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夫人是个攻》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章 《傲娇夫人是个攻》作者:沧海氏 文案 地主家傻儿子,废柴蠢萌,却被算出了千年难遇的仙骨,从此平步青云屌炸天,于是傻了十八年的颜于归有了人生第一个目标,那就是:我欲成仙,法力无边! 而路漫漫其修远兮,面对狐妖勾搭,颜大公子能否修得正果,位列仙班?预知后事如何?请看《傲娇夫人是个攻》! 纯情软萌攻×晚期精分受 首秀为受受\^O^/ 请注意,这是一篇架空文,所以不要在意其中一些不符合时代的东西,架空架空架空,一切皆有可能!!! 无特殊情况,文章日更。 文笔拙劣,但还是求各位小天使收藏,大恩不言谢,haha~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于归,将若 ┃ 配角:忽略 ┃ 其它: ☆、颜于归,你修仙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街坊邻居吃瓜,坐看主角碰瓷现场 长平一街,自古繁华恢宏,飞檐高出,锣鼓喧天,是那海清河晏。远离了京城的九天阊阖,衣冠冕旒,此处同样鳞次栉比,九街昌盛,尤其长平大道上,算卦卖字,野采果品,杂耍茶艺,无处不红火。 远处哄哄闹闹,驷马高车,一看便知是个深宅大院的富贵人架势,城西边角处摆算卦摊子的老王摇着签筒抬头望去。 惊鸿一瞥,瞎了狗眼。 他以最快的速度眼观鼻鼻观口,做到遗世而孤立,着实不忍心直视迎面而来之人。 什么叫做财大气粗?什么叫做头脑简单?颜大公子,这就是。对于锦衣夜行,财不外露这种事,这位颜大公子引以为耻,不以为荣,在他心中,那连个屁都不是! 颜于归潇洒敛开外袍,蹲坐在地,与老王平视,他傻里傻气地笑着,道:“老神仙,您能不能帮我卜卦一次?” 老王气得喷出一口老血,额角青筋跳的欢快而有节律,内心也诽谤道:神仙就神仙,别加个‘老’字!爷如今不过四十来岁罢了,四十不惑,哪里老了?哪里老了啊! 老王虽心里过问了颜于归祖宗十八代八百遍,可面上依旧笑嘻嘻,毕竟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不能怠慢了去,他摇了摇竹筒,皮笑肉不笑道:“颜公子,从上个月开始,您就每日来我这里一次……” 烦不烦啊! 颜于归看不懂他的不耐烦,只知道自己心中有愁苦,一张脸如今都是皱巴巴地,叫人看了恨不得给他烫平了去,老王只听他闷声道:“您一直说我是修仙的极品料子,百年难遇,千年难求……” 那就先去修仙呗。 “可我左思右想也想不通怎么修……” 呵,就你这脑壳子,若是能想通,要我干什么? “你说修仙到底要怎么做?” 老王挑眉,抖了抖签筒,抚须故作深沉道:“颜公子考虑好了?当真是要走这条路了?” “我欲成仙,神魔难阻。” 颜大公子说这句话时,眼神不再似以往迷糊,而是清亮地逼人,那一瞬间,老王以为这人清醒了过来。 “所以,老爷爷,我到底要做啥子嘞?” 老王手一抖,签文抖出,无语望天长叹,一副我早就知道你正经不过三的悲痛欲绝样。 老王轻咳一声,收起了签子,正襟危坐道:“修仙道者,无欲无求,无嗔无我,得而不喜,失而不悲,心如止水,行无偏颇,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照拂芸芸众生,悠哉游哉……” 老王词穷,编着编着,连自己都觉得一阵恶寒,便掩唇轻咳一声,接着道:“总之,修仙无限好,但是吧,这个机遇却很是渺茫,但颜公子就不同了!” 老王一按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颜于归早被他忽悠地没了思路,只跟着点了点头,就听他说:“颜公子生来便得了一身好仙骨,稍加修行,不出十年便可位列仙班,实在是旁人苦求几生都得不到的缘分……” “所以你还是没说怎么做?”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章 “咳咳,所以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老王面色尴尬,翻了个白眼,继续侃侃道来:“说修仙啊,一般人都是拜仙师的,当然也有例外。有的人在外游历也可,在家闭门深思也可,还有的,晚上睡一觉,早上起来就飞升了。” “那我呢?那我呢?” 老王看了看眼前欢喜雀跃的颜大公子,抿了抿唇,想着怎样的话才不会打击到他,便抬手随便往上一指,眯眼笑道:“如颜公子这般能到上天的人,就算是上面随随便便砸下来个花瓶,也能将您砸得个……‘茅塞顿开’。” 嘭! “呃……” 老王默默地收回了手指,而后又悄无声息地将一双手藏在衣袖中,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个被花瓶砸的脑壳出血的昏厥人士。半晌,他又抬头看着晴晴朗朗的苍天,无语叹道:“这下手……真你大爷的狠……” 路人被这一景吓得后退数尺,须臾后,才有家仆推推搡搡地上去将人扛走。 老王见摊上事了,风风火火地收拾着行李,一支签文不知从哪个旮瘩拐角里摔下,正是方才抖出的那支,他极其不耐烦地捡起,余光扫过,轻嗤一声,“娃是个好娃,只可惜了这命数……”他操了一口当地的话,哼唧道:“生得快,死得也快,活得快,走得也快。” 颜大地主家的傻儿子被花瓶砸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傻儿子被砸得不傻了!一向傻眉楞眼,呆头呆脑的颜于归颜大公子居然变得聪明伶俐,七窍玲珑了起来。 玉城千百年来都未有此怪异事,一时间让人是稀罕的不行。 颜老爷子将那已经碎成渣渣的花瓶供奉了起来,城中不乏有人用脑袋磕着花瓶,恨不得摔出一两个慧根来玩玩,百姓们疯了,医馆热闹起来了,纱布针药满天飞了。 颜老爷子活了一大把岁数,没一日比得上今个高兴,于是大摆筵席,有钱的没钱的都来捧了个人场,老爷子财大气粗,颜宅闹腾起来大半个月都是灯火通明的,客人们看着席上一身劲爽玄青衣的颜大公子,纷纷赞叹道:帅啊! 颜于归本就是个皮相好的郎儿,以前不过呆呆滞滞地,外加上一身闪瞎狗眼的金缕衣,直接让他整个人都俗到了尽头,如今换了一身行头,人又清灵了许多,再一眼望去,就是个温文尔雅,清秀俊逸的君子。 颜宅的门槛要被踩没了,媒婆日日夜夜守在门口,东扯一个姑娘,西拉一个娇娘,嘴皮子都能翻破了,只为给颜大公子说一门亲事,纷纷堵在颜家门前不走。 对于此情此景,地主家的颜大公子只放了一句话出门:让翻飞的嘴皮子歇一歇吧。 就是在如此风浪口上,城西老王翻墙进了颜宅,见着一身玄青衫的颜于归,清了清嗓子,第一次用了正规正矩地声音对地主家的傻儿子……哦不,颜大公子说了一句话:“颜于归,你修仙吧。” “夜闯民宅,你偷人啊?” 这是清醒后的颜于归第一次用了正规正矩地声音对老王说的第一句话。 “哈哈,颜大公子真会开玩笑。”老王捂嘴打了个饱嗝,而后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没事没事,你重要,比真金白银还重要……” 打趣完后,老王依旧正色,浅浅淡淡地继续重复道:“颜于归,你修仙吧。” “正有此意。” 于是乎,在这个月不黑风不高的夜晚,老王与颜于归一拍即合,草率地决定了这条修仙路。 如果日后问了颜于归为何要修仙道,颜于归定会郑重其辞,面不改色道:老王诓的。 颜家又热热闹闹了半个月,与父母亲友阔别,颜于归挥一挥衣袖,卷走了一大笔钱财,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风风火火地踏上了修仙之路。 与此同时,不少有心人也发现了,颜大公子离开的那一天晚上,城西那位向来喜好神谝的二棍子老王亦没了踪迹。 ☆、血月现,群魔乱舞(一) 作者有话要说:  (颜于归)为什么追我?(众鬼)因为你有急支糖浆。 青花村南行数十里可见一片山林,山林幽深,据说其中还有一个青花坞,青花坞四周植着约莫七里地的青竹,青花村一名便因此得来。 听村里的百姓说,青花坞那里本住着一名仙人,后来那仙人身归混沌,居所便空留了下来,余下一地天宝灵气,无人赏用,久而久之,便成了妖魔之所。 好在各方也不争抢,隔着一个林子,两界安宁。 颜于归离家已经数个月了,今日来了这青花村,眼看天色已晚,该是到了要找容身之地的时间了,但他掐指一算,今日乃是至阴至寒之夜,阳气衰而阴气重,尤其是这青花村四周,更是戾气盛强,他估摸着,如今就算敲门,也没有人会给他开个门,便不再多此一举,径直往青花坞去了。 过了那片寂寥无人的林子,远处突然蹿出了幽冷的鬼火,碧蓝色泽,浮动在空中,忽上忽下地,调皮若孩子一样。 待颜于归走近,那几缕鬼火就跟在了他身侧,偶然还有调笑声响在耳边。 再近一点,便能听到吵闹声,但颜于归深知,那些东西非人哉。 果不其然,再走了约莫数十步,眼前开阔了起来,只见一群‘残骸’分别蹲坐着,火堆不知用什么骨头点着,发着幽幽蓝泽。 这些鬼怪自说自话,压根没有抬眼看颜于归,而离颜于归较近的一个小鬼,头上生着一朵花,他精心呵护着那花,突然一把摘下了头,将头颅放近火堆,似乎怕花冷了一样。 也就是这一动作,头颅上的眼睛瞥见了陌生人,小鬼抱着头转了转身子,见颜于归一袭玄青衣衫,四周鬼火弥漫,满目染霜,仿佛哪位鬼界大王降临。 他吓得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安上了头,然后问道:“你是谁?” 他这一出声,与他同坐一个火堆的鬼怪也抬起了头,其中一年老色衰的老鬼眯了眯眼,然后张嘴,上下牙齿击撞,敲出了声响:“小伙子,发什么呆?过来烤烤火啊。” 颜于归颔首一笑,随即坐在了这一处,靠近了那火堆才发现这火是冰冷的,本就是幽静无人的地,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那老鬼见他一个颤抖,嘎吱嘎吱地又鬼笑了两下,随后一手伸进衣摆,拽出一截大腿骨,边扔进火堆挑着火,边笑道:“看把你冷的,我再添几把柴火,你坐近一点就不冷了。” 颜于归背后寒毛竖起,额头冒着冷汗,内心暗忖:如此,更冷了。 鉴于此鬼也是一片好心,颜于归颔首笑着,作势烤了烤手,揉搓了两下。 老鬼越发起劲,伸手拽着骨头,不断填放‘柴火’。望着这一人多高的火堆,颜于归抹了抹额角冷汗,余光瞥了瞥老鬼那身衣衫,真想抖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骨头。 “老先生,不知你们今日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何事?”为了防止那鬼将自己拆了个空,颜于归决定还是岔开了话题比较好。 一旁正襟危坐地小鬼闻言,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大哥哥不知?那你为什么来了这里?” “看热闹呗,今日看热闹的可多了。”老鬼呵呵笑着,身上的骨头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滑落,老鬼歉意一笑,而后伸手将它们一个个捡起来,又揣回了衣服中,道:“小伙子,今日乃是血月之夜,血月现,妖魔乱,邪气旺,百鬼行。我们这些东西聚集在这里自然是为了夺一样宝贝。” “?” 见他像真不知,老鬼低骂了一句白痴,而后吐字道:“可曾听说过血晶石?那可是只有在血月夜才能找到的宝贝,只要吃了它……” “嘻嘻,哈哈哈哈……”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章 老鬼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阵凄厉的笑声响彻云霄,颜于归捂着耳朵,抬眼时,只见这些‘人’都面露喜色,嘴里号叫着什么,纷纷起身。 身边的小鬼一把将他带起,正了正头颅,兴奋道:“第一个仪式开始了,大哥哥快些来。” 他话说了一半,便也往中间涌去,颜于归真真是一人愣在原处,看着这些突然发狂的鬼怪,嘴角一抽。 这所谓的仪式……是群魔乱舞吗? 眼前这一幕委实有些刺激而又怪异,只见一群非人的鬼怪手舞足蹈地,跳着不知名的舞,有的直接甩下了胳膊腿,但随手一捡,安上了就接着跳。 “咦?你不过去跳吗?” 就这样一个混乱而又癫狂的场面,居然还有鬼能留意到他,颜于归颔首,淡淡笑道:“那个,胳膊腿不太好,不敢跳。” “哦。”那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打算加入那个圈子里去。 颜于归地将他拦住,虚心请教道:“呃,这位鬼大哥,请问你们现在这是为了什么?” “这你都不懂?那你来这里干什么?”鬼大哥无语地看着他,心中急切,便随意对他道:“跳舞跳的好就可以进入无极道,进入无极道就可以找血晶石了。” 他翻了个白眼,抬步就要走,又突然回头,眯眼看着颜于归,呢喃道:“我怎么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对呢?” 颜于归侧身看了看自己周身,暗道不好,原来他一个疏忽,那绕身的鬼火都跑了,如今自己是一点鬼气都没有了。 面前的鬼很快嗅出他本身的味道,登时一个大乐,回头对身后的鬼怪呵道:“嗨!哥们儿,人肉,有新鲜的人肉吖!” 颜于归早就撒腿跑了,一众鬼回头,双目发绿,哼哧道:“人肉?还没腐烂吗?” “追!活的人肉啊!” 有的鬼怪还在跳舞,而有的已经经受不住人肉的诱惑,撒了欢的追着颜于归不放。 见左右够不到颜于归,许多鬼怪扯下了身上的骨头,瞅准了颜于归就扔。颜于归一边落荒而逃,一边仓皇失措地躲避着身后的飞来骨,觉得今日实在是失策。 一时又不能将他们往人界那里引,颜于归只好带着他们围着青花坞跑,等跑的筋疲力竭时,面前突然掠下一道人影,紧接着眼前一花。 众鬼怪看着凭空消失的人,傻了半晌,才一边拾着自己的骨头,一边骂爹骂娘。 颜于归睁眼时,面前已经是湖光山水,一片寂静,而那人灰袍不染纤尘,踏月而来,宛如九天玄女。 凭直觉,颜于归觉得此人定是一个修道者,清了清嗓子,便颔首谢道:“方才多谢这位道友相救,敢问道友名号为何?” “坤玉。”女子莞尔一笑,丝毫不避讳,她轻声道:“这位公子,不知你为何要入青花坞?” “在下颜于归。”他颔首点头,哑然失笑道:“路过而已,不知道友为何也去了那处?” 坤玉一愣,随后敛裙落下,拍了拍衣袖,道:“也是路过而已。” …… 背后寒鸦不断吵闹,颜于归觉得气氛委实有些尴尬,这便俯身一拜,道:“今日多谢道友,若此后有何吩咐,请尽管来寻于归,如此便告辞了。” 坤玉身影一晃,挡在了他面前,敛眉温声笑着:“不知颜公子打算去往何处?” “天涯路远,何处快活就往何处去。” “哦?颜公子倒是潇洒。”坤玉掩唇一笑,呵呵道:“可是如今你已进入了游戏,没了主人家的允诺,怎可出局?” “啊?”颜于归有些痴傻地看着她,拧眉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未参与什么游戏当中,轻咳一声,道:“道友此话怎讲?” 坤玉一挥袖,竟是个拂尘在手,她踱步,细细道来:“血月之夜,凡是入了青花坞,不论人鬼,都算是进了这个局,从群魔乱舞到入无极道,若非主人家点头,任何人都不能退出这个游戏,直到血晶石找到为止。” 颜于归拧眉,道:“若我执意离开呢?” “你离不开的,不论何时,你都在局中。” 这哪个脑残设计的游戏,有病吧! “血晶石能干什么?” “嗯……”坤玉弹着拂尘,颔首想着,迟疑了片刻后才道:“所谓血晶石,就是血月之夜诞生的晶石,传说这种晶石沐天地之泽,纳阴阳之气,六界众生不管谁得了都有益无弊,服用了血晶石不仅会增强自身的灵力,还可以保你渡一次天劫,总之,就是一个宝贝。” “那为何不见那些仙家来凑热闹?” “咳。”坤玉低咳一声,哈哈笑道:“那自然是他们自恃清高,不屑与一群妖物争夺此物罢了。” “哦。”颜于归颔首,随后绕过了坤玉,径直离开。 “喂!你怎么还走?”坤玉握着拂尘,在他身后气得跳脚,愤愤不平道:“我说了,你不可能离开那个地方的,好好给我滚回去!” 颜于归头也不回地摆手,长叹道:“那我也自视清高。再说,他若是有本事就来抓我,我才不会去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他还赶着要修仙的。 坤玉嘴角一歪,随后扯着拂尘上的几根白毛,咬牙切齿道:“这死孩子,怎么这么皮,一点儿也不听劝!” 颜于归才不管她在身后嘟囔着什么,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如今更是有正事要做,自然不可能为了这些无趣之事驻足。 但,一切都只是说的潇洒,第二日夜,他就尝到了苦头。 ☆、血月现,群魔乱舞(二) 作者有话要说:  颜大公子捶胸顿足,吓出重影了 折腾了这么一个来回,天已明了,颜于归掏了掏怀中银两,买了一个烧饼随意填了填肚皮儿,在树枝间休憩了一会儿,便打算赶路,可说是赶路,却因为事事耽搁,于太阳落山前,还未离开青花村。 颜于归伸手敲开了一扇门,昏暗的屋舍内走出一老妇人,驼着背眯眼打量他。 颜于归特别君子地颔首一笑,问道:“老人家,今日夜已晚,我路过此地,找不到投宿的地了,可否借住一晚?”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章 老妇人驼着背,干咳几声,沙哑着声音道:“我这房中也没什么住的地方,趁着夜色未重,你去问问其他人家吧。” 颜于归凝眉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问道:“老人家,我只留一晚,随意便好,或者您有什么破凳子之类的,借我坐一晚都可以了。” 见面前人如此执着,老妇人叹了口气,想了想,反身进了屋内,道:“我这屋内只有这地上能躺人了,你稍等片刻,我去取一席子给你。” “多谢老人家。” 那妇人不过多时便拿着一席子出来,竹席子有些岁月了,边角磨损严重,多数已经翻开,但还是干净,扎人的地方全部用布条缝补上了。 颜于归叹气,心想如此也总比没有东西睡大街的好,又道了声谢才小心地铺着席子。 “这席子委屈你了,青花村不好投店,你若还要留几日,不嫌弃地话就将这竹席带走吧。” 颜于归抬头看着那去而复返的老妇人,微微含笑道:“多谢。” 屋内的烛火很快熄灭,颜于归合衣躺着,在这只融他一人休憩的竹席子上沉思了片刻才阖眼,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又觉得屋内闷热,蹑手蹑脚地将席子挪回了门外,才安心睡着。 “喂,你找到了吗?” 颜于归被人晃醒,刚一抬眼便见一长发鬼白着一张脸对他笑嘻嘻地,任他内心再强大,睁开眼看到这种东西也被吓得从树上滚落下来。 树上? 反应过来的颜于归讶然抬头,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地上睡着啊? 树上那鬼见他这副反应,一脸嫌弃地暗唾一声,而后悠悠地飘向了远方。 颜于归揉了揉脑壳,起身理了理衣衫,这才环顾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一片绿林,远处似乎还有山脉,若隐若现,一道红龙似的光芒横扫着远方的天际,这哪里是他方才睡觉的小房子啊!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秉着这个思想,颜于归硬着头皮找了找四周可用的鬼,抬步寻了许久才看到一影子,他俯身而去,伸手拍了拍那东西的肩膀,无奈道:“这位大哥,请问此处是做什么的?” “这位大哥,我说了你出不去的。”那人回身,嬉皮笑脸地摇着拂尘,竟是昨日那个坤玉。 颜于归揉了揉鬓角,而后与她并排坐着,无语道:“我是怎么被逮到这个地方的?” “你本人没在这里,你只是梦到了而已。” “梦?”颜于归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毫无痛感,不禁面色一暗,沉声道:“此间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在梦中将人困住!” “这片林子的主人闲来无事想的游戏罢了。”坤玉似乎许久没有睡觉了,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所以说,颜兄,我劝你还是赶紧回来玩吧。” “可是血月之夜已过,这林子主人做这些是为何?” 坤玉偏头鼓嘴瞅了他一眼,而后拂尘往上一指,颜于归心道不好,抬头望去,果见一轮血月高挂空中,月色猩红,四周的天也被染的失了本色。 颜于归这次是真的头疼了,他扶额无语悲叹道:“别告诉我那人还有操控时间的能力?” “也不算什么,只是让某一地方的某一时间暂时停留了而已,等到血晶石找到,一切恢复如初。” 这如果都不算什么,你还要闹哪样! 坤玉察觉他面色不太好,便揽着拂尘,一边温声安慰他,一边岔开了话题,道:“颜兄应当是第一次看见血月吧?” “这种景观每隔几百年就会出现一次吧。” “自然自然。”坤玉哈哈笑道:“世人都说血月现,妖孽出,天下乱,血海流。颜兄觉得此话如何?” “无根无据的荒诞之言,不以为信。” “哦?”坤玉眯眼,挑了挑眉,笑道:“其实也并非如此,仔细想想,距上次血月降世的时间已经很遥远了,那个时候确实凭空出现了一个妖孽,不过那家伙并未大杀四方,也没有造成血流成河的局面,但却让仙界人觉得很是棘手。” “哦?”听她如此说,颜于归来了兴趣,便问道:“是何人?” “狐君……” 坤玉的面容陡然模糊不清,颜于归眯眼,挣扎了片刻,翻身起来。 头顶一片星月,背后屋门紧闭,凉风习习,吹的人很是清爽。 颜于归起身拍了拍衣袖,草草地将那竹席一卷,刚准备推门,想了想,又折到了木窗处,从衣襟中掏出几把碎银放在了窗内,抱着竹席便往青花坞中走。 坤玉就在等他,她依旧一袭灰袍,盘腿而坐,怀中揣着拂尘,见颜于归来了,颔首笑了笑,道:“颜兄睡得可好?” 颜于归将怀中的竹席铺在她身侧,而后翻身躺下,对着坤玉道:“不太好,所以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哈哈哈,颜兄可真是记仇。”坤玉抿唇,而后从衣袖中掏出一白玉瓷瓶扔给了他,道:“吃了这个就没有谁能看出你不是人了。” 颜于归觉得她这句话有些歧义,翻了个白眼便将药倒入嘴里,淡淡道:“即使如此,我还是要休息一会儿的,不过你确定没人能认出我?” “自然,那些鬼怪不过是见过你的背影,一日过去早已忘的干净。” 得到了保证,颜于归这才侧身睡着,眼睛刚一睁开便见坤玉在打坐,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也睁开了眼。 坤玉起身,笑看着颜于归,问道:“颜兄,如今可睡好了?” 颜于归俯身卷着席子,给她了一个沉默无声的背影。见颜于归还打算带着这破席子,坤玉不禁蹙眉,轻声道:“颜兄,你带着这玩意儿可不太方便行动啊。” “没办法,独自在外,风餐露宿的,万一哪一日没了地方睡觉,这可如何是好?” 坤玉默然无声,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布袋子给他,颜于归毫不客气地接过,边装着竹席,边问道:“你那袖子里都可以装多少东西啊?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坤玉无声笑着,等颜于归背好了他那破席子才带他走了走,拂尘一指道:“这地方很大,我们分头行动,你往那边走,我走这一处。” “干嘛?寻血晶石啊?” 坤玉收回拂尘,翻了个白眼,道:“不然你以为干嘛?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呐?” “这血晶石让他们找就是了,我们瞎掺和什么?”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章 坤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轻咳一声,闷闷道:“你好好想想成吗?你想要出去对吧?出去就要等这个游戏结束对吧?游戏结束就是要找到血晶石对吧?你又想出去,又不想找血晶石,还指望那群没脑子的帮忙找,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出青花坞了吧?” “如此说来……也对哦。” 颜于归恍然大悟,坤玉险些气得吐血,抬起拂尘愤愤不平地一指,顺手丢了一枚铜镜给他,“有发现及时通知我。” 随后踩着满地枯叶,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于归打量着手中铜镜许久,而后与她反向而行。 无极道日夜不分,颜于归随着百鬼游荡其中,也不知找了多久,总之是连半个晶石都没有看到,有几头鬼结伴而行,拿着大腿骨东挖一块,西翻一处,看着满地疮痍,颜于归觉得这主人家真的是很没品味,如此槽点满满的游戏,背后设计者是如何的恶俗无聊。 这边颜于归无所收获,那处坤玉也同样没有一点发现,臂弯耷拢着一个拂尘,跟着一群小鬼瞎折腾。 “哎,那边那边,你仔细翻翻……还有你,石头底下全部看看,不要遗漏了。” 巨石之上,坤玉盘腿坐着,拂尘时不时抬起,指挥这个,吆喝那个,自己落得个清闲,她打了个哈欠,懒声说着:“喂,那边的小家伙,你行不行啊?我瞅着你手里的骨头不结实呀!要不你借一个比较实在的看看?” 正在埋头苦干的小鬼闻言,点头应了一声,而后伸手扯了扯旁边一个比较健壮的小鬼,甜滋滋道:“能不能借我一块骨头?” 那鬼正在奋力倒腾着一座无名荒土坟,嘴里哼唧了句什么,头也没抬,只伸手从土堆里掏出一截白骨,随手一扔,继续苦干。 坤玉:你大爷的,臭不要脸…… 坤玉觉得此等挖人坟头的龌龊行为实在是难以切齿,拂尘扫了扫眼前尘土,她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静静的躺尸。 ☆、血月现,群魔乱舞(三) 作者有话要说:  指南小马达颜于归强行上线 嘈嘈杂杂的夜里,突然有人朗声道了一句:“血晶石出现了!” “在哪在哪在哪?”坤玉一个机灵,翻滚着下了栖身的石头,急匆匆跟着一群小鬼跑,顺便掏出一枚铜镜,气喘吁吁道:“颜兄!你人在哪里!” 此时,远在天际的颜于归听到了铜镜中的嘶吼,愣了愣,才道:“干什么?” “血晶石出现了!你赶紧过来!等等等等!”坤玉猛然止步,目光一动,又道:“算了,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颜于归盯着那枚铜镜,面色平和,良久,方一仰头,给她报了个大概方位,:“我在……一朵云下。” 坤玉脚下一滑,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看头顶的一片天,恨不得此时就卷起袖子扣他一掌,她牙根痒痒,喃喃自语了一句,颜于归没听清,问道:“什么?” “没骂你。”坤玉目光一凝,顿时泄了气,唇角微动,几番周折下终于找到了‘云朵下的颜于归’。 坤玉站在他眼前,抬手一指,淡淡道:“百鬼都聚集到了那处山头。” “?”颜于归偏头望去,只见远处天际一片血红,热浪翻飞,似有焦灼的气息。那半边天都变了色,仿佛地狱烈火一样触目惊心,他吓得面上都没了颜色,干干道:“这个……是不是玩大了……” 拂尘一扫,坤玉反应过来就扯上了颜于归驾云飞向那山头,近些才看清了那地的情形。 两座山头之间是一道天堑,天堑中流淌的不是别物,而是那炽热滚烫的岩浆,岩浆翻滚,天堑之上架着一条铁索桥,但说是桥,还真是有些折煞它了,其实那就是一锁链,横贯在两座山之间罢了,而那锁链之上此刻正密密麻麻爬着一群鬼怪,浩浩荡荡地往另一处山头去。 热浪不断翻起,铁索桥在空中苦苦挣扎,时而抖动两下便抖掉了几只小鬼头,而那些家伙还未接近岩浆便被烧的渣都不剩了。 颜于归见他们如此拼命,顿觉头大,汗颜道:“那个……这么拼,至于吗?” 坤玉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场景,迟疑了许久才战战兢兢道:“或许,大抵,应该,好像是至于的……” 但是仔细一瞅,那些掉入岩浆的小鬼头又似乎没有‘死’,只是暂时消失了而已。 颜于归见她一脸算计,心道不好,步子轻轻后退。坤玉立即侧身,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眼神,笑道:“颜兄,走喽!” “做什么?” “自然是做死啦……”坤玉眯眼一笑,右手拂尘一扫,颜于归直接被掀到了铁索桥上,而她自己也几个飞跃,踏着鬼头几步到他身边,依旧是和善的眼神,道:“颜兄,拽紧了,虽然掉下去不要命,可是要到什么鬼地方去,我就不得而知了。” 颜于归:人命关天啊! 跟在坤玉身后惶恐不安地爬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才有惊无险地渡到了彼岸,而入目,依旧是漫山遍野地‘土拨鬼’。 坤玉见此,哈哈一笑,道:“这,这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折腾了老久,不行了。” 颜于归表示无异议,挑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解下了背上的席子,微微展开,合衣,躺下,一气呵成,而坤玉则依旧保持着日常的‘打坐式’睡法。 许久后,身子被人戳了戳,坤玉睁开眼便见颜于归凑了过来,四周看了看,然后神神秘秘地从衣袖中拿出一东西,淡淡问道:“这个是不是血晶石?” “你个臭不要脸的!”坤玉一个翻身跪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大惊失色道:“你踩到狗屎了吧,脚气这么好?哪里找到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铁索桥上发现的。”颜于归随手将那红晶石抛了抛,毫不在意,顺便正言道:“道友,注意一下,你是女儿身。” “对哦!”坤玉直接忽略掉他最后一句话,合掌笑道:“铁索桥艰险,又不能借用灵力,所有人只注意了自身而忽略了外界,这真是妙啊!” 颜于归无奈,心中纠正道:那是所有鬼吧。 他思绪刚一转,头顶便传来一阵阴恻恻地冷笑,仿佛是骨头打架地声音,那声音也道:“确实是妙啊……” 颜于归一吓,就地一个前翻滚,而头顶那鬼也飞扑下来,咬了一口树枝,它甩了甩脑袋,嬉笑道:“呀呀,躲慢点儿,让我咬下你的头就好了。” 颜于归看了看那碎成两段的树枝,扶了扶脑袋,心道还好躲得快,再仔细看去,这才瞧清楚那鬼。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干涩如麦穗一样结在一起,脖子要比常人长上个几倍,眼睛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打转,透着凶光,看着颜于归仿佛就像狗见到骨头一样,垂涎三尺。 “血晶石,给我,我送你个头如何?” 颜于归瞧着那鬼手比划的动作,这才知道它所谓的送个头是送他的头,真是糟心,而更糟心的是,这鬼这么一说,周边耳朵尖的鬼怪立即直起了身子,抄着骨头,贼笑道:“血晶石?找到了?” 坤玉见此直呼糟糕,扯着颜于归就撒了欢的跑,颜于归一边被拉扯着跑,一边无语望天道:这造的什么孽啊!天天被追杀! 颜于归稳了稳步子,喘气道:“喂,不是说血晶石找到就结束了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章 “这不算结……咦!”坤玉偏身躲过身后扔来的一腿骨,抹了一把冷汗,乘着这个机会便回身看了看,浩浩荡荡的一群鬼头吓得她打了一个冷战,于是她带着颜于归跑的更快了,顺便急切道:“颜兄,你想的太简单了,要是结束了,你怎么还没出去,按照常规来说,只有当这颗血晶石被……” 坤玉突然刹了步子,华丽丽一个转身掀起万千尘埃,而一个不冷静冲到他前面的颜于归与后面抄着家伙紧追不放的众鬼都被她这行为吓得站住不动了。 坤玉余光扫了扫此时安静斯文的众鬼,低声速速说道:“颜兄,快吃了那血晶石。” “?” “吃了血晶石,他们就不会追了。” 在坤玉的督促之下,颜于归咽下一口气,颔首看着掌心那鸽子蛋大的硬块,颤声道:“玉兄,此物非常人可食用也,还是你来吧。” “瞧你那怂样儿。”坤玉翻了个白眼,而后豪爽接过,大大方方道:“不就是个血晶石吗……给你吃!” 坤玉地塞入颜于归口中,并且摆手嘟囔道:“那么大,我又咽不下去……” 颜于归冷不防的被袭击了一把,只觉得那血晶石卡在喉咙中,上不去,下不来,着实难受。 众鬼看着他这般难受,更是欲哭无泪,紧张兮兮道:“大哥,别,吐出来啊!” 颜于归一个仰头,然后张嘴,挠了挠头,险些岔气道:“不好意思,吞了。” 众鬼:心如死灰,药石无医。 尤其是方才那个气势汹汹地长脖子鬼,见血晶石没了,眼睛也不骨碌碌地打转了,盯了颜于归半晌,而后‘唰’地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哼唧道:“不玩了,不玩了,老子等了几百年,什么破玩意儿,你们就知道欺负老人家,啊哼哼……” 颜于归回头挑眉看着坤玉,无声道:确定我没有做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吧? 坤玉:吞下去了…… 面前红光黯淡,几百双眼睛几乎同时望去,只见那天堑合拢,绿林被埋没,露出了一座古朴高雅的阁楼,阁楼灯火通明,隐约还有女子轻笑地声音。 “这是什么?” “百鬼宴。”坤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抬步跟在了那群鬼怪身后,淡淡解释道:“等这些鬼吃完了东西,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其实比起吃东西,颜于归此刻更想知道如何吐东西。 他伸手敲了敲坤玉肩膀,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意,眯眼道:“道友,不妨告诉我如何将这血晶石取出来?” 身体里塞了一块石头,委实不太爽快。 坤玉呆懵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叹道:“失策啊失策,居然忘记了,你还不会炼化那玩意儿!” “……”颜于归嘴角一阵抽搐,感觉越发不爽了,不爽到想打人了,他道:“所以,怎么弄出来?” “嗯……”坤玉闷头想了想,而后粲然一笑道:“比较原始的一个方法,你生吃长生韭,然后喝些清油,用人类的方法……试着能不能排出来。” …… “哎呀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先去看看百鬼宴。” 入了楼,颜于归再次绝望地看着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扶额无奈道:“这些都是什么……” “五毒吧……”坤玉同样有些绝望,挑筷随意拨弄了下,一手扶额道:“呵呵,这口味真是毒辣啊。” 她敛裙坐下,挑了一酒罐子,嗅了嗅,笑道:“颜兄,这菜吃不了,这酒可是极品啊!尝尝?” 颜于归坐下,刚提起一坛子酒,门陡然被推开,只见一妙龄女子走近,忽视了坤玉,直奔颜于归面前,柔声道:“哥哥好生英俊,只一眼就让奴家失了魂魄,不知哥哥是否缺个暖床的?” 这突兀地出场。 “呃,不缺。” 女子一双剪水秋目看着他,嘤嘤离去。 颜于归松了一口气,掀开了酒塞子,刚要仰头喝,门口又进来一媚娘,骚里骚气道:“公子好雅兴,只是独自饮酒,可觉得不痛快?需要人陪不?” 颜于归抬手指了指一旁沉着脸的坤玉,干笑道:“有人有人。” 再次败兴而归,颜于归松了口气,往外瞅了瞅,确定没人来了,这才敢提起酒坛子,酒水还未入喉咙,又是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公子……” 坤玉抱着酒坛子,微微偏头,冷声道:“你大爷的,滚!” 屋内再次清净,颜于归看着若水,呵呵安慰道:“道友,淡定,淡定。” 坤玉瞪了他一眼,抱着酒坛子猛灌了几口,而后越想越气愤,将那酒坛子提着就往外面走,并且美名其曰道:“砸场子。” ☆、百媚生(一)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颜于归被她这一番动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跟上,唯恐她干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坤玉风风火火的走过了长廊,而后径直下了楼,抱着酒坛子抬脚就极其凶残而又无情地踹开了一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豪爽。 门内本热热闹闹地聚集着一群鬼,正嘻嘻哈哈地拼着酒,还没来得及停下,颜于归隔着坤玉弱小的身躯,微微瞅见了一方天地,只见方才过来的一个女鬼正从衣襟中掏着东西,猛然被摔门声一吓,右手一个白馒头应声落下,转过身时只见胸前一高一低,煞是惊悚。 坤玉手抬起,酒坛子在门框上摔成了两截,她手指勾着坛子口那截,半倚靠着门框,笑得一脸和善,冷冷清清道:“喝酒都静不下来你们了,怎地,想打架啊?我操,抄家伙一起上来,还有谁啊?” 她这架势摆的很是到位,浑像一个来砸场子的老大,在座的鬼打了个冷颤,然后目光幽幽地转到了坤玉身后的颜于归身上,似乎是在求救。 颜于归出于礼貌,友好地笑了笑。 众鬼:大爷的,更恐怖了…… 短暂的停滞了片刻,一瞬间后,屋子里稀里哗啦地乱作了一团,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众鬼争先恐后地往出跑,混乱不堪间,有谁的胳膊脑袋被撞掉了,又是七嘴八舌的在骂爹骂娘。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章 “喂喂喂!冷静冷静轻点,我脚呢?日,谁偷走了我的脚!” “你嚷嚷什么?老子的头都被当成蹴鞠踢着呢?哎哎,慢点踢,小心我眼珠子掉了!” “一群混蛋,你们是不是人啊!他娘的,我的手!让我捡起来再跑成不!” “本来就不是人,干嘛给自己挖坑跳……” “住嘴!” 原先吵吵嚷嚷的场面因为坤玉的一声厉喝陡然变得鸦雀无声,而早早跑出去的鬼也同时驻足回头。坤玉揉了揉额头,扔下了手中的东西,没好气道:“都给老子换一层楼玩去,别吵!” “好的好的。”一群鬼听话的点头,而后亦步亦趋地往楼下爬。 眼前终于清净了,坤玉也被他们打扰的没了喝酒的心思,踱步到颜于归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兄弟,决定去哪里了吗?” 颜于归悄无声息地从她魔爪下逃离,微微颔首,笑道:“云游四海,位列仙班。” “嗯。”坤玉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再次伸长了手按在他肩膀上,豪爽道:“颜兄好志气!我佩服佩服,不过相逢一场,我为你指一条明路吧。你记着,出了青花村,东行五百余里,有连绵起伏的山,群山之中有一缥缈山,山上有一仙门缥缈门,颜兄此等天资定能得那掌门人青睐,如此修仙岂不快哉?” 颜于归听了,颇为感激地俯身一拜,对着坤玉道了声谢,而再抬起头时,面前已经没了他人,顾看许久,颜于归无奈笑了笑,这便离开了此间鬼地。 而坤玉算天算地,算古今算未来的,唯独忘了一点,那就是颜于归本人是个千古难遇的路痴! 而且他的路痴属于那种你让他向东行,他能向北向西向东南行,就是不向东行,纯属作对一般。 而此时,严重偏离了正常轨道,错行了数十几日的颜于归正在一林子中打转。 “奇怪?这林子怎么这么邪乎,走了七八日还不见尽头?”颜于归挠了挠头,眉头紧锁在一起,喃喃自语道:“莫不是我走错了?不应该啊?” 若是坤玉那爆脾气此刻在这里,一定要先搂他一巴掌,而后再破口大骂:我操,你哪里是走错了,你起点就没选对!竖子粪泥! 颜于归抬头看了看头顶满月,又掐指一算,觉得这时辰还有些早,不如再行上一个时辰看看。 然后就,走了半个时辰。 他看着面前这颗挡路的歪脖子树,微觉诧异,但更让他诧异的是,这深山老林的,那歪脖子树上竟侧卧着一坨东西。颜于归微微凝眉,伸手扯了扯那东西垂在半空中的绸带。 没理会。 再扯。 依旧没理会。 再扯。 还是不理会。 继续扯…… “你扯上瘾了是不?” 歪脖子树上的东西微微侧身,绛红色衫曳地,原是一人。 那人内衬珊瑚红对襟,外罩绛红色长袍,腰际深色的腰带处下坠着一雪白玉珏,银色长发稍作编织,于左肩处柔柔垂下,发尾系着红绳,人微仰头,眼角上挑,风情撩人,邪魅不可方物,唇轻抿,透着一丝不耐烦。 皓月当空,映照着此人肌肤白皙胜雪,仿佛也泛着银辉一样,似九天神女,但他的声线又确确实实是一名男子无疑。 颜于归仰头望着他,觉得自己面颊温度有些不对劲,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想问问,问路……不好意思,打,打扰你了。” 树上人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竟是个文弱书生样的人界男子,不禁抿唇一笑,无声落在他面前。 颜于归这才发现,这人竟要比他还高上一头,要知道,每个人猛然间见了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家伙,都会有些压迫感,颜于归不禁又后退一步。 男子唇角含笑,媚眼如丝道:“小书生,方才你说……要问路?” 颜于归觉得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失了姿态,轻咳一声,淡笑着纠正道:“在下并非书生。” “哦?他抿唇,手指从银丝下穿过,低笑道:“瞧你文文静静的,不是书生是什么?” 颜于归想了想,谦虚道:“就是一个算卦的。” “这林子偏僻,悄无人烟的,你想干什么?” “实不相瞒,在下其实迷路了。”颜于归面颊又是一红,偏头颔首干咳一声,“呃,不知这位友人识得这出去的路吗?” 男子低笑,修长的腿又向前迈出一步,低眉轻声道:“你想要去哪?” “行至正道便好。” “呵呵。”男子敛眉低笑,随即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想去极乐之境?我倒是认识路,可今日夜色浓重,怕是不太好走啊……” “无妨,我可以在这林子里面睡一晚。” 颜于归笑罢,作势就要解下背上的那破席子,男子挑眉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在凹凸不平的林子里铺席子,喃喃细语道:“真是一个傻子。” 他揉了揉发鬓,打了个哈欠,道:“如此也好,明日一早我带你出去,先休息吧。” “多谢这位……??!”颜于归讶然后退,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低声道:“你这是做甚!” “睡觉啊。”男子敛袍坐在他身侧,拍了拍衣襟,而后翘着腿睡在席子上,歪头看着颜于归,颇为不解道:“怎地?带你出去,就不能许我睡一睡吗?” “不,不是……”颜于归慌忙摆手,急促道:“我这只是一张破席子,你这锦衣绣袍的,怎可睡这种地方,只怕委屈了。” 他闻言,侧身而躺,一手撑着脑袋,挑眉无语道:“那你是觉得……我睡那颗歪脖子树上就不委屈了?” “也不,不是。”颜于归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最后无语叹气,同样侧卧在席子上,背对着他,哑然道:“那就,勉强睡一晚吧。” 身后人没有答话,黑暗之中,颜于归眼睛睁的跟铜铃似的,过一会儿,身子往外挪一挪,过一会儿,再挪一挪。 “照你这个挪法,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就可以睡草地了。” 颜于归悄无声息地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子,身子又退了回去,但是依然觉得这个席子有些拥挤,唯恐怠慢了身后人。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章 “喂,傻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人似乎睡了片刻,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好听,颜于归握了握衣袖,淡淡道:“颜于归,不知……” “将若。” “嗯?”颜于归一个翻身,却发现他正面对着自己,那浓密的睫毛微微扑闪着,颜于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叫什么来着? “你随便怎么称呼都行。”将若继续看着他,而后一手把玩着那银丝发尾,敛眉温声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句话被他温声说出,颜于归身子打了个颤,呼吸一滞,连忙仰躺着,不再直视他。 “是个好名字,不过应该适合女子。” “昂。”颜于归睁大了双眼,看着空中明月,木讷回道:“这个名字是在我出生之前定下的,家人本以为是个女子,就取了于归二字。” 半晌,身侧没有声音,颜于归大着胆子偏了偏头,这才发现身侧人枕着胳膊入睡了。睫毛如羽轻扑,呼吸淡淡,似乎睡的不错。 长的真是绝色啊…… 颜于归觉得面上温度又有些不对,即使耳畔人已睡着,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悄然翻了个身,无声地按了按面颊,然后敛袖休憩。 ☆、百媚生(二) 作者有话要说:  首睡,一血没有拿到,遗憾←_← 软玉温香在侧,颜于归惶恐的前半夜都没有睡着,到了后半夜才觉得有些撑不住,眼皮儿沉重的耷拉了下来,而次日一早,自然而然地就起迟了。 看着歪脖子树上闲坐着的人,颜于归一边抹着汗,一边卷着破席子,讪讪道:“实在是抱歉,今日居然睡过头了。” 将若颔首,右手拨开了眼前的树叶,瞧着他那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咬唇笑了笑,道:“我也不过刚起来罢了,既然你收拾好了,那我们便出去吧。” 将若倾身从树上跃下,落地无声,他拍了拍衣摆处的尘土,负手在前面带路,而颜于归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傻书生,你是哪里人?” “清河县玉城人。”颜于归答着,末了又无奈补了一句:“我说了我不是书生。” 将若也不知听没听见他后半句话,敛眉呢喃道:“清河玉城,很远的地方啊……” “你为何要行正道……嗯,等于仙途是吧?” “需要原因吗?” “不然呢?”将若放慢了脚步,而后与颜于归并行,挑眉笑道:“天地万物皆有理,你既然没有原因,为何又非要走仙道,而不去行妖道鬼道?是因为正邪之分吗?” “在我心中并无正邪之分。”颜于归低笑,抿唇想了想才回答他:“你已经说了,天地万物皆有理,正道人士的所作所为有他们的理,同样的,邪魔歪道也如此,既然人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不管从谁的角度来看,对方所持,终是邪道,这般正邪如何论?至于我为何选仙道,并无多少理由,无非是心念所至罢了。” 头一次听了如此荒唐无据的谬论,将若偏头看着他,低低一笑,轻嗤道:“傻书生,你这番话倒是与旁人不同,说的很是有趣,但也说明了一点:你六根不净,仙道于你,并非容易求得。” “?”颜于归不解地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挠了挠头,暗忖道:可是老王说他很有前途啊…… 将若看着他,末了又是低语一句:“傻书生。” “咦?怎么了?” 见身边人陡然停下,颜于归也止步,顺着将若的视线望去,只见绿林深处,有一座竹屋坐落于此,而且那屋子翠绿,并非荒废了的样子,但于此种深山老林中,这是不可能的,况且颜于归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座屋子里的邪气。 “要不绕着走,绕着走能出去吗?”颜于归凝眉看着那竹屋,凝眉沉思,觉得还是莫要涉险地好。 “当然可以出去了。”将若回头挑眉看着他,狡黠道:“不过是一破林子罢了,怎会出不去?况且这屋子有些邪乎,我们避开这些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好的。” 两人一拍即合,这便绕过了那处诡异的房子,然而半个时辰过后,面前依旧突兀现出了那竹屋。 这是,鬼打墙了!!! 颜于归扶额看着远处的竹屋,无奈摇头道:“看来,是必须要进去看看了……” 将若没回话,显然恰有此意,抬步就往竹屋走,两人停驻于屋门前,颜于归凝眉看着那屋子,手指摩挲着下颚,沉思不语,正在推门而入、掀门而入和拍门而入这三种比较礼貌的形式之间作抉择,而将若已经抬脚,他刚要提醒,前面的人就一下踹开了竹门。 并没有想象中的什么僵尸啊,厉鬼之类的东西,竹屋三舍,干净整洁,入目是一小方桌,桌子上还有崭新的茶具。 颜于归狐疑地看着屋子,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真有人住在这里?” 将若早已推开了其他两扇门,在房内随意地看了看,才淡淡道:“并无人气,也没有什么机关。” “那这竹屋为何总是出现,又不放我们离开,进来后又瞧不见什么东西?” 将若踱步至窗前,伸手撑开了窗扉,看着天际刺眼的日光,双目阖着,撇嘴不耐烦道:“看来还要再停留一宿了,真是麻烦。” “很麻烦?”颜于归见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靠窗的摇椅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而后反手解下背上的席子,俯身将它在地上摆弄好后,盘腿坐在上面。 “浪费时间而已。”将若答了一句,而后双臂环胸,慵懒地躺在了摇椅上,阖目不再理会颜于归。 颜于归见状,也不再打扰,盘腿歇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又侧首望着摇椅上的将若,问道:“你知道这个林子有什么传说吗?” 那人许久不曾答话,颜于归觉得他可能真的睡着了,这便打算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却又听见将若说:“有一个,但是不太记得了。” 那等于没有。 颜于归嘴角一抽,而后叹息一声,翻身躺下。 屋内很快归于平静,甚至林子里的雀儿都懒得出声,一片死寂。太阳很快落山,夜幕降临,万籁无声,整个屋子似乎只有两人淡淡地呼吸声。 咚咚咚…… 将若与颜于归同时睁开眼,相视一望后又同时看向了门口,他们进来后并未上门栓,门只是虚掩着的,一般常人敲一下都可以将门敲开。 也就是说,门外的,非常人。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章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传来,节奏如前,门外的‘人’见里面没人答应,也不慌不乱,依旧是那样缓慢的敲法,而门内人则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同样不慌不乱。 这样的敲门声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人’见里面没有声音,似乎迟疑了片刻,而后喃喃自语道:“里面没有人吗?” 屋里屋外鸦雀无声,因此这一句话也算不得喃喃自语,那‘人’话音刚落,摇椅上的将若便微微挑眉,眼中掠过几丝笑意。 “看来,是必须要进去看看了……” 门外居然是两个‘人’! 颜于归面色一变,一阵诧异过后又想了想那声音,不禁有些难以置信,方才那个声音不就是他的嘛!甚至说话的语气都似晨时的他一般,透着淡淡无奈,还有之前那句,他就说怎么听着有些耳熟,那便是将若的声音无疑! 颜于归一阵毛骨悚然,后背发冷,他木讷地转头,无声地问将若:他们不会进来吧? 将若右手食指微微抬起,压住了唇瓣,唇角微微上勾,妩媚一笑,并不出声。 颜于归心里骂了句妖孽,然后就偏头,目不转盯得看着门,右手一抖,一纸黄符抖出,被他用手指夹住。 门外的‘人’似乎推了推门,而后便又听到‘颜于归’似笑非笑的声音,他道:“推不开,怎么办?看起来好像有术法。” ‘将若’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砸开。” 还是如此粗暴无力! 颜于归目瞪口呆地看着将若,将若:“呵。” 还真是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颜于归唯恐外面的家伙进来,衣袖挥起,一行黄符飞过,从上往下,自左行右,将门缝‘啪啪啪’地贴了个严实。 颜于归回头,摸了摸眼角,悄声问道:“他们能进来吗?” “谁知道呢……” 将若此时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双手叠交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门上的黄符,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将它撕个稀巴烂。 颜于归手再次一抖,又一行黄符横着‘啪啪啪’地拍在了门上,这次死死封住了,他挑眉,仰头看着将若。 妖若看着颇为挑衅的他,冷冷淡淡地轻笑一声:“呵。” “你要是敢撕了它,我就……” 颜于归的威胁还没怎样出口,门框上十字相交的两大道黄符突然变了色泽,而后如碰到了业火一般,嘶啦一声,变成了灰烬。 门晃动了两下。 颜于归寒毛竖起,登时一个激灵,浑身上下抖了抖,目光死死盯住了木门,看着那外面能蹦哒进来一个什么东西。 吱呀一声,门从外被缓缓推开,一点一点,摩挲着地面,发出诡异的嘶和声,颜于归此刻觉得自己就像被凌迟着一样,倍受煎熬,恨不得一下扑上去将门大开,也不要让这声音折磨他的耳朵,因为耳朵真是太疼了。 两扇门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终于完全被打开,而门外,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 不对,也不算什么都没有! 颜于归瞳孔猛然收紧,而后眯眼看着门口,白天时,他与将若被这座房子阻住了去路,无可奈何下就走了进来,走的是一条荒废的石子路,而现在石子路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枯树林,了无生气,而且那枯树枝此刻已经伸进了屋内。 颜于归起身,往门口走近,而后探头看了看,想来这屋子已经被枯树林包围了,四周一片黑暗,再见不到原来的路了。 不过,这对颜于归来说却无所谓了,反正有没有路,他都会迷路。 “它们,已经进来了。” “谁?”颜于归猛然回头,觉得这屋子除了他和将若,再无其他气息了,不禁皱眉。 将若起身,手指按着肩膀,懒洋洋地笑道:“进来时不曾留意,如今才发现了,原来主人家在里屋住着啊……” 颜于归微微侧身,看向了他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他与将若进来时,只是随便扫了一眼正堂,对于其他两间屋子的陈设,也只是随意一瞥,因为当时两人只一心等着天黑,颜于归不想看,将若懒得看。 将若错过颜于归,伫立于那扇门前,歪着头思索了许久,而后右手从鲜红的衣袖中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抵在门上。 ☆、百媚生(三)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别致的新助攻诞生了 颜于归站在将若身侧,看了看那纹丝未动的门,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而后偏头看着他,讷讷道:“那个,你是不是没用力?” 将若颔首看着他,眉头似乎皱了起来,而后淡淡道:“门从里面锁着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傻书生。” 颜于归凝眉看了眼将若,而后郑重其事地纠正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书生。” 将若挑眉,而后哑然失笑,轻道:“我觉得你应该强调的是自己不傻,而不是书生这个称呼。果然是傻书生,看待问题都不抓重点。” 颜于归气急败坏地看着他,抬手就指着他,将若此时又望向了那扇门,而后手指扣了扣门,再次抬指。 门被推开,里面有一线烛火照过。 真是夭寿了! 颜于归揉了揉眉心,不禁头疼,方才这家伙就毁了自己的黄符,然后将外面的东西放了进来,这下又唐突地打开了这门,实在是让他无言以对,还不知道里面躺着什么东西呢? “呵,逃得真快。” 颜于归只觉得烛火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须臾之间的事情,而那东西离开房子后,里面的烛光突然大盛,照亮了整间屋子,屋内情景越发清晰。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章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床榻,床榻边上还有一个小方桌,外加一个小小的婴儿床。 颜于归凝眉长叹:越发吓人了! “呵。” 将若颇为嫌弃地扫了一眼屋内的东西,不发一词,他手指微收,木门应声合上,而在转身的瞬间,将若先前躺的地方那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叩叩! “傻书生,开个窗。” 颜于归浑身又打了个冷颤,看着那不断晃动的窗户,摸了摸鼻尖,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将若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颔首,视线下移,与他相视而望,然后弯眼一笑,问道:“怎么,想给屋外的东西开窗?” “不。”颜于归否定,依旧打量着他,道:“我只是在想,你是真是假。” “如何?”将若双臂环胸,任由他看着,许久,唇角才勾起了一抹弧度。 “不如何。” “哦?”将若媚眼如丝,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吐气如兰:“不如何是如何?” 颜于归突然觉得这样有些幼稚,伸手推了推他逼近的身子,摇头笑道:“你同我打什么哑迷,想办法对付外面的家伙啊。” “你打开窗就可以了。” “就这样?”颜于归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而后又挑眉看向了窗户。 “嗯,就这样。”将若道:“我们先进了这屋子,便被默认为主人了,若非‘主人’允许,外面的东西是进不来的。” “那先前在屋内的那个东西呢?”颜于归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按照将若的说法,先入为主,但是这个屋子里却是有比他们更早的人,那他们应该为主才是。 “你没听请我的话吗?”将若轻笑,而后挑眉淡淡道:“我说的是‘主人’,第一强调的是‘主’,其次便强调的是‘人’这个字。” 存在于屋内的东西不算人,因此不能主宰这间屋子,也不能放门外的东西进来。 “那之前在屋内的那个东西呢?” 将若手指抬了抬,歪头轻笑道:“就在你背后……哦,不,现在算是趴在你的左肩膀上了,只是静静地看着。” 颜于归顿感一阵恶寒,瞪了他一眼,而后往窗户边靠近。 “它就那么想进来吗?”颜于归觉得也对,一边往窗户那里走,一边又想了想外面的家伙一直模仿着他们的样子,该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进入这间屋子啊? 颜于归手指放在了门框上,便要打开那扇紧闭的窗户,蓦然回首,目光清净。 将若被他看着,无声地笑了笑,而后问道:“怎么?有问题?” “你一直在让我打开这扇窗……”颜于归手放下,侧过身子,背倚靠在门窗上,问道:“为什么你不亲自打开,还是说……” 颜于归眯眼,淡淡道:“你也非‘主人’。” “傻书生也不是真的傻啊。”将若靠近颜于归,而后一只手撑在了颜于归耳畔,轻笑道:“确实非人,所以不能亲自做。” “那你先前怎么办到的?” “那是因为你的符纸,我只是顺手罢了。”将若挑眉看着他,一只手顺便打开了半面窗,笑道:“你看,这就是我打开的样子。” 将若伸手开窗户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颜于归侧身望去,只见外面一片漆黑,能看见的,也是几树枯枝。 “不是说好了我打开的吗?” “你太慢。”将若步子后退,与颜于归拉开了距离,而后侧身看着另一间房子,慵懒道:“而且也不用了,这里原先住着的家伙已经给我们备好见面礼了……” 将若话音刚落,颜于归便觉得一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抬袖挡了挡,而再次放下衣袖时,面前的房子已然不见了。 “这是……” 颜于归大惊失色地看着这里,得亏他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要不然冷不防地置身于岩浆之中,还真的是,刺激啊! 脚下的岩浆还在流淌,炽热的岩浆很快便将人烘烤了一身汗水,颜于归看着天地一片赤红,不禁摸了把汗,心道不好。 “手给我。” “啊?干什么?” “过去。” 将若这么一说,颜于归这才瞧仔细了,原来一片热浪后,隐约还可以看到了几座房屋。 “不用,我会走。” 都多大人了,还不至于被这些东西吓得个魂飞魄散,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被一个男人拉着走路,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你确定?”将若依旧伸着手看他,而后轻笑道:“你脚下是一片岩浆,但其中藏路,看得见吗?” 颜于归颔首看了看,怎么看,自己脚下的这一处地方都与旁侧无甚区别啊? 颜于归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个名堂,而后抬眸看了看依旧停在半空中的手,咬牙认命般的将手放在了将若的手掌上。 也不知是周身过于炎热,还是怎的,妖若的手此刻握起来竟是凉得渗透人心,行了一段路,颜于归便觉得自己浑身冒汗,但冒得却是冷汗。 随着将若走了许久,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才显现出来,将若松手,与颜于归沿着石子路走。 近些这才看清,那并不是几座房屋,而是上百座,古色古香的房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每座房子房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格外喜庆,仿佛年关一样。 “两位公子哥,要买东西吗?” 街角摊位一个挤着一个,见有人来了,近处的摊位主已经开始招呼了。 颜于归颔首看了看摊位上的花糕,微微摇头,淡笑道:“谢谢,我们不用。”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章 再转过头时,将若已经远离了自己几十步,颜于归几下跟上,看着这花天锦地,心中喜乐,油然而生,反观前面的将若,却一直默然无声,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 而将若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只是心中有事,不似颜于归一般,他正看着其中玄妙,在寻找出去的路。 “呐。” “嗯?”将若侧身看着颜于归手中的东西,微微挑眉,原来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去,竟买了两串糖葫芦过来,一串自己正咬着,将若无奈,道:“这里的东西都是用幻术幻化的。” “是嘛?”颜于归又咬下半颗糖葫芦,左手将留给将若的那串糖葫芦转了转,打量了片刻,觉得没什么异样,便笑道:“那也真是厉害,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与外面的东西并无区别,你尝尝。” 将若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咬了一口糖衣,颜于归凝眉看着他,问道:“如何?” 将若舔了舔红唇,转身淡淡道:“马马虎虎。” 说罢,又咬下一颗糖葫芦。 “真是别扭的家伙……”颜于归低笑了几声,而后再次跟上他,咬下一口糖衣,目光在将若身上流转。 “想问什么。” “我们要去哪里?” “找那间屋子原本的主人。”将若像是吃到了一个特酸的糖葫芦,眉头紧锁在了一起,不过须臾又放下,抬手指了指远处,道:“那个,妖气最重的地方。” “你也是妖吗?” “嗯。”将若又舔了舔红唇,而后步子慢了下来,与颜于归并肩同行,他微微偏头,俯首看着身侧人,轻笑道:“如何?傻书生,猜猜我是什么妖……” 颜于归仰头看着他明媚的笑意与眼中的星光,怔了怔,而后木然道:“我不知道。” 他张了张口,又要咬手中的东西,却咬了个空,颔首望去,只见手中只握着一木棍,上面余下的几个糖葫芦已然消失不见了。 “呵。”将若伸手将那木棍拿过,看了看,而后随手一扔,嗤笑道:“还以为能维持多久呢……” “公子在此,幻术再好,又怎敢卖弄?” ☆、百媚生(四) 作者有话要说:  帅气的总攻大人竟然是单身boy,颜小受内心喜滋滋 颜于归听着这娇滴滴的声音,抬头往上看,便要瞧瞧是哪种娇艳的美人胚子。 妖娆艳质,美眄柔娇,眼传情意,令人魂消。 “红娘。”将若看清了那人,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带着颜于归进了楼。 按说凭着将若的姿色,上天入地,没多少女子不喜爱的,可如今进了这座花楼,颜于归这才发现,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惶恐不安。 两人上了二楼,红娘依旧是那个姿势,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攀着木栏,远远注视着。 “燕林那里是你搞的鬼?” “公子说笑了,奴家怎会有那般大的本领。”红娘掩唇轻笑,侧过身子来,目光扫向了将若身侧的颜于归,目光一滞。 颜于归木讷地看着红娘,抬了抬袖,觉得自己并无异样,而又听见那女子低笑道:“公子,今日带来的人可真是标致啊。难不成,是为自己备的?也罢,天将寒,多个暖床的也是好。” 颜于归一阵窘迫,而后慌忙摇头道:“那,那个姑娘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你是谁?”他还未解释完,将若已经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冷冷淡淡地看着红娘。 “公子……”红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无奈道:“我是经常来这个地方,可您别忘了,魅城阴阳坊才是我的地盘,能在燕林作怪的,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 “那个女人?”将若眉头皱起,而后坐在了梨花木椅上,抿唇想了想,迟疑不定道:“你说的是往千秋?那个女人?” “爱恨交加,一生悲寂,死后三千年化魅,除了往千秋,谁有此能耐?” “我不太记得了。”将若余光瞥见颜于归还在一旁傻站着,便抬手示意他坐下,而后沉声道:“毕竟都是几千年前的人了,谁还在乎?” “说的好。”红娘低笑,朗声道:“几千年前的人了,谁还在乎?” “可她却并不甘心。”红娘蓦然沉声,似是悲哀,又似是取笑,道:“公子不记得往事了,那就由奴家来讲讲。” 几千年前,燕林非林,而是一个富丽盛强的庄子,那时的往千秋正值芳华,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东头的一个男人,婚后,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但那只是一时的。 往千秋的父母曾在外面做过几年生意,衣锦还乡时便是庄子里一大财主,而他们又只得了往千秋一个女儿,甚是宝贵,对于往千秋这个女儿的婚事是斟酌再三,但是能来求亲的,难保不会觊觎家财,所以真心人没有几个。 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嫁过去的往千秋却在三年后还无所出,这便惹得人心烦了,久而久之,她的夫君便不待见她了,在外拈花惹草,久不沾家,往千秋时而也会碰见他与别的女人暧昧,但都是缄默不语。 就这样混迹了十年之久,而后,往千秋怀孕了。 那个男人虽欣喜,但对她已然没了兴趣,只是负责任的养着她,以往如何浪,如今依旧如此。 孩子生下来后,就算没了男人,往千秋心中也得到了慰藉,可随着孩子越来越大,需求越来越多,男人便有些不耐烦了,一旦回家便会谩骂,时而还会动手,而后次数越来越多,更让往千秋觉得崩溃的是,那个不足五岁的儿子,性子也渐显暴戾。 往千秋一边受着男人的打骂,一边受着孩子的无理取闹,情绪也变得躁动不安,有一次忍无可忍之下便将孩子赶出了房门,让他呆在外面,而等到往千秋发现时,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传宗接代的儿子死了,男人气急败坏,回到了家便对往千秋拳打脚踢,直到将她活活打死。 死后的往千秋日日夜夜游荡在庄子里,她本以为七日后会随着鬼差去投胎,哪知七日后根本无人来收她的魂魄。 往千秋心有疑虑,百思不得其解间便回了男人的房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在,寻了许久,往千秋才在山坡上发现了一处新坟,而坟中人便是她。 掀开了坟,往千秋看着那棺材,险些气得吐血,那棺材上,不多不少刚刚好地钉了八十一枚钉子。而费力打开棺木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反着放的,而且手脚都束缚着黄符链,日后更得知,那个坟地所在乃是风水上的死路。 怪不得没有鬼差来带走她,这种埋法,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往千秋入轮回。往千秋知道男人恨他,可却没有想过他连死都不肯放过自己。 如此游荡着,往千秋不能留在阳世,也不能进冥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便成了一个魅,而且是只能待在那个庄子里的魅。 沧海桑田,过去的庄子日渐荒废,而后被遗弃,崩塌,化为尘埃,但是往千秋作为一只魅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她依照记忆,又将原本的屋子幻化出来,看着春夏秋冬,日出日落,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章 “往千秋欣喜若狂,因为孤独寂寞久了,再加上她觉得自己有愧于儿子,便千方百计地想打开‘门’,但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就算开了门,她的儿子也进不去。” 因为是魅,即使那间房子是她恢复的,但她就是不能做房子的主人,不能让客人进门。 “所以她才用计吸引着人,就是为了能给她儿子打开那扇门,放他回家。”将若想了想,而后不耐烦地低骂了一句:“蠢。” “这世上有两种毒碰不得,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孩子。”红娘敛眉温声说着,摇头无奈道:“往千秋曾经亲口说过这句话,可到底,她又心甘情愿地碰了。” 事到如今已经清楚了,将若起身,揉了揉眉心,问道:“那现在还要回燕林去找她才可以?” “是。”红娘说话时,目光又瞥向了颜于归,眉眼含笑道:“这么久时间了,好不容易碰到个人,公子觉得往千秋会放过他吗?” “放不放过是我说了算,不是她说了算。”将若冷冷地看了红娘一眼,而后带着颜于归便要下楼。 “世间爱情,不论郎情妾意还是媒妁之言,终抵不过细水长流,该散的终究会散……” 转到楼梯口时,听到了红娘的感慨,颜于归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她嫣然一笑,轻语道:“公子,如往千秋这般的女人,小心为妙。” 颜于归知道她是在提醒他,抬手作揖道了一声多谢,而下了一半楼梯的将若此时又不耐烦地喊他。 如今又是原路返回,身后楼阁,红娘的身影渐渐模糊,颜于归又瞥了一眼,便问道:“红娘她,过去不太好吗?” “她?一个风尘女子罢了。”将若双臂环胸,轻嗤一声,而后淡淡道:“那个女人生前挺安分的,生于钟鼎之家,又有青梅竹马相陪,滋润的很。” “可她似乎看尽了情爱。” 将若驻足回头,那座花楼已然消失不见,花楼中的人也不知是否还在眺望远方。将若眯眼,侧身随意道:“嗯,相处了十多年的竹马因为八字不合而放弃了她,能不看尽吗?” 就这样草率? 颜于归难以置信地看着将若,怔然道:“他们感情不好吗?” “好,海誓山盟,白头之约。其实也并非那个男人怯懦,只是她家人眼高于天,就算八字合了,也会分开。” “如果我是那个男人,就会选择私奔。” “红娘当年也是这般想的。”将若打了个哈欠,歪头轻嗤道:“可那个人却不敢,于是就一拍而散了,而分开后一年,那个男人就娶亲生子了,她心生愁丝,日渐成疾,不过几日便香消玉殒了。” “那个男人没有看过她?” “没有,从下葬到头七再到三年,她等的人不但没有去,反而和另一个女人恩爱有加。后来,红娘便看清了,死后化鬼去了魅城,并做了魅城阴阳坊的主人,阴阳坊尽是些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红娘在里面待了几百年,什么样的风月事没有瞧见过,可到底那些情爱不过是笑话而已,久而久之便也淡漠了。” 颜于归又想起第一眼看到红娘时的感觉,那时的她心中并无忧伤,想来早已走出了那场噩梦,可变成这个样子,又不知是好是坏。 “手给我。” 将若突然右手向后一伸,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拽住了颜于归的手,那手冰凉如旧,颜于归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岩浆口。 他目光清浅,微微下移,而后手掌微收,却是恰到好处,半点儿也没敢让将若察觉。 脚底下岩浆冒着炽热的泡,咕噜噜地仿佛要吞并世间万物,颜于归踩着将若的步子,屏息凝神地跟着前面的人走。 “将若。” 颜于归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将若并未回头,但却是听着。 “你呢?你会不会喜欢上一个人?” “不会。”将若牵着他已经到达了彼岸,他松开了颜于归的手,回眸妖媚一笑,轻语道:“习惯一个人待着,也喜欢一个人待着。” ☆、百媚生(五)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血晶石,颜大公子觉得有点胃溃疡 颜于归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嘴角竟是微微扬起,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又立即颔首,装作若无其事道:“那我们先找往千秋吧。” “好。” “找到之后呢?帮她打开那扇门吗?” “啊?”将若回头看着颜于归,觉得他的想法总是与人不同,忍不住便想要敲开那脑壳看看,他疑惑不解问道:“为何要帮?” “为何不帮?” 往千秋离不开燕林,执着千年,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活人来帮她打开那扇门而已,而他如今来了,难道不应该出手相帮吗?但将若的表情却显而易见地告诉他了,找往千秋并非帮忙。 “一个是执着千年的魅,一个是怀恨而死的鬼,你觉得他们两个见面能干什么?傻书生,别告诉我你还指望他们给你上演一场母子情深的戏吧?” 将若凝眉看着颜于归,而后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叹道:“傻书生,我真是无可奈何了。记住,一会儿找到了往千秋,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她的请求。” “咦?”颜于归听着他的语气,微觉不妙,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挣扎问道:“要分开找吗?” “对,往千秋已经离开这间房子了。”两人早在说话间已经回来了,而往千秋也逃的无影无踪了,将若倒是不担心颜于归会被弄死,便嘱咐了一番,道:“太阳下山前你再回来这间房子就是了。” “哎,那个……”颜于归伸手再垂死挣扎了一下,而将若早就消失不见了,他伸出的手颇为无奈地收回,并且挠了挠头,侧身看了眼屋子,这才讪讪离去。 太阳落山时,颜于归寻着早先在树上做过的记号走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果不其然,迷路了。 真是夭寿了。 颜于归席地而坐,看着树上的符纸,咬唇深思。 “没道理啊?明明符纸没有掉,难不成是被人做了手脚?”他盘腿坐在席子上,手指托着下颚,眉毛就要拧做一团了。 “算了算了,睡一宿,说不定将若一会儿就来寻了。”颜于归很快放弃,又将卷着的席子推开了一节,静静地躺下,合衣而眠。 燕林幽静,只有虫鸣声不断,颜于归周身贴了一圈符纸,泛着金色光泽,时而光泽大现,时而微弱无息。 树叶被风吹起,还未靠近符纸便化为灰烬,而就在这时,颜于归脚下的一张符纸突然一颤,而后渐渐大红,嘶啦一声便开始燃烧起来。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3章 席子上的人猛然睁眼,颜于归只觉得眼前一晃过去一个人影,他想都不想,喝道:“往千秋!” 那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很快藏匿起来,颜于归起身打算追去,慌乱之间还不忘卷起那破席子缠在背上。 “往千秋!” 前面,一道身影若隐若现,颜于归吃力地跟着,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每当他停下时,前面的身影也跟着停下,仿佛等着他一样。 颜于归看着前方飘忽忽地身影,扶着一棵树喘息道:“我说,你能不能慢一点啊?你是靠飘的,我需要迈两条腿啊……” 前面的影子晃了晃,而后很贴心地慢了几分,但颜于归依旧看不清她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中间距离似乎都没有变过。 “喂,我如果给你开了门你会怎样?” 前面的人默不吱声,只负责给他带着路,借着月色,颜于归这才看到周围树上竟都留着符纸,难怪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原来却是有人搞鬼。 不过,就算没人搞鬼也会迷路吧! 颜于归撇嘴,觉得浪费这么多符纸实在委屈,一边跟着前面的人,一边伸手撕扯着树上贴着的黄符,然后,一个不留神便踩空了。 身子极速下坠时,颜于归看见了那人狂飘过来,一手伸着便要拉住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颜于归见她如此卖力,回之一笑,直到闭眼前都心生遗憾,那么近的距离还看不清人脸,真是人生败笔啊! 想来,或许往千秋不愿人看见她的面貌,用了什么术法隐藏着也不一定。 颜于归一边遗憾着,一边心疼着,终于在几次挣扎后艰难起身。 一眼望去,红梅落雪。 他伸手悄无声息地掐了掐自己,确定疼痛无疑,而后又抬手摸了摸那树枝上的红梅,觉得此地并非幻术所化,疑惑间,已经有脚步声淡淡传来。 “是你?” 那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童,虽然颜于归心中觉得这小童绝非‘小童’,但按着他如今的样子,姑且就以小童称呼吧。 那孩子有些奇怪,左眼为蓝,右眼为黄,虽是青天白日,却无端执着一盏灯,诧异地看着颜于归。 “不是你。” 一会儿‘是你’,一会儿又‘不是你’,颜于归被他搞得有些糊涂了,俯身打量着他,正要问话,却猛然间想起了将若。 那家伙比他高出一截,每每说话时也都是俯身颔首的,而这些时日,颜于归都跟着将若,仰头看他都养成了习惯,好久没有尝过俯视人的滋味了。 如此想着,颜于归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份自豪感,语气也比平常和蔼了七分,颇为慈祥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那小童无情无欲地打量着他,执灯的右手微微扬起,仿佛要借着那光将颜于归看个仔细。 “你没有家人吗?那旁人平常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没有人起名字,想来就是父母双亡的,思至此,颜于归心中微涩,不禁为面前的孩子感到惋惜。 那孩子本眯眼瞧着颜于归,闻言,微微仰头,看着颜于归眼底几乎要化成水的怜爱,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他看着面前的人,抿唇欲言又止了许久,才开口道:“远些瞧着有些相像,近些便不觉得了,而且我不是无名,我的名字就叫做无名。” “哈?”颜于归嘴角一抽,心道这是那家孩子,取了这么一个随意地名字,真是可怕,开口又笑道:“那无名,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燕林。”无名看着他,又道:“说燕林也不准确,总之也算燕林的一部分。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一个人类跑来燕林干什么?” 颜于归能说他是迷路吗?当然不能! “我方向感不太好。” “哦,又是迷路的。” 他语气淡淡,并无鄙夷的意思,但颜于归却心情不太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道破了,摇了摇头,道:“你说又?在燕林中迷路的人很多吗?” “也不多,这几百年间也就两个人。”无名挑着灯笼已经转身,他身后并无影子,扳着手指算了算,无名又纠正道:“不对,这千年来就你们两个人。” “我和那个人?”颜于归凝眉看着无名脚下,而后几步跟上,从刚才到现在,这人一直提着那个人,不禁让人好奇,颜于归道:“你是妖吗?” “猫妖。”无名倒是实诚,自报了底细,而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涩声道:“他也是迷路到了这里,听说溜达了几百年,后来遇见了我才出了燕林。” “那你能送我出去吗?”颜于归一步上前,走在了他身侧,却见无名耸了耸肩,无奈道:“不能,我现在灵力不够,暂时不能送你出去。” “需要多久?” “好的话就是七八年后了。” 七八年后了,颜于归面如死灰,一阵绝望,等到那个时候,他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也不知道将若会不会来找他? 一想到将若,颜于归顿时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指望一个刚相识的人,他还不如等个七八年。 “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长生,他说他叫长生。”无名不愧为猫妖,走了几步就不想动了,他掐灭了灯笼中的火,背靠着梅树而坐,道:“因为丢了一件东西,所以出来找。” 这么执着吗?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了,否则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溜达几百年呢? 等等,几百年? 颜于归此时与无名面对而坐,突然想起了刚才他说的话,歪头嘴角一扯,讪讪道:“你说的那个长生,也是妖?” “他不是妖。”沐浴着阳光,无名很是舒服,抬手揉了揉毛发,眯眼道:“我道行太浅,看不出他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绝对不是妖。” “那他在找什么东西?”能呆着这里几百年,找的东西绝非常物,或许是一个很重要的信物。 “一串珠链,但是离开后也没有找到。”无名伸手遮了一点阳光,而后又晃了晃手,衣袖处抖出一串东西,以红绳系着,他道:“喏,就是这种珠子,他走时用这个当了谢物,说我有了问题就可以用这个唤他的名字,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来。” 那红绳缠绕在无名手腕间几个来回,末端吊着一个血红色的珠子,颜于归瞧着那珠子,觉得分外眼熟,而后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这不就是他肚子里那个所谓的血晶石缩小版嘛!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4章 ☆、百媚生(六) 作者有话要说:  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第一人 颜于归靠近了些看,觉得那就是血晶石无疑,不禁念叨道:“这玩意儿不会是散了吧?” “昂。”无名收回了手,手掌握着那玉珠,道:“他说绳子断了。” “这种珠子我在青花坞周围也见过。” “昂,听说是在青花坞丢的。” 然后找着找着就找到了燕林,这天南地北的也能走错,怕不是个傻子吧。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来燕林干什么?”无名看来很是珍惜那珠子,小心翼翼地收回,倾身目光如炬,静静看着颜于归。 “我来……” 迷路?不算。找人?也不算啊…… “你知道往千秋吗?” “哈?”无名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名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而后轻笑,再一次确认道:“往千秋?你说那个疯女人?” 这次轮到颜于归疑惑不解了,好像只要提到往千秋这个名字,就是错误一样,所有人的看法一致。 “你清楚往千秋这个人吗?”颜于归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无名可能是对往千秋有什么误解。 “整个燕林谁不知道那个疯女人?” “呃……”颜于归见他怨念很深,顿了顿,才道:“她只是想找人打开一扇门而已。” “一扇门?你确定?”无名头一次见这样傻的人,凝眉道:“往千秋那个女人给你说过什么话吗?你不要被她蛊惑了,一个是活了千年的魅,一个是在外游荡的冤魂,一旦见面,谁蚕食谁还不一定呢?” “不至于吧……毕竟还有血缘关系在的。”总归是母子,下起手来不留余地也不可能。 “呵,往千秋或许不会,但是她那个儿子就不一定了,被关在家门外这么久,又吃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魂魄,他已经不是他了,就算原本不怨恨,如今也会的……”无名又打了个哈欠,闲适道:“照这种算法,往千秋‘死’的几率还是很大滴……” 颜于归摸了摸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他那稚嫩的容颜,便笑道:“你还真是少年老成。” 可不是嘛?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小不点儿,却仿佛经历了很多事,领悟了很多道理,成熟稳重,总显得自己像阅历资深的长者一般。 哪知无名听到这话,显而易见地不悦起来,本打算躺下的身子又坐了起来,不耐烦道:“别用那种词来形容我,少年老成的十之八九都是薄命人。” 颜于归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笑道:“谁告诉你这歪理邪说的?” 可转念一想,颜于归又觉得这话并无道理,所谓慧极必伤,郁结于心,还真的算是薄命人。 无名挑眉看着他,颇为得意道:“长生说的。” 又是长生,原以为他只是白痴,不曾想还读过几本书,看着无名眼底的笑意,颜于归倾身问道:“小家伙,你很喜欢长生吗?” “当然喜欢,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提及长生,原本慵懒的无名立即精神抖擞,神清气爽地说着:“我一个猫妖,生于燕林却无名无姓,其他小妖都是叫我小猫妖,可是长生知道后,他就说这样不妥,便为我取了个名字。他说无名有名,有名无名,阴阳有无,天地大义。” 所以就给取了个无名。 颜于归心中方才为那长生竖起了一座丰碑,顷刻间又崩塌不见了,什么有名无名地,纯粹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名字而又懒得想便随意取了个吧?还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也就这样的傻孩子会引以为傲。 什么长生,便是个喜好神谝的二棍而已,还专门欺骗无知的孩童。 无名聊着聊着又不说话了,许是觉得天色有些晚了,便侧身躺在梅林之中。颜于归觉得暂时也是出不去的,这便解下身后的破席子,邀无名勉强地与他睡一宿。 无名躺下,怀抱着那灯笼,须臾,喃喃道:“喂,人类,我提醒你一下……” “嗯?” “你们人的感情很奇怪,一面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一年又盼着那人万寿无疆,爱恨交织,久而成疯。”无名顿了顿,继续道:“往千秋对那个男人如此,她的儿子对她亦如此,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这话说的不错,可以这样的身份说出来又叫人啼笑皆非,颜于归背后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名默然转身,怀中依旧揣着灯笼,无声地看着颜于归。 “无名,你很想见长生吗?” 如果以妖龄来算,无名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对于长生,他必然抱着敬畏之心,多年未见,应该甚是想念吧? “很想。”无名仰躺着,抬手又晃出了那个珠玉,无聊地在半空中转着,叹道:“今天早上我就用了这个珠玉,可是他没有来,想来又是迷路了。哎,早知道几百年前就用了,如今等他来,不知道要个多少年才能见到……” 苦命的娃啊! 颜于归内心悲愤,与无名几句聊下,就觉得那长生果真不是人,除了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半点承诺心也没有,为人处世实在是恶劣至极。 而再转过头去时,无名已经睡着了,一手紧握着那珠玉,仿佛那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珍宝一样。 “真是个傻孩子……” 颜于归轻叹,枕着双手,看着渐暗的天色,撇了撇嘴,呢喃道:“也不知道将若那家伙会不会发现我走丢了……” 话音刚落,颜于归便觉不对,伸手悄无声息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侧身无语道:“夭寿了,夭寿了,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呢?” 可话虽如此,心底却还是希望那个人来的。 颜于归蓦然睁开了眼,天已渐白,而无名也离开了席子,正在一旁坐着,见他醒了,举了举手中的东西,淡淡道:“你要吃吗?” 颜于归面上五颜六色地,深深盯着无名手中被开膛破肚了的兔子,半晌没有出声。 无名见他神色怪异,颔首看了看那兔子,又用鲜血淋漓的手拨了拨那歪倒的兔子头,觉得没什么问题。 见他还动,颜于归一阵毛骨悚然,整个人的睡意都跑完了,顿时机灵起来。 无名再看着他,而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哦,差点忘了,你们人类这种麻烦家伙还要吃熟食的……”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5章 颜于归:“无名,你怕不是对我们人有什么误解吧?” 怎么怨恨有点重呢? 无名无声地蹲坐在地,一手摆弄着木棍,一手握着兔子,手法熟稔地很,不消片刻便弄出了一只色香味俱全的烤兔子。 “呐,现在可以吃了吗?” 尽管已经修了辟谷之法,可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颜于归也不能狠下心来拒绝,便勉为其难地接过了,正要下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阴恻恻地笑声。 “傻书生,人肉都敢吃,胆子不小啊……” 将若! 颜于归闻声欣喜转头,却见身后不远的梅树上攀着一女子,正媚眼含笑,见他回头,再次道:“吃吧,吃了就没事了。” “往千秋。”无名沉着脸看他,而后一步挡在了颜于归面前,神色阴冷道:“你这疯子,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往千秋如蛇一般从梅树上扭下来,掩唇笑得狰狞,目光狠厉,道:“怎么?就许你留着这家伙吃,不许我也尝尝鲜吗?” “少血口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要他帮你,痴想妄想!” “那个……”颜于归在无名身后无声地待了一会儿,一手握着烤兔肉,一手按着无名地头,讪讪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 “聊个屁!你傻啊,没看见那家伙看到你后眼睛都是绿的了吗?” 颜于归抬头看了看往千秋,女子挑眉对他一笑,颜于归再次讪讪道:“那个,实不相瞒,所有妖看到我后眼睛都是绿的。” 从青花坞再到燕林,他就没安全过,正所谓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颜于归。 往千秋嘻嘻又是一笑,而后手指一捻,道:“小猫妖,我劝你还是把人交给我吧,左右你也打不过我,何苦为了一个陌生人挣扎如此?” “屁!你管我,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女人的臭脸,怎样?”无名呲牙咧嘴地,一手画于胸前,一手拦住了颜于归,轻嗤道:“打架,你当我怕你啊?有种就抄家伙上,少废话!” “嗤。”往千秋不屑地笑了笑,五指成爪,道:“你以为在你的梅林里我就不敢造次了吗?无名,这燕林什么地方我不清楚,找你这地方除了费时间也没什么,你以为那些所谓的结界能伤我三分?别逗了,老娘出生的时候你爷爷还没出来呢?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臭女人废话多,放马过来。”无名不耐烦地看着往千秋,真是炸了毛一样,死死盯着那女人的手指,而后突然大喝一声:“跑!” 然后颜于归就被莫名其妙地拽着跑了,兔子肉都没拿住。 “小猫妖,几百年了,你果然还是没有长进啊……” 往千秋幽幽的声音仿佛就在耳侧,无名也不理会,鼓着嘴使了吃奶的劲儿在逃跑,而颜于归就被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带着,身后飘忽忽跟着一女人,画面喜感十足。 “啊咧?”颜于归略微回头,见悬浮于半空的往千秋手指尖竟凝结了一个火球,顿时大惊失色,顺手提着无名便跑得更快了。 这女人,约莫是疯了…… 周身不断有火球砸出坑来,颜于归急急忙忙地躲闪着,蓦然觉得身后一阵滚烫,一眼瞥过去只见包裹着席子的布竟燃了起来,他吓得一个顿足,迅速扯下了席子灭火。 无名一个猛扑险些摔在地上,摇摇晃晃了须臾才站稳,而他站稳后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颜于归,侧身又看向了往千秋,右手抬起,冷哼道:“你这死老妖婆,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打不过你啊!” 无名双手合十,气吞山河,往千秋被他这架势也吓得一懵,茫然无知地看着他。 无名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大声喝道:“长生救命啊!有魅要杀猫了!” ☆、百媚生(七) 作者有话要说:  召唤神兽失败,大写的尬_|| 颜于归沉默了,往千秋也沉默了,空中几只黑鸦飞过。 呀―呀― 颜于归以为他能出什么绝招,原来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他收好了席子,确定无损失后便对无名招了招手,道:“算了,你那长生来了说不定也找不到这地方。” 万一迷路了岂不是还给他们找活干了? “嘻嘻,我以为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原来也是个抱大腿的呀?” 见往千秋这个疯女人这样说他,无名面色一红,顿时又要大喝,而身后的颜于归突然伸手将他一拉,空出的手一甩,几道黄符飞出,登时将往千秋围了个严实。 趁此机会,颜于归提着无名又是狂奔,过了许久,委实累了才敢俯身喘息了一会儿,颜于归看着四下无人的林子,断断续续道:“喂……我说,勒个女人,还会,会……” “当然会了啊。”树上蓦然下来一人,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们。 “啊!” 看着往千秋的那张脸,两人同时吓得大惊失色,转身又往回跑,但那人岂会给他们机会。 往千秋悠然自在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右手甩着一张符纸,笑道:“喂,小子,你这符纸还需要练练。” 说完又歪头看向了无名,无名一个哆嗦,右手抬起,那一串珠玉摇的欢快,他急切道:“长生,长生,长生!” “别叫了,叫破喉咙也没有人理你的……”往千秋手指轻抬,指甲若染血一般,嫣红诡丽,她笑道:“无名,同为燕林妖,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就将那人给我又如何?反正人死了是我负责又不是你,怕个什么?” “我的人,生死何须你负责。” 将若来了。 颜于归听到声音,一阵欣喜,转过头去便见到了那人。 将若一身绯衣踱步而来,身影缥缈若无骨,三千银发摇曳,媚眼如丝,这人便是如此,只要他一出现,日月星辰便会失色。 往千秋先前还挺嚣张地,见了来人,突然面色惨白,作势便要转了身遁地消失,而将若一个轻轻抬手,往千秋的身影便定在了原地,一个似逃非逃的身姿便定下了。 尽管定住了,可颜于归却总觉得往千秋的身子还在发颤,正要仔细瞧去,身后人突然靠近,低笑道:“傻书生,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哎?”颜于归诧异地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你找我?”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6章 将若还未答话,一旁傻了半天的往千秋突然发现她还可以说话,便急切道:“狐,狐君……我,我错了,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把他怎样啊?您先放了我好不好?” 狐君,是说将若吗? 颜于归看着将若,将若亦颔首对他淡淡一笑,经往千秋这一提醒,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禁言了,抬手食指又是一弹。 往千秋:“唔……唔……” 您听我解释啊…… 将若从不在意往千秋,倒是颜于归好奇地看了几眼,却发现她都是那样一个欲哭无泪地表情。 “你觉得我不会来找你?” 颜于归仰头看着他,心中纠结万分,话说,他真的没有想过将若回来,他想了想,淡淡道:“毕竟,我们不熟。” “不熟?睡过熟不熟?” 往千秋:没想到你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狐君,我错了,我不该觊觎你的人,求放过啊! 无名:男人也可以和男人睡吗? 颜于归被他的话一吓,耳朵爬上了红色,而后尴尬道:“那个,只是在一个席子上睡过而已,你说清楚点。” 不要让人随意误会啊! “将若,狐君。同云中苏未眠,影鬼聂良在妖界成三足鼎立之势,妖龄约为九百二十一年,居所为魅城,诞于青花坞,以天地灵气育养,无父无母,生而自在。”将若俯身看着他,挑眉一笑道:“如何,现在觉得我会不会来?” “啊?”颜于归茫然失措地看着他,而后呆愣愣地开口:“颜于归,清河县玉城人……” “傻书生,我只是随意开口而已。”将若伸手弹了弹他的脑袋,轻笑一声,再抬头看向往千秋时,面色一凝,冷声道:“往千秋,你放弃吧,又不是死了一两百年的人了,对于这点事儿还看不清吗?” “唔,唔……” 往千秋支吾了几声,妖若抬手,直接放开了她,往千秋得了自由,却没了胆子跑,而是乖乖地跪在了地上,喏喏道:“狐君恕罪,千秋不敢打那人的主意了,可是……” 往千秋咬了咬唇,涩声道:“可是,我真的想见一见我的孩儿啊……” 哎?颜于归不解地看着往千秋,只是不能‘开门’而已,难道出了房间也见不到她儿子吗? 仿佛看出了颜于归心中疑惑,将若微微侧身,颔首道:“那个孩子的死左右都和往千秋沾着边,因此不想见人也是正常。” “哦。”颜于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那那个孩子呢?现在能出来吗?” 按说以将若的能力,让那个孩子出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将若眯眼看着他,脸上是和善的笑意,颜于归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一阵恶寒,而后便见将若右手摩挲着下颚,幽幽道:“从方才我就一直在意了,你左肩膀上的那个东西爬了多久?” “啊?” 颜于归听得还不是很清楚,而一直没有说话的无名突然大叫一声,喊道:“喂,你身上有东西!” 颜于归微微侧头,入目便是一张笑脸,而且还是孩童的笑脸,他恍惚地和那孩子对视了片刻,而后歪头看向了将若,凄然问道:“将,将若……你,你有办法弄下来这个吗?” 将若抬手,那孩子立即如一个球一般滚了滚,颜于归松了一口气,而后猛然又被自己呛住。 话说,在屋子里时也是这样,将若说他左肩膀上趴着一个东西,当时那种情况,他还以为将若在开玩笑。 见他脸上的颜色变化多端。将若不禁挑眉,问道:“怎么了?” 尽管已经知道了,可颜于归内心还是抱有一丝幻象,淡笑问道:“先前在竹屋你说我身上有个东西,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啊。”将若凝眉看着他,仿佛不相信颜于归竟敢质疑他,面色一暗,认真无比而又情深意切道:“我从不说谎。” 正因为你从不说谎才可怕了好嘛! 一想到先前自己身上还爬了个东西,颜于归眼前一黑,差点被气晕过去,所幸他内心足够强大,翻个白眼也就过去了。 “啊!” 颜于归悬着的心正缓缓地放下,突然一声惊呼又吊了起来,将若双臂环胸回头看戏。 那处,一滚两滚下的孩童已经滚到了往千秋身边,正伸着尖利的牙齿咬着往千秋的胳膊,虽然没见血出来,但颜于归瞧这那胳膊也差不多要被咬断了。 将若作壁上观,一脸假笑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女人,道:“如何?往千秋。见了自己的儿子,高不高兴?” 往千秋此时被那孩童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管得了那人是谁,挣扎间就怒喝一声:“用不着你管!” “呵。”将若轻嗤,连反驳的话都懒得给她一句,就静静看戏。 一旁的颜于归看着母子两人斗个你死我活的样子,不禁惋惜,又想到将若不会出手相帮,甩了下手便抖出百张符纸,一排排整齐划一地将往千秋与那孩子困住。 封完之后,颜于归又侧身看向了将若,话说,他只顾着将人绑住,可到底怎么解决,却是一点儿都没想过,如今倒好,只能求救将若了。 妖若依旧双臂环胸,无奈地耸了耸肩,颜于归绝望,不应该啊! 正在这时,无名一步上来,站在了两人前面,似乎有了倚仗,无名说话底气十足,道:“往千秋,我就告诉过你吧,你儿子他就不喜欢你,你死缠着也没用,都是几千年的老妖婆了,这点小事都看不懂,你白活了吧!” “闭嘴!”往千秋恶狠狠地瞪着无名,嘲讽道:“死猫妖你懂个屁!有什么资格说老娘,你自己还不是个小屁孩儿,就知道躲在那个什么长生短生的后面,有本事你站在他前面说话啊!”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躲在他后面了?你自己不敢打就不敢打,少他娘的将罪名栽赃嫁祸给我!凑不要脸!” 凑,不要脸是个什么鬼? 颜于归无言地抚了抚额头,而后一手将无名拉到了身后,对着愤慨万千的往千秋道:“那个,你儿子如今来是来了,可你想到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这还用你问嘛!”往千秋依旧炸的如火/药桶一样,怒斥道:“老娘当然没有想到了!” “呃……不用这么理直气壮的……” 颜于归汗颜地摆了摆手,将若轻哼一声,手指抬起,一纸黄符‘啪嗒’一声拍在了往千秋脸上,而后‘嘶啦’一声又揭了下来。 颜于归看了看往千秋脸上骤然起来的红印,双手合十,道了几句:罪过罪过。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7章 ☆、百媚生(八) 作者有话要说:  将·口嫌体正直·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将若显然下手过重了,颜于归正在为其默哀,突然迎面而来一阵疾风,紧接着便听到身边人不屑地轻嗤一声,手指微抬。 那迎面而来的疾风中卷着的一坨东西又原路返回,骨碌碌几下撞上了树。 “启儿!” 往千秋怒喝一声,竟挣脱了符纸,直扑向那孩子,只是她还未靠近,地上的孩子又猛然翻身,晃了晃脑袋又扑向了颜于归。 柿子要挑软的掐,颜于归心道这孩子真是聪明。 身子被一拽,颜于归整个人便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将若一手揽着他,一手抬起,无奈道:“你自己非要找死。” 启儿双手成爪飞扑过来,像是要掏出颜于归的心脏一般,但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在几步之外收了手,仿佛措不及防似的,直接穿过了将若的手。 “启儿!” 往千秋在后面喊的撕心裂肺,其实也难怪,纵然非人,可穿心之伤,也难愈合。 将若被启儿这般行为弄的也是断了思绪,须臾,那孩子垂下的脑袋抬起,竟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将若眸子沉了沉,手掌向下,启儿滑落在了地上,可嘴角的笑意不变。 “将若,你怎么了?” 颜于归见他依旧沉着脸看启儿,而地上的启儿也露出诡异的笑容,不禁心头一慌。 “这还用说,他是……” 无名正兴高采烈地要解释,将若侧身回头,淡淡地看着他,而后空闲出的手在无名头上一点,便只剩下一个猫妖坠子落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颜于归连忙将地上的坠子捡起,抹了抹上面的灰尘,叹气道:“一个孩子你同他计较什么?” 将若不理会,回头看了眼往千秋,道:“别再让我知道你弄什么幺蛾子。” 将若警告了往千秋,而后一把提起了颜于归的后衣领子,径直离开。 颜于归将那坠子迅速缠绕在了手上,伸手扑腾了两下,而后身子一转,茫然无知地瞧着将若,问道:“干什么去?” “出燕林。”将若驻足回头,挑眉看着他,笑道:“怎么,还留在这里打算生娃啊?” 生个鬼生! 颜于归无言地跟上,想来往千秋受了伤,又忙着照顾她那儿子,也没胆量困住将若了,但还是说道:“能不能放开无名?” “聒噪。” 手上的坠子激烈地晃荡了两下,无声地控诉着,颜于归抚了抚他,以示安慰,无名这才安静了。 “其实……并没有多吵的……” 至少作为一只猫妖,他的清醒时间已经很少了,大多数都是打盹的,只是今日在将若面前多话了而已。 “那也吵。”将若翻了个白眼,仿佛也是困了,打了个哈欠。 没了往千秋作祟,燕林的路走起来便顺心顺意了,太阳落山之前,两人便出了林子,进入城中。 巍峨峻拔的城墙之上刻着两个字,黑漆乎乎地,颜于归还未看清,城内便出来一人。 那人身着白衣飘逸,正缓步行来,一身清冷卓然,眉眼温润含笑。 走近时,正待与将若说话,余光却瞥见了藏在将若身后的颜于归,目色一变,半晌,才讶然失声道:“这位是……” “颜于归。” 将若抬手揉了揉眉心,懒洋洋道:“莲止,先别问那么多,给他安排一间房子,我先去睡了。” 不知为何,颜于归总觉得莲止的眸色有些奇怪,但也只是恍然之间的事。 将若就说了一件事,而后便飘然地离开了,莲止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道:“想来这次又玩过头了……” “嗯,确实有点累。” 颜于归轻笑,莲止回头看着他,淡淡问道:“先生是哪里人?” “清河玉城人。” “哦?”莲止淡笑,喃喃道:“是玉城人呐……” “你……” “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就直接唤我名字,莲止。” 