怕自己来晚了。 若是天阳已经破除了封印,阴煞之眼也被破掉,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多。 现在看来,来得刚刚好。 这其中也应该是有蓁蓁的功劳,应当是她加固了阴煞之眼的封印,占时拖住了天阳,才会将这黑龙逼了出来。 思及此,九夭对这黑龙的厌恶就更深了,她冷哼了一声,“对付你,只要我就够了,根本不用阿恒动手。” 说完,骤然抬手,裂天剑紧握手中,冰蓝的灵力光芒绽开,九玄山的血气都被顺势压制了一大半。 九夭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黑龙劈去,她自信凭着自己现在的灵力加上裂天剑,一定能将这黑龙斩于剑下,让它再无超生的可能。 可就在那道几乎可以劈开天地的剑气快要落在黑龙身上时,却遇到了阻挡。 剑气同那道阻拦相碰撞,下一瞬竟是朝着九夭反噬回来。 一直在她身边没有开口的燕恒这会儿倒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的移到了她身前,抬手间,那道反噬回来的灵力便被轻而易举的化解,消散无踪。 黑龙周身不知何时环绕着一圈浅浅的金色光芒,就是这东西将九夭的灵力阻挡,甚至反噬了她。 “你虽然成了灵神,可到底灵力还是不够。” 黑龙语气嚣张,“何况,你们以为,我敢就这么出来会是毫无准备吗?” 他的语气中尽是势在必得,显然为了今日的一切,它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根本就不怕燕恒和九夭,或者如它方才所说的,它就是在等着他们前来。 九夭看着对面嚣张大笑的黑龙,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金色光芒,像是神力…… 而九夭能想到的只有两个人,洛水和洛星。 燕恒神色依然浅淡,回眸看了她一眼,只道:“现在知道我为何不带你来了?” “……” 九夭再次无语。 他本来就不想带她来的,一直说她灵力不足带她来也没用,虽然九夭很清楚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 她软磨硬泡又是威胁又是耍赖,甚至说起了他一直不想说的事。 她对燕恒说的是,“我相信你,你的记忆也许是真实的,可那些真实的记忆也不代表就是真相。你有没有想过,那或许只是一个迷局,将所有人,包括你和我都困在其中。阿恒,说到底,我们都是在作茧自缚。既然这样,为何不将这迷局解开?” “阿恒,我不想再逃避。” 她好不容易才说动了他带她前来,可他却也一直不怎么高兴。 她还想着好好表现一番让他无话可说,现在倒好,没表现成,反倒让自己无言以对。 九夭噘嘴,情绪也有些不好。 燕恒轻声一叹,对她到底还是没办法。 “好了。” 他的语气都带着叹息,回身摸了摸她的头,“有我。” 事已至此,再说其他也是无用。 既然带了她来,他便也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燕恒知道,自己的确是没有看来这么淡然的,他内心的恐惧比谁都深,而他最怕的事,也只是九夭会再次离开他。 她不想再逃避,可他却不敢面对。 然而他面对她的威胁毫无办法,对她,他所能做的,只是一而再的妥协。 九夭对上他的目光,他眼中光芒到底还是温柔居多,将那些阴霾都驱散了不少。 她弯了弯唇角,“嗯”了一声。 这一番互动其实很短暂,对面的黑龙却更加愤怒,鼻孔中呼出的都是黑色的腥气,“月九夭,你真是蠢!” 燕恒眸色一沉,九夭的目光也是一变,两人同时朝着黑龙看去。 燕恒周身透出的都是杀气,九夭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是吗,那你说说,我哪里让你觉得我蠢了。” 黑龙呵呵的笑着,带着挑衅,“所谓的万妖之皇也不过就是如此,心眼不开,连自己所爱之人都认不明白,难道你不蠢吗?” 随着它的话,燕恒身上杀意越来越浓。 他紧紧的盯着黑龙,面无表情,可幽蓝的眼底却慢慢浮出墨一般的浓黑,随着瞳孔的扩散将整双眼眸都染成了夜的颜色。 黑龙的话刚落地,他的身形已经动了。 速度极快,下一瞬一道残影就已经出现在黑龙的面前。 随着他的靠近,红白交加的光芒也朝着黑龙侵袭而去,轻而易举的破开了罩在他周身的金光。 黑空眼底浮出惊恐,也顾不得其他,快速的飞腾躲避。 却依然被燕恒的灵力所击中,龙啸凄厉,大张的嘴里布满血腥。 燕恒看它的目光也如同它方才看赵卫轩等人一样,轻蔑,如同看一只任人踩踏,无法再跳动的蚂蚱。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出手之时,蓁蓁的惊呼声骤然响起,“姐姐——” 燕恒一僵,转眸朝着九夭的方向看去,却只能见到一道金光闪过,带着九夭消失在原处。 燕恒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中计了。 黑龙是故意挑衅,他们的目的,是要从他身边带走九夭! 第390章 重回万灵之森 燕恒心底痛的厉害,呼吸窒住,惊惶不安携卷着一阵阵寒意侵蚀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他好不容易修出了真身,再也不用只在黑夜里出现,他可以日日夜夜的陪在她的身边。 然而当他去到万灵之森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时,却没有见到她,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他觉得不对,四处寻找,找了她很久很久,最后却在九重天上同她重遇…… 燕恒的喉间涌出血腥味来,犹如钝刀在切割心脏,一下一下,痛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他只觉得自己要被这疼痛折磨至四分五裂。 天地苍茫,他四处寻望,可就同那时候一般,不管怎么看,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满世界好像都是她的影子在晃动,可细看时却只有一片空茫,这种空茫的孤独感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好像他从此又要独身一人。 空洞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狰狞,周身杀气狂溢,比这九玄山的血腥气还要浓烈。 他转回头,神色平静到冷酷,盯着眼前还来不及逃命的黑龙,开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含着冰渣,“她在哪里?” 黑龙的眼中有害怕,却疯狂的大笑着,“你找不到她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苦,痛苦得恨不得去死?哈哈……” “月痕,你又输了。我说过,你永远都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又输了…… 它的嘲笑落在耳边,燕恒的面上却连半分波澜都没有,平静的,缓缓的点头,“对,的确很痛苦。” 痛苦得恨不得去死,恨不得让所有人陪他一起死。 唇角勾出诡异的笑,“既然如此,你们就陪我,一起死吧!” 燕恒知道他已经疯魔了,可天地万物,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她。 若是有人敢再将她从他身边带走,那他就让所有人陪他一起入那阿罗地狱! 随着他的话落,红白的灵力光芒从他身体四溢而出,一声震天的龙啸从燕恒体内传出,震得天地都好像晃动了起来。 巨大的白龙从他体内飞腾而出,尖利的巨爪挥舞着,好像撕裂了空间,下一瞬已经抓上了黑龙的龙身。 白龙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自然不会让黑龙逃脱。 一黑一白两条巨龙在上空缠斗着,白龙明显是占据了上风,黑龙根本没有多少还击的能力。 这一幕却是让下方等人目露惊恐,赵卫轩更是将蓁蓁抱得紧了两分,哪怕他不懂这些,也感觉得到燕恒身上的杀气。 若是九夭真的出事,恐怕他要的就不止这黑龙的命,他们这些人还不知能不能活着离开。 他不断的抚着蓁蓁的后背安抚着她,“乖,别怕。” 蓁蓁紧抿着唇,看回赵卫轩。 她觉得,他可能比她还怕。 她抱着赵卫轩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颈上,轻声道:“轩哥哥,有你在,我就不怕。” 脖子上冰凉嫩滑的触感让赵卫轩身形微僵,他的眼神有一瞬迷茫,紧接着,却是将她抱得更紧,沉声道:“嗯,有我在。” 不管今日结果如何,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害怕。 …… 燕恒这里的事九夭已经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金光闪过,下一刻,她已经站在了之前来过的那座水晶阁楼之中。 皱眉四扫,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矮几前煮茶的男人。 九夭眉心微动,这画面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同洛水在这里初见的时候。 他恢复了男装,依然是一身白衣,也再次用白绸覆住了双眼。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同她在神族见到的洛水有些不同。 九夭这会儿心底有无数的疑惑,抿着唇走近矮几,开门见山的问,“是你带我过来的?你和天阳是什么关系?背后的人,真的是你吗?” 不知为何,想到背后的人会是他,似乎比是洛星更让她难以接受。 洛水却只是轻勾了唇角,递给她一杯茶,“想知道答案,先喝了这杯茶。” 九夭皱眉看着他手中的茶杯,还没开口,他又补充,“这一次你若再拒绝我,便是第三次了。” 他的语气很淡,可九夭的话却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里。 这的确是他第三次递茶给自己,前面两次她都没喝,可这一次,似乎更不该喝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他对面跪地而坐,接过了茶杯。 看了眼杯中碧落清透的茶水,那种清香中带着的咸涩味道,很熟悉。 “这茶……” “无忘。” 刚开口,洛水就回答了她。 九夭凝眉,果然,是用莫离湖中的水煮成的无忘。 她紧紧的握着茶杯,只这个名字,就让她心头有些莫名的不安。 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洛水再次开口,语气带着诱哄,“喝了这杯茶,你想知道的事,我都能告诉你。” “为什么忽然愿意告诉我了。” “时间到了,也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 九夭喉间微动,下一瞬,已经举杯,干脆的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她直直看向洛水,“好了,你可以说了。” 她这样干脆,洛水唇角的弧度却是凝滞了几分,然后无奈轻叹,“你啊……” 莫名的两个字,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从宽袖中拿出一只短笛,微低着头轻轻的摩挲着笛身,而九夭看不到,他此刻唇角的弧度近乎宠溺。 她只听到他轻声道:“既然这么想知道,那就闭上眼。” 九夭凝眉,还没再说什么,他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来,虽然双眸被遮住,九夭却似乎能感觉到他眸光灼灼,他的声音很轻,如同三月的春风,“就当做个梦好了,只是这梦可能不太美好,你可不要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说完,他抬手,已经将短笛放在唇边。 同寻常的笛声不同,这短笛吹出的声音竟如同溪流之声,一丝一缕的,轻轻柔柔的钻入她的耳朵。 困意骤然来袭,九夭眼睫颤了颤,不自觉就闭上了眼。 一股股的清流好像从她的耳朵流进了她的身体里,缓缓的,带着她下沉。 她像是落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却不觉得冷,反倒觉得很舒服,让她不想睁开眼,只想随着湖水飘荡,随着它的牵引朝着未知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飘了多久,平静温和的湖水忽然涌起了一个个旋涡,极大的力量疯狂的席卷着九夭,将她朝下拉扯。 根本没有力气挣扎,不过转眼,她就被拉入了旋涡之中。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沉溺之时,刺目的光芒从眼前闪过,就算闭着眼也能清楚的感觉。 九夭迷茫不清,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中还是真实,只凭着本能睁开了眼。 绿树成荫,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刺目至极。 她下意识抬手遮了遮,无措的坐起了身,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后知后觉的冒出了四个字:万灵之森。 第391章 上古 同类 九夭站了起来,目光迷茫的四处打量。 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甚至有些忘了现在自己只是在梦中。 古木参天,她慢慢的从中走过,稍长的裙摆拖曳在地,扫过一地的枯叶,带出沙沙声响,她却浑然不觉。 这地方,明明很陌生,却又似乎无比熟悉。 每一棵树,每一棵草,每一朵花,都似曾相识。 甚至随着她的走过,树头上叽叽喳喳的鸟儿都在喧闹。 “妖皇大人来了,妖皇大人来了……” 一路走过,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奔来窜去,它们一点也不怕她,在她身边奔跑笑闹着。 九夭的思绪越来越混乱,脑子里也好像有个声音在引领着她,带着她一步一步朝前…… 她走得很慢,却不曾停下,也丝毫感觉不到累。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耳边喧闹的声音一点点消散,小动物们同她说了再见,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直到刺目的阳光慢慢变得柔和,再渐渐归于黑暗。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清幽的笛声。 笛声婉转而缠绵,更好似带着魔力,轻轻缓缓的渗透她的身体,带来的是一种如同置身云端的软绵感。 九夭一直迷茫的眸色有些微的波动,就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只不过是笛声罢了,竟然就让人轻易沦陷。 她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加快,离得那笛声越来越近,某一刻,她忽而抬眸,朝一棵古木之上落去。 惊鸿一瞥,便窒住了呼吸。 明月别枝,清风夜半,白衣墨发的男子长身玉立,染了月华无双。 她抬眸看他之时,他也正低垂了眼眸,隔着清风明月光,同她两两相望。 明明只是初见,却似乎已经相识多年。 九夭想,这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相近的气息。 她从他幽蓝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无法摆脱的……孤独。 只一眼,九夭就知道,他和她,是同类。 她痴痴的看着他,竟然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似乎见过他,是在去神族见神帝之时,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可那时候见到的他,好像和现在有些不一样? 而他只看了她一眼,便重新闭上了眼。 玉白的短笛横在唇边,笛声缠绵婉转,很难想像,这样的笛声是这样清冷的人吹奏出来。 九夭静静的听着,直到一曲终,他收了短笛,看样子竟似要离开了。 九夭心跳微乱,不知怎的,她就觉得她应该留下他,不能让他离开。 “等等……” 她有些着急,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口。 男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的身上,沉默一瞬,浅声开口,“不知妖皇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了几分冰凉,就如洒落在他身上的月光,看似温柔,实则清冷又无情。 九夭咬紧唇,“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只是凭心而为罢了。 见她犹犹豫豫,男人眉心微动似有不耐,“若是无事……” “你吹的很好听,可以再吹一曲吗?” 不等他说完,九夭已经急急开口打断了他。 男人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不能。” 这两个字用他的声音说出来,更冰冷了。 九夭忍不住皱眉,“为什么呀?” 她有些受不了他如此冷漠的气息,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自己说话时带着的那几分类似撒娇的语气,男人倒是听了出来。 他微微眯眸,看着站在下方的女子。 她很美,可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一双冰蓝的眸子。 透着冷光的冰蓝眼眸像是一颗冰蓝的宝石,眸光晃动之时,又让人似落入了一片倒映着月光的汪洋。 绝艳,倾城。 而他更是轻易从那一片汪洋中看出晃动着的失望。 他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她,却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她。 她似乎,同他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以往远远见过的妖皇,如同冰雪做出的娃娃,清冷的没有丝毫情绪。 他一直觉得,她和他是同类。 可眼前的女子,带着少女的娇嗔,情绪外露,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她皱着眉,微微偏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带着执拗。 他心底有什么东西被她这样的眼神轻轻挑动了一下。 他沉默,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喂……你等等啊……” 眼见着他要走,九夭顾不得许多,怕他真的消失,身形一动,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他身边,抬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神色一沉,目光凌厉的朝她扫了过来,“放手!” 九夭被他瞪得呼吸一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却没有放开,还下意识的抓紧了几分。 心底的委屈来得汹涌,也莫名,她忍不住咬了下唇瓣,“你讨厌我?” 男人看清她的委屈,却觉得荒唐,“我同妖皇素未相识,妖皇此举,不觉得自己太过轻浮?” “轻浮?” 九夭神色快速变化,眸色有些怪异,“轻浮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的,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这次换做男人神色微滞,他看着眼前目光清透纯净的女子,她眼底都是疑惑,毫不作假,倒显得他思想复杂龌龊了。 