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男主做母后》 第1章 [穿越重生] 《我给男主做母后》作者:晏央【完结+番外】 文案 云莜穿进了一本书里。 此书中,先帝爱妻成痴,自妻子过世之后,很快便撒手人寰, 留下嗣子与寡母,在权臣的掌控之下艰难度日。 好在小皇帝聪慧,忍辱负重,与爱慕他的小皇后,权臣之女虚与委蛇, 最终斗倒了权臣,又将小皇后白绫赐死,迎娶自己真正的心上人。 云莜就是那个被白绫赐死的小皇后。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万万不能让“先帝”去世,“小皇帝”登基。 谁知,在云莜入宫侍疾时,早已没有求生意志的“先帝”眼中竟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莜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朕都能认出你来。” “先帝”将云莜当成了先皇后还魂,于是,他的病好了。 “先帝”几乎将云莜宠上了天,云莜却战战兢兢地做着先后替身,就怕哪天被“先帝”发现她是个假的。 直到她恢复上辈子记忆,发现她与“先帝”还真有一段孽缘……她终于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先帝”砍了脑袋。 1.本文采用了较多汉朝历史元素以及少量其他朝代的元素,包括七王之乱,推恩令,王莽篡位,丝绸之路,以及明靖难之役后的削藩措施。本文主干剧情用了七王之乱,推恩令和明朝削藩政策,从藩王叛乱到平叛并采取推恩令等措施与历史基本一致。 2.本文女主穿书,从一开始就与原书中男主“小皇帝”无任何关系。 3.谢绝扒榜,拒绝盗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历史衍生 甜文 穿书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书后拒绝男主勇嫁早死的皇帝 立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第1章 第 1 章 ◎谋算◎ 昏暗的碧纱橱内,一名身着浅红色交领绣夹竹桃纹罗绸小袄的丫鬟扶着一名闺阁女子缓缓向拔步床的方向挪动着,嘴上假模假样地念叨着:“小姐怎的这般贪杯,竟醉得这样快,倒让华阳郡主担心”,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在这周围打转。 这碧纱橱的内侧是专程隔出来的一个隔间,以青白二色纱绢装饰。平日里华阳郡主的弟弟荣王在外头休憩,带来的美人就安置在碧纱橱围成的隔间之内,红袖添香,好不快活。谁能料到,今儿个这碧纱橱内不见了荣王的爱妾,却是迎来了一位娇客,相府千金云莜? 隔间的中央摆放着一方黄花梨桌案,桌案上立着一只青花海水纹香炉,其上烟雾袅袅,有甜腻的香味逸散而出,闻久了,便让人面颊泛红,身子也开始燥热起来,内里似有一把火在燃烧。 丫鬟南香心知这炉中燃着的香多半加了料,当下便神色一凛,不敢再多闻。 她瞥了一眼倚靠在自己身边儿人事不知的云莜,见她鬓发凌乱,身上杏黄立领绣缠枝花宋锦袄袍勾勒出她纤细婀娜的身段儿来,那细腰仿佛让人一掐就断,襟前却是鼓鼓囊囊,浑圆饱满,不由小声嘀咕道:“咱们小姐豆蔻年华,颜色生得这样好,比那娇花更为娇嫩,今儿个荣王殿下可是有福了……” 说着说着,南香嘴里便开始发涩。 从两年前起,南香一颗芳心便系在了荣王身上,一心想要撺掇自家小姐嫁给原配难产而亡的荣王,如此一来,自己作为陪嫁丫鬟,兴许也能有成为荣王通房的那一日。 谁知,云莜一心要嫁给荣王的对头宸王,还要利用云相在朝中的影响力为宸王的前程铺路。华阳郡主作为荣王的长姐,自然无法容忍这个结果,与云莜身边儿早有异心的南香一拍即合,两人合起伙来算计了云莜。 眼下云莜入了荣王的屋子,再过不久荣王便要赶来,借着合欢香与云莜行那欢好之事,南香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只是不知怎么,她心中有点儿闷闷的,不是滋味儿。 正兀自吃醋的南香并未注意到,倚靠在她身边儿的云莜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中浸满了寒意,她趁着南香不备,从头上悄悄儿地摘下了一枚金簪,朝着南香的昏穴扎了下去…… 不多时,一名身着深青色立领大氅的男子便踉跄着出现在了门口,面上有几分醉意。他打开碧纱橱上的扇门朝内望去,见一名肌肤雪白细腻的女子正躺在拔步床上,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肆意的笑,平日里云莜再是看不上他又如何,今日还不是要屈从于他?且让他尝尝,相府千金是个什么滋味儿! 幔帐层层落下,时不时有粗喘与娇吟声漫溢而出。 …… 华阳郡主一面在前厅与客人寒暄着,一面儿在心中掐算着时间。 一名素来与她交好的手帕交见状,忍不住问道:“华阳,你今儿个怎么了,为何这般心神不宁的?” “莜莜醉酒迟迟不归,我有点儿担心她。要不,我们去找找她吧。” 在座的女眷们都对此不以为意,这是在华阳郡主府,云莜那么大个人了,身边儿又有心腹丫鬟跟着,难道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 然而,她们心知华阳郡主素来对云莜十分看重,兼之云莜又是云相之女,如今云相权势滔天,她们自然也乐得对云莜表现出几分亲近来,于是便顺着华阳郡主的话道:“既如此,咱们就去瞧瞧吧,莜莜缓了这么会子,酒劲儿也该散了。方才你还说要打叶子戏呢,莜莜向来最擅长此道。若是让她知道咱们光顾着自己玩儿不叫上她,只怕她要不高兴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章 一群闺中女郎说说笑笑地朝着云莜所在的地方而去,途中,有一名身着月白色琵琶襟素锦袄袍的女郎掉了队,华阳郡主在看清那女郎是何人后,便不再给她任何眼神。 那女郎正是宸王的表妹周芸婉。宸王在前朝处处与荣王为难,下了朝又与荣王争夺云莜的欢心,华阳郡主作为荣王的长姐,自然不会喜欢宸王,连带着对宸王的表妹也颇为厌憎。 倘若掉队的是旁人,华阳郡主兴许还有心思等上一等,既然掉队的是宸王的表妹周芸婉,华阳郡主索性就当做没看见了。 华阳郡主不提,簇拥在华阳郡主周围的闺秀们知道华阳郡主与宸王表妹的恩怨,自然也不会没有眼色地说起此事,一群人将周芸婉当做透明人儿甩在了身后,给了周芸婉一个没脸。 若是搁在往日,周芸婉定会愤懑不已,然而今日,华阳郡主的忽视,却是让周芸婉松了口气。 方才在宴席上周芸婉就坐在云莜身旁,也察觉到华阳郡主命人端给云莜的那杯酒有些不对劲儿。 只是,出于一些私心,周芸婉装作不知,言笑晏晏地劝云莜饮下了那杯酒,而后,云莜便“不胜酒力”,踉跄离席。 这会子华阳郡主带着浩浩荡荡那么一大票人去找云莜,周芸婉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华阳郡主这是准备去“收网”了。这等场合,她可万万不能在场,云莜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若是让自家表哥宸王知道她眼睁睁地看着云莜倒霉而不加阻止,只怕表哥会怪罪她。 哪怕周芸婉再想亲眼看着云莜从云端跌落,也不能与华阳郡主一道。 这时,一阵冷冽的声音从周芸婉身后响起:“这倒是稀奇了,你半路上与华阳郡主分道扬镳,却又是再打什么主意?” 周芸婉骇了一跳,脚一扭摔在了地上,顿时疼得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庞都扭曲了起来,脸上露出见了鬼一般的表情:“莜莜,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云莜挑了挑眉,清丽的小脸不似往日那般带着柔和的笑容,而是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你觉得,我该在哪儿——荣王的榻上么?” 周芸婉闻言,瞳孔收缩了一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莜莜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不过是醉酒去小憩一会儿,与荣王有什么瓜葛呢?” 她能够感觉到,云莜有哪里与从前不一样了。 在方才醉酒之前,云莜还是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姑娘,一双眸子清澈而又明亮,透着未经世事的娇憨,让人一眼便能望进她的眼底。然而眼下,云莜变得如一汪深潭一般,让人琢磨不透。这让周芸婉心中生出一股烦躁之意。 “有什么瓜葛,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么?在宴席上你劝我饮下那杯加了料的酒时,你就预料到事情的后续走向了吧?” “云小姐您今儿个怎么阴阳怪气的?我家小姐如今还在地上呢,您也不说上来搭把手把她扶起来,倒是给我家小姐叩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回头宸王殿下知道您这么对小姐,定会感到很失望的。”周芸婉身边儿的丫鬟喜娟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 寻常官家小姐见了云莜身边儿的下人都得客客气气的,周芸婉身边儿的丫鬟倒好,竟还敢开口指责云莜的不是,说来也是宸王给的勇气。 云莜对宸王十分在意,只要搬出宸王来,她这气势便弱了一截儿,喜娟自然不怕她。 然而这回,云莜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喜娟:“放肆,你一个丫鬟,难不成是在教我做事?” 云莜丝毫没准备给周芸婉留面子,只见她目光似冰锥一样直直钉在周芸婉身上:“我原以为,咱们是手帕交,可到头来,连你身边儿一名小小的丫鬟也敢当着我的面编排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云莜这话不是在为自己说的,而是在为原主说的。 云莜是在原主被灌醉酒拖到荣王屋中时穿来的,当时,原主身子是醉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得知与自己交好的华阳郡主算计了自己,自己信任的丫鬟南香背叛了自己,原主的内心中充满了绝望。 作为穿书党,手握剧情的云莜知道的比原主还多一些。 原主“云莜”身为相府千金,出身高贵,容貌清丽绝伦,在嫁与宗室子宸王为妻后,很快便凭着父亲之势帮宸王过继到久病无嗣的皇帝膝下成为嗣子。人人都以为,宸王得了“云莜”这么个集温柔、美貌与权势为一体的妻子,会珍之重之,可无人知晓,人后,“云莜”在宸王面前几乎低微到了尘埃里。 而这其中的缘由,正在于“云莜”在嫁与宸王之前,曾受到华阳郡主与荣王的算计,上了荣王的床,尽管两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人发现,但自此之后,这便成了“云莜”一个抹不去的污点。在这过程中,宸王的表妹周芸婉扮演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她对华阳郡主的算计心知肚明,非但没有制止,还推波助澜,任由华阳郡主与荣王毁了“云莜”。 自此之后,宸王时常利用“云莜”名声上的瑕疵来打压“云莜”,摧毁“云莜”的自信与自尊,让“云莜”自觉亏欠了宸王,从而对宸王予取予求。周芸婉更是打着安慰“云莜”的旗号往“云莜”心口上扎刀子,让“云莜”几次三番想要寻死。 在“云莜”与宸王相处的过程中,前期是宸王做小伏低地哄着“云莜”,后期,两人之间完全倒了个个儿。“云莜”名声被毁后,仿佛宸王还愿意要“云莜”,“云莜”就该感恩戴德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章 将这些信息整理完毕,云莜攥紧了手心。 无论是宸王也好,荣王也罢,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番他们既然敢如此算计于她,不拿她的名声和尊严当一回事,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出了那龌龊主意的荣王与华阳郡主自然别想讨到好,可推波助澜的宸王与周芸婉却也别想渔翁得利! 正在这时,前方的院落忽然闹腾了起来,有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跑过,口中焦急地叨念着:“不好了,咱们王爷醉酒后失了神智,占……占了相府小姐的身子!” 第2章 第 2 章 ◎筹谋◎ 云莜的眸色倏然一沉,怒极反笑:“这倒有意思了,我人还好端端地在这儿,府上却传来荣王夺我清白的谣言!” 说着,云莜看向了周芸婉:“待会儿到了华阳郡主与荣王跟前,你可得为我作证啊,这谣言传出之时,咱们就待在一处,我上哪儿去与荣王厮混!” 不待周芸婉回答,云莜便攥着周芸婉皓白的腕子往众女郎所在的方向而去。 周芸婉本是为躲避麻烦才脱离了大部队,谁知这会子反倒阴差阳错成为了云莜清白的证人,一时之间颇为纠结。 她当然不想为云莜作证,她巴不得云莜倒霉,可云莜力道大得出奇,压根儿没给她反抗的余地,她也不好不顾形象与云莜掰扯,只得给自己身边儿的丫鬟喜娟使了个眼色。 喜娟收到自家小姐给的信号,一面朝云莜嚷嚷“云小姐,您快松手,您捉疼我家小姐了”,一面上前想帮着自家主子挣脱开云莜的铁腕,谁知却被早有准备的云莜狠狠甩到一边儿,“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周芸婉见状忙道:“莜莜,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丫鬟不过是见你动作太过粗暴,怕你伤着我,这才上前阻止罢了,你又何必对她下手这般重?” 喜娟见自家主子肯为自己与云莜呛声,颇为感动,自家主子就是人美心善,与云莜这等目中无人的娇娇小姐大不相同。 这不加掩饰的敌意瞒不过云莜,只听云莜冷哼一声:“她一个丫鬟竟敢直接对我下手,莫非我还得由着她来冒犯我?至于我抓着你走,自然是因为我心中着急……我不该急吗,我的名声就要被人毁了,我自然要尽快去澄清这个谣言。作为的我的‘朋友’,想必你也替我着急,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吧?” 这话说得极其任性霸道,与云莜平日善解人意的做派截然相反。周芸婉噎了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是自然……莜莜,你握得轻一些,走得慢一些,我又不会跑……如今你遭人陷害,作为你的好姐妹,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周芸婉嘴上信誓旦旦地说着,心中却是打着主意,待云莜一松开她,她就找块石头崴一脚,若是能拖住云莜一会儿就更好了。在这风口浪尖儿上,她才不要跟云莜一起现身于人前呢。 云莜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声音愈发柔和:“那就好,虽说有华阳郡主背叛我,总算你还是可靠的。当日,你初登华阳郡主府邸大门,因你父亲官职低微,屡屡被华阳郡主和她身边儿的人为难时,是‘我’替你解的围;而后,你在京城顶级贵女圈屡屡碰壁,是‘我’带你融入了这个圈子;再后来,一名贵女意图对你不利,污蔑你偷了她的东西,也是‘我’为你出头。‘我’对你这般推心置腹,就差拿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了,幸而你不是那等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之人。” 周芸婉闻言,眼睫颤了颤,总觉得云莜话里有话,心中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来,旋即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不可能。云莜即便意识到华阳郡主想陷害她,也不可能知道周芸婉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云莜会说这样的话,一定只是个巧合。 心不在焉的周芸婉没有注意到,云莜攥着她的手非但不曾松开,反而越发紧了,将她纤白的腕子攥出了红印来。 …… 华阳郡主与众女郎们站在荣王常住的正房外,望着那隐隐传来哭声的碧纱橱,看似悲痛震惊,心中却是暗自窃喜。 方才荣王由小厮扶着去洗漱之时,面儿透露出餍足之态,是个人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在场之人中,除了几个与云莜交好的女郎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云莜担心外,更多的女郎等着看云莜的笑话。别看她们平日里与云莜姐妹相称,态度热络到近乎谄媚,可一旦云莜落难,她们也很愿意上去踩云莜一脚。都是官家女,凭什么云莜可以众星拱月、受人追捧、高高在上呢? 自入秋以来,当今病情加重,国祚不稳,因当今膝下无嗣,不得不将立嗣之事提上案程。宗室之中,数荣王与宸王呼声最高,不知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嫁进荣王府与宸王府,偏生荣王与宸王都对云莜青睐有加,闺秀们碍于云莜的身份不好当众说云莜的不是,可背地里却不是不酸的。 如今云莜从云端跌落,这些闺秀心中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快感。 云莜本与宸王两情相悦,就差请旨赐婚了,这档口闹出这么一宗丑闻来,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本朝男女大防虽不似前朝那般严苛,但女儿家在婚前失了贞洁仍是一件大事儿。 如今云莜最好的结果便是嫁给荣王为继室,勉强还能将这桩丑闻遮掩过去。只是从此之后,云莜便要与荣王绑定在一起,且她婚前失贞的行为终究要遭人非议。若是荣王不愿迎娶云莜,云莜指不定就要被送去庵堂出家了。当然,云莜是云相的掌珠,且又是云相唯一的骨血,云相是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云莜下场惨淡的,为了保住女儿,云相少不得要给出些筹码。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章 华阳郡主认为自家已经将云莜攥在了手掌心中,说话也渐渐不客气起来,只听她扬声对着碧纱橱的方向道:“莜莜,你不是由身边儿的丫鬟扶着去客房休憩了么,怎么会出现在我专为阿弟留出来的房间中?我阿弟在我府上小住时,偶尔会将姬妾安置在房中碧纱橱内,他方才又喝了不少酒,想来是将你当成了他的姬妾……” 这话说的,倒像是云莜自己在华阳郡主府中随意走动,才酿成了这样一场事故一般。 说完这话,华阳郡主又出言安慰:“哎,虽说你不大谨慎,可你也不是有意的。阿弟是男人,你是女人,这事儿终究是你吃了亏,我回头会让阿弟给你一个交代的。” 此时,碧纱橱内一直燃着的熏香早已熄灭了,那只青花海水纹香炉也让人拿走了,换成一只以陶器制成的莲花香炉,务求不留下一丝破绽。可卧在碧纱橱内的人,与站在外间的人,便是最大的破绽。 云莜攥着周芸婉的手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看尽了华阳郡主的种种丑恶嘴脸,才站出来走到华阳郡主的跟前,只见云莜眼中寒意凛凛:“贵府的确需要给我一个交代。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方才明明一直与周妹妹在一处,怎么就与荣王有苟且了?莫非,随意污蔑客人的名声,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众人见云莜衣衫齐整地从外头进来,且还是与周芸婉一道进来的,不由吃了一惊。 倘若与荣王欢好的不是云莜,华阳郡主与荣王又为何要一口咬定那人就是云莜?更重要的是,那人究竟是谁? 华阳郡主脸色铁青,怀疑是周芸婉给云莜通风报信,才让云莜逃过了一劫。她狠狠瞪了周芸婉一眼,嘴上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云莜,说一切都是误会,可惜云莜压根儿不吃她这一套,语气依旧讽刺而又尖锐,闹得华阳郡主下不来台。 华阳郡主面色十分难看,可她在云莜面前到底理亏,少不得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她身旁的丫鬟品红护主心切,开口道:“云小姐莫急着怪我家郡主,此事兴许当真有内情。若不是有人回了主子,道是亲眼瞧见您身边儿的南香扶着您踏入了此地,我家郡主也不至于误会了您——对了,南香呢,怎么没有看到她?若是她在,就能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了。” 品红也是打的好主意,知道南香向着荣王与华阳郡主,指望通过她来给华阳郡主说些好话,实在不行,也可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到南香身上,以免华阳郡主的名声受损。 华阳郡主闻言,面色和缓了不少,品红不愧是她身边儿一等一的心腹,能在关键时候为她解围,回头得好生重赏她一番才是。 这对主仆的小心思,云莜看得分明,可惜她们的主意是注定要落空了。 “我也很想知道南香去了何处,自方才酒醒之后,我便一直没有见到她。我好端端一个丫鬟,难不成在这郡主府竟是下落不明了?再有,碧纱橱内那女子究竟是谁,也得辩个分明。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何等国色天香的女子,竟能让荣王这般把持不住,在这宴会之中行此放浪形骸之事!” 华阳郡主听云莜又在讽刺自家弟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忍了下来,一面儿吩咐身边儿的人去寻南香,一面儿命人将那碧纱橱的扇门打开。 南香兴许一时半会儿搜寻不到,但那个胆敢勾着荣王胡天胡地的“小妖精”还是能够找到的。 很快,碧纱橱上的扇门大开,拔步床上的女子被郡主府的下人们给拖了出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众人要找的南香。 此时,南香面儿上泛着潮红,身子还在难耐的扭动着,那状态一看就不正常。 云莜见状,勃然大怒:“好个荣王,竟敢下药女干淫我身边儿的贴身丫鬟,还意图败坏我的名声。我素来不善饮酒,今日华阳却一杯又一杯地劝我饮酒,原来却是想灌醉了我,好对我身边儿的丫鬟下手!你们姐弟俩若是看中了我身边儿的丫鬟,就不能好生与我说么,一定要用这卑劣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华阳郡主原想将罪名推到南香身上,说是南香攀龙附凤,主动勾引她弟弟。可惜南香眼下这副中了迷药人事不知的模样,让华阳郡主实在是难以开这个口。 云莜没给华阳郡主辩驳的机会,她目光在女郎们中间逡巡了一圈,最终定格在素来与原主交好的长宁侯府嫡出大小姐周倩茜身上:“倩茜,劳烦你派人给我爹传个口信儿,让我爹来接我,华阳郡主这样暗算于我,这郡主府我是一刻也不敢再呆下去了。我原还当华阳郡主是我的知心姐妹,华阳郡主府是咱们这些小姐妹之间聚会的好地方,谁知这府邸中藏污纳垢,竟是个龙潭虎穴!” 云莜这么一说,其他女郎也有些坐不住了,纷纷找借口提前离场。除宗室女外,云莜在一众女客之中算是地位最为尊崇之人了,华阳郡主与荣王连云莜都敢算计,难保不会为了利益对他人下手。 郡主府上闹了这么一出,日后除了依附于荣王的人家,或是有意将女儿嫁与荣王为妻妾的人家,其余女郎碍于自家的名声,怕是不会再接受华阳郡主的邀请了。 荣王睡了自家姐姐请来的客人身边儿的丫鬟,传出去终是不好听,起码一顶私德有亏的帽子是摘不掉了,也算是与相府结了仇。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章 他若是能够睡到云莜并娶云莜为妻,自然又是另一宗说法了,可惜并没有。仅凭一个小小的丫鬟,还不足以拿捏住云相与云莜。 外头荣王还不知女宾处发生的一切,他简单梳洗了一番,好不容易彻底从醉酒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正准备去好生关怀一下刚云莜呢,谁知不过片刻功夫,云相便到了。 常年身居高位的云相着飞鱼纹朝服,头戴官帽,积威甚重,气势惊人,不笑时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重臣,看着却风风火火,颇有武将的气势。 他一进门,就一拳把荣王的左脸给打歪了:“敢坏我女儿的名声,找死!” 作者有话说: 开文有点儿卡,会更的慢一些。后面写顺了会更得勤快些。 前几章有大量红包掉落,宝宝们积极留爪哟。 第3章 第 3 章 ◎云相◎ 荣王本是凭着战功步入权力中心的普通宗室,自恃皮粗肉糙,想着这回是他理亏,让云相打一拳出口气也没什么,谁知云相这下手力道着实生猛,竟将荣王的一颗牙给打松了。 荣王吐出一口血,一张尚算俊朗的面孔青青紫紫,好不狼狈,他看向云相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善:“发生这等事,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但木已成舟,还是考虑一下如何妥帖地解决这件事最为紧要,如若不然耽搁了要事,坏了莜莜和相府的名声可就不好了,云相觉得呢?” 这会子云相还能够在他跟前呈呈威风,待会儿照样得为了云莜和家族的名声求着他!此刻云相有多不给他脸,回头他都要在他那宝贝闺女身上找回来! 云相听出了荣王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由危险地眯起了眼:“无论往后如何,眼下我莜莜与你尚无任何关系,荣王嘴上还是放尊重些好,莜莜的闺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称呼的。说到解决此事……荣王准备如何操作?” 云相越是恼怒,语气便越发平淡,听在荣王耳中,倒似是云相向他妥协了一般。毕竟,云相权倾朝野,何曾用这等商议的口吻与人说过话? 荣王心中一喜,故作严肃道:“虽说事出突然,但本王既占了莜……云小姐的身子,自然是要对她负责的。只是云小姐金尊玉贵的,合该得到这天底下最好的一切,依本王目前的身份,怕是配不上云小姐。待本王配得上云小姐之时,定然十六抬大轿将云小姐迎入中门。” 荣王这话野心着实不小。 他已是亲王之身,若是还配不上云莜,那何等身份才能配得上云莜?再者,他口中的十六抬大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依着本朝规制,唯有皇后与皇太后有资格乘坐十六人所抬黄漆凤舆出行,且还是在极为重大严肃的场合方可使用这等规格的凤舆,平时出行用的多是八人抬的仪舆。底下的贵妃、亲王妃断然不可能越过皇后与皇太后去,她们出行时至多是八人抬的黄漆翟舆,在不那么隆重的场合下使用的一般为四人抬的仪舆,寻常诰命夫人出行规格比之贵妃、亲王妃又要低一个档次,正三品及以上诰命夫人至多用四人抬的软轿出行,以下者则是两人抬的小轿。 方才荣王明晃晃的将十六抬大轿点了出来,可以说是在告知云相,唯有云相全力助他成为新帝,他才愿意迎娶云莜,保住云莜与相府的名声。如若不然,他就要眼睁睁看着云莜身败名裂! 话虽说得不客气了些,但荣王料定云相会接受他的提议的。除他以外,难道云相与云莜还有其他选择吗? 警告之意传达到了,荣王开始给云相画饼:“本王知云相只有云小姐一女,将她视若瑰宝,想让她母仪天下,否则也不会默许宸王向她献殷勤之事。云相既能考虑宸王,何不考虑考虑本王?宸王能够给你们的,本王都能给你们。本王承诺,待本王娶了云小姐,必会好生对待云小姐,唯有云小姐有资格为本王诞下继承人。” “是吗?本相记得,你前头的王妃在闺阁中时素有美名,生前与你也是恩爱缱绻,最后拼死为你留下了一子,你废长立幼,可对得起你的原配?”云相质疑道。 荣王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瑢娘虽十分得我心意,但到底家族获了罪,我不过是看在瑢娘为我操持府中事务十分辛劳、从未出错的份儿上,才在永定侯府获罪抄家之后仍保留她荣王妃的名头,还在她逝世后让她风光大葬。刚哥儿虽是原配嫡子,可有这样一个获罪的外家,其身份自然不如继室嫡子来得尊贵……刚哥儿年龄还小,尚不记事,若是云小姐过府后与刚哥儿处得来,便将刚哥儿养在膝下,日后刚哥儿自然视云小姐如生母;若是云小姐与刚哥儿处不来,便让刚哥儿去庄子上住着,横竖刚哥儿一落地便身体虚弱,去庄子上静养对刚哥儿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儿,无人能因为此事而责怪云小姐。” 荣王可谓给出了极大的诚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好似云莜只需要风风光光地嫁给他,余下的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然而荣王这话说得越是漂亮,便越是让云相心生警惕。 曾几何时,荣王与已故荣王妃也是京城中一对琴瑟和鸣的眷侣,夫妻俩之间亦有举案描眉之美谈,正是因此,在荣王妃难产亡故后,荣王选择为亡妻守一年,当时京中之人皆称赞荣王深情。待荣王为亡妻守满一年后,才由其姐华阳郡主出面为其张罗迎娶继室之事来。由于荣王身份尊崇,且又“有情有义”,哪怕有了嫡长子,仍有不少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荣王。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章 谁能料到,在这深情的背后,事实竟是如此不堪? 人走茶凉,荣王妃才故去不过两年,荣王就已经思量着要将亡妻拼死生下的儿子赶去庄子上,好为迎娶继室做准备了,可见在荣王心中,什么也比不上他的地位来的要紧。 今日荣王能够这般对待已故荣王妃,来日他自然也能用同等的态度开对待继室! 云相心中这般想着,面儿上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只是沉静地问道:“如此说来,将莜莜许配给你,便可后顾无忧了……” 荣王以为云相答应了此事,面儿上的笑容扩大了不少,他刚对着云相称了一声“岳父大人”,就感觉颊边一疼,云相的铁拳狠狠砸在了他的右脸上,说来也巧,这拳与方才那砸在左脸的拳头刚好形成完美的对称。 “做梦!你与你姐姐一起算计莜莜,不拿莜莜的名声当一回事,你以为,本相会迫于压力将莜莜嫁给你这种人?!” 荣王连着挨了云相两拳,颜面尽失,且又自觉被云相戏耍了,当即恼羞成怒道:“说白了,云莜就是我穿过的一只破鞋,我若是不要她,你看看满京城里还有谁会要她!她如果不嫁给我,日后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姓云的,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时,云莜与华阳郡主等人赶到了。 还未等华阳郡主给荣王使眼色,云莜就逼至荣王身前:“你说谁是破鞋?堂堂一个亲王,用那等下作的手段女干淫了我的贴身丫鬟不说,还对外宣扬你女干淫的人是我,你们姐弟俩究竟是何居心?合着今儿个这场赏花宴,竟是为我备下的鸿门宴。用寡廉鲜耻来形容你们姐弟的,都太便宜你们了,你们这对姐弟简直就是没脸没皮!” 周倩茜素与云莜交好,如今荣王姐弟这般明目张胆地欺负自己的小姐妹,又如何能忍?当下便出来帮腔道:“世人都道华阳郡主热情好客,以收到华阳郡主的请帖为荣,可今儿个咱们才知道,这赏花宴原是华阳郡主为荣王举办的‘选妃宴’,看上了哪个便可对其下药强行污了她的名节。便是勾-栏-院里的老-鸨,只怕见了华阳郡主都得甘拜下风呢!可惜啊可惜,你们机关算尽,却没算计到莜莜,只算计到莜莜身边儿的一个丫鬟,还暴露了你们男娼女盗的真面目,也算是报应了!” 周倩茜这番话,可谓是将荣王与华阳郡主的面子扒了下来,狠狠仍在地上踩了一脚。寻常人不敢轻易得罪炙手可热的荣王与华阳郡主,她却不怕,一则是因她母亲是当今太后的堂侄女,寻常宗室也要给几分颜面,二则是因她家与云相休戚与共,云相支持谁为嗣子,周家就会拥立谁。如今荣王既与云相撕破脸,周倩茜自然无需给荣王留颜面。 华阳郡主听周倩茜竟拿她与老-鸨相提并论,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荣王关注的重点却在别的地方,只见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盯着云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却没能从云莜身上找到一点破绽来——云莜这样子,着实不像是与人欢好后的样子。 荣王心下一沉,赶忙向自家姐姐求证。华阳郡主却只顾着与周倩茜置气,未能及时对荣王做出回应,荣王的脸色当即变得越发难看。 这一幕让云莜瞧见了,顿时颇觉好笑:“怎么,华阳郡主这般擅长见缝插针,竟没找到机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么?你却也是个糊涂的,跟人欢好一阵,却连与你浓情蜜意的是谁都不知道,呵……” “与他说这么多话作甚?”云相拉着云莜的手往门口走:“快去为父离开这乌七八糟的地方吧,连多呆一刻,为父都觉得恶心!”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荣王,你且记着,你以下作手段谋夺储位之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云某必会告知皇上,请皇上圣裁!” 看着云相与云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荣王脑仁开始突突发疼。 华阳郡主在一旁焦急地道:“弟弟,咱们该怎么办?云相素来护短,今日咱们对云莜下手,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必不会放过咱们!还有那宸王,向来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宸王联合云相一道向咱们发难,可如何是好?” 荣王虽对华阳郡主关键时候掉了链子感到颇为不满,但思及这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姐姐,是自己身边儿最为亲近之人,到底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气,宽慰道:“长姐不必惊慌,既然知道云相不会放过咱们,咱们也只得先下手为强了!”说到此处,荣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云相虽难对付,我拿他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过去没用这个法子,不过是因为手中的棋子极为珍贵,他指望着用在刀刃上。如今他与云相撕破了脸皮,却是不得不用了。若是不能扳倒云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遭了云相那老狐狸的算计! 华阳郡主纵使再怎么心机深沉,到底是一名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深闺妇人,待字闺中时不过是一名普通宗室女,后来被封为郡主并得了恩旨能以郡主之身开府,皆是弟弟在战场上为她挣来的,因而对弟弟的话很是信服。 此时,华阳郡主见荣王颇有底气,一颗心不由跟着稳了下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你心中有成算就好,你也知道,姐姐没有其他的本事。你若是有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只管与姐姐说上一声。” 荣王思忖片刻,眸光闪烁不定:“长姐,我记得你与太后最为宠爱的侄女梁国夫人交好,这几日,你不妨寻个由头邀梁国夫人来咱们府上吧……”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章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知道,太后娘娘虽肯听梁国夫人的话,当今圣上却不是个会对太后言听计从的性子。若是云相与太后同时向当今圣上进言,只怕圣上会更愿意听云相的话。”华阳郡主蹙眉不解道。 往日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通过梁国夫人来影响太后,好让太后在双王之争中更倾向于荣王,可惜,效果十分有限。偏生梁国夫人又性好奢靡,为了维持与她的关系,华阳郡主与荣王不得不持续购买各种豪华奢侈的物件儿来赠予梁国夫人,如今华阳郡主是一想到梁国夫人就觉头疼。 自那之后,梁国夫人对荣王姐弟来说,就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个节骨眼儿上,京中女眷们定然都对华阳郡主府唯恐避之不及,华阳郡主与荣王若想请动梁国夫人,只怕要花极大的代价。 荣王道:“长姐只管将梁国夫人请来就是,余下的,我自有主张。” …… 却说云莜随云相离开了华阳郡主府,父女两个一路上相顾无言。 云相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云莜则是一面悄悄地打量着云相,一面回想着原主与云相的相处过程。 在原主的记忆中,云相虽然对原主极尽疼爱,但在原主幼时,云相忙于公务,疏于与女儿的相处,妻子又早早亡故了,没能从长辈处得到足够的关爱,导致原主养成了一副温和怯懦的性子。待云相发现这一切想要弥补之时,原主与云相之间已然生出了距离感,原主对云相,是敬畏大过依恋,平日里在云相跟前也是少言寡语。 云莜素来是个爽利的性子,装不来那等羞涩腼腆的性子,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如何与云相相处。 云相在察觉到云莜的踟蹰后,只以为女儿是因为此次的事吓坏了。至于先前女儿在荣王面前那反常的表现,也被云相归咎于女儿这回气得狠了,也怕狠得了,所以性情有了些许变化。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在此次的事件过后,云莜会开始成长起来,不再是一朵被人悉心呵护着未经风雨的娇花。然而,这种事本身,对于云莜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对于云莜,云相的心情颇为复杂,既希望女儿能够一生无忧顺遂,又希望她能够看懂人心险恶,往后不会吃亏。 云莜不可能不出门,外头的人算计起云莜来可不会手软,这次的事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云相有心要趁此机会好生教导女儿一番,但想着女儿才脱离险境,终是没忍得下心,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云莜的脑袋,叹息着道:“莜莜,你受委屈了。” 云莜本不觉得如何委屈,有人敢算计她,她回敬过去就是。她性子要强,字典里就没有“吃亏”这二字。但当云相这般宽慰她时,她的心中却是一片酸涩,泪珠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眼眶中,仿佛当真受了极大的委屈要找亲长替自己做主一般。 她明白,这是原身残留的感情。 原身孺慕着这个父亲,却又惧怕着这个父亲;想要像寻常闺阁女儿一样向父亲撒娇,却又因过于怯懦而不敢。 云莜如今既稀里糊涂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要完成原主未完成的心愿。 原主不敢做的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压力。 只听云莜娇娇软软地唤了云相一声“爹爹”,而不是平日里那恭敬中透着生疏的“父亲”,云相身子闻言,微微一震,半晌方应道:“欸。” 云莜察觉到云相似是很不擅长应付撒娇状态下的自己,不由抿嘴轻笑,清丽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云相似是察觉到她这无声的笑意,颇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莜莜放心,无论你受了什么委屈,自有为父替你做主。” “我记得了,有事找爹爹。”云莜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大,眼中似落入了星子一般明亮,让云相险些招架不住。 云相眼神晃了晃,随即定下神来:“找为父帮你修理那些欺负你的人自是可以的,找为父求情就免了。那名背叛你的丫鬟,你预备如何处置?” 说着,云相厌恶地瞥了躺在马车中的南香一眼:“为父知道这丫鬟是自幼与你一道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她这些年尽心伺候你,我云府从未亏待过她。如今她做出此等背主忘恩之事,险些害得你身败名裂,我云府也容不得她这样的奴婢了,你万万不可对她心软啊。” “爹爹放心,女儿知道轻重,断不会留她在身边。只是咱们对外的说辞是荣王强行玷污了南香,说来南香还是受害者,倒不好强行处置了她。不如,就以调养身子为由,将她送去庄子上命人严加看管,爹爹觉得如何?” 云莜这个法子可以说是颇为妥帖了,然而在云相看来,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一些。 若是留着南香的活口,指不定日后就要被人反咬一口。似这等背主忘恩的丫鬟,自然还是让她忧郁成疾、虚弱而亡来的更好。只要南香一死,荣王风流浪荡的形象就永远也抹不掉了。 云相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些就没有必要特意告诉云莜了,到时候他来操作就好。 当马车停在云府门口时,门房来禀,道是宸王来了。自家小姐心慕宸王,自家老爷也对宸王颇为欣赏,云府上上下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宸王,眼下已将宸王迎入偏厅之中,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章 云相闻言,对云莜道:“宸王近日事务繁多,竟能这么快赶来,对你倒是颇为关心。为父从前虽觉得宸王有诸多不好之处,可与荣王一比,竟是再好不过了,至少,他对你的心比荣王诚。” 云莜对此不置可否,小声嘀咕着:“他若真是关心我,就该知道我和爹爹才从华阳郡主府回来,眼下正需要休息,哪儿还有功夫应付他……” 说着,云莜又正色对云相道:“方才咱们与南香同坐一马车,身上染上了合欢香之味,需得换身衣裳才能见客,且让宸王等着吧。” 宸王,可是个比荣王更加麻烦的角色。 第4章 第 4 章 ◎抉择◎ 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今日的宸王着一身宝蓝色广袖交领大氅,手执折扇、玉冠束发,气质儒雅、眸光清亮,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声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如果说荣王是以其赫赫战功与“深情爱妻”人设名满京城,那么宸王便是以其堪比潘安之貌与文采学识令人心向往之。 京中喜欢荣王的闺秀不少,心悦宸王的闺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时下流行的美男子多是宸王这一款的,荣王虽也堪称英俊,五官却有些粗犷,不似宸王五官精致,有种阴柔之美。 每每宸王的马车从街道上驶过时,总能收到不少闺阁千金扔来的香囊。若不是宸王早早便名草有主,与原主“云莜”互诉衷情,等闲人不敢得罪相府千金,不知多少闺秀会舍下颜面来追求宸王。 也正是因为宸王在如此受欢迎的情况下还对原主“”,才让原主深深陷了下去。 原主性子懦弱内向,得宸王表白,虽心中喜悦甜蜜,却常有自己配不上宸王之感,在与宸王的相处过程中,宸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儿也不怀疑宸王的动机,只怕自己为宸王做得还不够多,怕宸王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 若是原主与宸王的相处模式照实袒露出来,只怕云相会对此有些意见,但宸王面儿功夫做得好,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是宸王在捧着纵着云莜,甚至连云相,在看了两人的相处过程后,也暗自感叹宸王对云莜的体贴和用心。殊不知,云相看到的,是宸王特意表现出来给他看的,原主对宸王百依百顺,自然极为配合。 对于原主的这种奉献型人格,云莜是既怜且叹。 正是因为原主的这种性格,原主在书里头才会被宸王给吃得死死的,等到原主名声被污宸王还愿意娶她时,原主更是将宸王奉若神明,每日战战兢兢,深恐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宸王不高兴。原主可以因为宸王一个赞许的微笑而偷偷地高兴好久,也会因为宸王的冷暴力而惴惴不安好几天。直到原主对宸王来说失去了利用价值被丢了性命之时,原主都没有发现宸王是在套路自己。 这不能完全归咎于原主单纯和愚蠢,而是宸王抓住了原主心理上的弱点集中火力进行攻击。 知道剧情的云莜自然不可能对宸王有任何好感,在见到宸王之时,她每一根神经都写满了警惕二字。 宸王见云莜对自己不似以往那般热络,只以为是云莜刚刚被人算计吓坏了,于是好生温言安抚了云莜一阵,又对云莜做出保证,他定不会放过荣王。 但只要多动动脑筋就能知道,他这话说了其实也是白说。他比荣王小了整整六岁,入朝比荣王晚,根基比不得荣王深厚,又不似荣王有战功在身,至多只能给荣王添点儿堵,真要打击荣王的势力,还得靠云相。 宸王说这话,其实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哄云莜开心罢了。可惜云莜一直心情低迷,对此无甚反应。 云相见状,拍了拍宸王的肩:“好了,方才莜莜在华阳郡主府动了一场怒,已是心神俱疲,你就别再提这些令人厌恶的人和事了,多与莜莜聊一些开心的事吧。” 他有一些要紧事要尽快吩咐下去,再加上有意腾出空间来让两个年轻人相处,在说完这话后不久便起身离开。 宸王见状,松了口气。 方才在云相面前,宸王得好生端着,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处,如今云相一走,只留下个好哄的云莜,他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莜莜……”宸王坐到云莜身边儿,刚要拉住云莜的手好生安抚一阵,就见她态度冷淡地抽开自己的手避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宸王蹙起了清隽的眉峰,看起来颇为受伤。 云莜冷冷淡淡的,带着些许敷衍:“抱歉,我才经历了那样的事,对男人的亲近有些反感。” 宸王隐隐觉得云莜有哪里不对,与从前那个软糯好哄的云莜相比,今日的云莜似乎态度格外冷硬。 总不至于,经过这么一遭事,当真让云莜移了性情吧? 想了想,宸王还是决定对云莜采取柔情攻势。云莜这人性子软,受不得别人对她的好。哪怕云莜真是因今日之事移了性情,只要他给她喂下足够甜蜜的糖果,仍然能将她紧紧攥在手掌心中。 “莜莜,我与荣王是不同的。我与你两情相悦,绝不会枉顾你的意愿,逼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也永远不会背弃你。”宸王认真地看着云莜,一双漂亮的瞳眸中满是云莜的倒影,仿佛要穿透这层躯壳,直直望进云莜心底:“我就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愿意与我倾诉了,都可以来找我。”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章 宸王这话说得极为真诚,仿佛云莜当真是他最为珍爱之人一般。 这不是纯粹的演戏,更像是入了戏,将他对某个女子的感情嫁接到了原主身上。 想想也是,若是宸王的态度不够真诚,就算能骗过原主,也无法骗过精明的云相。云相权倾朝野这些年,可不是吃白饭的。 云莜本欲刺他一刺,旋即又想到,如果宸王一直在她面前保持这深情人设,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啊,既然你这样坚持,那我就把烦恼告诉你吧。你的表妹,这次帮着华阳郡主算计我的,也有她一份,你帮我教训她!” 这话带着几分蛮不讲理的告状意味。 云莜倒要看看,宸王打算如何选择,是委屈他那小表妹,还是在云莜面前崩了他树立起来的深情人设。无论宸王如何选,云莜总是不会吃亏的。 若是宸王选了前者,云莜也可为原主好生出口气。云莜相信,无论她怎么报复周芸婉,都不如宸王出面效果来得好。毕竟,云莜在周芸婉眼中只是一块绊脚石,说什么做什么在周芸婉那儿都要打个折扣,但宸王不同,宸王可是周芸婉心尖尖上的人呢,他若是呵斥周芸婉一句,只怕周芸婉要难过好久。 自然,宸王若选择了后者,又有另外的说头。 宸王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婉婉她分明在最关键的时候与你一道出现,帮你解了围,你怎么能因为心情不好,就往她身上泼脏水呢?好了好了,我不会因为你离开华阳郡主府的时候丢下婉婉而责怪你,你也别闹了。” 看来是选择袒护小表妹了,终究小表妹才是宸王的真爱。既如此,那就别怪她撕下他这层深情的人设了。 云莜这般想着,冷冷地道:“华阳郡主将那杯加了料的酒递给我时,是周芸婉劝我饮下的,我还能冤枉她吗?你若是不信,我就去请父亲派人查一查,周芸婉她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件事吧——她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的,总有人记得。若我冤枉了她,我立刻向她道歉,绝无二话,若是她的确做了这件事,你却一味包庇她,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心中,她比我重要?” 宸王未料到,转了性子的云莜会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她这样言之凿凿,倒让本以为她是在信口胡说的宸王相信这是真的了。毕竟,如云莜所言,此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如果这是个谎言,也太好拆穿了。 宸王不敢再否认云莜的话,只怕云莜一怒之下当真请云相出面调查此事。一旦云相查到周芸婉真的做过这种事,周芸婉必没有好果子吃,连带着宸王好不容易在云相跟前刷上来的印象分也会降低。 “在我心中,自然是你最重要。只是,婉婉到底是我表妹,自幼跟在我身后长大,就如同我亲妹妹一般,我实在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宸王看起来疲惫而又心痛:“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就将此事交给我吧,我亲口去问一问婉婉。倘若此事当真是婉婉做的,我必不会包庇她,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无论是谁,也不能伤害你。” 云莜闻言,这才放柔了语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最好信守承诺。倘若十日之内,我没有听到你惩罚周芸婉的消息,我就会请爹爹出面为我做主,明白吗?” “莜莜你……当真变了许多……”宸王听着这软语威胁,实在一言难尽,像是看到自家养的乖巧温顺的小猫咪忽然冲他亮出了爪子准备挠人一般。 云莜用杯盖拨弄了一下杯中茶叶道:“这是自然,都被人算计到这份儿上了,我若是还不知多长个心眼儿,只怕要让人连皮带骨头给吞下去了!” 说着,她将茶杯端了起来。 宸王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也有被云莜端茶送客的一日。 离开云府时,宸王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知道的,都说宸王这是被荣王这波操作给气狠了。云莜虽未与宸王订婚,可也算是宸王的准未婚妻了,荣王这时候来这么一手,差点儿绿了宸王,也难怪宸王心中窝火。 云府的人知道的内情比外人多些,倒是觉得颇为奇怪,怎么宸王来府上的时候看着还好,离开的时候脸色就不对了呢?难不成,是自家小姐把火气撒到了宸王身上?不管怎么说,自家小姐在与宸王一番交谈过后心情好转便是一件好事,小姐心情好了,老爷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至于宸王心情好不好,说实在的云府下人们并不关心。 …… 宸王在离开云府后,险些要被气疯了。 他既为云莜不给自己面子咄咄逼人而生气,又为自家小表妹的擅作主张而不满。 宸王知道,周芸婉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把一颗心捧给自己,这两年因着云莜之故,他着实委屈了周芸婉,导致周芸婉对云莜有些心结。宸王心疼周芸婉,平日里周芸婉偶尔给云莜使点绊子,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却没料到,几次纵容下来,周芸婉的胆子是越发大了,与云莜别起苗头来,竟连大局也不顾。 眼下正是宸王与荣王争夺过继资格的紧要关头,荣王要算计云莜好将云相拉上自己的战车,周芸婉不说阻止,却去帮荣王的忙,若是真让荣王得手了,那还有宸王什么事! “去,将表小姐请来。” 回府后,宸王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章 纵使周芸婉才是他真正的心头爱,这回,他也要给周芸婉一个教训。 “回主子话,表小姐半个时辰前便已在抱厦等着您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一离开华阳郡主府就赶来了,可惜宸王下了朝后便径直去了云府,两人生生错过了。 第5章 第 5 章 ◎答复◎ 宸王府的抱厦是正房前搭建出来的一间房屋,因采光好,被宸王布置成了小书房,旁人等闲不可入内。周芸婉能够随意出入宸王这私密的空间,可见宸王对她的疼爱和信任。 老管家是看着宸王与周芸婉长大的,对周芸婉也有几分疼爱之意,见宸王眉头紧蹙,似是心情不好,怕宸王迁怒周芸婉,赶忙在宸王跟前替周芸婉说了几句好话:“主子,表小姐已经等了您许久了,方才还借了咱们府上的小厨房为您做了您爱吃的海棠糕,论起来,再没有人比表小姐更关心您了。” 宸王闻言,想起表妹往日的那些好处来,心软了软。这时,倚在窗边打络子的周芸婉听到了屋外的动静,抬眼望来,眸中盈满了喜悦之意,整个人仿佛瞬间被点亮了一般,焕发出不同的光彩。 只见周芸婉放下手中的络子,提着裙摆匆匆迎了上来:“表哥,你回来啦!快进来歇歇,一定累坏了吧!” 对着这样明媚的笑脸,这样真挚的关心,宸王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但他未曾忘记找周芸婉的目的,只淡淡“嗯”了一声,对老管家道:“你先退下吧,我与表小姐单独说会子话。” 老管家有些担心地看着宸王与周芸婉,平时宸王在与周芸婉相处时是不会特意屏退他的。今日宸王心绪不佳地从云府归来,又摆出一副要与周芸婉谈心的模样,难免让人悬着一颗心。他虽得宸王几分看重,到底是下人,方才在宸王面前为周芸婉说几句话已是极限,此时也不好违背宸王的意思,只能给了周芸婉一个“小心”的眼神,而后带着周围伺候的下人们离开。 宸王拉着周芸婉走入小书房中,指着自己正对面的位置,对周芸婉道:“坐。” 周芸婉有些不安地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道:“表哥你心情不好?是不是云姐姐说了什么话,让你为难了?” “你怎么知道,是莜莜的话,让我为难了?”宸王问。 周芸婉确认是云莜惹恼了宸王,不由松了口气:“云姐姐她出身相府,自来只有旁人捧着她的份儿,许多时候,她自然无法体会到别人的难处。今日云姐姐又遭了旁人的算计,定然心绪不佳,表哥少不得耐下性子来哄她,当真是辛苦表哥了。” “哄莜莜倒没什么,毕竟她并不难哄。只是方才莜莜告诉我一件事,我少不得要向你求证一番。”宸王装作没有看出周芸婉的些许小心机:“莜莜说,华阳郡主递给她的那杯暖情酒,是你劝她饮下的,是吗?” 周芸婉心头一紧,艰涩地开口:“的确是我劝云姐姐饮下的,只是我并不知道那酒中加了料……怎么,表哥,云姐姐告诉你,是我在故意陷害她吗?我若是早知道那酒中被华阳郡主动了手脚,我怎么都不会让云姐姐喝下那杯酒的。表哥,云姐姐不信我,你难道也要怀疑我吗?” “不是我要怀疑你,而是你的所作所为本来就很可疑。你素与华阳郡主不睦,她递来的酒,你为何要急匆匆劝莜莜饮下?” 宸王一针见血的话语,让周芸婉霎时白了脸,无措地攥紧了衣袖:“表哥,我……” “很多时候,你的那些个小动作我并非不知情,只是纵着你,才装作不知,这不代表你在大事上能够糊弄我。”宸王定定看了周芸婉半晌,给周芸婉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你明知道我就要向皇上请旨意为我和莜莜赐婚了,却在这节骨眼儿上帮着荣王姐弟算计莜莜,你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在荣王面前一败涂地吗?” 他可以容忍周芸婉对云莜心存嫉恨之心偶尔搞点小动作,但周芸婉若是因为私情而不顾大局拖他后腿,绝对不可。 “表哥,不是这样的。”周芸婉一面为宸王的敏锐而心惊,一面绞尽脑汁地自己的所作所为寻了个理由:“我只是不甘你被云相辖制,想着若是云姐姐中计损了名节,云相必会恨荣王姐弟入骨,到时候就不是表哥你上赶着求娶云姐姐,而是云相急着要将女儿嫁给你了。” 宸王淡淡听着周芸婉的说辞,不置可否,半晌方在周芸婉惴惴不安的表情中道:“你这法子听起来不错,实行起来却是漏洞颇多。若是当真让荣王得逞了,云相抵不住舆论的压力将莜莜嫁给了荣王,本王的一番筹谋可就完了。” 以往宸王还觉得自家小表妹温柔体贴、美貌聪慧,除家世低了些不能为自己带来太大助益外,竟是处处妥帖。 眼下看来,她是有几分聪明劲儿,可惜都是些小聪明,在大事上却是不大拎不清。看样子,是时候给她些教训了,好让她知道,往后不可自作主张。 宸王想到云莜对他提出的要求,心中有了主意。 接下来一连数日,宸王都没给过周芸婉好脸色看,这让周芸婉在京中贵女圈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京中人人皆知,宸王有一极为宠爱的小表妹,视若亲妹,即便是云相之女也得拿对待小姑子的态度来对她。谁若是让这小表妹受了委屈,宸王必不轻饶。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章 可这几日周芸婉出门做客时,有人刻意刁难她,宸王却只作不知,即便是周芸婉忍不住亲自到宸王跟前告状,宸王也只是淡淡地告诉周芸婉他很忙,莫要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叨扰他。至于往日十分维护周芸婉的云莜更是不见了踪影。 没了这两层阻碍,那些欺负周芸婉的女郎变本加厉,一找到机会就要刺一刺周芸婉,以看她当众丢脸为乐。周芸婉家世不高,若非宸王重视她,云相之女护着她,她凭什么融入京城贵女圈子,其他人凭什么给她脸面? 如今宸王不知因何缘故不护着周芸婉了,这对于那些看周芸婉不顺眼的女郎们来说当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那些女郎们当即便手段百出,将周芸婉好生折腾了一番。 当周芸婉从永兴侯府的小池塘中打着哆嗦爬上来时,身子是冷的,心更冷。 小池塘不深,淹不死人,只是这时节京城已然开始结冰,她从冰冷的水中挣扎着爬起来,身子已然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不远处的暖阁之中,她的表哥宸王众星拱月地坐在上首,与人把酒言欢,而她却孤零零地站在此处,无人理会。 周芸婉有满腔的愤懑要发泄,她想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撕碎那些欢声笑语,然而水面却诚实地映照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来:她身上的圆领对襟素锦小袄并下半身马面裙已经湿透,吸水后重重压在在她身上,让她连走几步路都想喘气;出门时精心梳的随云髻散了,发丝凌乱不堪地垂了下来,有些还黏在她的脸上;面上涂抹的脂粉早已在冰水中化开,红一块白一块的…… 丫鬟金玉看着自家主子这模样,心疼得不行:“小姐,咱们去找王爷为您做主吧!就算害您落水的是永兴侯府的嫡小姐,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热泪滴到周芸婉的手背上,周芸婉仿佛被烫醒了一般,木然地看着金玉道:“他不会管的,永兴侯手握兵权,可辖制荣王之势,就算他知道永兴侯府的小姐是蓄意害我,为了拉拢永兴侯,他也只会说这是一场误会……更何况,更何况,方才永兴侯府的小姐拉我出来时,他分明看见了,他若是想管,早就管了……” 周芸婉对朝中之事实际上并不了解,会知道永兴侯府的女眷不能得罪,还是宸王在她耳边反复念叨的结果。 几日前她离开宸王府后心绪不佳,临时让车夫转道想去散散心,谁知惊了永兴侯府的马,险些害得永兴侯府嫡出的五小姐从马车上坠下来,自此这位永兴侯府五小姐便恨上了她,无论她怎么赔礼道歉都无法化解这位五小姐对她的恨意。 没多久,永兴侯府便给宸王与周芸婉发了请帖,邀他们参加永兴侯夫人的生辰宴,宸王明知道永兴侯府的小姐可能会趁机为难周芸婉,还是代她接下了这请帖,且在赴宴之前特地叮嘱她永兴侯府对于他有着何等重要价值,其意昭然若揭。 永兴侯府若是给周芸婉什么委屈,她得忍一忍。 永兴侯府五小姐若是给她什么难堪,她得让一让。 当时周芸婉虽口头上答应了,心里头却仿佛吃了黄连一般苦。 她已经为了宸王的大计忍了许久,退了许多,眼睁睁看着宸王从她的未婚夫,变成她的“兄长”……究竟还要她如何忍、如何让? 所有负面情绪,在永兴侯府五小姐设计周芸婉落水之时,全面爆发了出来。 金玉抱着周芸婉抽噎道:“小姐,您怎么过得这样苦,呜呜呜……” “傻丫头,别哭了。你家小姐现在日子过得苦,是为了日后做人上人。” 周芸婉回想起她幼年在庄子上时,算命的瞎子为她摸骨,说她未来有大富大贵之相……她趴在金玉肩头,哭着哭着就笑了。 那瞎子所言果然不差,不久后,周芸婉就被身为知府的父亲从庄子上接回家中,还遇到了她的贵人,豫王嫡次子萧钰。萧钰年岁与周芸婉相仿,是周芸婉高嫁的姑姑之子,因体弱且又是继室之子不怎么受其父重视,但到底顶了个皇孙贵胄的头衔,且其父豫王又是当地的实权藩王,于是周芸婉的姐妹们都争相讨好萧钰。萧钰却谁也没看中,独独看中了不被家族重视的她…… 周芸婉抓住了这个机会,讨好萧钰,让萧钰离不得她。后来,她偶然撞破萧家原配嫡子的阴谋,救了萧钰一命,自此,她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 十三四岁上,周芸婉与萧钰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顺理成章地订了婚,可惜还未来得及广而告之,萧钰头上原配嫡出、金尊玉贵的兄长便因为一场意外亡故,萧钰这个继室之子也成了他父亲的嫡长子,地位与从前大不相同。紧接着,萧钰便被召回了京城,原因是皇帝病重无子,有意在宗室中过继一子承袭大统,身份尊贵、资质上佳的少年人是上上之选。当日被召回京城的,不止萧钰与荣王萧琰,还有十来名萧氏近支少年。 心爱之人有了更好的前程,周芸婉自然全力支持,可她与萧钰的婚事却因此而生了波折。 原先萧钰还是嫡次子之时,周芸婉这个知府之女配萧钰就已颇为勉强,若不是为了让萧钰这个继房次子歇了与原配长子相争的心思,萧钰之父是断然不会为萧钰聘周芸婉为妻的。待原配嫡子身亡,萧钰这个继房之子成了嫡长子,又成了皇嗣候选人,周芸婉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女与萧钰更是有了云泥之别,哪哪儿都不般配。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章 起初萧钰之父豫王压着萧钰与周芸婉解除婚约时,萧钰没有答应,为了表明他与周芸婉同甘共苦的心,甚至还千里迢迢带着周芸婉一道上了京。可后来,当萧钰发现他在十余名候选人之中并不占优且有人还利用周芸婉来攻讦他后,他终于动摇了。豫王在藩王之中较为弱势,他们本身在京中也没有什么根基,如若萧钰再不寻个对他有所助益的妻子,实在是太难出头了。 最终,萧钰隐瞒自己已经订婚的事实想办法接近权倾朝野的云相之女,又在云相之女对自己表现出好感后,亲口对周芸婉提出解除二人之间的婚约。 周芸婉记得很清楚,萧钰来与她商量解除婚约那一晚,曾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眼下之举,是迫不得已,他身边强敌环伺,进则荣登九五天下之尊,退则有粉身碎骨的风险,他赌不起,也不能赌。萧钰向周芸婉许诺,来日若成大事,定不会亏待她,问她愿不愿意为了他,暂且委屈一时。 那夜,周芸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知道,萧钰既然都这样跟她说了,便是下定了决心。她若是答应了萧钰所求,还能落下个“善解人意”、“识大体”之名,若是不答应,也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还会惹得萧钰对她生厌,坏了两人多年的情分。 第二日,周芸婉顶着一张憔悴的脸,答应了萧钰所求,萧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对她又添了几分怜惜之情,在安慰她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与她成就好事,完事后,还将她圈在怀中,告诉她,她是他心中唯一的妻。 周芸婉以为,将自己的未婚夫拱手相让,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牺牲了,可她未曾料到,与萧钰解除婚约,才只是一个开端。后来,周芸婉为了融入京城贵女圈,成为一个对萧钰有用的人,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冷待,受了多少委屈。 直到宸王将周芸婉介绍给云莜,一切才终于有了转机。有云莜帮衬着,周芸婉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可周芸婉并不感激云莜,云莜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她凭什么因为云莜给她的一点小小的恩惠而感激云莜?这是云莜欠她的。 舒坦日子过了一阵,云莜不知为何忽然不愿意再护着周芸婉了,于是周芸婉的日子又开始难过起来。 想到这一路走来的心酸,周芸婉笑着笑着,又哭了,赌咒发誓一般对金玉,同时也是对自己说道:“我今日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总有一日,我会站在高处,令天下女子歆羡,让那些欺辱过我的人都对我俯首帖耳。” …… 等宸王想到自己还有个表妹时,已是曲终人散之际。 彼时,宸王已有几分醉意,与人把酒言欢、被人吹捧的热乎劲儿过后,听闻周芸婉早已狼狈离开,心中不由生出了对周芸婉的愧疚感。 宸王明知道永兴侯府的五小姐性子娇纵、心胸狭小,周芸婉上门定会收到永兴侯府的羞辱,却还是带着周芸婉上了门,这既是为了结交永兴侯府,也是为了给云莜一个“交代”。 眼下,目的达成,也是时候好生安抚周芸婉一阵了。否则,纵使周芸婉再喜欢宸王,感情也经不起这般消磨。 “去安杏胡同。”宸王对手下人这般吩咐道。 安杏胡同,是京中新贵聚居之地,周芸婉便被宸王安置在安杏胡同的一处两进府邸之中。 往日每回宸王来此,周芸婉都会站在门口迎接他。仿佛不论他再怎么忙碌,走出去多远,只要一转头,就能够看见她。 然而这回,宸王抵达之时,府上黑漆漆一片,连灯都未点。 负责守门的婆子悄悄告诉宸王,周芸婉回来时十分狼狈,一回来就嘴里喊着难受,为了防止底下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不许府中人点灯。宸王听得越发愧疚,排开众人,提了一只八角玲珑风灯,大步流星地朝着周芸婉的房间走了过去。 夜风从屋檐刮过,将挂在四角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一股隐隐幽香扑入鼻翼之间,是周芸婉素来喜爱的香料。若有似无的呻-吟自夜空中传来,妩媚柔婉,却又惹人怜惜。 躺在罗汉床上的周芸婉似是看到了光源,一双浸着水光的乌眸朝宸王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表哥?” 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她又向往日一样,像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般冲着他撒起娇来:“表哥,我好难受。” 昏暗的灯火,将女子的面容映衬得越发白皙柔美,更有一种病态之美,看着这样的周芸婉,宸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眸中渐渐燃起一簇幽火…… 当云莜收到周芸婉于永兴侯府中不慎落水染疾,起不得床的消息时,撇了撇嘴。 男人,果然大多是薄情之人。 哪怕是原书中对周芸婉千依百顺乃至被人称为痴情种子的萧钰,也不过如此。 难怪在原主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萧钰会对原主如此不留情面。 周芸婉生了病,宸王去探望并照料她,按理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不知为何,云莜却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照顾周芸婉,需要夜宿安杏胡同吗? 宸王虽然嘴上一直说视周芸婉如亲妹,可两人到底不是亲兄妹,这样毫不避讳地同住一个屋檐下,宸王难不成是打算公开他和周芸婉之间的真实关系了? 云莜想了想,对手底下的人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们派人盯着安杏胡同,若是有什么异动,便来告诉我。”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章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6章 第 6 章 ◎驭下◎ 翌日,周芸婉躺在榻上,看着宸王落下的香囊,怔怔出神。 那只香囊,她认得,是“云莜”给宸王的。“云莜”本不擅长女红,却为了宸王,一针一线地绣出了一只香囊,为了那只香囊,还将手指头都给扎破了。 周芸婉还记得,“云莜”捧着这只香囊满怀期待地问她,宸王会不会喜欢它…… 一想到此处,周芸婉一颗心就酸涩得厉害。她这些年来为宸王绣了不知多少个香囊,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酸枝木匣子中,没有送出的机会。其他女子却可以当着她的面,与她讨论准备送给宸王的香囊。 她怎么,就沦落到如今这般见不得光的地步了呢? 金玉捧了洗漱用品来服侍自家小姐洗漱,将雪白的帕子浸入温水之中,拧干后细细地为周芸婉擦脸。 房中散发着旖旎的味道,烛台上燃着昨夜宸王亲手点燃的龙凤烛,金玉见状,心下稍安:“宸王殿下还是在乎小姐,否则,不会特意将小姐买来的龙凤烛点燃,这龙凤烛可是只有大婚时才会点的呢。” 周芸婉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讽刺一笑:“他的面子功夫向来做得是极好的,不独对我这样,对云莜也是如此。” “小姐,您可是对宸王殿下生了心结?”金玉见周芸婉面色似是比昨日刚从池塘中爬出来时那阵儿更为苍白,不由蹙起了眉。这宸王殿下,也太不知疼人了,明知道她家小姐病着,还那般孟浪…… 周芸婉似是看出了金玉的想法,淡淡道:“他要营造钟情于云莜的形象,自然不可能宠幸府上的丫鬟。若是有那方面的需求,可不是只能来找我了么?不过,这也正合了我的意。他如今是越发靠不住了,我总得为自己留张底牌。” 说着,周芸婉看向了宸王命人送来的避子汤。 她知晓宸王的心思,在“成就大事”之前,她不能怀上宸王的子嗣,她也一直十分配合。以往两人完事后,她都会喝上这么一副苦汁子。 可今儿个,周芸婉忽然就不想喝了,她为宸王吃了那么多苦,又何尝被他看在眼里?既如此,她为何要这般为宸王着想? 周芸婉沉默片刻,对金玉道:“去,将这碗避子汤偷偷倒了吧。” …… 却说云莜在命人盯着安杏胡同后,并未再做更多的安排。 这些日子,云莜在整顿她的小院儿。 那日,云相与云莜自华阳郡主府返回后,云莜便以“养病”为由将南香送去了庄子上。云莜身边儿向来与南香交好的南杏见状,为南香鸣起不平来,道南香伺候云莜这么些年,忠心耿耿,此番又是为了主子才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主子这么做让人知道了未免会让人议论主子太过无情云云。 云莜懒得听她在自己跟前指手画脚,径直道:“既然你这般惦念南香,不若去庄子上陪她好了。” 而后,她直接命人将怔愣的南杏捆了就要送去庄子上。 南杏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好,挣扎着向云莜求情,还拿自己伺候了云莜多年出来说事儿,道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竟还罚不得你了?你这丫鬟倒有意思,仗着伺候了‘我多年,竟妄图做我的主了。你不想去庄子上,倒也好办,似你这样的丫鬟,我云府是不敢再用了,我这就去回了爹爹,将你远远发卖出去。” 南杏还要继续哀求,却见云莜淡淡扫了她一眼:“你每忤逆我一回,惩罚便会加重一分,你可想好了,是否要继续跟我犟嘴?” 南杏深深打了个寒颤,见云莜一副绝不容情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惹恼了云莜,自己会被灌了哑药发卖到穷乡僻壤去。 此时,南杏心中颇感后悔,自己为何要强为南香出这个头。她与南香关系虽好,但也没好到为了南香把自己搭进去的地步。她本是相府小姐身边儿的大丫鬟,在府中时深得主子信任,甚至还有伺候自己的小丫鬟,说是副小姐也不为过,出了府外头的人也高看她几分。往后她被卖去别处,也不知新主家待人是否足够宽厚,不管怎么说,日子总归不像在云莜身边这般好过了。 解决完了“刺头”南杏,云莜的目光从余下的人面上一一扫过:“你们谁还对此事有异议的?” 被她扫到的几个丫鬟纷纷低下了头。 原主自幼金尊玉贵地长大,身边儿四个一等丫鬟,分别是南香、南杏、南溪、南鹊,又有四个二等丫鬟,名唤冬梅、冬雪、冬月、冬青,以及八名三等丫鬟。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方能近身伺候,三等丫鬟只做些洒扫工作,因而云莜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身上,至于三等丫鬟自然由上头的一二等丫鬟管着,本就不是云莜该操心的事。 原主性子软和,纵得底下的丫鬟们主不主,仆不仆的,云莜断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眼下南香被送去了庄子上,云莜又一开口便撵走了南杏,其余人并非毫无眼色的蠢货,自然不敢跟云莜对着来。