莲止懂得洞察人心,一眼便看穿颜于归内心纠结什么,淡然一笑,走在前面带路,道:“先生为何会跟在阿若身边?” “阿若?”颜于归凝眉看着他,须臾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将若,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颜于归长话短说,捡了些重点说给了莲止听,身边人淡淡笑着,温声道:“所以先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那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魅城?” “是。”莲止伸手推开一扇门,示意颜于归进去,又道:“先生既然知道,若要行仙道,当远离是好。” 虽然猜测出了,但由莲止亲口承认又是另一番滋味,颜于归手扶着门框,沉默了片刻,静静道:“我知道。” “那便好。”莲止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俯身一拜,转身离去。 “将若在哪里?”虽说会离开,可颜于归觉得,出于礼貌,他走之前也要拜访一下妖若的。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8章 “如今应该是在东隅向晚。” 东隅向晚。 应该是将若住的地方了,看来明日要去看看他,然后……辞别。 颜于归颔首,眸色被藏住,神思恍惚,虽然早就知道要分别,但没想过居然这么快。 “先生。” 莲止回头看了看。 “什么事?” “无事,早点休息吧。”莲止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淡笑,见颜于归颔首合了门,笑意才微微收起,而后缓步离开。 袅袅的檀木香流溢出香炉,镂空的雕花窗处飞入几片零星的花瓣,一袭流苏垂下,榻上的人侧身而眠。 莲止挑开了帐幔,看着身陷于锦被中的人,叹了口气,一手握起了他的右手,道:“先前我便注意了,你这次是去了哪里?” 榻上假寐的人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又趴在了玉枕上,睡意惺忪道:“燕林,还倒霉的遇见了往千秋那个疯女人。” “燕林是往千秋的地盘,你在那里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将若的袖子挽了上去,而露出的肌肤上此刻多了些斑斑点点的淤青,仿佛被人虐待了一样,莲止叹息:“她那个孩子长年在外蚕食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也敢沾染他的血?” “意外。”将若看着手臂上的淤青,眉头一皱,冷冷道:“谁知道那个家伙死了这么久还有血?” “燕林什么东西没有?”莲止敛去衣袖掩住了那些伤痕,可将若面色依旧,他道:“沾染了这种毒,你就只能等着梵山的败叶草开花了。” “期间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败叶草还有五十多年才会开花吧? “淤青渐重,遍布全身,肉体腐烂。” 将若眉毛一挑,虽然皮囊白骨对他没什么影响,但他还是支起了上半个身子,沉声道:“早知道就将那小子挫骨扬灰了。” 虽然在败叶草开花之前他并不会腐烂的彻底,但是一想到自己将会变成那副鬼样子,将若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去手撕了那小鬼,居然敢这样算计他,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话说回来……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谁?你说那个傻书生?”将若无奈的翻了个身,眯眼道:“路上碰见的,抓回来玩玩。” 面前人的性子恶劣依旧,莲止长叹了一口气,软声道:“阿若,我奉劝你一句,别招惹他。那人一身仙骨,生来便是要位列仙班的,你这样是自找麻烦。” “位列仙班。”将若轻笑,一想到那人傻里傻气地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不禁失声道:“莲止你搞清楚了,不是我先招惹他的,是他先找我问路的。” 莲止默然无声地看着他,将若眼中笑意十足,一旦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除非死,否则是不会放手的,从来如此。 “阿若,别怪我没提醒你。上至九重天,下至九重地,如你这般姿色的少之又少,而颜于归只是一介凡人,纵然要修仙道,可如今的他依旧有痴嗔贪欲,一旦身陷于此,他于仙道再无瓜葛,所以你别轻易招惹他,你知道的,毁掉一个仙者,挫骨扬灰亦不够。” 莲止说的郑重其事,可在将若听来就是一个笑话,他倾身上前,挑眉嗤笑道:“可我瞧着那傻书生的姿色也是上下九重天地寻不出的,也就是有点傻而已,怎么?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会贪恋上一个男人?” “照你的话来说……”将若再次倾身逼近,一手扶着莲止的下颚,挑逗道:“你也会贪恋我。” 莲止见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抬手打开了他那不安分的爪子,没好气道:“我没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将若对他抛了个媚眼,轻笑道:“放心了,你也说了,只是一介凡人而已,留两天不会出事的,而且你也不要小瞧他,那人傻是傻了一些,可脑子清楚着,不会轻易受人引诱的。” 将若摆了摆手,顺便拉下了帐幔,作势又要休息,莲止哭笑不得地离开了他的床榻,无声地看了他的背影半晌,才悄然离去。 ☆、魅城沦陷(一) 作者有话要说:  颜大路痴围城马拉松 “那个……请问东隅向晚在哪里?” 颜于归默不吱声地站在路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后进入一家店铺,含笑问着那主人家。 “公子你找东隅向晚啊?那可有点远,出了门东行数百步,遇见一个路口后左转再行至下一个路口,而后进入主街直行便可以看到了。” 颜于归一边扳着手指记那路程,一边推搡着几乎要贴在他身上的女子,讪讪道了一声谢,落荒而逃。 再一盏茶后。 “那个,请问东隅向晚怎么走?” “你走过了吧?那个地方要西行,过了菡萏街后东行,卟啦卟啦……” 颜于归再一次道谢,而后折回,又在魅城中行了数个时辰,问了几回路,眼看着又回到了原地。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稀少,颜于归抹了抹额角的汗,厚着脸皮儿再次拦住一人,颔首道:“那个,请问东隅向晚怎么走?” “哎呦,公子,我们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 “哈?”颜于归抬头,见又是初次遇见的那个人,心中暗道一句:真是夭寿了。 那女子攀住了他的肩膀,呵气如兰道:“公子还没找到地方吗?不如让我带你去吧,或者也不去什么东隅向晚了,直接去了温柔乡可好?” “那个……我只去东隅向晚。”颜于归收手掰着她的手指,歪着头,一脸委屈。 “干嘛非要去那个地方,难不成东隅向晚住着你相好的不成?”女子嫣然一笑,手将人锁的越发紧,并凑到了颜于归面前,眼看便要亲上他了,女子轻道:“管什么东隅向晚啊,来了温柔乡,我保证你就再也不想去……” “菱温。” 女子蓦然回首,见着来人,掩唇一笑,道:“莲止大人,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 莲止负手而立,淡然道:“那是君上的人。” 菱温笑容一僵,而后迅速从颜于归身上滚了下来,颜于归得了救便跑到了莲止身后,回头就看见菱温俯身款款一拜,失笑道:“奴家不懂事,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野小子,却不想是君上的人,还望公子能与莲止大人恕罪。”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9章 颜于归刚想纠正一下他与将若的关系,莲止却一抬手,菱温一溜烟地就消失了。 “先生又迷路了吗?” 什么叫做……又? 他昨日才来了魅城,今日刚出了门,应该不存在又迷路了吧? “你一直看着?” “不曾。”莲止淡笑,道:“只是出来时听路人说有个……人不停地在魅城中闲逛,我想了想就过来了,果不其然便看见了先生。” 真是夭寿了。 颜于归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他不过昨日来了魅城,今日就已经满城皆知了吗? “先生在找东隅向晚?”莲止颔首淡笑,问道:“是为了见阿若吗?” “嗯,我想……” “他今日并不在魅城。”莲止依旧笑着,道:“而且东隅向晚也不经常待。” “是吗?”颜于归颔首,语气中有些失望,想来将若身为魅城之主,确实应该忙得不可开交。 “那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是颜于归觉得自己也总不能这个样子,实在落人笑柄,便问道:“莲止,如果有时间的话能帮我个忙吗?” “你想识路?”莲止总是清楚颜于归的内心想法,虽然如此,但还是提醒道:“先生,请恕莲止直言,从您的住所到东隅向晚,这段路并不好记。” 话虽如此,可颜于归还是想尝试一下,碍于他的固执,莲止无奈,只能带着他走一遍。 颜于归跟在莲止身后,衣袖中的符纸不断抖出,平整地贴在了墙头屋檐下,不消片刻又消失不见,莲止也不过问,静静候着,偶尔过了街巷,也会告诉颜于归这条街巷的名字,至于颜于归记不记得下,那便是另一码事了。 天色昏暗时,莲止才送颜于归回到了他的住所,道谢过后,两人也分别了。 颜于归回去以后做了简单的洗漱,却并未就寝,而是整装出了房间,然后沿路寻着那些符纸。 手指触摸之后,一纸黄符显现,而后又顿匿,寻着这些,他很快找到了东隅向晚,但是人只在门口站了片刻,而后原路返回。 如此周而复始地重复着,颜于归毫不厌倦,每次伸手向那些符纸探去时,神色都十分认真。 月色渐移,碧瓦上的人影子偏了些许。 莲止颔首看着那道渺小的身影,抿唇不语,抬手又灌了一口酒。从一开始他便在这里看着,在偌大的魅城中,颜于归不厌其烦地走着一小节路,而他也不厌其烦地看着。 从日落再到日出,莲止估摸着这条路他没走过上百也应该有七八十遍了,如此,当是能记住了。 颜于归也是这样觉得的。 魅城被初阳沐浴后,那些在晚上贴的符纸便倏然如遇火一样被烧的烟消云散了。 然后…… “那个,请问东隅向晚怎么走?” 颜于归觉得他这个脑子实在有点不太好使,这几日将若都不在,他没意思便一个人待着,顺便就将自己以前学的东西再过了一遍,然后一个不小心打坐就打了整整四天,再次出来后,记忆仿佛完全别清空了一样。 东隅向晚?那就是一个全新的地方啊…… 所幸他这次还不至于太蠢笨,隐约有些记忆,沿路又问了许久,这才在日落之前到了地方。 之前听着莲止说东隅向晚,颜于归以为这只是将若的一个居所,但他被莲止带来了后才发现不是如此。 整个魅城并不阴暗腐烂,而是如杏花春雨的南郡一般,其中就坐落着雅致宜人的东隅向晚。 东隅向晚总的来说其实应该算是一处楼阁,它的楼尖成深沉的红色,匾额楹联古色古香,翘角飞檐,红灯摇曳。不仅如此,房檐下还挂着银质铃铛,不时发出脆鸣,碧瓦琉璃在星辉月影闪着莹莹碎光。 颜于归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楼阁便由衷地赞叹,如今打算进去,更是整个人都飘忽了。 “呦,好生俊俏的公子啊……” 颜于归站在东隅向晚外还没飘进去,听到这个声音,一阵毛骨悚然,而后淡笑道:“菱温姑娘,许久不见啊……” 尽管知道菱温不会再对他动手动脚了,可颜于归心中还是油然生出一种恐慌,不自然地后退了几步。 菱温浑然不觉,几步上前站在了颜于归身侧,笑道:“公子今日来这里做甚?是为了找君上吗?那可真是巧了,今日君上也在,还是刚刚回来的……” “将若回来了?” “啊……”猛然间听到有人直呼君上的名字,菱温有些不适应,但一想到面前人和君上是那种关系,很快也就释然了,便点了点头,笑道:“那菱温带公子去……” 她话还未说完,颜于归已经火急火燎地进了东隅向晚,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可进了这里面,颜于归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比较往常的错误。 迷路了。 而且更惨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将若在哪里? 如此,便只能挨着问了。 东隅向晚内别有洞天,因此颜于归少不了一番苦寻,他在内游荡,颇为后悔,早知如此便让那菱温带个路也不会少一块肉,何至于现在走个没完没了了。 他绝望之中又不失疲惫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门,话说,将若这个人还真是难找,今日一闹,他颜于归在整个东隅向晚又出名了。 再一次推开门,颜于归正了正色,继续淡笑道:“请问……呃?” 颜于归恍然地看着卧榻上的人,简直难以置信。那一袭似火绯衣,流曳银发,除了将若还有谁?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真是费工夫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颜于归怔愣地看着那榻上男子,许久,眉眼带笑道:“我找了许久的东隅向晚。” “你来东隅向晚找我?”将若怔然地瞧着他,随后了然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居无定所的,东隅向晚这个地方也是时而来罢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0章 他想了想,而后又低笑问道:“你不会一家挨着一家问的吧?” 颜于归面色一红,颇为尴尬地移开了眼,其实说起来一家挨着一家问都有些折煞他了,他都把一段路走了上百遍了。 将若见此,支起了身子,觉得他真是傻的可爱,俯身支起了下颚,挑眉道:“傻书生,你找我做甚?” 颜于归仰头看着他,竟有些委屈道:“整个魅城我就识得你一人,不找你找谁?” 将若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便对他勾了勾手指,颜于归上前与他并坐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将若敛眉笑道:“是我忘了,你只能找我一人玩。” 他看着颜于归,右手食指轻轻一划,那节系着红绳的银发便落于手掌,倏然化为两枚银质指环,两枚指环以红绳相连,徐徐浮至半空,而后一枚落入颜于归左手无名之指上,另一枚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将若左手无名之指上,红绳消失。 将若抬了抬手,笑道:“今后若想要找我,凭着这个就可以了。” “真的?”颜于归凝眉,颔首看着手指间莫名多出的东西,心中一喜,但一想到他好不容易记下的路,不禁惋惜。 将若斜躺在榻,看着他,心中道了句傻书生,而后静静看着远处。 “你不离开吗?” ☆、魅城沦陷(二) 作者有话要说:  懵得婚戒一枚,颜大公子乐翻天 “去哪里?” 看着将若不解地目光,颜于归颔首,一手摩挲着那枚指环,喃喃道:“没什么……” 将若半晌没有跟上他的思路,见他不欲解释,也不勉强,起身拢了拢衣袖,道:“既然你来了,就随我去个地方吧。” “啊?” 颜于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带出了屋子,只听见将若兴致盎然道:“东隅向晚这个时候有一个醒花宴,你来的巧,我带你去玩玩。” “醒花……”颜于归止步,默然看着此处之景,眸色如常,可呼吸却微微一变。 虽然见惯了长亭游廊,可如东隅向晚这般的,颜于归还是头一次看到。 游廊蜿蜒曲折,月色朦胧,两侧竹林风起,朱红作色染柱,青石板为地,一眼望去没有尽头,当真是……叫人头疼的厉害。 “要不要试试?” “啊?”颜于归回头,将若抬起了左手,挑眉一笑,道:“你挺感兴趣的,去看看吧,我睡一会儿。” 将若说完便坐在了那木栏杆处,右腿屈膝,仿佛累了,头一歪果真睡了。颜于归哑然失笑,而后便离开了。 晚间起了些许风,廊下挂着盏盏红灯笼,随风摇曳,青翠欲滴的竹子也不知是何时植的,有的枝叶已经长在了回廊内,正在沙沙作响。 此时寂寥无人,颜于归手指摩挲着那闯入回廊的竹叶,唇角微微勾起。 行了数百步,偶尔会碰到几个拐弯抹角的地方,颜于归不消迟疑,直接进去,有时还能走到凉亭之内歇歇脚,惬意非常。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颜于归便靠着柱子不打算再走了,他背倚着柱子,左手手指微蜷,迟疑了许久,才摩挲着那枚指环。 手指指尖微微一挑,再舒展开来,颜于归凝眉看着,而后抿唇,抬步就往右侧行去。 随着颜于归左拐右转地走了十几个弯路,终于回到了原地,而将若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正翘着个腿坐着,右手转着左手间的指环,神色慵懒,同时也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走廊檐下的灯笼摇曳,光线忽明忽暗地,将若这才仰头看到了颜于归,那双眸子依旧带着朦胧。 “将若。” “你回来了。” 两人同时出声,而后相视一笑,将若起身,晃了晃手指,道:“如何?我说可以的吧。” “可以。”顿了顿,颜于归又问道:“我们现在去醒花宴迟不迟?” “不迟,你过来的时间刚刚好。” 醒花宴,顾名思义在于醒花。魅城与别处不同,虽位于妖界之内,可与人界相比,却差不了多少,甚至其中灵气比人界还要强盛些,所以花期也与人界不同。 将若口中的醒花宴便相当于迎接百花一般,如今在东隅向晚内徐徐展开。 魅城鱼龙混杂,不少人听闻将若身边带了个人类之子,又恰逢醒花宴,便纷纷慕名而来,但说讽刺些就是来看戏的,而看的,自然是颜于归的戏。 也得亏将若平时并不理会他人,颜于归今日才轻松了些,不过被人盯来盯去的,那滋味还是不好受。 还未入醒花宴中,迎面便走来了菱温,分别之后,她居然还换了一身衣裳,如今越发妖娆动人,见到将若就先抛了个媚眼,嫣然笑道:“君上今日居然带了新欢入醒花宴,也不怕旁人妒忌?” 颜于归伸了伸手,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给菱温解释一下他们的关系,将若便先开了口,道:“你不提醒都险些忘了……” “你跟她去一趟后殿。”将若侧身看向颜于归,淡笑道:“前殿一会儿都是些看客,不用你应付,一会儿醒花宴开始了你再出来。” 菱温在一旁掩唇低笑,颜于归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病了,面上温度又不太对劲儿,他讪讪一笑,还要说什么,菱温已经得了将若的示意,半拉扯着他走了。 一路上,菱温都用和善的眼神盯着颜于归盯个不停,那视线过于火热,颜于归步子顿了顿,解释道:“那个,菱温姑娘,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与将若他……” “我懂我懂。”菱温双手合上,眯眼坏笑。 就是因为你懂才可怖的好嘛! 颜于归无语凝噎,菱温依旧抿唇不怀好意,但也不过片刻,因为她注意到了拐角处的那人。 “苏公子怎么还在这里?” 颜于归扶额望去,而那回廊拐角处的人同时仰头,雪衣洒脱,目光清浅,惊为天人,腰际挂着的一支竹埙碰过玉佩,轻晃片刻。 “菱温。”他负手而立,见着来人,抿唇笑道:“我还问你了,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小姑娘怎么来了这里?”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1章 “什么小姑娘,都千八百岁了。”菱温莞尔一笑,心中虽有说不尽的喜意,但面上神色依旧,伸手推搡着颜于归走到了那人面前,道:“还不是君上有所吩咐,他,颜于归……” “哦?”那人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颜于归,目光并无不敬,温声笑道:“就是将整个魅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颜先生?” 所谓沸沸扬扬,大概就是指他迷路的事情吧。 颜于归讪讪一笑,那人俯身一拜,淡然道:“云中苏未眠见过先生。” 颜于归知道这个名字,将若曾经说过,云中苏未眠,影鬼聂良,他们在妖界成三足鼎立之势。 他以为能同将若这种人排上名号的,虽比不上他那般魅惑,但也应该属于妖孽的一种,不曾料到竟是如此风雅君子,这倒让他有些好奇那影鬼聂良是个什么鬼样子了。 颜于归俯身回礼,笑道:“苏先生不必多礼,不介意的话,称我名字便好。” “既如此,那也请于归兄称我名字便好。” 菱温在一旁揉了揉满身鸡皮疙瘩,幽幽道:“哎呦,你们这群文人说话就是麻烦,不过一个介绍而已都要浪费半天时间,也不累的慌……” 似乎已经习惯了菱温的数落,苏未眠坦然一笑,道:“方才你说将若有所吩咐,可是要带于归兄去后殿?” “是啊。”菱温又将颜于归推了一把,面上有些不耐烦,哼唧道:“他第一次来这里,不识路,早知道就不迎上去了,害得我连热闹都凑不成。” 苏未眠想了想,而后道:“这样吧,你去前殿,这段路我来带。” “咦?苏公子不用到前面去吗?” “醒花宴没有开始前都是些无聊的把戏,你也知道我这人懒得应付。和不说话的死人待久了,就很难适应鲜活的生命。” 菱温又是低笑,随意打了几句玩笑话,这便同苏未眠与颜于归告了辞,颜于归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无声叹息,总觉得菱温每次见自己都很是折磨。 “方才我的话吓到你了?” “啊?”颜于归回头看着苏未眠,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颔首笑了笑,道:“并不是,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苏未眠侧身带路,听颜于归这样讲,不禁哑然失笑,问道:“于归兄似乎是修道中人?” “啊,也不算是。”毕竟他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拜过师,在外游历这么久,用的几乎都是从老王身上学来的东西,总结起来四个字就是:坑蒙拐骗。 如此一想,颜于归觉得自己和道上人更沾不上边了,彻彻底底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啊! “那于归兄原是哪里人?” “清河玉城。” “哦?”苏未眠轻笑,敛眉温声道:“那可巧了。” “未眠兄也是那里人?”话一出口,颜于归先是被自己逗乐了,苏未眠作为妖界君王之一,怎么也和人界搭不上边吧? “于归兄还记得我方才说过的话吗?”苏未眠步子放缓,眸色淡然,提醒他道:“和不说话的死人待久了,就很难适应鲜活的生命。于归兄既然是玉城人,那或许知道玉城西侧有一片荒原。” 颜于归当然清楚,其实那并不算荒原,而是一片坟场,玉城中但凡有离开的人都会葬在那里,小时候他也经常去那里,几乎每隔几天,那个地方就会多出一片新坟。 “我是守墓人。” “哈?”这个消息过于骇人,颜于归心境半晌不能平复,仔细想想,当年他还在玉城时,确实听说那个荒原有守墓人这种存在。 “你一直待在那里?” “也不算。”苏未眠轻笑,道:“每个地方的坟地都会有守墓人,所以我不经常待在一处的。” 因为以他这样的情况,待的时间久了便会让人起疑心。 “可是……”守墓人一般都是老者,说个不好听的,就是那种人没有多少时日了,所以对于墓地这样的地方并不忌讳,虽然苏未眠也有几千岁了,可这样的容貌待在墓地那种诡异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可描述。 苏未眠淡笑不语,仿佛待在那种地方与待在寻常百姓家的情况是一样的。 “那个,你经常去做守墓人吗?” “也不是。”苏未眠温和一笑,淡定坦然道:“也就入夏时分去做守墓人。” 这又是什么道理! ☆、魅城沦陷(三) 作者有话要说:  苏颜乐于湖中戏水,错过了总攻大人的约会 玉城城外西侧,起伏叠嶂的青山前有一处荒原,荒原之中睡着许多永不清醒的人。 那是一处坟地。 经年累月守在坟地中的人便是守墓人,他们大多年老,怀揣着对坟墓的敬重而停留在了这里。 玉城中的百姓家往往会把逝世的亲人埋葬这里,每年祭奠,而作为守墓人,他们很少与旁人打交道,最多的话,也不过是在清明时节。 这些人大多数是沉默的,也基本上是‘鳏寡孤独’,就算白日能在墓地吸纳朝雾夕辉,但旁人看来却依旧是阴气弥漫。他们日起扫墓,月升守夜,斗转星移,不断重复。 守墓人存在于阴阳之间,他们不受人界欢迎,而对于阴界,也无足轻重。他们清楚亡灵,看透生死,也信前世今生。 “那个地方算是人世间比较冷清的一处了,入夏之日去了最好。”苏未眠低笑,道:“而且实不相瞒,我这人身体不太好,虽然已修成了妖身,但依然畏惧寒暑,尤其漫长冬日,几乎都是抱着火炉不出门。” 这可真是刷新了颜于归心中的观念了。 他原本以为妖都是无所畏惧,似仙道一般,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原来还会恐慌一些事情。 “像你们每日都要守夜吗?” “对。”作为守墓人,他们其实并不悠闲,苏未眠伸手揉了揉眉心,想到了过往时日,不禁失声笑道:“虽然很久没有去了,但还是记得,那个时候一入夜,每过半个时辰就要出来巡视一次,我都觉得累,而那些老人家却丝毫不抱怨,当真是让我敬重。” 苏未眠顿了顿,又道:“守墓人有很多故事,如果他愿意开口,那便是一本说不尽的书。”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2章 守墓人如果不愿意开口,那他们就会同那些埋在下面的人一样,一并消失。 颜于归觉得,有如此身份的苏未眠本该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存在,而不是作为守墓人。 “你为什么会选择守墓人?” “只是喜欢吧。”苏未眠敛眉,道:“因为不太习惯活人的触碰,就留在那种地方,然后看着亡灵,听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话。” “絮絮叨叨?”那不是更加吵了吗? “哦,那些亡灵老者居多,不会太吵。”苏未眠唇角含笑,继续说道:“而且他们生前过于疲倦,死后大多数都会选择长眠,只有些许好动的才会在深更半夜起来聚聚,喝喝茶,打打牌。” 这个,让颜于归恍然之间想起了青花坞的那一众鬼怪,十分闹腾。 “对了,你离开时玉城的虞美人如何了?” 虞美人。 话说,他以前好像没有注意过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 见他迟疑,苏未眠有所了解,淡笑了笑,道:“只是许久没有见过有些怀念了……于归兄可想看看玉城风景?” 玉城,想来自己离开已经有半年了吧,虽然一早选择了这条路就知道会有此结果,但还是不免有些不舒服。 见颜于归再次默然不语,苏未眠颔首,而后一个倾身按住了对面人的肩膀,双眸阖着,薄唇轻启。 烟雾缥缈,水雾弥漫,淡淡梅花香沁人心鼻。 水波荡漾,青碧色池水已经蔓延过腰际,猛然间落到这个地方,颜于归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低呼了一声。好在苏未眠早有预料,双手一直托着他的臂膀,这才没让他滑入水中。 颜于归定了定神,远处依稀可见群山如黛,还是在魅城无疑,他道:“这里……” 他偏了偏头,打算挪个地方,而这一动,脚下一滑,整个人又往前扑去,再次手忙脚乱。 苏未眠一手又移向他的腰际,一手握着颜于归的右手,这才将人堪堪稳住。颜于归松了口气,再次抬眼望去时,大惊失色,原来他慌乱之中还扯了苏未眠的衣袖,眼见那白衫就要被他褪去一半了,他尴尬地松开了握住苏未眠手臂的双手,讪讪道:“对,对,对不起……” 苏未眠敛眉淡笑,一手扶着他,一手将衣衫拉了上去,悠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带你来了这里,是我唐突了。” “啊?没事没事……”颜于归连连摆手,又发现自己可以在这水池子中站住了,不禁欣喜地看向了苏未眠,好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三生池,汇四海之灵于一处的三生池。”苏未眠敛唇笑了笑,解释道:“不过此三生池非彼三生池。” 他长袖一挥,粼粼水波荡漾,画面渐变,那水中竟映出另一番天地。 “玉城!” 颜于归生于玉城,长于玉城,因此对于水面上的情形再熟悉不过了,尽管只是一处长街,可他还是一眼认出。 “三生池灵气浓郁,因此只有借助这个我才能办到。你若长时间待在魅城,每日来这里修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也要看能不能留。”颜于归淡笑,这样一个地方岂非人人能来,苏未眠是苏未眠,他是他,而且他不日便要离去。一想到离开,颜于归又为前路迷茫,他目光微敛,可巧看见水中物一变,惊道:“咦!这个……” “玉城花灯节到了啊……”苏未眠看到此情此景,也恍然大悟,悠然道:“多少年都没有见识过人界的花灯节了。” “玉城花灯节向来比其他地方要办的嚣张些。” “嚣张?”苏未眠嗤笑一声,掩唇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那个地方的人都比较好强,因此花灯节的气势如虹,丝毫不输于皇城,许多皇亲贵族都会慕名而去,因此嚣张一词,形容的恰到好处。 “我记得这条巷,那里有一户老人家扎灯笼的手艺最好,让旁人都望尘莫及。” “是冯先生吗?” “咦?你知道?” “哦,当年去玉城做守墓人时有幸认识,不曾想一晃多年,他已鬓角花白。” “是嘛?听说他年少时轻狂的很……” “哈哈,这个我知道,得饶人处不饶人嘛……” 两人谈笑风生,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就差个两眼泪汪汪了。苏未眠对于玉城的了解丝毫不亚于土生土长的颜于归,而看法也往往不约而同。 颜于归同苏未眠一边调笑着西城的老陈,一边打趣着南城的老越,玉城千年的历史,他们从古说今,民俗风情,一样不落。 但笑着笑着,颜于归就笑不下去了。 因为那面水镜之中如今倒映出的景象,让他心塞,那是颜宅。 那个宅子和他离去时并无不同,人已经是那些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整个颜宅只是少他一人罢了。 苏未眠默然无声地看着,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他才扶着颜于归靠岸,伸手拂去了两人身上的水滴,苏未眠突然抬头,凝眉沉思。 “啧,糟糕,忘记时间了。” 方才和颜于归聊的太过于愉快,竟忘了今日的醒花宴,而且看着这个时间,醒花宴估计早都结束了。 颜于归显然也明白了,坐在岸边顺着苏未眠的视线望去,歉声道:“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事,和你在一起聊天更好。”苏未眠伸手将颜于归从地上拽起,而后负手而立,笑道:“更何况醒花宴我不是第一次参加,倒是你,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魅城,居然还错过了,怪我,没有注意时间。” “不不不。”颜于归见他愧疚不安地低下了头,连连摆手,笑道:“我也觉得和你聊天挺开心的,今天能够再见玉城很好了,你若实在抱歉,不如给我讲讲那醒花宴上都会有什么吧?” “好,边走边说。”苏未眠失声笑了笑,而后往前殿带路,道:“其实醒花宴对于外人来说或许新奇些,说白了就是聚众赏花饮酒,各界人士都会慕名而来,所以热闹些……” 因为醒花宴已经结束,抄手回廊上反而没有太多人,偶尔有些也都是见着苏未眠打声招呼,并不多言,自然也不会过问颜于归的身份。 两人落得个清闲,一路上有说有笑,苏未眠简单同颜于归说了说醒花宴,而还未到达前殿,两人便作别了。 一来,苏未眠似乎有事要处理,二来,颜于归也可以自己一人找将若了。不过最关键的事,还是颜于归不太想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络形式。 问他为什么? 夭寿了,鬼知道啊……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3章 见四下无人,颜于归抬起了左手,看了那指环半晌,才微微挑指,跟着它寻向了将若。 将若依旧在原先的屋子里,似乎是玩累了,他整个人都埋在雪白的毯子内,红衣似血,极尽妖媚。 颜于归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而后坐在了他身边。榻上人睫毛轻颤,而后缓缓睁开了眼,见着颜于归,打了个哈欠,又翻身趴着,眼睛半阖。 “傻书生,你回来了。” ☆、魅城沦陷(四) 作者有话要说:  北方式豪打雪仗 颜于归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一紧,虽然知道将若不可能等他,可还是油然而生一股浓重的罪恶感。 他往后坐了坐,鼻音沉沉,道:“嗯。” “你同苏未眠去了哪里?” “三生池。” “那个地方不错,你若不嫌弃就多待待,不过以你现在的道行,一个人去可能呆不久……” “那你和我去。”颜于归颔首看着他软若无骨地躺在榻上,这句话脱口而出,虽然知道将若不会同意,可他依旧试探性地说了。 “不行。” 果不其然,将若立马拒绝了,他道:“你若实在想就可以找莲止,那个家伙闲,而且……” 而且,就没有了。 颜于归侧目而望,这才发现将若又睡了,他呼吸平稳,手指蜷缩落在耳侧,那枚指环清晰落入颜于归目中。 想到苏未眠今日所说,颜于归估摸着将若今日在醒花宴上也并不好受,也没打扰,自个在这个殿内浪游了片刻,而后又回到了将若榻前。 话说,刚才就想问了,他应该睡哪里? 想叫醒将若问问,可颜于归看着他这个样子又不忍打扰,或者悄无声息地越过将若,睡在床榻内侧。 要说同榻而眠这种事情,他与将若又不是没做过,可今非昔比,今时不同往日。 正当颜于归左右为难间,殿内突然打开,不消片刻,一人缓步而来。 莲止。 颜于归如见福星般扑了过去,莲止见他那架势,步子生生后退五步,目光移向了床榻上的人,而后又看向颜于归,问道:“颜先生,你这是?” 颜于归絮絮叨叨地同莲止说了许久,莲止这才明白,颔首一笑道:“阿若他应付的人比较多,确实累了,今日时候不早了,先生要休息的话,出了殿门,右边那间房间就可以。” 颜于归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与莲止道了谢,匆匆忙忙就要出去。 “先生,右边就是你握筷子的那只手方向。”看着颜于归的背影,莲止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顿了顿,又道:“算了,不论左右,出门两侧的房子都可以休息。” 颜于归顿步,回头望了望莲止,才悠悠道:“其实,左右还是分的清……” 莲止淡笑不语,那人离开后,他这才靠近榻上的人,坐在边上,伸手挽起了将若的衣袖,莲止看着那已经发紫的淤伤,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凑近了那人鼻尖。 “唔!”一股腥蹿之气弥漫至咽喉,将若抬手揉了揉鼻尖,脸都能皱捏成一团,“你这次又做出什么怪药了……” “谁让你不知检点,同那些妖魔鬼怪喝了许多花酒。”莲止翻了个白眼,而后将那瓷瓶小心翼翼收回,并换了另一个瓷瓶出来,道:“这是能缓解肉体腐烂的药,在那败叶草未开花前,你每日吃一颗。” 将若起身跪坐在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过了瓷瓶,撇嘴道:“什么叫做不知检点?莲止,这种词能用在我身上吗?” “放荡不羁。” “你丫讨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过了许久才消停下来,各自休息了。 醒花宴一过,将若休息不过一两日,而后又没了踪迹,而相比较将若,颜于归在魅城中见到次数最多的人反而是苏未眠。 听莲止提过,苏未眠所统御的地界为妖界云中之地,远魅城许多,可整个妖界谁不知道,想寻苏未眠,去云中远不如来魅城实在些。 莲止近日似乎也有的忙,而颜于归也并未同他提三生池之事,所以一般有了时间,都是苏未眠带他去的。 颜于归嘴里虽时常说着要走,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泡在三生池里修行,久而久之,走与不走,也没人提了,魅城仿佛已经习惯一个人类之子留在这里了。 冬日将近,没了苏未眠的陪伴,颜于归也能独自一人入三生池了,起先可能因为灵力过于浓郁,他头脑还昏沉了些,可渐渐就适应了。 冬至时,苏未眠果真如他从前说的那样,漫长冬日,需抱着火炉不能出门,当然他是回了他的云中之地冬眠。 那时的颜于归才清楚,原来妖界与人界并无多少差别,依旧风雨雷电,四季分明。后来苏未眠才同他解释了,整个妖界其实大多都同魅城一般,除了聂良所统御的地界。 苏未眠走的第二日,将若便回来了。 魅城西侧有一处梅园,这个时节腊梅开的正香,颜于归顶着一身雾气,出了三生池便听闻将若回来去了梅园。 颜于归寻着将若时,他正同一群孩子闹着。颜于归觉得,将若这个君王实在做的有些太接地气了。 连下了两日大雪,梅园的腊梅花开的娇艳,房檐屋顶也铺着厚厚的雪层,直到现在,雪花还一层层的覆盖在地。 那一堆孩子分开,一半跟着将若,两两对峙,隔着数丈打着雪球,将若很是机灵,半晌都没有中招,反观对面的孩子,一个个都面露不爽。 颜于归踏入梅园就见了这样一番情景,看着将若那得意忘形的模样,他暗道一句:倚老卖老。 将若余光瞥见了颜于归,俯身对着身边的孩子说了句什么,而后走近,弹了弹身上的雪,道:“你过去撑一会儿,我累了。” 他那一头银发松散,面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如今更加惨白,颜于归想了想,而后点头。 但是打雪仗这个玩意儿,颜于归向来都不参与,而且严格来说,他就如将若所说的一样,是个文弱书生,与对面这群如狼似虎的孩子相比,他不禁弱,还老。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4章 诚然,将若都没说过自己老,但那不可同日而语。 颜于归勉强应付着,尽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揉着雪球,抬头间,只见一个小鬼反手撂倒一个人,他脖子一疼,紧接着又见雪层下噌的出现一堆人,把那摔倒的小鬼埋掉…… 这哪里是打雪仗,这是在玩命啊! 颜于归心里一阵惴惴不安,四下侦查了一番,觉得说理是没有用的,如今只有用极佳的速度才能逃离和躲避雪球攻击,当然,必要时还要会装死和认怂。 然而很不幸的是,颜于归还未来得及认怂,后脑勺便‘啪’的一声被砸中了,周围的孩子见得逞了,纷纷拍手叫好。 原本同将若,也就是如今同颜于归待在一起的孩子,默然无语地看着他,而后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回廊下的坐着的将若。 话说,只有将若来了,他们赢的几率才高好吧,对于颜于归,他们只好不客气地在心中评价一句:弱鸡。 将若盘腿而坐,看着颜于归腹背受敌,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拍着大腿,恰巧莲止此时端着一碟果子来,他顺手拿过咬了一口,模糊不清道了一句:“傻书生……” 而那处,颜于归已经手忙脚乱了,他本来就是一身玄青色衣,如今被砸了一身雪,分外滑稽。 其实滑不滑稽都不重要了,比起这个,颜于归更想知道是哪个兔崽子在雪球里藏了石头,当真是想要了他的老命啊! 见颜于归委实支撑不过来,将若打了个哈欠,倾身一跃,飘然落在了颜于归面前,伸手夺过了他手中刚捏好的雪球,错身之间,颔首在他耳边低语:“看我帮你报仇。” 颜于归跑了好一阵子,手指面颊也不知是冻的通红还是怎地,对于将若的话,他都听的不太确切,只憨憨地应了一声,转身就看将若在扔雪球,最后还是莲止提醒了他一声,颜于归这才免了被雪球淹没的结果。 颜于归便坐在将若起先的位置上,他刚一坐下,莲止便递过来一个手炉,颜于归道了一声谢,连忙将手炉揣入怀中,然后仔细瞧着将若。 他坐在了这里才清楚了将若的那句话,现在仔细想想,不觉含笑,而将若显然也践行了他那句话,果断地将雪球都砸回,丝毫不顾及对方是不是孩子,反正砸过颜于归的人都不能幸免,果真是……报仇了。 莲止一边递给颜于归果子,一边无奈摇头,道将若此行幼稚,却懒得计较。 颜于归捧着手炉,眉眼带笑,低低道:“将若他平时还看不出,有时候还真是孩子脾性,睚呲必报。” 莲止默然无声地看了将若片刻,而后悠悠道:“您有时候也是孩子脾性。” “哈?” 颜于归还没太听清,原本坐在一旁的莲止已然起身,端着果盘就要离开了。 颜于归愣头愣脑地看着他的背影,微觉不解。 莲止方才的话……好像不自觉地就带了敬意。 嘭! 他还未多想,脑勺又被人一砸,颜于归握拳回头,只见将若正一手扔着雪球,笑得恶劣无比,见他回头,手中的雪球再次扔来。 颜于归一手接过那雪球,将若亦双臂环胸走来,那些孩子已经嬉闹散去,他俯身看着颜于归,道:“傻书生,你还真是弱,居然被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欺负成这样了……” 颜于归嘴角一抽,道:“那能叫毛都没长齐?” 妖界的孩子,随便拉出一个都战斗力惊人到令人咋舌好嘛!将若他还有脸说! 颜于归气的牙痒痒,尤其再见面前人一脸奸笑,而后一个倾身就将手中的雪球塞进了将若领口中,再狠狠一拍。 “我说,你个混球……” 将若沉着脸,这次连傻书生都不叫了,伸手扯了扯衣领,抖出那已经被拍碎了的雪球,咬牙切齿地看着颜于归,动作突然一滞。 “将若?” ☆、魅城沦陷(五) 作者有话要说:  颜大公子失手打死了总攻大人 虽然知道将若不怕冷,但颜于归出于好玩而又解气,还是做了那么一个欠打的行为,他挑衅地看着将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就等着与将若同归于尽,谁知那人却身子一晃,跪倒在了地上。 “将若你怎么了?”颜于归见他突然倒下,连忙半跪在地揽住了他,看他不像逗他玩,顿时慌了神,道:“我刚才没有用力啊?你怎么回事……” 他话音未落,只见将若右手用力按住了左胳膊,手掌下,衣襟染湿。 颜于归一怔,随后扒开了将若的手,小心翼翼地挽起了他的衣袖,这才发现他的手臂上竟有几道血痕,而且似乎越来越深。 “莲止……莲止!” 莲止还未走远,猛然间听到了颜于归的惊呼声,扔了碟子就往回走,一眼便看见了将若手臂上的伤。 他俯身将将若的手臂翻了翻,见到那血痕时,目色一沉,道:“先带他回房间。” “好。” 颜于归连忙起身,同莲止一起把将若架回了房子,而原本将若还有一些意识,现在却彻底昏睡过去了。 莲止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些东西,回身是见颜于归还守在将若身边,动作一滞,叹息道:“颜先生,请回吧。” “什么?”颜于归回头看他,道:“将若病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先生请恕莲止直言,阿若乃三君之一,他的事情先生不需要了解,也没资格了解。”莲止第一次用如此严重的语气对颜于归说话,顿了顿,又温声道:“对不起,先生还是请回吧,如果阿若醒着也不会希望你在。” 颜于归看了他一眼,而后回头看着将若,却是在问莲止,道:“你有办法?” “有。” “好,我知道了。” 既然莲止有办法,那他就不用打扰了,留与不留,好似是一样的。 颜于归出了房间后又想起自己忘了问莲止该去哪里休息,手指搭在门框上须臾,最终还是落下。 算了,自己找找看吧。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5章 房檐下的水珠悄然凝结成冰,梅园处已经很少能见人走动了,偶尔有几个路过,但颜于归正担心着将若的病情,一时也忘记了问路,等到回过神时,人已出了梅园。 周身突然传来一股暖意,颜于归颔首,这才发现腰际的吊坠发生了变化,那吊坠落地,周身云雾缭绕。 “啧啧啧,终于等到那家伙妖力衰弱的时候了。” 云雾中的人伸了个懒腰,得意忘形地转了个圈,而后挑眉看向颜于归,嘟嘴道:“颜于归,拜拜喽……” “喂,等等。”颜于归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无名立即炸毛,张牙舞爪道:“你干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手。” 颜于归顺了顺他的毛,柔声说道:“你方才说妖力衰弱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之前在燕林的时候,你要说什么?” 无名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手,眯眼哼唧道:“还能怎么回事,要不是将若不行了,我能这么轻易解开禁忌吗?还有那个,往千秋的儿子血有毒,他沾染了可不就是这个效果吗?” “血?” 怪不得当时将若的脸色不太对劲,原来也是发现了,但是无名又说将若不行了? “莲止说他可以救的。” “啧。”无名不屑撇嘴,讥笑道:“什么玩意儿?将若身上的毒必须要梵山的败叶草花才能救,而那败叶草开花还要几十年,莲止他还能催生不成?” 败叶草。 颜于归颔首不语,无名这就要离开,却突然被他一个过肩扛了起来。 “啊――颜于归!” 颜于归才不理会他,扛着他就一个狂奔,而无名则不断嘶吼,狂躁道:“我警告你,别妄想让我给你带路,我不知道!懂不!不知道!” 颜于归闻言,一把将他放下,沉着脸看他,无名又得瑟起来,双臂环胸抖腿道:“我告诉你,让我去梵山,别说门,老鼠洞都没有,还有,我劝你不要狗拿耗子……颜于归!” 无名还要警告,却见颜于归左手抖出一红绳,那红绳上系着的正是那红晶石,而他右手还捏着一纸黄符,一脸和善道:“无名,我这人不太喜欢不择手段,但偶尔威胁还是可以的。” “你……”无名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而后吐出一词:“无耻。” 他翻了个白眼,面色阴沉道:“先说好了,梵山我可以带你去,但是败叶草开的花你拿不拿得到我就不确定了。” “没事,你不是说可以催生吗?找人问问催生的办法就可以了。” “呵,你找催生婆都没有办法……”无名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以为莲止不想去梵山看看?可如今将若那个样子,被外人得知了,那他这个妖君还不得身首异处?” 也是。 颜于归觉得无名说的颇有道理,但也证明了一点,这些个妖君的总体战斗力还真是真是真是真是差劲。 云中苏未眠堂堂妖君之一畏寒,到了冬天不敢出门,将若更是随随便便和孩子打个架就弄的小命不保,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影鬼聂良,颜于归估摸着还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 如此想来,还真是弱。 不过将若受伤这事,他多少都有责任,所以更不能袖手旁观,至于那梵山败叶草,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见了那败叶草再说不迟。 打定了主意,颜于归继续扛起无名,风风火火地离开。 无名一会儿被扛起,一会儿又被放下的,好不容易恢复了身体,却受这种折磨,胃里一下翻江倒海,头晕目眩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来,拍了拍颜于归的背,艰难道:“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梵山,是那个方向,你反了……” 所幸还未走太远,按着无名的指引,颜于归终于安全无误地走出了魅城。 梵山位于魅城以南,虽然与魅城相隔不过数十里,气泽却浑浊不堪,半点都比不上魅城,颜于归前脚踏入梵山地界内就被那气味儿熏得头脑发胀,险些撑不住晕了过去,而无名还勉强的能呼吸几口。 颜于归从衣袖中抖出符纸,正欲点燃清清这些瘴气,远处突然袭来一阵恶风,卷着尘石枯木,一下就将毫无准备的两人掀了出去。 无名躺在地上,努力将吸入鼻腔中的尘土呼出,干咳道:“其实我刚才忘记说了,这梵山是有主人的,外人是不能进去的。” “哈?那怎么办?”颜于归同样也狼狈不堪,他抓了抓头上的杂草,有些不甘心地看向梵山,喃喃道:“那莲止怎么进去?” “莲止?人家待在魅城这么多年,肯定认识老邻居呗。” “那就回去找……”颜于归驻足,然后频频摇头,莲止已经说过不用他管了,回去也问不出什么,反而可能会被监视,可是将若需要败叶草,他凝眉,回头看着无名,问道:“你知道那梵山主人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怎么?想贿赂啊?”无名一眼就看透他那小心思,坐在地上轻嗤道:“颜于归,不是我打击你啊,就算你有本事拿到了什么东西合人家的心意,人家也不一定让你进去……” “你就告诉我他喜欢什么,我总会想办法拿到的。” 偷鸡摸狗这种本事他还是有的。 无名无奈地揉了揉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道:“本事是本事,关系是关系,这是两码事。颜于归,就算你有本事拿到什么,可是人家与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见面收你的礼?” 颜于归知道这个理,他从小在颜宅,这种事见多了,许多有求于他父母的人就是这样,若非沾点关系,就算别人带了再多的奇珍异宝来,也是个外人。 但有些事不试一试,你永远不知道结果如何。 无名执拗不过颜于归,这便告诉了他梵山之主好酒,而且好的是那北山野老酿的酒。 得了这个消息,颜于归又拖着无名去了北山,坑蒙拐骗顺便偷了一壶酒出来,当然无可避免的打了一架。 颜于归拖着一坛酒再进梵山,而无名则在外面候着他。 有些事情,你不试一试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颜于归再次被掀出来时,无名已经昏噜噜地要睡了,见着疲倦悲惨的颜于归,无名叹了口气,道:“我说,进不去就算了,将若那里有莲止伺候,你瞎折腾什么?” “莲止也没办法让败叶草开花啊……” 将若昏迷不醒,莲止又不能问,整个魅城他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还都不能拜托,再等几十年,那将若还不得化成白骨啊! “苏未眠……” 对了,还有苏未眠可以问问。 颜于归翻了个身,欣喜若狂地看着无名,急切道:“无名,我听说燕林接近云中之地,那你知道苏未眠吧?” “就算不接近云中之地,我也应该知道妖界老大之一苏未眠吧……”无名已经懒得去探究颜于归的脑子了,他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你认识?那去找找他也行。”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6章 “但是我不能去了。” 无名侧身仰头看去,只见颜于归面色发白,无奈地笑着,那一双垂落下来的双手也丧失了力气一样。 不过,敢和北山野老动手,不死都是万幸。 ☆、魅城沦陷(六) 作者有话要说:  吸血狂魔败叶草 颜于归已经不能再折腾了,也就是说去云中之地找苏未眠只能无名一个人来。 “喂,先说好了,我帮你可不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啊,我只是喜欢送佛送到西而已。”无名嘟嘴看着他,再三确认颜于归待在这里不会出事后才放心去了云中之地。 而在无名去找苏未眠的这三天时间内,颜于归都谨遵他的嘱托,步子半分也没敢挪,就在原地打坐修养。 第三日太阳落山前,无名带着一枚玉佩回来了,他伸手将那玉佩扔给了颜于归,而后蹲坐在地,道:“苏未眠托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败叶草的茎带毒,虽然毒量少,但你尽量不要碰。” “你告诉他了?” “没,他问我你打算做什么,我说你需要败叶草,就这样。”无名指了指他手中的玉佩,颔首道:“呐,这是信物,带着这个去梵山就可以了。” 无名双手微合,掌心向上,一叶青翠慢慢生长,他道:“梵山我进不去,这是败叶草的模样,你一直往山顶走就可以看到。” “你一人待在这里没问题吗?” “比起我,你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吗?”无名翻了个白眼,身形一化便轻跃上了树枝,蜷缩着身子,哼唧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可以进梵山,里面的妖魔鬼怪你也是惹不起的,三日后你不出来我就通知魅城那边的人了。” 颜于归道了声多谢,这便拿着玉佩进了梵山,有了玉佩开道,他确实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被掀翻出来,却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梵山之主允许他进来,但见不见得到败叶草却又是另一码事,颜于归身上的符纸都要贴完了,也只勉强走到半山腰,而更糟糕的是,他的气息不断布散,什么东西都往过来蹭,那些个家伙也察觉到他体力不支了,行为越发肆无忌惮。 “人类,想要败叶草吗?想要的话给我一块肉吃,嘻嘻嘻……” “新鲜啊……美味啊……” “住嘴。”颜于归蹲坐在地,抬眸冷眼看着面前乱晃悠地一群‘人渣’,不耐烦地又扔出一串黄符。 那些鬼怪本嬉皮笑脸地,见着颜于归身上还有符纸,就落荒而逃,但还有几个腿脚慢的被烧成了灰渣。 颜于归趁乱揪住一个小鬼头,而后作势翻身一滚滚到了暗沟里,他四周符纸悬浮,衬着一张脸越发阴森。颜于归努力挤出一抹和善的笑意,双手拖着那鬼头,干巴巴道:“小家伙,你告诉我败叶草在哪里,我可以考虑不吃了你。” 他手中的小鬼头吓得毛都倒竖了起来,哆哆嗦嗦道:“那,那个……人还吃鬼吗……” “当然。”颜于归依旧露着和善的笑意,斩钉截铁地。 小鬼头吓得翻了个白眼,而后从颜于归手上滚落下来,但奈何周围有黄符,他就是滚也滚不远,鬼头认命般地呆在那里,颤颤巍巍道:“那,那个……我带你去找败叶草,你真不会吃了我吗?”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小鬼头看着他,而后往暗处蹦了蹦,道:“走那边会有很多麻烦的,你要是不害怕就和我走这里吧。” “好。”颜于归见威胁起了效果,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符纸,由着那小鬼头滚来滚去。 地上的小家伙时不时地停下来,颜于归对之一笑,他又吓得一个蹦起,再往远处滚。 越往上行越艰险,有好大一段路都是陡峭笔直的,那小鬼头一上一下的蹦哒着反而轻松,可颜于归早早就受了伤,又和梵山内的鬼怪打了一夜,如今筋疲力竭都不算什么,勉强爬到了山顶,居然还有一口气在。 小鬼头躺在颜于归身侧,看着他,有些担心道:“那个,你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还好还好。”颜于归摆了摆手,席地而坐,指了指旁边的东西,问道:“那是败叶草吗?” “是。”小鬼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咕噜噜一滚,兴奋笑道:“那是败叶草,和杂草长的差不多吧?不过你可别小瞧它,那玩意儿开了花后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每年到了败叶草开花的季节,梵山就会汇聚很多人,就是为了带走那花,不过……” 那小鬼目光放在了颜于归身上,喏喏道:“花期还未到,你最起码要等到几十年后,你是人类,在化为白骨之前能等到它开花吗?” 谁知道呢? 颜于归看着那其貌不扬的败叶草,轻嗤一声,这败叶草珍贵,若是真能催生花期,梵山之主也不会让人如此轻易地靠近,他早就知道了,可一想到将若那样子,自己又头脑昏沉地跑来了。 “你走吧,我再等等。” “哦。”小鬼头看了看他,而后往山下滚,末了又停下来犹犹豫豫道:“这里他们一般不敢靠近,我也是有了你才敢过来的,所以你放心待着,不会有事的。” 颜于归应了一声,小鬼头离开,他仰躺在地,眼皮子都不想掀开,休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咕噜一滚,滚到了败叶草旁边。 “你说……你怎么样才肯开花呢?” 熬时间他是绝对熬不过这一株破草的,颜于归看着那败叶草喃喃自语,眼前视物渐渐模糊,而后陷入昏迷。 颜于归是被疼醒的。 东方既白时,他手指筋脉一阵抽搐,而后转醒,睁开眼就见一撮翡翠色的藤蔓攀着他的手腕,颜于归登时一个激灵,翻身坐着。 他微微抬手,借着光亮这才瞧仔细了,那藤蔓绕的紧,分支而出的茎已经在他的伤口处试探,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藤蔓是败叶草所生的! 吃血? 颜于归盘腿而坐,用力一扯,那藤蔓褪去,他便将手搭在了败叶草上方,让手指上的鲜血坠落。 “还真的吃血?” 颜于归讶然地盯着那败叶草,他刚来时那败叶草本呈暗绿色,如今吃了血,茎叶竟然开始有了变化,得知如此,颜于归四周望了望,随即取下束发玉簪,用力一划,那原本刺伤的伤口又深了些许,鲜血直流。 颜于归将那鲜血凑近根系,看着嫣红的血一点一滴地往泥土里渗入,败叶草有的地方开始变的翡翠,一如刚才的藤蔓。 汲取了养分,败叶草生机勃勃,但血不消片刻就会停止流淌,颜于归拿着那玉簪,换了一处,再次划出血痕,如此反反复复几番,已到正午,那败叶草却再没了变化。 “这样不够啊……”颜于归盘腿在地上,失血过多后面色惨白如鬼,他的嘴唇也干裂开来,颜于归喃喃自语:“需要更多的人血……”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7章 颜于归一咬牙,随后敛眉,反手握着玉簪,深吸一口气,用力往胸口处一划,而后扔下了玉簪,鲜血淋漓的右手轻轻握住了败叶草的草茎,他俯身跪下,半个身子都遮掩住了败叶草,而胸口处滴落出的血无误地滴淌在了败叶草中央。 败叶草得了心头血,蜷缩的叶子伸展开来,而后每一片叶子底部都生出了一节藤蔓,它们寻着血液,直接扒住了颜于归身上所有的血窟窿,不论大小,皆不放过。 若是颜于归此刻还清醒着,看到这般,定要骂一句:贪得无厌,厚颜无耻! ―――― “我赶去梵山时,他已经完全陷入昏迷了,败叶草茎长在了血肉之中,得亏那个无名通报的早,要不然心口处的那道伤足已致命。” “哦,还有之前的事情,那淤伤本没有那么快扩散的,应该是在醒花宴上,有人强行催醒了毒性。” “已经没事了就行。”将若揉了揉眉心,比起那件事,此刻让他觉得头疼的只有颜于归一个人,他道:“三生池水对他有用吗?” “可以,但不能留太久时间,等他醒来之后再去,他身体过于冰冷,因此房间里的火炉不能灭。” 莲止一边拔着针,一边叮嘱身侧伺候的人,道:“这一点你记住,千万不能让人冻死……” 收起了药匣子,莲止正欲让将若也去休息,哪知那人已经摆手,头也没抬:“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看着。” 莲止欲言又止地看着将若,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敛眉离开。 屋内备了四五个火炉,仿佛炎炎夏日一般,灼热的很,将若抬手摸了摸颜于归的额头,还是觉得冰冷,伸手便又添了几堆炭火,可睡到半宿时,床榻上躺着的人不热反寒。 将若气急败坏地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而后又无可奈何地退回到床榻边,凝眉思索了良久,才蹬了鞋袜上榻。 等到日上三竿时,屋内的火炉已熄灭的差不多了,颜于归被闷了一夜,总觉得身子重的很,又睁不开眼,他抬手摸了摸,却触及一片柔软。 再抬眼时,入目一片银白,这偌大的床榻上已经不止他一人了,还有一坨毛茸茸的东西。 ☆、魅城沦陷(七) 作者有话要说:  总攻大人惨丢初吻一枚 颜于归被那东西压得面红耳赤,喘息了几下才费力推开了身上那玩意儿,坐起身来瞧仔细了,这是一坨通体银白的大狐狸,说是大,真的很大,至少它那一个尾巴都让颜于归够受了。 那狐狸被挪动了尾巴,肚子呼噜噜一响,动了动身子,一双铜铃大的黑眸与颜于归对视,而后眯起。 “将若?” 颜于归有些不确切地看着那狐狸,而下一刻,占了大半个床榻的狐狸化为人形,极为不耐烦地看着他,“傻书生,醒了啊?” “嗯……你守了一夜?” “差不多呗。”将若仰躺着,阖上眼,“莲止说你醒了就无大碍,你若想出去走走就去吧……” 颜于归见他困倦,便不做打扰,哪知那刚阖眼地人却突然问道:“傻书生,听说你们人若是伤了心,必死无疑。” 将若突然问了这个,颜于归想了想,低声道:“也不尽然……但也差不多。” 能往心口上扎针的,据颜于归所知,只有脑子不好使而又治不了的家伙才会有此行为。 “那你为何还要取心头血?” “你病了,这事儿和我有关……”颜于归看着他,将若中了毒,必须需要败叶草开花,而燕林一行因他如此,总不可能叫他眼睁睁看着将若腐烂吧,既然有办法,一丁点儿血他还是流得起的。 颜于归如今还浑然不觉,这‘一丁点儿血’险些让他葬送在了梵山。 颜于归说的情真意切,将若嘴角一抽,蓦然睁开了眼,半坐着,一手抬起。 心口一阵抽疼,颜于归身子挛缩,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妖若膝盖间。 将若轻哼一声,看他这般,手下动作才松了松,冷冷道:“这是一个警告,你若再敢为他人做这等傻事,我必然会拧下你的头当球抛。” 可真是当得上那‘傻书生’一名,若此次颜于归为他死在了梵山,又不知还要跟着几世轮回才能报答此恩,一想到险些将事情弄的如此麻烦,将若手下的力度又没控制得住。 颜于归这次反而每觉得疼,只是低笑,一手握着他的衣袖,没有抬头,半开玩笑道:“那你记得抛入我怀里啊。” 见他竟然和自己耍起了嘴皮子上的快活,将若眸色又一变,但想到莲止叮嘱过的话,他又将那人一推,翻身背对着颜于归躺下,道:“自己玩去,我睡了。” 颜于归看着他,后知后觉地给他拉上了被子,凝眉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留下来。 他靠坐着,敛眉看向将若露出的那半截小臂,松了口气。淤伤消除,也就没事了,要不然将若这样一个人因他而化为白骨,那可真是夭寿了。 那日过后,不光莲止,就连将若也天天将颜于归往三生池赶,如此重复地在三生池浸染了半个多月,那两人才没有催促的那么紧了。 偶然得了个空闲,莲止不在魅城,颜于归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寻向了将若。 话说从他醒来那日,将若留在了东隅向晚一夜,后来就再也没呆过,不知整天忙什么,总之颜于归今日才发现了将若的行踪。 阴阳坊。 这个地方颜于归早有耳闻,毕竟在燕林时,他就同阴阳坊的主人――红娘打过交道了。 而今日过来并没有看到红娘,反而是几名女子带着他进了阴阳坊。颜于归在这魅城可谓是出了名的,因此走哪里也没人敢拦着,一路畅通无阻地就找到了将若。 绕过了垂花门便进了一所朱楼翠阁,楼内檀香飘逸,红烛摇曳,纵然隔着一众舞女,可颜于归还是一眼看尽,瞧见了软榻上的那人。 红衣似火,染尽天下色,面如冠玉,皎皎似玉,如谪仙,却又正儿八经是个勾魂摄魄的妖狐。 而此刻,那撩人的妖狐正慵懒地坐在榻上,朱唇轻启,似笑非笑地样子,嘴里咬着个旱烟袋,那乌黑的烟杆下还坠着一个秀致的烟荷包,伴随着将若的动作,正轻轻摇摆。 发现了颜于归,将若眯眼与他默然相对了片刻,最后对他招了招手,颜于归穿过一众舞女,坐在了将若身侧。 近些时,那些烟叶味便扑鼻而入,但却不是呛鼻的,而是泛着清香,一如将若本人一般特别。 将若往边上挪了挪,一手托着腮,一手托着旱烟袋,视线放在那一群舞女身上,挑眉道:“如何?傻书生,送你一个。” 颜于归看都没看那些女人,连连摆手,将若仰头笑了笑,一边有眼色的侍女立刻上前送上了酒盏,并怂恿着颜于归。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8章 颜于归从没应付过这样的场景,颇为尴尬地接过酒盏饮尽,侍女低笑,将若也敛眉淡笑。 如此反复了几次,颜于归终于招架不住,呆愣愣地坐在了床榻上,旁人同他说话,他只是点点头,也不敢多言多语,唯恐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 将若看着他,道了句傻书生,而后将旱烟袋放下,靠近他,轻语道:“傻书生,你真的不想要吗?阴阳坊汇天下绝色,总归有个看的过眼的,你若觉得这些太过于妖艳,那再换一拨清秀的如何……” 颜于归整个都迷迷糊糊地,但勉强还能知道将若再说什么,他敛眉,撇嘴低语道:“还有比你更妖艳贱的嘛……” 颜于归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在座的那一个不是耳清目明,尤其将若本就靠着他而坐,这一句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未答话,旁侧一直侍奉颜于归的女子便轻笑道:“这位公子真是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将若笑声更加清爽,一只手托着下巴,挑眉道:“我都忘了,你是欲行仙道的人,碰不得女色。” 颜于归侧身望去,将若一个倾身又勾搭住他的左肩,道:“仙道禁欲,无悲无喜,你这火候不够啊……” 颜于归敛眉不作声,他面色有些不自然,连带着眸色迷离。将若俯身打量着他,见他轻咬下唇,目光躲闪,他一愣,状似了然道:“傻书生,难不成你喜欢男人啊……” 颜于归咬着下唇越发起劲,檀香夹杂着烟草香熏得他满眼通红,一旁的女子笑得咯咯作响,掩唇低语着。 颜于归瞪了一眼将若,想都没想就要从软榻上蹦下去,得亏将若一个地勾着他的腰,这才没让人翻滚在地,否则这一众舞女定要笑掉大牙了。 颜于归半个脚都踩在了地上,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能够站稳,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若将他顺手一带,按压在了榻上。 “我说,恼羞成怒也得有个分寸吧……” 颜于归心中早就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一把甩开将若的手,愤愤不平地瞪着他,哪知身上人却低笑几声,随后将他抄起,道:“别闹,你今日可是没去过三生池的,莲止走前特意交待过我了,别想溜。” 将若抱着颜于归离开,身后一众舞女笑得越发神秘。 将脑袋塞进了水池子里,颜于归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一想到方才居然被人那样戏弄,颜于归就想咬人。 “看来真的很生气讷……”将若不知何时下了水,与他并排躺着,轻笑道:“傻书生,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一点儿也不好笑……”颜于归双手紧攥着胸前衣襟,怒气冲冲地看着将若,这家伙,得寸进尺! “行了行了,你说不好笑就不好笑吧。”将若打了个哈欠,左手搭在了岸上,歪头道:“不过傻书生,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颜于归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翻身就往岸上爬,顺便道:“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你。” “呵。” 将若低笑,而后胳膊撑在岸上,默默看着天际的繁星,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歪头正要问颜于归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一句傻书生还未出口便被人堵住。 唇上湿软,将若一开始还有点懵,直到尝到了酒水的香甜,才恍然大悟。 颜于归一手捂着将若的眼,一手撑着地面,吻的谨慎而又彷徨,连呼吸都是发颤的,他仿佛要将内心的不安和无奈如此呈现出来。 将若依旧发懵,眼前这人,糊涂时一塌糊涂,聪明时便教人拿捏不住。 “现在信了。”颜于归犹豫不决地握住了将若的银发,往前俯着身子,面露难过却又傻里傻气地:“我知道我方才干了蠢事,你不要怜悯我,也不要逼我走上无力反抗的歧途。” 将若稍微抬眸,但依旧敛眉,飞快地瞥了一眼颜于归,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仿佛做了一场春梦,且愿一梦不醒。” 将若歪头,正打算嘲笑一番颜于归,耳朵却突然竖起,颜于归也察觉出有人靠近,仿佛做了坏事一般,起身拿起地上的衣服就离开了三生池。 将若再次一懵,原本静静躺在三生池内也没什么事,却被颜于归这一番动作弄得跟偷情一样的,连忙也翻身出了池子,捡起地上的外衫披着。 有人正打算靠近三生池,将若也往出走。 “你怎么在这里?”暗处匆匆走来一人,莲止跟了将若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影。 “你管!”将若没好气地答着,与他错身走开。 “怎么?被狗咬了?” 将若下意识地抬手按唇,觉得唇瓣似乎有些肿胀,身后莲止靠近,垂眸冷冷打量着他,将若这才发现自己竟披着一件玄青色外衫! 那本属于颜于归的袍子此刻却挂在他身上,将若身形较颜于归高些,如此这般倒有些不伦不类,想来方才太过于大意,居然拿错了衣服。 他想的轻松,可莲止却沉了脸,低声道:“将若,你我活了几千年,都是惯见风月之人,我希望你清楚这一切。魅城是一个艳丽、浮华而又荒诞的地方,而凡人贪欲,对于他来说,你只有这一张脸能够引诱罢了。” 将若手指摩挲着面颊,敛眉沉思:那个傻书生……喜欢这张脸? “情海茫茫,旁观尚不可参破,而置身事内,又如何窥探彼境?”莲止抬步,甩袖几乎是臭着脸离开,“你是妖界三君之一,若想尝试风月,多的是人陪你,但至少颜于归不是你该碰的,阿若,别怪我没提醒你,在你还未投身于无尽海前,收手吧……” 莲止已经走远,将若看了他一眼,嘟囔着:“说的好像我喜欢那个傻书生一样……” ☆、魅城沦陷(八)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中的人脑子都有‘嘛哒’ 三千世界,醉生梦死,而凡人贪欲。 三垢罪孽,对于世人来说,情爱是欲,繁华是欲,王权是欲,财帛是欲。而对于颜于归来说,将若是欲。 天色昏暗,魅城变得寒冷阴沉,雾气中朦胧着白霜,雨水淅淅沥沥。 颜于归执伞刚来了阴阳坊,迎面便走来了莲止,莲止视线下移,见他怀里还揣着一把油纸伞,开口道:“先生是来找阿若的。” 莲止面上依旧坦然,只是眸中却有些迟疑不定,他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先生可还记得人妖殊途。” 一阵吃吃的窃笑,莲止身后走出一女子,正是红娘。红娘半倚靠着莲止,朝颜于归看了一眼,笑着说,“你这人真是扫兴,人生苦短,你还妄图干扰凡世间的情情爱爱吗?” “你懂什么!”莲止面色冷淡,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接着,短短的沉默后,他目光又落在了颜于归身上,道:“且先不论人妖殊途,凡人一世不过百年,而妖则不然,只顾一时欢喜,可曾想过百年之后怎么办?” 颜于归脸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 欲行仙道,他一辈子都不应该犯错。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29章 颜于归有些畏怯,手指收紧,仿佛做了决定,斩钉截铁道:“我可以陪他长生不老。” 阴阳坊内再次走出一人,颜于归被他自己的话吓清醒了,将若带着探寻的目光缓缓打量着颜于归,而后者则惊慌地后退几步,一面垂着头,一面胡思乱想。 将若把头侧在一旁,颜于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上前,他将自己的油纸伞微收,再把怀中的那把油纸伞扔给了将若,不发一词,踏着雨水离开了。 湿冷的空气中,雨水似烟缭绕,将若银发蒙霜,他摩挲着伞柄,而后手指一挑,撑着油纸伞离开了阴阳坊。 “白痴。”莲止抿唇,狭长地眸子眯起,“居然会有人喜欢他这种地痞流氓。” “见色起意嘛。”红娘掩唇一笑,紧接着又道:“‘白痴’这种词可真不该从莲止大人口中说出,要不然,红娘会以为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 莲止轻哼一声,红娘接着笑道:“局中人尚不自持,你一个局外人焦急什么?” 红娘弹了弹衣袖,扬长而去,幽幽道:“做事的人永远都是错的,而不做事的人永远都有机会去指点别人的行为。莲止,你也免不了如此世俗……” 次日晨起时,雨水停歇,时气变得宜人,非常适意,颜于归醒来时又打了很久的盹,迷迷糊糊中瞥见了梨花木案上的那把油纸伞。 颜于归眯眼,略微迟疑了一下,而后起身走到木案前,那把油纸伞上还带着水珠,想来是被将若还来不久,正在这时,外面锣鼓喧天,由远及近。 颜于归整理了着装,上了大街。 万人空巷,天女散花,以缀魅城,火红灯笼摇曳,一架沉香木辇在人群中穿梭着,鬼火引道,沉香木中点着九天神石,坠以蝉翼黄纱,又有银丝在上勾勒神秀山河。辇车上有四方神兽坐镇,四周氤氲遍地,虽以八鬼抬架,可依旧行的缓慢。 “那是什么……” 颜于归虽站的远,可依然看的清晰,不禁喃喃自语。 “那是狐君的正室。” “啊?”颜于归回头,但见红娘躲藏在暗处,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颜于归心下了然,道:“是阴阳坊的人?” “是,也不算是。”红娘依旧站在暗处,目光清浅,仿佛要透过那曾黄纱,看到坐辇内的人,她道:“那个女人名叫重行,曾经是阴阳坊的花魁,多少人一掷千金为博一笑,也曾风光无限。后来凭着姿色勾搭上了聂良,便被赎走了,还记得重行刚被聂良带走时,多少人都想砸了我的场子,啧啧,真是怀念啊……” 颜于归嘴角一抽,幽幽道:“你还真是爱怀念一些奇怪的事情。” “让你贱笑了。” “那她如今回来做什么?聂良不要她了?” “怎么可能?”红娘淡笑,道:“重行手段高明,她既然攀上了聂良就不会松手,聂良此人你知道吗?野心勃勃,此番让重行回来定没有什么好事情,也不知将若会不会见她……” “应该会的,他现在就来了。” “咦?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没有。”颜于归扯了扯衣袖,抬起左手,低声道:“感觉到了。” 从方才一站在这里开始,他就下意识地在找将若,想来如此热闹的情形,他作为魅城之主也会露面的,果不其然,那枚指环给出了反应。 看清了颜于归左手上的东西,红娘一个不冷静从暗处迈步出来,一把握着了他的手腕,声音压的低沉,却丝毫不掩惊讶,“将若居然把他的魂戒给了你!” 红娘扬了扬嘴角,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抽搐,半晌,才舔唇道:“过了这么久,还是那么随便的一个人。” 颜于归收回了手,刚抬起头,只见那黄纱微掀,不过里面的人并未露面,他四周望了望,还没有看到将若,这便踮起脚尖。可他一时忘了自己站在一个摊位处,头顶便是木蓬,这么一抬脚就直接‘咚’地一声闷响撞上了。 红娘在他身侧替他呲牙咧嘴,颜于归抬手揉着脑袋,眯眼皱眉,突然看见了远处的将若。 那人正对着莲止说话,目光也瞥见了猛然蹦哒出来的他,先是一愣,而后颔首低笑,颜于归怯生生地站了回去,依旧揉着头。 红娘见他面色怪异,笑得暧昧不明,“怎么,看到心上人了。” 她语气笃定,反而让颜于归有一丝不好意思,居然都忘了反驳什么,喃喃道:“嗯,他在和莲止说话。” 红娘再次轻笑,而一旁,正同将若说话的莲止负手而立,看着本来冷冷静静的人突然笑得一脸荡漾,侧头望去,只可惜颜于归已经被人群淹没,他什么也没瞧见,不过就算什么也没瞧见,莲止也知道他看到了谁。 “阿若。” “好了好了。”将若趁着他还未开口,连忙抬手止住,知道他又要以什么‘人妖殊途’来教导他,淡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好歹也活了几千年,我总归比一个凡人强吧?你放心,我马上劝他离开。” 莲止松了一口气,道:“且先不论这个,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处理?” 将若侧身看着辇车内的人,眼睛危险地眯起,幽幽道:“处理什么,聂良那个老不死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找事情了,他既然想打架,那我就将这妖界的牌重新洗洗又何妨?” 莲止抿唇,摇了摇头,说着,“骂他老不死的之前,先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妖界如此三足鼎立持续了几百年,三方势力长久以来都是此消彼长,所谓霸者聂良,智者苏未眠,王者妖若,这便是妖界长久的存世之道,这种事情,也是颜于归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三人之中,唯聂良最好斗,苏未眠最逍遥,所以三千界内无人不知,与聂良相比,苏未眠与将若之间的关系更加平淡些,这也是为何他会出现在东隅向晚的原因了。 而重行此人虽有阴阳坊人的身份,但离开了魅城,又嫁给了聂良,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魅城挂上利益,此番来了魅城,又是以聂良夫人的身份来面见将若,于情于理,将若都是不会接见的。 “那女人就算走出了阴阳坊依旧少不了风尘味儿,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那样,原来影鬼喜欢那种风格。”将若边走着,边抖着自己的衣袖,一脸嫌弃道:“要我说,应该让她连魅城都进不了,一身丑胭脂水粉味儿,我这魅城好好的十里长街都被她给熏变色了。” “你今日只是远远看着,又没靠近那重行,瞎抖什么衣服,我闻着就没有味道。”莲止受不了他这浮夸的动作,抬手将他推了推,道:“实在受不了就自己去水里泡泡,没人伺候你……” 莲止果然极其不耐烦地走了,将若撇嘴,抬袖又闻了闻,边走边诽谤道:“什么玩意儿,也就红娘那女人能收这种东西进阴阳坊了……” 路近的也只有三生池了,将若从不嫌弃,一心只想着将这身味道洗走,迈着步子就往三生池走。 烟雾缥缈间,有一道人影晃悠悠地往三生池中央移动,将若解了衣带,静下来才听到了水声,抬眸望去,那身影还在移动。 将若半解衣袍的双手一滞,随后足尖点水,迅速将那人抄起并放在了岸上,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啊!三生池是什么地方?随便往里面走,不要命了是不!” 颜于归好不容易打算听一听莲止的嘱咐,今夜来三生池泡泡身子,突然被人弄上了岸,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没出来,见是将若,微微一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用你管。” 将若瞪了他一眼,而后将视线移开,这不移开倒好,一移开就移到了不该移到的位置上。 ☆、黯然销魂(一)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0章 作者有话要说:  醋狐的霸气攻略 方才匆忙之间没有发觉触感不太对劲,如今瞧仔细了,将若才看见颜于归只着了一件单衣,而糟糕的是,他刚才将人猛然一拉一扯地抱回了岸上,如今那件单薄的衣衫不止被扯开了襟口,连下摆都被弄乱了。 颜于归面上虽瞧着是个文弱书生样,可身上看着却不然,那精瘦的身躯稍微白皙,衣衫半遮半掩,大概勾勒出了腰身,两条修长有力的腿此刻微微蜷缩,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衣衫半遮半掩,好巧不巧地只盖住了不该盖住的地方。 将若察觉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摇头晃脑了片刻,视线不自然地挪开。 将若偏头,看样子似乎是生气了,颜于归大抵明白他为何生气了,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微微倾身,解释道:“那个,你其实不用担心的,未眠兄曾经说过,我这个样子进三生池完全没问题……” 未眠兄?苏未眠? 这个样子?哪个样子?就这个样子? 将若脑海中一时间冒出了几个无厘头的问题,仔细想想,醒花宴那日,菱温确实告诉他颜于归和苏未眠走了,而且还误了醒花宴。 “你和苏未眠那日也是这样衣衫不整的进了三生池?” “哈?” 颜于归还没反应过来,将若已经扯下了他身上的衣袍,目光移开,迅速将颜于归浑身上下裹了个遍,而后抄起了他。 直到回了房间,颜于归才从那一圈红衣中挣扎出来,并且地拉住了将若的衣袖,满怀期待地问道:“将若,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问的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这就变成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梦。 将若驻足,敛眉看着那紧握他衣袖的双手,淡淡说道:“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颜于归听了这话,并没有意想之中的沮丧,反而大着胆子握着将若的手,尽管面上很镇定,但将若感觉到了,那双手,冰冷的可怕。 他喘了一口气,涩声道:“虽然这句话我说过了,但我希望你再听一次。将若,我真的可以为了你长生不老。” 将若有些不明白,他们相处不过数月,他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执念,喜欢他?喜欢什么?这张皮囊? 颜于归凝神,认真道:“所以我想问一句话,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也喜欢我的话,却因为人妖殊途没能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将若蹙眉,觉得这个问题需要深思熟虑一番,半晌才淡淡道:“如果没在一起,就把你杀了。” 颜于归一怔,而后松开了他的手,跪坐在榻上,许久,轻笑道:“将若,你这人真是霸道……” 但是他办不到啊…… “咳咳!” 颜于归猛然一呛,俯身低咳了几声,将若眉头皱起,问道:“你怎么了?” 颜于归干咳了几声,掩唇闷闷道:“被你气得。” 将若连忙抬手顺着他的后背按捏,第一次觉得人类这种生物麻烦脆弱的很,“颜于归,你这人是怎么想的,且先不论人妖殊途,光是人伦纲常这一条路都能钉死你,你好歹也是修道者,怎么做得都是有悖神佛的事?” 颜于归不作声,不知将若这句话怎么刺激到他了,他面色不善,压着语气说了句自以为大逆不道地话:“如果这世上有神佛不接受的爱,那便无视神佛的存在。” 将若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咕哝着翻了个白眼。 这死心眼地乱说什么胡话? 将若不说话,颜于归便抬手,眼前景物有些模糊,不过他并没有出声,将若轻嗤一声,又道了句傻书生。 颜于归无力反驳,视线移向了别处,发现屋内一角竟多出了一个类似于装骨灰的瓷坛,他第一次来找将若时就对这间屋子进行过有趣的观察。 这间屋子处在东隅向晚这种光彩的地方微微不妥,说它清幽吧,却有些过于简单,但说它简单吧,却又不失体面,总之怎么描述它,这很让颜于归发愁。 因为过于留意,所以屋子里多出一砖一瓦,颜于归也会有所察觉。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瓷坛,将若好心问道:“你要吃鱼吗?” “哈?那里面养着鱼?” “嗯,今个街上碰见一鲶鱼胡子在卖锦鲤,觉得好奇就带走了五六个。”将若说的随意,抬步就将那瓷坛抱了过来,放在床榻上让颜于归看。 鲶鱼卖锦鲤,这是个什么搭配?种族歧视吗?而且一个狐狸好奇个什么? 颜于归脑海中立刻勾画出那情形,鲶鱼提着锦鲤问狐狸:你要鱼吗? 想想都觉得恶寒,颜于归探头望去,只见那瓷坛内正有几只锦鲤游闹,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确实喜人,但是颜于归可不打算煮了吃。 “你打算将它们养在哪里?” 这种家伙总会长大的,一直养在这小小的瓷坛内,还不得憋屈死。 将若摩挲着下颚,抿唇想了想,茫然道:“你这么一问倒是问出了问题,之前买时还没想过,三生池如何?” 颜于归嘴角一抽,心道这家伙够随意地,说着,“那三生池灵气浓郁,你也不怕它们几年后成精了?” 将若轻嗤一声,手指伸入瓷坛中搅和了一阵,幽幽道:“魅城是我的地方,它们成不成得了精也该由我说了算。” “你这人……”颜于归无语了片刻,突然想起这屋子后面还有一方池塘,便问道:“要不放在后面,那一处也不错。” “也罢。”将若想了想,而后抱着瓷坛起身,又突然道:“你干什么?” “和你一起去啊。” 颜于归不解地看着他,又见将若目光游移不定,手上略微耽搁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他迅速用被子将自己裹紧,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那,那你先出去等等。” 将若不怀好意地低笑了一声,颜于归抬手扶额,暗道:真是夭寿了。 从这间屋子到那处池塘有一条狭小的走道,走道被树荫掩映,瓦缝之间长着幽幽青草,懒洋洋地蜷缩着。 颜于归到时,将若已经蹲坐在池塘边上了,他歪歪斜斜着头,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捏着锦鲤的鱼尾左右摇晃,似乎还在思考着是将他们蒸了煮了还是炸了,仿佛这种行为能满足他无聊的兴趣一样。 锦鲤呼啊呼啊地在他手中挣扎,将若玩的没意思了就将它甩手扔进了池塘,而后再从瓷坛中捻出一只来。 颜于归实在不想这些从鲶鱼手中倒卖而来的锦鲤又在一只狐狸爪下受尽苦难,坐在将若身边后就把坛子中的鱼全部倒进了池塘中。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1章 那些锦鲤得了一方新天地好不快活,原本还翻着死鱼眼,这下一个个是精力充沛的。 这处池塘的水清澈见底,西北一角还植着几株白莲花,将若沉吟不语,不动声色地睨着颜于归的水中倒影,叫道:“傻书生。” “嗯?” 将若继续托着下巴,视线却变了,他意味深长的瞟了颜于归一眼,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只妖?” 清白的微风抚弄过碧水,颜于归毫不含糊的看着将若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说着,“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上怎样的人?” 将若莫名其妙的愣住了,歪歪斜斜地坐着,然后挑眉道:“没想过,不过像你们这些凡人,应该是喜欢一个宜其室家的女子。而我们之间是隔着千山万水,你走不过来的。” 见他又拿自己的名字说事,颜于归的视线停在了将若身上,温柔的笑了笑,道:“可我还没来得及遇见那个宜其室家的女子,你就挑起了我的邪念。” 将若的目光带着试探,问道:“你喜欢这张脸吗?” “喜欢。”颜于归答的坦然,若说旁人不觊觎这张脸才是可笑。 将若靠近他,咬着他的耳朵,叹道:“始于美色,亦将止于美色。如果燕林初遇的不是我,也将会是他人,你一定要将自己搭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吗?” 颜于归看着他并未答话,而是顺势将手按在了将若的胸口上,问道:“如果我非要勾起你所有善善恶恶的心思呢?” “我说你……” 将若呼吸一滞,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大着胆子将唇贴了上来,眸光一闪,身子后仰了些。 颜于归此刻哪里会迟疑不决,双手猛然将将若的衣襟一扯,不分轻重地又咬了上去。将若一只手趁机抵在两人之间,呼吸还未平顺,僵硬道:“颜于归,你清楚你手上的那枚指环吗?” 颜于归敛眉看向两人交织的左手,喘息道:“我知道,红娘说过,那是魂戒。” “并不完全正确。”将若银发柔柔滑下,温声道:“其实那被称为缚魂戒,是能囚禁灵魂的。” 将若握住颜于归的手,他的欲念一再被撩拨,凉薄的唇吻上了面前人的眉心,轻声道:“除非我所愿,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下那枚指环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将若的唇清清凉凉地,这让颜于归的理智有一丝清晰起来,两人仿佛陷入了僵局,只听将若哑声道:“一朝结合,将永不分离。” 这便意味着生生世世,不管沧海桑田,他们都会被捆绑在一起。 “如我所愿。” 将若轻嗤一声,一手将颜于归拉入怀中,一手护着他的后脑勺,俯首咬住了颜于归的唇,他的动作青涩而又蛮横,随着不断温热地捕捉与拨撩,渐渐娴熟,继而游刃有余。 那三千银发仿佛一张缜密的网,紧紧包裹着怀中人,将若手指收紧,然后咬着他衣袍的领子,一点点扯开了缝隙。 两人目色迷离,舌与舌纠缠,尽管已经大脑空白,喘不过气来,但依旧不肯放过这一刻的逸乐无度。 颜于归的衣袍已经被褪至了腰际,将若突然抬头,怀中人浑身软若无骨,将若将他欲往池中倾斜的身体掰正,歪头看向了回廊处。 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人。 ☆、黯然销魂(二) 作者有话要说: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白莲花 “你若只是想尝尝初交的欢愉,大可不必如此。” 将若将自己的衣服给颜于归裹上,抱着他经过回廊时,微微偏头,道:“莲止,你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了?” “我说的有错吗?”莲止轻嗤,道:“几千年来都凉薄无情的你突然想要动这人,除了调情欢爱还能做什么,将若,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凡人,还是男子,你是要滑天下之大稽吗?” 将若手指收紧,却又害怕在那人身上留下印记,便微微松开,道:“这几千年来,不论大事小事,你我的看法都是不约而同,为何独独对傻书生,你要与我走两条路?” “你搞清楚究竟是谁错了!”莲止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还清楚你的身份吗!与人缔结两姓婚约,你知不知道这样天罚会有多严重,就为了一个相处不过几月的人,你要将自己的命搭上,将若,你这几千年都白活了吧!” “我若真想,不论天罚,几生几世,他都会在我身边。” 莲止淡笑,伸手将颜于归的手抓起,将若目色一寒,冷声道:“莲止,注意你的言行。” 莲止抿唇,而后放下颜于归的手。道:“几生几世,你让一个完全没有前尘记忆的人在你身边,此生他一时兴起地说喜欢你,可真的每一次轮回都是如此吗?将若,这千年来你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他下一世可能爱上一个女人,也可能孤老一生,你说的准吗?喜欢你的人如今只是颜于归,不是别人,何况他是要修仙道的!” “我愿赋予他长生。”将若定定地看着他,淡然道:“只要他想,只要我有,只要他向我要,我就会给他。” 莲止步子后移,轻笑道:“阿若,你确定你是喜欢他的吗?” “我说过,不会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 “因为他现在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玩物,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喜欢为何物,而这件事情你与他都一清二楚,你不管不顾,他自欺欺人。凡人一时不过百年,你以为他能喜欢你多久?”莲止仰头,停顿了许久,直到冷静下来,才无力道:“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在他这件事情上,你我的意见绝不可能统一,最近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尤其是聂良那处的问题……” “聂良?”将若一想起那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问道:“那家伙在狱影山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何时闲过,你以为这次重行回来是看望故人的?哪里有这么无聊的事。”莲止摆了摆手,想来方才与将若一番争吵,此刻都有些头疼,便道:“这件事你自己处理,我离开魅城一段时日。” 莲止在魅城是走是留,将若从不干扰,半分过问都没有,那人离开后,将若才带着颜于归回了房子,将他放在榻上,将若猛然间想起莲止说过的话,这便走了一趟阴阳坊。 重行生于阴阳坊,由红娘一手带大,作为狱影山的女主人,她自然要先拜访将若,而将若又不见她,这人便自然而然地要去见过红娘了。 阴阳坊灯火通明,尤其在晚间,更是整个魅城最繁华之处,高层的雅阁之内,红娘一人独坐,阁中幽静美好,正中央设有一水潭,潭中粉色水莲相依偎,一片旖旎。 红娘沏着茶水,敛眉一笑,道:“今个风这么大,先是吹来了重行,这会儿又把你这祖宗吹来了。” 她将茶盏一送,温声道:“君王,大半夜的不去睡觉,你来我这阴阳坊是打算唱戏吗?” 将若席地而坐,喝了一口清茶,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这话说的多叫人误会。”红娘轻笑,纤纤玉指轻拂氤氲茶雾,道:“我又不是你,又怎知你来这里的目地。” 见她还装傻充愣,将若抿唇,没好气道:“那个重行,今日来这里所谓何事?”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2章 “见你呗!”红娘掩唇一笑,但见他面色越来越沉,道了句无趣,这才说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表面上是代替聂良来与你谈和,实际上不过是探探魅城的虚实。” “终于按耐不住要出手了吗?” 从继承了狱影山那日起,聂良想要吞并云中之地和魅城的心思就没有断过,他这人野心勃勃,手段狠辣,密谋了这么多年,终于打算亮牌了。而将若对此却毫不在意,因为对于聂良,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巴不得此人烟消云散了去,又怎么会特意留心他的一举一动。 红娘又为将若沏下一杯茶,想了想,又道:“哦,她今日还特地想我问了颜于归那人,不过我什么也不清楚,就随便应付了下。” “她问?打探傻书生做什么?”将若翻了个白眼,握起了茶盏,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扔下了茶盏就拍案而起。 红娘一脸茫然地看着那火急火燎来,又火急火燎去的人,喃喃自语:“心急个什么劲,半个时辰都没有坐下,又不是媳妇儿跟人跑了……” 将若一路冲出阴阳坊,脑海一片空白,甚至于连缚魂戒都忘了使用,一股脑地跑了回去,直接踹开了门。 里面的人此刻只着一件单衣,左手握着灯盏,右手正护着烛火,见两人突然破门而入,微微诧异,道:“将若,怎么了吗?” 见颜于归完好无损地待着,将若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迈着步子进去,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我为你留一盏灯,等你回来。” 将若神色异样,看的颜于归都心里微微有些发毛,那人迈着步子过来,一把将他抱起,而后放在了榻上,淡淡道:“睡吧。” 颜于归懵了半晌,再侧过身子看去,将若已经阖着眼了,那一双手搭在他的腰际,却又用了些力度。 平稳的呼吸声很快传来,颜于归侧身看着他的睡颜,不禁又想到将若今日颇为诡异的行为,不由得叹了口气。 将若睡着时与平时有些不同,眉宇间的风情少了些许,多了些温和淡定,颜于归犹豫了片刻,而后倾身靠近,眼看两人鼻尖都要碰在了一起,他身子却又后仰,与将若拉开了距离,一阵心惊。 那双手支撑着将若耳侧,颜于归本打算躺下,谁知那人突然抬眸一笑,再一个颠倒,他上他下。 唇角一点温润,颜于归眨了眨眼,而后推开他躺下,将若低笑,道:“你不就是想亲吗?怎么给你亲了又别扭?” “哪里是这种!”颜于归瞪了他一眼,而后背对着将若,兀自生着闷气。 “方才不是挺大胆的吗?这会儿闹别扭,不够用力?” “滚!” “你真是穿了衣服就不认人了。”将若一手放在脑后,觉得颜于归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地,他屈膝环着他的腰,鼻尖一点点地蹭着颜于归的墨发,懒洋洋道:“傻书生,若得了一夜风情,你会不会离开此地?” 颜于归被他蹭的脖子发痒,躲了躲,问道:“魅城出什么事了吗?” “呵。”将若嗤笑,将他搂的更紧,无奈道:“你这人啊,真是该聪明时一点也不含糊。” 颜于归闭上了眼,心中诽谤道:也就你整天整天傻书生叫的欢快。 却道:“所以说,魅城果然出了问题吗?” “也不算,总之妖界就是这个样子。”将若似乎困意来袭,他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发闷,轻声道:“这些事与你无关,得了空我会送你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回去,回哪里去呢? 月色入户,树影缠绵,魅城一片静谧,于黑暗之中,颜于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再无睡意。 虽然早知会如此,可没想到会这么快,比起默默无言,颜于归其实更想对将若抱怨,但是抱怨是无济于事的。就如同莲止所说的那般一样,作为妖界君王之一的将若,只要他想,便可拥有长生,而颜于归不同,他是人,百年过后入了轮回,来世再见不过路人。 就算将若喜欢上了他,可颜于归却于心不忍,因为他如何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去追逐自己的轮回,面对一个陌生人,那样的事情,高贵如将若,他怎么能允许…… 纵然是愠怒相对,他也会觉得心疼,惶恐如此。 如今的将若并不在意,颜于归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前一刻愿意浓情蜜意,下一刻也愿意视为路人,如此也好,至少百年以后不会吞下恶果。可是一想到将若随随意意就能让自己离开魅城,颜于归又觉得,这件事不止心疼那么简单。 他的喜欢随心所欲。 回去,离开魅城他还可以去哪里?沿着最初的路,一边漫无目的地寻着仙道,一边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吗? 他一手紧握着胸前衣襟,一手按着隐隐作疼地额头,奋力咬牙,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疼痛。 额头上突然多出一只手,那凉意让颜于归有一丝分神,神志不清不楚间,他声音带着一丝倦意,讷讷问道:“将若,如果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就把你杀了。” ☆、黯然销魂(三)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其妙就闹掰了 接下来的数日里,颜于归几乎都没有见过将若,而将若每次来东隅向晚时,也不过疲倦劳累,只是借着颜于归的床睡觉罢了,而且他每次来时,颜于归都已睡了好久。 知道将若来这里休息,也是因为颜于归每日醒来都能在身侧感受到一丝温存而已。 两人仿佛约定好了一样,对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缄默不语,仿佛不提及,便相当于没发生过。 半月过后,又是夜深。 清香的烟草味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颜于归睁开了眼,屋内烛火亮的通明,将若就坐在他身侧,一手耷拢在膝盖上,一手扶着旱烟袋,双目无神。 “你醒了。”见颜于归起身,将若回了神,又咬了一口烟,挪着身子凑近他,半颗脑袋都压在了颜于归肩膀上,喃喃道:“颜于归,我送你回玉城吧。” “你脚受伤了。” 将若顺着颜于归的目光看去,他的右脚上确实缠着一层白纱,将若静静道:“这不重要,你回不回玉城?” “回。” 颜于归的视线未曾移动,而后俯身握着他的右脚,仔细看了看。 将若沉默不语,咬着旱烟袋,烟杆上悬挂的荷包此刻正晃着,他忽然淡淡道:“其实你可以拒绝的。” “我拒绝了的话,你会放弃这个念头吗?”颜于归手指轻抚他的脚腕,仿佛那样可以减轻将若的痛苦。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3章 “并不会。” “既如此,那就没有拒绝的理由。”颜于归收回了手,筋疲力竭地靠在了床沿处,轻咳一声,阖眼淡然道:“将若,我不想喜欢你了,我仔细考虑过了,假如我能活过耄耋之年,却要以一张苍老的脸面对容颜依旧的你,假如我行了仙道,却又和你相处不过十几年,这笔买卖不怎么划算……” 凡人一世不过百年,你以为他能喜欢你多久。 “我欲行仙道是一早的打算,而你不过半路杀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于情于理,我放下的都是你罢了……” 魅城是一个艳丽、浮华而又荒诞的地方,而凡人贪欲,对于他来说,你只有这一张脸能够引诱罢了。 “我想趁早开悟,既然你我都没有深陷其中,那就早早一拍两散,落得个清净……” 他下一世可能爱上一个女人,也可能孤老一生,你说的准吗?喜欢你的人如今只是颜于归,不是别人,何况他是要修仙道的。 可是如今,这个人也不打算喜欢他了…… “颜于归。” “嗯?” 颜于归蓦然睁大了眼,伸手就要将身上的人推开,将若完全钳制住他,在那红唇上撕咬了片刻,而后将他紧紧环住,喃喃自语:“要走,想都不要想。” 颜于归僵硬地蜷缩在他怀里,许久,才抬起了双手,喃喃道:“你这人,怎么能够这样呢……” 明明就没有多喜欢,却偏生想见的很,而见了面却要吵吵闹闹,有时也会不欢而散,欢喜冤家这个词都折煞他们了,可偏生,没有人愿意开悟,没有人愿意松手。 明明殊途,明明枉然,却这样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地处着,就等待地老天荒。 魅城如今看着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只是每个人都不说罢了,月末,莲止从外回来,又一场雨落下,颜于归的咳嗽越发严重了,几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病卧在榻。 是夜,将若扯着莲止来给他把脉时,颜于归都是昏睡着,对外界事无半点察觉。 莲止沉着脸,看了看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人,伸手给他掖好了被角,道:“阿若,送他回去吧。” “原因。” “魅城灵气虽浓郁,可到底是妖邪聚集之地,颜于归所修道法与其大相径庭,而且他如今尚为凡胎,如何受的住这些灵气的逼压。”莲止偏身看着颜于归,对将若道:“我之前就同你说了,颜于归与你,只会殊途,既然不太喜欢就放手,你自己考虑一下,我不会再做干涉的。” 莲止合门离开,将若坐在床榻上看着那陷入昏迷的人,伸手揉了揉他紧锁的眉心,而后五指成拳,仿佛做出了很大的决定。 深夜,凉风习习,颜于归猛然觉得额头一凉,而后睁开了眼,四处黑暗,耳畔风声呼过,他被红衣裹着身子,正躺在将若怀里。 “我们去哪里?” 将若足尖一点,身后树枝摇得颤心,见他不说话,颜于归心觉不好,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膛,闷声再次问道:“我们去哪里?” 许久的沉默后,将若抿了抿唇,淡淡道:“送你回家。” 颜于归怒火中烧,半晌,才冷冷道:“你这人还真是翻脸无情。” 可不是嘛,月前,对他说‘要走,想都不要想’,而今日,却又巴不得送他回玉城。 是不是,妖都这样,爱随意玩弄感情。 远处有灯火辉煌,将若步子微顿,才淡淡道:“你病了,待在魅城会死的。” 原本阖目生闷气地颜于归闻言,突然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将若,而后伸手推搡着他,怒喝道:“松手!放我下去!” “你发什么神经!” 将若颔首瞪了他一眼,而后一脚踩稳,身子半屈,呵斥道:“颜于归,你再乱动信不信我摔死你!” “你有本事摔啊!”颜于归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衣襟,胸口闷痛,喘息道:“将若,我受够你这样子了,凭什么你说算就算了!凭什么你主宰着我的一切,你当我颜于归是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 将若险些被他推了下去,一个用力将那人按在树干上,俯身压下,沉声道:“当初先说要离开的人是你,本君今日圆了你的愿望,你生气个鬼啊!我又没想要招惹你……” 颜于归握着他衣襟,手指发颤,颔首低眉,哑声道:“说的这么毫不在意,明明,从始至终只有你……” 做着局外人,把他当做玩物,从不以他欢喜,也从不以他悲伤,永远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却又非要将他拉入尘埃。 颜于归觉得有些累了,闭目静思了片刻,将若见他不似方才那样激动,松开他的肩头,手指刚移不到半寸,动作突然一僵,而身下的人已经翻身滚下。 将若方才就站在一棵参天巨树上,而颜于归这一下决然而然地落下,必然会七窍出血。 将若低嗤了一声,用力扯下肩头上的那一张符纸,而后一个飞身接住那人下坠的身子,刚一落地,还未站稳,又被推开。 颜于归扶着一旁的树,俯身咳着,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将若抬步上前,替他顺了顺气,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颜于归一把甩开他的手,声嘶力竭道:“我不喜欢你了!” 原本深邃静谧的夜空突然掠过一群雀鸟,将若本打算再靠近他的步子一顿,沉默了片刻,才道:“傻书生,那话,做不得数。” 颜于归墨瞳一紧,神色黯然,悠悠道:“你说过你从不说谎。” “唯独那句话做不得数……” 颜于归看着他,沉声道:“就算你送我离开也没有用,总有一天,我还会去魅城的。” 将若的目光停留在颜于归身上,那双手毫不犹豫地抬起,而后落下,颜于归下意识地抬起了左手,而后面色发白,双唇轻颤。 那枚魂戒,消失了。 将若伸手,颜于归脸完全冷了下来,再次将他的手打开,并且后退了几步,哑声道:“将若,你若想,便可以长命百岁,可我不一样,我没有多久的时间,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之我都只会是我,你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既然你想让我离开魅城,没关系,我会离开的,但你记住了,这是我自己要求来的,不是你将若施舍的。” 颜于归步子再次后退,又一个踉跄,却及时稳住了,才道:“玉城就在下面,我识路的,不劳你费心了。从今往后,我颜于归与你再无瓜葛。” 颜于归踉踉跄跄地离开,将若也没阻拦,仿佛也找不到理由阻拦,他只能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从此以后,云消雾散。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玉城百姓见天色不对,早早就收拾了自家事务,如今家家闭门,宛若死城。 大雨磅礴,颜于归拖着满身泥泞,神色恍惚地进了城。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4章 雨水拍打着青石板,渐渐汇聚成一条小溪,有的地方已经能够淹没人的膝盖了。 颜于归寻着记忆中的路线,仿佛一缕幽魂,游荡在玉城城内,他抬起头,微眯的双眸中倒映出了两个大字‘颜宅’。 颜宅玄色大门禁闭,唯有两盏灯笼在风中涩涩发抖。颜于归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上了石阶,手指刚一搭上那丹漆金钉铜环,前膝一软,人便跪在了地上。 