也是啊,他怎的忘了。 她是妖,从出生便一直在这万灵之森。 而对于妖族,哪有什么轻浮不轻浮,看对了眼,当场就交配也是可能的。 他唇线轻抿,想要直接将手臂抽出,却在那一刻,一道尖利的啸叫声在万灵之森上空响起。 九夭刚刚还委屈又疑惑的目光骤然沉冷下去,似乎顷刻间就变回了那个没有感情的妖皇。 她松开手,想也未想的转身,身形消失原地。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月痕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就在方才,她还紧紧的抓着他。 他沉默片刻,抬眸看向上空。 一声声的尖啸未停,像是预警之声。 看来,是有什么人意图入侵妖族。 若是以往,他是不会管这些闲事的,可今日却忽然有了些兴趣。 他很想看看,那个在他面前会撒娇会委屈的妖皇,会不会,只是他的错觉! 第392章 上古 救了人就想走? 万灵之森西面,九夭稳稳的浮立于半空之中,她的对面有上百魔族之人。 九夭皱眉,冷声开口,“妖族魔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今日各位擅闯我万灵之森有何贵干?” 这些人是意图破西面结界被守界妖兽发现的,上百魔族人忽然要擅闯妖族,九夭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毕竟这事若是不好好处理,很可能会导致两族交战。 只是这些魔族人看似并不担忧这些,相反,他们的目的似乎就是如此。 “她就是妖皇,别同她废话,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上百魔族人神色愤愤,语带仇恨,如同疯了般朝九夭扑来。 九夭有些疑惑,可他们不给她机会询问,她也只能迎敌。 裂天剑出手,转眼之间,十几个魔族人便被斩于剑下,连血光都看不见,尸身已经化作黑色的烟灰,融于黑夜中被风吹散。 九夭神色冰冷,目光更冷,本娇艳的脸因为冰冷的杀意显得有些狰狞。 可魔族人并未因她这样的凶残被吓到,反倒是更加激发了他们的魔性。 九夭自然不会将他们看在眼中,对于她而言,这些人不过就是送死。 她若当真要他们的命,就算他们全冲上来,也不过一招就能解决。 可她觉得不对。 比如,这些魔族人对她的仇恨从何而来,让他们这样不要命的也想要杀她? 一个分神,她的动作便有些迟缓。 也就是这一瞬间,力道凶狠的魔灵从她身后袭来! 九夭察觉到了,可她身前还有几十魔族人,她必须先解决了他们。 眸光忽紧,周身灵力大涨,意图将身后袭来的魔灵阻挡。 可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闷哼,九夭眉心微动,将身前袭近的魔族快速解决掉,这才回头。 月色之下,只有一道挺俊的身影。 白衣墨发,负手而立。 九夭目光一晃,看着他愣了神,没想到他会来? 她傻站那里,甚至忘了还有十几个魔族人在她身前。 白色的身影忽然动了,下一瞬已经到了她身前,衣袖挥展间,剩下的十几个魔族人也化作了飞灰。 夜空顷刻间变得安静,好像之前的屠杀不曾发生过。 九夭眉头皱的更紧,而他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 “傻站着做什么,不要命了?” 似指责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九夭却没有丝毫的不满。 她只是微微噘嘴,反驳,“他们才要不了我的命。” 又是一副对他撒娇的样子,哪里有方才的丝毫冰冷无情杀伐果断。 月痕心底浮出异样的错觉,轻蹙眉心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的确,这些魔族人根本就要不了她的命,倒是他多管闲事了。 他背对着她沉默,九夭看着他的背影也沉默。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对着他,她表现出来的所有情绪都自然得好像本该如此,可他们明明就只是陌生人。 她小心翼翼的不让他察觉的凑近她,抽了抽鼻子。 他身上有淡淡的芙蕖香,这种清凉的味道更加重了他给人的淡漠之感,让他显得更为孤独。 也许,就是这种身为同类的气息吸引了她,面对他,她就好像面对着自己,所以才会如此自然? 她正胡乱想着,他却忽然转身。 她的上半身朝前倾,离得他很近,他一回身,她的鼻尖就差点碰上了他的胸膛。 噗通……噗通……一声比一声响的,好像是她的心跳。 九夭的脸一点点的红了起来,就好像小孩子做坏事被大人给抓到了。 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她站直了身,“我……” 刚开口,他又转身,好像要离开。 “站住——” 来不及思考,九夭又一次抓住了他。 月痕的背脊明显一僵,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只玉白小手,第二次道:“放开。” 九夭依然没有放手,反倒是抓着他的手臂绕到了他的身侧,歪过小脑袋看他,“你救了我,我怎么能就这么让你走呢?” 月痕抿唇,按耐着自己的情绪,冷冷道:“就算我不动手,妖皇也不会有事。” 九夭点头,“话是如此,可你还是动手了啊。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所以,你已经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救了人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月痕差点被气笑,这语气,哪里像是他救了她,反倒像是他轻薄调戏了她! 他转眸看她,“所以呢,你想要做什么?” 九夭眼底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当然是报恩了。” 月痕呼出一口浊气,“报恩就不必了,妖皇只要当做从没见过我就好。” 说完,就要将手抽出,显然,他没有和九夭多说话多接触的打算。 可九夭是什么人,她看中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跑掉。 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不松手,“不行,我怎么说也是妖皇吧,有恩不报,人家会怎么说我妖族?” 月痕的眉心皱得更紧,他有些烦躁起来。 她也是第一个,能这么轻易就激起他情绪的人。 若是以往,他早就直接动手将她推开,可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也不知怎的,就是下不去手。 他眼底的暗蓝比之前更深,九夭竟然看出了他情绪的变化。 她咬唇,暗道自己难道真的过分了? “你生气了吗?” 她有些小心翼翼,反倒更加让他发不出脾气,他的语气近乎妥协,“只要你松开,我就不气。” 九夭却问,“那我松开,你会走吗?” 月痕深吸气,“不会。” 九夭这才满意,果断的松开了他。 月痕站着没动,他既然说了不会走,自然就不会食言。 九夭走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番,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叫月九夭,你叫什么名字?” 月痕的目光从她面上滑过,落向虚空,“月痕。” “月痕……” 九夭低低呢喃,然后目光一亮,“我们都姓月啊!” 月痕眉头微皱一下未答话。 九夭也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我说真的呢,你救了我,我本该报答,你说吧,想要什么?” 月痕想也未想的回答,“不要。” 九夭不满了,“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月痕这回连眉心都不动了。 九夭咬唇,看他片刻,下定决心般道:“那不如这样,你我比试一场。你要是赢了,我就不报恩了,可你要是输了,我这恩就非报不可。” 第393章 上古 有点可爱 月痕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比试? 他这是被人逼着要接受报恩吗,他这人,还救错了? 月痕沉默,眼底却有几分明显的无奈。 在他漫长的没有止境的生命中,似乎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无奈。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并不那么抗拒。 以至于他此刻竟是不知该如何拒绝她这比试的建议,又或者说,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不太想要拒绝。 只是他不知道,他不说话,九夭就已经当他答应了。 她眉梢微挑,眉色之间带着得意,直接将裂天剑亮了出来。 “来吧,一局定胜负。” 她自信满满,好像认定自己一定能赢得了他。 两个人面对着面站在星月都触手可及的半空之中。 月痕看着她,没有动作。 九夭皱眉,“你的法器呢?” 月痕摇头,“没有。” 他没有法器,也根本无需法器。 九夭眉心更紧,“那不行,这样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占了你便宜,胜之不武!” 月痕忽觉好笑,“你觉得你一定会赢吗?” 九夭仔细看他几眼,她大概知道他的身份,神帝之子。 若是别人可能会有些忌讳他的身份,可她偏偏不,就算是面对神帝,她也没怕过。 看懂她的眼神,月痕又是沉默。 他想了想,抬手,手中出现一支短笛,就是他之前吹奏的那支。 他说:“我用这个。” 九夭看了眼他手中的短笛,有种被人轻视的不满。 她看着他,眼神慢慢变得锋锐。 裂天剑周身冰蓝色光芒流转,没有风,她的裙摆和黑发却已经飞舞起来。 两人的相对明显生出一些变化,这样的对峙开始变得压抑且充满杀机。 好像有暴风雨在酝酿,那一瞬,整个万灵之森安静得如没有生命气息。 风静之时,灵力碰撞的声音如同雷击,冰蓝光芒和月白的光芒碰撞纠缠。 她手持裂天,意图劈下。 短笛横空,轻易将锋芒阻挡。 两人周身流泻出强大的灵力,如携狂风,怒卷着天地。 云层遮蔽星月,天地漆黑一片。 九夭眸光忽闪,他就那样站着不动,却轻易化解了她的杀招,果然是有小觑她的本钱。 她轻咬唇,身影忽然动了。 如鬼魅般腾跃而出,破掉灵力的屏障跃至他身前,裂天剑直指他的眉心。 逼他动手! 她的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意,不甘示弱,也表明了不会手下留情! 月痕微收了眉心,却还是随了她的心意。 强者之间的碰撞,震得下方的万灵之森都在颤抖,树叶纷纷而落,生灵逃窜,当然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妖族前来观战,却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灵力波及。 九夭的确是不留余地,一副势必要分出高下的样子,招招都是杀机,哪里像是对恩人,更像是对仇人。 而很明显,面对她的杀招,他更多的却是防守。 纵容的姿态,却让九夭更加不满。 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厉害,这样下去恐怕难以分出胜负。 九夭眸色沉凝,裂天剑冰蓝的剑芒某一刻忽然大盛,就连漆黑的夜色都似被染成冰蓝。 几能劈天裂地的剑灵朝月痕袭去,漆黑的夜幕都似被斩开一条裂缝,月痕手中的短笛也裂开一条条细纹。 他唇角轻抿,忽然收手,竟是不避不退。 九夭心头一凌,怎么也没想到她非但没逼得他动手,反倒逼得他连防守都放弃了? 可这时候她要收势已经来不及,剑灵已经划上了他的衣袍,九夭敏锐的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然后,才看到腥红的血液从他的心口处涌出来…… 天地极静。 那红刺得九夭眼底生寒。 “你……” 她唇瓣轻颤,刚开口,便被他凉声打断。 “你赢了。” 垂眸看了眼自己已经被染红的衣袍,他丝毫也不在意,甚至连痛都不知一般,只重新看回她,“好了,想怎么报恩,你说吧。” 这无所谓的语气,真让人讨厌。 九夭缓缓的收回了剑,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现在真正是胜之不武了,还让她怎么说得出那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话? 她抿紧唇,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心口处的红,莫名的难受。 苦苦的勾唇,“你真的是很讨厌我啊……” 说着,她却抬手,掌心轻放上他的心口。 灵力从掌心流溢,不过片刻,他的血就不再流了。 虽然穿着衣裳看不到,可九夭敢说,他的伤口已经痊愈。 裂天造成的伤,她自然有办法治。 月痕没动,安静的看着她。 两个人此刻离得很近,垂眸间就能看到她轻颤的眼睫,眉梢处浮出的难过毫不遮掩。 他眸色轻晃,目光落在自己心口处的那只白玉小手之上。 嗯,看起来就软绵绵的。 心底流过一抹奇异的感觉,忽然想握住她的手。 月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身形一僵,忽的退后一步。 九夭本来就要收回手了,却还是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 她看着他,慢慢的将手收回。 扯了下唇角,她哼了哼,“好了,你救了我,我现在也救了你。我们算是扯平了,你走吧。” 这一次,换她说完转身就走,再留下来,她怕是会被他给气死。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上一个男人,可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嫌弃。 这万灵之森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差他一个? 九夭自我安慰着,却不料手被人抓住了。 九夭僵住,低头,他正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和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像。 有些诧异的转回头,“你……” 月痕神色不变,一如既往的冷淡,“这伤是你伤的,你自然该救,所以不能算扯平。” 九夭无语,“那你想怎么样?” 月痕不着痕迹的蹙眉,很诚实的道:“还没想到。” 说着话,他却下意识垂眸看着被自己抓住的那只小手。 嗯,她的手果然很软,捏着很舒服。 这样想着,他还下意识的捏了捏她的掌心,出于本能的动作,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九夭却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了。 她的脸颊一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想要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可他却不放,非但不放,竟然将她捏的更紧了。 九夭这会儿觉得自己方才肯定眼瞎了,什么月下仙人,什么同类,这人分明就是个登徒子。 她挣脱的力道也重了几分,“你放开……” 月痕依然没放,却忽然道:“我不讨厌你。” 九夭一怔,月痕又道:“是你自己说要报恩,也是你自己说要比试。” 他说话的时候眉心有些紧,好像有些烦躁,可那解释不清的烦躁却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九夭也没挣扎了,眨了下眼,问,“然后呢?” 月痕被她问得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淡声道:“我现在,想要你报恩了。” “……” 九夭偏头看了他片刻,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淡漠无情的男人,好像有点可爱。 第394章 上古 我和你一起 九夭就这么看着他没有接话,看得月痕心头微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也知道,自己唐突了。 她缠着他要报恩的时候他觉得烦,可她放弃了不想报恩了,他觉得更烦。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安抚自己烦乱的内心,只能凭着本能抓住她,也凭着本能说出那样的话。 只是她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是我唐突了,妖皇不必……” “月九夭。” 话未说完,就被九夭打断。 月痕疑惑,九夭又补充道:“我叫月九夭,你可以叫我九夭,也可以叫我小九。” 妖皇妖皇的,从他嘴里念出来,听着实在是不太舒服。 月痕微愣,九夭已经挑眉轻笑,倾身靠近他,仰着小脸眼底晃动的都是得逞的光芒,“这一次是你自己说要我报恩的,可不许反悔知道吗?” 她骤然欺近,那张娇艳的脸离他不过方寸之距,他只要稍一低头,就能触碰到她。 月痕呼吸有些凝滞,他垂眸,却看清那双冰蓝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 这一刻,月痕想,自己的确是沉沦了。 沉沦在她璀璨明亮的眼眸中,看着她笑,他也会忍不住想要弯唇。 这种感觉太奇妙,明明是相识不久的人,却能轻易牵动他一切的情绪。 难道说两个一样孤独的人,真的能在对方身上找到共鸣吗? 他喉间滚动,正想要点头说自己不会食言,眸色却忽然一凉。 “东面有魔族入侵,不下千人。” 他声音低沉,如同耳语,九夭的神色亦是骤沉。 她不动声色,神识却朝东面探去,果然有魔族的气息在朝那方靠近。 可东面的守界妖兽发出预警,恐怕已经出事。 九夭眉心紧蹙,站直了身朝东面看,“魔族这是想做什么?” 因为她和魔族之间的渊源,妖族和魔族向来没有争端,今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闯万灵之森,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且之前他们上百人来闯西面,现在却是上千人无声无息的钻到了东面,是要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 可东面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倒是在南面有一株已经生长了几十万年的涅灵草,他们会不会是为了涅灵草来的? 其实东面的魔族也只是障眼法,他们真正要去的是南面! 难道魔族有什么大人物要降生,却遇到了麻烦?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抓住。 九夭想了想,还是先看回月痕,“我要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吗?” 月痕看她一眼,“我和你一起过去。” 九夭思索一下摇头拒绝,“你是神族,掺和进来对你没有好处。或者你先离开,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再说好了。” 说完,她又下意识补充一句,“你不会一走了之不来了吧?你记住,如果你不来,我会去神族找你的哦。” 说完这句类似威胁的话她就要转身离开,可刚转身手腕却又被他一把抓住。 她抓他两回,他也抓了她两回,扯平了。 九夭无奈的回头,不等她说话,月痕已经波澜不惊的道:“我和你一起。” 九夭闻言皱眉,“你不怕?” 月痕神色平静,“为什么要怕?” 他不在意什么神族妖族,或者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什么东西。 