只是,有些人心里头免不了犯嘀咕,自家小姐向来脾气和软,怎么今儿个说话竟这般硬气,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云莜抬眼望去,便将底下几个丫鬟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心知自己今日立威的目的已达到,也不去计较丫鬟们那些个小心思。她不管从前这些丫鬟是如何与原主相处的,只要日后她们识相些,一颗心系在她这个主子身上就好。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章 若是有那等不识相的依然我行我素,踩在云莜的底线上,云莜也绝不会轻饶了她们。 “你们没有异议,这很好。为人奴仆者,第一要紧的便是忠心,若是不能做到对主子忠心,便是再能耐,我云府也用不起她。譬如南香,从前得我信任,倚为左膀右臂,如今被送去庄子上,便是因她与外人勾连,意图背叛我这个主子。明面儿上她是去庄子上养病,实则是家丑不可外扬,你们需得记住这一点。” 云莜也猜到云相多半不会放过南香,故而提前给自己身边儿的人打个预防针,以免日后南香出了什么事,身边儿的人不明就里觉得是自己这个做主子的薄情。与此同时,南香的下场对于这些丫鬟们来说也是一种警示,提醒着她们莫要行将踏错。 “第二要紧的便是懂得本分。像方才,南杏在得知南香被送去庄子上后,不分青红皂白地质疑我这个主子,受罚后还拿自己多年的‘劳苦功高’出来说事儿,便是不知本分、奴大欺主的表现,这样的丫鬟,我是断然容不得的。你们立功时,我自有赏赐,你们犯了错,我也会给出相应的惩罚,你们曾经的功劳是无法抵消你们当下的过错的。一功不二赏,一过不二罚,说的便是如此。” 云莜身边儿的这些丫鬟们,尤其是几个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都是自幼与原主一道长大的。南杏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其余的丫鬟们指不定也会这般想。云莜此言正是在告诫她们,不要抱着这样的心思,她不买账。 底下的丫鬟们低垂着头,眼中尽是敬服之色。 棍子打了,甜枣自然也要给到,身边儿的人有盼头,才能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而不是一味敬畏主子。 “自然,你们若是一心为我着想,不做背主忘恩之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如今我身边儿的一等丫鬟位置空出来两个,自然得有人补上来,也需有人来主事,替我管着手底下的一众丫鬟们。你们只要好生做事,好处总是少不了你们的。” 云莜话音刚落,底下一些丫鬟眸子就亮了起来。果然,升职加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一根胡萝卜。 训完话后,云莜便说她乏了,给命底下的丫鬟们散了。 南鹊嘴角翘得老高,对南溪道:“南杏总是对小姐阳奉阴违,如今可算是被撵走了。还有那南香也不是个好的,往日总是做出一副对小姐忠心耿耿的样子来,谁知关键时候竟给小姐捅刀子。哼,真是白瞎了我这么多年叫她一声姐姐了!” 南溪刮了刮她的鼻子,淡漠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知道你对小姐最是维护,只是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收敛着些吧,否则,只怕有人要心里不舒坦了。” 南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冬雪与冬月,这两个是素来与南香交好的。 南鹊闻言,轻哼一声:“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难道还怕她们不成?幼时我那赌鬼爹输了钱拿不出东西抵债,便要将我卖进窑-子去,幸而小姐偶然路过,将我买了下来,否则我只怕活不到今日。谁敢对小姐不忠,我就说谁坏话!她们若是胆敢因为南香之故记恨小姐,我就跟小姐告状!” 南溪闻言,摇了摇头。南鹊脾气火爆,在相府待了这么些年了,也没多长出一点心眼子来。然而却颇得小姐喜爱,想来,便是因着她这股子憨劲儿吧。 一旁的冬雪与冬月被南鹊这么抢白一通,也有些惴惴不安。她们从前因着南香在云莜身边儿得脸之故,对南香十分奉承。如今南香倒台了,云莜对南香还这般厌恶,她们这些与南香走得近的,不会受到迁怒吧? 好在没几日,云莜公布了新的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名单,荣升一等丫鬟的人中,冬雪赫然在列,这彻底打消了冬雪与冬月的顾虑。 一等丫鬟四去其二,为首者便由脾性温和、行事沉稳的南溪来担任,忠心有余沉稳不足的南鹊则是从旁辅助。此外,冬梅与冬雪因心灵手巧、脑子活络之故,被云莜从二等丫鬟提为了一等丫鬟,一等丫鬟从南字,冬梅与冬雪分别改名为南荷与南光。如此一来,二等丫鬟中又空出两个名额来,由两名手脚麻利、忠厚老实的三等丫鬟补了上来。这两个丫鬟一个名唤环儿,一个名唤霞儿,两人随了冬月与冬青,改名为冬环与冬霞。 冬雪,不,南光与冬月见云莜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自此之后,在云莜身边儿干活愈发卖力了。 在云莜一番恩威并施之下,云莜所住的云海苑变得更为井然有序,云莜也总算可以松口气。 若是连自己小院儿里的人都不可信,云莜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云莜不罚与南香走得近的人,也很好理解。过去南香是原主身边儿最为得意之人,又极擅长做面子功夫,云海苑中大部分人与南香的关系还算不错,云莜若是将自己对南光与冬月的不满摆在台面儿上,只会引得底下许多人心中惶惶不安。与南香交好,不算是什么过错,只要不将南香那歪心思学了去就好。 几日后,庄子上传来消息,丫鬟南香被荣王萧琅女干淫后,不堪受此屈辱,吞金自尽。 云相借由此事大作了一番文章,给荣王扣上荒-淫-残-暴的帽子,让荣王的声望降到了低谷。 近日,荣王出行时,都会收到旁人诡异的目光,这让荣王对云相恨得咬牙切齿。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章 荣王辩解称是云莜身边儿的那名丫鬟思慕他,给他下药主动爬上了他的床,云相怕此事一旦传出累及云莜的名声便将那名丫鬟灭了口,可惜没人相信他的话,只当他是在强行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而后,荣王的拥趸出面弹劾云相的门生,被云相给压了下去。 看似是荣王拿云相没有办法,实则云相一时也奈何不得荣王。 云相本欲借着荣王以不当手段谋夺帝位为由,让当今彻底剥夺荣王继承大统的可能,只是,当今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之中,使得他的一番谋算难以继续推进下去。 思及朝中的胶着之势,以及荣王手下兵马近日的异动,云相不由叹了口气,眉峰紧蹙。 “爹爹,您今儿个怎么了,为何愁眉不展的,可是朝中遇到了什么难事?”云莜将云相素来喜爱的信阳毛尖奉至云相跟前:“这是女儿特意为爹爹煮的茶,爹爹尝尝?” 葱白的手捧着青花缠枝莲釉茶盏,杯中传来一股子脉脉幽香,让人精神头都振奋了些许。 自那日父女俩从华阳郡主府返回后,云相心疼女儿的遭遇,对女儿关怀备至,云莜亦有意与云相处好关系,她性子本就比原主爽朗大气许多,不会对云相又敬又畏,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俨然有了父慈女孝之象。 云相见女儿关心自己,面色缓和了些许,伸手接过那青花缠枝莲釉茶盏,呷了一口,唇齿留香,不由赞道:“你这茶煮的不错,看样子往日茶道课没白上。” 云莜抿唇一笑:“那是自然,爹爹这般爱品茶,女儿自然要好生学学茶道,才能煮出好茶来孝敬爹爹。对了,爹爹,方才我问您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呢,您究竟在为何事烦恼,可是因为——荣王?” 外头的事,云相本是不打算与自家女儿多说的,只是自家女儿近日表现与以往不同,云相又见她对于这个答案颇为坚持,想着让她多知道些事也没什么不好,便叹息着开口道:“荣王只是其一,其二则是因皇上的病情。如今,立嗣之事尚未尘埃落定,皇上却重病昏迷,生命垂危,实非好事啊。皇上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只怕这朝堂,就要乱上一乱了。” 别说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帝嗣子的宸王与荣王了,就连其他因为各种原因提前出局的藩王之子们,只怕也会争上一争,闹上一闹。 云相的忧愁还有一层,却是不好细说。他与昭睿帝君臣相得十余年,如今见当初意气风发的君王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心中也不是不难过的。 云莜闻得“皇上重病昏迷、生命垂危”几个字,心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把似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她分明只是个穿书女,昭睿帝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未出场几回便驾鹤西去之人,她为何会因为昭睿帝的病情加重而难过? 云莜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不对劲儿归咎于原身的感情——原身幼时时常出入宫廷,昭睿帝也对原身颇为疼爱,若说原身担心昭睿帝的病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般想着,云莜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见她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问云相:“若是……若是皇上有个什么不测,爹爹会扶持宸王上位吗?” 下一刻,云相的回答让云莜心中一紧。 “这是自然。为父既然选择站在宸王这边,助他封王,又岂能轻易改弦更张?你与宸王只差一道圣旨赐婚,捧他上位,对咱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能写到男主出场了 第7章 第 7 章 ◎秘闻◎ 云莜闻言,蹙紧了眉,她把荣王姐弟拉下来,可不是为了给宸王和他那小表妹做垫脚石的。 荣王姐弟固然无耻,宸王和他那小表妹却也不见得比荣王姐弟好到哪儿去。 云相似是看出了云莜的不情愿,奇道:“往日里你总是央着为父帮宸王一把,唯恐宸王吃了亏,怎么如今倒是改了心性?” 云莜思忖片刻,斟酌着开口:“宸王此人……心机颇深,女儿从来都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荣王既然能够为了上位而不顾身份,做出这等龌-龊事,焉知宸王不会如此?” 她终是没将荣王与周芸婉私下里那些个勾当告知云相。 诚如云相所言,云相既然在原主的软磨硬泡之下选择了帮助宸王,就没有轻易改弦更张的道理。中途忽然转投他人,既会让云相背上背主的骂名,同样也让云相在其他候选人处讨不到好。 原主起初请求云相帮助宸王,兴许只是出于小儿女之情。然而局势发展至今,云府与宸王府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单纯的未来亲家关系了。 在这节骨眼儿上,即便是云莜将宸王与周芸婉私底下的那些个龌龊事儿捅了出来,云相恐怕也只会要求宸王私底下处理好周芸婉,日后不许做对不起云莜之事,而不会仅仅因为宸王私德有亏,就轻易改变云府的立场。 三年前,昭睿帝的健康忽然急转直下,他膝下无子,自先皇后过世后不肯续娶也不肯纳妃,注定不可能有亲子。为了社稷传承,昭睿帝便下旨召齐王、鲁王、楚王、赵王等十余名藩王之子入京。 因昭睿帝身体康健之时早有削藩之意,平日里与藩王们之间的关系也较为微妙,他突然下了这样一道之意,不少藩王都怀疑这是他所布下的一个陷阱。然而皇位太过诱人,风险大,收益更大,藩王们终是没忍住诱惑,纷纷应召将嫡长子送入京中,好竞争那唯一的过继名额。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章 诸王之中,以齐王、赵王实力最为强大,此二王连昭睿帝的面子都不大愿意给,别说旁人了。齐王世子与赵王世子受到父亲的影响,也有些目中无人,只视彼此为竞争对手,一入京便开始明争暗斗,在京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风浪,双方安插在朝中的人手也因为这场明争暗斗而折损近半。在这场争斗之中,齐王世子仗着能力与手段渐渐占据上风。 然而,就在这时,齐王世子在一次跑马中坠马而亡,齐赵双方形势陡然逆转,没了齐王世子辖制,赵王世子开始狂妄起来。齐王痛失爱子,又认定赵王世子是断了他家皇帝梦的罪魁祸首,便趁着赵王父子得意之际,命死士取了赵王世子的性命。 因齐王出手太狠、太快,赵王拦之不及,终是让齐王得逞了。 二王自此结下深仇大恨。 齐王与赵王所失之子皆是精心培养的唯一嫡子。没了嫡子,余下的庶子们身份差上一截,且受到的教养也远远不可与嫡子相比拟,齐王一脉与赵王一脉自此彻底丧失角逐皇位的资格。皇帝的继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嫡子是最低的门槛。 齐王世子与赵王世子斗得不可开交之时,其余的藩王之子们不敢冒头。如今没了藩王中最为强势的两方势力,这些蛰伏已久的藩王之子们蠢蠢欲动,想着终于有了自己出头的机会,纷纷开始活跃起来,在朝中想方设法地拉拢人,没有人注意到,此时,萧钰已经借由云莜这层关系,与云相搭上了线。 此后不久,萧琅在边关打了胜仗立下大功的消息传来,声势浩大地回京,被昭睿帝封为荣王。萧钰也趁着众人都将目光放在荣王身上之事崛起,先是因礼贤下士而在士子中博得了极好的名声,后又因献药有功,使得昭睿帝的龙体有所好转而被封为宸王。 众人一片哗然。 事情进展到这里,满朝文武又岂会看不出来,如若不出意外,皇帝的继承人,就是出在萧琅与萧钰之中了? 荣王之父没有藩地,原本压根儿未被藩王之子们看在眼中,谁知竟成了那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宸王之父豫王虽在藩王之列,但豫王所辖之地较为穷困且兵力弱小,竟然让他后来居上了,那些未被选中的藩王之子们着实感到不可思议。 藩王之子们本想着荣王新近崛起根基不深,宸王徒有高位没有实力,应该不难对付,谁知,却狠狠在二王手中吃了大亏。荣王虽年轻,却在军中颇有威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宸王虽看似势弱,可也有云相为其保驾护航。 最终,对荣王与宸王出手的那些藩王之子们都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出了这场竞争。这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终于也只剩下荣王与宸王二人。 云相将宝押在了宸王身上,这是如今京中众所周知之事。 即便是一手促成此事的云莜,也无法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让云相转换立场。 云相不知云莜心中的纠结,更不知宸王在原书中是过河拆桥之辈,只以为是荣王的所作所为激起了女儿的恐慌,让女儿对男人变得不信任起来,于是安慰云莜道:“莜莜放心,宸王那小子不敢对你不好。哼,别说如今他还要靠着为父,便是他当真上了位,在朝中也无甚根基,若是想要稳住局面,且也得指望为父。他若是对你不好,自有他的苦头吃。” 云莜闻言,虽未将这话当真,却为云相对自己的维护而心生感动。 “我不过随口一说,有爹爹在,我自然什么都不用怕。对了,爹爹,皇上究竟生了什么病,为何这么多太医守着,各种名药也流水般地涌入宫中,皇上这病却迟迟不见好?还有,最近宫中可允许外人入宫探病?皇上是看着‘我’长大的,待‘我’就如自家小辈一样。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入宫给皇上侍疾。” 在云莜看来,解决当下困境的最好方式,自然是让昭睿帝活下去,且活得长长久久。 只要昭睿帝能活下去,荣王与宸王就别想上位。 云相虽说站了宸王的队,但有昭睿帝在,自然没有宸王什么事。二选其一,云相绝对会选择与其君臣相得多年的昭睿帝,而不会选择宸王。 “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的问题,让为父先回答哪一个才好?”云相笑着捏了捏云莜的脸。 云莜“唔”了一声:“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云相叹了口气:“皇上患的病,是心病。自先皇后离世后,皇上的心,也跟着死了。虽说这些年看着与往常无差,可到底与以往不同了。近日以来,皇上的意志越发消沉了。他总说他梦到了先皇后,说先皇后一个人在底下孤独寂寞,他想下去陪她……皇上向来疼你,你往日见了他,总是唤他萧叔叔。你若是想入宫看他,他大概不会拒绝。但他会不会答应你留在宫中为他侍疾,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番话,不知怎么的,云莜的心又开始抽搐着疼痛了起来。 云相又道:“皇上眼下正昏迷着,倒是不好入宫探视,待皇上醒了,为父自会带你入宫。” 这一等,便是三四日光景。 …… 琉璃金瓦的宫墙之内,今岁腊梅无人照料,早早便零落成泥,无声萎落。 宫中有几株腊梅原是先皇后亲手栽种并亲自照料的,自先皇后过世后,昭睿帝便接过了照顾这些腊梅的活计,不假人手,这些年来,一直将腊梅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章 只可惜人力终归有限,当昭睿帝病情加重之时,这些花儿朵儿便也失了依仗。 宫里宫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若说在宫外还能看到烟火味儿,宫内便是一片惨淡,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仿佛被冻结了起来一般。 云莜随云相入宫时,发现路过的宫人们在走路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们的脚步声惊到了宫中心绪不好的主子们。 宫中正经的主子,也就那么两位,昭睿帝与太后。 云莜在入宫前已打探过情况,知道昭睿帝身为先帝嫡幼子,头上有着众多藩王庶兄们的掣肘,在登基之时殊为不易,好在元后方莜一直伴随昭睿帝左右,对其关怀体贴,陪着昭睿帝度过了那极为难捱的一段时间。 元后方莜出自武安侯府,是个将门虎女,难得的是她除了体贴昭睿帝之外,还颇为精通谋略之事,为昭睿帝出谋划策,解决了不少麻烦。 对于这样一个处处与自己契合的灵魂伴侣,昭睿帝自然珍之爱之。在方莜成为皇后之后,太后为了家族荣光,曾找到昭睿帝,要求昭睿帝纳自己的侄女为妃,却被昭睿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了不让皇后伤心,昭睿帝废黜后宫,独宠皇后一人,哪怕是皇后数年未有生育,也不曾对皇后有任何不满,反而在皇后寻医问药之时耐心宽慰皇后。 后来,方皇后薨逝,太后觉得机会来了,便再一次开口要求昭睿帝娶自己的侄女。这一回,她的要求可不是让昭睿帝纳自己的侄女为妃了,一开口就向昭睿帝索求继后之位。太后想着,没了方皇后,昭睿帝总归还要再立后纳妃的,与其让旁人得了这泼天的富贵,不如把这好处留给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 上回因昭睿帝不肯纳太后侄女之故,母子俩不欢而散。这回,昭睿帝不至于驳太后的面子了吧? 谁知,事实大大出乎太后的意料。 昭睿帝再一次坚定地拒绝了太后,并对太后放言,他不仅不会迎娶舅家表妹,也不会纳其他女子为妃,他要守着先皇后的灵位过日子。 太后闻言,十分惊愕,以为自家儿子是伤心过了头,才说出这等胡话来,她本想让昭睿帝打消这主意,可目光触及昭睿帝时,冷不丁发现,自家儿子在方皇后逝世之后竟变得这般消瘦憔悴,一颗心顿时又软了下来,想着过些时候,等昭睿帝这伤心劲儿过了再继续劝他。 可太后没有料到,这一等,便是许多年……昭睿帝始终未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连太后都不能让昭睿帝改变主意,前朝那些大臣们自然就更不能了。 有些大臣曾向昭睿帝陈述过无后的弊端,却被昭睿帝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怼了回去。 他虽无子,但他头上的兄长们可不少,侄子们更是一个赛一个的优秀,他只需从这些优秀的侄子们之中择出一个过继来,不就可以了? 昭睿帝这般坚持,前朝的大臣们终于无话可说。执掌朝政多年的昭睿帝显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坐上帝位的青涩帝王了。一旦他下定了什么决心,除了方皇后外,鲜少有人能够让他改变主意。 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后宫之中寂寥至今。 守在坤泽殿外,身着浅绿色对襟宫装的宫女见了云相和云莜,悄悄儿地松了口气,谁人不知,皇上最是看重云相,每回与云相说完话,皇上的精神头都能够好上些许。皇上的精神头好了,太后娘娘的心情自然也会有所好转,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日子也能够稍稍好过一些。 “相爷,云小姐,您二位可算是来了。皇上今儿个醒来时,得知您要带着云小姐入宫,曾亲口吩咐过,您二位若是要入殿,不必通传,让奴婢直接将您二位带进去。” 不必通传便可入殿,皇帝对云相的信重,远远超出了一般君王与臣子的范畴。 也难怪,宸王宁愿冒着失去心爱小表妹的风险,也要死死扒着原主不放,荣王更是铤而走险算计原主。 云莜默默感慨道。 云相对这样的待遇显然习以为常,开口问宫女:“皇上是几时醒的,精神头如何,太医怎么说?” “回相爷话,皇上昨日戊时醒的,醒后用了半碗白粥,今儿个起来又用了小半碗熬得绵软的鸡丝粥并一只红豆山药糕。太医说皇上此番损了元气,得靠着药补与食补调理一阵子。至于皇上的病情……还是老样子。”宫女细细答道。 云相闻言,皱起了眉:“既然要靠药补和食补,你们怎么不劝皇上多用些膳食?皇上这用得也太少了,这样如何能尽快恢复精气神?” 宫女苦笑道:“奴婢们也劝了,可皇上只说没胃口。奴婢们想尽各种法子,也不能让皇上多用上一口膳食。还有太医开的药,皇上也时常命人偷偷倒在花盆里。奴婢们是真的拿皇上没辙了。” 那名宫女的脚步渐渐停止。 “前头就是皇上的寝殿了,云相带着云小姐进去吧,奴婢要在此止步了。” 云莜对着宫女微微颔首,将一枚荷包塞到了这宫女的手中:“辛苦姑娘了,姑娘拿去喝茶。” 这宫女看着自己手中的荷包,颇有些受宠若惊,她未曾料到,被云相养得有些不谙世事的云莜,竟也学会体谅她们这些下人了。但无论如何,云莜不是她能够怠慢的,她朝着云莜福了福身:“多谢云小姐。”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章 云莜沉默地随着云相入了殿,还没等她考虑好见到昭睿帝之后如何措辞,就听见了太后与当今的对话声。 “皇帝,哀家知道,你为着当年皇后去世一事一直郁结于心,怨着哀家,可那也不是哀家有意的……你若是实在觉得意难平,哀家便舍了这条老命,给皇后陪葬去。只是,你万万不可再继续作践自己的身子了,你这是在剜哀家的心头肉啊!” 说到最后,太后开始哽咽了起来。 与之相对的,是皇帝冷淡而又沙哑的声音,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厌倦:“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莜莜她,终是不在了……而今,朕也要去陪她了。” 说完这番话,皇帝喘了口气,又道:“母后且放心,无论如何,您终究是朕的生母,朕在咽气之前,会妥善安排好您的将来。至于旁的话,您就别再说了,朕也不愿再听了……” 云相与云莜都因为这段对话而怔愣当场。 他们似乎撞破了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秘事…… 云相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只道先皇后是病逝的,却原来,先皇后的死,与太后也有些瓜葛吗? 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先皇后走后,皇帝会意志如此消沉。最亲近的亲人,害死了自己的挚爱,任谁都受不了这种打击。 也难怪,从前那么孝顺太后的皇帝,这些年对太后,只剩下个面子情。 第8章 第 8 章 ◎相见◎ 太后离开皇帝的寝殿时,面儿上犹带着泪痕,她身着宝蓝色对襟妆花袄,上锈万字不到头的图纹,端的是贵气华丽。 她虽保养得宜,但因着近些日子心力交瘁,近半头发已成银丝。 看到云家父女,太后怔了怔,而后赶忙别过头去,用广袖掩住自己的面庞,似是因自己这狼狈的一面被云家父女撞见而颇为难堪,声音也是强势而又冷硬,不复方才在昭睿帝跟前的和软。 “皇帝对你们父女倒是信任,竟然任由你们不通报便随意进出这坤泽殿!如今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这宫中成了你云家的后花园!若是有朝一日你对皇帝图谋不轨,只怕皇帝连躲都没处躲去!” 这话可谓是颇为诛心了。 然而云相知道因着昭睿帝比起太后,更为看重他的意见,导致太后看他颇不顺眼,再加上如今太后这难得狼狈的一面让云相瞧见了,方才与昭睿帝的对话也让他听去了,太后心中有一股子邪火要向云相发泄也在情理之中。 云相面不改色地拉着云莜向着太后行了礼。若是旁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定会毫不留情地予以还击,只是太后到底是昭睿帝的生母,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大不了,就把她的那些话当成耳旁风。反正她说得再多,也只能过过嘴瘾,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太后见云相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心中暗恼,不由把矛头对准了云莜,说云莜不知自珍自爱,大闹华阳郡主府,毫无贵女风范。 云相面儿上浮现出一层怒意来,他可以忍受太后对自己诸多诘难,却不能容忍太后对云莜评头论足。 一直安安静静在一旁充当花瓶的云莜见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开口正要说话,这时,坤泽宫内突然传来了一串咳嗽声,紧接着,是一阵沙哑的男音:“朕这坤泽宫门口怎的这般热闹,可是云相来了?” 还欲“再战”的太后听到自己儿子的话,顿时便萎了。 太后瞪了云相一眼,示意云相识相些,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分清,莫要打扰了刚刚醒来的昭睿帝,却见云相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云莜则是与其父保持着相似的姿态,与云相不同的是,云莜甚至没有多给太后一个眼神。 太后:“……”父女俩当真讨厌。 她的侄女梁国夫人说得果然没错,若是一直由云相掌权,她这日子过得可不会舒心。 云相支持宸王,她顶好是以太后的身份支持荣王,不能让云相一直得意下去。 当然了,在太后看来,若是昭睿帝能够有所好转,让她抱上亲孙子,自然最好不过,虽说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没有从前听话了,可那到底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外人再好,总归没有儿子来的亲近。 …… 待云相带着云莜走进皇帝的寝殿时,一股浓到发苦的药味儿扑鼻而来,明黄的幔帐后传来几声轻咳。 昭睿帝萧铮在心腹康公公的服侍下勉强靠坐在床上,歪着头有气无力地看向云相:“你来了。” 云相一看到他如今这副衰败的模样,联想到他当初何等意气风发,便不由眼前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想到在帝王面前垂泪,终究不吉,赶忙忍住,而后将身边儿的云莜轻轻推到了昭睿帝跟前:“是,臣来了。今日,臣是带着莜莜一道来的。莜莜,来,跟你萧叔叔见个礼。” 云莜依言上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昭睿帝。 昭睿帝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并未像云相一般蓄须,故而显得十分年轻。 只见他身着交领绣麒麟纹素锦常服,长发只简单的用一条浅蓝色云锦发带束起,朴素得不像是一位帝王的装扮。 他面容昳丽,眸光清亮,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息,若非此时正病歪歪地倚在床边,当真看不出是个久病之人。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章 “囡囡,来,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你。”昭睿帝冲着云莜招了招手,目光中带着属于长者的宽厚与慈和。 “想当初,你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你娘带着你进宫,皇后一见了你,便爱得跟什么似的,非要认你做干女儿。你娘与皇后是闺中密友,与皇后开玩笑说让皇后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便同意让皇后做你的干娘。可惜皇后是个取名苦手,一连取了数个名字,都被你娘给否决了,最后实在没法子,便偷了个懒,拿自己的名字来给你做名字。” 昭睿帝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唇畔带笑,一双凤眸也越发亮了起来:“如今,十余载过去了,咱们囡囡也长大了。皇后若是看见囡囡出落得这般好,心中不知该有多高兴。” 也正是因云莜与先皇后同名,昭睿帝虽然十分宠爱云莜,但从来不唤她莜莜,而是以囡囡这种带着长辈对晚辈亲昵宠爱的称呼来呼唤云莜。 对于昭睿帝而言,莜莜是独属于先皇后的昵称。 但云莜也因为继承了先皇后之名,而被昭睿帝爱屋及乌。 外人都道云家小姐得昭睿帝喜爱,是因云相之故,只有昭睿帝身边儿亲近的人才明白,云家小姐这般得宠,与先皇后也脱不了干系。 云莜其实并没有原主与先皇后之间的那些记忆,但听着昭睿帝以怀念的口吻提及先皇后,不知为何,她心中越发难受了。 兴许,原主不止与昭睿帝感情深厚,也同样对先皇后很有感情吧。 云莜的手指悄悄地绞了起来,这是她在不知所措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她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这点子小动作,被昭睿帝尽纳眼底。 昭睿帝瞬间变了脸色。 “莜莜……” 昭睿帝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呢喃,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云相微微蹙眉:“皇上?” 昭睿帝回过神来,见云莜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正用一种惴惴不安的眼神看着他,不由在心中为自己的失态而暗自懊恼。 莜莜已经过世多年了,他怎么会觉得,方才云莜的小动作像极了他的莜莜呢? 想来是他的错觉吧。 因着方才的小插曲,昭睿帝看向云莜的目光有些愧疚:“好孩子,莫怕。朕只是想起皇后了。你五岁前,皇后时常召你入宫,将你抱在膝头逗弄。想来是潜移默化之间,你将皇后的动作学了些去。朕方才看到你低头绞着手指的样子,便仿佛看到了皇后……” 原来竟是这样。 云相听闻此言,神情不由放松了下来。 云莜五岁之前,的确是几乎有一半儿的时间养在皇后身边。昭睿帝这么说,倒也在理。 只是,这会子昭睿帝从云莜身上看到了先皇后的影子,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相是知道昭睿帝对先皇后的感情有多深的。昭睿帝本就已经有要随先皇后而去的意思了,若是看到他的女儿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加速了迈向死亡的过程,可就大大不妙了,云相开始思忖着日后要不要让自己的女儿没事少入宫。 正如云相对昭睿帝十分了解一般,昭睿帝对云相这个老伙计在想什么也是颇为清楚。 “朕还要亲眼替皇后看着囡囡成婚呢,没那么容易倒。你切莫想写有的没的,平日里有闲暇之时,便多带囡囡进宫来看看朕吧。看到囡囡,朕的精神头都要好上许多。” 云相听闻此言,这才放下心来,对昭睿帝道:“如今皇上身子不好,朝中泰半政务都托付于臣手,臣就是想时常带着小女进宫来看您,只怕也不得闲。若是皇上真想让臣有些闲暇时间,便尽快好起来吧。” 昭睿帝听出了云相言语中的关怀之意,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当初莜莜走时,将他所有的欢乐也一并带走了,他虽为了江山又撑了些年,可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莜莜走后,他想方设法让自己振作起来,可终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让他失去了兴趣。 唯独在回忆与莜莜相关的人或事物时,他才能感受到一丝欢愉和慰藉。 若是能追随莜莜而去,于他而言,大抵也是一种幸福吧。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为身边亲近的人安排好后路才是。 昭睿帝正想得出神,却感到一只小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抬眼望去,正好撞入一双充满担忧的瞳眸中:“皇上,您可是哪里不适了?” 不然,怎么能跟人说着话,就开始发呆了呢? 这只是云莜下意识的动作,云相见了,却干咳了两声,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莜莜,在皇上面前不可失礼。” “无妨,囡囡还小,不要对她这样严厉。她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朕容许她在朕的面前稍稍放肆些。何况,她此举也是在关心朕。”昭睿帝回过神来,摸了摸云莜的脑袋:“莫担心,朕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囡囡,从前你见了朕,都唤朕一声萧叔叔的,怎么今日在朕面前倒拘谨起来?” 云莜说不出理由,只是莫名地不想这般称呼昭睿帝,便随意寻了个理由,道是礼不可废,从前她还小也就罢了,如今都这般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是会让人说闲话的。 这时,一名小太监捧着药碗走了进来,那药的药性极浓,隔着老远便能闻到药味儿:“皇上,该喝药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章 那小太监正要将药奉予昭睿帝,就见昭睿帝厌恶地别过了头,指着面前的紫檀木桌案道:“先放着吧,朕过会儿再喝。” 那小太监闻言,苦着脸道:“皇上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太后娘娘交代过,一定要亲眼看着您用完药,才能将空碗拿出去。” 显然,昭睿帝偷倒汤药的事,已经被太后知道了。 昭睿帝虎着脸对那小太监道:“你是朕的奴才,还是母后的奴才?” “皇……皇上……”那小太监脸皱成一团,都快要哭出来了。 云莜见状,将那碗药从小太监手上接了过来,也跟着劝道:“皇上,您就好好儿把汤药给喝了吧。”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昭睿帝能够尽快好起来,最好能活得长长久久的,熬死荣王与宸王两个,总是逃药怎么行? 想想寻常的劝说兴许不能让昭睿帝老实用药,云莜用上了激将法:“我如今生病喝药都不怕苦,难不成您都这么大了,还怕苦么?” 昭睿帝闻言,身子一僵:“谁、谁怕苦了?” 云莜晃了晃手上的药碗:“您若是不怕苦,便证明给咱们看。” 不知怎么的,昭睿帝看着云莜的神色又是一阵恍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一碗药已经下肚了,舌尖满是药汁子的苦腥味儿。还没等昭睿帝皱眉,云莜就递了杯清水给昭睿帝,好让昭睿帝漱漱口。 云相看着自家闺女这照顾人的熟稔架势,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这个做老子的还没享受过闺女这般细致的照顾呢,倒是让昭睿帝先享受到了! 不过看看昭睿帝在自家闺女的一番“规劝”之下终于肯好好喝药了,云相叹了口气,终是没说什么。 …… 坤泽宫中的事,瞒不过一心关注着昭睿帝的太后。 当太后得知昭睿帝在云莜的劝告之下终于肯好好喝药时,心中悲喜交加。 喜的是儿子终于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悲的是自己这个做母后的不知劝了昭睿帝多少次,昭睿帝都油盐不进,云莜一个小丫头,一个照面之下就让昭睿帝改变了主意。 但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一件好事。 后来,当坤泽宫中传来消息,昭睿帝与云相父女一道用膳,胃口好了许多之时,太后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太后虽对云相百般不喜,连带着对云莜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她终是关心昭睿帝的。 她思忖片刻,对身边儿的心腹王嬷嬷道:“皇上肯听那云家丫头的话,你说,若是将那云家丫头留在宫中照顾皇上,皇上的身子是不是会好得更快一些?” 太后惯来想一出是一出,仗着身份高地位尊,鲜少考虑别人的想法。 王嬷嬷对自家主子这性子已经习惯了,只是显然有些无奈:“云家小姐尚未出嫁,这让云家小姐留在宫中照顾皇上,怕是不大合适啊。” “这有什么。”太后满不在乎地道:“若是她因照顾皇上而失了名节,让皇上纳她入宫就是了。她如果能够让皇上的身体好转,封她个宫妃做做只当是酬劳了。” 第9章 第 9 章 ◎敌意◎ 王嬷嬷险些被太后的话给噎着,委婉提醒道:“主子,云家小姐心慕宸王之事,宫外皆知。让云家小姐入宫,怕是不大合适啊。” 太后一听宸王二字,眉头就竖得老高,扬声道:“宸王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跟皇帝抢人不成?” 因侄女梁国夫人时不时便在太后耳边说宸王不是,甚至明言,宸王仗着藩王之子出身,看不起以外戚之故晋升京城一等世家之列的梁国夫人母族,这让与梁国夫人同出一族的太后对宸王颇为不喜。 “若是皇上开口要云家小姐,宸王自然不敢跟皇上抢人。只是这云家小姐既然心有所属,心思不在皇上身上,让她嫁入宫来,只怕委屈了皇上。皇上坐拥天下,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为何要去纳一个心有所属之人?” “这倒是。”这话颇对太后胃口,在太后心中,便是那天仙也配不上她的儿子:“罢了,为了皇帝,哀家少不得受几分累。这些日子,就以哀家的名义将云家丫头召入宫吧。” 云莜与昭睿帝并非血亲,直接下旨让云莜入宫为昭睿帝侍疾自然不妥,可若是陪太后说说话却是可以的。这无损于云莜的名声,相反,还会为她增辉添彩。一个得太后看重的贵女,自然比一个普通的贵女身价更高些。 王嬷嬷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嬷嬷虽在太后身边儿伺候着,一颗心却是向着昭睿帝。先帝晚年,有宫妃欲拿王嬷嬷做筏子下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脸面,诬王嬷嬷与人私相授受,若不是当时还是少年的昭睿帝及时拿出证据来证明了王嬷嬷的清白,只怕她就要性命不保了。 王嬷嬷对昭睿帝怀有感恩之心,知道昭睿帝对云莜并无男女之情,只拿云莜当做疼爱的晚辈看待,自然要制止太后乱点鸳鸯谱,也制止太后败坏云莜的名声。好在她的话,太后还肯听一听。 跟在太后身边儿伺候多年,王嬷嬷一颗心跟明镜似的:太后这人,本性并不坏,只是有时爱犯糊涂,越是事涉自己身边儿的亲近之人,她便越发糊涂得厉害。 “哎,若是当初皇帝松口让阿蕊入宫为继后,哀家就不必操心了。”太后感叹道:“阿蕊那孩子又懂事又体贴,有她陪着皇帝,哀家也能放心。可惜阿蕊巴巴等了皇帝几年,皇帝愣是看不上她……”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章 太后口中的阿蕊,便是她的侄女梁国夫人洛馨蕊。 太后膝下曾夭折过一位公主,彼时恰逢洛馨蕊出生,太后娘家嫂子抱着洛馨蕊入宫时,太后看着不吵不闹、玉雪可爱的洛馨蕊,抱着那小小的襁褓哭了一场,自此之后便将一腔思女之情寄托在洛馨蕊身上。 这些年来,二人名为姑侄,实则太后是拿洛馨蕊当女儿养的,起初还谋划着让洛馨蕊入宫,想着宫里头有自己照拂总不至于让洛馨蕊受了委屈,后来见昭睿帝死活不肯松口,再拖下去洛馨蕊就要成老姑娘了,挑来挑去,才终于将洛馨蕊嫁给了同样大龄未婚的梁国公世子。 那时候,梁国公世子虽然未婚,却是有未婚妻的,俩人感情颇好,约定好待姑娘出了孝期便成婚,是以,太后准备为梁国公世子与洛馨蕊赐婚时,梁国公世子是抗拒的。可太后宣了当时的梁国公夫人入宫,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第二日,梁国公府便同意了自家儿子与洛馨蕊的婚事,上门找梁国公世子的未婚妻退了婚。 洛馨蕊风风光光地嫁入梁国公府,又在几年之后风风光光地从梁国公世子夫人晋升为梁国公夫人,只是,她与自己夫婿的感情一直不好。梁国公被逼着娶了洛馨蕊,自然对洛馨蕊没什么好脸色,反倒颇为宠爱一名长相肖似未婚妻的侍妾。 洛馨蕊自幼被人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与梁国公大吵一架后,她一状告到宫中,求太后为自己做主。太后自然是向着自家侄女的,但她毕竟是女眷,不好直接召见梁国公,彼时梁国公之母又已逝世,她便以不敬主母之名,下旨仗责了梁国公的那名侍妾。 然而,太后的这番行径非但没能让梁国公与洛馨蕊关系好转,反倒让这对夫妻关系跌到了冰点。受罚后,那侍妾重伤不治去了,梁国公索性遣散了府中其他侍妾,日日在书房中休息,也绝不踏入洛馨蕊屋中半步。这也让太后没了辙。太后能够按着梁国公的头让梁国公迎娶自己的侄女,但总不能逼着梁国公与自己侄女同房吧? 梁国公与洛馨蕊的婚事是太后亲自指的,如今自家侄女过得不好,太后深感自责,也越发心疼梁国夫人,梁国夫人但有所求,她没有不允的。 梁国夫人在太后眼中千好万好,王嬷嬷等下人却不这么觉得。 当着太后的面,梁国夫人自然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可在王嬷嬷等下人跟前,梁国夫人却总是锦里藏针、话中有话,这让王嬷嬷深觉梁国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太后夸赞梁国夫人之时,王嬷嬷只是随口应和了一声,实则她并不赞同太后的话。太后总是认为自家侄女对昭睿帝一片真心,没能嫁给昭睿帝委实可惜,可让王嬷嬷说,梁国夫人对昭睿帝的用心程度远不及先皇后。若当真让梁国夫人这等野心勃勃的女子嫁给了昭睿帝,对于昭睿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幸事。 …… 云莜离开皇宫的时候,带了一堆赏赐。 有昭睿帝赐下的几匹蜀锦,这几匹蜀锦是蜀中新进上的,因织造过程极为不易,有寸锦寸金之称,这些蜀锦颜色鲜亮,每匹蜀锦上都绣了不同的图纹,有用金丝银线绣成的星月纹,有用鲜亮颜色绣出的花鸟纹,还有那用简单线条织就的波浪纹…… 昭睿帝说,这几匹锦缎颜色鲜亮,正适合云莜这等葱嫩的小姑娘穿,留在他的库房中委实浪费。此外,本朝属国东岚国进上的香料、南海得来的夜明珠、珍珠粉、珊瑚树等物,昭睿帝都毫不吝啬地赐给了云莜,理由同上。 昭睿帝这回赏赐手笔虽大,但考虑到他与云相关系颇好,后宫没有妃嫔需要赏赐,再加上他本就对云莜颇为宠爱,勉强还算让人能够理解。可在云莜与云相离宫之前,太后也派人送来一匣子首饰珠宝,可就大大出乎云莜与云相的意料了。 捧着太后赏下来的那只首饰匣子,云莜蹙着眉道:“爹爹,您说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方才与太后娘娘见面时,太后娘娘分明对我十分不喜,又怎么会突然赐下东西来?” 云相也颇为不解,但还是宽慰女儿:“太后既赐下了东西,你收着就是,横竖咱们与她打交道的时间也不会多。” 结果,他第二日就惨遭打脸。 太后以宫中寂寞想找云莜陪她说说话为由,宣云莜入宫小住一阵子。 云相在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是自己得罪了太后,太后将自己的女儿召入宫中,是想伺机报复,赶忙再次入宫,恳求昭睿帝让太后收回成命,实在不行,也请昭睿帝帮着多看顾云莜一些。 昭睿帝闻言道:“如若朕所料不错,母后应该是为了朕,才会宣囡囡入宫的。你与母后相处不多,兴许不知道,母后她……并非那等复杂难懂之人。她若是喜欢谁,讨厌谁,都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直接夸奖或是申饬,而不会用这般迂回的手段将人召进宫来再折腾一番。” 就像她厌恶先帝的宠妃,便对其不假辞色,连个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做,哪怕因此招来先帝的误解;她喜欢梁国夫人,便毫不掩饰这份宠爱,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为了梁国夫人顺利嫁给她如今的夫婿逼人家退掉原来的婚事时,也是直截了当地行事,不曾背地里下黑手。 太后时而如一个慈祥的老人为身边儿人呕心沥血,时而又如一个任性而霸道的孩童一般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人。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章 正是因为她身上这种矛盾的特质,让昭睿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她对昭睿帝的母爱是真的,可她为昭睿帝带来的不可磨灭的痛苦也是真的。 昭睿帝阖上眼,遮挡住眼中纷杂的思绪,片刻后,才重新睁开。 他见云相面上仍带着几分不确定,知他这是无法信任太后,便对他做出了保证:“你若是不愿让囡囡入宫小住,朕会想法子解决此事。你若是准备送囡囡入宫,每个白日,朕会将囡囡召到跟前来,宫门快要下钥之时再让她回去。母后对囡囡这般不喜,囡囡便是入宫,母后多半也不会让她住在万寿宫中,到时候,朕运作一番,让囡囡暂时住在居安宫便是。” 昭睿帝虽将选择权交给了云相,但心中是盼着云莜入宫小住的。 他孤寂了太久,有这么个讨喜的晚辈陪伴着,也能够多几分欢乐。 当然,若是云相实在不放心女儿入宫小住,昭睿帝也不会强求。 云相闻言,松了口气,本想直接开口请昭睿帝让太后收回懿旨,但想到女儿提过想为昭睿帝侍疾,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儿:“那臣就回去问问莜莜的意思吧。” 若是云莜不想入宫,哪怕再怎么为难,云相也会想法子让太后收回懿旨。 若是云莜愿意入宫小住,有了昭睿帝的这番话,云相也不必过分为莜莜担心了。 居安宫是离坤泽宫最近的宫殿之一,离太后的万寿宫较远,眼下空着无人居住,昭睿帝安排云莜住在此处,鲜少需要与太后打交道,自然是极好的。 …… 当事人云莜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不必费尽心思应付各方的打探,不必继续留在宫外应付宸王与荣王,连入宫的后顾之忧,昭睿帝与云相都替她解决了,简直再好不过。 云莜很快便给出了答案,云相在听到这答案时,露出“早知你会如此”的表情。 宫中怕云莜没有趁手的人使唤,特许她带一名丫鬟进宫,经过一番考虑,云莜选了性子相对沉稳谨慎的南溪。 南鹊见状,立刻便泪眼汪汪地看着云莜,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似的,让云莜都生出了几分不忍来。 然而入宫到底不是一件小事,南鹊这爆炭性子,让她随云莜入了宫,万一她惹到什么人,云莜可不见得能保住她。 云莜拍了拍南鹊的肩,对南鹊道:“南溪随我入了宫中,我云海苑的主事者可就是你了,你务必要替我看好云海苑,管好手底下的丫鬟们,知道吗?爹爹若是沉迷公务不肯按时用膳或者就寝,你也得替我好生念念他,莫要让他由着性子来。” 被主子托付重任的南鹊受此氛围影响,一张小脸也变得严肃起来,立誓一般说道:“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替小姐看好家,保证小姐去的时候什么样儿,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儿!老爷那儿,奴婢会替小姐看着,老爷若是不听,奴婢就念到老爷听为止!” 云莜本是为了宽慰南鹊才说这话,见南鹊这般认真,觉得这丫头怪有意思的,便逗她道:“这段时间若是荣王府和宸王府上来了人,你替我直接将他们撵走!” 南鹊点头如捣蒜:“好,奴婢记下了,荣王府与宸王府的人一概撵走!”她忽然卡了壳:“宸王府的人……也要撵走吗?” “是,宸王府的人也要撵走。”云莜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我入宫这阵子,咱们府上得低调些才是,不可太过招摇。宸王近日在京中大肆结交官员,拉拢各方实力,是不可取的,咱们府上得给他个警示。” 南鹊的表情从疑惑变为了恍然大悟:“奴婢记住了,保证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 云莜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你的了。” 接到太后懿旨的第二日,云莜在交代完各项事情后,简单收拾出一个包裹,便带着南溪随太后派来的人入了宫。 一进宫门,就有人来接应云莜,太后派来的人想要阻止,那人却道:“杂家是奉皇上之命来为云小姐安排住所的,此事皇上已支会过太后娘娘,你回去只管跟太后娘娘求证去。”接着,便不由分说地便要将云莜带走。 云莜道:“且慢,你如何证明你是皇上派来的人?” 那人在面对太后派来的人时,神色冷淡,对着云莜却是满面笑容,只见他抬起头来对云莜道:“小姐可还记得昨日为皇上送药那小子?那小子正是奴才的徒弟。昨日多亏了有小姐帮忙劝着,皇上才肯好好喝药,否则,奴才那不成器的徒弟怕是又要挨罚了。” 这等私密之事,的确也只有昭睿帝身边儿的宫人和云相父女知道。 云莜听了这话,才算是彻底信了他,上了他派人抬来的步舆。 身着诰命服的梁国夫人远远瞧见这一幕,心中生出不忿之感来。 她身为太后嫡亲侄女,尚且没有乘坐步舆的权力,只能偶尔蹭一蹭太后的仪舆。这女子是谁,竟能在宫中乘着步舆招摇过市? 奉命去打探消息的丫鬟碧玺很快便回来了:“回夫人话,那女子是云相之女,是太后娘娘今儿个特意派人接进宫的。跟在那女子身边儿的,似乎是坤泽宫的郝公公。”至于更多的消息,碧玺却是打探不到了。 梁国夫人虽是太后最为疼爱的侄女,但宫中到底不是所有人都买她的账的。 但碧玺打探到的这点消息,已经足够让梁国夫人生怒:“我道是谁,原来是她!真真是个不知羞的,处处都要与我争锋,哄得姑姑将本来答应了要给我的那匣子珠宝赠予她不说,还在宫中如此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皇上看重她似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章 想到云莜与方皇后的那些个渊源,梁国夫人对云莜越发厌恶。 是不是名字中带“莜”字的人,都这般讨厌? “走,咱们回去找姑姑。” 梁国夫人在遇到令她不快的人或者事时,都会习惯性地去找太后。太后能替她解决绝大部分的烦恼,唯二没帮她解决的,一个是收拾先皇后方莜,一个是让昭睿帝松口娶她。 云莜的分量总归不能与这二者相提并论,自家姑姑定能收拾云莜,梁国夫人对此毫不怀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30 22:12:32~2022-01-08 21: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64039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琉璃&晨依、天天暴富肥圆圆 20瓶;mis叶 8瓶;一个无情的催稿机器 6瓶;ayaka 5瓶;michelle的第一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第 10 章 ◎宫中◎ 太后所居住的万寿宫是个三进的宫殿,头一进并不住人,被太后拿来礼佛。太后住在第二进,梁国夫人偶尔入宫小住时,便住在距离太后较近的东配殿之中。 太后的居处并无什么名贵的花卉,只简单摆了几盆盆景,景泰蓝花瓶中的万年青、珐琅描金象瓶中的松、竹、梅岁寒三友等。这些盆景及其瓶上花纹寓意各不相同,譬如万年青取“万年长青”之意,金象则象征着“太平有象”,岁寒三友更是各有风骨,“松柏经冬不凋,竹子临寒不惧,梅花傲雪怒放”,为人所称赞1。 梁国夫人在走到最后一株石榴红子孙万代盆景跟前时,盯着这盆景仔细端详了一阵,心下颇觉讽刺。当初太后将这盆景置于此处时,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看到昭睿帝广纳后宫,子孙满堂。太后怕是未曾想到,昭睿帝会为了方莜那短命鬼守身如玉,以至绝了子嗣吧? 虽嘴上未曾说什么,但梁国夫人对昭睿帝屡屡拒绝她,毫不顾忌她的脸面,心里头终究是有怨的。 …… 太后上了年纪受不得寒,每到冬日,宫殿里地龙总是烧得旺旺的。梁国夫人才一入殿,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拍打在自己脸上。 此时,太后正坐在罗汉床上,梳着倾髻,头上斜插着一支累丝凤凰衔珠步摇,银发被小心地掩藏在珠花与发髻之中。她身着一件玄色绣金边云锦小袄,外罩枣红绘祥云纹比甲。一名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宫女正拿着美人锤为她捶腿,还有一名宫女则为她捏着肩。 底下跪着一名小太监,口齿伶俐地向太后禀明了迎云莜入宫后发生的事。 太后听这小太监说人被昭睿帝给劫走了,倒是未曾动怒,只睁开双眼道:“想不到皇帝竟如此看重这个丫头……罢了,皇帝既然不让哀家管这丫头,她的事,哀家就不过问了。反正哀家让她入宫,本也只是想让她好生照顾皇帝。” 这时,太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梁国夫人,面上顿时多了几分喜意:“阿蕊,方才你说要去园子中为哀家摘一支宫粉梅来配哀家新得的美人拂面珐琅瓶,说要看看是这瓶上的美人娇还是花娇,你既回来了,可是摘来了?” 梁国夫人摇了摇头:“方才,我去御花园的时候,看到表哥派人来接云家小姐了。那云家小姐一路乘坐着步舆向着坤泽宫而去,当真好大的架子,我一见便没了心情。” 太后素知自己这侄女要强,凡事不肯落于人后,当即便将她招到身边儿来,抚着她的手道:“你若是羡慕,等过阵子,你表哥身子好些了,哀家挑个他心情好的时候与他说说,让他给你也配个步舆。云家丫头不过是个小姑娘家,身上无品无级的,总不好让她越过了你去。” “姑姑,我是眼红她一个步舆么?”梁国夫人跺了跺脚:“我是在为您鸣不平啊!这人分明是您接入宫中的,却让表哥给截走了,还赐了步舆这么一路招摇过市,这分明是不将您的颜面放在心上啊!” 她觑了眼太后的神色,见太后微露不悦之意,赶忙话锋一转:“当然了,我这么说不是在责怪表哥。表哥一向孝顺,想来是那云家丫头给皇上灌了迷魂汤!明明您才是表哥最亲近之人,这回,表哥却为了个外人拂了您的面子,实在让我气不过!” 梁国夫人知道太后最是看重昭睿帝,难以忍受旁人在昭睿帝心中越过她去,于是便故意拿这方面来说事,想着太后定会气不过去找云莜的麻烦。 谁知,太后听了梁国夫人的话,却是幽幽一叹:“她的事,你就莫管了。还得指望着她来劝你表哥好生用膳、好生喝药呢,总不能她才刚入宫就罚她,把她给撵走了,你表哥的病可怎么办?只要她能够劝得你表哥好生养病,让你表哥多几分欢乐,莫说是下哀家面子了,让哀家把她当祖宗供起来都行。” 太后一想到昨日与昭睿帝对话时,昭睿帝那油盐不进、生无可恋的样子,心口便是一阵绞痛。 她已经送走了自己的长子与幼女,万万不愿意再送走这膝下唯一长成的儿子。 方才太后对梁国夫人所说的那番话却也不是虚言,眼下对太后来说,什么都没有昭睿帝的身子重要。 梁国夫人未曾料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一口气堵在心口下不去,脸色十分难堪。她平复了一下心绪,问太后:“这是怎么一说?姑姑怎么就能笃定,表哥肯听她的话?”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章 昭睿帝有多固执,梁国夫人是见识过的。方皇后过世的第三年,昭睿帝因积劳成疾、悲伤过度而病倒,梁国夫人曾亲手做了汤羹给昭睿帝,却被昭睿帝派人拦在了门外,连门都没让她进。 那日,也是这么个大冷天,霜雪铺了满地,呼呼的风刮在脸上似要将人的皮肉掀去一层。梁国夫人就这么站在坤泽宫外,看着周围经过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带来的汤羹渐渐冷却,一如她的心…… 梁国夫人执着地等了昭睿帝好几年,相信自己早晚有一日能焐热昭睿帝的心,可自打那日之后,梁国夫人再也不说自己要嫁给昭睿帝这话了。 她默默地擦去了自己刻意模仿方皇后描摹的妆容,褪下了身上仿照方皇后佩戴的首饰,而后遵从家族以及太后姑姑的意思,嫁入了梁国公府。家族与她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后梦,终是碎了一地,哪怕她放下自己的尊严,去效仿自己最为厌恶的人,也未能让昭睿帝多看她一眼。 这是梁国夫人最为隐秘的心伤,也是她这些年最意难平之处。 自那以后,梁国夫人便明白,凡是昭睿帝所做的决定,唯有先皇后方莜能让其改变主意。梁国夫人是真不相信,云莜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那么大的能耐。然而太后接下来的话,改变了梁国夫人对此的认知。 “昨日,她入宫看望你表哥,劝得你表哥将药好生喝完了。如若不然,你以为哀家为何会赏赐她东西,还特意将她召入宫来?看在她对你表哥还算有用的份儿上,她若不是做了什么十分让人看不过眼的事,你便忍忍吧。” 梁国夫人闻言,怔愣在原地。 她万万想不到,那个心如铁石的昭睿帝,竟也是能够听得进人劝的,更想不到,她忍了方皇后这么些年,到头来,还要忍这么个与方皇后颇有渊源的小姑娘。 以往都是她仗着太后之势逼得旁人对她让步,这回,她成了被逼着让步的那一方了吗? 在太后坚定的眼神下,梁国夫人终是选择了低头。 “姑姑,我明白了,我近日不会主动去招惹那小丫头的。”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满意得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委屈。王嬷嬷,去将哀家新得的那匣子南海明珠拿来,让阿蕊带回去,或是留着串成珠珞,或是赏人,都是极好的。” 王嬷嬷面儿上躬身应了,心中却道,不过是找云小姐麻烦没找成罢了,算是哪门子委屈?这些年,梁国夫人让太后纵得越发娇气了。 …… 坤泽宫位于皇城中轴线上,凤仪宫与居安宫则分别坐落于坤泽宫的东西方,是后宫之中距离坤泽宫最近的两座宫殿。 后宫之中久久无人居住,这座居安宫也是昭睿帝临时命人收拾出来让云莜住的。昭睿帝不愿委屈了云莜,本是要安排云莜住在居安宫正殿,云莜却以不合规矩为由谢绝了此提议,主动搬去了居安宫的东偏殿居住。 除了云莜带入宫中的南溪以外,昭睿帝还另外安排了两名小宫女并两名小太监来服侍云莜,这两名小宫女一个名唤秋菊,爽朗大方,一个名唤秋棠,温柔细致,二人得了云莜的赏后,南溪想着接下来要与她们共事一阵子,有意与她们拉近距离,便引着她们说了一会子话,又与她们打探了一下宫中的情况,不多时,秋菊、秋棠与南溪三人已经能热络地彼此称呼一声姐姐妹妹了。 云莜看着这幅光景,心道,南溪说是沉默寡言,看样子也是相对南鹊而言的。真真需要用上她的交际才能的时候,她还是很可靠的嘛。 两名小太监一个名唤小钱子,一个名唤小路子,小钱子看着颇为机灵,正是那日劝昭睿帝喝药的小太监,小路子则人高马大的,让人看着很有安全感。 云莜是小钱子的师傅郝公公送来这居安宫的,可惜郝公公才将云莜送到此处,便急匆匆回去找昭睿帝复命了,没领云莜的赏,也没坐下喝口茶歇歇脚,云莜便让小钱子代为转达她对郝公公的感谢之意。 小钱子自然应下了这桩活计,而后,细细与云莜介绍起宫中的情况来。因宫中人口简单,只昭睿帝与太后两个正经主子,小钱子便将他们的喜好与忌讳对云莜分说了一番。 “太后娘娘自上了年纪,性子便越发古怪。不过云小姐不必担心,只要您能劝动皇上按时用药,好生用膳,太后娘娘就不会为难您。太后娘娘有一极为宠爱的侄女梁国夫人,时常出入宫闱,那梁国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偏又十分得太后娘娘宠爱,云小姐若是见了她,尽量别与她发生冲突。至于皇上……”小钱子叹了口气:“皇上这病症,却要从先皇后仙逝说起了……” 待云莜得知,自先皇后离世后,昭睿帝就没能好生休息过,每每睡不到几个时辰便从梦中惊醒,一颗心便不由揪了起来。似他这样,便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也难怪他会屡屡生病,难以好转。 看样子,除了药补、食补之外,还得想个法子,解决了昭睿帝这少眠之症。 云莜这般想着,眼皮子开始打架。忙碌了一日,她终是体力不支,躺在拔步床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朦朦胧胧间,云莜竟“看”到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跪在佛像前,祈求夫君能安然归来。为此,她在紧盯前线战事、协调各方势力、为夫君保障后勤畅通之余,还抽空抄录了《般若心经》、《地藏经》等经书,既是为前线之人祈福,也是为了让自己静心。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5章 云莜虽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却隐隐觉得她是传闻中已故的方皇后。想来,是方皇后在天有灵,不忍看着昭睿帝饱受折磨,是以给她托梦来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云莜便睁开了眼,洗漱完毕后,命人点亮了油灯,学着梦中宫装女子的样儿,开始抄录起佛经来。她不知这般做是否有用,倘若她梦中的女子当真是方皇后,她所做的一切,应该是有用的。至少,方皇后祈福完后,昭睿帝当真回到她身边了,不是吗? 本朝记载中,昭睿帝御驾亲征的战役唯有一次,便是昭睿帝初初登基、主少国疑、藩王窥伺之际,昭睿帝的皇叔秦王不服昭睿帝的统治,明知羌人有意趁着新老交替之际犯边,还撤走驻兵予他们方便,最终导致大夏门户大开,羌人大举进犯,与此同时,秦王亦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干起了谋反的勾当。 秦王一反,其余藩王们亦是蠢蠢欲动,只待昭睿帝自顾不暇,便要准备脱离大夏的统治自立。 昭睿帝若是不能给予秦王一击,国内形势立时就要生变,一个弄不好,昭睿帝就会成为让国土分崩离析的罪人。面对秦王的宣战,昭睿帝不能退,也不愿退。 那一仗,是昭睿帝登基以来打的第一仗,同样也是最艰难的一仗。昭睿帝虽熟读兵法,手下又有岳父武安侯这等成名多年的老将辅佐,但秦军坐拥地利之势,以逸待劳,处处设伏,令战况陷入胶着之态。 好在连上苍都在帮着昭睿帝,秦王起兵没多久,王府所在之地便发生了地动。昭睿帝趁机散布消息,秦地会有此一劫是因秦王起兵谋反上苍不容。 不少人信以为真,秦王私兵一会儿担忧自己的家小,一会儿害怕上苍降下责罚,人心不齐,斗志涣散,面对朝廷大军开始呈节节败退之态,最终,落入了昭睿帝与武安侯所设的陷阱之中。 打了胜仗的昭睿帝与武安侯越战越勇,利用改良过的抛石机、火器等物将羌人赶回了老家。 仗是赢了,且赢得十分漂亮,可惜在此战之中居功甚伟的武安侯,因连续作战而旧伤复发,溘然长辞。老将军却也硬气,愣是撑到羌人离去才终于倒下,三军皆为之而戚戚。 昭睿帝在出征之际,将朝中诸多大大小小的事务托付给了爱妻方皇后。 方皇后虽是一介女流,竟也将诸多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她并不直接插手朝中政务,却能让大臣们相互辖制,并弹压住怀有异心的大臣。与此同时,在昭睿帝与秦王、羌人作战之际,方莜还设法分化了其余的藩王们,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削弱他们的势力,让他们无暇给昭睿帝捣乱。 方皇后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在昭睿帝出征之际,她替他稳住了后方,为他祈福,最终也成功地等到他大胜归来。可惜,连日的劳心劳力,外加父亲武安侯逝世的噩耗使她陷入极度悲伤之中,极大地损害了她的健康。 方皇后身体本来如牛犊子一般健壮,自此之后,开始大病小病不断。 她最终会早逝,兴许与这么段经历也脱不开干系吧。 云莜抄完几卷经文,算算时间,该是宫中用早膳的时辰了,便准备去昭睿帝那儿坐一坐,方便的话蹭个早膳。 昭睿帝的心腹郝公公曾私下与云莜说过,昭睿帝最近总是食欲不振,若是有个人陪着一道用膳,兴许他还能吃得香一些。 等云莜到了坤泽宫,昭睿帝正看着早膳连连摇头:“朕没有胃口,端下去吧。” 郝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您好歹用一些吧。您若是一口不吃,身子可怎么好得起来?回头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要悄悄儿抹眼泪了。” 这种老生常谈的调调显然已经不能引起昭睿帝的兴趣了,只见昭睿帝蹙着眉头提高了嗓音:“莫要让朕重复第二遍。”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角眉梢带着些许倦态,显然,昨日又没能休息好。 郝公公看着一旁的云莜,双眼一亮:“皇上,云小姐来陪您用早膳了。您总不能让云小姐饿着肚子吧?” 作者有话说: 1百度资料 感谢在2022-01-08 21:55:55~2022-01-10 23: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盐盐呀 5瓶;michelle的第一天 4瓶;t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第 11 章 ◎狭路◎ 昭睿帝闻言,抬眸望去,果然看见一名女郎亭亭立于门前,梳着分肖髻,头上只斜斜插了支水晶雕花簪,乌发间簪了几朵绒花,上身是浅蓝琵琶襟云锦小袄,下半身则是深一色的马面裙。 云莜本就五官精致,清丽隽美,便是随意打扮一番,也足以让人侧目,更何况,她近些日子多了几分自信与从容,愈发显得她高华贵气,较之原本的容貌又增了几分颜色。 昭睿帝的目光在略过她马面裙上所绣的瓶中如意时,停顿了须臾,眸中渐渐生出些暖意来。 花瓶中插着如意,有“平安如意”之意1。 云莜特意穿了这身衣裳来见他,倒也算是颇为用心了。 囡囡果然是个好孩子,可惜他这副残败的身子不争气,怕是要让这孩子的一番心意白费了。 昭睿帝轻咳了一声,正要挪开目光,偶然瞥见云莜纤白的腕子上佩戴的一串佛珠,不由怔了怔:“你信佛?”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6章 “不敢欺瞒皇上,臣女不信佛,只是心有所求,临时抱抱佛脚罢了。”云莜一双透亮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昭睿帝:“臣女希望皇上龙体安康,长命百岁,可这些不是臣女能够决定的,只有求助于神佛。” 这话何曾耳熟,让昭睿帝想起,他记忆深处,有个明丽娇俏的女郎也曾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阿铮,看在我每日料理完诸多事务之后,还要辛辛苦苦抄佛经为你祈福的份儿上,你可得安然归来,否则,就是对不起我为你抄的这些经书! 当日,昭睿帝在军中收到方皇后寄来的国信与家书,哭笑不得,提笔回道:往日也没见你拜佛,怎么突然就抄起佛经来了? 过了一阵,昭睿帝又收到了回信,透过那龙飞凤舞、刚劲有力的字迹,仿佛都能看到方皇后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从前不信,现在信了,不可以吗?!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临时抱抱佛脚。从前我不信佛,不拜佛,是因为我觉得我所求之事,可以自己办到,不需要寄希望于神佛。可如今,你上了战场,凶吉难料,我对此常感到无力,也唯有求神拜佛,兴许还能起些用处。我拜得虽晚,且功利了些,但我想着,佛祖慈悲为怀,胸襟宽广,定是不会计较我这小小的失礼的。别的我也不求什么,惟愿你与爹爹能平安归来…… 因战况紧急,通行不便,从京城送到前线的书信不过寥寥数封,也正是这几封书信,成为了昭睿帝那段艰难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亮色。每每陷入困境之际,只要一想到京中还有人在等他回去,他的身体中似乎就迸发出无尽的力量来。 “莜莜……”昭睿帝低低呢喃了一声,忽然觉得,若是莜莜看到此刻的他,定会十分失望吧。 毕竟,当年的他年轻气盛又好强,总是习惯了将软弱的一面隐藏起来,在心爱之人面前,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勇敢,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都绝不轻易退缩。若是他的莜莜知道,他其实也是如此软弱的一个人,失去了她,便意志消沉至此,定会觉得看错了他吧? 说不定,还会后悔嫁给他。 当初,莜莜是那么的关心他,竭尽全力想要保护他,可如今,他却可劲儿地作践着当初莜莜想要保护的东西。 自方皇后薨逝,昭睿帝便时常陷入低迷悲痛的情绪之中,为此,他放任自己的身体持续衰败下去。 这是昭睿帝第一次因自己的放纵而产生反思。 云莜这孩子,真是与他的莜莜太像了,每每见到这孩子,他都会想起他的莜莜。 因为陷入回忆而怔愣起来的昭睿帝,感受到送到唇边的粥,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温热软糯的粥流入他的食道中,让他冰冷冷的胃都暖了起来。 昭睿帝抬眸看去,只见云莜手中捧着方才被他搁置在桌案上的青花莲纹釉里红瓷碗,瓷碗中的粥是用鸡汤小火煲出来的,虽看着清淡,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云莜握着瓷勺,小心地舀起一勺粥放凉些许,待温度适宜了,才又送到昭睿帝唇边。 明明只是一件极小的活计,她却做得很认真,仿佛这是一件需要郑重以对的大事一般。 被一名女郎这么小心翼翼地喂粥,起初昭睿帝还有些不自在,但想想这是他所喜爱的晚辈,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很快又放松了下来,权当是享受晚辈的孝敬了。 屋内地龙烧得旺,云莜才忙活了没一会子,瓷白的小脸就染上了一层红晕。 昭睿帝见了,赶忙道:“你也坐下用些早膳吧,莫要只顾着朕,倒把自己给饿着了。朕这儿有的是人服侍。” 能在昭睿帝身边儿近身伺候的人,自有其过人之处。 郝公公刚刚上前从云莜手中接过粥碗,另一边儿就有一名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将将早膳摆在了云莜面前。 因云莜不像昭睿帝这般需要忌口,她面前的早膳种类很是丰富,有四喜如意糕、水晶冬瓜饺、南瓜百合、吉祥果,再配上一盏碧梗粥2,当真让人食欲大开。云莜吃得十分满足,一双圆眼睛都眯了起来,看着十分幸福的样子。 昭睿帝也不由有些意动,然后他一回眸,却只看见自己面前一碗卖相寻常的鸡粥,外加自己面前露出如橘子皮般褶皱笑容的郝公公,顿时便没了食欲。 连方才十分香甜的鸡粥,到了嘴中,都变得寡淡无味了。 云莜用膳的动作虽优雅斯文,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满,不一会儿功夫,面前的早膳就让她吃了个七七八八。之所以没用完,是因为她胃口着实不大,眼下腹中已经有些发胀了,她自然不好继续再吃。 似是察觉到昭睿帝的目光,云莜劝道:“皇上若是羡慕臣女能够享用这么多美食,便尽快好起来吧。等您身子骨好起来了,便可想吃什么吃什么,太医也不会总限制您了。” 看样子,这法子还是有效的,云莜心道,往后,她得时不时过来馋一馋昭睿帝。指不定昭睿帝为了美食,就振作起来了呢? 昭睿帝哑然失笑,宠爱而又纵容地看着云莜,似是将云莜当成了调皮的晚辈。 用完早膳后,云莜就着下人递过来的口盂漱了口,对着昭睿帝摆了摆手:“那我就不打扰您休养了,过会子用午膳的时辰到了,我再来找您。您可要好好用膳,按时用药,否则啊,接下来的日子,您怕是只有干看着我吃的份儿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7章 昭睿帝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地对郝公公道:“你瞧瞧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专程来朕这儿蹭吃蹭喝的呢。” 郝公公面儿上闪过一丝笑意:“云府虽不比宫中,却也不差,哪里会短了云小姐的吃食?云小姐不过是关心皇上,才会刻意赶来与皇上一同用膳罢了。皇上也知道,奴才那不成器的徒弟小钱子如今在云小姐身边儿伺候着。小钱子说,云小姐今儿个可是一早就起来抄经文,为皇上祈福了,这会子云小姐急匆匆回去,指不定是在继续方才的活计。” 郝公公对云莜的印象很好,云莜对下谦和有礼懂得体恤下人,对昭睿帝又是真真上心,郝公公自然乐得在昭睿帝跟前为云莜说说好话。 若不是昭睿帝只拿云莜当小辈看待,郝公公是真希望云莜能长长久久地在宫里头住下。这两日,有她的陪伴,昭睿帝的精神头是肉眼可见地好转了。 昭睿帝闻言,怔了怔:“囡囡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你派人嘱咐她一声,让她注意歇息,莫要太过劳累了。” “是。” 走出坤泽宫后,云莜的脚步渐渐放缓:“小钱子,你师父在皇上身边儿伺候良久,想来你对坤泽宫的情况比一般人更清楚才是,你可知坤泽宫为何没有宫女伺候?” 按例,皇帝身边儿有多少太监伺候着,便该有多少宫女才是,可方才在坤泽宫呆了那么久,她却一个宫女也没看到。 “奴才听说,早些年皇上身边儿也是有宫女的,后来,皇后娘娘迟迟未有生育,一名伺候皇上多年的宫女仗着是皇上的奶姐,心渐渐大了起来,再加上那阵子太后娘娘也总想往皇上身边塞那等美貌好生养的宫女,皇上一怒之下,索性便将身边儿的宫女都调去了别处,只留太监在身边伺候着。” “原来如此。”云莜听了,也不觉得惊讶,这的确是昭睿帝干得出来的事。 方皇后也当真是幸运,不管人生经历如何波折,好歹夫郎是真真儿一心向着她的。 在昭睿帝的对比之下,荣王、宸王这等能将感情作为筹码来交易之人,显然落了下乘。 …… 万寿宫中,太后很快便得了消息,知道昭睿帝不仅早膳比往日多用了一碗粥,就是午膳时也多用了一碟儿万字珊瑚白菜并半碗长寿龙须面,顿时喜形于色:“晚膳时将哀家份例中的凤尾鱼翅、佛手金卷并炒珍珠鸡3送去给皇帝,皇帝病了这么些日子,得好生补补。” 王嬷嬷闻言就笑了:“娘娘,您难不成忘了,皇上眼下还病着,脾胃正虚弱呢,可吃不得这些大鱼大肉的,您这些菜且先自个儿留着,等皇上病愈,再邀皇上来万寿宫与您一道用膳,岂不更妥当?” “你说得极是,哀家高兴糊涂了。”太后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叹道:“哀家已经许久不曾见皇帝心情这般好了。自皇后去了,便似是将皇帝的魂儿也一并带走了一般,有几年,皇帝连笑,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如今可好,皇帝总算是肯好好吃东西了。看样子,哀家这步棋没走错,将云家丫头召进宫来,是找对人了。” 太后虽本来不喜欢云莜,但眼见有云莜劝着,自家儿子有了好转的迹象,对云莜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她这人,一旦开始喜欢某个人,便忍不住赏这赏那。 “来人,开哀家的库房,将哀家新得的貂皮、白狐皮取出来。眼下天寒地冻的,云莜那孩子身形又单薄,这貂皮与白狐皮都是极好的,予她做两身大衣穿。若是还有多余的边角料,便再给她缝两个帽子。里头素锦做衬,外头缝一圈儿绒毛,既暖和又舒适。” 太后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打算,王嬷嬷就在一旁笑着赞道:“回头让宫人给云小姐量了身量,由您老人家亲自来掌眼给选个样式。您老人家的眼光,是年轻人万万比不得的。” 一番话将太后奉承得十分高兴,闺阁中时,她也是出了名的眼光好,京中一圈儿闺秀,在这方便能比得上她的人寥寥,她很是为此得意了一些年头。 一旁的梁国夫人看得直撇嘴,只觉得没意思透了,太后嘴上说是将她看作亲闺女一般,但这一刻,梁国夫人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般,与这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以往太后这儿的好东西,若是太后用不上,都是梁国夫人的。可这两日,先是珠宝匣子,后又是皮草…… 梁国夫人倒不是眼红这点东西,只是太后的行为,着实让她心中产生了危机感。今儿个太后能因为昭睿帝之故对云莜另眼相看,来日云莜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会不会因此而一步步盖过她? 不是自己的荣耀与地位,果然都不可靠,若是当初她能成为皇后,成为皇后…… 想着想着,梁国夫人便开始魔怔了。 一旁太后拉着王嬷嬷商量了一通,犹未尽兴,又把那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唤来细问云莜是如何劝昭睿帝用药的,那负责打探消息的宫人倒也有几分口才,将这过程说的跌宕起伏的,让太后觉得像是在听人说书一般。 “那药味既重且苦,服之令人食欲大减。皇上本是不欲服药,坤泽宫中谁劝都没用,好在坤泽宫中的人也机灵,去居安宫搬来了救兵。云小姐亲自捧来了药碗,眼巴巴看着皇上。皇上自忖是做长辈的人,如何肯在云小姐跟前丢了颜面?当下便接过那药碗,几口便吞咽了下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8章 在那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之中,万寿宫内欢声笑语不断,无人注意到,梁国夫人已在不知何时悄然离开。 此时,居安宫中,云莜抄完了一卷佛经,活动了一下略显酸乏的腕子,起身准备在附近走走。 虽说让昭睿帝恢复健康是第一要紧事,但她也不能成日宅在居安宫中,每日就过着居安宫到坤泽宫这两点一线的生活。 难得有入宫小住的机会,总要抓住这机会在周围逛逛才是,否则,回头出了宫人家问她宫里头是什么样儿的,她总不能只将居安宫与坤泽宫的布置格局掰开了与人说上一通吧? 若是在别的皇宫,出门闲逛兴许还得担心被莫名其妙卷入什么宫斗事件之中,本朝却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宫中唯二的两个主子,一个身子不好,一个上了年纪,一到冬日便宅在各自的宫中,基本是碰不上他们的。 云莜见外头红梅傲雪,端的是一番好景象,便对秋菊吩咐道:“去,帮我拿个取个篮子来,我要去采些花儿回来制香……唔,还可以酿梅花酒、做梅花糕吃。” 这时节虽是只有早梅与腊梅,种类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旁人喜欢折了梅花放在瓶子里观赏,对着梅花吟诗作画,云莜却是个“实用主义”的,那些花儿朵儿好不好看尚在其次,能不能派上用场才是要紧。 秋菊脆脆地“哎”了一声,取了只小巧的竹篮子捏在手里,又将一只精巧的暖手炉递给云莜:“外头飘着雪,天寒地冻的,小姐仔细着凉,还是将这暖手炉拢在袖中吧。” 自打跟南溪混熟以后,秋菊与秋棠两个便随着南溪一起唤云莜“小姐”了,显得比先前的“云小姐”亲近不少。 南溪取了件斗篷为云莜披在肩上,斗篷的帽檐有一圈兔儿毛,将云莜巴掌大的小脸围在其中,愈发衬得她肤色白皙细嫩。 秋棠则取来了一把绘有美人扑流萤图的油纸伞来递给南溪,示意南溪为云莜撑伞。 外头有秋菊与南溪两个陪着云莜就够了,秋棠得留下来料理殿中的事务,还得张罗着为三人煮些姜茶喝,省得她们待会儿吹了风回来着凉。 雪并不大,但一直陆陆续续地下着,导致地面有些湿滑,三人慢慢走着,一边儿走,一边观赏着周遭的景象,偶尔摘上一两朵花,不一会儿,篮子便满了小半。 与其说是她们特意出来摘花的,倒不如说是她们在闲适地漫步。 忽有主仆二人朝着她们走了过来,为首那女郎身着大红对襟妆花袄,梳牡丹髻,戴着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额头中央缀着一只梅花形眉心坠,那眉心坠中央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那女郎明媚张扬,通身贵气,旁人只消看上一眼便可知她身份不简单。 她身边儿的丫鬟则低调得多,梳双丫髻,着一身绿丝绦对襟罗绸小袄,上裳下裙,站在她身边儿,恰似那衬托红花的绿叶。 见了云莜主仆三人,那女郎也不说话,只拿那双凌厉的丹凤眼不住地打量着云莜。 秋菊拉了拉云莜的袖子,小声道:“小姐,这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一品梁国夫人。” 秋菊晓得云莜是准宸王妃,但眼下毕竟还未正式册封,无品无级的,该是云莜向梁国夫人行礼。 “见过梁国夫人。”云莜朝着梁国夫人略略躬身,以示尊敬。 她在太后与昭睿帝跟前也不过行福身礼,见了梁国夫人,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 谁知,梁国夫人倒像是对于云莜的态度很不满似的,轻哼一声:“果然不愧是云相之女,这般傲气。” 云莜又怎会听不出梁国夫人话语中的阴阳怪气?梁国夫人是太后侄女不好轻易得罪,只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当下,云莜便学着梁国夫人的语气道:“区区不才,家父正是云相。我与夫人素未谋面,不知怎么竟得罪了夫人,还望夫人看在家父的份儿上多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1参考“古代十大吉祥(平安)象征物” 23所有菜名来自网络食谱 第12章 第 12 章 ◎梅香◎ “你这是在拿云相来压本夫人?”梁国夫人不悦地眯起了眼。 云莜淡淡道:“不敢,我只是不知何故得罪了夫人,心中惶恐,这才觍着脸搬出父亲的名头来恳请梁国夫人谅解一二。” 梁国夫人本就因云莜之故憋了一肚子气,正欲发作,却见她身边儿的那名丫鬟拉住了她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要是搁在往日,梁国夫人与人发生了冲突,太后必是向着梁国夫人的。只是眼下,因云莜之故,昭睿帝精神头大有好转,太后对云莜正宝贝着,才命人赏下了东西,她这会子与云莜发生冲突,指不定太后会向着谁。 梁国夫人不敢赌。 “既如此,看在云相的份儿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你的失礼之处了。这宫里头规矩大,不比外头,一言一行需得格外谨慎。”梁国夫人眸光一转,看到云莜身后秋菊手中的花瓶,问道:“你是出来采花的?” “是,眼下腊梅与早梅开得正好,我便出来摘些回去。懂得欣赏美好,人的日子才能过得有滋有味儿,而不是满腹怨气。”云莜意有所指地看了梁国夫人一眼,见对方神色一僵,话锋一转:“梁国夫人这会子没在太后娘娘身边儿侍奉着,想来也是出来赏花散心的吧?何不趁机摘一支梅花回去带给太后娘娘,也好让太后娘娘高兴高兴?”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9章 梁国夫人才借着“教导”云莜为由将云莜训了一通,不料立马就被云莜刺了回来。 都说云相是只老狐狸,看样子,他的女儿也不遑多让,梁国夫人心中暗道。 “说到采花,我倒知道宫中有一处腊梅开得极盛,看着赏心悦目,摘了回去摆在屋中是极好的。云小姐若是要摘腊梅,可以去那儿看看。” 说着,梁国夫人伸手遥遥一指,指向了居安宫以南的一小片林子。 云莜却不信她会这般好心,闻言道:“既如此,夫人不妨与我一道去吧。夫人既然说此处的腊梅开得极好,更该好生挑选一些摘回去供太后娘娘观赏才是。” 梁国夫人赶忙摇头:“太后姑姑素来不喜腊梅,喜宫粉梅、朱砂梅以及绿萼。那处栽种的全是腊梅,我就不去了,我沿途找些太后姑姑喜欢的花儿吧。” 她这样儿,愈发让云莜笃定她心中有鬼。 在梁国夫人告辞离开后,云莜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这才问道:“那处栽种的腊梅可有什么异常之处么?” 否则,梁国夫人为何会谈之色变? 南溪与云莜一样,对这宫里头的情况不甚熟悉,也是一头雾水。倒是秋菊知道些内情,仔细思忖了一阵后,开口道:“传闻中先皇后在世时曾栽下了几株腊梅,后来先皇后仙逝,皇上为了保留与先皇后共度的美好时光,下旨将那几株腊梅挪到自己的宫殿中精心养着,不假人手。可皇上的身子骨不好,陆陆续续病了几回,生病期间对那几株腊梅疏于照料,那几株腊梅便有些萎靡。” 秋菊顿了顿,见南溪与云莜听得入了神,续道:“皇上舍不得将那些腊梅挪走,但又怕那些腊梅养不活,便命人在这宫中精心选了适合腊梅生长之处——便是居安宫以南的一处地儿,以插枝法从那些腊梅上取了些枝叶栽种在那里。这样一来,便是坤泽宫门前的腊梅有个什么不好,总还有一处腊梅林可供皇上怀念先皇后。如今,那片腊梅林由宫中的花匠每日精心侍弄着,奴婢有几回打那儿经过,的确是芳香馥郁,很是怡人。” 南溪听罢,感叹道:“皇上与先皇后当真是伉俪情深,可惜先皇后去得早,否则,皇上与先皇后不知该有多幸福。” 秋菊对此表示赞同:“瞧瞧先皇后走后皇上的状态吧,说先皇后是皇上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云莜则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思维放空。 不知为何,每当她听人提起昭睿帝与先皇后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些零散而模糊的画面来,与此同时,一种甜蜜而又酸涩的感觉在心间蔓延开来。 想到原主幼时时常出入宫廷,云莜觉得,兴许是原主曾经见过亲眼这些画面也未可知。 她恍惚了一会子,才回过神来:“这么说,梁国夫人撺掇我去那腊梅林中摘花果然是不怀好意咯?” “这是自然。”秋菊握着拳头,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些愤愤的意味:“那位是国夫人,奴婢本不该在背后议论她。只是她这事儿委实做得不地道。皇上对于先皇后所留下的东西,都视若珍宝。倘若您当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摘了那林中的腊梅花,指不定就要惹恼了皇上。” “不会的,皇上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云莜闻言,下意识开口道。 在这话脱口而出之后,她自己也愣了愣,她怎么就笃定了昭睿帝不会这么做呢? 秋菊闻言,怕云莜不知轻重,赶忙提醒云莜:“奴婢说的是真的,小姐您可别不当回事儿。皇上在别的方面兴许好说话,但事涉先皇后可就不一定了。梁国夫人曾仗着太后娘娘的宠爱命人去那片腊梅林中摘了一些腊梅,编织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意图效仿先皇后。皇上知道后,很是生气,以梁国夫人冒犯先皇后为由,下旨对梁国夫人进行申饬。” “当时梁国夫人尚未出阁,此事让梁国夫人在闺女圈中丢尽了脸面。后来,若不是太后下了禁口令,又频频赐下赏赐给梁国夫人,只怕梁国夫人在京城贵女圈都要无法立足了。自此,再也没有人敢打那片腊梅林的主意了。” 不知为何,云莜听了这番话,却觉得症结在“梁国夫人意图效仿先皇后”上,而不单单是因为梁国夫人摘了先皇后的腊梅。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对那片腊梅林越发好奇了,咱们不妨去看看吧。”云莜道。 “看看自然可以,只是您可千万别上手。”秋菊再三叮嘱道。 云莜伸出手指头,轻点在她的眉心处:“知道啦,小唠叨。” 此时,雪下得比主仆三人出来时大了些,密密地堆在油纸伞上。 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过,南溪见状,赶忙用空着的那只手为自家小姐拢了拢衣襟,又将自家小姐被风吹散的一缕墨发别于耳后。 走至小巷尽头的拐角处,主仆三人果然窥见一支腊梅探出墙来,嫩黄的花苞静静卧在枝桠上,有点点雪花落在上头,也不见花苞惧怕,当真极静极美。 靠近了,便有一股子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正好应了前人那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1。” 云莜在腊梅林中站了一会儿,只觉心旷神怡,那些个烦恼与纷争都离自己远去了。 及至回到居安宫,天已擦黑。秋棠将那盛了姜茶的斗彩琉璃杯递与云莜,秋菊与南溪二人的则是木漆雕花杯,见三人饮尽,方对着秋菊小声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姐在兴头上一时未曾注意时辰,你也该提醒着才是。小姐本就身子弱,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0章 秋菊向云莜投去求救的表情,云莜赶忙出面为她解围:“好了,你也莫要责怪秋菊了。是我在腊梅林中看腊梅着了迷,在那儿逗留了许久,不干秋菊的事。再说,我带着暖手炉呢,冻不着。” “咱们小姐不愧是先皇后抚养过的,这喜爱腊梅的性子当真是随了先皇后,一见腊梅便看痴了。”秋菊开始试图转移话题。 秋棠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又好气又好笑:“罢了,这回有小姐为你求情,我就不说你了,下回你可千万注意着些。” “知道啦,秋棠姐姐当真严厉,难怪小姐出门带我不带你。”秋菊小小声道,然后,她胳膊就被秋棠拧了一记。 云莜面儿上也露出几分无奈来。她发现,与秋菊、秋棠相处久了,两个人胆子是越发大了,都敢管到她头上来了。 当晚,云莜又做了个梦。 还是那名宫装女郎,正站在一株腊梅树下,精挑细选后,摘下了几朵腊梅来,凑到鼻翼间嗅了嗅。 ——好香。 这话却不是那名出自那女郎之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女郎转过身,只见一名身着龙袍的男子从她身后走来,就着她的手,嗅了嗅被她捧在掌心中的几朵花,而后,将她的手以及她手中的花,一齐捧在了掌心之中。 ——前几日你给我做了个香囊,里头塞了以腊梅花瓣制成的熏香,我夜间将其挂在帐子上,连觉都睡得比往日香些。 在她面前,他从不自称朕,隐晦地向她讨要东西的时候,更是懂得如何以眼神和语气来“示弱”。 女郎闻言,抿唇一笑,也不拆穿他的这点子小心思。 ——好吧,既如此,那我就再为你做几个,好让你换着挂。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要好生珍惜。 ——这是自然,你送我的哪样东西,我没有好好珍惜,妥善保管? 后来,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男子便将女郎拥入怀中,二人面上的笑容,是那般幸福…… 第二日醒来,照旧是抄写佛经。因思考着昨晚的梦,云莜抄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不留神,抄错了行。 云莜微微蹙着眉,见桌上的罗纹纸见了底,便吩咐道:“南溪,再为我取些罗纹纸来。” 南溪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捧着一沓罗纹纸走到云莜跟前。 这罗纹纸质地绵软、呈浅黄色,因远看与罗绸相似而得名2,是云莜素来喜欢用的纸。 南溪瞥了一眼被云莜写废的那张罗纹纸:“小姐,您这字迹……与以往似乎大为不同了。” 都说字如其人,从前云莜的字是娟秀的,如今云莜的字却带着几分锋利与锐意。 云莜笔下顿了顿,道:“自打被荣王算计,我心境变化得厉害。如今我不爱那秀气雅致的字体,反倒喜欢上刚劲有力的字体,便刻意找来了名家字体临摹。你觉得我如今的字体与从前不同,是正常的。” 她说这话时,很是淡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穿来后,为了掩盖自己与原主字迹的不同,她一早就想好了说辞,也早早便开始为此做准备,找来了几本名家字帖来临摹,因此,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慌乱 南溪闻言,果然没有起疑,只是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 新的字体,与旧的字体,竟也可以展现不同的心境吗? 若果真如此,还是新的字体好。至少如今,自家小姐强势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容易受人欺负了。 待云莜赶到坤泽宫时,昭睿帝已用完了早膳,得意洋洋地对云莜道:“朕今儿个总算不必看着你用膳了。” 昨日看着这丫头用完丰盛的早膳,再看看自己那卖相寡淡的膳食,昭睿帝险些食不下咽。 好在他明智,今儿个知道这丫头要来,提早将膳食用完了。若是不与这丫头的早膳比,他的早膳还算不错……吧。 好吧,虽说换了种口味,但还是粥。 再瞧瞧这丫头今日的早膳,糖蒸酥酪、珍珠翡翠汤圆、梅花香饼、芝麻卷3,当真让人食指大动。 昭睿帝嘴角微微下垂,这些日子,他的饮食清淡的很,不是粥就是面,再不然是白饭配上点儿素材,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自打这丫头来了,他就觉得有些食不知味儿了。 昭睿帝自诩云莜的长辈,在云莜跟前总是端着架子,今日却在云莜跟前流露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云莜愣了愣,努力抑制着唇角上扬的弧度,摇头轻叹:“看样子臣女只能自己一个人用膳了。哎,想想有点儿寂寞呢。往日在家中时,早膳与晚膳都有爹爹陪着臣女一道用。也不知是不是臣女的错觉,与人一道吃,才能吃得更香……” 说着,云莜托腮,一双乌灵的眸子略带委屈地瞅着昭睿帝。 她向来好强,但也不知为何,在昭睿帝跟前轻而易举就能放松下来,以至做出一些她平日里根本不会做的事。 就像是她曾在昭睿帝面前做过无数回那本熟稔。 昭睿帝最是受不了这种软软的撒娇语气,尤其跟他撒娇之人还是他一直以来颇为宠爱的晚辈。 “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今日的午膳,朕就等着你来了再一道用吧。” 话刚说完,他想起小丫头那比早膳更为丰富的午膳,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1章 云莜倒是高兴了,一张芙蓉面儿重绽笑容:“说好了,不许反悔。” 而后,她留下与昭睿帝说了一会子话。 许是因为少年时曾走南闯北,昭睿帝见多识广,说话颇为幽默风趣,云莜听他说这话,渐渐入了神,直到昭睿帝精力不济,她才离开。 走到门口时,云莜回眸望了一眼,见昭睿帝正窝在榻上打盹儿,眼下是两团乌青,不由小声问奉命送她的郝公公:“皇上昨儿个还是未曾休息好么?” 郝公公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老毛病了,又是休息了两个时辰便从梦中惊醒。” 云莜眉宇间染上一抹忧愁之色,忽的,她想起了昨日梦中昭睿帝与方皇后的对话。 “可曾试过将那腊梅摘来制成熏香,放在皇上的床头?” 郝公公闻言,诧异地看着云莜:“云小姐是如何想到这个主意的?奴才从未听说过腊梅香气能治失眠之症。” “是……”云莜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是皇后娘娘给我托了梦。在梦中,我听到皇上对皇后娘娘说,皇后娘娘送了他一个香囊,里头塞了以腊梅花瓣制成的熏香。皇上嗅着那熏香入睡,睡得似是比往日香一些。” 昭睿帝患的本就不是寻常的病,而是心病,常规的法子是治不好的。 如何医治这心病,在云莜看来,其中的关键还得落在方皇后身上。 郝公公先是一怔,而后一拍脑门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奴才想起来了,确有此事!当初,皇上总是吩咐奴才将那装了腊梅香薰的香囊挂在帐子上,奴才还纳闷儿呢,原来竟是皇后娘娘所赠,怪不得,怪不得……皇后娘娘既然托梦给您,便说明她也在挂心皇上的身子。若是皇上知道此事,想来皇上看在皇后娘娘人在地下都不得安宁、还得为他操心的份儿上,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吧。” 说着说着,郝公公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这些年,看着自家主子的身子一日日衰败下去,郝公公不是不着急的,只是却没有法子。 能说的话,都说尽了,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许多道理,昭睿帝不是不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郝公公对昭睿帝十分忠心,甚至都做好了待昭睿帝一过身就下去陪着昭睿帝的准备了,谁能料到,事情竟还能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迎来这般意想不到的转机。 此时此刻,郝公公热泪盈眶,恨不得跪在云莜跟前给云莜磕几个头。 云莜看出了郝公公的激动之情,赶忙一把拉住他:“待会儿莫要在皇上跟前露了迹象,待我先回去把那荷包缝好、将那腊梅熏香制出来再说。这些年来,某些人为了从皇上这儿得到好处,想必没少拿先皇后做筏子。我只说先皇后给我托了梦,这空口无凭的,皇上不一定信我的话。” 郝公公想告诉云莜,她是不一样的,她若是告诉皇上先皇后给她托了梦,皇上会相信她的话的。 云莜是谁? 那是先皇后手帕交的女儿,幼时被先皇后当做半个女儿来养,如今又被昭睿帝视作自家小辈来疼。她与那些居心叵测想要从昭睿帝身上得到好处的人,如何能相提并论?先皇后担忧昭睿帝,托梦给云莜,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昭睿帝怎么会不信她的话? 然而,郝公公见云莜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只好随她。 罢了,十年都等过来了,难道还差这几天么? 郝公公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对云莜殷切地道:“那您动作可要快一些,莫要让皇上等太久。” 作者有话说: 1摘自唐代崔道融所作的《梅花》 2百度资料 3菜名摘自网络食谱 第13章 第 13 章 ◎香囊◎ 回到居安宫后,云莜便命秋棠去针线房取了些针线与布匹来,按照梦中的图纹和样式绣起了香囊来。 方皇后不善女红,选择的样式和图纹……嗯,比较别出心裁。 云莜脑海中闪过方皇后选择图案的几个片段,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方皇后本是想绣鸳鸯戏水图,可惜秀出来的图案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动物,看着实在不成型。 后来,她便换成腊梅,想着花儿朵儿总该比动物好绣些吧,且她本就要做香囊来放置腊梅熏香,将腊梅图纹绣上去,也算应景。 谁知,绣完之后,拿出去问了一圈儿,有人说是菊花,有人说是黄花,还有人压根儿就没看出这是花来。 方皇后大受打击,最终,她纠结了一番,决定将香囊做成同心结的样式,周围绕上彩线,底下细细垂下一些线头,如此一来,只消在香囊上绣个福字就好,不必再费心思绣那些复杂的图纹了。同心结有“永结同心”之意,寓意是极好的,她这么做虽说是取巧,但也没人会说什么。 更何况,方皇后这香囊是要送给昭睿帝的。对于爱妻如命的昭睿帝来说,便是方皇后随意送他朵路上摘来的花儿或是叶子,他都会十分珍惜,更何况是妻子亲手所绣之物?若是谁敢说这香囊的不是,只怕昭睿帝会跟那人拼命。 回想着梦中的那些碎片,云莜的唇畔也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总有些感情,单单只是旁观,都让人觉得温暖。 穿越前云莜读话本子时,以为宸王与周芸婉之间便是真爱了,哪怕二人身份悬殊,周芸婉不能为宸王带来什么助益,宸王也不曾放弃过她,从边塞到京城,他们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在坐上皇位后,“小皇帝”立马便设计除去云相并废了云莜,改立周芸婉为皇后。“小皇帝”对云相及云莜的确薄情寡义,但对周芸婉,也称得上是情深义重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2章 可如今,云莜却觉得,与昭睿帝和方皇后这一对儿比起来,宸王与周芸婉之间的感情也不算什么。 至少昭睿帝不会打着“大局为重”的名义,让方皇后为他做出让步和牺牲。 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平淡之中含着脉脉温情,只有为彼此考虑,生怕对方受了委屈,而不会要求对方来迁就自己。 而宸王和周芸婉这对……两人看似恩爱,实际上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至少,在这个世界之中,宸王为了他的利益让周芸婉做出的让步和牺牲,在云莜看来可不能算是什么真爱。周芸婉看似爱宸王爱得失去自我,什么委屈都肯为他受,可实际上,她的这份有着无尽包容的“爱”,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多少是出于无奈? 摇摇头,将那两人摇出自己的脑海之中,云莜很快便制完了同心结样式的香囊。 云莜本人并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人,但不得不说,真正的云莜在这方面颇具天赋,什么手工活计到了小姑娘这儿都不算难事儿,连带着她这个穿越者也跟着沾了光,本以为要花上几个时辰才能够制成的香囊,竟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做好了,且还做得颇为精巧,十分讨喜。 云莜将制好的香囊放在了一边儿,问秋菊:“这宫中除了皇上栽种腊梅的两处地方,还有哪里有腊梅?我要摘些来制作熏香。” 秋菊仔细想了想:“宫中除了这两处地方之外,没有其他的地方有腊梅了。听说先皇后还在时,东林中原本还有一大片腊梅林,后来先皇后没了,皇上独自去东林赏梅后回到宫内伤心了一场,卧病了大半个月,太后便命人将那片腊梅林给铲了,改种别的花儿,说是怕再让皇上看到后触景伤情。” 这可难办了。 云莜蹙起了眉,难不成,为了制腊梅熏香,她只能去昭睿帝的腊梅园中摘花儿了? 她若是直接跟昭睿帝提出这个要求,昭睿帝会答应么? 秋菊见了云莜的神色,竭力劝解道:“小姐,您想开点儿,皇上对他的腊梅宝贝得不得了,您管他要,若是要不到,岂不是伤了颜面?宫中还有宫粉梅、朱砂梅等,如果您只是想以花入香,也不一定非要用腊梅不可啊。” 云莜摇摇头:“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还非得以腊梅入香不可,我去请皇上赐一些腊梅给我吧。” 说着,云莜便站起身来。 她也没料到这宫中除了昭睿帝栽种的腊梅之外,便没有其他腊梅了,否则方才在坤泽宫她就该跟昭睿帝要了,也不必再多跑一趟。 秋菊见自家小姐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别无他法,只得跺了跺脚道:“罢了,奴婢也只有舍命陪小姐了。回头要是秋棠姐姐责怪起来,小姐看在奴婢一片忠心护主的份儿上,可要替奴婢求个情。” 至于南溪,她性子温和,对于云莜所做的决定,更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只是默默为云莜取来了斗篷系上。她的存在感并不强,但许多时候,能够让人感受到那份细致的温柔与无声的体贴。 恰好秋棠进来,听到了秋菊的话,顿时轻哼一声:“想什么呢,上回你随小姐出门,没能及时劝小姐往回赶,你以为这回跟随小姐出门这项活计还能轮得到你?你就留下与小路子一道看家吧,我和南溪随小姐去。” 至于小喜子,因他师父是昭睿帝身边儿的郝公公,在宫中人脉广,许多跑腿儿的活计都是他来做,眼下还在外头没回来呢。 听了秋棠的话,秋菊一张小脸当即便皱成一团,一副委委屈屈小媳妇样儿,看得云莜与南溪俱是忍俊不禁。 …… “你说,你想要从居安宫以南的倚梅园中摘一些腊梅去制香?” 昭睿帝咳嗽了一声,云莜赶忙从郝公公手中接过早早便备下的川贝雪梨汁递给昭睿帝:“您先润润喉吧,可别让人误以为臣女惹恼了您,导致您病情反复。” 如今不是产雪梨的时节,但因川贝雪梨汁对止咳颇有奇效,且口感比那苦药汁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宫中年年都会备下一些来,将雪梨肉与那川贝一道熬成雪梨膏,密封入罐,可保存许久,需要时便舀出一籽来,合着滚水服用。 “你这样说,朕倒不好冲你发火了。”昭睿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云莜一眼,从她手中接过川贝雪梨汁,一饮而尽。 见状,秋棠不由为云莜松了口气。 看样子,昭睿帝的确没有要发火的迹象。否则,他也不会态度如此平和地饮下云莜递来的川贝雪梨汁了。 昭睿帝虽病着,人却不糊涂,秋棠表情的变化,可瞒不过他的眼。 他放下手中的青花穿花龙纹碗,问云莜:“你在来之前,想必应该听人说过朕对那片腊梅林的重视吧,既如此,你为何还敢来找朕要那片腊梅林的花?” 云莜道:“虽说那片腊梅林涵义非凡,但也不过凡花而已,若是还未有人欣赏便过了花期,岂不可惜?臣女若是能得几朵花制成熏香,让您和臣女自己开心开心,也算是这花的价值了。”想了想,她又加了句:“臣女相信以皇上您的心胸,不至于吝啬几朵花吧?” “你这张嘴,当真厉害。按你的说法,若是朕不允许你去采花,岂不是说明朕心胸狭隘了?” 云莜眨了眨眼,无辜地道:“臣女可没这说过,是您自己说的。皇上,您倒是给个准话,许不许臣女入倚梅园采花?”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3章 “若是旁人来问朕,朕的答案自然是不可。”昭睿帝托腮思考了一阵,才在周围或焦急或殷切的目光中道:“若是你,可以。” 云莜闻言,面儿上绽开了笑容。 侍立在一旁的郝公公及秋棠等人也总算是舒了口气。 “其实,朕也没有吝啬到连碰也不愿让外人碰这花的地步。只是,你知道,这些腊梅上有朕与皇后的珍贵回忆。打这花主意的人,并非是冲着花本身来的,多的是人分明不喜腊梅,却故作喜爱赞赏之态,想借这腊梅花来唤起朕对皇后的回忆,从而为自己谋求好处!”昭睿帝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声音也逐渐冷了下来:“那些人要玷污朕与皇后的美好回忆,朕自然不答应!” 昭睿帝看向云莜,表情逐渐趋于和缓:“不过,如果是你,朕相信,你会妥善使用这腊梅花的。再者,当初皇后对你颇为疼爱,若是皇后知道你向朕要她的腊梅朕却不给,怕是要跟朕生气的。” 不知为何,云莜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惊讶。冥冥之中,她已预感到昭睿帝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她冲着昭睿帝行了一礼:“既然皇上答应了,那臣女就去摘花了。南溪、秋棠,咱们走吧。” “别忘了,你方才自己说的,你制了熏香,是要给朕一份的。”昭睿帝提醒道。 云莜闻言,回过头来,轻轻浅浅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唇边:“皇上放心,臣女答应赠您的东西,是不会赖账的,您只管等着吧。” 昭睿帝看见那个笑容,又有些怔了,只觉得这笑容像极了他的莜莜某个回眸的瞬间。 半晌,他才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提醒自己,云莜终归不是他的莜莜。 他若是混淆了云莜与莜莜,这无论是对云莜,还是对他的莜莜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 万寿宫中,太后正拉着梁国夫人及两名嬷嬷打叶子戏。 所谓的叶子戏是一种纸牌游戏,玩者依次抓牌,大可捉小,因纸牌与树叶一般大小,故被时人称为叶子戏1,是深宫后妃及贵妇小姐们常用的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 前些日子,太后挂心昭睿帝的病情,自然无心捣鼓这些。如今眼见着昭睿帝病情有了起色,太后想去看看昭睿帝,又怕再度与昭睿帝发生争执,让昭睿帝没法安心养病,索性给自己找了点事做,免得心里头总是惦记着此事。 太后牌运不大好,好在在座的梁国夫人并两名嬷嬷都是“懂事”的,不着痕迹地给太后让牌。太后连赢了好几把,笑得颇为开心。 又是一局终,恰好有一名小太监进来向太后汇报昭睿帝今日的状况——这是太后日日都要过问的。 嬷嬷们赶忙寻了个由头离开,在宫中呆的时日久了,她们也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智慧,不该她们听的,她们就绝不会去好奇。 太后心情正好,和颜悦色地问那小太监:“皇上今儿个可按时用膳用药了?膳食都用了些什么?云莜那丫头今儿个可去陪皇帝了?” 小太监一一作答,待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对太后道:“方才云小姐去坤泽宫找皇上,请皇上准她进入倚梅园中采摘腊梅,皇上允了。” 太后闻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皇上当真允许云莜去摘他的花儿?” 小太监点了点头。 坐在太后身旁的梁国夫人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太后闻言,重新开始评估起云莜在昭睿帝心中的重要度来。 前不久才被她压下去的想法此时又蓬蓬勃勃地冒了头。昭睿帝对云莜这般纵容,简直是这些年来从未有人享受过的待遇。 哪怕是太后这个做亲娘的,想要碰昭睿帝的那些宝贝腊梅也不大容易,只因她曾干过拔光东园中所植腊梅这事儿。 昭睿帝对云莜,当真只是长辈对小辈的纵容吗?倘若昭睿帝对云莜存在哪怕一点男女之情,她是不是可以借机将人留在宫里? “姑姑……”一旁的梁国夫人拉着太后的袖子,想要向太后控诉她所遭受到的不公待遇。 凭什么当初她摘了昭睿帝的腊梅,就被昭睿帝那样申饬,云莜却得了昭睿帝的首肯,可以在腊梅园中随意采摘? 然而,这会子太后正思考得入神,哪有心思理会梁国夫人? 只见太后挥了挥手,对梁国夫人道:“阿蕊,先自己玩儿去,莫打扰姑姑,让姑姑把一些事想明白再与你说话。” 梁国夫人:“……” 她再一次在太后这儿受到了冷待。云莜未曾进宫时,这种情况可从来不曾发生过。 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比不过昭睿帝,梁国夫人认了,谁让那是太后的亲儿子,且还是这万里江山之主呢?可如今,她在与昭睿帝相关的一个小丫头面前都得退一射之地了,这也让梁国夫人心中的不甘不断加剧。 …… 待主仆三人行至倚梅园摘完腊梅,回到居安宫时,已临近晚膳时间。 云莜对迎上来的小钱子吩咐道:“小钱子,你往坤泽宫跑一趟,就说我今儿个晚膳就在居安宫中用,不与皇上一道了。” 小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为何?往几日小姐不是日日去坤泽宫与皇上一道用膳的吗?” 他可是听师父郝公公说了,有云小姐在,这几日皇上胃口颇好,兴致也很高。这要是云小姐突然不去了……只怕皇上的心情也会不大美妙啊。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4章 云莜并未注意到小钱子脸上纠结的表情,只对着他摆摆手道:“我想尽快将腊梅熏香制出来,好呈给皇上,这一来一回的太耗费时间了。” 她见小钱子不动,又催促道:“你快去吧,省得去晚了让皇上饿着肚子等我,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小钱子闻言,这才一脸苦相地朝外走去。 兴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悲壮,连憨厚的小路子都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悲伤,并向他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小钱子就将一只胳膊搭在了小路子肩上:“是兄弟就一起去!” 好歹别让他一个人承受昭睿帝和他师父的冷脸。 云莜瞧见这一幕,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我不过是让小钱子去坤泽宫传个口信儿,他怎么表现得像是要英勇就义似的?” 秋菊闻言,捂嘴偷笑:“看样子,小姐您对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啊。平日里您陪着皇上用膳,皇上面儿上的笑容都会多些,坤泽宫的氛围也会好上不少。今儿个晚上您不去了,还让小钱子去通知皇上这个消息,待会儿皇上不高兴了,小钱子哪里遭得住皇上的冷脸?” “不至于吧,只是一顿晚膳而已。”云莜觉得秋菊说得太夸张了:“从前我没进宫的时候,皇上不照样日日用膳?” 秋棠却是幽幽一叹,并不赞同云莜的话:“您可知,在您入宫之前,皇上有多久没笑过了?也就是您入宫的这几日,皇上心情才好了许多。” 云莜愣了愣,不知为何,一颗心又开始酸酸涩涩的疼了起来,方才因赏梅而生出的美好心情尽数散去。 想了想,她还是在“陪昭睿帝用膳”与“尽快让昭睿帝睡个好觉”之中选择了后者。 只听她对秋菊吩咐道:“你去取一盆清水来,将腊梅瓣剥下来清洗一番。”又对南香吩咐道:“你去为我将沉香与降真香取来,再为我取一只甑来。待会儿我要将沉香、降真香与腊梅瓣封入甑中,上锅蒸上一番2。秋棠你就去为我们将膳食取来吧。” 三人皆领命而去。不多时,秋菊便将清水打了来,一面按照云莜的吩咐将那花瓣清洗了一番,一面好奇地问道:“为何要将这些东西上锅蒸?奴婢对香道是一无所知,小姐快说出来,也好让奴婢长长见识。” 云莜道:“《陈氏香谱》有云,‘凡是生香,蒸过为佳。四时,遇花之香者,皆次次蒸之。’待会儿我将这香蒸出来,放入香囊之中送去给皇上,他约莫就不会不高兴了。” 方皇后便是用这种法子制的熏香,虽说用料颇为简单,但那味儿是极好的。 …… 坤泽宫中,郝公公看着只略略动了几口便被搁置在一旁的晚上,一张老脸不由又皱了起来。 “皇上,您好歹再多用几口吧。因您病情有所好转,今日的膳食比昨日已是丰富了不少,您可别再让您晚膳的档次重新跌回去。” 昭睿帝恹恹地瞅了摆在桌案上的膳食一眼:“朕没胃口。” 而后,目光从摆在那膳食旁边的,更为丰富的膳食上扫过。 今日御膳房提前了一点儿将昭睿帝与云莜的膳食送了过来,小钱子来向昭睿帝禀明情况时,御膳房的人刚好将膳食摆在桌案上。 昭睿帝本是兴致勃勃地等云莜来与他一道用膳,甚至还在寻思着,晚上那丫头又会说出什么有趣的话来。与那丫头一道用膳,于他而言是少有的欢快时光。谁知,一听小钱子的话,他似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似的,心中的那点子期待完全破灭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独自一人用膳,是一件这般寂寞的事。 在过去的十年中,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寞,不觉得如何,可最近,这种习惯被人打破了,如今重新让他回到寂寞之中,他便觉得这寂寞让人格外难以忍耐。 昭睿帝就这么静静地躲在桌案前,风灯将他一张略显苍白的俊颜照得明明昧昧。一阵风吹来,焰火狠狠颤动了一番,似是随时要被吹熄一般。很快,他整个人,都要没入这沉寂的暗夜之中。 郝公公苦着一张老脸,正打算再劝劝昭睿帝,眸光转向门口,面儿上忽然露出惊喜之色。 只见一名女郎踏着星月之光从门口一步步走来,也不知她做了什么,一张瓷白的小脸上满是汗珠,她的面儿上却尽是笑容。 昭睿帝抬眸望去,恰好撞进她满是笑意融融的眼底。 云莜将一只香囊塞入昭睿帝手中:“皇上,今儿个早晨答应您的熏香,我可算是做出来了,就放在这个香囊里头!” 昭睿帝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外形呈同心结样式的香囊,瞳孔猛然一缩。 作者有话说: 1百度资料 2参考“古代熏香的文章及配方” 甑(zèng):古代炊具,底部有许多小孔,放在鬲(li)上蒸食物。 第14章 第 14 章 ◎对恃◎ 他修长消瘦中带着一丝苍白病态的骨节紧紧攥了起来,以一种令云莜感到陌生的眼神死死锁定住她,似是要透过这副皮囊去寻找什么人的踪迹。 往常的昭睿帝,在云莜跟前从来都是宽厚和蔼的,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轻易动怒,她偶尔做些任性的事,也会被尽数包容。 然而此刻,面对昭睿帝的眼神,以及他周身席卷而来的压迫感,云莜生出一种自己被大型猛兽盯上的错觉。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5章 这感觉,让她毛骨悚然,顾不得对昭睿帝解释这香囊的来源,几乎要落荒而逃。 昭睿帝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下一刻,便来到她的跟前,颀长的身子将身量纤细瘦小的她整个笼罩住。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拥入怀中。 云莜挣了挣,却发现这胳膊犹如铁箍一般,稳稳地按在她的肩上,似是要将她钉在原地,然而,他的声音却颤抖得厉害:“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这些日子中,云莜与莜莜的模样总是交替着呈现在昭睿帝眼前,也是因此,她们的相似之处在他看来越发明晰。昭睿帝一直以为,这只是巧合,是云莜沾染了莜莜的习性,才会让他觉得熟悉,他甚至因自己曾将云莜与莜莜搞混而深感自责。 可眼前的香囊,根本不是习性二字能够解释得通的,这是独属于他和莜莜两个人的记忆!除了他和莜莜外,也只有两人身边儿贴身侍奉的人知道些许! 昭睿帝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幽火,明明是那般暗沉,却带着可将人灼伤的温度。 云莜还记得,她初次见到昭睿帝时,这位帝王目光温润而又清亮,她又怎么能料到,有朝一日,这位帝王也会露出这般偏执而又疯狂的一面? 她狼狈对地别过头,想要避开这双眸子,下一瞬,却被托着下巴强行按了回去,不容许她有一丝一毫的逃避。 不知是惧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云莜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地加快,似是要从她的嗓子眼中跳出来。 此时,昭睿帝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将云莜半圈在怀中。 郝公公见了这惊人的发展与走向目露惊骇之色,皇上素来视云小姐如晚辈,这要是认错人轻薄了云小姐,一切岂不是乱套了? 云小姐……她可是有心上人的! “皇上!”郝公公忍不住出言提醒:“云小姐她……” “闭嘴!”昭睿帝狠狠扭过头:“莫要打扰朕与莜莜说话!” 他那狠厉的眼神,让郝公公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被那眼刀子切成碎末。 “你是莜莜……你是朕的莜莜,是不是?”在面对云莜之时,昭睿帝的态度忽然变得小心起来,连声音都放柔了不少,仿佛怕惊到了什么人。 莜莜二字,仿佛魔咒一般,让他癫狂,又让他克制。 云莜几乎要被昭睿帝眼中那满溢而出的期望溺毙,这眼神,像是陷入绝境中的人死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让她不忍打破。 如若可以,她也愿意点亮他眸中的光,使之长明不熄。 只可惜,她不是方皇后,她无法在昭睿帝跟前说出违心的谎言。 假的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 “皇上,臣女不是皇后娘娘,请您放开臣女。”云莜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方才昭睿帝攻势猛烈之时,她压根儿没有开口辩解的机会,这会子昭睿帝态度温和下来,她终于可以开口了。 “臣女入宫后,皇后娘娘在天之灵放心不下您,便给臣女托了几场梦,让臣女做了这香囊,来助您缓解失眠之症。臣女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可臣女真的不是皇后娘娘!” 一旁的郝公公闻言,赶忙帮腔道:“皇上,云小姐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梦中指点,才做出了这香囊来。皇后娘娘视云小姐为半个女儿,给云小姐托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您快放开云小姐吧。您这样,让云小姐情何以堪,又让皇后娘娘情何以堪?!” 当日方皇后下葬之时,葬礼规模极其浩大,郝公公是站在昭睿帝身旁,看着方皇后的灵柩被送入皇陵之中的。 尽管在昭睿帝情绪崩溃的时候,郝公公也无数次想过,皇后娘娘要是还活着就好了,她若是还在,定不会放任昭睿帝糟蹋自己的身体;她若是还活着,昭睿帝定能迅速振作起来,恢复从前的意气风发;她若是还活着,辅佐昭睿帝统领国家,大夏王朝兴许就不会是如今的乱象。 可终究,人死不能复生。 云小姐再怎么与方皇后相似,终究不是她。 云小姐只是一个得到方皇后偏爱的晚辈罢了。 昭睿帝听了这番话,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脸色迅速灰白了下来。 从满怀希望到失望乃至绝望,原来只需要一瞬间。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垂着头,低声道:“抱歉,朕以为……朕……” 话音未落,昭睿帝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宣,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云莜怎么也没想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在昭睿帝倒地的那瞬间,云莜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上前想将昭睿帝从地上扶起来,可她身形娇小力气微薄,努力了好半天,都没能将人高马大的昭睿帝给拉起来。 好在郝公公等人很快便反应过来,上前帮着将昭睿帝扶到了榻上。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哪怕昏睡了过去,昭睿帝仍是将手中那只香囊攥得紧紧的。 云莜开始怀疑,自己特意制了这香囊来交给昭睿帝,究竟是对还是错。 …… “把她给哀家抓起来!” 太后在得知昭睿帝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昏厥的消息后,便急匆匆带着人赶来了坤泽宫。她人才刚走进昭睿帝的寝殿,看到侍奉在一旁的云莜,就忙不迭地对着云莜发难。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6章 在太后看来,这宫中除了云莜之外,也没有人敢给昭睿帝气受,定是云莜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惹恼了昭睿帝! 太后先前可以因云莜哄得昭睿帝按时用膳喝药而对云莜和颜悦色,此时就能因云莜“气晕”了昭睿帝而对云莜横眉怒目。 跟在她身后的梁国夫人面儿上满是担忧之色,唇角却是悄悄扬起。 梁国夫人因云莜之事心里头梗了许多日了,如今眼看着云莜就要倒霉,她如何能不开心? 也不知云莜做了些什么,竟让昭睿帝晕过去了。梁国夫人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自榻上那被锦被覆住的身躯上扫过,心中暗道,若是昭睿帝就这么龙驾殡天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梁国夫人回想起日前华阳郡主与荣王姐弟约她见面时的场景。 华阳贵为郡主之尊,在梁国夫人面前却处处做小伏低,态度热络而又周到,将梁国夫人奉承的很是舒服。 就冲着姐弟俩这识趣劲儿,梁国夫人也不介意在太后跟前多多为荣王美言几句。 再者,梁国夫人如今对云莜是越发不喜,便是为了自己,她也得尽可能地打压宸王。若是让宸王上了位,岂不是要让云莜得了意? 梁国夫人与荣王姐弟原本只是奉承与被奉承的关系罢了,然而那一日,梁国夫人却彻底被绑上了荣王的战车。 “夫人蕙质兰心,当日在闺阁中时,也是百里挑一的大家闺秀,可惜却嫁了韩国公那么个木头桩子,一面享受着夫人为他带来的荣耀,一面还冷落夫人。夫人明珠暗投,本王当真为夫人感到可惜。” 梁国夫人听了荣王的话,瞬间眯起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自然是,像夫人这般好的女子,合该得到这天底下最好的一切,无论是权势,还是丈夫的爱重。夫人虽有丈夫,却仿佛没有似的,如今夫人正是大好年华,难不成要为那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荣王这般说着,俊朗的面容上笑容加深了些许,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梁国夫人:“夫人觉得,本王如何?本王的正妻之位如今正虚位以待,若是夫人愿意,本王的正妻之位便为夫人留着。” 听到荣王的话,梁国夫人心动了。 梁国公不喜欢她,过了大婚之夜,便再也没碰过她。 守了数年活寡,梁国夫人心中自然对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梁国公满腹怨言。 如今,有个比梁国公更加年轻英俊、富有权势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说要娶她,若说她毫无意动,才是假话。 只是,梁国夫人到底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嚷嚷着要做皇后的天真少女了,意动过后,她很快便开始质疑荣王的动机。 哪怕梁国夫人再怎么觉得自己地位尊崇足以与天下间的好男儿相配,也不会认为荣王一个重权在握且前途无量的亲王会喜欢上比他大了整整六岁且还是有夫之妇的自己。这年头,越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便越喜欢找那等年轻鲜嫩的女郎,除了昭睿帝这个奇葩之外,梁国夫人至今还未见到第二个例外,也不相信荣王会成为例外。 “你为何要娶我,我又为何要嫁你?”梁国夫人意态慵懒,看似只是随口一问,实则神经已悄然紧绷。 对于梁国夫人的防备,荣王笑了笑,却并不放在心上。 “本王曾听人说,夫人幼时,有人说夫人有凤命。本王愿意亲手摘得那顶凤冠,戴在夫人头上——在本王看来,也唯有夫人配得上这顶凤冠,先皇后方氏不配,云相之女更是不配!” 他这番看似豪气冲天的话语中,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梁国夫人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是想让我嫁给你,而后助你登上帝位?” 她明知道荣王只是哄她开心,但不得不说,荣王踩着方皇后与云莜捧她的这番话,实在是让她心中无比畅快。 荣王摇摇头:“不,是我登基之日,以十六抬大轿将夫人从中门迎入宫中!” 这是一个布满了蜜糖的陷阱,荣王将蜜糖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梁国夫人跟前,就看梁国夫人是否愿意往下跳了。 他与梁国夫人接触良久,已弄明白了这个女郎的底细。 这是个虚荣心极强的女郎,因洛馨蕊出身高贵,一落地就被身为皇后的姑姑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也养成了她极高的眼光。 作为天之娇女,她要什么有什么,极少有东西是她得不到的,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对始终得不到的东西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她的执念从前是表兄昭睿帝,可在昭睿帝当众说她比不上方皇后一根头发之后,她对表兄彻底死了心,这份执念就变成了皇后之位。 再加上,后族洛家青黄不接,青年一代子弟均不成气候,已呈现衰败之象,若不是仗着家中出了个太后,只怕早就被踢出京城一等世家之列了。梁国夫人的母亲洛夫人便时常在梁国夫人跟前感慨,说她当初若是能嫁给昭睿帝就好了,如果洛家能再出一个皇后,她们也就不必为下一代小辈而操心了。可以说,正是洛夫人亲手把“成为皇后”这份执念种在了梁国夫人的心中,且不断加深。 先前华阳郡主与荣王只是以金钱贿赂梁国夫人,梁国夫人自然不会一门心思为荣王打算,顶多给荣王帮些小忙。 可这回,荣王以皇后之位相诱,他就不信梁国夫人会不上钩。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7章 “为何不是先成婚,后登基?若是你骗取了我的鼎力支持而后毁约,又待如何?”在动人心弦的利益跟前,梁国夫人竭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我不信你!” “我可以先给夫人写一封婚书。我若是不遵守约定,夫人便将这封婚书拿出来,让我被所有人唾弃!” 荣王凑到梁国夫人耳边说道,姿态亲昵而又暧昧:“夫人难道不想在最为风光的时候甩掉梁国公,好生给他点颜色瞧瞧么?” “再者,这皇后之位,唯有我能给夫人。当今不能给,宸王不能给,其他人更不能给,夫人可要想清楚了。” 听闻此言,梁国夫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 回过神来的梁国夫人看向昭睿帝的眸光中带着隐藏得极深的恶意。 这时候,御医已在为昭睿帝诊第二轮脉了,从御医凝重的神色中,可看出,结果不容乐观。 于是,梁国夫人心中的恶念就更盛了。 梁国夫人本不是一个胆大包天之人,她心高气傲,但许是被洛夫人打击惯了的缘故,做事有些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若是昭睿帝好好儿的,兴许她还不会冒出那些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来。 然而,昭睿帝倒下了。 他就这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没了呼吸。 梁国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恶念便如湖畔的杂草一般开始疯涨了起来。 此时,昭睿帝还未正式宣布准备过继荣王还是宸王为嗣子,若是他就这么驾崩了,梁国夫人有极大的把握能够说动太后,让太后拿出一份昭睿帝的“遗诏”来,声称昭睿帝属意者为荣王。 梁国夫人目光渐渐从昭睿帝身上转移到云莜身上。 一旦昭睿帝驾崩了,害死昭睿帝的云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太后与梁国夫人可凭“谋害帝王”的罪名将云莜扣在手掌心中,用云莜来牵制宫外的云相。如此一来,料云相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就在梁国夫人浮想联翩之际,太后与云莜的对恃已有了结果。 太后本是要将云莜给押下去重罚的,郝公公为了帮云莜躲过此劫,只得如实告诉太后,昭睿帝是错将云莜当成了先皇后,后来发现云莜并非先皇后,激动之下,方才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如今昭睿帝人虽昏迷着,手中却还牢牢攥着云莜为他缝制的香囊。太后若是趁着昭睿帝昏迷期间处置了云莜,只怕昭睿帝醒来,又要上演一出急怒攻心。 “太后娘娘,您且想想,云小姐正是因皇上对她的看重,在宫中的地位才这般超然,她何必要故意把皇上气晕过去?整个宫中,除了您之外,就属云小姐对皇上的病情最为上心了。皇上好了,她的日子才会过得更舒坦不是?” 郝公公的话,让太后产生了动摇。 联想到昭睿帝这些日子以来对云莜的重视,太后觉得,郝公公说的兴许是真的。 太后又将当时在附近侍奉的其他宫人传了上来单独询问,说法皆与郝公公的说辞一般无二,这才彻底信了郝公公的话,将对云莜的敌意暂且放下大半。 “既如此,皇帝昏迷的这段时间,你就呆在皇帝的病榻前伺候皇帝。若是皇帝有什么不好,哀家便找你问罪!” 太后严厉地瞪着云莜,心中却暗道,若昭睿帝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昏迷的……她定要让昭睿帝得偿所愿。 只要昭睿帝需要云莜做先皇后替身,她就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做着! 至于云莜是宸王的准未婚妻? 太后表示,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昭睿帝尽快恢复健康。为了让她儿子重新燃起求生的意志,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太后姑姑,侍疾之事颇为辛苦,表哥这里只云小姐一个人侍奉着,只怕您也不能放心。不如,这侍疾之事,由我与云小姐轮流做吧,我一日,云小姐一日,您看如何?”梁国夫人忽然出人意料地开了口。 太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这丫头,当日不是曾说过,再也不要与你表哥独处了吗?怎的如今又变了主意?” 昭睿帝曾那般下梁国夫人的脸面,梁国夫人又不是个面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脾气? 深受太后宠爱的她早早便在太后跟前念叨过,说昭睿帝态度太过冷漠伤人,她再也不要与他单独相处。太后记得,当时她还安慰了梁国夫人好一阵儿。 梁国夫人扭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虽,虽说我不喜表哥对我态度这般冷漠,但如今正是表哥的紧要时候,我也不忍心看着您日日为表哥悬心啊。” 太后闻言,心中一暖,暗道这侄女没白疼,平日里虽说脾气骄纵了些,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她的:“既如此,那……” 她刚要答应梁国夫人的请求,就听云莜出言道:“多谢梁国夫人的好意,只是我一个人侍奉皇上忙得过来,还有坤泽宫的宫人们给我打下手,实在不需要梁国夫人这般‘委曲求全’。梁国夫人好生陪在太后身边,代皇上向太后尽孝,对于皇上而言,就已极好了。” 梁国夫人素日里恨不得离昭睿帝远远,今儿个忽然转了性,主动提出要来为昭睿帝侍疾,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正常。更何况,方才梁国夫人看向昭睿帝时眼中闪现的恶意,云莜可没有错过。她绝不能坐视这样一个居心叵测之人接近昭睿帝!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8章 作者有话说: 连着走了几章感情线了,剧情线稍微往上提一提。 另:本文周二入v,届时有肥更,大家多多支持昂~ 第15章 第 15 章 ◎粉末◎ “云莜,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国夫人不善地盯着她:“我是否给表哥侍疾,难不成还得看你的脸色?”说着,又开始对太后诉委屈:“姑姑,您看,这丫头仗着表哥宠她,都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幸而我还有姑姑疼我,否则,往后我在这宫里头只怕就要呆不下去了……” “好了,莫闹了,你想给你表哥侍疾,依你就是了。”太后拍了拍梁国夫人的手,以示安抚,又对云莜冷冷道:“安排你什么时候侍奉皇上,你只需照做就是了,旁的不用你操心。皇帝虽倒下了,可哀家尚在,这宫里头轮不到你来做主!” 若是在昭睿帝与梁国夫人之中做选择,太后当然会选择自己的儿子。 可梁国夫人与云莜之间发生了冲突么,太后自然是向着自己的侄女儿。 她老人家心中自有一杆称,远近亲疏分得明明白白。若说这些年来,她儿子在她心中排第一,侄女梁国夫人就排第二,连她曾经的儿媳方皇后,在她心中的位置也越不过梁国夫人去。 往后云莜若是入宫为妃,仗着得昭睿帝喜爱便给梁国夫人脸色看,那可不行,得趁着这个机会给云莜提个醒。 云莜看着太后对梁国夫人理所当然的偏爱,没来由的,她心中忽的涌出一股子厌恶感来。 她竭力将这股子厌恶感压下,与太后据理力争道:“臣女并非要做太后娘娘的主,臣女这般提议,也是在为皇上考虑。梁国夫人愿意‘委曲求全’为皇上侍疾,皇上醒来后却不一定愿意见到她。若是心情不好耽搁了皇上养病,难道就是太后娘娘愿意看到的吗?” “这……”提到昭睿帝,太后果然迟疑了。 这时,梁国夫人忽然抱住太后的一条手臂撒娇道:“姑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纵使……纵使我当初与表哥之间有些不痛快,也早已过去了,表哥又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这回,趁着表哥生病,我好生照顾表哥一回,正好可以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好让表哥知道自家人的好。不知云家这丫头怀的什么心思,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挠我亲近表哥。” “好了,别争了。你们就一人为皇帝侍半日疾吧,上半日阿蕊你来,下半日就云丫头来。”太后一锤定音。 云莜见太后对她那侄女的话深信不疑,未看到她身上的反常之处,嘴角弧度不由下垂。 她有种预感,侍疾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接下来的发展果然不出云莜所料,梁国夫人实际上不大会照顾人,第一回 给昭睿帝喂汤药时,将那汤药洒在了昭睿帝的衣襟上。自此之后,在她负责照顾昭睿帝的时间段,坤泽宫所有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上前补救。 在与云莜“交接班”时,梁国夫人也是颇为针对云莜,时不时便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膈应人,或是故意把昭睿帝的寝殿弄得一团糟,等云莜来了,不得不花费额外的时间来为梁国夫人善后。 云莜当然可以与梁国夫人置气不管,逼梁国夫人自己将被她弄乱的东西收拾好,只是,她不忍心让昭睿帝在这般糟糕的环境之中调养。 “这些日子,梁国夫人来为皇上侍疾之时,可曾有什么异动?”云莜看着站在一旁的郝公公。 “回小姐话,不曾。奴才按照小姐的嘱咐,每回梁国夫人来为皇上侍疾之时,就站在一旁候着,确保梁国夫人没有搞小动作的机会。迄今为止,梁国夫人除了瞎折腾之外,还未曾做过对皇上不利之事。” 说实在的,郝公公这会子倒宁愿梁国夫人搞些小动作出来,好名正言顺地把梁国夫人给踢走,而不是让她继续留在坤泽宫膈应人。他们每日要侍候好陷入昏迷的昭睿帝,已是十分辛苦了,还要增加许多额外的工作,应付梁国夫人,更是心累。 “罢了,继续好生盯着她吧,莫要放松警惕。” 兴许梁国夫人刻意搞出这些动静来,只是为了牵制他们的注意力,好掩盖她真正的目的。 云莜看着依旧躺在榻上无知无觉的昭睿帝,取来一方干净的帕子浸入水中,为昭睿帝仔细擦去了面上的汗渍与污垢,而后低声道:“你倒是睡得安稳,仿佛万事都与你不相干似的。你瞧瞧,往日那般惧怕你的梁国夫人,如今都敢在你跟前撒野了,你若是再不醒来,只怕她就要爬到你头上去了。这些日子,她仗着太后娘娘宠信,可没少给我添堵。” 不知是哪句话起了效果,昭睿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云莜见状,十分欣喜,又在昭睿帝跟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梁国夫人的不是,意图进一步刺激昭睿帝。 她本不是一个喜欢告状的人,在昭睿帝醒着的时候,她是决计做不来背后告状这等事的。 但眼下昭睿帝正昏睡着,又在云莜偶尔出言抱怨梁国夫人的时候做出了回应,云莜自然越说越来劲儿。 而后,她的手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攥得紧紧的。紧到云莜都一度怀疑昭睿帝是不是在装睡。毕竟,一个陷入昏迷的人,哪儿那么大的力道? 云莜试图挣开昭睿帝的手,此时两人的距离已靠得很近,她稍一抬头,便感觉自己撞上了一片柔软,顿时整个人一僵。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39章 而后,一张脸迅速红了起来,那红晕从瓷白的脸颊蔓延到了脖子根。 这一幕,恰好让梁国夫人瞧见了。 梁国夫人眼神闪了闪,转头就去万寿宫跟太后告起了状。 本以为云莜如此不安分,趁着昭睿帝昏迷期间意图勾引昭睿帝会招致太后的反感,让太后亲自下旨将云莜远远调开,谁知,太后只是略略皱了皱眉:“随她去吧。” 这反应可不大寻常啊。 难不成,太后是真想撮合云莜与昭睿帝?那可就有意思了。 也不知,等宸王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 梁国夫人抬手摸了摸自己腕上一串新得的手链,准备去给昭睿帝侍疾。 这手链据说是本朝丝绸之路中断前,从海外运来的舶来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瞧着比寻常宝石亮丽许多,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然而,若是有心人仔细将她腕子上的手链端详一番,便可发现,这手链上的其中一颗珠子比其他珠子略小了一些,似是被什么磨过一般。 当云莜看到梁国夫人在给昭睿帝喂药之时,轻轻拨弄着腕子上的手链,而后,有零星的粉末落入那药碗之中。云莜顿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碗药夺了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若是她没看错,梁国夫人所戴的这串手链,是以金刚石串成的。 如果云莜不是穿来的,恐怕会以为方才那一幕只是一个巧合。 但,正是因为云莜知道金刚石粉曾被有心人当做慢性-毒-药拿来害人,所以才会勃然变色。 金刚石本无毒,将其碾成粉末加入食物之中让人服下,长此以往,粉末黏在胃壁上,会使人得胃穿肠1,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便是死了,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说: 1参考百度资料。 文艺复兴时期,用金刚石粉末制成的慢性毒药曾流行在意大利豪门之间。当人服食下金刚石粉末后,金刚石粉末会粘在胃壁上,在长期的摩擦中,会让人得胃溃疡,不及时治疗会死于胃出血,是种难以让人提防的慢性毒剂。 有毒的东西梁国夫人也不可能轻易带进宫来,还是用表面上没毒的东西来害人比较合理。 第16章 第 16 章 ◎醒来◎ 手中的药碗被人夺走, 些许药汁还溅到了梁国夫人的手上,梁国夫人也变了脸色:“我才要问你究竟在做什么?我好端端地在这儿服侍皇上用药, 你将药碗夺走是什么意思?莫非, 你是不想让皇上尽快好起来?” 梁国夫人这倒打一耙的言论让云莜怒极反笑,云莜也不与梁国夫人斗嘴,只死死扣住梁国夫人的手腕, 对着坤泽宫内一脸茫然的太监宫女们吩咐道:“去,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来, 再去万寿宫将太后娘娘一并请来。” 反正无论云莜指控梁国夫人什么,梁国夫人都是不会承认的。既如此,还是直接让证据来说话吧。 梁国夫人意图谋害昭睿帝,这么大的事儿, 总是要让太后知道的。平日里太后愿意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偏袒梁国夫人, 也算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说什么。但这回, 发生了这样的事,云莜倒要看看, 太后还会不会一味对梁国夫人偏听偏信。 坤泽宫的下人们向来只听从昭睿帝的话,即便是太后对他们下达命令,他们也不见得会完全遵从。因此,他们即便知道云莜在昭睿帝心中的分量与旁人不同, 在云莜下令之后, 还是没有立刻按照云莜的命令来行事。 梁国夫人见状,露出了嘲讽之色:“不过是在这宫里头住了几日,还真把这皇宫当成自己家了?皇上身边儿的人, 岂是你可以轻易指挥得动的?你阻碍我给皇上喂药且在坤泽宫中作威作福之事, 我会尽数向太后姑姑禀报的!” 她话音刚落, 就见郝公公不知对坤泽宫中的宫女太监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下人们开始按照方才云莜所说,请太医的请太医,请太后的请太后去了。 梁国夫人:“……” 梁国夫人将目光转向郝公公,这老货向来只肯听从昭睿帝之命,旁人谁的面子他都不给。前些年,梁国夫人数次意图接近昭睿帝,都被郝公公给拦了下来,搬出太后的名号都不好使,怎么今儿个他竟这般肯听云莜的话,莫不是真把云莜当未来的主子娘娘了? 她不是那等擅长忍耐的性子,心中不痛快了,自然要说出来,只听她冷声道:“我道这云家丫头为何敢在坤泽宫中这般放肆,原来,是郝公公你给的底气!怎么,皇上不过给了这丫头几日好脸色,你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丫头当成你第二个主子了么?你这样,也好意思说自个儿是皇上的亲信?” 面对梁国夫人的指责,郝公公不卑不亢地道:“国夫人与云小姐之间起了争端,无法说服彼此,还是请太后娘娘来调节一下为好,除了太后娘娘之外,也无人有资格处理此事了。至于请太医一事……既然云小姐说皇上所服的药有问题,事关皇上龙体,奴才以为,宁可谨慎些,也不可因为轻忽而危及皇上的健康。” 这话听着是中立的,实则郝公公的行为已在无形中表明了他的倾向。 郝公公相信云莜不会无的放矢,他对梁国夫人虽与往常没什么差别,暗中却已戒备了起来。 不多时,太医们便率先赶到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0章 如今昭睿帝昏迷着,正是紧要关头,太医们早早得了吩咐,都在岗位上随时待命,自然一叫就来。 太后虽在收到消息之后便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落后太医们一步。 “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唤了这么多太医来,皇帝究竟出了什么事?”太后才一进门,就看到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全来了,以为是昭睿帝不好了,顿时眼前一黑,险些要栽倒在地。 梁国夫人看到太后,却是眼前一亮,向太后行完礼,快走几步上前搀扶住太后,一脸委屈地道:“姑姑,您可算是来了,您若是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污蔑谋害皇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后眼下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也不佳。 梁国夫人一手指向了云莜:“在我准备服侍皇上用药之时,她突然闯过来,将那药碗给抢走了……” 这时,云莜忽然转过头,一双眸子严厉地瞪视着梁国夫人:“咱们现在讨论的,是你意图以金刚石粉谋害皇上之事。你若不是心虚,何必急着在太后娘娘跟前颠倒是非黑白?” 说着,云莜上前以极快的速度擒住了梁国夫人的手腕子,广袖垂落,露出她腕子上那串璀璨的手链来:“太后娘娘且看,这串手链是以一种名为金刚石的材料制成的。我大夏不产金刚石,自太宗皇帝时期开启海上丝绸之路,从海外诸国运回了各色宝石,这金刚石在我大夏才偶然得以一见。然而,先朝有外戚元笙篡位谋逆,自立为帝,此后海外丝绸之路便断了,我大夏也失去了获得金刚石的来源。梁国夫人如今手上戴着这么一整串以金刚石穿成的手链,来路很是可疑,此其一。” “其二,见过的人皆知金刚石璀璨而又亮丽,却鲜少有人知道金刚石在其故乡亦被用于杀人。一些贵族之家为了铲除政敌,不好明着动手,便想法子将金刚石磨成粉末,下到政敌的饮食之中。由于粉末无毒,难以被检测出来,那些人长期食用加了金刚石粉的食物,往往死于胃出血,却还不明缘由!” 说到此处,云莜狠狠瞪了梁国夫人一眼:“方才臣女过来时,便看到梁国夫人要给皇上喂加了金刚石粉的药。臣女既知此物的危害,如何能让梁国夫人得逞?倒是你,梁国夫人,你不该好生解释解释,你为何要这般处心积虑地谋害皇上?太后娘娘素来待你极为亲厚,你就是这般回报太后娘娘的?你也别说你不是故意要害皇上,你手腕上那颗小了一圈儿的珠子若不是你蓄意磨的,总不能是自己变小的吧?” 云莜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人一时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太后的目光从云莜身上移到梁国夫人身上,最后,落在了太医们身上:“云莜说的,可是真的?皇帝的药碗之中当真含有金刚石粉?这金刚石粉果真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最终摇了摇头:“但皇上的药碗中的确含有少量金刚石粉。但臣等孤陋寡闻,对金刚石知之甚少,实在不知道它是否会有云小姐所说的这些功效。” 他们若说是,就是坐实了梁国夫人意图谋害昭睿帝之事,若说不是,就是得罪了云相之女。被卷入这等纷争之中,注定两头不讨好。此时,他们也庆幸自己是当真不知,倒可将自己摘出去。 