颜于归仰头看着那门环,伸手又够了够,却始终够不到,便只能无力地耷拢下脑袋,有气无力地扣着门槛。 意识模糊,还未完全陷入沉睡前,颜于归恍惚之间听见那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似乎出来了两个人,影影绰绰地,晃得他心烦意乱,可那些人乱了不过半晌,便也彻底地消失在了颜于归的世界里。 ☆、黯然销魂(四) 作者有话要说:  媒婆二上线,爽歪歪感谢迪迪营养液(^3^) 将若,将若。 颜于归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欲要出声,却觉得喉咙烧的要冒火一样,他不禁蹙眉,而后哑声道:“水……” “公子醒了!” 屋内一阵匆忙地脚步声,颜于归得了水的滋养,喘息了片刻,便起身坐着。 “公子可算是醒了,老爷都快急死了,两天前瞧着您浑身湿漉漉地倒在了家门口,您不知道老爷那个炸的呦,恨不得将颜宅的门拆了。” 颜于归听说他自己睡了两天,不由得惊吓,伸手扯了扯衣襟,喘息道:“热……” “哦,屋内还有几个火盆。”侍奉的仆人回头看了看,又对颜于归道:“您前几日回来淋了雨,大夫要给您脱衣服,可您死拽着那红衣不放,老爷见没了办法,唯恐您病情再加重,就叫人拿了火盆来烘干。” “哦。”颜于归低咳一声,视线偏了偏,屋外的亮光照得他眼睛有些不适。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门‘唰’地一声被推开,熙熙攘攘地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一个华衣男子飞着一脸横肉直奔颜于归床榻,并且带着哭腔道:“儿啊!我的儿啊!” 颜于归被他猛然一扑,两眼一抹黑,七魄去了三魄,险些就要倒下去,而那人却又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摇摇晃晃道:“如何如何?我儿现在觉得怎样?可有不舒服?” 颜于归在他手中挣扎了片刻,俯身干咳了几声,道:“孩儿很好。” “都咳嗽成这样了,好什么好!”颜父瞪了他一眼,而后转身一指,道:“你,去厨房吩咐,你,马上煎药,还有你们,都给我帮忙去……” 原本哄哄闹闹地房子陡然安静下来,等到人都离开了,颜父才回头看着颜于归,斟酌再三,柔声道:“我儿此行修道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颜于归敛眉沉默,他颔首咬着唇,许久,才淡声说道:“父亲,孩儿心有所属。” 屋内死一样的寂静,颜父看着他,问了一句,“可是活人?” …… 颜于归嘴角一抽,张了张嘴,无力道:“是。” “想带回家吗?” 想,一直在想。 他去了魅城,也希望将若能来玉城,他满心欢喜地想着,他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这条路,他一个人终究是走不下去的。 见颜于归这个样子,颜父瞬间懂了,这孩子怕是受了情殇,便道:“既然回来了,就先养好病,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至于你是要安居还是要走仙道,为父不会给你半点儿建议的,这些事情,你自己想吧。” “好。” ―――――― 玉城近日又红火起来了,地主家的‘傻’儿子回来了。说好了修仙道却又逃不过凡尘,百姓们纷纷表示:嘁,我们早知会如此。 那颜于归生得一张好皮相,在玉城都是家家户户惦记着,何况出了护佑他的颜宅,身边每天不围几个莺莺燕燕地哪里可以,堂堂七尺男儿,血气方刚,男欢女爱,这还能修仙?修先人还差不多! 当然,对于这位颜大公子,百姓们也是不忍心让他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所以大多是内心诽谤罢了。 城中的媒婆日日守在颜宅门口,只为能给颜大公子说一门亲事,然后,屡次被拒。 而颜大公子的拒绝理由也十分的干脆清奇:我好龙阳。 玉城人一听,乐了,媒婆心想着这颜大公子也是够拼的啊!为了拒绝全玉城的女子,竟将‘龙阳’这么一大名号草草地盖在了自己头上,纷纷忧虑不已。 眼看几千万两的银票就要打了水漂,媒婆那个心急啊!这颜大公子眼光独到,妖媚的看不上,清秀的看不上,可妖可清的也看不上,于是几位媒婆纷纷寻找对策,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龙阳是吧,要不,就用个男人试试? 于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几人终于预备下了一个可懵可妖可娇可魅的汉子,送进了颜宅,然后,第二天,媒婆被轰了。 众位媒婆围着那汉子,又想了想颜大公子,不禁疑问:难不成……这汉子长的攻击性太强了些? 众媒婆一拍即合,纷纷叹道:定是这样子让颜大公子有些怕了!换,必须要换,换一个看着都身娇体弱易推倒的汉子来,那画面才会和谐一些! 于是乎,众媒婆继续在玉城笼络美男。 又是一年清明节。 清明时节,阳春三月,雨水断魂。 颜宅内闹哄哄地,颜父正在大殿指点,见颜于归出来,便说道:“我瞧着你今年的身体好了些,那便一同祭祖去吧。” “好。” 虽然马车一路颠簸,而且去的路又泥泞不堪,但颜于归估摸着自己的身体,应该还是能坚持一天的。 然而颜于归有些高估自己了,车行城外,他人已经上吐下泻的了。祭祖时间不可误,而颜于归又成了这个样子,正当颜父左右为难时,颜于归便让他们先行,自己一个人慢慢走着。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于是颜父留下一个仆人,一把油纸伞,让他慢悠悠地晃着。 虽然斜风细雨,但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行,颜于归很快就到了祭祖的地方。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5章 那一处荒原此刻多了些许人,纸钱正烧着,颜于归还正在想要从哪条路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于归兄?” 那声音带着不确切,颜于归回头,见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淡笑道:“好巧啊,未眠兄。” 身后人愣了愣,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执伞走近,而颜于归颔首对着身旁人说了几句话,那仆人目光闪烁,而后将伞交给了颜于归,自己一个人走了。 苏未眠靠近,不禁皱眉道:“你这……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颜于归苦笑,道:“一言难尽。” “你要去哪处?” “东边。”颜于归手指一抬,指向了远处,干笑道:“还要麻烦你这个守墓人帮忙带路。” “没事,你随我来吧。”许是没有想过颜于归的身子如今竟会变得如此孱弱,苏未眠下意识地总想搀扶住他,因此走的极为缓慢而又小心,他道:“那个寒冬过后我曾回过魅城寻你,可菱温告诉我你早都离开了,我又不能多加过问,只当你离开了魅城,继续修行,却不曾想过你回了玉城。” 颜于归见他手一直在半空放着,唯恐他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淡淡一笑,道:“没那么严重的。” 苏未眠看着他,抿了抿唇,迟疑道:“你与将若,多久不曾见面了?” 将若,这个名字又被提及了,时隔多年,颜于归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是有些恍惚。 “六年。”他淡然说道,内心却一阵酸楚,原来平平淡淡地已经过了六年,那个他自以为不太喜欢的人,扎根于他心中六年了,颜于归道:“我这六年待在玉城,从未同任何人谈及过他。” “你想他吗?” “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颜于归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那又能如何?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他不想过来,我走不过去。” 耳边时而有哭泣声传来,苏未眠执伞,目色清淡,碰巧有人抬灵往上行,两人侧身让道,微微颔首。 缟素被雨水微微打湿,苏未眠看着远行的一众人,突然淡淡道:“比起死亡,其实很多人畏惧的都是活着,他们一方面畏惧死亡,一方面又期盼死亡,他们怕死又怕生,不敢自尽,只能独自折磨着自己,而当死亡来临时,又会松下一口气,坦然道,啊,我终于死了。这世间很多人都是如此。” 苏未眠偏头,道:“你呢?想过离开吗?” “想过,却又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不敢。” 苏未眠似乎松了一口气,远处有人正对颜于归招着手,他眼微眯,道:“你心事轻藏,但凡有心人总会看出的。你同你的父亲说过吗?他老人家可曾担心?” 望子成龙,那颜父定是希望他的孩子能流芳百世,可猛然间出了岔子,他人还不得急死? 颜于归对着远处的人微微颔首一笑,悠然道:“不过一段往事,我说什么?家父年事已高,实在不值得替我这个不孝子担心这些琐事。” “如此也好。”苏未眠叹了口气,道:“你如今是一直在玉城待着吗?如若嫌得烦闷,我倒是可以得了空寻你。” 颜于归颔首一笑,说道:“方巧没人同我说话,你待在这地方守墓也无趣吧,如若真有时间过来,我定要好好款待一番。” 苏未眠低笑,手握成拳,按了按唇角,笑道:“你同我客气什么?到时定要好好叨扰一下你。”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拜别,颜于归向着他父亲走去,而身后,苏未眠看着他那羸弱的身体,恍然想起了魅城初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当真是,沧海桑田。 ☆、黯然销魂(五) 作者有话要说:  苏未眠喜得子,颜于归开长生肉技能 城中近日又有了传言――玉树临风的颜大公子和城西的守墓人好上了! 媒婆了然一笑,原来颜大公子喜欢那种风格的。 而此时正处于风尖浪口的两人却坐在梨花树下,品着香茗,下着黑白棋子。 颜于归右手落下一黑子,蓦然抬头,只见庭院中浮现出一人影,是一名身着单薄玄衣的女子。颜于归前不久见过她,这人是苏未眠的手下,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荼华。 见荼华突然来了颜宅,苏未眠起身道了个歉,而后走近荼华,与她说着什么。 暖阳流动,梨花簌簌,颜于归看着苏未眠的身影,突然挑眉,眸色一变。 同那人交待完了事情,荼华便离开了,苏未眠侧身,只看到颜于归的神色不太对劲,怔然了片刻,笑道:“怎么了?” 颜于归收回了目光,但神情还是有些怪异,他皱了皱眉,微微摇头。 苏未眠依旧淡笑,而后站在他面前,右手按住颜于归的肩膀,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高深莫测,道:“于归,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原本清闲地气氛荡然无存,颜于归仰头看着他,四目相对时,那人再次淡淡一笑,颜于归此刻倒是闲情逸致地坐着,温声言道:“我看到了一个人。” 不,也不算是一个人,准确来说,那是一缕幻影,藏在苏未眠体内的一缕幻影。 苏未眠看着颜于归,突然凝眉一笑,而后敛袍坐下,手指执着一枚白子,继续凝视着那一盘棋局。 颜于归也捏着黑子,沉眸思索着。 藏在苏未眠体内的那一缕幻影看神样似乎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只是苏未眠一介妖君,如何会和一个孩子扯上关系? 颜于归落下一子,面不改色道:“那是……你儿子?” 苏未眠依旧注意着那棋局,听到颜于归这样讲,忍不住掩唇笑了笑,而后微微偏头,眼眸中有了浅淡的光泽,让人如沐春风,他道:“那是一个故交。” “人类?”颜于归有些不确切地看着他,总觉得,那个孩子的灵魂极尽纯洁,可如果是人类,那么死后就该入轮回了,为何魂魄会在苏未眠身上?难不成是苏未眠求而不得,便强行幽禁了他? 颜于归心中有无限想法,苏未眠如此聪明又怎会不知他想什么,淡笑一句,道:“说了只是故交便只是故交,他是我幼时的朋友。” “你小时候还来过人界?”颜于归一愣,只觉得这苏未眠实在是与众不同,明明身为妖君,却爱往人界跑。 “嗯,并不是这样。”苏未眠抬头,眯眼看了看暖煦的日光,淡然笑道:“我从前也是人,不过后来化妖了。” 苏未眠满脸不在乎地说着,颜于归心中却咯噔一下。他从小就被管家带着在茶坊听话本,因此大抵能理解苏未眠说的事情,不止是人,六界众生,一旦有了执念,都很容易迷‘路’,就比如他最熟悉的那个故事,就是一个孩子因为命格不干净,最终被他所谓的家人推上了祭台,然后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被活活烧死了,因为心生怨念,那个孩子不肯转世,所以化妖。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6章 难不成苏未眠也是因为命格不干净,所以化妖了? 看着颜于归慈爱而又怜悯的神情,苏未眠眼角几不可察地挑了挑,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生前妖力过强,所以死后自然而然地化妖了。” 原来如此…… 颜于归恍然大悟,见状,苏未眠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而后起身,颜于归目光下移,这才发现这一盘棋已然结束,而结果,自然而然,苏未眠赢了。 “我近日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暂时不会来颜宅了。” 颜于归觉得那荼华此行前来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苏未眠,他也不便多问,便与苏未眠作别。 送人离开了颜宅,颜于归看着门口处守着的一众媒婆,咧嘴一笑,而后合门进了宅子。 唯一能和他说的了话的苏未眠也走了,颜于归顿感无趣,目光在那棋局上流连,然后,晕了。 洞内灯火幽暗,颜于归头一阵疼痛,暗叫倒霉,在自个家也能被劫持,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 他阖目沉思了片刻,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只是躺在地上,委实硌得慌,而后便试探性地睁开了一只眼。 当真是惊悚的很! 怪不得身子疼,原来他此刻正躺在一堆骷髅头上,而且这个地方,遍地都是那玩意儿。 好在有先见之明。 颜于归松了一口气,而他这口气还没有松下,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哟?人好像醒了。” “是嘛?”这是沉闷的男音。 颜于归闭目装死,哪知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摔在了石壁上,而后往被墙壁上的锁链扣住,他不得不睁开了眼。 真是……没法形容了! 远处的人自黑暗中走出,长发如墨,敛眉英挺,黑眸锐利地盯着颜于归,丝毫不掩杀意,薄唇轻抿,狂野不羁,仿佛整个天下都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夭寿了!居然是这家伙! 影鬼聂良! 颜于归虽没有见过聂良本人,可到底也不痴傻,脑子一转就能想出此人是谁,问题是没有得罪过聂良啊! 正在此时,黑暗处再次出来一人,不用想就只有重行了。重行此刻衣着暴露,修长的腿一览无遗,而脚踝处挂着几串金铃铛,伴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重行魅若无骨的倚靠着聂良,很难不让人遐想,一想到这两人可能乘着自己昏迷的时间在暗处那个那个,颜于归身子一阵发寒,重行倒是不在意地对着颜于归眨眼一笑,道:“颜先生,久违了。” 哪里久违,我们才没有见过呢! 颜于归也不知道该不该答话,而聂良已经一手扣住了重行的腰际,问道:“魅城颜于归,这样一个身娇体弱的家伙也能得将若那厮垂怜?” 颜于归听到他那语气,翻了个白眼,不禁嗤笑:将若啊将若,你看你死对头都能想起我,你又在干什么…… “以前倒是没这么弱,难不成是和将若双修,所以被吸干了精气?”重行讶然掩唇,怜悯道:“真是可怜,居然被这样对待。” “重行姑娘,我们是清白的。”颜于归凝眉想了想,吐字清晰,重行继续低笑。 “既然抓来了就先关着,等一段时间就让人往魅城送信。”聂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手指抬起,指尖一缕墨黑顺势溜进了颜于归体内,看他打了个哆嗦,聂良才满意地笑了笑,道:“我倒要看看,一个魅城之主能对人类有多大的情感……” 重行倒在他怀里低低一笑,道:“既然这人是妾身举荐的,那么魅城通信日后也由奴家做吧。” 聂良捏了捏他鼻尖,宠溺道:“自然是好。” 手脚束缚接触,颜于归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只是他还来不及顾腿脚上的伤口,一手抓着石壁,一手按住喉咙,浑身颤抖。 夭寿了,他这一生怎么多灾多难呢? “对了,上次你说要回魅城尝尝家乡菜,为何最后没有将那个厨娘带回了?” “哎。”说起这个,重行就很郁闷,眉头蹙起,让人怜惜,她幽幽道:“原本待在阴阳坊的那个厨娘故去了,因此妾身日后都吃不到那好手艺了……” “无妨无妨,既然知道那个厨娘是哪里人,那就去她家乡寻一个更好的厨娘来就是了,普天之下,又不是只要他阴阳坊厨娘能做出那种味道。” “妾身知道。”重行手指按住红唇,突然偏身一笑,展颜道:“不过听说这位颜先生也算半个仙道中人,不知这肉吃起来能不能省了自身修行,直接得到长生……” “想吃人肉了?”聂良看着她,朗声一笑,道:“这有何难?狱影山别的什么没有,但做得出一手好人肉的师傅倒是挺多的。” 两人言笑晏晏,仿佛再说今天中午吃什么饭一样,诚然,他们确实是在商量中午吃什么饭。 颜于归神思混沌,浑身疼痛只增不减,头顶又传来了嫣然笑意,重行轻锤聂良胸口,低眉道:“你莫要开玩笑了,若是杀了颜先生炖肉吃,那魅城怎么办?” “怕什么?”聂良挑眉我,在她眉间轻啄一口,道:“区区一个魅城,没了这个凡人做诱饵又何妨?你开心才是真的,说吧,想怎么吃,清蒸油炸红烧?” 重行被他逗弄地又笑了,离开了他的怀抱,摇着那一串金铃铛离去,聂良紧随其后,丝毫没有注意角落里挣扎的颜于归。 磕着脑袋滚了许久,颜于归手指在石壁上抓出了几道血痕,痛苦万分,约莫半个时辰后才平息下来,而后蜷缩在地,一手抓着身下的骷髅。 “将若……” ☆、黯然销魂(六) 作者有话要说:  坤玉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将若木然起身,抬手揉着发疼的头。 “怎么了?” “没事。” 莲止看着他那样子,轻嗤一句,“叫你少喝一点,少喝一点,听话会死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7章 将若烦闷地将手中酒坛子一甩,不耐烦道:“喂,叫我出来喝酒的人明明是你好吗?” “我可没许你喝这么多。”莲止平平淡淡地看着他,又实在受不了他这一脸牢骚,起身抱着一坛子酒,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若挣扎了一会儿,而后靠着回廊的木栏,静静看着夜空,凝眉不语。 他撇嘴,而后勾过身边的酒坛子,微微皱眉,莲止那臭不要脸的家伙,为了防止他再喝酒,居然将最后一坛子酒带走了,他看看身边空空如许的坛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怨念。 “真可惜啊……” 颜于归,我不能继续待在你身边了。 “颜于归,颜于归……” 颜于归身子僵了僵,而后抬头。 “坤玉?” 面前人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面色正然,“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仙道不行却突然回了玉城,而且还被聂良抓来了?你什么时候得罪妖界人了?” 颜于归靠着石壁,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路过玉城时听旁人说你回去了,然后我就冒昧的造访了一下,结果发现你的居所里有妖气。” 那妖气指的应该是苏未眠,不过坤玉倒是阴差阳错地找来了狱影山。 “你认识魅城之主将若吗?” 颜于归一怔,挑眉笑道:“为何这样问?” “你刚才昏昏沉沉的一直叫着那个名字。”坤玉见他面色发白,紧抿着双唇,沉默了片刻,幽幽道:“颜于归,几年不见,我觉得你现在怎么妖(gay)里妖(gay)气的了……” 颜于归扶着石壁漠然起身,淡淡道:“这里是狱影山,我身上妖气自然重。” 坤玉站在他身后,一双目子晦明不定,她淡淡道:“颜于归,这世间什么都是假的,你永远不要相信别人,情爱这些东西,一旦涉足,将万劫不复。” 她又不是傻子,颜于归提及将若时面色都怪怪的,能没有什么问题吗?将若,三大妖君之一,魅城之主,颜于归怎么能和那种人沾染!不可饶恕好嘛! 就青花坞一别,自己家的白菜就让拱了,坤玉紧抿双唇,心中暗忖:不行,日后可得把白菜看紧了。 “我们怎么出去?” “走出去啊。”坤玉翻了个白眼,而后几步上前搀扶着他,对着暗处一招呼:“老公,出来帮忙了。” 她这一说话,颜于归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人的气息,但见暗处走出一人,衣袂流曳,右手一翻,那把带着血珠的剑又收回了剑鞘。 坤玉和善地将颜于归一推,介绍道:“这个是我的知己公衍晔,我拖来帮忙的。这是颜于归,你应该知道。” 公衍晔面色淡淡,俯身一拜,倒是客客气气地,可他礼数还未行完,坤玉又急切地将颜于归推到了他身旁,道:“我带他行动会不便,你来吧。” 公衍晔看着坤玉,似乎咬了咬牙,回头依旧是一脸淡然,恭谨道:“得罪了。” 颜于归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暗,就听到公衍晔道:“这是乾坤袋,等出去后就会打开。” 的确,藏在乾坤袋里比较容易携带。 颜于归看着周身茫茫一片白雾,叹了口气,而后盘腿打坐。 片刻之后,乾坤袋内弥漫起了青雾,而乾坤袋外,坤玉同公衍晔背对而立,他们对面则稳站着聂良一人。 聂良面色阴冷,道:“敢从我狱影山劫人,尔等胆子不小啊……” 坤玉蒙了蒙,方才神色微缓,与公衍晔相视一望,大胆地往那人上前扑去。 聂良轻嗤一声,身子悬在空中,侧身一个闪躲避开了坤玉,而后握着公衍晔的右臂,强硬一扣。公衍晔手微微一颤,右手一展,一柄长剑荡漾开清华,前后夹击,聂良应对自如。 而即使落了下风,坤玉依旧镇定自若,公衍晔则如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两人一来二去的,倒也配合。 坤玉极力躲着聂良的利爪,双手握着柳叶,顺便回头对公衍晔抛了个比较官方的媚眼,道:“老公,商量个事儿,你在这里挡着聂良,我带颜于归出去如何?” 公衍晔灵活地闪过一道利刃,飘逸的衣袂盈盈落下,平静道:“厚颜无耻。” 坤玉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可你我接不住聂良多少招式的,一会儿全军覆没了怎么办?” 公衍晔接口:“理所当然。” 坤玉按耐着心中怒火,皮笑肉不笑道:“我操。” 一个愣神间,伤了左臂,坤玉疼得直抽冷气,抬头间就看到一抹白影靠近聂良身后。 聂良自然有所察觉,身子往侧一跃,看着来人,似笑非笑道:“苏未眠,你来干什么?” 公衍晔睨了一眼坤玉,两人黯然神伤,凄然相顾,一个影鬼聂良都对付不了,如今云中苏未眠也跑来了,这是天要亡他们啊! 青丝曳下,苏未眠目光清浅,缓缓道:“我是来带走他们的。” “哦?”聂良挑眉,道:“那个人类,你也感兴趣。” 苏未眠不答话,聂良面目突然狰狞,毫无预警地,就扑了上去。身后,坤玉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公衍晔身边,淡淡道:“趁乱逃跑,存活可能几何?” 公衍晔思前想后,心中低叹一声,两大妖君在此,想要逃跑,分分钟都能被碾碎成渣好嘛! 公衍晔正在沉思对策,却见面前空气微微扭曲,一阵微风拂面,紧接着苏未眠欺近,右手抬起,一声低叱,妖力反手霍然攻向聂良。 公衍晔头皮一阵发麻,步子后退一步,猛然踩空,身上乾坤袋不知何故,竟然脱离了,然后,落在了苏未眠手中。 公衍晔眸色转深,手下意识地伸向了苏未眠,却抓了个空。 与将若勾搭上了,坤玉可以忍,被聂良抓走了,坤玉可以忍,云中苏未眠前来相救…… 坤玉横手在石壁上一劈,怒斥道:“你大爷的!什么欲行仙道,狗屁!” 公衍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上了左臂,颔首不疾不徐道:“左一句‘我操’,右一句‘你大爷的’,在人世间混迹久了,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8章 坤玉兜兜转转,抬眼看着他,道:“我□□大爷的……” 这句话,十足的霸气外露。 而此时,玉城外,颜于归蓦地睁开了眼,见着苏未眠,微微惊讶。苏未眠平淡一笑,静静道:“我在你房子留了一封手书,说你心情不好,出来游玩几天,没什么问题吧?” 颜于归面有哀色,不由感概道:“家父年事已高,如今还要让他这样担心我,实在罪过。” 苏未眠垂眸不语,然后随着颜于归进了城。 凉风习习,数盏花灯在碧波中荡漾,眼前朦胧一幕画卷展开,夜色之中,花灯离河岸越来越远,所幸今日街上行人颇多,正兴致盎然,不会顾及颜于归这一风云人物。 苏未眠见他一路上都惴惴不安,毫不放松,便指了指河中莲花灯盏,笑问道:“放不放河灯祈愿?” 颜于归步子缓了一缓,垂目间,哭笑不得,道:“未眠兄,今日是乞巧节。” 女子放花灯祈愿他还能理解,他们两个大男人瞎凑什么热闹。 苏未眠又指了指一旁,那里还有一些青年才俊也在放着花灯。颜于归揉着额头,随后取了两盏花灯,同苏未眠站在了河岸边上。 月光忽隐忽现,颜于归颔首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灯盏,随后抬笔写下两个字,将那河灯稳妥妥地放在了水中,再看向了身边的苏未眠。 那人盘腿而坐,一手执笔,一手掌灯,眸中神色看不分明,倏然,像是感觉到了颜于归的视线,微微抬头,问道:“你写完了?” “嗯。” 颜于归点头,苏未眠顺手将自己的河灯放入水中,右手一展,那支笔消失不见。 “你不写?” “嗯,没有愿望。”苏未眠懒洋洋地摇了摇头,神思恍惚。 不知为何,颜于归突然想起了在苏未眠身体内藏着的那一缕幽魂,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淡淡道:“凡人死后都会入轮回之境,既然可以去寻找他的转世,你又为何要禁锢那人的灵魂?” “这个嘛……”苏未眠深深地看着那远去的河灯,上游河灯冲撞下来,哪一盏是他的,哪一盏是颜于归的,早已分辨不清楚,苏未眠低低说道:“自然是那人入不了轮回。” 颜于归抬起眼看着他,苏未眠眸色淡然,又喃喃自语道:“入不了轮回……” 颜于归心中似有若无地起了一份不忍,沉默了下来,而身边人继续淡淡道:“那个孩子被散了一身精血,哪里还有得了轮回……” ☆、黯然销魂(七) 作者有话要说:  颜小受终于要被气死了haha~ 玉城传闻,颜大公子得了一名绝色小倌,似九天神者不染纤尘。 传闻,那小倌有魅惑人心的力量,一举一动,尽揽芳华。 传闻,颜大公子与他的小倌每日缠绵悱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颜于归:…… 苏未眠:…… 又是一年寒冬,苏未眠早早地回到了他的境域中冬眠,而颜于归也在颜父的安排下,接下了一门亲事,并且打算于开春之际完婚。 其实颜父的意思是赶早不赶晚,而好巧不巧地,在这个节骨眼上,颜于归方愈的病又犯了。颜父心中实在捉急,派人为颜于归去病辟邪了好几次都不见好,这才只能安心用药养着,就等开春。 床幔内不断传来压抑而又沉闷地咳嗽声,身边奴仆替颜于归顺了气,而后服侍他吃了药,这才合门离去,而门刚一合上,屋内便多了一丝淡淡清香。 颜于归靠着床架,苏未眠落地时,顺带将他上下一扫,摇头感叹道:“几日不见,你这病情怎么越发严重了。” “实乃命薄之人。” 颜于归苦笑,苏未眠踌躇了片刻,而后坐在了他床榻边上,幽幽道:“好歹也是仙骨绝佳的人,哪里有什么命薄不命薄的,大夫怎么说?” “看不出来。”颜于归哭笑不得,无奈道:“我现在是喝药如喝水,但是半点作用也没有。” “听说你父亲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呢?如今身体虚弱,想什么都是白搭。”颜于归干咳一声,无辜说着,“想来也是对不起他们。” 苏未眠张了张口,垂眸瞥了一眼颜于归,淡淡道:“我对医术并不了解,既然凡界的大夫没有法子,那不如让妖界大夫看看?” “也好。”颜于归本微微皱着眉,闻言,吁了一口气。 “你现在是动弹不得,根本抵达不见云中之地。”苏未眠手抬起,右手化出一瓶,思考了片刻才接着道:“我只能带着你的血回去让他们看看。” 颜于归似乎咕哝了几句话,而后不情不愿地抬起了手,任由苏未眠替他放了一瓶子血。 苏未眠塞好了瓶塞,又与颜于归聊了许久,直到有人来交待颜于归吃药,苏未眠这才离开了颜宅。 而那数日过后,颜于归的病情是只增不减,那门亲事也无疾而终。 苏未眠去找颜于归时正值深夜,他身边已没人伺候着了。颜于归一手抓着帷幔,一手按着床榻,俯身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仿佛要将浑身鲜血吐个干净。 见苏未眠来了,颜于归依旧淡定地摸了把血,苍白着脸,歪头笑道:“失礼了。” 苏未眠叹了口气,坐在了他身边,不发一词,颜于归瞥了一眼他,勾起嘴角,艰难道:“有什么就说吧,无所谓了。” 苏未眠拧着眉,道:“你还记得败叶草吗?” “那个猫妖来求见我时,我曾嘱咐过他,那败叶草草茎含有微毒,能不接触尽量不要接触,而你身上这败叶草之毒似乎是经年累月下来的。”苏未眠神情淡淡地看着颜于归,欲言又止道:“于归,这么几年来,除了梵山那次,你还有何时碰过这种东西,或者是何时能被人下了这种毒?” 颜于归忧郁地靠着床架,仔细想想,除了狱影山那次,也就没什么地方可以沾染败叶草毒了。 他闭目冥思,而苏未眠则沉声道:“先前之所以让你小心败叶草草茎,只是因为那草茎毒量虽少,却是无药可救。于归,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那就是遗言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39章 颜于归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陷入了沉寂。屋内的鲜血味缓缓弥漫,他突然惊起,急急慌慌地滚下了床榻,快的让苏未眠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 原本软卧在榻的人扑在了书案旁,由此又猛地咳嗽了起来,那一抹鲜血在宣纸上晕开了艳丽的花,一点点地绽放。 颜于归艰难执笔,双手颤抖,捂唇闷咳了许久,而后扔下了笔,寻了一张白净的纸封上,怯懦道:“未眠,麻烦你将这个交给将若。” 颜于归颤抖着双手,将那封苍白的信封交给了苏未眠,凄然一笑道:“我如今恶疾缠身,日益衰竭,你让他素素来见我。” 苏未眠俯身,抿唇看着他,似是悲悯,道:“我速去速回。” 那道人影消失,颜于归立刻跪倒在了地上,他偏头看着书案上那张染血的宣纸,手指微微收紧,涩声低语道:“将若,我还是想喜欢你……” 颜宅近日氛围有些低沉,来往的仆人手捧着的,或是缟素,或是纸钱,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这个寒冬腊月,苏未眠没有回去云中之地,而是为颜于归跑了几次魅城,连颜于归都愧疚不已。那一封封信仿佛石沉大海一样,再无回音,颜于归固执地坚持着,而凭着这份坚持一日一日地拖着。 “这衣服都不能穿了吧?” “可不是嘛,洗了这么多年,你看,绣娘昨个又给补了一花式在上面遮缝。” “你说这红衣到底有何意义,公子一直割舍不下。” “割舍不下的,怕是这件衣服的主人。” 仆人无奈摇头,而后俯身将木托盘放在了屋内,徐徐后退。 伫立于窗前的人,裹着厚重的披风,怀揣着手炉,而后侧身看着梨花木案上那件色泽黯淡的红衣。 他走近,手指摩挲着。魅城一别,这件衣服成为将若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时隔多年,红衣已褪了色,而将若,或许记忆也褪了色,便不愿意见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了。 “颜于归,你怎么能喜欢上他呢……” 苏未眠找到颜于归时,他就穿着一身单薄的红衣,搬着摇椅躺在梅林之中,阖目休憩。 那漫天白雪纷纷扬扬地落着,仿佛下一刻就能两人掩埋。 红梅沁香,苏未眠执伞遮住了他头顶地一片天,颜于归似有所察,缓缓抬眸,眼中一片死寂,淡淡道:“又没来。” “颜于归。” 苏未眠不知该如何规劝他,颜于归挣扎起身,苦笑道:“也是,不过相处数月罢了,对于妖来说,那不过沧海一粟,也就我无聊地想了他数年,直到现在,依旧自作多情地喜欢着。” 苏未眠伞柄倾斜,叹息道:“那不是喜欢,是病。” 颜于归抬头看着他,明明久病,可四目相对时,他的眼中却是少有的清明,颜于归颤声道:“苏未眠,你相信吗?即使殊途,亦可同归。” “我相信。”苏未眠蹲下身子,微微仰视他,目光清浅,郑重道:“我一直都相信,即使殊途,亦可同归。” 颜于归扬唇一笑,望着头顶飞雪,道:“苏未眠,明年你不要窝在云中之地冬眠了,玉城的冬天其实挺好的,冷也不会冷到骨子里去。”他掩唇又咳嗽了一番,嫣红点点落于掌心,颜于归道:“等到了明年……我想,我还愿意穿一件红衣,看着漫天飘飘扬扬的雪,赏着颜宅寒凉沁香的梅……等着,那个风华绝代的人……” 后来的话是什么,有些听不清楚了,来人匆匆,穿过苏未眠虚幻的身影,把脉熬药,各司其职。 深夜,几盏白烛摇曳,苏未眠悄无声息地进了颜于归的房间,手指抬起,床榻上的人转醒。 “颜于归,魅城出了点儿问题。”苏未眠扶着他下榻,敛眉淡声道:“聂良与将若交战已久,这事本不该叨扰到你,但他们今日便要分个你死我活,你愿意用这苟延残喘的命走一趟吗?” 颜于归怔了怔,便勉强穿戴好了衣衫,一手按着苏未眠的手臂。屋内香烟袅袅,伺候的人都陷入了昏睡,谁也不知道颜于归是何时离开的,怎么离开的。 魅城以北,狱影山以南,穹山入云,而此刻,但凡妖族都对此地敬而远之。 开玩笑,两大力量型的妖君没日没夜的在上面打架,虽然场面很壮观是没错的,但是他们这群渣渣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苏未眠带着颜于归勉强上了山,却也在半路止步。也是防顾着伤及无辜,将若在穹山之巅设下了一层结界,对于苏未眠来说,棘手的很。 眼看颜于归摇摇欲坠,苏未眠抿唇沉思,而后抬手划开手掌,以血画咒。 “结界打开后,你想办法唤将若过来,但是决不能进去。我撑不了多久,你想办法……” 颜于归背抵着树干,手指抬起,苏未眠冷不防地就被贴了个中,不由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对不起。”颜于归右手还捏着几张符纸,一手抚胸,大口喘息,道:“未眠,多谢你带我过来,后面的路你就不用陪我走了。” “颜于归!” 苏未眠面色一变,还没抬手,颜于归已经进了结界之内,一瞬间健步如飞。 凉风习习,灌木丛内虫鸣不断,几行被烧得焦灼的树横挡在小路中央,冒着苦涩的气息。 妖力浓郁,稍微弱小的生灵已经消失,颜于归拄着木杖,决然而然地往最深处走。 曾经有人告诉过他,若是有相见的人,只要你有足够的执念,那人就会在某一个地方与你相遇。而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执念,那就,亲自去见他。 颜于归扔下那木杖,隔着婆娑树影,望向远处那举世无双的红衣男子。 “将若……” ☆、唯别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远离那些苦大仇深――死了媳妇儿的人 衣袂翩跹,将若避开一缕剑芒,而后反手一掌拍在了聂良胸前,偏身望去,讶然道:“傻书生?” 颜于归半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咳着,一口嫣红的鲜血再次染红了脚边青青玉草。 将若眸色一变,抬脚就要飞身掠过,身后聂良突然抬手一挡,生生将他拦住。 “嘁。”将若不耐烦地看了聂良一眼,蹙眉一躲,又与聂良纠缠在了一起,局势再次混乱。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0章 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着伤,相比较将若,聂良已经算是山穷水尽了,几招下来,将若再次脱身。 颜于归挣扎着起身,依旧站不稳,所幸将若过来的及时,这才揽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一探颜于归的气息,将若立刻阴暗,沉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年在人界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颜于归躺在他怀里,眸色一红,明明大限将至,却仿佛在此刻才算找到了归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察觉到将若还在为他输送着妖力,试图延缓他的寿命,颜于归抬了抬手,笑道:“没用的。” “什么没用?”将若瞪着他,而后一手抄向他膝盖,道:“我马上带你去看莲止。” “将若。”颜于归此刻不知怎么,居然还有力气拦下他,抬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埋首于他颈间,淡淡道:“我说了没用,好不容易离开了玉城,你就不能同我,好好说一会儿话吗?” 将若身子一软,叹了一口气,抬手揉着他后脑勺,道:“你想说什么话?” “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欢你。”颜于归手指收紧,仿佛要将他这一点朱砂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幽幽道:“从始至终,我的眼里只有你。” “傻书生……” 颜于归喘着气,手臂收紧,悄悄将一口血咽下,断断续续道:“所以我替我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这不过分吧?” 周身浓重的血腥味令人窒息,将若闭了闭眼,咬着唇,深吸一口气道:“傻书生,你知道我不会说谎的……” 还是这样。 即便希望渺茫,他还是愿意用最后的时间来求一个答案。 手指微微一动,而后无力垂下,颜于归瞳色一变,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将若银白的发丝染着鲜血,他声音清冷,语气缓慢了许多,道:“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也将会是最后一个人。” 浑噩不清的意识有一丝明白,颜于归苍白的唇毫无血色,却是勾出一抹弧度,涩声道:“你看,最后的最后,你还是喜欢我了,你说你当年纠结个什么劲?” 颜于归苦笑,而后抓着他的衣襟,双唇贴近,低低喃喃道了一句,“将若啊……” 身体再也承载不住这样折腾了,颜于归的手自然落下。 五指相交,以唇封缄,就这样了。 草丛中突然一阵喧嚣,紧接着出现一锦衣女子。 重行不客气地扯了一把聂良,而聂良不为所动,瞳孔一片血红,仿佛随时都能上去将将若撕裂开来。 重行皱起眉,咬了咬唇,柔声道:“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来日再战。” 聂良仰头看着她,沉吟了片刻,也没有拒绝,见他还是这别扭的性子,重行捏了个诀,趁着将若还未发现,便带着他回了狱影山。 莲止找到将若时,那人便怀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血色残阳,银发也被染了色,感受到了旁人的接近,将若才微微抬头,却是死水微澜,他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忽然就走了,他不停地走,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我的世界。 莲止带着将若和颜于归的尸体回了魅城,而魅城与狱影山一战,聂良重伤,将若同样也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打点好了魅城中事,将若便一言不发地带着颜于归去了寒冰洞闭关养伤。 这一闭关,就是十年。 ―――――― 青天白日,古木参天,一道白色身影款款而来,神┊韵如月,清冷自持,不禁让人想起了一句话: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十年之久,这是莲止第一次见将若自寒冰洞出来,却也相处不过半刻,他人就又抛下魅城走了。 这一离开,却是百年之久。 那一袭白衣,在人间跋山涉水,尝着清冷的秋,阅着寂寥的春,无论何时何地,孤身一人,看尽天地日月,锲而不舍地找着一人的轮回。 莲止能够见到他的时间,只在每年清明。 寒冰洞内,那具身体被完好无损地保存着,每年清明,那人都会回来待上一天。 莲止翘了翘嘴角,无奈地看着暗红软垫上坐着的男子。 墨色骨笄挽着银发,神色黯然地咬着烟,仿佛死了爹妈似地。见来了人,将若眼尾慢腾腾地扫到了莲止身上,蹙着眉偏头道:“有事吗?” “你以为我没事会想来看你这张丧妻脸?”莲止抬手淡淡地夺走他的旱烟袋,这才眉眼舒展开,道:“一百多年了,你还要找多久?” 将若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揉着乱糟糟地银发,不耐烦道:“我不知道……” 莲止慢条斯理地坐在了他身边,道:“找不到就算了,为了一个玩物,你这魅城还要不要了?” 将若偏头凝视着莲止,而后者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眸中渐渐渗出一缕嫣红的血丝,他沉声道:“莲止,他不是玩物。我不懂得你为何始终对他有偏见,而且越来越过分。” 莲止敛眉不语,偏头无奈道:“算了,这些事我不同你计较。” “可我若是非要计较呢?” 莲止脸色一沉,默默转过脸,而后起身离开。 他就知道,在颜于归这个问题上,不管那人是死是活,将若同他的看法都不会相同的。 莫名其妙地闹心,将若抿唇沉着眸,而后一手甩开了层层帘幔,拿着旱烟袋出了门。 池中锦鲤左右晃着,自由自在,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过着似乎是无拘无束的日子,偶尔上浮,碰撞着水中木叶,偶尔下行,吹着池底青泥。就这般,没有烦恼,岸边的人是在看他们,可他们看着的却不一定是岸边的人,又或者,他们就是在看岸边人,并且嘲笑着那人的冷凝。 将若这般想着,心中无缘无故地就又起了怒火。不知是怒那些锦鲤,还是怒着自己,又似乎都有,可冷静下来,将若又想,锦鲤何罪? 许久,将若抬手锁住一只锦鲤,恶狠狠道:“傻书生不在,不如就煮了你们吃吧……” 浮在半空中的锦鲤死命地扭动着身子,企图从将若手中挣扎,将若蹙眉,挑剔地看了一眼,而后不屑地‘嘁’了一声,盘腿而坐。 将若懵了许久,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好像自从颜于归走后,他就一直很无聊。 “这次该去哪里……” 将若右膝屈着,一手托着半边面颊,凝眉沉思,自言自语道:“南疆,北沙……”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1章 颜于归,你究竟去了哪里? 将若愁丝不断,然后又很郁闷地在人界与妖界之间往返,只是他这一次并没有走多远。 一百多年前,聂良同将若起了战役,表面看是没有什么的,或者可以说是从将若这一方来看是没有什么的,但其他人可不这样认为。 因为那次战役,六界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不少妖魔鬼怪逃窜出界,横行惑世,让人头疼不已。 将若化狐安分地待在树上,咬着尾巴沉思,他的肚子咕哝哝地响着,悠长的思虑过后,人便一个翻身落地,顷刻间,周围结界大现,灵气四聚,几道凌厉的白光在将若周身肆虐,暗处走来几个不知名的妖孽,变化了身形,看着阵法中人。 “不是人?” “抓错了吗?不对啊,明明刚才看见几个道士在这里啊?” 他们几个在一旁窃窃私语,将若双臂环胸,媚眼斜睨,低垂下眼睫,等了很久,低低道:“你们说完了吗?” “哎?”几个妖风中凌乱,像是被将若的气势吓到了,瑟瑟发抖道:“完,完了。” “完了就好。”将若抬手揉了揉碎发,声音冷淡道:“你们完了,就该我问话了。” 将若利爪一抬,直接蛮横粗暴地将结界撕裂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结界外的人,和善笑道:“早就想杀人了,蒸煮炸,你们挑一个。” “妖妖妖……妖君……”几个妖吓得面色惨白,骤然一跳,随后俯身齐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妖君驾临,失礼失礼,得罪得罪!” 将若面色阴寒,颇为慵懒地看着他们,邪笑道:“一句失礼得罪就想要开脱,你们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吧……” 几个妖的身子僵了僵,只见将若十指轻点红唇,而后一道业火就由地而生。 红莲业火,可焚烧一切的红莲业火,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将若会有这个玩意儿! 邪魅的人手指支着下颚,颇为挑衅地看着他们,而那几个家伙眼看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于此了,不由得哭爹喊娘。 业火蔓延,却在离他们几人仅仅一寸的地方停滞不前,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结界挡住了,紧接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谁!”伴随着一声低喝,妖若眸色瞬变。 “刁钻刻薄,你这性子真是一言难尽。” ☆、妖孽入世(一)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妖君大大喜提撩人娇妻一枚~zZ 将若瞳孔猛然紧缩,他微微偏头,尝试着冷静下来。 时间缓慢了下来,伴随着那句话落下,一个身着白底玄青道袍的人噙着笑意从暗处走出来,他袖口压着精致的花纹,如玉的手指此刻就捏着几张黄符,优雅温声道:“将若,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时隔一百三十年,当真是……别来无恙。 那人歪头看了看将若身后哆哆嗦嗦地小妖,温言笑道:“你们可以走了,没关系。” “谢,谢,谢谢啦……” 小妖俯身一拜,席卷尘埃而去。 “你怎么了?”他颇为不解地看着将若,而后缓步靠近那人,符纸化灰,他敛眉一笑,右手摸着脸皮子,“这张皮相没有什么变化啊……” “颜于归……” “嗯,你可以这样叫我。” “傻书生……” 他轻嗤一声,掩唇无奈道:“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傻书生。” 他将手放在将若面颊两侧,舒心一叹,眸中凝着笑意,踮起脚尖将唇凑上,用舌尖温柔描摹着他的唇瓣。 将若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突然又一把将人揽入怀中,而后诱哄他。 颜于归眉头微微蹙起,鼻尖一阵酸涩,却没推开他,毕竟,自己挑起的火就得自己负责。将若的吻有些不分轻重,他手指从颜于归的衣襟处滑入,冰凉的手指却挑起点点酥麻,而后熟练地扯开了他的束腰青带。 两人身子紧贴,颜于归仰着头迎合将若,风叶躁动,他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一边后退,一边系好青带,慌慌张张道:“不行,不行,现在不行。” 将若眉头一皱,而后大步迈出,一把将他按在了树上,居高临下道:“我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颜于归嘴角一抽,而后眯眼道:“可是今日真的不行,一会儿会有人来找我的。” “谁?” “呃……”颜于归食指一抬,温言道:“我的小师弟们。” “?”将若凝眉,而后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一个轻跃就坐在了树枝上。 将若背靠着树干,而颜于归则坐在他身上,微微扶额道:“我都已经轮回了,自然不可能再和以往的人有所关系。” “仔细说说。”将若已经握着他的手,把玩了一会儿,又将他手指塞入口中,银牙细咬。 颜于归浑身一个激灵,瞪了他一眼,才道:“我如今拜在缥缈山门下,是一名道士,道号徒望。” 将若挑眉,以额抵额,蹭了蹭,其实本人还是有些迷茫糊涂地,仿佛大梦初醒,“嗯,那拜入仙门之前呢?” “没爹没娘,一穷二白。” 将若一怔,沉默了片刻,干干道:“好命数。” “我也觉得。”颜于归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挠头道:“不过你知道最好的命数是什么吗?将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还记得你吗?” 将若挑眉,颜于归道:“我没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孟婆居然没在,然后一群鬼就在那里等着,我溜了。” 将若低笑,道:“为什么溜了,而不等着?”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2章 颜于归回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不满地看向了别处。将若倾身,手掌在他面前打开,两枚指环相扣,熠熠生辉。 将若手捧着他的脸,笑道:“这次,不会再摘了。” 颜于归鼓着嘴,嘟囔道:“干嘛,摘得时候不是挺干脆的嘛?怎么今天又想给我带了,你说你打脸不……” 话虽如此,可颜于归还是磨磨唧唧地带上了那魂戒。将若又满意地蹭了蹭他,笑道:“那我们先回魅城吧。” “不行。”闻言,颜于归立刻沉脸拒绝。 “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颜于归咬牙,愤愤不平道:“这不都怪你,没事和人打架,害得两界结界松散,多少妖魔鬼怪跑出来祸世扰民,我们身为缥缈山门下弟子,可不就得匡扶正义,降妖除魔!” 将若怔了怔,随后将他的脸掰正,问道:“你还要修仙道?” 颜于归眨眼,而后双手搂着他,笑道:“我觉得没问题啊?” “是没什么问题……”将若话音未落,颜于归突然一手捂住了他的嘴,轻语道:“你先离开,有人来了。” 将若挑眉,极为不爽地将他的手拿下,冷声道:“你搞清楚了,该走的人是谁!” 颜于归面色一变,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过来了,而他还在这里和将若争执不停。 “那你化狐,化狐也可以。” “你少给我得寸进尺。” “这是什么个得寸进尺,将若,你脑子有毒吧!” “小道士,你骂谁呢?” “骂一只臭狐狸……” 两人杀气腾腾,骂的热火朝天,因此都没注意到周身环境,颜于归好不容易说服了将若,突然听到一声厉喝。 “妖孽!” 他面部抽搐了下,而后仰头望去,顺手将遮眼的狐尾扔在了一边,慢吞吞道:“常山,是我。” “大师兄!”执剑的男子一愣,后退一步,惊悚道:“你头顶那一坨东西是什么!” 颜于归抬手将扒着他脑袋的狐狸摘了下来,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笑道:“碰巧遇见了一只受困的狐狸。” 常山毛骨悚然,看着他怀中的狐狸眯了眯眼,嘴角抽搐道:“师兄,你这是闲着没事干了,甘遂和文术还没有找到呢,瞎救什么狐狸……” “他们两个还没见?”颜于归眉头蹙起,手下动作一滞,怀中的狐狸趁机搭在了他的肩头,颜于归道:“甘遂和文术不是回了消息吗?” “人没出现。”常山揉了揉脑袋,抬步走近便要打算蹂!躏一番颜于归肩头的狐狸,而颜于归下意识地一个侧身,常山讪讪一笑道:“徒望师兄,玩物丧志啊,你要是带这只野畜回去,掌门师尊还不得杀了你……” 颜于归抿唇一笑,欲言又止,便拍了拍他的脑袋,高深莫测道:“小屁孩儿,浮躁怠惰,杀伐一词,真所谓……” “停停停,打住,打住!”常山宝剑一横,后退一步,一阵恶寒,“在缥缈山整日被师父们洗脑我都忍了,一下山你还要唠叨个不停,祖宗诶!放过我们好不好,我知道师兄你很强了,你是纵横四海,天下无敌,拳打混鲲,脚踩玉帝,但是我们这群小弟真的难以容忍,下次下山修行你能不能别跟来了?” 颜于归扶着下颚,心想自己平时也没有多严厉啊,只不过是秉承着掌门师尊及各位师父的教导,外加上奉着缥缈山的门规指点着他们而已,这怎么是难以容忍的事情讷? “好。” “好什么好,不顶用了懂吗,师兄你知道你的人缘已经……诶?”常山猛然一愣,诧异地看着颜于归,又猛退一步,利剑出鞘,瑟瑟问道:“徒望师兄,你是不是被妖狐上身了?” 颜于归凝眉,而后翻身掠上了树枝间,阖眼不语。 常山在下面呆呆地愣了一会儿,而后喃喃道:“奇怪,以往不都哭着喊着要陪我们下山历练吗?这次怎么脑袋开窍了……果然还是被妖狐上身了吧!” “常山。”颜于归揉了揉眉心,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叹息道:“我被妖狐上没上身,你心里还没点儿底数吗?别吵吵嚷嚷了,今日休息一晚,明天还要去临都和文术他们会合呢。” “噢。”常山乖巧地盘腿坐下,须臾又觉得不对劲,仰头看着远处的人。 徒望师兄是怎么知道文术他们在临都的?果然,这就是缥缈山掌门心仪的第一弟子吗?实力是何等恐怖啊! 常山于幽怨中睡去,而颜于归刚睡下不久,便被折腾醒了,他一把拍来那张妖冶贱货的脸,睡意惺忪道:“做什么?” “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将若咬着他的耳朵,颜于归抿唇缩了缩,继续拍着他的脑袋,打了个哈欠,“别闹,我今日很累了,常山还在下面呢……” 将若撇嘴,不屑道:“你那个师弟一般般,察觉不到我的结界。” 颜于归无奈嗤笑,支起了身子,道:“师尊命我带他们下山历练可不是为了对付你这样的高级狐妖。” “呵。”将若手指穿过他的长发,舔唇道:“那如果遇见了如我这样难对付的妖怪怎么办?就如同今日,你可不就是遇见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颜于归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凑近凑近,手指玩着他的银丝,极为轻佻道:“当然是收归身下喽……” 将若面色一变,身子后仰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偏头轻嗤道:“就凭你这小道士,也就勉强比下面躺着的人好一些,能有什么能耐?” “有没有什么能耐,上了床你不就知道了。”颜于归叹了口气,继续扯着他的银发,只见将若面色再一变,头接着又偏,还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一下颜于归,那人又开口,憋笑道:“不过将若,你这个样子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将若宝宝偏头,求知若渴,一脸好学道:“什么事情?” 颜于归正色,淡淡道:“春天到了。” …… “滚!” ☆、临都故人(一) 作者有话要说:  常山小师弟c位出道,蠢狐狸春怨复苏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3章 与常山抵达临都时已经日中了,他们一路步行,为了不太引人注意,颜于归让将若提前匿了身子,而后来到了文术住下的客栈里。 常山大踏步地走在前面,健步如飞,一巴掌轰开了客栈门,大大咧咧道:“甘遂,师兄过来找你……呃……” “呜……疼疼疼疼死了,我拒绝!” 客栈门大开,只见一清秀的少年披头散发,衣宽带解,胸前还有一些诡异的红印,此时正在屋内满面惊恐地乱窜。 常山大喝一声,随后一把抓住了他,气急败坏道:“何方妖孽胆敢染指我小师弟,还不速速出来送死!” 少年被常山抓住,面色惨白,泪眼婆娑道:“师兄,你想多了……” “他可不就是戏份多嘛……”床幔陡然被拉开,榻上走下一男子,衣衫白洁,气质高雅。 颜于归示意那少年过来,而后指间凝着灵气在他身上探了探,道:“与怨女交手了?” “就在临都。”榻上人过来,对着颜于归俯身一拜,淡淡道:“于临都交手时,甘遂因为实战经历缺乏,措不及防就中了毒,恕文术失策。” “无妨,拔毒了就好。” 颜于归一笑,甘遂噘嘴,眼泪又要簌簌盈下,委屈地扑向了颜于归。而可惜的是,他还未靠近,颜于归身前就突然现出一白滚滚,‘嗖’地一声击打在了甘遂的额头上。 “唔……”甘遂捂着额头,这下是真的欲哭无泪了,“这个白团圆是什么?” 颜于归汗颜,对着将若招了招手,而后者极其傲然地昂了昂脑袋,送给他一个白眼,而后才扬着爪子过来。 颜于归俯身将这个傲慢无礼地小崽子抱起,又抬手揉了揉甘遂的额头,再看向文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道:“那可查清那家伙的栖身之地了?” “……” 颜于归打了个哈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碍事的,甘遂中了毒斑,你先帮他拔了毒,我去去就回。” 甘遂抿唇,一下下地挪着步子,极不情愿地靠近了文术。 出了客栈,颜于归一路南行,找着怨气最浓厚的地方,一边问道:“将若,你知道怨女吗?” 怀中的狐狸轻嗤一声,咕哝道:“知道,老熟人。” “往千秋?” “嗯。”将若道:“所以啊,你就不用管,让她折腾又何妨……” 颜于归汗颜,这都什么态度啊,他无奈道:“我也不乐意管,可是你看看,自从你与聂良挑起战争开始,妖界多少家伙都逃窜到了人界,缥缈山这几百年来都没闲过。” “怪我喽?”将若极其不爽,道:“你们缥缈山缥缈门好歹是天下第一大仙门,怎么处理几个小妖怪就抱怨?实力喂狗了吧……” 颜于归十分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道:“你有理。一会儿我忙着,你就不要来打扰,一边玩去。” 将若‘嘁’了一声,而后潇洒地跳到了一公孙树上,不远处的半山坡,颜于归动作麻利地捏诀换了一身衣物,并立起一张蓝布幡子,上著着”神算“两个大字。 他半倚着树,似眠非眠。 不消片刻,山下便下来一名女子,那女子手撑着后背,明显怀有身孕。 颜于归睁开了眼,弹了弹道袍,将若看着他靠近那女子,神神叨叨地说了好久,那女子起先是百般不愿,而后眉头紧蹙,再犹豫不决地伸出了手。 颜于归先是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而后研究着女子的手纹,顺手起卦,面色大变。 将若化为人形,支着脑袋看他。 颜于归右手一抖,一节质地温润的赤色手串露出,朱砂红色的火焰流纹甚是妖娆,末端还系着段红流苏。 一纸黄符抖出,颜于归将符纸交给了女子,女子毕恭毕敬地接过,连连道谢,而后离去。 “你刚才在干什么?” 颜于归刚收拾好了幡子,将若突然贴近,他伸手推了推那张妖孽脸,道:“还能干什么?算卦呗。” “算卦?”见颜于归离开,将若负手又跟上,挑眉道:“我都忘记了,你是个小道士,还会算卦的,那你帮我算一卦。” 见他突然贪玩,颜于归抿唇一笑,挑眉问道:“好啊,前世今生、姻缘仕途,你要算哪一个?” “不用算太多。”将若颔首一笑,颜于归凑近,冷不防地被他握住了手,而后听他温和淡定道:“你就算算我命中有你不……” 颜于归面色戛然泛红,而后反手将他手腕握住就走,轻嗔:“别闹,还在办正事呢!” 将若被他扯着,笑得一脸开心。 是夜,颜于归带着将若住进了客栈,而常山等人则守在了那名女子家附近。 推开了窗扉,一眼便能看到那张氏女子的家,如今灯火熄灭,隐在临都之中,平平淡淡,可在一些修道人士眼中,那座房子,煞气临人。 原因在于那张氏腹中的胎儿,而再根本来说,则是往千秋这个祸害。 当年燕林,颜于归同将若离开后,往千秋的儿子便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杀死了往千秋,而往千秋这个福大命大的家伙并没有魂飞魄散,重活一世还有一魂一魄,为了恢复力量,她寻找着合适的胎儿宿体,并于清明时节,阴气浓郁之时,吞掉那孩子的魂魄。 故孩子生下来便有些痴傻,父母也很难察觉,直到孩子长大。 往千秋在宿体之中时并无多少意识,而颜于归就是掐中她这一点儿,所以才哄骗了张氏,意欲用法术将往千秋从她腹中逼出来,如此便可不伤张氏母子。 可是,情况好像并不在预料之中…… 张氏,睡了! “没有喝符水?”颜于归不确切地看着,一手摩挲着下颚,喃喃自语:“明明告知她回家就要喝上符水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颜于归趴在门框上,沉吟片刻,虽然打定主意不插手了,可对于往千秋这个敌人,他还是不放心由常山几人直接上手,便问道:“将若,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掉往千秋?就比如……呃,将若?” 颜于归回头,眸色一变。 床榻之上,那只死狐狸此时正如毛虫一样,用被子裹着自己,头都没露出半颗。 “你怎么了?”颜于归坐在床榻上,伸手扯了扯被子,没扯动,那人反而裹得更紧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4章 “别碰。”妖若声音闷闷,道:“你自己睡你自己的,我不舒服。” “啊?”他还未答话,屋内烛火突然熄灭,眼前一暗,那人身子一滚,滚到了墙根下,不再说话。 颜于归合衣躺下,看着墙角的人,默默无言。 夜沉,屋内簌簌响着声音,颜于归手掌覆额,睁开了眼,微微偏头。 “将若?”他起身,轻而易举地扯下了将若身上的被子,抿着唇,迟疑不定道:“你是不是……真的发春了?” 将若绯红着一张脸,朱唇轻咬,眸含玉水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才发春了!” 颜于归盘腿而坐,看着他此时浑身蜜色,摇头叹息:“发春就发春了,你害羞什么?我懂我懂。” “你懂个屁!”将若抬脚揣了他一下,乘机又望墙角落里缩了缩。 颜于归摩挲着下颚,道:“你这都成狐君了也会有这种状况?平常都是怎么解决的?找几只母狐狸?还是自己私下里解决?” 将若气得一口气没有顺下,脸又涨红,大抵是没这么丢人过,愤愤道:“颜于归,你枉为君子,言语卑鄙无耻的很,什么缥缈门清修,也只有世人愚昧才会信……” 颜于归面色变得有些诡异,他咕哝了几句,而后凑近将若,手掌覆压在他额间,冰凉对着炽热,将若舒服的轻哼了一声,而后又往他手下蹭了蹭。 颜于归看着他异于平常地乖巧,‘啧’了一声,而后颔首一边替他宽衣解带,一边道:“果然,行为举止言语都不太对劲,神智都不受控制了,那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将若喘息气,狐狸耳朵都露了出来,颜于归道:“以前是莲止帮你的?” 将若沉沉地压在颜于归肩头,衣衫凌乱地‘嗯’了一声,闷声道:“他有药的。” “那你去找他要。” 将若似嗔似怒地看了他一眼,哑声道:“我这个样子还能去得了魅城?而且就算去了,莲止也不在,小道士,你存心不让我好是吧?” “他走了?”颜于归沉吟了片刻,右手成拳抵唇,突然按住了将若的后脑勺,极为轻佻地舔了舔妖若的唇瓣,而后问道:“如何?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儿?” 白如雪,大如扇地尾巴在左右摇摆,将若双手合交在身前,一双星星眼好奇地看着颜于归。 颜于归嘴角一抽,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心中暗忖:果然,还是舒服的吧…… ☆、临都故人(二) 作者有话要说: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颜于归也不需要将若回答了。 他将被子和长枕都堆在了一起,而后小心翼翼地让将若靠在上面。此时美人儿罗衫半解,媚眼如丝,窗外皎月倾洒,清风微抚。 将若难耐,一手抓着锦被,侧头咬着枕头,颜于归凝眉,而后跪坐在妖若双腿之间,无奈道:“你下次留神些,这个样子很容易被算计的……” “你要做什么……”将若身子缩了缩,双眸湿润,眼角泛红,看样子像个被欺凌的受害者。 可一会儿委屈的是他颜于归好嘛!!! 颜于归沉着脸,无语地仰头看着他,没好气道:“你这个害羞是个什么意思……” 将若更加委屈,大抵已经神志不清了,颜于归陡然想起他的话。以往发生这种事情时,他都是拿着莲止的药,然后自己躲到小黑屋里去的,这么正大光明地解决,好像确实有害羞的理由。可这将若平时却很是能撩的,难不成因为狐狸本媚? 将若也知道他要做什么,可还是抗拒地躲了躲,喃喃自语道:“这种事情一次怎么可能……” 正在俯身解将若衣带的颜于归一愣,手指生生顿住,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道:“那你说要几次?” “我没,说……”将若说话都有些发颤,他道:“不过如果有莲止的药,五天也就好了。” 颜于归身子猛然后仰,而后一把甩开了他的衣带,冷冷道:“你马上回魅城找莲止去。” 将若黑眸一凝,歪着头道:“我说了找不到,而且,吃亏的是我。” 颜于归嘴角一抽,道:“恬不知耻!” 骂人归骂人,颜于归看着将若一脸隐忍地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一手按住他的腿,一手向他身下探去。 将若低喝几声,双腿自然而然地勾住了颜于归的腰,轻吟连连,而相比将若一脸享受的样子,颜于归则面无表情,直到深夜。 清早,被街头巷尾地叫卖声吵醒,颜于归揉了揉眼睛,身子还没支起来,就被人从后面一搂,再次压下,枕边人清道:“你别动。” 不动你个鬼。 “我得去张氏家瞧瞧。” “睡觉,你昨晚累了。”将若如是说到,半分没有让他爬起来的意思。 颜于归气得发颤,而后再也不顾及他,一把掀开了身上搭着的手,穿衣洗漱。 榻上的人打了个哈欠,趴在那一堆枕被上,托腮看着他,道:“你不去也可以的,反正往千秋又没有出来,那些小渣渣能出什么事……” 颜于归没回头理他,自顾自地收拾着,出门前才道:“你自己先在这里待着,我晚些回来。”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晚去迟都一样,往千秋跑不出来,没什么伤害的。” 颜于归突然顿足,回首看着榻上人,眸色难辨,半晌才淡淡笑道:“抱歉,是我着急了。” 将若偏头,下意识地抬起了左手,那枚魂戒紧锁无名指,他突然幽幽问道:“小道士,你手没事吧?” 颜于归扶着门框都险些一个踉跄摔倒,他扶额,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客栈。 张氏母子家门外,常山三人蹲了一夜的点,也没有瞅见任何异样,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程,颜于归已到。 “师兄,你这是鬼压床了吧!”常山率先瞅见他,极其浮夸地喊了一句。 颜于归沉着脸,手刚刚抬起,一旁抓着文术的甘遂又怯懦道:“师兄应该只是晚上疲劳过度了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5章 颜于归手再次抬了一个高度,就要解释,甘遂又喏喏叹道:“虽然说是撒手人寰了,可师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我们,竟然夜里都要为我们操心,可我们这些师弟学艺不精,经常给师兄惹麻烦,真是不可饶恕……” 文术面无表情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纠正道:“是撒手不管。” “等等。”颜于归这次终于插入了话,问道:“张氏如今怎样?” “没什么样子,依旧照常去天药祠为她孩子祈福。”常山摆手。 “好吧,我懂了,你们分开去转转,我去一趟天药祠。”颜于归颔首,摆手离去。 “徒望师兄。” “嗯?” 颜于归偏头,身后文术右手抬起,向左一指,悠悠道:“天药祠需要走这边。” 见颜于归闷不做声地离开,甘遂有些担心地扯了扯文术的袖子,喏喏道:“这样放师兄出门真的没问题吗?” “他可以凭借妖气来寻路的。” 甘遂还是有些担心,而半个时辰后,寻着妖气寻找往千秋的颜于归已经走向了与天药祠完全相反的方向。 城门外还有来往贸易的客商,颜于归游离其中,也觉得路不太对,便问了问,往回走了没几步,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拨开人群,几步跟上。 那人停在一卖玉器商贩处,手指正捧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却只是看了几眼,而后淡笑将其放下,转过身子。 “于归兄?”那人颇为诧异,几步过来,却又在一尺之外,微微顿足不前。 颜于归挑眉,唇角勾起,淡淡道:“未眠兄,好久不见。” 苏未眠眸色一变,几乎是惊吓状,而后过来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记得我?” “躲了孟婆汤。”颜于归歪头,而后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云中之地有一个凶犯逃脱了,我出来找找看。”久别重逢,苏未眠眼中始终带着笑意,道:“你这身装扮似乎是来自缥缈门,也是来抓妖的?” “对啊。”提及这个,颜于归就十分苦恼,抬手揉了揉眉心的,道:“就是往千秋的那个事情,有些棘手。” “她在临都?” “嗯,对了,你还没有进临都看吧?”颜于归一愣,从他走的方向来看,真的就只是随便走走,果不其然,苏未眠点了点头,颜于归道:“那你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也好,正有此意。”苏未眠敛眉,与颜于归并肩而行,依旧如常,高谈阔论,视线随意瞥了瞥,苏未眠看见了他左手无名指处的一枚银戒,淡笑道:“你已经见过将若了。” 苏未眠语气笃定,颜于归凝眉一笑,道:“是啊,我也是刚见到不久。” 也是找了二十余年不久。 苏未眠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抿唇不语,半晌才又转移开了话题,道:“往千秋那事我有所耳闻,按照你们缥缈门的规矩,抓住后是选择渡化还是散魂?” “还不知道。”颜于归也很是苦恼,因为这件事情他是打算交给常山他们做的,而常山主和,文术主战,甘遂游移不定,这三人性子天差地别,能不在往千秋重新逃走之前商讨好对策都不错了。 “往千秋的罪过似乎还没有达到散魂的境界。”苏未眠手指微抬,思索道:“倒是可以考虑关押几百年,而后送入轮回之境。” “这个法子是个不错的选择。”颜于归颔首,随即苦笑,摆手叹道:“可是我现在只是个陪衬,如何处理还要看那些弟子怎么想?” 苏未眠掩唇‘嗤’地笑了一声,打趣他道:“我懂了,原来于归兄已经是长老级人物了,这次是指挥的。” “什么长老不长老的,只是普通弟子而已。”颜于归叹气,无语道:“我这样子要是能被称作长老,缥缈山岂不是要废了。” 苏未眠同其淡笑,又问道:“与你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在缥缈门的道号呢?” 颜于归面色一变,支支吾吾了须臾,才干巴巴道:“道号,徒望。” 苏未眠愣了愣,随即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艰难说道:“缥缈仙门,三念祖师门下首席弟子徒望,确实能被称得上是普通弟子。” 颜于归扶额,无比悲痛,其实,他真的只想默默无闻而已,可惜那个千杀的三念祖师并不懂得低调二词为何物,他只知道名誉最大,自己弟子有多厉害,不仅缥缈门要知道,天下都要知道。 所以对于徒望这个道号,颜于归其实是排斥至极的。 “你也别拿这种事取笑我了,我也是情非得已。”颜于归耸肩,淡淡道:“我那师祖就那样,动不动就爱拿我说事……” “未眠?” “嗯?”苏未眠恍然回神,对着颜于归浅浅一笑,道:“我听着。” 颜于归凝眉,道:“你确实在听着,也只是听着而已。” 他微微仰头,两人此时已经到了临都城门外,几尺高的城门上镌刻着临都二字,苏未眠也顺着颜于归的视线望上去,眸色淡淡。 “你一直注意着它,有什么问题吗?” 苏未眠敛眸,眸色不明,他淡淡道:“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以前来过这里做守墓人吧?”按说苏未眠居所不定,来过临都一次也不足为奇。 “或许。”苏未眠淡淡一笑,而后先一步进了城门。 颜于归看着他遗世而独立的身影,又微微仰头,喃喃自语:“临都……” 苏未眠走的随意,可不知怎地,颜于归瞧着,他似乎有些排斥,有些勉强。 ☆、临都故人(三)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是回家的诱惑 从踏入临都开始,苏未眠虽神情依旧,可眸子却有些涣散,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偶尔也会停下来看看。 “这座城池,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6章 苏未眠没吱声,似乎很是痛苦,抬手揉了揉眉心,颜于归只道他向来都是温润淡笑,头一次见他这样,便有些担心道:“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便不要进去了。” “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苏未眠敛眉,道:“只是觉得这里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何时来过。” “有必要想起来吗?” 苏未眠抿唇沉默,而后点头。 “那不如再走走看,或许就能想起来个大概。” “也罢。”苏未眠叹了口气,道:“你的事情重要,那便随着你走,不用在意我。” “好。”颜于归点头,随后又在街角摊贩那里问了个路,这才与苏未眠往天药祠的方向走去。其实算算时间,张氏可能已经不在天药祠内了,可是颜于归一时也不知该去何处寻她,便只能碰碰运气了。 天药祠位于临都南城内一角,那里供奉着一对夫妻,据说那夫妻二人都是声名远外的大夫,曾经救临都于水火之中,是临都的大恩人,是临都的大英雄,所以临都人便设立牌位,建祠堂以供奉两人,至于那是何时的事情了,临都老一辈的人都说不清,只知道那是先辈们传下来的习俗。 天药祠外,颜于归手托着罗盘,在罗汉树下打转,时而停下来掐指低语,而一旁,苏未眠看着他,啼笑皆非。 现在这个时间,天药祠内并没有多少人,有些随着父母而来的孩子脾性闹,不肯在里面规规矩矩地祭拜,便溜达了出来,见颜于归这身打扮好奇,就跟在了他身后,像模像样地学着。 颜于归轻轻一笑,随后收起了罗盘,刚要说话,一旁的苏未眠却已经抬步过来,俯身蹲下,问其中一个小男孩,“小家伙,你知道这里面供奉着谁吗?” “药仙啊。”小童牙齿还没长齐全,说话时还露着风,咬字有些不清不楚。 “药仙是谁?” “药仙就是药仙。”他嘟了嘟嘴,身后另一名较为年长的孩子突然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警惕地看着苏未眠,道:“先生要是有问题就去问祠堂里的大人吧,我们是孩子,不太懂什么。” 说完,他又扯着那小童远去,并且低声道:“你以后不要和陌生人搭话,我会担心的。” 小童抿唇,嘟嘴道:“知道知道了。” “敷衍,今日得亏我在,你说我要是不在,你真遇见了坏人怎么办?”年长的孩子叹了口气,又无奈道:“你一定得照顾好自己,要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小童莫名其妙地抬脚踩了身旁人一下,语气有些凝滞,哽咽道:“干嘛要放心不下我,你说过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今说这话又是有了离开的打算吗!” 年长的孩子无奈摇头,抬手将他的头发揉的乱糟糟地,轻笑道:“谁告诉你我要离开的,你这家伙,该细心时不细心,就爱在这里瞎猜……” 小童又抬起脚来,可这次那人却有了防御,并没有被踩到。 两人打打闹闹地远去,余下的孩子也渐渐散了。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苏未眠站在树下,目光清浅,问道:“这个地方,以前不叫临都吧?” “嗯?不太清楚。” 颜于归一愣,苏未眠抬步往天药祠内走,这祠堂并不大,只是院子有些宽敞,下来就没什么了,站在院门外,院内景物一览无遗,包括正堂内那两座石雕彩绘像。 苏未眠倚门看着,许久,轻嗤一声笑出,摇头道:“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这样。” 颜于归看着他,苏未眠这才揉着后脑勺,幽幽道:“临都原先并不叫做临都,而是抚城。”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苏未眠目光放在祠堂内的雕像身上,神情难辨,道:“几千年前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颜于归道:“所以这里是你最初的家了。” “家。”苏未眠语中略微有些嘲讽的意思,抬步往祠堂处走了走,背对着颜于归,缓缓道:“天药祠,最早是苏家的祖祠。” 颜于归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听到最惊悚的消息也不过如此,他呆愣愣地瞅着苏未眠的背影,也看不到他的神情,迟疑道:“那这里如今祭拜的……” “是我的父母。” “你不是不懂医术吗?”父母为医,作为儿子却丝毫不懂医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太符合伦理。 “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医术而已,没人能够逼迫我学,从始至终。” 苏未眠一直站在门外,丝毫没有进去仔细瞧瞧地意思,颜于归道:“你不进去点三炷香祭拜一下吗?” 苏未眠不语,迟疑了很久,却是转身离开,道:“当年,我父母是整个临都最好的大夫,他们每日都要出去看病人,根本无暇顾及我。” 晨起夜归,所以苏未眠见着他父母的时间,几乎没有街头巷尾的乞丐们长,那时的他们并不会存多余的心思来照顾苏未眠,所以苏未眠虽有父母生,却无父母养,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如果我还是当年的我,这祠堂定要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苏未眠语气淡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掺杂其中,似有恨意,却又半开玩笑。颜于归重活一世,在被缥缈门收留之前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对苏未眠的过去却做不得感同身受。 他缄默不语,正在这时,苏未眠突然侧身,目光凛冽,低喝一声:“谁!” 颜于归回头冷睨一眼,只见祠堂内悄然掠过一道黑影,犹如鬼魅一般骇人。苏未眠闪身而入,颜于归紧随其后,而两人还未进入祠堂,就猛然被一结界阻挡。 “师兄!” “甘遂?”颜于归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微微挑眉,“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文术和常山呢?有什么麻烦吗?” 颜于归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甘遂听得是头昏脑胀,便按着文术之前嘱咐过的话,说道:“往千秋逃出来了,不过事情却变得有些麻烦了,她知道缥缈山如今在插手此事,恐妖力不足,便在乱葬岗挖出了一个女尸准备炼化,我们几个力量不足,难以阻止她,所以文术师兄让我过来请你。” “这个时候?”颜于归凝眉沉思,苏未眠便道:“你先过去看看,祠堂这里交给我吧。” “你一个人没有问题吗?”不是他有些看扁苏未眠,只是在三君之中,苏未眠的妖力本就不行,一个人万一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苏未眠眯眼笑了笑,抬手一指身侧,道:“无妨,荼华在跟着我。” 他话音刚落,阴影处便浮现出一人,那女子玄衣劲爽,一双眸子干净清冽,不惹尘埃,对着颜于归微微颔首,而后便将目光移在了苏未眠身上。 甘遂被突如其来的荼华吓得一阵心惊,抬起手指就颤颤巍巍道:“那,那,妖……” 颜于归一把捂住他的嘴,淡笑道:“那既然如此,这里就麻烦你处理了。”他扭着甘遂那苦逼的孩子一个转身,却又想起了什么,侧身道:“我如何能找到你?” 苏未眠一直看着他,等他回头,他道:“若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麻烦将若通知我,或许我闲来无事,也可以找你喝杯酒。” “也好。”颜于归点了点头,想到那边的事情也不能耽搁,提着甘遂的衣领就走。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7章 身后,苏未眠负手而立,衣袂飘然,他回身抬手,指间碧光飞舞,犹如流萤之火,迅速窜开。 那一道结界迅速碎裂,片片坠地,化为乌有。荼华几步上前,站在他身后,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一样,不语不言。 “刚进来时你也没有察觉吗?” “没有。”荼华右手微抬,似乎是打算放在身前人的头上,顿了片刻,最终也只是拍了拍苏未眠的肩头,叹息道:“毕竟几千年的光景了,连名字都变了,还有什么是没有变过的……” “什么是没有变过的……”苏未眠淡淡接口,抬手指了指那祠堂里的石像,侧过身子看着荼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道:“你看,这里被祭拜的人就没有变过。” “王上。”荼华有些疲惫,她心中仿佛扎了刺,而且不断生长,不断撕扯,荼华握紧拳头,道:“若想恨,就恨吧。” “为何怨恨?”苏未眠默默看着那祠堂深处,一双黑瞳犹如古井,看不清情绪,他再次道出心中疑虑,“为何怨恨?是因为那些事情不可饶恕吗?荼华,你应该知道的,时隔多年,扪心自问,连我都觉得他们是对的,又如何去怨恨他们呢?” 他一步踏上石阶,道:“他说的没错,祠堂内供奉的是对我有赐命之恩的人,要三炷香拜一拜的。” 荼华颔首站在祠堂外,只听里面人淡淡道:“我回来了。” ☆、临都故人(四) 作者有话要说:  买家秀,卖家秀 临都内近日多了一处宅子,说是多出的也不全然正确,因为那宅子起先因为有闹鬼的传言,所以一直荒废着。但近日却被买下了,宅子的主人是谁,没人知道,宅子的门始终紧闭,再加上因为闹鬼,也没人敢去拜访,街坊领居只知道那宅子名叫风悦阑珊处。 很多人见到那个牌匾时都怀疑名字被刻错了,但是店家严格声明:别乱砸我招牌,买家留言就是这个,百分之百没有错字,我们绝对不会坑害本地顾客,如果不信,有胆你就去主人家质疑! 路过的人看了看那阴气森森的鬼宅,纷纷摆手。对的错的都不重要,左右也不是他们入住,谁管那个名字。 颜于归歪头看着宅子上的牌匾,沉思了许久,这才伸手敲着门环。 门环碰撞着木门,响了两声,而后吱呀一声从内打开,却没有人。如果是寻常人看见这情形,不吓个全死,也要吓个半死,好在这个时辰并没有多少人。 颜于归悄无声息地进了宅子,门在身后合上,入目一片青翠。 香竹似海,漫无边际,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这宅子是一处荒宅,颜于归一定一个巴掌搂上去,将他摁在地上,让他掰大眼睛看个清楚。 实在是,太过于崭新了。寻常新建好的宅子都没有这地干净,不过不用匪夷所思,颜于归知道,这种事情,抬抬手指就好了。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右手手指一捏,念念有词,那符纸脱离开他的手,悬浮在半空,似乎在嗅着东西,而后折了折身子,悠悠地往一处地方飞去。 颜于归跟在身后,悠然自得地赏着满园春色,身前的符纸飘着,有时发现距离过大了,便停下来抱着一竹竿子,等着后面慢腾腾的颜于归。 动作迟缓的老人家颜于归跟着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的符纸终于飘飘然地落下,而后化为灰烬。 竹林中坐着的苏未眠微微仰头,道:“你可真是来的巧,我刚回来。” 颜于归抬步坐在他对面,也不客气,俯身给自己沏了一杯清茶,道:“你也挺速度的,这么快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地方,是打算长住吗?” “也不算长住,就是闲来无事,想待一阵子而已。”苏未眠微微一笑,从躺椅上坐了个端正,问道:“几天不见,我还不知道呢,那日一别,往千秋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哎,别提了。”颜于归苦笑一声,摇头道:“那几个孩子心念太弱,随随便便就被往千秋钻了空子。” “你这语气……”苏未眠忍着笑意,道:“也不过是活了两世,见的人事多了而已,若放你当年,还不一定做的比他们好。” 有那么差劲嘛? 颜于归抿唇,瞥了他一眼,苏未眠耸肩,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真不知道将若他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他?这不是回魅城了嘛。”颜于归微微眯眼,想起今早上将若同他告别,说是他以前的身体还被放在魅城,如果不处理掉,万一对他现在有了影响就不好了。 虽然此法情谊深深,可一想到将若那个死狐狸藏了他的尸体几百年,颜于归便觉一阵恶寒,赶紧喝了一杯热茶。 苏未眠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轻咳几声,正在这时,荼华从竹林深处走来,俯身往石案上放置了一碟茶点,再不发一言的离开。 “哦,关于往千秋,我近日闲来也跟踪了一下。”苏未眠将碟子往颜于归面前一推,手指敲了敲玉碟子的边缘,道:“她的力量比以前强大了很多,不过凭你的能力,将其渡化是没有问题的,你要插手吗?” “往千秋的事情有些棘手,不过我还是按照惯例,让他们自己处理,除非迫不得已。” “你的事情也很棘手。” “?”颜于归凝眉,不解地看着他,许久,扯起唇角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你本该去跟着缥缈门的那几个弟子,却偏偏在今日来了我这里,你很烦。”苏未眠手指捏着茶杯,并未抬眼看他,只是淡淡陈述着。 “你觉得我在烦什么?”颜于归抿唇,细心请教。 “庸人自扰呗。” 颜于归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不止,无奈道:“未眠兄啊未眠兄……” 待颜于归自嘲够了,苏未眠继续问道:“那你是打算好了,临都事情结束后就带将若回缥缈门?” “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不敢拿将若的性命做赌注。”颜于归缓缓闭上了眼,其实从他当年拜入缥缈门下时,他就已经说清楚了,如果找到了将若,他就会离开缥缈门,但是眼看归期要至,对于将若,他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好,颜于归仿佛喃喃自语,道:“我以前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可是不知为何,最近心思有点多。” “你怕不能长生。”苏未眠一针见血,淡淡道:“更确切地说,你怕死,你怕他一人独活。于归,你是注定要走仙道的人,而将若也不会舍弃他的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走在一起,以后也很难走在一起。” “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可怖吗?”颜于归摇头,他觉得苏未眠是懂的,他可以做到感同身受。 “几度春秋,沧海桑田,终究孑然一身。”苏未眠苦笑,他怎么不知道那种感觉的可怖,那种无力,那种窒息,只此一生,都已经要了他的命。 颜于归抬眼看他,苏未眠淡笑一声,道:“抱歉,不该和你在这里说着感伤之事。”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嗯?”苏未眠敛眉,笑道:“你是在问风月吧。” “风悦阑珊处?” “是此事无关风与月。”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8章 看着他的盈盈笑意,颜于归觉得他不能再谈那个孩子了,至少如今,只是问过名字罢了。有些事情,一旦深究,恐会伤人伤己。 他身子微微后仰,就轻靠在了一翠竹身上,眯眼舒了一口气,强硬地扯开了话,“好不容易有个理由休息,不谈事情了……” 苏未眠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忍笑忍了片刻,“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当个看客,泡壶清茶坐下,由着这婆娑极乐的三千世界自个儿取舍。” 颜于归抬手摸了摸后颈,而后执杯,两人虚空一个碰撞,相视而笑。 日光渐移,竹林越发静谧,直到黄昏降临,林子里开始添了一分血色,颜于归这才与苏未眠作别,离开了风悦阑珊处。 街上行人稀疏,微风卷着繁华过后的落寞,在这条长街中,归于沉寂。 颜于归步子停住,负手仰头,目光深邃,晚风停歇,几片落叶顿于半空之中,一切都被静止。身边的行人面色依旧,有的方才似乎还在高谈阔论,颜于归微微抬手,身后突然一阵寒气逼来,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颜于归敛眉,右手按住了那只手,迅速向外一折,并弯腰转身,左手就扣住了身后人的咽喉。 “未眠兄?” 苏未眠淡淡一笑,脖子上的手一松,他轻易脱离了那人的桎梏,揉了揉微红的脖颈,“抱歉,吓到你了。” 颜于归看着他,连连摆手,有些尴尬道:“是我抱歉了,没料到是你。”他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你走后我就发现不对劲了。”那时颜于归刚离开风悦阑珊处不到一刻钟,临都的天陡然变色,苏未眠同荼华出来时,只见漫天浸染着诡丽的紫魅色泽,万物归寂,苏未眠始觉怪异,连忙过来寻找颜于归。 苏未眠身后渐渐浮现出一人,荼华敛眉站在他身后,声音沙哑,“是梦魇。” 闻言,苏未眠的神色有一刹那的变化,不过须臾,颜于归并没有看见,只听见他笑道:“看来往千秋打算背水一战了。” 颜于归身子一偏,目光悠远。看来往千秋已经彻底拥有了那具身体,否则不可能有如此能力,居然召唤出祸世梦魇,覆盖了临都一整座城,这种东西,连他都难以对付,何况常山那几个混世棍。 苏未眠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道:“你现在赶过去救援吧,临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上的神灵不可能无所察觉,只不过时间问题而已,所以往千秋一定会选择速战速决,如果实在棘手,那就拖延。” “好。”颜于归颔首,不经意间瞥见苏未眠身后的荼华抿着唇,神色淡漠。 “那就快些,我同荼华去找梦魇真身所居。” 颜于归也知道些事情耽搁不了,常山那边情况不可知,要是他们有个好歹,缥缈那边还不得宰了他。 见他离开,苏未眠敛眉,声色低沉,“有办法出去吗?” “只能选择从内部撕裂。” 苏未眠口中发出几声异常的笑声,再抬起头来,目光清浅,“从云中之地跑到了临都,我以为它能有多大的出息,原来也不过是做他人的走狗。” “王上,事关那个人,你……” “我知道。”苏未眠侧身看她,悠悠道:“我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吊打BOSS(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是大山深处最纯良无公害的梦魇小公仆 荼华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她不常笑,因此这个笑容极其不自然,甚至可以用生硬来形容,而苏未眠也没有仔细看。 敌暗我明本就是不利的局势,何况如今他们对付的还是擅操控人心的梦魇,苏未眠同荼华似乎漫不经心的在大街上走着,却悄无声息地散着妖力。 那些本定在街上的人面上表情开始微微变化,有的嘴角缓缓勾起,有的眼中浸染血色,还有的作惊恐状,他们身子不动,唯有面色诡变,分外骇人。 身后荼华警惕地看着四周情况,苏未眠负手而行,面色淡然,周围紫烟渐渐浓郁,不过须臾,眼前之路已经不可见。 大街上混杂着笑声和哭声,甚至还有细微的蛇信子声。浓雾之中,一道细如发的银丝缓缓靠近,苏未眠和荼华不可察觉,那道银丝很快便缠绕住了苏未眠的足腕,再攀岩而上。 原本徐徐的步子顿住,苏未眠抬指,神色淡淡,又看向了身后的荼华,唇角微扬,不发一词。 清明的黑瞳渐渐涣散,苏未眠往前抬步,而后身子不稳,往前一栽。 ――――――――梦魇分割线 “悦儿,你回来了。” “父亲母亲。”年少的他俯身一拜,恭谨道:“是要外出吗?” 门前的两人背着竹篓,女人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铺子里药材缺失,我同你父亲要上山采药,你自己一人在家要注意安全。”说罢,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吊铜钱,“今日你就去你张伯伯那里吃些东西,委屈一下。” “哦。”他抬手收起了那吊铜钱,侧身让开了路,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屋内此时空荡荡的,苏悦看着,没有进去,而是转身上了街。 “呦,小悦。”街角上的人正忙着收拾摊位,猛然瞥见了他,粗糙的手掌一摩挲,“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苏大夫又出去了吗?” “嗯,他们出去采药了。”苏悦跳到木凳子上,晃着小腿。 “这样啊……”那人转身,手下动作不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蓦然回头,皱眉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吃东西?” 苏悦歪头,嘟着嘴,依旧晃腿不说话。 那人手脚麻利地翻着东西,许久,舒心一笑,道:“呐,找到了,我记得还有一些馄饨的。” 馄饨入锅,水片刻后就滚开,几点葱花香油入碗,馄饨香甜。苏悦终于不再晃腿,而是跳了下来,伸手取出几枚铜钱,垫脚放在了高木案上,接过了馄饨。 “我这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带回去吃,明日再过来一趟。” “好。”苏悦站的端正,颔首一笑,踏着小碎步就离开了主街。 灯火摇曳,街上行人越发少的紧,百步外,一间古屋隐藏其中,仿佛被遗弃了一样,半盏灯火都没有点。苏悦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而后完全停下,手里的馄饨还冒着热气,他微微歪头,而后坐在了一旁的石阶处,馄饨丢弃一旁。 “喂,你再不吃就凉了。” 有人推了他两把,原来不知不觉中,苏悦已经睡在了石阶上,他揉了揉眼睛,看着身边的人,不清不楚道:“不想吃,你要吃就自己吃吧……”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49章 身侧的少年一拧眉,站起身子就要离开,而后突然回头仔细盯着他,“我认识你,苏大夫家的孩子,苏悦。” 苏悦仰头,“你知道我父母?” “知道,他们经常义诊,还送东西过来。”少年犹自又坐在了他身侧,“他们是很好的人,不会嫌弃我们。” 苏悦偏头笑了笑,说实话,他与他父母呆过的时间真的不如一些外人多,就比如面前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风月。” “哦。”苏悦敛眉,将馄饨碗塞入他怀里,“你吃吧,我不饿,省得又浪费了。” 风月闻言一愣,挑眉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经常浪费食物?” 苏悦眉头一皱,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偶尔。” “偶尔也是不对的!”少年捧着馄饨碗,义愤填膺,喋喋不休地教导着他,“你要知道粒粒皆辛苦,浪费粮食怎么可以?你没有被饿过吗?你知不知道那种饥饿的感受?痛不欲生四个字都有些……” “啰嗦,你烦死了!”苏悦的父母行医,对于他则是放养式培育,因此从小到大,苏悦几乎没有听过他父母的教诲,大多数东西都是学堂学的,偶然多个说话的声音,再加上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苏悦心中自然生出一分恼火之意,捞起碗里的勺子就塞入他嘴中。 风月被他猛然袭击,一口馄饨卡在喉咙,俯身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苏悦得逞,一手支着脑袋就那样看着,笑得一脸狡黠。 “苏悦,苏悦……”少年盘腿而坐,眉眼带笑。 “嗯……让我再睡一会儿……”趴在少年腿上的人揉了揉惺忪睡眼,却是从他身上起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现在才什么时辰?” “你该回家了,不然苏大夫会担心的。”风月揉了揉发麻的腿脚,倾身给他束好了发。 苏悦歪着脑袋,很明显地不配合,风月一边嗤笑,一边摆弄着他的头,苏悦撇嘴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每天都排满了病人,我回去能干什么?” “那也不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苏悦打了个哈欠,顺手拽了拽风月刚为他束好的头发,满意一笑,弯眼看着他,“不如我们去青草塘玩一会儿?” 风月淡笑,抬手就毫不留情地敲了敲他的脑门,“苏悦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少年苦闷着一张脸,极其不乐意地回了家,一边咒骂,一边跺脚,身侧人眉眼带笑,对于他的抱怨,不发一词。 …… “王上。” “苏悦。” 地上躺着的人身子微微蜷缩,手指摊开,一线银丝缠绕在他腕间,嫣红的血逐渐染红了银丝,而那些东西便可作为梦魇的食物。 梦魇善织梦造笼,它可以悲伤为食,亦可以欢愉为食,碰上如此不挑食的东西,别说荼华,连苏未眠都束手无策,而偏偏苏未眠主动迎了上去,荼华清楚的。 苏未眠长长的一生根本就是无悲无喜,而唯独逃不出解不开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五年相伴的时间。 那五年的记忆,就如同毒蛇一般潜伏在深处,随时随地都能给苏未眠致命的一击,就如同现在。 “苏未眠。”荼华又试探地唤了一声,那人依旧沉睡,仿佛没了生气。 而此时,苏未眠魂险迷雾,那两个少年肆无忌惮地在迷境之中打闹,他面色淡漠,目光只是从那些幻象上掠过,不作沉思。 “你要窥探此境吗?” 茫茫迷境内突然响起了苍老的声音,苏未眠止步,漠然地看着身前的那个少年,道:“并不。” “那你为何要闯此地?” “我只是守诺。”身前的幻象又变,苏未眠步子后退,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他淡淡道:“把他还给我。” 面前倏然出现一道天堑,一个满身鲜血地少年跪坐在地上,声音嘶哑:“你不能带他走!把风月还给我!还给我!” “把他,还给我啊……” 苏未眠手起,幻象破碎,暗处的声音嗤笑,又道:“苏未眠,你说,我明明知道那个孩子是你的软肋,为何甘愿冒着被妖族追杀的风险,劫走了他的身体?” “因为你想死。” “哈哈哈哈……”那声音越发诡异,男女老少,什么声音都有,“我死不死尚不可知,只是你,苏未眠,如今却是在找死。” “梦魇,我再说最后一次,把他还给我。”苏未眠抬眸,瞳色血红。 “嘻嘻,好啊。”梦魇答得洒脱,伴随着他的话,一架古老而又破损的沉香木柜出现在苏未眠面前,他乐呵呵地笑着,蛊惑道:“苏未眠,我把他还给你,打开它,打开后……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魑魅魍魉。”苏未眠轻嗤,右手隔空一斩,冷嗤一声,“堂堂梦魇魔,就只会玩这些下作手段吗?” “手段下作与否,你说了不算。”那木柜被斩碎,梦魇也不生气,反而笑得越发放肆,“我早该知道的,偌大一个天下,能制约你的,始终只有一具尸体而已。” “若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杀了你。”苏未眠目色冰冷,微微抿唇。 梦魇笑而不语,紫雾散开,两个少年盘腿坐在花树之下,其中一个托腮看着另外一个,叹道:“你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平时见的人多,然后慢慢就总结出来了。” “这样也很不好。”青衣少年苦着脸,“以后我要是对你撒谎了,你岂不是一下就揭穿我了?不好玩。” 另外一人轻笑不语,他便又道:“你这样总是观察着旁人的一举一动,与人相处时会不会特别累,一眼就看出别人心里怎么想……” “我只是看的人比较多,怎么可能每次都准。”那少年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也就是说你有时也看不透人心喽?什么时候?”青衣少年仿佛发现了莫大的秘密,一脸贼笑。 “在我紧张的时候。” “咦?你这人也会紧张吗?”青衣少年很明显地不相信他,原地打了个滚,靠着树坐下。 “当然会。”那少年抿唇笑了笑,又道:“就比如现在。”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0章 “为什么现在要紧张?”青衣少年反问。 “因为我喜欢的人正在看着我。” 黑暗中,有人簌簌一笑,阴冷道:“苏未眠,你躲什么?” ☆、吊打BOSS(二) 作者有话要说:  文术小甜心的血泪史 苏悦,你躲什么? ――你不害臊! ――好啦好啦,逗你玩玩而已,快回家去。 “苏未眠,你躲什么?” 那道声音如影随形,始终阴恻恻地响在他耳边,那木柜复原,梦魇继续道:“你为什么不敢打开这个木柜?里面不是你的朋友吗?有什么害怕的?” “少拿你做的这些赝品恶心他!”苏未眠怒斥一声,妖力乍现,迷雾散开,有一青衣少年浮在空中。 梦魇逃窜,失去了支撑,少年的身子无力落下,苏未眠一步跃起,将他稳稳抱入怀中,双腿微屈,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另一番景色。 “王上。” 苏未眠不语,右手按着怀中人的后脑勺,微微凑近,冷声道:“荼华,带他回云中之地。” 荼华不语,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神色却越发紧张,她身子紧绷,微微前倾,恭谨地接过那具冰冷的身体。梦魇此番作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就算与往千秋狼狈为奸,苏未眠也有一百种方式折磨死他们。 苏未眠寻着梦魇的本体远去,而此时,另一方,才刚刚开始。 天色昏暗,不过几点星光点缀着,还时而隐秘云端之上,文术右手一把清冷的长剑横在身前,微眯着眼,而身后,甘遂不由自主地跟紧他,哆哆嗦嗦着。 “师兄,真的没有办法联络到徒望师兄吗?” 文术眉毛一挑,淡淡道:“没有,可能也碰到了麻烦的东西。” 甘遂在他身后抖着腿,于寒风中瑟瑟发抖,道:“可是……我很慌啊……” “你……”文术无奈转身,右手一转,刚要训斥他,却见甘遂眸中倒映出一抹暗影,文术一把将甘遂推开,反手一挡,两道力量于空中对接,嘶啦一声激出了火光。 文术步子后退几步,银牙紧咬,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他迅速抬手,以血画符,并呵斥道:“走!” 这家伙的棘手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甘遂刚才被他一推,痴痴傻傻地不动,突然又被文术一吼,立刻反应过来,抽出了腰际的佩剑,轻身跃起,用力斩向那道暗影,“不要!以二敌一,虽然手段卑劣了些,但为朋友两肋插刀,死不足惜!” 文术身子一颤,手中的剑险些落地,他咽下一口鲜血,头疼道:“是义不容辞。” 也难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文术还记得给他纠正过来,看着半空中的人隐隐作颤的手,文术低骂了一句‘白痴’,而后右手揽过他的身子,避开了致命一击。 两人抱在一起,一连在草坡上换了好几个来回,不断颠倒,终于撞到了一棵树上,停止了疯狂的翻滚玩法。 甘遂还好,没有受什么大伤,而文术就比较凄惨了,先前被他妖物偷袭,如今又因为护着甘遂,后背直接猛撞在了树上,一口鲜血自然咳出。 甘遂一个翻滚半跪在地,手忙脚乱地,“文文术,怎么办?连你都打不过它……徒望师兄呢?他怎么还没来?” “白痴,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不靠谱的神棍身上。”文术抬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此时,远处的徒望打了个寒战。 甘遂泪花在眼眶中不断打转,文术忍着痛,对他招了招手,身子也随着前倾,唇角贴住了他的耳垂。 甘遂含泪,一脸认真地凑近,唯恐将文术的‘遗言’落下一个字,可他还没有听清楚,头脑一阵晕眩,然后就软趴趴地倒在了文术身上。甘遂倒下的那一刹那,一道黑影如毒蛇一般扑来,文术手掌凝气,岂知那黑影无所畏惧,反而击碎他的灵力,再而穿透他的手掌。 文术眸色一寒,反手按住了甘遂的后脑,凝眉抿唇。黑影穿透他手掌后微微上浮,紧接着就分为两支,其中一支锁着文术的咽喉,而另一支,化为一利爪,缓缓扣向了他的头颅。 意识涣散,文术咬牙抵抗,那黑影也发觉他耐力惊人,在空中顿了片刻,松开了咽喉处的钳制,直接贯穿了文术的天灵。 文术闷哼一声,随即眼前一黑。 “呦,白家今年又拔得了头筹,真是可喜可贺啊……” “今年出彩的那个孩子,听说了嘛,白家四子,一举挑了三只地级妖兽,后生可畏。” “听说白决明格外重视他这个儿子,一心栽培,毫不马虎,如今不过十五岁就这般厉害了,倘若以后做了白家之主,岂不是风光无限!” “呸,什么风光无限!”有人暗唾一口,冷声道:“他白家作为除妖第一大家,这几十年来接了多少大单子,杀了多少妖,真当妖界住着一群吃素的,我看嘛,别说日后,指不定明天就被一锅端了!” 他话音刚落,坐台上一道冷眼扫来,那孩子面容稚嫩,水蓝色衣衫整洁,正微微侧身,像是要离去。先前说话的人猛然一怔,随后唯唯诺诺地退到了后面,身侧立即有人轻笑。 “怎么了?” 蓝衣少年微微摇头,俯身对着高台上的几位长者拜了拜,缓步离开。 所有家仆都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作为除妖第一世家,白家有着让人望尘莫及的力量,让人敬畏,同时也让人觊觎。其实几十年前的白家并非如此风光,若非现任白家家主白决明曾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解决了白家之危,如今的白家在人界不过是兵微将寡小辈而已,也不至于让人气的牙痒痒,坏就坏在白家不仅出了个白决明,还要出个白降秋。 白家四子白降秋,品行高雅,天生奇才,要论怎么个奇法?那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对于白降秋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不管是好事者还是不好事者心中都有一分或多或少的不服。