一个从出生就注定只能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有什么可在意? 可现在,他想他似乎也有了能在意的东西。 所以,他想抓住,想尝试,想弄明白自己这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九夭眼底生出几分意外,其实月痕的态度转变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疑惑,高冷的人设崩得也太快了些。 她抿唇凝思,让他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怕会连累他。 这时候的九夭完全不知,她的顾虑最终还是成了真。 魔族的确是为了涅灵草而来,这一次前来的也不是乌合之众,朝着南面去的,是魔族长老之一:月空。 其实他并不愿强闯万灵之森,毕竟魔族和妖皇月九夭还有那么点渊源。 开天辟地之初,万物混沌。 九夭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降生之地便是后来魔族的属地:无妄之渊。 那时候的九夭还不是妖皇,只是一只还不曾化形的小兽。 它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魔族的魔尊:月无妄。 月无妄将它带了回去,替它取名:月九。 因为,它是在开天辟地后的第九天出生在这世间。 后来她因为觉得月九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便缠着月无妄改了名,在月九的后面加了一个夭字。 九夭在无妄之渊生活了十几万年,直到月无妄魔寿尽,长眠无妄宫,她才独自离开了无妄之渊。 因为,她不是魔族。 留在那里,也只是因为那个将自己带回去,给了自己许多温暖的月无妄。 月无妄离开,她自然不会再留下,那只会显得她更加孤独。 后来,九夭到了妖族的属地万灵之森,在这里停留下来,在一次妖族的劫难中救了妖族,成了万妖之皇。 月空很清楚,如果他向九夭开口,九夭一定会将涅灵草交给他,完全不用强取。 可他如果真的开口,九夭就会知道,月无妄要回来了。 现在的九夭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知名的小妖,它是万妖之皇。 月空不希望魔尊再和她有什么牵扯,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亲人,朋友,还是有情之人。 他故意让魔族人以为是月九夭害了月无妄,让他们对她产生仇恨,让月九夭以为魔族只是前来复仇,而他就在争端之中偷偷将涅灵草带回去。 等月无妄醒来,不会再有以前的记忆,他们之间,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可月空也知道,这件事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果然,他还没破掉结界,就已经被九夭给拦住了。 她没有中计,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 月空无奈,也不是她的对手,正想着要想个什么理由,就看到了她身后的月痕。 他一身白衣,神色淡漠的站在九夭身后。 他的模样对月空而言很陌生,他身上带着神族的气息。 可月空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身体里,有月无妄的一缕残魂。 难怪,他们用尽办法,月无妄也始终无法醒来! 第395章 上古 你终于来了 月空看月痕的眼神九夭自然发现了。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月痕,又看回月空,“你看他做什么?” 月空银灰的眼底暗芒一闪而过,九夭捕捉到了,却想不清那到底代表什么。 她有些疑惑,虽然相处不多,可月空这个人她也算了解。 身为魔族长老,掩饰情绪的本事自然不差,能让他情绪外露还被她察觉,可见他此刻情绪波动极大。 是因为月痕? 月空知道她在怀疑自己,当先便开口,“妖皇,怎会和神族在一起?” 既是发问,也算是对自己情绪波动的解释。 九夭想了一下,也没再细究,“我要和谁在一起,需要向你汇报吗?” 一边说着,她双手环胸绕着月空走了一圈,“倒是你,身为魔族长老,不好好待在你的无妄之渊,反倒带人硬闯我万灵之森。怎么,没事做了,想找事?” 月空垂了下眸,再抬眸时又正好和站在一旁不动不言的月痕目光对上。 他眸光轻轻一晃,忽然改变了主意。 转眸看向九夭,轻勾唇角,“就知道,瞒不住妖皇。” 九夭神色微沉,严肃了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 月空没有再隐瞒来意,而是直接道:“我来,是想向妖皇求一样东西。” “涅灵草?” 九夭也没有太过疑惑,听似问句,却已经肯定了。 月空也没否认,“对,我是为涅灵草而来。” 不知怎的,九夭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脑海中有什么再次一闪而过,可这一次,她抓住了。 “你要涅灵草做什么,魔族……有什么人要降世吗?是……无妄哥哥?” 最后四个字,她问得很轻,带着期待,又有些害怕,害怕月空会摇头说不是。 月空没有马上回答,他的沉默对九夭而言就是煎熬。 她急了一分,朝他走近一步,“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是无妄哥哥要回来了吗?” 一定是的,除了无妄哥哥,谁还能让月空亲自过来万灵之森呢! 果然,在她急迫的逼问中,月空看着月痕,缓缓的点了点头,“魔尊,就要回来了。” 月痕眼睫微闪,神色未动,只是将目光落在了九夭的身上。 九夭在月空的话落之时,几乎悬在喉咙口的心脏就瞬间落地,眼底迸出欢喜的光芒。 她低低呢喃,激动之情根本无法掩饰,“我以为,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一天。 月空低低一叹,“还请妖皇,看在魔尊的面子上将涅灵草交于我。” “我现在就……” 九夭本是要一口答应,可说到这里却忽然又觉得不对,喜悦并未让她失去思考的能力,她的话顿住,眸光疑惑的看向月空,“如果只是这样,你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吗,为何要带魔族人硬闯?” 月空直视着她,没有丝毫避讳,“因为,我不愿妖皇再同魔尊有任何牵扯。妖皇应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 九夭一怔,方才涌起的欢喜如潮退下。 她看着月空,月空也看着她。 他看清她压抑的情绪,似不甘又愤恨,还有无奈和失落。 月空神色如常,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过分,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安静了许久,九夭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让魔族人马上离开万灵之森,我现在就去拿涅灵草给你。” “多谢妖皇,今日妖皇之恩,魔族之人谨记。来日若是妖皇有需要,魔族定当回报。”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九夭觉得极为刺耳,她看了月空一眼,没有再多说,转身就回了万灵之森,甚至连还站在一旁的月痕都给忘了…… 待九夭消失,月空再次看向一旁的月痕。 就算被如此冷落,他的情绪看起来也很平淡,似并不在意。 可月空想,他只是将情绪掩饰得太好,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半分。 在九夭消失的那一刻,月痕心头的确有些不高兴,或者说,在九夭和月空说起那个什么魔尊,听她叫出“无妄哥哥”四个字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 只是九夭一直没有发现,又或者说,她的心思从那一刻已经不在他这里。 之前那个缠着他要报恩的丫头好像只是他的一场梦境…… 他没有再拉住九夭,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再拉住她的理由。 他只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看回月空,淡淡开口,“你一直看我做何?” 月空勾唇浅笑,“只是觉得神君有些面善,不知神君如何称呼?” 月空是魔族,若非必要不会出无妄之渊,自然没有见过身为神帝之子的月痕。 此刻,他只是想到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不明白,魔尊的魂魄怎么会到了神族之人的身上?且看来,他在神族的地位应该不低。 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衣袖上,然后轻蹙眉心。 竟是看不出身份。 月痕眯眸,月空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明明在看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他移开目光,“我同你并不相识。”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再等九夭。 今夜的事与他而言是场意外,说过的那些要让她报恩的话,也是他一时的冲动,他之前的所有复杂情绪都是不该出现的。 既然如此,就让这一切停在这里,他不应该再同她有任何牵扯。 看他消失,月空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眼中浮出一抹复杂。 他必须想办法将魔尊的魂魄引回去,否则,就算拿到了涅灵草,也无济于事。 本以为,这一日的相遇只是意外,月痕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擅于控制情绪的人。 离开了,就不会再想再念。 可有时候,心骗不了人。 再一次夜晚来临,他睁开眼,感受着无尽的黑暗和孤独时,下意识就想到了那双好像落进了一整条星河的明亮眼眸。 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等他觉得不对时,已经再次来到了万灵之森的边缘,他和九夭遇见的地方。 视线落在自己昨夜站过的那棵树上,就再也无法移开。 冰蓝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树枝上,黑暗包围着她,还有冰冷的无法融化的孤单。 心脏似乎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难耐的情绪汹涌而上。 他站了许久,忽然,自嘲的,低低一叹。 叹息声落进了九夭的耳朵里,她骤然转眸,目光一亮,唇角也弯了起来。 可开口时的语气却很委屈,“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她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第396章 上古 是他没有保护好你 月痕坐到了九夭身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并肩坐着。 他们坐得高,没有了树荫的遮蔽,抬头就能看到漫天星光。 这样的星空,九夭其实早就看腻了,就连刚才坐在这里,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平淡又无味。 可这会儿他坐在身边,哪怕没有说话,她却忽然觉得,这片星空真的很美。 璀璨,浩渺。 宁静,致远。 心尖慢慢的缠绕上类似于快乐的东西,这样的心情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有过了。 自从无妄哥哥走了之后,她独自离开无妄之渊,来到万灵之森。 这里都是妖族,都是她的同族,按理说她应该不会觉得孤单了。 可她还是很孤独,这种孤独似乎与生俱来。 毕竟她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不过是天地间一抹灵气所化而成。 万灵之森的妖虽然敬重她,却都熟知她喜静,也没有谁敢随意来打扰她靠近她。 她一直独来独往,也觉得自己不需要有人陪伴。 可自从昨夜见到他,那惊鸿一瞥之后,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发酵。 她清楚的知道,她想要靠近他。 九夭静静的思索着,看着那一片灿烂的星空,出自内心的感叹一句,“真好看。” 月痕也正看着天空,闻言转眸看她一眼。 她唇角轻弯,眉眼也弯着,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他想到的却是昨日的她。 她和那魔族人说话之后,离开去拿涅灵草时,分明是不太高兴的。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问她,“你已经将涅灵草交给那魔族人了。” 虽然也知道,这个答案是一定的,可他就是问了。 其实他明白,他更想知道的,是她和那所谓无妄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九夭挑眉,也看向他。 没有想到他会主动问起这个,在九夭看来,月痕的性子比她还要冷清,不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 只是她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涅灵草是很珍贵的,三界六道统共也就只有三株。 而万灵之森这一株,是生长时间最长,长得最好的。 她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给了出去。 这不得不让月痕正视九夭和那所谓魔尊之间的关系,虽然他似乎并没有立场去在乎什么? 他又沉默了,不再说话,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掩饰自己内心不断浮动的不满。 九夭不知他在想什么,叹了一声,看着夜空开了口,“无妄哥哥,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只没有化形的小兽,孤零零的躺在山间。那时候的无妄之渊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无妄哥哥。也许他也觉得孤单,所以才会顺手将我捡了回去。”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无妄之渊都只有我们两个……” 三言两语,却已经将她和月无妄之间的关系说得很清楚。 月痕垂眸,掩饰住自己眼中不该有的嫉妒。 开天辟地,天地荒芜。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漫长的陪伴。 他很明白,这样一个人在她心里的地方,是谁也不能取代的。 九夭抿紧唇,安静了一会儿,又幽幽的继续,“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怎么定义。不是兄妹,也不是情侣。像是朋友,却又好像比朋友还要亲密……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他一个眼神,我一个动作,我们就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无疑是很轻松很舒服的。” “可后来,无妄之渊的人渐渐多了,魔族越来越庞大,他们将无妄哥哥奉为魔尊。而我这个妖族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异类……他们不喜欢我在无妄哥哥身边,所以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逼我离开……” 她并没有说得太过具体,可月痕却能想得到她当时的处境。 一只妖,在魔族的属地要面对的排斥显而易见,也许她曾经面临许多的危险,不知有多少魔族人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不过对我来说,只要无妄哥哥不撵我走,那些就都不重要,因为我知道,我如果走了,他会很孤单。直到……直到无妄哥哥为我耗尽了一身魔元,长眠无妄宫……” “其实月空没有骗魔族人,他们的魔尊的确是因我而死。只是当时月空并没有将这件事宣之与众,我也因此才能顺利离开。” 九夭讲的很慢,情绪也很平淡。 她并没有讲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讲她自己的心情,可月痕似乎窥见了她的内心。 他想,月无妄为了她逝去的时候她应该很痛苦,甚至于,她或许想过要和他同去。 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月痕有些无力。 月无妄,在她那里,的确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 “其实我很明白月空的想法,他不想我再和无妄哥哥有任何关系,他怕我们会重蹈覆辙,所以他甚至不想告诉我无妄哥哥要回来的事……” 九夭说到这里时,语气中的失落很明显,月痕轻抿唇瓣,忽然打断了她的讲述,问她,“那你呢?” “什么?” 九夭有些疑惑,月痕只是平静的看着她,“你还想再见他吗?” 对上他的目光,九夭心尖一颤,下意识别开了眼,“我……我也不知道。可我想,我们不再见面,的确是好的……” “既然如此,那过去的事就不必再多想,他涅槃回来之后也不会再拥有以前的记忆。” 月痕的语气很平淡,九夭却莫名难受,虽然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而她还没说话,月痕又道:“其实当初的事并不能怪你,我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必定是因为你先遭遇了劫难,身为魔尊,却任由魔族人在他背后搞那么多的小动作,而他却只能在你出事之后耗尽一身魔元来救你。说到底,是他无能,也没有保护好你。” 九夭瞪大了眼看着他,这是她认识月痕之后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而且还带着明显的极为不满的情绪。 虽然他说的话让她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高兴。 第397章 上古 以身相许 察觉到她不满的情绪,月痕缓缓的转眸,看向星空,淡淡道:“若是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我喜欢的人的可能。” 他也没有再提月无妄,潜意识里,他也不希望和九夭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说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对九夭来说十分重要,不管他做什么也不可能取代的人。 可他这句话却让九夭更惊讶了。 这画风怎么都感觉不太对啊,眼前这人,真的是昨天那个冷冷清清的月痕吗? 她抿紧了唇仔仔细细的看他,好像在研究什么稀有动物。 月痕看着天空不转眼,实际上他的耳根早就隐隐发烫,他也觉得这样的话不该是他会说的。 自从认识月九夭之后,他就变得不太像自己了,冲动又任性。 有些无奈,却又不想一直被她这样看着。 他目光微闪,放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然后,勾了唇角,朝着天空抬了抬下巴,“你看。” “看什么呀……” 九夭顺着他的动作转头看向夜空,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忍不住就在树枝上站了起来。