梁国夫人闻言,勾起了唇角:“姑姑,您瞧瞧,连太医都不知道金刚石有杀人之效,云莜又是怎么知道的?定是她胡说八道,故意构陷我!我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还不知道吗?若说我性子娇纵些不招人喜欢,那是有的;说我心思恶毒,处心积虑谋害表哥,那我万万不能认!谁都知道,表哥是我们洛家的靠山,我盼着他好还来不及呢,怎会去害他?我新得的手链做工不好,偶尔会落一些粉末下来,但这粉末无毒,人服之必然是无害的!” 太后见梁国夫人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不由信了八分。 谋害皇帝的嫌疑何等严重,万万不能让梁国夫人背上,否则,洛家也要跟着遭遇! 太后这般想着,目光严厉地看向云莜:“故意编造虚假谎言来构陷梁国夫人,耽误皇上用药,云莜,哀家问你,你可知罪?” 云莜闻言,心凉了大半。 她素闻太后糊涂,却不知太后竟糊涂到这种地步,她方才透露了那么多信息,太后竟也不派人去核实一下这些信息的真实性,便信了梁国夫人的话。 也不知,当初方皇后还在时,在太后手底下是否也受过这等委屈。 云莜虽有许多种方法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然而能做决定的人如今一个昏迷着,另一个不肯听她的话,她能如何?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云莜心中浮了上来。 却在此时,在场之人,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接着,一道虚弱的男声传来:“朕信她。” 云莜一愣,而后面露惊喜之色,昭睿帝醒了。 不知为何,他一醒,她便安心了许多,仿佛有他在,没有什么是值得担心的。 太后见状,亦是激动不已,一叠声地道:“太医,快来为皇上诊脉,看看皇上眼下病情如何了!” 若不是有外人在,她只怕就要上去一把抱住昭睿帝了。 唯有梁国夫人,不着痕迹地往边儿上躲了躲。方才还颇为神气的她,此时恨不得缩成个鹌鹑,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1章 云莜知道昭睿帝此时定然感到口渴,便亲自为他取了一小杯温水来,喂他一点点喝下。 与此同时,太医也完成了把脉,向太后回禀道:“皇上既然已经醒来,便脱离了危险,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往后几日,需得好生调养一番,才可恢复元气。在调养期间,皇上得保持平和的心态,万万不可再大喜大悲。” 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见其激动之情。 她对昭睿帝的关怀,是真的,她方才意图将梁国夫人谋害昭睿帝含糊过去之事,也是真的。 云莜觉得,她开始弄不明白太后的真实想法了。 “母后既然知道朕不可大悲大喜,就不要再让洛氏女出现在朕的眼前,朕一见了她,就忍不住心中动怒!”昭睿帝用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再者,囡囡胆子小,经不住母后这般疾言厉色的呵斥,母后对囡囡说话温和些。” 太后素知昭睿帝不喜梁国夫人,但这般不给梁国夫人面子却是不多见。 尤其,昭睿帝在下梁国夫人脸面的同时,还对云莜这般维护,态度对比如此鲜明,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太后下意识的想劝昭睿帝将对云莜的耐心分出那么一二分来给梁国夫人,但转念一想,眼下可不能再让自家儿子动怒,又硬生生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也不知你们是怎么了,明明幼时关系尚算融洽,长大后倒成了冤家了。”太后叹了口气,对梁国夫人道:“罢了,皇帝既然不想见到你,你就先退下吧。至于云莜……哀家知道你疼她,只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便纵容她污蔑阿蕊,让阿蕊与你舅家蒙受不白之冤啊。” 太后一副苦口婆心劝说昭睿帝的样子,让云莜竖起了眉:“皇上,在梁国夫人退下之前,咱们还是先将她的所作所为查个明白比较好,臣女不过是一普通闺阁女子,可担不起污蔑皇亲国戚之名。” 便是太后不说这番令人恼火的话,云莜因为不会就这么放梁国夫人离开,此时若是不趁热打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过后可就说不清了。梁国夫人既然生出了谋害昭睿帝的心思来,这回若是不妥善处理了她,不知她下回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么,你想如何查?”昭睿帝对梁国夫人是满脸的不耐,与云莜说话时态度倒是颇为温和。 “皇上,若是您真的相信臣女,您就派人去好生查探一番,长期服用金刚石粉,是否会出现如臣女所说的症状,由此便可得知梁国夫人是否有意谋害您。”云莜正色道:“您的安危是重中之重,若是不将此事调查清楚了,任由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埋在您的身边,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昭睿帝却摆摆手:“不必费这功夫,想知道这金刚石粉是否对人有害,其实很简单。将洛氏这串手链取下来磨成粉,掺在水中每日让她服用一颗珠子的剂量就是。” “皇帝,这……这恐怕不大妥当吧?”太后一时有些语塞。将手链磨成粉日日让人服用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既然洛氏能给朕喝,她为何喝不得?‘这粉末无毒,人服之必然是无害的’,这话,难道不是洛氏亲口说的?还是说,母后心中其实也信了囡囡的话,知道这手链磨成的粉末喝不得?只是偏心洛氏,才说是莜莜污蔑她?” 昭睿帝眉宇一挑,他方才在云莜与梁国夫人发生冲突时就醒了,没有立刻睁开眼,不过是想看看太后会做出什么决断来。最终,太后的选择果然让他大失所望。 许是因为太后曾不止一次让他失望的缘故,这回,他的心情十分平静,脑海中浮现的也不过是“果然如此”这等念头。 “若洛氏无意害朕,她服用了这掺了粉的水自然无碍;若是她有意害朕,朕便让她亲自尝尝这番苦果。母后若是坚信洛氏是清白的,就不要再阻挠朕了。” 太后踟蹰片刻,终是没再继续与昭睿帝理论。她说再多,昭睿帝就是不信梁国夫人,有什么用? 眼下打消昭睿帝对梁国夫人的怀疑才是要紧事。若是用这个法子能够证明梁国夫人的清白,指不定还会让昭睿帝对梁国夫人产生愧疚之心,日后多照拂梁国夫人与洛家一些。 听听昭睿帝对梁国夫人的称呼,都成洛氏了! 太后不相信梁国夫人会害昭睿帝,因此,她完全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此时太后直接做主,一口替梁国夫人答应了昭睿帝的要求。 梁国夫人:“……” 仗着太后的权势欺压了不少人的她,头一次体会到被太后坑是个什么滋味儿。 …… “梁国夫人又吐了……” “这是今儿个第几回了?难不成,还真如云小姐所说的那般,长期服用金刚石粉末是有毒的?” “服用金刚石粉有没有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虽喜欢宝石,但也无法做到把宝石碾成粉末日日放在水中服用,闹肚子或是呕吐都是轻的了!” “说来,也是梁国夫人太过倔强,直接承认药碗中的那点粉末是不小心落进去的,都比一口咬死了服用金刚石粉末无害要强得多。” “哎,梁国夫人最是好脸面,让她承认自己有错,怕是比杀了她都难……” 云莜带着人去为昭睿帝取膳食及每日所需服用的药之时,听到了底下人的窃窃私语,脚下微微一顿,便带着身边儿的宫人们离开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2章 梁国夫人如今的遭遇,实属自作自受,云莜可不会对她产生任何恻隐之心。 梁国夫人要么承认自己有意谋害昭睿帝,要么就死鸭子嘴硬到底,且看看是她的嘴先撑不住,还是她的胃先撑不住。 昭睿帝自从昏厥后再度醒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又迅速垮了下去,仿佛回到了云莜初见他的时候,每日不是昏睡着,就是靠在床边,盯着某处眼神放空,眸中偶尔闪过怀念之色,一看就知道又在回忆往昔。 几日前,云莜为他做的那只香囊中腊梅已经败了,几乎闻不到什么香味儿了,他却一直紧紧地将那只香囊攥在手中,一刻也不肯放下。 云莜看在眼中,颇不是滋味儿,她再次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若是没有让昭睿帝生出这样的误解,给他虚假的希望,他此刻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痛苦? “皇上,该用膳了。”云莜打开喜鹊登枝食盒,从中取出一碗瞧着颇为清淡的香菇青菜粥并两碟子小菜,吹凉了递到昭睿帝嘴边。 她这般拘谨,倒让昭睿帝颇为不适:“前几日你来坤泽宫陪朕用膳时,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完,怎么今儿个倒成了局葫芦嘴儿了?” “还不是怕说错了什么,惹您生气。太医可是说了,眼下您动不得怒。” “想说什么便说吧,这般沉默寡言的,反倒不像你了,在朕的跟前,你不必如此拘谨。你与朕处了这么些日子,朕几时对你动过怒了?” 昭睿帝的确没对云莜动过怒,但他昏厥前那富有攻击性的言行,足以让云莜知道,他不像表面上那般无害。 又喂了一勺粥入昭睿帝的口,云莜见昭睿帝唇边沾了点儿汁水,赶忙从袖中掏出丝帕为昭睿帝擦拭。 待指腹触及那片柔软,回想起昭睿帝昏睡时,她不小心撞上了昭睿帝的唇,且那一幕还让梁国夫人给撞见了……云莜的脸便又开始泛红了。 其实,这几日,不仅是昭睿帝面对云莜时不自在,云莜也同样不自在。 毕竟,他们曾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虽说一次是误会,一次是意外,但到底发生了。 于是,便连普通的接触,似乎都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昭睿帝昏睡时还好,眼下醒了,这种感觉便愈发明显。 偏生,这还是一个云莜无论如何也不能喜欢上的人,是方皇后托她照顾的“长辈”。云莜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越界”。 为昭睿帝擦完嘴角之后,云莜赶忙将那帕子丢在了一边,绞着手指一副颇为纠结的样子:“既然您让我畅所欲言,那我可就说了……您究竟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昭睿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云莜的小脸,见云莜低垂着头,耳朵尖都开始泛红了,才慢悠悠地道:“你在朕耳边跟朕告状,说洛氏欺负你之时。” 云莜闻言,呼吸一窒,她不正是在那时候“强吻”了昭睿帝? 这么说,昭睿帝……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八-九千字码完一起发的,你们好像都等不及了,那先发一章吧。还有一章在路上,晚点发。 安利基友的预收文: 周郎顾 by 雪落蒹葭 桑柔重生醒来,最要紧的事便是躲开周崇景,这个她曾经最爱的男人。 她自幼爱慕他如痴,凭着王女的身份,对他纠缠不放,她想他会讨厌她,却没料到他那般恨她。 朝廷战败,他领着一众大臣逼迫兄长送她去西蛮之地和亲。 “公主若肯大义下嫁,便是救了千万吴地百姓,臣亦仰慕公主大恩。” 那是他第一次,愿意主动与她说话。 她痴痴的听着他的话,嫁去了夷国,三年里她在夷国王手中受尽打骂折辱,后来孩子没了,她伤了身,衣不蔽体的死在了寒天大雪里。 她死后,吴地的子民终于来接她了。 她冥冥中看着,他们将她的尸体运回吴地,出殡那日,有人为她痛哭,而周崇景立在棺前神情淡漠,毫无悲色,劝身旁的兄长以大局为重。 桑柔再次睁开眼,战败的消息刚刚传回宫中,她拒绝了所有大义凛然劝她来和亲的正直之士,背着朝野骂名,一句话没留,乘舟去了淮州,那里风景如画。 她倚在忘忧楼畔,喝酒听曲,周崇景从京都南下追来。 她拢起滑落肩畔的罗裳,玉颜似醉,目光却皆是清清冷冷,她笑问来人:“周相国还要劝本宫去和亲吗?” 周崇景孤身立在珠帘外,听见桑柔的问,拨帘走入,他走到她面前,屈膝跪在贵妃榻前,拿走她手中的酒杯,嗓音如温:“不,臣来求亲。” 第17章 第 17 章 ◎药膏◎ “你……”昭睿帝轻咳了两声:“莫要多想, 那时候,朕的意识半昏迷半清醒, 只听到你在朕耳边诉委屈。朕就想着, 朕得尽快醒过来,否则,若是没有朕护着, 你可怎么办。洛氏素来骄纵蛮横,又有母后护着, 你对上她,怕是要吃亏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云莜头埋得越来越低, 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但她嘴上却不肯服输,极力为自己挽尊道:“梁国夫人对不好对付, 我却也不是那等任人欺负不还手的性子。我当时之所以一直在您耳边跟您说梁国夫人的事,是因为在提到她的时候, 您的反应尤为强烈。我就想着,多提她几嘴,兴许您能醒得更快些……”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3章 事实也证明,她的想法并没有错。 只是如今, 她的所作所为被误认为是跟人告状寻求庇护……实在让人有些尴尬。 昭睿帝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见惯了大方从容的云莜,此时他发现,这丫头羞涩起来的样子, 倒也有几分可爱。 若不是他总是在无意识间把这丫头当成莜莜, 想必他们之间的相处会更为愉快融洽吧。他会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长辈, 这丫头则会成为被他捧在掌心中的小公主…… 可惜,因为他的原因,他们终是不能以这般模式相处下去了。 想起昏厥前发生的那一幕,昭睿帝垂下了眸子。 那种错误,他只可犯一次,万万不可再犯第二次。无论是云莜还是莜莜,对于他来说都是极为重要之人,任何人都不可伤害她们,哪怕是他自己。 昭睿帝有意拉开与云莜的距离,遂道:“朕身子骨已经好了许多,往后,你不需要再日日来照顾朕了。” 云莜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昭睿帝。她这是,被嫌弃了? 上一回,是昭睿帝托着云莜的下巴,不允许她逃避,不曾想,这一回,却是他率先挪开了视线,拒绝与她对视。 明明该觉得松了口气才是,明明该为昭睿帝的理智而庆幸才是,可不知为何,云莜的情绪反倒愈发低落,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犹如乱麻。 她究竟是怎么了?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云莜步出坤泽宫时,一脚踩空了台阶,狠狠摔倒在地上。 昭睿帝在寝殿中听到女郎发出的惊呼时,顿时心中一紧,对郝公公吩咐道:“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还是朕亲自去吧。” 说着,他便掀开被褥,匆匆下了榻。 推开殿门,昭睿帝便看到云莜倒在地上,一张清丽的小脸皱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低落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昭睿帝才发现,原来云莜身形是这般娇小,团成一团时,看着跟只猫儿似的,可怜而又无助。 站在一旁的秋菊与南溪想将上前将云莜扶起来,却不知她伤在何处,不敢轻易动她,急得团团转。 看到昭睿帝等人的到来,她们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好歹不必让自家小姐在台阶下坐着了。 地上结了霜,身边儿还时不时有风呼呼地刮过,若是冻着了自家小姐,可就不好了。小姐身子骨弱,这节骨眼儿倘若病上一场可了不得。 郝公公正欲挑个身强力壮的徒弟上前将云莜抱回殿中,却被昭睿帝制止了。 也是这个时候,昭睿帝才发现,在云莜面前,他的意志力实在脆弱得可怜,明明已下定了决心要不着痕迹地与云莜拉开距离,可一见到云莜受伤,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且不知为何,与云莜相关之事,他都不愿假手他人。 “朕来。” 他步伐虽慢,一步步走得却极稳当,垂下眸子,刚好与云莜瞪得滚圆的眸子相对,在那双经过泪水洗涤而显得愈发清澈的眸子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张俊脸不断朝云莜靠近着,最终,昭睿帝的袖子轻轻拂在了她的眼角处。 “别哭。”他柔声哄着,似是在哄一个爱哭的孩子。 “我没哭,只是刚才太疼了,眼泪自己流出来了。”云莜抿着唇道。 昭睿帝唇边溢出一声喟叹:“你啊,这种时候还要逞强。” 简直跟莜莜一模一样。 莜莜看似温婉,实则外柔内刚,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从不愿旁人小觑了她。 昭睿帝本以为,云莜至少在性子方面与莜莜是不同的,可事实证明,在这方面,她们依然是如此的相似。想起莜莜,昭睿帝一时又不免怔了神。 云莜正待回嘴,忽的发出一阵惊呼声,原来竟是她的身子被人腾空抱起。 云莜怕摔,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了昭睿帝的脖颈。这般近的距离之下,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冷冽的气息,这气息之中,又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腊梅香。 明明是大病初愈的人,却还坚持要抱着她,明明连手都在微微颤抖,她却莫名相信,他不会摔着她。 从台阶下到殿内,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云莜却觉得昭睿帝走了很久。以至于,当她被放置于软榻之上时,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伤到哪儿了,让朕看看。”昭睿帝俯下-身子就要去寻云莜身上的伤口,却被云莜红着脸抬手制止。 “只是膝盖与手肘处蹭破了一些皮,还有脚踝扭到了,不碍事的。” “那也得好生上药才是,你可别小瞧了这跌打损伤,否则有你疼的。”说着,昭睿帝便命人去取上好的伤药,然而一时半会儿却没寻到。 自打那年从战场上回来后,昭睿帝就没怎么受过伤了,自然不会有在自个儿寝殿之中常备伤药的习惯。 再者,方皇后还在时,这些个跌打损伤的药膏,自有方皇后为昭睿帝备好,又何须昭睿帝亲自操心?后来,方皇后薨逝了,昭睿帝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自然也没心思再捣鼓这些药膏。 命人大张旗鼓地在坤泽宫翻了半天,却没找到东西,昭睿帝一时也有些尴尬。 他对云莜说了句“稍等”,正要派人去太医院取些伤药来,谁知,万寿宫的人忽然找上了门。 “太后娘娘得知云小姐摔伤的消息,命奴婢上门为云小姐送药膏。”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4章 太后身边儿的王嬷嬷指着其中一支药膏,语气和蔼地对昭睿帝与云莜道:“这支是治疗骨伤的药膏,这支是治疗外伤的,这支是祛疤的,还有这支是止疼的。太后娘娘那日对云小姐说了重话,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不,找机会与云小姐修复关系来了。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转告小姐,这些伤药小姐只管用着,若是不够了,再派人去跟她要去。” 云莜才刚受伤没多久,太后就派人送来了伤药,足以证明昭睿帝处有太后的人,昭睿帝对太后一直盯着坤泽宫微感不虞。只是眼下到底是云莜的伤势更为紧要,昭睿帝也就暂且将心中的那些个芥蒂放下了。 待王嬷嬷离开后,昭睿帝轻轻脱去云莜的鞋子,看着云莜白皙小巧的脚踝上那一片红肿之色,低声道:“来,朕为你上药。母后虽让人觉得头疼,但她宫中常备的伤药是最好的,比太医院常备的那些还好些。用了这药,你的伤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 不知为何,云莜对太后命人送来的药膏,下意识的有些排斥,但转念一想,她只是个大臣之女,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太后图谋算计的地方,也就罢了。如今她脚疼得不能动弹,得靠别人照顾着,还是莫要做挑三拣四这等惹人嫌弃之事了。 这时,昭睿帝已就着铜盆净了手,而后将那莹绿色的止疼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云莜的脚踝处,那药膏似是含了薄荷,才一涂抹上来,云莜便感觉到了一阵清凉,这清凉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疼痛。而后,这药膏逐渐蔓延到云莜的膝盖和小臂的伤处…… 昭睿帝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云莜,然而指尖传来的柔嫩触感,还是让他身子微微僵硬。 也不知是屋内的地龙烧得过于旺盛,还是他太过紧张,导致体温上升。渐渐的,他感觉有一股子燥热感自指腹处传来,被他半拥在怀中的云莜身子也是越发僵硬……终于,她的一声嘤咛打破了这周遭岌岌可危的平静。 …… 王嬷嬷回到万寿宫后,便急匆匆去找太后复命了。 太后日前刚因着金刚石粉之故与昭睿帝闹了不痛快,眼下送去几瓶药膏解了昭睿帝与云莜的燃眉之急,母子二人之间紧张的关系想来也能借此机会缓解一二。 王嬷嬷虽说向着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昭睿帝,但太后到底也是她的主子,她自然盼着太后与昭睿帝的关系能够得到改善。 这几日,梁国夫人连续服用加了金刚石粉的水,整个人迅速萎靡了下来。也就太后还一门心思地认为梁国夫人不是有意要害昭睿帝,其他凡是有点儿心眼子的人,哪个不说梁国夫人忘恩负义,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当真可笑,太后将梁国夫人当亲闺女养了这么些年,最后却养出个仇人来。 在王嬷嬷看来,太后正该借此机会与梁国夫人划清界限,好生修复与昭睿帝之间的关系才是。 太后此时正坐在罗汉床上打络子,听了王嬷嬷的禀报,点点头赞许地道:“你做得很好。皇帝分明对那云家丫头有意,却碍于种种缘由不肯对那云家丫头下手……他既是下不了这个手,哀家就帮他一把。待木成舟后,云家丫头如他所愿,长长久久地留在这宫里头,自有他感谢哀家的时候!” 王嬷嬷闻言,结结巴巴道:“您,您在说什么?” 为何每个字她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又听不懂了? 太后唇畔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哀家说,你将那加了暖情香的药膏亲手送给那云家丫头,做得很好。” 王嬷嬷心头一震,手一松,手中的帕子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原来,太后派她去做这项活计,不是因为器重她,而是因为,她颇得昭睿帝信任,由她去送加了料的药膏,不会引起昭睿帝的怀疑。 她一门心思为太后打算,太后却终是将她利用了个彻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4 17:19:34~2022-01-18 21: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乔 10瓶;长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第 18 章 ◎百感◎ 当晚, 坤泽宫发生了什么,众人不得而知。 大部分宫人都被支走了, 唯有郝公公、南溪这等守在门口之人, 听到殿内传来女郎软糯的娇吟声,与往日云莜那略显清冷的声线大不相同,让人骨头都酥了大半。 这时, 郝公公有种认命般的无奈。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啊, 看样子,云小姐与宸王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云小姐当真与昭睿帝在一起了, 兴许昭睿帝能为了云小姐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念头呢?云小姐正是花骨朵般的年龄, 皇上总不至于这般狠心,占了人家的身子丢下人就走, 直接让人守寡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云莜便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入宫时,她面上尚带着笑容,离去时却是面若寒霜,若是盯着她细细打量一阵儿, 便可发现她眸色涣散, 显然已是心神大乱。 不明就里的宫人们都觉得颇为奇怪,云家小姐奉太后懿旨入宫,如今怎的太后尚未发话, 她就自说自话离开了, 竟也不怕太后怪罪么? 好罢, 这些日子皇上对她青眼有加,有皇上替她担着,她应该是不怕太后的责怪的。可她不是昨日才在坤泽宫中伤了脚么,又是皇上亲自为她找药又是太后专程派人为她送药的,动静闹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5章 按说宫中两位主子都对她这般恩宠有加的,她该好生在宫中养伤并抓住这个机会让太后与皇上对她愈发怜惜才是,她怎么还反其道而行之了? 宫人们异样的眼神,云莜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她却顾不得了。 回想起昨夜零星的画面,她就不由面红耳赤,觉得再也无法直面昭睿帝。 最让她觉得难堪的,不是他们那过火的亲密接触,而是在这接触的过程中,昭睿帝还隐隐将她当成了先皇后。 在意乱神秘之时,人会潜意识地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昨日,昭睿帝在为她上药乃至纾解之时,看向她的眼神,染上了些许爱恋和情古欠,分明是将她错认成了先皇后!早些时候他们相处时,他看她的眼神分明不是这样的。 从她将那个藏着腊梅熏香的香囊递给昭睿帝之时起,一切似乎就都乱套了…… 坤泽宫中,昭睿帝站在廊柱前,望着云莜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手中似乎还留存着那温软的触感,鼻翼间仿佛充盈着女郎身上的馨香,只是人已远去。仿佛昨夜那一幕,不过是旖旎而又荒诞的一个梦。 太后命王嬷嬷来的药膏中加了料,是他未曾想到的。 他更未想到的是,明明已经竭力提醒自己,那不是他的莜莜,可当她清丽的小脸上绽放出动人之姿时,他过去与莜莜亲昵的画面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之中,而后,他便情不自禁地将云莜当做了莜莜。 那些清醒之时绝对不会对云莜做出的亲昵举动,此时一一展现。 尽管他只是为云莜纾解了一番,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未发展到最亲密无间的一步,但他终是唐突了云莜,同时,也背叛了他的莜莜。 醒来后,深重的愧疚感如一块巨石一般,压在他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前他还想着,若是哪一日撑不住了,他便下去找莜莜,可如今,他却不敢去找莜莜了。 若是莜莜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怕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吧? 云莜于他而言,便如罂粟一般,越是想要远离,越是沉迷其中;越是沉迷其中,便越发难以割舍。 昨日他还能对云莜说出赶人的话,可今日,这些话,他却是再也无法轻易说出口…… “皇上?皇上?” 耳边传来郝公公的呼唤,由远及近,从朦胧变得清晰,昭睿帝放空的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何事?”昭睿帝微微侧头。 郝公公道:“方才太后娘娘派身边儿的人来传话,娘娘在万寿宫中备下了午膳,邀您共进膳食。太后娘娘知道您才刚醒,脾胃虚弱,命人备的都是较为清淡的食物。” “朕这母后,昨儿个才给朕送了这样一份‘大礼’,今日就来跟朕邀功了,果真是好得很!” 如果说在提到云莜时,昭睿帝是百感交集心情复杂,那么提到太后,他便只剩下讥诮与冷漠。 “朕不想见她,你直接替朕回绝了吧。往后,若不是太后重病垂危这等大事,万寿宫中一应消息都不必通知朕,万寿宫的宫人也不必再到朕这坤泽宫来!太后年事已高,日后不许再拿闲杂之事去叨扰太后,谁若是打扰了太后的清净,使得太后无法颐养天年,朕便要将其严惩!”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太后老迈昏聩管不得事,谁要是再敢给太后通风报信,让昭睿帝知道了,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太后虽说地位尊崇,但在太后与昭睿帝之间,相信底下的宫人们该知道如何选。 昭睿帝说得似乎有些绝情,郝公公却很能理解昭睿帝的感受。 万寿宫那位娘娘,虽说本意不坏,但总是喜欢自作主张,做些让人倍感为难之事,又听不进人劝。单说这回,她的任意妄为,就打破了昭睿帝与云莜之间的平衡,且几乎改变了云莜的人生轨迹。原本云莜在宫外自有众多大好男儿可选,如今出了这等事,她不嫁入宫中,日后还能如何? 就是昭睿帝,也因为太后的所作所为,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他本可以与云莜以长者与晚辈的身份自如相处,偏生因为太后的自作主张,而落入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境地之中。 偏生太后对于自己给昭睿帝与云莜带来的麻烦丝毫未曾察觉到,竟还觉得自己给昭睿帝帮了多大忙似的。 面对这样的亲娘,昭睿帝还能如何?也唯有高高供着、敬而远之,想法子避免她再插手自己的事罢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昭睿帝疲惫而又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当初,她害了莜莜;如今,她害了云莜,若是再给她机会,她还会害谁?朕实在不知。她以为她这么做是在关心朕,殊不知,朕宁愿她对朕冷漠些,宁愿不要这样的关心。” 郝公公知道昭睿帝这只是有感而发,并不需要旁人出言安慰,在为昭睿帝递上一杯温茶后,他默默地领命去了万寿宫。 不多时,侍奉过云莜的秋棠、秋菊等人来找昭睿帝回话了。 云莜这次走得急,好些东西留在居安宫中,尚未来得及带走,昭睿帝便命秋棠、秋菊等人将云莜的东西清点好了来回禀他。 秋棠行事干练,说话简洁,在昭睿帝跟前丝毫不显紧张怯懦,便由她来回话:“您先前赏赐给云小姐的锦缎、熏香、夜明珠、珍珠粉、珊瑚树等物已收拾完毕,分装在两口大箱子中。太后娘娘赏赐给云小姐的珠宝匣子也装在了一个小箱子中。另外,云小姐在入宫时带来的包袱也已收拾妥当。”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6章 昭睿帝闻言,点了点头:“开朕的库房,取一些古玩字画出来,再去太医院配些药膏,一并送去相府。”顿了顿,他补充道:“云氏女这些日子侍奉太后有功,合该好生赏赐一番。” 秋棠、秋菊等人听了这话便明白,昭睿帝这是不打算将他与云莜昨夜之事公之于众了。 将这些赏赐尽皆归于“伺候太后有功”,便可最大限度地保住云莜的名声。 只是,昭睿帝与云莜之间才那般亲密过,他这么做,会不会让云莜以为他是不想负责?之后他到底是否打算将云莜迎入宫中? 秋棠、秋菊等伺候云莜的时日虽不长,对这位临时的主子还是挺喜欢的,为人宽和而又大方,一点也没有娇小姐的脾气。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不做背主之事,云莜实在是好说话得很。且跟着云莜的这段时日中,她们也是受益匪浅。 私心里,秋棠、秋菊几个也是盼着云莜好的。若是昭睿帝对云莜只是玩过就算……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她们所不知的是,其实,昭睿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眼下昭睿帝没法再将云莜单纯地视为“云莜”来看待,可她又不是莜莜;他们做了极为越界之事,按理来说他该对此负起责任来,可云莜却对此十分抗拒,以至于早上醒来后不顾一切地逃离了皇宫。 昭睿帝也不知道,他究竟该拿云莜怎么办才好…… 秋棠想到摆在桌案上的那一沓用罗纹纸抄就的佛经,以及两三个做到一般的香囊,想着甭管昭睿帝是否打算对云莜负责,总得让昭睿帝知道云莜为他所作的一切。明明是昭睿帝先招惹她们小姐的,凭什么招惹完之后就不理人了?纵使昭睿帝当真准备抛弃她们小姐了,也得让昭睿帝产生些许愧疚感! 于是,秋棠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皇上,奴婢还有一事要禀。云小姐自入宫后,便十分挂心您的龙体,日日天不亮就起来抄写佛经为您祈福。还有那装了腊梅熏香的香囊,是云小姐为了替您缓解失眠之症而特意赶制的。那佛经与香囊如今还留在居安宫东偏殿之中,奴婢想请示皇上,那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云莜为昭睿帝制作香囊一事,昭睿帝是知道的,可她每日早起为昭睿帝抄写佛经祈福一事,昭睿帝就不知了。他只隐约听身边儿的郝公公提过一嘴云莜为他祈福抄写佛经一事,当时也没往心里去,以为云莜只是抽空抄上一会子。眼下听了秋棠的话,方知云莜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这孩子,实在让人很难不去喜欢她。 “将那些东西取来,朕看看。”昭睿帝对秋棠与秋菊吩咐道。 总归是云莜的一番心意,他便好生收在坤泽宫中吧。 秋棠给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赶忙转身回了居安宫。 不多时,佛经与香囊便被呈到了昭睿帝跟前。香囊倒也罢了,好歹昭睿帝是见过的,纵使再见到时仍然心有所感,也不至于像初见时那般失态。然而,云莜亲手抄写的佛经,却是再一次让昭睿帝心头大震,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甚至连握着那佛经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皇上,皇上?”秋棠见昭睿帝半晌没反应,不由担心地唤了几声。 昭睿帝仍是低垂着头,不知是不是秋棠的错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到了地上。 待昭睿帝抬起头来,秋棠才发现,原来这位帝王早已不知在何时泪流满面。 昭睿帝扯着嘶哑的嗓子对秋棠与刚刚去万寿宫传完话赶回来的郝公公道:“云莜……她就是朕的莜莜!朕之前的感觉没有错!皇后可以托梦给云莜,告知她香囊之事,却决计不能将她的字迹也变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你瞧瞧,你瞧瞧,云莜的字是不是与皇后的字一模一样?” 说着,昭睿帝便把云莜抄写的佛经塞到了郝公公的面前。作为贴身伺候昭睿帝多年的老人,郝公公也是见过先皇后的字迹的。 郝公公仔细辨认了一阵,而后面上露出惊骇之色来:“这、这这,竟真的是先皇后的字迹!” 难不成,云小姐当真是先皇后还魂?郝公公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骇住了。 可若非如此,实在难以解释云小姐的字迹为何会与先皇后一模一样! 在得到郝公公肯定的回答后,昭睿帝笑一阵哭一阵,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昭睿帝这般模样,定会以为昭睿帝是得了疯癫症。 昭睿帝此刻却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仪容了,他只觉得今日是他这十年来过得最快活的一日。 难怪他觉得云莜与他的莜莜那么相像,难怪他总是在有意无意间将云莜与莜莜弄混,难怪云莜会为他抄写佛经祈福、会为了他的失眠之症而制作香囊……却原来,她就是他的莜莜! 有什么,比小心珍藏多年却丢失的宝物失而复得更让人欢喜的? 若是早知道云莜就是莜莜,说什么,昭睿帝也不会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任由她离开皇宫,他该将她牢牢地锁起来,死死地护起来才是! 至于他的莜莜为什么会成为云莜,为什么不肯认他,这已经不重要了。她还在,她还在这个世间,她还与他处在同一片苍穹之下,这个事实,便比其他任何事物都重要! 昭睿帝一想到这,就心中焦躁难耐,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云莜身边去。 “摆驾,朕要前往云府!”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7章 “皇上,使不得啊!”郝公公赶忙抱着昭睿帝的大腿阻拦道:“云小姐究竟是不是先皇后还魂,眼下还暂且不能确定呢……” 他这话头刚出,就被昭睿帝那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住了:“她就是朕的莜莜,朕说她是她就是!朕难道还会认不出自己的妻子吗?” 眼见昭睿帝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又有要昏厥的迹象,郝公公赶忙安抚道:“好好好,您说是就是。可即便云小姐当真是皇后娘娘还魂,此事也唯有您可以确定,旁人是不知晓的,云相更是不知。您就这么直接找上门去,对云小姐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时人多畏鬼神,您这样……让云小姐日后该如何自处?” 听了郝公公的话,昭睿帝几乎要被汹涌而出的情绪压垮的理智终于堪堪被拉了回来。他在房间内不断焦躁地踱着步:“你说得对,朕不能直接去找莜莜……朕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就是朕的莜莜。朕要保护好莜莜,不能让其他人伤了她。迎莜莜回宫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说着,他冰冷的眸子便扫向了殿内之人:“你们在这宫中也伺候了这么些年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也不需要朕来提醒你们,对吗?若是你们管不住这张嘴,朕不介意让你们永远闭嘴!” 方才他那又哭又笑的疯癫模样,让人实在难以把他与一国之君联系在一起。眼下,他的理智回来了,那份属于帝王的残酷也跟着回来了。 在场之人毫不怀疑,他们若是敢将今日听到的话外传一个字,他们将体会到比死更为可怕的体验。 好在因着事涉云莜,昭睿帝早早便命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退了下去,眼下殿内只剩下郝公公与小钱子师徒,以及秋棠、秋菊两个。这四人中,郝公公是昭睿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心腹,其可信度自然不消多说,小钱子、秋棠、秋菊几人在昭睿帝身边虽不算那一等一的心腹,但能够被派去伺候云莜,足以证明他们还是较为可信的。 如此一来,封口的难度倒是不算十分高。不过,为了确保云莜的安危,昭睿帝还是逼着他们挨个儿发下了毒誓,且私底下加强了对他们家人的控制。 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昭睿帝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狠心的时候,他自然也狠得下心。 他的柔软,只给了身边儿极为有限的人。 而这几位有限的人之中,他的莜莜,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放松警惕、全然信任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晚上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再写一章,如果写不出来就算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夫妻◎ 却说云莜突然从宫中狼狈而归,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让云相吓了一跳。 他眼光何等老辣, 自然看出了云莜的不对劲之处。 “莜莜, 你这是怎么了?”云相凝眸问道:“可是在宫中受了欺负?若是有谁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爹爹,甭管是谁, 爹爹都会去为你讨个说法!” 云莜摇了摇头,她现在心神俱疲, 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上一觉。 昨儿个因着太后的药膏,闹得她一晚上没睡好。完全清醒后又发现自己与昭睿帝之间的关系已完全变了性质,脑子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 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接受。 云莜知道, 她若是什么都不说就回房,定会让云相担心, 只是,她已顾不得这些了…… 眼见着云莜面色苍白、步伐踉跄地离开, 整个人仿佛就要虚脱了似的,云相也不忍再逼迫让开口。 从云莜口中没问出什么,云相自然将目光放在了跟随云莜一道入宫的南溪身上,疾言厉色地道:“本相是看你温柔细致、老实本分且知道忠心护主, 才让你跟随小姐入宫伺候小姐的。结果你就是这么伺候小姐的吗?眼睁睁看着小姐被人欺负, 也不知道护着小姐?” 云相对外虽严厉,对府中的下人倒还算和气,尤其是云莜身边儿的丫鬟, 更是未曾受过云相的呵斥。 许是怕吓着云莜, 云相对她说话时, 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更别提当着她的面训人了。也正是因此,从前云莜身边儿的南香与南杏才敢以下犯上,不把府上的主子当回事儿。若是从前云相也拿出这般威仪来隔三差五地敲打云莜身边儿的丫鬟,借南香与南杏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做背主之事。 面对盛怒中的云相,南溪不敢有任何欺瞒,她朝着周围看了看,低声道:“老爷,此事事关宫闱秘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相闻言便知这事多半与太后或是昭睿帝有关,否则南溪不会如此谨慎。他心中虽怒火中烧,但还未失去理智。 “你随本相去小书房。” 云相的小书房是他院中正房前搭出来的三间抱厦,一间为私人小书房,一间供幕僚们商议事务所用,还有一间则是古玩与字画收集室,算是一间可供人参观的书房。 他带南溪去的,便是位于最内侧的那间私人小书房。 “这间小书房是本相处理公务所用,平日里无人敢随意靠近。莜莜入宫的这大半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本相如实道来!” “是。”南溪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开始从云莜入宫那日说起。 听到云莜与昭睿帝的相处过程后,不知是不是出于老父亲的警惕之心,云相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与昭睿帝也算是相识多年了,从未见过昭睿帝对除了方皇后外的哪个女郎纵容至此。即使说昭睿帝对云莜的纵容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云相也不大相信。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8章 哪有长辈会因为晚辈未陪其一道用晚膳,心情就这般糟糕的? 幸而昭睿帝昏厥的那晚上南溪未跟随云莜一道去坤泽宫,自然也就没有见到云莜被昭睿帝半拥着询问的那一幕。否则,南溪若是将这件事直接告知云相,云相怕是当场就得裂开了。 还来不及细想昭睿帝与云莜之间那古怪的关系,云相就听到昭睿帝昏厥后,梁国夫人意图谋害他之事。云莜当场戳穿了这一切后,太后居然一味为梁国夫人说话,丝毫不去考虑云莜所言是否有可能是真的。 云相不由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太后这些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难怪区区一个梁国夫人都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别说他以下犯上,本朝文人地位颇高,嘴皮子也利索,急起来连皇帝都能给喷个狗血淋头,别说太后了。 “……后来,皇上醒了,见太后一口咬定梁国夫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便让梁国夫人每日喝那掺了金刚石粉的水,以此来自证‘清白’。” “恐怕,让洛氏自证清白是假,逼得洛氏狗急跳墙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才是真,否则,区区一个外戚出身的洛氏,皇上难道还收拾不得了?”云相托着下巴猜测道:“再有,太后虽糊涂,到底也是皇上的生身之母,哪怕皇上因为一些原因冷落了太后,想必也希望太后能看清洛氏的真面目,而不是一直被其蒙蔽吧。可惜,依照太后那性子,皇上的一番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云相将手负于身后,眸子转了转:“如今朝堂上尚无大的动作,想来是皇上还未收网,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后头还发生了什么,你继续说。” “是。”南溪慢慢讲着,又讲到云莜在坤泽宫前摔倒在地,昭睿帝亲自将其抱回宫内之事。 云相一双眸子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举起拳头狠狠砸在墙面儿上:“本相就知道,他果然对莜莜心怀不轨!哼,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竟还肖想人家小姑娘,真真是个老不修!亏得莜莜从前还唤他一声萧叔叔!他这些年对方皇后的怀念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南溪听了这话,颇为汗颜。昭睿帝虽说是比云莜大了许多,但云莜今年十六,昭睿帝如今也才刚过而立之年,细算下来,昭睿帝比云相还要小上几岁呢。倘若昭睿帝都算是“一把年纪”了,那云相自己又算什么? 这话,南溪肯定是不能当着云相的面说的。只是往后,云相怕是会对昭睿帝百般防备了。 “……后来,皇上在坤泽宫中没找到伤药,太后娘娘闻讯后命人送来了伤药,谁知那伤药中竟加了暖情香,小姐服了那伤药后,就……就……”南溪的语气开始变得支支吾吾,无比纠结:“皇上和小姐……他们……” “本相明白了。”知道事情的全貌后,云相反而不再像先前那般愤怒之色溢于言表:“太后竟敢将手伸到莜莜身上,本相少不得要回敬一二,省得一个个都以为本相的闺女好欺负!本相是奈何不得太后,可洛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至于昭睿帝,云相虽气他对云莜出手,可到底还分得清谁是主谋,谁是从者。待他先收拾了太后,再与昭睿帝算账不迟! 接下来几日,云相的门生开始疯狂弹劾起洛家人来,从业已致仕的洛老爷子,当今太后的父亲,到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同时也是洛家当代家主,再到洛家年轻一辈,一个都没落下,通通弹劾了一遍。其中,梁国夫人洛馨蕊更是被重点照顾了一番。 梁国夫人的黑料可着实不少,从她闺阁中疯狂追求昭睿帝被昭睿帝斥责,到她成婚后不守妇道丝毫未把梁国公当丈夫,再到这回她意图喂昭睿帝服下慢-性-毒药——经过时间的验证,金刚石粉对人体有害的结果已经十分明了了——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有女如此,承恩公府洛家的家教被好生质疑了一番。 更有甚者,以云相为首的许多官员甚至还提出质疑,梁国夫人会谋害昭睿帝,是不是洛家指使的。一时之间,洛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消息传到梁国公府时,连着服了几日金刚石水的梁国夫人胃部已出现严重病变,正疼得在罗汉床上打滚。 几个时辰前,她刚刚离开荣王府,与荣王可谓是不欢而散。 梁国夫人当然没有渠道获得金刚石手链,太后也不曾赏过舶来品给她。梁国夫人所佩戴的那串金刚石手链,来自于荣王,是荣王打仗时得来的战利品。 明面儿上,那串光辉璀璨的手链是他们“定情”的“信物”。 私底下,荣王却是悄悄向梁国夫人透露了那手链的“用途”,并叮嘱梁国夫人在“恰当的时机”使用它。 在得到这串金刚石手链后不久,梁国夫人便遇到昭睿帝怒极昏厥之事。梁国夫人觉得机会来了,便使用了这串手链,谁知,竟被云莜当场拆穿。 倘若计谋成功了,怎么都好说,偏生这计谋失败了,荣王与梁国夫人这对刚刚“定情”的半路“夫妻”,自然免不了相互推诿责任。 梁国夫人觉得荣王坑了她,明明说大夏几乎没人知道这金刚石粉的“用途”,怎的就让云莜知道了呢?荣王也觉得梁国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竟硬生生被梁国夫人给浪费了,白瞎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串金刚石手链。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49章 今儿个梁国夫人去找荣王要金刚石粉的解药,谁知荣王却没好气地告诉她,没有解药。 当初荣王费了老大劲儿将这手链弄来的时候,只考虑怎么利用其杀人于无形,可没考虑过给人下了药再费劲儿把人给救回来。 “最近风向不对,为了你我的未来考虑,你还是别来荣王府了,待过了这阵子再说。” 听了荣王的话,梁国夫人当即便是一阵冷笑。 什么“为了你我的未来考虑”,分明是荣王眼见她坏了事,想要与她撇清关系吧? 她也当真是个傻的,竟会鬼迷心窍,与荣王搅合在一起,以至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 胃部的疼痛不断加剧,似是有只手伸了进去不断地拉扯着她的肠子一般,梁国夫人满脸苍白之色,上齿咬紧了下唇。 她并不后悔自己当日的选择。洛夫人从她极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她灌输“讨好表哥,成为表哥妻子”的念头,导致这件事成了她的执念,后来,太后姑姑也向她许诺会助她登上皇后之位,这让她一度将皇后之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最终,太后姑姑却没能完成她的承诺。 当心中坚信多年的东西被昭睿帝亲手打破时,梁国夫人心底的不甘与愤懑可想而知,这份不甘与愤懑助长了她的野心。她想要的,她该得的,既然他们不肯给,那她就亲自来取。 梁国夫人唯一后悔的,就是识人不明,将实现野心的希望,放在了一个完全靠不住的人身上。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可是这么多年来,距离实现她野心最近的一次机会啊。不搏上一搏,她定是不会甘心的。因为错过了这次机会,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等来下一个机会。 可事实证明,她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梁国夫人收到了洛家被云相及其门生攻讦的消息,激动之下,她直接从罗汉床上爬了起来。下一秒,却又因为肚子上传来的剧痛而缩了回去。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梁国夫人名义上的丈夫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这会子倒是害怕牵连娘家人了?你与荣王合谋做下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时,怎的就没有考虑过会不会连累家人呢?” “你,你……”梁国夫人听梁国公一语道破了一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她眼中,她这丈夫就是个窝囊废,袭承爵位之后便过起了庸庸碌碌的生活,被她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她没料到,她的所作所为,原来竟都被她这名义上的丈夫看在了眼中,她还以为,她将他瞒得很好呢。 梁国公以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她,而后扔给她一封休书:“既然你这般不想做我梁家妇,想嫁给荣王为继室,那我就成全了你的心愿。这封休书,你可千万拿好了。有了这封休书,你才能与荣王双宿双栖,而不被世人指指点点。” 梁国夫人看着这封休书,冷冷一笑:“想与我撇清干系就直说,何必说些有的没的?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会做出这般选择,我倒也不觉得惊讶。你若能照实说,我倒还高看你一眼,你如今这般,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有的夫妻,心意相通,对于彼此而言,是天底下最为亲近之人。 可如梁国公与梁国夫人这样的怨偶,彼此埋怨憎恶着对方,关系反倒不如寻常陌生人。 梁国公讽刺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你也好意思与我提夫妻二字?你凭着皇权拆散了我和阿苓,却自始至终都看不起我,觉得嫁入我这国公府委屈了你,你何曾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如今,你还有脸跟我提夫妻?快别玷污了这两个字!” 梁国夫人哈哈一笑,反唇相讥:“那你呢,你又何曾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说我满腹怨言,你又何尝不是对我满腹怨言?!你当初既然一心念着你那未婚妻,不愿娶我,你为何不敢与太后姑姑抗争?你既屈从于现实娶了我,又为何不好好待我?你不近我身倒也罢了,初一十五还宿在侍妾处,你真当我是面儿人随你揉捏不成!” 细究起来,这夫妻俩之间的事,却也是一笔糊涂账。他们似乎都错了,他们似乎又都没错。 梁国公闭上眼,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片刻后,才睁开眼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国公府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日后,我与你一别两宽,无论你是要做皇后还是要做王妃,都与我不相干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昨天写了一半,今天终于给它补全了。 我感觉还是写男女主角对手戏的时候顺畅些,走剧情的时候就会写得比较慢。 但是没办法,剧情该走还得走,不然男女主角一直甜甜甜你们也腻。 感谢在2022-01-19 10:59:06~2022-01-19 23:2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睆 8瓶;风珉、啾不识、流苏如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 20 章 ◎求亲◎ 且不说梁国公对洛馨蕊毫无感情唯有怨恨, 即便他对洛馨蕊有些许感情,他也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置满门安危于不顾。 洛馨蕊胆敢做出堪称谋逆之事, 梁国公能做的,也唯有与她撇清关系。 想当年,老梁国公在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与先皇后之父武安侯当过同袍战友。后来,武安侯马革裹尸, 老梁国公也因为救驾而身受重伤,后来虽捡回一条命,身子终是不中用了,几年之内便退出了权力中心, 致仕还乡颐养天年。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0章 如今的梁国公并未继承其父老梁国公在武道方面的天赋, 只在军中挂了个虚衔。 梁国公于文之一道上倒是有几分天赋,只可惜梁家在军中已有了极深的影响, 梁国公若是再从文,怕是会让上位者疑心梁家是想在朝中包揽文武大权, 未免有些不妥,因此,梁国公就是再怎么不擅长武道,也终究只能做个挂名武官。 老梁国公在归乡前曾与梁国公促膝长谈了一番, 告知他, 梁国公府不需要代代出英才,不需要文武双担,到了他这一代, 只需他做个守成的一家之主就是。 梁国公将这话记在了心中, 从此, 梁国公便做起了他人眼中才能平庸的清闲公爷。随着老一辈留下的影响逐渐淡去,越来越多的人不把梁国公府放在眼中。 荣王为何敢视梁国公于无物,洛馨蕊为何对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说背叛就背叛,也正是基于这个缘故。 可笑的是,无论是荣王还是洛馨蕊都不知道,荣王身边的兵中,犹有老梁国公当年的旧部。 也正是因此,荣王姐弟与洛馨蕊的接触,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梁国公眼中。 梁国公在将这几人勾结的罪证整理好后,对身边儿的亲信吩咐道:“光是休妻,还不能够抵消洛氏女行谋逆之事为我梁国公府带来的影响。走吧,咱们去找皇上递交投名状。凭着这投名状以及父亲当年的救驾之功,或许可以将咱们国公府从荣王谋逆一案中摘出来。” …… 却说云莜回到云府的第二日,宫中就把她带进宫的体己物件儿并皇帝与太后给她的一应赏赐清点完毕,而后着人送去了云府。 在昭睿帝发现云莜便是自己的亡妻还魂后,不动声色地将赏赐又加厚了几分,且还亲自写下了褒奖云莜的旨意,那溢美之词,看得郝公公都觉得有些肉麻。 经过一日的调整,云莜总算是将心态放平了些许,虽仍不知该如何面对昭睿帝,但比起事情刚发生之时,已是好了很多。 出去接旨时,云莜才发现,前来云府传旨并给她送东西的,竟是昭睿帝身边儿的亲信郝公公。 在发现云莜气色尚可后,郝公公一张老脸笑成了橘子皮,对着云莜嘘寒问暖,极尽热络,不像是对待一个普通臣女的态度,倒像是把云莜当成了他的另一个主子。 云相眯眼瞧着这一幕,愈发笃定昭睿帝是在对他的宝贝闺女图谋不轨。呵,昭睿帝身边儿的人多精明啊,若不是昭睿帝透露出了什么信息,他的亲信如何会用这等态度来对待云莜? 虽说云相这些年来与昭睿帝也算是君臣相得,私交甚笃,但一想到昭睿帝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云相就万分抗拒。且不说昭睿帝心中有个白月光方皇后,哪怕方皇后过世这么多年了昭睿帝都放不下她,云莜若是嫁给昭睿帝恐怕一辈子都逃不出方皇后的影子,单单只看太后那行事风格,云相就不愿让云莜入宫。 旁人若是能送女入宫为后,怕是求之不得,云相却不需要云莜为他去争那份荣耀。 所以,如果昭睿帝真有什么想法,还是趁早打消这份心思吧。 在云莜平静下来后,云相已与云莜叙过话,知道昭睿帝与云莜虽做了过界之事,但并未占了云莜的身子,一切还未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要他说,昭睿帝与云莜最好都忘了那荒诞的一幕,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这样对彼此都好。 云相开始拉着郝公公说话,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云莜与郝公公,让郝公公没法打听云莜的情况。有几回,郝公公想要将话题转到云莜身上,可他嘴皮子哪有文官出身的云相利索,没多久又绕了回去,云莜的情况没打探到多少,反倒是将昭睿帝的情况泄露了一些。 对此,郝公公实在是欲哭无泪。幸而他泄露的不是什么至关紧要的信息,且云相身为云莜之父,未来的国丈,也不算外人。 只是,郝公公有种预感,有云相这么个难缠的准岳父拦着,昭睿帝想迎娶云莜入宫,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送走郝公公后,云相面儿上堆砌的假笑彻底消失,只听他冷哼一声,捻着胡须道:“御赐之物何等贵重,合该妥善保存、好好贡着才是,否则,倒显得对皇上不尊重。” 而后,便堂而皇之地命人将郝公公送来的东西全部搬进库房,等着吃灰。 云莜见状,赶忙阻拦道:“爹爹好歹把我当日带进宫的那些东西给我留下,这些东西不是御赐之物,总用不着贡起来了吧?” 谁知,云相怕云莜“睹物思人”,一看到她在宫中用过的物件儿,就想起宫中的人,并未答应。 “既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该与那些赏赐一视同仁才是。莜莜缺了什么只管与爹爹说,爹爹再派人去给你买新的回来。” 面对老父亲难得的固执,云莜还能如何?当然只有从了他。 南溪在一旁看得暗自咂舌,看样子,云相是铁了心要将自家小姐与昭睿帝隔开了。 这时,门口的小厮突然进来通传,道是宸王求见。 原本云相对宸王还无可无不可的,会给他好脸色瞧,完全是冲着女儿喜欢他,以及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尚可。不过,有了昭睿帝作为对比,云相顿时就觉得,宸王也还不错了。 一个心有所属的老男人,与一个清清白白的少年人,在云相心中没有任何可比性。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1章 云相对府中的下人道:“还不快将宸王迎进来?” 在场之人心中暗自纳闷,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往日可没见自家老爷对宸王这般热络啊。 不多时,宸王便由云府的下人引着出现在云相与云莜面前。 今日宸王身上穿着一袭靛青交领罗绸长袍,长袍的边缘绣着两寸宽的卷云纹,这卷云纹意喻着如意与高升,宸王的野心虽不如荣王一般明目张胆,却也是暗藏在温文儒雅的外表之下。 一般的年轻人若是穿靛青色衣裳,容易让人觉得老气,宸王却能压得住这颜色,靛青交领罗绸长袍穿在宸王身上,倒让他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沉稳。 云莜盯着宸王的长袍多看了几眼,宸王见状就笑道:“莜莜可是忘记了,这身衣裳,还是你为我裁制的呢。当日为了这延边的花纹,你还拉着我一道选了好久的花样子,你选中了一款花鸟纹,只是我一眼就相中了这款卷云纹,最后你便依了我。” 说着,宸王抬起手臂,好让云莜能更清晰地看到他衣衫上的花纹:“你的手艺真真是好,每一个图纹都绣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的,我十分喜欢。” 云莜心道,难怪她会觉得眼熟,原来竟是原主为宸王裁制的衣裳。 宸王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女郎,是那么的喜欢他。只可惜,那女郎如今已不在了。 云相闻言,则是冷哼一声,又找回了曾经对宸王的那些个不满。 他这个做亲爹的都没得过莜莜亲手裁制的衣裳,宸王这个外人竟穿着莜莜亲手为他做的衣裳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凭什么? 果然想抢走他闺女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心情一差,云相对宸王说话的语气当即就不客气起来。 “你今儿个来找莜莜,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云相这可提醒宸王了。 只见宸王从袖中掏出了两只白釉玉璧瓷瓶,递到云莜跟前:“听说你受伤了,这是我专程请封地上的名医配制的药膏,用着极好,非但能缓解伤势,还能让肌肤恢复如初,不会留疤,莜莜你拿着用吧。” 宸王看向云莜的目光充满了关切之情,若是原主见了,定会心中十分感动,但云莜却没什么感觉,只是客套生疏地道:“多谢宸王的好意,只是宫中已赐下许多伤药,我怕是用不过来……” 宸王的目光渐渐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勉强笑了笑:“这倒也无妨,横竖药膏是不嫌多的,我这两瓶药膏,你就暂且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云莜正要开口再拒,就听云相道:“莜莜,这既然是宸王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人家巴巴地给你送了药膏来,你别让人再把送出的东西带回去。” 云莜:“……” 也不知这宸王究竟给云相灌了什么迷魂汤,平日里云相对宸王的态度分明很是一般,怎么今儿个就对他这般热络了? 送完东西后,宸王便随着云相去了那间议事专用的小书房。 云莜猜测他们商议的内容与荣王有关,毕竟云相近日以来动作频频,俨然一副要将洛家一锅端的样子,又丝毫不曾遮掩,知晓部分内情的云莜自然明白,云相与宸王多半是要对荣王动手了。 云莜不由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最初决议入宫为昭睿帝侍疾,正是因为不希望昭睿帝早逝,荣王或者宸王中的任何一个登上皇位。 如今,荣王是眼见着要完了,只不知宸王日后又是怎么个章程。 还有,她这次入宫,究竟算是达成了目的,还是未能达成? 这一次,云相与宸王讨论的时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久,等宸王从云相的小书房中出来时,已是金乌西坠。 宸王显然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连走路时步伐间都带着风。 云莜正带着底下人采集花卉调制熏香,就见宸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带着些许温润的笑意:“莜莜,我已与云相……岳父大人说好了,待此次荣王谋逆之事一了,我就去请皇上圣旨,为我们赐婚!” 宸王觉得,云莜当真是自己的福星。 自他与云莜交往以来,事事都比往日顺畅。这回云莜入宫侍疾,不仅撞破了梁国夫人与荣王的阴谋,还得了昭睿帝与太后的喜爱。待他娶了云莜,朝堂上有云相帮衬,宫中有云莜帮他说话,这皇位继承权还不是手到擒来? 云莜在听了宸王的话后,则是大惊失色,一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绞在了一起。 云相为何会突然给出这样的承诺?明明在之前,他还劝原主不要着急呢。 若是云相当真铁了心要将她嫁给宸王,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云相打消这个念头? …… 有梁国公呈上的证据,荣王、华阳郡主、他们手下的官员、门客等人终是被抓了起来。 当荣王府被包围的时候,荣王正集结了两千亲兵意欲强行夺宫,只是到底心存侥幸,觉得这事儿兴许查不到他们身上,于是行动间不免带上了几分犹豫。 毕竟如今荣王已是正儿八经的皇位候选人之一,若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岂不是更好? 拥有的越多,顾虑便越多,这顾虑一多,人就难免多有犹豫,而后丧失先机。 于是,与荣王关系密切的所有人都被昭睿帝派出的城防军抓了起来,无一例外。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2章 昭睿帝用实际行动告诉全天下,纵使他常年卧病在床,他仍然是大权在握的帝王。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时之间,京中人人自危,曾在荣王身上下注之人都在暗自祈祷着自家莫要被卷入这场谋逆案中。 洛馨蕊曾被荣王蛊惑参与了谋反之事,于是洛家人也被怀疑为其同伙,一个个均被城防军控制了起来。 倒是洛馨蕊的夫家梁国公府,因检举揭发有功,且提供了关键性的证据,成功洗脱了自身的嫌疑,没有受到这场风波的波及。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感谢在2022-01-19 23:22:17~2022-01-20 17: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chelle的第一天 5瓶;w.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 21 章 ◎微服◎ 太后得知洛家人一个个都被下了狱, 已是几日之后。 宫人们都受过昭睿帝的警告,自然不敢在太后跟前多言, 只是这么大的事, 到底是瞒不过去的。 近日宫人们愈发谨言慎行,饶是太后万事不理每日只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察觉到了氛围的紧张。再者, 太后为了显示对娘家人的看重,定期要召弟媳洛夫人入宫说话, 昨儿个便是每月洛夫人该入宫的日子,太后备下茶点枯等了一下午,也没能把人等来。 这下子,太后就是蠢笨如猪也该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几番逼问之下, 太后终于从身边儿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当即便抹着泪哭得好不伤心:“难怪这几日宫中之人看哀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原来一个个都知道哀家娘家遭了难, 只瞒着哀家呢。不行,哀家得去找皇帝说说, 洛家是他的外家,如何会做谋逆之事?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皇帝得好好查查,莫要冤枉了身边儿最为亲近之人。” 王嬷嬷撇了撇嘴, 昭睿帝这些年来明显不待见洛家, 洛家那几个偶尔入宫之时,他都避而不见,算是哪门子的“最为亲近之人”?也就只有太后一厢情愿地把洛家人视为亲人吧。 “娘娘, 皇上如今尚在处理政务呢, 怕是没功夫见您。”王嬷嬷拦在太后身前, 刻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原本王嬷嬷虽心向昭睿帝,但总体来说对太后还是忠诚的,只是上回太后利用她之事,着实让她寒了心,也把她彻底推向了昭睿帝那一边。如今的王嬷嬷可不会再对太后心软了,因为她发现,对太后心软,最后苦的往往是自己。 想必昭睿帝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断了太后的消息来源且下旨不许太后身边儿的人再去坤泽宫吧。 太后是身份尊贵不假,但说到底,她的这份尊贵是昭睿帝给的,倘若昭睿帝愿意,她自可以做风光无二的实权太后,倘若昭睿帝不愿意,她也不过是被困在后宫之中的一个普通老太太罢了。 “你给哀家让开,哀家要去见皇帝!”太后见向来十分听她话的王嬷嬷居然敢拦在她的身前,还对她说这番话,当下被气得不轻:“哀家是太后,不是囚犯,难道哀家现在连见自家儿子一面也不成了吗?” “娘娘若执意要去,奴婢自然不敢拦着娘娘。只是奴婢已经说了,娘娘这会子去,是见不到皇上的。到时候扑个空,您面儿上也不好看不是?且依照皇上的性子,也不会因为您的一番话而改变主意。到时候您若是说了什么惹恼了皇上,皇上自然不敢对您不敬,但免不了要把一腔怒火撒到洛家人身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后听了这番话,顿时停下了手上的挣扎:“那哀家该怎么办?你告诉哀家,哀家该怎么办!” 洛家人终归是她的亲人,她不可能对他们置之不理。 王嬷嬷见太后总算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放下胳膊道:“皇上早先吩咐过,若是您知道了洛家之事,就与您说上一声,待此次事毕,他会亲自过来与您详谈一番对洛家的处理。” “罢了,如今皇帝主意也大了,连哀家这个做亲娘的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了。”太后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阿蕊呢?皇上可曾透露过,他预备把阿蕊怎么样?” 尽管她一直不愿接受洛馨蕊谋害昭睿帝的事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曝光,太后也终究无法再自欺欺人。 “梁国夫人参与谋害皇上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谋害皇上是个什么罪名,想必娘娘您比奴婢更清楚吧。”王嬷嬷冷声道:“如今梁国夫人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娘娘您与其关心梁国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差点儿被她害了的皇上,那才是您亲生的!” 有时候,连王嬷嬷都弄不明白太后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太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护着洛馨蕊还算是情有可原,可如今都已真相大白了,太后还在为一个企图害她儿子之人担心,她难道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就会把昭睿帝推得越远吗? 要是搁在以往,即便王嬷嬷不赞同太后的行事方式,也会委婉地把道理掰碎了讲给她听,可如今,王嬷嬷对太后离心,不再事事以太后的心情为先,说出的话自然也就变得冷硬犀利了起来。 顿了顿,王嬷嬷又补充道:“啊,现在不能称呼她为梁国夫人了,毕竟梁国公已经休妻了。梁国公府也公然声称,似她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自此之后,国公府与她再没有半分关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3章 太后闻言,不由咬牙切齿:“梁、国、公、府!好一个忠烈之家,竟也做这等落井下石之事!” 王嬷嬷闻言,不由插了一嘴:“说来,这桩婚事,还是您给强行促成的呢,您当日对梁国公府威逼利诱,这才让梁国公退了早前的婚事,迎娶了洛小姐。那时候,奴婢就劝过您,强扭的瓜不甜,您却不听,只道感情处着处着就出来了,天长日久的,梁国公自会知道洛小姐的好处。可如今呢,结果又如何?” 