但不服归不服,你又打不过人家,只能生着闷气,这是所有人的一个通病。 眼看白家蒸蒸日上,衰微的诸家不得不依附于他们,分化严重,对此,有些人便采取措施,结立盟约,而有的人,则要用极端的手段来重新洗牌。 重新洗牌,便意味着将白家除名,这是一种残忍的手法,但这却也是几百年来通用的手法。在除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只有强者才能制约强者。 厮杀声响彻云霄,天色昏暗,那扇朱红色木门禁闭,里面不停有诡异的拍门声,还有骇人的抓痕声,但门始终没有被打开。 寻常人不知为何,大多修士却能看出来原因。整个白家都被添上了几层封印,按说这种封印对于他们来说本是造成不了威胁的,但若是里面还有敌人,想要逃出来,那就是难于上青天。 白家后院已经被血洗,一道黑影从草丛中蹿出来,白降秋就地一个翻滚,右手执剑横空一划,湛蓝色的袍子被染红了衣襟。与此同时,一女子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就跑。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1章 白降秋右手握剑,面色冷凝,“父亲呢?” 前面人影似乎一顿,默然不吱声,白降秋手一收,步子后退了几步,“姑姑,你自己先走吧,我过去……” “你别想回去!”女子回头,发丝凌乱,面上一道伤疤还淌着血,她甩手扔出一枚令牌,厉声道:“白降秋,你记住,那个人不止是你父亲,他还是白家家主,如今你要奉家主之名,离开白家!” 白降秋看都不看那令牌,一剑将令牌斩断,目色阴沉,“规矩是他定的,遵不遵守是我的事情。” “你给我站住!白家被血洗本就是……” “本就是什么?”白降秋回头,“是天命难违?狗屁不通!我只知道这些妖物是他们有意放之,否则白家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白家气数已尽,这就是结果!”女子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降秋,听我一句劝,离开白家,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明明是他们不仁不义在先,为什么你们还要找借口为他们开脱?” “降秋,白家所修道法本就是禁术,灭亡是迟早的事,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会是另外一种更加残忍的死法,我们是违天命而存的。你要知道,今日的繁荣离不开昔日的卑贱,同样,今日的厄运也离不开昔日的卑贱。”女子身子缓缓下蹲,双手按着他颤抖的手腕,“白家,得有今日,不过自取灭亡。” 白降秋紧咬下唇,右手的剑叮当一声坠地,他幽幽道:“是因为那些被迫献祭的人吗?” “你可以这样想。”女子叹气,眼前一片血色,“你如今年少,许多事情尚不可知,你的父亲也不打算让你知道,白家的繁荣私底下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永远不要去猜想。离开这里,从此换名改姓,天高海阔,哪里都是你的容身之所。” “姑姑。” 白降秋还要说话,身子突然一软,然后就被她抱起。以鲜血强行撕裂开来外面的结界,白降秋被放在了外面,女子将一把剑放在他身侧,一句话都不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吊打BOSS(三) 作者有话要说: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姑姑……” 文术四肢被缚,极其痛苦的浮在半空中,那紫烟汇聚,渐渐从文术脑颅之中撤出。 “看吧看吧,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你们白家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是罪人,罪人之子,当杀!” 文术眉头紧锁,十指蜷缩,“当杀……” 他双目阖着,只听着那充满蛊惑的声音不停响起,右手下意识地就抬起,“当杀……” ――我白家男儿,生而当为除妖,怎可被妖所诛! ――从今日起,你便是缥缈山门下第一百四十三代弟子文术,前尘往事随风而逝,过去种种,再与你无任何瓜葛。 ――文术,我,我不会用剑杀妖,你,你记得保护我啊。 文术双眼倏然睁开,仙剑响应而来,而他一剑还未斩下,凌空突然而来一道更加凌厉的银光。常山一个华丽转身,轻盈地落在了甘遂身侧。 “我说……你们两个搞什么,区区一个梦魇都要花这么久时间对付?我看那些民间写书的写个篇幅也没你们杀妖时间长。” “还有,甘遂这是怎么了?被谁打晕了吗?你没事吧?我不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吗?怎么会发生这事情?梦魇偷袭的?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好歹也是缥缈门……” “啰嗦。”文术眉头一皱,随后俯身点开了甘遂的穴位。 见文术不回答他的问题,常山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冷悠悠道:“文术,你这态度不好啊,虽然我们是同辈,可今天我到底算是你们俩的救命恩人吧,不为别的,就当我救了甘遂,你也总得给我道个谢吧……” “好吵。”甘遂悠悠转醒,耳边一阵聒噪,他不由得捂着耳朵,又往文术身边靠了靠。 “嘿,我说你这小子,找扁是吧!”常山气得瞪眼,一手就要拍在这个白眼狼头上,半空中却被人拦住。 “你又干啥子!” 文术捏着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看着,甘遂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登时大惊失色,“赤,赤玉珠……徒望师兄的赤玉珠怎么会在你这里!难道说……难道说……” “难道说……”甘遂泫然欲泣,一手扯着文术的衣袖,一手遮面,哽咽道:“你杀了徒望师兄夺珠!” 常山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文术,你好好管管这家伙,一天到晚都在外学了什么东西!也就你能容忍这大哭包了。” 文术松了手,“你碰到他了?何时?” “不久。”常山抬手,摇了摇右手腕间的那串赤玉珠,“半个时辰前吧,我碰见了徒望师兄,他说兵分两路,又怕我也遇到危险,就把这串珠子给我了。” “给,给了你他怎么办?师兄他有把握对付梦魇吗?”甘遂看着他赤玉珠晃动,一颗心也悬浮在空,惴惴不安。 “唔,不知道,他把珠子扔给我后就跑的没踪影了,不过我觉得以师兄的能力,应该不存在什么大问题。” “梦魇贪吃,除非他真的无欲无求,否则总会被钻了空子的。” 常山手指摩挲着下颚,嘴角一抽,其实他本来也不确认,再一听文术这样说,更慌了,“那怎么办?再兵分三路去找?” “好……”文术一句话还未完全说完,远处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破声,文术同常山相视一望。 “师兄!”两人还未有太多的动作,甘遂已经从地上蹦哒起来,蓬头垢面了地跑了过去,留下两人风中凌乱。 甘遂自顾自地跑着,也管不得身后两人跟上了没有,一下子就来到了声源地。 诡异林立的枯树林中,几道霹雳银光嘶啦作响,一较大较结实的树上此刻正绑着一只梦魇。 梦魇庞大,如今却只用一发丝细小的绳子捆绑着,正倒挂在树上,左右摇晃,而树下的人一手后置,微微仰头。听到动静,他侧身,因为背着光,他微微眯眼,却依旧看不清楚,而甘遂却瞧清楚了他。 “你,你,你……” “怎么了!”文术紧跟而来,一手将他扯在身后,常山拔剑以待,文术道:“阁下何许人?” “云中,苏未眠。” 常山险些吐血,一个梦魇已经够受的了,还来一个妖君苏未眠,他娘的,十几年都没这运气,可以下山开赌了吧! 常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拔剑了,而一边的甘遂却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那个,请问你见过徒望师兄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2章 “我不知道,但估计是追着往千秋走了。”苏未眠一边含笑说着,一边往三人这里走来,身后的梦魇嘶吼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未眠又退了回去,目光清浅,从常山手腕间掠过,“梦魇被捕,就算入梦也会被强行拉出,你们放心吧,他不会出什么事的。” “真的?”甘遂几步跳到了苏未眠身前,“那你大概知道徒望师兄的方向吗?” 苏未眠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淡淡一笑,后面的常山毛骨悚然:混蛋!那可是云中苏未眠啊! “东南。”苏未眠敛眉温声道:“如果找到了他记得帮我告个别,来日有机会再见。” “我知道了。”得到了回答,甘遂道了声谢,几步又跑了过来,毫不迟疑地扯着文术就往东南方向跑。 常山执剑后退几步,然后跟上了两人,气急败坏道:“喂!干嘛要相信一个妖怪,万一东南方向有埋伏呢?你有脑子吗?” “不会,他不会骗人的。徒望师兄认识他。”甘遂没有回头,毫不含糊地回答着常山问题。 “我擦嘞!谁不认识妖君苏未眠,你就说!” 这推理,完全是谬论好嘛!缥缈门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白甜的存在! 虽然已经跑了很远,可常山按着剑柄的手依旧出着冷汗,始终不敢回头,这是什么!绝对压制啊!在苏未眠这种强者面前,他们这群渣渣就只能如刚才的梦魇一样被吊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徒望为什么会认识苏未眠?而且就刚才那个样子来看,两人还不是一般的关系,他是疯了吧?若是被祖师爷们知道堂堂缥缈门门下弟子和一介妖君交好,那还了得! “疯子疯子。”常山一边跑一边暗暗咒骂,在他分神期间,没有看到手腕间那一串珠子的诡异变化。 三人一路往东南方行,梦魇术解除,街上越发空荡,直到快出了城门,这才发现了异样。 一间破败不堪的土房子里,时而发出几声□□的嘿嘿声,常山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执剑以待,正准备杀他个措手不防,那一串珠子突然红光大现,不安分地摇动着。 文术目光一瞥,心知不能耽搁了,抬脚就踹开了门。 “往千秋,果然是你!” 里面的人明显受了重伤,反应有些迟钝。往千秋不曾料到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尽管是些小渣渣,但她依然不敢出手,翻身就从窗口逃出。 “站住!”文术,疾步上前劈下一掌,往千秋凄厉地嘶吼一声,踉踉跄跄地向城外跑。 “她受了重伤,这次一定要拿下。”文术说着,身子已经一闪离开了房子。 三人在城外枯树林内堵住了往千秋,虽然不晓得她是被何人打伤成了这样,但常山几人明显地捡了便宜。以文术为首,同时列阵,一切动作毫不含糊,有条不紊。 往千秋没有想到,先前还骂骂咧咧不停地争论处理她方法的三人此时居然配合如此默契。一阵沉闷刺耳的声音传来,常山毛骨悚然,便听到往千秋愤愤不平道:“缥缈门,多管闲事的家伙,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常山抿唇,一指捏诀,翻了个白眼,“反派闲话少说,如今吊打你的是我们好嘛。瞎说什么威胁的话,你现在求求我们,说不定一会儿渡化的时候还好受些,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想的……” 常山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往千秋吐出一口鲜血,抓着头发在阵法中不停的翻滚。 往千秋虽然丝毫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但几人同样不敢懈怠,都屏息凝神。正在这时,常山手腕间的珠串又一阵晃荡。 “咦?”还未察觉,那一串珠子就从常山手腕间解开,而后浮向了半空。 “徒望师兄!”甘遂仰头,双目晶亮。 那几丈高的树枝间,此刻一人随意坐着,眸子清澈,不是颜于归又是谁。 “做的很好。”颜于归对着下面招了招手,眉目温润。 得到了肯定,甘遂唇角勾起。阵法内的往千秋察觉又有人来了,艰难地抬起了头,却再看到上面的人时,面色瞬间惨白。 “是你……” 颜于归淡淡笑着,并不答话。 “哈哈,是你,原来是你!” 底下三人看着这家伙突然发狂,一阵诧异。 什么意思?他们这是认识? 虽然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但往千秋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凄然道:“我说怎么可能会输,原来有你作怪,阴魂不散的家伙,恶心!” 常山步子不自然地后退,这是什么情况。话说,这大师兄入缥缈门之前的事情,他们还真是一无所知,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一段凄婉的爱情故事?负心汉重逢美娇娘? 颜于归不知道下面几人如何构思着他的故事,面上神情不变,对于往千秋,更多的是无视。 ☆、吊打BOSS(四) 往千秋见他一副不理不睬地样子,气由心生,双目血红,“贱人,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我何时得罪过你!你要一次次地坏我好事!” 颜于归揉着眉心,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但奈何这人嘴巴越来越臭,为了不在这几人跟前失了颜面,他还是摆手道:“往千秋,你这人要愿赌服输,自己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是你背后使诈!别以为我不知道!”往千秋几步上前,手指触碰到那结界上,皮肤立即被灼烧,“少装蒜,就凭你现在这实力能伤我,还不是有人背后撑腰!颜于归,你可笑不,堂堂一个缥缈门弟子,居然勾结妖界,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哦,不能被称作勾结了……” 常山几人瞠目结舌,这女人也忒大胆了吧!徒望那种人居然敢用这种骂法来构陷,不要命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们就看见颜于归召出了他的那柄剑,目光清冷,微微抬手,用力一掷,然后……偏了!!! 偏了偏了! 要不是有往千秋这个家伙在这里,常山一定原地炸起,不由分说地骂上颜于归几百个会合。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缥缈门第一弟子啊!扔个剑都能扔偏,故意的吧! 颜于归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微微一愣,呆懵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手指蹭了蹭鼻尖,恬不知耻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呵呵……”往千秋脸上挂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手,“这个借口你也就只能用来哄骗这些不经人事的小弟子了……” 空气中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往千秋喉间发出诡异的笑声,“你颜于归罔顾人伦,贪一时欢好,居然委身于一个贱人,如何?躺在将若那种骚狐狸的身下滋味可好受?是不是比睡寻常女子快活多了?” 颜于归目色微暗,右手撑着树枝,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脚踩着枯枝作响。往千秋目光一转,嘲讽道:“怎么?你也知道这是堕落,不忍心让你们同门听到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3章 “我只是觉得前尘往事,他们不必理会而已。”颜于归轻轻抬手,常山的那把剑落地,“往千秋,渡化你有些大度了。” “嘁,别好像是你施舍给我的一样,还不是你们自作主张,渡化,可笑!”往千秋那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她仰头,将半边长发掠至而后,“你这个样子可没有半分修道人士的风姿,如何谩骂你没有用,但是随便说一句你小情人的坏话就受不住了吗?颜于归,你当真是护短护得紧啊,怪不得将若会这么喜欢你。” “当年燕林的事情我不追究,但那几百孩子的命,你总归是要赔的。” “我赔?他们该死!”往千秋自知死期已到,反而无所畏惧,唇角含笑,“你最好今日就杀了我,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人死,说不定连将若也会葬送在我手里,到时天上人间你就再也找不到这么曼妙的一个人了。啧,让我想想,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日日承欢,不知廉耻,就和那人间最肮脏的勾当一样让人恶心……” 往千秋咬牙,眼泪不自主地落下,周围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颜于归连剑都没有召出,单手就穿透了她的身子,淡淡道:“少用你这些恶心的词来侮辱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具身体已经完全由你控制了。”颜于归手指缓缓收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既然你觉得渡化是一种施舍,那这样如何?” 往千秋身子一阵抽搐,随后跪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碎骨,居然是碎骨,这个人…… 那串红色珠子染过了血,色泽越发鲜艳,往千秋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紧紧抓着,浑身冷汗,一口鲜血喷出,她面目狰狞,“血绛珠,血绛珠……” 颜于归眉头一皱,用力收回了手,往千秋身子向前一栽,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她倒在地上,仰视着面前的这个人,一口气缓缓吐出,“原来如此,你有血绛珠,魔族人,呵呵,缥缈门收下你这个弟子也是造孽……” “颜于归……”她十指伸了伸,像是要努力够到他的衣摆,却是徒劳,“我敌不过你,你赢了,但却不是永远赢了。” “我不需要旁人可怜渡化,谨以余下几魂几魄,哪怕再无轮回,我也要诅咒你,诅咒你和妖若,永生永世……” 地上横躺着的那把剑如今直接将往千秋刺了个通透,颜于归神色淡然地将剑握起,反手一掷,一串血珠洒下,他微微俯身,神色毫无怜悯,当真像个恶魔一样,“记得下次诅咒人时话语简洁些。” 往千秋眼睛睁大,终于勉强地再次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你……耍,赖……” 眼看身前的人终于烟消云散,颜于归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上的魂戒,悠悠往回走。 “咦!人呢!” 颜于归没有回头,抬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袋,不耐烦道:“或许已经被你们渡化走了。” “这样吗?” 余下的几人来回看了看,而后迅速跟上了颜于归。 甘遂嘟嘴,不过,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他猛然一合掌,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连忙小跑跟上了颜于归,急匆匆道:“徒望师兄,先前碰见了云中苏未眠,还是他告诉了我们你的方向,他还托我给你告个别。” “哦。”先前离开的匆忙,也没好好问过,想来苏未眠也有很多事情处理。 ‘哦’是个什么意思? 常山跟在后面,竖着耳朵仔细听,所以果然还是没有否认他和苏未眠的关系吧! 他正在抓耳挠腮,猛然嗅到一丝别样的气息,不禁警觉起来,冷喝道:“谁!” “常山?” “少,少,少兮师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少兮对他淡淡一笑,随后拜向了颜于归,“李师叔如今就在临都外不久,徒望师兄是否要去拜见?” “要的要的。”常山先一步回话,颜于归却眉头一皱。 “先前察觉临都异样,师父派我过来瞧瞧,既然徒望师兄已经出手了,便没有什么大碍,如果……” “师叔这个时候打算回缥缈山吗?” “是。” “抱歉,我可能走不了。”颜于归凝眉,一伸手推了把常山,道:“他们几个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不如就和你一道吧,也方便些。” “这,这……”常山连忙后退一步,头疼地看着颜于归,控诉道:“一点儿都不方便,你怎么想的……我,不,同意!” “哦。”颜于归淡淡一笑,偏头看着少兮,悠悠道:“你看,常山都同意了。” “我哪里……” “既然如此,那我先将临都的情况提前一报,请他们随后跟上。”常山还没炸,少兮已经敛眉一笑,决定好了一切。 两人俯身一拜,少兮先行一步,而常山得了机会,立刻上前扑在了颜于归身上,绝望道:“为什么做这种安排啊!一点儿都不合理好嘛!” 颜于归掰了掰他的手指,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不是喜欢少兮吗?我帮你创造个机会还不知感谢?” 常山气红了脸,磕磕绊绊道:“我我我,我哪里喜欢少兮师姐了……” “说的也是哦。”身后甘遂恍然大悟地摸了摸下颚,仔细回忆着,“说来每次常山见少兮师姐都很紧张,以往就是个唠叨婆,到了师姐面前就结巴的不行,原来是紧张啊!” “喂!别那么理所当然的给我说话!”常山气急败坏地跺着脚,要不是畏惧文术那一双阴冷的目光,他真的能扑上去把甘遂打扁。 颜于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常山,别那么害羞,喜欢就去说啊,我看少兮也挺喜欢你的。” “你懂什么鬼!”常山回头,微微撇嘴,开玩笑,那可是少兮啊!她这种人可望不可及的,常山苦闷,“你又没有喜欢的人,怎么能理解我。” “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颜于归笑意盈盈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察觉不对,但反悔已然来不及了,因为此时三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在了他身上。 常山:“哎呦,大师兄也有喜欢的人啊……” 文术:“缥缈门第一弟子,谁配的上?” 甘遂:“说来,其实喜欢徒望师兄的人很多,就是不敢接近,也不知道师兄喜欢的人有多优秀……” 颜于归:“呵呵。” 三人很快围成了一个圈,常山搓着手,目光狡黠地看着他,幽幽道:“师兄,谈谈呗。” 缥缈门徒望有了心仪已久的人,这传出去,不得了啊!能捞多么一大笔。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4章 颜于归退无可退,摸了把额角无形的汗水。 所以说,男人八卦起来就没有女人什么事情了。 今日这样,说不出来个因为所以然,他是走不了的,颜于归叹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有一个人,他红衣似火,白衣似雪。 他喜欢酒肆灯花,为人放荡不羁,举世无双。” 几人想了想,脑海中慢慢构思出一人。 “他很喜欢闹,脸皮却很薄,经不起人挑逗,总是能被人搞得手足无措。” “他脾气也爆,死要面子活受罪,却也很温柔。” 这人,怎么觉得这么不符合男人的求偶标准啊…… 常山嘴角一抽,真想见识一下这么别扭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人很好,我很喜欢。” “长得漂亮吗?”甘遂一问,然后嘟嘴,仔细想想,自家师兄这身皮相怎么会找个普通人。 颜于归眉眼带笑,淡淡道:“初识惊鸿一瞥,少年慕色,思念至今。” “咦……”三人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一个人,名叫将若。 最后一句话,颜于归微微仰头,无声道出。 ☆、为君醒花(一) 作者有话要说:  婚前忧郁症 “你再说一次与我听。” 颜于归哭笑不得地推开了那毛茸茸的脑袋,翻了个白眼,他后悔了,就不该对着将若说出那几句话,这不,刚把常山那几个小子打发走,自己就被抓来了。 “小道士,你说我脸皮薄,你自己不也一样,话都不肯多说一次。”将若撇嘴,喏喏地说着,一双眸子充满幽怨。 “这不一样。”颜于归甩了他一巴掌,身子退了退,“当时你不仔细听着,如今也别想再听了。” “小气。” 对于将若的嘲笑,颜于归险些又是一巴掌赏了过去。他跪坐着,双手捧着将若的面颊,认真地看着他,“你先别闹,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说。” “说吧,什么事?”将若蹭了蹭他的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语气柔和。 “我们成亲吧。” “嗯?”他微微颔首,不解地看着他,“不是要回缥缈山吗?” “先成亲。” “那缥缈门那里你如何处理?” “成亲后再说。” 颜于归突然这么固执,不禁让他觉得有些怀疑,将若身子下压,目光清浅,“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微微一笑,道:“你看我如今,像是出事的人吗?” 他目光毫无躲闪,将若双臂环着他,叹道:“这次临都之事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那梦魇已经被苏未眠杀了,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颜于归眯眼,半躺在他怀里,躲了躲脖颈间的银发,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在梦魇中看到了什么?” “哦,你要说吗?” “不想说了。”颜于归扯了把他的头发,狡黠一笑,“那种事情我都忘记了。” 将若轻笑一声,半嘲讽道:“就你这脑子,怎么当上缥缈门弟子的?” “就我这脑子,可不当上了缥缈门弟子。”颜于归颇为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挑眉道:“怎样?不服?” 将若低笑,“服气的很,这脑子装我一个人就很好,不敢嫌弃。” “说你脸皮薄是错的……” 颜于归咕哝一句,将若右手食指挑着他的长发,在他嘴角轻轻一啄,“回魅城成亲?” “嗯。” 魅城,阴阳坊。 “哎呀,我觉得这件罗裳就不错诶,丝质上佳。”红娘身子一转,放下手中衣裳后又拿起一个小瓷盒,笑道:“我觉得这个也不错,这口脂颜色朱赤,很符合您。” “啊,还有这个这个……不知您喜欢檀红色的胭脂吗?妆容喜欢浓艳的酒晕妆还是稍浅一些的飞霞妆?” “对玉簪粉过敏吗?石黛颜色有要求吗?鸳鸯眉、小山眉、三峰眉、垂珠眉,你喜欢哪种?要不再做个花钿如何,我觉得梅花挺符合这个气质的,需不需要珍珠粉,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嘭! 面对热情似火地红娘,将若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阴恻恻道:“红娘,你给我严肃点儿。” “君王觉得我不严肃?”红娘掩唇,装似惊恐地看着他,“可是你说过几日成亲,我们也要快些准备啊。” “你就这样准备的?”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5章 丝毫不理会咬牙切齿地将若,红娘低笑,道:“是啊,一切东西只要你过目满意就成,话说,君王从一开始就没表示呢,那几件衣裳相中了哪一件?” 将若目光瞥向一旁华丽艳美的裙裳,冷幽幽道:“一件都没有……” “啧。”红娘惋惜地看了几眼被将若嫌弃的裙裳,哀伤道:“那君王你说喜欢什么样的花式,我们马上赶制。” “没有!”将若瞪了他一眼,然后指向对面始终幸灾乐祸的颜于归,“要试这些东西给他试,他才是需要的。” “咦?”红娘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悠了许久,难以置信道:“君王你在说什么?这对象反了?不是吧?” 红娘步子退了退,按说这将若怎么瞧怎么弱,怎么到了成亲上就倒了过来? 将若轻呼一口气,看着红娘那瞬息万变的脸色,呵呵道:“你再给我乱想,就滚出阴阳坊!” “好怕怕……” 红娘一缩,颜于归起身把将若从座位上扯起来,一边将他往门外推,一边温声对着红娘道:“不用那么繁琐,你招呼着就好,将若这里我来处理。” 将若被他推搡着,闻言,冷眼一瞪,狠狠道:“颜于归我警告你,休想要我穿那种衣服!” “我没说让你穿啊……”颜于归抹了抹额角的汗,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对着红娘尴尬一笑,连忙将人推了出去。 将若反手将他带入怀中,恶狠狠地咬着他的耳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着什么,颜于归,你们凡人就是爱得寸进尺。” “我得你进你。” “滚!” “安啦安啦。”颜于归垫脚拍了拍他的头,“你又不是不清楚红娘,她这时只是闹闹罢了,明天一切都会准备好的。” “呵。” 将若双臂环胸,仰头望天,颜于归见他还傲着,又垫了垫脚,准备抬手,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的一人,手指顿了顿,道:“将若,你先回东隅向晚等我。” 将若颔首,眼睛一眯,咧嘴笑道:“你要干什么。” “同莲止说几句话,很快就好。” 将若歪头抿唇,目光淡淡地落在了莲止身上,身子渐渐化为云烟消散。 远处的人徐徐走来,却没打算停步,在檫肩而过的时候,颜于归先一步侧身叫住了他。 “莲止。” 莲止迟疑了片刻,转身负手而立,不语。 “明天过来吗?” “你确定要同他成亲?” “要的。” 烛火透过薄纱映在颜于归脸上,莲止想要看清他眼底的神情,但一切不过枉然。 “莲止,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谢谢你。”颜于归眉眼带笑,“你是将若的挚友,明天如果能来,虽然将若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定是高兴的。” “你打算给缥缈门怎么一个交代?” “缥缈门那里几年前我就说过了,于将若,我不会舍弃。我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不能再背叛第二次。” “如果有呢?”莲止步子微移,定定地望着他,“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呢?如果事与愿违呢?” 颜于归一语不发,想了想,挑眉笑道:“平生万种凄凉,何惧事与愿违。” 莲止再扬眉看了他一眼,良久的默默无言,心头一凉,阖上眼,“这事我不会再管。” “那记得的明天来哦!”颜于归敛眉轻笑,对着那避他唯恐不及的背影摆了摆手,停顿了片刻,才低低苦笑道:“死白莲花,脾气还是挺犟的……” 颜于归慢慢反身回了东隅向晚,床榻之上,将若辗转反侧,直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才微微侧身。 榻上人打了个响指,一片烛火摇曳,颜于归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了床榻,而后手指挑开了帘幔,敛眉看着榻上银丝披散的俊美男子,单手捧颊,思考着措辞,“将若,你还是换了这身白衣吧,活像给人戴孝似的。” “哦。”将若咕哝了一句,而后双手伸向颜于归,一个用力将他架在了床上,转而支额看他,“可不就是给你戴孝嘛……” 颜于归面容带笑,手掌覆在他另一手手背上,神色未变,却有些心绪不宁,只淡淡道:“这种事情,还会有的……” 将若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其实他清楚的,纵然颜于归如今已经拜在了缥缈门下,可他依旧没有逃出轮回,也就是百年之后,依然归去。 等待,相聚,再别离,周而复始。 将若纤长的手指按着他的眉心,另一只手收拢,将他圈住,亲昵地吻着他的唇角,温柔厮磨。 “在醒花之前,先把所有事情忘记,我们来一起成亲吧。”将若俯下身子,唇角贴近他的耳垂,一切痛苦都隐藏了起来,他声音低涩,悠悠道:“你走之后我等了很久,后院池子里的锦鲤也养肥了,那个时候,春秋不变,夏冬不变,可是在我眼里却是一片混沌,不知天地为何?日月为何?只想找到你,占为己有,只想在这茫然岁月里与你重逢。” 因为习惯,又唯恐得不到,唯恐一切欢喜悲伤被时间消磨殆尽。 “颜于归,下一世,下下一世,能不能躲掉孟婆汤……” 颜于归道:“好。” “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 将若掰过他的脸,目光幽幽,“别让我等,如果我们最后不会在一起,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你舍得?”颜于归轻描淡写,看着将若懊恼的神情,淡笑吟吟,“就算忘记今日种种,抵不过也要委屈你等,不过我答应你,这一世我定会慢慢的走,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将若挑眉看着他。 “我死后,你记得要来找我,不论天上人间,黄泉碧落,只要你肯来,只要你来了,我就会认你。” 这样一句话由颜于归从容说出,按说他不该继续这个晦气的话题,但将若有一种感觉,这个答案他一定得慎重些,便同样回道:“好。”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6章 ☆、为君醒花(二) 作者有话要说:  论助攻站逆cp的重要性 “恭喜恭喜,祝激情永在,白头偕老啊。” “哎呀,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呵呵。”颜于归笑意迎上,左右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应付这些酒客,一边还要安抚着面色阴沉的将若。 将若一张脸冷若冰霜,微微敛眉,不发一词,周围的小妖见了,低低嗤笑,有大胆地就上来将他推搡两下,笑道:“君王站的这么远做甚?靠近一点。” “是啊是啊,新娘子靠近一点。” 啪! 颜于归干笑,身侧的人岿然不动,目色阴沉,右手中还握着酒盏的几片碎渣。 “哇哦……君王害羞了。” 颜于归对那几个小妖抬了抬手,示意禁言,唯恐将若一个忍不住就抬手掐死了他们,“你冷静会儿,我们先去那边……” 将若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想笑就笑,不用憋着,还有,别试图让我过去给红娘那个女人敬酒。” 颜于归掩唇,哭笑不得,“她又没让你穿女装,你这么生气?还有,你过去敬酒谁敢接?过去问候一下莲止。” 将若抬头看去,颜于归所指的那个方向,除了红娘等人,还有莲止。 这次虽然说是魅城婚宴,是将若的大喜日子,但是其实并没有宴请多少人,偌大一个东隅向晚容纳这些人绰绰有余,所以将若一眼看穿所有,而后抬步过去。 红娘率先打了招呼,举杯道:“这身不错。” 见她还敢提衣服,将若险些又炸了,扯了扯这身酷似男装,恰似女装的红衣,咬牙切齿道:“是啊,不错。” 红娘机灵,察觉风向不太多,尬笑几声,推了一把身侧的莲止,呵呵道:“死白莲花,敬酒了。” 莲止被一推,也不怒,依旧是不苟言笑,装模作样地敬了一杯酒,而后坐下。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所幸红娘反应机敏,同将若又闲聊了几句,然后便是敬酒,喝酒,敬酒,喝酒,不断重复。 几番轮流战打完后,酒宴上是倒得倒,睡得睡,但不少人还是头脑清醒地,扯住颜于归这个新人继续喝,然后,把将若送回了新房。 将若:呵呵。 最大的主子一走,原本在地上躺尸的一群家伙立即翻身跃起,又是嘈嘈杂杂地,涌向了颜于归,颜于归一阵毛骨悚然,连连后退,颔首干笑。 他就知道…… “听说先生是修仙道的,那拜在哪家门下,带君王见过了师门了吗?” “是啊,是啊,师门同意了没?这样双修会不会影响仙道求索?” “你们会长住在魅城吗?还是成亲后就离开?” 颜于归哑然无声,他敢回答吗?一说缥缈门,不消他动手,这些家伙就吓得烟消云散了。颜于归呵呵赔笑,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向红娘使眼色。红娘挑眉,微微耸肩:有事吗? 装傻充愣第一人。 颜于归还没来得及诽谤她,人又被拉向了别的地方,他想,将若一会儿是真的要炸的,或许等不及就来杀人了。 结果并没有什么大的意外发生,颜于归喝倒了一拨妖魔鬼怪后,终于在五更天回到了房子。 房内以红色为主,灯火摇曳,一室旖旎,而将若则软绵绵地仰躺在榻,仿佛喝了半宿酒恰似无骨的人是他一样。 其实从颜于归进来时将若就已经醒了,但他实在是懒得动,所以等到那人掀开了帘幔,他才半拖半扯地将人拉到了身侧。绵长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此时也分不清谁的酒气更浓,颜于归无可奈何,任由他搂着自己,半个身子却又支起来。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颜于归好笑地看着他,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撑在那些厚重的锦被中,“你觉得他们敢为难我?” “倒也不敢。”将若手指抚上他的面颊,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茫茫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不论天上人间,他叹了口气,突然含糊不清道:“今日的安排是个错误……” “唔?”颜于归同样的含糊不清,仔细想想,却也觉得他这话说的在理,因为明日还有一个作死的醒花宴。 将若察觉他眼底出现了少有的倦色,眯眼笑了笑,伸手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瓷罐给他。 “这是什么?”颜于归有些好奇,打开闻了闻,道:“味道挺香。” 将若低笑,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颜于归立马红了脖子,甩袖将小瓷罐扔了出去,然后身子后仰,骂道:“不要脸!” “哈哈……”将若把人压在身下,顺手又将那小瓷罐拣了回来,颜于归觉得手心一阵滚烫。 唇齿相依,是少有的留恋。那件喜袍已经半推半扯的滑到了腰际,颜于归的束腰丝带也不知何时被扔在了另一侧,那一双炽热的手点燃了他的每一寸肌肤。 突然,将若的手毫无征兆地停下,薄唇却依旧熟稔亲昵地啃噬着他的耳垂,“这样没问题吗?会不会影响到你的修行……” 颜于归躺在他身下,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涨红了脸,心中悲愤,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身上人,支支吾吾道:“我,我怎么清楚……” 将若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微微起身,顺便将他也捞在怀里,笑容可掬,七分真诚,三分魅惑,柔声道:“那此事再缓缓,别等到回了缥缈山让人捉了把柄去,那样于你不善。” “哦。”颜于归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动作悠悠地拉回了衣服,又抓过了床榻上的玉带,暗暗叹气:缥缈门敢为难他,那就和魅城人要反了将若一样,纯粹找拍。 “怎么,不舒服?”将若目色柔和,见他神色淡淡,那条系腰玉带将落不落地,便戏谑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玩些别的。” 防不胜防地被将若舔了一口耳垂,颜于归眼神瞬间携带了异色,干干地看着他,青着脸,“你是不是误……” 误会什么了。 一句话还未吐完,颜于归眼前就一黑,不,准确来讲,还带些旖旎的绯色,因为那覆眼的是一条红纱。玉手在唇上摩挲,颜于归下意识地舔了舔,抬眼只能看到将若那模糊不清的轮廓。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7章 他其实是有些怕的,颜于归双手颤抖地撑在榻上,弱弱地看着将若,尽管他现在也看不到什么细枝末节。 偌大的喜床上,颜于归凝眉仰头,整个人是少有的沉默,不过再沉默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狂躁! 将若似乎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动作轻柔,慢条斯理地解着他的衣物。 …… 等等,事情怎么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上边的,蒙眼睛我没意见了,捆绑手是个什么意思?兄弟,你这玩法有些超出预算啊! 至此,颜大公子翻了个白眼,险些气得吐血,果然,将若无愧于他‘色狐狸’的称号。 数盏琉璃灯火将屋内点染的暧昧温煦,颜于归哀怨地翻了个身,继续躺在暗红软榻上,眯眼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这才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可眼下这样,分明已经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区区一个情/趣玩儿法都能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颜于归简直不敢相信日后若是给将若开了荤要怎么对付。 他浑身上下抖了三抖,而后抓起一边整洁的衣物,自己身上并无什么难受的地方,看来昨夜将若已经帮他洗过了,这也十足地证明了自己睡得有多死,被人在水池子里摆弄了几回居然都没有反应,实在是……夭寿了啊。 今日醒花宴,魅城大多数人是足够忙了,穿戴整齐后,颜于归就寻着东隅向晚内动静最大,灯火最亮的地方走。虽然曾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但这丝毫不影响颜大公子的路痴属性。 此时的醒花宴还未开始,庭院中只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人,见到了颜于归,上前打了几声招呼送个祝福语就各忙个了。颜于归敛袍坐在了红娘身侧,微微一笑,忍受着她暧昧不明的视线。 再一侧,莲止执杯而坐,目色淡淡。 “颜先生昨夜似乎过得很是舒坦?” “是啊,舒坦。”颜于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红娘,口是心非地答着话。 莲止闻言,稍微抬了个头,又自顾自地喝酒,红娘侧了侧身子就看到他眼底诡异的光泽,登时一个头皮发麻,艰难道:“死白莲花,你是不是在算计什么?” 莲止嘴角一抽,似乎想纠正她的称呼,叹了口气,道:“我又不是你。” “嘿!你什么意思?说我整天算计是吧!” 得,阴阳坊大主人不打自招了。 两人掐架掐的厉害,颜于归坐在旁边的位子上也不劝和,只是神情自若地看戏,时而再添几把火,闹腾久了,红娘也觉得不对,反过身来瞪着颜于归,道:“先生看上瘾了?你不觉得我们吵架不太对场合吗?” 颜于归正襟危坐,掩唇低咳一声,“我也觉得你们在醒花宴上吵吵闹闹的不好。” 红娘挑眉,颜于归凝眉再道:“为什么非要吵架呢?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互砍几刀吗?这样轻而易举地了结了恩怨,你们俩日后见了面依旧是拜把的好兄弟。” 红娘揉了揉手腕,有种想把她鞋子脱下来摔在他脸上的冲动,她发现了,自从这位清净寡淡的修道先生跟了自家君王后,他的行为作风就变得……异常无耻下流卑鄙混蛋不可理喻! ☆、为君醒花(三) 作者有话要说:  颜先生,何弃疗! 颜先生,药别停! 红娘俯首一拜,恨不得现在就滚到一边去,这颜于归,清清白白一个正人君子,留在魅城不过十年就成了这副模样,怕是迟早要被将若带到沟里去。红娘眉心隐隐作疼,而抬头间又发现了更让她头疼的人。 将若来了。 颜于归抓住了她神色的诡变,微微偏头,就看到了从庭院而来的将若。 啧,美人出浴图。 自从那次颜于归含糊地嫌弃’了他的丧服后,将若就改了一贯作风,如今就穿着单薄的绛红色长袍,腰际深色的腰带松松垮垮,就这样居然还坠着那雪白玉珏。他本身就瘦而不消,现在锁骨微露,半湿的银发微掩,明明是个妖艳贱货,却平白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姿态。 将若这一风骚少夫出场便引得在座人妖一把痴笑,红娘身子一偏,在颜于归耳边说道:“喂,眼珠子都要掉了。” 颜于归突然觉得腰有些酸疼,他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尖,将若何等机敏,自然听到了红娘的话,微眯双眼,施施然地飘到了颜于归身边,右手托着下巴,挑眉看着他,“漂亮吗?” 颜于归看着身侧恬不知耻求表扬的人,暗骂一句妖孽贱货,轻咳一声,手指放在他的肩头,慢慢下移,那原本松垮的衣衫再次大开一角,颜于归摸足了甜头,身子后移,轻舔上唇,笑道:“下次勾搭要私下里做,如今日这样能看不能吃的,还不如不看。” 红娘打了个激灵,果断拉着一边的白莲花跑了,忒吓人了! 清场完毕,将若敛眉思索了片刻,而后麻利地裹好了衣衫,正襟危坐。 颜于归才不相信他接了这闷头一棒,一声哂笑,靠坐在位子上。 所谓醒花宴,醒的便是百花,宴的也是百花,但无非就是附庸风雅。论极品,那几百花妖在将若面前绝对是羞愧不已,论风情,不在一个世界,而且颜于归自认为做不了那惜花品花之人,与其让他欣赏一场花宴,还不如叫上一堆尸鬼来跳舞,那样更有劲头。 不过他是如此想的,在座的各位却不是,一个个兴致盎然,脖子都越界十尺有余,恨不得将眼珠子扔到人家身上看。 颜于归看着看着就迷糊了,过了半场,将若终于忽视了他的坚持,一个俯身就将人当众抱了回去。 行了一番不可描述的事情后,颜于归简单的泡了个水,随手抄起一本书册坐在了庭中。说来也奇怪,离了那醒花宴,颜于归不消片刻就神清气爽了,若是让那些姑娘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东西居然被人如此无视,岂不是一颗芳心都要被粉碎了。 庭中红梅幽香,颜于归将木屐脱在下面,背抵着树干,慵懒而坐。 木板吱呀作响,将若出来寻他,手指敲了敲烟杆,盘腿坐下,随口问道:“看什么呢?” “随手拿的,志怪文。” “唔。”将若打了个哈欠,而后咬着烟,含糊不清道:“讲一讲,什么志怪故事?” “哦。”颜于归颔首,神色微凝,他如今看的这个故事讲得是一个花妖用美□□惑一个人类而导致那人身染重疾,不治而亡的故事,这故事总让人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像上一世的他,因为修行过浅,接受不了魅城的妖气而不得不离开了将若,虽然最后的死亡与将若没有直接关系,但那到底是一段不好的回忆。 他随手往前翻了一翻,淡淡说道:“这是关于一个狐妖和一个书生的故事。” 将若微微挑眉,自然而然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凡人作的志怪书一般都很有趣,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就如同这个故事一般。古有太玄年间,京中太师上山会友,被山中狐妖相中,那狐妖便幻化为人 , 在太师下山的必经路上等候,太师下山时便逢一年少女子,只见那女子生得了好容貌,太师远看悦之,便欣然访问,交谈之中更觉女子才华横溢,一路交谈,如此二情既和,两人便互换了信物,日后久分别,太师思念,便亲自寻了女子,欲要与其结为伉俪,成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年后生养两儿,一生欢喜,太师死后,狐妖亦自裁随之,可谓是生同寝,死同穴。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8章 颜于归唏嘘片刻,又随手翻了几页,叹道:“你说为什么书中记载的多是狐妖与书生相恋?” 将若耸肩,悠悠道:“书生多穷傻,所以娶不到媳妇,只能将自己的一腔春梦寄托在妖怪身上。” 颜于归嘴角一抽,诚然,这厮说得也是不全无道理,但语气真是欠扁。 他随手又摆弄了几页,诚恳请教,“既然寄托了自己的一腔春梦,为何是悲大于喜?” “唔,这些志怪文多是些人间奇人异士著写的,或许他们是怕自己执笔所写的妖物活过来害人,是以在故事最后就取了他们的性命,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少。” 不知为何,颜于归突然想起了坤玉的话,那时她就说过,将若是凭空出现的,那会不会,他也是被奇人异士‘写’出来的。 将若如此聪明,一眼就看透他心中所想,轻轻悄悄笑道:“我觉得我可能也是被写出来的。” “能赋你如斯美好,那执笔者也定是一天人。”颜于归随他笑着,却见将若突然一伸手。 “信物。” 颜于归抬眼看他,将若眸色一沉,右手一转,烟杆点着他额头,再次道:“信物。” 见他一脸茫然,将若咬唇,“你们凡人不都比较喜欢交换信物吗?你拿了我的魂戒,难道不应该留点儿东西给我?” 原来是计较这个啊! 颜于归嗤笑,伸手象征性地在身上摸了两把,道:“我生来无父无母,一贫如洗,两袖清风,哪里能给你信物?” “生穷,都知道给自己媳妇儿送个破烂信物,你倒好,白吃白住,还连个破烂都不给我。”将若摇头叹息,不依不饶地说着。 颜于归想了想,揉着头发,认真问道:“那你要破烂吗?” 那一烟杆险些敲破他的脑袋,颜于归躲了躲,顺手摘下一枝红梅。那梅花落个满庭,颜于归坐的高,因此一伸手就摘下了,他把红梅往前一递,笑道:“这个如何?” “繁华一刹那,你果然穷酸。”将若幽幽叹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了那枝红梅,“送信物都要偷我东隅向晚的,穷酸道士。你们凡人不都是久经风月场吗?怎么你就这么木……” “我两世轮回,偌大的风月场上就你一个人,分身乏术,实在不会讨好,不过你要真的想要什么就可以和我直说,我会给的。” 他说话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将若伸手将他揽过,静默许久,才道:“我也是。” 十指相扣,冰凉的魂戒也渐渐丧失了它本身的温度,颜于归双目微阖,握着他的手,清浅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织的手上,微微沉思,“将若,你说魂戒会碎吗?” “什么?”将若偏头看他,眉头一皱,抿唇想了想,“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情况,魂戒既然锁魂,那它就不会轻而易举的损坏,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 魂戒锁魂,也就是说除非魂飞魄散,否则它是不可能碎裂的。 颜于归想了想,抬手在将若指尖一划,而后再抬起自己的右手,露出了那一串血绛珠,鲜血滴落在血绛珠上,须臾便被融入。 “你这是干什么?” “信物啊。”颜于归耸肩,坦然自若,“你不是嫌弃我穷酸么,这个怎样?” “带你手上也能算?” “可不是嘛。” 妖若眉心隐隐发疼,他长叹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那一串血绛珠,“仔细想想,真肉麻……” 他堂堂一代妖界之君,如今居然和一个男人花前月下,为一个定情信物争论不休,哎,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将若无力地躺下,神色淡淡,一脸不情愿地看着他的右手,然后进入放空状态。颜于归嘴角隐隐含笑,继续探着他的手指,两人指尖相抵,将若枕在他膝盖上,翻了个白眼,悄声道了句:“幼稚鬼。” “能有多幼稚?” “很幼稚。”他也学着抵他指尖,一手托着下颚,“颜于归,我们明天启程,一起回缥缈门吧。” “这么着急吗?其实还可以多留些时日,比如出去……” “我想睡你。” “哈?” “我想睡你。”将若仰头看他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伸手掐了一把他的手,笑得纯良无害,“离开了缥缈门就可以睡你了,是吧?” 所以最终的目地只有一个字是吧! “你怎么就确定师父他们会放我离开缥缈门呢?”颜于归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不是他自夸,他这个人真的算是缥缈门的一大宝了,虽然一早就交待了他会离开的事情,可那些老古董松不松口又是另外一码事,万一他们不肯放行,那他颜于归也不能人渣地反手一巴掌呼过去,斥责他们言而无信,猪狗不如吧? 那可是一堆祖师爷呐…… “你要担心出不来,那就直接留在魅城,有我在此,谁敢带你离开。” “不可。” 颜于归一句‘不可’立即让将若面色一暗,他哀怨道:“果不其然,你始终重视门第之见。” 哈?这是两码事好嘛! 他手指就要覆上他的额头,将若却扔下了手中烟杆,抄起他后就赤足往屋内走。 “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回缥缈门。” 颜于归简直是一脸惊悚了,既然回缥缈门,还敢在今夜对他动手动脚,简直是色胆包天!!! ☆、为君醒花(四) 作者有话要说:  捕捉色―欲熏心的老狐狸一只 阴冷潮湿的破屋子内,一滩鲜红的血渐渐蔓延,角落里坐着一个了无生气的少年,他目光呆滞,遍体鳞伤,于废墟之中挣扎,缓缓伸出一惨白的手。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59章 “无罪,无罪……” “我无罪,别来找我了……” 苏未眠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寒冰榻上,那人依旧。他静默了许久,而后幽幽一叹,将人拦腰抱起,走出了寒洞。 昨个刚下了些小雨,一地青草染湿,阳光微醺,苏未眠将他放在躺椅上,俯身替他盖好了披风,而后坐在旁侧,微微眯眼,“你应该好久都没有出来晒过太阳了吧?觉得今日天气如何?” 那人永远都不会回答他,苏未眠向来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打算等他开口,依旧缓缓道:“我近来一睡就会见到你,往往一开始是好的回忆,可到了最后又会变成那个惨状,你想告诉我什么?” 枝丫上的水珠滴落,一片死寂,更显凄凉。 苏未眠五指探入他发间,眼眸低垂,微微含笑道:“风月,你是不是要醒了?我能为你做什么?又或者,我还需要等多久?” 日光铺洒,苏未眠看着他近乎透明的肌肤,一时间神情恍惚,许久,他定了定神,忽然手指收紧,失声笑道:“是我魔怔了,你如今……怎么醒来……” 微风拂面,簌簌梨花被带落草丛之上,苏未眠眸色越发黯淡,他微微抬头,看着树影之内的人。 “王,三日前在魅城,将若同颜于归成了亲。” “成亲了。”苏未眠似乎并不吃惊,而是浅浅一笑,“作为缥缈门弟子,他流连妖界不归,并且与将若结为连理,虽然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一想到错过了一杯喜酒,我这心里就很不畅快。” 荼华凝眉,道:“那可要我去补上礼品?” “嗯?他们还在魅城?”苏未眠挑眉,不禁轻笑,他以为按照颜于归的性子,将若已经被带回了缥缈门,原来还在魅城吗? “还在,不过似乎已经决定离开了。” “那你就不用管了,我亲自出去一趟。”苏未眠颔首,凝视着风月,笑得浅薄,他手指轻挑那人脖颈上的一条白玉坠,压低了声音,“他正睡得沉,过半个时辰再送回寒洞。” “是。” 微风轻拂,荼华答完话,再抬头时苏未眠已经消失不见,唯有那躺椅上之人,静静沉睡,仿佛岁月不变。 穿过如血炼狱般的漫漫黄沙,再行数百里就可抵达仙山缥缈。然而,将若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想法,硬是将素来苦修的颜于归直接带回了缥缈山,生生比先行的常山诸人快了不止两三天。 起先,颜于归是拒绝的,但是一想到后日离开可能还要面对常山一干人等的质疑,他就有些头大,不是他矫情,是他委实摆弄不了将别离的场面,这就放弃了以往的原则,而事实证明,偶尔放弃原则,还是挺爽的。 这个时间,多数弟子都在后山修行,所以颜于归毫不含糊地带着将若从前殿闯入了云梯,直奔缥缈山颠。 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消瘦的藤蔓攀岩而上,愈发萧瑟,而九百九十九级白玉石阶之上便是缥缈山首峰――无尘。 无尘峰高险,也只有缥缈门的祖师爷一人独处修行,颜于归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来这里是何年何月了。他让将若暂时在外候着,而后缓缓推开了大殿的木门。 偌大一个殿堂内,朱红殿柱凌空高耸,只显寂寥,颜于归独自一人待在正中央,仿佛沧海一粟,渺小而无力,匾额楹联,落笔有力,不失儒雅。 大殿四方坐守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铜古灯长明不息,一面高墙绘以八仙过海图。 颜于归站立许久,看着远处那空荡荡的白玉台,而后行以大礼,以额抢地,“不孝弟子徒望,求见师祖。” 无尘山中,晨雾弥漫,有仙鹤破云而出,形态自若。 颜于归再次一磕,掷地有声,“不孝弟子徒望,求见师祖,望师祖成全当年之约。” 朗朗清音在大殿回荡,颜于归直起身子,目光悠悠盯着前方,许久,那白玉台上才缓缓显出一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两人隔着几丈,远远一望,台上人阖眼,双手合于丹田,淡淡道:“几时回来的……” “今日。” “一回来就上了无尘峰?” “是。” 老者抬眸看他,似乎想要透过他看见当年那个不足七岁的孩子,终于,他叹息道:“当年为师云游八方,过锦镇遇到了尚不及七岁的你,那时的你不打算扬名立万,不打算惩奸除恶,就只求为师带你回缥缈门,为师问你为何要拜入缥缈门门下,你说要找一个人,而这一找就是十五年……” “缥缈仙山,你十五年如一日等候的便是那殿外石阶上站着的人吗?” 颜于归十指紧握,眼睑下的双眸平淡如水,他依旧淡淡一句话,“求师祖成全。” “你清楚他是何人了?” 袖中十指微微一动,颜于归不答话,上面人缓缓道:“年少食色,人之常情。徒望,你天资聪慧,是我缥缈门几千年难遇的弟子,如今当真要为了一时兴起而放弃多年修行吗?” “弟子从不会放弃修行,只是于那一人,也不能放弃。” 那人无奈地叹息,缄默再三,沉声问道:“你当真决定离开了?” “纵万死,不违初心。” 他的初心,不仅仅是仙道,还有将若。 掌心被印下划痕,这是颜于归第一回如此忤逆那人,可是他不会后悔,如果这一步他不能走出,那日后他与将若将永无可能,一想起这个,颜于归就猛然不安起来,一如在那梦魇控制下般,痛不欲生。 缥缈门师祖沉默地看着他,早已洞悉一切,他感慨道:“既如此,你便带他离开吧。但是有一件事,你作为缥缈门大弟子,仍需恪尽职守。” 颜于归颔首,面上明显显露了悦色,“请师祖吩咐,弟子万死不辞。” 缥缈门师祖垂目看了他一眼,而后右手微抬,真气散出,一卷书册浮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这是……” “你可还记得妖皇扶游?”他口吻平淡,神色却专注异常。 三千年前,妖界以皇为尊,那时并没有三足鼎立之象,唯扶游独尊,那时百妖恶杀四海,仗着妖皇扶游,祸害人间,九重天上忙得焦头烂额,最终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最后无法,便由仙帝亲自请出了长乐玄清府之主――玄清神君。后来,玄清神君不负众望,将扶游封印在了长佑谷,但为此,玄清神君亦大伤元气,不得已闭关于长乐玄清府内,千年不曾出现。 “时隔三千年,旧日守阵者早已离开,而缥缈门作为天下第一派则担负起了守阵者的职责,一晃百年。” 一般而言,前人陈述诸多建树便是为了后来的灾祸做铺垫。果不其然,下来便是言简意赅地说了近年长佑谷的异样。 原来四十年前,守在长佑谷的缥缈门人突然被一群狼妖偷袭,这一群狼妖不用明说,颜于归便知他们来自于狱影山无疑。一夜血战后,众狼妖惨伤,落魄而逃,自此以后,缥缈门又加强了防范,相安无事了四十年,而近日,有人却发现狱影山的活动越发张狂了,几乎每日都会出没于长佑谷。 “按说玄清神君留下的封印,若非他本人降临长佑谷,一群宵小之徒绝无可能打开,但如此放任不管,恐生祸端,是以你这一行,便需走一趟长佑谷,助千机峰解决长佑谷之事。”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0章 也就是说他还得带一群小徒弟出去了,颜于归心中不爽,默默叹了口气,当下抬手抱拳,朗声道:“弟子知道,弟子定不辱使命。” “好了,你走吧。” 白玉台上人缓缓消失,颜于归拜了三拜,这才出了大殿。殿外,将若负手而立,仰头眯眼看着那几乎触手可得的明日,闻声回头,淡淡一笑。 “无尘峰那老头子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颜于归嗤笑,先他一步下了石阶,将若负手跟在他身后,挑眉道:“那可不是,以往交过手,虽然挂着个正人君子的牌子,可私底下半分亏都不吃,让人牙疼的紧。” 能让将若觉得牙疼的人还真是少有,颜于归一手压唇,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长佑谷那里出了点状况,我得去看看。” “长佑谷?封印扶游的云长佑谷?”将若手指摩挲着下颚,对于此事,他倒是有所耳闻,据莲止调查,聂良似乎要破坏那封印,放扶游重回妖界,这是荒谬至极的想法,也就聂良那种渣渣会如此嚣张了,也不想想,他要破坏封印,九重天上允许了吗? “正好,新仇旧恨可以同他一笔算完。” “新仇旧恨?”颜于归偏头,他怎么不知道聂良何时与将若闹得不可开交了。 将若眯眼一笑,颜于归不知道,将若已经将他上一世的离开归咎于聂良了。 “长佑谷那里不急,照师祖的意思,是打算等常山几人回来后稍作休息,然后让他们启程去长佑谷,所以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现在还算不算缥缈门弟子?” “啊?”颜于归凝眉,想了想,慎重答道:“已经不算了,这是我和师祖的约定,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是想好去哪里了吗?” “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做多余决定了。” “哦,总呆在缥缈门也不好,我们先下山找个地方住下,至于其他事情,从长计议。” 从床计议。 将若抬手揉了揉下颚,暗暗道:此话甚合心意。 “好。”将若随即勾唇一笑,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地方好一点儿,我今夜唯一的决定就是名正言顺的睡了你。” 颜于归脚下一滑,险些从这九百九十九级白玉石阶上滚下。 果然,色狐狸就是色狐狸! ☆、雅痞为上(一)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君王成功上垒! 天刚蒙蒙亮,阡陌之上就有一群小孩子在打闹,他们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相互追逐。 偏僻的小山村里传出几声高亢的鸡鸣,有勤快的小伙子已经扛着铁锹锄头下了地,村外此时热闹了起来。 今日日头尚好,中午也不太热,妇人家背着竹篓,带上清粥小菜与孩子一同赶往麦地,而后坐在道上同男人用饭。 饭菜飘香,然而在这个时间点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起来吃饭了,就比如村西头的那一家,此时此刻还在迷糊之中。 颜于归睁开了惺忪睡眼,刚要翻个身子继续睡,猛然瞥见了床脚那一缕骄阳,登时睡意全无,一把将胸前那只腻腻歪歪的爪子扔开,翻身起来。 看着身侧同样睡得死沉死沉的家伙,颜于归面色一黑,抬腿踹了他几脚,凶神恶煞道:“我说让你昨夜不需碰我,不需碰我,你偏不听,现在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误了大事你能担待起!” “担待个鬼,不就是一只蛇妖嘛,至于你这么大动干戈?”身侧人蹬了蹬身上的锦被,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又是胡乱摸了一通,狞笑道:“来来,日头尚好,再给小爷睡一睡……” 颜于归沉着脸一巴掌呼开他,攫取了衣物便一股脑穿上,“将若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不知羞不节制下去,改明儿我就回缥缈门清修。” “没办法呀。”将若坐在榻上,随手抓了一件袍子披上,右手托着面颊看他,眯眼道:“如斯美好,食髓知味。” 颜于归系青带的手微微一滞,就这须臾,将若一把扯过他的衣带,轻轻巧巧地又将人带回了榻上。颜于归双手撑在他耳侧,鬓角青筋隐隐跳动,直到将若的手指再次覆上,他才忍无可忍地起身,冷冷道:“没个正经,就会耽误我的事。” 整理好了衣冠,颜于归装的是个斯文败类,偏头看着将若,“你不去了?那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你早早回来就是了。”将若打了个哈欠,又钻进了被窝里,那形态,一只活狐狸无疑了。 颜于归合上了门,臂弯处挂了一秃发拂尘,大大咧咧地走出了小村庄。 “呦,张大仙这是要进城了吗?” 阡陌上的女人正在收拾碟碗,看到远处疯疯傻傻的人,热情似火地招呼着。 颜于归覆掌一笑,稍作文雅,淡淡道:“陈太守家有请,不敢负约,趁着今日空闲便走一趟看看。” “我听说了,陈太守家的后花园住着一个蛇妖,为此,他老人家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不,头都秃了。”田地里的男人哈哈大笑,说着,一指颜于归,乐呵道:“您瞧,就和张大仙您手里的拂尘一模一样!” 颜于归继续淡笑,不发一词,女人瞪了他一眼,接着打开了竹篓,问道:“张大仙,我这里还有一碗水,您要不喝了水再走,路途有点远,一路不喝水也是不行的。” “无妨无妨。”颜于归摆手,俯身淡淡一笑,摇着拂尘就要离开。 身后,一群尚在总角的孩童嘻嘻闹闹,唱着刚出炉还热乎的童谣:降妖除魔保平安,人间正道张大仙,天灵灵,地灵灵,不如村庄小大仙…… 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妇人一声长叹,“张大仙就是厉害,刚来我们这小地方几天就被陈太守相中了,你看看咱们,过了大半辈子都没走一回城里,真是人生第一大悲哀!” 田间男人抬手搓了几口唾沫星子在手,又握起了锄头,头也不太道:“婆娘家的懂个屁,你当那京城好玩啊?我告诉你,虎狼之地,权谋算计,就这小村庄待着最舒服了……” 妇人翻了个白眼,管他怎么卟啦卟啦地讲,自己挎着竹篓,带上孩子就回家了。 陈太守府,一中年汉子使着小碎步跟在颜于归身后,双手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水,等着他耳提面命,而此时作为‘张大仙’的颜于归则手晃着拂尘,颇为趾高气昂地走着。 两人一同到了后院,陈太守府的肥胖管家已经大汗淋漓,脸上的水止不住地淌,他努力挤出一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抬了抬手指,还没出声,冷不防地一下,前面人突然后退,右手一抬,作惊恐貌,“呀!此地……妖气颇重……” 肥胖管家的汗留得越发无所顾忌,滴溜溜地往青石板上落,他捧着符水碗的手颤颤巍巍地,颤声道:“大,大仙,那你说怎么办吖?我家老爷就等你,等你救了……” 拂尘一摆,颜于归随手捏诀,沉稳道:“你且退下,待我收服此妖!” 管家此时恨不能生上个七八条腿,然后跑出陈太守府,可是一想到他手中符水的重要性,又不得不咬牙坚持留下。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1章 颜于归晃着拂尘,在一方小庭院里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旁的管家看得是目瞪口呆,最后颜于归收回拂尘,对着身后人招了招手,管家犹犹豫豫了片刻,走近双手递上了那碗。 颜于归挽起了衣袖,皱眉接过那黑乎乎的碗,一个仰头,管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长了脖子,然后被灌了个满喉,一半下肚,一半被颜于归拍了出来。 那一碗似苦非苦,似辛非辛,似酸非酸的黑暗符水盈满了整个喉间,管家一下趴在了地上,上吐下泻,还不忘问颜于归,“张,张大仙……妖邪去除否……” 颜于归掐指,管家久不见他出声,微微仰头,却突然被一道白光闪瞎了眼,白光消失后,白脸道士松了口气,回头眨眼笑道:“一切都是小意思啦,妖邪已除,你家老爷明日就能醒来。” “真,真的啊……”肥胖管家先是一脸惊异,而后狂喜,一张脸的皱纹都因为笑容挤在了一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连忙作了个揖,掩下了笑意,认真道:“张大仙,多谢您了,这是我家老爷交待好的酬金,还望您不要嫌弃。” “嗯。” 颜于归看都不看,接到手里颠了两下,昂头阔步地走出了陈太守府,肥胖管家将人目送了百步,这才敢合门进府。 啪啪啪! 刚一合门,又一阵敲门声传来,管家又气喘吁吁地过来开门,迎面而来一男一女,女子敛眉笑着:“听闻贵府有蛇妖出没,我与兄长特来……” “妖怪刚被除去,两位请离开吧。” 管家就要合上门,一只手突兀按在了门框上,女子露出了半个头,狞笑道:“烦劳你说说,是哪方神仙收了那蛇妖啊?” 坤玉整个人都卡在门中央,面色阴沉,她倒好奇了,陈太守家那个蛇妖少说也有几千年的道行,连她都是将公衍晔请来才敢光明正大的收妖,如此还被人捷足先登,可谓是气煞人也! 肥胖管家被她吓得抖了三抖,颤颤巍巍道:“是一个叫张鱼的大仙……” 什么鱼? “喂,这一听就是化名的二杆子流氓你是怎么放进府里的!”坤玉气急败坏地攥过他的衣襟,而后一巴掌将门挥开,大大咧咧地往进走,絮絮叨叨道:“不行不行,这种二货我怎么能放心?必须亲自看看……” 半柱香后,公衍晔掀开眼皮看着被以‘私闯民宅’为理由而轰出来的坤玉,幽幽道:“怎么样,被杀干净了没?” 坤玉看了他一眼,失魂落魄地往大街上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一个神棍都能除千年老妖了?这人界是要翻了天吧?” “喂。”公衍晔几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道:“不就是抢了你几十两银子而已,至于吗?” “几十两而已!”坤玉回头,一脸惊悚道:“你是经常不下界不了解,几十两是什么概念?足够我们去吃一顿山珍海味了!” “你好像……夸张了些。” “哪里夸张了!我这人从来诚实,你少不信我,我警告你啊公衍晔,你……”坤玉不耐烦地看着他,目光突然瞥到街角,那一摊位前排着一串‘巨龙’,而那‘龙首’一袭金丝玄袍,傲然而立。坤玉简直难以置信,脱口而出,大喊一声:“颜于归!” 那人本掏着钱袋的手微微一愣,随即漠然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望向了坤玉这里。 坤玉顿觉冰寒刺骨,一时间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而后后退,一脚踩中了公衍晔。等她回过神时,颜于归已经掂着钱袋走了过来,一如既往地含着温雅的笑,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坤玉的错觉。 “好巧啊,这里都能遇见。” 坤玉讷讷地同他打了声招呼,试探性地问道:“陈太守府的那个蛇妖是你除的?” 颜于归依旧淡笑,“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何还记得以前的事?” “啊?啊,哦。”坤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险些就直接道‘你有没有前世记忆我还不清楚吗?’,又转念一想,憨憨道:“那你为什么有前世的记忆?” 颜于归笑得高深莫测,将那钱袋收在衣袖里,头也没抬,“我以为……你是知道。” 等等。 所以说她方才没有错觉喽?这颜于归确实像个刺猬了! ☆、雅痞为上(二) 作者有话要说:  给里给气颜于归,呆萌粉猪喜上场 一般人是很难透过颜于归一脸和善的笑意表象而看到他内心的邪恶本质,但坤玉是何人?她是不能等同于一般人的人,再眼瞎也能看出颜于归此刻由内而外、由表及里对她的排斥。 坤玉掐指一算,自认为他们上次的分别还算友好,而她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颜于归的事情,况且一般老乡见老乡不应该是两眼泪汪汪吗?如今是个啥意思?要刀剑相向吗? 坤玉还没多问,身后公衍晔突然将她一拽,压低了声音道:“有妖气。” 不知为何,坤玉突然一阵毛骨悚然,连滚烫的血液都冰凉了起来,这种感觉比之颜于归之前给她的刺激有过之而不及。 须臾,一点朱砂落下,坤玉只看见那妖艳贱货自然而然地将颜于归一揽,目光冷冽地看向了她。 “你怎么来了?”颜于归温声问道,顺便将自己买下的莲花酥给他。 将若挑眉看他,顺手接下油纸包打开,咬下一口,含糊不清道:“这个时候都不见你回来,以为出了麻烦,过来了……腻。” 他眉头一皱,将咬了一半的莲花酥塞进了颜于归嘴里,满脸嫌弃,“太甜了,吃不下去。” “唔。”颜于归又将剩下的莲花酥收了起来,一脸可惜道:“我以为你会喜欢的,这下就只能我吃了。” 两人肆无忌惮而又光明正大的秀恩爱让坤玉瞠目结舌,终于,她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了指将若,又指了指颜于归,“你,你,你们……” 颜于归挑眉,一脸茫然,坤玉简直气得要跺脚,她说颜于归作为缥缈门下弟子怎么会有如此重的妖气,原来他竟然和将若珠胎暗结,勾搭在了一起! 坤玉一把将颜于归拉进了旮旯胡同里,并给公衍晔甩了个眼神,示意他先拦住将若。 颜于归被她逼近了死胡同里,背靠着墙,双臂环胸,一脸好笑地看着准备‘逼良为娼’的坤玉。 相比较云淡风轻的颜于归而言,坤玉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她叽叽喳喳道:“颜于归你在干什么!你如今可是缥缈仙门的弟子,怎么能和那个妖孽在一起?而且而且,你这个样子……” 坤玉扯起他的衣袖甩了甩,有些难以启齿,挣扎道:“你们,你们两个是已经行了……洞,洞房之礼了吧……” 颜于归淡笑不语,坤玉气急,“荒唐糊涂!你说说你,与人结侣我也不会说什么,六界之中不乏双修,可你作为仙道人士为何选了将若这么一个大魔头!林子里那么多树,你就不能换一棵树吊死吗?” 这一次,颜于归不再沉默,而是用一种近乎开玩笑的语气对她道:“可是我的林子里只植一树。” 坤玉半傻,颜于归偏头望向了巷口,将若正对着他,慢慢等待,他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2章 “还要回村里吗?” “住够久了,去长佑谷吧。” “好。”颜于归淡淡一笑,对着公衍晔一颔首,便与将若同去。 “你大爷的站住!”坤玉气喘吁吁地跟上,手指微抬,颜于归是何人,他可以不管不顾的和一个妖孽厮混,但是她坤玉不能袖手旁观。 眼看公衍晔也要跟着动手,颜于归突然目色一沉,漠然地看着坤玉,冷冷道:“坤玉,你放肆。” “神……” 坤玉步子后退,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而这一刹那间,街上突然一片混乱。 “啊呀!我的猪跑了!” 坤玉眼角一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胖乎乎的粉白猪排山倒海而来,街上拥挤,冷静过后,她立誓要逮住的那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情此景,坤玉都忍不住哀嚎:这是那个猪想出来的逃亡方式! “你干的?” “不是。” “那是谁?” “可能是意外。” 此时,远在天际的颜于归同将若都一脸茫然,不过虽然场面尴尬了些,但能不动手就解决了问题,颜于归还是深感欣慰的。 将若带着颜于归不眨眼地跑了一柱香的时间,而后落在小树林中,看着四方陌生的风景,颜于归问道:“我们此时在哪里?” “长佑谷三里地外。” “这么迅速?”颜于归讶然,其实他还是打算玩几天的,没想到将若这娃竟然如此实在,一股脑儿地就将自己带到了长佑谷外,“万一等不到常山那几个小兔崽子怎么办?” “呐,我已经帮你找到他们了。”将若随手一指,颜于归仰头望去,只看到了一片郁郁葱葱,而下一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喂,说好了处理三尾猫我打头阵,你为什么先动了手!还有,动手就算了,我怎么觉得你处处针对我,我每砍一刀你就挡一下,站错队伍了吧!” “你动作太慢。” “慢?我幔怎么了?我瞧你倒是挺快的,最后还不是让那三尾猫跑了,有个屁用。” “师傅吩咐,专心处理长佑谷一事,其他地方有其他弟子接手。” “我说文术你个死脑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懂不懂?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那家人被妖怪所扰,而且等其他弟子来,那猫妖指不定吃了多少人肉!” “其虽为妖,并无血气。反倒是你多管闲事,耽误了我们的会面时间。” “我哪里耽搁了?徒望那个老不正经的神棍指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着,怎么可能到了长佑谷?你着急了才对。” 作为‘老不正经而又风流快活’的神棍代表,颜于归颜大公子极其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尖,假作正经地凑近将若,悠悠道:“你看这些小兔崽子,明明辈分比我低,背后都说什么话呢?” 将若沉默了片刻,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平辈,只不过因为你拜的师父地位高,所以个别傻弟子就自然而然忘了,恭恭敬敬地唤你一句:徒望师兄。” 颜于归再次揉了揉鼻尖,躲开了耳际的酥痒,哼唧道:“看透不说透。” 他抬掌在将若头顶拍了一纸黄符,白雾过后,一银狐软绵绵地躺在了颜于归怀中。 “也就你敢。” 颜于归轻笑,道:“没办法,那常山话太多,你这样出现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将若咕哝一声,换了个比较舒坦的姿势蜷缩着,为了阻止下面三人继续诽谤他,颜于归捏诀,飘飘然地落在了三人中央。 常山:! 文术:…… 甘遂:? “又见面了喽。”颜于归眯眼,对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嘴角含笑。 “徒望师兄好。” 颜于归嘴角一抽,心想这群渣渣果然是表里不如一,暗地里死磕着他,表面又客客气气的。 他同样做足了戏,秉承着为人‘兄长’的责任,噙着暖暖笑意问道:“方才听你们说三尾猫之事,可是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提及这事我就有点火大!” 果不其然,一个三尾猫就能将人气炸。 当着颜于归的面,常山毫不客气地控诉着文术的恶性,顺便从多方位,多层次来分析了一下文术的劣迹,可谓是面面俱到,毫不含糊地鞭笞着他,当然,期间文术也不打断他,只一脸漠然地听着他瞎掰。 文术的实力颜于归还是清楚的,既然他说了那三尾猫妖未动杀孽那便不用质疑,但常山的反应又太过于激烈了,这让颜于归非常不解,便抬手问道:“那个,那只三尾猫妖到底做过什么事?” “抢亲。” “新郎新娘?” “新郎官。” “母的?” 常山沉着脸,迟疑片刻,咬牙切齿道:“公的。” 得嘞!这倒是稀奇的很,一般修行者都采取滋阴补阳,取阳求阴的法子,这三尾猫却走了个极端。 “那不过三尾也能逃了?” 一般九尾成仙,若是三尾,这几个人处理干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为何反而被弄丢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3章 一问既出,常山和文术同时意味不明地看向了他,吓得颜于归也指了指自己,而后木然地看向了一言不发的甘遂。 甘遂支支吾吾了片刻,抬手指了指颜于归,道:“徒望,师兄……那三尾猫妖身体里有一个东西,我们打不过。” “啥?”颜于归说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而后几乎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右手,晃出了那一串温润光泽的血绛珠,“你说他身体里有这个玩意儿?” 甘遂迅速地点了两下头。 颜于归嘴角一抽,颇有些崩溃,他空闲出的手揉了揉眉心,疲倦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去长佑谷吧,我要会一会那猫妖。” 他抬步就要走,常山想了想,补句道:“我们经过的那座城池过不了几日就会有人娶亲,那猫妖定知道我们离去了,如今只是暂时性地躲藏起来,或许去哪里碰碰运气也好……” 颜于归背对着三人摆了摆手,并不说话。 ☆、雅痞为上(三) 作者有话要说:  范蔡飘香加女装大佬 青天白日,林子中也不寂静,颜于归并不着急,时而化为一缕白烟多速行几百步,身上的将若已经懒惰成性,只趴在他肩头假寐。 “那个叫常山的家伙似乎有些爱行极端。” “唔。”颜于归慢条斯理地取下头顶上那片不知何时被一只死狐狸塞上的木枝,深吸一口气,道:“他犯的是缥缈门人的通病。” 将若轻嗤一声,爬上了他的脑袋,悠悠道:“第一大仙门被你如此贬低,你也真可以。” 颜于归哭笑不得地将他从头顶拿下,揣在怀里,“我怎么就贬低了?只是说了常山那家伙学了些缥缈门人的缺点而已。” “那你说说,什么缺点?” “于善太恶,于恶太善。”颜于归言简意赅,颔首看他,又郑重道:“不止缥缈,三千世界皆如此,或轻或重,或隐或现。” 将若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句,而后倏然化为人形,拉着颜于归的手,一把将他带入怀中,紧了紧双臂,敛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突然这样问?” “感觉。”将若攥紧了他的衣袖,沉默了片刻,重重叹息,“我佯装不知,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自从临都一事后,你就变得很奇怪,有些事做的都不能让我理解,我宁愿你如初见时那般简单……” “我宁愿你简单些,而不要管我如此复杂。”颜于归眉目微凝,阖上眼冷静了片刻,又懒洋洋道:“将若,我当真是什么事情都不能瞒住你。” 颜于归反手将他手握着,带着将若慢悠悠地走,双目阖着,仔细回忆,“那日在临都失了苦降珠,我亦陷入梦魇……” 将若手指收紧,眸色一变,沉声道:“他给你看了什么?” “你死了。” 将若蹙眉,神色柔和,认真看着他,“我不会死的。” 似乎是为了去除他心中的不安,将若微一颔首,与他平视,不疾不徐道:“我不但不会死,还会与日月同存,与天地同寿。只要日月会现,天地不灭,我便会出现。” “所以梦魇给你看的一切都是假的。” “说这话真让人一阵头皮发麻。”颜于归嗤笑,一抬手就敲了他一巴掌,移开了视线,“你这人怎么这样,平时没个正经,认真起来就让人受不了。” 说实在话,将若平时也没个认真话,今日气氛正好就脱口而出了,没想到这小道士还不当真,真是气煞他也! 颜于归逗了他解闷,身心愉悦,双手交握于身前,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眼前却有些模糊。 其实真相并没有说出口。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自诩为缥缈正途的他也开始变成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就连将若这种几千年来以狡诈著名的死狐狸都能骗过。 将若可以做到坦坦荡荡,但是颜于归却只能犹犹豫豫。 好在将若也不多想,两人于日落前便抵达了那个小城。旁人不知,可是颜于归却是清清楚楚那血绛珠的威力,因此急切地要将它带走。他自然也是顾忌到了长佑谷,虽然有常山几人坐镇,但未免夜长梦多,颜于归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和将若抵达了目的地就打听到了正在准备婚事的那家人。 将要结为亲家的两户人,一姓范,二姓蔡,而颜于归同将若来到的是男方父母家里,也就是范家。关于三尾猫的事情,范家有所耳闻,其实婚事本不该在今年,但奈何范老爷子年前得了一场重病,身子是每况愈下,逼不得已,范父为了能让老爷子安心离去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两家人商讨后,范父就开始大张旗鼓并且重金求得了几个道士来降妖除魔,当然他们这几个贰货道士是不可能打过三尾猫妖的,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这一大笔钱,几人冒冒险还是可以的。 三尾猫妖机灵敏捷,要想抓捕它,颜于归必须替代那些道士立足于范家,当然,这种事情对于长年混迹江湖的神棍颜于归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随便甩甩手显现一下他的神威,范父就心甘情愿地将之前混吃混喝的家伙‘请’出了范家。 颜于归同将若入住‘东宫’,刚一踏过门槛,范家主事人就匆匆过来仔细说一下情况。范家一事颜于归能不清楚?不过他也没好意思摆脸,装模作样地听了几句,至于那范家小奶狗叫什么饭,蔡家小仙女叫什么菜,不好意思,他真没在意。\^O^/ 就如此住下,颜于归白天好吃好睡,夜晚再同将若被翻红浪,如此没羞没躁的被供了三日后,颜于归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一开始就打算无距离的接触到三尾猫妖,因此假扮新人这个念头早在长佑谷外就形成了,而保险起见,最好两对新人都换了,换成后自然而然就成了颜于归和将若,但是在谁作夫谁作妻这点儿小事上,两人几乎是闹炸了! 将若誓死不从凤冠霞帔,当然颜于归也死命嫌弃那玩意儿,在魅城时,红娘是根据他俩的身量裁剪了两件男装,让颜于归穿女装,还不如给他一条麻绳,他自挂东南枝! 但是三尾猫妖在前,两人必须妥协,颜于归坚持让将若扮女人,将若反对无效便干脆不理他,只要颜于归拭着开个口,他就化狐装聋作哑,给他一个大狐狸尾巴。 眼看婚期将至,颜于归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将若化狐前及时甩了他一巴掌的符纸。 两人相对跪坐在榻,颜于归将他手脚摆成了乖巧的小媳妇儿样,才心满意足地将他额头上那一纸黄符微微掀起一角,然后……一道冰冷的目光射杀过来,直中红心。 颜于归掩唇轻咳,避开了他的视线,仔细给他总结了四件事情。 其一:那三尾猫妖掳走的是新郎官,而他又要拿出血绛珠,将若对此不了解。 其二:这事总的来说还是缥缈门内的,他不想将若麻烦。 其三:妖若一头银发,不好做掩饰,若是披了红盖头自然好,也不会引得三尾猫妖怀疑。 毕竟嘛,那三尾猫妖只专注于男人,而不会刻意去看将若这个‘新娘子’。 其四:颜于归是真的很想看看将若穿女装的样子,异常好奇。 当然,对于这第四条,颜于归只能在心里悄悄说一下,若是明面上讲了出来,将若怕是废了一身妖力也要撕破那贴在额头上的符纸,然后将颜于归做死!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4章 颜于归对着他晃了晃手,小心翼翼地瞅着他,两手狠抓一大把符纸,道:“你如今就说你同不同意,同意了,我就撕下那符纸,你明日安安生生地穿上嫁衣,你若不同意了,那就只能多贴些符纸,然后强行送去拜堂了。” 将若似乎脸越发黑,而颜于归则努力露出一个和善温柔灿烂的笑容,“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一会儿别翻脸不认人啊,也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有种你把这符纸贴你脸上再说话啊! 将若气得肺都要炸了,眼看颜于归手指慢慢贴近,转瞬之间就要扯下他头上那劳什子鬼画符,将若运足了气,心中默默数着数。 四,三,二,一…… 咚! 一声闷响后,将若成功将颜于归压在了身下,没了束缚,他立刻张牙舞爪,露出了万恶之像,狞笑道:“小道士,你这是要翻了天啊,居然敢算计我。” 颜于归顾不得他如何咬牙切齿,只是皱眉揉着腰,心道这死丫的真是劲大,生生要把他骨头磕断了才肯罢休。 “你这人怎能说话不算数,明明答应了不动手不动脚不翻脸的!” 见他还提,将若额上青筋凸起,右手将他一提,面色阴郁,“我什么时候说过的,是你在符纸上还添了几笔禁言诀,如今还不敢承认了是吧!” 颜于归本就‘心虚’,如今被将若点破,自是一言不发,双臂撑着棉被,将自己从将若身下抽出,翻了个白眼,仰躺不理他。 将若由他避着,只是右手还握着他的脚腕,等他冷静了片刻,又欺身而上,将人塞回了身下。 颜于归微微偏头,手顺势握着将若微微垂下的银发,他喜欢极了这色泽,总是把玩的爱不释手,挑眉道:“你同不同意?” “同意什么?” 见他这会儿还敢装傻充愣,颜于归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忍不住温声道:“凤冠霞帔。” “娶你?” “嫁我。” 将若低笑了一句,没有再答话,微微侧脸,蹭着他白皙的面颊。 颜于归被弄得难受,伸手一把将那毛燥狐狸头拍开,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嫁我。” 将若依旧低笑,倾身靠近他,在他鼻尖落下一吻,声音懒懒却又缱绻。 “好。” 一生之诺,仿佛便如此定下。 ☆、雅痞为上(四) 作者有话要说:  “老拌儿”―一种乐于日常拌嘴的夫夫相处模式 子时过后,颜于归便把将若塞进了蔡家,原因无他,就是怕人跑了。 颜于归正对着他坐下,一脸笑意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将若,身边喜娘颤颤巍巍地捧着胭脂水粉,一边尴尬笑着,一边指挥几个女子给‘新娘’添妆,好在有颜于归坐镇,将若也不会大打出手。 妆容扮好后,房内闲杂人等自动离场,没了旁人,将若迅速恢复了恶魔本性,懒散地靠坐在木椅上。颜于归走近,扶了扶他发上的金丝凤冠,轻笑一句,“有些重,不过很好看。” 可不是嘛,将若本就生得好看,一身狐媚子气息,如今红衣加身,罗玉缀化,忽略了那平平板板的前胸,就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胚子。 将若懒得理会他,随意瞅了他一眼,脑袋就歪向了另一处,颜于归半拖半拽地将人扶正,心中不禁窃喜,还好这身重金打造的玩意儿不是他穿。 “我一会儿还有事,先给你将衣服换上。” 将若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眯眼看着颜于归在榻上折腾着那些红嫁衣,半柱香后,颜于归才将确定了那衣服的穿着顺序。 “身上衣服脱了。” “我觉得不必要。”将若还在垂死挣扎,他本就是一身红衣,哪里还需要那玩意儿?直接盖个红盖头不久成了吗? “你少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了。”颜于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伸手就粗鲁地扯开了他的衣领,将若一身惊呼,频频后退,双目含泪。 颜于归:…… 可以说是戏精本身无疑了。 他揉了揉眉心,又靠近,这次动作温柔了些,“一会儿矮个半头。” 将若身子比颜于归高大,如今加了凤冠,颜于归更是赶不上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悉心地褪下将若身上本来的红衣,而后为他披上那嫁衣,动作轻缓。 两人待着这房里也不说话,颜于归手握着绛色衣带,而后贴近他,听着淡淡呼吸声。两只手刚移到将若身后,身子就被人一揽,颜于归碰了个鼻尖酸疼,没好气道:“干嘛?” “抱一抱。” 将若一手抚着他的后颈,一手在他发间穿织,一室旖旎。 颜于归乘着自己还能掌控大局,步子后移了几寸,两只手迅速绕过将若的腰,将衣带打了个死结。将若娇哼了一句,又腻腻歪歪地要往颜于归身上倒,好在颜于归,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胸膛上。 将若泪眼婆娑地坐在他大红被褥上,闷声不响。 “昏时你安分些,我被那三尾猫妖带我后你也不要浮躁,静静跟上来便是。” 将若也不知听没听,懒洋洋地斜卧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凤冠歪歪斜斜,摇摇欲坠,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悠悠晃荡。 颜于归耳垂一红,只当他听懂了,转身就要走。 “小道士……” 颜于归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他,“干嘛?” 将若见他回头,嘴角笑意更浓,一手挑了挑,眨了个媚眼,拍着床头,“睡一睡再走也不迟嘛……”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5章 颜于归鼻血横流,落荒而逃。开玩笑,这个节骨眼上还敢留在那妖孽身边! 见他跑了,将若低笑几声,这次彻底睡死在了榻上。 黄昏已至,十里红妆,唢呐尽情,一担担彩礼朱漆髹金,流光溢彩,人人面露喜色,范家门前,红火一片。 喜轿里的人凤冠霞帔,伊人红妆,青丝绾正。春意入帘帷,将若摘下头上的红盖头,如玉手指撩开帘帷,看着前面高头大马上的红衣男子,狭目清浅。几乎同时,颜于归也回头看向了他,并淡淡一笑,将若轻哼一声,甩下帘幔。 啧,真生气了。 颜于归苦笑一声,随后下了马。按照人间风俗,颜于归作为夫家必须在迎新的花轿前三踢轿门,并且问上三个问题,其一,是否孝敬公婆;其二,可否团结妯娌,其三,夫妻可否和睦。待女方回答后,他才能掀起轿帘牵着新娘跨火盆。 不过这些大多数都略去了,因为颜于归深深觉得,若是他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将若一个下马威,那什么三尾猫妖啊,不用考虑,分分钟就成渣渣灰。 他掀开了帘子,甚至连两人之间的大绣球都扔了,直接牵起了将若的手。大红衣袍遮掩下,将若轻挠着颜于归的手心,颜于归稍微偏首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将若,你觉得这是不是比魅城那次还正式?” 两人刻意改变了身形,因此这时颜于归比将若还高个半头,听到这话,将若疑惑,“那要不再办一次?” “没这个道理的。”颜于归嘴角抿着,压着笑意,“你步子有些大了,慢一点。” “哦。” 将若应了一句,而后放慢了脚步,走着盈盈莲步,还像那么回事。 大门外红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喜婆堆着笑意,一脸谄媚,掐了掐脖子,尖声道:“鸳鸯比翼,鸾凤和鸣,偕天同苍,若行同归。” 那声音盖过了鞭炮炸响,却没有盖过身侧人的声音。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将若听他讲完,微微挑眉,刚要取笑颜于归,手却被紧握住。 “将若,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他声音淡淡,隔着喜红帕子,将若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他问道:“你要离开。” 不是质疑,反而是肯定。 那个从没有被提及的事情,从不敢问的话却在今日被摊开,□□裸地摆在两人面前,颜于归侧身,一手搀扶着他渡过门槛,反问他,“你觉得我会离开吗?” “会。” 将若答的毫不迟疑,颜于归凝眉,又问道:“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你若不喜欢,何故惹我?”他想了想,微微挑眉,看不到身侧的人已笑弯了眼。 “你觉得我喜欢你什么?” “这张脸。” “唔,倒是有些自知之明。”颜于归颔首,手背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他戏谑一笑,语气不变,“那我若是不喜欢你了呢?” “你会不喜欢吗?” “喜新厌旧,人之常性。” “那你就是人渣。”将若这次居然好脾气地没有生气,反而调侃他,“渣渣于,渣渣归。” 他们毫无顾忌地聊着,在旁人看来,反倒是恋人之间的调情,好吧,其实也就是调情。 “那我若是不喜欢你了呢?” 言归正传,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你要我记住你的话,那你也得记住我的话。” “哪句?”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就把你杀了。” “哇哦,好怕的。”颜于归自然知道他想说那句话,却还是逗弄着将若,他一手掩唇,眼底笑意更深。 两人已经跨入正堂,里面并没有留多少人,范父自然也不敢接受这两人大礼,闪得老远老远,唯有主婚的老者站在两人面前,展开了绢纸,悠悠道:“以天作证,以地为谋,择良辰吉日,结两姓婚约,共祈白首。” “一拜天地!” 颜于归后退半步,两手依旧相握。 “二拜天地!” “夫妻对拜!” 弯腰间红纱低垂,露出一角,将若不禁瞥了他一眼,见他笑得霁月清风,微微一愣。 “送入洞房。” 唔,帐摆流苏,被翻红浪,千般旖旎,万种妖娆,然后睡他个淋漓酣畅。 颜于归带着将若离开,满堂宾客自然落座,也不用等新人,毕竟他们只是走走过场,演演吃戏。 红烛摇曳,回了新房,将若三下五除二就摘了那缀头流苏,扯了婚服。颜于归低笑,一手又夺过那红盖头,打趣道:“新娘子红盖头得由新郎掀开,这才是个好彩头。” 将若目光清浅,一手扯过那红盖头盖在了头上,稍一倾身,语气慵懒,“这样?” 说完,他一双手又把红盖头掀开,颜于归无奈,手指抬起,“都说了……” 啪―― 那红盖头顺势又落下,半边遮在了将若头上,半边落在了颜于归头上,将若趁势偷了个吻。 两人躲在红盖头下,四目相对,眸中是浅浅的笑意,将若还要凑近偷个香,颜于归却退了几步。将若不满地嘟嘴,掀开了盖头简单收拾了下,颜于归则坐在梨花木椅上,摆弄着酒盏,问道:“喝不喝合卺酒?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6章 将若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坐在了他对面,“要喝吗?” “走走过程也是可以的。” “那就喝吧。” 其实颜于归并不懂多少人间风俗,两个人随意交杯喝了那合卺酒,然后木然地坐在了原处,将若支着脑袋看他,问:“然后呢?” “不知道,等三尾猫妖?”颜于归不确定地看着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设些阵法,以防万一?可要是设了阵法会不会被察觉? “那先宽衣解带。” 颜于归:?!! 将若说着,一双手已经越过了木桌,拽住了颜于归的衣襟。 “等等等等!” 颜于归匆匆忙忙拉开他的手,一步跳远,满面惊恐,“不要误我正事。” 将若瞧这他那怂样,翻了个白眼,正要勾勾手指将他扯过来,桌子上的几根喜烛突然一闪,然后尽数熄灭,将若一愣,随即晕倒,趴在了桌上。 这戏……太假了吧! 不过颜于归也没多诽谤,因为三尾猫妖的气息已经到了门外,他两眼一翻,极其惨烈地摔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打脸夫夫(一) 作者有话要说:  同是和谐相处的后宫姐妹 颜于归于一阵喧哗中醒来。 其实他最初是装晕的,但装着装着不知为何竟真晕了!想来那三尾猫妖也是狡猾,居然放心不下一个凡人。 “这次赌什么?” “赌人什么时候醒来。” “下赌注呗。” 吵吵嚷嚷的,颜于归挣扎起身便发现自己在一个灰暗的山洞里躺着,而山洞正中央坐着一堆人,也没发现他醒来了,依旧闹闹哄哄地……在玩樗蒲! 好吧,颜于归已经确定这些被拐入大山深处的少夫安全无虞了,他凑近,颔首仔细盯着。 “赌注一般都是什么?” “金银首饰呗。”被问的人一脸不耐烦,抬头看了他一眼,堪堪傻住,忽然又扔了手中的牌,“不玩了,玩个屁啊,兔儿爷都醒了!” “哎呦,契兄醒了。”有人笑了笑,对他招手,“来来来,赌两把。” 颜于归觉得牙疼,他应该是走出地方了,或者醒来的方式不对劲。按照以往话本,他难道不应该看到的是一群少男被虐得遍体鳞伤,然后被捆绑在黑暗潮湿的山洞里嘛!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残忍,但不怪异啊!如今这些人却一脸和善的在妖怪之地戏耍,做出一番姐妹情深,死不宫斗的状况是弄啥子嘞! 颜于归凝眉,扯了扯身侧的人,问道:“那个,你们知道那三尾猫妖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你既然都醒了,那他应该就要过来了。”他摆了摆手,突然炸毛,呵斥一声,“喂,少给我耍赖,好好玩!” 颜于归:…… 这群人没救了。 颜于归不再指望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便一人往洞口处走,而这时,一孩童过来,看见他出来也不多问什么,只道一句:“大王找你。” 颜于归点头,随后跟在他身后,他一路观察,收敛了气息,兜兜转转间许久才到了一处殿堂内。 那小猫妖退去,一句话也不说,颜于归叹息,他突然很想念无名。 一巴掌拍开门,他走入大殿,一眼就看到了白羽长榻上的男子。 男子薄衫微湿,长发垂落,一只眼睛黝黑,另一只却呈血红色,颜于归便知道,那枚血绛珠居然被他塞在了眼睛里。 男子对他招了招手,颜于归因为身中‘妖毒’,只能缓步靠近他,而后任由他打量着自己。 “看着我的眼睛。” 颜于归盯着他,男子突然皱眉,“你有妖气……体内。” …… 请不要强调体内好嘛! “你并非普通人。”他手指搭上他的脖颈,细指一划,指尖便沾染了鲜血。 颜于归见他舔了舔手上的鲜血,突然明白了些事情,便问道:“人血可以压制疯狂的血绛珠?” 那三尾猫妖也不诧异,反而打了个哈欠,托腮看着他,“你说对了。” “我们做笔交易。” “什么?”三尾猫妖从容不迫地看着他。 “我帮你取出血绛珠,你放了他们。” 三尾猫妖皱眉,颜于归道:“你不愿意?” 仔细想想也是,那血绛珠有利有弊,带给三尾猫妖痛苦的同时也给他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对于他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你觉得这眼睛好看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7章 三尾猫妖问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颜于归毫不迟疑回答一字,“丑。” 确实,看惯了惑世狐媚子的颜于归已经对其他一切美色排斥了。 三尾猫妖一抬手,颜于归立马躲开,“别妄想魅惑人心,你打不过我的,太弱了。” 颜于归一本正经地嫌弃着,三尾猫妖低低一笑,随即俯身,一掌凝气,两人对上,殿内纷乱。 三尾猫妖薄唇勾起,白皙的手指微微一缩,顷刻间,妖气一拥而上,颜于归不急不缓地后退了几步,眼看利刃将至,他眼睛都不眨,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 妖气合拢,中间的人如烟般消散,三尾猫妖眼睛一眯,红眸嗜血,而后身影一动,躲开了身后一掌。 当然,颜于归也没指望着自己这一巴掌能拍死他,一掌撑地,颜于归翻身一跃,而后十指捏诀,长袍散开,犹如一朵惑世血莲绽放,明黄符纸,朱砂笔印,说不出的诡丽。 符纸一层层包围住了三尾猫妖,咒术开启,那三尾猫妖却嗤笑一声,随即右手往眼中一按,拿出了那血绛珠,顷刻间,阵法碎裂。 “啧。”颜于归第一次觉得那血绛珠如此棘手,可他也不能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东西,只能硬碰硬。 三尾猫妖沉下眸子,步步紧逼,他是愈战愈勇,速度急得很,颜于归冷不防地就被扒了一爪子,看着被划破的红衣,他心中一阵滴血。 两方正僵持不下,殿门突然被破开,而后一把亮到晃瞎人眼的长剑逼近,颜于归识趣地躲开,三尾猫妖一抬手,利剑又飞回了主人手中。 门口逆光走近两人,其中一个颇为嚣张道:“区区三尾猫妖也敢在人间肆虐,看爷不掐死你。” “啧,这俩活宝……” “哎呦,于归兄也在,好巧哦!” 巧不巧你心里没点数! 颜于归叹息,来人正是坤玉和公衍晔,趁着颜于归同三尾猫妖分开,公衍晔又一言不发地逼上,坤玉悠哉游哉地走到了颜于归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并不。”颜于归懒得理会他,只一心看着公衍晔,以他的修行,对付手握血绛珠的三尾猫妖还有有些吃力,“你不去帮忙?” 坤玉一摆手,顺便转了个圈,“没东西。” 打架不带兵器,这是坤玉一贯行事风格。 颜于归别开视线,双臂环胸,颇为嘲讽道:“木凳,闷棍,土砖,这不是你自封最顺手的三大神器嘛。” 远处的公衍晔身形一顿,险些被三尾猫妖掐中咽喉,坤玉哈哈一笑,反正她就是不想动手,胡扯道:“你看我现在也找不到这些玩意儿啊,何况老公出手,一个顶俩,你就放心吧。” 颜于归笑笑不说话,也不出手帮助苦苦挣扎的公衍晔,待了许久,突然道:“你在这里闲得发慌,却西侧找一个山洞,将里面那群蠢货哄下山。” 坤玉自认为能言善辩,想都没想便屁颠屁颠地跑了,清场完毕,颜于归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仔细瞧着两人。 公衍晔见他不上手帮忙,反而坐下看戏,一口血就要喷出,这时颜于归又问:“你到底行不行?” 敢质疑他行不行!公衍晔冷静的面容微微崩裂,他反手一刺,咬牙切齿道:“行!” “哦。”颜于归双手托着下巴,满目笑意,只恨此时没有一壶浊酒调情,道:“这三尾猫妖颇厉害,你要是不行就从了他吧,坤玉也不会嫌弃,我自当什么都看不见,完事之后两不相欠,多好。” 公衍晔青筋暴起,目色阴沉,低声道:“指剑。” “天庭,百会。” “右指,刺瞳。” 颜于归语气淡淡,公衍晔速度越发快,出手凌厉,两人配合默契,三尾猫妖被逼得步步后退,而后看向了状似闲暇的颜于归,目光一变,反身逼近。 颜于归手指敲着木案,抿唇一笑,躲也不躲,妖风从身侧划过,一缕青丝落下,他右手抬起,直指三尾猫妖右眼,眸色清冷,“血绛珠为魔物,借此修炼只会迷失心智,后被反噬,你资质不错,当行正途。” 那枚珠子仿佛得了感应,缓缓从三尾猫妖眼中出来,而后与颜于归手上的那一串血绛珠融为一体。猫妖化为原形,而后落在颜于归身上,他将猫妖安置好,仰头看向了公衍晔。 公衍晔长时间恶战,此刻十指发颤,唇色青白,额头汗珠滴落,一言不发地看着颜于归。 “衍晔。” 那名字被他叫出,公衍晔身子晃了晃,欲要屈膝跪下,却突然被一阵风托起,紧接着灵气入体,疲倦迅速散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人,思忖了许久,才艰难道:“公子,是何时醒来的?” “并未完全醒来。” “那……” “这件事你会告知坤玉吗?” 公衍晔启唇,摇了摇头,双手抱拳,“衍晔忠于公子。” “你知分寸便好。” 公衍晔松了一口气,又突然神色复杂地看向了他,犹豫不定。 “你想问何事?” “魅城君主。” “哦。”