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片星空,轻叹,“好美啊……” 一颗颗的星星带着小尾巴划过夜空,划出银色的线条,让本就璀璨的夜空更加耀眼,像一片银色的海洋,美到让人窒息。 九夭怔怔的看着。 星陨如雨,她不是没见过,可今夜似乎格外不同,格外美好。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身边的月痕,他也正好抬眸看着她。 那双幽蓝的眼眸亮得烫人,好像那些流星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的眼底有一整片星空,不,是比头顶那片绚烂的星空还要耀眼闪亮。 九夭的心跳彻底乱了。 昨夜的惊鸿一瞥,到这一刻的怦然心动。 她想,自己是真的陷进去了,陷进了他编织出的这一片让人窒息的星空。 有些事从来不用言语,心照不宣。 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些过去,只默契的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直到了天光渐亮,月痕要离开时,九夭才再次开口,“你说了要我报恩的,还算数吗?” 月痕看着她,点头,“自然算数。” 九夭抿着唇笑,侧过身缓缓靠近他耳边,看着他俊逸的侧脸轻声低语,“那我就,以身相许好了……” 话落,她的唇落在他的脸颊,轻轻一吻,“好了,盖了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不能反悔。” 女子柔软的唇贴在他的脸上那一瞬,月痕微微僵硬,喉间滚动,他眯眸看向她。 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眼中闪着得逞的狡黠。 月痕沉默一瞬,声线莫名有几分低哑,“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九夭耸肩,笑嘻嘻道:“当然知道了,以身相许啊。人间的话本子里不都那么说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她的态度像是在玩笑,可眼底却透出认真的光芒。 这时候的她全然没有去想什么神族妖族,她只知道,她想要这个男人。 对,她要他。 月痕看了她许久,然后,缓缓勾唇。 他抬手,指尖从她的唇瓣轻拭而过,像是羽毛般,带来一阵酥麻。 九夭抿了下唇,便听他声线低凉的轻声开口,“我不会反悔,也希望,你不要反悔。” 第398章 上古 再无别离 后来的那段日子,是九夭在万灵之森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每天晚上,月痕都会准时出现。 九夭最喜欢和他一起坐在枝头看浩瀚星海,看到眼睛发酸都舍不得眨眼。 就算坐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可只有他陪着她,她就觉得很快乐。 虽然说过了以身相许的话,可两个人到底都是冷静又克制的,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有什么过分之举,最多就是九夭偶尔趁着月痕不注意亲他一下。 看他耳根发红的模样,就会笑得像只偷吃了鱼儿的小猫。 她却不知,她一个眼神月痕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他不会阻止,甚至也享受她亲他时的柔软。 等到两个人更熟悉之后,九夭带着月痕进入了万灵之森。 万灵之森的风景自然是很好的,可若是九夭一个人,再好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两个人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每个地方都停下来拉着月痕跟他介绍炫耀一番。 她的目标很简单,要带月痕走遍万灵之森的每一寸土地,用走的! 万灵之森有一片很美的湖泊。 星空璀璨,湖光斑斓,湖波荡漾绽出迷离波光,清透的水雾漂浮其上,让湖边的草木都似罩上了纱衣般朦胧美好。 在那么漫长的孤独岁月,这是九夭最喜欢的地方,她常常一个人坐在这里,有时候一坐恐怕就是好几年。 那个时候,时间于她而言好像根本不存在,可现在,每一天都充满了意义。 九夭第一次带月痕来这里的时候就遇见了一只火狐。 火狐已经有了生孕,看来已经是要生产,却不知为何受了伤变回原形,趴在湖边奄奄一息。 作为万妖之皇,九夭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她救了那只狐妖,还顺便替它接了生。 将那只刚刚出生的小火狐抱在怀里时,九夭就突发奇想,她似乎也应该和月痕生个孩子。 那才真正叫以身相许啊! 她目光发亮的看向月痕,月痕轻易就看出了她的想法,眼角微抽,敲她的额头,“别胡思乱想。” 九夭并不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只是月痕太矜持,除了在她化作兽形的时候,连个主动的拥抱都不会给她。 本来他每到天亮就要离开她已经很不开心了,现在就更加心烦,似乎月痕并没有那么喜欢她,他不过是孤独久了想找个乐趣,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有些不开心,后面的好几天都不想理他。 月痕其实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见她闷闷不乐,他的心情也不复前些日子的晴朗。 很多事,其实并非他不想做。 只是,他不能做。 这具身体,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若是用这身体拥抱亲吻甚至和九夭做其他更亲密的事,他不能接受。 他甚至不能在白日里出现,不能毫无保留的陪伴着她。 每次天明时分的分离,她难受不舍,他亦然。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强烈的,想要拥有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身体。 那一日离开前,他将不开心而化作兽形的九夭抱在怀里,坐在湖边看着天边日光渐亮。 轻抚着兽儿柔软的毛发,他低低开口,“你上次不是说这湖没有名字吗,以后这湖就叫莫离,可好?” 莫离莫离,莫再分离。 他垂眸,看进兽儿冰蓝的瞳眸,“夭夭,这是最后一次……” 等他再回来时,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再无别离。 第399章 上古 水妖 月痕走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 九夭其实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可他让她等着他,所以她就等了。 她在莫离湖边等了很久很久,时间再一次变得缓慢而无趣,每当夜晚来临,她看着那片跟之前一样绚烂的星空,却总觉得没有那么好看,似乎,少了什么。 就这样等着等着,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终于在某一天等到了一个人,却……并非月痕。 那人一身雪白的袍子,他的瞳孔是金色的,看着她时,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悲悯。 他在可怜她! 九夭和他对视着,有了些警惕。 这人是从莫离湖中出来,竟是只水妖! 她在万灵之森这么久了,从来不知这湖中还藏了这么一只水妖! 而且看起来,他的灵力比她也差不了多少,以往应该是故意隐藏了自己。 只是,他可怜她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她也不开口,就这么和他对视,神色冷漠。 “你在害怕?” 男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就和莫离湖的湖水一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凉。 九夭听出他语气中的肯定,她在害怕,是的。 她虽然掩饰得很好,却紧握的手和紧抿的唇角依然将她的情绪展露出来。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不想和他绕弯子,只问他,“你在这里多久了?” 男人嘴角漫开一丝冰凉的笑意,“我在这里的时间,比你要久很多。” 果然。 九夭偏头看他,眯着眼眸,眸光疑惑。 男人又缓缓一笑,“我看了你很久。” 九夭来到万灵之森后,最喜欢在这湖边坐着。 她坐在湖边看湖,他就在湖中看着她,她看多久,他就看多久,而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他。 男人笑意轻缓,如水一般,轻易就渗透人的肌肤,慢慢的朝着奇经八脉流淌而去,直入心脏。 九夭竟然诡异的感觉到平静,就连方才那莫名的害怕都被安抚。 可下一刻,男人的话又让她紧绷心弦,“他……来不了了。” 九夭心脏一缩,逼近他一步,咬牙,“什么意思?” 她甚至没去问他他是怎么知道她在等月痕的,她的所有心神都被这一句话抓紧。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九夭微微眯眸,“我自然知道,他是神帝的儿子,所以你想告诉我,我和他不能在一起?” 男人眼底的悲悯更深,让九夭觉得刺眼。 他又问,“那你可知,他为何只能在夜里出现?” 这一问却是把九夭给问到了,她皱眉,摇了摇头,“为什么?” 男人轻叹,抬眸看向天边,“他的体内有两道魂魄,一道魂魄只能在白日醒来,一道魂魄只能在夜里醒来。” 九夭心跳忽快,“然后呢?” 男人没有隐瞒,缓缓回答,“如今,那道只能在夜里出现的魂魄已经离开了那具身体。” 那道魂魄,明显就是月痕! 九夭的心砰砰直跳,她又上前一步,已经离得他很近,语气控制不住的紧张,“你怎么知道的,那魂魄现在去了哪里?” 这男人不过是只水妖,每日在这莫离湖中待着,怎么可能比她还知道的多? 她不想相信他,可又莫名的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男人回眸,金色的瞳眸光芒平静,“他……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在九夭的疑惑中,他又慢慢补充一句,“我想,你应该也很熟悉。无妄之渊,月无妄!” 第400章 上古 天命的孩子 无妄哥哥? 九夭彻底愣住了,好半响才找回了一点思维,“无妄哥哥和月痕,有什么关系……” 男人叹息一声,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月痕就是月无妄,如今他的魂魄已经回到了月无妄体内。可也因此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不管是以前月无妄的,还是月痕的,他都不记得了。所以,他不会回来了。” 换言之,他忘记了她! 九夭僵着,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从他的话中回神了。 月痕就是无妄哥哥,所以,她才会一眼见到月痕就喜欢上他,是这样吗? 九夭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月痕时的心跳,还有那种无法言语的熟悉的同类之感。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月无妄吗? 思绪似乎一点点清明起来,长久以来都想不明白的,豁然开朗。 可九夭又开始疑惑,若真是如此,那月痕他知道吗? 他应该也是不知道的,他听到她说起无妄哥哥时只有陌生。 他还曾经说过,是无妄哥哥无能没有保护好她,若是他,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受到伤害。 想到这些,九夭的心情很复杂。 之前月空来要涅灵草,她就知道无妄哥哥要醒来了。 那时候想,他就算醒来也不会再记得她,她若是再去打扰他也并不合适,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陌生的距离就好,谁都不会再受伤害。 可现在,这个男人告诉她月痕就是月无妄。 他现在回去了,那……她该怎么办? 他明明让她等着他,还说回来以后再也不会和她分开。 他在骗她? 九夭很混乱,不知所措。 正想着是不是要去无妄之渊探个究竟时,男人又道了一句,“他要成亲了。” 九夭脑子里轰一声响,男人看出她的惊讶无措,他忽然上前一步,抬手,将她耳边的头发轻轻缓缓的拂至耳后。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蛊惑她,“忘了他吧,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九夭喉间滚动,抬眸,眸光迷茫的看进他的眼底,他眼中的金色光芒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欲图将九夭的思维焚烧殆尽。 男人轻声叹息,“你难道忘了你的使命吗?” 她的使命? 九夭眼底的光果然越来越迷茫,她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男人唇角的弧度清浅,声音也变得越发温和,“月儿,你才应该是这天地的主宰。忘了那些情爱,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九夭慢慢闭上眼。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要记住,你是天命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神……” 天地的主宰,属于她的东西,天命的孩子,真正的神! 九夭脑子里一团混乱,她知道自己是天地灵气所生无父无母,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这天地就该由她主宰,什么天命的孩子,到底是什么…… 脑袋忽然开始疼痛,从太阳穴开始,像是有针尖扎入。 九夭猛的抱住头蹲了下去,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朝下滚。 她咬紧唇,周身冰蓝色光芒闪过,下一刻便只有一只雪白的兽儿窝在那里,小小的身体不断颤抖着。 男人眸色复杂,轻轻一叹,蹲下身将它抱了起来。 兽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男人摸了摸它脑袋上柔软的毛发,“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不如我带你去看看他,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骗你。” 第401章 上古 万里红妆 男人果然带着九夭去了无妄之渊。 无妄之渊是魔族之地,寻常人自是无法进入,可这男人却熟门熟路,抱着九夭没有丝毫阻拦的入了结界,没有惊动任何人。 无妄之渊顾名思义是处于山谷低渊。 这一片连绵山脉同万灵之森一般广袤,却没有万灵之森那样让人迷醉的景色。 苍凉、荒芜,才是这里的代名词。 九夭本是对这里很熟悉的,可这一次回到这里,它却发现了不同。 它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红色,是铺在山间的红绸,从一座山峰蔓延到另一座山峰,一直朝着最深处而去。 真正是万里红妆铺路。 九夭的头还很疼,意识混沌。 可就算如此,它还是清醒的意识到,抱着它的这个男人真的没有骗它,无妄哥哥要成亲了。 也只有魔尊的亲事,才能如此浩大。 九夭闭上眼,不去看那些刺目的红。 若只是无妄哥哥,她想她不会这样难受,因为从无妄哥哥为了她长眠无妄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和无妄哥哥再也没有可能。 不管他是真的再也无法醒来,还是有朝一日能够重生。 可月痕呢? 九夭很清楚自己对月痕的感情。 当初和月无妄在一起的时候她或许还很懵懂,可当她见到月痕时,她就知道她喜欢这个男人,她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告诉她,月痕和无妄哥哥是一个人。 无妄哥哥要娶妻,也就是,月痕要娶妻。 所以,她应该放弃吗? 头痛欲裂,连带着心脏都开始拉扯撕裂的疼。 九夭努力的睁着眼朝无妄宫的方向看去,话却是对着这男人说的,“你告诉我这些,又让我看到这些,是希望我能做什么呢?” 男人顺着它的目光看去,金色的眼底是看不分明的光芒,轻缓道:“我所希望的,只是你能找回自己。” “找回自己……” 九夭低低呢喃,讥笑出声,“好,我现在就去找回自己。” 话落,它周身的冰蓝色光芒忽闪,下一刻便已经消失。 男人怀中一空,眼底微暗,却站在原地未动。 他知道它去了哪里,它去找月无妄了。 他缓缓的垂下手,眼底的悲悯更深,却也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谁。 可怜的孩子,若是它不去寻他,或许还能给他们自己留有一条活路。 可它去了,那便……只有绝路。 九夭的确是去了无妄宫,可它并没有找月无妄,而是先找到了要和月无妄成亲的女人。 那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魔族一个长老的女儿,她和月无妄的婚期就在明日。 九夭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女人弄走了,而她则化作了那女人的模样,找到了女人的贴身之物改变自己的气息,代替她和月无妄成亲。 她丝毫也没有怀疑月无妄就是月痕的事,她其实有感觉,也很清楚,若非如此,她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爱上月痕。 她成功瞒过了所有人,也成功的在第二天穿上新娘的嫁衣,坐上了那顶由八条黑龙驾驭的喜轿,进入了无妄宫。 九夭不知道月无妄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而她头上盖着喜帕,看不到他的神情。 可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他的确是她的无妄哥哥。 九夭被人牵进了喜房,她忐忑的坐在床边,不知道等无妄哥哥揭开喜帕看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她却不知,在她忐忑的等待月无妄时,另一道白色身影就站在距离她一门之隔的外面,神魂皆碎的,看着那一道紧闭的房门。 第402章 上古 阴差阳错 有时候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阴差阳错。 又或许,的确都是命中注定。 九夭其实感觉到有人在外面,可她并没有想太多,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该如何面对月无妄。 他现在不记得她,她该怎么对他说自己的身份,又怎么解释自己变成了他的新娘? 她的思绪很混乱,头依然在痛,就好像有一根钉子钉在了她的脑子里,若是不拔出来,就会一直一直疼下去。 九夭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又觉得外面那人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隔着一扇门,那眼神也让她感觉到锥心。 也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眼神盯视着,她心脏处忽然拉扯般的痛。 难道是无妄哥哥? 她咬紧唇,坐了片刻,实在坐不下去了。 