太后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仅害了先皇后与云莜,连她的侄女洛馨蕊也是深受其害。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反省,这样的事做了一次又一次,也终于败光了昭睿帝对她所有的耐心。 在王嬷嬷看来,若是太后当真心疼洛馨蕊的遭遇,最该责怪的不是梁国公府,而是她自己。 太后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只见她面色苍白地道:“哀家知道哀家错了,可后来,哀家不是很努力地在弥补这个错误了么?哀家已经加倍对阿蕊好了!有哀家为阿蕊撑腰,便是梁家也不敢随意欺负阿蕊!” “您是对洛小姐很好,好到让她胆大妄为,什么事都敢做。若不是有您为她做后盾,每每她与人发生争执您就不问青红皂白地为她出头,她的胆子岂会一日日被纵大,以至于如今竟然连谋害皇上之事都敢做?还不是仗着您舍不得她!您能为她善后一次两次,但您终究不可能无限制地包庇她。” 太后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理由,只是,她永远也拎不清形势、抓不住重点,不知该如何做才是真正对人好,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 在将荣王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后,昭睿帝下旨,命云相负责彻查荣王谋反之事,搜罗罪证,同时将荣王这些年所做的逾矩之事尽皆调查清楚。 此事工作量极大,为此,云相忙得脚不沾地,这几日连云府都回得极少。 这下可如了昭睿帝的意。 自云莜回云府后,昭睿帝便一直着人盯着云府的动静,自然也知晓云相命人将他送去的东西都搬入库房之事。精心为云莜挑选的东西都被送去吃灰了,昭睿帝心中的郁闷自然不消多说。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这回昭睿帝想拐走云相之女,毕竟是昭睿帝理亏,让云相出口气倒也没什么。偏生后来宸王上门做客时,云相俨然以对待准女婿的方式来对待宸王,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一名俊朗清雅的宗室少年在打莜莜的主意,这让昭睿帝如何坐得住? 本来在不知道云莜真实身份的时候,昭睿帝对于京中云相之女与宸王两情相悦的传闻,是含着祝福的心态的。 可眼下,他却是恨不得穿越到过去给当时的自己一耳巴子。 他那时候是眼睛有多瞎,才会觉得云相之女与宸王才子佳人,极为般配。 现在他倒是不这么想了,却有许多不明就里的人依然将宸王与云莜视作一对,这让昭睿帝浑身难受。 若不是莜莜的身份不便公布,昭睿帝真想立马以十六抬大轿将莜莜重新迎回宫中,将莜莜从头到尾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绝了那些对莜莜心怀不轨之人的心思。 与外人的态度相比,昭睿帝更想知道的是云莜本人的态度。 先前在宫中,云莜与昭睿帝做过亲密之事后态度那般抗拒,昭睿帝本以为只是云莜一时无法接受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可眼下,在得知莜莜的抗拒可能是因为宸王时,昭睿帝便连一刻也坐不住了。 他得尽快试探出莜莜的态度来,知道莜莜究竟是怎么想的。 倘若外界那些传言是假的,莜莜并不喜欢宸王,那自然最好。若是莜莜当真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喜欢上了宸王,那……那昭睿帝少不得要做一回恶人,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了。 莜莜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唯有这一点,绝对不容置疑。 如若莜莜为了宸王而拒绝他,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昭睿帝也隐隐明白,他的许多想法比之前疯狂了不少。 或许,自从失去莜莜的那一日,他便已经疯了,虽看似依旧冷静理智,实则那股子疯狂劲儿都深埋在表象之下。 “皇上,您方才已试过银灰交领绣瑞锦纹1长袍、宝蓝立领绣穿枝花纹2长袍并雨过天青色圆领绣宝相花纹3袄袍,可还要再接着试?” 最终,将昭睿帝从沉思中拉出来的,是郝公公的声音。 此时的郝公公手捧着一套深碧色交领绣联珠团窠纹4长袍,看着试过之后被随意堆砌在一旁的其他几套衣裳,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样注重容貌的昭睿帝,郝公公可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这些年来,昭睿帝连命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形象问题? 参加国宴、会见大臣这等场合昭睿帝自然是穿龙袍戴龙冠,往日呆在坤泽宫不出去时,昭睿帝则多半会穿着旧日与先皇后闲话、品茗弹琴或是外出踏青时所穿的常服,好像这样,当日的人就会回到他身边儿似的。 宫中每年都会给昭睿帝做新的衣裳,只是他几乎没有上过身。 沉思间,昭睿帝已经又换了一套衣裳了。 郝公公看着菱形琉璃镜中眉头微蹙的昭睿帝,不由有些汗颜。 就是当初先皇后尚在时,昭睿帝都不曾这般注重容貌。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4章 毕竟,那时候,昭睿帝每日着什么衣服,戴哪顶冠帽,可都是由先皇后来决定的。昭睿帝只需跟着先皇后的意思走就好。 只是此刻,昭睿帝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道:“莜莜曾说过,她起初看上朕,正是因为朕的这张脸让她赏心悦目,彼时朕还是一个少年郎,风华正茂。如今,十余载过去,朕早已饱经风霜,莜莜却还是少女之姿,她会不会嫌朕老了?” 昭睿帝也不想去在意这些,只是,妄图与他争夺莜莜的人中,就有那年轻鲜嫩的少年郎,于是昭睿帝便没法不去在意这些。 郝公公在昭睿帝身边儿伺候多年,自然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想法。 先皇后在时,昭睿帝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后来先皇后没了,昭睿帝在伤心之余,也是说一不二,鲜少考虑他人想法,几时这般不自信过? 先皇后,当真是昭睿帝的劫数。 郝公公心里头这般想着,嘴上却宽慰道:“皇后娘娘应当不是只注重颜面的肤浅之人。皇上虽比宸王年长些,但通身的气派是宸王这等初出茅庐的小子比不了的。” 昭睿帝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最终,他还是换上了最初试的那件银灰交领绣瑞锦纹长袍:“就穿这件吧,莜莜素来喜欢银色,说银色的衣裳看着低调又贵气,且这‘瑞锦纹意喻着瑞雪兆丰年’5,亦是她所喜。”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微服回宫后,再为朕做几身新衣裳。” …… 那件事带来的影响似乎已随着时间而渐渐淡去。 云莜也明白,自己日后不可能不再见到昭睿帝。对此,她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她未曾想到,他们竟会这么快就再度相见。 这日天气正好,冰雪融了,底下的丫鬟南鹊见云莜闷闷不乐的,为了哄云莜开心,便摘了几朵照水梅与玉蝶梅来,插在琉璃瓶中,供云莜观赏。 云莜在屋子里呆了几日,正嫌有些闷,见这花开得委实好,顿时来了兴致。 “咱们不妨带上两口炉子赏梅去,一口炉子拿来煮小火锅,另有一口温上一壶米酒。这光景,有美食可享,有美景可赏,倒也是一桩趣事儿。” 南溪闻言就捂嘴笑道:“旁人去赏梅,都爱带着琴以及绘画工具去,或是奏一曲‘梅花引’,或是作一副梅花图,是极为风雅之事。小姐您倒好,只带些吃的喝的去,也不怕别人说您俗气。” 云莜闻言一摊手,坦然道:“我本就是一介俗人,何苦去附庸风雅?我弹琴也好,制香也罢,都是为了自己高兴。若是做什么都让那条条框框给框住,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小姐这话说得很是。南溪姐姐你处处都好,就是太过呆板不知变通了些。” 南鹊素来也是个爱玩的,见云莜果真要在梅园之中享受野炊之乐,当即便兴致勃勃地开始帮忙收拾东西。 冬日菜少,但云家在京郊有温泉庄子,种着好些菜,每隔几日便来云府送上一次,因此,云府是不缺菜的。 南溪与南鹊两个手脚麻利地将小青菜、土豆、蘑菇等蔬菜备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小方碟之中,依次放入那三层的紫檀花开富贵食盒的中层,而后是切好的肉片、鱼片以及自制的虾丸、鱼丸等摆放在最底下那层。 最上面那层则摆了几碟开胃小菜,一样是蜂蜜花生,一样是酱黑菜,一样是奶汁角,一样是万字麻辣肚丝,又有两碟子点心并两碟子蜜饯,分别是栗子糕、双色豆糕、蜜饯瓜条以及蜜饯金枣6。 这些菜量虽不多,种类却很是丰盛,将那容量颇大的紫檀花开富贵食盒装得满满当当。 云莜见这吃食实在是多,自己与南溪、南鹊两个怕是吃不完,又将冬月与冬青两个唤了来,让她们也跟着一道去。如此一来,南鹊提着食盒,南溪拎着米酒,冬月与冬青一人提一个小火炉,倒是正正好。 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待云莜主仆一行人抵达梅园,围着石桌坐下,又将带来的东西摆好之时,已过去了两刻钟时间。这石桌旁恰有一株梅树开得正好,南鹊凑近嗅了嗅,与云莜笑言:“这梅花不仅开得绚烂,其味也是十分香浓,小姐,咱们待会儿温米酒之时,不妨摘两片梅花花瓣进去,也好尝尝梅花味的米酒是个什么滋味儿。” 云莜素喜她开朗活泼,闻言捏了捏她的脸颊:“就你鬼主意多,常听人道,贪吃之人最是会琢磨这些吃食了,果然不欺我。” 南鹊一听云莜说她贪吃,顿时不依了:“奴婢这哪里是贪吃,分明是懂得享受生活!” 这时,门口有小厮来禀,道是一位自称萧铮之人求见。 按说这等不请自来且来历不明之人,府上的小厮是不该为他通传的,但萧毕竟是国姓,小厮怕得罪了贵客,还是来云莜这儿与云莜说了一声。 云莜这时候还迷糊着呢:“萧铮?我不认识什么萧铮啊。那人怕是来找爹爹的吧?你去与那人说爹爹不在,让他改日给爹爹发了拜帖再上门……吧……” 云莜的声音忽的止住了,心中咯噔一声。 她想起萧铮是谁了,当今天子,名讳正是萧铮。 作者有话说: 我想知道,你们有多少人到本章还不知道男主名字的? 1234花纹名来自百度。 5摘自一句话,原话是瑞锦纹由雪花的自然形态加工成多面放射对称的装饰形态,寓"瑞雪兆丰年"的吉祥含义。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5章 6各色吃食名称来自于网络菜谱。 感谢在2022-01-20 17:58:45~2022-01-21 12: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贺昭天 2个;桃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昭天 21瓶;52968616 10瓶;我的心 5瓶;michelle的第一天、晨晰、dng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 22 章 ◎试探◎ 纤白的手紧紧攥住了裙摆, 云莜低垂着头,让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一旁南溪等人不知萧铮是何许人也, 见云莜神色不对, 一个个都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南溪为众丫鬟之首,此时出面道:“小姐,可是那名唤萧铮的客人有何不妥?不然, 这人您还是别见了吧,等老爷回来再说。” 云莜闻言, 摇了摇头。 皇帝都亲自登门了,她有几个脑袋,敢不去见驾? 她深吸了口气,对身旁的丫鬟们嘱咐道:“今日登门的这名客人身份特殊, 待会儿到了他跟前, 你们可得机灵些,莫要失了礼数。” 冬月与冬青闻言, 一脸茫然,不知何等身份的贵客, 才能让自家小姐态度这般慎重。 因着自家老爷的权势,便是那皇族宗亲,见了自家小姐,一个个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呢。 南溪与南鹊两个到底是云莜身边儿的一等丫鬟, 见识比底下两个二等丫鬟多些, 从云莜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信息, 南溪依旧跟在云莜身边, 南鹊却是悄悄儿地溜去了后门, 准备去找自家老爷了。 万一这找上门来的主当真是个棘手之人,自家小姐一个女流之辈哪里顶得住?到时候还得靠老爷出面才行。 …… 几日不见,云莜发现,昭睿帝比起前些日子,似乎“年轻”了些许。 这种“年轻”并不只是体现在他外表的装扮上,也体现在他呈现出来的心态上。 今日的昭睿帝瞧着不似一位沉稳的帝王,倒是与一名追求心上人的少年郎无二。 这个想法才一冒头,就被云莜迅速地摁了回去。 她算是他哪门子心上人,他又算是哪门子少年郎?快别臊人了! 为了将注意力转移开,云莜开始仔细端详起昭睿帝的装扮来。 在出宫前,昭睿帝显然是好生收拾过一番的,只见他着一身银灰交领绣瑞锦纹长袍,那瑞锦纹是以特殊银线织就的,呈一朵朵雪花状,在阳光的映照下,似有流光闪过。他头上一顶小巧玲珑的碧玉冠将脑后的三千墨丝竖起,无暇的玉冠、乌黑的墨发愈发衬得他面容白皙俊逸。 昭睿帝这身长袍是宋锦所制,虽说料子珍贵,但京中其余勋贵人家也不是穿不起,在贵人云集的京城并不如何显眼,唯有腰间悬挂的一块青翠欲滴的双龙戏珠玉璧,及玉璧上细细垂下的明黄丝绦暗示着他身份不凡,不可轻易小觑。 云莜的目光从他身上匆匆略过,便将昭睿帝的装束瞧了个大概,正欲收回视线,却忽的顿住了。 只见这玉璧旁还悬挂着一只香囊,这香囊瞧着颇为眼熟,呈同心结状,正是她离宫之前所缝的香囊。 云莜顿时挪开了视线,面上微微有些泛红。 耳边传来昭睿帝略带笑意的声音:“可还满意你所看到的?” 那声音,便如一根羽毛一般,轻轻抚过云莜的耳,同时也挠在她的心中。 几日不见,昭睿帝似乎变得越发会撩拨人了,也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有意为之。 昭睿帝来见云莜时,本还带着几分局促,觉得仿佛回到了当初悄悄地恋慕着方皇后,彼此又尚未将一切挑破之时。 可当他发现,那个让他无比看重之人比他更紧张时,他反倒不那么紧张了,还忍不住想逗逗她。 云莜轻咬着下唇,一张芙蓉面变得愈发红了,只觉得昭睿帝在她跟前是越来越不讲究。 用这种暧昧的语调,说出这般暧昧的话语,却让她如何回答? 偏生,昭睿帝也不知见好就收,久久未得到云莜的答复,竟还没有眼色地追问道:“怎的不说话?可是害羞了?” 云莜闻言,恶狠狠地瞪了昭睿帝一眼,一旁的南溪也赶忙上前护主:“我家小姐尚未出阁,日后还要议亲呢,还请……还请您放尊重些,莫要调……戏弄我家小姐。” 南溪低垂着头,声色如常,其余丫鬟们都得赞她一声好胆色。 殊不知此时,南溪心中早已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作为云府诸丫鬟中唯一一名随云莜入宫之人,南溪自然认出了昭睿帝。也正是因此,她才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当日在宫中之时,昭睿帝对方皇后何等深情,南溪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这才没多久,昭睿帝就开始对自家小姐献殷勤了呢? 在南溪想来,即便有一日宫中传出旨意要册封自家小姐为后为妃,那也是昭睿帝为自家小姐负责,是为自家小姐名声着想不得已而采取的举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占了自家小姐的便宜,言语之间就亲昵暧昧起来,一副要追求自己小姐的样子。 南溪是不相信昭睿帝对云莜有什么真情的。 倘若他是认真的,那他先前对方皇后表现出来的那些深情又算什么呢?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6章 倘若昭睿帝是随意为之,勾得云莜动了心迷了情,届时,他倒是可以轻轻巧巧地抽身离去,云莜又该怎么办呢? 南溪看得出来,对于自家小姐而言,昭睿帝并不是没有吸引力的。 如此一位温和儒雅、博学多才且又深情的帝王,若是他真想取得女郎的好感,这天底下有几个女郎能够抵挡得住他的魅力? 云莜在宫中照顾过昏迷的昭睿帝后,不就因为一次意外,而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好感么? 当时,她那羞红的脸颊,以及因为不知所措而瞪大的双眼,南溪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在南溪想来,自家小姐之所以能够克制住自己,不过是因为她足够清醒,知道昭睿帝永远也不可能属于她。他的深情,他的忠诚,他的体贴都给了方皇后。 可若是昭睿帝火力全开,对云莜展开攻势,云莜又能抵御到几时呢? 南溪不知道,此刻,她只由衷地希望南鹊能够尽快找到云相,把云相给带回来。有云相在,无论昭睿帝想做什么,都得收敛许多。 “没有戏弄莜莜,不过是正常与她说话罢了,你这丫头,也未免太敏-感了些。”昭睿帝心知南溪是云莜身边儿的心腹丫鬟,故而待她倒也算是宽和,眸光淡淡略过南溪,而后又回到了云莜的身上。 云莜不乐意看到南溪被噎,便刺道:“若不是你说了意味不明的话,旁人又怎么会误会?你不反思自己,倒责怪别人敏-感,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 昭睿帝闻言,也不与云莜争,只轻轻一笑,道:“你说得是,是我的错。往后我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我改。”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纵容之意,说罢,他又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云莜听昭睿帝在自己面前流畅自如地把自称从朕换成了我,熟练地仿佛做过很多遍似的,便不由回想起在宫中时曾做过的那个梦。梦中,昭睿帝在面对方皇后时,便是如此自然,毫无架子。 梦中的昭睿帝,与眼前的昭睿帝,形象逐渐重合了起来。云莜心情有些复杂,怀疑昭睿帝是病得越发厉害了,将她错认成了方皇后。 “请萧……萧大人随……随我进来吧。” 一句话,被云莜说得磕磕绊绊,艰难无比。 云莜斟酌了须臾,才将对昭睿帝的称呼定为了萧大人。 既然昭睿帝选择微服私访,自然是不想暴露其真实身份的,云莜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 入府后,云莜唤来了管家,准备将昭睿帝迎到会客厅去,昭睿帝却道不必,转头问云莜:“你方才可是在赏梅?” 云莜神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这昭睿帝嘴上说着对云相信任万分,实则还在云府安插了人手? 只见昭睿帝微微一笑,身子前倾,不断凑近,呼吸似有若无地拍打在云莜的脖颈间,这个距离,近的连他眼上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云莜瓷白的小脸上染上一层绯色,正欲闪躲,却听昭睿帝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动。” 听了这话,她身子一僵,当真没再动弹。 而后,云莜便感觉到昭睿帝的手轻轻落在了她半绾的乌发上,从她乌黑的发间取下一片梅花花瓣来,摊开手,将那片梅花花瓣展露在她的面前:“看。” 见云莜不说话,昭睿帝又道:“这是玉蝶梅的花瓣,颜色鲜亮,饱满而又丰润,想必是刚从枝桠上落下不久。由此,我便能猜测到,你刚刚应是在梅花丛中。素闻相府的梅花养得极好,今儿个我难得来一趟,不知是否有幸让莜莜陪我去观赏一番?” 云莜心道,宫中那么多梅园,其间收集到的梅花品种可比云府多多了,昭睿帝在宫中时不赏梅,怎么专程跑到她云府来赏?难道是应了旁人所说的那句,别人家的花就是比自家的花更香? “萧大人既有此雅兴,便随我来吧。”说着,扭头吩咐一旁看呆了的老管家:“外头天寒地冻的,萧大人体弱受不得寒,你去准备一壶姜茶来,待会儿送去梅园,也好让萧大人暖暖身子。” “是,小姐。”老管家犹豫了一下,又问:“小姐当真不需要老奴相陪?若是怠慢了贵客,只怕不大好。” 最重要的是,这位“贵客”看起来对他家小姐别有所图,这让老管家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眼看着自家小姐就快要和宸王订婚了,老管家可不希望自家小姐与宸王的婚事横生波折。 “不必,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云莜当然看出了老管家心中的顾虑。只是,顾虑这顾虑那也没用,她身边儿这尊大佛若是想做什么,云府怕是没人能够阻拦。 …… 方才前往梅园时,云莜还是兴致勃勃的。如今却是意兴阑珊。 每与昭睿帝说一句话,她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只怕都不会有什么赏景的兴致了。 昭睿帝倒是负手立于云莜身旁,心情颇好,一路上眼神没少往云莜那儿瞄。 自从知道他的莜莜回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 如今,昭睿帝便是什么都不做,只盯着他的莜莜偷偷瞧上一眼,都能暗自高兴许久。 莜莜还在,真好。虽说如今他对莜莜这模样还不大习惯,但多看看,总会习惯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7章 云莜被他这目光瞧得颇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萧大人为何一直看我,我身上可是有什么东西吗?” “莜莜直接唤我名字吧,一直称呼我为‘萧大人’,听着未免太生疏了些。我方才盯着莜莜看,只是觉得莜莜站在花丛中时,当真是人比花娇,将来也不知便宜哪个小子。”昭睿帝想起此行的目的之一,开始出言试探道:“听闻莜莜与宸王两情相悦,已然好事将近了?” 云莜闻言,脚下的步伐顿了顿。若是旁人与她说这话,她定会随意说几句话搪塞过去。只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在昭睿帝面前不可如此随意。 她摇摇头:“我可不敢直接称呼萧大人的名字,萧大人是尊者,且又是我的长辈,我若是当真这么做了,未免太过失礼。”直截了当地提醒昭睿帝二人的身份差距后,她又道:“我记得,不久前萧大人说过,要替亡妻看着我成婚。萧大人这般关心我的婚事,可是因为这个缘故?” 云莜说的,正是她本人初次随云相入宫面见昭睿帝时,昭睿帝对她说的那番话。 当时,云相颇为担心昭睿帝的身体,昭睿帝便安慰云相,说他还要代替皇后看着云莜成婚,没那么容易倒。 如今,不过短短一月光景,云莜却觉得,一切都变了。 无论是昭睿帝,还是她自己,都变得不像原来的他们了。 昭睿帝见云莜没有否定她与宸王之事,面上的笑容微微一窒,旋即又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莜莜的婚事,我当然要亲自参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娶走莜莜,莜莜值得这天底下最好的。” 云莜闻言,眼睫一颤,不知昭睿帝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梅园。照水梅开得正盛,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红艳艳的一片,间或有几株玉蝶梅插在照水梅之中,呈纯白之色,素的素极,艳的艳极,两种梅树并蒂而生正是相互映照、交相辉映。 昭睿帝静静驻足欣赏了一会子梅花,没多久便瞧见了云莜等人摆放在石桌上的两只红泥小火炉并那只三层的紫檀花开富贵食盒,顿时就笑道:“看样子我来的正是时候,倒是捡了个现成,刚好我也有些饿了。” 云莜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人脸皮子也当真是厚,哪有人把蹭吃蹭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 昭睿帝见她一脸凶状,不由摸了摸鼻子:“先前我请你吃了不少膳食,总不会今日吃你一些东西,你就舍不得了吧?” “岂敢?”云莜一字一顿道:“您能看上那些菜食,倒是它们的荣幸了。” 昭睿帝假装没有听出云莜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兴致勃勃地去研究那小火炉的用法。 一时又是蒸酒,一时又是煮火锅,忙得不亦乐乎。 说来倒也奇怪,他堂堂帝王之尊,处理起这些杂物来倒是手脚极为麻利,并不像云莜想象中那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昭睿帝看出了云莜的疑惑,笑了笑:“你只管坐着吃东西赏景就是,其他事情交给我。”说罢,他语带怀念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想当初皇后还在时,我与皇后想独处,不愿被宫人打扰,我不愿让皇后操劳,诸如饮酒用膳之类的事,都是我伺候皇后的。今儿个,也让我伺候你一回。” 云莜闻言,垂下眼睑,同样低声道:“臣女何德何能,竟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昭睿帝闻言,笑而不语,只是偶尔扫向云莜的目光越发温柔,仿佛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用完了膳食,期间,由于昭睿帝的命令,下人们都不敢靠近此处,二人说话倒是便宜了很多。 不得不说,昭睿帝真要细心照顾起一个人来,当真是细致入微,让人舒适到了骨子里,也难怪方皇后当初会对他死心塌地的。当日方皇后与昭睿帝订婚之时,昭睿帝虽是先帝嫡子,但幼子的身份让他在夺位之战中很难占到什么便宜,彼时,除了昭睿帝之外,他头上还有一名势大的兄长在追求方皇后,可方皇后却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昭睿帝。 外人都说,他们的结合是利益驱使的结果。恐怕也只有真正见过他们相处之人,才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昭睿帝说是要服侍云莜,但云莜也不敢当真坐着不动看他服侍自己。 她虽是相府千金,动作倒也利索,与昭睿帝配合得当。 昭睿帝见状有些感慨:“你可比当初……皇后好多了,皇后当初就极不擅长做这等事,烧个火都能险些把锅子给烧穿。” 云莜闻言奇道:“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臣女是臣女,皇上一直拿臣女与皇后娘娘比做什么?臣女知道皇上十分思念皇后娘娘,可皇上这样处处拿臣女与皇后娘娘比较,皇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不会高兴。” “是朕失言了。”昭睿帝面上流露出些许歉意:“朕今儿个心情好,便总也忍不住想与人说说往日之事,并没有拿你与皇后比较的意思,你们都很好。” 云莜却不信这话,她沉默片刻,问:“说来,您今日见了我,便一直唤我莜莜,往日这可都是您对皇后娘娘独有的昵称。皇上,您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当成了皇后娘娘的替身?” 作者有话说: 这文又名《我每天都觉得我在ntr我自己》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8章 女主:你喜欢十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男主:这个……咳咳…… 安利基友的文: 错救太子之后by七杯酒 沈望舒做了场噩梦,梦见自己是话本里男主角指腹为婚的表妹,只是男主失踪多年,她被歹人灌醉送到太子的床上,被迫成为他的姬妾,被他囚于东宫,后来还因为刺杀太子,被下令鸩杀。 她的死让男主表哥和太子势同水火。 为了改变命运,沈望舒准备避开太子,找回失踪多年的表兄。 冀州城外,她凭借定亲玉佩认出了身受重伤的表兄,将他接回来悉心照料,对他关怀备至,准备到了年纪便履行婚约,从此顺遂无忧地过完一生。 只是不太对劲的是,表兄的性子骄矜暴戾,视人命如草芥,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倒与那太子有几分相似… 所幸在她关怀下,表兄看着她的眼神也由阴狠警惕变为了温柔宠溺,帮着她护着她。 不料后来,一场宫宴上...‘表兄’锦罗玉衣,居于高位,群臣对他俯首叩拜,高呼‘太子万安。’ 沈望舒:“...捡,捡错人了,救命qaq” 她连夜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不料帝都城外,禁军层层围堵,沈望舒被抓个正着。 太子高踞马上,笑的漫不经心,眼底却透着寒意。 他用马鞭勾起她的下颔:“跑?” 感谢在2022-01-21 12:08:55~2022-01-22 09: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霜 10瓶;小舟向航 9瓶;饼干 2瓶;青鸟戚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 23 章 ◎深爱◎ 你不是替身, 你就是她。 昭睿帝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云莜,一句话险些要脱口而出。 好在他理智尚在, 知道这番话若是说出了口, 云莜愈发要坚信这所谓的“替身论”。 他想了想,对云莜道:“你不是皇后的替身,在朕的心中, 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皇后的位置。” 云莜闻言,道:“既如此, 皇上就莫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也莫要……莫要再唤臣女‘莜莜’。” 别来招惹她,她的自制力,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 若是一不小心喜欢上一个心有所属之人, 那可是很痛苦、很不幸的一件事。 明知是个火坑, 她可不愿往下跳。 “为何?我记得,云爱卿平日里都唤你为‘莜莜’, 为何我唤不得?”昭睿帝的眸中似是含着淡淡的委屈。 云相唤云莜为“莜莜”,是因为一直都这么称呼她, 自然没什么问题,和昭睿帝这先“囡囡”后“莜莜”的,能一样吗? 云莜对昭睿帝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径也颇感无奈。只是,不知为何,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 她就没法认真对他生气,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劝她,‘算了吧, 你难道还不知道他这性子’…… 云莜闭上了眼, 再度睁开时, 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在耳畔响起:“随你吧。” 不知为何,在他跟前,她的心理防线总是低得可怕。无论他做了什么,她似乎都无法认真对他生气。 昭睿帝听到云莜默许的话,面上的委屈与愁苦立时便不见了,盯着云莜的双眼变得亮晶晶的。 果然,即便莜莜失去了记忆,她还是那般心软,只要他稍稍对她示弱,她就拿他没了办法。 哎,往后他可得好好看着莜莜,不然,若是有人利用莜莜的心软欺负了她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的昭睿帝完全忽视了,无论是如今的云莜还是过去的方莜,都只会对身边儿亲近信赖之人心软,利用人家心软“欺负”过人家的人,就是他自己。 因着方才所发生的事,昭睿帝暗自做出了决定:莜莜眼下还未恢复记忆,往后,他还是少提莜莜作为皇后时的事吧。 记忆中的莜莜当然十分重要,毕竟,在失去莜莜的将近十年时光中,昭睿帝就是抱着与莜莜的那些个回忆,作为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可真实的莜莜,更加重要。 早先在宫中时,昭睿帝反复在云莜面前提起他的莜莜,是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与他一起怀念他的莜莜,而云莜从身份上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倾诉对象。 后来,当昭睿帝发现,云莜就是他的莜莜,他不需要死死抱着过去的回忆当作救命稻草了。 今日与云莜相见时,昭睿帝之所以反复在云莜跟前提起他与莜莜的那些个往事,也是希望能够帮助云莜找回那些丢失的记忆。 没想到,这样的行径,再加上他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亲昵话语和举动,反倒招来了云莜的反感和误解,让云莜以为,他是将她当成了替身。 这怎么可能呢,若是莜莜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人替代的存在,昭睿帝也不至于痛苦至今。 能够将他从“失去莜莜”的深渊中拉出来的,唯有莜莜本人。 眼下,莜莜回到了他的身边,即便身处严冬,他的世界亦是一派春和景明。 可他的笨拙,终是伤到了莜莜。 若是寻回记忆的方式让莜莜如此不能接受,那些记忆,不要也罢。 他们那些或甜蜜或痛苦的过往,由他独自珍藏在心底就好。 莜莜丢失了过往的记忆,但只要她还是他的莜莜,那他就一如既往地爱她,往后,他们还可以创造新的记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都深爱着她。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59章 昭睿帝看着云莜的神色依然是那般温和,但此时,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些明悟,让云莜产生一种自己被包容了的错觉。 一阵风吹过,有一两片梅花瓣自枝桠上打着旋儿落下,恰好被昭睿帝收拢在大掌之中。 昭睿帝嘴角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摊开手,将方才得的梅花瓣展露在云莜面前:“鲜花赠佳人,聊表心意,也算是我没白白用了你这一餐。” 云莜见了他这模样,恍惚间觉得,自己似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他一般。 昭睿帝见云莜久久不答话,偏头问道:“莜莜,可是欢喜的傻了?” 云莜还未来得及仔细思量,嘴上已经先行开怼了:“花是臣女的,膳食也是臣女带着底下的丫鬟们准备的。您拿着臣女的东西来送给臣女就想充作饭资,岂不是借花献佛?” 话刚出口,云莜便愣了愣。 总是这样,只要他在她面前展现出纵容的样子来,她便忍不住得寸进尺,可明明,在其他人面前,她并不是这样的啊。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昭睿帝面前的自制力,便低到可怕。 昭睿帝皱着眉作苦恼状:“莜莜这般精明,看样子,我想在莜莜这儿含混过去是没那么容易了。那我就为莜莜吹一首曲子,以充饭资,莜莜觉得可好?” “……也好,我也许久未曾听过你的笛音了。” 说完这话,云莜又怔了怔,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附身了一般,净说些胡话。 她又何时听过昭睿帝所奏之曲? 好在昭睿帝未曾在意她的失态,在听得她一个“好”字之后,他便掏出一支碧玉笛来,置于唇畔,凝神片刻,开始吹奏《梅花引》。 这《梅花引》原是先朝一位刺史所奏的笛曲,后来被喜好此曲的后人改编为古琴曲1。此曲赞誉了梅之高洁,且以花喻人,赞誉了拥有梅之傲骨及高洁秉性之人,是一首极为清雅的曲子2。 花瓣随风摇曳,笛声悠悠扬扬,云莜也在恍惚之中被这笛声拉入了一幅画卷。 一名身着宝蓝圆领绣花鸟纹常服的男子正拥着一名女郎靠在梅树之下,二人共享这难得的静谧而又美好的时光。 女郎身着月白立领绣折梅图素锦袄袍,双手环绕着男子,将头埋于男子胸前,男子则轻轻将头抵在女子的发顶,轻嗅着女子乌发间的馨香。 片刻后,风呼啸着刮过,男子赶忙将女郎护在怀中,以手为她遮挡寒风的侵袭。 风过了,他们抬头,看着被吹散在空中纷纷扬扬的花瓣,不由生出了抚琴弄笛的雅兴来。 于是,二人唤来了下人,命下人将焦尾七弦琴与碧玉笛取了来。 笛声悠悠扬扬,琴声低低回回,相互交融,默契无间,似是要与这周围的景,这景中的人融为一体。 一曲罢,二人皆沉浸在余音之中,半晌后,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尽是揉碎了的柔光。 画面随着昭睿帝所吹奏的最后一个尾音结束而散去,云莜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 昭睿帝这笛音原本是极好的,只是听过琴笛合奏之曲,再听昭睿帝这独奏的笛声,不免有些单调孤独。 云莜想起摆放在自己闺房中的古琴,不由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以自己的琴音来弥补这笛音中的单调。然而很快,她又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不妥,并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除了那画卷中的女郎之外,又有何人有资格站在昭睿帝的身旁,替他补足乐声中那缺失的另一半? 她到底不是方皇后。 说来也怪,云莜自穿书以来,总是能被动地接收到与昭睿帝和方皇后有关的信息。 难不成,上苍就这么想提醒她,昭睿帝与方皇后情比金坚不容旁人插足? 云莜入宫时就连着做了两个与方皇后有关的梦,原本她还以为,是方皇后放心不下昭睿帝,所以才给她托梦,可眼下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青天白日的,她不过是听了昭睿帝一首曲子,就“看”到当初昭睿帝与方皇后琴笛合奏之景,至少这场面绝对不在托梦之列。 还未等云莜细想,就听到一阵包含怒气的男音传来,打断了此处的清幽静谧。 “皇上趁着微臣不在府上之时来府上做客,吹笛弄花,当真是好雅兴!” 昭睿帝显然对眼前这一幕早有预料,他意图拐走人家的女儿,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有所察觉。 他淡定地冲着云相打了声招呼:“云爱卿今日的公务可忙完了?倒是赶巧了,咱们君臣正好趁着今日再叙叙话。” 提到这个话题,云相更是来气:“皇上亲自给臣派的活计,皇上难道还不清楚这工作量吗?” 原本云相还以为昭睿帝将这项活计交给他,是器重他信任他,想让他亲自报了当初荣王姐弟俩算计云莜之仇,可谁知,昭睿帝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为了将他调开,好攫取他府中的至宝! 昭睿帝仍是一派淡然的样子:“朕自然知道爱卿的活计不轻松,俗话说能者多劳,爱卿位极人臣,能力在文武百官之中又属上上之选,许多事也唯有交给爱卿,朕才放心。” 这要是搁在以往,云相不会这般阴阳怪气地跟昭睿帝说话,昭睿帝纵使器重信任云相,也不会容云相在自己跟前这般放肆。然而今日,面对云相的种种失礼之处,昭睿帝皆选择了包含,这也让云相愈发认定昭睿帝是对他的闺女图谋不轨而心虚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0章 昭睿帝与云相打太极,云相却不想再跟昭睿帝兜圈子,直截了当道:“莜莜与宸王定下口头婚约,再过不久,宸王便要亲自找陛下请旨赐婚,还请陛下注意与莜莜避嫌,莫要毁了莜莜的名声。” 闻言,昭睿帝面色倏地沉了下来,周身尽是山雨欲来的气息,不复方才的好说话:“朕不允。” 一场君臣之间的较量,在这梅园之中无形展开。 这一刻,彼此对恃的两人不再是合作默契的君臣,纷纷视对方如抢夺至宝的仇敌。 “朕说了,朕不允!莜莜她,只能是朕的!” 昭睿帝这话中,带着一种势在必得之意。 云相却寸步不让:“莜莜?微臣记得,您向来只称呼先皇后为莜莜。您如今将独属于先皇后的称呼给了他人,您这么做,可对得起先皇后?” “自然对得起!”昭睿帝理直气壮,毫不心虚:“非但对得起,且莜莜还会十分高兴!” 云莜就是莜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他这么快就认出了莜莜,若是有朝一日莜莜找回了过往的记忆,定会夸赞他的。 云相毕竟与昭睿帝相伴多年,从昭睿帝的神色中,多少也读出了一些东西来,只听他冷笑一声:“您若是将小女视作先皇后的替身,微臣绝不答应!小女就是小女,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没有人可以代替莜莜!”昭睿帝气势上分毫不落,然而不能说出云莜的真实身份,绕不过这个替身梗去,终是显得他理亏,他便转换思路,开始以君臣之道来压人:“朕若是执意要将莜莜召入宫中,你难道敢抗旨不成?” “微臣自然不敢抗旨。可莜莜是微臣唯一的骨血,为了莜莜的平安喜乐,除了通敌叛国、弑君谋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之外,微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云相幽幽地道:“皇上还请莫要试探微臣的底线。” 昭睿帝不是软弱之主,可云相这些年在朝中经营下来,势力盘根错节,也不是好欺负的。 两个人若是当真掰起腕子来,只怕胜负一时半会儿难以立时就分出来。 昭睿帝也不愿与云相闹得太僵,云相一直是他的肱骨,若是他与云相闹僵了,朝堂上的局势必然要发生动荡,野心未消的藩王们指不定也要趁机作乱,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者,从云莜处来论,云相到底是昭睿帝未来的岳父,昭睿帝也不愿与云相把关系闹得太僵,日后云莜夹在他们中间不好做人。 到底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昭睿帝心疼云莜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云莜为难?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才道:“朕是真心心慕莜莜的,云爱卿到底要如何,才愿意将莜莜给朕?” 这话,昭睿帝虽是对云相说的,眼神却时不时就往边儿上的云莜身上瞄。 自昭睿帝与云相发生争执之后,便一直如泥人一般呆愣在原地的云莜,冷不丁的听到这告白之语,更是双眼放空,头脑中一片茫然。 作者有话说: 男主:朕本来没想着这么快就开门见山的,都是岳父逼的。 云相:(╯‵□′)╯︵┻━┻闭嘴,叫谁岳父呢?本相可没你这么个女婿! 12百度资料,原话如下: 此曲最早是东晋时桓伊所奏的笛曲。后由笛曲改编为古琴曲,全曲表现了梅花洁白,傲雪凌霜的高尚品性。此曲借物咏怀,通过梅花的洁白、芬芳和耐寒等特徵,来颂具有高尚节操的人。 感谢在2022-01-22 09:35:05~2022-01-23 18: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看甜文的小酥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希 10瓶;岩神 5瓶;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 24 章 ◎想念◎ 云莜不是傻子, 昭睿帝说的这番话是否真心,她多少能感觉出来一些。 然而, 正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昭睿帝的语气有多真挚, 才愈发茫然。 还说不是拿她当做方皇后的替身……如若不是拿她当方皇后的替身,昭睿帝这么会突然移情别恋,还当着云相的面告诉他们父女, 他要娶她? 云莜踉跄着后腿了一步,只觉得这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云相见了云莜的反应, 看向昭睿帝的目光之中含了一丝讥诮,仿佛在说,你看,莜莜都不信你。 他先是安抚了云莜一番, 告诉云莜, 倘若她不愿意,谁都无法将她夺走, 爹爹会护着她。 而后,才认真回答了昭睿帝方才的问题:“微臣的要求也不多, 其一,皇上您要在不伤及莜莜名声的前提下,让莜莜心甘情愿地嫁给您。” “其二,莜莜不可为妾, 若要入宫, 必得从中门入宫,住皇后当初所住的凤仪宫,一应用度标准不可低于先皇后。” “其三, 先皇后当年与太后相处并不融洽, 微臣可不希望自己金尊玉贵养大的掌珠受那位的气, 要得莜莜,您得负责搞定太后,让她永远也没有伤害莜莜的机会。” “其四……” 为了让昭睿帝知难而退,云相提出了诸多要求,其中部分要求甚至有些强人所难。谁知,昭睿帝听得十分认真,在听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地点头,这让云相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像是来刁难人的,倒像是来给人展开教学工作的,着实不得劲儿。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1章 云相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及至后来,说得口干舌燥,昭睿帝还反客为主,命下人去为云相斟茶来。 还顺带着命人给云莜取一瓶果酒、一个披帛并一个暖手炉来,方才在云相滔滔不绝之时,昭睿帝可留意到了,云莜一张小脸已被冻得发白,偏又不肯走,还要留在这儿支棱起耳朵接着听。若非如此,昭睿帝也不会听得好好儿的突然就打断了云相的话。 莜莜有时候倔得很,昭睿帝拗不过她,也只得暗中多注意着些,一旦她有什么不妥之处,便立刻送上关怀照顾,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云相原本并未注意到这一幕,直到顺着昭睿帝的视线看过去,才终于恍然大悟。他不知该为昭睿帝当着自己的面勾搭云莜而生气,还是该为自己未曾注意到女儿的境况而自责。 他不缺对女儿的关心与疼爱,只是在细节之处常有疏忽,以至于将女儿养到十来岁了,女儿依然对他又敬又畏。近日因为云莜的主动亲近,父女俩之间的关系已是改善了许多,云相也自觉在往好爹爹的方向靠拢了。 可方才,见了昭睿帝对云莜那细致入微的关怀,云相才发现,他在这方面,比起昭睿帝来仍有不及之处。 云相轻咳了一声,板起一张脸强撑起气势来,务求不让昭睿帝看到自己的那点子心虚:“微臣上头所说的那些条,您若是能够全部做到,微臣才会考虑将女儿给您。” 他在考虑二字上加了重音,便是昭睿帝都做到了,他也不见得就会将云莜嫁给昭睿帝。 昭睿帝并未露出为难之色,而是点了点头:“朕可以答应这些要求,但你也得答应朕,在朕追求莜莜期间,不得擅自将莜莜许配给他人,也不可让莜莜与其他男子单独相处!” 他有信心,能够让莜莜重新喜欢上自己。能让他安分等待的前提是,在他追求莜莜的过程中,不会有其他苍蝇绕着莜莜打转。 “可以,但总得订个期限才是。否则,莜莜一辈子不喜欢您,难道她还一辈子都嫁不得人了不成?一年如何,若是一年之内,你不能让莜莜喜欢上您,您就死了这条心!” 昭睿帝刚想与云相讨价还价一番,云相就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开口道:“这一年间,只要您不做逾矩之事,微臣不会阻止您接近莜莜。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若是还不能得到莜莜的欢心,这只能说明您不适合莜莜。” “好,依你所言,一年就一年。” 这时,来送东西的下人到了,昭睿帝与云相便闭了嘴。 下人先是将一盏茶奉予昭睿帝,待要将另一盏茶奉予云相之时,却听昭睿帝道:“先放着吧。”而后命他们退下。那些下人不知昭睿帝身份,也不敢肯定他说的话是否作数,又看了云相一眼,见云相点了头,才终于领命退下。 昭睿帝将自己的那盏茶放在石桌上,捧起云相的那杯茶,盯着那只青花莲纹杯端详了一阵,而后亲自奉予云相。 那杯中泡的正是云相所爱的大红袍,揭开茶盖,茶叶起起伏伏,烟雾袅袅,清香脉脉。 “云爱卿说了那么些话,也该渴了,快用些茶润润喉。” 这些年来,昭睿帝与云相虽关系尚可,但亲手给云相奉茶还是头一遭。毕竟是一国之尊,便是云相因云莜之事对他心生不满,到底不好太不给面子。 云相端起那青花莲纹杯,正欲入口,却听昭睿帝淡笑着补充了一句:“反正这茶,你早晚也是要喝的,就当是提前演练一番了。” 云相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到了嘴边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片刻后,他才在昭睿帝带着笑意的眼神中端起那茶,一饮而尽,眉目不善地道:“皇上当真一点亏也不肯吃。” 云相饮完茶后,取来了方才下人送来的另一盏茶递与昭睿帝,做端茶送客之态。 昭睿帝瞧见了,面上笑容微微一敛:“彼此彼此,说到不肯吃亏这一点,朕在云相面前也得甘拜下风。”待看向云莜时,又挂上了浅浅的笑容:“过几日,我得了闲,再来看你。横竖你爹说了,这一年之中,我要来找你,他不会阻拦。” 他到底身子还未好全,出来这么一会子,又与云相争锋相对了半晌,脸色已有些不好。 云莜怕他回宫的路上有个什么闪失,将方才得的那只暖手炉递到了昭睿帝跟前,犹豫片刻,又对云相道:“爹爹,不如请皇上在咱们府上歇歇脚再走吧。否则,让皇上就这么回去了未免显得咱们失礼。” 昭睿帝闻言,得意地瞥了云相一眼。云相要赶他走又如何,莜莜还不是向着他! 此局对决,终是昭睿帝略胜一筹。 …… 在一个风雨加交的夜晚,洛馨蕊走了,走时浑身蜷缩成一团,口吐血沫,秀丽的面容上青筋毕露,狰狞可怖。 宫中下了旨意,让洛馨蕊将整串磨成粉的金刚石手链掺水服用下去,她身边儿负责看守她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这项任务。 起初洛馨蕊尚算配合,后来她尝到这无毒之毒的厉害,便千方百计地想躲了这水。 哀求、偷倒、催吐,她都试过了,可惜无甚用处。 随着那金刚石粉一日日的侵蚀,洛馨蕊的胃终是被磨坏,每日疼得不行,最后那几日,她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2章 她这一走,倒也算是一种解脱。 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洛家的确未与荣王勾结,只是其他勾当可没少做,比如鱼肉百姓、贪污受贿、拿帖子替人家打点官司干涉司法……这零零总总的事,让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加上养出了洛馨蕊这么个谋逆之女,更是罪加一等,最终,洛馨蕊那一房被全部处斩,其余几房根据与洛馨蕊那一房的远近亲疏程度以及家中所犯之事罪名大小,被判抄家流放或是革职,罪名不一,但总归,洛家是彻底倒了。 洛家人自然哭天抢地,觉得昭睿帝不念亲情,可在外人看来,这个处罚已是格外开恩了。若非洛家本就已是皇亲国戚,这等大罪,必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亲族的。 整个洛家都受到了洛馨蕊的牵连,对洛馨蕊正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如何会为她收尸? 又是几日,待宫中太后得知洛馨蕊去了的消息,悄悄儿地命人出宫为她操办后事之时,洛馨蕊的尸体都发臭了。 当晚,太后哭得几度晕厥过去,昭睿帝派了最好的太医去为她诊治,却终是没去看她。 这些年几场大闹下来,母子之间的情分早已是所剩无几。 若是去了,昭睿帝少不得又要被太后埋怨一番心肠太狠、不近人情。在与儿子离心的这些年,洛馨蕊对于太后来说,就是感情寄托,意义非同寻常,哪怕知道她犯下了大错,也希望昭睿帝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对于昭睿帝而言,洛馨蕊不过是个野心勃勃的女郎。在他妻子活着的时候,洛馨蕊对他妻子怀有恶意,虎视眈眈欲取而代之,后来又为了一己私心欲谋害他。能够容忍洛馨蕊活到今日,已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了。 亲如母子,终归也形同陌路,无话可说。 昭睿帝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每当他疲惫寂寞的时候,便会格外的想念莜莜。 这个时候,莜莜若是在他的身边,定会温言软语地安抚他,想尽办法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吧。 比如说,今儿个吃什么,换季之时,该裁什么样的衣服好,在什么样的场合该用什么样的熏香,以及近日有何处适合踏青,让昭睿帝许诺得了空带她去看看…… 这虽只是一些十分平常琐碎的小事,却让人觉得十分温暖熨帖。 有莜莜在,这皇宫才不是一座冰冷冷的宫殿,而是家,充满了生活气息与爱意。 细算下来,从那日微服去云府找莜莜诉衷情到今日,已过去了整整十日。也就是说,昭睿帝有十日未曾见过他的莜莜了。 再有几日,将荣王的党羽彻底拔除后,他就出宫去见莜莜。 也不知,这十几日过去,莜莜会不会想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到家比较晚,更新字数就比较少,明天争取多更一点。 啾咪,晚安安。 第25章 第 25 章 ◎兴衰◎ 自那日昭睿帝来云府之后, 云莜晚上又陆陆续续做了几回梦。 与在宫中做的那两场梦不同,她在家中做的这几回梦, 每回都是朦朦胧胧的, 像是隔着一层雾在看什么似的,醒来后就忘却大半,心中只余怅然之感。 没几日, 荣王与华阳郡主的罪行便被查明并公示了。 荣王圈养私兵、结党营私、窥伺帝位并指使洛馨蕊给昭睿帝下毒,样样都是重罪。 昭睿帝将荣王一支除族, 贬为庶人。念在荣王于国有功的份儿上,他并未让荣王如一般逆臣贼子一般斩首示众,而是赐其毒-酒留其全尸,令其安静上路。 华阳郡主作为荣王的帮凶, 同样也得了杯毒酒, 幸而她早先因与夫家感情不睦和离,否则, 此番指不定还要牵连夫家人。 云莜偶然路过华阳郡主府时,看着门上的一道道封条, 心中亦是感触颇深。 华阳郡主府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道上,一个月前,此处还车如流水马如龙,京中闺秀皆以收到华阳郡主的请帖为荣。 谁知, 没过多久, 赫赫扬扬的郡主府便沦为一处禁地,风光无限的华阳郡主也命丧黄泉。 华阳郡主之死似乎并未对京中宴会造成什么影响,这位曾经活跃在大大小小宴会上的女郎很快便被人遗忘了。 两日后, 云莜收到了来自永兴侯府的请帖, 永兴侯夫人邀请云莜参加赏花宴。 说是赏花宴, 实则也可以称得上是庆功宴,永兴侯府在此次捉拿叛贼荣王的过程中出力不小,作为此次平叛的功臣,与云相一起受到了当今的褒奖。与荣王及洛家走得近的,或多或少都遭到了波及,永兴侯府却是春风得意。 他们这么急着举办赏花宴,多半也是在告知京中众人,府上地位与从前不同了。 云莜看着那张请帖,是以澄心堂纸写就的,曾有人言此纸“江南李氏有国日,百金不许市一枚1”,可见此纸之金贵。这澄心堂纸上洒了金粉,绘成一朵小巧精致的花,帖子本身是以一种名贵熏香熏过的,摆在面前能够嗅到淡淡的香味儿,其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刚劲有力。 便是寻常富豪之家,也不会这般奢侈,唯有永兴侯府,才会在小小一张请帖上下这般功夫,生怕被人小觑了一般。 “这场叛乱才刚过去,永兴侯府就急着给自家表功,皇上怕是会心生不喜。永兴侯府的人,未免也太张扬了些,也不怕扎了旁人的眼。需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3章 她摇摇头,将这请帖放在一旁,有些不大想去。 云莜既没有心思去吹捧永兴侯府,也没有听人吹捧永兴侯府的兴致。再者,那永兴侯府的小姐也不是好相与的。 与那些人在一处唇枪舌剑,倒不如在府中琢磨熏香美食来得舒坦。 这些日子,云莜可忙着呢,先是云相时不时拿宸王所得的那件原主亲手缝制的衣裳来说事,说着说着,便露出渴望的表情来。 云莜还能怎么办呢?自然只有允诺给自家老父亲也做一身衣裳,省得云相总是露出那副“爹爹不如外头野男人”的表情。再有,宫中那腊梅熏香被证明对昭睿帝的睡眠大有助益,昭睿帝身边儿的郝公公便来请求云莜做制一些。 云莜本想着将制作这腊梅熏香的法子教给昭睿帝身边儿的人,谁知,昭睿帝的鼻子极为灵敏。明明是用同样的法子制作出来的熏香,昭睿帝就是能察觉到云莜所制之香与他人所制之香的不同来。 也不知是昭睿帝太过挑剔,还是云莜所制之香就是与他人所制之香不同。他人所制之香无法对昭睿帝产生助眠之效,唯有云莜亲手所制熏香有此效果。 好不容易才将昭睿帝从鬼门关拉回来,自然不能半途而废,云莜也只好认命地继续制香。为此,云府为数不多的几株腊梅树都快被云莜给揪秃了。 宫中定时来找云莜取香的宫女丫鬟们得知此事后,禀明了昭睿帝,每回来云府都会带上一些腊梅来交予云莜,待云莜制成熏香后,下回再来取走。 好在腊梅花期将过,云莜这般忙碌的时候想来也不会多了,只不知,待腊梅谢了,昭睿帝那失眠之症能否痊愈。若不能,怕是还得好一番折腾了。 “小姐,一月前永兴侯夫人过生辰,给咱们府上下帖子,您就以身子不好为由给推了。若是这回再推,倒像是不给永兴侯府面子似的。”南鹊瞧着被随意放置在一旁的请帖,提醒道。 虽说以云府之势,便是不去赴宴,永兴侯府也不会把云莜怎么样,但传出去终归有些不好。 “罢了,既如此,我还是去吧。”云莜道。 永兴侯府如今风头正盛,云莜可以不与永兴侯府交好,但这明摆着得罪人的事,还是不要去做了。 宴会当日,云莜一早上起来,便听到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乘坐马车前往永兴侯府的途中,雨势加大,道路变得愈发泥泞难行。 途中,云莜看到周芸婉的马车陷在了泥地之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正急得团团转。 在看到云家马车与周芸婉的马车相交的那一刻,周芸婉焦急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只见她扒开车窗朝着近在咫尺的马车喊道:“云姐姐——” 云莜的马车很好辨认,车舆金顶朱漆,车檐四角还缀着四只金色的风铃,车子行动起来,便叮当作响,十分悦耳动听,车窗上,糊了一层软烟罗,远远望去,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倒让人生出几分梦幻感来。 更不用说,车前拉车的马儿,还是两匹踏雪乌稚,此马千金难求,却被云相拿来给女儿作拉车之用,怨不得许多人瞧着心里发酸。 从前周芸婉还总觉得云莜乘坐这马车太过张扬,如今见了这马车却倍感亲切。 “何事?”对面马车内,传来一个略显冷淡的女声,却是连马车窗帘也未曾掀开。 周芸婉见状,嘴角微微下垂,觉得云莜变了。 若是搁在以往,周芸婉这般狼狈地呆在路边,云莜早就主动上前来嘘寒问暖,为她解决麻烦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连面都不露一下。 云莜从前的那些个善良,果然都是伪善。 心中这么想着,周芸婉还是拿出了平日里应付云莜的干劲儿来,声音甜美地对云莜道:“云姐姐可也是收到了永兴侯府的帖子,准备去永兴侯府赴宴的?我马车车轮如今陷在泥里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恰好云姐姐路过了,也算是天不绝我。云姐姐快快停下马车,让我上来,咱们一道去永兴侯府吧,也好有个伴儿。” 这理所当然的话语,听得云莜身边儿的南溪与南鹊均是皱起了秀眉。 周芸婉见云莜一行人未曾吭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着倒有几分可怜:“那永兴侯府上回我去过一次,规矩大得很,若是迟到了,侯府的人怕是又有话要说了。” 周芸婉这么主动地想扒拉住云莜,却也是有缘由的。上回,她头一次去永兴侯府做客,侯府五小姐就给了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让她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如今,永兴侯府势头愈发大了,想来府上五小姐行事也会更加张狂。那永兴侯府五小姐如果再来那么一遭,她可受不了。 若是周芸婉能跟着云莜,想来永兴侯府的人看在云相的面子上,多少也会收敛些。 周芸婉想的很美好,可惜云莜不愿意伺候。 换一个人遭了罪,云莜不介意搭把手。可周芸婉不一样,周芸婉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云莜抢了她的未婚夫,云莜欠了她的,无论云莜对她多好,她都会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觉得云莜做得不够。云莜是吃饱了撑着,才会给自己找个祖宗来贡着。 更何况,云莜已经决议与周芸婉慢慢拉开距离,为跟宸王决裂做好准备了。这档口上,她可不愿带着周芸婉,否则,倒让人以为她跟周芸婉关系有多好似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4章 “我这马车今儿个不方便带人,就不与周妹妹一道了。今日下了这么大的雨,便是周妹妹不能及时赴宴,永兴侯府想来也会谅解。我快些赶去永兴侯府,遇到宸王,还能请宸王派人来给周妹妹搭把手。”说着说着,云莜疑惑起来:“倒也奇怪,宸王向来视周妹妹如‘亲妹’,疼爱呵护得不得了,怎么今日没有与周妹妹一道?” 周芸婉闻言,似被人戳了痛脚一般,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眸色变得深沉起来,似是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宸王表哥他,与永兴侯有要事相商,先行一步。” 这会子,云莜倒是没心思去关注周芸婉的心情了,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中。 有要事? 一个皇位继承候选人,与一个手掌兵权之人,有什么要事? 莫非,永兴侯想上宸王的船? 云莜想,看在周芸婉也算是为她提供了重要情报的份儿上,她就快些赶到侯府,为周芸婉搬救兵吧。 …… 云莜知道永兴侯是凭着军功起家的,发迹没多久,故而有些底蕴不足。府上的下人们也不似别府下人都是代代精心调--教出来的家生子,而是现买的丫鬟小厮们,规矩难免差些。 可她着实没有料到,这永兴侯府的规矩会差到这等地步,负责看门的小厮竟堂而皇之地将前来赴宴的周倩茜拦在了门外。 这要是搁在往日,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周倩茜身为长宁侯府嫡出三小姐,其父在前朝官拜礼部侍郎,其母洛氏为当今太后堂侄女,她出了门,谁不给她几分颜面? 如今,洛家一朝落难,长宁侯府也遭到了牵连,风头不如往昔,竟连永兴侯府的小厮都敢给周倩茜脸色瞧了。 云莜虽与周倩茜交往不多,但周倩茜是原主位数不多的好友,平日里为人十分仗义,上回云莜在华阳郡主府遭难,也是多亏了周倩茜,云莜才能及时找来云相为她撑腰。就冲着这,云莜也不可能任由周倩茜受人折-辱。 只见她掀开车帘,冷声道:“永兴侯府当真好大的威风,如今得了平叛之功,受了皇上褒奖,我们这些人竟是不配登永兴侯府的门了!” 作者有话说: 1北宋梅尧臣所说。 澄心堂纸由南唐李煜带人所创,千金难求。北宋扬州太守刘敞曾得百张澄心堂纸,送给好友欧阳修10张,大文豪欧阳修连连惊叹:“君从何处觅此纸,纯坚莹腻有百枚。”欧阳修又送了两张给梅尧臣,梅尧臣也叹道:“江南李氏有国日,百金不许市一枚。” 感谢在2022-01-24 22:03:00~2022-01-25 22: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平无奇奇怪怪 5瓶;bb和q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人心◎ 云莜的马车十分不凡, 纵使是再没有眼力的下人,也不会认为她是那等没名没姓的小家之女。 方才还拦着周倩茜, 不让周倩茜进门的那名小厮当即便跟换了张面孔似的, 对着云莜谄媚十足,又是帮着递圆墩儿好让云莜踩着下马车又是赔笑脸的,殷勤得不得了。 “原来这位竟是小姐的友人, 一切都是误会。” 云莜却不买账:“是不是误会,我方才看得很明白。”周倩茜竟在永兴侯府大门口让个小厮给了脸色瞧, 这事儿若是不好生追究一番,只怕长宁侯府就要颜面扫地,人人都要以为周倩茜软弱可欺! 说着,云莜扬了扬头, 高声对满脸霜色的周倩茜道:“倩茜, 既然永兴侯府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 省得入了门,人家还不知要给咱们什么脸色看呢。” 周倩茜未料到云莜竟会当众为她出头, 先是一愣,而后面上渐渐浮现出感激之色。只听她对着那前倔后恭的小厮冷哼一声:“我长宁侯府在这京城虽不是一等一的人家,却也不会任由人欺负羞辱!永兴侯府的待客之道,我长宁侯府今儿个算是领教到了, 莜莜, 咱们走!” 今儿个这出,便是传出去,外人也只会说永兴侯府没理。哪有巴巴儿地给人下了请帖, 把人请上门来, 却连门都不让人进的道理?往后, 自矜身份的人家,怕是不会轻易上永兴侯府的门了,与这样的人家来往,平白受那冤枉气不说,自家风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永兴侯府给带坏了。 看门之人见云莜与周倩茜当真返回马车上欲驱马离开,便知要坏事,一面死命拦着这二人,一面派人去将这一情况告知永兴侯夫人。 永兴侯夫人在得知这一情况之后,赶忙带着身边儿的钟妈妈亲自迎了出来,一面赶路还一面抱怨着:“我明明嘱咐过底下的人,需得有点儿眼力劲儿,不可轻易怠慢了贵客。底下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宁侯府倒也罢了,有洛家那样一门姻亲在,怕是要落魄了,只是那云家如日中天,怎可轻易得罪!” 钟妈妈在一旁道:“夫人有所不知,云大小姐与那长宁侯府三小姐是手帕交,今儿个那长宁侯府三小姐在咱们门前受了辱,云大小姐这是在为她鸣不平呢。” 长兴侯与侯夫人对京中那些个人家评头论足,谁家高升了就满口称赞,谁家稍有落魄之相便不屑一顾之时,钟妈妈就心中暗觉不妥,在这京中,起起伏伏是常态,但凡懂些人情世故的人家纵使心中有什么想头,也不该把这些想头都写在脸上。否则,赶明儿人家又起来了,尴不尴尬?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5章 譬如这长宁侯府周家,纵使一时不得意,到底还有几门显赫的姻亲在,长宁侯又是云相一脉的人,只要云相不倒,长宁侯府总不会一直落魄下去,永兴侯府何苦在这节骨眼儿上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做得罪人的事? 若不是主家不拿长宁侯府当回事儿,言谈间将这意思带了出去,底下的人也不会有样学样,闹出这等事端来。 再有,上回宸王表妹周芸婉得罪了府上五小姐,永兴侯夫人便借生辰之机邀人过府,五小姐对周芸婉极近羞-辱。当日在场的宾客又不是傻子,自然有人嗅出些苗头来。那些人嘴上不说什么,却难保心中不会对永兴侯府生出什么看法来。 还有那宸王,虽与永兴侯把酒言欢,言笑晏晏的,难道他心里头对这事儿就没有一点儿想法吗?周芸婉可是顶着宸王表妹的名头上门的,府上不给宸王表妹脸面,其实也是变相下了宸王的脸面。 钟妈妈一想到这儿,便是一阵叹息。她是在宫中伺候过的,眼界与永兴侯府一干人等自然不同。曾有宫中前辈跟钟妈妈说过,别小看了人心,人心这玩意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候,才知道它的厉害之处,钟妈妈深以为然。 前朝曾有一位皇帝,动辄虐待宫女,后来他熟睡之际,差点被宫女勒杀;另有一位皇子,自幼被奸妃所迫害,不得正名,只能遮遮掩掩地在宫中生活,因其母与人为善,身边儿的宫人都愿意为这名皇子打掩护,竟也让他在奸妃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成长了起来,且最终还登上了皇位。 连下人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京中那些个权贵们在紧要关头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比之下人只会多不会少。 永兴侯府的人一朝得志便沾沾自喜,觉得自家十分了不得,看不起那些势头不如自己的人家,可这花团锦簇看在钟妈妈眼中,却只是一时热闹,恐怕难以长久。 眼见着永兴侯夫人正因云莜为手帕交出头下了府上的面子而满脸不高兴,钟妈妈便是一阵心累。然而,这到底是自己主家,拿人月俸忠人之事,该劝的,钟妈妈还得劝上一劝。 “夫人,云家小姐与那长宁侯府三小姐交好,小姑娘重情义,在她心中,咱们府上分量自然不能与那长宁侯府三小姐相提并论。云小姐地位尊崇,不久前才入宫侍奉太后娘娘,无论是皇上还得太后娘娘都对云小姐称赞有加。云小姐既然看重长宁侯府三小姐,咱们总得给云小姐几分面子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待会儿本夫人就去跟那云小姐还有那长宁侯府三小姐赔个不是,总可以了吧?”想了想,永兴侯夫人又对底下人道:“云家小姐还跟谁交好?快去调查清楚了来回禀本夫人!往后可断然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也是要面子的,说来云莜还是她晚辈呢,她堂堂侯夫人,成日在晚辈赔罪算是怎么回事儿! “另有几家,虽一时落魄了,到底还有几门显赫的姻亲帮衬着……”钟妈妈趁机又劝,却见永兴侯夫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仰着鼻子道:“本夫人忍那长宁侯府三小姐,是看在云相之女的面子上,其余那些人也配让本夫人忍着让着?你说的那几家的所谓显赫姻亲,早就已经过气儿了,现如今在朝中的势头还不如我家老爷,何必把他们放在眼里!” 钟妈妈见状,不由摇头轻叹,如今端看风头,这京中也没几家比永兴侯府更盛,可一时风光有什么用,能够维持到几时?看样子,她得尽快为自己寻找下家了。 钟妈妈本是想着,这永兴侯府若是靠谱,她便在府上呆一辈子,替府上教导小辈,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如今看来,她的这个想法是要落空了。 永兴侯府自己要作死,谁都拦不住。 …… 永兴侯夫人亲自出面,又是赔罪又是说好话的,到底没让云莜和周倩茜走成,只是两人兴致是彻底坏了,留在府上也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往后,永兴侯府送来的帖子,她们怕是也不会再轻易接了。 永兴侯财大气粗,侯府修得富丽堂皇,入门便是一个极大的园子,这园子中有一处人造瀑布,绿汪汪的水池中还养着几尾金色锦鲤,着实喜人,水池边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可供人登高观景。 园子的边缘处有一片竹林,蜿蜒成一条条小道,给人一种曲径通幽之感,不同的竹林连接着不同的院落,每走几步路,便能够有仆从经过,这些仆从手上都端着精美的托盘。 永兴侯夫人在领着云莜与周倩茜在侯府中走动之时,面上不无自得之色,言辞之间,也带了些优越感出来。 只是云莜与周倩茜却没有这欣赏精致的闲情雅致,周倩茜挽着云莜的胳膊,悄悄儿附在云莜耳边说:“没意思透了。” 云莜深表赞同。 好不容易到了贵女们聚居之地,云莜与周倩茜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在场的都是未婚女郎,永兴侯夫人不好留下来凑热闹,她们也不必再继续忍受她喋喋不休的夸赞云莜或是自我吹捧之词。 这时候,云莜终于有功夫好好打量周倩茜了。 只一月不见,周倩茜瞧着比一月前在华阳郡主府之时憔悴了不少,看样子,洛家倒台之事对她家的影响比想象中大。 一些闺秀见周倩茜来了,也是一边看着周倩茜,一边窃窃私语,只是碍着云莜,没敢表现得太明显。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6章 周倩茜见状,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那些人见周倩茜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当即便停下了议论,一个个讪讪地看着周倩茜。 只听周倩茜冷笑一声:“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我倒想听听,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得背后嚼舌根子的?有些人,说是大家闺秀,可做的尽是那长舌妇所做之事,也不知是不是家学渊源!” 她也不想浑身都是刺,上来就怼人,只是今日她若是软上一分,来日她出门就要处处受欺负。越是这等时候,她越是退不得,需得让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往后才不会轻易犯到她头上来。 “神气什么?不过是罪臣之女罢了,洛家满门罪人,你娘是洛家人,自然也是个罪妇!怎么,难道还要捂着我们的嘴,不让我们说实话吗?” 其中一名被簇拥在中间的女郎道,那女郎正是忠勇侯府嫡出二小姐施菡萏,她身边儿两个,一个是承安伯府的韩琰琰,一个是施菡萏的远房表妹庄美昀。 云莜闻言,听不下去了:“本朝律例,罪不及出嫁女。倩茜她娘是洛氏女不假,却是早早便出了门子,洛家发生之事,自然也与她不相干了。你们枉顾国法律例,颠倒黑白,污蔑倩茜为罪臣之女,被倩茜听见了不思愧疚也就罢了,竟还理直气壮,着实让我开了眼界!” 云莜的目光自那些女郎身上一一扫过:“忠勇侯府、承安伯府以及昔日素有清名的庄家想不到竟是这般做派,真真是受教了!” 她这一顶枉顾国法律例的大帽子扣下来,施菡萏三人顿时没了声音。 后来,还是主家永兴侯府的三小姐姚知春上来劝和,让这几人给周倩茜道了个歉,这事儿才算过去。 永兴侯府的五小姐姚知夏在得知此事后,却是与姚知春闹起了脾气。 施菡萏是姚知夏的好友,她的好友在自家府上受了委屈,她自觉失了颜面,忍不住迁怒姚知春,言辞间很不客气。 姚知春叹了口气,说她拉偏架,可云莜身份不低又占住了理,让她怎么向着施菡萏?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颠倒是非黑白,把在场之人都当成傻子来糊弄吧? 这番话到姚知春嘴边转悠了一圈,终是被她咽了回去。她知道,在姚知夏发脾气之时,她是没有办法跟姚知夏讲道理的。 姚知春虽说名义上是姚知夏的长姐,实则不过是个记名嫡女,与姚知夏这正儿八经的嫡女地位大不相同。若不是府上大小姐、二小姐与四小姐接连夭折,姚知春需得顶了二小姐的婚事,府上是断然不会将她改记到嫡母名下的。 姚知春倒是想管管自家这跋扈的小妹,可惜姚知夏素来不大看得起自己这个姐姐。不得已,姚知春又是哄,又是搬出云相的名头与永兴侯平日里所说的话,才终于暂时镇住了姚知夏。 待姚知夏被永兴侯派人唤走时,姚知春长长松了口气,她刚才是真怕姚知夏一个没忍住,与云莜闹将起来,事情不好收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姚氏姐妹说完了话,那厢,云莜与周倩茜也在叙话。 起初,云莜与周倩茜虽不熟悉,但周倩茜脾性很得云莜胃口,再加上还有原主留下的记忆辅助,云莜很快便与周倩茜混熟了。 “这样的事儿,最近总是遇到吗?”云莜关切地问。 “左不过拜高踩低罢了,我都习惯了。