颜于归大抵也能猜出个一二,还未答话,就又听公衍晔担心道:“公子尚未得到自己所有的记忆,若到最后,是否后悔?” “我自然……” “哎,人我已经放了,我们走吧!” 门外,大功告成的坤玉阔步而来,颜于归敛眉,微微偏头,看向了殿内一角。 将若也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将若也进了殿堂,丝毫没有看公衍晔与坤玉,他走到了颜于归身侧,笑了笑,“听你了,不插手。” 颜于归报之一笑,可将若忽视了坤玉,不代表坤玉能忽视掉他。玉清一见将若,立即警戒,“死狐狸,你来这里干什么!”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8章 ☆、打脸夫夫(二) 作者有话要说:  阿威一百式巨型周边 我要是将若一定一巴掌呼死她。 颜于归这样想着,可将若这次却出奇冷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坤玉,“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帮忙了!” 坤玉理直气壮,将若呵呵一笑,极为轻蔑地看着她,“就你?处理三尾猫妖?谁打谁还不一定。” “将若,别以为你是魅城君王我就会怕你了!”坤玉气得双手叉腰,活像一副泼妇骂街的阵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打三尾猫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帮忙,事情解决了你出来蹦哒,要不要脸?” “不要。” 坤玉一口气被堵住,尴尬地舔了舔唇,然后脑子飞速一转,继续道:“你闲事佬一个,自然不知道我们刚才干的有多激情,你说是吧,颜于归。” 见他扯上了自己,颜于归偏头一瞅,微微一笑,“我觉得你刚才表现的一点儿都不行。” 坤玉这次彻底炸了,气得瑟瑟发抖,而后一手指着颜于归,“你觉得我不行还要我帮忙,颜于归,你这是典型的穿上裤子不认人白眼狼渣渣,刚才怎么求我忘了?事后就腻,还有,你抛弃我就算了,还和将若这个狐媚子一起啪啪啪……唔?!!” 公衍晔及时捂住她的嘴,一身冷汗地将人拖远,照坤玉这种不要命地骂法,先不说将若,颜于归都会将她剥皮抽筋碎骨。 果不其然,颜于归一记冷眼送上,而转头后又笑意盈盈地看着将若,“不理会他们,先去长佑谷看。” 将若也没打算和这人计较,握着颜于归的手,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两人离开,公衍晔才敢松手,坤玉被他捂得都要窒息了,干咳了几声,刚要将公衍晔臭骂一顿,却听他沉声道:“坤玉,你注意身份,莫要冒犯。” 坤玉一愣,半晌没吱声,公衍晔以为她明白了,却见她眸子一亮,“完了,那家伙刚说去哪里?长佑谷,和那死丫的狐媚子!” 得,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颜于归与将若脚程快,一个时辰就看到了长佑谷,至于三尾猫妖的后事,他相信公衍晔会处理好的。 两人来到了长佑谷,却并没遇到常山几人,不过长佑谷地域广阔,见不到也正常。 “你说聂良他真的知道如何打开长佑谷封印吗?” “我听说长佑谷的封印只有得玄清神君的血并以此画阵才能打开,除非聂良去了仙界,偷袭了闭关修炼的玄清神君。” 当然这绝对不可能,颜于归内心清楚无比,一边摩挲着下颚思索,一边喃喃自语,“难不成玄清神君留下的封印还有其他办法破坏?聂良既然敢在缥缈门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那就是有一定的手段,否则他不可能挺而走险。” “若他是挺而走险呢?” “什么?” “你清楚扶游的事情吗?” “清楚。”缥缈门有守阵的人,所以颜于归自小就听他们讲那个天地第一妖皇的劣行。 “扶游嗜血成性,纵容手下对人间出手,更是挑衅仙界,如此嚣张跋扈的一个人,仙界耗费多年才将其封印在了长佑谷,为何最后又撤回了看守封印的人?难道是他们坚信封印万无一失吗?” 将若的话一针见血,仙界如此谨慎,自然不可能给扶游再次出世的机会,但长佑谷的守卫确实一年比一年松散,直到最后,完全撤离。 “那他们……” 颜于归刚要质疑,却一脚踩空,他想来谨慎,如今思考着事情,一个松懈就摔了下去,而这一摔,却是进入了长佑谷谷下! 没错,地底下。 颜于归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一身骨头都能摔成碎渣,要说他也是够倒霉的,谁能想到平平坦坦的路上居然还藏着一黑洞。 他一落下,将若也紧随其后。眼前密道幽深,深处还有一点光亮,颜于归指了指,“进去看看?” “都下来了,能不进去吗?” “好像也不行。”一般来说,这种话本式的坠落方法都有奇遇,最后不是捡了秘籍就是发现了新大陆,所以颜于归心里还是有些小期待。 他一抬步,将若却先他一步,“我带路,你跟着。” 说完也不等颜于归拒绝,他人就进去了,甬道狭窄,只余一人通过,因此颜于归要扯回将若也不太可能,只能紧随其后。 渐渐地,通道广阔起来,两侧石壁上竖着鬼头野火,忽明忽暗,这路似乎永无尽头,而且越行越宽敞,前面的将若一直警惕,而颜于归也丝毫不敢放松,他双手紧握成拳,起先一身冷汗,双腿发麻,最后呼吸都有些难受。 伴随着将若的深入,颜于归越来越不对劲,他连忙伸手,拽住了将若的衣袖,急喘道:“停,停下,不能再进去了……” 将若回头,借着火光,见他面色惨白,心中一颤,“怎么回事儿?” “这路……” 咔! 他话还未说完,来时的路上突然凭空出现一道青铜门,重重落下。 颜于归嘴角一抽,一眼就看出这青铜门的玄机,将若沉眸,握住了他的手,缓缓渡着灵气,“先往前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颜于归体内灵力翻涌,渐归平静,那原本无缘无故形成的威压也没了作用,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陡然一亮。 这一处石室宏伟,整体成圆,顶端百鬼石雕栩栩如生,不过让颜于归震惊地并非那些石雕,而是四周墙壁上的壁画,那壁画……着实有些羞耻。 虽然历经沧桑,壁画已经模糊,但是大体还是能看清楚的,嗯……就是什么三十六式,四十九式了,而且最主要的还是龙阳图。 颜于归随意瞥了一眼就有些不想看了,哪知将若反而一手托着下巴,看得入迷。 “你看那做甚?” “借鉴。”将若歪头,随后看他,笑得一脸纯洁无害,“你喜欢哪个?我们试试。”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69章 “滚!” 这地上要是有块儿石砖,颜于归定会毫不犹豫地甩过去。将若也不理会他,依旧仔细学习,颜于归总不可能扔下他,只能沉着脸等候。 “你过来看看这个。” 还敢让他去! 颜于归气不打一处来,这次真的不想等他了,径直要离开,将若对他招了招手,“不是,这里有一行字。” “字,什么字?” 他问着,却已经走到了将若身侧,并凑了过去,还没有瞅见将若口中所谓的字,整个人就被拽下。 “你干什么!” 他以为将若又要没皮没脸的整什么幺蛾子,却见他一笑,手指点了点墙面,颜于归颔首看了过去,那墙面上确实有字,纵行而刻。 遗世长生,吾心所爱。 那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深深嵌入石壁内,却又透着浓浓绝望,仿佛垂死之人的挣扎。 ‘长生’二字笔锋凌厉,但后面四字几乎连笔,而且越来越浅淡,最后一笔直接滑下。 曾经有一个人跪在这里,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抵着墙面,将死之人,却用了所有力气,将心中爱意刻下,最后绝望死去。 颜于归几乎可以想象,他手指覆上那字,眸色一变,“长生……” 这个名字很熟悉。 “那只猫妖。” 颜于归看向他,恍然大悟,“是了,无名等的那个人,就叫长生。” 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听过长生这个名字吗?” “不曾。”将若摇头,“这名字可能是扶游留下的,但是能与扶游比肩而立的人屈指可数,并未听过长生一人。” “被史册划去了?” 这种事情也不少见,这长生若非大奸大恶之人,也不会如此,一想到无名那期待小眼神,颜于归叹息。 “先继续走,看看前面还有什么。” “好。” 颜于归起身,又看了眼这石壁,转头离开,也不知他们这么走下去会不会进入长佑谷封印内。 颜于归如此想着,下一刻就听到了一阵让人头大的声音。 “啊呀!于归兄,好巧啊,又偶遇了!” 公衍晔捂脸,不忍直视。 “你们也来这里玩了?发现了什么啊?” “并无什么,你们何时到的?” “半个时辰前误闯了进来,就随意转转。” “前面路可行?”颜于归凝眉,不理会坤玉,直接看向了公衍晔,公衍晔微微颔首,表示并无问题。 那是他多虑了? “方才过来遇见了缥缈门弟子,他们说之前守阵的弟子都意外身亡了。”公衍晔到底比坤玉正常,先说明了其他情况。 颜于归心中咯噔一下,那几名守阵人他见过,修行虽然不在他之上,却比常山等人强了百倍,如此看来,长佑谷之事还有些棘手。 几人面色沉重,一时无言,这时地面突然晃了晃,不过须臾,又一道青铜门从坤玉两人来的方向落下。 好了,前后路彻底封死了。 ☆、打脸夫夫(三) 作者有话要说:  断句小能手二刷完成 青铜门落,三千尘土飞扬,颜于归呛了三呛,无言地看着这全封闭石壁。 他微微叹息,“这次彻底死了。” “那怎么可能?”坤玉挑眉,一挽袖,说得头头是道,“一般密室决不会封死,活门和死门是相对出现的,这奇门遁甲我最通,你等等片刻,我寻一下门路。” 坤玉手指一挥,拂尘在手,而后绕着这狭小的甬道走了一圈,再走了一圈,接着又走了一圈。 …… “不行吧,我觉得她脑子转不过弯。” “我也觉得,从傻至终。” “啧,没得指望,散了散了吧。” 坤玉沉着脸,听那两人毫不避讳地鞭笞着她,句句扎心,终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道:“我警告你们啊,不要仗着我脾气好就……” 将若挑眉看她。 “就让我降底线。”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0章 得了,不用威逼利诱就怂了。 “要不试着炸开一道门吧?” 坤玉提议,颜于归猛然想起了那一行绝笔,微微摇头,“太损。” “你不懂,对付这种下作手段,就要用损招。”坤玉见颜于归一脸不情愿,欲打算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炸了也是为我们好,这密道如今全封闭,待久了就可能窒息而死……” “那就全炸了。” 颜于归一手覆上墙面,掌心聚气,轰的一声后,青铜门开洞。 等等!方才你的不情愿去哪里了!良心被狗吃了吗! 坤玉痛心疾首,明明之前他还很和善的,如今怎么就这么善变,三心二意,喜新厌旧了呢? 将若待在颜于归身后,衣袖轻拂,将几块欲要落在身前人头上的石子掠去。 坤玉双眼眯的似狐狸一般,她算是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颜于归完全是被将若这狐媚子带坏的,带到连仙道都不求了,如此怎么行! 坤玉几个移步就到了颜于归身侧,将他扯到了拐角处,轻声细语道:“颜于归,这好歹是人家的墓室,你怎么能炸了呢?你这样是不对的,有损道义……” 颜于归懒得提醒她之前的建议,双臂环胸,背抵石壁,一脸嫌弃。 “我告诉你,你不能和旁人乱学,身为修道之人,心不能有太多杀意,身不能有太多血腥,你看看,你现在和那狐媚子混在一起我不说了,但你不能被他带坏啊……” 这老妈子真吵,颜于归忍无可忍地转了个身,坤玉又将他扯了回了,这女人力气大,颜于归冷不防地又被她按在了墙上,听她丧心病狂地唠叨着: “我告诉你啊,颜于归,你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了,你可是天行者,不能堕落,或者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离开那狐媚子好好修行成仙,要么你就去拉着那狐媚子成仙,道侣呗,仙界多的是,你既然喜欢他,想和他长相厮守,那就带着他一起做!爱……唔?!!” 她左一个狐媚子,右一个狐媚子的都说上了瘾。公衍晔及时捂住她的嘴,又一身冷汗地将人拖远,照坤玉这种不要命地老妈子模式继续下去,先不说将若,颜于归定会将她剥皮抽筋碎骨。 实在太聒噪了,让人忍无可忍! 耳朵根清净了,颜于归对将若招了招手,与他先一步出了密道。 迎面匆匆而来三人,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常山他们三人。甘遂诧异地看着颜于归,半晌才支支吾吾叫了句:“徒望师兄。” 颜于归颔首,淡淡道:“这里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不要太担心。” 说完,他微微侧身,甘遂后知后觉,将一旁多出来的青涩少年推了一把,“徒望师兄,这是文华,奉师父之命下山除妖,却与大队伍散了。” 颜于归对那孩子有些映象,文华上前,拜了一拜,“徒望师兄好。” 他微微摆手,指了指刚巧从洞里挣扎出来的坤玉和公衍晔,“帮忙的,不用担心。” 常山目光移了移,倒是不在意那两人,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妖气,而相比较来说,颜于归身侧那个家伙,就很危险了。 颜于归自然看到了常山毫不友善的眼神,便打断了他思绪,“常山,一路过来有何异样?” “有。”提及正事,常山毫不马虎,简直就是一口三舌,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发现守阵人全部遇害,而且还在长佑谷西侧发现了妖界之人,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四人不敢轻易涉险,就往反方向走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大幸啊!现如今呢?打回去还是躲在这里?” “这还用说,自然是打回去了!”坤玉作为激战分子,分分钟挽袖抄家伙拼上。 颜于归无情抛弃她,这家伙真是丢脸到了一种境界,不过长佑谷西侧还是要走一趟的。 “我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坤玉打了头阵,公衍晔自然跟着的,而作为这一行队伍里的两位大佬级人物则来断后。将若同颜于归走在最后面,也不用避讳什么,相互牵着。 “你也知道,长佑谷灵力归于一脉,是为百会,便在谷中央封印着扶游,那为何聂良会去了长佑谷西侧?”颜于归凝眉,他先前也仔细探过了,除了百会脉,长佑谷其他地界毫无灵力,而聂良却偏偏将所有力量放在了那毫无灵力的西侧,对于封印扶游的地方理都不理会,就算是要声东击西也忒显摆了些。 “你担心这个做甚,不过手下败将而已,还指望他上天不成?”将若低笑,手指抓了抓颜于归的手掌心。 将若这般绝不是口出狂言,遥想当年,他同聂良也是能打个平手的,就算聂良一朝失利,从此以后卧薪尝胆,奋发图强,但颜于归看他那悟性,修行个几百年也强不了将若多少,何况他颜于归又不是死人一条。 思至此,颜于归悬着的心稍微放了放,打定主意,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找麻烦。 颜于归一边留心着长佑谷景象,一边散着灵识,而将若也不说话,妖力透过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双手缓缓传入。 四面幽静,但越是静便越是凶险,颜于归右手藏在衣袖里,尽管看不到,他也能感觉到那血绛珠的异样。那一串珠子寻常是冰冷的,就算长久带在手腕间藏着也是没温度,而此时却渐趋滚烫,一点点的灼伤着白皙的肌肤。 将若在旁,颜于归面上也无甚异样,只是这样的平静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法阵倏然展开,金色光芒拔地而起,纹路闪烁,漫漫长天也染血红。 这下让人防不胜防,几人连开结界庇护,而下一刻,脚下黄土崩塌,一人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深渊。 稳妥妥地落在了实地上,颜于归松了一口气,深表无奈。 这下倒好,别说是去找聂良麻烦,长佑谷区区几个神出鬼没的阵法已经让他们陷入困境了。几人被困天堑,束手无策,颜于归灵识不探不知道,什么长佑谷了无束缚,这天堑内就是一个大大的修罗场! 可除了长佑谷百会脉,颜于归之前明明没有发现任何灵力波动,所以聂良去往西侧并无道理,传言扶游被封印于长佑谷的百会脉上,而那百会脉处也确实有强大的封印之力,但为何聂良舍弃了百会脉?那只有一种解释,当年玄清神君声东击西,对外宣称扶游被封印于百会脉,而实际上扶游是在长佑谷西侧,但还有一个疑问,聂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颜于归右手覆上石壁,额头隐隐作疼,手腕处的血绛珠晃动,一层血色光泽荡漾开来。 “怎么了?”将若正在另一侧探查此地薄弱之处,余光瞥见了颜于归一手扶额,神色痛苦。 “别碰我!” 他还未凑近,颜于归突然红了眼,手中灵力不受控制地散出,好在将若敏捷,几个侧身躲开,石壁一阵,巨石滚落。 常山等人立即在半空中设下结界,这才不至于被砸个脑浆炸裂。坤玉凝眉,看着他手腕上不停颤抖的血绛珠,神色复杂。 四十九枚血绛珠的力量,以颜于归如今的修为竟还是控制不住吗? 将若也发现了是那血绛珠在作祟,他手指抬起就要抓住血绛珠,突然就被排斥了。颜于归退后一步,大口喘息。 被反噬了,居然在这种时候。 将若顾不得其他,一手凝聚妖力灌入他体内,强行将那躁虐不宁的灵力压下,颜于归一口鲜血涌出,但是稍微冷静了些。 “这不是什么好办法。”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1章 将若回头,冷声道:“你说该如何?” 坤玉上前一步,慢条斯理道:“血绛珠力量霸道,已经深入他体内,且直逼心脉,想要救他便需以至纯灵力来灼伤血绛珠阴寒之力。” 好似有道理,将若此刻已经死马当活马医了,虽然坤玉说得含糊,但也只能如此,而几人间能谈得上灵力至纯的,除了他还真无第二人。 “如何将我的妖力送入他体内?” 这是个问题,坤玉挠头看向了公衍晔,先是皱眉不语,后又磕磕绊绊地,“那,你要不试试……以血还蜡?” ☆、本色玩法(一) 作者有话要说:  以血还蜡。嗯……顾名思义,就是滴蜡play 以血还蜡。 嗯……顾名思义,就是凝血以成蜡。 坤玉这法子果然还是有点不靠谱的。 像将若这般妖力纯粹地,血液内灵力贮藏至纯,而他再刻意将其他地方的灵力逼出,就能形成极致妖力,理论上是可以祛除血绛珠的力量,之所以是从理论上说,那是因为将若很难控制极致妖力,以血还蜡固然是好,可以完全逼出血绛珠的寒力,但失手的可能性也很大。将若调配全身妖力于一处,万一妖力太高,反而会与血绛珠力量交融,万一妖力太低又会没效果,所以这个度比较难以掌控。 正当将若犹豫不决时,身下人突然劈掌袭向将若面门,将若身子晃了晃,颜于归便趁此溜之大吉。 将若二话不说,紧随其后,好在天堑结界强大,颜于归并没有跑得了多远就被将若逮住了。 颜于归盘腿席地而坐,目色血红,将若试着靠近他几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颜于归仰头,将若松了口气,“我看不清那股力量的走向,贸然下手恐会伤你性命,颜于归,你必须清醒。” 风声涩涩,草木幽幽,颜于归此时大汗淋漓,用力咬了一口下唇,艰难道:“我尽量。” 将若定定看着他,不再多言,手起刀落,掌心鲜血涌出,却并未落下,而是于空中渐渐化成血烛。那血烛燃起,不过须臾便落下蜡滴,将若抬指一拨,火烛散开,分为八支,凝在颜于归周身。 血烛之间都有暗纹相连,贯穿成阵,颜于归被铭文环绕,两道力量在体内纠缠,颜于归手掌按下,面色潮红。 血烛燃烧着将若的妖力,源源不断,颜于归承受着将若送入的妖力,额角薄汗阵阵,半个时辰后,他长睫轻颤,体内的灵力归于平静,颜于归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本提心吊胆着,如今松了这一口气便彻底瘫了身子,再加上盘坐已久,又与灵力争夺不休,早已腿软腰酸,一个没撑住,身子就栽向一侧。 蜡烛嘶啦一声化为灰烬,将若及时扶住他,颜于归身子酥麻无力,整个人就靠在了他肩膀处。 星辉阑珊,几点云影模糊。 “你说这样待一会儿多好?” “可以待到天荒地老。” 颜于归低笑,眼中涟漪散开,笑得温柔,“真是贪得无厌。” “我便是贪,你又能奈我何?”将若这人纯情起来无人能及,死皮赖脸起来同样无人能敌,他一手扣住颜于归的腰,五指收紧,叼上他的双唇,浅尝辄止什么鬼的,君主大人完全不知道,所谓食髓知味,冰冷的唇瓣渐渐炽热,两人吐弄了片刻,将若手指就没分寸的要去解他的衣带。 这种时候…… 颜于归搂了他一巴掌,迅速起身,恢复了体力,他舒了一口气,头也没回。 氤氲情!色散开,将若不甘心地撇了个嘴,手指抬起,懒懒散散地坐着,“五,四,一……” 轰! 巨响过后,尘土飞扬,将若蜷缩着手指,打了个哈欠,“那群渣渣还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出口。” 颜于归汗颜,“其实也不渣的……” 主要是因为他这个第一弟子压在了缥缈门上,所以其他人就有些……怎么说呢,望尘莫及吧。 确定衣物还平整后,颜于归就寻着声源找到了常山几人,并且还意外的见到了故人。 百步之外,重行绾着朝云近香髻,柳眉之下的黝黑眸子摄心夺魄,她藏身于晦暗处,嘴角似笑非笑,“颜先生,别来无恙。” 不知为何,颜于归特别怕这四个字,嘴角生硬地勾起了半丝笑意。重行佯装看不到,右臂抬起,柔缎滑落露出半截藕臂,平添一股撩人风情。 见他这个动作,颜于归心中一跳,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她手中拎着个小崽子。 小崽子泪眼婆娑,双手无力垂着,常山大惊,竟不知他何时被重行抓走了,“文华!” 文华小崽子越发楚楚可怜,颜于归目光不禁落在了文华身上,颔首一笑,他本就生得好看,如皎皎明月,现下淡笑,更是若冬日初雪,干净明亮。文华呆了呆,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你想要什么?” 重行笑得妩媚,“先生是爽快人,不用我多说,这笔交易我们做下,而我要的……” 她纤指微抬,眸色妖艳,“是你。” 将若面色一沉,定定看着重行不说话,但那神情,分明有一种重行要是敢把那句话再说一次,他就拧下她头的威胁。 颜于归一伸手拦住他,上前一步,面上笑得温润,“怎么交换?” “先生不必担忧,我并不会为难你,只是带你去一个地方待一会儿。”她笑着,空闲出的手翻出,一道鲜红如血的缚妖绳缠绕在臂弯。 颜于归这次冷笑了,他悄悄地做了个手势给将若,再面色坦然地往重行那里走。 “师兄!” 颜于归走的义无反顾,重行笑笑,缚妖绳仿佛嗅到了令它魂牵梦绕的味道,蠢蠢欲动。颜于归站在重行一尺多远之处,缚妖绳探了探脑袋,犹如吐着蛇芯子,迅速缠绕住了颜于归。 让人头疼的绳缚,颜于归心里烦着,暗下动了动手指,灵力已经被禁锢了,八个绳结打下,他彻底没了动作。 重行将文华扔了出去,而后一个闪身接近颜于归,掐着他的后领就带人消失个无影无踪。 颜于归也不知自己被重行带入了长佑谷的那个旮瘩拐角,总之这地方是异常凄冷,他都觉得自己发间生了寒霜。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2章 于黑暗中,颜于归艰难地睁开了眼,重行微微颔首,打了个响指,缚妖绳收了一个结,“先生,委屈你在这里待上几个时辰。” 颜于归勉强支起了身子,背后石壁湿冷,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打算做什么?我以为先生知道。”重行嫣然一笑,颜于归确实清楚,可重行还是好心说了一句,“自然是打开长佑谷封印。” “那聂良为何不在百会脉,或者说,扶游根本不在百会脉封印着。” 颜于归道出了心中想法,重行轻笑不反驳,只是她如今神色诡异,不禁让人毛骨悚然,“扶游妖皇封印于何处,先生机敏,不是早就猜出来了吗?” 她这似乎是一句玩笑话,颜于归却陡然眯眼,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而重行又似乎是恍然大悟,“哦,忘了,扶游妖皇在何处只有玄清神君清楚。” “你清楚玄清神君吗?” 颜于归今日已经问了她很多问题,而重行也都回答了,但对于这一个,重行却眉头蹙起,“九天上最神秘的人,世间千万人也只知他名号而已。” 她说完这一句话便离开了,仿佛料定颜于归逃不出这地方。 颜于归如释重负,靠着石壁,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并渗入体内,他睁着眼睛,茫然若失地看着黑暗的洞顶。 这一切不为重行的那些话,只为心中蓦然出现的痛楚。 不知是不是错觉,颜于归总觉得来了这个地方后血绛珠就又开始变了,从手腕间出现了一股热气,那热直入他胸腔,让人难耐。 “道士。” “道士……” 这一声近乎呢喃的话却将颜于归唤醒,他干咳了几声,看着左手无名指处的魂戒,沙哑了声音,“将若……” 将若心中咯噔一下,他手指摩挲着魂戒,温柔道:“你可有事?” “有。”颜于归靠着石壁,单手艰难触着那冰冷以求慰藉,魂戒光芒渺小却也温暖,“不过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是因为我?” “因为你。” 那边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忖,“要我现在过去找你吗?” 颜于归嘴唇发颤,一个‘想’字就要脱口而出,可他心已经归于平静,“不用,你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吧。” “好。”将若也不问原因,又告诉了他缚妖绳的口诀,这才稍微放了心,末了又问下一句,“真不要我过去?” “……”颜于归敛眉,半开玩笑道:“那你心疼我一下。” 将若有些好奇,微微挑眉,虚心请教,“怎么个心疼法?” “道歉。” “?”将若哭笑不得,“为何道歉?” “因为你渣。” “怎么就渣了?” “你不要我。”第一世,残忍无情地扔下了病入膏肓的他,不管不顾许多年。 将若一句‘彼此彼此’就要扔给他,想了想,舒了口气,安慰他道:“我要你的。” “我也要你的。” 这一句话隐忍且无奈。 与将若断了联系,颜于归将缚妖绳收入衣袖中,这才放开灵识看了看四周,重行带他来这地方说生也不太生,因为这地界仔细来算,也应该算在那墓室之中。 两处差不多一墙之隔,颜于归一个遁术便又回到了墓室之内,而这一次,并非漫无止境的墓道,而是一处大的殿堂。 ☆、本色玩法(二) 作者有话要说:  一整章回忆杀 泛灰色墙壁上绘着一大片红枫,但日子长久,那红色如今并不鲜艳,而是给人一种死沉的感觉。 青卵石铺路,其中干枯的杂草丛生,了无声息,路两侧各有一方浅池,自然是无水的,那干燥的泥中隐约可见鱼骨斑斑。 殿梁下垂着几段丝绸,已经辨不清它最初的色泽,隔着三丈距离,颜于归隐约看到了绸缎后现出一人影。 绸缎无风自动,掠过那神秘的遮掩,重重迷雾之中有一人风姿绰约,气质不凡。 “长生……” 伴随着这一声轻语呢喃,绸缎后的人转了出来。灰黑色的裘衣显得那人面色惨白惨白,传说中血饮腥风的人此刻连眸子都是黯淡无光的,只是这却将他眼角那点泪痣衬托的越发妖冶。 扶游的美不同颜于归见过的其他人,他给人一种毁灭性的感觉,就仿佛那姿色!诱惑却又盈溢毒性的罂粟花般,微甜苦香。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可颜于归却依然中毒一样,忍不住沉溺。扶游一步步走来,本紧抿的嘴角突然噙了笑意,笑容凄凉,却不失温暖。 他手指抬起,仿佛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阳光。颜于归微微一侧身,果不其然,他身后还有一人。 那人虚无缥缈,面容也蒙上了云雾,教人看不明白,扶游一抬指就可以碰到他衣角。 画面一转,大雨磅礴,扶游拖着残废的身子在毛骨悚然的悬崖边界行走,冰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衫,那双眸子呈了血色。 “若非本座天劫加身,尔等蝼蚁……”他抿唇,气息越来越弱,厮杀声已经湮灭,扶游苍白着脸,脚步一顿,因为他嗅到了另一种气息。 天际,密布的乌云后还有一点雪色。 光芒环绕,堂堂妖皇终于迫不得已地示了弱,庞大的身子消失不见。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3章 那抹雪色落在了扶游原本站着的地方,男子一手执着绯色墨竹伞,一手拢了拢身上雪白毛裘,他似乎很怕冷,厚重的里衣呈藏青色,长袍银雪,腰际的红玉珏隐隐颤动,也不知是被主人晃的,还是自个冷。 扶游躲藏在草丛里,好像是他的力量薄弱了许多,因此这雪衣男子给了他很多压迫。 男子站在悬崖边上也不说话,无聊地转着伞,剔透的水珠四散,有一滴恰好拍在了扶游的额头上,一下拍的扶游没有抓住肥嫩的草叶,径直摔进了泥泞中。 这本是没有声音的动静,哪知这男子竟身影一动,随后执伞蹲下,白皙的手指剥开了草丛,将扶游解救了出来。 “天劫在前,叛乱在后,你就是这样治理妖界的?” 扶游躺在他手心里打算装死,可听着这略带沙哑的声音,他不由得睁开了眼,似乎陷于美色难以自拔。 男子见他睁开了眼,颔首笑了笑,这一笑当真要了扶游的命。 “你是九天上的仙人?” 男子捏了个决,扶游顿感神清气爽,他站稳了身子,不知往何处走,“你从何判断我是上面的人?” 那手心冰冷,比雨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扶游喜欢这样的温度,他又问,“那你是魔?” 男子发笑,身子都在颤抖,扶游坐在他的手心中自然也跟着颤,扶游脑子有些放空,“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身份,你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 “杀你。” 那薄唇中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扶游心一紧,“为何?因为我是妖皇?” “世间万物具有其道法,我杀你并非因为你是妖皇,而是因为你坏了人界道法。” 扶游闻言,一挑眉,满面轻蔑,“世道混乱,上至九重天,下及九重地,谁手上没个人命,怎么我杀人就是杀,你们杀人就不是杀了?” “以杀止杀,不可同日而语。”男子淡笑不怒,话语简单。 “这就是你的道义?可笑。”扶游双臂环胸,不屑与他对视。 他道:“世间道义,大多荒唐。” 扶游久久不语,盘腿坐在他掌心,“那你为什么现在不杀我?” “胜之不武。” 扶游有些气结,他翻身起来,身子小了,行为举止也有些幼稚,他恨踩男子手心,狠狠道:“你少得意,等我恢复后,谁打谁不一定呢!” “好,等你恢复。”男子屈身将他放下,扶游这才发现他居然将自己带入了一片彼岸花海内,而他此刻就站在一株彼岸花内,男子食指搭在他头上,似乎怕一个用力就压坏了他,“我会来找你的。” “你一定要杀我?”扶游突然抱住了男子将欲离开的手指,他身子太过于娇小,因此双手同上才能扒住,这模样有些滑稽,不过妖皇大人毫不介意,他问,“我作恶多端,怂恿手下为祸人间,这是你杀我的理由,但是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被万人敬仰吗?或许没人记得你,没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万人敬仰,而是我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扶游眸子一眯,随即松开了他,“下一次见面,我会先杀了你。” 男子笑笑不说话,执伞离去,雨水朦胧中,那一点绯色最终也看不见了。扶游打了个响指,彼岸花合拢,将他与外界撇开。 枫叶婆娑,青玉石台上坐着一人,火红枫叶散了一庭院,男人长睫微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看着数步之外,石案上的一古朴木盒,那木盒面上雕刻着繁琐的文画。 男子脚步极轻,踏在枫叶上近乎无声,他手指挑开那木盒,敛眉不语。 木盒内躺着一把精致匕首,柄端以红绳缠绕,末处还有一孔。 “你不该来这里。” 枫林后一阵低笑,扶游负手而立,笑得肆无忌惮,“怎么就不许我来了?不是要杀我吗?” 男子并不理会他,转身又回了青玉石台打坐,并冷冷开口,“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不要。”扶游将那木盒盖住,翘着腿坐在了远处,一双眸子毫不避讳地放在男子身上,打趣道:“凡人都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一命,我送你个礼物并不过分。” 男子不语,似乎已经陷入沉睡,扶游瞳色诡异,手指扣着石案也不说话,他身影轻晃,人已然逼近了青玉石台上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睁开了眼,眸中冰霜寒彻,一抬掌,一错身,已经同扶游交换了位置。扶游头稍微歪了歪,嘴角勾起一抹狞笑,随后十指展开,他脚踏枫树,借力一个转身散了红丝。男子神色淡漠,双手合于身前,食指与中指轻捻,红丝握手,反攻向了扶游。 数道红丝逼近,扶游几个飞身躲开,血染红了枫叶,扶游不气恼,反而狂笑。 那红丝本名无极丝,在扶游手中,天下刀剑都没有斩断过,如今却被眼前人徒手握住,并且还反伤了他。 “很好,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大之人。”扶游的笑意充满了血腥,他瞳中闪过一道璀璨的光辉,“你究竟是谁?为何从前不曾见过?” 对面人不语,扶游像是习惯了他这样寡言少语的样子,十指合掌,漫天红叶卷起,枫林中只有肃杀之意。 男子右手一翻,长剑握掌中,落下一道优雅的弧线,那柄剑剑身看着厚重,剑刃此时被映成霜红色。 冷月凝血,寒影若此。 那长剑被他祭出握在手中当真是恰到好处,扶游眼中是难言的兴奋,甚至血液都在翻涌,“这把剑的名字。” 剑指扶游,男人广袖翩翩,剑气毫无收敛,霎时间风起云涌,他声音淡淡,“此剑名曰‘亡命’,为尔所生,为尔所死。” “亡命,我喜欢!”扶游抬掌逼上,两道灵力对上,他甚至都觉得那亡命剑气要撕裂了自己,不过嘴角的消息却越发嗜血,“为我所生不代表可以敌我,你当好生存着,别等到某日被我毁了,那可太可惜了。” 男子目光闪动,他一松手,亡命绕着他臂弯一个打转,而后跟着主人后撤百步。扶游奋力紧随,三道犀利至极的掌风冲向男子,他步子顿住,双手握剑横于身前,默念剑诀,灵力交织,虚空扭曲,男子岿然不动,唯有长袍飞舞。 扶游被逼得后退了数丈,他一抹唇角鲜血,大喝一声:“痛快!” 做了妖皇这么久,他扶游还未如此痛快地打架,不免神清气爽,“你说世间道义大多荒唐,那不如随我一同回了那妖界,寻个不荒唐的法子活着。” “这不是你擅闯九重天的理由。”灵力平息,剑光如水,男子手腕一转,亡命消失,他背对着扶游离开,一挥袖,石案上的木盒半浮在空中。 扶游听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起伏,仿佛方才的打斗不过儿戏,对他根本无任何影响。扶游将木盒握在手中,心觉得这差距还是有些大,他取出其中匕首,紧绷着脸,“总有一天,你会拿着我给你的东西。” 想起雨中初逢,扶游眼中荡漾开阵阵涟漪,将那匕首揣进怀里,居然就哼着调子离开了。 颜于归看着那潇洒远去的背影,微微有些遗憾。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作为局外人自然知扶游与那男子的距离,可是局中人尤不自知,频频纠缠,造就恶果。 白衣男子有自己的责任,对于扶游,他毫不留情,纵然扶游脸皮再厚,再调戏那人,对于他来说,扶游也只是敌人,只是亡命的剑下幽魂一个,不过迟早罢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4章 ☆、本色玩法(三)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吃不过饺子\^O^/ 灯火阑珊,手握亡命之人眸如繁星,却冰冷的可怕,他的剑指向墙角中人,那把亡命当真为扶游而生,从始至终。 坐在墙根下的人一身狼狈,浑身血抑制不住,他手指握着,声音嘶哑,“讲真话,长生,你一直想杀我啊?” “几千人命,你要给个交待。” “交待?”听到这词,扶游笑得开心,他咳出一口血,“蝼蚁贱命,何须交待!” 扶游眼中阴沉不断,他看着这泰山奔于眼前已然面色不变的人,心中恨意滋生,“长生,叨扰百年,你当真能眼睛都不眨的杀了我?何况……” 他笑了笑,“长佑谷一战,你已经不能‘完全’杀死我了。” “我会封印你几千年,然后闭关,等到神力恢复,就是你烟消云散之日。” 在长生眼中,只有漠然,扶游于他,形同陌路,他笑得凄凉,声色俱厉,“长生,百年了,你可知我瞒着天下人在爱。你的府邸种着如火枫林,而我的心头也种着,所以你凭什么置身事外!”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扶游轻语呢喃,他扶着墙面起身,脑袋昏昏沉沉地,“长生,你不喜欢我可是因为我是妖皇?因为你觉得这有辱你身份,就像你看到这些壁画时是一样的。” 他笑得疯狂,一手指着那石壁上不堪入目地绘画,歇斯底里道:“你看清楚!这是你我,我肖想了百年之久,你觉得龌龊吗?你肯定会,冰清玉洁的玄清神君怎么能容忍一个妖孽如此羞辱?” 长生眉头紧锁,他始终没有抬头看那些壁画,扶游笑得低沉,幽幽道:“长生,每个人心头都会有一点朱砂,每个人都会找到唯一的爱侣,不是吗?就如同凡人要结姻缘,修道者也会有道侣……” 长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见扶游转身跪在了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从衣襟中掏出一把匕首,用力镌刻。 “常言六根不净者修仙,易成堕。”那两字刻出,扶游神色复杂,继续抬手,“你害我如此,日后封印几千年也同样别想好过。” 那几笔刻下,扶游蓦然回首,淡笑一声,“你道行已无人能及,若在精进,日后我回来了怎么办?所以我祝你这千年之期,……” 堕仙。 他扶游心心念念的人啊,何不落入凡尘…… 那手无力垂落,暗处的人以一种虔诚的姿态跪下,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墙面。 石壁之上,八字诛心。 云雾散去,一切幻境消失,眼前只有落败不堪的杂草。 长生即玄清。九天上长乐玄清府的主人,或许就如扶游所说的那样,世人不知他的名号,也不知他的事情,那个,谜一样的存在。 这处幻境留存至今,由此可见扶游的心志非常人所能及,颜于归开始怀疑,或许重行根本不知道这里连接着墓室,而他却阴差阳错的进来了。 幻境崩塌,墓室内灵气的走向开始混乱,仿佛积压了千百年的怨气,恨不得粉碎一切生灵。颜于归一瞬间喘不过气来,他手指捏着几张黄符,陡然发现灵力散失。 额头滚落下几滴冷汗,颜于归死死咬住牙,转身漫无目的地跑,然后就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将若……” 颜于归跑的大汗淋漓,又因为血绛珠不停作祟,他双目血红,手紧紧扒着将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将若见此,可心疼死了,“解了缚妖绳你又瞎跑什么?不能原地等等吗?” 颜于归盯了他许久,这才温声一笑,生硬地撇开了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墓室?” 将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墓室灵气混乱不无缘由,聂良开始画阵了。” “他还真可以!”颜于归凝眉,本以为聂良不过虚张声势,没想到长佑谷灵气这么快就被破坏,那要是让他放出了扶游,那还得了! “事情有些棘手,你那几个同门去了西侧,坤玉和那个男子尚不可知,不过想来情况也不太好。” 聂良先发制人已经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从重行这里下手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去西侧支援。” 绝对不能让聂良将阵法画完! 两人前脚刚一出墓室,空中就落下一只青鸟,那青鸟绕着颜于归转了转,随后凭空消失。是公衍晔递出来的求救信,这‘尚不可知’还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分头行动?” “不可。”仔细比较下来,聂良那里情况更加严重,而这又非得颜于归和将若同时出马不成,“坤玉那厮鬼点子多,虽说若非险境,公衍晔不会送出青鸟,但以他们的能力,反转脱险不成问题。” “那需要我去帮忙吗?” 朗朗轻音,将若与颜于归同时仰头,只见树影婆娑间,站着缥缈如烟的苏未眠,他眼里眉间都是笑意。颜于归起初看见他有些诧异,不禁失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佑谷多年没有这么多人了,我过来瞎凑热闹。”他说的云淡风轻,一手展开,摇着纸扇,倒真像不理尘事的仙家。 颜于归想了想,坤玉那身份,让苏未眠去救,着实尴尬。苏未眠深知他心中顾虑,几步上前,纸扇合起,敲着掌心,若有所思道:“嗯……或者你看这样可好?我去找他们,若是他们可以自己脱险,我就不插手了,要是不成,我暗中帮助。” 这事,真不是单单‘为难’二字可以说出了,颜于归敛眉,苏未眠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青鸟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我追过去看看。” 说罢,他转身离去,颜于归连忙抬步,“未眠兄!” “哦?还有何事?” “小心为妙。” 暗影处的人微笑以对,看了他许久,扇子一摆,走的逍遥自在。 “他是不是心仪于你……” 耳旁阴恻恻地冷风唤醒了颜于归暂失的神智,他颇有些头疼,“人家是来帮忙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背后说人的毛病?” “我怕正面揭穿他,让他羞愧难当。” 大狐狸说的理直气壮,颜于归险些被自己绊倒,接着他又酸溜溜道:“不喜欢你还大老远从云中之地过来?脑子有坑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狐狸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5章 狐狸…… 这孩子还骂上瘾了,颜于归摆了摆手,“我们是朋友,你……” “那朋友妻更不可欺。” 颜于归当真想敲开他狐狸脑子,看看那是怎么长的,他微微侧身,对将若勾了勾手指。 这姿态有些撩人,尤其对醋大坛子来说更加窒息,他微微凑近,佯装生气,实际上大气都不敢出,傲娇道:“干嘛?” 颜于归一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人带下,倾身吻上,浅尝辄止,而后一挑眉,轻舔下唇,,尾音上扬:“干你呗……如何?还醋不醋?” 将若五指收紧,心痒难耐,继续讨了个大大的甜头,而后阴森森道:“东隅向晚初遇,你与他在三生池里做了什么?” 这都几百年前的鬼事了,谁还记得! 哦,不对,颜于归还是记得的。 当初浑然不觉,如今再回顾一下,颜于归觉得那日的行为举止当真是暧昧旖旎的很。将若眼睁睁看着一抹绯红从他耳垂上染,当真想将他按在草丛里狠狠教训一顿。 颜于归及时脱身,开玩笑,打死也不能再提旧事! 但将若依旧不依不饶地跟上,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我先前还不曾仔细想过,你那时灵力低微,很难进入三生池,他是怎么带你……” 将若没完没了起来还真不是颜于归三言两语,几个亲亲抱抱就能解决掉的,他一挥袖甩开将若,右手扶额,“这事日后再问,我们先去解决掉聂良。” 身后人不出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颜于归走了几步才发觉不对,身后人连脚步都没了,火气这么大也是没谁了。 他一方面觉得将若不分场合,一方面又对他的脾气哭笑不得,无奈回头:“你先别耍赖了,回头怎么……唔,这是怎么了?” 颜于归觉得自己大概是胆战心惊了,可不是嘛,好好跟着自己的人突然冒出了狐狸耳朵,身后那大白尾巴也藏不住。 颜于归看着他一脸懵,好心指了指,提醒道:“喏,狐狸尾巴露了……” 将若眨了眨眼,双手扯过那大白,颔首敛眉,“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他一脸委屈,颜于归上前,手贱地扯了把那看着都手感极好的狐狸耳朵,果然毛茸茸的顺手,“灵气不稳定,受阵法影响了?” “好像不是。”将若被他摸的有些痒,耳朵缩了缩,这个情况……应该是快要历劫了。 他修炼千年,终于是要到了下一阶梯,可感觉却不是很好,莲止不在,也不知这次天劫得几天才能下来,长佑谷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打定主意,将若一抬头就看到颜于归手指摩挲着下颚,一脸算计,这阴险狡诈的贼笑还是第一次看见,将若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总之很怂。 而颜于归如将若所想,自从狐狸尾巴露出后,他就在心里默默丈量着缚妖绳的长度,想着给将若身上捆绑几个死结,然后狠狠蹂/躏。 大白不安地抖了抖,颜于归眸子一亮。 ☆、本色玩法(四) 作者有话要说:  颜小受皮断了腿也要浪 颜于归的想法如此单纯直接。 将若一甩头,觉得还是暂时远离他好些,哪知他刚一转身,大白就被人扯住。颜于归这次真真切切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炸毛’。 “你干什么!” “将若,你气息不稳。” 他当然知道了,否则怎么会变成了这半人半妖的模样。 “我们先去个安全地方。”颜于归终于松开了他尾巴,握着那冰凉的手径直往东侧走。 其实说安全吧,将若觉得整个如今长佑谷都找不到一个安全地方,但有了颜于归的阵法,还勉强可以。 贴了一圈黄符,颜于归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靠坐在了将若身侧。 “!” “?” “……” “。” 默默无言地相看许久,将若终于忍无可忍地推了他一把,甩了脸色,“你走开。” 颜于归偏头,“我以为这不痛不痒。” 他刚一起身,被压了片刻时间的大白立即一个华丽丽地横扫,远离了颜于归,将若便是不想理会他。 颜于归没想到动动尾巴都能看到将若一脸被侵犯了的样子,他眼底尽是笑意,对那大白分外眼红。 将若余光瞥见他那一脸贪婪,目光发绿,哈喇子都能流出来的‘乡巴佬样儿’,轻嗤一声,右手弹了弹,抖出旱烟袋,而后靠在了颜于归肩膀处。 这个姿势靠得恰到好处,那一只毛茸茸的耳朵就蹭着颜于归的脸,时而碰痒了,就迅速地抖一抖,然后接着蹭。颜于归此刻是不敢乱动,他要真能动,就一口咬住那耳朵。 鼻尖香烟淡淡,颜于归绷了许久的神经松了松,心道怪不得将若总爱叼个烟杆,原来还有这层功效。 “你这需要多久?” “不太确定,几个时辰吧。”将若略微一侧身,只见颜于归颔首认真折着一张黄褐色符纸,“你这是做什么?” “通知常山几人,想方设法拖延住聂良。”那符纸折好,在颜于归指间跳动了片刻,随后远去。 “我可不觉得他们三人合力能拖住聂良。” 颜于归一手托着下巴,也不理会将若言语中的讥讽,开玩笑,聂良如今急着解封,分身乏术,常山他们几人要是这样都不能偷袭个一两下,那真的是枉为缥缈门弟子。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6章 将若看他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不假思索,一个俯身就吻上那凉薄的双唇,烟草香清沁唇齿间,将若一边温柔捕捉着他的舌尖,一边伸手探入他衣襟,指下柔润,他轻舔颜于归脖颈,一路勾火燎原…… “这是做什么?” 缚妖绳加身,末端打了个气结,而另一端被颜于归牵着,他本人笑得狡黠,“玩玩儿。” 将若盘腿而坐,狐狸尾巴左摆一下,右挥一下,玩得恣意,“你约莫是忘了……缚妖绳的口诀是我教你的。” 颜于归手指蹭蹭鼻尖,尴尬一笑,“我也没当真啊。” “呵呵。” 这一声‘呵呵’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颜于归打了个响指,那缚妖绳‘嗖嗖’地跑了个没影。 开玩笑,留它在这里干嘛?等着将若和他玩捆绑吗?那玩起来可是要命的。 月色朦胧,两人在结界中闹得愉快,而此时,远离结界的那张符纸于半空中燃烧,落得个灰飞烟灭。 凉凉月色中毫无征兆地现出一人影,那人背月而立,一身惨白长袍,面带白色面具,手里领着一条银白拐杖,说是拐杖其实也不太像,那拐杖看起来都比男子高,而且还缀着一个镂空银质球,落着流苏。 男子嘴中发出‘桀桀’笑声,随后手指将面具掀开一般,那双眼里竟只有白睛!他微微仰头看着符纸落下的灰烬,嘴角勾着,仿佛染了胭脂。 泥土破开,两架骷髅攀着他衣角而上,似乎贪婪他的力量。男子抬手按了按其中一骷髅的头盖骨,声音淡淡,“最尊贵的大人啊……居然被困于长佑谷不能作为。” 两架骷髅微微打颤,仿佛在嘲笑。 “可爱的小家伙们,去做一件事吧。”男子微微俯身,其中一骷髅跪地,将泛黄的手骨轻轻地搭在了他送来的手掌中,男子低语了几句,随即骷髅又返回了地下。 男子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离开,而此时,长佑谷一处破洞内,公衍晔才微微转醒,一道凌厉的掌风劈下,他反应极快,即使被捆绑的不能动手,依旧原地一个翻滚躲开。 那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经这么一折腾险些罢工,可公衍晔清楚自己此时不能昏迷,他挣扎着,眯眼打量着面前的人。 “我认得你额头上的那个标志。”他咬牙,“你是聂良的手下,所属卜罗门,卜罗门弟子出现,那卜罗门门主汝卿也来了吧,聂良这次手笔真大。” 男子木然地听着,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他手抬起,利刃出鞘。 公衍晔身子紧绷,他呼吸一滞,在那只死亡之手落在之前,沙哑着声音,低喝一声:“坤玉!” 洞外一声恶吼,男子还没转身就被一刀刺了个透,他手指抬起,一挥手将体内的刀震碎,反手与来人对上。 滚烫的鲜血溅洒在地,卷着尘土,而男子却感觉不到疼痛,任由伤口撕裂,饶是一贯大大咧咧的坤玉此刻都不禁悚然,暗骂一句。 男子似乎木的很,一味针对着公衍晔,几次都要上去夺他性命,而对于坤玉则是视而不见。若非坤玉握着断刃一直阻拦,公衍晔那项上人头早都不保了。 公衍晔被绳困得难受,看着那两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在洞内穿梭,就是谁也伤不了谁,不禁牙疼,“我说,你这几千年的修行都塞进娘胎里了吧……”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坤玉脚下移动不停,也是不急不缓,可那握着断刃的手却有些难看,她不禁恶吼:“上天欠我一个拿手兵器!” 你就说上天不欠你什么吧…… “你这打法迟早得毙命。”公衍晔无情指责,眼看坤玉额头青筋就要暴起,“我说,要实在打不过你就先过来给我解绑吧。” “废话!老子要是能过去就好了!”她一个后空翻闪开,男子再次逼近公衍晔,坤玉气得牙痒痒,双手一合,“你大爷的,我让你往过靠。” 坤玉单腿一勾,男子闷哼一声失了平衡,坤玉借机砍下他手中的刀,而后径直刺入,这人终于倒下了。 坤玉摸了把脸上的血,轻唾一声,随后跪在地上又拿起了刀子往人心口处捅,而且越捅越来劲,一边还哼唧道:“你稍等啊,等我将他彻底砍死就给你松绑……” 坤玉一贯作风:趁他伤,要他命。 公衍晔有些汗颜,虽然坤玉这样永绝后患的想法挺好,但怎么想,怎么诡异,他看了看那几乎要被捅成筛子的人,干巴巴道:“我觉得人已经死了……” “哦,是嘛?”坤玉扔下刀子,一手放在男子脖颈处,确定他死干净了,不会趁她回头又捅她一刀子才跛着脚走到了公衍晔身侧,“你这绳子有些麻烦啊……哦,对了,这人头上纹饰有些奇怪啊,你认识吗?” “卜罗门。” “卜罗门?”坤玉手一抖,战战兢兢地,“卜罗门都跑出来了?汝卿怎么想的?他打算帮聂良一把?” 公衍晔伸手揉了揉腕关,不禁沉思。 其实说卜罗门属于聂良并不正确,因为在狱影山内,聂良为君,而在卜罗门内,汝卿为君。两人在外界看来,是上下级关系,而说实在的,要是真正意义打起来了,聂良敌不敌得过汝相都是个问题,可这样一个人,却又甘愿留在狱影山称臣,偶尔跳脱出卜罗门给聂良打个下手,就如同这次长佑谷一样。 坤玉将公衍晔搀扶着,一抹冷汗,“这汝卿和聂良联手可不太好啊,我们得赶紧找到颜于归他们,否则……” “不。” “啥?”坤玉以为自己打架打到耳聋了,不禁高声又问道:“你说啥?” “长佑谷的情势单凭你我已经掌控不了了。” 这厮该不是要逃跑吧! 坤玉面色一变,一腹中疑问还没吐出,而公衍晔却已经落实了她心中的念头,“去长佑谷外,等。” 坤玉一侧首,果然见他面色默然,心意已决,她心一跳,“那,你不能这样撒手人寰啊,长佑谷毕竟不是颜于归一个人的事情,就算有将若那狐媚子帮忙也不是什么……” “汝卿会护着他的。” 坤玉一听这话,心里越发惆怅,病怏怏道:“你还真相信汝卿不会杀他?他要是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麻烦的是我诶……” 公衍晔不听坤玉抱怨,单手一拎就将人拎走了,哪有半点重伤人的现象。 眼看就要出了长佑谷,坤玉依旧垂死挣扎了一下,“我觉得颜于归还可以救一下,汝卿是真的不靠谱……” 公衍晔缄默不语,待落到了实地,他拍了拍坤玉肩膀,“看时机再进去。” 坤玉风中凌乱,亲,老公,你确定你这个时机能把握住! ☆、阴谋阳谋(一)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7章 作者有话要说:  颜小受的忠实小迷弟 凉风阵阵,浓浓月色之中,黄纸朱砂印幽幽闪烁,青石之上,将若与颜于归背靠背休息,一片死寂中,将若先一步睁开了眼,几个时辰的休整,狐尾狐耳已经隐藏了起来。 阴风吹过,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渐渐有细微的声音传来,颜于归睁开了眼,只见泥土缓缓翻开,一具具无皮无肉的骷髅倾巢出动,两人同时跃下青石,神色戒备,那骷髅大军扒开覆身之土,卖力地往结界之内行,可是它们灵力低微,还未碰到那结界就被烧成了灰烬。 将若与颜于归待在结界内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就在他们以为这些骷髅会一直以卵投石的时候,本来稳若泰山的符纸突然‘嘶啦’一声,紧接着漫天符纸似乎不堪重负,倏然间灰飞烟灭。 骷髅大军散开,白衣人踏月而来,镂空银球下摆流苏轻动,伴随着摄魂铃铛声。 将若那本丝毫未见惧色突然一变,他心中咯噔一下,随即一步挡住了颜于归身前。 白衣人缓缓走来,那张面具似有嘲讽之意,“本以为是匿迹潜形,却不想竟为黔驴技穷……” “将若,睽违百年,你依旧让人如此失望……只长了岁数,没长脑子。” 将若长睫颤了颤,没出声。男子右手抬起,银杖一指,淡淡笑道:“让你十招,若是伤不了我就把命交来。” “嘁,狂妄。” 将若手指摊开,倾身迎上,两人对阵,男子信守承诺,开始便不出手,而将若却忍无可忍,低沉道:“汝卿,你少和我耍花样!”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微微侧身,“我让你十招竟成了耍花样了?真不领情。” 两人打打闹闹,时而拌拌嘴,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颜于归看不透汝卿,却能感觉到将若在此人面前时刻紧绷着身子,出手都有些犹豫不定,照这样下去,等到了汝卿出手,那还得了! 诚然,二打一很不符合道义,但面对如此劲敌,还不合手上,那纯粹是脑子不好使。 颜于归双手合十,一串符纸相连。汝卿此刻以银杖抵着将若的妖力,冷不防数道黄符袭面而来,挡在了两人之间,他掌下一推,借力后撤,握着银杖微微侧身,面具掩着神情,“您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颜于归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手握着符纸,‘符绳’打了个弯,逼近汝卿。 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就在那符纸即将逼近汝卿时,将若突然一伸手将‘符绳’带在自己身前,“这是我们俩人的事情,别牵扯他。” “嗯?”汝卿歪着头,笑意盈盈,“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去别的地方打。” 汝卿先一步离去,余下的骷髅也回了土地中。 “将若。”颜于归冷着脸,这厮该不会真想把他扔下吧? 将若回首在他周围列下阵,“半个时辰我就过来。” 颜于归看着他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抽,稍微恢复了些就没脑子了,这就是狐狸本质吧! 颜于归眉宇沉沉,抬手捣鼓了半晌,而后无奈坐下,“这死狐狸……” 也就对付他有些门道了。 谷里寂静,颜于归待在将若的结界里也无所作为,一手托腮,静静等候。 等到他快些睡着的时候,空气中掺杂了一丝冷香。颜于归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脸和善的笑意,当然,忽略那两目白仁儿,这个笑容还是很好看的。 “将若呢?” “死了。”汝卿一手勾着白面具,一手领着银杖。 “撒谎。”颜于归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低级的谎言,趁其不备,一掌抬起。 汝卿淡笑,也不躲不闪,任由那一掌打在身上。颜于归有些震懵,他这一掌少说也出了七分力度,可打在这人身上就和打在棉花上没有什么区别。 颜于归立掌翻身,汝卿立刻如云烟般散去,他走位诡异,颜于归根本没有半点儿想法,只听得到他悠悠道:“有中也无,无中也有;道法无形,上德无德。” 那道幻影凝于颜于归身前,微微挑眉,“您可懂得?” “所以这些都不是你的本体了?”他离得如此近,颜于归一手背后,手心发汗。 他勾唇一笑,贴近颜于归,“就算本体在此,将若也奈何不了我……” 他手指挂着面具,微微仰头,“从这双眼睛里,您看到了什么?” 颜于归唯恐他使什么鬼计,抿唇不答话。 汝卿道:“这双无睛之眸能看见过去与将来,许多人都会来我这里求一求,您有想求的事吗?” 颜于归不懂他的路子,但大抵知道他暂时不会下死手,便问道:“你在为聂良解封?” “旁人千金也买不到我一面,这次白白给人看又被嫌弃了。”他说得有些委屈,叹息一声,“我是自由的,做事随心所欲,不关聂良。” “扶游的封印会解除吗?” “并不会,他的法子是错误的,况且扶游并不想出来。” “为何?” “因为他爱的人还没有来。” “这世上并没有随心所欲的人……”两人一问一答也不含糊,颜于归看着他,顿了顿才道:“所以你听命于扶游,妖皇扶游。” 汝卿的身体似乎有了片刻的僵硬,但也不过须臾,他又凑身过来,“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不比那蠢狐狸。” 汝卿抬手拍了一把他的左肩,那只手还未移开,另一只手就强行将颜于归身子一掰,并且冷声道:“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汝卿眉头一皱,似乎有些难过,“看来狐狸也不无长进,只可惜我还有还多话未说明白……” 他的身影渐渐透明,这次是真的要走了,颜于归凝眉,突然问道:“你说聂良无法解封,那若是他成功了怎么办?” “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扶游等的人没有来……” 扶游等的人,长生,那位九天上的仙人,千年过去了,那本就默默无闻的长乐玄清府主人是否早已湮灭,身归混沌? “你没事吧?”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8章 “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颜于归一侧身,双手在将若身上探了探,确定无误后才黑了脸,“将若,你这死狐狸长本事了啊。” 居然敢给他设下结界。 “我担心。”他将头靠在颜于归肩上,“汝卿实力不可知,他要是伤了你,我……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你从鬼门关里带出来……” 颜于归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并顺机探了探他的身体,“你灵力安分了很多。” “那就去找聂良。” “不急,再等等。”颜于归握着他的手,灵力安分了是不错,但不代表会一直如此。 将若一切由他,并不多言,两人依旧待在原处休憩,但不过半个时辰,颜于归就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苍天碧海,水面柔柔无波,而那平静之下却暗藏杀机,仿佛沉睡中的凶兽,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杀人个措手不及,但颜于归就盘腿坐在此境,对面坐着同样悠然的汝卿。 “你带我来这鬼地方做甚?” 汝卿笑得一脸讳莫如深,“这话就有些冤枉我了,这地方可是您带我来的。” 颜于归沉眸,“我可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我听见了。”他抬手指着颜于归的心口位置,“您的心告诉我,您要见我。” 汝卿随即抬手,他动作轻柔,一道水波逆行而上,化为神龙在海水中肆意,“如此强大的力量,我能掌控的不过沧海一粟。” “我的灵海……”颜于归看着在汪洋大海中傲游的神龙,有些茫然。 “我回答了问题,现在该您了。” “我不知道……” 汝卿托腮,双眸微眯,那双眼睛看起来竟有些温和,“这就要问您了,梦魇幻境中有什么?” 颜于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除非我不乐意。”他抬手,一掌贴在颜于归额头上,“梦魇给了您困惑与恐惧,那是什么……” “……我杀了他。” “您觉得自己会杀了他吗?” “……” 长久的沉默,汝卿放下了手,“您自己都不敢确定。” “我为何杀他?” “因为他阻了你的路,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杀人的利器,而不是有感情牵绊的凡人,所以本属于你的记忆便被撕裂了。”他语气淡淡,眼角依旧挂着笑意,声音却是冰冷如霜,“他们觉得,杀了将若,您将一生干净。” 颜于归心中莫名一动,随即道:“我不会杀他的。”仿佛为了坚定这一信念,他再次说道:“我不会杀他的。” “天道无常,并非一成不变,就算是已定的结局也有办法改变的。”何况他已然知道,为何不可尝试一下,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无所谓。 颜于归目光闪动,而后浅浅一笑,“我可以的。” “您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贵人,当然无所不能。”他手指摊开,手掌心中立着一柱红香,“这个东西我想会有点儿用处,等您想起来了就可以点燃。” 颜于归看着那柱红香,还真的不太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作用,而汝卿已经不由分说地塞给了他,而后离去。 “祝您好运。” ☆、阴谋阳谋(二) 作者有话要说:  秀恩爱,死的快! 红日冉冉升起,长佑谷清风微涩,而这一现象持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大变,冰冷的雪花仿佛揉作一团,纷纷扬扬地落在尚青的草叶之上。 颜于归同将若走在路上,看着这诡变的气氛,不禁皱眉。 “是禁忌之术。” 传说中要以心头血开启的禁忌之术,常山他们竟还是没能阻止聂良吗? 颜于归疑惑不解,他又何曾料到自己那纸黄符早已被人阻截。 “但愿汝卿所说皆属实……” “你说什么?”颜于归喃喃自语,声音淡淡,将若也没太注意。 “没事,我们……” “徒望师兄!” 颜于归闻声望去,只见甘遂匆匆忙忙过来,他一把扶住人,甘遂跑得险些岔了气,磕磕绊绊道:“师,师兄,文华出事了!” 颜于归捋了捋甘遂接下来说的话,原是如此,那重行将他带入山洞后又派人偷袭常山等人,那时将若也不在,敌众我寡,几人也没有看顾好文华,平白让人捡了漏,好在之后苏未眠赶了过去,从狱影山人手中救出了昏迷不醒的文华。 之后他们以为没事了,但没想到文华醒来后就红了眼,不由分说地对几人大打出手,苏未眠眼下控制了局势,却不知文华是否被下了咒。 颜于归仔细想了想,从将若再到苏未眠,缥缈山的各位师傅们要是知道他走一趟长佑谷就将门内的后起之秀与妖界人混了个亲昵,会不会打断他这狗腿? 果然,下山私奔是对的。 眼下文华的事情比较重要,甘遂带路,三人很快就抵达一处墓室,而墓室内,几乎所有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颜于归同苏未眠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走向了石棺上躺着的文华身边。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79章 文华此刻面色绯红,身上也捆绑着一圈结实的绳子,陷入昏迷,颜于归凝眉看他,只觉得苦了这孩子,没事瞎来长佑谷凑什么热闹。 他一掌覆上文华额头,一边还有心思打量这间墓室,要说长佑谷有多少墓室,他还真不清楚,不过一路走来,这数量还是有些吓人的。 “真烫啊……”颜于归抿唇,下意识地轻语一句。 “嗯?”将若本就站在他身侧,闻言,一把抓过他覆在文华脑袋上的手,贴在了自己冰凉的额头上,目光清澈无比,“烫到手了?” 常山:“!” 甘遂:徒望师兄同那人关系真好啊…… 文术:文华已经烫傻了吧…… 苏未眠:咳咳! 气氛有些尴尬,颜于归空闲出的手握拳掩唇,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游移不定,“嗯,这个,文华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醒来,醒来就好了,不用捆绑了。” 他话音刚落,被五花大绑的文华就睁开了眼,目光已经血红,冷冷道:“君王托我给你带句话:不怕死就来!” 常山一惊,随即愤愤道:“这小兔崽子是被聂良收买了吧!” 颜于归抬掌摇头,下一刻,文华眼中血光褪去,有些迷糊而又茫然,“徒望师兄……” 他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被捆着,立即双眼湿润,弱弱道:“我怎么……” “没事。”颜于归替他解了绳子,将他扶起,“你身体如今有些虚弱,我这就安排他们几个送你回缥缈门。” “他们?”甘遂一懵,反应有些迟钝,扯了把文术的衣袖,“那个,‘他们’不是指我们吧?” 文术看着他不语,很显然,颜于归的意思就是这样了。 常山第一个反对,“那不行,长佑谷事情还没解决,我们回去怎么交待?”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颜于归凝眉看着他,长佑谷已经乱了,若是这几个家伙把命葬送在了长佑谷,那他真的可以自裁去见缥缈门列祖列宗了。 常山依旧不赞同颜于归一人留在长佑谷,他如今这个样子和羊入狼穴有什么区别!颜于归信得过一群妖界人,他可不信! “反正我不能走。” “一个重行都对付不了,我要你们何用。”常山的倔脾气颜于归清楚,因此不刻意打击他,他还真不气馁。 “我们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大难不死,必有补刀。”墓室门口站在一位谪仙身姿的仙人,她轻笑,“长佑谷的危险已经不是你们这些小屁孩能够想象到的了,听句老人家的劝,回去吧。” 这句话说完,又是一阵轻咳,坤玉半愣,随后一个转身,方才还装作的清高模样一下崩塌,“老,老公……你也来了啊……” 她这逃入长佑谷内还没半柱香的时间就被跟上了,本以为刚才甩掉了,没想人还在身后,太打击她了吧。 颜于归此刻头疼的厉害,实在不想这俩活宝再继续闹腾,“你们先闭嘴。”他转过头又看向了文术,直接忽视常山,“扶游之事非缥缈门一派之事,这个时候六界都应插手,你此行回去需过问师祖,看他如何决断。” “我知道。”文术显然理智多了,他自知事情麻烦,也不相争。 文术同意了,甘遂自然跟着他走,常山轻哼一声,闷头不说话。 打发了这几人,颜于归终于舒了一口气,而后看向苏未眠,俯身一拜,“此次多谢未眠兄相助。” 苏未眠淡笑,顶着将若的一记冷眼对着他回礼,“于归兄客气了,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将若再一记冷眼过来,苏未眠依旧挂着笑意,三人默默冷战,一旁的坤玉打了个哆嗦,觉得颜于归当真担得起‘红颜祸水’这个称号。 送别了苏未眠,这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冷清了下来,颜于归看着阴沉沉地天空,眉头紧锁。 “怎么了?” “我在想……”颜于归叹息,有些不解,“扶游这般的人,聂良欲要解封,仙界对此事为何没有丝毫态度?” 聂良动作虽小,可缥缈仙门已有消息,肯定会有天选者通知上面,但仙界至今却毫无动作。 “你若不想管我们就离开。”颜于归本就受命于缥缈门而来,若长佑谷他不想插手,将若乐意带他浪迹天涯,什么扶游的,与他们无半点儿关系。 背后坤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踯躅了片刻,刚一抬脚又被公衍晔瞪了回来。 便在此时,颜于归回身,一双眸子清浅,“你们俩个是走还是留?” “留。” “走。” 两个答案,前者是坤玉,后者是公衍晔。两人对视片刻,而后转过头再答。 “走。” “留。” 忍无可忍的坤玉捏了捏拳头,回头看着公衍晔,“默契呢?被狗吃了!” 颜于归看着他们吵闹,翻了个白眼,拉着将若径直离开。 坤玉与公衍晔是跟还是不跟,他颜于归丝毫不在意,其实缥缈师祖的意思是由他一人处理这件事情,如今看来只要聂良死,什么事情都会结束的。 只要聂良死了…… “颜于归。”将若握住他的手,目色淡淡,“你动杀心了。” “是。”颜于归在将若面前也不隐瞒,他揉了揉眉心,顿时有些疲倦,“将若,我头疼的厉害。” “因为什么?” “恐惧。”他在害怕,在长佑谷这么大的事情上,各界的反应太过于平静了,为此他恐惧,因为这仿佛被一层黑布完完全全地遮掩住,他窥不得真相,“你会害怕一些事情吗?” “当有些事情不在自己手中掌握时,就会害怕,就如生死,总是离别,让我无所适从。”将若一手将他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又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有时觉得并不害怕。”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0章 “为何?”颜于归下意识地仰头问他。 因为所有害怕,都抵不过一个眼前人。 将若淡笑不语,随后手指收紧,俯身含住了他的双唇,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法子实在有些尴尬,颜于归眉头一皱,随意迎合了几下,而后一巴掌呼开他,将若却再一次先发制人,“陪你来长佑谷受苦,总得讨点儿甜头。” 颜于归不想说话,他将若这一路上讨的甜头还少嘛! 颜于归抹着唇,双眼眯成一道弧线,半开玩笑道:“这都算苦了,那下一次见面我要是不认识你了呢?你还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跟我寻死觅活……” 将若故作深沉地想了想,一手摩挲着下颚,“若你不认我了,我可能还真会。” 颜于归笑得眼泪都能出来,他问道:“真会什么?” “抱着你大腿哭。”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狐狸大人,颜于归只能道一句:“不知羞耻。” 将若报之一笑,也不管羞不羞耻,颜于归凝眉看着他,似乎在斟酌着,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肉麻万分的话,“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放在软心尖儿上宠着的。” 谁管这个灵魂还会不会再入轮回,他将若在,颜于归就在,这是万古不变的。 显然,这句话让狐狸很受用。 ☆、阴谋阳谋(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攻,你受 天色也不明朗,墓室之内,冥火幽幽,灰尘遍布的地上画着乱七八糟的血阵,阵法中横着断尸,阵眼内独立一人。 重行顶着一身霜色进了墓室,聂良也没回头看她。 “妖力强行分开第一道封印,禁忌之术破开了第二道封印。”重行兀自走到他身边,颔首看着那黯淡血色,双目半阖,“现在再加上他的血就可以打开第三道封印了。” “长佑谷如今还留了多少人?” “四人。”重行仔细想了想,嫣然一笑,“不过能插手的似乎只有两人。” 聂良神情自若,他右掌抬起,以法力祭出一琉璃瓶,那不过巴掌大小的瓶子里却装满了鲜血。 重行见此,目光一闪,微微侧身看向了墓室门口,“现在就来看看,谁的速度能快一些……” 聂良指尖轻挑,琉璃瓶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袭来,他牢牢盯着手中东西,仿佛要将琉璃瓶盯出一个洞,许久才淡淡道:“你说这血若是打不开第三道封印呢……” 重行蓦然回首,看着他笑道:“那就意味着失败。” “我知道。”失败即死亡,从他打算解开长佑谷封印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也无妨,我们只以是非而论,不以成败而论。”聂良还打算在说什么,重行却一抬指,她指尖是朱砂丹蔻,妖冶迷人,“王,你要知道,妾既可以活着,亦可以死去,但若非要让妾身选择一条路,那便是君生妾生,君亡妾亡。” 聂良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眉尖微挑,目中温柔,“去守着吧。” 重行与他对视了一眼,低声道了句“好”,便倚靠在了远处的石壁上。 而此时,远远赶过来的将若和颜于归刚刚解决掉了狱影山其他守卫,冷不防又被汝卿摆弄了一道。 树叶狂颤,天幕的边缘阴沉沉地挂着黑云,废墟之中渐渐爬行出一堆骷髅,泣血哀伤。这种东西,颜于归见过一次也就没什么反应了,两人分道而行,直逼聂良所在的墓室,一时间,百鬼的嘶吼,让这空气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好在这次汝卿没有出现直接操控他们,也不算棘手。 黑夜漫漫,仿佛不会终结,藏在阴暗处的人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这一晚,便是永恒。 远处黑压压的也看不清风景,将若靠近颜于归,慎重道:“一会儿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别管其他,先离开长佑谷重要。” “知道知道。”眼中风景渐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灿烂黄色的银杏叶,颜于归神色坦然,甚至有些好奇,“听说扶游手下有一位右使永停公子擅用‘幻’来杀人,你说我们俩对永停公子胜算几何?” 将若顺便抬手替他取下发际上可以以假乱真的银杏叶,轻轻一吹,满地银杏皆闪闪发亮,“先走再说。” 金色流彩,颜于归双臂环胸,在这险象迭生的地方却闲庭若步。 凉风习习,金黄洋洋洒洒,也不知闲了多久,颜于归才道:“你说这不会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幻境吧?” “聂良在拖延时间。” “他能耐大的很。”颜于归抬手扶着一树干,掌下之物渐渐模糊,而后消失,“找不到灵脉就找不到出口,不愧为永停公子,当真是狡诈的无人能及。” 长藤扫过,将若下意识地抬手替颜于归挡下,而后一只手揽住他,几个飞身跃起,而两人本站着的地方轰然塌陷,几丈粗的藤条交织而上。 ‘嘶啦’一声响后,颜于归的衣袍被挂了个松松垮垮,将若带着他远离了塌陷地,蹙眉将长袍给他披上,“下次不要做一些危险的尝试。” 颜于归有些好笑,便虚心请教道:“那你说怎么对付?” “我攻,你守。” 颜于归裹着他的衣袍笑笑不说话,他以灵力试探,就探出了这个结果,着实有些出力不讨好。 将若见他不说话,还有些乖巧地抱着他的衣衫,就屁颠屁颠地凑在了他身侧,身下的木头有些狭窄,两人并排而坐,但也不拥挤。 下面不断坍塌,藤蔓从地底爬出,疯狂舞动,原先还是金色琉璃之地,现在却成了地狱,那些藤蔓仿佛要将整个幻境毁灭才肯甘心。 耳边轰隆隆个没完没了,颜于归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还顺便耷拢住了将若的耳朵,将若目不斜视,却稍微倾身靠着他,也不言语。 两人这样,浑然有一种泰山崩于眼前亦要地老天荒的和谐感,说来也奇怪。 等到下方塌陷的差不多了,将若才带着颜于归落地,颜于归敛了神色,一掌覆地,掌下符纸散开,灵力涌现。 “啧……” “怎么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1章 “完全找不到方向了。”颜于归起身,面无表情,他委实不知该怎么说了,先前没有灵力波动还好,这下经他一破坏,幻境下隐藏的杀意四散,疯狂不知收敛,比原先乱了不知多少倍。 这幻境本身力量强大,颜于归几番试探,已然累得够呛,他一手扶额,微微侧身,寄托希望于将若身上。 身侧人颔首沉思,倒真没有多留意他,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须臾过后,颜于归绣袍一翻,一把拂尘握手,将若偏头看着他,笑得一脸狡黠,“你这样子……真有些道貌岸然,一言难尽……” 可不是嘛,活脱脱一个伪君子现世。 颜于归没指望他,也没想他在一旁闲着瞎嘲讽,拂尘挑起他的手,戏弄道:“死狐狸你听我说,现在咱俩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别冷嘲热讽的看戏,自己往东行。” “那你呢?”将若哼哧一声。 颜于归看他一副欠扁的样子,捋一捋拂尘的白毛,转头离去,“真想干完这一票就弄死你。” 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中间连着魂戒,走着尚存的小道,一转三转。 “你这玩法有什么道理?”魂戒中传来了将若稍微不耐烦的声音,还有些质疑,颜于归也不理会他,手中拂尘左扫一下,右挥一下,若是有人在这里看着,定会以为见到了一个神经病,拂尘所往之处也没有灵力波动,偏偏在这时,他一转身,凝视着后方,“将若。” “在。” “将你的灵力散开。” “唔,好的。” 将若说话淡淡,猛地一掌挥下,树叶翻飞,而此时,那条幽暗的小道突然有一线红色若隐若现,见此,颜于归得意一笑,扔下了拂尘,先前走了几步。 “果不其然。” 幻境的裂缝出现了。 发丝飞扬,颜于归目光平静,双手一合,符绳顺着那道红线切下,下一刻,天地崩塌,就这么个光景过去了,幻象陡然消失,而原本远在天际的将若此时就在他面前。 两人静默不过须臾,而后同时掠向一个方向,此刻,半倚石壁的重行终于睁开了眼,淡笑一声,颇为苦恼,“还是低估了两人。” 身后,聂良手中琉璃瓶的半瓶血已经贡献了出来。 石门一震,重行抬手取下束发银簪,刚好与两道符绳缠绕在了一起,一红一黑同时掠过,重行眯眼,反手撕开了符绳,步子微移,拦住了颜于归。 将若趁势逼近聂良,后者反应也极为迅速,暗流涌动,两个须臾过招数十下,只为争夺那琉璃瓶。 聂良嘴唇动了动,笑道:“将若,你来迟了,阵法已经开始运转了。” 将若微微一侧首,看着脚下的血阵,“我倒是觉得不迟,只要杀了你,一切好说。” “那你试试谁先死。”聂良面无表情,一抬手,琉璃瓶毫无征兆地打碎在了地上,那尚未完成的阵法就被糟蹋个不成样子。 正与重行交手的颜于归一愣,微感不妙,重行见此,不假思索地拍了他一掌,颜于归有所察觉,同时一掌挥去,落了个两败俱伤。脚下一震,周围石壁开始垮塌,将若猛然后退几步,抱着颜于归就冲了出去。 轰隆隆不过片刻,原本坚实的墓室成了一片废墟,同时,天际紫光大现,冲破了浓浓乌云。 聂良放下重行,笑得坦然,“你们当真以为,我会在这里画阵。” 调虎离山,好不奸诈! 颜于归眉心隐隐作疼,左思右想也猜不出那个阵眼在哪里,将若轻哼,“管他阵法在哪里设,现在能杀一个是一个!” 聂良倒是面不改色,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恐怕……不能如二位所愿了。” “你!”将若心中警觉,一抬步便发现不妙,体内灵力低微到他难以聚拢。 “将若,你……”颜于归还未说完,身侧人颓然单膝跪地。 天雷滚滚,紫电神鸣,这副画面诡异而又离奇。将若一抬头就看见聂良笑得一脸阴森可怖,他皱了皱眉,一把将颜于归的手握住。 聂良如何得知他天劫将至? ☆、阴谋阳谋(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次刷怪失手,主角喜闻乐见下线 聂良眉峰一凝,低语道:“将若,你要想垂死挣扎我也不拦你,只是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毕竟历劫不容易。” “你算计好了,什么长佑谷解封都是假象,其实就是为了杀我。”他觉得这样对,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反抗,聂良笑着,也不说话,将若目光一沉,猛然将颜于归推开,刚好与来人一掌交接。 如今以将若的状态,能接下聂良一掌已经十分不易了,两人又纠缠在了一起,不过此时将若避闪为多,好几次都让聂良扑了个空。 “将若,几百年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也该在今日结束了吧……”聂良步步紧逼,看着垂死挣扎的将若,他心情好得很。 就在这时,一道紫电劈下,两人后撤一步,将若四肢僵硬地动了动,指骨作响。 此时天劫加身,将若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只要他死在了长佑谷,一切都会结束的。 “聂良!” 他一掌杀气凝聚,猛一回头,只见颜于归手指扣着重行的脖颈,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杀了手中人。 将若此时朦胧着一双眼,也看不清楚颜于归做了什么,他只能盘腿坐下,用着微弱的灵力来抵抗余下天劫。 耀眼的电光将天空与大地撕裂开来,雷声轰鸣,闻之令人肝胆欲裂,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而颜于归的面容越发惨淡。 “聂良,你胆敢靠近将若一步,我就杀了她。”颜于归手指一个收紧,重行身子晃了晃,他这样也是情非得已,可如今除了重行,似乎再没第二人能够威胁到聂良了。 聂良目光一暗,手中灵力散开,而被颜于归束缚着的重行突然抬起了手,半边面颊被发丝遮盖,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只要那嫣红的双唇微微勾起,道:“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颜先生,你要知道一件事,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执念于生死二字。”她极其艰难的偏了偏头,留下一句话给颜于归,下一刻,右掌抬起,一把长剑入心。 那柄剑不禁沾染了重行的血,还连带着颜于归的血,冰凉的感觉袭入,聂良的面色瞬间阴厉,女子毫无征兆地跌入尘埃之中,颜于归捂着伤口后退几步,他的瞳孔有些涣散,但还是勉力抛开一沓黄符,阻拦住了聂良。 旁人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到了重行这里却是反着来,委实诡异。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2章 聂良被困阵法内,面容阴鸷,双目血红,看着他这样子,颜于归才发觉哪里不对了。就算因为他间接性杀死了重行,聂良也不该是这样一副发疯了的样子。 符纸被撕裂开,聂良赤红着一双眼,颜于归胸口闷疼,吐出一口鲜血,聂良突然爆发出的力量如此强悍恐怖,让他一阵心惊。偏头望去,将若依旧盘腿而坐,周身紫电隆隆作响。 聂良神智已经混乱,只要他全心吸引,聂良决不会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颜于归此时脚步都有些虚浮,他动作迟缓,对于聂良的动作也是堪堪躲过,费了极大的力气。 几次下来,聂良体内妖力依旧暴涨,而相比较下来,颜于归的气息则越来越微弱,他步步后退,一边注意着将若,一边提防着聂良,可总有不对。 颜于归凝眉看着周围,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重行! 重行为何会消失?一个死人?难不成汝卿也来了? 思至此,他只觉得周身冰冷,一阵悚然,可身后又没有其他气息,重行也不像是要诈死,再给他致命一击。 聂良一掌又挥来,不知为何,颜于归突然有些烦躁,一是因为聂良,二是因为血绛珠。 从刚刚聂良发疯的时候,血绛珠就开始变得滚烫,仿佛下一刻就能燃烧起来,而正是这温度带给颜于归身心不适,他不禁喝道:“有本事你出来对付这个疯子!” 血绛珠温度继续增长,突然颤抖不止,颜于归逃跑的步子猛然一顿,随后果断地将珠子扔了出去,血绛珠在空中打了个弯,随后哆哆嗦嗦地悬浮在空中。 聂良突然就不动了。 血绛珠洒下一层血光,笼罩住了聂良,原本被撕裂成粉碎的符纸渐渐合拢,从聂良身体内穿过,带出一片嫣红,紧接着又攀缘而上。 这个有些血腥,颜于归也不多看,磕磕绊绊地往将若那里走。 雷电滚滚,有一下没一下地砸在了将若周身的结界上,颜于归脚下发颤,胸口处的伤口越来越深,鲜血滴落,呼吸不畅。 眼看那一层结界就要被劈开,电光火石间,颜于归甩出最后一道符纸,把将若护在里面。 血绛珠联合符绳费力绞杀了聂良,如今虽失了力气,但还是稳妥妥地落在了颜于归手间,将若面色惨白,薄唇紧抿,也不知道现下是个什么状况。 两人之力合着对付天劫都有些吃力,那道符绳在天劫下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能崩坏。 又一道雷劫劈下,只是这一次却是稳当当地劈在了颜于归身上,颜于归不堪重负,一口瘀血吐出,与此同时,符绳也断裂了。 阵法粉碎,将若避无可避,就这样暴露了出来。 身后混乱不堪的草木之中,目睹了这一切的坤玉心都揪成了一团,她有些战栗色变,“这是怎么回事儿?雷劫劈在他身上是要命的,上头的雷神是疯了吧!” “约莫不是疯了……”身后的公衍晔瞳孔紧锁,敢下如此狠手,除非是得到了那位的允许,他已经狠下心来要杀了颜于归。 将若历劫,连自己都没法招呼,而颜于归内守将若,外防聂良,身心俱疲下又接了一道雷劫,别说生死的问题了,能完整地入轮回都算好事情了。 这当真是打了一手借刀杀人的好牌。 而眼下,将若已经化形挡下最后一劫,颜于归耳边也清净了下来,疲倦地栽倒在了地上。他眼眶红着,森森寒意升起,颜于归努力地碰到了那人的手,也是一片冰凉。 “将若……” 他另一只手已经完全插入泥土之中,混着血丝,有些绝望道:“你回答我……” 静默许久,只有风声隐隐,颜于归拖着沉重的身子躺在他身侧,嘴角含笑,“你还真是没用啊,三十六道天劫都撑不住……” 颜于归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时不时地咽下一口鲜血,最后阖上了双眸,气若游丝道:“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坤玉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一个侧身出了藏身之地,站在了两人面前。 颜于归的身体渐渐有些透明,玄色如团子样的光球从他体内蹿处,眷恋地绕着将若浮动了 片刻,而后散开。 坤玉下意识地抬手接过一玄色团子,指间的温润让她有些心虚,便弱弱问道:“凡人的灵魂……都是这般温暖吗?” 温暖,却也脆弱。 公衍晔面无表情地靠近了坤玉,玄色团子仿佛受了惊吓,猛地一个后退,却茫然地在这里游荡,也不离去。 “我们先离开吧,一会儿会有鬼差亲自带他去轮回之境的。” 坤玉叹了口气,刚半转了身子,那几个玄色团子突然疯了一样躁动起来,到处乱撞。 咔嚓一声过后,地上两人左手间的魂戒碎裂开来。 ☆、吾归何处(一) 作者有话要说:  生哥,前两世骂自己骂的开心嘛…… 坤玉并没有注意到那两枚魂戒。 那一缕幽魂飞出,人世间颜于归算是死的个干干净净了,坤玉看着执手相依的两人,虽悲叹,却也舒了一口气,她死死盯着那躁动不安的魂魄,准备跟他走一趟地府,却在转眼间,见颜于归的魂魄竟轻飘飘的上行。 “他这是要去哪?” 身侧,公衍晔也吃惊不已,坤玉觉得这颜于归实在太能折腾了,死都死了,居然还不肯好好投胎,还打算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坤玉掐指算了算,而后面色一变,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方向是……” 长乐玄清府啊! “回仙界,快回去!” 坤玉左右晃着,原先的悲叹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她如今已经接近癫狂了,得亏公衍晔拍了她一巴掌,坤玉这才冷静了片刻,而后一把扯住了公成晔的手,驾着云就往上面走,要看就要追上那缕魂魄了。 三十六重天上,云雾飘渺间,天地神钟不击而鸣,钟乐响彻,一时间,万人空巷。 “怎么了怎么了!!!”有仙君急急忙忙地披衣出了仙府,只见仙府之外,神鸟相舞,他愣了半晌,而后难以置信道:“这是……长乐玄清府……” “掌灯掌灯!掌灯人呢?” “雷电鬼神呢?又跑哪里打雷闪电去了!快点召唤回来!”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3章 “我天哪!这情形……” 周道如砥,众位仙者纷纷驻足观望,耳边仙乐不断,天地神钟似乎要响个没完没了,直到此时,他们才不得不承认:长乐玄清府的主人,玄清神君归位了。 古色古香的织锦屏风上,以银丝勾勒着秀丽山河,几缕金光透过,蔓延数步,淡淡停歇,檀木书案上整齐的摆着几卷书册,墨笔点墨,搁置在砚台上,似乎久未动用。 白玉铺地,青铜明灯一个接着一个,烛火摇曳,檀香袅袅,如云似海。 书案后的人席地而坐,左手握于膝盖处,右手放在檀木案上,支着脑袋,他本这样睡着,不消片刻,睫毛轻颤,眉心皱了皱,随后睁开了眼,敛一室清华。 身着玄青色泽锦衣的人抬手揉了揉眉心,而后仰头看着幽幽烛火,一双眸子幽邃若古井,透着疏离与淡然,周身清冷,难以接近。 日光渐移,屏风旁渐渐显现出一人影,负手而立。那人身姿缥缈,衣着华贵,墨发以白玉冠挽着,微现光泽。 “长生,你回来了。” “嗯。”长生似乎刚睡醒一样,正迷糊着,见着来人,只随意打了声招呼,而后继续揉着眉心,这时,门外跌跌撞撞地翻滚进来了两人,而且还是你追我赶的样子,除了坤玉与公衍晔两人,谁还敢如此? 两人闻讯早早就闯进了长乐玄清府,突然发现正殿里还有一人,等到看清后,连忙俯身一拜,恭敬道:“坤玉,衍晔见过天君。” 天君微微颔首,而后淡笑不语。 “你们来的正好。”而恢复过来的长生右手一展,淡淡看着下面两人,便摆出了兴师问罪地神色,“坤玉,你给本座解释一下……” 他手指微微抬起,颔了颔首,继续道:“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头疼,为何?” 坤玉与公衍晔同时摸了一把汗,相视尴尬一笑,坤玉偷瞄了一笑天君,俯身讪讪一笑道:“这个,神君大人,您听我解释一下啊。这个您在人界历劫,其中一世投胎有点小失误,为人有些痴傻,我们盼你早日回仙道,又看着神君那个样子,委实捉急,然后就想了个法子……” 长生挑眉,淡然不语。 “然后就让老……成晔仙君扔了个玉瓶,为神君大人开开窍……”坤玉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从九重天上扔的?” “……是。” “呵。”长生看着坤玉,只觉得头越发疼,直接从九重天上面往下砸,不知道的还以为结了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那本座再问你,这腰背疼所谓何事?” 公衍晔此时俯身一拜,缓缓道:“回神君,那是雷劫所伤。” “……” “衍晔。”长生再次揉了揉眉心,嘴角一抽,气得声音发颤,问道:“你可知本座掌管着什么?” “掌四时运化,役雷电鬼神,控万物祸福,总揽三十二天,为雷霆神部之法源。” 然而作为法源的长生神君却被雷给劈了。 公衍晔不缓不慢地答着,内心早已是七上八下的了。 “还有一件事……” 长生敛眉,坤玉和公衍晔同时呼吸一滞,呆愣愣地看着长生,顺便挖了挖自己这百年来做的亏心事,而能对长生神君造成实质性伤害的行为,应该没什么了啊? 两人只见长生放在书案上的左手微抬,便听他道:“这个,是什么?” 因为距离有些远,坤玉和衍晔只能上前几步,这才看清了长生的左手。 那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微微一转,便见手之第四指上,也就是无名之指上有一道黑色印记,仿佛指环一般紧紧扣着。 坤玉迷茫的看了一眼公衍晔,神情莫辫,半晌后摇头摆手,慌乱道:“神君大人,这,这个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坤玉同衍晔又同时后退一步,唯恐长生怪罪。而长生颔首看着那印记,陷入了沉思,他此番下界,本体留在长乐府,灵魂入轮回,因此本体之病痛在于灵魂之损,而手指间的这个印记也是如此,可却无什么异样,但又是什么样的东西,竟能锁魂? “行了,你们下去吧。”天君看着底下颤抖如风中落叶般的两人,微微摇头。 “谢天君。”天君已然发话,坤玉便和衍晔脚底抹油般地消失了。 “命簿不留迹,倒是无所查。” “似乎并无大碍,不用在意。”长生手指放下,视线扫过册,问道:“三十二天的事务如今由谁掌管?” 天君不答,缓步走近,而后右手握着他的下颚,看着长生那摄人魂魄的幽深墨瞳,淡然一笑,道:“经年未见,斯人如昔。” 长生眼角一跳,静静地看着他,道:“说人话。” 天君放开了手,支起了身子,笑道:“你这长乐玄清府自你走后就没人涉足,也就是说,三十二天的事务没人管,就等你醒来。” 怪不得急急忙忙地把他往仙道上推,原来是活多的没人干了。 “偌大一个九重天,找不到一个人顶替?” 看着长生狐疑的目光,天君也很是头疼了,他无奈道:“找倒是能找到,可你这些东西,旁人要是处理了,等你回来定要挨骂。” 长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余光瞥见了一抹小小的身影,那抹身影正迈着小短腿往殿内赶。 只见一个红衣小仙童跑入殿内,对着天君作揖一拜,而后又拜向了长生,急匆匆却又恭谨无比道:“神君大人,外面是锣鼓声天的,众位仙者都等着您出去呢……” 长生看着那小仙童,幽幽道:“坤玉,别以为你变得懵懂无知了,本座就不会罚你。” 下面的人欲哭无泪,哀嚎道:“神君大人,我错了……” 长生轻哼一声,而后广袖一挥,众仙者只看到长乐玄清府被一片紫色祥瑞之气笼罩,纷纷赞叹不已,唯独坤玉嘴角抽搐,道:“神君大人,您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嗯?” 长生挑眉看着她,坤玉暗自摸了把汗,心道:祖宗诶,您倒是露个脸啊? 天君淡笑不语。 “行了,长生如今还有沉积几百年的事务要处理,本君就不便打扰了,坤玉,你得了空就来帮帮忙。”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4章 坤玉看了看天君面上的假笑,俯身一拜,再次抬起头时,只见他的身影已渐渐模糊。坤玉再偏头看了看假笑着的长生神君,步子后退,尴尬一笑,鼓气道:“神君,费力干一干也就没事了……” “呵。” 长生冷笑。 “神君,要帮忙吗?”坤玉眯眯着眼,腆着脸问了一句。 “坤玉,你可知本座历劫的事情在哪里可以查?” “啊?”冷不防的被问了这么一句话,坤玉眯了眯眼,而后挠头想着,喃喃道:“神君身为长生神君,九重天上的贵人,您的一切行为举止,所有命簿是没有资格记录的,所以您历劫过程中的事情,除了天君,无人知晓……” “嗯,也不算。”坤玉想了想,又道:“神君此番历劫十世,前七次基本都是落得个或早夭,或惨死的结局,第八次历劫前,天君看着三十二天事务越来越重,就派我下去助您,因此第九、十世的事情,我略知一二。” 长生静静听着,待坤玉说完,沉思不语了片刻,而后摆手道:“本座知道了,你下去吧。” “呃?”坤玉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长生,讶然道:“神君,不需要帮忙吗?” “你不用忙自己的事情吗?”长生未抬眼,手已经覆上一册简书。 “要忙!”坤玉惊呼,而后俯身一拜,急切道:“要忙,要忙的,神君大人告辞。”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飞出了长乐玄清府。 殿内恢复了以往的安静,长乐府外的喧哗也被隔离,长生一手执册,许久,才转了转左手,颔首间,幽深的目光停滞在那无名指上的印记处,沉默深思。 ☆、吾归何处(二) 作者有话要说:  总攻大人,您的小媳妇儿再次上线,hold住! 魅城,东隅向晚。 暖阳透过庭院中的树叶洒入房间内,落下一地斑驳碎影。莲止从榻上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红娘及时搀扶住他,眉头蹙起,“如何?” 莲止摆了摆手,看着榻上陷入昏迷的男子,语气涩涩,“阿若此次受伤颇重,大抵需要沉睡个数百年才能恢复了。” “这一次……又苦了他……”红娘看着沉睡中依旧不太舒坦的将若,长长叹了口气,忽而转身看向了莲止,“对了,颜先生呢?你之前去了长佑谷都没有见到他吗?” 长佑谷…… 莲止其实并不想回忆那日的事情。 那夜天色大变,等到莲止察觉不对,赶到长佑谷的时候已经迟了。 魂戒破碎,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躺在血泊之中,而就算如此,也阻挡不了那位身子的消散。 想到了那样的场景,莲止思绪又有些混乱,这几百年将若昏迷是好,可是等到他醒来后了怎么办?他到哪里去找一个颜于归给将若,又如何告诉他,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见莲止面色痛苦,红娘也不说话了,只听他道:“聂良固然死了,可狱影山残部也很棘手,这一下少不了动乱,你如今先负责着魅城内,我去走一趟狱影山。” “那你当心。” 莲止离开,红娘在东隅向晚留下了结界,这才回了阴阳坊。而外界,也因为聂良的死而大乱,但是这乱也乱得奇怪。按说聂良一死,余下的魅城与云中之地必然要有一场血战,可偏生两方都死寂着,将若是重伤昏迷不醒,而苏未眠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佬不动,下面的小弟也不敢随意揣测,两方保持着诡异的和谐,而相比较下来,狱影山此时群龙无首,便是混战不休。 牵一发而动全身,狱影山群妖寻找出路,很快就影响到了人界。 檀香袅袅,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堆积如山的折子,长生披着松松垮垮的藏青色外袍,踩着木屐走到了后山的泉水池子中,外袍自然落地,露出了单薄的中衣,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长生眉头一皱,随后又披上了外袍,走出了泉水池子。 仙雾缭绕,寒山幽静,空寂之中,只有木屐踩着长桥板的声音传来。 而长桥尽头,颤颤巍巍地站着坤玉一人。 长生此人,生而便为九重天上的贵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一样,不禁让六界众生为之好奇,只当他如清莲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如九天之月,遥不可及。 但在坤玉看来,这些评价还需商榷。 就比如说,长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因为他是一个天生的路痴,而所谓的清莲倒不如说是黑莲花更加确切。 长生习惯散着墨发,从从容容地走向坤玉,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坤玉双腿一软,委实想给这位大神跪下,那木屐踩出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她心上。 要命了,为什么是她来传话! “何事?” 长生目光浅淡,声音沙哑,略微有些不耐烦。坤玉哆哆嗦嗦地俯身,压根没敢瞅他的神色,“天君吩咐,让神君走一趟狱影山。” “狱影山?”长生淡声道:“如果本座没记错的话,那是妖界之域,不归仙界管辖。” “话是如此说……”坤玉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道:“不过狱影山之主已死,近日那地方有些乱,不少妖魔乘机作祟,扰乱人界。” “呵。”长生这一声‘呵’意味深长,他道:“狱影山出事,人界遭殃,往出算上数百里也算不到本座头上,他不去找有关之人,却拉本座下水,真是死不要脸。” 对于长生言语间的毒辣,坤玉已经习以为常,可猛然间听他如此诽谤天君,还是有些怂,也不敢多言。 “三十二天事务刚处理完,你去回话,本座没有时间,让他另请高明。” 长生转身就要离去,坤玉讪讪道:“可是神君,天君说不急一时,等您休整完了再去也不迟……” 没办法,谁让负责狱影山周围地域的仙君有事不能出面,天君本来也不想打扰到长乐玄清府,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派遣玄清神君是最好的抉择。 长生眉头一皱,转过身来又是一副清清静静的模样,他沉思片刻,道:“本座记得……妖界是有三位君主的。” “是。” “狱影山的那位死了,那其他两位如今有何作为?”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5章 坤玉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她低着头,长生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半晌才道:“云中之地由妖君苏未眠掌控,如今是悄无声息,而魅城君主将若……” 说到这里,坤玉下意识地抬头,却见长生听到这些时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才松了口气,接着道:“魅城君主将若早先历劫重伤,闭关不出。” 闻言,长生眉头再次蹙起,坤玉心中忐忑不定,迷迷糊糊间就听到长生说:“聂良死,将若重伤,苏未眠却在此时无所作为?” 坤玉觉得和长生神君说话实在艰难,便木然道:“那神君认为此时的苏未眠又当如何?” “趁乱反击,杀了将若。” 这样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妖界一分为三的局面,可是苏未眠却明显放弃了这条捷径,长生不知道是他傻,还是他另有图谋。 坤玉真的觉得自己现在是风里来,火里去,她道:“将若经受雷劫重伤一事,外人不得而知,所以苏未眠才不出手。” 长生面色冷淡,半晌才转过身子,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调查苏未眠。” 坤玉这朵蔫了许久的花终于清爽起来,果不其然,这长生神君还是没变化,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的,心里还是很诚实的。 长生在长乐玄清府里无聊了许久,公衍晔这才抱着一沓子纸在一个黑咕隆咚的旮瘩拐角里找到了他。 长生默然地接过了那些纸,就呆在暗处自顾自地看了起来,公衍晔清楚,他这样习惯了。千年前,长生奉命去西海击杀朱獳兽,回来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见不了太强的光,尤其到了黑夜,眼睛见火光会更加酸涩疼痛,所以整个长乐玄清府除了正殿,其他地方都没有点灯,让人总觉得自己置身于冥界,而非仙界。 长生看了两眼就扔下不管了,他抬手揉着眼睛,也不说话。 “神君,可有不妥?” “并无任何不妥。”可就是这样,才更加不对。 长生离开了暗处,而公衍晔紧随其后,凉风习习,两人一前一后,也不多话,直到上了一座临水的亭子。 长乐玄清府并无多少赏心悦目的风景,如果非要说上一道,那就是漫漫红枫林,这是府邸唯一的亮色,终年不落。长生历劫这许多年间,府邸内的生灵没了灵气滋养,许多都消失不见了,后山原本还种着许多树,如今也像个斑秃老者,难看的要命。 长生坐在亭中,一手托着脑袋,目光定定望向了池水中的红枫,记忆中,这里似乎还有一方美色。 他随手一指,暂时撇开了苏未眠此人的问题,问道:“这里以前是不是还有一方白莲?” 还没等公衍晔回答,长生先是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道:“那几株清莲娇嫩的很,本座离开长乐玄清府不过百年,就已经不能活了……” 公衍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吟了片刻,才皱眉讶然道:“神君糊涂了,那几株莲花在您下界之前就已经死了。” “下界之前?” “对。”公衍晔淡笑,悠然道:“您不记得了?那几株白莲确实娇气的很,其中有一株受您影响,来了长乐玄清府不过百年就修得了人身,只是从那以后却越来越虚弱,神君看着心疼,就带那莲花下界。也是奇怪,那白莲不喜仙界之气,在下面却过得很是滋润……” 公衍晔自顾说着,也没看见长生眸色幽深,五指收在一起。 长生漠然,他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冰窖内,不止公衍晔说得这些,似乎还有更多的记忆错乱,甚至是消失了,就比如说他是因何事被贬入轮回的,还有长佑谷那里…… “神君?” “嗯?” 长生不动声色,他面上风平浪静,暗藏在衣袖中手却紧紧扣着,敢在他记忆里动手脚,除了那人还有谁。 “那现在该如何?” “你将你那里的事情处理好,择日随本座去一趟狱影山。” 长生平时不出门,若非要出门办个事情就必须有坤玉或公衍晔相陪,原因无他,长生神君只是单纯的不识路。 这件事少有人知,原因也无他,长生神君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不识路实在正常不过。 因此公衍晔同坤玉便时不时地需要做一回带路的职责。 ☆、吾归何处(三)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白莲花嘛^o^ 十一月时,断断续续几日的大雪将狱影山的鲜血覆盖了个干净,莲止到时只见一片混乱,他本身也无心恋战,逗留不过几日弄清了情况就离开了。 当然莲止只知狱影山的情况不可逆,对于魅城的事情还毫不知情,此时的东隅向晚,同样乱作一团。 他刚一踏入庭院,就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人,红娘眼尖儿,远远看到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扑了过来,口不择言道:“白莲花,狐狸跑了!” 莲止讶异,随后面色一白,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该死,饶是他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将若这几日就醒来了! 身后,红娘紧随,依旧扬声问着:“你这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要沉睡数百年嘛!说好了的算无遗策呢?” 莲止握拳,谁知道将若那家伙那么顽强,居然硬生生地醒来了。 “喂,死白莲花……”红娘还要数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百步之外,便是将若。 将若似乎早已料定红娘会带人追来,此刻阴沉沉着一张脸,看了一眼莲止就转身离去。 “阿若!” “滚!” 将若双目怒睁,猝然一回头,清冷的白光刺来,莲止不急不忙地退后几步,挥袖将他的灵力轻松化去,道:“你看看你如今能做什么?” 红娘目光一冷,暗道:你这死白莲花阴阳怪气地是教训谁呢! 