猛的一把扯开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起身就朝外去。 房门被她大力拉开,门前果然站着身着绣金墨黑衣裳的月无妄。 门被打开,他没动,就那么看着出现在门前的九夭。面色很平静,平静地让九夭觉得他好像并不奇怪自己的新娘子为什么会换了人,平静的好像对九夭的身份丝毫也不好奇,似乎他早就知道她,也知道她会来。 九夭愣在那里,也看着他。 他的模样和月痕并不相同,唯独那双眼睛一模一样,就像幽蓝的大海,看上一眼就能将人吞噬。 可这张脸,对于九夭而言也是极为熟悉的。 她曾经,和这个人在一起渡过了极为漫长的时光,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都只有他们两人作陪。 九夭眼睫轻颤,眼底水光顷刻缠绵,她低低呢喃着,“无妄哥哥……” 月无妄的神情有一瞬的波动,然后他垂下眼眸。 九夭没有看到他低垂的眼中掠过的那一抹讽刺和阴狠。 只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有些不安,又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小心询问,“无妄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她的担忧丝毫没有掩饰,明知道月无妄不会记得她,可她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微小的希望。 如果他记得她,那是不是说明,她对他的确是不一样的。 九夭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害怕的时候,可面对他,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是月无妄,也是月痕。不管是哪个,都是她喜欢的人,她没有办法放弃,她做不到。 月无妄缓缓的抬眸,和九夭对视一瞬,然后竟然轻轻点头,“记得。” 九夭怔住,许久才回过神,依然不可置信,抓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几分,“真的吗,你真的记得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月无妄看她片刻,忽然轻勾了唇角,“我自然……记得你,夭夭……” 夭夭,这是月痕对她的称呼,而月无妄一直都是叫她月儿的。 九夭又是一怔,难道他对她的记忆,是月痕的记忆。 “你……” 她正想说什么,他忽然朝她这方俯身过来,贴近她的耳畔,低低的道:“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他的声音拂过耳边,九夭的大脑空白一片。 而她也没发现,在不远处的殿顶之上,那道白色身影在她拉住月无妄衣袖时的僵硬,以及看到月无妄朝她俯身时,眼底透出的疼痛。 从他的方向看去,那是如同亲吻的姿势…… 月无妄。 她终究,还是忘不了她的无妄哥哥…… 他自嘲的笑,转身,身形彻底消失。 九夭下意识抬眸看去,只看到一片茫茫,如同她的心,空空荡荡。 第403章 上古 结束 直到这里,九夭才知道,她和月痕之间的误会竟是这般而来。 难怪,他会在恢复记忆之后对她那般冷漠。 难怪,他没有丝毫安全感,总是喜怒无常。 或许从月痕看到九夭和月无妄成亲开始,他们之间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九夭其实并没有被欺骗很久,她很快就发现月无妄的不对。 可当她发现的时候,月痕已经回到了九重天,将自己彻彻底底封闭在浮月宫中。 他选择逃避,却不知他的逃避只不过是让两人之间的误会更深,让两个人彻底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其实最开始,和九夭认识的月痕的确是月无妄转世,月无妄在魔逝之后轮回成了神帝之子。 魔尊转世,成为黑暗之子月痕,同天阳共用一体。 在月空发现他的身份之后,便一直在想办法召引月痕的魂魄回到月无妄体内。 而那时候,月痕也正在想办法要脱离天阳,想要拥有只属于自己的身体。 就是这么巧合,又或者说阴差阳错。 天阳的魂魄竟然被月空召回到了月无妄的肉身之上,而月痕也成功脱离了天阳。 所以说,后来的月无妄其实已经不再是月无妄,也不再是月痕,他成了天阳。 后来的所有悲剧也都是因这番差错而成。 九夭发现了月无妄并非月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月痕现在到底在哪里,她回到万灵之森的莫离湖,想要将那男人找出来问清楚。 可她还没有找到那个男人,天罚就先降临到万灵之森。 妖族魔族死伤无数,九夭凭一己之力抵挡天罚,却无法让妖族彻底免受伤害。 眼睁睁看着族类在自己面前死去,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混乱,有什么东西欲冲破她的身体汹涌而出。 因为月痕,因为月无妄,也因为这些无辜惨死的同族。 之前那个男人的话又响在耳边: “月儿,你才应该是这天地的主宰。忘了那些情爱,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你要记住,你是天命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神……”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想要将那些话从脑海中挥去。 可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出现了,他让她看到了封闭在浮月宫里的月痕。 那一刻,九夭便已经认定,是神帝关押了他又降罚于万灵之森,因为神帝不会让他的孩子同她这个妖在一起。 她的唇角浮出一抹冷笑,额间浮出冰蓝的月牙形印记,九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晃动,冰蓝的眼眸冷冷盯向九重天。 凭一己之力向神族开战,这在三界六道眼中都是极为疯狂的事。 可那时候的九夭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这样做。 这样做,月痕就会回来。这样做,她的族人就不会枉死。 她没有其他选择…… 而让三界六道都震惊的是,九夭竟当真独自闯上了九重天,破了八道锁天门。 最后一道锁天门前,一身红衣的陵光神君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并未同九夭动手,而是让九夭看到了这一段误会的经过。 “你可知,你们为何总是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吗?天地初始,你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他乃黑恶之源幻化而生。你和他,便如那曼珠和沙华,有他无你,有你无他。他曾经为救你耗尽魔元,难道你还想再重蹈覆辙吗?” “回去吧,忘了他,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便是你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曼珠和沙华……忘了他……最好的结局……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只会伤害他。 在陵光以为九夭会离开的时候,她竟自毁妖元,用这样的方式来答复他。 既然她和月痕之间不会有结果,既然他们两个人之间只能存留一个。 那是不是只要她不在了,他就会好好的。 就在九夭妖元破掉的那一刻,浮月宫里的月痕感觉到了。 他出现时,九夭妖元散去,灵识已灭。 她的身上全都是血,分不清到底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月痕从未想过再见九夭会是这般景况。 他抱着九夭去了无妄之渊,天罚之火将那一片荒芜之地化作了一片火海。 他想,九夭再也不会知道,无妄之渊的天罚之火其实是因他而起。 可现在,他宁愿她嫁给月无妄,也不愿她就这般死在他的面前。 将天罚之火收回,他抱着她离开,又回去了万灵之森。 本是风景秀美之地,如今草木枯萎,变得同无妄之渊同样荒凉。 他抱着九夭缓缓走过,妖尸遍布,血染红了土地。 最后,他看到了那只九夭亲手接生的小火狐,它的魂魄竟还未散。 月痕将它的魂魄收了起来。 他想,如果以后夭夭还能回来,见到它,应该会很开心。 将同她在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重新走过,最后才抱着九夭上了星云峰。 “夭夭,相信我,我会将你找回来……” 至始至终,他的反应都很平静,似乎并不悲伤。 可最后,他抱着九夭从星云峰跳了下去。 九夭死死地闭着双眼,心生怯意,她不敢睁开,害怕睁开眼,自己依然身处上古。 她怕自己走不出那片梦境,如洛水而言,不太美好的梦境。 她怎么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恨不得马上从梦中醒来才好…… 喉间腥甜,压抑的情绪堆积在胸口,如烈火焚烧又如寒冰侵蚀。 上古时候的一个误会,让她和月痕错过一次又一次,走到现在,她甚至也已经心生迷茫。 难道,她和他之间,真的就是这般命运吗? 如陵光所说,像曼珠和沙华…… 她其实知道,那时候的误会是可以避免的,可她那时候的确是冲动了。 因为想到月痕就是月无妄,想到自己对月痕的一件倾心,她便连证实都没有,冲动之下,假冒新娘子嫁给了月无妄。 她也承认,这其中的确有月无妄的缘故,因为她对月无妄也是有感情的,难怪月痕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可反过来想想,她又何尝不冤枉? 若是月痕那时候不逃避,他们之间也不会至此。 她喜欢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人,月无妄也好,月痕也好,还是燕恒也好,其实她都只是为了他。 然在他自己看来,他早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月无妄,在他心里,月无妄就只是后来和她成亲的天阳! 第404章 因为,我嫉妒 在月痕看来,九夭只是因为对月无妄的念念不忘背叛了他。 他或许以为,九夭可以不管月无妄身体里到底是谁的魂魄,只要在她面前的是月无妄,她就可以和他成亲。 说到底,他对自己和九夭之间的感情并不自信,他不自信能够打败陪伴了九夭那段漫长岁月的月无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就在九夭不敢睁开眼时,那道如水清凉的声音响了起来,“醒了吗?” 九夭眼睫密密颤抖着,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她看着眼前用白色丝带绑缚着眼睛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该恨他。 洛水…… 上古时出现她身边的水妖。 若非他告诉她月痕回到了月无妄的身上,若非他带着她前往无妄之渊,她和月痕之间或许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她垂了眼睫,看着自己面前还剩下的那半杯茶,已经凉透,也不知她这一梦过去了多久。 她轻声开口,问他,“那时候,你知道月无妄体内的魂魄其实是天阳吗?” 洛水被蒙着的眼望着她的方向,神色平静,“我若说不知,你信吗?” 九夭没有犹豫,唇角浮出一抹冷笑,“不信。” 洛水的唇角也弯出一抹弧度,却是无奈,“是啊,我自己也不信……” 他轻声一叹,不着痕迹的握紧手中白玉茶杯,“是,那时候我就知道月无妄体内的魂魄是天阳。” 九夭抬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她很清楚,在她复杂难辨的情绪中,有两道是最明白的,痛以及恨! 心如被人扔进油锅中煎炸,她咬牙,近乎切齿,“你故意带我前去,故意要我和月痕生出误会,后面你又故意误导我是神帝将月痕囚禁,诱我攻上九重天。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相较于她的激动,洛水便如一面不起涟漪的湖泊,只有微微发白的指骨节泄露了一分情绪。 他沉默了一下,嘴角噙出一抹自嘲,低低的开口,“因为,我嫉妒。” 九夭激愤的情绪微微一窒,皱紧眉看着他,“嫉妒?” 洛水唇角的自嘲更深,他抬手,轻抚着自己脸上的白绸,“是啊,嫉妒……” 因爱生忧,也能因爱生妒。 一切畏惧、嫉妒、恐怖都是源于爱,因为爱是一种欲望,一种无法超脱的欲望。 他在莫离湖中待的时间漫长到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他的孤独和绝望,从不比月痕少。 是九夭的到来,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可是月痕的到来,让他陷入了另一种,无法超脱的痛苦和孤独。 他想解脱。 他自嘲的笑着,九夭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了现在她才明白。 没有人是真正站在她和月痕身边。 或许谁也不是同她们绝对的背立,可也没有谁是可以全心交托。 比如陵光,比如月空,比如洛星,又比如洛水…… 他们都似乎是幕后那只黑手,又似乎都曾真心为她。 说到底,只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 与其说他们被一只叫做天命的手牵引着,不如说他们被欲望牵引,走向哪里,从来不能由自己决定。 可欲望,本就无处不在,无休无止。 第405章 你终于将我找回来了 九夭有些颓然,她低着头,已经无法再用任何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洛水也没有再说话,两人面对着沉默。 许久,九夭才又慢慢抬头,她没有再纠结上古之事,而是问他,“你带我来这里,让我回忆起那些事,又是想做什么?” 洛水的情绪似乎也已经平复,浅浅开口,“我说过,因为时机到了。” “什么时机?” 九夭皱眉,想到什么,眸色忽然一变,声色骤厉,“阴煞之眼的事和你有关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洛水低头摆弄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情绪皆无,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他说:“三界六道的主人,该换了。” 九夭唇角紧抿,洛水抬头,唇角带出一抹莫名的弧度,“你已经恢复了记忆,那自然该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你是天命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神。也只有你,才有资格做这天地的主人。” 九夭深吸一口气,忽的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洛水,“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也不想知道。” “洛水,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如果你们还想故技重施,用什么误会之类的来诱导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管什么天命,也不管什么真神,你们想要让我做的,永远也不可能!” 说完,她转身欲走。 她转过身那一刻,洛水道:“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众生沦入地狱?” 九夭的身形顿住,没有回头。 洛水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一瞬,忽然又道:“月儿,我之前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家。现在,我的话依然算数。你想想万灵之森,想想你的同族,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放弃他们吗?” 九夭眼底浮出一抹茫然,她抬眸,从她站的这个位置,能从水晶面壁看到外面那片晶莹湖泊。 现在才知,原来北阳这方,就是当初的万灵之森。 而九玄山,正好是莫离湖的位置。 那一场天劫让这里面目全非,这一片湖却始终被保留下来,这应该是洛水的功劳。 她苦苦一笑,“我连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又有什么本事去管那三界六道众生之苦?” 说到这里,她眼底的光芒忽然柔和几分,“何况,万灵之森从来就不是我的家。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我看到的那个人,才是我的归属。他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我永远不会放弃的,也只有他一人。” 洛水神色微变,捏着茶杯的手指发了白。 九夭深吸口气不再流连欲朝外去。 刚走出两步,眸色忽沉,身后一道灵力猛然袭来。 只是不待她躲避,一道力量便将她重重一扯,下一刻,她已经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也是同时,一道金色的灵力从两人身旁擦过。 九夭抬眸,对上那双含着复杂情绪的暗蓝眼眸,喉间一酸,忽然就想要哭。 她抱着他的腰身,低低呢喃,“你终于……将我找回来了。” 第406章 是解释,还是在骂他 洛水那一击其实也并非想要伤害九夭,他只是一时想不到还能用什么留下九夭。 不想就这样让九夭离开,或许是他最后的一点执念。 可燕恒的出现,让他这一点执念彻底烟消云散。 他其实一直在犹豫,因为他很清楚,九夭到底受了多少苦。 上古之时,欺骗她怂恿她,他只想着,就算她最后知道了一切,可什么都无法再挽回,她也总会认命。 却没想到,她的选择是自毁妖元。 那时候他就明白,九夭不会认命。 隔着白色的绸带,看了眼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他勾唇,然后消失不见。 九夭和燕恒却一直没有在意,他们甚至都忘了还有洛水的存在。 燕恒在听到九夭说出的那句话时身形微微一僵。 当初他抱着她从星云峰跳下去的时候说过,他会将她找回来。 所以,九夭恢复记忆了……他还是来晚了吗? 他僵硬的抱着她,一动未动,只怔怔的垂眸看着怀中的九夭。 九夭抬眸,也看着他。 没有再说话。 他眼底的躲闪和慌乱她看得分明,她很了解他,他习惯将一切都藏在心头。 如果那时候,他出现,问她一句,他们之间或许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生死离合。 从这一点来说,九夭也是怨他的。 明明他也有错,却还是在恢复记忆后选择冷落她,他甚至直到现在,也没想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他从星云峰跳下,真正回到魔族成为了魔尊,失去了所有记忆,却还是凭着记忆的本能替她重塑了妖身。 想到这个,九夭又觉得心疼。 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不比她少,也可以说比她更深。 虽然他不善言辞,虽然他还是月痕的时候,就连主动抱她一下都不曾。 她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他腰身的手朝上,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更加靠近他,“你就不想问我什么吗?” 燕恒喉间滚动,微微抿唇没有说话,眼底的慌乱却更深。 九夭眼睫轻颤,眼底的泪就要包不住,“有时候我觉得,你真讨厌。” 