反正我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谁若是想踩到我头上来,只管试试。”说着,周倩茜转向云莜,语带感激:“方才真是多谢你了。” 若是单单只凭她自己,还真不一定能镇得住那些人。 “咱们之间,客气什么,再者,你不也帮过我么?” “自荣王那事儿之后,你倒的确是腰杆子比往日硬了许多。”周倩茜感慨:“这要是放在从前,别说为我出头了,你这实心眼的有时候让人欺负了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呢。” 云莜知道她这是在说原主,唇畔露出淡淡的笑容:“人哪里可能一成不变。吃了亏,自然也就长进了。” “是啊,人哪可能一成不变……”周倩茜将此话重复了一遍,神色怔忪,似是想起了家中之事。自洛家倒台之后,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家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些是她不曾想到过的。 外人的闲言蜚语,她可以不去在乎,唯有自家人的态度,才最是伤人。她这些日子会憔悴至此,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云莜似是察觉到了她心情的低落,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似是要借着这个动作将自己手上的温度传给她:“往后,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便来找我。” “好,这话我可记住了,日后谁再不开眼地来欺负我,我就搬出你的名头来,狐假虎威一回。” 两个小姐妹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多了几分暖意。 这时,云莜身边儿的南溪回来了。 在抵达永兴侯府后,云莜总算还有几分良心,没把还在半路上的周芸婉彻底抛之脑后,特意命身边儿的丫鬟去前院将周芸婉的行踪告知宸王。 谁知,南溪回来之时,却是一脸古怪:“小姐,方才奴婢去找宸王殿下的时候,非但见到了永兴侯,还看到了府上五小姐。” 京城贵圈中几乎人人皆知,宸王与云莜好事将近,这时候永兴侯却趁议事之机将自己的女儿推到宸王面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7章 旁人不知,云莜却是眯起了眼。 她记得,在原书中,宸王在与原主成婚之前,的确是有过这么个绯闻对象。此女虽未对宸王与原主的婚事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她的出现让本就十分看重宸王的原主愈发紧张了。毕竟,好东西总是怕人惦记的。 只是如今,云莜对宸王毫无心思,什么永兴侯府的五小姐,还是让周芸婉去头疼吧。云莜倒巴不得宸王闹出点事端来,她好顺势跟宸王撇清关系。 话又说回来了,这永兴侯府五小姐本就对周芸婉心存敌意,她这回派人去告知宸王让宸王派人将周芸婉接来府上,也不知这永兴侯府五小姐会不会从中作梗。 第27章 第 27 章 ◎离心◎ 姚知夏当然会从中作梗。 事实上, 她被永兴侯压着来见宸王的时候,是满心不高兴的。但这点子不高兴在她近距离与宸王本人打过交道之后, 便消失殆尽了。 不得不说, 宸王实在长了一张很讨女郎欢心的脸,再加上他那温文尔雅的气度,想要虏获一个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女郎的欢心, 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 更何况,这宸王还是云莜的心上人。姚知夏正因为施菡萏而对云莜不满呢, 她想着自己要是能从云莜处夺走宸王,云莜的表情怕是会十分精彩吧。 永兴侯瞧见自家女儿脸上的娇羞之色,笑了笑。他就知道,女儿会喜欢宸王的。 侯府能够发展至今, 实属不易, 若想更进一步,唯有搏一搏那从龙之功。在荣王倒台之后, 宸王便是那最有可能登上皇位之人! 为此,永兴侯便是知道宸王妃之位多半会落在云莜身上, 仍愿意送女儿到宸王身边,给他做侧妃。日后,待宸王登顶,姚知夏一个妃位总是跑不掉的, 运作一番, 指不定还能够取云氏女而代之,成为中宫皇后。 为了给自家女儿与宸王创造机会,永兴侯很快便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只余下心不在焉的宸王与满脸红晕的姚知夏。 宸王对哄小女孩儿其实不耐烦的很, 他现在一面要因自己与姚知夏见面的一幕被云莜身边儿的丫鬟撞见了担心, 一面又为陷在半路上的周芸婉而操心,根本分不出多少心思来给姚知夏。 只是宸王想到方才永兴侯对他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唯有他娶姚知夏为侧妃,永兴侯府才愿鼎立助他上位,宸王又不好拂袖而去,只得耐着性子与姚知夏周旋。 姚知夏性子虽被养得刁蛮了些,但不是个傻子,又怎会察觉不到宸王的敷衍?当下便愈发要使出浑身解数痴缠着他,还悄悄命人把住侯府的门,不许宸王的人去接周芸婉。 之前周芸婉害得姚知夏险些从马车上坠下来之事,姚知夏可还记得呢。虽说上回她已经为自己报了仇,但姚知夏仍然看周芸婉不顺眼,若是有个机会能给周芸婉添点堵,她简直求之不得。 宴会快要结束之时,周芸婉才终于出现在宴会现场,看着颇为狼狈,豆绿色的百褶裙上沾满了泥渍,挽好的反绾髻也散落了不少,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人,眸中盈满了水光。 她似乎总是这般可怜,因为家世低微,在这贵人云集的京城之中,谁都可以踩上她一脚,对此,她也只好默默忍耐,希冀从宸王处获得些许安慰和力量。 周芸婉身旁的喜娟与金玉两名丫鬟对此颇为不忿,觉得是云莜故意在折腾她们家小姐。 原本云莜在路上遇到她们家小姐之时,若是愿意捎上她们家小姐一程,就没有那么多事了。可惜好说歹说,云莜就是不肯带上她们家小姐。 这也罢了。 云莜离去之时,分明允诺过,她一到永兴侯府便会通知宸王来接她们,最终,她也没能做到。 周芸婉主仆三人在雨中等了许久,才终于问人借到了一辆马车。可惜这辆马车十分朴素,以至于方才周芸婉一行人抵达永兴侯府门口时,险些被看门的直接给撵走。后来还是有人认出她是宸王的表妹,才给放了进来。 只是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似一把刀子一般剜着周芸婉的心,让周芸婉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 云莜看出了主仆三人的心思,冷笑一声:“我不欠你们任何东西,可别把迟到的原因归咎于我头上。那是我的马车,我若是愿意载你们一程,是我心情好,我若是不愿载你们,那也是理所当然,你们哪来的脸怨恨我?” “再者,我可是早早就派人将你的情况告知宸王了,你猜猜,宸王为何始终没有派人来接你们?”云莜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周芸婉,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宸王他,自方才起,便一直与永兴侯府五小姐呆在一起呢。” 周芸婉听闻此言,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你说谎,表哥他说过,他不喜姚五小姐这般娇蛮的女子,怎会、怎会……” 上回她才被姚知夏折腾过啊,宸王明明对她所受的苦表示十分心疼,且还当着她的面展露出对姚知夏极大的不满之情。 若是这回,在周芸婉受苦的时候,宸王却在与姚知夏说说笑笑,那她所受的那些苦算什么?她一直以来的隐忍,是不是变成了笑话? 云莜凑到周芸婉身边,用几近耳语的音量对她道:“为何不会?宸王是不喜欢姚知夏,可他喜欢永兴侯手中的兵权啊!倘若永兴侯答应宸王,只要宸王娶了姚知夏,永兴侯手中的那些兵便可为宸王所用,你说宸王是会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宸王身边儿的人——宸王对你向来不设防,想要不着痕迹地打探到他的信息,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吧?”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8章 周芸婉渐渐止住了泪,一脸漠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莜:“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姚五小姐若是真对宸王表哥有什么想法,最着急的,难道不该是你吗?你为何还能这般冷静?!” 她为此而痛苦着、纠结着,云莜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这让周芸婉在不适之余,也生出了些许危机感来。莫非,云莜已经不再喜欢宸王了? “别想那么多,你毕竟是我‘未来的小姑子’,我只是想提醒你,比起姚知夏,还是我更适合做你的‘表嫂’。若是姚知夏嫁给了你表哥,你往后怕是要永无宁日了。”云莜随口扯了个理由。 现在周芸婉虽然已经与宸王有些离心了,但离心的程度还不够,云莜还不能在周芸婉跟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否则,难保她不会一转身就捅给宸王。 听了云莜的话,周芸婉稍感安心:“这么说,你是想让我支持你?” “当然,你的‘支持’于我而言,可是至关重要。” “既然云小姐需要我家小姐的支持,为何不对我家小姐好点?”喜娟犹在为自家主子鸣不平,趁机开口道:“连马车都不肯让我家小姐坐上一坐,也好意思跟我家小姐说,让我家小姐支持您?” 云莜手指极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熟悉她的人,便知这是她不耐烦的表现。只是周芸婉和她身边儿的丫鬟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我发现一直对你们好,你们便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敢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反倒是那姚五小姐,待你们不好,你们却在她面前恭恭敬敬,丝毫不敢造次。这两相对比之下,我自然更愿意按照后一种态度来对待你们。” 周芸婉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云莜,好半晌,才说道:“你与过去,真真是大不相同了。” 云莜略略勾了勾唇:“彼此彼此。” 从前,周芸婉一提到宸王,眼中会绽放出明亮而又璀璨的光芒来,可如今云莜瞧着,这光芒黯淡了不少,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周芸婉与宸王彻底离心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样就好。 云莜想,单单只是把宸王给甩了,或是让他的帝王梦破碎,又怎能抵消他对原主所犯下的种种恶行?这最狠的一刀,合该由宸王最亲近同时也是最不设防的人来捅才是。 宸王对云莜态度的转变犹自不知,赶来后,他匆匆安抚了周芸婉几句,便追上了云莜的马车,准备好生向云莜表表“忠心”,务求在让云莜感动的同时,也令云莜生出些危机感来。 看着匆匆追着别的女子而去的宸王,周芸婉对身边儿的喜娟与金玉道:“表哥并未告诉我他与姚五小姐相处之事呢,他方才含糊其辞,转移重点。若不是我一早便从云莜处得知了真相,只怕还真以为是云莜从中作梗,才导致他迟迟没能来接我了。” 说着,她的十指紧握成拳,仿佛连手背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你们说,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喜娟满脸愤懑,正要开口,却被金玉给拦住了。在这节骨眼儿上,火上浇油,对自家主子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想来,宸王有他的打算吧。”金玉对周芸婉道:“宸王定是不希望您在这时候与姚五小姐对上,才会竭力将姚五小姐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呵,打算。”周芸婉讽刺一笑。 若是不知实情,她对云莜的怨恨只会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当然,哪怕现在知道了真相,她依旧对云莜喜欢不起来。 恐怕,在宸王看来,反正她已经与云莜结了怨了,这怨恨再深一些也无妨吧。 金玉犹豫片刻,开口低声道:“小姐,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从前在豫地之时,宸王待您是如珠似宝,没得挑的,可时移世易、权势动人心,而这人心,最是易变。今日的宸王,早已不是昔日的豫王府二公子了,您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些吧。” 周芸婉微微阖目,也不知这话她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前方不远处,宸王犹在与云莜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从前,二人的相处模式是云莜说话,宸王则以鼓励的态度在一旁安静聆听,可如今,宸王若是不说话,二人就会陷入相顾无言的尴尬境地之中。 云莜自己对宸王的态度开始变得若即若离,这一点,宸王也感觉到了,他自然希望采取一些措施,重新将云莜抓回自己的手掌心中,攥得紧紧的。更令人可气的是,云相那老狐狸不知是不是也感受到了云莜态度上的转变,言辞重又变得暧昧起来。 明明宸王已经与云相约定好,待荣王伏诛,就去请求昭睿帝为他和云莜赐婚,可这几日,云相却按住了宸王,让他暂时莫要去向昭睿帝请旨,这让宸王百思不得其解。 他喜欢能掌控的事物,不希望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更不喜欢事事遵从别人的意见来行事。 …… 宸王追逐着云莜的身影,一路进了云府。 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与云莜重新拉近关系,就看到一个身着深青立领大氅的男子慢慢地踱着步迎了上来。 这男子约莫三十,发髻只简单地用一支玉簪固定,面容俊美而又昳丽,若是寻常人生了他这等样貌,只怕会被人小觑。 但他不同。 他虽脸色有些苍白,却是气势惊人,即便是信步走来,也无端端带给人一种压力。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69章 云相与云莜何时认识了这样一个人,这人为何可以随意进出云府,在看向云莜时,他的目光又为何这般柔和? 宸王隐约觉得这男子的面容有几分眼熟,正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却见这男子目光转向了他。 而后,男子嘴角的笑容沉了下来,眸中似有坚冰在一寸寸凝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6 20:17:03~2022-01-27 22:5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希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审视◎ 云莜也未曾想到, 自己不过去永兴侯府应酬一趟,竟带回了一个大麻烦。更未料到, 当她带着这个大麻烦步入云府之时, 竟会遇到另一个大麻烦。 她未见过昭睿帝与宸王同时出现的场面,却莫名觉得,他们碰面, 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而事实也印证了云莜的猜测。 昭睿帝一见宸王,便像是被入侵了领地的猛兽一般, 浑身上下的毛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宸王这个入侵者,好似入侵者稍有异动,昭睿帝就会扑上前去狠狠咬住他的咽喉。 宸王在这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之下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只见他攥紧了拳头, 脊背挺得笔直, 嘴唇抿得紧紧的,寒毛直竖。 自他被封为宸王以来, 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他这种程度的压迫力了,他正要开口打破周遭这令人窒息的静谧, 就听云莜上前对着眼前的男子福了一身:“臣女参见皇上。” 皇帝? 宸王顿时心头大震,来者竟是当今皇帝! 外头都说当今这回病情严重,且还服用了掺了金刚石粉的汤药,怕是命不久矣, 很快便要步了洛馨蕊的后尘。洛馨蕊当时的死状太过凄惨, 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许多人对金刚石粉谈之色变,在得知当今在洛馨蕊侍疾之时也服用了少量金刚石粉后, 对当今的身体状况更是不看好。 依着宸王的想法, 昭睿帝此时便是清醒了过来, 也该卧病在床才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昭睿帝非但能下床了,还有精力微服出宫。 正是因此,宸王才没能能第一时间认出昭睿帝来。 在宸王与昭睿帝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之中,昭睿帝总是咳着嗽,面前垂下冕旒珠子,身子微微歪斜,枯瘦的大掌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似是连穿戴这身行头,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负担一般。 这还是宸王第一次在私下里这种场合之中遇见昭睿帝。 宸王深吸了口气,规规矩矩地朝昭睿帝行了个礼。他在寻常人中已属人中龙凤,只是如今近距离与昭睿帝这真龙相会,方知自己与昭睿帝之间的差距。 “臣侄参见皇叔。” 说来,宸王之父豫王与昭睿帝虽不是同母所出,却是实打实的兄弟。豫王为先帝季昭仪所出的皇三子,昭睿帝则是先帝继后所出的皇八子,同时,也是最幼之子。 荣王之父则是昭睿帝已故的庶四兄。当日如今的诸多候选人中,唯荣王与宸王与昭睿帝关系最近,其余的候选人多是昭睿帝的堂侄,各地藩王世子。这层血缘在无形之中也为荣王与宸王加了不少分。 宸王一直想成为昭睿帝的继承人,将这声“皇叔”改口为“父皇”,但他对昭睿帝的了解却着实是少得可怜。 目下也只能知道昭睿帝与云府的关系,比他想象中更为亲近,且昭睿帝似乎并不像外人谣传的那样,即将不久于人世。 “起来吧。”昭睿帝淡淡道。 宸王如释重负,开始绞尽脑汁地与昭睿帝搭话,争取博得昭睿帝的好感度,看得昭睿帝潸然一笑。 就这样一个人,还想与他争夺莜莜? 昭睿帝在云莜面前态度十分温和,看在宸王眼中,就像是对待自家小辈一般,宠爱而又包容。宸王记得,在过往的几次相见之中,昭睿帝对待自己也是类似的态度,只不知今日是怎么了,昭睿帝看向自己的目光似是带着诸多挑剔与考究,这也令宸王越发紧张了起来。 难不成,昭睿帝这是在考察他是否有资格成为他的嗣子? 昭睿帝问了宸王几个问题,看似是随口而问,宸王却不敢也这般随意作答,他的大脑在迅速逐条着昭睿帝的话,试图解读出昭睿帝深层的意图来。 云莜听着这两人的一问一答都觉得累得慌。 说白了,昭睿帝就是在光明正大地收集宸王的情报,并非是宸王为政能力方面的,而是私生活及自身性情方面的。宸王不知昭睿帝的真实意图,想得太多,把每一次提问都当成是一场重要的考试。这样整场对话进行下来,不累才怪。 宸王在昭睿帝面前,被压制得死死的,没有还手之力啊。 云莜摇了摇头,原书之中,若不是昭睿帝走得太早,宸王当真能顺利继位吗?或者说,宸王当真符合昭睿帝对继承人的标准吗? 她不准备继续听,正欲开口告退,一直懒洋洋与宸王进行着问答实则悄悄关注着云莜身上的昭睿帝一下子将头转向了云莜。 宸王正苦于迟迟找不到机会在昭睿帝跟前表现自己,他见昭睿帝这般重视云莜,便想着以云莜作为突破口,来打破眼前的僵局,遂开口:“莜莜定是觉得咱们的谈话无聊了,准备开溜呢,她惯来如此,参加别人的宴会时,若是对那宴席间的话题不感兴趣,便只顾着埋头吃东西,待吃饱了,就寻个由头溜出来透气。”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0章 说着,宸王面上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宸王的错觉,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昭睿帝身上的气息似乎更恐怖了。 这不应该啊,若是昭睿帝当真如表现出来的这般重视云莜,看到宸王与云莜感情这般好,该感到高兴才是。 “你对莜莜很了解?”昭睿帝皱起了眉头。 宸王斟酌着道:“不敢说十分了解。只是臣与莜莜毕竟相识三年了,莜莜的许多习惯臣还是清楚的。至于那些尚未来得及了解的地方——”宸王觑了云莜一眼,目含柔光:“臣愿意用余生去了解。” “你与莜莜未缔结任何关系,就这般直呼莜莜闺名,未免太不尊重了些,日后,不许再这般称呼莜莜!” 云相这般称呼莜莜倒也罢了,好歹是莜莜现在的父亲,宸王又算个什么东西! 宸王诧异地抬头,不明白昭睿帝为何连这都要管。 “说来,臣正要请皇叔为臣与莜莜赐婚呢,今日在云府偶遇皇叔,说不得也是上苍的意思……” “朕不准。”昭睿帝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宸王的畅想,在看到宸王诧异的目光后,才轻咳一声,道:“云爱卿将莜莜视若掌珠,朕亦对莜莜十分看重。想要迎娶莜莜之人,必要过了云爱卿与朕这一关,否则,朕绝不会轻易将莜莜许配给他。” 昭睿帝这择婿条件定的,着实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要他本人不松口,除他之外,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满足他所提出的择婿条件。 云莜听了,暗道昭睿帝老奸巨猾,这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的,除他之外也是没谁了。 宸王却未曾听出昭睿帝话语中的深意,只以为这是昭睿帝在昭示他对云莜的看重,于是自信满满地开口道:“臣对莜莜之心,日月可鉴,皇叔尽可放心地将莜莜交给臣。若是皇叔暂时无法相信臣的话也无碍,臣会向皇叔证明臣的诚意。”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信心满满,一个晦暗不明。 离开云府后,宸王对着心腹喃喃道:“没想到皇叔竟这般重视云莜,看样子,接下来,本王还得多花些时间在云莜身上才是。什么时候皇叔肯松口将云莜嫁给本王了,想来,离本王成为皇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王爷说得很是。云相位高权重,云小姐温柔知礼且又颇得圣心,早日将云小姐娶回咱们府中,您也可多一些助力。” “可永兴侯府那儿……”宸王迟疑了一下,最终仍是道:“罢了,那永兴侯府五小姐出身不及云莜尊贵,圣眷无法与云莜相提并论,偏生又是个刁蛮的性子,若是娶了回来指不定就要给本王帮倒忙。” 宸王原本想拿侧妃之位吊着姚知夏,好让永兴侯府为他出力。只是经过云府一行,他心中的天平无限向云莜倾斜,觉得冒着与云莜决裂的风险来争取永兴侯府的助力并不划算。 此刻,云府之中,昭睿帝卸下了一身的气势,只余满腔愤懑。 “莜莜,宸王那小子,竟当着朕的面宣告对你的所有权,他怎么敢!” 云莜见他气得随时要昏厥过去的模样,赶忙斟了杯苦丁茶递给昭睿帝:“臣女与宸王没有任何关系,皇上莫恼。太医说了,您现在身子尚在调养之中,切忌大悲大喜。您快将这苦丁茶喝了,消消火。” 顿了顿,她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为了这样一个人生气,不值当。” 这声音便如一汪清泉,洗尽了昭睿帝心底的烦躁之意。 昭睿帝牢牢盯着云莜光润的玉颜,似要从她一双清泓般的双眸中直直望到她的心底。 “莜莜,你当真对宸王没有任何情思?” 云莜很想刺他一刺,质问她的感情生活与他有什么关系,然而,看着这张充满了祈求之色的面庞,一颗心终是软了软,别过头道:“我现在不喜宸王。” 原身是喜欢过宸王的,这一点,她无法否认。 昭睿帝闻言,苍白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莜莜现在不喜宸王就好,从始至终,他最为在乎的,唯有莜莜的态度。只要莜莜不喜欢宸王,无论宸王怎么想,他们这事都成不了。 至于莜莜过去兴许喜欢过宸王……昭睿帝想到此处,心脏便是一阵抽搐。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强行让自己心中那激荡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过往的事,再去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即便这是真的,也不能怪莜莜,毕竟莜莜失去了记忆,被那会说花言巧语的人所骗,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横竖有他在,往后,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骗莜莜莜。 “喂,这茶您到底喝不喝?”云莜见昭睿帝只顾着发呆,对他面前的苦丁视而不见,渐渐有些恼了:“您若是不喝,我就把茶端走了。” 一直举着茶杯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喝。莜莜递过来的,哪怕是毒-药,我亦甘之如饴。” 说着,昭睿帝便就着云莜的手,将苦丁茶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茶明明是苦的,昭睿帝却是一脸享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吃了什么蜜糖呢。 云相赶来之时,恰好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便黑了。 第29章 第 29 章 ◎行刺◎ 晚膳用的是姜汁鱼片、五香仔鸽、八宝兔丁、烤鹿脯、蜜蜡肘子, 又有甜合锦、油焖草菇、椒油银耳、洪字鸡丝黄瓜、炒金丝,点心有莲子蓉方脯、酥炸金糕, 主食则是红烧麒麟面, 另有每人一盅龙井竹荪汤1。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1章 其中,这姜汁鱼片、甜合锦与洪字鸡丝黄瓜是云莜亲自下厨做的。 一个时辰前,正值云相了结一日公务回府之际, 正好撞上昭睿帝侧头就着云莜的手喝着苦丁茶的情形。 面对老父亲灼人的目光,云莜的手僵在了原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见了云相,昭睿帝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挑衅一般的眯起了眼,似是在享受那茶的余韵一般。 云相眸色陡然暗沉下来, 似有一场暴风雨在其中酝酿。 他狠狠瞪了自家不成器的闺女一眼, 云莜回过神来,赶忙将这空了的白釉梅花杯递给了侍立在一旁的下人, 像丢掉了一只烫手山芋一般如释重负。 而后,云莜便以准备晚膳为由, 逃离了那场风暴中心。 云相与昭睿帝前几次见面还好好儿的,氛围很是和睦,昭睿帝视云相为可以倚重的大臣,云相也视昭睿帝为明君与伯乐, 只是, 自昭睿帝亲口跟云相承认他要追求云莜之时起,二人之间的氛围就变了,时不时就能看到他们之间的火花。 对此, 云莜是管不了了, 索性由着他们自由发挥去, 横竖两个人都是老狐狸,谁也不会轻易吃亏。 云莜自己一走了之,倒是痛快了,却没看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云相愈发难看的脸色与昭睿帝眼中隐隐的笑意。 她以准备晚膳为由离开,昭睿帝还颇为自然地点了两个菜,可不就是默认了昭睿帝会留在相府用晚膳么?如此一来,云相反倒不好赶人了。 云相忍不住狠狠瞪了昭睿帝一眼,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要是没有他为莜莜保驾护航,指不定莜莜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的让这老狐狸给生吞了去,昭睿帝则回以一个无辜的笑容。这笑容看在云相眼中并不无辜,还让云相手板心痒痒,很想做些以下犯上之事,比方说,上前狠狠抽某人两耳巴子。 随着晚膳的时辰临近,一道道精心准备的膳食被端上了大厅中央的紫檀雕花喜鹊登枝桌案。 五荤五素两点心一主食一汤羹,作为一名帝王的膳食,似乎有些简陋,但与云相及云莜平日的饮食规格比,已是十分丰盛了。 云相与云莜都不是那等奢侈的人,素日里一顿也不过是二荤二素一点心一主食一汤羹,有时连点心和汤羹都没有。用云相的话来说,够吃就行,何苦讲究什么排场,他可不愿做那“朱门酒肉臭”的朱门,对此,云莜很是赞同。 这回昭睿帝要留在云府用膳,云家便特意多为他准备了几道膳食,已是很给他面子了。 好在昭睿帝也不是那等铺张浪费的性子,给什么都乐呵呵地吃了,这一边儿吃着,一边儿还时不时关注着云莜的动向,仿佛看着云莜能多吃下两碗饭似的。 云相见状,心里头老大不痛快,时不时便干咳两声,提醒昭睿帝莫要忘了规矩。 原本昭睿帝的筷子多往蜜蜡肘子、八宝兔丁及椒油银耳处动,毕竟这三道菜是他点的,甚和他口味,待听一旁侍奉的南鹊提起姜汁鱼片、甜合锦与洪字鸡丝黄瓜三道菜是云莜亲自下厨做的,筷子便开始频频往这三道菜处动,仿佛突然发现了这三道菜的妙处一般,将“喜新厌旧”演绎得淋漓尽致。 有一回,昭睿帝与云相还同时将筷子伸向了同一片鱼片,彼此之间又是一阵火花带电,看得云莜直想笑。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俩人还没老呢,倒是都有了老小孩的脾性。 饭毕,昭睿帝就着下人递来的口盂漱了口,才对云莜赞道:“没想到,莜莜厨艺竟这般好。” 这倒不是昭睿帝昧着良心信口胡言,许是闲暇时总是钻研美食之故,云莜这厨艺也算是练出来了,虽不及府上大厨,但做出来的菜肴也是鲜嫩爽口,让人食欲倍增。 要是搁在从前,莜莜既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些吃食,也没有精力和时间。 如今看来,莜莜在云府的生活倒是极为闲适,这样就好。 夜幕初临,府上点起了一盏盏八角玲珑风灯,在这黑暗之中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尽管不舍,昭睿帝还是得离开了,不然,就无法在宫门下钥之前赶回去了。 在这阶段,他行事不能太过张扬,让人注意到他对莜莜的不同寻常之处。 “莜莜,能否送我一程?也不需你将我送出多远,只需将我送到门口即可。” 昭睿帝终究不能日日出宫,与云莜相处的时光太过短暂,哪怕是须臾,他都十分珍惜。 云莜本想婉拒,但看到昭睿帝转过身,那身影在昏暗的长廊中显出几分寂寥来,不知怎么,这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好吧。”她粉嫩的唇边溢出一声轻叹,取了只绘有精卫填海图纹的小巧灯笼并一只暖手炉跟在了昭睿帝身旁。 原主对这些神话故事最是喜欢,幼时总是要听身边的老妈妈一遍遍地讲给她听,府中下人投主子所好,灯笼上也多以神话故事相关的图案为主。 云莜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跟在昭睿帝的身后。 头顶一轮明月,映照着下方的影子,一前一后两道人影仿佛在道路的尽头处交汇到了一起。 “莜莜,小心,此处有个台阶,慢些走。” 昭睿帝忽然回过身来,温暖的大掌包裹在她的手上,见她拉到自己的身旁。两人也从一前一后的模式变为了并肩前行。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2章 云莜偷偷拿眼去瞧昭睿帝,却见昭睿帝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模式有什么不对一般,仿佛她与他并肩前行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再长的路,终究有尽头。 到了云府的大门口,昭睿帝停下了脚步,看着云莜手中精致小巧的灯笼,忽而道:“莜莜,若是我如你手中这只精卫鸟一般,持之以恒地衔着爱意之石来填我的意中人心中之海,这海是否能有被填满的一天?我的衷情是否有一日能被她感受到,能被她接纳?” 昏暗的灯光下,女郎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2,比起往日的明媚鲜妍,眼下的她身上少了一分灼人之光,添了一分静态之美。 只见云莜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颤了颤,而后开口道:“与正确的人诉衷情,自然能修得正果,与错误的人诉衷情,只怕是白费功夫。” 昭睿帝听懂了她的意思,却并未动怒,唇畔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她:“待到正月十五那日,朕再出宫来,与你一道去街上看花灯。” 云莜:“……”她还什么都没答应呢,他倒自说自话起来。 “对了,这些日子,宸王若是再来招惹你,只管把他打出去,莫要给他纠缠你的机会,知道吗?” 云莜:“……”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人却也霸道。 昭睿帝见云莜不说话,便轻轻唤了声“莜莜”,语调中带着点儿委屈的意思,像是只爱撒娇粘人的小奶猫,得不到答案就不肯走人。 面对这般没脸没皮的昭睿帝,云莜还能怎么办? 也只能应了他了。 而后,云莜便看到昭睿帝露出了极为高兴的笑容,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 这个年,过得并不太平,荣王的反叛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勾得底下各怀鬼胎的人都躁动了起来。 正月里,昭睿帝去祭祖的途中遇刺,他所乘坐的那抬三十六人抬红漆大仪轿被火器炸得千疮百孔,好在昭睿帝对此早有准备,坐在红漆大仪轿之内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名身形与他相似的死士。 待那些刺客潜入红漆大仪轿确认昭睿帝的生死之时,死士趁机引爆了事先隐藏在轿内的火器,将所有潜入轿中的刺客都炸得粉身碎骨。 并不是所有刺客都进入了红漆大仪轿之中,在负责护卫昭睿帝安危的金龙卫的努力之下,有一名刺客被生擒了。 根据这名刺客的口供,他是荣王麾下的党羽,意图为荣王报仇,这才策划了此次的刺杀行动。 这说法倒也合理,荣王虽倒,其麾下的大部分势力也被清算,但他经营了这么些年,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势力隐在暗处。 只是昭睿帝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祭祖之时,为表对先祖的敬意,昭睿帝未让人跟随自己入殿,而是独自一人步入了那摆满了祖先灵位的殿中。 看着那一道道摆放齐整的灵位,昭睿帝在心中默念,愿先祖庇佑萧铮平复内乱、肃清朝政。 待行至先帝灵前,昭睿帝又在心中道,原是说好了待选出继承人便下去侍奉父皇的,如今儿怕是要食言了,上苍垂怜,令莜莜回到了朕的身边,朕要与莜莜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若父皇有灵,请保佑莜莜长命百岁、平安喜乐,莜莜安好,朕便安好。 却在此时,异变突生,早已埋伏于殿中的两名刺客一跃而出,一人持雪亮的大刀,一人持淬了毒的匕首朝着昭睿帝攻来! 作者有话说: 1菜名来自满汉全席菜谱 2本句外貌描写来源于《洛神赋》 第30章 第 30 章 ◎动乱◎ 云相守在奉先祠外, 见昭睿帝入殿久久不出,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安。 这种危机感说不清来由, 却帮着他在朝堂之中避过了好几次危机。 他在奉先殿外焦急地来回踱了会儿步子, 最终决定进殿瞧上一瞧。 周围的人见状,赶忙拦住了云相:“相爷,这奉先祠外人止步, 唯有皇族宗亲可入其内祭拜……非皇族中人,擅自进入奉先祠可是重罪。” “你们可还记得咱们在来奉先祠的路上遇到的事儿?皇上祭拜先祖久久未出, 本相担心皇上遇到什么危险。”云相的目光在负责护卫昭睿帝安危的金龙卫中逡巡了一圈:“事从权宜,还请都指挥使派两名武艺最为高强的士兵入内确保皇上的安危。若是皇上安然无恙,这擅闯奉先祠的罪名,自有本相一力承担。” 金龙卫都指挥使虽然知晓云相深得昭睿帝看重, 然而云相是文官之首, 无权指挥昭睿帝身边儿的武将。作为金龙卫的指挥官,金龙卫都指挥使也只需向昭睿帝负责, 而无需听从他人的命令,因此金龙卫都指挥使拒绝了云相的要求。 谁知, 云相却将手伸入衣襟之中,取出了一方精致小巧的令牌,这令牌是以金子制成,其上嵌着雕刻成龙形的碧玉, 那碧龙五抓昂扬, 栩栩如生。 金龙卫都指挥使见了,不由大吃一惊:“金龙令!” 这金龙令可号令金龙卫,几乎等同于“如朕亲临”。 金龙卫都指挥使在确认了这块金龙令是货真价实的之后, 立马就要朝着云相拜下, 却被云相拦住了:“如此一来, 本相可能暂时指挥得动金龙卫了?都指挥使莫要浪费时间,快快选出两名武艺最高强者随本相入奉先祠内,确保皇上的安危。”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3章 “是,本将麾下的李子莫将军及白启云将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他们二人跟随在相爷身边,想来能确保相爷与皇上的安危。” 云相闻言,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咱们动作快些。” 至于为何只点了两人入内,却是因为奉先祠中摆放着大夏历朝历代皇帝的牌位,到底是个清净地儿,进去的人若是多了,恐会扰了先人的清净。 云相与李子莫、白启云两位将军赶到之时,恰好撞见两名刺客行刺的场景。昭睿帝虽是大病初愈之人,身手尚未完全恢复,但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又随身携带了佩剑,倒是暂且阻挡住了那两名刺客的攻势。 只是他面色苍白,握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不可持久。 云相与金龙卫两名将军到的恰好是时候,有了两位金龙卫高手加入战局,昭睿帝很快便压力大减,被云相护着脱离了战区。 两人刚要松口气,就见一支冷箭从背后射来,此时昭睿帝已经脱力,来不及闪避,云相见状,赶忙护在昭睿帝身前,一声闷哼过后,便是箭矢刺入皮肉的声音。 昭睿帝一面扶住云相,一面手持宝剑竭力向那箭矢射来的方向刺去。 那暗中偷袭之人一击未能得手,当即便隐于帘幕之后,一时颇为难寻。 好在李子莫将军抓住机会,将自己的对手一刀砍翻在地,待确保他丧失行动能力之后,便赶去帘幕之后缉拿那暗中放冷箭之人。 不过须臾功夫,白启云将军也结束了他的战斗,将他的对手捆了揪到跟前来:“说,谁派你们来的?” 谁知,两名刺客竟齐齐咬中了自己的毒囊,有黑色的毒血从他们口中溢出,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便已气绝身亡。 白启云在他们身上搜索了一番,从其中一人怀中取出了吴王的令牌。 在将这令牌呈予昭睿帝后,已为云相做了紧急止血措施的昭睿帝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能够培养出这等死士的,也唯有他那些个好兄长、好堂兄以及好堂叔们了。 只是这两名死士既然能够及时咬破牙齿间藏着的毒囊自尽,为何会将可代表吴王身份的令牌明晃晃的放在身上,莫非是有人故意想嫁祸给吴王?若果真如此,那幕后之人所使用的伎俩未免太拙劣了些。 此时,最后一场战斗也终于结束了。李子莫一脸歉疚地带着那名躲在背后放暗箭之人的尸体走了过来:“末将不才,竟让奸人逮到机会自尽了,没能留下活口,还请皇上恕罪。” 李子莫与白云启二人的功夫本比三名刺客高上一筹,想要击败他们不难,奈何他们三人都是有备而来,不成功便成仁,抓不到活口也怨不得他们。 昭睿帝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见他挥了挥手,对这二人道:“此番朕能转危为安,全仰仗云爱卿与两位将军。尔等皆是有功之人,朕必有重赏。眼下还请两位将军助朕将云爱卿抬出奉先祠,请太医来为云爱卿处理伤口是最为要紧之事。” 二人听昭睿帝这么一说,才终于放下一颗心来,又细细去打量昭睿帝与云相。 昭睿帝尚可,只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态,倒是云相,让那突如其来的一箭深深扎入了肩头,伤得着实不轻,即便昭睿帝已为他做了些许止血措施,血仍在向外渗着。 李子莫上前搀扶着云相,白云启则搀扶着昭睿帝向外走去。 好在随行的太医一直候在奉先祠外,倒也方便。待为云相诊治了一番过后,一名太医道云相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好生将养一番,那只胳膊伤得太深,日后怕是不能如往常一般灵活。 听得昭睿帝颇为歉疚。 云相对此倒是看得很开,还有心情与昭睿帝说笑:“若是往后微臣给皇上递折子时那字儿写得不如从前,皇上可千万别嫌弃。”说着,又皱起了眉:“此番出京,皇上已两次遇刺,看样子,某些人终是按捺不住了,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做?” “将计就计,且看看是哪些人最先跳出来吧。”昭睿帝冷笑一声。 先帝时期,为了平息外戚元笙篡位留下的后遗症,加强对边境地区的管辖与统治,昭睿帝之父光昭帝频频与藩王们会面,共同怀念萧氏先祖们的事迹,勾起藩王们对大夏王朝的拥护之心。 于是藩王们为大夏身先士卒,对外抵御羌人、东越、闽越等外地,对内协助光昭帝清除外戚元笙留下的党羽,避免了大夏江山旁落的危机。 光昭帝也没有辜负藩王们的付出,对于藩王们,他给予了极为优渥的政策,同时也赐下了极为丰厚的奖励。 彼时,当真可以说是藩王们与朝廷关系最为融洽的时候了。 随着各藩王土地、驻军人数等不断攀升,终于到了能够威胁到中央的地步。只是由于光昭帝与藩王们的良好关系,这个弊端在初时并不显眼。 直到一场意外的发生,使得这个矛盾凸显了出来。 光昭帝寄予厚望的太子,同时也是他的嫡长子,在与秦王世子博戏之时,因秦王世子急于争胜,态度不恭,竟用棋盘将秦王世子给砸死了1。此后,尽管光昭帝对太子大加训斥,并命太子向秦王致信道歉,秦王还是对此耿耿于怀,称病不朝。数年后,太子屡屡犯错,被光昭帝所废,秦王与朝廷的关系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朝廷与秦王在蜜月期时,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双方关系一旦紧张了起来,免不了要开始相互提防。当朝廷派去秦王藩地境内打探梁国的发展情况及兵力情况时,着实吃了一惊。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4章 当初疲于抵御羌人的梁国,不知何时,竟已变得如此强大。 也是从那时候起,光昭帝开始将一直倚重的藩王视为威胁,不着痕迹地削减包括秦王在内的藩王的势力。秦王在太子砸死自己儿子的那一刻起,便生出了谋反之心,对于朝廷的这种做法自然更为愤恨。 然而朝廷每一回削减秦王的势力,都师出有名,实打实地揪住了秦王的错处,秦王明面儿上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暗地里,他免不了悄悄儿地联系那些同样被光昭帝削减的势力的诸侯,激起他们的不忿之心,以便将来自己举旗谋反之时,其余藩王能够与自己遥相呼应。 尽管有相当一部分藩王因削藩之事对光昭帝起了不满之心,但光昭帝早年与藩王们的亲厚终究也不是假的,且那些受罚之人都是实打实做错了事儿,光昭帝并未无中生有。要让藩王们与秦王一道发发牢骚可以,但真要让他们反了光昭帝,他们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何况光昭帝每打一个闷棍就会给一记甜枣,着实让藩王们又爱又恨。 秦王见还未到谋反的最佳时候,终是忍下了自己的冲动。 待到光昭帝渐渐老去,将嫡幼子昭睿帝立为太子,最终昭睿帝登基,秦王一直以来苦苦等候的时机终于到了。 新君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初初登基威望不足,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于是,秦王在昭睿帝登基之后没多久,终于反了。 他不仅自己反了,还将本该抵御的外敌羌人放入了关内,一时让朝廷焦头烂额。这才有了昭睿帝为维护国威决定御驾亲征之事。 当时,按照约定,本该有几名藩王跟秦王共同举事,奈何方皇后早早便得了消息,使了反间计、美人计等,极力分化诸侯,拖延了他们的行动步伐,这才让他们没有追随秦王一起谋反。待到后来,秦王与羌人被昭睿帝所率之军所击溃,那些本就有些迟疑的藩王们自然就更不会再提谋反之事了。 昭睿帝看似对藩王们信任依旧,实则早已生出了防备之心。他明白,藩王们的谋逆之心已经生出,就代表这些藩王们已经不可信了。朝廷强势时还好,这些藩王们尚能对朝廷保持表面的恭敬,一旦朝廷呈现出弱势,这些藩王就会如那闻到血腥味儿的豺狼一般,露出利爪和獠牙来。 昭睿帝在登基的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在不激怒藩王们的情况下削藩,且还采取分化藩王的措施,厚待未曾怀有异心的藩王,打压那些图谋不轨的藩王。此举倒也见了些成效。可惜后来,昭睿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渐渐丧失了与藩王们慢慢周旋博弈的精力。 在选择继承人之时,以未来的皇帝之位为饵,令各地藩王们将适龄的十几名世子送入京中,也不无趁此机会挑起藩王们之间的斗争,削弱各方势力之意。宸王作为豫王之子,起初在宗室子弟之中并不显眼,但后来,随着其他藩王世子越斗越狠,他又有云相的帮衬,便从诸多藩王之子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成为藩王之子中唯一一个获得成为皇位候选人资格之人。 荣王则是普通宗室的代表,普通宗室之中,鲜少有他这般年轻而又优秀之人。昭睿帝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惜,他未能抓住这个机会。在泼天的权势与富贵面前,荣王终是未能保持住初心。 眼下,其余藩王及世子们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出局这件事,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云相和昭睿帝都觉得未必。 历来关于皇位的争夺战都是厮杀激烈,不到最后一刻,胜负不见分晓。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及藩王世子们为了争夺皇位继承权,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倘若就这么空手而归,他们谁也不会甘心。尤其齐王与赵王为了争夺这唯一的名额,各自失去了膝下精心培养的唯一一名嫡子,还与对方结下了死仇。他们膝下已无嫡子,按理说是不再具备过继子嗣给皇帝的标准,但他们能甘心就这样黯然退出吗?想想也知道答案。 不让他们光明正大地竞争,他们可以使些手段将皇位抢到手,待他们坐上了皇位,继承人是嫡子还是庶子也无所谓了,总归是他们的儿子。 云相与昭睿帝对藩王们的心态虽说不能算是全然了解,但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昭睿帝想了想,低声与云相耳语了一番,云相一面听着,一面点头表示赞同…… 没过几日,京外便传来昭睿帝与云相在奉先祠中遇刺,重伤昏迷的消息。 云莜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地在房间中踱着步。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难怪当初,方皇后在送武安侯及昭睿帝出征之时,日日拜佛念经,原来,那竟是她替昭睿帝稳定后方之外,唯一能做的事了。 此时,发生了与当初那场动乱极为相似之事,可惜这回已没有第二个方皇后出来主持大局了。 连能够稳定住局面的云相,都与昭睿帝一起在这场刺杀之中遭了秧。 云莜看着窗外低压压的云层,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这京城,怕是风雨欲来。 这时,云府的大门忽然被人叩开,底下负责通传之人来禀,道是宸王来了。 云莜不由蹙起了眉:“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罢了,让他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宸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5章 却说那宸王被人带到云莜跟前之后,先是好生安抚了云莜一通,道是有他在,不必担心云云,说得好像他能够成为云莜的依靠似的,听得云莜啼笑皆非。 然而云莜并没有表露出来,只耐心地点头附和着宸王的话,好似全然没有自己的主见,荣王说什么便是什么一般。她知道宸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此番前来云府绝不只是为了安慰她,恐怕还有一些别的打算。 果然,在与云莜说了不少好话,自觉云莜已经沉浸在他的种种保证之中后,宸王开口了。 “我也算是云相的半个女婿了,如今皇上与云相在京外遇险,我得寻些靠得住的人手,方能稳住京中的局势,好让后方不乱,而后才能派人去接应皇上和云相。可惜我入京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在豫地倒是有些人手,只这些人手一时半会儿也调不到京中来。不知莜莜你在这方面可有什么头绪?云相在离京之前可曾嘱咐过你什么不曾?” 一边儿说着,宸王一边儿拿眼神去仔细打量着云莜,这是笃定了云相会给云莜留些底牌了。 再不济,也总归有一些信物之类的东西,好让云莜在紧要关头向云相的故交、门生等求助。 若是能够将这些东西要到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收到云相与昭睿帝遇险的消息后,宸王第一时间与幕僚们召开了一次会议,这会议的内容便是集结当前所有能够集结的力量,若是昭睿帝与云相情况不那么危急,他们便为昭睿帝保驾护航,好在昭睿帝跟前立上一功;倘若昭睿帝当真有个什么万一……这股力量便更为重要,宸王需得抢在其他藩王之前登上皇位,以免错失先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距离皇位最近之人,由他登基,名正言顺! 云莜看出了宸王眼中的急切之意,却只是冷笑一声。 保命的底牌,云相自然给她留了,可她为什么要将之交给宸王? 宸王在这节骨眼儿上问她要走最后的底牌,可见是不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会将这些底牌交给宸王,她才是傻子。 “爹爹在离京之前曾与几名故交见了面,嘱咐了他们一些事,不过并不曾告诉我。”云莜摇了摇头,作茫然状。 宸王赶忙追问:“那些故交是谁?” 云莜又摇了摇头:“我不知,爹爹只是告诉我有这么回事儿,不曾与我细说。” “那可有什么联系的信物不曾?” “不知……” 宸王被她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给气炸了,偏偏又不好对她发火,只想着关键时候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当真不顶事儿,看来,成事的关键,还得落在永兴侯等人的身上。 看着宸王拂袖而去的背影,云莜在他的身后露出了一丝冷笑。 连个弱女子最后的防身力量都要算计,就他这等人还想成功?做他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昨天没更,所以今天的更新肥了一些。 1本段设定按照汉史来走的 汉文帝时,吴王的太子刘贤入宫朝见皇上,由此得以陪伴皇太子刘启(日后汉景帝)饮酒玩乐。吴王太子在和皇太子玩博戏的时候,吴王太子在棋桌上争胜,态度不恭,太子刘启愤而拿起棋盘重砸吴世子头颅,当场将他砸死。汉文帝敕命尸体送回去埋葬,到了吴国,吴王刘濞大怒,说道:\"天下都是刘家的,死在长安就埋在长安,何必送回吴国埋葬!\"遂又把尸体送回长安埋葬。 儿子被太子刘启误杀后,吴王从此不遵守诸侯对天子的礼节,称病不朝。感谢在2022-01-29 20:40:35~2022-02-01 00:1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希 30瓶;谣 5瓶;醉红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第 31 章 ◎邀约◎ 当晚, 云莜存着心事,一时担心昭睿帝与云相的伤势, 一时担心京中可能迎来的动乱, 好半天没能睡着。 宸王都对这个难得的机会动了心,那其他人呢? 待熬到下半宿,云莜终是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而后,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 一名身着大襟凤穿牡丹常服、头戴六龙三凤嵌宝石冠的女郎端坐于宝座之上,听底下人汇报着各地藩王们的动向,以及京中的异动。 “牢牢盯着齐王、鲁王、吴王、赵王处,切记不可让他们拧成一条绳, 必要时可采取一些非常措施。” “齐王自高自傲、鲁王性子急躁, 可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令他们相互辖制……” “吴王喜好附庸风雅, 赵王是个两面三刀的,表面儿上与吴王臭味相投, 实则最是看不上吴王这一套,还曾暗中说过吴王是个绣花枕头……赵王的这番话,总得让吴王知道才是,否则吴王一直被蒙在鼓里, 还当赵王是好兄弟呢。” “时刻留意前线战报, 但凡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与本宫……战时京中戒严,每日巡逻的班次和人数增加一番。那些怀有异心之人, 且让他们好生掂量掂量吧!” 云莜“看”着这名气势凌人的女郎, 竟觉得有些陌生。 前几回方皇后出现在云莜的梦中, 都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唯独这一回,她盛装华服、高高在上,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6章 不多时,方皇后精致的眉眼间露出了倦态,挥挥手命身边儿侍奉的宫人退下。 桌案上的三鼎如意鎏金香炉中氤氲出阵阵烟雾之气,女郎如玉的容颜在这雾气之后渐渐模糊了…… 云莜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南溪、南鹊、南荷、南光等几名大丫鬟捧着洗漱用具进来服侍着云莜洗漱完毕,云莜才坐在黄花梨嵌玉梳妆台前问道:“今日为何不早早唤我起来?” 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总觉得今日已过去一半了。 云莜惯于早睡早起,鲜少睡到这个时候。 几个大丫鬟相互看了看,南鹊一咬牙站出来道:“小姐别怪她们,都是奴婢的主意。奴婢见小姐这几日夜间总是睡不好觉,眼下都有了乌青,实在心疼得紧。便自作主张,跟南溪姐姐她们说不要来唤醒小姐,也好让小姐多睡一会子。” 南鹊身旁,南溪也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此事也怪奴婢,是奴婢不好,没能经住劝,允了南鹊的提议。小姐若是要罚,就罚奴婢吧。” 云莜了然,南溪最是个循规蹈矩的,这想法一看就不是南溪提出来的,反倒是向来性子跳脱的南鹊,极有可能不在乎这些规矩。只是,南溪到底是大丫鬟之首,于底下的丫鬟们而言是大姐姐一般的存在,是以她还是站出来准备替南鹊顶了责罚。 云莜伸出手,照着南鹊的额头戳了一记:“我知道你这丫头是好心,只是,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了。否则,岂不是乱了我的规划?”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南鹊捂着额头作忍痛状,她这耍宝的表情逗得云莜与南溪忍俊不禁。 南荷为云莜梳百合髻时,云莜便陷入了沉思,待百合髻成,南荷将玛瑙嵌东珠簪子、赤金镶红宝石梅花簪插入云莜的鬓发间时,又拿了玳瑁嵌宝珠花别在云莜头上,云莜才终于回过神来。 “备车,我要出门。” 昨日宸王的到访提醒了她,她手中还有一股力量可以动用。 虽说云相将这股力量交予云莜的本意是保护她,但云莜觉得,这些人若单单只是负责保护自己,未免浪费,她还可以做的更多。 “小姐,您这衣裳还未换……” “就为我换上一身朴素些便于行动的衣裳吧,这支赤金镶红宝石梅花簪也去了。”说着,云莜抬手将发鬓间的一支簪子拔下:“爹爹与皇上在外出了事,我若是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难免要让人说嘴。” 底下人一听云莜说的在理,顿时将那本欲劝说云莜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云莜先是拜访了与云相交好的几家,这几家的家主都是朝中实权人物,她拿出云相的印记,请他们帮着稳定朝中的局势,而后,又以散心为由,去了西郊一处庄子上。这庄子上有云相圈养的五十名死士,个个武艺高强,可以以一敌十。 这五十名死士装备精良,战力相当于一支百人小分队。云相早早便交代过他们,万一京中乱起来,便让他们护着云莜暂且离京,因而他们在见到云莜及她拿出的信物之后,倒也恭敬。 其中为首之人是名壮汉,见了云莜问道:“敢问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否则,他实在想不出云莜为何会在这时候来西郊找他们。 这名壮汉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云莜,见云莜虽然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净衣衫,身边儿却没带什么行礼,显然并未做好离京的准备,不由有些纳闷。 云莜摇了摇头:“家父可曾说过,在他离京之时,让你们听从我的吩咐行事?” 壮汉点了点头,云相在离京之前,的确说过,需奉云莜为主。 “既如此,你们派十人出京,想法子探查我爹与皇上的具体情况,得到消息之后,悄悄儿传回京中让我知道。余下四十人,二十人随我回云府,穿上家丁衣裳,负责保护我的安危,还有二十人则想法子融入市井之间打探些京中大臣及藩王世子的消息,不需太详细,但我要确保他们的大致动向。” 说着,将一份名单交给了壮汉,这份名单上的人名不多,不是朝中重臣就是藩王之子。 若是云莜想掌握这些人的详细信息,说实话,这点人还不够塞牙缝的,但她既然放言只需要知道这些人的大致动向,不需要过于详细的信息,这些死士完全有把握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办到这件事。 云莜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这些人,没想到这些死士一个个都是实心眼的,奉谁为主,对主子的话就照单全收,绝不质疑半句,这倒是让云莜省事了。 在云莜忙着的时候,宸王也没闲着,往日十天半个月才登一回永兴侯府的门,近日却是频频到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宸王几乎每回去永兴侯府,都能遇到侯府嫡出五小姐姚知夏。 宸王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极易引起女郎们的好感,再加上他有求于永兴侯,自然对姚知夏十分温柔体贴,这殷勤劲儿,几乎赶得上当初他追求云莜那会子了。 在宸王这般攻势之下,姚知夏很快便沦陷了。 每回宸王上门之时,她都会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往宸王跟前凑。 平心而论,姚知夏容貌虽不算十分出挑,但也算是清秀,她若是往素雅的方向去打扮倒还好些,可惜她总觉得不穿上大红衣裳,不戴上华贵的首饰,就配不得她尊贵的身份,是以每回见宸王之时,都是盛装华服的。在鲜衣与珠钗的映衬下,她的容颜愈发寡淡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7章 宸王见惯了美人,无论是准未婚妻云莜,还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周芸婉,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对比之下,姚知夏的容貌倒显得有几分平庸,再加上姚知夏被永兴侯夫人养得骄纵任性,初时还能在宸王跟前装装乖,随着与宸王相处的时间日长,本性暴露了,宸王便有些不待见她。 姚知夏见自己几次递话给宸王,让他松口娶自己,宸王都不肯接这话茬,不由有些急了。 “我知你要娶云相之女为妻,可我也没要你的正妻之位,怎么,难道我爹帮衬你一阵,我连个侧妃的位置都坐不得吗?”姚知夏将脑袋一昂,一副颇为不满的样子,一双杏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宸王,定要他给出个准话来:“再者,云相之女虽身份金贵,可云相如今在京外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若是能好起来也就罢了,若是苍天就这么将他收了去……呵,云莜可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了。到时,难不成你还愿意娶她?” 宸王听了姚知夏的话,迟疑了一阵,但最终,他还是坚持道:“我与莜莜既有了海誓山盟,她自然是我唯一的妻。云相若是当真遭遇不测,那我就更得好生对待莜莜了。” “这么说,你要为了云莜拒绝我?” “抱歉,我若要纳妾,需得莜莜点头……” 宸王离去后,姚知夏脸上扭曲了一阵。 在撩拨她时,宸王怎么没说这话?她沦陷了,他倒是开始若即若离,处处以云莜为先了。 既然在宸王这儿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她便从云莜处下手吧。 云莜若是个识相的,趁早点了头,还可以捞到个正妻之位,若是回头云相当真不好了,她的身份也就迅速贬值了。到时候,别说是宸王正妃之位,连个侧妃之位,她都不一定能捞着! 想到这儿,姚知夏去找姚知春,让姚知春拿她的帖子去请云莜上门做客。 总算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外头的名声不大好听。若是拿自己的帖子去请云莜过府,多半会被云莜婉拒——过去,云莜可没少做这种事儿。 姚知春听了,满脸都是为难之色。上回因着云莜当面给了姚知夏的好友施菡萏难堪,姚知夏便对云莜很是不满。她若是拿自己的帖子请了云莜上门,回头姚知夏与云莜闹将起来,她怕是要落下个两头不讨好的结局。 “人人都知我不过是个记名嫡女,身份低微,若是由我下帖子来邀请云家小姐,云家怕是要觉得咱们府上存了轻慢之意。妹妹若是不愿亲自下帖邀请云家小姐,何不请母亲出面代为邀请?母亲对云家小姐向来是赞赏有加。” 姚知夏闻言,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从前娘愿意夸云莜,那是因为云莜有个好爹。如今眼看着云莜就要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了,娘的口风自然也就变了,哪里还会邀请即将成为孤女的云莜上门? 府上一个记名嫡女给一个即将成为孤女之人下帖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我说一句,你就反驳一句,现在你是不是不肯听我的话了?”说着,姚知夏就要伸手去揪姚知春的头发。 姚知春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想到躲开后必然会面临姚知夏喋喋不休的唾骂,以及永兴侯夫人变着花样的惩罚,最终还是咬唇忍住了。 她与兵部侍郎之子的婚期,就在数月之后,待她出嫁了,便可离开这个家了…… 想当初,她头上嫡出的二姐得了急病没了,家里若不是为了保住与兵部侍郎家的婚约,也不会想出将她收为记名嫡女让她顶替她二姐出嫁的主意。好在兵部侍郎府上本也有意与身为京城新贵的永兴侯府结亲,否则,这门婚事怕是落不到她头上。 永兴侯夫人从来不是一个慈和的嫡母,恨不得将庶出的踩得死死的,顶好一辈子也翻不得身。若不是姚知春运道好,白捡了一个好婆家,只怕日后她顶着庶女的身份不知会被嫁给哪个破落户的。 姚知夏抓住姚知春的鬓发扯了扯,姚知春面儿上仍是一派温柔端庄之态,似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姚知夏顿时失了兴致,提着她的头发又拽了拽:“喂,你到底肯不肯答应我?” “罢了,你既然坚持,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我负责下帖子,云小姐会不会上门,我就不知道了。云小姐连夫人的帖子都曾拒绝过,何况是我下的帖子?” 姚知春的脑子很灵活,懂得如何在不与姚知夏硬碰硬的情况下规避风险。 姚知夏既然非要让姚知春给云莜下帖子不可,那她就下。只是,这帖子中的内容写些什么,可就由不得姚知夏来管了。姚知春会将事情的原委明明白白地告知云莜,来或不来都是云莜的选择。如此一来,姚知春便可以既不得罪姚知夏,也不得罪云莜。 姚知夏不知姚知春的这些花花肠子,见这便宜姐姐最终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在自己面前妥协了,不由露出个不屑的表情来:“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吗?非得惹我生气!” 姚知夏离开后,姚知春捂着被揪疼的头皮,终于红了眼眶。 一旁的婢女红豆为自家主子鸣不平:“五小姐也太过分了,就知道欺负您。小姐,您要不要跟老爷说说?” 姚知春摇了摇头:“若是在从前,父亲看在兵部侍郎府的份儿上,兴许还会约束着五妹妹些,可如今,父亲指望着拿五妹妹去攀上宸王这颗大树,只要五妹妹做得不是十分过分,父亲只会装作不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8章 “小姐,您怎么命这么苦,呜呜呜。” “罢了,这都是我的命,只要忍忍,再忍忍就好了。”这般说着,姚知春泪水盈盈的眼中却划过一道冷光。 姚知夏如今还不是宸王侧妃呢,就这般嚣张。若是姚知夏真的如永兴侯所愿,嫁与宸王,那姚知春岂不是要一直生活在姚知夏的阴影里? 不行,绝对不可,姚知春上齿咬着下唇,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她得想法子搅黄了永兴侯与姚知夏的打算才是。 却说云莜忙碌了一整日,正准备泡个花瓣浴好生解解乏,南鹊已为云莜备好了一桶热水,南光正拿着一篮子摘下来的梅花花瓣,慢慢悠悠地往那热水里撒着,谁知这时候,底下人传来消息,道是永兴侯府送来了请帖。 云莜本就不喜永兴侯府的行事风格,闻言刚准备让人将这请帖放在一边,却又想到永兴侯府近日异动频频,不知在酝酿些什么,便命人将那帖子拿了来。 待看到信封上那娟秀的字体,云莜轻轻“咦”了一声:“这请帖,不是永兴侯夫人下的?” 永兴侯夫人肚中无墨,每回请人上门,都是让自己身边儿的丫鬟代笔,且用的纸向来是最好的,如上回的澄心堂纸,好像用次一等的纸,便彰显不出永兴侯府门第的高贵一般。 云莜收到过她送来的几封请帖,对她的请帖是个什么风格已是心知肚明,此次一见这请帖所用之纸是普通宣纸,再加上纸上字迹与往日不同,心中顿时便有了些许猜测。 “回小姐话,这请帖是府上三小姐命人送来的。” 云莜将那封书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而后将那封书信递给南溪,命她好生收着。 “虽然这位三小姐不曾明说,但她显然是被她妹妹驱使着,才会给我送来请帖。她虽给我送了请帖,却又着意提醒我莫要上门……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您可要接了这帖子?”南鹊问:“听说永兴侯府五小姐倾慕宸王,倘若给您下帖子是她的主意,她怕是来者不善。” 要的就是这份来者不善!云莜心道,若是姚知夏在她跟前以宸王正室的身份自居,抖露出一些宸王的许诺或者保证来,她指不定就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彻底与宸王撇清关系了。 再者,云莜本就怀疑永兴侯府图谋不轨,如今有个机会光明正大地过府试探一番,何乐而不为? 云莜将自己埋入撒了花瓣的热水之中,往水里缩了缩,惬意地伸展着四肢。 她沐浴用的木桶是专门打造的,比外头寻常人所用的木桶大了两倍有余,足可令她在这木桶之中舒展一番。 “去,为什么不去?永兴侯府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邀请我,我就敢上门!”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能写到男主回京……应该吧…… 大家积极留言哟,这些天留言的宝宝抽着送红包~ 第32章 第 32 章 ◎试探◎ 上回云莜来永兴侯府做客, 在门口处发了好一通威风,险些直接甩脸子走人。这回她上门做客, 发现门口的小厮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那眼神之中分明带着些许怜悯和轻慢,偏生他们又不敢直接表现出来,似是怕激怒云莜一般。 对于小厮们这种扭捏而又纠结的态度, 云莜懒得理会。永兴侯府向来如此,主子们的态度就是下人们态度的风向标。想来, 京外传来的云相重伤的消息,让喜欢待价而沽的永兴侯府主子们对自己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云小姐,您这回带来的人,是不是太……太……太多了些?” 当云莜踩着圆凳下了马车后, 永兴侯府的小厮们看着跟在云莜身边儿的四名壮实的丫鬟, 以及马车上身形魁梧的车夫与家丁,不由暗自咂舌。 日前云莜来府上做客时, 带来的南溪与南鹊都容貌姣好身量纤细,一看就是副小姐一般长大的丫鬟, 当时永兴侯府的小厮还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眼。而这回云莜带来的几名丫鬟,皆是样貌平平五大三粗,说是粗使丫鬟还差不多,且这样的丫鬟一来就是四个, 当真与云莜不大相称啊。 云莜闻言, 侧过头,一张如玉的容颜上带着些许讥诮地问道:“怎么,你们永兴侯府如今连客人带几个丫鬟入府都要管了吗?看来我还是……” “不敢不敢, 小姐愿意要带几名丫鬟入府便带几名丫鬟, 小的们不敢有意见。” 小厮们怕云莜一怒之下又直接来个走人, 赶忙侧着身子将云莜一行人迎入府中。相府小姐的行为是否怪异,横竖也轮不到他们几个看门的来管。 云莜并非第一回 来永兴侯府做客,对这府上也算不得陌生。 她走到人工瀑布处,见那瀑布的水自上方奔腾而下,绵绵不绝,生生不息一般,下方水池中养的金色锦鲤一下子多了起来,竞相追逐争食,间或有一两条顽皮的鱼儿跃出水面,看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云莜凝神看了一阵,就见一名身着绯红对襟缭绫小袄的丫鬟走了过来,面儿上带着盈盈笑意,只是那笑容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云小姐在看咱们府上的落九天瀑布和碧荷池?不是奴婢自夸,咱们府上这景乃是京中一绝,只怕没几户人家能够比拟……咱们小姐已经等候云小姐多时了,云小姐随奴婢来吧。” 若说上回,永兴侯府尽管也自视甚高可终究还端着些的话,这回,他们的自高自傲当真是不加遮掩。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79章 这丫鬟非但以炫耀的口吻提起府中的景物,且在她的语气中,好似姚知夏是一名高高在上者,等着云莜去拜见她一般。 若是南溪与南鹊在此,只怕俏脸上就要浮现出怒容来了,可惜云莜今儿个带的四名丫鬟个个都是木楞子,听了这番话,眼中也不过微微一闪。 永兴侯府乍然富贵,对外人存着炫耀之心,云莜可以理解。倘若府上的主子们都是明白人,这份荣华富贵未必不能持久。 可惜,园中这盛极一时的景象,以及这名丫鬟洋洋自得的嘴脸,却只让云莜想到一个词。 盛极而衰。 …… 云莜到的时候,姚知夏还斜斜倚在榻上,丝毫没有起来迎接客人的意思。 今日她身着大红圆领窄腰长裙,梳飞仙髻,头上、脖颈间皆饰以成套的赤金镶红宝石首饰,愈发衬得她珠光宝气,华贵无匹。 若是单单只看她的身子,必会觉得这是个艳光四射的美人,奈何她的五官太过平凡了些,看了她的脸,只会觉得她撑不起这身华服首饰。 “云小姐来了,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啊。”姚知夏懒懒地道。 也不说给云莜看座,也不说让下人给云莜奉茶,似是要就这么晾着云莜。无声无息的,就给了云莜一个下马威。 云莜淡淡地道:“原来这就是永兴侯府的待客之道,巴巴儿地将人邀上门来,而后就摆出爱理不理之态。素闻永兴侯府规矩极好,如今却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在宫中时,觐见皇上和太后娘娘,他们都没让我这般站着回过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姚五小姐比皇上和太后娘娘还尊贵呢。” 她的话音刚落,姚知夏就收起了懒洋洋的表情,一旁的白釉莲花杯被她狠狠扫到铺了红毯的地上:“就凭你,也敢讽刺我?” “怎么,姚五小姐做的,我说不得么?” “这是云相给你的底气?如若这次云相回不来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底气说这话!”姚知夏脾气本就不算太好,平日里身边儿人多是纵着她哄着她,哪知云莜一个眼看就要失势的人竟然还敢与她呛声,姚知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家虽然与皇家比不得,但很快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宸王殿下很是倚重我爹,对我也十分中意,不日便要上门提亲,你若是知情识趣,便早早死了心,莫要再不知羞耻地纠缠殿下。待我成了宸王妃,高兴了,兴许还能赏你个侧妃当当!” 姚知夏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在确认云相好不了之前,她没准备与云莜争夺宸王正妃之位。只是云莜的态度着实气人,要让姚知夏亲口承认云莜为正妃自己为侧,好似姚知夏低了云莜一头似的,姚知夏便开始口不择言了。 云莜听了这番话,不怒反喜,面儿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你这话有何依据?宸王是白纸黑字给你写了保证书,还是给了你什么信物?口说无凭,你拿出证据来,我才能相信你的话。