将若是真的不行了,仅仅一招就弄得自己大汗淋漓,他喘息,目光森然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莲止,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那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莲止轻嗤,神情一转,“就这样,你妄想去找颜于归?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这样出去,魅城君主的位置你还要不要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6章 “这世间,总有地方记着他。”将若冷哼一声,继续无视他,半拖着身子往外走。 莲止愕然,半晌清明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要去冥界!” 的确,生死簿子可能记载着颜于归的轮回,但将若要真是去了,就不只是天谴如此简单了。 莲止抿唇,他缓了口气,一个瞬息就挡住了将若的去路,目光灼灼,道:“你可以试试,自己出不出得了这东隅向晚……” 他的话音未落,双手展开,一把古朴的瑶琴悬于空中,莲止信手拨动琴弦,碧色冥火从指尖飞出。 鬼琴结弦! 红娘愣了半晌后就变得有些焦灼,这次两人真是闹掰了,莲止居然祭出了结弦,这不明摆着要强行锁住将若嘛!这两人说好的不动手呢??? 红娘有些茫然,其实她更想上去劝架,不过男人之间的战争,除非你想被炮灰,否则别轻易出马。 将若眯眼看着那把琴,手指青筋暴起,冷声道:“你今日……是铁了心不让我走?” “让你离开东隅向晚,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你。”莲止五指合拢,目光幽幽,他话音刚落,琴弦颤动,如水涟漪荡开。 将若面色微微发白,翻身后退几步,魔音贯耳,莲止手中的琴虽名鬼琴结弦,但那其实是仙家圣物,他从前就忌惮三分,何况如今这副残败不堪的身子。 可是不能退,他答应过那个小道士的,一定要去找他。 思至此,将若咬牙,硬着头皮接住一招,莲止看着他脚下的步伐,也不出声,双唇紧抿。 将若本就体虚气弱,眼看落了下风,他目光一闪,双手回错,不打算硬碰硬,直接跃上了墙头。 莲止何其聪明,早已看透他的走位,因此将若前脚刚一踏上墙头,他后脚就两人掀回了院中,他这次下手不可谓不重,四方莲印结起,将若手背青筋暴起,猛然咳出一口鲜血。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男子进来,俯身对着莲止低语了几声,莲止眸中闪过一道冷光,随后看向了将若,道:“你安心休养,外面一切有我处理。” 说完也不看将若惨白的面色,视线转向了红娘,吩咐道:“你看好他,我随后就回来。” 莲止又细细地看了将若一眼,随后敛眉淡然离开。 东隅向晚正堂,幽幽灯火摇曳,右侧第一把木椅上坐着一人,而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面容冷傲的女子。 “君主怎么今日想起造访魅城了?” 听到了来人的声音,苏未眠一仰头,莲止突然发现,许久不见,他这面容上竟没有一点儿血色。 苏未眠见是他来,微有些诧异,道:“莲公子,你家君主呢?” “他如今不在魅城,不知君主特意前来所谓何事?” 苏未眠心中一动,面上笑得淡淡,凝目看着莲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狱影山,荼华发现那群家伙似乎不安分,已经出了山,大有可能要往魅城来,不知莲公子得到消息没?” 莲止目光平静,但若苏未眠所言非虚,他大抵能推算出那些家伙要做什么,他道:“事关重大,我会亲自走一趟。” “如此甚好,若有需要,云中之地义不容辞。”苏未眠客气了一句,将若不在,他也不会同莲止多聊些什么,淡淡招呼几句,就起身作别,苏未眠离开后,莲止先是回头看了眼将若,见他闷声不语地好好待着,这才离开了魅城。 狱影山下有一座荒城,这个城是何年何月留下的,无人知晓,但当时默许的主人便是聂良。 寒风擦地而过,荒城之内,两路人马已成僵局,莲止站的远,看不大清楚,却也觉得其中一队为首的人有些熟悉。 狱影山内讧,他是没什么兴趣的,但若这些人纠缠侵扰,企图将火蔓延至魅城,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底下吵吵闹闹不过数言,突然就有人动个手,莲止默默看了许久,认为此事并不会引发什么大的风波,而他刚一个转身,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 莲止眼神警觉,仔细一看,不仅大惊,这人竟然是重行! 重行这一出现悄无声息地,不知为何,莲止下意识地咬了咬牙,偏头看向下方,果然,那个领头人已经消失了,这个女人何时如此恐怖! 衣袖微动,就在他微微侧身这个节骨眼上,重行几步逼近,两掌相接,莲止立即觉得胸口处被人捅了一刀子,他连忙撤手,扭身退守,结弦现出。 女子挑眉,随即诡异一笑,飞身逼上,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乌云映衬,两道身影难舍难分,可事实上,莲止已然落了下风,那五指轻颤,随后一掌按在了琴弦之上,喉间涌出一股腥甜,数尺之外,女子嫣然含笑,“魅城莲止,不过如此。” 莲止目光森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确实不及阁下心狠手辣。” 女子睫毛轻颤,不与他再作废话,数十招接连不断,莲止略微吃不消,琴音抵御,一个翻身离开了高地。 他步子后退,身后人同样紧随,几番僵持,莲止指尖的幽幽冥火已有衰败之意。 莲止脚下步子越来越慢,眼看着身前人脸上渐渐浮现的笑容,目色阴沉沉地吓人。 头一次,居然被一个女人逼的如此狼狈。 几次鬼魅似的走位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莲止频频后退,一掌抚琴,眼看女子将至,他一咬牙,身后突然有人虚扶了他一把,而后一掌同女子对上。 眼前人目色陡然一变,薄唇紧抿在一起,生生后退一步。 “右使永停……” 一个平稳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莲止稍一侧身,就看见那人清澈却也幽深的眸子,只听他不以为然道:“经年不遇,你手段依旧狠辣。” 永停正了正色,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和善的笑意,“年纪大了,不比玄清神君。” 尽管已经看到了,可亲口听到永停叫出这个名号时,莲止依旧忍不住眼眶一热,嘴角的笑容怅然且无奈。 这个人,终究是做回了他自己。 长生半分也没注意他,面容冷淡地看着永停,道:“左使为汝,右使长停,这么说来,扶游已经打算出来了吗?” “托玄清神君洪福,陛下也快些出来了。”永停虽勾唇,却是一脸冷笑。 长生浅浅一笑,目光倒也温和,倘若忽视了他指间那几段调皮的符绳,永停面色还是好的。 她素来不觉得自己能敌过玄清神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是以方才还一脸嚣张的永停,此时手指捏诀,身子就消散开来。 长生指间符纸窜动,深入迷雾之中,一头卷住了一只黑鸦,那黑鸦扑闪着翅膀挣扎了几下,随后灰飞烟灭。 看着这一切,长生漠然地垂下了眼,冷冷淡淡一句,“也就会玩魂灭鸦这种无趣的玩意儿……”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7章 他一侧身,视线这才有时间落在莲止身上,刚准备好问候的话就要说出,哪成想此人先一步跪下,神色恭谨道:“魅城莲止,见过玄清神君。” 长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到了,尤其听了他名号之后,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要是碰见几个仙界的小头鬼,他们拜一拜自己也能说的过去,但这魅城一人为何也拜了。 长生正不知如何作为,突然想了想,惊讶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莲止。” ☆、皎皎我心(一)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的心头小白莲v傲娇狐狸团 倘若有人在仙界问一句玄清神君,得到的回答都是殊途同归:一个寒冰般冷傲孤清的白莲花。 于是这位长身玉立的白莲花就应了众人所想,从人界移了百株白莲花植在长乐玄清府的后池里。 按说寻常莲花,从人界到了仙界,自然是异常兴奋的,可长生移的这些却是诡异的高贵冷艳,自从来了长乐玄清府,样貌是一日不如一日,渐渐枯败了个没完没了,好在还有一株颇有志气,在后池里养出了个人身。 百里挑一啊! 对此,这株白莲花集万千宠爱于一人,更是亲得长生赐名。 然而得了长生宠溺数十年的白莲花,突然就在一个夜里出了意外。 那一日晚,月色入户,长生神君欣欣然地又溜达到了后池,猛然瞥见那株白莲花花瓣合拢,茎端泛黄,渐有枯萎之势,饶是再冷静的他,也不禁心慌。 可不是嘛,认认真真护了这么久的白莲花居然也难逃厄运,长生开始怀疑,这长乐玄清府是否真的风水不好。 那白莲花待在这里,已然人身都幻化不出,长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也死去,孤独地坐在后池处沉思了数个时辰,这才坚信自己命中注定养不了这玩意儿,连忙揽花入怀,匆匆下界找了一幽静莲池,将这株白莲花也放了进去。 白莲花刚一沾水,焕发青春,精神抖擞,眼看着这一幕,长生神君终于心凉了,认定自己就与莲花无缘,黯然神伤,连白莲花化形谢恩都没看到。 长生隐约记得,那株白莲花被赐名了莲止。 长生步态悠然地走了走,一手扶额,挑眉问道:“后池里的那株白莲花?” “得神君赏识,莲止方有今日。” 还真是! 长生缓步上前,一手将他扶起,颇为幽怨,还真让他猜对了,那长乐玄清府果真是个种红枫的苦命,寻常花草,一概不接纳。 两人相看不过须臾,长生还未多问话,远处突然来了衍晔仙君,他垂着头,并未看莲止,凑在长生身侧,低语道:“神君,汝卿也出现了。” 长生一挑眉,他就知道,扶游的左右使向来不分,永停已出,汝卿怎会袖手旁观,他一挥手,公衍晔颔首退向一侧,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看着莲止。 “你有如此这般,本座也心安了。”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可惜道:“不过近日多事,也不能叙旧,若他日再见,倒可以以酒会之。” 长生使了个眼色,公衍晔颔首,几步跟上。 长生的身影远去,莲止心中五味陈杂,他想,这个人,终归会是见到将若的,不管他如何阻止。 风起云涌,而远在魅城的东隅向晚,‘咔嚓’一声,莲止之前留下的封印应声而碎,院门外的红娘突然扑倒在地。 长亭外,木板之上,将若倚靠着红梅树,银发散落两侧,懒散得很。 猛然听到脚步声,他一侧身,见到来人,声音平静如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今日不见,觉得有些怪异就来了,莲止囚禁了你?”苏未眠缓步撩衣坐在他对面,衣袖一展,摆出一副棋子棋盘,微微挑眉,“先来几局?” 将若目光清浅,也不知本身有没有兴趣,一个俯身,抱起了黑子,却是下得漫不经心。 几战下来,苏未眠赢得毫无压力,他不禁叹息,“你状态不好,这样倒显得我欺负了你。” “抱歉,棋艺不精。”将若含糊不清地扔给了他一个撇脚的理由,而后抖开了烟袋。 苏未眠一掌将棋子打乱,随后一枚枚归于竹笼,淡淡问道:“你就打算如此‘坐以待毙’?” “那又该如何?”将若吐了一层烟,面色凄然,眼中轻漾着无奈,他道:“我这个样子,若强行出去,只怕是要毁了灵根,还未做什么,就退回了原形。” 苏未眠垂下眼帘,笑笑不答话,等到收拾好了棋子,微微沉吟片刻,才问道:“你是要打算闯一次冥界,翻他的生死簿?” “不然呢?我能怎么办?”将若敛眉,嘲讽一笑,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苏未眠刚一倾身,他连连摆手,弓着身子,缓了许久,才红着眼道:“你看看,我如今这样子,能做什么?” 苏未眠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这样子……倘若生死簿上没他名字,又当如何?” 将若一怔,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目光微凝,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未眠敛袖一抬手,将若眉头一皱,随手落子。苏未眠手中白子轻转,一手托腮,道:“几千年前的妖界并不太平,妖皇扶游独尊,治法黑暗……” 将若凝眉,薄唇紧抿,随他落下一子,苏未眠道:“若是他在境域内胡闹个几百年也并无大碍,只可惜他的手下却将手伸向了人界,对此,仙界终不能袖手旁观……” “可扶游此人能在妖界称皇,实力可见一斑,为此,仙界头疼不已,最终以天帝出面,请出了雷霆神部的玄清神君,才将扶游封印在了长佑谷。但不知为何,玄清神君经此一战却落下了罪名,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扶游被封印后百年,这位神君大人突然被贬下凡尘,经历轮回之苦……” 苏未眠仰头看着面色煞白的将若,心中一酸,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句话:“这位神君在人间历劫十世,皆落得了个薄命的下场,其中两世,便有姓为颜,名于归……” “十世劫数已尽,玄清神君便回到了九重天,再司其职。” 将若呼吸陡然急促,茫茫然了片刻,随后颤颤巍巍地起来,他神色太过复杂,苏未眠一把搀扶住了他,轻声道:“魂戒虽碎,你要找到他现在的大抵位置也无须费多大的心,但是……” “我若是找到他又如何?”将若觉得脚下发软,一手握着他的手臂,勉强撑住了身子,心如刀绞,“我若是去找他又如何……” “他是玄清神君。” 一句话,便让将若心如死灰。 对了,那个人……不是颜于归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8章 “他说他会认我的。”将若忽然就笑了,他声音清越,但谁又能知道他心中的凄楚悲寂,他道:“只要那个人是他,即使相隔万水千水,我也无所畏惧。” “你若真想好了,那就去找他,我言尽于此。”他一手抬起,灵光涌现,“这些灵力足够支撑你找到玄清神君了,至于事后如何,我帮不了你。” “多谢。”将若倾身一拜,咬牙出了东隅向晚,莲止的结界已毁,现如今只要能避开其他耳目,出了魅城,再无任何人能够拦住他,而对于将若来说,东隅向晚外的监视不足挂齿。 红梅枝一颤,落英缤纷,洒了苏未眠满肩,身后一只手将它们轻抚,目光悠远,道:“如此让他离去不会出事吗?” “你觉得会出什么事?”苏未眠一侧身,浅淡的目子定定看向荼华。 “玄清神君可能会杀了他。”荼华不知道旁人是如何想的,但在她看来,如今的长生和将若已然站在了命盘的两端,对于如今的玄清神君而言,将若这个名字已经先入为主,让他将他视为了敌人。 “荼华,人世间的情最复杂,你不懂。”他伸手捻过一朵红梅,目光望向将若离去的方向,“最是那惊鸿一回眸,往往失了心。将若如此,远离尘嚣,身在九重天上的玄清神君亦如此。” 那不过百年相处,注定让一切改变。 “将若如此聪明,知道真相后的他未必会继续纠缠。” “荼华啊,人心难测……”苏未眠低笑,心生感慨,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愿意安于现状,或许最初他只会陪伴着那人,可是日子久了,他就会贪婪,会盲目,一味地索求更多,他会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而当所有人都认为这应该结束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那年燕林初遇,所有人都该清楚了。三生纠缠,是劫,是结,也是解。 大雪又扯棉断絮地下了起来,霜色轻裘裹着单薄的身子,长生十指在袖中收拢,被这雪色刺痛了眼。 他与公衍晔离开了那荒城,一路寻了过来,却发现汝卿与永停分道而行,是以两人也分头行动。 只是如今这雪…… 长生思量着,自己约莫是要先回长乐玄清府了。 长生脚步一转,就要离开这幽谷,落雪可以藏住许多东西,包括血腥。但长生或许是眼睛不太好使了,那鼻子竟诡异地灵活了起来。 厚重的雪层之下埋着灵兽都闻不出的血腥,隐有斑斑痕迹,而血色最深处,还缩着一团东西。 长生眯眼看了良久,随后抬步走近,俯身就要将那团子抱起,耳边突然划过一道凌厉的风声。 他目光一缩,飞身之间迅速将雪中埋着的团子抱入怀中,而就是这片刻,一道铁索已经从他手腕间划过。前端利刃带起了一串血珠,长生一手背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有了片刻凝滞。 铁索冰凉,将这幽谷打的有些狰狞,长生怀里还揣着东西,乘机踩着一条铁索,用那只血手握着另一条铁索,奋力一甩,几个跳跃离开。 身后,魂灭鸦倏然消失。 长生看着魂灭鸦离去的方向,目色一沉,随后才有时间看了眼怀中的团子。 他一挑眉,微觉诧异。 这是……狐狸? ☆、皎皎我心(二) 作者有话要说:  疯癫倒势微子清 这一宿,雪落了个没完没了,而长乐玄清府依旧是满地秋色。 将若迷蒙之中觉得身体很疼,下意识地缩了缩,紧接着,一双手就覆在了他身上。 那手掌很大,却是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身上,将若动了动身子,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出魅城受了重伤,这才在荒郊野岭中糟糕地成了狐身。 眼皮沉重,半分也掀不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身侧人恍若未闻,等到殿门突然被踹开,一阵冷风卷起了帘穗,他才起身。 少顷,一声大叫刺耳,“玄清君,吾来矣!” 饶是半睡半醒中的将若听到了这声音都不由得捂上了耳朵,何况长生,只见他面皮抽动了须臾,而后长袖一挥。 “哎呦,小祖宗诶!”来人一袭素青长袍,右手执扇,左手勾着酒坛子,他身子晃了晃,后背一阵虚汗,“我说……你这是打算谋杀啊!” “你来做什么?” “我来……呦,不欢迎啊?”男子瞅了他一眼,抬步就坐在了桌案处,又拿出了金盏,这才轻轻开口道:“听闻玄清神君归位了,我两三下处理了那边的事情,匆匆赶来道贺,怎么?还嫌弃我了?” 其实长生那张木头脸着实看不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但是有人就是觉得好玩儿,微微一偏头就看着他,可是他这一偏头却是看见了好东西。 长生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掠过自己,趴在了床榻边上,神色如见了鬼一样,“乖乖吖,这是什么?元宵团子?” “微子……” “等等。”他一把掐住了那团子的后颈,眉毛拧在一起,有些愕然道:“这皮毛,上品啊!玄清,你剥完之后要是能剩点儿东西记得分给我呗……” 长生:“……” 他发现榻上的狐狸团子有意无意地缩了缩,长生心中暗叹,回身坐在了桌椅上,道:“微子清,适可而止,你吓到它了。” “咦?”微子清面色有些古怪,他坐在长生身侧,右手一抖,玉露琼浆就进了金盏,诧异道:“不剥皮你养它干什么?” “捡的。” “得嘞,你就吹吧。”微子清打了个口哨,绷住脸上笑意,“还捡个狐狸回来,你杂不出去捡个媳妇儿娶了,生一窝崽子才好。” 微子清嘴贱不是第一次了,同样的,长生想踹他一脚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半路夺下了那金盏,顺手丢开。 微子清眼尾瞟了瞟那金盏,眉毛一挑,“不喝别浪费,你知道我酿一坛子酒需要费多少心思吗?” 他摇头,知道长生也不喝酒,便直接抄起了酒坛子,自己独享。 长生看着他,微微沉吟了片刻,便要赶人走,“你这算道贺完了,马上离开长乐玄清府。” 微子清闻言,面上一阵哀凄,痛心疾首道:“你说说你这什么意思?亏我担心你如今的处境,特地赶来帮忙,而你呢?玄清啊玄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如履薄冰?” 长生面上毫无表情,手指默默转着血绛珠,声音平稳,“知道又如何?历劫归位,忘却前尘,我已让步,过往种种也该烟消云散,难道事到如今他还不轻饶?”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89章 微子清一皱眉,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当年做得都是什么事儿啊……” 长生双目无波,手指也停止了摩挲,“当年长佑谷一战,我是真的没有力气将他挫骨扬灰了。” “那是你的想法。”微子清一手托腮,坐的潇洒,“他们可不会如此想,作为雷霆神部之法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为何对待妖皇却心慈手软?” 长生无力解释,他当真无法左右他人的看法,九重天中,表面上自己是万人敬仰的玄清神君,可明眼人谁不知道,天君最忌惮的人便是他,若是不可操控,宁愿毁灭。 长生虽不太记得自己下凡历劫的原因了,但大抵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天君想借此打压,让他安分些。 微子清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坤玉近日一直监视你?” “我吩咐她没事儿别来长乐玄清府,坤玉是个聪明人,她虽听命于天君,可到底懂得分寸,不会乱踩我底线,面上也就和谐,装作没有事。”长生目光抛向他,继续道:“我倒是担心你,私自离开封地,你也不怕眼红的寻你麻烦?” “我?”微子清笑得清朗,一手按着酒坛子口,道:“我微子清散仙一个,旁人参了也只会伤害到我,不会殃及池鱼的。” 长生不敢苟同,却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庭院中的红枫叶上。微子清知他这没事就爱‘坐化’的毛病,也不打扰,不急不缓地喝完了酒,这才大摇大摆地往出走。 长乐玄清府清净,撇开满地红枫,除了长生再无第二个活人,看起来利落又干净,不过微子清可不爱欣赏这鬼地方,闷的很,他一手抹着下巴,心里巴巴地还想着长生殿内的那只狐狸。 长乐玄清府府门被推开,公衍晔看着影壁前发呆的人,走了几步,俯身一拜,“衍晔见过清臣上君。” “唔……”微子清一身酒气,琢磨了片刻,道:“你怎么过来了?” “玄清神君命我追踪汝卿,如今前来复命。” 汝卿啊…… 扶游的左膀右臂,连这家伙都爬了出来,那长佑谷的封印当真是要碎了。微子清一手摩挲下颚,觉得长生此人的命真是有些贱,刚历劫归位就又要处理扶游这个魔头。 “可不是贱嘛……” “?” 公衍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微子清一笑,摆手走人。 外面脚步声传来,榻前的长生下意识地一挥手坐下,青黛色袍子将狐狸团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长生的手挨上了那毛茸茸,长睫微敛,微子清说的是坤玉,但是在他这里,公衍晔同样是监察者,若是让天君知道他带了个妖物回仙界,这长乐玄清府…… 长生淡笑,默默一收手,也不知说给了谁听,“也就你好酣眠……” 微子清进来一拜,道:“神君,汝卿回了长佑谷。” 回了就回了吧,算算时间,扶游也差不多可以出来了。 半晌没有回话,公衍晔微微仰头,见长生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却突然皱眉。 长生余光瞥见他面上有疑虑,目色一凉,却是开口笑问:“在看什么?” 公衍晔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又看到阴森地牢里那双淬了毒的眸子,他心情复杂地一拜,又随口说了几句好话,连忙离开了长乐玄清府。 长生一直沉默,直到确定他离开了府邸,才靠在了床榻上。 玄清府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随着长生的兴趣,日夜分明。 今日无风无月也无雨,当然,也无眠。 坐在床榻上假寐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在天亮之前,长生合衣而眠。 殿内昏暗,仅留下来的一盏琉璃小灯也被远远扔在了漆架处,冷冷紫檀香美好。 将若缓缓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繁复的流苏,紧接着是一只微微蜷缩细白如玉的手。 虽说躺在单薄的被褥间,可紫檀袅袅,人也睡得很熟,看起来毫无防备,但眉目间又生出一丝肃穆。 这张脸与当年约莫有七分相似。 将若挪了挪,狐尾盖了半个身子,乌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颤颤巍巍地将一只爪子搭在了长生脸上。 这个动作有些滑稽可笑,可若有旁人知道了两人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又不禁心生苦楚。 长生睡得安稳,将若动作也小,就这样看了许久,他突然将狐狸脑袋埋在了长生脖颈中,喉咙一紧。 他生怕吵醒了这人,于是仅有的那一两点泪珠也消隐在了眼眶中。 夜色寒凉,将若盘在他身侧,觉得这样有些好笑,但终究,他们还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 一个是九重天上的神君,一个是妖界君主。 他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站在他身侧。 东方蒙蒙起来一道光泽,照亮了昏暗的长乐玄清府。将若趴在枫树枝间,鲜红的枫叶盖了大半个身子,只一条银白的狐尾垂落,他眯眼看着下面青石上打坐的人。 长生府邸鲜有人至,至少这几日下去,将若没有看到一人造访,倒也落得个清净。 长生独自一人,也不常读经书,最喜欢去的地方无外乎临渊和羡鱼。 临渊是一处天堑,崖下吹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冷风,长生往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也不做多余事,就是发呆。而羡鱼就是长生现下待着的这潭水,潭水无什么特别之处,周围浓雾缭绕,潭中央就有一块青石,着实不风雅,可长生依旧可以待上几个时辰。 远处叮叮当当地响了几声,青石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而后一跃而起,长生弹了弹衣袖,一伸手。 将若难得懂他的意思,从树上滚到了他衣袖里。 铃铛响,意味着有人来了。 绕道至水亭,将若透过长生的云袖看到了亭中的青衣男子。 当真是风流的很。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0章 ☆、皎皎我心(三) 作者有话要说:  骄横蛮妻压倒总攻大人 长生落座,将若顺势从他衣袖里出来,躺在长生身侧的石凳上。 微子清勾着酒盏,目光落在了将若身上,笑得一脸灿烂,“你这府邸虽然秃了些,可这狐狸的皮毛倒养的越发光润喜人了。” 差不多可以剥了。 长生说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个毫无意义的头,道:“今日来什么事?” “我就不能没事来吗?”微子清苦笑,看见长生清浅无情的眸子,一阵悚然,憨憨道:“报喜不报忧。” “如今能有什么喜事?”长生颔首,最后还是伸手将狐狸团子抱了回来,阻止了微子清贪婪到发绿的目光。 将若在他腿间换了个舒适的位置,竖起耳朵,只听微子清神经兮兮道:“你猜是什么事?” 长生颔首,冷漠道:“没兴趣。” 微子清咂嘴,翻了个白眼,认输道:“好好,你是祖宗,不让你猜。” 他挠了挠头,懒洋洋道:“就狱影山。” “承君回来了。” “!!?” 承君,便是原本该负责狱影山周围的人,先前也不怎么了,突然告了假,这才有长生走了一趟狱影山的事情。 微子清炸了,一拍石案站了起来,单手叉腰,吼道:“你就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好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不能装得像一点儿!” 长生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坤玉来信说过了,你迟了一步。” 微子清被噎住,而后愤愤坐回了位子,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我还是担心你……” “怕什么?无外乎长佑谷。”长生敛眉,心道:全天下都知道扶游要出来了,旁人再蠢也不会这个时候给他使绊子。 他微微颔首,目光空洞,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对面的微子清又叹了口气,将若抖了抖耳朵,借着这个角度看着长生,心口绞痛。 这样的人,当真是要被他藏着掖着才好,在九重天如何这般委屈。 微子清抿唇,一手托腮,晃着酒盏,“好吧,说个正事,你什么时候去长佑谷,我顺道帮个忙。” “我如今身在仙界,受命于天君,他什么时候让我去,我便什么时候去。” 他语气淡淡,微子清一阵好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打弯绕圈,道:“你这算什么忠,当年鬼狱始见,你不是还恨他的紧?” 长生默然,许久才说了一句,“年少无知。” 微子清冷笑,两千多岁也可以叫做‘年少’,那可真是骇人。 长生又道:“何况当年并非仙界中人,如何能懂得这些规矩?” 微子清继续冷笑,而长生突然困了似的,起身一摆手就要赶人,狐狸团子跳上了石案。 微子清瞠目,暗地里骂了骂长生,只觉得在这人面前,有奶便是娘,丝毫忘了是自己屁颠屁颠跑过来的。 将若在石案上,视线始终不离那人,他神思有些恍惚,冷不防地被微子清沾了一嘴酒,连忙滚了下来。 微子清哼唧一声,道:“瞪什么瞪?别和你家主子一样不识货,这可是仙家圣品,旁人求都不给看,给你吃一口,帮你润润皮毛。” 将若觉得此人真是神经质,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消了消酒气,连忙跟上了长生。 “不识货……”微子清摇头,晃头晃脑地出了长乐玄清府。 长生似乎在想着事情,也不知道将若跟在他身后,后脚刚一踏入殿门,衣袖一挥,门吱呀一声合上,硬是将后面匆匆过来的将若撞了个鼻青脸肿。 将若滚了滚,呜咽一声,这才伸长了爪子,扒拉着门,片刻后才将门推开。 长生就站在窗口处,有些木然,半晌才回头看他,也不过一句,“回来了。” 他这样仿佛三魂七魄不全,犹如傀儡娃娃,将若下意识挪了挪步子,身子突然一阵刺痛,爪子在半空中抖了抖,随后就在原地打滚。 长生:“……” 将若只觉得自己要爆了一样,如今却只能来回滚,反应迟钝的长生终于察觉不对,一步跨了过来,还未俯身,却突然被一阵灵力逼退,再回头时,地上已经坐着一人。 银发黑瞳,若生是个女子,当非常好看。 长生俯身看着他,道:“先前未曾留意,你竟已修得人身了。” 将若脑袋嗡嗡作响,没听到他说什么,迷糊之中看到一只手贴近,他咬了咬牙,后退几步,冷喝一声:“滚!” 长生手一滞,随后又贴上了他的额头,“微子清的酒没这么烈,你做了什么?” 将若咬牙,抬头时,一双眸子已经染了血丝,他瞪着他,突然一抬手挥去。 长生堪堪躲开,却是被他切下一缕长发,不由得好笑道:“这是做什么?” 将若起身,目色血红,冷冷道:“杀你。” 面前人目光阴沉森然,长生有些恍惚,竟又被他偷挠了一爪,不禁苦笑,心想自己果真是老了,总爱怀旧。 他笑,将若却不给他时间喘息,又是逼上,长生被他挠了一爪子,再看那双手时不禁悚然,心道两人若真打了起来,这大殿还要不要了? 他身子晃了晃,一个偏身移到了将若身后,将若慢了半拍,右手抬起便被他钳制住,而后扔向了床榻。 长生卡在他腿间,顺道摁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将若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盯着他,依旧挣扎,见他如此,长生抿唇,空出来的手散去了他的衣带,而后捆住了那双手。 他指尖一弹,微微凉气就弹入将若眉心,身下人沉沉睡去,长生这才扯开了他的衣襟,手中从眉心顺着往下滑,在逼近心口位置时,一阵灵力排斥。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1章 他的手绕着将若心口转了转,随即只见那皮肤下浮起了青黑色的条纹。 似蛊似毒。 长生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冰天雪地,恐怕不止他自己被那铁索伤了。 合拢了衣襟,长生又坐回了木案旁,手指时不时敲一下,仿佛又要发呆。 天色昏暗,在明月升起前,将若悠悠转醒,先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一个倾身坐起,还未完全弄清楚自己的状况,便率先看见了一抹雪色。 长生敛袍坐在榻前,虽然已经相处过数日,可以那狐狸身来看是一回事,真正恢复过来再看面前人,又是另一回事。 将若启唇,却是没话说,长生看他一脸茫然,便问道:“你似乎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长生敛眉,心想果然是不记得发狂时的回忆了,他凝眉不语,将若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坐着,长生却忽然抬手一指,问道:“你那是什么?” 将若顺着他的目光下移,呼吸一滞,涩声道:“那是……魂戒。”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魂戒留下的印记。 “没听说过。”长生微微摇头。 “神君自然没听说过。”将若手指下意识摩挲上了那印记,眉目温润,“这是妖界圣物。” 他笑着,只是下一刻笑意却完全敛去,因为长生抬起了左手,那无名指间,也有这样一个印记,刺痛人心。 将若木然地看着,只听见自己讶然道:“神君为何有这个?” “不知道。” 其实他再清楚不过,只是当时以为这个印记是不会跟着长生的,所以现在看着,心中自然五味陈杂。 将若终于肯承认了,这个人就是颜于归,缚魂戒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长生就是颜于归,不管轮回多少次,不管改变身份多少次,他依旧是颜于归,依旧是……他爱的那个人。 只是这个承认后的酸楚,却无比难受。 面前这个人已经忘记了他,当初做好了约定,如今他却下不去手了。 如果能就此一了百了,多好。 将若长久的沉默让他不禁蹙眉,长生左手晃了晃,将若才回神,干巴巴地道:“魂戒虽出于妖界,却非邪魅之物,它元身为实,如神君指间的这个,只是它碎裂后的痕迹罢了,并无大碍。” “哦。”长生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往出走。 “那个!” “嗯?”长生一回头,只见将若抿唇,像是难以启齿,半晌才悄声道:“我能暂时留下来吗?” 他唯恐眼前人误会,又解释道:“我受伤了,可能……暂时没有地方去……” 长生挑眉,他这已经往出走腾房子了,难道还表现的不明显? 脚步声近了,将若眼巴巴看着原本打算离去的人又过来,长生右掌撑在了他身侧,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他呼吸不畅,不过身前人却是敛眉,一脸淡漠地抽出了他身后的裘衣。 将若想,这人似乎有些怕冷。 漆架上的琉璃灯落下了最后一缕光亮,长生突然止步,回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先前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总不可能叫个狐狸团子吧! “将若。” ☆、皎皎我心(四) 作者有话要说:  醋王攻×饭桶受 后知后觉的长生蓦然从榻上起身,黑暗中,目光如炬,终于弄清楚自己招惹个了什么家伙。 他方才还没多想,回头才觉得那个名字有多熟悉。将若,除了魅城那位小君主,普天之下谁还敢用这两个字? 长生掩了气息,藏在幕帘后,榻上人恢复不过一星半点,因此现在睡得还算踏实,不过长生也不明白他是装的还是装的。 君子不乘人之危,长生认为自己马马虎虎也算个正道人士,实在不好下手毙了榻上之人,便晃悠悠地回了隔壁。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而将若这一留,便算不出时日了,两人在长乐玄清府保持着诡异的和谐,互不干涉。 后来有一日,正殿内设的八卦盘出现了异样,将若才堂而皇之地站在了长生面前。 八卦盘悬浮空中,周围紫气祥瑞,但仔细看去,西南处却又有黑线缠绕。在长生地域内,除了长佑谷附近,将若再想不到第二个地方。 “可还要去通报?”将若清楚,今时不同往日,长生如今身在长乐玄清府,做起事情来便不能随心所欲。 长生一拂袖,祥瑞之气掩盖了阴霾,“不必,这件事我是全权负责。” 两人离开了正殿,将若默然跟着,而长生却有些头疼。先前自己一个人在府邸,偶尔出一趟远门也是说走就走,而现在还有一个要惦记的人,委实棘手。虽说长乐玄清府结界牢固,也基本上没人造访,可万一被人发现了将若在此,他还别说被贬了,直接剥皮抽筋剔骨得嘞! 长生迟疑了许久,才道:“将若,此番……” “我随你去。” 长生:“……” “不必了。”长生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你是妖界中人,没道理插手管这些事情,何况我还要带衍晔去的。” “怕迷路吗?”将若不假思索地揭穿了他,因为以他的了解,长生平时便不喜与人相处,所以玄清府才这么冷清。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2章 长生干咳一声,将若道:“我知道地方,可以带你去,所以你选公衍晔还是选我……” 长生与他对视片刻,而后将人带到了临渊,再次问道:“真的要去?” 将若淡笑不语。 “好吧。”长生右手摊开,“把你的手给我。” “这是做什么?”将若疑惑。 “从这里去长佑谷再怎么样也得一个时辰,我们换一个方法。”见他不说话,长生便主动握起了他的手,微微运转灵力。 缩地兼程是仙界的术法,长生不识路,所以以往都是坤玉和公衍晔用的,可现下将若不懂,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伤,长生便只能将自己的灵力散开,对他道:“心里想着那个地方。” 他微微仰头,却见将若似乎在长睫轻颤,只当他是第一次,不信任自己也是应当的,便温柔浅笑道:“别怕,这个不疼,并不会伤害到你的。” 将若默然看着他眼中的自己,而后手掌稍一用力,便握住了他的手,灵力通过指间蔓延全身,两人闭上了双眼,长生轻念口诀。 耳边突然一阵清脆的鸟语,将若脚下踩实了,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缓了缓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山林,心想自己是一直念叨长佑谷着,便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话音未落,长生松开了他的手,后移半步,突然踩空,身子便毫无征兆地往下落。 将若惊悚,这才发现他方才是站在悬崖之上的,不假思索,他便一个跃身也跟了下去。 “长生!” 长生方才一脚踩空就暗道自己霉运真多,还没念诀上去,从崖上又落下一抹红影,看着与自己相隔几尺远的人,他嘴角一抿,随后反身扯过他的臂弯,将人带了回去,哭笑不得道:“没大没小的。” 将若胆战心惊,看他这副样子,颔首一苦笑,道:“你没事就好。” 长生心想这魅城小君主的胆量也忒小了,便抬手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将若回过神,看了看周围,道:“是我这里出问 题了吗?” “不怪你,是我。”长生笑笑,“刚发现这里的地界……嗯,邪气过重,所以我侵入你的灵识,强行带你停了下来。” 他本来是要说妖气的,可看着将若便改了口,还好侵入灵识并没有伤害到面前人,长生试着问道:“那现在下山?” 将若点头。 人间刚入辰时,街道上也算热闹,将若刚一进城便觉得此地有些熟悉,走了半天才想起这地方叫临都。 “临都?”长生皱眉,一摆手,“真没听过,不过看起来还挺繁华的……我们时间赶得好,先去吃些东西。” 于是长生神君与将若君主就站在了一个摊位前。 长生端了两碗豆腐花,旁边位子已经满了,两人便坐在石阶上吃。有几人看到相貌如此俊朗的公子哥坐在地上,多次想要让个位子给他们,但都被长生拒绝了。 将若看着他拿汤匙在碗里乱捣鼓,心想这要是遇见熟人了,还不得把人吓死。 堂堂九重天上的神君,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长生可不管他,捣鼓了半天也只喝了几口汤,并幽幽暗叹:多年不吃,味道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他放下了豆腐花,视线转了转,再次起身。 片刻后,将若只见他左手端着一碗石磨豆浆,右手捏着几个腻到流油的肉包子过来。 一大早上吃那么油腻,真的没问题吗? 将若余光瞥了他一眼,看着那碗孤独寂寞的豆腐花,再看着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石磨豆浆,低笑出声。 长生咬了口肉包子,微一偏头,含糊不清道:“你笑什么……啧,奸商,三口不见肉……” 将若眉头一皱,道:“一大早上不要吃太腻的。” 长生看他,你管本座。 两人草草地吃完了东西,将若便凭着少有的记忆带他在临都里溜达了一圈,当是消食。 闲聊之下,也就到了午时,于是两人又到了食楼。 “腊味合蒸,粉蒸排骨,剁椒鲈鱼豆腐,红烧狮子头……嗯,你有没有想吃的?” 将若默然,一手扶额,装作不认识他,长生挑眉,对着小二又招了招手,道:“再加一个玉米排骨汤。”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噔噔地跑了下去。 等到人走后,将若才开口,问道:“吃完后做什么?” “先住下来吧。”长生起身将那半扇窗子也推开,说道就坐在那儿,颔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邪气没了。” “?” 长生道:“以辰时做分界点,往后那些气息便消失个干干净净,真是奇怪。” 先前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看来还是有些棘手的。 “会麻烦吗?” 长生回头,“你怕麻烦?” “我怕耽误长佑谷的事情。”毕竟两方相比之下,临都之事不足挂齿,何况这地方也不该归长生管。 “长佑谷除了扶游再掀不起什么大浪,他左右都是要出来的,管那么多做甚?” 长生这样想,可将若心中却不是滋味儿,闷闷道:“你喜欢他。” “什么?”长生挑眉,半晌才反应出那个‘他’指的是谁。 将若又道:“他喜欢你。” 长佑谷,墓室,那八个字不仅刻在了石壁上,也刻在了人心上。 长生下来,敛袍坐回了位子,眯眼看着窗外的太阳,笑道:“堂堂魅城君主原来也会打听这些秘事。”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3章 他正了正身子,一手托腮,“这风流韵事,你从谁那里听来的?” 将若:“……” 他还仔细编着借口,楼下便有人蹭蹭跑了上来,将若看着满桌菜式,心情复杂。 长生动筷,有了片刻迟疑,道:“先前忘了问你,吃不吃辣?” “菜都上来了,还能退?”将若挑眉看他。 长生一笑,片刻的迟疑烟消云散。 这次吃完饭后也没出去溜达了,长生为了好办事,就只定了一间客房,两人此时坐在房内,喝着小茶,静等天黑。 万籁俱寂,繁星满天,晚风进来,长生一脸惬意地躺在睡椅上,此时已经到了丑时。 本该幽静的夜晚突然响起了吱呀声,一下接着一下,门被打开,与此同时,长生同将若睁开了眼,翻身离开了客栈。 不过片刻,数尺宽的街道已经涌满了人,都是寻常老百姓。 长生带着将若混迹其中,仔细瞧着这些人的面色,与白日里并无区别,依旧是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红彤彤的喜人。 “墓头回……” “墓头回……” 长生往将若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他们说什么?” “坟墓,回头。” 长生恍然大悟,随即又愕然道:“那玩意儿据说是一种药材啊?” 将若撇嘴,心道他们说的可能单单是字面意思,就是在坟墓前回头。 果不其然,两人跟着他们就混到了城外,浩浩荡荡一群人站在坟墓疙瘩前发呆,还是有些壮观的。 长生拉着将若躲在暗处,盯了几个时辰也没见他们还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而后讪讪回到了客栈。 ☆、皎皎我心(五) 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嫌弃 一炷香后,那些人又浩浩荡荡地回来,幽幽唤着:“墓头回……墓头回……” 辰时过后,两人一同上街。 “看来一夜不休息也不会有什么伤害。”长生抬手摩挲着下颚,看着繁荣长街。 “这种状况像是持续很久了,有没有可能是蛊虫操控?”将若若有所思,觉得这些人被种蛊的可能性比较大。 长生低笑,“谁能和一城人结仇……” “来来,让一让,开道咯!” 街道突然一声吼,长生寻声望去,只看见一伙人推着架子车,风风火火地运着一堆木材,那脚程……堪称健步如飞。 长生干脆利落地拉着将若过去看热闹,七绕八拐间就到了一个偏僻之所。 一片废墟之上,歪七扭八地躺着焦木,残垣断壁,荒败萧条,而旁侧一对石像还勉强可以。 “这是什么?” 有人见他们过来凑热闹,觉得这两位公子哥也不像本地人,便热情道:“两位有 什么事吗?这里不安全,还是待远一点儿好。” 长生淡笑,道:“请问这里出什么事了?” 昨个出来转也没留意,这儿居然还有一个庙。 “哦,你说这个啊?”那人一回头,挠头道:“先前这里有个庙,临都上下供奉了不知有百年了,可前几日一场大雨飘来,这地方就被雷劈了,所以城内人募捐了一下,打算重建。” 长生笑,心道这雷公电母约莫是疯了吧,又没有什么指令,居然闲着发慌劈凡间的庙宇,也不怕遭天谴。 “不知这里拜的是哪位神仙?” “不知道。”那人也实诚,转念一想,又道:“只听说是一对神医。” 无名无籍,倒真敢劈。 长生道了声谢,又拉着将若匆匆离去,藏好了人,这才召唤了雷公电母,好好问了下临都之事,哪知这两人一个愣头愣脑,一个摇头摆手,声称自己绝对和此事无关。 好吧,无关就无关吧,怎么整得好像他要吃人一样。 雷公电母离开后,将若才跑了出来,看着神色凝重的长生,同样不发一词。 “我方才去问了,城中百姓也不太清楚庙里祭拜的人是谁,就含含糊糊说了个神医。”将若扫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 “便知会如此。”长生叹息,毕竟都是拜了几百年的,甚至几千年也有可能,凡人哪里还记得清楚,何况连仙界都没这个记载。 于是当晚,两人又一脸苦大仇深地跟着人去了坟头,听着那一遍遍的‘墓头回。’ 咔嚓! 将若凝眉,专注于树下的一群人,唯恐生乱。 咔嚓!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4章 咔嚓! 他头疼,一手扶额,终于忍无可忍地夺过了长生手中的酥皮肉馅饼,看也不看他,道:“大晚上不要吃太腻的东西。” 何况对着一大片坟疙瘩,他食欲倒也好。 长生看着被他啃的只剩下一口的酥皮肉馅饼,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方帕擦手,心想坤玉那家伙下来也不敢这样说他,这将若简直就是婆娘裹脚布一样的存在,又臭又长。 “饿。” 将若毫不犹豫地将东西扔了下去,翻了个白眼,仿佛又成了颜于归眼中那个恶劣的人,没好气道:“神仙不都是辟谷吗?” 饿你大爷! “一般的神仙才会练习辟谷。”长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人来了,你看住这里,我去瞧瞧。” “喂!”将若险些炸了,只看见他一起一落地消失在了远处,留下自己一个人对着漫野呆人。 将若:“……”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荒凉破败的蒿草地里默然站着一人,长生踏着草尖儿,一弹衣袖,“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淡笑,拱手一拜,道:“云中苏未眠,见过玄清神君。” 这年头,妖君不值钱了么,遍地都是。 长生狐疑地瞧了他一眼,道:“不知苏君引本座前来有何贵干?” “为临都一事。” “你知道?”长生俯身落在他面前,目光清浅,道:“墓头回是什么?” “苏某不太清楚,不过大抵能猜出来,这事与那天药祠有关。” 长生皱眉,“那处被毁了的庙宇?” “神君误会了,那不是什么庙宇,而是祠堂。”苏未眠眯着眼笑,再强调一句:“苏家祠堂。” 长生:“!” “里面如今供奉的是……” “家父与家母。”苏未眠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苏家祖上行医,悬壶济世,家父与家母也因此结为连理,落脚于临都,故去后便被人供奉了起来。” 若因此而被祭拜,确实很难被记载在册,毕竟九重天上的散仙都跟豆子一样多,不过相比较那天药祠,长生对于苏未眠为何成妖更加感兴趣,但是也不能贸然问出口。 苏未眠接着又道:“家父与家母半生漂泊,晚年更是不辞辛劳,如今临都出事,我也甚是内疚,但望神君能够有所帮助,感激不尽。” 长生一摆手,暗说自己还是心系众生的,苏未眠俯身一拜,缓缓退去。 将若伸出筷子打下他手上的香辣鸡爪,酱汁溅了一桌,长生皱眉瞪了他一眼,在盘子里又翻出一个。 将若几乎绝望的瞅着他,垂死挣扎道:“你能不能有点儿神仙的样子?” 长生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家伙可能是对神仙有什么误解,不过他懒得理会,悠悠啃着自己的鸡爪子,眨眼间,一盘子鸡爪已经下了肚。 长生又扔掉一方帕子,托腮看着他,直截了当,“云中苏未眠,你熟不?” 将若淡定而又优雅地抿了口鲫鱼汤,挑眉看他,“还好……那日你离去见了他?” 长生目光一闪,边扳着手指数落他的吃态,边道:“还好是怎样?你觉得此人如何?” “没太深交,有问题?”以前两人看起来关系还不错,怎么坐了正位就翻脸不认人了? “阴阳怪气,有所图谋。” 将若哑然无声,半晌才看着他,道:“谁还没个图谋了。” 长生立即语调一转,道:“那你待在我身边图谋什么?” “我只是重伤,没地方去。” 长生默然,呵,我信你了。 将若再次淡定地抿了一口汤,而后随着长生到墓地里继续蹲点,连着看了四天。 最后一日,长生觉得这群人实在不够折腾,带着将若便速速回了一趟九重天。 “他要玄牌?”天君凝眉看着阶下的人,眉头蹙起。 公衍晔一俯身,不疾不徐道:“神君认为临都之事可能牵扯到了魔界,所以想要走一趟麒麟阁,望天君成全。” 天君认真一想,最后甩下一张玄牌给了公衍晔,道:“你提醒他,在麒麟阁内,有些东西是他不该碰的。” 公衍晔颔首,随后带着玄牌到了长乐玄清府。 麒麟阁,九重天上最神秘的藏,寻常时间只有一老翁看守,但是若没有天君玄牌许可,任他上天入地也进不了一个藏。 黑色琉璃瓦肃穆,红色廊柱与雕花窗栏雅致,殿顶彩画绘以翰墨卷帙,一股淡然悠长的意境,而云雾缭绕间,是辉煌壮观的藏书。 麒麟阁不同其他藏书阁,这里广络的是六界禁/,因此天君格外谨慎。 长生将玄牌交了出去,而后径直踏入麒麟阁第九层。书简堆积,玄色的布袋上刺着的神兽无外乎麒麟和白虎,长生手指一个个翻开那玉牌子,最后取出一册书,缓缓打开。 竹简之上,多处以朱砂圈之,而首个便是‘噬灵’二字,长生草草看了几眼,多是些‘食人’ 、‘吞魂’的字眼儿,他放下后又抽出另一册。 恍惚几个时辰过去了,这一侧木架上的书也大大小小都被他翻了一遍,却并未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长生头疼,揉了揉眉心,转身下了麒麟阁九层。 一路思索,却在三层时,余光瞥见了角落里一堆用红色穗子绑着的布袋,长生顿步,似乎想起了什么,步子一转,指尖划过几本书册,最后抽出一节红穗子。 朱砂笔落着‘焚道’二字,格外醒目。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5章 他敛眉,将书册藏在衣袖中,随后要了玄牌,离开了麒麟阁。 回来时,将若正躺在枫树下剥荔枝吃,那荔枝看起来便鲜嫩多汁,长生二话没说就坐在了他身侧。 “查到什么了?” “无迹可寻。”长生吞了一口荔枝,一手托腮,闷得发慌,“不过我可能要去一趟魔界。” 将若剥开荔枝,顺道递给了他,“要我吗?” 长生哭笑不得,翘了个腿,倾身看他,“这你也要凑凑热闹?” “左右我也闲来无事,何不帮帮你,也落得个人情,何况魔界的路我还是很熟的。” 长生被噎住,半晌才扶额看他,无奈道:“将若啊……” 能不能别死抓着他的‘路痴’属性不放,很丢人的。 将若道:“很丢人吗?” “嗯。” 两人相视一笑,将余下的荔枝分赃开。 ☆、逐照之舞(一) 作者有话要说:  女装大佬,瞎子走路 天空血红,大地流火。 浓烈而悲伤的曼珠沙华盛开,满月光辉铺洒,整个魔界都有些看不真切。 白骨枯中,阴风阵阵,尽管已经用过一次术法,可将若还有有些昏眩,短暂恢复后,他才惊觉:长生不见了! “长生!” 赤红的大地泛着腥臭,黑鸦在白骨枯中出没。将若一手扶着树,晃了晃头,心道这‘缩地兼程’实在是弊端太多,以后可不能再用了。 “长生……” “你在找我?” 身后一阵细碎,将若回头,在看到他时微微诧异。 长生折下枯枝,在手中把玩,黑色的袍子略显宽大,将若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瞧他,这才发觉他以往虽对着自己笑,但清澈的桃花眼中往往带着些许戏谑,更多时候淡淡看人,却有温情。 长生掀开衣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问:“如何?装的像不像?” 将若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像。” 可不是嘛,一身黑衣,墨发辫束,红色的穗子垂落,再加上嘴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邪笑,谁能想到面前的人本是九重天上霁月清风般的神君。 长生嘴角上扬,笑意写在眼底,随后勾勾手指,带着人往里面走,“今日可来巧了,魔界正在进行月祭,这是个接近魔君的好机会。” “月祭?” “你不知道?”长生看他,难以置信,“我当你和魔界很熟呢?” 将若闻言,心中不是滋味,他什么时候又和魔界扯上关系了?自己又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在魔界当值,长生这猜想委实不合逻辑。 长生拍了拍他肩膀,解释道:“月祭是魔界最庄重的一个祭祀典礼,这个时间点上,几乎所有魔界人士都会聚集在幻月台,而后由十大长老选出的大祭司在幻月台跳‘逐照之舞’,上系魔君,下普万魔。” 将若脚下一顿,迟疑道:“你方才说……这是个接近魔君的好机会?” “是啊。” 他面露不解,试探道:“扮演大祭司?” 长生一合掌,挑眉看他,“聪明!” 将若扶额,先不说他怎么能偷到大祭司来换,就那什么‘逐照之舞’,这个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要跳的,长生也不怕被人揭穿吗? 长生笑,“安啦,幻月台上的逐照之舞是要带面具的,没人能看出大祭司被掉包的。” 将若难以直视他,想了想才问道:“你去找魔君做什么?” “他或许知道‘墓头回’是什么意思。” “嗯。”将若颔首,蓦然又扯住他的袖子,一脸怪异,“为什么感觉你这么清楚魔界的事情?” 长生一脸平静,冷不防回身看他,高深莫测道:“因为……吾亦为魔。” 将若一愣,长生突然拍了他一掌,哈哈大笑,“逗你玩,看到那片彼岸花海了没?” 将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血海,长生道:“彼岸花海之中便藏着幻月台,你过去呆在那里,别让他们发现你是外来者就好,做好接应准备。” 将若再次仔细瞅着那花海,而身侧人已经消失不见。 幻月台三丈以外,密密麻麻站着蚂蚁一般的人,更有甚者还驾着坐骑浮在半空,只为亲眼目睹这一场盛世乐章。 云雾缭绕,数尺高的幻月台上,火柱嘶啦作响,云雾缭绕间藏着淡淡人影,不少人扭断的脖子往前瞅,将若十分庆幸自己站在了前面。 云雾散去,火光呼啦大盛,以墨玉铸建的幻月台上站着红衣华服的大祭司,风微微扬起破碎的彼岸花,焰火似的祭祀服上镶着繁复的金色古纹,银串流苏摇曳,带着巫山云雾样的神秘,月华流动,映着面具,让人不能看出那人的真正面容。 青黛色玉纱铺着扇面,扇骨白皙,被缓缓展开,幻月台上的人随着婆婆彼岸踩着步子,金色铭文浮动,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月中曼舞,步态飘逸。 折扇旋转,却始终不离那人手指,所有人近乎贪婪地看着台上人。 将若忽而眉头紧锁,一手按着心口位置,呢喃一句:“长生……”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6章 他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在心头,两世离合悲欢,他已经受够了。血液凝结,将若眼中血丝浸染,死死盯着幻月台上的人。 何以相逢,方能得寄此生。 逐照之舞毕,呼喊声夹杂着口哨声一浪又一浪地扑面而来,长生眯眼,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那一抹红色,却发现他面色痛苦,刚一皱眉,步子还未迈出,身侧就有一黑衣男子凑近。 长生又看了将若一眼,随后将折扇放在男子手上,同他去见魔君。 偌大的幻月台处很快便散了人,迢迢三千里星河下,众人酣畅淋漓,相互敬酒,有人迷糊之间抓着一人喝了几杯,突然晃着脑袋,惊奇道:“咦?大祭司不是去见魔君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问话的男子淡笑,手指勾着酒盏,笑道:“谁知道呢……” 彼岸花海间还留着一人,皎月此时也被埋没在云层中,繁华谢后的幻月台不减神秘,长生前来,果不其然便看见了将若。 “你方才不太对劲。” “嗯?”将若仰头看他,道:“有吗?你看错了。” 长生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将他体内的毒告诉他,想了想,还是将人从地上带起,匆匆回了临都。 “你怎么了?”将若侧身看他,似乎刚从魔界出来,他就时而揉着眼睛,一路上都没停过。 “唔。”长生又抬手揉了揉,眼睛酸涩,“被焰火灼烧了。” 将若一愣,微微想起那幽暗的长乐玄清府,心中有所了然,解下手间的腕带,蒙住了他的眼睛,“你闭上眼,这段路我带你走。” “唔。”长生也不抗拒,毕竟幻月台上的焰火太烈了,虽然尽量避免了。眼上的腕带还有一丝温热,长生手指摩挲了片刻,觉得这布料比九重天上的好多了。 将若用衣袖盖住了右手,往他面前一伸,道了句:“冒犯了。” 长生微微偏头,只听着他的声音,他是完全闭着眼的,因此也不知道将若要干什么,须臾,两手相握,隔着一层衣料,长生觉得他手心竟出了汗。 又不是第一次牵手,何况还隔着衣服,这孩子咋还紧张了? 长生蹙眉,一路上两人无言,过了许久,他才打了个哈欠,撇嘴向身侧人道:“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将若认真看着他的面容,脸不红心不跳,委屈道:“我没看你啊……” 长生:“……” 那就没看吧。 将若无声笑了笑,随即又道:“问出什么了吗?” “关于墓头回啊?”长生蹭了蹭鼻尖,打着哈欠道:“那是一种古老的术法,可以用来召唤故去已久的灵魂。” “故去已久不应该是入轮回了吗?” “所以说啊……”长生皱着鼻,叹道:“都是骗人的,也不知谁竟相信这种东西,利用一城百姓做法。” 将若想,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会想着把已入轮回的人再拽回来,这分明是报复。 长生似乎知他心中所想,一抬手就要拍他肩膀,却没找着位子,打了个偏,便讪讪一笑,道:“所以说这种人实在是……”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眉头皱起,一把扯下了覆眼的腕带,冷声道:“死灵的味道。” 什么味道儿? 将若还没嗅到怪异,身侧人已经将腕带扔给了他,转身向暗道走。 弯曲的暗道幽深不见尽头,几个来回便到了天药祠附近,将若看着满地死尸,倒吸一口冷气。 而不远处,几缕幽魂飘荡在空中,一脸狞笑,长生抬手,符纸锁住幽魂。 “是被强行召回的灵魂?” “看来是了。”长生俯身看了看几具死尸,眉心紧锁,“这些人原身已死,没办法回去了。” “那怎么办?”将若看他。 “留给鬼差处理。”长生目光幽深,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去一趟天药祠,你看着这些家伙。” 天色渐暗,黝黑昏暗的天药祠内树着两座石像,那石像雕刻的甚是仁慈,可天际突然劈下一道紫电,便映得那石像有些狰狞。 长生看着那石像,突然一掌拍下,石像从中间碎裂,黑气环绕,长生神色一僵,只见那模糊的黑气不知从它的什么部位吐出一堆残肢残骸,他手掌一挥,低斥一声:“混账东西!” 那不知名的东西被他一连打了几下,立马不快,迅速膨胀起来,生生将天药祠撑散。 长生及时退了出去,眼看它就要逃离,袖中亡命追出,电光石火间,黑气招架不住‘亡命’一击,迅速灰飞烟灭,长生还未来得及召回那柄剑,腕间血绛珠突然掠出。 长生一愣,紧随其后,血腥味越发浓郁,十里长街已被染红,横尸遍野,而地狱之中,站着一人。 将若目光血红,半蹲在地,右手握着的,竟是那把亡命,剑身颤抖,仿佛要从他手中挣扎而出。 “将若……” 这声轻呼足够他回神,将若看着他,一步一踉跄,撑着亡命站在他面前,身子一软,倒在了长生怀中。 瞬息万变。 ☆、逐照之舞(二)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朋自远方来,非奸即盗 乌云密布,天雷滚滚,长生单手搂着将若,收回了血绛珠,并将昏迷不醒的人封印了进去。 浩浩荡荡一群天兵落在临都内,尊敬地道了句:“玄清神君。” 长生手掌微收,血绛珠缠绕。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7章 九重天上,彩凤双飞,八角亭内的人招了招手,长生俯身,而后上前坐定。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半个时辰过后,天君一手打乱了棋盘,“长生,你可以你今日犯了大忌。” “关乎魔界?” 天君偏头看他,又默默将棋子归篓,“你要记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君不计较你过往如何,但你若还是与前人纠缠,叫本君如何堵的住悠悠众口?” 长生颔首,“是我欠考虑了。” 天君幽幽叹了口气,对于他这种毫无意义的道歉实在是失望透顶,便摆了摆手,“回你的玄清府闭门思过,没有诏令,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那临都……” “临都一案由他人接手,本君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于是长生便屁颠屁颠地滚回了长乐玄清府,闭门,接客。 微子清觉得甚是可惜,他就这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却偏偏不吃酒,造孽,造孽啊! 长生倒是一脸坦然地喝着茶,看着他发神经。 “那个,临都的事情你不管了?” “那边的情况衍晔会随时告知我,倒是你,我如今是闭门谢客的,注意一下。”长生敲了敲石桌,一脸嫌弃。 “呵,我还不是担心你,临都那鬼地方都出事许久了,土地神都跑了个干净,你说你淌那浑水干啥?”微子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知道幕后使者要做什么,竟会罔顾人命,杀害无辜百姓。”长生眉头一皱,微微摇头。 微子清安慰,一手扶着他肩膀,“我以为你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看开些,死生无常,每个角落都可能发生,谁又能想得到?” “对于我来说尚可置之度外,可那些死去的人却不这样认为。” 微子清一时不知怎么说他,咬了咬牙,头脑胀疼,一仰头间突然发现廊柱处闪过一抹黑影,他立马拍案而起,怒火中烧,“长生,你居然偷人!” 长生背对着大殿,再加上将若醒来寻他,看到有客人在,唯恐给他惹了麻烦,匆匆又回到了后殿,所以长生这一转头什么也没看到,但他也知道微子清说的人是谁。 他无比头疼,也没打算隐瞒,道:“没偷。” “哪家小娇娘?” 长生抿唇,抓了抓耳垂,低声道:“就你见到的那只狐狸。” 微子清风中凌乱,半晌才找回自己,难以置信道:“小祖宗诶,你还真带着她回来生崽子啊!” 长生慢条斯理地吹了一口茶浮沫,道:“那狐狸是公的。” 微子清瞬间被雷劈的外酥里嫩,惊悚地看着这位相处了千年久的好友,道:“你居然好这口!” 长生一口茶险些没喷死他,干咳了几声,起身送客,“他此番也受了伤,你没事就离开吧,我过去看看。” 面对长生无情地逐客令,微子清纵然心有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地踹了两脚。 后殿,将若刚醒来,头还有些晕,就慵懒地坐在床上晃腿,门吱呀一声推开,他立马翻身坐起,脊梁骨笔直笔直地。 长生看出他的警惕,微微叹息,坐在了他身侧,替他把脉,“这里没什么外人,你紧张做甚?” 将若软了软身子,舔唇道:“你那位朋友……” “他不会多嘴的。”长生收手,顺便取下他腕间一直缠绕的血绛珠,仰头看他,“临都那日的情形,你还记得多少?” 将若抿唇,挠了挠头,“那日我们分开后没多久,街道上就蹿出一个黑影,我跟了过去,随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恍惚之间似乎有一个人给了我一把剑。” “那是亡命。” “亡命?”将若突然面色发白,目光游移不定,不敢看他,喏喏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那日若是他后天兵一步到,那当真是要麻烦了。 “你知不知道你体内有毒?” “什么?!” “似乎是一种能控人心智的毒。” 将若心中一凉,“也就是说,我发狂不止一次两次了?” 长生默然不说话,将若猛然从榻上坐起,而后匆匆往殿门外走。 “你做什么!” 将若顿步,却没有回头,神色木讷道:“我回魅城。” “原因。” 将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留在长乐玄清府会麻烦到你。” 不仅麻烦,还可能会伤了他。 “你认为本座怕麻烦?”长生语气陡然冰冷,近乎命令道:“将若,长乐玄清府外眼线无数,你踏出一步才是真真正正地给本座寻麻烦。世间生灵都会有阴暗面,你不过是被人刻意利用罢了,只要清心避开就会无事。” 清心避开,将若苦笑。 身处情渊,如何才能清净不惊? 长生看他还站在那里,眉头一皱,起身错开他走出了大殿,“别让本座说第二次,回去。” 庭院幽深,整个长乐玄清府倒不像是仙府,反而像是人界的冷宫,好不容易留下的几盏灯火也快咽气了一样。 缕缕琴音如潺潺流水,清澈明净,回肠荡气。 将若坐在木阶上,听到琴音先是愣了愣,便又坐着发呆,最后实在按耐不住,才踩着琴音往外走。 临水的亭子被一大片枫林掩藏着,现在隐约只能看到幽幽火光在半空悬浮,越靠近亭子,便越来越多。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8章 枫林内偶尔几声虫鸣,倒也不显得空旷,将若看着一树红枫,步子也不移,忽而琴音戛然而止,他眨眼,这才踏出一步,目色一变。 粼粼清水之上,赤与蓝交融,灵光幽幽,渐形成阴阳鱼之态,而水中还不断有明火跃出,亭中人双手按在琴弦之下,目光始终不离那阴阳鱼。 将若大踏步而去,站在他身侧,“这是什么?” “天道呗……”他抿唇,一手抬起揉了揉眼睛,胡乱扔了个名字给他。 将若看他,随后俯身捂住了他的眼睛,“先回去吧。” “唔。”长生也不拒绝,任由他扶了起来,闭上眼睛,颇为哀怨,“人不服老都不行,年轻人那些花里胡哨的术法已经不适合我了。” 将若哭笑不得,一入红枫林便放开了手,“你不过是眼睛不好使罢了,方才那术法用来炫舞一下还是不错的。” 至少他是被惊艳到了。 长生眉头一皱,偏头看他,“谁眼睛不好使?” 将若果断回答:“我。” 长生颔首一笑,负手先行了一步,将若连忙跟上,“‘天道’是做什么的?” 长生不理他,径直去了羡鱼,他刚踏上那一方青石,将若紧随其后,不依不饶地问道:“你就说说又怎样?” 将若看他,也不怪他烦,只是长生施法后,他便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灵力运转也变了,万一这真的是为了他,那是不是就落下了人情?可是又该怎么还? 将若想,或许长生就是闲来无事,觉得风骚好玩呢? 但是这个借口连他自己也说不通。 长生本要静心打坐,被他实在闹得烦闷,一抬手就要拍死他。 将若闭眼,那掌却并未拍下,而是猛地将他一拽,与此同时,耳边金铃声一响。 羡鱼不远处,坤玉俯身捧着几本书册,并未抬头,道:“神君大人,这是您那日吩咐过的东西。” 将若屏息凝神藏在他身后,本想瞅瞅,却被长生死摁了下去,他道:“放下后便离开吧。” 坤玉将书册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迟疑片刻,继续道:“神君大人,方才路过前殿,似乎看见……清臣上君在等候……” 一想到微子清,长生脑壳一疼,随后吩咐坤玉先行离去,得了命令,坤玉立即脚下抹油般跑了,仿佛那里坐的不是什么玄清神君,而是地狱爬出的恶魔,也难得她在人界还能耀武扬威一番。 坤玉一走,长生这才放开了将若,而后将那书册收回广袖内,“我去前面看看,你自己休息去。” 将若盘腿坐在青石上,撇嘴,“平时这个时间点儿都该休息的,那清臣上君来了也是聊聊闲事,你倒不如不管,留他在林子里睡一宿。” 长生没回头,心想你懂什么,道了句:“有朋自远方来,非奸即盗。” 然后将若就坐在青石上,目送他离开。 枫林石桌处,微子清照常拎着酒坛,踩在石凳上,见长生迟迟才过来,翻了个白眼,从袖中取出一包油纸裹着的包子,“我刚才进来时可看见了啊,老实交代,你去偷书了?” 长生凝眉看着那油纸,微子清一拍桌案,“酱肉包,好心给你带的,怪你来迟了,凉。” 他说完又推了推手中的酒,笑道:“要不吃口酒热乎热乎?” 长生果断绕开了酒坛,拿起了酱肉包,“你刚才问什么?” “少给我装傻充愣。”微子清看着他啃了一口包子,一脸嫌弃,“和我装蒜,你是偷了《焚道》出来吧……” ☆、逐照之舞(三) …… 长生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右手又扣了扣石桌,微子清乘着这空挡掏出了折扇,气急败坏地打在了他手上,笑道:“饿死鬼投胎啊!” 长生一把将他的折扇夺了过来,装模作样地扇动了两下,果真是拿腔作势之利器,他靠着红枫树,伸展了身子,“拿自己写的书也叫偷?” 微子清扔了一包茶点给他,“你也不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忤逆犯上,离经叛道,我要是天君就把你给浸猪笼了,还轮你现在如此嚣张?” 长生随手翻了翻那茶点,一点儿肉香味儿都没有,顿时失了兴趣,怏怏道:“我只是拿出来看看而已。” “呵,我可得到了小道消息。”微子清一个俯身,“先是逐照之舞,继而又是焚道,你还真当自己依旧是魔界那个呼风唤雨的大祭司啊?” “我如今依旧是呼风唤雨……” 微子清虚踹了他一脚,正色道:“临都那事儿我替你注意了,事后仙门缥缈也在插手,或许因为六界警戒了许多,临都暂时平安无事。” “临都内的那个天药祠呢?” 微子清满脸一言难尽的样子,随后一个倾身,对他招了招手,“那些凡人都没什么记忆,没人记得天药祠,你确定那地方有猫腻?” 长生转着血绛珠,忽然道:“我得下界走一趟。” “多久?” “少则五十,多则百年。” 微子清险些一口酒水喷死他,干咳了许久,才一脸惊悚道:“你又要私自下凡!” 什么叫做‘又’? 长生给了他一个白眼,微子清连忙道:“小祖宗诶,我建议你等等,个把月后,北海星君的儿子可要大婚,到时你不在场那算什么事?” “哦。”长生看他,“那就多留意点儿凡间的事情,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问题,那现在正事说完了,我们来说说闲事。”微子清问,“你和那位怎么样?”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99章 长生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什么怎么样?” “又来!”微子清挖了他一眼,“我可明白的很,你这次下凡的打算其实有一半是为了他吧,还真打算双修了?” 长生想了想,和魅城小君主双修,若放在他以往的身份,还是可以的,可当下这样,上头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剔骨! 微子清在一旁苦口婆心,道:“不是我说你啊,你看看,自己都老不死一个了,却半分情爱也没沾过,这下倒好,凉薄了几千年,经不住撩拨了吧?” 长生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这话说得好像也不错,微子清乘热打铁,问:“你说说,你想不想追?看你没点儿经验的,铁定能吓到心上人,我帮你。” 长生问道:“你有经验?” “开玩笑!我可是流连花丛的,身边最不缺美人胚子了。”他一拍胸脯,道:“放心,虽然对方是男人,但天下乌鸦一般黑,异曲同工嘛!” 长生憋了一口气,幽幽道:“那狐狸是魅城的。” “仙妖殊途,妙不可言。” 长生:“……” “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何才不会吓到他?”长生半开玩笑地问他。 微子清润了润嗓子,为了将自家白菜卖出去,在脑海中搜刮了毕生所学,认真道:“这个追人呢,切忌焦躁,最好是半推半就,欲擒故纵,首先勾起心上人的心趣。而后再近一步,择其所好,做事多征求他的意见,你看就比如我吧,出去约小仙女玩都是先问她们一句‘你觉得如何?好不好?行不行?’之类的话,她们说东,你绝对不往西踏一步,做事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人家。这个时候就可以送一些小玩意给人家,你看凡间在这里就做得很好,他们有个风俗,就是爱赠一些心仪之人喜欢的物件儿,作为信物……” 微子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先不论他是不是口干舌燥了,总之长生便是头疼,打断了一下,问道:“那要是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物件,也问不出呢?” “你傻啊你!”微子清瞪了他一眼,身子前倾,扔下了酒坛,难掩心中窃喜,道:“这个时候就更方便了,你直接上手,含情脉脉道一句‘既然卿卿没有喜欢的物件,那便将我赠与你可好’,一切水到渠成,多好!” 长生干笑两声,身子后仰,唯恐微子清将他吃了去,讶然失色道:“受教,受教了。” 微子清一看他这副木讷的样子,摇了摇头,伸手晃着折扇,痛心疾首道:“所以说嘛……旁人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到你这里就是近水楼台空望月……” 败类,败类啊! 长生继续干笑,万分悔恨没有备一壶茶水在这里给微子清清清火,这时微子清又用折扇推了他一把,“赶紧去。” “做什么?” “做什么!”微子清起身,“当然是过去耍花招咯!难不成要等着这香喷喷的骨头被其他狗叼走?” “你这比方……” “甚好!” “……甚好。”长生仰头看了看东方的鱼肚白,心道自己是那根筋搭错了才和这人疯言疯语了几个时辰,连忙摆手往回走。 微子清在身后大呼:“我已经教你如何得到心上人了,学以致用啊!” 长生脚下一滑,步子越发快。真是,和这种人多待一分钟都受不了。 将若今个早早起来,去了长生的寝殿,发现他并未在里面,料想此人定是被拉着唠嗑了一晚闲话,心中不禁好笑。 枫林内,树影婆娑,长生躺在睡椅上,十指相扣,他的睫毛稍短,一夜未睡,眼下也泛了些青黑,比之寻常,有些颓废。 风一动,叶子飞舞,忽明忽暗地。 将若坐在离他不远的枫树上,一手托腮,静静看着。 风微凉,叫人睡得安稳,也吹得人衣摆徐徐而动。 将若此时忍不住便在想,或许将睡椅上的人拉起来暴打一顿,他心里能痛快些,压抑什么?何不让那些人伦纲常都见鬼去,可是他又不能,长生和他,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下这种陪伴,已经是小心翼翼,再多踏一步,都是狼狈。 长生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他,扶着椅背起身,打了个哈欠,“呆了多久?” 将若从树上跃下,道:“并没有多长时间,你还要睡吗?回寝殿再休息会儿?” 长生负手往回走,“照你这种做法,可不得睡傻了去?” 将若淡笑不语,心想傻了才好,傻了就直接绑回家去,谁也不给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偏殿,大理石书案上还有檀香袅袅,随意扔着几卷书简,长生跪坐在地,稍微整理了下,展开一卷书册。 将若替他看茶一盏,随后躺在了软榻上,他自然对那些经文不感兴趣,睁眼看着上面的木梁,“你要不要吃东西?” “你会做?” “……下去买。”将若一偏头看他,开什么玩笑,他连厨房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还嫌我麻烦不够多?”长生眉头一挑。 不吃算了。 将若转了个身子,背对他,仔细想想,这长乐玄清府的大门没了长生允许,他还真不太可能‘完好无损’地出去。 殿内无人再说话,将若闷闷地躺了半天,也睡不着,便翻身起来,再次问道:“你真不吃东西?” 下界时看他还挺爱吃的,对于美味,比其他仙人多了好些执念,想来也挺贪的。 长生合上书册,红色穗子缠绕了一圈,“外面守得人多了去,你还是安生待着,我去休息片刻。” 将若歪头,看着他出了大殿。 许是因为老了,这一宿未睡,长生就头疼的很,昏昏沉沉又睡到了晚上,刚清醒没多久,微子清又一脸贼样儿地爬了进来。 “先前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不如何?”长生未下榻,冷眼看着他,一脸警告,今个儿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想拉着他再夜谈。 微子清愣了片刻,随后痛心疾首,捶胸顿足道:“败类,败类啊!” 长生丢了枕头给他,随后踩着木屐走到了长廊,微子清跟在身侧,恰在此时,有断断续续的琴音传来,如怨如泣,微子清立刻挑眉看他。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0章 “长生,你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琴音时而停止,长生甚至能够想到那人一脸迷茫地坐在琴案前,生无可恋地拨着琴弦,他道:“情爱声色,终归是转瞬成空,只有痴傻之人才会深陷于此。” 微子清嘴角一扬,“也只有痴傻之人才会给自己寻不痛快。若是我,只要生能得一所爱,挫骨扬灰又何妨?” “所以你就整天滚花丛找真爱?” 微子清干咳一声,“你懂什么!” “看你平时挺雷厉风行的,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就木讷的很。”他嫌弃地甩了甩脸色给长生,嘀咕道:“怪不得人送外号‘万年老铁棍’……” “什么?”长生没听清楚他后半句话。 “没什么!”微子清又含糊不清了起来,一手勾住了他肩膀,神秘兮兮道:“今个儿闲来无事,去我仙府坐坐?” 长生:“……” 一点儿都不想去。 ☆、菩提独醉(一) 天放神府。 长生仰头看着那玄色大气的牌匾,一脸生无可恋,他一度怀疑,微子清其实是想将这名字改成‘奔放神府’的。 微子清好吃酒,同样也酿得一手好酒,府邸内随便挖出一个坑都能翻出几坛子酒来,所以说天放神府是泡在酒坛子的,完全没有一点儿错。长生甚至觉得,若微子清早飞升几年,定是能比如今的酒仙还酒仙。 前脚刚一踏入天放神府,一股酒香便扑鼻而来,仿佛要将人溺在里面,长生不由自主地便转了个身子。 微子清手指一打,府邸门应声关上。 长生:“……” 这种羊入虎口的诡异感是怎么回事! 微子清拖着他进了梅园,寒梅飘香,风骚也雅致,是主人家的一贯风格。竹园西侧是一大片竹架,架子上用红线系着酒坛,密封的坛口上浸满了红梅。 微子清不知从哪里抱了一筛子的梅花出来,瞄了他一眼,道:“要不要和我学酿酒?” 长生一脸嫌弃,“不要。” “别啊。”微子清将筛子放在了石桌上,转身解下一坛子酒给他,“尝尝,梅花酒。” 梅花清香,酒液被花香深深浸透,光是闻着就心神荡漾,但是长生依旧提不起兴趣,冷冷淡淡地看着他给自己倒了一盏梅花酒,酒香四溢,一朵红梅恰到好处地落入冰盏内。 微子清继续看他,蛊惑道:“就一口。” “不吃不让走?”长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这个喝了又不会晕。”微子清撇嘴,心想自己酿了这么多年的酒,多少神仙求而不得,偏偏眼前这位丝毫不领情。 长生看着他,端起了酒盏,酒未近唇而梅香浓,他小抿了一口梅花酒,在微子清万分期待的眼神下,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马马虎虎。” 微子清立即来了兴趣,挥袖就摆了两个空酒坛子在石桌上,似要挽袖大干一场,“来来来,我教你怎么弄。” 长生:“……” 并不想学。 瓷白的小碟子里放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微子清一边捣鼓着梅花,一边对长生道:“先来铺上一层糖,然后加上梅花,混合清酒,梅花,银丹草少许,嗯……外加些白芷也不错……” 长生迫于无奈,跟着他的动作乱七八糟地酿制着,也不知塞了什么东西进去,最后封盖时,微子清特意找来了喜红喜红的封口布,并用红色穗子缠了几圈。 寒气蔓延,封住了两坛梅花酒,隔着冰雪沁凉,冷梅幽香。 微子清又给他添满了梅花酒,长生摇头,打死也不喝第二杯。微子清连忙卸下了梅花酒,换了一坛子烈酒上来,长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喝不?” “拒绝。” “别啊!”微子清单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晃着酒坛子,认真道:“酒壮怂人胆啊。” “谁怂?”长生挑眉看他。 “你怂。”不然呢?心肝宝贝就藏在自家房子里,都不敢下手,这不是怂是什么? 长生一副‘本座不屑和你说话’的样子,偏头看着头顶的红梅,心想着自己若是在这里蒙头把人打一顿会不会很缺德? 微子清淡笑,一边蛊惑他,一边吃酒,酒坛子见底后,他才解了冰封,将自己酿的那坛子酒挂在了竹架上,“喏,回去自己尝尝。” 长生敛眉,抱着自己的一坛子梅花酒转个身便出了天放神府。 微子清打了个酒嗝儿,笑容和蔼,“可不就是怂了。” 出了天放神府,长生拎着酒坛子缓了许久,而后一手抖出符纸,在上面画了‘长乐玄清府’五个朱砂字。 符纸伸直了身子,悠悠飘向天际,长生紧随其后。 啪嗒一声,符纸贴在了门上,瞬间灰飞烟灭。长生正打算回寝殿睡一觉,路过枫林时却发现将若在那里依旧信手虚弄琴弦。 听到脚步声,将若一抬头,五指按在琴弦上,看他还拎着酒坛子,挑眉道:“喝酒去了?” “唔,算是吧。”长生将酒坛子放在了石桌上,顺手拨了拨琴弦,心道还好,没被这败家子儿给整坏了去,抬头却看见将若已经扯开了酒封。 长生:“……”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1章 将若道:“要喝吗?” 长生摇头,将若又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后抱着酒坛子尝了一口,长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道:“味道如何?” 敢说一句不好喝,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 将若眉头紧锁在一起,舌头一阵发麻,干巴巴道:“又苦又涩……” 他放下酒坛子,再补一句:“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哦。”长生目光清净,随后一把将酒坛子抱起,余下的梅花酒都用来浇灌了石桌旁的枫树,那一坛子梅花酒下去,红枫树颤了颤,叶子抖得满天飞。 将若:“……” 长生:“……” “微子清喝酒倒是挺在行的,酿酒技术却这么差劲。”长生一脸忧愤,将酒坛子摁在了地上,回头还拍了拍手,“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北海,你便留在府邸吧,若是有旁人来了,进我寝殿躲着便是。” 将若一手托着腮帮子,道:“这次不带走我?” “人多眼杂,带你去不安全。”长生见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转身走出枫林。 将若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又一阵发苦,颔首干吐了几下,远处的身影一颤,随后又一个转身消失不见了。 北海喜宴那日,长生早早醒来,在府邸里搜刮了一些宝贝玩意儿,放回了灵海内。 有脚步声传来,长生刚将外袍拉至臂弯间,微一偏头,就看见将若从屏风后转了过来。 他平日待在府邸也不出去,最常的装扮也就是将墨发松松散散地绑着,简简单单一件外袍,踩着木屐到处跑,而今突然用了发簪束发,也穿了正式的华服,别说旁人,就连长生自己都觉得别扭。 他将衣服穿上,狐疑道:“很怪?” 姿态闲雅,玄纹广袖,将若笑他,“哪里怪了?” “那你这样看做甚?”长生不解。 “错了。”将若伸手解下他的束腰带,将他的外衫尽数褪去。 “喂!”长生后退一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指间的青色衣带。 将若与他对视,半晌才上前一步,无奈道:“我说你这个衣带的绑法错了。” “这么讲究的吗?”长生有些心不在焉,还是觉得面前人若是生得个女儿身,当真是‘贤妻良母’的很。 将若将他衣衫上的扣子也重新扣上,手指缠着腰带,殿门外铃铛一响,长生终于反应过来,在微子清还未进入枫林前就拽着人出了长乐玄清府。 微子清呆呆地被他抓上了云端,问道:“有这么热吗?” 长生摸了把额头,冷静道:“又不是三伏天,哪里热了?” 微子清目光不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成红烧的了。” 长生霎时间犹如在三九天被人兜了一瓢子凉水,恍恍惚惚地扔下了微子清。 北海之中,数十里的红妆铺就,红绸飘曳,来往之人比肩继踵,微子清带着长生避开一众闲人,入了喜宴,而下面红妆路上,小仙们个个伸头探脑地去观望新人。 席间,微子清照常送了一盏酒给长生,“喝不喝?” 长生咬了一口肉酥饼,淡定回头,“不喝。” “酒壮怂人胆啊!” “不……” “敢问这位神君可是玄清大人?” 两人一同回头,微子清眯眼看着眼前这老头子,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而长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出于礼貌,长生还是一拜,“不知这位仙君找本座有何要事?” 那老仙翁立即堆满了笑容,狂喜道:“没要事没要事,久闻玄清神君长居府邸,盛名在外,故欲拜谒,得见尊荣,今日一见,当了此夙愿。” 微子清看着俯身敬酒的人,微微一挑眉:喏,这次可不怪我。 长生面无表情地喝下了喜酒,老仙翁离去后,微子清又凑了过来,“如何?是不是仙家玉液?” 长生不发一词,微子清也学着那老仙翁,堆了满脸笑意,而那笑意片刻就戛然而止。 因为不远处,一群仙风道骨的老仙翁正执着酒盏四处张望,微子清撞了撞身边人,憋着笑,“哎?看来那老仙翁还出去宣传了宣传,这次这酒可无法避免了。” 长生右手抬起,掌下符纸躁动不安,微子清笑着躲开,然后看着他被人群埋没,等到人又哄哄闹闹地散开,他又凑上,右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晕不晕?” 长生一巴掌打下他的手,面上含蓄无情,冷冷道:“我先走了。” “要不要……” 微子清还没有说完话,长生已经甩出一张写有‘长乐玄清府’字样的符纸,人紧接着就出去了。 微子清一手摩挲着下颚,想了想方才那扭七扭八的五个字,一脸笑意憋得难受。 ☆、菩提独醉(二) 符纸嘶啦一声贴在了墙上,长生便翻墙进去。 将若刚泡了个暖泉,单薄的里衣外松松垮垮地就披上了红衣,坐在了寝殿外的木板上,左腿在空中晃着,右手翻着长生府邸内少有的话本。 听到了声音,他微一侧头,笑道:“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回来。” “唔。” “嗯?”长生一出声,将若立即察觉不对,刚放下话本,那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浓浓的酒味,将若皱眉,“你不是不喝酒……嘶!”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2章 长生冷不防地栽了下来,将若手脚麻利,右手快速托住他的腰身,左手撑着他的肩膀,看着这人眼里的血色,不禁泛急。 这人……到底喝了多少? 将若心疼道:“我扶你去休息。” 他身子稍微动了动,长生又顺势压了下来,毕竟是个醉酒的家伙,将若一时间也不能将人扶起,跟着又是一栽。 头狠狠磕在了木板上,一阵晕眩,一声低呼还没有出口,身上人便先咬住了他的双唇。 长生看着他,眼中水雾迷茫,他的吻若即若离,越发让人觉得痒痒,将若喉咙一紧,双手扣住了他的腰肢。 温柔绵长的唇瓣移到了耳垂,将若手指收紧,涩涩道:“颜于归……” 身上人动作一滞,随后倾身一手钳制他的下颚,迷茫地看他,一字一句道:“你把我……当成了谁?” 将若抬起头来,看着他混沌不明的双目,长生突然推了他一把,拉着他的左手。 十指紧扣,魂戒的痕迹同样交织,长生目光呆呆看着,突然一晃脑就倒在了将若身上。 凉风阵阵,许久,将若才将人揽入怀中,双目紧闭,凉薄的双唇贴在他脖颈间。 一睁眼便到了晌午,长生翻身起来木讷地坐了片刻,而后又翻身滚进了锦被堆里。 头疼欲裂。 “长生……你醒了吗?” 外面的声音放的很轻,似乎怕惊扰到了他,长生翻身起来,又坐了个端正,尽量放缓了气息,“进来吧。” 将若推门进来,见他坐在书案前,也跟了过去,“你昨个回来的晚,我想你早上起来也头疼,就做了一碗醒酒汤。” 长生偏头看着那卖相一般的醒酒汤,心想这做了一晚也是难为他了,便一股脑地喝了下去,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来。 将若起身,将木架上的长衫取下,长生下意识地躲了躲,问道:“又做什么?” “替你更衣。”将若上前,半是强硬地给他系好了衣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只手总能准确无误地蹭到长生的指尖。 长生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衣服都要旁人帮忙穿。” “以后都要帮的。”将若按着他坐下,手指一挑他的墨发,微微凑近,笑道:“束发也得我来。” 长生嘴角的笑容突然凝滞,他身子僵了僵,随后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将若,你是不是不舒服?” 将若默然,转过身子,靠在书案上,面对着他,“你看着我像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吗?” 长生舒了一口气,当真是怕了他又受那什么蛊毒的影响,反正近来也没什么事了,他便问道:“将若,你想不想去一趟人界,我是说,那种不能带记忆的。” “去人界做什么?”将若声音一变。 “我大概知道哪个地方可以找到压制蛊毒的药了。”长生没有察觉他的不对,淡淡道:“这一趟人界我陪你走,不过百年而已,你不用担心太多……” “不许去!” “将若?”长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将若漠然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几乎咬牙切齿道:“不许去凡间,不许去!” “你?”长生眉头一皱,随后拍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无奈道:“不去便不去,你反应这么大做甚?怕是要勒死我了……” 一听到他提及‘死’这个字,将若目色一沉,却是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他,又拘谨地坐在了长生身侧。 长生一时摸不清他是怎么回事儿,便抬起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累了一晚上,先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他起身的一刹那,余光又瞥见了将若藏在衣袖中的左手,那黑色印记模糊,长生默然看了一眼,出了寝殿。 天放神府,微子清拖着酒坛子,还抱着一大堆卷宗晃晃悠悠地跑了过来。 ‘啪’地一声,卷宗被堆在了石桌上,还有几个落到了地上,长生俯身捡起。 微子清气喘吁吁地坐在了石凳上,解开了酒封,喘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突然让我调查魅城君主是干什么?还要的这么急?” 长生顺手翻开卷宗,不咸不淡道:“就你手下快又乱。” “这是什么评价?”微子清哭笑不得,学着他的模样也翻开了卷宗,“我说,你莫不是怀疑这人和临都一事有关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微子清不解地看着他,摇头晃脑,一手揣着酒坛,学着长生也马马虎虎地翻看了几卷,突然笑道:“呦,我还真是有些佩服手下人,这魅城君主的风流韵事也能查出来?” 长生手下一滞,微微仰头,微子清就知道九重天上的众仙都离不了一个八卦的心,便将卷宗一推,指着一处道:“你看,这里说将若那位君主曾与一凡人结了姻缘契约,后来那凡人死了,他便不依不饶地找到了那凡人的转世,用了禁术将人拉出了轮回,最后还是受到了天谴,让心上人落得个魂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啧啧。”微子清哭笑不得,“你说是该说他情深似海呢?还是该说他愚昧无知呢?和一个凡人结下连理,亏得他还是魅城君主,真是蠢到家了。” 长生浑浑噩噩地听着,突然觉得喉间一股腥甜,微子清碰了碰他,“你说他们是不是傻?” 他脑子里有了片刻的混乱,最后才冷冷道:“对于我而言,这只是个故事罢了。” 长生这翻脸比翻书还快,让微子清无所适从,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才拍案而起,“狐狸,魅城,你府邸里养的那个人……” 微子清俯身,声音压的很低,道:“不会就是将若吧?” 长生呼吸一沉,微子清立即甩手将那些扎眼的卷宗烧了个干净,并且真挚地看着他,“玄清啊,你听老手一句话:一个人,若想不负此生,很难。所以你不要在意那人先前喜欢过谁,你只要在意他身边现在陪的是谁,一个凡人而已,将若好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妖,他不可能不懂这些事情,要我说,你要真的喜欢他就主动问问,他既然肯安分地待在你的长乐玄清府内,那便不是对你一点儿情谊都没有。” 长生看他,幽幽道:“那你说我该干什么?” “直接去问呗,行就在一起,不行就赶出长乐玄清府。”微子清挠挠头,又道:“那你要是还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帮你打断他的狗腿……啊呸,狐狸腿怎么样?” 长生手指摩挲着血绛珠,微子清连忙拖着酒坛子将人塞回了长乐玄清府。 枫林外,微子清提着两坛子酒,建议道:“要不你先喝一坛子?” 毕竟酒壮怂人胆嘛。 长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微子清,举手投足间又是那个凉薄无情的玄清神君。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3章 微子清抱着酒坛子,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随后跃上了枫树枝间,翘腿灌酒。 光影流转,枫林中坐着的人似乎有些恍惚,一手转着羽箭,也不知在想什么,对于长生的接近浑然不觉。 长生突然发现,自从将若恢复后,他好像就特别爱留在红枫林里,有时藏在林中就睡个天昏地暗,也不觉得无趣。 将若突然叹息,一手托着腮,手中的羽箭投到了两丈余外的陶壶内。 “这是什么?” 将若没想到长生突然坐了过来,四目相对,看着这张清朗容颜,方才还一脸平静的人突然有了片刻的不知所措,但颔首敛眉之间又散尽了。 将若看着那陶壶,随手从身侧又拿过一支羽箭,道:“这是凡人宴饮时玩得一种投掷游戏,我今日在那偏殿瞅见了这些羽箭,闲来无事就拿出来玩了,你不介意吧?” 长生坐在他身侧,一手绕过将若,取了支羽箭,抬手试着扔了出去,羽箭蹭着陶壶而过。 他叹了口气,颇为好奇道:“怎么个定法?” “投中多者为赢,少者罚酒。”将若暗中观察了他一眼,随后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要玩吗?我们可以换一换。” “哦?怎么个玩法儿?”长生闻言,偏头对他一笑。 将若刚巧偏过头,就溺在了他的眼中,衣袖下的手指轻握,将若徐徐道:“我们俩人若是用法力比试自然分不出高低,就那凡人的法子来,不过规矩要改,一人投一次,输了的人需要向对方坦白一件事。” ☆、菩提独醉(三) “坦白说嘛……” 长生听着他讲,目光清亮,随后捏过一支羽箭,颔首思索,将若见他这样,有些不忍道:“我会让你的。” 长生眉眼一弯,将羽箭给了他,道了声:“好。” 将若接过羽箭,果然应了所言,第一支羽箭十分巧合地扔偏了,他侧身,道:“你需要问什么?” 长生从来不会‘礼让三分’,当下就直言不讳道:“你为何来长乐玄清府?” “……”将若看着那陶壶,突然神思有些恍惚,喃喃道:“为求安心。” “那又为何不安心?” 将若低笑,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哦。”长生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随后伸手扔了一支羽箭,连看都不需看,他便知道落了空,道:“你问。” “长生有过喜欢的人吗?” 长生一挑眉,答得毫不犹豫:“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将若便斜了他一眼,看都不看就扔了羽箭,让人怀疑他是故意为之,长生目色一沉,问道:“颜于归是谁?” 将若手指一滞,没想到他突然问到了这个名字,心里发凉,也不知道长生是何时知道了这个名字,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他默然许久,才哑声道:“是所爱之人。” 长生握着一支羽箭,手指骨节分明,“那为何要藏着掖着?” 将若突然一笑,那笑容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但长生听着便不痛快,只听他道:“也不曾有人问过,哪里算得上是藏着掖着?更何况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秘密。” “那你心中的秘密算是那个人吗?”长生问。 “那你倒不如猜我心中如今藏着个什么秘密?” 长生不语,只问他,“能说说那个人吗?” 将若脑子里突然乱哄哄地挤做一团,也没考虑这算不算另外一个问题,偏头哑声道:“那个人……他是一个凡人,第一世,他是个傻书生,死皮赖脸地缠了我数年,第二世,他是个小道士,与我再次相约数年,第三世……我还未找到他。” “值得吗?” “何为值得?” “我不知,但你这样在我看来就是不值得。”长生若无其事地瞟了他一眼,白皙的手指压着一支羽箭,语重心长道:“凡人命数短,而你们妖族不同。我不懂你们为何要等待百年甚至是千年,只为与前世恋人执手须臾,前世今生,或许样貌是不变的,但你等到的终究不是那个人了,你还是你,他却不再是他了。” “或许这就是执念。”将若偏头,笑得一脸深情且无奈,他一抬指,道:“该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扔偏了太多,长生终于扔进去了一次,而反观将若,则再一次失手,长生忽然道:“执念再重,也可试着放下他。” “放不下了。” “为何?” 将若道:“太重了。” 长生问:“有多重?” “十年期许,百年沉沦。” 长生不语,先他一步将羽箭扔进了陶壶,这个话题,说得让人心塞。 余下数枚箭,两人几乎是打了个平手,将若有时都怀疑他是不是出了老千,但看着长生目光沉沉地,他也不说话,游戏结束,长生一语不发,径直离去。 直到出了枫林,长生才一手扶额,颇为疲倦地坐在了石桌旁,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自寻烦恼。 偏在此时,还有人要来触他霉头。 微子清匆匆忙忙地凑到了他身旁,一眼就看出自家兄弟心中郁闷,几步就坐在了他身侧,忧心忡忡道:“如何?被拒绝了?” 长生抿唇,眉睫轻颤,淡淡说道:“微子清,我觉得此事颇为……下作。”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微子清斜眼瞪他,一手将石桌上先前散乱的棋子收拾好,“堂堂玄清神君,怎么能说出如此让人心疼的话呢?” 他一手托着腮帮子,道:“你要知道,将若曾经爱过的那个凡人已经魂飞魄散了,所以他注定会在记忆中沦亡,就算将若百处寻觅,他们终归改变不了有缘无份的局面,万事枉然,你就不一样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4章 微子清拍了拍石桌,又道:“你可是打算带他去人界的,到时没了记忆,生米煮成熟饭,谁还会在意谁?” “任何人都更在乎同他鬓角染白,步履成艰时的恋人,这是安逸。” 长生一手扶额,也不知听没听他将他,闷闷道:“你替我将人带回魅城。” 得,这就是没听了。 “我带走可以,那这次凡间之行怎么办?你一个人住上个百年,做什么?” “总会有很多事情处理。”长生揉着眉心,眼不见心不烦,他巴不得整个长乐玄清府都清空,回到最初。 铃铛声响,微子清自然也听到了,他一挑眉,“衍晔过来了?” “我让他在人界安排好了事情。”长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枫林。 微子清摇头,又看了眼枫林深处,心道这感情还是复杂,果然不适合深探。 公衍晔立在临渊之上,看着身侧缓缓凝聚的影子,俯身一拜,“神君,天君那里已经安排完了,择日便可下界。” 长生颔首,道:“这次你不必跟我走了,等到了人界,若是有什么麻烦,我会传音通知你们下来的。” “是。”公衍晔颔首,道:“此次地点是在绵水县,身份也安排好了,神君一路当心。” 长生一摆手,公衍晔将通行令牌交给他,俯身退出长乐玄清府。 长生散开了神识,发觉微子清还在原先的地方等着他,一摇头,也不着急,慢步往过走。 这个时间,枫林染霜,冷艳凄清,长生舒了口气,孤孤单单一个人住在长乐玄清府,已经习惯了,怕是真的不能强硬的留下什么外人了。 想起将若,长生不由闷头笑了几声,终归还是妖界君主之一,现下留在仙界算什么意思,还是让微子清尽快带他离开的好,否则被其他人发现了,指不定又要小题大做了去。 打定了主意,长生神色一缓,负手刚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下改了方向。 长乐玄清府的枫林少说也有数亩,而且大小模样也都差不了多少,但凡是脑子正常些的,都不会一株一株地看过去数数。 长生立定在一株红枫树前,目光清浅,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一抬手,指尖摩挲过树干上的六个字。 那字似乎刻下没多久,刀痕依旧,未有受过任何风吹日晒雨淋的样子。 ――更何况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秘密。 ――那你倒不如猜我心中如今藏着个什么秘密。 长生眉头一皱,突然五指蜷缩,那六个字迅速化为乌有。 长生定定看着恢复如初的枫树,下一刻,步子一转,匆匆往将若待着的方向赶去。 将若此时还在远处待着,仿佛一直在看着那些羽箭,也不说话。 长生陡然出现,便将一枚铜镜塞入他怀中,道:“仙界最近有些麻烦事,我必须出去一趟,你拿着这枚铜镜就待在府邸,哪里也不要去,有事便用它联系我。” 将若还没缓过神,冷不防被他塞了东西,还有些茫然,“出了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不用。”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留在这里,让外人知道长乐玄清府并非空荡便是帮了我忙,三日后我便回来。” 于是将若就看着长生匆匆忙忙地出了林子,微子清抱着酒坛子,一口酒还未下咽,只见一道黑影蹿过,整个人就被抓出了长乐玄清府。 微子清一脸悲痛地看着倾洒的美酒,抬脚虚踹长生,一脸凶狠,“小祖宗,你这又是做什么!” 长生扣了他一把,道:“闭嘴,带我去你府邸住三日。” “哈?”微子清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挖了挖耳朵,大声道:“你说什么?住我府邸?还三日?平常是谁对我的地方如避蛇蝎一样,瞅都不瞅一眼。” 长生猛然回头看他,那眼睛不知为何带上了血丝,吓得微子清险些从云端上滚了下去,他颤颤巍巍道:“祖宗,祖宗啊,你可别哭了去,我没欺负你吧?” 这一副哀怨似小媳妇一般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玄清神君有一腿似的! “微子清。”长生五指收紧,微微颔首,平静道:“我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很严重吗?” 长生不说话,微子清摆手,道:“就在我那里住上三天,也不做其他事情?” 长生点头,微子清打了个哈欠,翻身躺在云端之上,不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人又突然问道:“微子清,你说一个人宁可挫骨扬灰,也要保护他的心上人,就算违背天则,也只要和心上人一时的相守,这样也能无悔此生,可偏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又突然转身爱上了另外一个人,这是为何?” “能为何?”微子清舔了舔下唇,嗤笑道:“这就证明那人渣呗。” 长生缄默不语,因为他突然想,若当真是如此,那才好了。 ☆、初于君逢(一) 长生入住天放神府,微子清丝毫未尽地主之谊,就将人干晾着,因为他察觉到了,这小祖宗的心情如今是复杂的很,也不知那日匆匆一别,受了什么刺激。 微子清突然有些怀念当年的那个放荡不羁且为所欲为的大祭司,倒不是说长生入了仙道后就被折了一身傲骨,微子清想的, 无非是那个曾经自由的人。 他之前认识的那个长生总是死没正经的,就像他本来还是个闲散的魔,看了一场逐照之舞后就起了心趣做大祭司,做了大祭司又不恪尽职守,半年下来就被革职,而这个曾经让魔界所有人都头疼的主却一朝被迫为仙界的玄清神君,不仅端得是个正人君子,而且还出乎意料的坐稳了数千年。 微子清倒是有些期待,若不久之后这祖宗直接卷铺盖走人了,仙魔两界会不会炸成一团。 凉风徐徐地吹了三日,长生将‘焚道’扣在脸上,也浑浑噩噩地睡了三日,第三日晚,微子清晃晃悠悠地坐在了他睡椅手背上。 “现在干什么?” 长生起身,将书册子扔进了衣袖内,淡淡一句:“回府。” “?”微子清愕然,“合着你这睡了三天就回府,旁的什么都不做啊!” “嗯。”