燕恒眉心收紧,讨厌两个字显然刺痛了他。 九夭却忽然一笑,两颗泪珠同时滚了出来。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问燕恒,又像只是在问自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月无妄,月痕,燕恒,你觉得……你是谁?” 燕恒唇瓣轻抿,抬手,将她脸颊上的眼泪抹去,终于还是开口,“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是谁?你喜欢的,又到底是谁?” 他问这话时神色很淡,可声音却是紧绷。 显然,他其实很害怕她的回答,怕她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指尖从她的脸颊滑过,然后再将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捧着她的脸,哪怕不安,却还是很认真的看着她。 他的手没有往日的温暖,反倒是有些冰凉。 九夭想,这个男人其实真的很傻,又或许,他用情太深,所以才如此患得患失。 她早就和他解释过,可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啊。 她吸了吸气,很认真的对他解释,“在我眼里,都是你。每一个你,都陪我走过很特别的一段路,对我来说,缺一不可。我承认,上古时我的确是冲动了,可那也是因为,我以为那是你。” “就好像,你在以为我是一只兽儿时也对我很好,也喜欢我一样,我喜欢的也从来不是那一具身体。如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月无妄体内的灵魂是天阳,我不但不会嫁给他,还会杀了他。因为没有灵魂,对我来说便什么都不是。所以,如果后来你的灵魂没有再轮回成人,没有变成现在的燕恒,变成了一只猪一只狗,我也会化作你的同类,和你在一起。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阿恒,我真的不希望我们之间再去纠葛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个去伤害对方呢?” 燕恒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她说的那句一只猪,一只狗? 她这是解释,还是在骂他? 第407章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九夭说完之后就看着燕恒,却等不到他的回答,反倒是眉头越皱越紧。 她也皱紧眉,“你还不明白吗?” 要是他真的想不明白,一直要这样纠结这个问题,九夭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些过去都没有办法改变,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要这么复杂。 燕恒凝了她一会儿,在她越来越颓丧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声线低哑,“你解释一下,什么猪什么狗?” “?” 九夭一愣,“什么啊?” 燕恒眉心揪紧,“你说我变成一只猪一只狗,什么意思?” 九夭想了下自己之前说的话,“我那不是打个比方吗?” 燕恒不依不饶的问,“你就不能比点好的?为什么偏偏就是猪和狗?” “?” 九夭无语,这男人重点永远不对! 她忍不住将手落下,环上他的腰身,重重一掐,恨得咬牙,“这个重要吗,我们现在是说这个吗?我们在说什么你不知道?” 她似乎有些生气了,燕恒捧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压低了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贴着她的唇低喃,“我知道……”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一句,“是我不好。” 九夭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觉得自己很委屈,“你真的知道?” 燕恒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又问,“你真的明白了?” 他还是“嗯”了一声。 九夭沉默了。 她其实不确定燕恒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如果这么轻易就明白了,为什么会误会这么久,误会这么深? 环着他腰身的手缓缓收紧,她轻声问他,“阿恒,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害怕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没有解开的误会,燕恒却摇了摇头将她抱进怀里,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有几分闷,“夭夭,我真的明白。其实从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 “那你……” 这次换成九夭不明白了,他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她? 燕恒的声音更闷了,“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对不起,夭夭。” 九夭任由他抱着,没有再说话。 他控制不住的,应该是属于月痕的那一部分意识吧。 月痕的性子和燕恒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一个字都不问,见她一面都不曾,就把自己关进了浮月宫。 这样的月痕,就算清楚九夭对他的感情,可只要月无妄,或者说天阳存在,他就不会彻底安心。 他害怕九夭对他的感情不够坚定,怕九夭会再次离他而去。 九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月痕这样的性子,她只是无奈,又心疼。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他太缺乏安全感。 两个人相拥了片刻,九夭才低低问他,“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控制住自己?是不是只要杀了天阳就可以!” 听到天阳的名字,燕恒眼底的幽蓝就浓了两分。 九夭深吸口气,从他怀里退出来,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是,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第408章 越是爱,越是自卑 燕恒抿紧唇,和她对视。 她冰蓝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冽,他知道,她并不是在欺骗他或者敷衍他。 她对天阳一样很痛恨,不会因为天阳曾经占据了月无妄的身体,更不会因为天阳和他相同的容貌而对天阳心怀不忍。 其实亲眼看到她一身红妆嫁于他人,若说不在意,那是在欺骗自己。 可他也知道,这其实不能怪她。 其实他一直都很明白九夭的感情,说到底是他自己的自卑在作祟。 也许在旁人看来,他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自卑。 可他自己很清楚,在九夭面前他就是自卑的。 越是爱,越是自卑。 而她后来自毁妖元,他又陷入无法挣脱的自责。 许多复杂的情绪,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如沉溺深渊之中,不管怎么努力,都抓不住浮木无法上岸。 他带着她回到无妄之渊,天罚之火将那里毁了近一半也将天阳焚于其中,只可惜最后到底被天阳逃过一劫,虽然面容尽毁,魂魄却未散。 而他更是同魔族龙神达成交易,却不知只是将自己变成了魔龙的奴隶。 思及此,燕恒深吸口气将九夭重新抱紧,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缓缓道:“不必你动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我来。” “可……” 九夭很不放心,如果不让她动手,他以后会不会又觉得是她不忍心? 燕恒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带着无法掩饰的自责,“夭夭,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发脾气。” 说完,他沉默一下又补充一句,“是我不好。” 他的嗓音轻缓而低哑,薄唇贴在她耳边,炙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 九夭喉间一酸,委屈汹涌,“本来就是你不好。若是你当初愿意出现,愿意多问我一句,也不会……” 这些话她早就想同他说,到了这会儿到底忍不住了。 燕恒抿紧唇把她抱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脉之中。“嗯,是我的错,夭夭,原谅我。” 九夭哼了哼,环着他的腰身的手在他的腰间掐了一下,恨恨的,声音里却带着微颤的泣音,“以后你若再那样无理取闹对我发脾气,我就不会再理你了,知道吗?” 燕恒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好。若是我再对你发脾气,你便永远也别理我了。” 九夭撇嘴,“你真讨厌。” 明知道她不可能舍得的。 不过不管怎样,到底将事情说开了,以前那些误会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就是他们自己作茧自缚而已。 以后他们都会好好的在一起,这才最重要。不过好好的前提还是需要先解决了这里的事。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天阳吗?” 燕恒微微眯眸,点头。 杀了天阳,才能将他们之间的恩怨彻底了结! 现在整个九玄山都被阴煞之气包裹,甚至于整个北阳都陷入危机,若是放任下去,阴煞之眼必破。 虽然九夭告诉洛水管不了这事,可不管是为了三界六道,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这件事都不可能不管。 否则,等天阳破开阴煞之眼,他最先要找的,一定是燕恒和九夭。 天阳是恨燕恒的,又或者说,他恨月痕。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上古时两人共用一具身体,他生来属于光明,明明应该得到更多的关注,可偏偏,神帝更在意的却是属于黑暗的月痕。 他心有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终于有了机会,趁着月空召唤月痕魂魄,而月痕又欲脱离身体之时,他代替月痕到了月无妄的体内。 可以拥有全新的身份,还可以拥有月痕喜欢的女人。 只可惜,这一切再次被月痕破坏掉,甚至差点让他葬身天罚之火。 若非和魔龙交易他早已经魂飞魄散。 所以,奴隶又如何,只要能杀了月痕,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苍老荒凉的声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浩劫已致,三界六道皆为炼狱,天下苍生尽数成魔。” 第409章 乖乖的,等着我 脚下不断震动,或者说,整座九玄山都在震动。 九夭皱眉看向脚下,“阴煞之眼就在这下面,怕是已经要破了。” 他们现在正好身在那座水晶阁楼,而带着阴煞之眼的那座水晶地宫就在这阁楼下面。 九夭其实也不太知道要如何下去,毕竟那时候也是洛水送她下去的。 再来,看现在的情况,阴煞之眼的封印已经维持不了多久,天阳在下面吸食了许多的阴煞之气,九夭也不确定他现在到底有多厉害。 可看这天地间布满的阴煞就知道不可小觑,毕竟,他现在还没破开封印呢! 燕恒眉心微动,垂眸看了看,看向九夭,“这里交给我,北阳交给你。” “你一个人可以吗?” 九夭自然知道他这样的安排是最合理的,现在整个北阳都很危险,他们不能坐视不理,可让燕恒独自面对天阳,她又会担心。 燕恒只摸了摸她的头,勾唇轻笑,语气却冷而无波,“放心,这一次,我会将我和他之间的仇怨彻底了结!” 九夭咬唇,看着他唇边冷然的弧度,心情复杂。 月痕和天阳,生来一体,他们是这世间最亲的人,却也是这世间最疏离的人。 一个在白日,一个在黑夜,从不会相遇。 也许,这就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九夭想,他们才真的如那曼珠和沙华,永不相见,有月痕就无天阳,有天阳就无月痕。 她有些难受,忍不住踮起脚吻上他的唇瓣,他眸色微狭,顺势搂住她的腰身。 很浅的一个吻,她的唇瓣在他的薄唇上轻柔的磨蹭着。 她的冰凉沾染上他的温暖,柔软得让他想要一口将她吞下。 可现在并不是时候,很快,她就松开,只眨着一双冰蓝的水眸不舍的望着他。 燕恒低叹,在她的眼角处亲了亲,嗓音低柔,“乖乖的,等着我。” …… 九夭离开后,燕恒周身的气息骤然收敛,一瞬间沉冷如冰。 九夭或许还不知道,一直隐匿在天阳体内的魔龙已经被他体内的白龙所诛,魂飞魄散。 所以说,其实真正在操控着天阳的,并不是那条魔龙。 难怪,他一直就在怀疑,那条魔龙真的有那个本事,能将天阳从天罚之火中救出,还同他达成交易让天阳成为它的奴隶? 不过也是被利用之后,再被无情放弃的蠢货罢了! 他已经站在水晶阁楼之外,望着那座还在不断摇晃的水晶阁楼。 勾唇冷笑,忽而抬手。 手中那枚墨玉扳指流泻出红白交叉的光芒,一瞬间将阁楼包裹其中。 只是他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忽然冷声道:“还不出来,当真要等着看这天下成为炼狱吗?” “有神帝大人在,怎么可能呢?” 一道笑嘻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燕恒面前。 白色影子手持招魂幡,黑色身影手持锁魂链。正是九夭曾经在回鸾镇见过的黑白无常。 对于白无常笑嘻嘻拍马屁的样子黑无常只是冷冷的睨他一眼,然后便转眸看向燕恒,神色严肃,“见过神帝大人!” 燕恒面无表情,语气却明显讥讽,“两位的面子可真是大,若是本君不开口,两位还不准备现身?” 黑无常皱眉,白无常呵呵一笑,“我们这不是怕打扰了神帝和妖皇谈情说爱吗?小黑,你说对吧。” 黑无常眉心更紧,瞪他一眼,“闭嘴!” 白无常忙捂住嘴,一脸无辜,他又没有说错什么。 刚才看到燕恒和九夭依依不舍的,不是小黑说不能出来打扰他们谈情说爱吗? 黑无常也不再管他想什么,只看着燕恒,沉声道:“我等奉阎君之令,前来助帝君封印阴煞之眼。帝君有何吩咐,尽可直言。” 燕恒勾唇,目光从他们身上缓缓掠过,“正好,本君正好需要能堵住阴煞之眼的东西,你们两个,谁去呢?” 黑无常神色微变,白无常已经叫了起来,“什么,你想用我们来堵阴煞之眼?” 燕恒冷笑的看着他们,黑无常又忍不住瞪白无常一眼,“你能不能闭嘴!” 白无常很委屈,他们都要被拿来堵阵眼了,还要让他闭嘴,小黑不会是想要牺牲他吧? 第410章 乖乖的,等着我(2) 所以这一次,白无常没有听话的闭嘴,而是很严肃的对燕恒说,“帝君,我和小黑都不能被拿来堵阵眼的,你不要看我们在地府的职位不高,可我们的责任很重,你看,哪里有需要,都要让我们来,要是没有我们,地府会大乱的。当然,如果实在是一定要有一个牺牲,那就……” 他停顿一下,很沉痛的道:“让小黑去吧!” 黑无常闭眼,很想把他直接扔进阴煞湖中了事。 燕恒勾唇,“你这个主意不错,那就……用你来堵吧。” 白无常一愣,反应过来燕恒的“你”是他自己的时候,“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不要啊帝君,我上有小下有老,还没娶妻生子,我还……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黑无常一脚踹在屁股上,直接将他朝着那座水晶阁楼踹去,“吵死了!” 白无常面色猛变,在靠近水晶阁楼的时候将手中的招魂幡猛的一扬。 白色的招魂幡骤然变大,顷刻间便成了一面巨大的白色旗子,将整座水晶阁楼覆盖其中,他自己则凌空翻身沉稳的落了地。 方才燕恒已经用灵力将其暂时镇压,让阴煞之气没办法立刻破出来,现在白无常的招魂幡一出,这地方的抖动都停了下来。血色的阴煞都被招魂幡吸入其中,眼见着那旗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变红。 白无常看着这一幕,难得的正经脸,“必须先把阵眼裂口补上才行,否则这源源不断的阴煞,我这招魂幡也吸不了多少。” 阴煞之眼直达十八层地狱,这也是为什么阎君会让黑白无常来帮燕恒的原因,这件事和地府息息相关,如果不能处理,地府首当其冲会成为牺牲品。 黑无常也难得的认同白无常的话,对着燕恒道:“阎君已经在想办法先将十八层地狱封印,帝君,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要补阵眼裂口不是说说这么容易,寻常人沾染到阴煞便是死路一条,若是要补,那得入阴煞湖,而那个造成这次事端的罪魁祸首应该就在阴煞湖中,下去,要面对的就是两重危险。 谁敢去? 燕恒看着那座被黑白光芒和招魂幡包裹的水晶阁楼,“本君下去补那阵眼。” 他这句话说的没有什么情绪,黑白无常却是微愣。 黑无常微蹙眉,白无常也是很为难,“帝君,此事非同小可……” 燕恒打断他,“要不你们去。” 白无常一顿,义正言辞的道:“还是帝君您去吧。我和小黑,替帝君护法!” 黑无常想扶额,燕恒也懒得再和他们多言,只道:“不管发生什么,绝不能让阴煞之气流出九玄山伤到百姓。想来,这样的事两位应该能做到吧。” 黑无常点头,“遵帝君令。” 白无常也在一旁重重点头,“帝君放心好了,我同小黑,誓死护人间安稳!” 燕恒掠他们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最后转眸看了眼北阳的方向。 夭夭,等着我…… 第411章 绝望之城 北阳 天空一片腥红,慢慢的朝着地面压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压抑。 百姓躲在房中瑟瑟发抖,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恐惧,这是危险来临时的本能。 此刻的北阳,如同一座孤岛,一座死城。 想逃,又无处可逃,只能静候危险降临的绝望。 九夭出现在北阳城楼的时候,那片腥红几乎已经压到了她的头顶。 她抬头,身后出现的,是九条雪白的尾巴。 双手结印,闭上眼,心中默念:吾以吾之妖灵,祭上古之神。日月星辰,天地雷霆,皆听吾令。裂天—— 眉心的冰蓝爆出强烈的光芒,裂天剑凭空而出,横于九夭面前,剑气裂天,朝着那片腥红的天空劈去! 一瞬之间,腥红朝两边散开,破开的裂缝中,有阳光洒落在这座绝望之城,让它多了几分生命的气息。 冰蓝光芒覆盖在腥红之上,阻挡它继续朝下压迫。 九夭紧闭着眼,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阴煞之气太浓,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只希望燕恒那边能尽快修补好阴煞之眼,不要出任何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九夭的灵力消耗越来越多,快要无法支撑的时候,一声轻笑忽然响起。 九夭眉心一紧,骤然睁眼,见到眼前的白衣女人时她神色一变,“是你?” 白衣女人唇角轻挑,笑得妖娆,“妖皇大人,许久不见。” 明明是很普通的长相,却偏偏有一股狐媚的气息,勾人心魂。 九夭了悟,“原来是你,你是神族还是狐族?” 女人和她只有过一面之缘,便是当初沐家的那位沈姨娘沈琳琅。 