毕竟……宸王先时可说过,‘我’是他唯一的妻,只要‘我’不同意,他便绝不纳妾的。” 有了证据,她才好去找宸王算账,解除两人的口头婚约! 姚知夏闻言,一张脸开始扭曲了起来。宸王虽对她温柔小意,但还真没给她送过什么东西,也没给她留下过什么信物。且云莜的话,与当时宸王搪塞她的话一模一样,这也让姚知夏心中的愤懑之情加剧。 云莜见状,微微有些失望。 看样子姚知夏这边是指望不上了,不知周芸婉处能不能给力一些,毕竟,她的人打探到周芸婉从两个月前开始便已不再服用避子汤,但愿周芸婉的肚子能争气些。 “拿不出证据来,你就是骗我了。你倒也可怜,苦求宸王不得,神智都开始不清醒了。”云莜叹息着摇了摇头:“你知道宸王在追求我期间,送了我多少东西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古玩字画,但凡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往云府送上一份儿。非但如此,他还会带我去逛街,但凡我在街上盯着某样东西多看了几眼,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为我买下来……我哪里是看重这些东西,我看重的是他待我的一片心!” 说着说着,云莜自己都快被自己凡尔赛到了,便及时止住了话头,又将话题转移到姚知夏身上,试图通过刺激姚知夏,让姚知夏吐露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你看你,无才无貌,父亲手中虽有些兵权,可势力在朝中也不算最为拔尖的,宸王又怎么会娶你呢?” “胡说!宸王殿下明明十分倚重我爹,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要来府上找我爹商议事情,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们府上的下人!”姚知夏为了在云莜面前挽回最后的尊严,已是豁出去了。 “原来如此。”云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知她若是使银子跟永兴侯府的下人打听打听,好不好使。 即使不能拿住宸王与姚知夏有暧昧的铁证,若是云莜能拿到宸王与永兴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证据,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云相是清流出身,与永兴侯从来不是一路人。若是云相知道自己看重的准女婿与永兴侯这等一朝得意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的人混在一起,只怕会对这个准女婿失望,乃至逐渐放弃他吧。 云莜的心不在焉终是激怒了姚知夏,姚知夏觉得云莜是在看不起她,于是便命周围的丫鬟婆子齐齐上前将云莜捉住,好给云莜一个教训尝尝。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0章 谁知,云莜身边儿那些膀大腰圆、其貌不扬的丫鬟们忽然一个个眼露凶光,挡在云莜身前,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些丫鬟婆子们全部摞倒在地。 原来,云莜身边儿的丫鬟们都是死士假扮的,让这些人来对付些许后宅女子,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云莜看着呆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姚知夏,轻声漫语地道:“知道你曾对宸王表妹做的事后,你以为,我上门赴你的宴,会不做丝毫准备?” 姚知夏这才察觉到方才被她忽略的种种违和之处:“你一早就知道邀请你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姐姐?” 云莜点了点头,却无意在姚知夏面前出卖姚知春,便随意寻了个由头:“我与令姐并无什么交情,她会突然邀请我上门,本就十分奇怪。我原本只能确定五六分,方才出现在瀑布前的那名丫鬟引着我往你小院儿的方向走,我便能确定八分了。” 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威严的男声:“夏夏,你可是又在胡闹了?” 是永兴侯。 永兴侯才刚回府,便从姚知春处得知自家小闺女姚知夏特地邀了云莜过府,心中暗觉不妙。 姚知夏这些日子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宸王身上,对云莜态度不善,这突然邀请云莜上门,只怕是为了找茬。 若是云相当真挺不住去了,姚知夏想怎么对待云莜,永兴侯都懒得理会。只是眼下云相到底还没咽气呢,谁不知道云相最是个护犊子的,回头若是让他知道姚知夏欺负了云莜,那可了不得,永兴侯都不敢说自己能在盛怒的云相手中保住自家闺女。 紧赶慢赶过来阻止姚知夏继续做蠢事,谁知推开房门一看,吃亏的竟不是云相之女,而是自家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永兴侯呆愣了片刻,对云莜道:“小女被我养得有些骄纵,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云小姐见谅,回头我一定重重罚她。” 云莜见永兴侯欲将这事儿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板着脸道:“姚五小姐在我跟前警告我远离宸王未果,竟欲派人上前殴打我。若不是我今儿个带来的丫鬟还算得力,怕是要受皮肉之苦了。不知侯爷准备如何罚她?” 永兴侯被一个小辈质问了,面露不虞之色。再加上云莜又没吃亏,她却这般不依不饶的,让永兴侯愈发没有好感。 “我如何管教自己的女儿,似乎轮不到云小姐来操心。今日云小姐想必也累了,阿春,你送送云小姐。” 竟是要强行送客了。 这时候,云莜才知道,什么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女。 若不是永兴侯与侯夫人这般蛮不讲理,想来也不能将姚知夏养成这么个娇蛮的性子来。 云莜可以怒怼姚知夏,却不愿与永兴侯对上,她如今到底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回头若是惹恼了永兴侯,永兴侯准备将她扣住拿来威胁云相,可就不妙了。 姚知春在送云莜出府之时,面儿上带着一丝羞赧之意:“今日云小姐在咱们府上受了怠慢,实在是对不住。可惜我人微言轻,无法改变父亲和妹妹的主意……” “三小姐不必自责。我今日在贵府所受之辱,我爹必会为我讨回来。这么一想,我倒也不觉得屈-辱了。”云莜看着姚知春略带忧愁的容颜,心道,这位姚家三小姐瞧着倒是个明理之人,生在这乌糟的府中,可惜了。 姚知春听出了云莜话语中对永兴侯的不满之意,犹豫片刻,忽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盒,塞入云莜袖中:“云小姐会来府上,是因我而起,我心中颇感不安,这小玩意儿还算别致,权当是我送给云小姐的赔罪礼。云小姐切记,回到闺房之后再打开看。”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周围,似是在暗指“隔墙有耳”。 云莜虽不知她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却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便一头雾水地应下了。 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却见身后有人追了过来:“云小姐留步,方才咱们老爷得知五小姐与云小姐的对话之后,很是生气,深知五小姐得罪了云小姐。老爷的意思是,请云小姐在咱们府上小住几日,也好让咱们表表诚意,好生让您消消气。” 谁知,云莜听了这番话,非但没有停下步伐,反倒越走越快。 她方才分明是在打探永兴侯与宸王的密谋,姚知夏兴许听不出来,永兴侯这个老狐狸却绝对不会听不出来! 永兴侯才要赶客,忽然又改口说要留她小住,傻子都知道这其中不对劲儿! 作者有话说: 昭睿帝:本来想在莜莜面前装伤患让莜莜心疼我,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欺负莜莜,坐不住了。 云相(从病床上爬起来):回京,快回京! 感谢在2022-02-01 09:10:59~2022-02-03 11:3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醒不如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七阳九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 33 章 ◎归京◎ 永兴侯欲强留娇客, 奈何云莜带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逃跑与追赶之后,终是让云莜脱离了永兴侯府。 永兴侯未曾料到, 这样一件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差事, 竟也能被底下人给办砸,在愤怒的同时,他也对云莜这不曾被他放在眼中的女郎多了几分忌惮。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1章 “小小年纪, 便知道跟夏夏套话了,且来府上做客也是有备而来。倘若云莜与夏夏共嫁宸王, 夏夏必然不会是她的对手。”永兴侯摇了摇头,留人的理由却与云莜所想大有偏差:“罢了,待此次本侯为宸王立下汗马功劳,往后咱们阖府在宸王跟前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云相, 人不在京城且还身受重伤, 哪怕最终能够好转,也终究赶不上这份从龙之功了。 “可惜宸王做事瞻前顾后的, 迟迟不肯让本侯动手,只想让其他人做那先出头的鸟儿。宸王到底年纪轻, 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厉害!眼下宫中无主,正是最好攻克的时候,若是让其他人先捡了这便宜,占据地利之势, 想要再将皇宫从那些人手中夺回来, 可是难上加难!” 这般想着,永兴侯欲效仿宋-太-祖的部下,先斩后奏, 最终给宸王来个黄袍加身。 却说云莜一行人在逃离永兴侯府之后, 一路上惊魂未定。 好在永兴侯未派人追击, 否则,少不得得留下几个人断后。 “永兴侯也未免胆子太大了些,竟想强行将我留在侯府。看来,永兴侯府果然图谋不小。永兴侯手中握着部分城防军,一旦他起了歪心思,后患无穷。”云莜对身边儿的死士道:“你们与先前被派出去寻觅爹爹踪迹的那些死士可有联络方式?想法子将这消息传出去,好让皇上和爹爹有个准备。” “咱们驯养了一些鹰,平日里要传递信息时便是用这些鹰来传递。书信则是以特殊的植物汁子来写,不明就里的人便是截获了这封书信,也只能看到一封空白的书信,待会儿属下就将这封书信寄出。” 云莜闻言,点了点头。 回到云府之后,云莜捧着南溪奉予她的那盏压惊的茶,打开姚知春塞入她衣袖中的锦囊,取出其中的字条,仔细读了一阵。 原来,这只锦囊竟是姚知春给云莜的“投名状”,其上详细罗列了永兴侯与宸王会面的时间、地点。这些场合之中,又多有姚知夏的身影,永兴侯意图献女给宸王的意思可见一斑。 看样子,姚知春不乐意见到姚知夏嫁给宸王,云莜想到府内隐隐传来的姚知夏总是欺负姚知春的传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不管姚知春是出于什么用意才将这只锦囊给了云莜,于云莜而言,姚知春都算是帮大忙了。有了这只锦囊在,宸王别想彻底与永兴侯撇清关系。 正月初五,原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只是大街上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萦绕着整个京城。 自皇帝遇刺的消息传来,京中城防军巡逻的频率突然变高了许多。 从初一到初四,百姓们走亲访友拜年之时,因“疑似奸细”被抓起来的人就有好些,这也让百姓们心中惴惴,愈发惶惑起来,不知这灾祸何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好好一个年,竟过得索然无味。 就在永兴侯点齐人手,意欲强闯皇宫之际,不知哪里走了水,周围陷入一片火光之中。 永兴侯心中惊疑不定,正怀疑是走漏了消息,便见昭睿帝如鬼魅一般带着大批金龙卫拦在了他的跟前。 只听昭睿帝身边儿一名小将高声喝道:“皇上在此,何人胆敢造次?” 又有人道:“永兴侯擅自集结兵力,意图犯上作乱。皇上念在你们不知情,是被永兴侯所蛊惑,特特网开一面,凡是放下武器退至一旁者,皆不予以追究!执迷不悟之人,非但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连累阖族之人,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这次出面说话的,也不是旁人,而是据说重伤昏迷的云相。 见了毫发无伤的昭睿帝与脸色虽略显苍白但并无大碍的云相,永兴侯顿时神色铁青。 事到如今,他如何看不出来,昭睿帝与云相联手设了一个套,诱惑着人往套里钻。偏生他不明就里,一头扎入了这个圈套之中? 永兴侯身边儿的人本就只有少数心腹知道他的大计,大多数士兵对于今晚的行动云里雾里的,云相一番厉喝之下,他们自然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乖乖退到了一边儿。 手底下没了兵,原本志得意满准备跟着永兴侯一条道儿走到底的那些心腹们心中也没了底。好些人也踟蹰着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与那些士兵们站到了一起。 昭睿帝与云相只默默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们自然没打算深究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士兵们的责任,只是这些将领们,在事后还得接受一番调查。倘若当真没有掺和谋反之事,自然不会被问罪,若是的确参与过谋反之事,却也别想逃脱罪责。 不过片刻功夫,永兴侯身边儿乌泱泱一大片人,已只剩下虾兵蟹将寥寥几只,昭睿帝几乎是兵不血刃地解决了这场政-变。 永兴侯被拿下后,昭睿帝走到永兴侯跟前道:“消息传出之时,朕便预料到有人会按捺不住。然而,朕未曾料到,这最先按捺不住之人,竟会是你。” 他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永兴侯是个有才干且有野心的将领,上回在荣王意图发动叛乱之际,协助昭睿帝将荣王擒获。昭睿帝也好生嘉奖了永兴侯一番,他不怕永兴侯有野心,这朝中的大臣们,凡能立下大功者,有几个是安于现状的?只要永兴侯脑子够清楚,审时度势之下,自然该知道,他想要这份荣华富贵长久下去,该忠于谁。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2章 可惜,永兴侯终是让昭睿帝失望了。 呵,永兴侯竟欲效仿先人,给宸王来个黄袍加身,他未免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能耐,高估了宸王,同时也严重低估了昭睿帝的能耐。 昭睿帝能够在年少之时从先皇手中接过这万里江山的担子,并于群狼环伺之中坐稳这江山,又岂是这般容易就能被取代之人?单看这些年,昭睿帝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一群手掌大权的藩王们尽管虎视眈眈,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可知晓他的手段和本事,以及他对藩王们的威慑力。 宸王倒是个谨慎的,没有被近在眼前的泼天富贵冲昏了头脑,可惜,他找上了鼠目寸光的永兴侯,永兴侯还不肯听宸王的安排,意图做宸王的主。可见,宸王的识人眼光,以及他的御下手段也不过尔尔。 更为要紧的是,现在,昭睿帝已经没有那般紧迫的需求,需要尽快培养出一名继承人来了。 倘若云莜没有回到昭睿帝的身边儿,宸王的表现虽然差强人意,昭睿帝仍会好生调-教他一番,努力将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可如今,云莜回来了。昭睿帝在精心调养自己的身子,以便与云莜白首偕老,自然也就不必急着找继承人了。 往后,昭睿帝与云莜必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有很长的时间亲自教导那孩子,看着那孩子长大,自然不再需要委曲求全地选择一个不甚合自己心意的藩王世子为继承人。 宸王若是不犯蠢倒也罢了,一旦他犯蠢,就是自动将把柄送到昭睿帝的手中。宸王手底下的犯蠢,这笔账最终也会被昭睿帝记在宸王身上。 在命人将永兴侯压下去后,昭睿帝平复着心中激荡的情绪,从衣袖中掏出云莜派人传到他手上的信息,心中不由泛甜。 莜莜尽管没了当初的记忆,可还是这般关心他,想方设法也要为他稳住后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顺利解决了永兴侯兴兵作乱之事,云相本来心情还不错,可他一见到昭睿帝一脸荡漾地捧着死士送来的那张字条,脸色顿时就黑了。 这老不修的,成日不干正事,就知道惦记别人家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当初方皇后究竟看中了昭睿帝哪里! 且昭睿帝现在对云莜表现得这般情深义重作甚?云相心道,他家莜莜还没答应他呢! “皇上,永兴侯既然已经被擒,咱们应尽快审理此案才是。” 一帝一相离京不过短短数日,这京中已是人心浮动,他们若是再不高调亮相,保不齐就有人意图打着“拨乱反正”的名号来反抗永兴侯了,届时,京中免不了又要乱上一乱。 昭睿帝听了此言,这才收起了字条,打消了即刻去找云莜说话的主意,先着手处理永兴侯谋逆之事。 永兴侯被夺爵抄家,问罪入狱。 永兴侯府衣着光鲜、不可一世的女眷们也被投入了狱中,惶惶不可终日。 虽没有证据证明永兴侯谋逆是受宸王的指使,但宸王这些日子与永兴侯过往甚密也是事实,也需接受调查。 宸王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头大如斗。他是起过趁虚而入的心思,但他到底忌惮昭睿帝与云相的老谋深算,并未让底下人动手!永兴侯……不,罪人姚玄德竟自作主张暗中行动,且还让昭睿帝抓了个正着,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宸王一面极力与姚玄德撇清关系,一面派人去寻云莜,希望能够托云莜在云相以及昭睿帝面前说说好话,好让昭睿帝知道他的“清白”。 云莜看着宸王府邸中找上门来的人,却是啼笑皆非。出了岔子了,倒是知道来找自己了,宸王之前与永兴侯过往甚密,与姚知夏眉来眼去之时,怎么就没想到自己呢? 她本人对宸王倒是无感,只是为原主不值。原主用尽了生命去爱的,究竟是个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云莜正准备将宸王府派来的人打发走,却见昭睿帝找上门来。 原本昭睿帝心情尚可,一见到宸王府的人,心情就不由直线下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宸王若是与此次的谋逆案无关,自然会被无罪释放;倘若他与谋逆案有关,即便他身为天潢贵胄,亦免不了责罚!你们反复纠缠莜莜,又有何用?” 有昭睿帝这么一尊大佛在,宸王府的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即便灰溜溜地走人了,生怕惹恼了昭睿帝。 昭睿帝见闲杂人等都退场了,便一步步走向云莜:“出了事,宸王不敢直接让人来找朕或者云相,而是辗转着托你替他说好话。莜莜,你喜欢的,就是这么个没有担当的人吗?” 云莜先是将昭睿帝打量了一番,见昭睿帝看起来没受什么伤,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昭睿帝没有大碍,她与云相就离原书中的悲惨剧情越远,因此,对于昭睿帝的身体,她比谁都上心。 听到昭睿帝略带委屈的声音,云莜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喜欢他!” 而后,她便看到昭睿帝面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昭睿帝本就生得极好,面如冠玉,眸若悬星,他这一笑之下,险些让云莜看呆了去。 在发现这一点后,昭睿帝愈发得意了,看样子,他如今这张脸对莜莜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不枉他在出门之前悉心装扮了一番。 “莜莜,再说一遍。”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3章 他喜欢听他的莜莜迫不及待与宸王撇清干系的模样,如此方可平息他心中燃烧着的那把妒火。旁人都说他是翩翩君子,不会与人斤斤计较,唯有他自己知道,在莜莜身上,他可是小气的很,连莜莜盯着旁人家的美少年多看上一眼都会吃醋,何况莜莜还险些与旁人订婚了。 他巴不得宸王所有的丑态都让莜莜看去。 云莜轻轻瞪了这得寸进尺之人一眼:“我不喜欢宸王,行了吧,你可千万别为我和宸王指婚。” “莜莜放心吧,我一定不为你和宸王指婚。” 因为你只能是我的,昭睿帝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他知道自己这行为很是幼稚,但云莜这番话语仍是让他心花怒放。 “对了,莜莜,你这些日子,可是没睡好觉?”昭睿帝看着云莜眼下的一团乌青,虽说为云莜关心他而开心,但到底心疼云莜的心思占了上风。 早知这样,他与云相就不在京外逗留这么久了,该早些回京才是。再不济,也该第一时间给云莜报个平安,好让云莜知道他们并无大碍。 云莜不欲与昭睿帝产生进一步的纠葛,且她的担心有六分落在云相身上,四份落在昭睿帝身上,落在昭睿帝身上那四分,也是因昭睿帝的安危关系着自己一家命运之故,并不像昭睿帝所想的那般。 昭睿帝本就不知何故,对她有几分移情作用,常将她误认作方皇后,她还是别再加深这个误会为好。 可惜云莜的打算,她身边儿的丫鬟们听不到。 南鹊、南荷、南光几个丫鬟一心想着,她们家小姐为皇上和相爷担惊受怕了好几日,没有刻意隐瞒着不让皇上知道的道理。但凡上位者对她们家小姐的怜惜之情多上一分,于她们小姐而言,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南鹊素来嘴皮子利索,抢在云莜之前开口道:“回禀皇上,自从知道您与相爷在京外遇刺,咱们小姐可是连着好几日都没睡好觉。醒着的时候,小姐就一直想法子给您和相爷帮忙。这不,前几日小姐受邀登了永兴侯府的大门,受了姚五小姐一番冷言冷语,还差点儿让姚大人给扣下,就是为了帮您和相爷打探消息。” “哦,竟有这事儿?”昭睿帝一听云莜险些让人欺负了去,顿时便坐不住了,比听到有人要造他的反还激动:“你将此事与朕细细道来。” 第34章 第 34 章 ◎帮忙◎ 南鹊顿时便卡壳了。 她倒是也想将那姚五小姐的可恶、姚大人的凶恶与自家小姐的楚楚可怜细细地告知昭睿帝, 可惜云莜那日出门赴那场鸿门宴之时并未带她,只带了一群乔装为丫鬟与家丁的死士。 不过南鹊到底是个机灵人, 又兼她在自家小姐回府之后, 找一名好说话的死士打探过当时的大致情况,于是便半是据实报道,半是添油加醋地与昭睿帝说起了书来。 昭睿帝倒也捧场, 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誓要将永兴侯府的咄咄逼人牢牢记在心里, 每回南鹊说到永兴侯府的人露出桀骜之色,昭睿帝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恨不得给那人几拳头醒醒脑,好让那人看清云莜不是能随意怠慢的主儿。 一旁的南荷与南光起初还有些拘谨, 只是听着南鹊说, 到了后来,许是被氛围所感染, 在南鹊说书的间隙之中,也开始补充些自己知道的内情来, 场面一时颇为热闹。 云莜这个真正的当事人反倒被晾在了一边,几次想要插话,都被昭睿帝不着痕迹地给制止了。 昭睿帝心中想着,莜莜是个要强的, 且又事事以他为先, 被人找麻烦也不愿与他诉苦告状,生怕让他为之分心,耽搁了他的大事。可莜莜越是这样善解人意, 他越是担心自己疏忽之下让莜莜受了委屈。眼下莜莜虽失去了记忆, 她这要强的性子倒是与从前一样, 丝毫未曾改变。 莜莜不愿说,倒也无妨,横竖她身边儿的人有嘴巴,他听她身边儿的人说就是。 待南鹊几个说的口干舌燥之时,这一段儿“说书”终于进入了尾声。 昭睿帝执起云莜的手,轻叹了一声,眼中满含怜惜:“莜莜,朕知道,你为了朕……朕和云相,付出良多,你放心,朕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也绝不会让你这番罪白受。” 云莜被他这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只觉得这件事经过自己身边儿几个丫鬟的改编润色之后,已与真相相去甚远。偏生昭睿帝已单方面认定了这个“真相”,她想要让他停止脑补都不知该从何劝起,只好露出一脸认命的表情来。 这一幕看在昭睿帝的眼中,倒像是云莜默认了似的。 昭睿帝双眼亮了亮,情不自禁凑上前来,与云莜靠得更近了些。这个距离之下,他甚至能够嗅到云莜身上的馨香。 是了,她惯爱调香,也不知,近来她可又调出了什么新香来。下人总说他于香道上十分挑剔,便连那价比黄金的龙涎香,也嫌那味儿过于浓烈,失之自然。这些人却不知,他其实很好讨好,凡是她的味道,他都珍之爱之,恨不能尽数藏于心底。 “莜莜……”昭睿帝贪婪地凝视着云莜秀美的容颜,呼出的气息似乎喷洒在她的脸上:“朕离京这么久,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他这目光如同火一般,灼得云莜不敢与之对视。 云莜心中暗道,这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又增强了,他离京时,她分明还去送过他的,这才几日功夫,到了他的嘴里,怎么就成了“这么久”了呢?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4章 不过,就这么“被动挨打”也不是云莜的风格,他总是这样没有分寸,弄得她不知所措,到头来,搞得像是她怕了他似的。 这般想着,云莜决定主动出击,顶好是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才算是扳回一局。 “听说皇上在京外几次三番遇刺,可受了什么伤不曾?若是受伤了,得在宫中好生将养将养,让御医为您调理一番才是,莫要留下什么后患。” “再有,这回遇刺,也算是给了您一个警示,咱们大夏虽说拥护您的臣民居多,想要取您性命的乱臣贼子却也不少,您往后还是少出宫为妙,以免给人可趁之机。” “便是非出宫不可,身边儿也得带足了侍卫,万万不可再如今日一般,只随身带了两个黄门,就出宫了。您瞧瞧,如今宸王就已经知道了您的行踪,若是宸王想要对您不利,或是不慎走漏了您的消息,那您可就危险了……” 云莜身边儿的丫鬟们听了这番话,不由面面相觑。皇上待她们小姐的确不错,但也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爱罢了,她们家小姐这样长篇大论地对皇上进行说教,会不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跟在昭睿帝身边儿的两个小黄门亦是同样的想法,皇上近些年来愈发独断专行,连太后的话都不一定乐意听,云家小姐倒好,就这样直接对皇上进行一通说教,若是惹得皇上发怒可如何是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对于云莜的这一番长篇大论,昭睿帝非但从头听到了尾,听完后,面上一点儿也不见愠色,整个人都沉浸在“朕就知道莜莜是在关心朕”的满足感中。 待云莜说完这么一通话,昭睿帝甚至还亲自为云莜斟了一杯花果茶来,那杯子恰好也是个白釉荔枝杯,瞧着倒是有几分意趣。揭开杯盖,清香扑鼻,昭睿帝巴巴地看着云莜:“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可感觉口渴了?喝点儿茶润润口吧,若是还没说完,歇会儿再继续。朕行事常常顾头不顾尾,正需要你时时在一旁提点朕,你说什么,朕都会好好记在心里。” 昭睿帝这副“你说什么都对”“你愿意怎么教训朕,朕都洗耳恭听”的模样,让云莜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气鼓鼓地接过了昭睿帝递来的茶,一口饮尽。这般牛嚼牡丹,自然没品出这茶是个什么滋味儿,倒是白白浪费了一杯好茶。 昭睿帝看着这一幕,唇畔挂上了一抹纵容的笑:“朕这么紧赶慢赶地上门,就是为了让你瞧一瞧朕,以免你再平白为朕担心。没想到这回来了,还能听到你一番关怀之语,这一趟委实没有白来。上回在云府用过的姜汁鱼片、甜合锦与洪字鸡丝黄瓜1都是极好的,朕后来让御厨做过,可惜总也做不出你们府上的味儿来,不知今日,朕可有幸再品尝一番?”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臣女闲暇时随意琢磨的几道菜罢了。皇上若是想吃,臣女今儿个再给您做上一遍就是。今儿个天冷,单是这么些菜,怕是不大够,不妨再添上一盅热腾腾的老母鸡炖菌菇汤,再来一碟儿福字瓜烧里脊,一碟儿万字麻辣肚丝,一碟儿蜂蜜花生2,皇上觉得可好?” 从上回那一顿膳食之中,云莜便瞧出昭睿帝是个甜辣口的,这回自然投其所好,又添了几样甜辣口的菜。 昭睿帝闻言,心中愈发甜蜜,只觉得云莜果然关心他,虽嘴上不说,但他爱吃什么口味的菜,她都暗中观察了记在心中。 哎,罢了,莜莜要面子,不愿承认,他也都依她了,只要他心里头知道她是关心他的,便足矣。 这回昭睿帝没准备让云莜一个人忙活,他要进厨房给云莜帮忙。 这可惊呆了跟在昭睿帝身边儿的两个小黄门,一个小黄门嘴里喃喃着“这不合规矩”,另一个稍微读了些诗书,便以“君子远庖厨”之语来劝昭睿帝,直言那厨房不是皇帝这等身份贵重的君子该踏足之地。 对于前者,昭睿帝不予理会,他向来最是不拿约定俗成的规矩当回事儿;对于后者,昭睿帝则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回去:“孟子云,‘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3。’此语只是将仁善与远庖厨联系在了一起,并不是说踏足厨房之人就是自轻身份之人,可惜世人对先贤之言总是多有曲解。如今,朕不过是不忍见莜莜独自一人忙活,去给莜莜帮个忙罢了,怎么就不妥了呢?” 云莜只看昭睿帝这口齿伶俐的模样,便可知他在朝堂之上是如何引经据典舌战群臣。 可惜这般好本事,如今竟只拿来与黄门辩驳,论证他陪她进厨房的合理性,真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她以为他是个有着雄才大略的君主之时,他便会做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来;当她心中怀疑他不靠谱之时,他又会迅速地用事实来打她的脸。 在未与他靠近之时,云莜只以为他是朵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与他相处过后,方知他原也是一个寻常人,不必将他看得太高。若是将他看得太高,指不定他还会在心中暗自得意呢。 昭睿帝执意要给云莜打下手,云莜也没法子挣开这块牛皮糖,只打定了主意,待会儿要多差遣差遣他,好让这金尊玉贵的帝王知道,想要烧一桌子好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省得他日后再缠着她,让她给他做菜。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5章 云莜就不信,昭睿帝的耐心当真这般好,待她这个胆大包天之人将他呼来喝去一番,且看看他何时会忍受不了,原形毕露! 烧柴火、挑水、切菜洗菜…… 凡是云莜吩咐昭睿帝做的事,昭睿帝都一丝不苟地做了,除了一开始烧柴火时经验不足,导致那火候不够旺之外,其他方面都做得不错。至于那没有做好的烧柴火的工作,还不待云莜说他,他就立刻开始跟往常负责烧柴火的小厮讨教其中的技巧。 堂堂一名帝王,竟如此认真地向下人讨教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事,非但弄得那小厮诚惶诚恐,也让云莜看得颇不是滋味儿。 她的本意并非是想折辱他,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罢了,省得他日后再想一出是一出。 谁知,他却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决定要做的事,便要坚持到底,不会因为任何事轻易动摇, 待将那柴火烧旺之后,昭睿帝便颠颠儿地来云莜跟前邀功,倘若他身后有一条尾巴,此时定然摇得十分欢畅。 “莜莜,火烧好了,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 云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那张被炭火熏得有些发黑的龙脸,只觉得她是越来越看不懂昭睿帝了。 也不知昭睿帝被人差遣得团团转,如何还能笑得出来,更不明白,他这忙前忙后的,不惜“不耻下问”,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吃上她做的一顿饭? “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了,你在一旁歇着吧。” “等等。”昭睿帝忽然攥住了云莜纤白的腕子,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须臾,而后轻轻为她擦了擦脸:“你的脸上,有一小块黑印子,应该是方才不慎沾染上的。我为你擦了,否则让人看到不雅。” 他知她最是注重仪容,若是以此为由亲近她,她应当不会拒绝。 哎,虽说吃着莜莜亲手做的膳食,便觉得格外美味,可这等活计也不能时常让莜莜做,否则,累着莜莜不说,还会让油烟熏了莜莜的脸,他可舍不得。 昭睿帝为云莜擦脸擦到一半,忽的僵住了。 原来,他的袖子上不知何时,亦沾上了碳灰。他不擦还好,这一袖子下去,将云莜半张白净的小脸都涂黑了。 偏生此时,云莜不明就里,还微仰着头,无辜地看着他:“可是擦干净了?” 昭睿帝的目光忍不住放在她近在咫尺的诱人红唇之上,失去了声音。 云莜以为昭睿帝不说话便是默认,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用完就扔,轻轻推开他,又自顾自忙活去了。 只留下昭睿帝站在原地,贪婪的目光流连在云莜身上,看着她撸起袖子,熟练地起锅下油,下葱姜蒜以及各式各样的食材翻炒,嘴里还欢快地哼着一首小曲儿。 周围的下人们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知为何,他们忽然觉得,他们的存在有些多余…… 今日对云相来说,依旧是忙的晕头转向的一天。 审问前永兴侯姚玄德、捕捉姚玄德的党羽、搜罗姚玄德的罪证、调查昭睿帝遇刺之事、处理离京这些天积压的政务…… 云相简直分--身乏术。 偏生昭睿帝这顶头上司在这紧要关头还撂挑子,以“龙体不适”为由要求提前下班走人。 明明云相才是受伤的那个,可光是看二人的表现,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受伤的是昭睿帝呢。 可这到底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云相一个下属,还能管得到昭睿帝摸鱼?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昭睿帝在自己忙成一团的时候脚底抹油走人了。 忙完一天后,云相回府的步伐沉重而又疲惫,一会儿捏捏腰,一会儿捶捶背,本以为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这时,他却被门房处的小厮告知,皇上又微服私访来府上了。 皇上说想吃小姐做的菜,如今正在厨房给小姐帮忙。 云相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不顾形象地拔腿就往厨房跑去。 此时,云相心态都快炸了,这什么人啊,把工作推给他不说,还在他忙得不行的时候来他府上调戏他的爱女,简直就是把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作者有话说: 12来自满汉全席食谱 3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第35章 第 35 章 ◎意外◎ 莫看云相是科举出身, 可也是个自幼习武之人,自然不似寻常文人那般儒弱。 待云相赶到云海苑中时, 正好撞见昭睿帝亲自提着一只紫檀花开富贵食盒, 从小厨房出来的情形。 偌大一个云府,自然有大厨房,但云府只云相与云莜两个正经主子, 这一两个月来府上的吃食都是云莜负责张罗的,且云莜又用惯了自己院中的小厨房, 云府的大厨房反倒用的少了许多。 云相一听底下人说云莜今儿个要亲自下厨,昭睿帝又要给云莜帮忙,便知这二人必是在云莜所居的云海苑中。这也是让云相尤为咬牙切齿的一点——云海苑可是他闺女居住的院落,平白无故的, 怎么好让一个外男入内!他就知道昭睿帝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知道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千方百计诱拐他的女儿! 尽管在来之前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云相在云海苑门口与昭睿帝打照面之时, 仍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中涌起一股以下犯上的冲动来。 倒是昭睿帝, 见了云相,先是愣了愣,而后若无其事地与云相寒暄道:“云爱卿今日回府倒有些晚,想来前朝的公务当真让云爱卿受了一番累。”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6章 其实, 昭睿帝不介意云相回来得更晚些, 今日他好不容易才觉得与云莜的距离贴近了一分,正想着趁热打铁,在这云海苑中转悠一圈, 以便更好的了解云莜素日的生活, 并研究云莜如今的喜好呢, 云相却在这时候回了府。如此一来,他倒是不好再寻借口在云海苑中逗留了。 昭睿帝心中略觉遗憾,但思及他今日能让云莜松口让他造访云海苑,来日必能登堂入室,顿时又觉得这不算什么了。 他与云莜来日方长。 昭睿帝美滋滋的模样,落在云相眼中,是越发讨打。若不是云相一丝理智尚在,只怕此时拳头已经招呼上去了。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言累。倒是皇上,今日早早便告了病,微臣还以为您眼下正在龙榻上躺着,由御医为您进行诊治呢。谁知您这病竟治到微臣府上来了,真是让微臣大开眼界。没想到,微臣这府上竟是已处风水宝地儿,能这么快就将皇上的病给治好!” 云相盯着昭睿帝的双眼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昭睿帝听闻此言略显尴尬,这事儿到底是他做得不地道。 这些年来,昭睿帝与云相都是克己奉公的代表,能当日完成的事绝不拖到次日,在这紧要关头“翘班”,的确勾起了昭睿帝一丝丝的愧疚之心。但这丝愧疚之心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他追求云莜,说到底是家事,也是国事。 后位空悬、宫中无嗣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心思,若是他能早些将皇后娶回宫中,诞下皇嗣,说不得也是为社稷的稳定做了极大贡献呢。这般一想,昭睿帝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有理可依。 “那牢狱之中环境逼仄,朕在那儿呆久了便觉胸闷气短,回宫的路上偶然经过云府,便来爱卿府上坐了坐,果然好了许多。说不得爱卿府上当真是风水宝地,令朕身心舒畅。往后,为了身体安康,朕少不得还要多来府上叨扰叨扰爱卿。”昭睿帝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云相快被昭睿帝的厚脸皮给气笑了,只觉得若是拿昭睿帝的脸皮糊在城墙之上,指不定羌人就能不战而退了。 他不好对昭睿帝恶语相向,指桑骂槐还是可以的,当即便痛斥跟在昭睿帝身边伺候的小厮:“怎么这般没有眼力见儿,看到贵客在此,竟还让贵客亲自提着食盒,只知偷奸耍滑,不肯踏踏实实做好分内之事,要你何用!” 那小厮让云相骂得灰头土脸的,险些以为自己要被撵出府去。 昭睿帝赶忙道:“是朕执意要亲自提食盒,毕竟这食盒中所盛装的,是莜莜的一番心血,交给旁人,朕不放心。你也莫要再骂他了,他一个莽夫,懂什么呢?” 论指桑骂槐的功力,昭睿帝可是不输云相。 云相怒目圆睁,夹在昭睿帝与云相中间左右挨骂的小厮则是欲哭无泪。 好在这时候云莜也从小厨房出来了,看着云相在与昭睿帝大眼瞪小眼,不由奇道:“皇上,爹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云相转向云莜,正准备对着自家女儿耳提命面一番,让她莫要亲信了旁人的花言巧语,尤其是老男人的花言巧语最是不可信,谁知,这一看之下,险些没认出自家女儿来。 “莜莜,你脸上为何会有这么大一块灰黑之色?” 云莜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了昭睿帝,不是说都擦干净了吗? 昭睿帝眼神开始游移了起来,正是心虚的表现。 云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确认自家闺女脸上的这块碳灰与昭睿帝脱不了干系之后,怒不可遏,声音也变得愈发严厉起来:“莜莜,你说,你脸上这块灰黑之色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父难道没有教过你,仪表颜容十分紧要?你仪容不整的便迈出自己的小院,让人看见了只会笑话我云家教女无方!”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可云相也是没法子了,他若是再不说些重话唬住女儿,指不定女儿就要在懵懵懂懂间让昭睿帝这头饿狼给叼走了。 昭睿帝听了云相的话,十分心疼,他自己都舍不得对他的莜莜说一句重话,又怎容得云相这般呵斥莜莜?莜莜素来自尊心极强,让云相呵斥一通下不来台可如何是好? “云爱卿何必如此严厉,莜莜向来仪容言行无一不佳,是京中女郎们的典范。偶尔放松些,你实在不该责备太过。这是在自家,又不是在别处,倘若莜莜在自家都不能松快些,岂不是太累了?” 昭睿帝自觉自家这番话是为云莜好,可惜云相与云莜这对父女却是丝毫不领情。 云相在听完此言之后,阴恻恻地道:“管教小女是微臣的家事,皇上莫非连微臣的家事都要插手?” 云莜闻言点头附和道:“爹爹说得不错,身为爹爹的女儿,仪容自然十分紧要。然而我身边儿的一个个都是奸猾之人,瞧见我仪容不整,也不提醒我一番,只等着我出丑,真真可恨。”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说身边儿伺候的下人,然而昭睿帝见云莜在说这番话时,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又岂会不知她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心虚地清咳了两声,暗自思量着该如何让云莜消气。 好不容易才觉得离云莜近了那么一点点,可别因为一个失误,又回到原点。 可云相又岂会给昭睿帝这样的机会?从云海苑到大厅,一路上云相都在给云莜讲述那些痴情女是如何被薄幸男花言巧语欺骗的故事,就差直接跟自家女儿明言花言巧语的都不是好东西。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7章 这番夹带私货的话语刺得昭睿帝浑身难受,昭睿帝一面儿想着该如何挽回云莜的心,一面儿想着如何小小地回敬云相一二。谁知下台阶时,由于心不在焉,脚下一崴,狠狠朝地上摔去。 云相一直留意着昭睿帝的行踪,见状赶忙拉了昭睿帝一把。 他近来虽因女儿之故,时常对昭睿帝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可总体而言到底还是忠君之臣。 可惜方才云相那一拉力道过猛,虽然阻止了昭睿帝跌下台阶,却带的昭睿帝往后仰倒,一帝一相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上。 好在正月里天气寒凉,云相与昭睿帝身上厚实的衣裳为他们卸去了些许力道。 饶是如此,这一下子摔实了,还是疼得云相与昭睿帝半晌没回过神来。 云莜见状,赶忙上前将云相扶了起来,而后又示意一旁的小厮去扶昭睿帝。 谁知昭睿帝却挥开了小厮的手,只用一种带着淡淡委屈的眼神沉默地注视着云莜,似是在控诉她的差别对待。 云莜险些要被智商退化为三岁的昭睿帝给逗笑了。云相是她爹,昭睿帝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外男,他一个外男,难不成还想要得到跟人家亲爹一样的待遇? 但昭睿帝就这么一直坐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云莜只得好声好气地劝道:“皇上,快让人扶您起来吧。眼下天寒地冻的,仔细着凉。” 昭睿帝闻言,默默地朝着云莜伸出了手,其意昭然。 云莜见周围除了自家与昭睿帝的几个心腹之外再无旁人,便命云相身边儿的人搀住了他,自己则快步上前,手上使劲儿,欲将昭睿帝扶起来。 昭睿帝的手十分寒凉,乍一触上去如冰坨子似的,让云莜打了个寒颤。 见状,昭睿帝反倒心疼了起来,他虽有心享受云莜的照顾,但到底舍不得让云莜吃苦头,便对眼观鼻鼻观心跟在自己身后的小黄门道:“扶朕起来。” 两个小黄门早已在一旁心急如焚地等候多时,却苦于自家主子的意思不好上前。如今得了这话,顿时如蒙大赦,赶忙上前一人一边儿地扶着昭睿帝站了起来。 昭睿帝对着云莜充满歉意地道:“方才将你冻坏了吧?朕从前体质好得很,可自缠绵病榻之后,朕的体质是大不如前,非但做不了旁人的暖手炉,连自己也暖不了了。” 从前的冬日,是他最为幸福的时光。莜莜畏寒,他身上却是暖得很,每回一到冬日,莜莜便格外地黏他,一副将他当做大型暖炉的架势。 后来,莜莜走了,再也没有人需要他去捂着暖着了,他整个人入坠寒冬,哪里还能觉察出周围的冷热来?在日复一日的低迷情绪之中,他的身子骨也渐渐的熬坏了。 如今,莜莜虽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却也无法再做她的暖手炉。非但如此,他担心自己身上的寒气过给她,只能让她远着自己。 一想到这儿,昭睿帝心中便无比难受。若早知有今日,这些年他该好生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不该总是偷偷将御医送来的药倒掉,且还跟御医对着来。 云莜听了昭睿帝的话,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涩。 他总是能够轻易地撩动她的心弦,让她没法不在意他。 “对了,食盒!”昭睿帝忽然着急起来,将他方才摔倒时也不忘紧紧攥着的紫檀花开富贵食盒提了起来:“快打开看看,食盒里的菜可还好?” 这些菜可都是云莜亲手做出来的,正是因为昭睿帝目睹了它们一点点诞生的整个过程,才对它们愈发珍惜。 黄门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食盒瞧了一阵,颇为遗憾地告诉昭睿帝:“食盒中的菜肴都撒了。” 昭睿帝一听,脸色似乎变得苍白了几分,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沮丧了起来。 云莜见不得他这样,赶忙宽慰道:“炉子上那盅老母鸡炖菌菇汤还在煲着呢,再让厨子现做两样便捷的小炒出来,便将就着吃吧,皇上意下如何?” 昭睿帝这才打起些许精神来,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只是,他的手仍然攥着那只食盒不舍得松开。 云莜见他如孩童一般犯了拧,只得哄道:“待皇上处理完紧要之事,下回来府上做客之时,臣女亲自下厨做几道菜请皇上品鉴吧。” 本以为,昭睿帝听了这番话,定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定下下回见面的时间——这是他做惯了的事。谁知,他却摇了摇头:“做菜原也是一件辛苦事,偶尔为之即可,不必每回都亲自动手。” 他可舍不得总是让他的莜莜操劳,莜莜的手生得白皙修长,如那上等的玉石一般精雕细琢而成,得了闲便抚琴弄笛,执笔翻书。便是偶尔流连于厨房之间,也该是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两人之间的氛围,竟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云相看不惯昭睿帝这般在云莜跟前装可怜,几次三番想要出言刺上一刺,最终都没能开口。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生出了与小厨房中的下人类似的感觉:他仿佛有些多余…… 晚膳之时,因着方才那一摔,昭睿帝与云家父女兴致都不怎么高。 当云相以“摔伤”为由向昭睿帝告两日假,昭睿帝看着并无大碍的云相,念及此次终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端,终是没有开口反对,只是闷闷地将那呈上来的鸡汤喝了一碗又一碗。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8章 云相见状却是得了意,他这个做宰相的既然告了假,昭睿帝总不能再偷懒了吧?有那一堆堆的事情在,看昭睿帝还怎么来骚-扰莜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6 00:41:10~2022-02-07 05:3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皇甫若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心迹◎ 用过晚膳, 照旧是云莜送昭睿帝离开。 因着昭睿帝才经历了遇刺之事,对于他的安危, 云相不敢怠慢, 又增派了数十名死士隐在暗处确保他的安危,直到他顺利入了宫门,再回来复命。 云相看着起身亲自搀扶住昭睿帝的云莜, 只觉得自己这上司兼老友这黏糊劲儿着实让他牙痒痒。 昭睿帝也是上过战场、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怎么会摔上一跤就站不起来, 还需要小姑娘搀扶着他才能走路呢?这人当真是为了在莜莜跟前装可怜博同情,连脸皮都不要了! 云相心里头一不痛快,就想搞点儿破坏。然而,当他看着昭睿帝如个吝啬的守财奴一般, 要走了也不忘将那打翻了的紫檀花开富贵食盒攥在手中, 还巴巴地向云莜询问这只食盒他是否可以带走时,云相的嘴张了又阖, 到嘴的话终是化为了唇畔的一缕轻叹。 他有多久未能见过昭睿帝这副小心翼翼、卑微至极的模样了? 说句实在话,就是当初先皇后还在时, 昭睿帝尽管时常被人说是惧内,也不曾有过这般做派。 云相第一次开始怀疑,昭睿帝当真是将云莜视为先皇后的替身吗?他当真能够对一个替身爱护纵容至此? 先皇后逝世的这些年中,不是没有人打过走先皇后的路子晋升的主意。有人为了讨好昭睿帝, 寻来了与先皇后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之人, 还有人寻来了性情与先皇后有七分相似之人,可最终昭睿帝皆拂袖而去,一个也没收用不说, 还将这些积极寻找先皇后替身的人贬官夺爵, 也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歇了心思。 这样一个一直活得清醒而又痛苦的人, 当真会亲自寻找先皇后的替身? 可若是昭睿帝不曾视云莜为先皇后替身,他又将云莜视为什么呢? 就在云相愣神之际,云莜已扶着昭睿帝消失在了昏暗的灯火之中。 与上回不同,这一回,两人靠得极近,走动间云莜偶尔还能够感受到昭睿帝灼热的呼吸。 那呼吸似一根根绒毛一般,轻轻挠在云莜身上,让云莜一张粉面飞上了些许红霞。好在这是在晚间,光线黯淡,想来也没有人看见。 云莜会松口答应亲自搀扶昭睿帝,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她自忖一颗心肠冷硬无比,唯有少数的几个人能够让她破例,不料昭睿帝却屡屡教她心软退让。 待答应下来,云莜才暗暗叫苦:昭睿帝这么大一只,就她这小身板儿,当真能扶的动吗? 幸而真正上了手,云莜发现,昭睿帝远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沉重。便连需要倚靠她时,他也尽量收着力,生怕累着了她。 云莜仔仔细细将昭睿帝观察了一番,确认他没有逞强,方才作罢。 “莜莜,朕不在京中的这几日,你过得可好?” 昭睿帝轻嗅着女郎身上传来的馨香,感受着女郎手上的温热,心中颇为满足。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他离京数日,莜莜可曾想念过他,在得知他与云相遇险之时,莜莜是否也曾担惊受怕。 但这些问题,对于眼下的他和莜莜来说,太过亲密了些。他不敢问出口,生怕吓着了莜莜,也只得含糊其辞地说上一句类似于寒暄的话语。 云莜心中似是揣了心事,并未察觉到昭睿帝这种复杂的心情,只是垂眸道:“还能如何,你与爹爹在京外遇险,我只恨不得插齿飞到你们身边儿去,也好过平白在这京中担惊受怕。” 昭睿帝听闻此言,心中先是一甜,而后又有一阵轻微的疼痛传来。累得云莜为他担惊受怕,终究是他无能。 平日里,昭睿帝乐得看云莜关心自己的模样,譬如今日摔倒在地上时,昭睿帝就曾不顾形象地找云莜“讨要福利”,可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儿,他却宁愿她毫不知情,也好过看她为他担心。 “不会了……”昭睿帝低低地说道:“我不会再让你这般担心我。” 云莜不曾料到竟会从他口中得到这样一个承诺,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眸子,却只看到身旁之人近在咫尺的侧颜。 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为他添了一二分柔和之感。 当昭睿帝侧过头来与云莜四目相接之时,云莜似乎从他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莹莹光亮,宛如星火一般,在这暗夜之中分外分外显眼。 她顿了顿,道:“好,我记住了,你可要说到做到,否则……” “否则如何?”昭睿帝饶有兴致地追问。 云莜就是下意识地多加了那么一句,哪里能想到昭睿帝这般不依不饶,还要继续追问下去?她清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否则,下回,就不是在我做饭的时候帮我烧柴火、挑水这般简单了!” 明明她这色厉内荏的模样能让人一眼看破,昭睿帝还是给足了面子,露出苦恼之色来:“看样子朕得说到做到才行,否则,往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89章 云莜回过神来,发现两人之间的对话似是太亲密了些。若是不知道说话者的身份,单单只听这对话,说是老夫老妻,怕也是有人信的。 她正因着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暗自发窘,却听昭睿帝在沉默片刻之后,又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云莜感觉到昭睿帝攥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似是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不由有些茫然地望向他,下意识地开口道:“皇上在京外的日子,过得可还好?” 这话才一出口,云莜立马意识到自己问得毫无水平。 昭睿帝与云相在京外舟车劳顿,偏生又接连遇刺,哪里能好呢?她这倒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准备开口描补一番,云莜就听昭睿帝道:“我过得不好,莜莜。” 他停下脚步,凝视着她,认真地道:“好几日不曾见到你,我实在想你得紧。我这一开始思念你,便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莜莜,你可知道,我在奉先祠中遇刺之时,所惧者并非一死,我只是后悔,在身亡之前没能好好地对你说出我的心意。” 云莜面上的红晕褪去,逐渐转变为一种苍白之色。 她发觉,几日不见,昭睿帝似乎病得更重了,她也病得愈发重了。 明明知道,昭睿帝亲近她、讨好她、纵容她只是将她当成了先皇后的替身,近日她却越来越沉溺于这种无微不至的照拂与亲昵纵容之中,也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略带暧昧的话语…… 可这回,昭睿帝对她说的这番直白之语,终是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若不是将她当成了先皇后的替身,昭睿帝如何会对她说出这番近乎告白之语? 上一回,云莜还能当真昭睿帝的面,义正严词地质问他,是不是将她当成了先皇后的替身,这回,她却是开不了这个口了。 愿也好,不愿也罢,她对他的在意,在与日俱增,且已经有些失控了。 她问了,他给出否定的答案,难道她就能信了么?若是他给出肯定的答案……又让她情何以堪? “方才,风有些大,皇上在说什么?臣女没有听清。” 云莜从未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做鸵鸟的天分。只是这次,她心乱如麻,决定任性一回。好歹先将这尊大佛给送走,再合计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 昭睿帝见状,虽有些失望,却也不感到意外。 莜莜失忆了,才会不相信他说的话,也不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只因为她是她,而不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的替身。 不过,昭睿帝也只是想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云莜罢了,话语传达到了,他自然也觉得轻松不少。 昭睿帝这么做,也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他需得先说出一些现阶段绝不会被莜莜接受的话,如此一来,往后再与莜莜说一些稍微不那么过火的话,与她做出一些比这些日子的相处更为亲密的举动,想来也会更容易被她接受。 然而,昭睿帝却未曾料到,他的这番话语,让他接下来整整大半个月时间都没能见到云莜,甚至连原本约好的十五一起去赏花灯,云莜也爽约了。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昭睿帝在回到宫中之后,心情甚好,连桌案上那成堆的公文都不能阻止他嘴角上扬。 宫中负责近身伺候他的宫人们今日却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格外的沉默,一名小太监给昭睿帝奉完茶后,更是立马低下头去,似乎不敢多看昭睿帝一眼,肩膀处还传来了一阵可疑的抖动。 这下子,昭睿帝就是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将心腹康公公与郝公公唤至跟前来,问道:“朕宫中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一个比一个奇怪?” 康公公与郝公公抬眸观察了一阵儿,而后康公公一言难尽地捧来了一只小巧的嵌宝琉璃镜:“皇上,您自己看看吧。” 昭睿帝接过那琉璃镜瞥了一眼,见自己俊朗的脸上不知何时竟生出了一枚巨大的“黑痣”来,待他上手一摸,见这“黑痣”竟然化开了些,这才发现,原是一块污渍。回宫的路上,他一直缩在马车中傻乐呵,也没什么机会弄脏脸颊,想来这污渍是在云府给云莜帮厨时落下的…… 想起自己竟然就这么一路顶着这块污渍招摇过市,饶是昭睿帝脸皮够厚,也不由有些不自在。 这时,郝公公打来了一盆温水,那水盆的边缘处卧着一条雪白的帕子,郝公公将那帕子奉至昭睿帝跟前,让他擦脸。 至此,这一路尾随昭睿帝的污渍才算是祛除了。 “皇上,该就寝了。”康公公在一旁提醒道。 然而昭睿帝眼下精神正亢奋着,恨不能大战三百份奏折,哪里有睡觉的心思? 若是搁在十年前,通宵达旦批阅奏折这事儿也是常有的。也就是现在,用膳就寝还要被人管着。不过昭睿帝思忖着,自己先批阅个一百份奏折再睡也是无妨的。 郝公公察言观色,看出了昭睿帝心中的想法,清了清嗓子:“皇上,御医说……” 这话便如一盆冷水一般,浇熄了昭睿帝心中的亢奋:“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洗漱过后朕便就寝,莫要再念叨了。” 他算是怕了自己身边儿这些人了,这些日子以来,御医的话在他身边儿这些人眼中几乎比他这个皇帝的话还权威,一旦他有违背医嘱的迹象,康公公与郝公公便一个沉默地用眼神谴责他,一个朝着他絮絮叨叨。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0章 这要是搁在从前,一准儿被昭睿帝当成耳旁风。但如今他心中有了盼头,渴望能够养好身子,自然也纵容了这些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的下人们拿御医的话来管束他。 “皇上,这食盒?”郝公公迟疑地看着昭睿帝宝贝似的从云府带回来的紫檀花开富贵食盒,一时有些拿捏不准该如何处置这只食盒。 “食盒给朕留着,这几日给朕布膳之时,都用这只食盒来盛膳食。至于食盒里那些倒了的菜……”昭睿帝紧咬着牙,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都扔了吧。” 郝公公与康公公见昭睿帝这般重视这只平平无奇的食盒,不由面面相觑。总觉得,皇上回宫之后,似乎愈发让他们看不懂了。 不过,一切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眼下的昭睿帝,可比一两个月之前的昭睿帝,多了太多的生气儿。 翌日,昭睿帝将云相命人审问前永兴侯姚玄德所得到的收获整理了一番,心中正暗自道,果然还是云相有法子,这么快就让那匹夫松了口。他御笔一挥,正欲给姚玄德定罪,忽的想起姚玄德曾对云莜出言不逊,并欲将云莜扣押在永兴侯府之中。 如此冒犯未来的皇后,也是一宗不小的罪过,怎可就这样轻易纵容? 昭睿帝将手中的笔放下,对底下人道:“摆驾大理寺狱,朕要再审一审那姚玄德。” 因姚玄德案牵扯到朝中一些官员,这些官员又与六部有些瓜葛,昭睿帝在擒获姚玄德与他手底下的一众党羽之后,没有将他们关在刑部大牢,而是暂时收监于大理寺狱中。相较于刑部而言,大理寺是一个较为独立的机构,将人关在大理寺狱中更让人放心些。 昭睿帝说的话当真是再正经不过,底下人都以为是姚玄德昨日的供词还有疏漏之处,昭睿帝欲去填上这个空缺,谁也不曾料到,这回,昭睿帝驾临大理寺狱,纯粹只是想为云莜出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7 05:30:32~2022-02-08 18: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 37 章 ◎恐慌◎ 在云相负责审问期间, 姚玄德将事情的真相交代了个七七八八,却并未供出宸王来, 许是还指望着宸王能够救他脱离苦海。哪怕云相再怎么跟姚玄德说, 宸王正急着与姚家撇清关系,压根儿就没打算营救姚家人,姚玄德的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微小的希望。 谁知第二日, 大理寺狱又迎来了昭睿帝。 这昭睿帝也不问别的,一上来就反复拷问姚玄德他的女儿为何无缘无故邀云莜上门, 为何要对云莜出言不逊,他本人又为何欲趁机扣押云莜之事。 不知是不是在场之人的错觉,昭睿帝对于云莜在永兴侯府的遭遇似乎颇为愤慨。 姚玄德本就是个莽夫,勇猛有余才智不足, 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想到什么好的说辞来? 他料想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 于是便随意寻了个由头:“罪臣的女儿与云小姐一见如故,云小姐刚要离开, 罪臣的女儿十分舍不得云小姐,罪臣这才想着多留云小姐在府上小住几日。” 昭睿帝闻言, 冷笑一声道:“你莫非将朕当成了傻子,你的女儿分明骄纵任性,且与莜莜颇为合不来。若不是为了欺负莜莜,如何会邀莜莜上门?你欲强留莜莜做客的理由, 也是丝毫经不起推敲!你们趁着朕与云爱卿不在京中便欺负莜莜, 还好意思粉饰太平?” 姚玄德听昭睿帝一口一个“莜莜”,叫的十分亲密,丝毫不掩饰他对云莜的偏爱, 这才意识到, 兴许这回昭睿帝亲自来大理寺狱, 只是为了替云莜出气。 可昭睿帝向来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便是他将云莜视为疼爱的晚辈,难道真会专程跑这么一趟来责问他,就因为他们府上苛待了云莜? 正当姚玄德倍感困惑之际,昭睿帝给身旁的狱卒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左右开弓,将姚玄德扇成了猪头,昭睿帝这才开口道:“这是朕替莜莜回敬你的。” 姚玄德被打得一时犯了懵,好半晌后,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道:“皇上对那云莜……” 话音未说完,姚玄德又挨了一巴掌,生生将那尚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越是如此,姚玄德便越发觉得自己窥见了事情的真相。 是了,也唯有在维护最为心爱之人时,男人才会如此霸道而又蛮不讲理。 昭睿帝虽是一名帝王,可到底也是一个男人,在这方面想来也不能免俗。 人人皆以为昭睿帝是个痴情种子,此生只爱先皇后一人。谁能料到昭睿帝遇上云莜也会老房子着火,烧得格外猛烈呢? 不过,想想云莜那姝丽无俦的容颜,姚玄德便又觉得,昭睿帝会移情别恋,也不让人意外了。 宸王知道昭睿帝在觊觎他的未婚妻吗? 姚玄德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倘若他猜的不错,昭睿帝欲夺了宸王的未婚妻,那么昭睿帝必然不会放过宸王。他现在瞒下与宸王有关的事不说,回头昭睿帝寻到了宸王的罪证与宸王算总账之时,他只怕会因知情不报而罪加一等。 事已至此,横竖宸王是摘不出去了,姚玄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事推到了宸王头上,翻了口供:“好让皇上知道,罪臣的这番行为,皆是受宸王指使的。宸王以未来皇妃之位相诱,道罪臣若能出兵助他上位,来日事成后,他定会纳小女为妃。罪臣也是一时让他那些花言巧语迷昏了眼,这才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1章 “既然此事是宸王一手策划的,宸王为何从头到尾未曾露面,只是让你去执行此事?”昭睿帝严厉的目光瞪视着姚玄德:“还不给朕从实招来!谋逆本就是死罪,若是再加上个欺君之罪……哼,朕看你的亲族、妻族、母族皆是不想要了!” 姚玄德闻言,额上顿时冒出了涔涔冷汗来,为自己方才的嘴快而后悔。然而话已出口,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了,他也只能顶着昭睿帝不善的眼神继续说下去。 兴许是危机关头灵光乍现,竟让他扯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来。 “回皇上话,宸王殿下不亲自参与此事,自然是因为……因为造反是一项极大的罪过,若是成了也就罢了,一旦事败,他还可将此事全部推到罪臣身上,装作毫不知情。” 昭睿帝眯着眼,命人将姚玄德的口供写了下来,让他签字画押之后,便命人去宸王府拿人。 宸王毕竟身份特殊,非但自己是亲王之身,且还是藩王世子,纵使昭睿帝与云相一早便知道宸王与姚玄德过往甚密之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去拿他。 昭睿帝派出的人到时,宸王府那群幕僚还在七嘴八舌地帮他出主意,有人提议再往云府走一趟,求一求云相,有人提议从豫王处搬救兵,无论如何,豫王总归是宸王的亲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继承人顶着与逆臣贼子勾结的罪名在大理寺狱中呆着……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昭睿帝派来的人就来将宸王带走了。 因宸王身份特殊,是皇族宗亲,不好随意关在大理寺狱或是刑部大牢之中,昭睿帝命人将宸王关入宗人府。 先时宸王与荣王之争中,留在京中的宗室偏向荣王,与宸王有着不小的龌-龊,昭睿帝自然不担心宗人府会私纵了宸王。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安杏胡同之中,周芸婉闻言,当即便坐不住了:“备车,我要去云府。” 喜娟闻言,颇为自家主子愤愤不平:“小姐,王爷都那样对您了,您还一心向着他,您怎么就这么傻!那云家小姐上回见咱们马车陷在泥地之中,捎咱们一程分明是举手之劳,她却连这点子小忙也不肯帮,这回又如何会帮咱们?” 她这丫鬟,一路随着周芸婉从府城到京城,虽说脾气不讨人喜,有时也没什么眼色,对周芸婉倒是忠心,不忍周芸婉白白送上门受人作践。 一旁的金玉比她多几分理智,开口劝道:“便是宸王殿下薄待了小姐,小姐不一心为他打算,又能如何呢?自小姐千里迢迢随宸王殿下入京,便已经没有退路了啊。小姐未来的荣辱都寄于宸王身上,宸王好,咱们小姐才能好。那云相之女亦是咱们小姐招惹不起的人物,且现在是咱们有求于她,你也莫要再对她满腹怨言了。” 金玉的目光隐晦地从周芸婉的小腹处扫过,自家小姐这个月月信推迟了,指不定…… 周芸婉点了点头,清丽的小脸似乎又瘦了几分:“金玉说得不错,我如今与宸王表哥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万不能看着宸王表哥出事,便是要我放下尊严去苦苦哀求云莜,我也在所不惜。” 顿了顿,她又道:“云莜对表哥用情极深,纵使她对我再如何不满,顶多也只会为难为难我,定不会对宸王表哥见死不救的,定然不会……” 这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只是,周芸婉想起性情大变的云莜,忽然不那么确定了。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定然不会”,倒像是在安自己的心。 “喜娟,你性子冲动,易得罪人,且云莜素来不喜欢你,你去了容易坏事,就留在府中吧,金玉陪我去云府便可。” “小姐……”喜娟闻言,颇为委屈,活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凶犬一般,失了方向。 金玉到底与她姐妹一场,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小姐所受的委屈,都不会白费的。你要将小姐的委屈尽数记下来,日后好说与宸王殿下听。” 喜娟慢慢点了点头,收了声。 很快,车轮轱辘声便渐渐消失在门前…… “你求我,去救宸王?” 在听了周芸婉主仆的来意之后,云莜颇感荒谬:“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朝廷大事,并非我一个弱女子能够左右。更不用说,宸王被卷入的还是这等谋-逆大事。倘若宸王是清白的,皇上自然不会冤枉了他,倘若他不清白,那么,无论他受什么罚,都是应该的,不是吗?” 早在周芸婉求见云莜之时,云莜便知周芸婉想说什么。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意思,是不想见周芸婉的,只是她还准备让周芸婉给宸王捅刀子,这才勉为其难见了周芸婉一面。 果不其然,两人才打了个照面,周芸婉就忙不迭地求云莜想法子救救宸王。 周芸婉见云莜似有推脱之意,一颗心沉了沉,泪光盈盈地道:“宸王表哥他是无辜的,莜莜,你对他最是了解,定然知道他做不出这种事来!且宸王表哥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有什么理由去造-反?分明是永兴侯狼子野心,自己做那诛心之事不说,还要将宸王表哥给拖下水!你去求求云相吧,只要云相肯出面,定能为宸王表哥洗刷冤屈!” 她哭得梨花带雨,隐忍而又忧伤,倘若此时在她面前的是个男子,定然已让她哭软了心肠。可惜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云莜,云莜比任何人都清楚周芸婉的能屈能伸,自然不会被她几滴泪打动。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2章 “不必自欺欺人,倘若此事与宸王当真没有瓜葛,为何要在皇上与我爹爹离京之后频频造访永兴侯府?永兴侯又为何敢扯着宸王的皮作大旗?即便永兴侯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他的指使,他总归也是知情的。知情不报,他有此次的牢狱之灾,委实不冤。” “这么说,你当真不肯营救表哥了?”周芸婉慢慢止住了哭声,仰头看着云莜:“往常你总是对宸王表哥表现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难不成都是假的?” 说话的同时,周芸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云莜的脸,似要找出伪装的痕迹来。 云莜的面上却只是一派无动于衷,仿佛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一般:“自然不是假的。只是,那个愿意为了宸王付出一切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那个有些怯懦、有些腼腆还总是不自信的女郎,已经不在了。 “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使我依旧‘爱’着宸王,他在我心中,也绝不会凌驾于家国之上!” 周芸婉见横劝竖劝都不能劝动她,举起袖子将颊边的泪水抹去,发了狠地道:“你就不怕世人说你凉薄,未婚夫才一落难,你就迫不及待地与他撇清干系吗?” “他与前永兴侯约好了要纳姚五小姐为侧妃,以此来换取前永兴侯支持时,何曾想到我?他既不曾想到我,我又何苦为了他趟这滩浑水?” 说着,云莜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因为她的话而面色愈发苍白的周芸婉,从袖中取出姚知春给她的那只锦囊,递与周芸婉:“这是姚三小姐交予我的锦囊,上头详细记录了近日宸王到访永兴侯府的时间,连何时有姚五小姐在场,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且好生看看吧。