也不知睡了三天还为何有些憔悴的玄清神君摆了摆手,抬步就往外走。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5章 下一刻,微子清就躺在了睡椅上,单手凑向唇角,象征性地喊了一句:“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长生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微子清只当他睡了三天睡懵了,而那究竟是真睡还是假睡,恐怕只有长生一人清楚。 这三日他静静躺着,以往一些被埋在棉花堆里,扯也扯不断的事情陡然清楚了起来。 就如同他和将若,如果最初的遇见都只是巧合,那他们从此以后形同陌路,谁也不会委屈到谁,可当一切事情都变成了早有预谋,那就该另当别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在心头,仿佛有什么紧锁住了他的心脏,叫人难以呼吸,长生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突然向前一栽,吐出一口乌血,十分骇人。 他顺势盘腿坐下,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铜镜,擦拭了干净,低声唤了句:“将若……” 长乐玄清府内,将若正在临渊上欣赏美景,陡然听见了长生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取出衣袖中的铜镜,有些好奇道:“长生,是你吗?” “嗯,你还在长乐玄清府内吗?” “你受伤了?”将若此时定神一听,发觉他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连忙起身往外走,“你在哪里?” 长生手指摩挲着铜镜镜面,沉默了许久,道:“我不知道。” 将若哑然无声,他都忘了,长生这人自带路痴属性,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 将若改口,边走边道:“算了,我过去吧,你大概在什么地方?” 长生依旧不改他的姿势,四下望了望,慢吞吞道:“我在……一朵云上。” 恰巧此时,将若伸手推开了府门,一大堆云浩浩荡荡地涌在外面,一望无际。 仙界,云雾缭绕的代名词。 “将若……”铜镜中,长生虚弱无力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了吗?” “没怎么。”将若无声地叹了口气,左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指间的魂戒印记,道:“你等等,我马上就过去。” 长生不再出声,将若便收回了铜镜,而后隐了气息,化为狐形。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将若在云端之上找到了假寐的人。长生睁开眼睛,看着来人,眼中不悲不喜,平静如海。 “怎么了?” “能怎么样,迷路了呗,也亏你能找的如此之快。”最后一句话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长生干笑,左手抬起,将若连忙将他搀扶住,还没走几步,身子又往前一栽。 “长生!” 将若将他揽入怀中,左手轻拍他的面颊,“长生?” 怀中人面色渐渐发白,身体的温度也消失不见,将若连叫了几声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拦腰将人抱起,匆匆往长乐玄清府赶。 红枫色泽黯淡,仿佛随时能枯萎过去一样,将若心中咯噔一下,右脚踹开了殿门,将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安置在了榻上。 将若右手轻轻搭在他腕间,他不懂什么医术,单单按了半天,只觉得他的脉时而停止,虚弱的很,就仿佛外面的枫林一样,随时打算凋零。 将若将他扶了起来,抬掌将灵力缓缓送出。长生面色渐缓,可偏在此时,体内的蛊毒不合时宜地躁动了起来。 将若一咬牙,硬生生地吞了一口腥甜的鲜血,掌下动作不敢丝毫懈怠,等到长生的气息稳住时,已然是半个时辰后了。 替长生褪去了外袍,又盖好了锦被,将若此时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大口喘了几口气,回头看着昏睡中的人,觉得这人可能得好好睡上一宿。 睡上一宿,那他就可以贪得无厌地也留在这里了是吧…… 将若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从他唇角滑至他锁骨处,最后一咬牙,掀开了锦被,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 只一晚,明日早他就离开。 月华如练,悄然无息地洒入殿内,唯恐惊扰了合寝而眠的两人。 当晚,将若便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与他同床共枕的人。 他或许是真的很累了,头一沾上枕头,意识便有些混沌,不清不楚地陷入了梦境中。 陌生的山水之间坐着熟悉的人。 将若站在远处呆呆地看了那人许久才敢上前,地上跪坐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潭水幽深,长生披着一件灰色的长袍,手指转着血绛珠,淡笑不语。 “长生……”将若大着胆子握住他的左手,与他对视,眸子里染着浓浓笑意,“真好。” 长生将他的手按住,贴着他的面颊,笑问道:“好什么?” “你还在。”将若回答。 指间触感温润,让人有些恍惚,长生敛眉,突然一个倾身,两人呼吸交织,他淡淡问道:“将若,你把我当成了谁?” 这个问题,长生不久前酒醉时也问过一次,那时的将若还未来得及回答,他便先醉死了过去,将若想,就算当时长生还清醒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将若笑,道:“你便是你。” 长生眉头蹙起,很显然,这个答案不能让他满意,长生不依不饶地问道:“你把我当成了谁?” 将若眼底都是笑意,温润的唇贴上了他的额头,长生躲了躲,将若双手捧着他的脸,皱眉道:“别动。” 长生立刻僵住,然后一只手使劲扯了扯他的衣带,像是在泄愤,将若哭笑不得道:“你这样……真是叫人无所适从。” 将若顺势将他搂入怀中,下巴搁在他肩头,也不说话,仿佛这样坐在天荒地老才是好的。 长生抬手就能够到他的银发,手指一转,圈了一撮把玩,仿佛也不忍心打扰这片刻的宁静。 山涧溪水叮咚作响,长生换了个姿势,一手捏住他的后颈,轻轻缓缓地揉着,道:“将若,我问你几个问题。” 将若双手环着他的腰,微微颔首,笑道:“有奖励吗?” “贪。”长生瞪了他一眼,揪住他的衣带又笑了笑,“给你亲一口如何?” 将若立即毫不含糊地亲了亲他的唇角,“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6章 长生阖眼,手指一点点地拨着血绛珠,仿佛老僧入定一样,将若也不催促,目光始终不离怀中人,半晌,长生才问道:“你所爱为何?” “所爱自然为你。” 长生定定看着他,目子里突然多了些许将若看不真实的疏离,他又继续问道:“那你所恨为何?” 将若一愣,薄唇紧抿。 若说恨,他恨得人多了去了,可仔细想来,将若又一时半会想不清楚自己该恨哪些人。 他手指紧握,忽然将头重重地靠在了长生身上,目光涣散,道了句:“唯一所恨……便是相爱不相识。” 长生手指收紧,最后问了一句:“那你……所愿为何?” “愿欢喜无忧。” 长生突然觉得喉咙酸疼,他握着将若的手背贴上自己的心口,嘴唇紧抿。 将若冷不防瞧他变了脸色,心头一惊,还未伸出手就被自己吓醒了。 身侧的人安然酣睡,天色尚未明朗,将若连忙下榻,穿戴好后便出了寝殿。 榻上,长生悠悠转醒,看着寝殿内的屏风不发一词。 将若端着青盐水进来时,长生便坐在书案处,一手揉着额角,里衣松松垮垮地,外罩着他那件雪白裘衣,昏暗的烛火给他的面容平添了一分暖色。 将若坐在他身侧,将漱口的青盐水放下,抓过他的手腕,问道:“你昨个是怎么回事?” “走火入魔吧。”长生余光瞥了他一眼,漱了漱口,又道:“我可能还得出去几日,你留在府内自己当心。” 这便是又不打算带他了。 将若眸色一暗,面上默然,不动声色地给长生穿戴好了衣物,看着他离开。 长乐玄清府再次安静了下来。 ☆、初于君逢(二) 九重天上的各路神仙近日都颇为忧心衍晔仙君,可不是嘛,原本看起来儒雅端正的一个人现在竟病病怏怏,这几日更是肉削著骨,颓废的很。 于是各路神仙抱着清茶,一边为衍晔仙君的不幸打抱不平,一边嗑着香瓜子看戏。 公衍晔很是无奈,前脚刚抱着一沓子高过自己数寸的卷宗回了仙府处理完各地杂事,后脚又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的天放神府内‘监视’玄清神君。 没法子,谁让玄清神君最近闹脾气不肯回自家府邸内,谁让坤玉又游览四海八荒去了。 天放神府,还未进门就是一股酒香,公衍晔扯了扯鼻子,小心翼翼地进了府邸,在梅园里找到了让他‘心神不安’的玄清神君,清了清嗓子,打算好言相劝一番,让这位主回自家折腾。 躺椅上的人悠悠晃着腿,旁侧石桌上还摆了一盘子卖相可以的青梅,公衍晔刚润了润嗓子,还未开口,躺椅上的人突然俯身用帕子捂住了嘴,就在公衍晔以为他又犯了那该死的‘妊娠反应’时,长生便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很是凄惨,鲜血都透过帕子染在了指尖。 公衍晔还没抬步,梅林深处突然晃出一人影,俯身轻轻拍着长生的后背。 公衍晔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就在他进退两难间,长生突然缓过了气,抬手示意他过来。 公衍晔颔首走近,发现他唇瓣发干,一双眼睛灰暗无色,问道:“神君是怎么了?” “呵。”身后微子清翻了个白眼,冷冷道:“能怎么了,还不是前几日不经主人家允许,擅自入了别人的灵海,活该。” 公衍晔:“……” 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长生掩唇又咳嗽了片刻,才有气无力道:“衍晔,你近日先照理好你的事情,不用来天放神府了,下界时本座会派人告知你,届时你上禀天君就好。” “是。”公衍晔心道那才好,不用折磨他,要是人能回到长乐玄清府那就更好了。 这时,长生又咳嗽了起来,半晌没个消停,眼看着又要吐血一大堆,公衍晔打了个哆嗦,还未出口的话立即打了个弯,变成了“神君好好在天放神府休息,不用操心其他事情”。 公衍晔前脚刚走,长生便将带血的帕子塞回了衣袖中,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微子清笑得不可开交,道:“我说你坑起人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衍晔这一回去,铁定得知会一声:玄清神君重病在榻,无法行动。” 长生不说话,微子清又问道:“不过你这个样子去魅城真的没问题吗?擅闯他人灵海,反噬可不好受。” “无妨。”长生敛眉,手指捏着符纸,道:“烦劳你帮我隐瞒一段时日,我去去就回。” 微子清单手摩挲着下颚,笑容隐隐。 长生靠着树枝间,右手晃着符纸,突然想起一件事,地灵符确实可以定方位,可定下的都是自己去过的地方,魅城……到底算是去过呢?还是没去过呢? 他一抿唇,犹犹豫豫地在符纸间写下了‘魅城’二字,松开手后,看着地灵符远去。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地灵符蔫蔫地飞了回来。 “找不到地方啊……”长生头疼,想他飞升几千年,来过人界的次数却真是屈指可数,哪里谈的上什么熟人,要是点个土地出来,不免暴露了行踪,转念一想,他抬袖将那符纸上的字迹抹去,最后添了‘燕林’两个字。 一片黑暗之中,血绛珠淡淡亮着光泽,长生在林子中游移不定,许久才在万亩燕林里感知到了一颗血绛珠的气息。 “无名。” 躲在树枝间的人微微动了动耳朵,随后一个翻身打量着下面的不速之客,警惕道:“你是何人?” 长生淡笑,手抬起,一串血绛珠在腕间摇曳不定,与此同时,无名身上的那一颗血绛珠也开始晃动。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7章 无名大惊,蹦哒到了长生面前,犹豫道:“你是长生?” 长生叹了口气,觉得这几百年来他也没变什么吧,微微点头后,无名越发惊讶,“你真的是长生啊!” 长生淡咳一声,认真道:“如假包换。” 无名眼眶一红,却没有像当年那样扑过去,毕竟活了这么久,怎么来算也是个大人了,他吸了吸鼻子,问道:“这么突然来找我,是又迷路了吗?” 长生干咳一声,揉了揉鼻尖,道:“抱歉,深夜打搅,不过也不算是迷路了,是想请你带个路。” 无名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想去哪里?” “魅城。” “魅城?”他揉了揉脑袋,也没过问原因,道:“好,要我现在带你过去吗?” 长生淡笑,“能现在走自然是好。” 无名咕哝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拿出那一颗血绛珠,“差点忘了,这个还给你。” 长生伸手一推,道:“当初说了送给你,岂有再收回的道理?” 无名不语,他以前还小,不太清楚这珠子,可随着修为越来越高,他就发现这珠子里的力量太可怖了,不是他这种小妖可以驾驭起的。 长生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抬手揉了揉他脑袋,道:“你手中的那颗珠子被我下了封印,旁人看不出什么的,放心带着就是。” “嗯。”无名点头,又将珠子挂了回去,对他伸手,“你随我来吧。” 长生将手递了过去,有无名带路,魅城就好找多了。 半个时辰后,站在山崖边上,无名指了指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道:“那个地方就是你要找的魅城。” 距离有些远,长生眯眼看去,也只能看到个大概,无名又道:“你来魅城找人?还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送我来这里已经麻烦你了。”长生屈膝蹲下,恍惚发现这个孩子又高了一头,不禁欣慰,“剩下的事情就该我来做,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无名点头,右脚轻轻一点便跳上了树梢,他微微颔首看着下面的人,突然一笑,“谢谢你了。” 长生眉目温润,看着他离开,才默然回头。树丛间虫子沙沙作响,他身子一个虚晃,人已经到了那亮如白昼的城外。 月色撩人,凉风习习,长生立于魅城之外,随意拍了拍身上若有若无的尘土,他带着半张面具,那狐面面具以白色为底,红色为纹,右耳处还坠着一小截红流苏。 他仰头默然看着这繁华之地,且走且停,倘若旁人现在能看到他的眼睛,定会发现这位如诗如画的仙人眼中除了深邃古潭的幽静之外还有浅浅笑意。 长生这副打扮放在魅城并不奇怪,这些妖魔鬼怪什么人色没有瞧过,何况长生还敛了一身仙华,混成了个小妖气息。 一路畅通无阻,却也漫无目的,魅城的繁华不同于人界,这里的繁华之中还掺杂着一丝诡丽的血色,如地狱彼岸,更如凡尘罂粟,而在这魅惑的尽头,就是一个阴阳坊。 阴阳坊从外看来并无什么别样的特征,甚至比较其他地方还有些灰暗,但喧哗却不假,这不禁给阴阳坊带了一层神秘面纱,引人深入,而一旦进入,就会看到其中玄妙。 但长生逛阴阳坊,就纯粹是意外。 妖族素来大胆奔放,长生虽遮面没暴露个多少,可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更何况长生此人的谪仙气质装了几千年,已经装进了骨头中,寻寻常常一个障眼法还真不能剔骨出那高冷范儿。 他不过好奇地瞟了一眼,立马就有姑娘过来推推搡搡地将他塞进了阴阳坊,然后堂堂九重天上的神君大人就如此逛了窑子。 已经半强迫的进来了,长生固然没有出去的道理了,好在阴阳坊并没有什么过于强买强卖的地方,他点了一壶酒便坐在了二楼。 话说,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其实也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一柱香时间过去后,有女子过来换酒,长生很少碰酒,尤其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是滴酒不沾。 女子过来换酒时也发现他一杯酒都没喝,便跪坐在侧,一边伸手打理,一边嫣然笑道:“是酒不合公子心意吗?” 女子一边说话,裙裳渐松,香肩半裸,长生淡笑,问道:“可有清茶?” “来阴阳坊的人不会吃茶。” “哦?”长生挑眉,一手扣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女子,“就算是君王来了也不看茶?” 他所说的君王,只有将若。 “自然。”她颔首笑着,再一次强调道:“规矩如此。” 楼下熙熙攘攘,台中央的曲子又换了一个更加露骨妖冶的。 长生听着,忽然表意不明地说道:“那看来你家主子比君王地位还要稳。” 正打算起身离去的女子一顿,偏头看着长生,长睫微动,倏然笑道:“公子想要打听什么?” 开门见山,礼尚往来,长生同样正色,“敢问姑娘芳名?” “妾名菱温。” “菱温姑娘。”长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阴阳坊还真是藏龙卧虎,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机敏的很,和那狐狸一样,他淡淡笑道:“我也不多问,就想搞清楚一些事情,关于魅城君主……将若的。” ☆、初于君逢(三) “先生请讲。”菱温默然一阵,随后又坐回了原地,随意打量着此人。能来阴阳坊试探问将若之事,要么他不是魅城中人,要么他不常在魅城留,而这个‘不常’最起码是几百年了。但此人前几句话一直以‘君王’尊称,最后又直呼将若,想来就是前者。 “听闻几百年前将若从外带了一个凡人回魅城,姓颜,名于归。菱温姑娘对于此人有多了解?” “一面之缘,并不了解。” 果然还是有所保留。 菱温先入为主,已经给他挂上了‘外人’这一牌子,长生也并不能问出更多事情了,他道:“那如今那个叫颜于归的凡人何在?” “即是凡人,当以入轮回。”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8章 长生看着菱温平淡如水的眼睛,心想若真如她讲得这般就好了,当下直截了当地问了心中最后一个疑惑,“不知菱温姑娘……清楚魂戒吗?” 听到‘魂戒’,菱温微微一怔,随即笑意盈盈地看着长生,道:“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她问着,一双眸子下意识地望向了长生指间,并未见到那传说中的魂戒,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道:“魂戒,顾名思义为锁魂,我并不清楚那玩意儿,毕竟只是听过,连外界都传言那是为了让仇者死后魂魄沦亡的锁魂利器……” 实则不然。 长生沉默,左手微缩,随后起身一拜,礼仪做了个十足,“多谢菱温姑娘赐教。” 长生目光坦然,步履平稳,至少在菱温眼中,走得甚是潇洒。 长生走后不久,红娘就回了阴阳坊,迎面就碰见了菱温。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菱温笑得暧昧,打趣她道:“这是要去见莲止大人喽?” “有事。” 红娘说得一脸认真,菱温也不揭穿她,只握着她的手,仔细叮嘱道:“好姐姐,谈完事可记得回来。” 红娘剜了她一眼,刚一转身,菱温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她道:“对了,方才阴阳坊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客人,在打听君王和那个凡人的事情。” 红娘蓦然回首,眉头蹙起,“奇怪的客人?” “带着面具,也不清楚长什么模样,不过我估摸着那人可能是个仙家人士,并未多说。” 红娘想了片刻,道:“哪里来的奇怪人,要是碰不见就不要理会了。” “我知道。” 红娘颔首,这便挎着篮子离开。 东隅向晚,夜色寒凉,九曲回廊竹叶深深,而月影之下,一人超然独立。 红娘绕着那回廊,远远见到庭院中还站着一人,本以为是莲止,待近些时却发现不是。 那人狐面面具掀了上去,右手转着一枝红梅,仰头默默看着屋檐下摇曳不定的灯笼。光影婆娑而舞,竹叶沙沙作响,清冽的明月之下,站着身姿缥缈的仙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红娘的目光,院中人稍微偏首,一双好看的眼睛却透着清冷疏离,让她平白迈不出步子。 男子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红娘一怔,随即抬脚入院,站在他本来站着的地方,只觉得恍然如梦。 长乐玄清府,临渊。 千年不曾变幻过的景象如今已经被大雪埋葬,临渊之上,坐着一人。 汝卿缓步靠近,却也与他隔了一尺距离,那人盘腿而坐,临着寒风飘雪,右手侧还躺着半面面具,同时还有一枝傲雪红梅。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是因为您有困惑。” “困惑?”长生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他眼中浸着疏离与孤寂,却笑得浑身颤抖,凄清寒意一入体,整个人便俯身咳得痛苦,“我早应想到的,那日长乐初见,我就该知道……是我辜负了他……” 魂戒,那是什么东西,偌大一个仙界都没有几人清楚,如此弥足珍贵的东西,可偏生将若手上有,他也有,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又不是大白萝卜,随随便便拉出一个人手上都会有魂戒。 汝卿也不说话,等到长生面色平静时才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扶游打算做什么?” 汝卿一愣,随即干笑,道:“恕我不能讲,扶游始终是我的主,而您是敬重之人。” 长生始终是长生,他首先是长乐玄清府的主人,其次才是长生本人。所以不管他此时心中有多乱,对于汝清的出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扶游之事。 “扶游并不会害您,他爱您。” “你不了解他。”长生起身,拍了拍身上沉积的雪花,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他从始至终都只懂占有,因为是强劲的对手,所以只要折断本座这一身傲骨,他就赢了,为此,不择手段。” 汝卿道:“但他对您始终是心软……” “不一样了。”长生轻飘飘一句,沉吟了片刻,突然认命似的叹了口气,道:“汝卿,你直接告诉本座,他打算何时破封印吧……” “长佑谷封印,只有您本人可解。”汝卿一双诡异的眼睛盯着他,语气无比虔诚。 闻言,长生苦笑,一手抵着太阳穴,道:“汝卿啊……这句话几千年前我也信……” 那时他笃定了长佑谷的封印只有他能解,可事到如今就是另一码事了,他灵力渐渐衰微,封印的力量也随时间变淡,如果有人告诉他,明日扶游就能破印而出,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罢了,你离开吧,长乐玄清府毕竟不是你可以随意进入的地方。” “我来,是因为您有困惑。”汝卿又将最初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本打算离开的长生止步,道:“我并不觉得我有困惑。”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汝卿道:“您就不困惑,自己为何会入轮回?” 长生迟疑了刹那,静了静心,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知道些什么。”汝卿竖起一指,指向他,笑道:“在您的心境之中有一炷往生香,或许对您有所帮助。” “往生香?你何时放的?” 汝卿眯眼,身子渐渐如风雪般散开,长生一语不发,隐约听见他道:“在您……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 仙雾缭绕,乱花迷眼,这个时间,醉绯宫的凤凰花开的红红火火,满仙京地乱跑。 数丈宽的大道上荒无人烟,而这寂静,不消片刻就被打断了。 远处,晃晃荡荡,相互扶持着走来了两人,却不是重伤,而是醉酒。 其中一青衣男子打着酒嗝,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地说道:“玄清,你如今可是出息了啊!封印了扶游,功成名就,再来个如花美眷,虽死无憾呐……” 身侧的蓝衫男子摇头轻笑,与他碰了碰酒坛子,轻蔑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爱醉卧百花谷中,不知归路?” “嘿,你别瞧不起温柔乡啊!”微子清一把推开了他,勉强站稳了身子,数着面前的几道虚影,“耽于声色这词可不是凭白无故出来的,我问谁不起相思?你敢说你不会吗?” 长生看起来比他清楚多了,淡笑着摇摇头,拖着他乱跑,微子清纵然醉着也深知不能和他走,连忙蹲下了身子,手脚并用,麻利地锁住了一旁的通天柱,仰天哀嚎:“玄清我警告你!别想把我拉进窑子里卖了去!爷不跟你走!你自己找路!”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09章 “谁要把你卖窑子了。”长生哭笑不得地拉了他一把,没想到地上人没拽起,自己也被带倒,酒坛子‘嘭’地一声碎在了脚边,长生一爪子按上,立刻划了一道血痕,他还没怎么感觉到疼痛,微子清就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就是没什么眼泪。 但是没眼泪才嚎得人头疼欲裂,长生拍着脑袋,安慰道:“得了,你哭什么?大不了不将你卖窑子里就是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没点数嘛,张屠户家的猪宰了都比你价高……” 微子清一噎,泪流满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吼道:“你居然又背着我偷下凡了!” 长生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心想还好着仙京道上没什么人,按住他的肩膀就晃,“你能不能小声点儿!” 微子清被晃得险些将几百年前的饭菜吐出来,他抱着柱子不放,“我就知道你这家伙的恶魔属性没消!看看,想杀人灭口了吧?活该天君又让你处理妖界动乱的事情!” 长生动作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不吱声,默默而又颓废地坐在地上。 微子清见状又凑了过来,神经兮兮地,“这其他神仙都歇得生出虱子了,就你整天被天君抓出去,扶游刚被封印,自己灵力都没恢复又要去处理妖界纷乱,那管你屁事?我要是你,早都挑了仙界回魔界了,这破事谁爱管谁管去。” “大逆不道。”长生狠狠敲了他一把。 于是刚歇息下来的清臣上君又开始嚎,“玄清你个死没良心的,我请你喝酒你不感谢就算了,居然还想把我卖到窑子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交友不慎,苍生炎凉啊!” 长生又拍了他一巴掌,实在觉得丢人现眼,按着他的脑袋就顺势起了身,嘟囔道:“你和窑子是结仇了吧……” 微子清听不见他说话,又继续吼道:“玄女姐姐我真的很爱你!牡丹仙子我真的很爱你!紫芝姑娘我爱你!” 长生扶额,拍了拍他脑袋,劝解道:“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这些终归是要你一个人看的,可再别祸害仙界了。” 微子清这回可是听见了,仰头就骂:“屁!就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不敢把爱说出口,管他这么多道义做什么!” 长生:“……” 果然还是很丢人的。 ☆、初于君逢(四) 果断抛弃了毁人形象的酒鬼,长生几乎以优雅的‘蛇态’离开了微子清的视野,他本就是个天然路痴,如今几坛子烈酒下肚,别说长乐玄清府了,人间正道在哪里都不清楚。 长生晃晃悠悠地走了很久,觉得今日也实在是倒霉,偌大一个九重天,居然半个散步的神仙都看不见。 长生回头看了看,觉得此时折回去去找微子清不仅无望还丢人的很,他靠着不知哪家仙府的墙席地而坐,仰头看着彩云飘飘,突然就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妖界关我屁事……明明扶游已经被封印了,还要我去处理那些趁势作乱的小人,牵一发而动全身,狗屁道理啊……”长生一手扶额,眼眶涩得发疼,“我也累了……” 他一揉双眼,突然觉得这样大街上发牢骚,满腹委屈实在不符合他的谪仙气质,便扶着墙面起身,眯眼看着这座仙府,晃晃悠悠地找着正门。 府内,司命星君正在整理着卷宗,抬眼就看着一人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连忙起身,走近时直接被吓到跌倒,满头大汗,“玄清神君啊……您,您这是……” 长生仔细想了想,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本来想问问路,突然觉得头疼,便问道:“你这里还藏着酒吗?” 司命星君:“……” 合着你以为谁都是清臣上君啊! 司命星君被人拖拖拽拽地拉了回去,翻箱倒柜地才给人拿了一坛子酒出来,看着歪倒在地上的人,司命星君摸了把汗,默默地将一沓子卷宗抱走。 这要是被酒沾湿了,他还不得羞愧到自缢! 长生坐在软垫上,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勾着酒坛子口,颇为好奇地看着漫天飞来飞去的卷宗。 于是司命星君一回头又给吓地趴到了地上,他大汗淋漓,觉得这玄清神君这副表情似乎随时都能将满殿堂的命薄子撕扯个干净。 “你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司命星君一抹额,颔首道:“是天下气运。” 长生笑。 司命打了个激灵,问道:“玄清神君可要回府?” 赶紧走,赶紧走,走了就安全了。 长生摇头。 司命星君如遭雷劈,回头摸了把泪,再回头堆着一脸笑意,问道:“神君可是心有郁结?” 长生不答话,依旧仰头看着满天飞的卷宗,于是司命星君也同他一样抬头,却没看出个因为所以然。 “听说妖界近来挺混乱的?” “啊?嗯。”司命星君一愣,心想您不是刚处理完扶游一事嘛?还不清楚这个。 “怎么个情况?”长生晃着酒坛子。 司命星君先是俯身一拜,才道:“扶游封印后,妖界大乱,不少人借机拉帮结派,意图统领妖界,现下已分了两大阵营,一方为战鬼聂良,一方为云君苏未眠,下来大大小小还有几百小妖未曾结盟,四下分散。” 长生挑眉,身子前倾,不禁好奇,“妖界的事情也需要你调查这么清楚?” “职责所在。”司命星君淡笑,微微侧身,道:“这也非一人可以做到,妖界那里有其他小仙留意,有了消息就会带回来,而后记载在那一份卷宗内。” 长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句,而后不再说话。 司命星君胆战心惊地站在旁侧,盼望着他能早早喝完,早早离开。 最后长生并没有喝完那坛子酒,他慢腾腾地起身,司命星君连忙过来将人搀扶着,哪知人还没扶稳,长生一个虚晃,人就飞身纵跃了上去。 长生顿在半空中,一双手背负在身后,眼前的卷宗徐徐打开,他眯眼,“战鬼聂良……苏未眠……呵呵,当真是谁爱管谁管去……” 长生一抬手,掌上的伤还未愈合,稍一用力,鲜血又滴个没完没了,司命星君吓得都腿软了。 他偏头,一眼望去,隔空抓了一支沾了浓墨的狼毫在手,鲜红的血顺着笔杆落下,与墨汁混交在了一起。 “神君,莫要翻了大忌!”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0章 司命星君在下面厉喝一声,长生回头看他,目光淡漠,“何为忌?” 长生不再看他,一抬手,笔墨落下。 有魂归兮,破阴阳;是非凡者,奉妖皇;苍茫惊现,杀洪荒。 卷宗一颤,字字清晰,司命星君一声呜呼哀哉,目睛上视。 宣纸上的数笔字迹一闪红泽,长生看着,如此痛快,扔了手中笔就仰天长笑不已,旁侧,从长生落笔后就一直呆滞着的司命星君这次是彻底两眼一抹黑,蹬腿过去了。 长生浑然不觉,眼中红光闪过,一抹红团子悠悠漂浮,最后化为一道耀眼的星辰,落下九重天。 长生迷糊之中也能将它瞧得清楚,当下扔下了魂飞魄散的司命星君追下了界。 此时人间白雪,幽静山谷之中突然降下一抹红光,本就萧条的时节,一时间,鸟兽散了个干净。 长生脚下虚浮,几次都踩了个空,然后抓了一手白雪,手中血绛珠颤颤巍巍,终于在他又一次跌倒时被扯开了。 手腕一轻,长生下意识地回头,揉着眼努力看清了地上的一堆红珠子,半晌哈哈一笑,俯身跪地将断开的血绛珠一把抄起,一边扶着树起来,一边嘲笑轻语:“什么鬼绳子,这么不经拉扯……” 那一堆血绛珠被他随意扔回了衣袖中,长生也没留意自己捡完了没有,半路磕磕绊绊地又给滚出了几颗。 他左右摇晃,历经千难万险,这才顶着散乱的长发找到了那红团子的落脚点。 湖水冻结,靠岸的一块石头上孤零零地蜷缩着一只狐狸,那狐狸通体白色,几乎与雪融为一体,若非周身还有淡淡红晕,长生这个迷糊鬼根本不可能看见。 他抬步,一脚踩在冰层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几次下来才稳稳站住,爬上了那石头,人也清醒了些。 岸上躁动,长生眯眼看向了一旁的傲雪寒梅,这才看到一只大白狐狸口里叼着一只小狐狸,警惕地看着他,大眼瞪小眼了许久,长生觉得,那大白狐狸许是真以为和他看不对眼儿,这就叼着狐狸崽儿跑了。 长生回头看着白雪里留下的那只,挠了挠头,叹道:“一生下来就没爹没妈了,可怜……” 他浑然不知这可怜是谁带给小狐狸的,盘腿而坐,一手抄起了那小家伙。 这狐狸被扔下没多久,身上暖暖的,很贴心。长生一手托着它的肚子,都不敢用力,生恐自己手下力度没控制住。 狐狸刚一放在他腿间,便立即睁眼,看着陌生人,本能地呲牙咧嘴抵抗。 长生看着它这可爱劲儿,心情大爽,然后也幼稚的学着他呲牙咧嘴。 但学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他堂堂九重天上长乐玄清府的主子,干啥和一只出世没多少日的狐狸计较? 长生想着,还是弄乖它的好。听说狐狸爱被搔弄脖子,长生打算投其所好,左手一抬……咔! “呵,牙口还不错。”长生抬手晃了晃,那狐狸也不松口,紧紧咬着他的手指。 别看这狐狸小,牙齿依旧利索,长生被咬出了血口子也不气恼,反而一手托腮,叹道:“你这小崽子倒是聪明,本座这一身老血给你喝几口,定能增年道行……” 狐狸也不清楚他说什么,只是不松口,长生打了个酒嗝儿,一时间又头脑昏沉,甩了甩手。 那狐狸终于滚落,只是一落地就成了个两三岁的小童模样。 冷不防地化人,狐狸已经很懵,呆傻傻地看着眼前人,长生目光一溜儿,随即拍腿大乐:“呦,刚才没留意看,想不到还是个带把儿的胖仔子!” ‘胖仔子’嘟着嘴,泪眼婆娑,长生一看他身上不着一物,微微眯眼,随即抬手,红梅捻指而来,化为一件绯红袍子裹在了‘胖仔子’身上。 得了遮羞布,‘胖仔子’咧咧嘴,露出了两颗尖牙,抱着长生的手指又咬了下去。 长生一个哆嗦,打趣道:“你这小狐狸崽子是属狗的吧……” 长生甩了几下没甩开,便用另一只手将他拽下,顺便弹了弹他额头,“小鬼头。” 没了手指吃,狐狸本就泪眼婆娑,这次直接哭了出来。 “哇……哇……” 长生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先前被微子清嚎地怕了,这下连忙将他抱起,好声好语道:“小祖宗诶,别哭了,我天……真麻烦……” 长生长居九重天,哪里见过孩子哭啼这种架势,也不知怎么哄,只学着司命仙君的簿子,连着什么‘心肝宝贝儿小甜甜’地叫了许久,没见效果,才一脸认命似的将手指给了小家伙。 小家伙得了手指,立马在他伤口上继续吮吸了起来,指尖酥酥麻麻地,长生叹息,揉着他的脑袋,“那家伙说的不错,本座果然不能随随便便离开九重天……看你无父无母,本打算带你回长乐玄清府养着,但你要真跟在本座身侧这么个吃法,指不定百年后就骑到本座身上,把本座也拆之入腹了……” 狐狸不听他讲话,眯眼舒服地啃着,长生双目迷离,泛着酒意,道:“让你是帮忙的,可不是捣乱的……” 看着神智尚未开启的小家伙,长生不禁苦恼该怎么教导他,抿唇思索了许久,无奈道:“罢了……” “万灵生于世间,以法衡之,以情渡之,遵情法两道,方可存之。”长生摸着他柔软的身子,眸色突然清冷,“生于尘世,你遵于法,至于未来路如何,本座以此身亦无权护你无恙。此缘难求,不如赐名于你如何?” ☆、初于君逢(五) 长生一手托腮,眉目温润含笑,是真的仔细在想名字,想了许久,又觉得头疼欲裂,揉揉脑壳,不再多想,便淡淡道:“赐你一名――将若。” “将,扶也;若,顺也。” “即为狐族,也不可罔顾性命,血性蒙心,从此以后,你便叫将若了。” 话一说完,长生便抑制不住地笑了,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有些毛病,先前还一脸凶残地在命薄子上留了几笔血腥残暴的话,这会儿给这小家伙取名字时又是透着一股浓浓的顺从祈望之意,当真是下作的很。 大雪纷飞,洋洋洒洒地就将青石上的人遮盖成了雪人。次日,天地只剩下厚重的雪层,雪后初霁,不少生灵又活跃了起来,石头上蜷缩着的孩子也起身。 绯色暖裘裹着他单薄的身子,那孩子如今似乎有个五岁多的样子,赤足茫然地站着,双手紧握,也不知该做什么。 ――将,扶也;若,顺也。 ――从此以后,你便叫将若了。 “将……若。”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1章 “我是将若,那你是谁……” 直到获罪受贬,被推上了诛仙台,长生都觉得他那法子靠谱的很,‘三足鼎立’,任由他们折腾,仙界既不费心也不费神,但其他人可不这样认为,作为仙界第一武神,他居然如此嚣张跋扈,当然也有人替他打抱不平,不就是在司命薄子上添了几笔话吗?命数本就千变万化,谁的一生还能由一个小本本左右了去。不就是把司命吓得魂飞魄散了吗?顶多睡上几百年就好了,贬入凡尘十世苦轮,未免也太重了些。 长生酒意还未散,朦胧地站在上面,诛仙台戾气浓郁,没几个神仙还敢凑上来看热闹的,步子再后退一步就会落下万丈深渊,坠落之前,长生看到人群中冲出一人,右手仿佛要伸到天际,可也抓不住他。 长生抿唇看着那一袭渐渐远去的青衣,终究是骂了一句:“损友……” 身子失重,这种感觉让长生恍惚的同时也觉得心安,他想,为仙界鞠躬尽瘁了几千年,也该休息一些时日了,做一回凡人也好。 在被疲倦感困住之前,耳边传来了一阵叹息,“长生,天道轮回,因果业力,自有定数,你想好了再回来吧……” 这一句话不知如何点拨了长生的灵识,他忽然觉得自己想清楚了,九重天上的那位天君为何要将他扔下来了。 长生猛然惊醒,还未来得及头晕目眩,身子就被人紧紧锁住。 将若扑在他怀里,牙关紧闭,他难以形容自己方才的心情。看着心上人呼吸若有若无,而后完全消失,那种撕心裂肺已经逼得他濒临死亡,他一方面担惊受怕,一方面又努力地说服自己,他是玄清神君,不是那个脆弱微小的凡人,不是凡人…… 但看着眼前人睡死在榻上时,他依然抑制不住地昏沉起来,他清楚的很,那是自己的心魔,最初的那份恐慌在体内那不知名的毒物孕育下已经成魔,一点点腐蚀着他的心灵,而后病态。 将若疯狂地想让那点欲望不断滋生,他想将面前人带走,然后同那些污秽不堪的念想一样锁在自己的黑匣子里,再也不放出来给任何人看。 于爱恨之间纠缠,让他气血郁滞不行,那点欲望涌上,最后卡在喉咙中,化为腥甜。 将若心中再怎么恨,也不舍得委屈眼前人一点,他想将长生打碎了揉在血肉中,但下手时从来都是这样对着自己,十指抓着血肉模糊,只闷哼了一声。 长生这才来得及头晕目眩,他看不清楚身上人是谁,但扳着脚趾头都能想到,将若默然无声地这段时间内,长生其实想了很多事情。 第一件事便是往生香,这玩意儿虽然有能挖出人深藏记忆的好处,但弊端就是损耗精气的很,就比如现在的自己,头身疼痛伴见耳聋目昏,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汝相,当真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第二件事便是灵力的衰微,这是他在被将若扑了一把才发现的。当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长生去往魅城前还回了一次自己的府邸,二话没说就把人敲晕了,按说以他的控制力度,将若昏睡个十来天绝对没问题,可坏就坏在他太自信了,没想到自己灵力居然也会衰微,这才让将若醒来发现了他的异端。按说这几千年来,自己的灵力都没什么波动,更别说衰败了,而唯有长佑谷的封印与他神魂相接才能致此,长生恍然大悟,有人动了长佑谷的封印,但不消须臾他又淡然了下来,并且在心中不咸不淡得道了句:哦,长佑谷封印被破坏了…… 第三件事便是将若,一想到将若,长生面上就有些复杂了,整个人仿佛吃了黄连一样,口苦咽干。他平时很少碰酒,而唯一一次喝酒居然还忘事发疯,致下将若这一‘恶果’,如果说初遇时自己还对将若有点儿见色起意,那点了往生香后的自己就是将这火苗一般的爱恋毫不留情地抓了起来,塞进了小黑屋里,打算让它永不见天日。 从小情人转化为老父亲,这种角色互换,古董一般的长生须臾间就拿捏准了。 第四件事淹没在了将若的闷哼与血腥之中,长生回神过来,眼看这小狐狸崽子受心魔困扰,不禁觉得心中苦满,正要抬起手指安抚他,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传来。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犹如警钟一般敲打在将若心尖,他再次呜咽一声,直起身子,颔首默默无言地替长生整理好了衣物,系好了衣带。 衣袖盖住了伤口,可那鲜血终归是顺着指尖染在了衣带上,长生一时间又生吞黄连了。 “将若……” 将若迷糊之间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额头猛然被贴了一张符纸,而后化狐。 长生将狐狸团子抱在怀里,觉得这样方便携带多了,踏出寝殿就看见微子清揣着一大卷书册过来,见到长生,立即骂骂咧咧道:“我说你能不能给那些个神官说一句,别让他们把东西都送到我府邸里,门都能被踩烂,关键每个人离开后还得坑我一坛子酒!”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长生看都没看那些卷册,抱着将若就往出走,“我下凡走一趟,再有什么事情堆在旮瘩拐角就是。” 两人檫肩而过,微子清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就这样走?上头也不打声招呼!” 长生头也不回,“他又不是不知道。” 微子清惊悚,“不是吧,为了一只狐狸,规矩都不管了!” 长生顿步,手指揉着怀中狐狸的皮毛,道:“总归是我长乐玄清府的人,怎能叫他人如此欺负了去?” 他这话一语双关,至于是那双关,微子清一时没个明白,但陡然一个激灵,只清楚了一件事,就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想起当年的事情了?” 长生点了个头,微子清突然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陪你走一回吧。” 长生没反对,两人一同下界,末了微子清还不停地嘀咕,“你说你当了几千年的老铁树都不打算开花,好不容易开花了,却不是貌美如花的我,反而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狐狸崽子,这都叫什么事啊?” 长生虽已然习惯了他的自恋,但依旧晃了晃身子,微子清又喃喃自语,“也不对,什么八竿子打不着,总归是你用心血落地而成,还是带着‘血缘关系’的,你这笔姻缘契约实在是妙不可言……” 长生觉得牙疼,不再理会他。 一场大雨过后,不少城镇都闹了饥荒,浮尸遍地,渐渐发出恶臭,连狗都避之不及,即便是在地上滚了几百次的黑馒头也颇为抢手,何况人肉。 一个仿佛在血池子里泡过的少年躲在墙根里浑身颤抖,但那对幽深的眼睛却淡漠无情地看着一群乞丐在争抢着残羹剩饭,腹中传来阵阵绞痛,他只是皱着眉头,阖上了双眼。 血腥味浓郁,他不想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麻木地听着一切嘶吼,直到……归于平静。 少年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看着暗道里横七竖八的尸体,踉踉跄跄地靠近,随后跪在地上,靠近一人,拉起了他的胳膊。 鲜血溢在口腔中,然而只是溢在口腔中,他还没来得及尝尝那肉,胳膊就被人打掉了。 少年偏头看着暗巷口徐徐而来的白衣男子,长睫一颤,他从未见过如此素雅的君子,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混乱的时间还会有如此谪仙一样的人,但那也与他无关。 少年看了不过几眼,又拿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了那具尸体,而后开始食血。 这个行为不知为何刺激到了巷口处的人,他似乎闷哼了一声,身子一个虚晃就靠近了少年,毫不留情地将死尸扔开。 啪! 少年墨色的双瞳泛起了涟漪,他受不了这人的多管闲事,但也没想他躲都不躲就受了自己一掌,黑色的手印印在他白皙的面颊上,那人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温柔。 少年眉宇间有些阴郁,刚想骂一句‘疯子’,却又觉得说不出口,干涩道:“你,没事吧?” 他很久没有喝水了,喉咙干哑,声音就像是将死的老者,阴晦无力。 那人摇头,伸出了白皙的手指,依旧在温柔的笑,“别吃那个了。” “我饿。” “那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少年看不懂他眼中那莫名其妙的祈求之意,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一大一小走出了暗巷,很快便消失不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叠着一个,这种事情已经见惯不怪。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2章 ☆、初于君逢(六)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lt返回gt ☆、初于君逢(七) 长生一把揪住了最主要的部分,却在电光石火间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总觉得那人才是主谋,却又摸不清他的动机是什么,忍不住低骂了句“该死”。 “神君大人?” 长生揉了揉眉心,起身看他,“今日多谢了,长佑谷那里还有些事情处理,恐怕难以叙旧。” 莲止早在九重天就见识过了长生的繁忙,而今两人身份悬殊,什么‘叙旧’之类的自然是口头上的承诺,说说而已,他俯身一拜,走了一半的长生突然折了回来,道:“将若如今在本座身边,你也不必担心,会有人照顾好他的。” 莲止身子一颤,想了想,不禁哀叹一句‘孽缘’。 长生没再多理会他,迅速赶回了长佑谷,微子清还在一堆废墟上等着他,见人回来,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子,道:“出去一趟问出了什么?” “一些旧事。”长生单膝跪地,手指按在废墟之上,指尖灵力散开,有古老的铭文徐徐环绕,大地之下,仿佛有一颗古老的心不断跳动,千年前的封印只剩下一道,再有契机,扶游便可破阵而出。 长生眉头一皱,随后手下红光大盛,血绛珠不住颤动,铭文倏然缠绕住了整个长佑谷,那薄弱的一层封印上陡然又加固了一层血印。 微子清此刻当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颤颤巍巍了片刻,才摇头,“你说你就算把自个命搭在这里又能怎样?扶游该出来还是要出来的,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时间可以延长,我不能再分心处理更多的事情了。” 微子清托腮,“那要是这次扶游出来了怎么办?杀了?还是继续封印?” 长生刚要开口,微子清连连摆手,道:“祖宗,别用那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借口来搪塞我啊!头疼的厉害。” “我也没打算说。”长生凝眉,起身的一刹那虚晃了片刻,仿佛要倒了下去,他道:“若助纣为虐,当杀。” 微子清点头,又忽然迷茫了起来,“助什么纣?为什么虐?” 长生如今还含糊不清,哪里还能给他一个答案,直接撂开这个话题,“长佑谷暂且不论,将若那里你暂且替我看着些,他体内蛊毒有些繁琐,我要出去找一下来源,顺道走一趟东荒山。” “东荒山有解药?”微子清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去完南疆去东荒,你这得要多少时日?” “撑死也能在他生辰那日回来。”长生抬步闪人。 其实将若的生辰是哪日他还真不清楚,但两人就不谋而合将那日初见定为他生辰了,长生想了想,一年,他还是能赶回来的。 微子清苦大仇深地走出了长佑谷,默默做着看守的任务。 院中的孩子依稀可见日后风姿,念书练武两不误,稍有点闲暇时间也是坐在庭院里默默看着大门方向,干啥自然不用言说。 微子清觉得长生这家伙其实更多时间是没心没肺,要是他,当日就直接不露面,派个人来接将若便是了,哪怕带不走,敲晕关在屋子里关上几个时日,也能打消他逃跑的念头,更何况还锦衣玉食的供着,谁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偏偏长生就是亲自出手了,如此让这个孩子惦念着,却又一言不发地跑个没影,在如今的将若眼中,和人间蒸发了没个什么区别。 于是又是一年烟雨蒙蒙中,长生领着几只从南疆抓来的小虫子赶回了家,待在灶房里看着花婆婆擀面条,子夜过后,又不发一词地离开,往东方走,然后在下一个烟雨蒙蒙的时节,又顶着一身湿气,杵在灶房里继续看花婆婆擀面条,他每年回来一次,似乎所有的乐趣都在灶房里渡过了,这个时间,将若多会在房子里念书,一切准备好后,一大家子人就会唤他出来,由长生端着那碗面,看着他吃完。 后来跑完了东荒,找到了几味能用得上的药材,长生还未歇脚,又匆匆忙忙地在仙界和长佑谷间游离了几年,当然,还守约的回来看着将若。 花婆婆年复一年地待在灶房里揉面,长生抱着一堆油酥肉饼在一旁吃得脆响,一脸茫然地看着,花婆婆放下擀面杖,突然转头,问道:“先生要过来试试吗?” “试什么?擀面?”长生笑,却是放下了油酥肉饼,觉得自己看了好几年,多少也能煮一碗面来吃,而后便挽袖上手,花婆婆笑容可掬,在一旁指挥着。 等到长生端着一碗粗细不均,卖相一般的长寿面到将若身边时,整个人还是有些尴尬地。 花婆婆在一旁笑得慈祥,补了一句:“先生亲手做的,已经很认真了。” 尽管这个认真也没能将面条煮熟多少,但还是半强迫地被花婆婆送了上来,因为她懂这两人。 长生每次回来都会带着千奇百怪的生辰礼物,可总是连将若的门都不推,扔在门口就躲在了灶房里,默默无言,神色淡漠,可到前厅给将若带着长寿面的时候,又挂着盈盈笑意,看他吃完,再次沉默离开,花婆婆觉得,这两人就是缺乏交流而已。 将若心情有些复杂,他微微仰头看着长生,最后拿起了筷子。 按着凡间的时日来算,将若如今已经十六岁了,这个年纪,少年身量冒得很快,就像前几年,长生总是蹲在地上看他吃,如今也只能站着才不显得怪异。 将若蒙头吃着,也不清楚这碗长寿面到底熟了几分,就是尝着咸而酸,用此地的方言来说,就是‘寒酸’。但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长生吩咐长年喝的药已经麻痹了他的味觉,再难吃的东西他如今也可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这碗面吃得很慢,旁侧人一句句祝福语说着,也不催他,只有将若自己一人知道,他是哽咽难食,就如同多少个日夜他独自守着空荡的房子一样,如今的他依旧孤独地接受着铺天盖地的祝福。 长生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空碗,而后转身往外走,这个时候,一群人就涌上来继续哄哄闹闹。 之前就得到了微子清的信,说有要事必须约见一次,因此等到将若吃了长寿面,他又马不停蹄地往约定地方赶。 身后,生辰宴依旧,直到子夜才散开,将若回了房间并未睡下,也不知是不是长生那一碗半生不熟长寿面的原因,他坐在榻上,胃疼的睡不着,而后披上衣服就坐在了外面的台阶上。 皎皎如月,将若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与长生见面时的情形,不禁失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个胆大法,居然敢和一个陌生人回家,还被养了这么多年。 长生请来的私塾老师很和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无所不能,将若同他学了很多,但至今都没有找到一句话能够用来形容长生的,他总觉得那些词都太过庸俗,自己想写一句,但每每想到那个人,却又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无法动笔。 将若叹息,发呆了很久,觉得身体舒服了些,起身就要往里面走,前院突然有银光乍现,他一个顿步,突然转身。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3章 前院一个小房子里,一群人挤在一起,花婆婆首当其冲合上了一个玉匣子,银光消散,周管家一脸惊恐地搂着自己满头绿叶,躲在角落里,“这什么玩意儿?能煮给小公子吃,先生莫不是疯了吧!” 旁边一个婢女打扮的人抬手甩了一堆青杏子给他,杏眼圆睁,似嗔似怨道:“瞎说什么?先生会害小公子,这药只是逼得我们这些小妖现了原形而已,怎么对付小公子?” 周管家躲在角落里撇嘴,看着那发光的玉匣子还是有些慌,花婆婆摇头,刚将玉匣子推到一边,突然警戒地看向了窗外,屋内一安静,屋外的脚步声突然明显,周管家甩手,门‘嘭’地一声打开,只要一道影子闪开,花婆婆大惊失色,惊呼一声:“小公子!” “啥!还没睡!”屋内不知谁惊呼了一句,有人先飞身出来,甩出藤蔓一样的东西,欲要将人先捆绑住,然而藤蔓刚一拍上将若的肩膀,就像是碰到了烈火,立即就缩了回来。 出手的小妖搓了搓发烫的手,一脸哭丧,“娘的,先生怎么还给小公子身上留了护身符……” 花婆婆闻言,如丧考妣般,没敢再动手,但也没敢放任将若这样跑,于是一大帮人就尾随跟踪着将若,也没敢接近,周管家掏出一堆符纸,用血草草地在上面鬼画符了一般。 将若一直没回头,他其实并不害怕什么妖魔鬼怪,而且那些还是陪他长大的人,但意识里的欺骗却让他迫不及待地想逃离。 从小到大视如至亲的是妖怪幻化的,那那个带他回来的人又是谁? 将若甚至可以感觉到后面的气息,他一咬牙,再次将人甩开。 ☆、初于君逢(八) 长生到了约定地点,看着那人,牙根酸疼。 一向乐于‘剥皮抽筋剔骨’的天君回首淡笑,手指递出一封以火漆蜡点封的信纸,道:“怎么?好像不太欢迎我?” 长生目光清浅,坦然道:“不敢。” “你也不必如此谨慎,我也做不了什么。天道轮回,因果业力,自有定数,旁人插不得手。” 长生俯身一拜,表示受教了,天君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负手就回了九重天。 不远处藏着的微子清滚了出来,小心翼翼道:“天君说了什么?” 长生看了他一眼,微子清立即双手举起,以示清白,“我没多说什么,是天君发现你支开了坤玉和衍晔,觉得你在图谋不轨,就下来看看。” 长生不吱声,撕开了信封,半空中陡然化出一团明火,符纸燃烧,信封落地,长生陡然消失不见。 微子清还在无比虔诚地打算道歉,谁知这人突然没了,他有些悻悻然地捡起那封信,看都没看,扔进了衣袖里。 将若跑得有些累了,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一时间还没有反应出这是什么地方,半空中便施然落下一人。 长生弹了弹雪白的衣袖,长叹息道:“突然跑什么?你这是要吓死我吗?” 将若咬唇,后退一步,喃喃道:“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吗?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长生知道,将若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不闻不问,不代表不知不懂。 长生总得把人逼得语塞,将若想了想,问道:“你确定我是将若?” “如假包换。”长生上前一步,将若也没躲他,颔首低眉站着,委屈的像个小媳妇儿,长生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现在可以回去了吗?他们可会担心的。” 将若突然抱住了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瞎说什么对不起。”长生抿唇,一想到其他人可能都成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便无声地笑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想,若当时自己真的将这狐狸团子养在身边,倒也是另一番趣味。 长生握着他的手,脚步刚一抬起,目光突然一凌,抱着将若转了个身。 身后,一群黑压压模糊到没有边界的影子不断滋生,长生认得,这种把戏只有永停手里的魂灭鸦才能玩出来。 黑影散开,魂灭鸦从中化生,长生抱着将若,踏着青翠草叶几个飞身,而后将人放在了安全地界,才回过了头。 “长生!” 见他离开,将若下意识地就要从树上跳下,左肩突然被人摁住,紧接着一青衣男子坐下,安抚他道:“别担心,死不了。” 将若一回头,只见那些黑乎乎的鸦群已经将那抹雪白掩埋,他身形又是一动。 “你怕什么?”微子清抿唇,一把将他摁死,顺道取出几个香酥肉饼,先是自己咬了一口,而后将其他的给了将若,道:“尝尝,他平时最喜欢的零嘴,也不知怎么有这癖好……” 那香酥肉饼味道再好,也不可能让将若的心平静下来,但身侧人又是一个无所谓地样子,他便强行屏息,问:“他很厉害吗?” 微子清舔了舔唇,暧昧不明地说道:“他厉不厉害你不知道?” “什么?” 面对那双清浅无波的眼睛,微子清第一次有了罪恶感,长生将这个人保护的过头了,微子清想。 其实长生确实保护过火了,将若此时作为凡人,却并没有凡人的样子,整日待在家里也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也不会和他人多做交流,安静地不像话。 微子清擦了擦手指,正襟危坐,“你觉得长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将若摇头,其实他和长生并不见得有多熟悉。 微子清眸光一闪,突然觉得将若有没有记忆或许并不重要,他挑眉,神秘道:“你想了解长生的过去吗?” 将若看他,于是微子清秉承着‘爱情要从娃娃抓起’的宗旨,刻意在心底将长生的过往编排了三四次,才将他的家底全抖了出来,道:“长生这个人,是由魔界低级死魂幻化出的,你别看他现在沉默的很,当年他整个人在混沌之地摸爬滚打,可是八面玲珑地活了几百年,最后以魔入仙,因着魔气太重,又听了三千佛法,但是他骨子里浸着毒,本来就是一个冥顽不化的怪物,所以又被扔下凡尘十世,最终造就了今日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平时志怪文也看吧?”微子清问他,又道:“不是我贬低他,长生本人都是这样说的,生来一身贱骨,苦心被人打磨了几千年才落得个光风霁月的模样,但他心里装着什么?世上无人知晓,心疼不?” 将若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滋味,微子清又趁热打铁,“你心疼,心疼就可以带着他走。” 将若蓦然仰头看他,涩声问道:“来得及?” 微子清迟疑了片刻,将若又问道:“长生有喜欢的人?” 微子清斩钉截铁地回道:“有。” 将若目光一暗,手指扒着身下的木头,问道:“那人长的好看吗?” 微子清一拍大腿,乐呵呵道:“好看,和你一样好看!”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4章 眼看将若就要蔫了下去,微子清立即改口,“瞎想什么呢?就长生那人,谁敢喜欢?” 将若撇嘴,“怎么了?他人很好。” 就算所有人说他是什么‘怪物’、‘怪胎’,长生始终是将若心头尖上最干净的人。 “凶,让人避之不及。” 将若反驳,“长生很温柔!” 微子清不发一词,将若同样沉默了许久,才莫名其妙道了句:“长生是天下所系,心有千古八荒。” “他既心系千古八荒,也自然能装下你一个人。”微子清乘人之危般地摸了摸他的头,表情蓦然变得狡黠,看着下面。 “唔……”微子清抬手一指,道:“你温柔的小白莲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人也随之消失,将若颔首看向下方,就见长生默然地弹了弹衣袖,一身雪白不变,仰头对他温柔一笑。 将若沉默,随后一手撑着树干,翻身轻跃,稳妥妥地落在了地上,一把抱住了长生。 “担心了?”长生颇为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道:“现在知道花婆婆他们的心情了吧?” 将若蹭了蹭脑袋,闷闷道:“长生,你能不能留下来?” “……”长生想了想,长佑谷也没什么事,仙界三十二天也安稳,自己总算是安宁了一段时间,除了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魂灭鸦,也没啥了,便立刻应允。 长生带着将若回了家,一屋子人瞬间呼了口清气,都颇有眼色,软绵绵地躺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么一折腾下来,天已明亮,长生几乎是拖着将若把他塞回了房子,然而他人睡了没一个时辰又醒来了。 周管家又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进来,将若眼都没眨,一口饮尽,身侧又被摆了一盘子桂花酥。 长生看着,低声一笑,“你也喜欢这零嘴?” 将若手指一滞,随后不动声色地捏了块桂花酥给他,其实他并不见得有多么喜欢这东西,只是长生有一次回来端了一碟子,眼皮都没抬便吃完了,后来将若麻烦花婆婆给他买了几个,却一口都腻到了,但是日后喝完药却少不了吃,是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喜欢桂花酥的。 “你平时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肉。”长生半开玩笑地回答,其实他模模糊糊能想到微子清先前拉着将若说了什么,便道:“像我们这种人,几乎都是没有味觉的,但我觉得那样很没意思,所以经常就以辛辣酸甜的食物来刺激一下自己。” “哦。”将若点头,默默将那碟子桂花酥往他面前推了推。 “想出去玩玩吗?”长生也不客气地捏了一块,“我听说你平时都不怎么出去?” “没意思。”将若盘腿而坐,其实他以前挺喜欢闷在家里看书的,而后日复一日数着长生的归期,有什么特别想学的玩意儿也会去请教那老师。 “没意思也要出去看看,都成葫芦了。”长生擦了擦手,不由分说地将人从榻上扯了下来,半拖半扛地弄了出去。 其实将若如今这身量还是很重的,所以长生就算力量再大也不会傻乎乎地将人扛一路,过了家门也就把他扔下来了。 将若站稳,面上有些不情愿地跟着,却半分也没有留意自己住了数年的小镇,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放在长生那里。 今天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的,镇上一户人家娶亲,长生极其坦然地拉着将若进去蹭了顿喜宴,期间,将若愣是如坐针毡地一口菜也没吃,后来还有一个小女娃娃看着将若好看,给他了一颗红鸡蛋,图个吉祥。将若看着被染料染得诡异的鸡蛋,也没敢下口,他表示并不想图‘吉祥’,换了个街角,又将红鸡蛋给了一个小孩子。 ☆、生若不得(一) 临近黄昏,小镇鞭炮噼啦啪啦地响个没完没了,大多数人都跑去凑热闹,长生就在仅有的几个摊位处闲逛,将若始终离他一丈之远。 他不太懂得长生为什么能拿着拨浪鼓把玩的那么开心。 等到逛完了一整条街,长生这才想起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将若,偏头看去,两人依旧是那个距离,“乏了?” 将若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 长生挑眉,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对他招了招手,“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将若默然无声,几步跟上了他,途中似乎觉得两人挨得太近了些,步子又放缓,与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长生正捣鼓着不知何时买来的皮影,也没多留意他,不过片刻就有些乏味,他觉得这玩意儿还没有一笼肉包子来的实在,便扔回了衣袖。 将若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长生此刻定是皱了眉头。这条街上行人很少,再拐一道就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将若有些头晕,连脚下都是虚浮的,他似乎要一直顶着这样的状态,直到深院里幽幽烛火出现在眼前。 长生前脚还未踏上石阶,衣袖就被人扯住,回过头时,就见将若埋着头,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捏着他衣袖一角,力量不重也不轻,仿佛下一刻那截绸缎就能从他指间脱落,许久,人才喏喏地叫了声:“长生……” “怎么了?” 我喜欢你。 将若没敢说出口,因为他的心里有一座圣洁的雪山,而那雪山之巅,藏着高高在上的长生。 他的喜欢并不是平白无故,将若知道,那是灵魂深处的眷恋,长生不会无缘无故地收养他,他们之间,是纠缠着前世今生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迷茫地停留在这里,将若心底就生起了怨念与无助。 “我能像你一样吗?”将若仰头,一字一句道:“万寿无疆,风华绝代。” 将若并非圣人,他执着于生死,凡人会老会死会变为枯骨,那样的他便不能陪着自己的心上人了,他想同长生天长日久的纠缠,一朝一夕皆为短暂。 恍惚之间,长生又看到了那个银发红衣的人,这世间若真有人敢说一句‘风华绝代非将若’,长生便真的敢将他的眼珠子挖下来。 “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万寿无疆且风华绝代的君王。”长生按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 “那会成为你的心上人吗?”长生的话仿佛给将若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但仔细看去,他的指尖依旧颤抖,将若眼眶红了,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他一字一句认真道:“长生,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眼神看的长生心中一紧,仿佛他只要有点细微的拒绝,将若就能立马哭给他看。 长生面上淡然地看着这个孩子,心底却已经过戏了千八百遍,按说他一直以‘老父亲’的身份自居,面对如此有悖伦理纲常的画面,就该愠怒地骂一句‘混账东西’,而后甩袖离开,但是长生自以为他平时再怎么处变不惊,再怎么杀伐果断,于将若面前,总归是多了份温柔缱绻,不能做出如此有辱身份行为,可太过于放纵也不行。 于是一向长袖善舞的长生后知后觉般地退了半步,衣袖从将若指尖挣脱出来,他右手抬起,像是要碰将若却不敢碰,装作欲拒还迎,右手还微微发颤,抿唇敛眉一气呵成,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半晌也只说了个:“你……”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5章 长生先是有些疏离的动作让将若如坠深潭,但是后来那神情又让他恍惚觉得,长生的心已经被他挖开了一角,将若大气都不敢出,一把握住他还在半空中装模作样,颤抖到发酸的手,目光灼灼,问道:“长生,你是喜欢我的吧?否则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养着我?” 长生敛眉,稍一侧身,空出的那只手掩唇,躲开了将若灼热的视线。 “他是喜欢你的,将若。”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这样说,“他的恋慕阴晦却也真切。” 将若肯定,眼前人能将自己逼疯了去,但他如今又是耳清目明的。 长生似乎还要退后一步,将若及时抓住了,八爪鱼似的缠着他的胳膊,一边将人往回拖,一边毫无意义地道着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逼你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就这样很好了……” 长生半被他拖着,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将若便突然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长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却也跟着无声地笑了起来。 看着身侧将要与他比肩而立的人,长生默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关于颜于归和将若,纵然他是当事人也只能听着别人口中的故事,天君当年既然决定不让他想起轮回中的事,那些记忆就会被完全销毁,不留痕迹,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太多的事情,仅有的感情也带着愧疚而起。 若放在长乐玄清府,长生便会顾忌太多,他也曾想过与将若一刀两断,从此相忘于江湖,但长生大抵能猜到,能令将若甘愿赴死的感情,必然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了结的,在两人记忆都没重合之前,所有的决定都可能是错误的,他不能过于自私的做出一个自以为正确的决定,而后抛弃了他。 姻缘一事,向来糊涂。 他此时可放手洒脱,但不代表这一段姻缘会被斩断,所以长生几乎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来陪将若,默默等着‘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之后几日,两人心照不宣,也算得上是有默契,那天晚上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其他人也不眼瞎,自然看出两人的关系亲昵了很多,花婆婆乐在其中。 将若似乎总是起的早,自己梳洗完后又跑到隔壁伺候长生起身,完事之后,又默默回了自己房间看书,等着花婆婆招呼吃饭。 后来有一日,将若意外发觉长生懂得东西比私塾老师还多,然后又每天过去叨扰,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样样不落,还总是‘耳鬓厮磨’地求指教,到了晚上又翻墙上屋地看星星,仿佛要将过去数年的时光都补救回来,长生也不多说,每每都由着他闹,宠溺无边,但将若其实并没有闹腾多少,骨子里还是很端庄优雅的。 两人平平淡淡地过了半年,微子清再次从长佑谷爬了出来,汝相出现了,然而长生还未来得及出去查看,体质素来强健的将若突然病了。 将若这次可谓是病来如山倒,其实连长生也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回事,不过日常的汤剂也少不了。 将若看着坐在榻前笑得一脸温润的长生,眼睛涩得难受,弱弱道:“今天可以不喝吗?” “不行。” 即使知道是这答案,可将若还要垂死挣扎一番,才认命般地接过他手中黑乎乎的药碗,以往喝药跟喝凉水一样的人,此时却皱眉道:“太苦了……” “为你好。”长生将碗往他唇角推了推,随后从衣袖中取出油纸包,“喏,照旧的莲花酥也不落。” 将若有气无力地瞪着他,扬唇喝了那数年也喝不习惯的黑暗汤药,眉头一皱,就接过莲花酥狠咬了几口。 嘴里本来是淡而无味的,如今苦涩和甜腻又混在一起,将若的神情是复杂的很。长生放置了药碗,一回头就看见他一副喝了黄连汁似的狰狞样子,一手还抓着半个莲花酥。 “怎么了?”他坐在榻前,心想那不成今日的莲花酥出了问题? “甜腻的很……”将若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末了再补上一句:“腻的人牙根生疼。” 长生摇头,一手取过油纸包,一手拿过将若手间咬下了一半的莲花酥,一副让你当初不听老人言的悲痛样子,叹道:“让你总贪这个,吃到牙疼了吧。” 将若默然不说话,长生侧身,“以后不许吃了。” 他语气生硬,一个转身就要离开,身后一直安安静静躺着的人突然一把环住了他的腰,吓得长生险些将莲花酥扔了。 “又怎么了?” 他语气依旧无奈,将若埋头,喃喃道:“苦,得吃……” 听他语气里的渴求,长生一个心软,回头看他,将若松手,颔首不语,只听那人好听的声音响在头顶,“得吃什么?不是腻吗?” “还好。”他咬唇,仰头看着他眼底的温暖,接着道:“你手上的莲花酥。” “牙会疼。” “……”将若默然,他知道,可就是想要,并非贪吃,只是单纯的想知道面前人为何会喜欢这样甜滋滋的味道。 长生见他固执,也不说话,实际上他也从来不和将若争这些无聊的事情。那白皙的手指捏着余下半口莲花酥,近在咫尺,将若张了张嘴,还是自己拿了过来。 他怕,万一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连同那人的手指也咬了怎么办? 这半年来两人并未有太亲昵的动作,几乎是发乎于情而止乎于礼,甚至偶然间碰个手都觉得心里吹糖泡泡,将若完全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个混账法才将恋慕之意说出口的。 将若此时红彤着脸,耳垂也染着桃色,颔首敛眉的样子甚是乖巧,长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大抵世间人都是如此,在自己心上人面前都会不自觉地软糯几分,就像将若这样,再小的病也能装作一副‘我欲与世长辞’的感觉,而长生则甘之如饴地伺候着。 ☆、生若不得(二) 长生一走,将若立刻就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陷入了被子里。 深夜,房内呼吸声渐渐变得断断续续,长生蓦然睁眼,而后披上了外袍。将若今日这一倒,长生分外不放心,因此在他隔壁只是假寐,稍微有些动静就闯了过去。 被子不知何时被踢开,榻上人蜷缩成小小一团。如果说之前的将若是一只煮熟了的大红虾,那现在的他就是冰天雪地里的石头,冷冰冰的。 “冷……” 嗯,还知道冷,没傻就好。 长生迈着大步上了榻,一手贴在了他额头,感觉到了温暖,将若自觉地就蹭到了长生怀里,那只手将隔不隔,就闲在了半空中。 “长生……” 陷入昏迷的少年无意识地梦呓着,长生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冻到了,冷不防打了个哆嗦,眉头紧锁,不知纠结什么,随后又一阵释然。 罢了罢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怕抱一抱? 心里打着鼓,长生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伸手解开了衣带,缓缓褪去了衣袍,棉被盖在身上,他一把抄起榻上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在了怀里,两手相执,灵力轻散。将若躺在他臂弯里舒服多了,但长生一只手似乎并不能满足他,睡梦中的人有些脾气,皱了皱眉,另一只手也抬起。 那只手无意识地在他身前乱动,可正因为这样,长生就被挑逗的要吐血了,不禁按下那只手,冷冷道:“安分些。”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6章 将若也是怕他,让他这么一说,当真乖巧下来,长生松了一口气,闲下来的手将被子裹了裹。将若这体温真不是盖的,想他长生本就畏寒,如此再抱着一个冰块似的人,不禁打颤,可手指还是没松下来。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后,‘冰块儿’的温度渐渐升高,又几乎化成了水,长生又急急忙忙地将被子扔了去。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将若被打扰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忙活着,真是让人一惊。 “长生……” 将若声音沙哑低沉,长生听到了,眉头蹙起,微微俯身,额头相贴,滚烫的温度再次传来,他温声道:“难受吗?” 难受……难受的要命了。 将若睫毛轻颤,微微敛眉看着那凉薄的双唇,呼吸一滞,突然就一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凑了上去。 就如想象中的一样,柔软而冰凉。 将若身子几乎软在了长生怀中,可他手劲却大的很,紧紧缠绕着长生,贪恋地舔着他下唇。 滚烫而又急促的呼吸让长生瞬间有些呆滞,可随后他又回过了神,意识到将若已经侵略性的凑了上来,他当即气得岔了气。 这不像话的东西,居然趁乱撩拨他! 长生神识一放松,将若便压了过来,两人倒在榻上,都闷哼了一声,眼看将若又要压上,长生终于忍无可忍地点了他的穴道。 开什么玩笑,让他这么一个正人君子趁人之危把将若生吞活剥了,想都不要想,何况这家伙如今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诚然,这孩子如今似乎比他长得还要结实。 长生神君眉头一皱再皱,最后将彻底昏迷不醒的人摆在了榻上,看着他安安分分地‘睡觉’,当下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错过了千年难遇的‘造反’机会,就直板板地躺在了将若身侧。 他今晚这一闹并不是什么坏事,寒热一过,这场病不仅好了,连带着体内那莫名其妙地蛊毒也没了,一想到那蛊毒,长生眼底掠过寒光,不管背后人最终的目标是将若还是他,都不可饶恕。 将若醒来后,掀开了竹帘便看见他躺在庭院中的睡椅上,右手还捏着一张信,眉头轻皱,听到脚步声,长生仰头,嘴角勾起,指间的信灰飞烟灭,“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将若摇头,坐在他身侧,“又要走了?” 长生敛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语气半开玩笑道:“也许世间所有的爱恋都得掺着生离死别,才不至于变成老生常谈的话本。” “长生。”将若颇为愠怒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似有警告。 长生凝眉,心想这小崽子居然打算教训他了,便抬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头,没半点脾气道:“混账小子,对你老父亲什么态度。” 将若瞪了他一眼,绝对不认这个‘老父亲’。 长生看着他这有些叛逆的态度,抿唇一笑,躺下了身子,“将若,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将若背对着他,一手托腮,静静看着天外卷舒自由的云,“不过你下次回来之前我会告诉你的。” 身后人一个倾身就能握住他的长发,长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沉了眼眸,语气带着调侃之意,道:“真没有?别后悔啊,我还打算让花婆婆今日扯些红绸缎子,把洞房布置了。” 将若霎时间红了脖子,回过头来,耳垂也坠着血,结结巴巴道:“瞎,瞎说什么!” 长生松开了他的长发,双手枕在脑后,一脸调戏,“好像不太乐意哦,我当你是想嫁给我的……” 将若一时哑口无言,长生这人,有时就是一朵端庄圣洁的白莲花,有时仿佛就成了个妖冶多姿的曼珠沙华,就像微子清说的那样,他真的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你永远不知道他是真是假,但在将若眼中,他每一分都是真的,于是刚要训出口的话就在酸楚之下化为了温柔,“要嫁也是你该嫁给我……” 微子清说的没错,长生骨子里浸着毒,而将若便是饮鸩止渴。 长生低笑,恰在此时,花婆婆过来招呼他们吃饭,将若一见人便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坦坦荡荡地往过走,仿佛刚才和长生挤在一起的人不是他一样。 长生走在他身后不远处,右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变得惨白,“将若。” 将若回头,缕缕日光刚好打在长生身后,仿佛下一刻,这个人就能消失个干干净净,将若心中咯噔一下,问道:“怎么了?” 长生眉目清秀,稍一歪头,极为风骚地点了点自己的唇瓣,问道:“所以要成亲吗?” 那眼神,仿佛只要将若一个点头,他就能将人扛回洞房一样。 将若红了耳朵,瞪了他一眼,随后跟着花婆婆走了。 当天晚上,将若回了自己房子,在床上滚了几圈才睡了过去,而等到他熟睡之后,长生才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屋内。 今日那封信来于九重天,是天君亲笔书写,急召他回去,再加上微子清前几日的警示,长生或多或少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或许现世安稳过惯了,长生一时竟不想出去打打杀杀,他离开,将若也会随着离开,‘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来了,但是长生却没有一个折中的法子来处理这些。 他手指抬起,一朵皎白如珠玉般的花苞团在将若枕侧,那朵花泛着清淡的香气,长生看着,良久又俯身在他眉宇间如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 “梦醒之后,你依旧是妖界的君主。” 伴随着他的话落下,那朵花白徐徐盛开。 将若做了个梦。 梦里有着红妆霞罗,逶迤拖地,有着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风华绝代,有着合卺美酒,夜雨狂云,翻波滚浪。 只是这场梦究竟遂了谁的一方心愿,却无人知晓。 长生回到九重天时,天君已经候在长乐玄清府许久了,见人回来,倒也没多说什么,长生做事向来有分寸。 “清臣已经从长佑谷回来了,此番汝相与永停共同驻守,可是封印破坏了?” 长生颔首,“大抵如此,具体如何,恐怕还需我亲自走一趟。” 天君没再说话,一掌按了按他的肩膀,而后离开,这下,便是他全权处理。 长生心中闷闷地有些不是滋味,他这纵横天下,为祸六界数千年,却与两人是死活都不动手的,一个是他的头上人天君,不敢打,另一个是他的心上人将若,舍不得打。 若是能动手,长生第一件事便是没理由地将这两人胖揍一顿。 长生这次谁也不想带,坤玉衍晔被甩到了一边,微子清也没知会,唯有一把‘亡命’在不断轻颤,那是将要嗜血的冲动,扶游这个人,千年前是他的敌手,千年后依旧,在旁人看来,他就要有始有终地解决这人。 地灵符在空中打了个弯,做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自动浮上了‘长佑谷’三个字,看着没手没脚,长得个方形的地灵符‘搔首摆尾’,长生没来由轻嗤笑一声,但笑意未达眼底就消散了。 铃铛声响,东方既白,将若已经醒了。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原本还耀武扬威的地灵符打了个哆嗦,‘嗖’地一下,以长生肉眼都看不见的速度蹿进了他衣袖中,与此同时,将若出现在他面前。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7章 ☆、生若不得(三)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还是将若先开了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生抿唇不语,他一直沉寂,默默无言地看着他。将若神色淡淡,尽力压下心中愤懑,一步上前,垂眼颔首,“长生,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为什么要带我去人界?为什么做了那样的事,为什么你会选择封锁记忆?” 他步步紧逼,长生终于不能熟视无睹,微微仰头,不疾不徐道:“我去了一趟魅城。” 将若双手紧握,不免诧异。 他稍微一想便懂了,先前种种,长生已然怀疑,故而去了魅城求证一些事情,虽然明知如此,但将若心中还隐隐带有一丝希望。 万一,万一是他记起了从前呢? “因果报应,从前之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结束,你素来无辜,不该如此。凡尘一世,当足了你心愿,将若,你得我庇佑,灵根清奇,若是好生修行,不过百年便可进入无极之境……”长生这人,皮囊退的也快,人间是另一回事,到了仙界便做回了自己的玄清神君,张口闭口间都是道义,仿佛下凡时的浓情蜜意都是另一个人。 原来不曾想起。 将若听着他的话,微微窃喜的同时又心泛苦楚,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可知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于灵海之中,他曾问过同样的话,将若也给了他答案,可长生启唇,却不知如何说来。 “我想要你。”将若握着他的衣袖,与他相视而望,“从始至终都在想,你是知道的,并且越来越肯定。然后呢?在这孤寂的长乐玄清府里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我的心意,明知我痛,却还要深探……” 长生没有动弹,其实他很想纠正一下他思想里的错误,却又无从说起,便只能听着将若说。 “长生,你清修道法,可以做到无情无欲,但我不能,我的心里始终有一点朱砂。”他用力一拉,将长生的手握住,缓缓勾起嘴角,“你看,你总是如此,不选择甩开我,反而纵容我,任我冒犯着你,你自是云淡风轻,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一点点的挑逗着我,然后又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全身而退,你说你意欲何为呢?凭什么惹起了旁人的情思而自己又心神寡淡,让人心痒难耐,却又无从疏解。” 长生心一跳,继续抿唇,整个身子都紧绷在一起,将若察觉出他的挣扎,却依旧坚持困着他。那双手并不滚烫,却十分有力,将若此时就像一座牢笼,紧紧锁住了长生。 “你告诉我,为何?” “不为何。” 将若低沉着嗓音,微微颔首,“长生,你毫不眷恋吗?” 眷恋什么?眷恋人间那不过十余载的温存?还是眷恋面前这个人? 不知为何,对于将若,长生总是于心不忍,他淡淡扫过两人的手,没有答话。 将若见他不语,心中难受,面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又问道:“长生,你喜欢我吗?” “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打扰你的修行,但又想将你从云端拽下,但是如今,只要你说不,我便会离开,再也不会寻你,从此两不相见,而你却欲断不断的样子,让我很难过。” 他看不懂长生,或许是因为长袖善舞久了,他在感情一事中都可以保持着或有或无的态度,他能办到的,将若办不到。 这一句话带着少有的威胁,几乎就要刺穿长生的心,那绵绵情谊从他的手中传出,长生睫毛轻颤,似乎疑惑,“你很难过?” “很难过。” 将若如实回答,长生沉思,“那……怎样才不会让你难过?” 将若挑眉,突然笑得明媚,“你给我个甜头吃就好。” “甜头?”长生不解,一贯目达耳通且七窍玲珑的玄清神君此刻突然变得傻头傻脑,迟疑道:“人间的那些甜果子你也会贪吗?” “自然是贪的,并且贪得无厌。”他淡笑,又道:“你喜欢吗?” 长生阖上眼,突然像是认命般,淡淡道:“喜欢。” 将若像是早已知道他会如此回答,只是淡淡一笑,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双手,将他拥入怀中,声音沙哑,只无奈叹道:“长生啊……” 他一声轻叹叫长生恍然大悟,长生连连后退一步,拍了拍头,急切道:“不是将若,你先不要同我纠缠这些事,我现在很忙,很忙,真的,长佑谷那里出问题了……” 将若不懂得他这样的手足无措从何而来,上前一步,托着他的面颊,笑道:“长生,你冷静点儿,长佑谷我陪你去,别担心。” 长生眉目淡然,似乎半晌才将自己多重人格内的‘玄清神君’放了出来,平静道:“罢了罢了,你想来就跟着吧。” 将若笑得有些得意,那张符纸见势又跑了出来,身子一卷,躺在长生掌心。 长佑谷,浓郁的死气从地底翻出,吞噬了谷内一切生灵,百会脉处,汝相坐在干枯古老的树枝间,怀揣着拐杖似的东西,流苏摇曳,面上的面具笑容诡异。 见长生同将若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惊奇,翻身下来,似乎在笑,“您来了。” 长生眉头一皱,进而手指抬起,地底黑气之中掺杂着一丝血色,从下攀到他指尖,“有人在开启封印。” 汝相不语,歪着头蹲下,他手指间有温润的光泽流动,在这污秽之地透着圣洁,只是长生知道,他召唤出的东西并不那样。 想都没想,长生便飞身逼近,汝相被迫中断了仪式,整个人如风般后退,右手依旧在半空中虚画,须臾,便有骷髅爬出。 将若上前将人往后一拽,而长生原本站着的地方生出一股黑影,黑影一分为二,化成骨架直扑而来,将若徒手将其震碎。 “你去做你的事情,我来拦住他。”将若在他耳边速语,伸手将人推了一把。 长生手下符纸成绳,将面前的骷髅全部绞杀,脚下随处一片土地都会埋着成千上万的枯骨,源源不断,汝相手杖立地结印拦住了将若,他抽身又闪现在长生面前。 两人几千年前便交过手了,因此汝相知道,在这人面前稍有松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身后幻影飞舞,一团魂灭鸦聚拢,替汝相挡住了长生一力。 长生步子落稳,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人,唇角勾起,“今日都出手,未免太认真了些。” 汝相手指一抬,白色拐杖飞身过来,流苏洒下一堆不知名地粉末,下面的骷髅立即像是被刺激到了,骨头脆响,他道:“您毕竟是第一战神,不敢马虎。” 长生负手而立,“你们两人来拦,那谁在里面?我都不知道扶游居然还有什么深交的人。” 永停合掌,身子一个虚晃至他身后,冷冷道:“无可奉告。” 以两人之力,都不敢正面对上长生,而此时前后夹击,长生毫不着急,侧首右指一点,制住汝相的拐杖,左手成掌结阵,看向永停,不急不缓道:“化身重行,设计聂良,今又死守长佑,这六界之内,还有谁敢当着本座的面为虎作伥!”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8章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低斥出来的,长生手掌一合,身子晃了晃,“将若,看住这里。” 他目光冰冷,将若手中妖火烧尽周身枯骨,随后蔓延在两人身侧,挡住了他们的步子,长生看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本座倒要看看,何人如此放肆。” 他身子消失不见,汝相一屈膝就要跟上,于半空中突然被挡了回来,将若站在他们面前,右手托着狐火,身后白狐化影,似要遮天盖地,他笑道:“长生之路,尔等也敢阻拦?” 黑影如蛆附骨,将长佑谷一切生灵都耗干了精气,长生来到那断壁残垣之所,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长生眯眼,对那人有些熟悉。 “苏未眠。” 那人回头,右手还握着一个琉璃瓶,笑得风轻云淡,儒雅温润,“玄清神君,别来无恙。” “解封对你有何好处?” “并无多少好处。” 苏未眠敛眉,转着手中的琉璃瓶,长生目光一定,突然发现他脚下踩着断断续续的血阵,画得凌乱毫无章法可言,叫人很容易忽视掉。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冷冷看着苏未眠,“将若身上的毒是你下的,也是你诱骗他出来寻我,而后拿到我的血,便是为了今日。” 苏未眠笑,掌上的琉璃瓶突然掉落,最后的血溅洒在脚下,那阵法像是活过来一样,熠熠生辉,“这也是迫不得已,谁让玄清神君的凡尘之血没多大功效呢?我这才铤而走险,做了取神血这般大不敬的行为,哦,对了……” 他突然抿唇,右掌托起一团白泽,“听闻玄清神君失了记忆,未眠冒昧寻回这些,便当做见面礼了。” 长生看着,步子后退,他并不会相信任何人捏造出的过去,“这记忆为何要给我?” 苏未眠转着那光泽,手指突然一用力,只见那东西瞬间如镜面一般破碎成千万片,嘈杂之间,长生听他道:“既然是回忆,那便是用来伤人的。至少,在将若出事的时候,神君大人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有了牵挂的玄清神君与人界颜于归并无区别……” ☆、生若不得(四)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lt返回gt ☆、死当别离(一) 皎月流华,阴阴枯木林中魂灭鸦啼哭,土地翻开,一具骷髅翻出,手指攀住了汝相的脚腕,一个用力,指骨就穿透了他的血肉,那人带着面具,看不清神情,但指尖却安稳停着一只白蝶,恍惚之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你平时就是这样豢养它们的?” 汝相抬头,无奈地笑了一声,“您怎么又来了?” 他话音未落,手指一个用力,方才还扑闪羽翼的蝴蝶灰飞烟灭,“王并不在这里。” 长生坐在他身侧,骷髅有些畏惧他的气息,缓缓缩在了地下,他问:“那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 汝相说完这句话便陷入沉默,他颔首,指间不知把玩着何处来的手骨,那手骨干净,还未泛黄,像是刚剥下来不久,长生看了几眼,最后倾身掰开他的手,“天资聪慧这个词不是瞎掰的,若本座先一步找到开智前的你,怕不是今日这个局面。” 汝相身子轻颤,随后笑着,“我本待罪,殒身碎首亦不过分,何能显居您之荣位?” “汝相……”长生轻叹,“事到如今,你若回头,上君一位依然是你的归宿……” “大人,您不是我,不要替我妄加置论。”汝相突然打断了他,长吁一口气,平静道:“您要一个终日以馒头果腹,生水解渴的人去细嗅漫山馥郁,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抱歉,是本座多言了。”长生抬手,似乎想要摸摸他的头,却被汝相一躲,“可你这样……终归是在逼本座下手。” “怎么可能有哪一天?”汝相淡笑,面具下的眼角也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他道:“不会有您为难的那一天。” 汝相说完便起身,他惯来是一身惨白衣衫,又看不清面容,总是给人感觉很淡漠,地下骷髅攀上了他的肩头,汝相伸手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骨,无睛之眸不知看向了哪里,话却是对长生说的,“他们人如今在狱影山,您要找的话还是亲自走一趟的好。” 汝相的身影在空中散开,长生还没起身,耳边一阵嗡鸣,紧接着便是微子清以泼妇骂街的架势吼道:“玄清!我天嘞!你赶紧来一趟云中之地!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 千里传音连用了四个感叹,当真是危急万分,长生弹了弹衣袖,缓缓道:“怎么?碰到苏未眠了?” “屁!”微子清顿了顿,喘过一口气,“刺激啊!比碰到苏未眠还刺激啊!千万‘人儡’!你说这是要被炼化成什么阵!” 微子清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惊一乍,长生将他的给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才不咸不淡地给了一句:“地灵符到不了云中之地。” 远方的人似乎也愣了愣,自己嘟嘟嚷嚷了许久,才道:“西南!西南!给地灵符上写下西南!我出来接你!” 长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随后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长佑谷。 人儡,是人也是儡,这种家伙杀不得,也活不得,虽说微子清的‘千万’形容有些过火,但若云中之地真有几百号人儡,那也是棘手的很。 清风徐来,吹皱了一江春水,上百号人儡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被扔在外面,也没人看守,是以微子清便戳着其中那一脸横肉,大大咧咧道:“哎,你说整这么多人儡能做什么?打天打地?” “一叶障目。”长生放了下试探的手,错过几个人儡走了出来,“如果操控者是苏未眠的话,那证明他如今并不在这里。” “不在?”微子清蹿在他身后,双手抱着后脑,“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回去吧。” 长生摇头,“难得来了一趟云中之地,一无所获可不是什么好事。”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19章 微子清看他,随后指了指那似乎要藏进云端的别宫,“别告诉我你要过去!” 那可是堪比黑山老妖大本营一般的存在啊! “探一探无妨。”长生目光清净,“你先回去吧,留在这里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完,他也没理会微子清的间歇性炸毛,一个虚晃就消失不见。 远处泉水淙淙,看不清源头,像真的是从天上淌下一般。 云中之地不比魅城,这里清净的很,但清净之下藏着什么,无人可知,千尺仞之上,坐落着神秘莫测的云宫,长生逆流而上,眼看就要抵达,右手侧不远处突然掉下一个孩子。 那当真是一个孩子,至少凡人的气息还是很明显的。 长生脚下一个用力,右掌抬起,隔空托着他坠落的身子,而后徐徐靠近,抱着他在陡崖上站稳。 这孩子还没昏睡过去,看了长生许久,而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外来者,出去。” “你不是外来者吗?” 那孩子漠然地看着他,初阳映着他的眸子变得浅灰,那一瞬间,长生看到他眼底深处不断翻涌的幽魂,长生突然问:“你是临都人?” “不是。”他面无表情,随后仰头看着上方,仿佛在思考着怎么上去。 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默默站着便让人内心发怵,长生向他伸出了手,“我先带你上去。” 他看着长生,也知道自己没法子上那么高的地方,便寄出了一只手,长生抱着他,一个屈膝跃起,空中突然挥来一道青藤,长生神色凝重,皱眉倒退了几步,哪知人还未站稳,脚下石头又爆开。 等到稳稳站妥后,人已经远了本来的距离数十丈,长生看着云顶之上的宫殿,觉得有些牙疼,“这里寻常便会有这些机关吗?” “不知道。”怀中孩子摇头,指了指远处,“你可以走那边草道,上次他们走那个地方就没问题。” 长生看着数十丈远的地方,脑仁儿子直疼。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将人放在了地上,那孩子目光依旧深邃,定定看着他,“你来这里找人?” “不是。”长生答。 他仰头看着长生,不再多问,转身就走,清冷的云宫就在不远处,那个孩子似乎也是要往那个地方去。 长生突然嗅到一股阴暗而又潮湿的腐败气味,还未来得及出口提醒前面的人,脚下突然一阵轻晃,紧接着自己先失足摔了下去,得亏他反应还算迅猛,顺道抓住了同样掉下来的小人。 这日子,出门忘看黄历了。 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森然寂静,洞天上下以石柱相连,长生大致看了眼,认为这可能是按照八卦阵排列的,玄铁所铸造的链子作为系点,石柱不知汲取这哪方灵气,竟泛着寒冷的蓝泽,正中央的石柱周围结着红色咒阵,上面爬满了血色铭文,那里还坐着一方巨石,巨石之上似乎睡着一个人。 四周很安静,身边原本一直沉默的孩子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召,一步步地往阵法中走。 “喂。”长生不放心地跟了几步,脚下突然立地生出荆棘,他蹙眉,随后了然。 他就说云中之地这么大的一个‘禁地’怎么可能随意就扔了自己进来,现在看来便是那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连带着自己罢了。 随着那孩子的步步逼近,阵法内的铭文像是活了过来,红色光泽越发鲜艳,那个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长生背对着他,却见他浑身发抖,忽而哽咽,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会哭……”他语气中难掩悲伤,随后跪在地上,一手摆着眼泪,断断续续道:“那个人……是谁?我为什么心疼他?” 长生敏锐地听出少年语气中的惊异,出口问道:“他是谁?” 那孩子闻言回头,一双眼睛已经不能聚焦,双目迷茫,像是回答长生问题的并不是他,“我心疼……那个白衣人……” 长生皱眉,步子刚要前移,洞内的锁链突然颤动不宁,随后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掠下,长生毫不犹豫,双手结起繁琐的咒印,与白衣人一掌对上。 灵力爆开,整个山洞都有些承受不住,巨石滚落,却并非笔直砸下,长生步子后撤,那个孩子已经被女子抱到了远处,他一手背后,揉了揉发麻的指尖,面色一暗,“苏未眠,本座当真是小瞧你了。” 这样的实力,怕是扶游一人也难抵挡,委屈在三君之中,当真是折煞他了。 长生目光移到那阵法中沉睡的人身上,低声说道:“本座没猜错吧,临都的人是你杀的,而召唤回的灵魂一部分在那个孩子身上,余下一部分留在了本体中,这才成了不伦不类的人儡,被你扔在了外面。” 苏未眠依旧是那千万年也不曾变过的温润笑意,“早知玄清神君心思缜密,千防万防,还是让您发现了这个地方。” 长生右掌凝聚汹涌灵力,苏未眠淡笑,双手合在身前,两人不由分说地再次纠缠在一起,但接下来再怎么毁天灭地的招式都没能让这山洞动摇分毫,一旁的荼华将人放下,结界支撑着整个山洞。 阴阳两气交融汇聚在眼前,长生突然顿步,道:“‘焚道’?你为何会这东西?” ☆、死当别离(二) 长生如何不知道他如今的招式! 尽管样子不太一样,但好歹是长生亲手写出的‘邪魔歪道’,虽然入了仙途后被他摒弃已久,但他还能不清楚这些套路的根本? 苏未眠的衣袖翻开,手指在空中虚画,“多年前曾有幸得见玄清神君真笔,一时好奇,私下便临摹了数年,终求真谛。” 真不真谛的,长生先是不知道,他此刻只能确定一件事情,传说扶游被封印后才有了三君分立的局面,如今看来,当时苏未眠根本就是装的无名小卒,他分明隐藏颇久,甚至在扶游之前便存活于世,而且利用所有人在下一盘棋。 算无遗策,韬光养晦数千年,心思如何可怕! “那你究竟为了什么?这个天下吗?” 苏未眠抿着唇,压了压笑意,喃喃自语:“未眠何来此等雄心壮志……” 他想做的,自始至终不过是让那人醒来看他一眼罢了。 他的心念似乎不稳,洞内的灵力也开始躁动,长生步子一退,苏未眠立即察觉,贴身逼近。 长生一面接着他的掌风,一面还有时间在脑子里搜刮一些东西,也亏得他这几千年来看的书比较多,“上古有载:其术食灵,借三魂七魄,阴阳宿体,有阵定守,食之肉骨,可活亡人。” 苏未眠看他,长生指了指阵中,接着肯定道:“你是要复活那个人。” 食灵乃阴邪之术,也不知从何时何地流传了出来,单凭两三句记载便已经被列为禁术。食灵运转的前提便是亡者无魂,是以施术者便需从千万人中寻找到与亡人有关系的魂魄,这种魂魄很可能早已入轮回几世,但却被强行召回,再借以本身作为宿体,然后……食骨吞肉,让亡者借着宿体重活于世。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0章 这个法子,乍听下去是情深义重的,可就是为了一个人,却要陷万千人于绝路之中,破坏轮回,违背天地法则,已经是不可饶恕,更何况还有食骨吞肉如此违背人伦纲常的做法。 苏未眠白色衣袍被染上了异色,他眯眼打量着长生,那一瞬间,在他眼底出现的并非是长乐玄清府的主人,而是当年那个为爱痴狂的凡人,他问道:“玄清神君,若死的那个人是将若,恐怕您也不会用如此龌龊的术法去玷污他的灵魂吧……” “我要做什么,如玄清君这般霁月清风的人怕是永远也不能清楚,不过诚如您心中所想……”苏未眠话一顿,身子晃了晃,长生下意识侧身,白影自眼前闪过,风刃在脸颊上划下一道伤疤,血珠滴落,他本人又停在了原来的地方,笑道:“这件事情还得玄清神君帮忙,是以我伤不了您多少。” “哦。”长生抬手摸了一指血色,客客气气道:“那我先谢过君王了。” 苏未眠抿唇一笑,长生报之假笑,步子后移,再一个虚晃,人就离开了云中之地。 荼华一松手,洞内恢复如初,而苏未眠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身子往前一栽,并未倒下,荼华刚一抬步,那人便抬手制止,转身往阵法中走了几步,他并未靠近那巨石,只这样遥遥看着上面睡着的人。 “我迫切地在这万缕千丝中寻找着你的牵绊,可真真正正找到后,却没想到竟是近乡情怯。”苏未眠苦笑一声,他千般万般地想要靠近,整个人却犹如被钉死在了原地,最后十指握紧,转身后又是一面云淡风轻,对荼华道:“那个孩子留在这里不必管了,玄清此一番便有所察觉,你立刻去狱影山,照之前所说的去做。” 微子清四仰八叉地躺在软垫上,看天看地,最后看向了那一抹黑影,忧心忡忡道:“我说……你都这么不眠不休地看了三日,有个屁收获吗?” 遥遥书架上的人立即甩了一本书册在他脸上,微子清堪堪躲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俊颜,然后瞪了一眼施然翩翩落下的人。 长生挑了几本能用的,随手将玄牌扔了给微子清,命令一般,“过去还了,我且先回府看看。” 微子清抓着手上的玄牌,一个翻身跃起,炸了,“我在你心里就跑路这点儿利用价值吗!” 长生顿步,抬手皱眉挠了挠腮帮子,前个时日苏未眠下手留下的疤痕已经变得浅淡,但距离近些看还是能瞧见的,长生沉思许久,“那你现在立刻向天君调派人手去困死狱影山,苏未眠可能已经派人过去说服扶游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们祸及人界。” 微子清摩挲着下颚,心想这才算是个像样的任务,虽然不比他躺在长乐玄清府里舒服些,长生又道:“对了,还有将若那里,你记得……”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微子清一脸色咪咪地表情下又摆手离开,“算了,那边我亲自叮嘱一下。” 狱影山同云中之地勾结,魅城自然不可幸免,怕就怕将若那家伙没头没脑地和扶游他们死扛了起来,长生想,自己还是亲笔书信一封给他才好。 狱影山被封的第三日,扶游带着汝相和永停毫无征兆地失踪了,于是微子清又顶着大太阳跑路,长生这次倒是好心地从天放神府给他提了一坛子清酒,看这人半醉不倒后又坐回了原处看书。 “喂,你看这么久看出个因为所以然了没?”