九夭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她隐藏的这么深,这么久过去,她都快忘了有这么号人了。 所以,当初她找了许久的狐妖,其实是沈琳琅?可她的身上,又有神族的力量。 沈琳琅抱着手臂站在九夭面前,看着九夭额头滚落的冷汗笑得更加愉悦讥讽,“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倒是妖皇您,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吗?” 九夭喉间滚动,压下那股汹涌的血气,盯着沈琳琅,“哦?你说说,我是什么人?” 沈琳琅挑眉,“妖皇想知道,那就同我走一趟吧。不过,主人对您很失望,妖皇大人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话落,不给九夭再说话的机会,她抬手就朝九夭袭来。 九夭目光紧缩,却没有躲避,她若是动了,阴煞就会彻底将北阳吞噬。 而沈琳琅还没靠近九夭,却有十八道人影将沈琳琅包围起来,是当初从东海跟着九夭的十八鲛卫。 九夭沉着眉看他们和沈琳琅打斗,看得出这几年这些鲛卫是有长进的,可对付沈琳琅还是有些吃力,最多就是帮她拖延时间罢了。 她越来越着急,燕恒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只是她也能感觉到,这些阴煞虽然一直没散去,却也没有更加浓烈,说明燕恒那边是有效果的,她必须坚持到燕恒将阵眼修补封印。 第412章 他来了 “砰砰砰……” 接连数道重物砸落的声音。 直到十八鲛卫尽数被她打倒在地,沈琳琅勾唇冷笑,“就凭你们,也想拦着我?” 她看向已经差不多要到了极限的九夭,再抬眸看一眼天空似乎已经淡了许多的腥红,很明显,阴煞之眼的裂痕已经要被封印,不能再浪费时间。 不再耽误,她再次朝着九夭抓去。 九夭不避不动,只是闭上眼,默念,“东海之灵,尽听吾令,风来!” “来”字落,狂风起。 沈琳琅的动作瞬然顿住,一股风力骤然朝她袭来。 这力道似乎有千万斤之重,直将沈琳琅砸的朝后猛退百米。 心口一震,一口血吐了出来。 只见九夭周身的空气都泛起了波澜,快速的,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旋涡,将九夭护与其中。 这些旋涡看似很小,可沈琳琅很清楚,若是她敢靠近,必会被这些旋涡吸入其中绞成碎片。 沈琳琅眉头皱起,竟然是海神之力! 鲛卫目光发亮,再次起身护在九夭周围。 沈琳琅眸色一沉,现在这情况,她怕是带不走九夭的。再留下,若是等燕恒那边腾出手来,就连她也走不了。 只思索一瞬,她转身便要离开。 却不料刚转身,一红一白两道光芒竟骤然朝她袭来。 沈琳琅瞳孔一缩,神色顿时惊恐,快速后退。 可她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那两道光。 光芒交替纠缠,不过眨眼之间,就已近至她眼前。她的眼底似乎都被那两道光染了颜色,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红白两色。 根本没有回手之力,她眼眸大睁,面色顷刻间惨白如纸,然后便快速扭曲变形。 两道光芒直直的冲进了她的体内,连惊呼都不曾,身体快速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再继续膨胀之时,爆裂开来。 一颗白色的珠子浮在空中,来不及逃窜,已经被那两道光芒卷入其中。 十八鲛卫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不得不说,有些太血腥残忍了。 可再看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依然是衣不染血,面色如常, 他浮于半空,身形挺俊,气息冷冽,如仙如魔。 而下一瞬,他的身形消失,出现在了九夭身边。 从他出现那刻,九夭紧绷的神经就松懈下来。 空气中的腥红已经越来越淡,这代表,他成功了。 她弯了下唇,想对他笑笑,可下一刻,她眼一闭,就这么倒了下去。 燕恒神色一紧,将她抱进怀里。 指尖按上她的手腕,只一瞬,他的神色几变,目光也复杂起来。 …… 九夭睁开眼时,下意识看向自己身边。 她的神识还未清醒,却记得很清楚自己最后倒下时燕恒回来了。 她刚一动,腰间倏然一紧,一只手臂紧紧的缠着她。 “醒了?” 燕恒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声线低哑得要命。 他搂得太紧,九夭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燕恒又忙松开了两分力道,却依然抱着她,在她耳边道:“还早,再睡会儿?” 第413章 夭夭,我们成亲吧 九夭转眸,床帐放着,有阳光从外面透进来,哪里还早? 只是她的确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头重脚轻的。 抬手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没碰上,燕恒已经比她更快的按了上去。 不轻不重的替她揉捏着,“头疼?” 他的力道适中,很舒服,九夭喟叹一声,闭上眼朝他怀里缩了缩,“有些,也许是没睡好……” 燕恒薄唇轻抿,搂紧了她,缓缓的替她揉捏着,“乖,不舒服就继续睡。” 九夭“嗯”了一声,就这么靠着他,享受着他的伺候。 只是懒了没多久,她忽然觉得不对了,猛的睁开眼坐起身,动作之大,将燕恒吓了一跳。 他也忙跟着坐起身来,“你慢点……” 九夭诧异的看着他,“我们怎么还在这里睡觉啊?” 燕恒皱眉,“那你想做什么?” “不是,阴煞之眼呢,封住了吗?天阳呢,他没出来吧,还有那个谁……那个沈姨娘,她好像是神族的,我之前不是在……” 九夭说着,摇了摇头,脑袋昏沉沉的,燕恒双手捧住她的脑袋,“都已经解决了,你别乱晃,越晃越难受。” “解决了?” 九夭更茫然了,“就这么解决了?” 瞧着她那迷茫的样子,燕恒轻笑,凑近她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夫君?” 九夭眨了眨眼,脸瞬间红了,“什么夫君啊,我们又没成亲……” 她说着还噘了下嘴,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高兴。 燕恒挑眉,翻身直接将她重新压回了床上。 九夭低呼一声,他的唇已经落在她的颈上,慢慢朝下…… 九夭的脚趾头都蜷了起来,垂眼看去,声线娇软得不得了,“你做什么呀?” 燕恒顿了顿,重新吻回她的唇瓣,在她的唇上细细磨蹭。 暗蓝的眼底颜色浓得看不分明,开口时声线暗哑低沉,“夭夭……我们成亲吧……” 九夭一怔,随后很认真的看向燕恒,看着他颜色深浓的眼眸,“阿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燕恒喉间滚动,紧紧抱着九夭,埋头在她颈上低声呢喃,“只是觉得,我太亏欠你……” 几世轮转,那些误会和冷落,说到底,其实是他的过错。 是他护不住她,是他不够信任她。 他有什么资格,怨怪于她。 九重天上,他因为一时意气就那么占有了她,连名分都不曾给她。 九夭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她轻抿了下唇角,轻轻抚上他的头发,“阿恒,我们之间,没有谁亏欠了谁。何况那些,都过去了……” 她越是不怨不怪,燕恒便越是觉得自己混账至极。 他抬头,看着她如星的眼,捧着她的脸低声再问,“夭夭,我们成亲,好不好?” 他要让三界六道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他要她和他一起,并肩九重天上,俯瞰苍生。 他太认真,认真得九夭都有些好笑,她弯了弯唇,仰头在他唇角上亲了一口,“好啊,我们成亲。” 第414章 生生世世爱(结局篇1) 燕恒看着身下的九夭,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开心的样子像得了糖吃的孩子。 他希望,他的夭夭,一直都能这样笑着。 唇角轻抿,他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呼吸瞬间被夺,九夭喉间呜咽一声闭上眼,承受他的亲吻。 柔软的小手不自觉抚上他的脸颊,从他的眉眼,沿着线条分明的侧脸朝下滑,他凸起的喉结,他的锁骨,然后从衣襟滑进去,抚过他的胸膛。 她指尖滑过的地方,如带着一簇火焰,瞬间将燕恒点燃,身体瞬间灼热紧绷。 眼见着她还在朝下,他豁然松开她的嘴,一把抓住她不听话的小手。 “夭夭,你再摸下去,我就忍不住了……” 九夭眉心收紧,睁开眼,眼底水色迷茫,“那就不要忍啊。” 说完,她又好奇的问一句,“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忍什么呀?” 以前吧,他总说要留到成亲,所以才一直忍着,可现在他们早就洞房了,又是在忍什么? 燕恒神色微僵,九夭向来大胆,他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然而现在,这种大胆对他而言就是折磨。 见他不说话,九夭又圈住他的脖子,微微嘟起嘴,“阿恒,亲我。” 燕恒看着她嘟起的小嘴喉间滑动一下,抱着她的手也收紧两分,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无奈低叹,“夭夭……现在不行。” “为什么?” 九夭眉心皱得更紧,“你不行?” 燕恒脸色一黑,九夭却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一紧,“你受伤了?” 说着,她的手就朝下摸去,完全不给燕恒反应的时间。 燕恒彻底僵住,九夭脸色也是几变,“没有啊……” 说着,她忽然勾唇,欺近燕恒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儿,“阿恒,你想要的……” 燕恒闭眼,这个妖精! 他深吸口气,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开,松开她坐起身。 他这样的态度让九夭更加疑惑了,心底隐隐又有些不安,刚刚还说要和她成亲呢,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抿紧唇,也坐起身,“你到底怎么了?” 燕恒看着她,目光从她的脸慢慢下滑,滑到她平坦的小腹。 眼底的颜色复杂了几分,再抬眸看她时,略带上几分愧疚,“夭夭,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个孩子吗?” 九夭眨眼,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她之前的确是说过,不过那时候他不是说不着急吗?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什么,诧异的抬眸看向燕恒,“我……” 喉咙忽然有些发紧,她舔了下唇,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小腹,“阿恒,我有孩子了吗?” 燕恒看着她,她眼睛里带着的期待很深,让人不忍心对她撒谎。 他沉默几瞬,缓缓点头。 九夭忽的咬紧唇,想笑,又有些不敢置信,她垂眸,摸着自己的小腹,“真的吗?可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燕恒低叹,搂过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夭夭,这个孩子……” 九夭转眸,“怎么了?” 她看着燕恒,想到之前自己和燕恒说起孩子时他的反应,忍不住皱紧眉,“阿恒,你不开心吗?” 他似乎,并不 第415章 生生世世爱(结局篇2) 燕恒抱着她,沉默。 九夭疑惑的看着他,“阿恒,到底怎么了?” 燕恒喉间滚动,垂眸,手掌轻抚着她的小腹,“夭夭,我不是不开心。我只是担心……我身上的阴煞之气,或许会对这个孩子有影响……” 九夭微愣。 阴煞之气? 是了,她记得她在九重天见到他时,他在天池中,用天蛭吸取他体内的阴煞。 说来,她一直没有时间问他,他体内的阴煞从何而来? 燕恒将她拥着,低叹,“东海之上我肉身被毁,现在这具肉身,是月痕之身。” 月痕当初抱着九夭跳下星云峰,肉身并未被毁,其实一直就在太明山中。 太明山阴煞很重,这肉身自然免不得沾染了阴煞。 九夭这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燕恒,许多时候更像是月痕。 为什么一开始见到她时,他的情绪完全被月痕左右。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这不是她现在应该纠结的点,重点是他们的孩子。 她垂眸,将手帖在他的手背上,“孩子在我的身体里,有没有事,我感觉得到。阿恒,不要太担心。” 这是她和燕恒的孩子,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放弃他。 燕恒沉默片刻,忽然又是一叹,“可他来得也太不是时候,夭夭,我才和你洞房没多久……” 他的语气莫名有些委屈。 九夭抽了下嘴角,他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 才开荤了没两次的男人,又得吃素了。 她低咳声,贴近他耳边,“其实也没有关系,阿恒,我有别的法子,可以帮你……” 说着,她的手朝他身上摸去。 燕恒眸色微紧,终究是忍耐不住,抱着她一个翻身,“夭夭,你自找的。” …… 等再次起身的时候,已经是近午时。 九夭这才知道,他们现在还是在人间,北阳皇宫。 燕殇和夕月一直没有出现。 燕恒只道,他们已经去了另一空间,暂时是回不来的。 九夭没有多问,她站在窗前,抬眸看天。 天际之上,隐隐还有些红,并未消散。 所以,阴煞之眼虽然已经被燕恒堵上,可实际上,危险并没有完全消除。 九夭蹙眉,“是不是和沈琳琅口中的主人有关?” 她真的不知道沈琳琅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她现在拥有的记忆,一直延升到上古,只知道自己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 燕恒站在她身边,抬眸,“九重天上,有一处禁地。” 九夭眉心微动,看向他。 燕恒淡淡道:“禁地中,封印着神魇。” 九夭恍然,“我听那个什么紫冬说过,她当时应该是想引诱我前往禁地吧。” 燕恒却又道:“沈琳琅口中的主人,就是神魇。” 九夭诧异,“神魇?” 燕恒看向她,神色平静,“上古时候,他败给了神帝!” 九夭更诧异了,“你说的那个神帝,是你父亲?” 她忽然觉得,这件事可能和燕殇自毁神根,自贬下凡有关。 燕恒点头,有些无奈,“说到底,都是因为一个情字……” 第416章 生生世世爱(结局篇3) 那个时候,燕殇是神帝。 他爱上了自己养的一只凤凰。 凤凰化作人形,陪伴他身边数百万年。 可凭他的身份,那只凤凰是不可能成为他的神后的。 在燕殇为难时,有人趁虚而入,抓走了凤凰威胁燕殇,妄图夺取神帝之位。 当时的凤凰,已经怀了燕殇的孩子。 可想而知,燕殇有多愤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那么神帝呢? 他的愤怒,能让三界六道为之震颤。 那是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中,神族有多少人顺水推舟,或者为了不让燕殇和那只凤凰在一起故意放水。 而燕殇对神族的厌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上一辈的事情,燕恒不想说得太多。 总归最后的结局,其实也算得上是两败俱伤。 九夭大概能明白,那只凤凰应该就是现在的夕月。趁虚而入的,就是被囚禁地的神魇。 神魇被囚于禁地,凤凰拼尽最后一口气生下孩子,神魂俱灭。 燕殇抓住了她一枚灵魂残片,用自己的精血供养,直到她再次生出灵根。 为了和她永远在一起,燕殇自毁神根,立誓永不入神族,同她一道人世轮回。 很普通的故事,从旁观者的角度,没有经历过,就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唯一让九夭有些感慨的,还是燕殇愿意为了夕月自毁神根,永不入神族。 所以,燕恒这情种子也不是没有原因,都是遗传啊。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神魇为什么会是她的主人? 燕恒牵着九夭回房中,将她抱在怀里坐下,下颚靠在她的发顶,“其实最开始,母亲怀着孩子时,孩子并非双魂。你可知为何天阳之死,父母亲没有丝毫反应吗?” 九夭很给面子的问,“为什么?” 这点,其实她还真怀疑过。 燕恒低叹,“天阳,是神魇在我母亲怀孕时放入她体内的半魂。” 九夭愣住。 所以,天阳其实根本不算神帝的孩子,只有月无妄转世的月痕,才是燕殇和夕月的孩子。 “因我当时幼小,魂魄虚弱,无法压制他的半魂,所以只能在夜晚出现。” 他们两在那身体里,其实一直在不断争斗,端看最后谁能胜出。 因那半魂是在夕月怀孕时就放进了体内,早已经融入骨血。 如果燕殇强硬将那半魂从月痕体内抽走,月痕也可能会因此受到损害。 再来,燕殇也认为,这样的争斗,能够让月痕更加强大。 等有一日,他离开神族,也能放心将一切交给月痕。 九夭还是有些混乱,“所以说,天阳,其实是神魇的一部分。” 原来,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之子。 不过也难怪,他当初跟她说什么,要和她一统三界六道,那么自信! 思及此,九夭更迷茫了,她抬眸,眨巴着眼看燕恒,“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什么神魇,难道真是她主人? 燕恒捧住她的脸,很认真,“你和他,自然没有关系。” 就算有关系,到底谁是谁的主人,还不一定…… 第417章 生生世世爱(结局篇4) 关于神魇的事,九夭暂时没有再纠结。 她知道燕恒有打算,有些人和事,已经历经千万年,也是时候该了结。 不过对于燕恒而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和九夭成亲来得重要。 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欠她的大婚之礼,要早日还给她才行。 九夭倒是没有那么在意。 对她现在而言,大婚其实不过就是个过场,她并不想弄得太麻烦,劳民伤财。 民间早有流言,说是燕恒已经在东海一战中驾崩。 这些年燕恒一直没有出现,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认同了这个说法。 就连朝中百官也几乎都认为燕恒早已经战死。 若非燕殇夕月每年定期会回北阳几日,赵卫轩和薛子昂一文一武压着众人,这朝中恐怕早就乱了。 的确没有人会想到,燕恒还会出现。 一出现,就是要大婚! 有传言称,他们的恒帝乃是真龙临世,即将要娶的帝后乃是凤凰真仙。 其实好几年前他们就曾经出现过,那一日,北阳很多人都看到了龙凤盘旋北阳上空。 他们这些年,其实是回天上去做神仙了。 现在突然回来,就是因为前些日子那场天劫,他们回来再次解救百姓于水火。 大部分人都信了这说法。 经过了前几日那场如临末日的惊吓,对于解救了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燕恒九夭,众人已经不止是对于高位之人的畏惧,而是多了敬仰和真心的诚服。 民间甚至有许多百姓自发替燕恒和九夭塑起金身供奉起来。 九夭和燕恒都很清楚,他们之前看到的龙凤,是燕殇和夕月。 不过他们不会去解释。 有时候,误会是好事,特别是对于帝王而言。 何况,燕恒本来就是神帝。 这些天,燕恒在安排他们大婚之事,也有些朝政之事需要安排。 他们虽然会在人间大婚,可大婚之后必定是要离开的。 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回来。 至于燕殇和夕月,怕是也没有时间再顾什么朝堂。 他们俩日子过得太自在,天上人间,谁也管不了他们。 所以,这夕煜王朝,只能交与旁人。 