微子清一手托腮看他,一手环着酒坛子,“这件事我可是打听过的,扶游被封印前可压根没苏未眠这号人物。” “没有,不代表不存在。”长生放下朱砂笔,而后将手中卷宗摊开,手指扣着其中一行,“在上古文献内,‘化妖’的有效记载左右也不过这一句话,后来的大部分都是瞎编乱造,无稽之谈。” 微子清倾身眯眼,手指挠了挠乱糟糟地长发,道:“唔,非妖道者入妖道皆为化妖,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就像你,自魔入仙,可是苏未眠这个有些不太对劲,凡人灵力低微,或寻求长生苦追仙道,或心存执念陷入魔道,这能成为妖道者,岂非命数使然?” “一半命数而已。”长生合卷,想起那日云中之地所见,神色便有些凝重,“以往日所见,剩下一半原因,估计是苏未眠‘死前’因怨被迫化妖的。” 而他的怨念,归根究底便是同阵法中故去的人有关。 微子清突然噎住,摇头唏嘘不已,按说凡人命数不过百,寻常者死后也就盼着个轮回投胎了,何以怨恨,才能逼其放弃了轮回,走上了化妖绝路。 不过唏嘘归唏嘘,此人的行为却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对了,扶游既然出了狱影山便必然会回来寻你报复,你家将若呢?不让他回来帮忙吗?”微子清一合掌,又突然问他,按照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再加上他对扶游的认识,这家伙该不会如此安静地藏起来等长生才对。 长生半晌才理解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准备将这些散乱的书卷放回去,刚一转身,后面的微子清突然地扯住了他的后领,长生一个踉跄,险些被他勒死,那些上古藏书就十分不值钱地落了满地。 微子清牵了牵嘴角,大抵是没想到富有仙界第一战神的长生居然这么‘弱不禁风’,于是他在面前人阴冷的眼神下干咳了几声,俯身帮忙拣了几册卷宗,看着那人摆好后,又道:“你为什么不叫他回来帮忙呢?我瞧着那狐狸还挺厉害的。” 长生头也没回,道:“他是妖界之君,干什么要为了这点儿情谊来帮助整个仙界?不划算。” 微子清心道有什么不划算的,把仙界的祖宗都折给他了,还能不划算了去? 他清了清嗓子,八卦心再起,“其实至今我都没有明白你怎么喜欢上那个狐狸团子的?就算有过几世露水姻缘,但以你寻常的性子,对于颜于归这个凡身,不认便是不认了,还能被讹住了不行?” “于心不忍。”长生答的毫不含糊。 “呦。”微子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乐呵道:“难不成真的很喜欢?来给我说说,怎么个喜欢法?” 长生手指卡在书架上,闻言久不回答,倒真像是思考的样子,微子清等不到他回话,都能被酒鬼虫摇晃地睡了过去,手刚一撑上桌子,却听他淡淡地说道:“大抵就是在外胡天说地满嘴谎言瞎扯淡,而在他一人面前就是个哑巴,得装作干净到皎如日星的样子……” 微子清手一滑,下巴猛然磕在桌子上,磕得‘神魂颠倒’,然而这位祖宗还未打算放过他,回首笑得明润,还扣给他一个牌子,“用你的话就是如此了。” 微子清双手合十,险些以头抢地,大呼道:祖宗,祖宗诶!我错了,我不是情圣,你才是! ☆、死当别离(三)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正在捶胸顿足的微子清蓦然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长生执卷回眸,神色依旧,“上次书信送去魅城已久,却并未有任何答复过来。” 微子清看他,“所以……” 长生挑眉,“你说扶游如今行踪不定?” 微子清点头,随后一脸错愕,什么未定!他的爪子怕是早已经伸到魅城了! 长乐玄清府的铃铛突然疯狂地响了个没完没了,微子清大惊失色,前脚还未踏出殿门,外面突然一阵爆破声,铃铛碎了个全,而后一柄利剑从他头顶掠过,长生侧身,利剑斜入墙内。 微子清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摸了把虚汗,看着长生,“他写了什么?” “邀我在狱影山东南百里外一见。”长生手指扯下剑柄上的红色布料,微微在指间摩挲。 微子清抬步就转身,“我马上找天君调派人手……长生?” 他突然停住,因为身后人突然低笑了几句,那笑声并不自然,像是从喉咙中生生挤出来的一样,微子清迈前一步,“你别这样,那狐狸定是没什么事,只是一块布料而已,天下多的是。” “我并没有担心他,这一点儿事情将若自然可以应付。”长生指间的红色布料灰飞烟灭,他手屈伸了几下,眼中似有阴郁,“扶游这个家伙,封印数千年也没个领悟,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座的底线。” 长生的底线是什么?三十二天的安稳!不论过往如何,长生如今毕竟是三十二天之主,扶游这次居然将手伸到了他的境域内,而且瞅长生这神情,扶游这次的行为恐怕不能单单用‘骚扰’一词来形容了! “他既然敢闹,本座奉陪便是。”长生抿唇,嘴角是寡淡的笑意。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1章 微子清心突然狠狠一紧,有些不习惯他这个样子,任谁也不敢轻易将玄清神君联想成一个睚眦必较的小人,可他骨子里就是这样无疑。 狱影山东南百里外,向来公私分明的玄清神君整装而行,稳步缠着寂静虚假的林子里走。月色隐隐,四下昏暗,这对长生来说是亲切的很,他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 冷静之下,再细数这余下没怎么被‘篡改’的记忆,长生突然发现,扶游同他,还是挺熟的。 其实长生此人的半生过得也是很跌宕起伏,用微子清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戏剧化’。 在长生还未入仙界之前,他便是魔界‘散人’一个,后来同魔君打了一架,才一战成名,有了后来风光,其实要问那个打架原因为何,长生还真是记不清楚了,迷蒙中好像是为了争执一条道路谁先行的问题,但他私下以为自己不可能这般无聊,所以打心底就否定了这个原因,也是那次之后,他意外地碰到了微子清。 当时的微子清刚入上君,本来是要去自己境域任职,却中途摸混来了魔界,而后与长生戏剧性地碰面了。 长生后来想,自己约莫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得罪了诸天神佛才能结交到微子清如此的奇葩,在魔界惹麻烦让他擦屁股这种小事就不必言说了,有次还人小胆大地捅了冥界的禁地,这才有了后来他前去营救而被冥界囚禁,终归被带上九重天的事情。 事后想想,长生都忍不住搂了自己一巴掌,干嘛耍贱地要跑去冥界救人!凭九重天同冥界的关系,天君还不是随便点个头那人就被放出来了!而自己却自讨没趣,别说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刚被困在九重天上时,微子清还不时去求求情,结果时日久了,那家伙完全像是被扔进忘川河里刷洗过几百遍似的,动不动就跑过来给长生洗脑,说仙界怎么怎么个好,让他赶紧弃魔从仙。 长生此人,虽说早年在魔界混得不怎么样,可后来凭借着异于常人的悟性,修行渐高,也是过得风生水起,力量强了,也就没人敢再束缚他,外加上他本就偏好自由,几百年没个踪迹委实正常,是以一想到仙界的禁制,他整个人就浑身发颤,打死也不屈服。 后来天君觉得这人实在是个硬骨头,没法啃下,只好带着他回了魔界,打算拜访一下魔君,让他好好教化一番,谁知魔君得知天君意思之后,二话不说就同意将人绑走,这般随意地拱手相让倒是让天君一愣,但愣归愣,他还是毫不含糊地将人拖了回去,硬生生地将人‘逼良为娼’。 长生刚以魔身入仙途时,依旧是一副纨绔不化的样子,知道自己出不了长乐玄清府的结界,便整天躲在府邸,阴沉沉地气息将好好的一座仙府毁了个大半,天君见不得那副鬼样子,当即将人又打包扔到了西域佛门内清修。 对此,微子清幸灾乐祸了数十年,他日日夜夜盼着能见到一个吃斋念佛、秃顶臃肿的玄清神君,而后便听闻那家伙从魔界滚到了人界,活生生被天君揪了回来。 据说玄清神君被逮到的那日,他正蹲坐在人家佛堂门口啃着香酥肉饼。 其实微子清一直不太明白天君为何如此执着于长生,非得将他摁死在仙界才好,后来有一日,他便大着胆子问了。 天君意思很简单,长生此人由魔界低级死魂所化,生本卑贱,按说如此魔物,再怎么强大也只能混迹在死魂之内,可长生却是个异类,他神有所归,所以从死魂这个轮回中跳脱出来,无需多想便步步晋升,他升的快,生的也快,是以天地法则于他便形同虚设,这样一个人便是个香饽饽,若不及时教化便会陷入困境,被心神蒙蔽,若及时引导,前途无量。 尽管日后微子清也没发现他‘无量’到哪里去,但不得不承认,天君为了长生这个家伙可谓是操碎了心,微子清都没见过他对自己儿子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过。 再次被逮捕回来的长生就安分守己了很多,整日就在府邸里做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但对于三十二天的事务也处理的毫不含糊,便是恪尽职守,尽管微子清很是质疑:他装的可能性大些。 后来妖界腾空跃出了个妖皇扶游,祸及人界,仙界不得不插手干涉,最后反而受了大创,天君又不可能擅自离位去处理,一纸命令下达长乐玄清府,刚安生不久的玄清神君又被调了出去,直到扶游被封印后,众仙才知,那个时候的玄清神君正在闭关,准备飞升阶品,那一纸命令阴差阳错地将他钉死在了‘神君’的木板上,自此以后,神力不减不增,却依旧是仙界第一战神,旁人看来,也是憋屈的很。 天君有愧,那段时日恨不得做到有求必应,可长生已非昔日之人,扶游被封印不久后,于长生指间便生出了隐隐红线,其实位列仙班后再生姻缘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怪就怪在长生此人先前就得了月老一卦,叫做:命犯孤鸾煞无妻。 你说生出姻缘线也就罢了,命格不好也就罢了,偏偏那节姻缘线还有始无终,牵连的另一方是谁,姻缘薄子上写的都是含糊不清,彼时的长生唯恐有异象突生,二话不说就将那条姻缘线给废了。 姻缘一事,说来含糊,虽然天君至今没有明白那人是怎么扯开姻缘线的,但长生毁坏姻缘线这一做法显然是胆大包天,九重天上雷劫震不住他,那还有天地法则! 就在天君苦苦寻求法子要替他躲过这一劫时,妖界突然动乱,仿佛看到了什么契机,月老立即上书启奏,不管不顾地将玄清神君踹了出去补洞。 而后便有了获罪历劫的事情,获得是什么罪,对于天君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只要一个把长生推到轮回中的理由。 十世转生,填补天责。 而将若的意外出现,更是填补了原本空洞的姻缘线。 或许长生根本没有想过……不,醉酒后的他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大手一挥就能挥下一个双修道侣出来,而如今人已然缠上,要么杀了,要么生生世世纠缠,长生自认为做不了前者的狠心,就如同他当年只是单单封印了扶游一般。 当年一事,天君暗令其实是杀无赦,但他没料到长生在闭关,于是,拖着一身内伤的长生便草草到了妖界,后来真正同扶游决一死战时,便没讨到多大便宜,两人重伤后,扶游意图逃亡,却最终被长生半路劫住,打入如今的长佑谷中,事后长生回玄清府想了很久,为确保无误,再次下界以一半仙力为媒介,将沉睡的扶游完全封印。 长佑谷起初并不叫长佑谷,那个名字是后来得到的,微子清有时都不禁觉得好笑,一个封印妖皇用的地方还取个如此吉利的名字,只有长生自己知道,他当真是希望那地方长长久久地存活着。 封印完扶游后的长生失了一半神力,若五千年内那人苏醒,诸界虽不至于到束手无策之死地,但也是浩劫一场。 所以长佑谷与其说是救赎,倒不如说是六界的一场喘息。 ☆、死当别离(四) 等到长生真正抵达约定地点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晨露寒凉,越往深处走,便越是死寂,偶尔也会有几只魑魅魍魉趴在树干上看他,却不敢上前。 一抹黑影飞来,长生驻足,眼睁睁看着那玩意儿幻化成一只富态的魂灭鸦,随后抬手,富态鸦大抵真是胖的没形了,它落在长生手掌上打了个滚才生生坐稳,而后吐出一张纸。 那纸上草草写着两个字:勿来,速回。 虽然笔迹看不出是何人,但长生抱着脚趾头都能想出,那纸化为乌有,魂灭鸦这才堪堪起身,忽高忽低地往深处行。 坐在枯枝桠间的汝相略微颔首,便知这位大人又将他的话当了耳旁风,像模像样地落下,与永停左右而立,而那只本呆头呆脑地魂灭鸦见了永停突然一个激灵,随后飞速落在她肩膀。 长生胆敢肯定,永停的左右肩就是那只魂灭鸦砸出来的。 永停低笑,“没想到玄清神君当真敢来。” “有何不敢?”长生挑眉,“扶游呢?他不是约我一战吗?临阵脱逃?” 永停低声笑得怪异,下一刻,她同汝相身子都一后掠,身后一阵森寒,长生不慌不忙地偏了个身子,剔透的冰刃横在两人之前,他笑了笑,“扶游,封印千年,你还是没个长进。” 扶游的笑声像是从喉咙间挤了出来,他整个人都犹如泡在冰窖里似的,呼吸都能结成一层霜,“长生,今非昔比,你已不如当初,倒不如好好想想,同我回去双修如何?” 他当真想啐扶游一口,两人恩怨颇深,一见面能说出两句话都不错了,汝相和永停躲得远,唯恐被波及到。 长生手上如今没什么称心如意的兵器,但他对一身神力倒是运转自由,浓浓的戾气碰撞上细碎的白霜结在枯林,扶游如影随形地逼着,黑衣翻滚,仿佛要淹没一切。长佑谷虽说是封印,但如扶游此人,睡上个百年也就醒了,因此休养生息后便有些棘手。 两人在林子里交手数百次,一时竟难分上下,长生足尖点着枝桠,十指结印,挡住了扶游的步伐,而后右手下划,一道红黄隐隐的符绳便横在半空,符绳穿过结印,径直袭向扶游面门。 扶游冷笑一声,手指抬起,身影一晃,符绳转身回来,长生凝眉,整个人后移数尺不止,余光瞥见了扶游上扬的嘴角,他心微微一颤,只觉得不好。 长生落地,符绳打了个弯,如蛇一般缠绕在他周身,与此同时,地底钻出一股阴冷黑暗的气息,凝聚在长生脚下形成古老的阵法,黑色铭文浮现,映得人面容模糊。 长生自认为翻过的禁!书没有千万本也该有上百本了,可扶游此时结下的阵法却有一股他看不透的运法。 视线模糊之前,扶游落在他面前,幽幽道:“长生,我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2章 所以知道他能躲闪在何处,提前设印,长生不禁诽谤:我爹可能都没有你了解我? 阵法连接的另一端是黑暗,也是虚无,长生不知道扶游是怎么挑出来这个地方的,但用来囚禁人却是再好不过,周围寂静地可怕,偶尔会有铭文运转的声音传来,伸手也就可见五指了。 长生大抵已经在深渊里待久了,这样的黑暗对于长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脚下的阵法发着微弱的光,仿佛下一刻都能咽气过去,但它又毫不犹豫地抽取着长生身上的神力,长生突然郁闷,恨不得此时就撒手人寰,一句话福至心灵:三千界内,横竖都有千万人往复,死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 长生不必凑什么热闹,什么妖魔鬼怪的,也不是要他一人扛,他如此自暴自弃地想,甚至为扶游下次来能看到他横尸一条而感到兴奋,而这诡异的兴奋持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没了。 黑暗之中有一点朱砂。 长生心神一清,突然想起有个人不能丢。 那点朱砂渐渐逼近,从指甲盖大小起,不断生长,从懵懂孩童到清秀少年,最终以惑世容颜站在了长生一丈外距离。 那是汲取他神力而出现的幻灵,长生仰头看他,他以往并未仔细留意过将若的面貌,如今这个以心幻化的人唐突地站在他面前,长生这才发现,他心底对将若是清楚的很。 “过来。”他微微抬手召唤那个幻灵,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长生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尽管他这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那点朱砂也只是越来越浓,但微子清若是在这里,还是要不由分说地扣他一个‘痴汉’的牌子。 长生心念非常人可以比拟,他以往走的算是邪魔歪道了,修行路上,无可避免一些鬼魅魍魉侵入心神,但他素来手段狠辣,在心魔尚未完全成型时就将其掐死腹中,因此对于这些扰人的幻灵,抬抬手指间就扭转了局面。 ‘将若’近乎乖巧地走了过来,而后跪坐在他面前,大眼瞪小眼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手,只可惜幻灵本是虚无,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长生的脸。 那一瞬间,‘将若’的面色有些古怪,随后像是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忌,又颔首将手摆好。 长生不自觉地便颔首抿唇笑了起来,以神力为媒介,不轻不重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轻斥道:“调皮。” ‘将若’茫然抬头,长生指间神力再聚,“小崽子。”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神力聚个没完没了,而身下的阵法也肆无忌惮地贪婪着。对此,长生毫不在意,便是些神力而已,还能有一个‘将若’好。 眼前人是由长生心念所化,因此眉目之间少了些妖媚,反而同长生一样,多了肃穆,长生看着他,心想这次若是能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就得将人睡了,否则那天要真跟人跑了,他找谁哭去? 长生大抵就是个怪胎,在黑暗之中又不知变成了个什么人,总之不再是九重天上的玄清神君,更像个市井泼皮小混混,他无聊地同幻灵玩,尽管都是自言自语,幻灵体弱,每每将要消散时,长生又会渡给他许多神力,简直比对将若本人都好个千万倍。 他每日自言自语,数着日子过,觉得扶游可能已经将他关了一个月了,阵法已经消耗了他大半神力。 长生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长吁短叹,问‘将若’,“你说我要是死在这里,第一个人过来收尸的人是谁?微子清?扶游?或是其他仙门弟子……嗯,其实我觉得苏未眠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当然你来更好,要让这些个外人替我收尸,成何体统?” 他最后一句话又带了点儿怒意,眉头轻蹙,却好看的很,一旁的‘将若’跪坐着,一双眸子自始至终都放在他身上,眨也不眨。 长生右手托腮,左手大拇指将余下四指掐了个遍,突然眸子一沉,严肃认真道:“将若,本座问你个问题……” “爱过。” 他还没问出口,便先自答一句,随后哀痛地摆了摆手,再扶额道:“谁问你这个了?你好歹一介妖君,就不能有些志向吗?脑子里一天装的都是情情爱爱,成何体统!” 长生突然仰头,一双深情的眸子里诉说着万般温柔,郑重其事道:“将若,你喜不喜欢我?” …… 回答他的是寂静的黑暗,长生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意,而这笑意还未凝结,他眸子突然一暗,方才的浓情蜜意仿佛被狗吃了一样,‘将若’被他残忍无情地烧毁了。 与此同时,远处轰隆一声巨响,黑暗被粉碎,虽然外面是阴天,但长生被关的久了,再加上眼睛本来就有毛病,此时更是目不能视,凭着感觉躲过了拦腰切来的一道利刃。 扶游阴冷的笑声传来,“长生,没想到关了大半个月,你身手还是如此敏捷。” 长生此刻是完全瞎了,睁开眼睛也看不见什么,虽然知道自己这时的形象一定糟糕透了,但他依旧负手,站的霁月清风,语气清淡,“承蒙关照,本座这些时日过得很好。” 扶游恨得牙痒痒,仿佛下一刻就能扑上去将人撕碎,他一个倾身逼近,长生皱眉,眼瞎的自然反应慢了半拍,而后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扶游手下用力,手背青筋暴起,而那人就像个布偶娃娃一样,只是红了脸,半点声都没出,“玄清神君真有骨气,也难为那些人不远千里来救你了。” 扶游松开了他,长生抬手揉着脖子,一时间想不到是何人来了。不过要是将若……倒是可以趁自己尸骨尚存娶回家好好宠着。 长生感觉四周罡风翻起,他步子后退了些,尽量远离了扶游,体内仅存的神力全部凝聚指尖,化为一道森冷的长剑。 “长生!” ☆、死当别离(五) 将若? 长生万万没想到他真会找到这里,原先那什么‘娶回家好好宠着’的话再次被狗吃了,他正要开口斥责,哪知将若却先自己一步沉了脸,“你受伤了?” 什么? 长生颇有些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将若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颤声道:“你哭了?” 哭你大爷! 长生咬牙,忽而了然,他被扶游关在暗室了关了十天半个月,也没洗漱过,此刻哪里有半分姿态可言,再加上突然见了光,本来就要残不残的眼睛更是丑的让人难以直视,扶游刚掐过的手印也浮现了出来,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那一方面。 果不其然,将若下来就用了更加阴冷的语气道:“他敢凌!辱你!” 将若右手托着他的左手,十分轻柔,纵然再气,也不敢用力分毫,长生刚要开口解释,眼前陡然多了一物,将若蒙住了他眼睛。 长生心想这会儿蒙不蒙都是瞎的,却又不敢突然说出口,两人一个调转,将若便松了手。 “区区一只狐狸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找死!” 长生身子晃了晃,听到扶游的声音,心一颤,抬手扶稳后便仰头,低喝道:“将若,回来!” 他不太清楚将若如今是怎么个样子,但贸然同扶游出手,受了伤又该如何是好? 将若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目光血红,仿佛不将扶游碎尸万段就不罢休,扶游笑容阴冷,“长生,同为妖族,你当年怎么就没这么担心我呢?” 他一边应付着将若,一边还有兴趣同他调情,“你若当时怜惜我分毫,你我今日也不该是这样兵刃相向,何必呢……” 将若一直不出声,扶游的声音又不断嘈嘈在耳边,长生心中烦闷,低叱一句:“你闭嘴!将若,再不给本座说话这条腕带就废了!”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3章 将若像是突然顾忌了什么,手下动作一慢,正要回头看他,身后突然来了声轻呼:“玄清!” “微子清?”长生闻声一偏头,他伸了伸手,来人一把扶上,长生手指向上面,道:“把那只死狐狸拦下来,立马带走。” 将若这时回头,深深看了眼微子清,后者对他挑了挑眉,一手拽着长生,大大咧咧道:“放心,你家狐狸厉害着,先看看你,堂堂玄清神君,成什么鬼样子了?” “你别和我废话……”长生突然住嘴,因为他发觉周围的气息陡然变化,这微子清竟然真带他回了长乐玄清府! 长生气急败坏地扯下了腕带,眼睛缓了许久便可以看物了,只是一见光立刻就抑制不住地落眼泪,微子清手忙脚乱地,惊怕道:“祖,祖宗,你别哭啊!” 长生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出走,微子清立即伸长了胳膊,一脸无奈,“我说,你能别担心那狐狸了吗?相信我,扶游杀不了他的。” “你闭嘴。”长生现在看谁都心烦,以往冷静的人现在却想了千万种最糟糕的走向,扶游没问题,那苏未眠汝相其他人又不是死了,他将若上天入地还没无所不能了去! 微子清见人还往外走,猝不及防地抬手就给了他一掌,长生身子晃了晃,扶着一旁的树干,一口瘀血吐出,微子清终于翻了个白眼,“吐了血就好,别折腾,那家伙来了九重天,我不奉陪你了。” 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不见,长生被他拍了一巴掌,头脑还没反应过来‘那家伙’是谁,一抹红影便出现眼前。 “将若,你长本事了啊!”长生仔细将他从上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人没受伤后就破口大骂。 将若扑了上来,将他揽入怀中,长生挣扎了片刻,“少给我装傻卖懵,你这胆子谁给的,连我话都不听了,疯得要上天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怪我动作太慢了。”将若语气轻缓,总给长生一种他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感觉。 本来这事长生也没打算让将若掺合,可不知那个没长眼睛的居然去通报了他,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闹,将若一软,反而让他觉得不好意思,长生叹息,“好了,又不是死了爹妈没娘了,这会儿哭丧给谁看?皆大欢喜还要闹,你非得看我缺胳膊少腿才开心是吧?” 将若身子一颤,随后放开了手,右掌抬起轻抚他的脖子,那道血痕还在,长生或许被扶游掐的怕了,便歪了歪脑袋,抽了抽鼻子,蹙眉道:“别碰了,痒的很。” 将若不语,双手捧着他的面颊,而后虔诚地吻上他的额头,长生打了个寒战,推开了他,心想这么丑他也下得去嘴? 他大抵也是觉得自己形象实在不好,转了身就要往寝殿走,身后的将若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而后将人按在了树上,他动作迅猛却不失温柔,将若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揽着他的腰,而后埋首在他颈间,细嗅着身下人的气息,“长生,我想要你……给我一次好不好?” 这大抵是将若第一次在玄清神君面前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话音刚落,他本人便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手下微微用力。 对于将若来说,长生‘玄清神君’的这个身份就像一个石头,始终压在他心头,他每日陪在心上人身侧,却不敢有丝毫逾越,仿佛稍微的触碰都像是在冒犯这位雪山白莲一样的仙者,所以今日见扶游那般对他,将若真的是疯了,他疯的想杀了所有人,包括这个护在心尖上的长生。 长生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回答面前人,这种情况,点头是罪,摇头是罪,沉默也是罪,但身上人好像不怎么多想,看着他不发一词就当是默认了。 将若吻着他的眉心,鼻尖,最后落在了梦寐以求的双唇上,舔舐缠绵,长生刚要抬手制止一下,眼前又是一黑,进而天旋地转,他就被压在了地上。 “将若……”他起身,一手撑在身下,一手作势就要去解眼上的腕带,将若突然握住他的手,并且放在心口。 尽管看不见,长生也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不知什么时候起,在长生的娇纵放任下,将若就养成了这个动不动就吐血心悸的毛病,只听他呜咽一声,像是将喉间的血吞了下去,祈求道:“别看我,就这样很好了……” 好你大爷! 长生当场就想一口咬死他,好像世间男人都有这种‘蒙眼情结’一样,不知是为求谁心安。 将若一手抬起他的下颚,在看到那血痕时,目光又变得森然,他手指摩挲着,等到长生又觉得痒的时候,掌心又顺着他的脖颈溜进他的后领,将碍人的衣物褪了大半。 长生失了视觉,感觉便异常灵敏,察觉他冰冷的目光随着指间在不断游离时,便抬了抬手,安慰道:“没什么伤,就是被关了几天,然后刚一出来动了个手脚,也倒霉催得被你看到了。” “嗯。” 长生一时间还没弄懂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将若便极其恶劣地撕碎了他的衣服。 须臾之后,长生炸了,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你敢撕我衣服!” “已经脏的不能用了。”身上人似乎顿了顿,又道:“穿都是我穿上去,还不许我脱下来吗?” 男人永远都能在小白兔和大灰狼这两个角色之间自由切换,就比如将若,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很危险,我很危险,别惹我的气息。长生吟哼一声,抬膝就要给他沉痛的一击,可将若哪里会允许他得逞,双手抓着他的手腕,而后跨坐在他身上。 扶游的数日囚禁不止是关小黑屋那么简单,长生元气大伤,灵力衰竭,压根经不起折腾了,不过争执几句便面颊泛红如妆,那一身灰色锦衣被撕扯地不像样子,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呼吸时而粗重,时而微弱。 “欲将离决,再无相见。” 长生一愣,听他接着迷茫道:“你为何总是这么狠?” 长生身子一软,他双手成拳,牙关紧闭,这句话不是同他说的,是将若无意识问颜于归的。 将若在他耳边含糊道:“长生,我最心疼你了……” 他像是陷入了迷途,急切地想从长生这里得到依偎,却又因为正在亵渎着身下人,连心都在发颤。 长生有些茫然,却又在昏睡之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食髓知味’。 长乐玄清府的天难得放了晴,揣着一堆卷宗,长生就如同坐定一般,死死待在书案前,片刻后,将若从一堆锦被中钻空出来,结束了午睡时间。 他打了个哈欠,坐在长生身侧,左手抬起,以掌揉搓着那人的腰身,长生舒服地半眯了会儿眼,视线却始终专注如一,将若揉捏了好一会儿,便又凑近了,他手指轻轻揽着长生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眯眼看向了长生手中似乎万年不变的卷宗。 ☆、死当别离(六) 那卷宗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字,将若没来由一阵恶寒,随后仔细阅读了几行,有些难以置信地瞥了长生一眼。 虽然微子清早有提过长生是以魔入仙的,但将若也没想过他现在私下里竟还整些邪书瞎看,不免担心,长生飞升至神君不容易,越是高位的人,越不敢马虎。 长生突然倾身,取下一支朱砂笔,在其中一行圈画了数笔,将若打眼一看,问:“是关于化妖?” “嗯。”长生笔尖指了指那一行字,道:“上古卷宗记载的化妖千篇一律,如出一辙,无趣的很。” 将若闻言,作势就要将那卷宗收起扔在一边,“无趣还看什么看?不看,睡觉了!” 长生挑眉看了看殿外直达中天的明日,含蓄地笑了笑,继续八风不动,顺道再给将若解释道:“相似是相似,但看多了也能看出个些许猫腻,而后自悟些道理来。” 将若默然,微微侧着身子靠他,懒洋洋道:“那你这是要看多久?” 长生不语,手指一抖,卷宗左右两端散开,生生从书案上滑落,铺了半个大殿,安静的人儿笑得温润,“看完就是了。” 将若二话不说倾身将卷宗推开,心想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看下去了。回到长乐玄清府后,他本人就没安生过几日,天天装着个半瞎的眼睛看着比芝麻还小的字,这眼睛不废才怪!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4章 将若都不懂他这么鞠躬尽瘁地能得到什么,虽说长生此人实在不该沉溺于情!欲,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将若今日势必要将人干到床头不可。 他人一扑,长生就恐这卷宗被撕了去,甩手一扔,而后腰部一个用力,将人摁在了书案上。 “别闹。” “休息。” “瞎不了。” 将若冷笑,“你说什么……” 长生还在思考措辞怎么回答他,殿门突然被一阵大力推开,紧接着来人大大咧咧吼了一声:“玄清君,吾来矣!” 书案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外面,话说自从那日府邸铃铛被扶游摧毁后,长生一时也没来得及替换,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微子清生生地卡在了门外,他一条腿已经伸了进去,看到这副画面,脑袋空白了须臾,随后手忙脚乱地合上了殿门,还来了一句:“抱歉,是我打扰了,你们继续!” 微子清风风火火地后退了百步,藏在枫林里,活像是吞了上百碗黄连水一样怀疑人生。 他方才没瞎吧?长乐玄清府里一向面冷凉薄的玄清神君居然是个霸王硬上弓的伪君子!果然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啊! 微子清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唏嘘长叹,最后又默默坐在了树下,看着那纹丝不动的殿门,脸突然一黑。 不是吧?他就客客气气那么一说,里面的人还就毫不客气地不出来了? 微子清仰头呢喃了几句,随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长乐玄清府,果然,他是真的瞎了眼,以往居然有‘玄清是天下第一纯’的错觉! 而此时,殿内那‘天下第一纯’已经被人反扑了过来,这书案不大不小,由得两人颠倒一次体位已经很不错了,长生被将若压在身下,腰肢下硌得慌,忍不住蹙了眉头,微微撑起了半个身子。 这死书案,委实该加长加宽几尺了,要不然总闪到人老腰。 将若俯身蹭了蹭他的脸,语气温柔却也不容置疑,“乖,闭眼。” 长生与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还是败给了这一双残废的双眼,率先眨了眨酸涩疼痛的眼睛,将若叼了一口他的唇瓣,“有什么疑惑问我,说不定我还知道呢?” “你知道?”长生挑眉,一想到他平时一副视书如洪水猛兽的样子,敛眉无视将若的话。 “真的。”将若颇为好笑地掰了掰他的下巴,“从前有人把我塞藏书阁里逼我读,不过好在我这人过目不忘,数月后出了藏书阁就再没进去过。” 这谁逼的,长生大概能猜到。 “那你知道化妖者素体本身的血会怎么处理?” 将若凝眉想着,手指毫不含糊地扯着他的衣带,“唔,除非脑子不好使,大部分都会收起来,因为他们化妖后也不能舍弃过往身子,所以素体不能有损失,问这个?想起了什么吗?” 并没有。 长生摇头,心下却对另外一件事有些在意,问道:“之前在狱影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将若手指一顿,掌心托着他的身子,“有些惭愧,我这人对奇门遁甲不熟悉,那日永停突然出现,设计将我困在阵中,后来兜兜转转了数日也没发现什么出路,就在我打算强行分阵的时候,那阵法突然打开,随后有人传信过来……” 然后故意将他带到了狱影山。 长生可以肯定,永停最一开始的出现目的很明确,就是奉命阻止将若收到外面的一切消息,可长生被关的时日久了,有人察觉不对,便过来引导将若救人。 苏未眠不能让他死了,为何? 这是长生心里唯一的疑问,如果说苏未眠是为了开启什么而保着他的性命,那么很显然,长生的神血已然没用,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似魔似仙的身份? 长生凝眉,将若扒拉下了他的外袍,将人一搂。 ‘咚’一声闷响。 长生摔在地上,哼唧一声,颤颤巍巍地拽紧了将若的衣襟,虽然这木案很低,但一个百二十斤的人猛然压在身上……感觉一言难尽。 加长!加宽!立刻!马上! 长廊回弯处,长生一脸魇足且神清气爽,微子清抱着酒坛子,撇嘴看那人踩着木屐悠闲自在。 “关于苏未眠的素体本血,我无处可查。”他没好气地扔了一本简册过去,翻了个白眼,凭什么他就可以醉卧温柔,如花美眷,而自己就得干着跑腿的苦差事。 长生一副‘早知如此’得样子看着他,微子清十指紧握,“你明知查不出什么还叫我去做!” “你离开自己境域回了仙界,总得找点儿事情做吧。” 长生挑眉,顺道勉强地坐在长廊处,手指拎着那书简,“化妖者深藏素体本血已经说明了问题,知道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微子清面色一青一白,颇为阴郁地坐在他旁边,扔了酒坛子,右手折扇轻摇,降着肝火,“那你这次被扶游抓去都得到了什么消息?” “虽然不清楚两人到底有什么交易,不过我倒是可以肯定一点,苏未眠同扶游并未统一过想法。”长生顿了顿,继而又慢条斯理道:“就如同我这次被劫事件吧,扶游一心想将我困锁在身侧,甚至最后还动了杀念,可苏未眠却一心保我,暗地里指使他人去通知将若,也就是说,他最终做的事情少了我和扶游都不可。” 微子清痛心疾首,不想再搭理这人,他实在不懂这被人绑着关小黑屋为何还一脸得瑟的样子,脑子怕不是被那狐狸糊了。 “论计谋,扶游那十个脑子估计都抵不过一个苏未眠,而论战力……”长生指尖刮了刮那竹简,目色沉重,“云中之地我曾与之交手一次,那家伙,啧,吊打扶游不成问题。” 微子清被他这一声‘啧’弄的云里雾里,茫然道:“那他隐藏如此是为何?” “谁知道。”长生扶额,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便起身,“我要带将若下界,你去通告一下。” 微子清此刻喝晕了头,闻言皱眉,呵斥道:“又要我跑路?你一天到晚抽出个时间见见天君能如何?这次去做什么?苏未眠同扶游可都没在人界。” 长生负手,神色肃然,言简意赅道:“调情快活去。” 微子清一头从长廊栽下,哑口无言。 第一缕阳光刺透了云层,金光瞬间铺洒天地。灰衣男子盘腿而坐,膝上搭着一纸数尺长的卷宗,他右手执笔,墨发以白缎绑了半截,余下则松松垮垮地落在两侧。 将若进了车厢,俯身挨着他垂目端坐,“这次出来打算做什么?” 长生转向将若,染着墨汁的毛笔在他面颊上划了一道黑印,“小狐狸崽子,问那么多做甚……爪子下去。” 将若于是将左手正儿八经地放在了他腰际,空出的右手还顺便将长生指间的笔打了个弯,给他同样添了一份彩,调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将我卖了吗?”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5章 “贫,我还能卖了你去?” “不会不会。” 将若一边笑着,一边用鼻尖蹭着他的脸颊,眼看局势要变,长生空出的手打了个响指,身下车驾消失,清郁的灵气于空中化为一道地灵符,睁眼之间,人已置身长街。 “这是……临都?”两人出现的地方有些偏,因此将若不好确认,侧首时长生已经半蹲在地,他右手五指摊开,于半空中虚画了几笔,泥土翻开,那一瞬间,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调情快活(一)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lt返回gt ☆、调情快活(二) “估计是发现苏未眠的踪迹,跑去杀了。”虽然微子清觉得长生这一路跑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将若‘哦’了一声,随后坐在旁侧,乖乖巧巧地不言语,可微子清就不是个能静下来的人,见他和长生一样少言寡语,皱了皱眉,问道:“你们两个闷葫芦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 将若偏头,颇为不解,“我们平常不闷……” 顿了顿,他忽而懂了微子清的意思,补句道:“只是与你在一起没话说罢了。” 微子清:“……” 他可以掐死这只狐狸吗? 将若闷头又喝了酒,总觉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这酒也喝了,将人晾在一旁也不礼貌,想了想,便问道:“对于苏未眠一事,他心里有底吗?” “有底没底对他来说都一样,最终都是打而已。”微子清打了个哈欠,这次直接阖上了眼,“不过我瞧着玄清这次估计是要先拿扶游拖苏未眠一段时日了。” “他在利用两人的关系?”将若道:“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呵。”微子清低笑,手指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你啊……就好好跟着他就行,总归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要好好宠着,天下这么多人他不算计,又何苦算计心尖上的人,这不是纯粹找事情吗?” 将若听他讲,心里一阵冒泡,忽然就醉在了酒坛子里,不过有些事情,他虽迟疑,但到底问出了口,“关于扶游……” 微子清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看他,挑眉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玄清这人更多时候是无心的?” “并非,我只是……”将若皱眉,摇头轻笑,“不知该如何评定他。” 微子清敛眉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才淡了语气,道:“你要知道,扶游是好,遇见了慈悲的人,才不至于被挫骨扬灰了去,若是他早生个百年,呵。” 这一声‘呵’道尽了鄙夷与不屑,将若喃喃细语:“扶游对他……的情谊当真一文不值?” 微子清闻言,颇为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耐烦道:“都说在感情一事上,男人永远比女人洒脱,你为何却这么多事?非得刨根问底。” 将若低笑:“谁比谁洒脱了去?往往都是一样。” 微子清沉默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揉着眼睛,“玄清若是有半点儿情谊,哪里轮得到你跑出来抢亲?你是不知道,扶游当年见过玄清后是怎样的纠缠,恨不得将老巢搬到长乐玄清府,但那又如何?扶游再怎么样也没动摇他分毫,你知道玄清当年对他说了怎样一句话吗?” “怎样?”将若挑眉好奇。 “承蒙爱戴,不胜感激。”微子清倾身大笑,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哂然道:“瞧瞧,几百年的纠缠在他心里就值个感激,撑死让扶游在长佑谷没落个魂飞魄散的效果而已。” 将若知道,若非长生仁慈,当年长佑谷一战,他怕是同归于尽也会杀了扶游。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微子清双手枕在脑后,眯眼笑得狡黠,右腿在半空晃着,哼唧着不知名地曲调。将若盘腿静思,都快灵魂出窍了,微子清这时又捏了捏鼻子,含糊不清地叫了句:“将若?” “?” 见人还没完全睡死,微子清立即胡乱裹了裹衣衫,微微凑近,眯眼道:“我近日神思不断,犹如泉涌,便信手拈来了几句诗。” 将若:“所以……” “虽说字字珠玑,很是经典,但却没想好用什么词牌名……” 将若:“用我帮忙?” 微子清迅速点头,将若才正襟危坐,认真道:“好吧,你说,我听听。”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酣畅淋漓地抒发一下情感,突然又皱眉,含糊不清道:“嗯,其实也没多么经典,也不算朗朗上口,毕竟我读书少,写出一首诗也不错了,你若是嫌弃,我还要读吗?” 将若嘴角一抽,他总觉得微子清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诗可能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华章。 “你听着啊。”微子清灌着烈酒,润了润嗓子,这才朗声道:“九重天上第一仙,知书达礼好少年。 红袍乍着得恩宠,青黛初开御夫溶。 天地落红三四点,羞染水泽七八斑。 觥筹交错春枫院,筋疲力竭暖色眠……” 将若惊地险些从树上滚下去,他一身狐毛倒竖起来,虽然知道微子清这种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没想到居然还能吐出这种玩意儿!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6章 九重天上第一仙?长生了,知书达礼,好吧,也符合,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乍得恩宠,御夫落红,还有羞染水泽,微子清这家伙都从哪里得来了烂梗在这里用! 他突然发现,这位清臣上君真是骨子里有一种旁人都无法理解的‘贱’,将若五指收紧,忍住那一拳头,而微子清浑然不知,依旧摇头晃脑,口齿伶俐道:“被浪榻里难打挠,亲合颠倒日无熬。 休道仙妖不同归,夜梦交君又和谁? 最是一夜好销骨,清虚道内淫生误……” 微子清读了一口好艳诗,末了还十分讨打且风骚地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问道:“如何?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吗?” 将若终于忍无可忍,他发现自己以往所谓的尊重全他娘的都是狗屁,于是立马摒弃了什么稳重的修养,抬腿踹了那清臣 上君一脚,冷着脸道:“滚!” 那人一个翻滚,稳妥妥地落在地上,尚不自检,还拍着大腿呵笑,“‘滚’,好,好好,这个名字不错,言简意赅,形容贴切。” 将若翻身下来,两手一合,狐火在指尖燃烧,微子清吓得一阵抱头连忙鼠窜,装模作样地呵斥道:“将若你有本事啊!你家媳妇儿都没敢这样打我!” 将若甩手扔下狐火,那人一见他动了手,瞬间跑的没影了。 将若咬牙切齿,“下次别让我碰见你……” “怎么了?”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将若转身,长生不知何时褪去了那染血的灰袍,此时着了一件淡蓝色长衫,整个人又恢复了素洁清雅,正挑眉看他,眉目温润,“微子清刚才来过了?” 两情痴醉上下狂,残红在臂泪痕忘。 这一句诗才下眉头,又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将若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长生抬手,他立即不自然地后退几步,仿佛见到了什么厉鬼邪神,避之不及。 “你这是干什么?”长生哭笑不得,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走了。” 将若被他拉着迷茫地走了片刻,视线移到他尚且有红斑的白皙脖颈处,立即炸了。 不对,刚才就应该把微子清那混蛋挫骨扬灰了去! 长生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在前面抿着唇,而后散开神识抓捕微子清,神识一经交织,他声音便冷了起来,“微子清,你方才又和将若抖了什么陈年旧事?” 那边声音十分无辜,委屈道:“我没抖啊?” 长生不动声色地瞥了将若一眼,继而又道:“他面色不对,你要不是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能这样?” “冤枉啊!”微子清如泣如诉,喏喏道:“天地为证,日月为证,我只是写了一首诗送给他而已。” 一想到微子清那撇脚的字迹,长生眼角一抽,“什么 诗?” “山水田园叙事诗。” 长生:“……” 他默然片刻,再回头看着身后乖巧懂事的将若,“微子清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啊?”将若被他看得手忙脚乱,一贯稳重的人此时抓耳挠腮,结结巴巴道:“也,也没什么……就,念叨,了,一首诗,诗而已……” 都口齿不清了,这还叫没什么? 长生皱眉,“什么诗?” “唔……”将若继续抓着头发,含糊道:“送别思乡写景诗。” 长生:“……” 他牙龈疼地能出血,偏生这会儿将若又恢复如初,一副懒洋洋地样子揽住了他,问道:“我还不知道呢?你之前离去是找苏未眠了吧?如何?” 这生硬地转法也就长生吃,他揉了揉腮帮子,离开了将若的怀抱,“能怎么样?人没见着,他如今不可能和我正面对峙,只能背着折腾,真叫人瘆得慌。” “那现在干什么?” “去临都,守株待兔呗。”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等着苏未眠亲自来提他,或者扶游那厮过来找晦气也可以,再说白些,就是长生跑了一路,颇为饥饿。 两人空手又回了临都,天色已晚,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节日,路上行人倒是多的很,长生不爱这般热闹,顺着道沿艰难地走了许久,身后,将若趁乱握着他的手,“想去哪里吃东西?” 长生回头,五指收紧,将人带入旁侧的短巷里,“人山人海的,也不知在闹什么,去哪里都一样。” 将若笑,“也可以换个地方。” 长生立刻摆手,侧身靠在石墙上,蹙眉摇头,“累得发慌。” “那我们去……” 将若还未说完,长生身后突然跌跌撞撞过来一人,直接摔在了他身上。 ☆、生死抉择(一) 长生面对将若,身后如何,他并未注意,何况主街上吵吵闹闹,他神思疲倦,身后一点动静完全可以忽略。 那人撞过来后,不用回头,长生都知道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他身子晃了晃,闻到一股酒气,皱着鼻子回头。 身后人不知被灌了多少酒,摇摇晃晃地打着酒嗝儿,长生眯眼,怀疑他那身子是怎么挤进了这狭窄的巷子。酒鬼一手撑着墙壁,被挡了道,刚要破口大骂,打眼一看面前人这长身玉立的清秀模样,不禁吹了个鼻泡,也不论男女,先伸手胡乱扯住了他一节衣袖,笑得痴迷,涎液直流,“美人儿,走,跟爷快活去。” 这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酒气便扑鼻而来,长生觉得头晕,抬袖遮了遮面,若此时有微子清那装腔作势地折扇在手,必是个冰清玉洁的受辱样儿,他指尖凝气,刚要将这酒鬼拍开,身后突然过来一掌。 长生还没看清楚,酒鬼已经在三尺外砸出了人坑,将若还不过瘾,抬步过去踩了几脚,约莫肋骨是要断的。 冰清玉洁的白莲花依旧抬袖半遮面,自持着身份站在将若身侧,像模像样地骂了句:“粗俗无礼。” 他仰头看向巷外,只见那灯火辉煌,花红柳绿,怪得是个烟雨快活地,那大红灯笼闪的人眼睛疼,长生不觉后退,将自己完全扔在了黑暗中,长袖连眼睛都糊严实了。 将若揍完人后就走了过来,然后按下他的手,轻车熟路地系上了自己的腕带,“酒糟鼻子蝇腥徒,下作的很。” 长生按了按眼上的腕带,随后抬手摩挲着他的面颊,垫脚吻上他唇角,笑着感叹道:“原来书也没白读啊……”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7章 将若黑着脸看他,暗巷里,一双眼睛藏着神意,他面色虽沉,可心却静得止水似的,用力揪了那束腰青带,便将人带入怀中,将若一手握着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而后一寸一寸地描摹着那温润的唇瓣。 长生虽然活了百千十年,可面皮儿再厚,偶尔再怎么浪,于这种事情上总是觉得有些尴尬,他耳朵红的能滴血一样,偏生将若还瞅准了这些,手指蹭着他滚烫的耳垂。 长生低咳一声,主动抓住了他的右手,浑浑噩噩将人往出拽,嘴角的笑意强行压了又压,道:“饿了,先去找东西吃。” 人界天冷的很快,长生同将若留了不久,已经踏入了寒冬,玄清府数千年来也就过了不到一柱香的冬季,长生自然受不住,天刚一变,他就裹着一身大氅,推推嚷嚷着离开了人界。 而此时,远在天际的云中之地已经白雪飘飘,偌大一个宫殿只有两个活人,外面的雪花飘飘洒洒已经扑了进来。 苏未眠敛眉,他不知在冰棺旁呆了多久,长睫上覆满寒霜,听到脚步声,整个人都反应迟钝,半晌才转过身子,“他们两人如今在何地?” 身后荼华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冰棺上,“现在人与妖两界交汇处。” 苏未眠掩唇轻咳,而后扶着冰棺起身,目光移开,“扶游差不多也过去了,既然棋子都到了,我们也走吧。” 荼华迟疑了片刻,问道:“可是若我们过去时,玄清神君杀了扶游该如何?” 苏未眠怔愣片刻,面上挂着一丝阴晦的笑容,他错过荼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微微抬掌,“那便……交由一个人去阻止吧……” 伴随着他五指收紧,空荡的大殿内突然浮出一堆骷髅,那些骷髅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下身蜷缩,五指按着脖子处,苏未眠的声音犹如春风和煦,“汝卿……扶游既然托你来送话,你又为何躲在阴暗处不出面?” 那十几具骷髅在重力之下被打碎成骨灰,苏未眠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又掠出数尺,与此同时,宫殿之下又爬出一波,苏未眠看都没看一眼,声音幽幽:“朝有红颜夕成骨,君埋枯骨我埋君,粉黛骷髅恨虚妄,天地为错葬何妨……”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熟悉之情,远处人脚步不自觉地便迟钝了起来,而就是这么一丁点儿犹豫,一只白骨之手便从他身体穿过。 苏未眠隔着百尺距离,手指微微一抓,汝卿突然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锁住了心神,可下一刻,这种感觉就消失个一干二净。 “这口气……足够他见到想要见到的人了。” 傍晚的斜阳已经黯淡了天际,将若坐在莲池边上烤着鱼,而身后的长生则用他冷漠的黑眼珠盯着那人的后背。 那一池粉莲长的倒是喜人,就是波涛暗涌,叫人欣赏不了。 等到第八条鱼终于烤成焦炭时,天边才象征性的变了变‘脸色’,将若毫不犹豫地将鱼炭扔进了池塘,一串水泡浮起,长生身子虚晃不见。 仿佛拖了黑暗而来,扶游整个人都死气沉沉地,他看也没看将若一眼,抬掌砍下一刃,远处的长生不动,红衣飘过,将若挡在他面前,没想到一只死狐狸竟能接下自己一掌,扶游面色一黑,“你这……” 他突然眼一沉,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线,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长生,“你居然连那个都给了他!” 那个?哪个? 长生眉头一皱,不太懂扶游的话中之意,而还不由得他深思,那人已经掠过将若,五指成刃划过他眼前,将若摁住他的肩头,将人往后一拖。 扶游也不知是怎么被刺激到了,随后针对于将若,招招杂乱无章却也致命,两人一路撤至水塘,碧水之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骨,在不经意间被人踩碎,长生心中一动,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传音入将若耳中,人便消失不见。 面前落下一阵细细的风,汝卿勉强弯了下嘴角,神色落寞,“大人,您来的总是时候……” 长生单膝跪地,指尖星光将他的右手包裹起来,不发一言,汝卿突然抽回了手,用他那死灰的眼睛看着长生,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人,何必如此费心?” “你三魂已去了两魂。”长生不知该怎么说他,只能叹息,“现在聚魂,你尚有……” “魂飞魄散对我来说才是一种解脱。”汝卿如释重负,神色短暂地恍惚之后又恢复如初,认真道:“大人,我想求您一件事情。” 长生双手握拳,垂下了眼,“如果是关于扶游的,请恕我……” “数千年的封印在您看来还不够洗清他身上的人命吗?”汝卿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您指的是现在,我可以保证,他的手上没有沾染上不义之血。” “汝卿,你这是何苦……” 汝卿面上有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他的五指开始变得虚无,“您可以让他不再是扶游,随便去做什么,凡人草木畜牲都可以,只要活着便好。大人,苏未眠欲要借助你们的力量来撕碎空间,而后送那个人回去,您是自地狱而来的贵人,不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至阴之体,王……他命格硬,或许也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还有什么,我不太清楚了。” “值得吗?”长生问。 汝卿微微一愣,看着自己已经消失了大半的身子,嘴角的笑意纯粹而干净,“大人,您知道吗?那年幻月初见,我真的是……悔恨至今,却也不敢怨怼,您与我不同,我是世间淤垢所生,永远都脏污的很,能与您相识一场,已是三生有幸,只可惜生而卑贱,无缘伺候贵人……” “有些事确实不值得,但是不做,又会后悔……”就如同那年,他没勇气去跟随眼前人,自此后,双手染血,步步成堕。 “汝卿……”长生掌心捧起那一团莹白的光芒,看着漫天消散的灵魂,他屏住了呼吸,“可是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灵魂。” 长生颔首,掌心那一缕魂魄亦消散,他嘴角突然扬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颤抖的手挥出一刃。 身后苏未眠轻巧避开,他脚下一踩,以足下为中心,幽深的水波开始向四周蔓延,缓缓流淌的水将一片空间联合在一起,将若落在他身侧时,原本还在他面前站着的人又消失不见了。 “长生,扶游不见了。” “哦,苏未眠可能是将他困在另一个阵法中了。”长生摇头晃脑地叹息了几声,苏未眠这人的阵法倒是玩的很通,四面八方都被封了个严实。 “玄清!” 长生眉头紧锁,眼看那人驭着白凤进了龙潭虎穴,一手扶额,骂了句:“白痴。” 微子清盘腿坐在白凤上,也不下来,忧心忡忡道:“情况可能有些严重,忘川之水要倒逐了。” “什……” 长生话还未说完,脚下幽深之水突然翻涌,几道冲天水柱将三人冲散,微子清驾驭白凤,边躲闪边道:“外面现在也是一片混乱,天君似乎和魔君暂时达成了什么约定,如今在……我操!总之你不用操心外面!” 长生翻身一滚,不禁哀叹一番,我也管不了外面的事情啊! 他左右避闪了几次,余光瞥见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心中一动,暗道不好,提气就要往将若身边赶,而这时,虚空之中飘然落下一抹白影。 ☆、生死抉择(二) “苏未眠。”长生有些牙疼,一句话都没同他说,上手就打,他素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脾气,尤其在这种人面前。 苏未眠不知是在这阵法之中摊了多少灵力,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迟钝,有好几次都是堪堪躲过长生的掌风,长生下手毫不犹豫,见有了空隙便立刻飞身跃至将若面前。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8章 苏未眠闷哼一声,见两人待在一起,也不慌张,他双手结印,细如发丝的水开始在他指间转,周身流淌起诡异的气息夹杂着水波立即化为蛟龙,四面八方地逼向几人。 长生右手抬起,符纸缠绕成一圈,他五指迅速一结印,繁复的咒印结成了无形的牢笼,将蛟龙同长生与将若隔离,两相抗衡。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波涛汹涌,长生一时竟抵挡不住,单膝跪在地上,苏未眠嘴角弯起,启唇隔空无声地传达了一句话,而后再次消失。 “长生!” 长生嘴角溢出鲜血,将若面色一变,伸手握住他的臂弯,长生突然单手将他后脑一扣,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周身一切似乎要归于平静,将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伸手将人推开,“长生!” 长生敛眉不去看他,他口中轻语,默念出一段符文,那些符文凝聚,最后贴在将若额头上,将若顿感灵力受阻,面容一阵痛苦,竟化为狐形。 长生乘机将狐狸扔出了结界,并大喝一声:“微子清,带他走!” 微子清正同白凤躲闪着暗流袭击,猛然听见他的声音,回头就将长生扔了一个白团子过来。 “有没有搞错!” 微子清觉得长生可能是对他有所误会,驭着白凤躲躲闪闪了几下才稳妥地接住了那团子,而暗流窜出,他自己也从上面跌了下来。 白凤在半空中没头没脑地飞跃着,微子清怀中的狐狸不安分地在他胳膊上抓出几道血痕,他连忙摁死了这家伙,看向远处,吼道:“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何处有出口!” 话音刚落,被蛟龙围困着的人突然盘腿坐下,他从衣袖中抖出符纸咬在嘴里,鲜血晕染,长生十指捏着复杂的手印,须臾便见一层层古老的铭文浮现,竟穿过长生周身的结界,扶摇直上。 微子清毫不含糊,吹了一声长哨,白凤俯身而下,他足尖一点,与此同时,那飞跃而上的铭文似乎化为一双手,生生掰着上面的结界。 “若我身死阵中,你至少护他无恙……” 微子清抱着将若,俯身看着下面的人,长生耗费一番心血,周身的护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上空已经被打开了一口缺口,微子清一咬牙,随后大喝一声:“走!” 白凤仰天长啸,长生身形一顿,那刚撕开的缝隙隐隐有合上的征兆,他突然狠了心,飞身跃出护界,右掌一翻,缺口瞬间打开,白凤借机从夹缝中冲了出去,见人安全走了,长生立马松了一口气,半空中滑下一节白羽。 结界之外,天昏地暗,隐有灭世之态。 将若被带出来后就恢复了原貌,他还未落地,整个人便从白凤之上逃出,锋利的五指划过那层结界,微子清连忙喘了了口气,颓废地躺在地上,死气沉沉道:“别费力了,你又不是玄清那家伙,拼死也不可能打开一条通道的。” 将若回头,白睛被染的血红,一眼望去就骇人的很,他质问道:“为何不留下来帮他!” “呵。”微子清抬手抚了抚白凤羽,摇头苦笑,“你当全天下人都是他啊,更何况生老病死,六道轮回,谁也不可避免,老一辈人死了才有新辈人一个折腾的机会嘛……” 长生不听他什么废话,怒喝一声,化为白狐跃上九天,鲜血从他利爪间流淌下来,微子清无奈的叹了口气。 身后的力量并没有袭来,长生未回头,反手挥出符绳,身后白影一闪,苏未眠看着手腕间的灼伤,抿唇淡笑,“玄清神君不愧为玄清神君,总是能做出对自己最好的抉择。” “哪里哪里,不比云中之君……”长生负手,装模作样地在原地走了几步,咂咂嘴,道:“这是什么?伏羲八卦阵,我算是清楚了,坎位是我,兑位荼华,震位扶游,那你还少一个?离位打算用谁来填补?你自己填补?” 苏未眠嘴角上扬,始终是温润如春风般的笑意,他视线默默转向了上方,“玄清神君之前不是好奇我先前为何要引导将若去找你吗?” 长生顺着他的目光上扬,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听苏未眠缓缓道:“将若妖龄有三千了吧……这般灵力,当时如何能抵挡扶游?” 苏未眠颔首,目光平静如海,可语气却揭开了一个冰冷的事实,“玄清神君大抵还不清楚自己与将若存在一个共生的联系,所以从你们二人真真正正在一起时,他不仅承了玄清神君一部分神力,还填补了你神力中的空虚。” 长生总算反应过来之前扶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之前同将若并未真真切切地动过一次手,但也隐隐约约从微子清那里听到过消息,将若那个时候已经历雷劫七次,他也曾估摸了一下将若的妖力,除此之外,再没揣测过多,而将若同扶游仅有的几次动手,他也潜意识地认为是扶游还受着自己当年封印的影响而无法恢复最初的力量而已,压根不曾往别的什么方面想。 原本已经合拢的结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长生一脸郁闷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人,在将若进来后,结界又变成了固若金汤的模样。 长生看着面前化为狐形的家伙,有些生吞黄连的苦涩感。他一生自制,素来不会行差踏错,可如今对着将若一人,陡然生出一种‘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处理这一祸根’的错念。 但阴差阳错让人活到今日,他还得费心竭力地放在心尖上宠,做错了事也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仿佛针扎在了棉花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狐的爪子上血迹斑斑,獠牙锋利,与苏未眠无言的对视了片刻,将若突然回头,居高临下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果断地传递了‘等出去后我再弄死你’的意思。 长生上前,五指拢了拢白狐柔顺温暖的毛发,安慰了片刻,脚底下的水波千变万化,瞬息之间又改变了轨道,长生看着百步以外被蛟龙困死的扶游,目光深邃,他同将若极其有默契地散开,一前一后地袭向苏未眠。 被前后夹击的人不慌不忙地撤了半步,以极其诡异的一种走位避开了风刃,长生倒是不觉惊奇,因为从放才开始他就发现了,这个阵法内的灵力走向是由苏未眠一手掌控的,也就是说,旁人再怎么用力攻打,而阵法的主人想让灵力偏向那里都可以。 几个来回后,苏未眠不再同他们周旋,他眯眼看了看远方,似乎要透过那一层结界看向外面的天际,水波荡漾,荼华带着冰棺出现在了苏未眠身后。 看清那冰棺内的人,长生神色复杂,悠悠道:“为了这么一个人,你不惜伤害一城之人,到如今还要打乱天地秩序,妄图毁掉千千万万人的轮回之路亦要送他回去吗?” 苏未眠目光移到那冰棺之上,面无表情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玄清神君,事到如今,你竟还参不透这句话吗?” 长生眉头一皱,“我为何要参透?” 苏未眠笑,回头看他,道:“是啊,至少有人在你身边,你何苦参透这些苦理?” 他话音刚落,面色便突然变得阴冷,而后五指收紧,长生下意识退了半步,身后水笼乍起,困住了他和将若。 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被抽离出身体,长生跪在地上,苏未眠缓缓走向冰棺,而后将里面的人带了出来。 被冰棺封了许久的人无丝毫变化,而且因为得了一缕魂魄的原因,他的面色也有了活人之象,苏未眠手指将他鬓角的长发捋至而后,柔声道:“风月,我送你回家。” 他目色温和,看了他那沉睡中的人许久,才俯身将他抱起,回头看着长生,苏未眠似乎是做久了君子,如此取人性命的时候还要客气一声:“玄清神君,我要做的事情离开了各位的帮助都不可行,因此若有所得罪,等一切的结束后,这条命,何人宰割都可。” 长生艰难地抬了抬眼,嘴里都是血气,他暗骂一句疯子,因为难以压制的疼痛,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 水纹散开,一道为阴,一道为阳,而苏未眠便抱着那人往最中心走,荼华自然后退。 那百步距离不远,但走起来却十分艰难,就在苏未眠行了一半距离后,长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墨发盖着面颊,叫人他看不清神色,整个人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 ☆、生死抉择(三) 长生五指斜插入发,头一歪,苍白如雪的面颊平添一丝危险,“嘿嘿,做了数千年的玄清神君都不懂魔界的规矩了,有架就打,唯唯诺诺地顾忌个屁,真他妈的成了废物……” 将若木讷地听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一番,等他稍微发泄了半点不满,才闷声不解道:“长生?” “狗屁,长什么长,生什么生,老子单名一个御!”前人回头遥遥挖了他一眼,手指抬起蹭掉嘴角的血迹,又恶狠狠道:“你他娘名字才难听!”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29章 将若:“……” 疯疯癫癫地人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而后在将若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下翻了个白眼,“没和你说话。”继而又威胁道:“死狐狸,不在外面好好待着,滚进来凑什么热闹?觉得你有九条命是吧!妈的,等老子回去就把你操翻在床上。” 发誓了要操翻狐狸的某主再一撩墨发,转过身子,灵力聚剑,极为挑衅道:“苏未眠是吧?虽然里外这千千万万条人命都和我不搭边,但你要动‘我’,这就有些犯规了。” 苏未眠的面色有些古怪,压抑的灵力再不可遏制,如狂风骤雨一般卷起,而长生不退反进,提剑虚空一斩,整个人挡住了苏未眠的去路。 苏未眠带着怀中之人身子一个后掠,手指操控着幽潭之水,长生一脸鄙夷,几次飞身,生生将人逼出了数百步。 “别在我耳旁嗡嗡,娘的,你又不是如来佛祖那老小儿!”正在对阵的长生眉宇间生出一股戾气,再次炸了,“祖宗,你他娘约莫是苍蝇投胎的吧?嚷嚷个没完没了!” 远处的将若这次是明白了,长生那时是撑不住了,这才放出了这么一层‘灵魂’,两人这不论打法还是套路都天差地别,叫苏未眠硬生生地黑了脸,由于长生身体已经移出了坎位,阵法一步垮塌,最中心的力量也减弱了三分。 长生毫不吝啬他心里的杀机,剑锋凌厉,几次从苏未眠身上穿过,而后者始终神色微敛,从刚才开始,他便一直清清静静,仿佛在找下一个机会贴近那阵眼。 “啥?你说仙家法器杀不了他?”长生此时退在了将若身前不远处,兀自挠头,有些烦躁,“你他娘这不净是废话吗?管他什么素体之血,砍个百八十遍,爷就不信人还可以站着!将若,过去轰出扶游,杀了荼华!” 长生摇头,直接冷着脸下了命令,反手一挥,砍碎那困住将若的‘牢笼’,与此同时,苏未眠亦挥下了水刃,长生回头,“虽然这个法子太弱了,但偶尔用用,还是靠谱的。” 他话音未落,身侧飘飘浮浮起粉白的莲瓣,轻盈地将水刃化为珠玉,“苏未眠,你就没想过浮浮沉沉这许多年,到头来若还是华胥一梦怎么办……” 苏未眠此时面色近于灰白,他将怀中人放下,灵力透过五指进入那人眉心,一口瘀血咳出,他笑道:“这便不劳玄清神君费心了……” 长生眼睛眯起,长剑横在眼前,“所以我说……最讨厌你们这些玩手段的人了,包括这家伙也是,恶心的很。” 以苏未眠为中心,阴阳大形,长生挥剑砍下,苏未眠一步挡在前面,五指画弧,符文刺眼,他一回头,对着身后人命令道:“走!” 原本如尸体一样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只是那双眼睛只有深黑,听到苏未眠的命令,他如提线木偶一样迟钝地往阵眼中心走。 苏未眠大喝一声,他的神色有些阴森,或许是有些‘回光返照’,渡了一半灵力给风月后还能勉强同长生打个平手,阵位已经完全被打乱了,两人交手,一个伤痕累累,一个平平静静,长生几次被逼退,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越来越靠近阵眼,呵斥道:“让那个家伙回到过去外界就完蛋了!我说你平时的招式呢!” 长生问完这句话后,突然一顿足,一掌抬起挡着苏未眠,微微偏头,像是在侧耳倾听,半晌,才含糊道:“唔,我试试……” 他抿嘴,掌中剑化气归身,长生双手掌跟相对,无名指同小指蜷缩,八卦印缔结,苏未眠似乎有所避讳,翻身后撤,指尖从水面上划过,淡淡水纹拔起,带着斑斑血色,长生咂嘴,幽幽道:“年轻就是好啊,血都是新鲜的……” “临兵斗者,皆数列前行。”苏未眠起身,目色微暗,“道藏九字真言诀,你居然还修炼至如此境界?” 长生面色沉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九重天上的神君,淡淡道:“苏未眠,万物终将腐也,不过早晚而已,你何苦执着于生死?” 苏未眠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人的背影,他的衣袍无风自动,仿佛下一刻便要飘然离去,化为乌有,长生五指捏诀,两道身影同时虚晃,而后于半空交接。苏未眠一个俯身,右手成爪,死死扣住了长生左肩,左手果断摁向他巅顶,肌肤相触时,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身体中抽离,长生冷嗤一声,一个反转,右手从他肩膀滑至他手腕处,用力一折,哪知在这时,苏未眠突然淡然一笑。 长生暗道一声不好,下一刻身子如坠千斤,冷不防地屈膝跪在地上,苏未眠折了一只手,另外的胳膊还用力卡住了他的动作,淡淡吐息:“玄清神君方才说过最讨厌玩手段的人了,只可惜在下只有算计人这点出息。” 从一开始,苏未眠便没打算放长生出坎位,他面色虽惨白的可怕,可气息却比任何人都正常了许多,“我自己从未打算活着出去,又怎么能让其他人破坏了这场仪式?” 长生吐出一口腥血,瞪了他一眼,“疯子!” “疯不疯魔不魔的,我自个清楚便好。”苏未眠松了手,但周身气压对于长生的压制却半分不少,他平平板板道:“今日终归是我有些大意,原本以为被将若夺取了一半神力的玄清神君能好对付些,却不想你竟成了最大的变故……” 他顿了顿,神色淡漠,“留不得了。” “我当真是小看你了。”长生沉了脸,阴阳怪气地说着。 “并未。”苏未眠敛眉,似笑非笑道:“若是玄清神君也能数千年的执着于一件事,便知这并无什么大不了。” “坎位失了人你也可以保证他能安全过去?” 苏未眠低笑,一脸云淡风轻,“不是说了吗?我自己并未打算活着出去,这里面的人都得死,不过迟早而已,阵法需要的是各位的灵力支撑,只是人如何……” 活着死着都一样。 苏未眠手抬起,他的唇色有些发白,那只手不像寻常男子那样骨节分明,却也是好看的很。 神力不是‘他’修行的,拿便拿了,但取人性命却是敬谢不敏,长生颔首,嘴唇微启,无声地念叨着道藏九字真言诀,可刚刚默念至‘斗’,眼前却一红,滚烫的血液劈头盖脸地喷洒在他面颊之上。 原来褪去了云中之君这个冷冰冰的身份,这人的血液也是滚烫的。 这一变故叫所有人措手不及,苏未眠面上也有一丝茫然,他颔首看着从胸口中穿出的那只手,薄唇紧紧抿在一起,那只瘦弱的手抽出,他立即失去了支撑,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长生这才看清了他身后的人。 素白的衣衫裹着单薄的身躯,那一双眼睛已经黑的没有白仁儿,他木然地抬起血红的右手,两行泪水毫无征兆地便落下。 苏未眠咬牙转过了身子,朝着他伸了伸手,面前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只是他身子僵硬,踉踉跄跄地险些被自己绊倒,苏未眠的将人拽住,而后抱着他跪在地上,温声道:“别怕,风月,你别怕,我就是抱抱你……而已。” 怀中人泪如串珠,木讷地摇着头,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苏未眠咽下一口血沫,松了口气,笑道:“总归是我苏家辜负了你……这条贱命,你想要,我给你便是。” “对不起……对不起……”风月如同个木偶,来来回回都是重复那三个字。 “风月……”苏未眠看他,手指微微动了动,一口瘀血呃出,他蜷缩在地,有气无力地,“我求你,别哭了……我只是……盼着,念着,望着,你能回来而已……” 他一松手,风月也无力地跪在地上,默默地看着他蜷缩在地,茫然无知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了右手。 “一百只……” 苏未眠蓦然抬头,一双眼里都是湿红,风月摩挲着他的手,木然道:“一百只……” “一百只……” “一百只……” 苏未眠看着他,突然扬唇含笑,将头重重靠在那人肩膀上,呢喃道:“君埋枯骨我埋君……你葬在哪里,我便葬在哪里吧……” “一百,只……” ☆、婵娟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30章 死寂之后,天地突然犹如颠倒,昏暗无光,而原本的结界也突然犹如细雨,淅淅沥沥落下。 长生沉默许久,面色有些古怪,“你说他把素体之血给了那个人?” …… “这事想都别想!我不会!”他盘腿坐在地上,目色阴冷地盯着那两具紧紧靠在一起的尸体,咬牙切齿道:“苏未眠顶着魂飞魄散给那少年巩固了魂魄关我屁事,他赌的是你的仁慈之心,不是我的!” 耳畔似乎有一声长长的哀叹,察觉到体内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要出来了,‘长生’面色一变,随后艰难起身,一拍巅顶,骂骂咧咧地走向了两人,极不甘愿地从那少年身体内抽出一缕单薄到透明的魂魄,沉着脸道:“瞅瞅这玩意儿,太阳一晒都能晒化了去,得非你多少修为才能送到轮回之境里,白痴!” 他将那缕残魂收入掌心,又怒喝一声:“老子骂的是你不是我!” 他仿佛肝火太旺,这一声怒喝后整个人都往前晃了晃,随后一手扶额,回过了身,从方才开始,将若便默默地站在远处,他同样灵力受损,身负重伤,惨白的面色配着凌乱的墨发,可怜的很,见长生回头,将若身子一僵,不知是该上前还够后退。 远处的人对他招了招手,随后扣着后脑勺,皱着眉头苦思了片刻,“哎,那谁……你过来。” 将若闪身过来,还没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长生已经一手揽住了他的腰,一手钳制着他的下颚,以七尺之躯玩弄着八尺男儿的气焰,仰头看他,咂咂嘴,舔唇色色道:“姿色上乘,怪不得能爬上玄清神君的床,何时给我也操翻一次啊?” 将若何时见过长生这张脸如此风流且又下流的样子,一时间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推了几把,却没推开,反而由他捏住了手掌,两人相拥在一起,长生在他耳边有气无力道:“死狐狸,奉劝一句,最好带着他躲着,别让九重天的人逮着了……” 懵逼的狐狸还没弄清楚他想表达个什么意思,怀中人身体猛然一重,继而便昏迷不醒,而将若揽着这沉重的身子,脚步还没踏出半步,九重天便下来了数百位仙君。 也不知天君私底下与魔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总之近日一灾,不过数日便被平复了下来,苏未眠的结界轰塌后,天界人第一时间赶到,而后将一众人等全部带回了九重天,数百日后,长生苏醒,由着荼华带走了苏未眠同风月的尸体,再请天君将扶游一名强行写入生死簿,打进六道轮回,缚阵剥夺了他部分记忆。 长生苏醒第一天,了却了所有后事。 长生苏醒第二天,九重天上浩浩荡荡一群仙君踏平了长乐玄清府的门槛。 长生苏醒第三天,天君携衍晔与坤玉前来拜访。 长生苏醒第四天,微子清大大咧咧地踹开了门。 长生苏醒第五天,三十二天事务陆陆续续堆满了前殿。 …… 将若托腮看着仰躺在卷宗里的人,总算明白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踩着一堆不值钱的云纸,俯身将那人面上的卷册取下,将人揽入怀中,揉着他的太阳穴,“且先不管这些,我带你出去玩玩如何?” 长生眼都没睁开,在他怀里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寻摸到他的脖颈,不痛不痒地咬了一口,倦声道:“我先睡一会儿……” 自他醒来后,白日里应付着外面,夜里还要修补手里那一缕脆弱的魂魄,压根就没休息过,将若看着心疼,叹了口气,“整日看这些东西眼睛都不好使了,今日出去片刻就好,左右也不会耽搁多少。” “唔……”长生含糊地应了一声,“随便去哪里都行,你自己看。” 将若由他睡了数个时辰,这才带着人清清爽爽的下了界。 长生素来不喜欢什么热闹地方,将若近日见他费眼的很,就将人带到了燕林,反正地方偏僻,一时也不会有人打扰,长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寻思着睡觉的好地方。 见他这样没精打采地,将若低笑,“真是怕你睡傻了。” “傻了就傻了。”长生红着眼,“刚好把这玄清神君留给其他人做,受累不讨好,谁爱当谁当去。” 将若知道他这是随口抱怨而已,捏了捏他气鼓鼓的面颊,随后仰头看着这遮天蔽日的林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身一跃,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长生双臂环胸,将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笑道:“长生,你知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你之前可没说。”长生仰头看他,右手摩挲着下颚,笑道:“怎么?要搬树吗?刚好府内最近死了几株红枫。” “不,我怕养不活。”将若抿唇笑得温暖,他伸手比划了片刻,感叹道:“当年这树还是细细小小一个,数百年过去了,都成老树了。” 长生脚尖一点坐在他身侧,背靠着他,目光扫过下方,这个样子,将若刚好勾住他的长发,在手指间缠绕着,“你当时就个书生样,不怕死的向我问路,我瞧着可爱的紧,便将你骗回了魅城。” 长生眉头蹙起,半点儿记忆都没有,无奈的叹了口气,“下凡本就是受罚,只是那几世的身体挑的也太糟糕了些,凭白委屈了你。” “我没委屈啊。” 将若偏头一笑,长生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牙根一阵痒痒,“那个老不死的,做什么不好,偏要毁了我的记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委实糟心。” “没事,我记得一切。”将若一手揽住了他,目光透过他,仿佛落在了数百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傻书生身上,“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长生撞入他眼眸之中,顿了顿,随后双手将他脑袋捧着,幽幽道:“将若,你老实交代,当年是不是色!诱了年少天真懵懂无知的我?” 将若哭笑不得地将人摁在了怀里,右手依然抓着他的头发玩,长叹了一口气,道:“长生,这事可别冤枉我,毕竟当年……是你先招惹我的。” 但是居然,就这样真的跟随了三生。 这话说的真不真,长生是不知道,但他深知,那种骨子里的联系,就算没了历劫一事,他们也终究会见面的,他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即使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总不会负一厢情谊。 长生打心底觉得没了颜于归的那两世记忆有些亏待将若了。 于是后来有一段空闲时间,将若便专心将他的记忆做了出来,长生从将若的视角,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没有什么细水长流,当真都是跌宕起伏,虐恋情深,且死法都太过唐突,也不知这是什么命。 总之,玄清神君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他的心上人,于是后来就百般呵护,千般纵容,有求必应,直到有一日,将若同他在人界接了一个单子,于马车之上,将若含蓄地表达了他们第一次也是在这种状况下的时候,玄清神君就觉得,这小崽子给的记忆也得商榷。 被踹下马车车厢的狐狸崽子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跟在后面,笑得春风得意。 月色下,水波潋滟,将若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督脉一直下摁,直到触碰到了禁忌,怀中人才微微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他的双目有些乏神,还浸着水意,也不知是被这一池春水熏染的,还是方才低泣过的。水色半掩着那清瘦的身躯,光洁的肌肤上落着或大或小,或浓或淡的红痕,再加上他泛红的眼睑,十分撩人。 将若看着很是喜欢,翻身将人又尽兴地强要了半宿,身下人喘促无力,口中断续低弱着吟哼声。 得了几次毫无节制,律法不齐地深入浅出后,长生反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却一点声响都没有,自己反而是一声闷哼。 “嗯……混账,东西……” 墨发夹杂着青草香,将若将那缕墨发放在唇上轻吻,随后一如既往地替他更衣。 长生懒得言语,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看都没看他一眼,将若由着人睡了好一会儿,才蹭了蹭他的长发,“这次不回九重天了好不好?” 长生摇头。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31章 将若极其委屈,“你之前答应好的。” “滚。”长生瞪了他一眼,“厚颜无耻,之前你是这么毫无节制的吗?” 将若见他怒了,连忙将人松开,摆了个乖巧的小媳妇儿姿势跪在地上,红着脸道:“这不是爱惨了你嘛……” 长生扶着腰,阴沉沉着脸,骂道:“你这哪是爱惨了?分明他娘的是爱残了!” 将若埋头不语,仿佛认真接受师长教训的孩子一样,长生抬手还要指着他的鼻子骂,将若敛眉,狐狸尾巴‘一不小心’没藏住,露了出来。 长生霎时间变了脸,垂涎欲滴,搓了搓手,一脸猥琐,极速地屈服在大白的淫威之下,“过来给我抱抱……” 将若一手掩唇,‘娇羞’地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送到了长生手中。 ☆、风月(一) 谷风吹过,松涛阵阵,这个时间,人们已经酣睡,唯有此处,才是喧嚣,但却又宁静,水塘中倒映着一弯明月,碧波荡漾,流萤飞舞,草色摇曳。 暗处突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扣住了一只流萤,只听那声音欣喜道:“风月,我又抓住一只!” 那是两个少年。 名叫风月的孩子微微一笑,问道:“你干嘛非要抓住它们?” “要抓一百只送给风月啊。”年少的孩子将那流萤放进腰际的竹笼里,紧接着又去追逐另外一只。 “那有什么寓意吗?”风月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抬步紧跟在他身后。 “哎?”少年被问的有些迷茫,挠了挠头,低语道:“好像没什么寓意,总之我答应过你了……哇呀!” “苏悦!” 眼瞧那人一脚踩空,风月一手扯住他的衣袖,却一个踉跄也被带了下去。几个翻滚后,两人倒在了一棵树下,竹笼打翻,里面的流萤环绕在两人身侧。 “呀!跑了!”苏悦急切地伸手,却抓不回一个,只能沮丧地坐在了原地,喃喃道:“明明就差十几只了……” “好了,已经够了。”风月嗤笑,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苏悦颔首,极其不愿地撇了撇嘴,风月好言相劝了许久,这才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屋内灯火通明,苏悦藏在门后,一手扒着门框,怯懦地道了声:“风月。” “嗯。”那人应道。 “明天还去抓流萤吗?” 他淡淡一笑,道:“去。” 得了允诺,苏悦才弯眉一笑,欢天喜地的进了家门。房内,一女子右手执册,眉头紧锁,听闻了开门声,却又展颜一笑,温柔道:“悦儿回来了。” “母亲。”苏悦乖巧地问候了一句,丝毫没有刚才的疯癫,道:“父亲人呢?” “他最近很忙。”女子揉了揉他的头,又叮嘱道:“我知道你喜欢出去玩,但最近城中瘟疫肆虐,你还是小心些,能不出去最好。” “母亲和父亲还没有办法吗?” “你父亲近日和我都是焦头烂额的,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照顾你,所以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我知道的,母亲。”苏悦又往里面的屋子看了看,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身影,他俯了俯身,这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悦蜷缩在屋内,外面的烛火透过门缝蔓延进来,他盯着那一丝光亮,久久不能入眠。屋外时而会有淡淡的脚步声,有人在低语。 苏家四代为医,苏悦的父亲和母亲也是为此结缘,他们一家在这城中声望颇高。这一年,突发了一场瘟疫,许多大夫束手无策,连同他的父亲也是一样的。 于是就变成了这种样子,所有大夫没日没夜地在查找古籍。 天渐明了时,屋外的烛火熄灭,紧接着又开始忙碌起来。苏悦被一阵喧哗声吵醒,有些头昏脑胀地出了房门,一阵强光刺来,他下意识地遮了遮眼,皱眉就见院子里或坐或躺着一些病人。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批了。 苏悦的母亲端着药罐,回头见他面色潮红,面色一变,匆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苏悦红着眼,一脸茫然:“母亲。” “你发烧了。”苏母声音一沉,随即将他抱回了屋子,替他掖好被角后,又转身出去。 苏悦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许久后闻到一股药草清香,继而被人扶起,缓缓灌了一碗药汤,夜间,他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叫人看不清楚,迷糊之中外面好像还有雨滴声,苏悦一睁开眼,就将母亲坐在床头,一手执册,眉头不变地皱着。 “母亲……” “醒了?” 苏母松了口气,转身拿过桌子上的水,苏悦喝了一口,顿时清醒了大半,一下掀开了被子,惊慌失措道:“完了,风月还在外面等着我!” 苏母将他按回了被子里,好笑道:“瞎说什么?这都到后半夜了,外面还落着大雨,风月那孩子又不傻,等你做甚?” 苏悦觉得自己也是烧糊涂了,回到了床上也睡不着,他想了很久,忽然问道:“母亲,我是感染到了吗?” “别瞎说。”苏母揉了揉他的头,“你只是受了风寒,最近身体可能有些虚弱,别出去转悠了便好。” 苏悦点头,而后靠着榻上,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的母亲,等到天微微放明时,外面来了敲门声,他的母亲又嘱咐了几句,而后端着药碗出去。 苏悦坐在床上胡乱想着事情,一边为他父母忧心,一边又恨自己这时病了,不能再出去找风月玩了,睡着的时候,他做了个梦,梦里下着倾盆大雨,而一个弱小的身影便站在雨雾之中,苏悦走近时发现竟是风月,连忙劝说他赶紧回去,可那人不知怎么了,倒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一直傻傻的笑。 梦醒之后,苏悦出了一身冷汗,他按照父母的嘱咐,乖巧的喝了三天药汁,病一好便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风月就站在树下,见到人来,对他招了招手,一时间,梦境与现实重合,他盘膝坐下,一脸茫然道:“风月,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吧?”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32章 “我又不傻。”风月弹着他的额头,见人吃痛,咧嘴一笑,随后靠着他瘦弱的肩膀,松了口气,眉宇之间有些疲倦,“我睡一会儿……” 苏悦托着他的头,微微侧首,却看不清他面色,连忙正襟危坐,动也不敢动,一时间,只有青草香弥漫。 这座城一片死寂,苏悦与风月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屋内有一对相互搀扶的老夫妻走了出来,苏悦对他们点了点头,而后进了屋子。屋内木桌处对坐着两人,苏悦颔首,道:“父亲,母亲。” 两人似乎正在忙着讨论事情,只见两人都皱着眉头,见苏悦回来,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苏悦刚伸手推开了门,身后便传来了声音,“悦儿。” “父亲。” “你的那个朋友,风月。”他的父亲起身,揉了揉眉心,淡然道:“那孩子无父无母,现在整日在外面也不安全,如果可以,让他暂时同你住一些时日也无妨。” “真的吗?”苏悦原本一直担心着风月,听他父亲这样说,又看向了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也点了点头,他欣喜道:“那我明日就带他来。” 苏悦进了屋子,站定思索了片刻,而后动作麻利地将整间屋子都清扫了一遍,见着这番成果,他不禁抿唇一笑,“风月,风月……” 年少的孩子在床榻上合锦而躺,苏悦的手在半空中摆弄着,眯眼道:“风月,等这场瘟疫一过,我就恳请父亲母亲收留你,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身边的人没有答话,手指摸了摸他的头。苏悦蹭了蹭,又与他说了好久的话,到了二更天,困意来袭,才昏昏沉沉地,耐不住渐渐模糊的意识,翻了个身就睡了。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雨水肆无忌惮地下了很久,那一日,天依旧平平淡淡,太阳依旧简简单单。折磨了抚城数月的瘟疫渐渐消失,那些因病故去的尸体被拉到了城北焚烧,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风月(二) “母亲,还是找不到风月吗?” “没有,不过你父亲会留意的。”女子站在他身侧,淡淡道:“那孩子可能是回家了……” 苏悦不解地看着他的母亲,明明,风月是没有家的啊…… 苏家的门槛近日都能被踏破了,城中百姓接二连三地前来道谢,他们对苏悦一家是感恩戴德,对于抚城来说,苏家便是救世济民的大英雄。 然而,救世济民的大英雄却病倒了。 苏悦跪在地上,看着他的父亲面色淡然地解下那段白绫,然后将他的母亲安置好,静静道:“悦儿,你的母亲死于恶疾,你知道吗……” 苏悦合手一拜,以额抵地,涩声道:“悦儿,知道。” 那一声知道,道尽了所有苦楚。 苏悦的母亲死于夏日,若非城中百姓合力寻了寒冰来,那尸体根本不可能过七日。夜里,苏悦独自一人跪坐在地,守着灵堂,烛火摇曳,木棺中渐渐有怪异的味道传出。 按说他的母亲以寒冰保存,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现象,苏悦凝眉看着木棺许久,而后郑重地行了几次礼,这才敢凑近那木棺。 “母亲,冒犯了。”苏悦颔首,缓缓推开了那木棺。 “你在做什么!” 父亲。 苏悦手指发颤,而后回头看他,火盆中的干柴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缟素拖在地上,他哑声道:“那里面,是什么……” “出去!” “父亲,你做了什么……” “出去!”他依旧是那句话,见苏悦无动于衷,步子一迈,就要将他扯出灵堂。 “你杀了风月!你杀了他!” 苏悦步子后退,后背抵在木棺上,棺盖被他碰撞后摇摇欲坠,那里面骇然躺着两人! 不,说是两人也不准确。因为那个较小的身体已经蜷缩的严重,而且皮肤干瘪灰白,明显是被人放干了血。 “你拿风月做了药引……”苏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位向来儒雅的父亲,虽然他对医药不感兴趣,但耳濡目染,稍微一想,苏悦也知道棺材里的人为什么成了那个样子,他干巴巴道:“你是个疯子。” 啪! 一阵清脆的声音在灵堂内响起,苏悦抹了抹嘴角的血,听身前人声嘶力竭道:“你懂个什么!整个抚城的人都要死了!他一个人既然能救了抚城又为什么不做,那是最好的办法了,那个孩子的血弥足珍贵,为什么不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做牺牲,那整个抚城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抚城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风月是一个孤儿,他凭什么为抚城百姓死去,还是不明不白地死了,苏悦目光血红,道:“是你自私自利,明明有其他办法的,你偏偏牺牲了风月,因为无关紧要,所以他的生死你一点都不在乎。” 苏悦喃喃道:“你不仅杀死了风月,你还逼得母亲做了抉择,她一生救人无数,何时做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你逼死了母亲……我要去告诉他们,什么救世济民的大英雄!都是骗子!” “苏悦!”那人将他狠厉一推,道了句无可救药,而后看向那木棺,俯身将那具尸体带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 见他抱着风月的尸体往出走,苏悦捂着额头上的血再次起身,连滚带爬地扯住他的衣摆,涩声道:“你不能带他走!把风月还给我!还给我!” 不论他怎么打骂,男人都像是发疯了一样,抱着那具尸体就跑,苏悦一步一踉跄地跟着,声音都沙哑了,他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又吐了一口鲜血。 山崖,凉风习习,苏悦看着风月的身体滚落在地,而后又被他父亲无情地拖着,一直拖,一直拖,直到断崖尽头。 那道身影终于停止不前,苏悦跛着腿,不清楚身上哪处又多了伤口,不清楚今夕何夕,不清楚此地何地,他只清楚,那个陪伴了他十二年的人,被沉海了。 崖上伫立的那道身影仿佛得了解脱一样,仰天大笑,而后又狂奔回去,甚至连苏悦都没有看一眼。 “把他,还给我啊……” 苏悦鼻尖一涩,两行泪从眼眶中夺出,夹杂着猩红的热血,滚落在地。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33章 突然,他像是也发疯了一样,转身寻着小路也下了山崖。 “风月,风月……” 刺骨的海水蔓延上来,苏悦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叫的酸楚,叫的绝望,可是任凭他怎么呼唤,那个人都不会理睬他了。 再也没有人能应答一声。 风月。 风月。 风月…… “到底出了什么事?苏大夫为何自寻短见?” “哎,谁说的清呢?你说皇帝亲赐的牌匾都要送来了,这苏先生到底想不开什么了?平时那么文雅的一个人,可惜,可惜了。” “可能是不忍心苏夫人一人走吧,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如今走了,倒是可惜了苏悦那孩子。” “说起来,苏悦怎么一直不见?” “对啊,苏悦呢?快找找,那孩子可是苏先生唯一的血脉啊……” “对对,找,赶紧都去找人!” 苏家门前闹哄哄地一堆人又四散开来,纷纷寻着苏悦。 海水懒洋洋地拍打着礁石,太阳光散下,水波荡漾,一缕白色光芒从海底缓缓升起,而后落在了礁石时,渐渐地,化为人形。 “这是什么?” “化妖。”深蓝的海水中再次露出一黑衣女子,那女子面目清秀,黑衣劲爽,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淡淡道:“您的命格与众不同,虽为人,却妖力强盛,因此一旦死去,执念太深就会化妖。” 礁石上的孩子接过女子递来的人,目色淡淡,犹如死水微澜,道:“他怕水。” “我已经将他的身体恢复到他生前的模样了,但因是散血而亡,故无法入轮回。” 那孩子默然无声,过了片刻,又问道:“你说我妖力强盛,所以你也是为了我的妖力来的?” “是,也不是。”女子敛眉,而后单膝跪在水面之上,淡淡道:“吾名荼华,谨以此命,愿侍奉您左右,生生世世,无怨无悔。” “随你。”孩子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将怀中的人抱起,因为化妖,他轻而易举地将与他几乎同量的孩子抱了起来。 “还不知您的名字。” 身后人也起身,他的脚步顿住,抬头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白云潇洒,无忧无虑。 “苏,未眠。” 光影交错,朦胧之间,那孩子的身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约莫有二十来岁样子的人,他稳踏着水波离开。 吾名,苏未眠。 ☆、狼狈为奸 做清臣上君第一天,微子清就弃了天放神府内远来道贺的仙家,扛着铺盖卷皮玩了一遭。 秉承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道理,睡边了天上地下,大江南北的窑子,美名其曰:赏花。 然而或许是这位上君的放荡不羁叫人看不过眼,游玩途中,惨遭报应,被人贩子拐至了魔界屠宰场。 彼时,六界之内,唯仙魔两族,关系冰冰凉凉。 身处于地狱屠宰场的清臣上君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做了案板上的肉,正在欢快地调戏着把刀的懵懂女孩。 “哎,姑娘。”隔着一层铁栅栏,微子清伸出贱手,贼溜溜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我瞧你挺面善的,我们在哪里见过是吧?你这么个大美人我也没个印象,实在对不住。美人,说个话呗,或者哼个小曲也行……” 于是那面善的小姑娘提着砍刀扭过头,露出一张血盆大口,泛着腥气。 微子清吓得一个面色发白,同手同脚地往拐角里走。 这个大殿里关着约莫十来人,光线黑暗,谁也看不清谁,只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呼吸声,微子清扶着墙坐在,打算躺下来歇会,然而他手刚一碰地,又是寒毛竖起。 手下触感温软,揉捏起来倒也舒服,但微子清却没有感到丝毫人气,他大着胆子抬起了手,胡乱摸了几把。 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淬毒般地盯着他,角落里的人迅速抓住微子清那只不安分的手,用力一折。 骨头嘎嘣脆响,微子清愣是没敢出声,抱着自己的手颤抖道:“兄,兄弟,我没得罪过你吧……” 角落里的人似乎不想同他说话,便闭目养神,微子清接上了骨头,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虽然这鬼地方处处是血,但这丝味道又不同其他。 “你受伤了?”微子清眯着眼,企图看清对面人的模样,他伸出手,摸到一片紧致有力的肌肤,这人的胸前还淌着血,伤的不轻,“那啥,我给你包扎一下,你不会打人吧?” 对面人呼出一口气,他动了动,衣袖中滚出一颗夜明珠,那珠子光泽幽暗,躺在地上,借着这点光,微子清看到了他胸前的伤口,以及那人紧绷的下颌。 微子清听他嗤笑道:“这样也能包扎?” 那人衣衫半解,胸前的伤口倒是不大,只是从伤口周围往心脏处的方向,有一缕银色的丝线,随着他的呼吸,不断蔓延。 微子清坚定不移道:“当然可以。” 那人不再说话,懒散地靠在墙上,歪头看他。 微子清顶着巨压,扯下自己的衣袖,在那人身上小心翼翼地缠绕着,试图转移注意力,“那个,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是栽进狼窝了……” 清臣上君还没有蠢到家,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地方应该是魔界用来惩罚恶徒的,你是犯了事吗?” “不是。” 傲娇夫人是个攻_第134章 微子清问:“哪是什么?” “刚打完架,进来休息几天。”那人一手拢过散发,不咸不淡地回答。 微子清嘴角一抽,挑眉问道:“和谁打架呢?” “魔君。” 微子清骇然,手下一收紧,硬生生地把自己手腕骨再次玩没了。 处理好了伤口,他便自来熟地坐在那人身侧,“你说你是进来休息的,那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起?” “……”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微子清,上面的。” 暗处人这才屈尊,冷冷淡淡说了句:“鬼御,下面的。” 于是微子清就堂堂正正地抱上了大腿,于一个夜黑风高夜,被人拖出地牢,免去了被屠宰的命。 被关了数十天,一出来就看到了水潭,微子清大觉鬼御这人体贴,二话没说,钻了水,胡乱收拾一通。 再皎白的明月,于魔界中看,总是透着一丝血色,微子清从水中蹿处,只见那人侧身负手,他一句‘你要不要也下来洗洗’还压在喉咙中,便见鬼御阖目仰头,他五指轻抬,广袖玄锦衫披在身上,三千墨发松散地绑在身后,沐月而立。 像是感觉到了微子清的视线,鬼御偏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眸子很黑,就如同化不开的墨,如同不点星辰的夜,叫人看不穿。 微子清在深潭里打了个哆嗦,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心中诽谤:娘的,我这是救了个什么妖孽出来。 察觉那人就要离去,微子清迅速整理了仪态,跟在他身侧,喋喋不休道:“你之前说你和魔君打架受了伤,是为了什么?非礼他后宫佳丽了?” 鬼御嘴角轻抿,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脚下步子迈大,微子清不慌不忙地跟上,谄媚道:“据我所知,当今魔君的修为不亚于天帝,你能跟他打也算个人物,不如这样,随我回了仙界,既能逃脱魔界追捕,也能混口饭吃,多自在。” 鬼御止步,奇怪地看着他,问道:“我像是要混口饭吃的人?” “你不像。”微子清笑眯眯看着他,道:“你就是。” 鬼御忍住了一巴掌拍死他的欲望,转身之间,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然而他实在是低估了微子清其人不要脸的追踪能力,身为仙界上君,却浑像地痞流氓般,整日待在魔界,三天两头地能堵到他。 荒郊野外,阴风含霜。 鬼御怀揣着双手,坐在枝桠间,看着下方忙碌地人,“我说,天界与冥界素来交好,你要查什么生死簿,和上面说说就行,这么偷偷摸摸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干什么坏事呢?” 下面翻书的微子清仰头竖起了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而后传音道:你当生死簿是你家的?我要是和天帝说我要查我娇娇的轮回转世,他非得打断我狗腿不可! 娇娇,是微子清在人界的一位红颜知己,鬼御曾被微子清拉到那劳什子乐坊见过一面,是个丽人,但是他不感兴趣。 鬼御挠头想了想,心中无语:合着微子清这丧心病狂的浪子觉得祸害人家一世还不够,得要去作贱那小姑娘第二世吗? 就在鬼御神游太虚时,下面微子清突然拍案而起,手舞足蹈地,“找到了!找到了!” 他抽着那一卷生死簿,对着鬼御指道:“是要投个将相之女,哈哈,我就说嘛,娇娇她随我。” 微子清一时得意忘了形,轻身跃向鬼御所在的树枝间,然而不知他近来是否心事重重,本该飘飘的人,却一下将树压垮了。 “微子清!” 鬼御甩下藤蔓,刚一缠绕住他的手,还未用力,自个也被带了下去。 下方的洞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野兽,什么东西都敢往肚子里吞。 两人再次出来时,是经由冥王之手,恭恭敬敬送往九重天,分处关押的。 长生猛然清醒,将若闭着眼,伸手将他捞入怀中,手指捏着他的后背,迷糊道:“做噩梦了?” “嗯。”长生眉头皱起,极为不舒服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伸出左手,拍了拍将若的面颊,“哎,你同我说说那凡尘往事,是个什么状况?” 将若睁开眼,吻过他鼻尖,亲昵道:“我的神君大人,您今晚是又不打算睡了吗?” 长生手掌摁着他的胸膛,翻身披着外袍,端端正正地靠坐在榻,“再糊弄我,立马滚回你的魅城去。” 将若低笑出声,他没起身,而后枕在长生大腿根上,环着他腰际,“前段时间不是还嫌弃我给你的记忆是骗人的吗?今个怎么又问我要了?” 长生按了他一巴掌,心想我为什么嫌弃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他道:“就是感觉你藏着掖着,让我觉得很恐慌。” 将若仰躺在他腿上,与他四目相对,忽然淡笑,一手伸出,搂住他的脖颈,借力起身,蹭着长生的额头,与他呼吸交织。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慢慢说与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夫人是个攻》就此结束,很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谢谢你们的阅读,狐狸和天君的故事告一段落,番外不会再更,如果亲们还感兴趣,可以预收《卦师》,这是一个怂逼和一个怂逼的恋爱故事,年下人!妻攻·美人呆弱受(^^)。 开更时间:未知(~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