赵卫轩,就是最好选择。 从燕恒将辅政之权交给赵卫轩的时候,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天。 赵卫轩其实也早料到燕恒的安排,他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九夭也没有从他眼中看到什么高兴的情绪。 对于其他人来说,做皇帝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 可对于现在的赵卫轩而言,可能只是无所谓。 蓁蓁受伤太重,昏迷不醒。 燕恒将她送去了九重天,用天池之水养着,修复经脉和灵力。 九重天上一天,人间百年。 从此,便是真正的天人之隔。 也许以后,也都是如此。 他的生命会如同一潭死水,看每日日升月落,终此一生。 赵卫轩偶尔会想到,他第一次教那个丫头写他和她的名字时她笑起来的模样。 每每这时,他就会抬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名字。 她的在右边,他的在左边。 蓁蓁,赵卫轩…… 第418章 生生世世爱(结局篇5) 大婚这日,晨光初升,北阳城便成了红色的海洋。 红色的丝带扎在树枝之上,红毯铺满大街小巷,红色的灯笼挂在各家各户门前。 就连黑帝的旌旗都换成了红底,迎风飘展。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在人间百姓不知道的地方,九重天上,那座金色的天宫亦被装点成红色。 燕恒承诺过要给九夭的绝世荣华,他要让天上人间三界六道都知晓,九夭是他的妻。 她是他,唯一的伴侣。 九夭穿着正红色喜服,袖摆袍摆却不是凤凰,而是金线绣成的金龙。 这分明是不合礼制的。 然而上上下下无人敢多说一句。 有夕月凤皇在前,九夭穿个绣龙的喜服而已,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了。 九夭从全身铜镜中看着自己,凤冠霞帔,就连脸颊也是娇艳的红。 从今日起,她就真的,是燕恒的妻子了。 几世碾转分离,到了今日,终得圆满。 燕恒从身后环住她,低头在她侧脸亲了亲,“别紧张……”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小腹处,轻抚。 九夭低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说着,她从他怀中转身,“倒是你,神帝大人,你不要紧张才好。你看,你的盘扣扣错了。” 她笑着,抬手去整理他衣襟的盘扣,第一颗扣到了第二颗的位置。 他亦是一身正红喜服,金龙绣边,金冠束发。 简直俊美得不行。 九夭想不出什么其他赞美的词了,就觉得,这个人真好看。 看了几辈子了,却还是看不够。 燕恒垂眸看她替自己整理衣裳的模样,喉头微动,有些心痒难耐。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吉时就要到了。 他只能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亲,有些无奈,“说来,我的确有些紧张。” 九夭抬眸,他捧住她的脸,贴着她的额头低低呢喃,“夭夭,你真的是我的了……” 再也不会有人能让他们分离。 从此以后,天上人间,生生世世,与她执手共白头。 他眼底柔情不掩,浓烈得能将人沉溺。 九夭唇角轻抿,也捧住他的脸,踮脚在他眉心亲了亲,“嗯,我是你的了。” 说着,想到什么,又挑眉,“你也是我的了。” 燕恒低笑,“我一直都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九夭咬着唇笑,“你肉麻死了。” 她推了推他,“快点放开,要出去了。” 其实他们这婚礼的确是太不合规矩,成亲前,新郎新娘还住在一起,要行礼时,牵着手出去。 也只有燕恒了。 不过他再不合理,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只想着这位恒帝,果然是泽帝的儿子,行事作风全然相同。 九夭说着不紧张,可等她同燕恒执手走出宫殿时,她还是免不得紧张起来。 御撵已经等在外面,要先去祖庙祭祖。 燕恒牵着九夭出现时,众人便跪拜下去。 哪怕是穿着正红的喜服,也掩不了他周身让天地俯仰的凌然霸气,让人甘心诚服。 “帝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和她,被人合在一起,同为万岁。 九夭知道,一定是他的示意。 她眼底波光轻闪,转眸看他。 他亦正看向她,眼底就如落了一条银河的光芒,深不可测,欲将人吸进去。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握紧了牵着她的手,朝御撵而去。 第419章 生生世世爱(结局篇6) 祭祖拜天,帝后万岁的高呼声始终如海潮般响在耳边。 帝后于祖庙叩拜之时,彩云铺面天际,霞光刺透云层。 那彩云化作龙凤之形,在天际盘旋不散。 祖庙外的百官都不由抬头,民间百姓也都跑到街上看着这一奇景,议论纷纷。 果然啊,他们的帝后乃是真龙真凤。 燕恒一直紧紧牵着九夭,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九夭也抬眸看了眼天上的彩云,低声道:“这是,你爹娘弄出来的吧……” 燕恒眯眸,只反问她一句,“我爹娘?” 额…… 九夭闭嘴了。 燕恒低叹,“夭夭,从今以后,他们也是你的爹娘。” 九夭抿着唇,片刻,迟疑的点头。 有了相公,也有了爹娘,还挺不习惯的。 燕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待所有事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九夭点头,却又犹豫,“你确定爹爹会欢迎我们吗?” 燕殇她虽然接触很少,不过也看得出来,那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只和夕月一个人黏在一起,其他人在他眼中都是多余的。 他们过去,会被嫌弃吧。 燕恒蹙眉,“你以为,我不嫌弃他?” 九夭无语,这两父子真是幼稚。 她看了眼四周,好在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彩云吸引走了,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祭完天地,就该返回归凰宫,晚上还会有宫宴。 因为九夭怀有身孕,燕恒不舍得她太劳累,一切礼仪都已经从简。 只是等到他们坐上御撵准备返回归凰宫的时候,九夭神色忽变。 四周很安静,刚才的喧闹顷刻间变成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空气,似乎都静止不动。 九夭和燕恒对视一眼。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两人坐着未动,直到一声低叹从外传来,“九儿,你实在太令我失望!” 九夭眉心收紧,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她诧异的挑眉,又看了眼燕恒。 这个声音竟然像是赵凌墨? 她正想着,厉风将御撵前的纱幔掀开,朝着他们直袭而来。 燕恒揽着九夭,下一瞬已经消失原地,出现在御撵外,御撵也在瞬间四分五裂。 九夭被燕恒抱着,朝方才厉风来的方向看去,眸色微微收紧。 浮于半空的人,可不就是消失了很久的,赵凌墨吗? 他一身墨黑锦袍,墨发半束,单手负于身后。 整个人透出的气势,和以前全然不同。 赵凌墨垂眸盯着他们,冷笑,“九儿,你以为,你背叛了我,就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吗?” “背叛?” 九夭蹙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下一刻,她眉心又是一动,“你就是神魇?” 燕恒在她身边,面色冷然。 赵凌墨闻言笑声更狂,“神魇?你错了,我是神!” 九夭眨眼,无语,神经吧他。 赵凌墨心知她的腹诽,却只看向燕恒,“月痕,你知我今日前来为何,你我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该了结了。” 九夭听得眉心更紧。 他是神魇的话,有恩怨,不也该是和燕殇吗,关燕恒什么事? 她正想着,赵凌墨已经抬手一挥。 轰隆震响。 电光穿透层云,方才的霞光散去,天地间一片阴沉。 只有电光惨白,直直的朝着燕恒劈来。 九夭心神俱震。 赵凌墨这雷电之力,竟丝毫不压于天罚之力。 第420章 生生世世爱(大结局) 雷霆万钧。 然燕恒动也未动,轻抬手,衣袖挥展间,便将朝他劈来的雷电之力轻易化解。 他看赵凌墨的眼神带着讥讽,“千万年了,你还是只有这点能耐吗?” 赵凌墨对他的讥讽视若未见。 不过他负手凌于半空,倒是也没再有动作。 而是半狭眼眸,看向九夭,“九儿,跟我走。” “我为何要跟你走?” 九夭蹙眉,眸色亦是冷冽起来,“赵凌墨,你我之间往日恩怨,我可以不再计较。毕竟,不管因由如何,你的目的如何,你曾经到底也救过我。不过,你若真想要寻我麻烦,我便不会再放过你了。” 赵凌墨看着她,眉梢眼角浮出戾气,“九儿,你真是……让我太失望……” 说着,他唇角莫名轻勾,“既然你们定要忤逆天命,那就,准备好,接受天命的惩罚吧!” 九夭眉眼微沉,赵凌墨已经抬起双手。 龙啸声,震撼天地。 他的体内,十二条腥红巨龙腾跃而出,直冲天际。 九夭抬眸,十二条巨龙在天空中翻绞,很快整个天空都成了腥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下倾轧。 是阴煞,而且,不是普通的阴煞。 她骤然抓紧了燕恒的手,“阿恒?” 九夭是有些担心的,这么浓的阴煞之气,她不敢想像,若是压下来,这片天地会变成什么样? 燕恒捏了捏她的手背,安抚她,“你在这里别动,交给我。” 说着,他抬手,在她周身塑起屏障,金色的光晕将她笼罩其中,不让她被阴煞侵蚀。 她现在怀有身孕,燕恒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她。 九夭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自然不会胡来。 下一瞬,燕恒身形消失原地,出现在了赵凌墨身前。 他的体内亦有白龙腾出。 九夭是知道的,这条龙是他们在千虚幻境中找到的,不过其实它本就是月痕的本命之脉。 而且以前是有九龙的,是被她绞杀了。 她抬眸看着,那条白龙朝着那十二条腥红的龙奔腾而去。 巨大的龙尾摆动间,便挥散一条阴煞之气凝聚而成的血龙。 龙口大张,便又吞掉一条。 白龙在吞噬阴煞,雪白的身体慢慢也变得有些腥红。 九夭看得心惊,这么多阴煞,它若是都吞噬掉,燕恒会不会出事? 而此刻,燕恒已经和赵凌墨缠斗在一处。 神仙打仗,带来的波动自然不是寻常。 本明媚的天空早已经黑沉一片。 一团团的阴云挤在一起,风诡云谲,如同隐藏着鬼魅。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下来,狂风在怒吼在肆虐。 那些被静止的人们渺小的如同蚂蚁,在这样的肆虐中,无声无息的成为了祭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去的。 九夭眼睁睁看着,阴云黑沉,好似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沉重。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就这么死去。 她闭上眼,眉心冰蓝刺破燕恒设下的结界。 冰蓝光芒快速蔓延出去,所过之处,风平雨静。 …… “你可知,天地灵气为何孕育你而出?你是天命的孩子,天地是你的父母,只有天地能够主宰于你,三界六道九重天,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神帝。” “夺走他的魔元,你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强者。” “九儿,你这是要忤逆天命吗?” 九夭眉心收紧,这是赵凌墨的声音。 她这是在哪里? 眼前一片漆黑,她想睁开眼看看。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来,是她和月空的对话: “人之生也,贫富贵贱,夭寿贤愚,禀性赋分,各自有定,谓之天命,不可改也。” “我倒是认为,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又是天命,到底是什么? 只是,还不等她想出什么,耳边的声音又是一变,是两个小娃娃的声音, “娘亲娘亲,这里好无聊啦,你快起来,带我和哥哥要出去玩啦。” “娘亲娘亲,爹爹今天又哭了,哎,一个大男人,哭得那么难看。” “娘亲……我们要出去啦,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玩儿吧,不过要记得快点醒过来哦。” “娘亲,哥哥今天闯祸,把你以前送给爹爹的荷包弄坏了。爹爹又把哥哥扔进轮回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哦……我要和外公外婆去玩了……” 什么娘亲,什么爹爹? 九夭眼睫一颤,猛的睁开了眼。 眼底迷茫渐渐变得清明,她坐起身来,四处一看。 恍然发现,自己睡的这地方,陌生又熟悉。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喉间滚动,下了床,踩着柔软的毛毯走到窗边。 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还有一片花草地,天空蓝的几乎透明,美得如同仙境。 是万灵之森啊……她怎么会回到这里来? 燕恒呢? 九夭神色微变,想也没想的跑出门朝楼下去,刚跑到门口,便见到一人朝这边来。 他穿着雪白的锦衣,墨发半束,手中还抱着一束她说不出名的花,似是刚折下的。 九夭愣住了。 燕恒…… 燕恒自然也见到了她,亦是愣了下,然后大步走了过来。 “醒了?” 他的面色看起来很寻常,声音却分明紧绷着,带着几分颤抖。 九夭茫然的看着他,“阿恒,你……” 她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难道还是在做梦? 只是不等她问出什么,燕恒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他手中的花散了一地,无人在意,只紧紧的,将她抱着,“夭夭,你终于醒了?” 九夭感觉到他的不安,她抿紧唇,反手抱住他的腰身,“我……睡了很久吗?” 他收紧她的腰身,“一千年了,你说久不久……” “一……千年……” 九夭僵住了。 什么呀,她怎么忽然就睡了一千年?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的大婚,然后赵凌墨出现,然后她用了月圣之灵…… 怎么忽然就过了一千年? 燕恒抱得她紧紧的,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夭夭,你真狠心。” 一睡就是千年,她可知,他是如何过来的? 九夭收紧眉,“阿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对,她不是还怀孕了吗,她的孩子呢? 她瞬然一惊,猛的推开他,摸向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呢?” 燕恒被她推开,有些不满。 不过听到她的问题,又蹙了眉,“一千年了,孩子还能在肚子里?” 说着,他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朝屋子里去。 九夭抱着他的脖子,这才想到自己的梦。 对了,梦里有两个娃娃在跟她说话…… 她咬紧唇,还是没忍住又问他,“你快告诉我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恒抱着她重新在床边坐下,低叹,“说来话很长,你先亲我一下,我再说……” 他的声线还有些委屈。 九夭翻白眼,却又忽然想到梦里小娃娃跟她说的话:爹爹又哭了…… 九夭忽然就有些心酸,她这一睡就是千年,什么都不知道,他一个人守着她,该多难受。 想着,九夭心头软了。 她捧着他的脸,凑到他嘴边,亲了亲。 然而正想放开,他按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翻身就抱着她压了下去。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他在叫她,声音低沉得让人心疼,“夭夭……我好想你……” 后来九夭才知道,那日赵凌墨出现,燕恒和他缠斗,她破开结界用了月圣之灵。 却因为怀有身孕,孩子所带的阴煞将她反噬,导致她昏迷不醒。 这里其实并不是万灵之森,而是在九重天上。 因九重天灵气浓郁,更适合她修养。 他嫌弃这里看起来冷清,用幻术将这里弄成了万灵之森的模样。 其实真说起来,一千年也并不太久,在这九重天,也不过就是十日而已。 只是对于燕恒来说,守着昏迷不醒的人,哪怕是一瞬,也如同万年。 赵凌墨自然是不敌燕恒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更何况,不过是只剩下半魂的神魇,附身于赵凌墨而已。 他能出禁地,本就是燕恒故意。 只是没想到,会让九夭被阴煞反噬。 不过也是因此,他们的孩子才免受了阴煞的折磨,所有苦难都被九夭一个人承受。 九夭也终于知道,她最开始出现在月无妄身边,其实不过是阴谋。 她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其实是神魇。 只是后来被神魇利用,将她送去月无妄身边夺取他的魔元。 谁晓得,她不止舍不得对月无妄下手,后来,还会爱上月痕。 神魇之所以恨月痕,也是因此。 他一直将九夭当成他的专属,如何能忍受她背叛于他。 只是九夭已经想不起那些曾经,也或者说,那时候的记忆对她而言太过久远。 就算听燕恒说起时,也激不起她半分情绪,她对神魇,应该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只是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月空一直在她和月无妄之间作梗。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 他是怕她会伤害月无妄,伤害月痕…… 九夭坐在湖边,靠着燕恒的肩膀,叹气。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孩子呀?” 她有两个孩子,都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出生。 男孩因为淘气,被燕恒扔进了轮回去磨练。 女孩,被燕殇和夕月带走了。 因为燕恒现在空不出时间来照顾她。 燕恒侧头,在九夭发顶亲吻一下,“等你体内的阴煞全都散去,我便带你去找他们。” 九夭抬眸看天,“那还有很久啊……” 按照现在的速度,再等一千年都有可能。 燕恒狭眸,将她抱到怀里,低头朝她的唇压下,“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有心思去想别人?” 九夭闭上眼,感受着他的亲吻,无奈轻笑。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见过呢,他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睁开眼时,正好见到天边龙凤飞腾。 九夭眉梢微动,笑得更明媚了。 是她的孩子呢…… 她有他,有他们的孩子。 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不求千秋功名,只求得一心人。 从此,不惧这世间凄苦,不畏这天地高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