在你苦心孤诣替宸王打算的时候,宸王可压根儿没把你当回事儿呢。我猜,他准备纳姚五小姐为侧妃这事儿,他怕是没跟你透露分毫吧?” 周芸婉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只锦囊,打开那锦囊一看,顿时颤抖得愈发厉害。 宸王近日总说有事要忙,为此错过了她的生辰,错过了他们初次相逢的周年纪念日,就连明明已经许诺了要陪她一起看烟火的日子也爽约了…… 却原来,他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忙着陪他那新侧妃。 他明明知道,姚知夏有多么骄纵,作践起人来简直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折腾,她在姚知夏处吃了那么多苦头,他却还是准备纳姚知夏为侧妃,连说都不与她说上一声。 他真的有当她是他的妻子吗,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吗,他真的有给她活路吗? “为,为什么姚三小姐,会将这锦囊给你?”周芸婉像是一个得了大病的人一般,面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盼着这锦囊是假的。 “自然是因为姚三小姐与姚五小姐不睦,不希望姚五小姐得势,盼着我出面搅黄了姚五小姐与宸王的如意算盘。宸王此人,还需要依仗我爹时,都如此靠不住。若是日后真让他得了势,他也未必能记我与我爹的好,对旁人想来也是如此……你且好生想想我的话吧。” 说着,云莜便端茶送客了。 周芸婉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云莜食指敲击着桌面,心道,她说的话虽大部分都不需理会,有一点却没说错。 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她”对宸王一往情深。宸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若是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怕是会惹人怀疑。 云莜想了想,对身边儿人道:“记住,我初闻宸王与谋逆案有关的噩耗,急怒攻心,昏睡不醒。你们这些日子便在外头为我四处寻医问药,务必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如此一来,既可显示她的重情重义,又可衬托出宸王不是东西。 待她“病愈”后,极度失望之下与宸王解除婚约,便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了。 …… 昭睿帝为心上人出了头,正暗自得意,思忖着怎么跟心上人表功,才能既让心上人明白他的心意,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还没等他想好法子,云府忽然传来云莜因宸王卷入谋逆一案而病倒的消息,手中上好的青花穿花龙纹杯忽的落在了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他的莜莜,决不能再次失去她。 昭睿帝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头扎入了十二月的霜雪之中,冻得唇齿发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御,御医,快宣御医!不,御医不必来朕跟前,让御医收拾好东西尽快赶去云府为莜莜治病!” 说到最后,昭睿帝几乎已开始嘶吼。 郝公公赶忙拔腿就往太医院奔去,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人愿意得罪盛怒中的昭睿帝。 康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御医说过,您身子尚未调养好,切忌大悲大喜啊……” 然而昨日还很愿意听他唠叨的昭睿帝今儿个却以极为狠戾的目光瞪着他:“闭嘴!” 他愿意好好调养身子,愿意自我约束,那是因为莜莜还在。 莜莜在,他便有了希望,有了盼头。 倘若莜莜没了,他便是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为朕准备车马,朕要出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8 18:30:40~2022-02-09 23:2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ngc 5瓶;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3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 38 章 ◎祈求◎ 一路上, 昭睿帝一颗心颤抖得厉害。 他仿佛整个人被拆成了两半儿,一半儿为可能失去莜莜而恐惧, 另一半儿则如同被万千蚂蚁噬咬一般, 酸痛难耐。 不久前,他才问过云莜是否还喜欢宸王。 云莜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说这话时,云莜神色平静, 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之色。 昭睿帝信以为真,当时还长长松了口气。谁知转头就被告知, 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云莜为了宸王急怒攻心…… 在那瞬间,昭睿帝是当真有了杀人的冲动,也当真体会了寒彻心扉的滋味儿。 莜莜骗了他, 莜莜竟为旁的男人骗了他!她还为了那人, 这般作践自己! 云府 在云莜生病的消息传开后,很快便有与她交好或是想要与她打好关系的闺秀上门探病。 云莜早早便做好了准备, 命下人用药味儿将整个房间熏染了一遍,而后又点了小四和香来综合这股药味儿, 使得药味儿不那么呛鼻。 这小四和香是云莜闲暇时按照古方自行调配的,收集了香橙皮、荔枝壳、梨滓、甘蔗滓1,碾成碎末,合在一起焚烧, 便有一股子果香味儿传来, 虽不比正经四和香那般用料名贵、醇香浓郁,却胜在清新自然。 接着,云莜又命南鹊为她略施薄粉, 令她的面色与唇色显得愈发苍白。 前来探病的闺秀被引进云莜的闺房时, 看到的便是云莜静静躺在拔步床上的模样, 桃红绣缠枝花锦被愈发衬得她小脸惨白,没有一丝一毫血色。 南鹊强撑起一张笑脸对身边儿几位闺秀道:“咱们小姐一得知宸王殿下被卷入谋逆案一事,便急怒攻心晕了过去。请了大夫来,说小姐思虑重,身子又弱,需得放宽心,才能好得快。可这哪里是一件容易事儿……” “小姐中途醒了一回,咬牙切齿地说,若是宸王殿下当真与谋逆一案有关,她便要与宸王殿下恩断义绝。她喜欢的人,可以不那么上进,可以不那么体贴,却绝不能做乱臣贼子。”南溪为云莜掖了掖被角,悄悄儿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小姐对宸王的感情如何,咱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姐在说出要与宸王殿下恩断义绝的话时,该有多么难过啊。” 几位闺秀闻言,唏嘘道:“云小姐倒是个重情之人,可惜所爱非人。宸王殿下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搅合到这等掉脑袋的事情之中了呢?给她一些时间吧,她会走出来的。” 尽管宸王在闺秀之中风评不错,但在这节骨眼儿上,没人敢为宸王说好话。谋逆二字实在要命,没人敢与之沾上关系,对于云莜的心情,她们倒是颇为理解,倘若这等大事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多半也要纠结一番。她们之中,也不乏悄悄喜欢过宸王之人,当初宸王追求云莜时,暗恋宸王之人还难过了一场。如今看来,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南溪擦干了面上的泪痕,对几位闺秀道:“好让几位小姐知道,你们能第一时间来探望咱们小姐,奴婢们心中自然感动不已,只是,大夫曾说过,咱们小姐如今需要静养。接下来,怕是会有不少关心咱们小姐之人递帖子上门拜访……” 其中一名女郎闻弦歌而知雅意:“我知道你们的难处,近期府上拜帖必然不少,若是一一接了,人多口杂的,只怕对云小姐养病不利,若是不接,难免有人会觉得受了怠慢。待我离了云府,自会与我的友人分说其中的内情。她们只需送上些书信和东西聊表关心也就罢了,实在不必亲自上门,否则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是这个理儿。”另一名女郎也接口道:“待我回去,我也会与我的友人分说一番,她们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定能够明白的……”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几位闺秀望向门口,不知云府发生了何事,忽的听到外头有人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喊“皇上驾到”,一时又是茫然又是惊慌。 这些年来,昭睿帝因身子不好久未露面,她们中大多数并未见过昭睿帝,骤然得知昭睿帝来了云府,身边儿又没个长辈提点,她们自然慌张。 还未等她们思量好该如何见驾,昭睿帝已带着御医走了进来,她们赶忙跪下行礼,昭睿帝却无暇顾及她们,只大步流星地走到云莜塌前,看着云莜那张苍白的小脸,心中又急又痛。 总算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还记得这是在人前,不可表现得过于亲昵以免损坏了云莜的名声,这才在云莜的拔步床前两步远处堪堪停下来了脚步。 “快去为莜莜好生诊治一番,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莜莜安然无虞。” “是。” 这王御医医术高超,素来只为昭睿帝看诊,这回他被昭睿帝火急火燎地从宫中拎出来给云莜看病,自然明白云莜在昭睿帝心中的分量,赶忙上前为云莜“望闻问切”了一番。 只是瞧着瞧着,王御医忽然“咦”了一声,脉象分明没有任何问题。 他见躺在榻上的女郎秀眉微微蹙起,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眼睫也不安地眨动着,心中顿时有了定论。 “回皇上话,云小姐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才会昏厥过去,待放平了心态,好生静养数日,自然无虞。”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4章 王御医虽不知云莜为何装病,但既然她是昭睿帝重视的女郎,王御医就不会当场拆穿她,以免她下不来台。 只是,私下里,王御医少不得要将实情对着昭睿帝透露些许,以免昭睿帝再继续为云莜悬着一颗心。 若是在平时,昭睿帝定能从王御医的态度中察觉到部分真相。但这回,许是关心则乱,他听了王御医的话,也只是稍稍松了口气,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毕竟,云莜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实在让他没法不担心。 昭睿帝的视线依旧牢牢钉在云莜身上,似是盼望着她下一秒就能“醒”来。 然而,周围终究还有外人在,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种种情愫,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对云府的下人道:“莜莜既然还没醒,朕就等她醒了再来看她……带朕去云爱卿的书房吧,朕有要事需与云爱卿商议。” 说得像是他出宫来是为了与云相商议要事,而探望云莜只是顺带的一般。 …… 云相本以为今日昭睿帝特地出宫来寻自己,是案子有了什么重要的新进展,需要与自己商量对策。 谁知,两盏茶过去了,昭睿帝仍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模样。 若是仔细盯着他瞧上一会子,还会发现他在走神。 云相联想起跟随昭睿帝一道出宫的王御医,立马便明白了昭睿帝出宫的真正目的。 他虽有心想要看看昭睿帝苦恼的样子,但也知道昭睿帝这次既然是专程为了他的女儿出宫,若是不能达成目的,定然不会轻易回宫,于是率先开口打破了周围的平静。 “皇上既然心思不在微臣这儿,还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云相看着香炉中燃尽的一炷香,意有所指地道:“这会子,想来那些前来做客的女郎们已经离开了。” 自家女儿的“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云相也是知晓的,他倒要看看,若是昭睿帝发现他的女儿做了欺君之事,会有何反应——虽说云莜称病的本意不是欺君,但从结果上来看,她的确做了欺君之事。 这些日子,昭睿帝对云莜表现得太过在意,云相一早便想试探一下昭睿帝的底线了,这回的机会倒是刚刚好。 若是昭睿帝对身边儿的人足够留意,便能发现,云相的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可惜他满心记挂着云莜的病情,一听云相主动给他递台阶,便豁然起身,朝着云海苑的方向走去,将若有所思的云相抛在了身后。 待昭睿帝重新返回云莜的房间,发现她已“醒”来,南鹊正捧着一盆水为她卸去面上的“妆容”。 浸了温水的帕子从云莜巴掌大的小脸上轻轻扫过,不多时,那层苍白之色便从她面上消失,只见她目光灼灼、面若桃花,哪里还有方才的病态? 昭睿帝当即便意识到,云莜实际上并未生病,她所谓的急怒攻心,多半只是对外的一个托辞。 至于云莜为何要称病,他一时没有深想。 他只是情难自制地上前,在南鹊等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将云莜拥入了怀中。 即将失去云莜的恐惧让昭睿帝仍然心有余悸,哪怕如今知道云莜并无大碍,他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确认她的安危。 怀中的身躯,是温热的,不是他的幻觉…… 云莜本应该立刻推开昭睿帝,但昭睿帝的双手箍得太紧,让她动弹不得。紧接着,云莜感觉到有灼热的液体一点一点落在了她的肩头,她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莜莜,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以为你……” 昭睿帝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像是溺水刚刚被救上岸的人一般。 云莜唇边划过一声喟叹,想着这回总归是让他担心了,也不好再作推举之态,只得耐心地安抚他道:“我无事,只是不想为宸王求情,索性称病躲一躲麻烦,谁知——” 昭睿帝捕捉到云莜话语中的关键词,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你说你不想为宸王求情?此话当真?”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似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云莜在他这灼人的目光之中,一时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偏生,她被他圈在怀中,周遭满是他的气息,无处可逃。 直觉告诉云莜,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后果很可怕。 “当,当然!”云莜紧张地咽下了口水,将她对周芸婉的说辞又拿来对昭睿帝说了一遍:“宸王在与永兴侯府来往甚密之时,可不曾考虑过我云府的立场,如今事情败露,你难不成觉得我该为他求情?” “自然不是,我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先前他的那些个担心,竟是多余的。莜莜竟果真不喜欢宸王! 昭睿帝竭力想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却失败了。 他将头靠在了云莜的肩上,轻轻蹭了蹭:“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莜莜……” 哐啷—— 面盆从南鹊手中滑落,水洒了一地。 不独南鹊如此,云莜身边儿伺候的几名一等丫鬟之中,除了曾经跟随云莜入宫的南溪之外,余下的南荷、南光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声音如一记重锤一般,狠狠敲在云莜的心上。 云莜从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开始加大力度推拒昭睿帝,然而昭睿帝抱着怀中温软的身躯,却舍不得就这般撒手。他有多久不曾与莜莜这般亲近过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5章 “莜莜,乖,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昭睿帝的语气分明,带着温柔的诱哄意味,他抬眸扫向在场之人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冷,让南鹊、南荷几个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并不在意这一幕被云莜身边儿伺候的人看到,横竖他与云莜都是要在一起的,她身边儿的人早晚都会知道。若她们是聪明人,就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时该机灵,何时又该糊涂。 若是不够聪明,管不住自己的嘴,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云莜身边的必要了。 明明昭睿帝一句话也没说,南鹊等人却将昭睿帝的警告之意读得明明白白。 自家小姐到底是何时招惹上了这样一尊煞-神? 当云相掐着时间点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窝火的一幕:云莜身边儿的几个一等丫鬟站在一旁,大气儿也不敢出,昭睿帝却紧紧地揽着云莜,似是那最为吝啬的守财奴紧紧攥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云相第一时间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全部清走,而后咬牙切齿地道:“皇上,您还准备抱到什么时候?请您记住您的身份!您不在乎名声,莜莜还要名声呢!” 早知道昭睿帝是这样的饿狼,他一开始就不该跟昭睿帝约法那么多章,虽说对昭睿帝产生了一定的限制作用,却也给了昭睿帝名正言顺接近云莜的机会。 此时此刻,云相当真恨不得在云海苑立个牌子“皇上与狗不得入内”。 昭睿帝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云莜,镇定自若地对云相道:“莜莜身边儿伺候的那几个,方才朕已警告了一番,她们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朕的意思。”顿了顿,又道:“不管怎么说,莜莜未出事,便是万幸。经过此事,莜莜也该知道朕有多看重你了。往后,不可让朕再这般担心你。若是你有什么盘算,至少往宫里头给朕传个口信儿。” “莜莜,朕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楚,别对朕这般残忍。” 如果说,前头的大部分话,带着些许强势的命令意味,最后一句话,便带着祈求之意。 他放下了身为帝王的尊严与骄傲,在低声下气地求她。 这番话语,实在由不得人不动容,却也愈发让云莜确定昭睿帝是在透过她看故人。 若非如此,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让昭睿帝自降身份至此。 云莜叹了口气,面对昭睿帝执拗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起,她与昭睿帝之间,似乎就成了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朕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说着,昭睿帝又凑到云莜耳边小声道:“别忘了十五之约,朕等你。” 那是他出京祭祖之前来云府做客时,单方面与云莜定下的约定,彼时,他说了这番话,没有得到云莜的回应,便只当云莜默认了。 而这回,他又不等云莜回应,便匆匆离开。 也就注定了,这场约定,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尽管昭睿帝尽量压低了声音,但他意图约云莜出去赏花灯的话,还是被云相听到了。 云相眼中似乎燃起了一簇火苗,对云莜下了死命令:“不许去!” “好,不跟他去。”云莜本也无意让昭睿帝愈陷愈深:“我跟爹爹一起去赏花灯!” 云相愣了愣,没有料到云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按照他的想法,云莜既是拒绝了昭睿帝,那一日就该在府上好生呆着才是。 谁知,一抬头,便撞进了云莜狡黠的目光之中,顿时有些无奈,看出了自家闺女的小心思:“你呀……” 云莜心道,难得一个元宵佳节,她可不愿一直被自家老父亲当犯人似的看着,当然是要尽可能为自己争取些福利。若是自己单独出去,或是赴昭睿帝的约,云相自然不会答允。可她抢先说了要跟云相一道出去,面对她难得的祈求,想来云相也不会忍心拒绝。 作者有话说: 别看女主态度好像和十几章前一样,实际上已经软化了很多了。 放男主鸽子之后又心疼后悔什么的,啧啧。 1小四和香配料来自“古代熏香的文章及配方” 第39章 第 39 章 ◎冷暖◎ 云莜在府中“养病”, 倒是落了个清净,京中其他人可就不像她这般轻松了。 以往与永兴侯姚玄德及宸王萧钰往来密切之人, 此刻都心下惴惴, 到处活动,希望自家不要受到他们的牵连。 姚玄德倒还好说,姚家只是朝中新贵, 骤然发家不大会做人,京中没几家与他家关系好的。 相较之下, 宸王这儿问题更大一些。 因宸王是嗣子的热门候选人,且宸王温文尔雅,很懂得礼贤下士,在京中向来名声不错, 京中许多数得上名号的世家也很愿意与他亲近。 谁能料到, 有朝一日宸王竟会让自己被卷入谋逆案之中,过往与他亲近的不少人家如今也开始惶惶不安, 生怕会受到宸王的牵连惹得昭睿帝怀疑。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投机者, 因看好宸王而亲近他,还有一部分则是以云相马首是瞻之人。对于这些本就是因云相之故才选择支持宸王的人而言,云相的态度就是他们的风向标,云相若是选择保宸王, 他们自然也会维护宸王, 可这回,在宸王下狱之时,云相却选择了沉默, 可见宸王的状况是真的不容乐观, 他们自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6章 宸王的亲信几次出动为自家主子搬救兵都失败了, 不由对着那些“墙头草”破口大骂。 云相一脉的人挨的骂尤其多,在宸王的亲信看来,云相是最不该在这个时候舍弃自家主子的人。然而事实是,这回,面对宸王的劫难,云相只是冷眼旁观,毫无准备出手相助的迹象,真真是冷心冷情。 那云家的小姐倒是对宸王情深义重,可是有什么用呢?纵使她为了宸王把自个儿给折腾病了,也没能劝动她的父亲出手。 还不如表小姐周芸婉呢,至少周芸婉在宸王被带走的次日便出现在宸王府中,帮着老管家暂时稳住了宸王府上上下下人的心,而后又去信一封,向宸王之父豫王求援。周芸婉是豫王的侄女,见了豫王也是要喊一声姑父的,这求援信由她来写,自然比由宸王的幕僚们代笔更为名正言顺。 在宸王那些个幕僚们看来,周芸婉除了出身不大好之外,别处样样都比云莜更适合做宸王的妻子。 …… 宸王被捉数日之后,经过三司会审,关于姚玄德谋逆一案,以及宸王是否参与其中,终于有了定论。 姚玄德谋逆之事铁证如山,无可辩驳,姚家三服以内超过十岁的男丁尽数斩首,不满十岁的孩童与女眷尽皆发卖。至此,在京中风光一时的姚家,是彻底落败了。 至于宸王,虽然没有充足的证据能够证明他参与甚至主导了姚玄德谋逆之事,但他在姚玄德举事之前与姚玄德往来甚密是事实。最终,昭睿帝在与宗人府商议过后,以宸王心怀不轨、知情不报为由,削去了宸王的亲王爵位,只保留了他身上豫王世子之位。与此同时,昭睿帝还以豫王世子对上不忠、豫王教子无方为由,削去了豫王的一块封地。 此事触动了藩王们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 当初秦王因谋反被灭后,藩王们就一直提防着昭睿帝削藩。这些年下来,昭睿帝虽偶有举动,但动静都不大,再加上昭睿帝后来因身体不好而缠绵病榻,无力主持削藩之事,他们也就逐渐放宽了心。 可这回,昭睿帝身体好转之后,一转头便从豫王身上狠狠削下一块肉来,这又引起了藩王们的警惕之心。 当然,指望他们为豫王“讨回公道”,那是不可能的。豫王指使自己的儿子扮猪吃老虎,接近云相之女,将其余藩王世子们一个个淘汰出局一事,其余藩王们可还记着呢。他们巴不得看着豫王倒霉,而后瓜分豫王的钱财以及势力。但乐意见豫王倒霉,与不乐意看到昭睿帝削藩,这二者并不冲突。 其余藩王正处于观望的状态之中。 昭睿帝若只对豫王动手,倒也罢了,毕竟这回豫王世子闹得确实有些不像话,昭睿帝出手削弱豫王的势力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可他若是在对豫王动手之后,仍不满足,准备以各种名义削弱其余藩王们的势力,其余藩王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将联合起来向昭睿帝施压! 好在昭睿帝并没有让藩王们等待太久。 在从豫王身上剐下一块肉后,昭睿帝还很快就释放了身为豫王世子的萧钰,而后开始着重审理圣驾离京遇刺之事。 大仪轿中那回,证据指向了荣王旧部;奉先祠中那回,却是牵涉到了吴王。 昭睿帝借着“搜寻荣王余孽”的由头,将各方势力又清洗了一遍,好些藩王埋在京中的暗桩都被昭睿帝给除去了,对此,各路藩王们也只能认栽,好在这把火没有烧到他们身上,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吴王,昭睿帝命他带着诚意亲自入京自辩清白。 吴王虽然胆小,倒也精明,不知得了哪位高人指点,先是主动奉上了两个郡的地盘作为赔罪的诚意,而后开始向昭睿帝喊冤:“皇上明鉴,那些刺客既能做到在不吐露任何有用信息的情况下自杀,又怎会留下那样大的破绽,在武器上透露主家的身份呢?他们刻意携带着刻了我吴王府标记的武器,分明是在栽赃陷害我吴王府!” 他这说辞,倒是很有几分可信度。 要说吴王在此事之中有什么过错,也唯有过于疏忽,导致王府刻了王府标记的武器外流罢了。可吴王御下素来不严,是个远近闻名的绣花枕头,武器外流之事放在其余藩王身上,兴许还会让人怀疑一番究竟是真是假,放在他身上,却是丝毫不让人觉得意外。 思及此处,宗人府宗政为吴王求情道:“皇上,此事应当与吴王无关。吴王虽有过错,念在其知错能改的份儿上,还请皇上宽恕他。” 再怎么,吴王也主动奉上了两郡之地啊,单瞧他这做派,实在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事。在宗人府看来,野心家和老实人还是需要区别对待的。 昭睿帝点了头,默许了此事。 对于吴王这神来一笔,京城宗室接受良好,其余藩王们却纷纷骂娘。 吴王怕不是出门时脑袋让门缝给夹过吧,否则怎能轻易切割自己的藩地? 原本这些藩王们还打定了主意,昭睿帝若是在动了豫王的藩地之后又动吴王的藩地,他们便要合起伙来闹上一场,谁知,还不等昭睿帝开口呢,吴王竟亲手将藩地奉上,也让其余藩王们失去了闹腾的理由。 他们心中一股子郁气无法对着昭睿帝发泄,也只好发泄在吴王身上。 诸藩王之中,数鲁王性子最为暴躁,气得破口大骂道:“就吴王这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模样,怕是只有等削藩这把刀砍下来,他才知道其中的厉害!”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7章 紧接着,藩王们又开始探查这回究竟是谁派出死士截杀昭睿帝。 也不知究竟是哪位同僚出的手,竟能做得这样干净利落,便是失手了也没留下实质性的证据,他们得好生防范着些才是。指不定哪日,同样的手段就会被用到他们身上。 在揣测动手的人选之时,藩王们首先排除了胆小如鼠的吴王…… 姚玄德很快便被送上了断头台,姚家女眷们看着堂堂一家之主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一个个皆哭得情难自抑,仿佛感受到了她们未来悲惨的命运。 过去姚家风光之时,姚家女眷们都借着姚玄德之势耀武扬威,拿鼻孔瞧人,如今,她们自己成了那被人待价而沽的货物,方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过。 若说别家落难了,好歹还有几门姻亲帮衬着,姚家便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姚家从不以真心待人,自然也得不到他人的真心。风光时尚且有人愿意捧着姚家人,可一朝落难了,多的是上来踩一脚出口恶气之人。 眼下,聚在周围的不少人已经开始对着姚家一众女眷们指指点点,与姚家女眷有龌-龊之人更是双眼放光,只待朝廷开始发卖这些女眷,便要将自己的仇人买回家去好一通折腾。 其中,想买前永兴侯夫人赵氏的人最多,其次便是永兴侯府五小姐姚知夏。姚府女眷之中,就属这二人性情最为跋扈,许多人都在她们手底下受过欺-辱。 姚知夏听到这些议论声,涨红了脸,对着亲娘赵氏一通嚎嚎大哭:“娘,救我,救我!我不要给人为奴为婢!” 往日总是揽着她的肩对她说“身为咱们姚家的女儿,骄纵些又如何?外头那些人还不是只有捧着的份儿”的赵氏此时却是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姚知夏哭着哭着,忽然发现一件熟悉的裙摆,于是急忙抬头,朝着来人望去,见这人果然是好友施菡萏,不由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菡萏,救我!” 谁知,施菡萏却像是躲什么脏东西一样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姚知夏的目光:“罪女姚氏,我们不熟,你不要乱攀关系。” 本就只是因臭味相投才聚集到一处的朋友,哪里能有多少真心呢?姚知夏风光之时,施菡萏可以陪着姚知夏一起胡天胡地,欺压弱小,可姚知夏一朝落难,最先急着与姚知夏撇清关系的,也是施菡萏。 周芸婉站在一旁的角落之中,看着姚知夏这副狼狈的模样,是真真解气。 她入京以来,受过的委屈不少,但真正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却是不多,姚知夏就是其中之一。 喜娟最是喜自家小姐所喜,厌自家小姐所厌,见状就说道:“小姐要不要将这罪臣之女买回去,让她成天在您跟前伺候您?” 周芸婉微微有些心动,但很快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表哥才因为她与她爹之故,被卷入一场无妄之灾中,若是将她买了回去,往后别人看见她,少不得还得想起这档子事,对表哥不利。再者,表哥见了姚知夏,心中定然不会高兴。” 虽然周芸婉是不介意给萧钰添点儿堵,但萧钰不高兴了,最终遭罪的还是她,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知道姚知夏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她这心里头也就舒坦了。 她承认,她从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在众人幸灾乐祸地盯着赵氏与姚知夏这对母女之时,姚知春倒是还有三名手帕交是真的在为她担心。 姚知春为人和善又不失圆滑,与姚知夏是两路人。有好几回,姚知夏要为难其他女眷之时,还是姚知春出面打圆场,化解了尴尬的氛围。 也正是因此,在姚知春落难之际,周围的人对她倒没有一味的落井下石。可惜,纵使姚知春的手帕交是真正关心她,对于她眼下的遭遇也无能为力。 姚知春的手帕交与她命运相仿,一个是生母早逝的原配嫡女,在继母手底下艰难过活;一个是与她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被记在嫡母名下的假嫡女;还有一个则是庶次女,因嫡母的长女在她出生当日夭折,嫡母认为是她克着了自己的亲生爱女,对她很是仇视,平日里没少变着法子地磋磨她。 也正是因为同病相怜,姚知春与她这三名手帕交的交情比寻常闺蜜更深。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手帕交在各自的家中讨日子都已经十分不易,想要帮衬姚知春更是痴人说梦。 姚知春也不指望她这些苦命的小姐妹们能够帮她摆脱困境,她这辈子已经就这样了,何必再带累他人?若不是怕背上个“心怀怨怼”之名,早在被人下狱之时,她就想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她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自己至死都没能摆脱姚家。明明几日前,她还在掰着手指头算着,盼望着几个月后的婚礼,想着到时候便可彻底离开姚家了,可惜,终是天不遂人愿……看样子,不属于她的东西,纵使一时侥幸落到了她的头上,也终会被上苍夺走。 就在姚知春这般想着之时,忽然有一名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姚知春跟前,拿着他与姚知春的婚书道:“姚氏虽未正式嫁入我钟家,但六礼中已走完五礼,只待完成最后的婚礼。她实则已是我钟家妇,按照本朝国法律例,罪不及出嫁女,还请允我带她归家。” 这少年是兵部侍郎的嫡幼子,名唤钟笙,尚未及冠,平日里游手好闲,颇有些纨绔子弟的做派,因而姚知春心里其实一直隐隐有些看不上他。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8章 姚知春着实没有料到,在她万念俱灰之时,竟是她一直看不起的钟笙挺身而出,说要带她回家……一时之间,姚知春百感交集,泪珠子险些直接从眼眶中滚下来。 姚家虽与兵部侍郎府定下了儿女婚事,但姚知春到底还没过门,姚家现在又已彻底败落了,兵部侍郎府大可直接悔婚,也不会有人出面为姚知春主持公道。然而,钟家居然还愿意让自家的儿子娶她一个罪臣之女…… 不,也不能说是答应,瞧着少年脸上的伤痕,以及一瘸一拐的脚,便可知,兵部侍郎与其夫人必是不同意继续这门婚事的,只是架不住钟笙执意要迎娶姚知春。 姚知春心道,原来,与她定下婚约的未婚夫,竟是这般好的一个人。从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不过,现在看出来,倒也不迟。在最后关头,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待自己一片赤诚,为了自己甚至不惜顶撞父母,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一旁的姚家女眷未曾料到,事情还会出现转机,赶忙撺掇着姚知春配合钟笙。 一旦姚知春成了钟家妇,她便不再是罪人,不必被发卖,她甚至可以凭着自己兵部侍郎儿媳妇的身份买下姚家其余的女眷。如此一来,姚家女眷们也算是集体脱离了苦海。往后姚家女眷们的日子虽是与从前无法相比,但有兵部侍郎府照应着,想来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 至于姚知春脱离苦海之后就不管家里人之事,姚家女眷们是不曾考虑过的。她但凡敢这么做,必然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她生来是姚家的女儿,便理应为姚家奉献! 姚知春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姚家女眷,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在她面前张开双手的少年,面上写满了期待之色,仿佛自带光芒,只要抓住他,便能够抓住幸福的明日和未来的希望;而她背后,那些来自过去的乌糟的泥渍张牙舞爪地想要纠缠住她,怎么也不肯放过她,势要拉着她共沉沦…… 跟着少年走,竟成了姚知春最好的选择。只是,她怎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后半生好过一些,就拖他下水,让他与父母决裂不说,还要让他被她身后经年的污泥纠缠住,再也脱不得身? 知道曾有这样一名少年真心爱慕过她,便足够了。 这样好的人,不该被前程尽毁的她以及她身后的这摊污泥绊住脚步。 她身后的污泥,也不配得到救赎。 “多谢你,让我知道,我这辈子算是没白活一场。”姚知春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似是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心底,牢牢地铭刻在灵魂深处。 “只是,我这样的罪臣之女,配不上你。别让我和我身后这群人带累了你,你值得更好的。” 说完,姚知春便取出偷偷藏入袖中的一块被打磨得很是锋利的石子,对着自己雪白纤细的颈子一割,顿时鲜血四溢,一朵朵血花妖娆地在地上绽放开来,带来不祥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也算是有始有终吧,姚府的人虽然出场不算多,但是他们的命运线是完整的。 姚知春本来我是想给她安排一个好结局的,写到这章的时候又觉得,她虽然有反抗意识,但是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摆脱姚家人带给她的桎梏。 所以,性格决定命运。 她的命运,也会引发文中其他人的思考,进而影响到一些人。 第40章 第 40 章 ◎求助◎ 云莜在得知姚知春血溅当场的消息时, 手一抖,险些将正为云相缝制着的衣裳给戳出个洞来。 她放下手中的衣裳, 蹙眉看向前来传递消息的下人:“我不是一早便安排了人手助她假死脱身吗?你们究竟是怎么办的事!她眼下情况如何了, 当真……当真没救了么?” 云莜受邀前往永兴侯府之时,姚知春曾给过云莜一个锦囊,其中的字条上记录了姚玄德与萧钰的每次碰头。 当时姚知春并不知晓姚玄德与萧钰筹谋的那档子事, 只以为萧钰上门是在向姚玄德示好并相看姚知夏来的,姚知春将那锦囊交予云莜的本意, 也只是向云莜卖个好,顺带借着云莜将姚知夏与萧钰之事给搅黄了,但姚知春的那个锦囊,多少为昭睿帝以及云相提供了一点有用的讯息。 再加上, 姚知春本人虽有些心机与算计, 但大体算的上是一个品行端正的良善人,云莜不忍眼睁睁看她落得个凄凉下场, 早早便与昭睿帝及云相打了招呼,待姚家女眷发卖那一日, 她要安排人手将姚知春买下,而后安排姚知春假死脱身。 此后,姚知春便作为一个清清白白的良民安安稳稳地过好后半辈子,荣华富贵是不要想了, 但总比顶着罪臣之女的名头给人为奴为婢好。 谁能料到, 底下人竟会将这事给办砸了,也不知他们是觉得这只是件小事,无关紧要, 还是见云莜这个主子年轻面嫩, 便想着糊弄云莜。 云莜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容不得这般自作主张的下人。 底下人察言观色之下,赶忙向自家主子解释道:“非是我等不重视小姐的命令,而是……而是那与姚三小姐定下了婚约的钟公子忽然现身,手持他与姚三小姐的婚书,说姚三小姐已非姚家女,而是钟家妇,钟公子欲将姚三小姐带走……小人们想着,那钟公子对姚三小姐也算是情深义重,姚三小姐兴许愿意就这般跟着钟公子走,谁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99章 谁知,那位钟小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姚知春更是个性情中人,宁愿自行了断,也不肯连累了钟小公子。 若是一早便知会是这么个结局,他们这些人说什么也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姚三小姐自尽之后,小人们趁着钟小公子愣神之际,将姚三小姐带走——由于小人们一早便与负责押解姚家女眷的官兵打过招呼,那些官兵并未阻拦。小的们为姚三小姐寻来了大夫,只是姚三小姐那一下割得深,本身又存了死志,大夫说,能救回来的希望怕是颇为渺茫……” “无论如何,尽力施救就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还有一事,需由小姐做主,那钟小公子现如今正满大街地寻找姚小姐的踪迹,小的们该如何是好?” “若是救不过来了,自然要让那位钟公子见她最后一面;若是救过来了,见与不见,便由她自己决定吧。” 在送走手底下的人之后,云莜的心情很是复杂。 姚知春是不幸的,出生在姚家,不被家人看重,备受嫡母与嫡妹欺压;可她也是幸运的,到了最后,还有一人真心对她。 这时,底下人前来禀报,道是周倩茜上门来探望云莜。 周倩茜素与云莜交好,当日第一批前来探望云莜的人中便有她。倘若来的是旁人,云莜这会子未必会见,但来的既然是她,自然与旁人不同,只见云莜微微侧首对底下人道:“请她进来吧。” 今日周倩茜穿着一身藕色琵琶襟上裳,下身是米白留仙裙,一头墨发只简单地绾起,以一根碧玉簪固定,看着倒是颇为素雅。 “几日前见你,脸色那样苍白,我怎么也放心不下。好在今日你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可是大好了?”周倩茜欣慰地道。 云莜唇边也泛起了浅浅的笑容:“虽未好全,但已是好了不少。” “那就好,前儿个你说想从我府上的海棠糕,我今日便给你带了一盒来,也让你解解馋。”周倩茜从她身后的婢女手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交给云莜:“还有你上回念叨着想试试以干柏叶与松球入那小四和香,这般雅致的爱好我是学不来的,只是干柏叶与松球我还是可以替你寻来的,待会儿你就试试。” 东西都不贵重,难得的是她这一片心意,云莜心中一暖:“好。” 她不过随口念叨了几句,谁知周倩茜就替她寻了来,这般体贴人意,也难怪原主会与周倩茜成为好友。 只是,不知是不是云莜的错觉,周倩茜的眉眼间似是多了几分愁容。她不主动开口,云莜也不好开口问,只是拉着周倩茜坐下,命下人给周倩茜上了一杯茶,两人将周倩茜带来的海棠糕分着吃了。 肚子里垫了些东西,这会子,周倩茜看着倒是有了些倾诉欲,捧着那茶杯,瞧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神色也变得有些迷离:“莜莜,你可听闻了姚三小姐与那钟家公子之事?” “自然,我今日初初听闻此事时,也颇觉震撼,没想到,那钟家公子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云莜打量着周倩茜的神色,想来,今儿个周倩茜忽然登门,与姚三小姐不无干系。 “是啊,这世上,终究是重情之人少,薄情寡义之人多。倘若我是那姚三小姐,我绝不会放着这样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不要,为了一群蠢货选择自刎。说我自私也好,如何也罢,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让那些苛待过我的人后悔!” 周倩茜忽的话锋一转,道:“莜莜你可知道,我的未婚夫,昨儿个来我家退还了我的庚帖,把我庶妹的庚帖要走了。” 云莜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怎么会如此?他娘是你姑姑,素来最是疼爱你,恨不得你是她亲闺女,他与你也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感情颇为深厚,为何突然就退了婚?” 记得当时,原主与她的一群小姐妹还羡慕过周倩茜,未来的婆婆是自己的姑姑,丈夫也是疼爱自己的表哥,知根知底,往后日子定然颇为轻松。 “要不怎么说人心难测呢。”周倩茜面上露出了极为讽刺的笑容:“你道我那姑姑从前为何对我那般好?除却想与我家联姻之外,更因我娘是洛家女。我娘虽只是宫中太后娘娘的堂侄女,比不上亲侄女在她老人家心中的地位,但也颇得太后娘娘看重,时不时就要召入宫中说会子话。我姑姑觉得,若是我表哥娶了我,便可借着我娘与太后娘娘搭上关系。” 可谁知,洛家倒了,太后也被昭睿帝“荣养”了起来,周倩茜这步棋,自然也就废了。 “这退婚一事,打的到底是你们家的脸面,你爹竟同意了?” “我爹素来疼爱我姑姑,我那好姑姑在我爹面前哭一哭,求一求,我爹那颗心立时便能软上一半。且我那姑姑也算是有备而来,退了我这门亲,转头又为她儿子与我庶妹定了亲,回头只消说我与她家犯冲,也碍不着我家的名声,我爹自然就答应了。” 周倩茜虽板着张脸,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悲伤之态来,眼圈儿却是悄悄红了。 她到底年纪小,且背叛她的又是她的至亲,她又如何能不伤心? 云莜记得,长宁侯过去对周倩茜是颇为疼爱的,可如今看来,他的这份疼爱之中,也掺了不少水分。 她叹了口气,递与周倩茜一方丝帕:“擦擦吧。”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0章 又命底下人为周倩茜取来了一些模样精致的小甜点并她近来命人调制的奶茶来,她曾听人说,在难过的时候用些甜食会对缓解情绪有所帮助,也不知有没有用,姑且一试。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云莜认真地看着周倩茜:“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纵使云相是长宁侯的上司,也不好直接插手长宁侯的家事。但云莜作为周倩茜的好友,却是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家友人后半生命运坎坷。 “我也曾期盼着日后能够觅得一个良人,与他相知相爱、相伴到老,可如今,一道长大的表哥都是这般模样,往后我是不敢再对其他男人怀有期待了。况我如今地位尴尬,有什么好亲事也轮不到我,我怕哪一日有人开出了合适的价码,我爹便会将我卖了去换取好处。我想去庵堂中绞了头发做姑子,求你帮我想个法子。” 周倩茜咬着下唇道:“你还病着,我原不该为这些事来劳烦你,只如今除你之外,我也不知我还能找谁了……” “你是我好友,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帮自然要帮。出家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想清楚了?你还这样年轻,未来指不定会遇到可心人,我不希望你日后后悔。再者,你出家了,你母亲在家中又该如何?” “想清楚了。”周倩茜看似柔弱,实则颇为坚毅:“我若是出家了,我娘会跟着我一道去庵堂吃斋念佛。我曾与你说过,我娘因早年怀我弟弟时难产伤了身子,我弟弟身子弱也没能养住,两岁时得了一场风寒没了。我娘哭了一场,从妾室处抱了一个儿子来。本以为从小养,能养熟,谁知背地里他那个亲娘却每日制造‘偶遇’,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待我那弟弟与她亲近了,她又时常在他跟前说我娘坏话。” “我娘对我那弟弟颇为关心,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而后才是我,说我娘是拿他当亲儿子也不为过。只是我那弟弟日后要袭承家业,我娘觉得不可过于娇惯他,因而对他管得有些严,这一来二去的,我那便宜弟弟越发信了他那小娘的鬼话,认为我娘是故意磋磨他,还将我娘当成拆散他们母子的罪魁祸首……若不是这回洛家出了事,我那弟弟闹着要回他亲娘身边儿去,我们还不知道,这么些年下来,竟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说着说着,周倩茜又开始伤感起来,不独她娘洛夫人在这个弟弟身上用了心思,她这些年对这个弟弟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没想到,最终却疼出一个白眼狼来。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如今,我那便宜弟弟日日与他那小娘一起,变着法子地在我爹跟前讨好我爹。我爹向来愿意给他那好儿子做脸,便顺了他的意思,将他那小娘捧得高高的,如此一来,愈发显得他们才是一家子人,我与我娘倒成了外人。” “那小娘得了意,撺掇着我爹将我的婚事让给她女儿不说,还想让我爹早早把我嫁出去。被他们逼急了,我也想过,我若是拼着名声不要,也可与他们闹个鱼死网破,到底宠妾灭妻是我爹理亏,指不定有人拿这一点做文章,来攻讦我爹。只是攻讦我爹,并不能让我爹与我娘和离,到时候我娘留在那个家中,少不得还是要吃亏……” “如此一来,出家竟成了最好的法子,谁也碍不着谁,落得清净。我娘如今在那个家,除了我之外,也可算得上是了无牵挂。若我出家,她必是要随着我一道走的。” 除此之外,周倩茜也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她与她娘摆脱她爹了。 若是她娘的娘家还在,她们母女何至于这般?不过,若是她们母女尚有依靠,想来她爹也不至于这般对她们。 云莜听了,颇为唏嘘,但仍是劝道:“你若只是不想让你爹掌控你的婚姻,未必要用到这个法子,兴许还有别的法子也未可知……咱们再好生想想,一定能想到的。你方才说的那个法子,运作好了,未必不能逼得你爹投鼠忌器。” 周倩茜却摇了摇头:“若只有我一人,与他们斗上一斗倒也无妨,只是我娘这些年来身子骨是愈发差了,总是留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家中,对我娘的身子是大大不利。”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自然会帮你。”云莜思忖片刻,开口道:“洛家虽倒,太后还在。若是请太后出面下一道懿旨,让你和你娘在庵中带发修行,为她祈福,想来你爹也不敢抗旨。” 周倩茜闻言,面露感激之色:“若真能求到太后娘娘的懿旨,那就再好不过了。倘若求不到太后娘娘的懿旨,到时候我另有一个法子,兴许需要你的帮忙。” 她并不清楚云莜与昭睿帝的关系,是以,对云莜能不能求到这封懿旨,她没有太大把握。 “好。” “幸而还有你在,否则,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咱们姐妹俩之间,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在离去之前,周倩茜握着云莜的手,欲言又止,好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劝道:“我这辈子,兴许就这样了,但莜莜,你与我不同,你还有大好的前景。宸王……不,豫王世子他……未必是你的良配……你值得更好的。” 许是家中遭逢巨变,导致周倩茜看人的眼光也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周倩茜觉得萧钰待云莜十分上心,可如今看来,却不过尔尔。至少,萧钰背地里勾搭永兴侯府一事,肯定是瞒着云莜的。周倩茜自己吃了亏,便不想好友再重蹈覆辙。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1章 只是,云莜对萧钰感情颇深,这回还为了萧钰生了一场病,周倩茜不知自己能不能劝得动云莜。 云莜闻言,面上微露惊讶之色,没想到周倩茜会与她说这些。 周倩茜对她,也算是推心置腹了,不枉自己为她操一番心。 云莜这般想着,面儿上还是维持着自己的深情人设,苦涩地道:“我知道,我虽喜欢他,可他既然对上不忠,图谋不轨,那我定是不能再喜欢他了,只是,喜欢这感情,到底不是说付出就付出,说收回就能收回来的,我还需要些许时间,才能走出来……” 周倩茜闻言,松了口气:“我懂你的心情。我又何尝不是,纵使现在对我爹恨得牙痒痒,可终究也还记得他把我托举在肩头的日子……不过终有一日,这份感情会被消磨殆尽。我能走出来,你也一定能走出来!” 她目光熠熠地看着云莜:“你会遇到比豫王世子更好的男子,待你一心一意,不会因你贫富贵贱而改变态度……若是有一日你果真遇到了这样的男子,定不能错过。” 周倩茜在说这番话时,云莜眼前莫名浮现出昭睿帝的面容,但很快,她又将昭睿帝的面容从自己心底拂去。 昭睿帝喜欢她,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或者她能带给他什么好处。 只是,他将她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这显然让人更加不能接受。 第41章 第 41 章 ◎元宵◎ 很快, 负责照看姚知春的下人们传来了消息,姚知春抢救过来了。 只是, 她往自己喉头划的那一下子太深, 伤了嗓子,便是养好了伤,说话也会嘈杂难听。且这回, 她终究是往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往后多半要留下一些后遗症来。 但依照这回的凶险情况, 能够继续活下去便已是万幸,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云莜对着底下人道:“幸好抢救回来了,否则,我这心里头, 往后怕是要不得安生了。钟公子那儿, 姚知春怎么说,可准备与人家见上一面?” 底下人摇了摇头:“姚三小姐道, 她当时身子骨还好,钟公子要带她走, 她都不曾同意,如今,她虽捡回一条命,身子却是残败不堪, 如何能拖累钟公子?倒不如, 让钟公子以为她死了的好。” “既如此,你们便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为她安排假死之事吧。” 无论云莜与周倩茜是否赞同姚知春的选择, 她们到底不是当事人, 无法替姚知春做决定。 眼下, 姚知春既然心意已决,云莜能做的,也唯有祝福。 说完这话,云莜命南溪取来了一百两碎银子,装在一个缝制得朴实无华的小小包裹之中,交予负责照看姚知春的下人,又命人取了些姚知春用得上的药草、药膏来,一并装入了那个包裹。 “姚知春自尊心颇高,又不愿麻烦人。她既然醒了,定不会在我为她安排的住处久留。只是她现在的身子,实在离不得银子和药材,也离不得人照顾。她若是执意要走,你便将这包裹交予她,让她至少带一个丫鬟在身边儿照顾她。” “是。” 解决完姚知春的事,云莜又开始为周倩茜之事而发愁。 她当时在周倩茜跟前答应得好好的,觉得为了周倩茜和她娘洛氏向太后讨要一封懿旨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倩茜离开过后,云莜才反应过来,自太后给她下-药后,太后已经被变相软禁了起来,她若是要向太后讨得这封懿旨,少不得要与昭睿帝打交道。 她如今与昭睿帝的关系,本就已经十分复杂了,实在无意让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混乱。 “哎,早知如此,我当时在倩茜跟前,不该把话说得这么满。”云莜有些头疼地将头抵在桌案上:“罢了罢了,大不了,我求爹爹出面帮我讨这封懿旨吧。” 云相在听了云莜之语后,对于云莜与周倩茜的想法并不赞成。 他终究是一名男子,思考问题的角度与女眷并不相同。 “待本相去与子修分说一番,如今我等可谓树大招风,不知多少人盯着我等的错处,子修倒好,还巴巴地将把柄递给他们……” 子修便是长宁侯的字。 “他若是不想被人参一本以妾为妻,治家无方,自然要好生善待洛氏与其女。于你的好友而言,这样闹大了,与家族撇清了干系,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们若是搬出了长宁侯府,往后,便是真正孤苦无依了。” 云相不仅是周倩茜友人之父,同样也是长宁侯的上司,自然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这件事。 云莜闻言,却是不依:“倩茜对长宁侯向来十分敬重,这回,若不是对长宁侯失望透顶,想来她也不会来找我,求我帮她想法子。长宁侯宠妾灭妻,是不争的事实,便是爹爹去找了他,他愿意装装样子,难道倩茜与她娘在府上就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了不成?” “假的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洛夫人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留在长宁侯府,只会让她越发郁郁,倒不如搬出府去,兴许她还能有一条生路。爹爹说,她们母女搬出了长宁侯府便会孤立无援,可她们继续呆在长宁侯府,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光鲜罢了,内里有多少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云莜看着云相,目光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倩茜既然求到了我头上,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她娘落得惨淡下场。这懿旨,我是一定要为倩茜求来的,最终是否要留在长宁侯府,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爹爹你说了算,而是洛夫人与倩茜说了算!”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2章 她垂下眼睫:“若是爹爹不愿帮我出面,那我便自己去求皇上。” “你都这么说了,为父还能如何?”云相摇了摇,看着颇为无奈的样子:“罢了,既然你执意要为周倩茜母女求一封懿旨,便依你吧。” 云相发现,女儿强势了不少,若是搁在从前,她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里敢跟自己呛声,还这般有理有据地反驳自己。 这兴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日后云莜在外行走时,云相不必时刻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 “多谢爹爹。” 云莜眉眼一弯,莹白如玉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我不希望爹爹直接介入此事,也不完全是为了洛夫人和倩茜。爹爹与长宁侯私交再好,也只是外人,不好轻易掺和长宁侯的家事。否则,最后若是管好了,倒也罢了,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爹爹指不定还要落下埋怨来。” 云相听了此言,摸了摸云莜的头,欣慰地笑道:“莜莜当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爹爹了。” “瞧爹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从前不关心你似的。”云莜虎着脸故作恼怒状。 “好,好。是爹爹说的不对,莜莜莫要与爹爹计较。” 长宁侯府中,主母落魄,为侯爷孕育了长子的春姨娘便愈发得意,隐隐有了取主母而代之的意思。 这几日,洛夫人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成日要喝药进补,周倩茜便哪儿也不去,只每日在府中为洛夫人端汤递药的,还绞尽脑汁想法子做出些开胃的吃食来,好让胃口不好的洛夫人多用一些。 春姨娘有一回来厨房时,正好撞见周倩茜命人给洛夫人熬燕窝粥的场景,一颗心便如泡进了醋缸里那般酸涩:“一个罪臣之女,府里还肯给她一口吃的,没把她赶出去,已是足够仁慈了,竟还成日鲍鱼燕窝的,也不怕这么好的东西她无福消受,吃烂了嘴巴!” 周倩茜嘴唇崩成一条直线,却是懒得与春姨娘争吵,她倒不担心吵不赢,只是在这儿浪费时间,会耽搁给她娘送药送燕窝。再者,她爹如今一颗心是偏到胳肢窝里去了,便是她吵赢了,回头春姨娘到长宁侯跟前告个状,吃亏的照样是她们母女。 春姨娘见素来牙尖嘴利的周倩茜不还嘴,愈发来了劲儿:“站住,谁允许你走了?几日不见,难不成咱们府上的大小姐竟成了个哑巴?” 春姨娘身旁的狗腿子亦是道:“要走可以,把燕窝留下!咱们姨娘近日正好身子有些不适,留下这燕窝,也好给咱们姨娘补补身子!” 周倩茜见这对主仆蹬鼻子上脸,忍不住怒道:“这是我娘拿嫁妆银子买来的燕窝,姨娘若是实在吃不起,要学那乞丐跟我娘讨上一口吃,我想我娘也不介意施舍你一口!” 说着,周倩茜便从那碗燕窝之中舀了一勺出来,扔在地上:“姨娘慢慢吃,不必谢我。若是不够,待会儿我娘吃着有剩下的,我便命人再给姨娘端来!” 这话恰好让长宁侯与长子听了去,长宁侯的长子当即便如小炮弹般冲了过来,一头撞在周倩茜身上:“不许你欺负我娘!” 长宁侯亦是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周倩茜:“不过是一盏燕窝罢了,何必这样折-辱人。” 周倩茜眼疾手快地避了开来,她那便宜弟弟一时收势不及,反倒摔了个五体投地。 “是啊,不过是一盏燕窝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府上没银子使了,爹爹买不起燕窝给妻妾吃,导致妾室要眼巴巴盯着我娘补身子的燕窝呢。我娘被人气病了,爹爹不知道关心,春姨娘不过是没从我娘这儿要到燕窝吃,爹爹倒是心疼得紧!” 周倩茜见长宁侯一进来,也不问清楚缘由便斥责她,知道这爹爹彻底不是自己的爹爹了,对着他也没什么好声气儿。 眼瞧着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爹爹如今完全变了副嘴脸,周倩茜心中是既委屈又怨恨。 长女尖酸刻薄,爱妾在一旁抹着眼泪楚楚可怜,爱子更是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摔得鼻青脸肿,长宁侯实在没法不偏心。他当即便拉长了脸,冷声道:“你顶撞长辈、不敬庶母、不悌幼弟,给我去院子里跪两个时辰!” 周倩茜定定地盯着长宁侯看了一阵,也不求饶,只将药碗和燕窝递给了下人们,吩咐他们按时送给自己的娘亲服用,而后便依着长宁侯所言,跪在了院中。 正月的天颇为寒凉,才跪下没一会儿,周倩茜便觉一股子寒意顺着自己的膝盖攀爬了上来。 她身子冷,心更冷,只觉得往日的家成了禁锢自己的牢笼,恨不得立时便破开这牢笼,带着自己的娘亲逃离出去。 不知跪了多久,周倩茜觉得眼前都开始冒星子了,她娘洛夫人忽的不顾病体找了出来。 周倩茜见状,顿时变了脸色,眼神如刀子般剜向了洛夫人身旁的下人们:“是谁多嘴,竟敢将此事告知了娘亲,不知娘亲受不得刺激吗?”又对洛夫人一叠声地道:“娘,您快回屋子里去,您眼下正身子弱,受不得寒。” “你都被人作践成这样了,还命人瞒着我,你究竟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娘亲?”看到跪在院中的周倩茜,洛夫人忍不住扑上来,抱着周倩茜一阵痛哭:“你爹好狠的心啊,这般冷的天,竟让你就这样跪在外头!你也好狠的心,在这儿吃着苦,却只瞒着娘一人,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头肉啊!”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3章 周倩茜在长宁侯与春姨娘面前还口若悬河、振振有词的,让洛夫人说了几句,却是耷拉下脑袋,呐呐地道:“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大夫说了,您不可受刺激……” “你这孩子,日后不许再如此了。什么都瞒着娘,你让娘如何能安心?”洛夫人抱着周倩茜哭了一阵,忽的擦干了眼泪,一把将周倩茜拉了起来:“这天寒地冻的,你小孩子家家,如何能在外长跪?你起来,待会儿让你身边儿的丫鬟给你拿汤婆子暖一暖,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来!若是你爹不高兴,让他只管冲着娘来!横竖娘如今也是个没有娘家可依的人了,有个丈夫近似没有,娘所牵挂的,也唯有你一个。他若是要把娘的这点子期盼都夺走,娘就跟他拼命!” 却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似是有什么大人物驾临了。 洛夫人还迷糊着,周倩茜却是想起了云莜前几日与她说的话,心头开始打鼓,莫非—— 正这般想着,就有人急匆匆地赶到洛夫人与周倩茜面前,对着二人道:“夫人,小姐,宫中来人了!” 长宁侯在朝中虽还算得用,但并不如那些宠臣一般圣眷浓厚,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偶尔得到昭睿帝的赏赐。 太后的行为未被限制之前,倒是时不时会看在堂侄女洛夫人的份儿上给长宁侯府赏赐些东西。但近两个月来,长宁侯府却是再也没有这般殊荣。 对于这次宫中来人之事,长宁侯府的人都很是看重。 长宁侯略略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不会在宣旨内监面前失礼,便匆匆赶了出来。 谁知,得到的却是一封斥责长宁侯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懿旨。 这些日子,太后正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在得知长宁侯苛待自家堂侄女的事后,将长宁侯噼里啪啦训斥了一顿,半点儿颜面也没给长宁侯留。 最后,才表示,既然长宁侯这般看不上她的堂侄女,便让她的堂侄女及周倩茜去寺庙中为她诵经祈福,省得她堂侄女继续留在府中被人欺辱。 当这太监宣读完懿旨后,长宁侯一张脸已成猪肝色,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般丢人过。 没成想,这还不算完。 有一名嬷嬷走了出来:“太后娘娘有旨,府上姨娘对主母不敬,粗鄙无礼、目无尊卑,合该好生好生受受教训,不知那位姨娘何在啊?” 春姨娘本是悄悄躲在一旁听着,这等场合,原也轮不到她出面。谁知,太后竟不顾颜面,要来找她一个小小姨娘的麻烦,她顿时头大如斗,下意识地想要溜走。 谁知这时,那名嬷嬷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还质问长宁侯是不是打算包庇太后娘娘准备责罚的人,这下子长宁侯也不好不开口了。太后再是与皇帝闹矛盾,她也终究是太后,皇帝可以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长宁侯却不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春姨娘听长宁侯对底下人吩咐“还不快去将春姨娘带来”,她顿时心中一凉…… 后来,还是在周倩茜亲自来道谢时,云莜才知,那一日有多痛快。 非但春姨娘被太后派来的嬷嬷打肿了脸,她那个儿子不敬嫡母、不念嫡母养育之恩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往后怕是前程艰难了。 太后如今体面没有了、母族没有了、尊荣也没有了,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才不会去管与一个大臣的姨娘及其儿子计较会不会失了体面。 …… 转眼便是元宵佳节,白日里,许多小商贩在街道上搭了棚子,在棚子里卖起了东西,或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各色点心、糖果等吃食,或是一些小巧的手工艺品,或是一些从外地淘来的稀罕玩意儿,或是女郎喜爱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还有一些人们所需的日常用品。 日用品自然算不得十分稀罕的东西,但在物资匮乏、交通不便利的年岁中,这样齐齐整整地摆放在一处售卖,想要什么便可寻到什么,对于时人而言却是不多见,因而街道上的客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红顶的棚子搭了一个又一个,首尾相接,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热闹得不得了。 云莜白日里拉着周倩茜出来淘了好些用得上的东西,回去时,可谓心满意足、满载而归。 天色渐暗,街上点起了一盏盏花灯,这些花灯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一眼望去,铺满了整条街道,似一条长龙一般,煞是好看。 云莜走在街道上,许是被这周围快乐的氛围感染了,兴致颇高,一会儿拉着云相,让云相陪她去猜灯谜,一会儿央着云相为她买麦芽糖,一会儿又瞧见有人在比赛用筷子夹弹丸,也要去凑个热闹…… 云相被她差遣得不亦乐乎,却也拿她毫无办法。 用云莜的话来说:“爹爹您平日里总是没空陪我,今儿个咱们难得能一道出来高兴高兴,您可不许说扫兴的话啊。” 这话一出,云相还能说什么呢?自然云莜说什么是什么了。 在玩闹的时候,云莜偶尔也会分出些心神来给昭睿帝。 昭睿帝约她一道出来看灯会,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时间。 今日她未曾赴约,也不知此刻他在做些什么,兴许见她过时不至,便早早回宫去了吧。 这般想着,云莜便摇了摇头,将昭睿帝抛之脑后。 早早放弃了也好,至少,在今日之后,他也该明白她的态度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4章 然而,云莜未曾料到的是,昭睿帝没能在约好的时辰等来云莜,竟不顾下人的阻拦,一个人站在河畔等了一宿。 烟火绽放,而后熄灭,人群聚了又散,他却始终如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好似只要他不放弃,就能等来他的意中人;只要他不离开,这一日,便算还没过完…… 第42章 第 42 章 ◎侍疾◎ 昭睿帝被送回宫中时, 已烧得浑身通红,人事不省。 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被拎到了昭睿帝的塌前, 为昭睿帝治病。 一国之君龙体不适, 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昭睿帝膝下没有皇嗣,原本有希望继承皇位的荣王与宸王又接连被废, 若是昭睿帝有个什么闪失,大夏必然要发生一番动荡。 太医们忙前忙后地为昭睿帝降温、写药方, 康公公则将陪着昭睿帝出宫的郝公公拉到了一边儿,小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昭睿帝出宫之时,虽有些疲惫,但分明还是好好儿的, 兴致也高, 怎么一回宫就成了这副样子? 郝公公同样小声地道:“那位没来,皇上不肯走, 固执地要继续等下去,站在河边吹了一宿的风啊……” 康公公一听这话, 便觉一股子凉意浸入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这个天,便是身强力壮的人,在河边吹上一宿的风,只怕都受不了, 何况昭睿帝这纸糊的身子? 要知道, 月余前,昭睿帝可还缠绵病榻,随时可能驾鹤西去。虽说这一个多月以来, 这心病是去了, 也有按照医嘱好生调养身子, 可这亏了的底子,却不是这般容易就能补回来的。 “那位也是,纵使对皇上无意,就不能亲自当着皇上的面说个清楚吗,非得让皇上枯等上一宿!”康公公原本对云莜印象颇好,可因着昭睿帝身陷险境一事,他免不了对云莜生出了迁怒之心。 “嗨,皇上这一颗心都系在那位身上,那位无论是婉拒,还是直截了当地拒绝,只怕皇上都不会好。” 郝公公比康公公知道的又多了一层,他倒是不像康公公一般对云莜满腹怨言,只是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忧虑。 没有人比郝公公更清楚,昭睿帝是因谁而振作。 他既能因云莜之故而重新燃起生的希望,便能因云莜的拒绝而万念俱灰。 倘若云莜当真是先皇后还魂,她重新喜欢上昭睿帝,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才是。只是,依着昭睿帝目前的身子骨,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在太医们救治昭睿帝之时,太后忽然急匆匆地带着人闯了进来。 昭睿帝虽下了旨意,若无大事不可“叨扰”太后,但昭睿帝高烧昏迷之事,底下人还是不敢瞒着太后的。 这宫中拢共只有这么两位主子,昭睿帝若是好好儿的,底下人自然以昭睿帝的话为准,可昭睿帝已倒,底下人若是遇到什么拿不准的事儿,太后便是唯一可以做主之人了。 太后进来时,带来了一阵冷风,这冷风引得昏迷中的昭睿帝瑟缩了一下。 太后却是未曾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径自扑到了拔步床边儿,握住了昭睿帝的手。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你便是熬坏了自己的身子骨,也只有母后会为你伤心难过,还有谁会如母后这般心疼你、关心你?” 太后伏在昭睿帝的床前,呜呜咽咽地哭着:“你为了那小蹄子与母后翻了脸,身子还因为她而生了病,可你瞧瞧,在你病得不省人事之时,那小蹄子又在何处!母后当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召那小蹄子入了宫!” 自打太后因云莜之故再度与昭睿帝反目之后,她就再也不称呼云莜为“云家丫头”了,一律以“那小蹄子”来代指云莜。 太后对着昏睡中的昭睿帝一通真情流露,一旁的郝公公与康公公却是看得皱起了眉。 单看太后面上的泪水,没人能说她不是个慈母,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昭睿帝的身子,太后进来后,既不向太医询问昭睿帝的病情,也不为昭睿帝喂药,还这般大吵大闹的,对于昭睿帝的病情实在是无甚裨益。 就在郝公公忍不住想提醒太后昭睿帝需要静养时,有人来通传道:“太后娘娘,云相与云小姐求见皇上,现如今已经在坤泽宫外等着了。” “且让他们等着吧!”一提起云莜父女,太后便是满肚子火气:“将皇上害成这样,他们倒还有脸来!” 前来通传的小太监心道,云相当真是料事如神,竟连太后的反应也算准了。 太后这一招,兴许能给其他官员一个下马威,却是为难不住云相。 “太后娘娘,云相说了,皇上龙体抱恙,必会造成前朝局势不稳,他得亲眼看一看皇上的状况,才好做下一步打算。云相还说,您老人家深明大义,想来不会做误国罪人。” 云相一顶误国的大帽子都要给太后扣下来了,太后还能说什么。虽说她与云相颇不对付,很乐意见云相倒霉,但她对云相正面对上之时,没有几次不吃亏的,这也让她心里头犯憷。 “让他们进来吧。”良久后,太后才终于开口道。 …… 云莜随着云相一道拾级而上,今儿个日头有些大,晃得人险些要花了眼,只那曜日却是徒有其形,没有其温。 一阵阵风从云莜与云相身边儿刮过,让云莜打了个哆嗦,未施粉黛的小脸上一片苍白之色,娇嫩的红唇亦是失了血色。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5章 她原以为,昭睿帝只与她相约出游,却未曾给她拒绝的机会,是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可在得知,昭睿帝昨夜未等到她,便整宿未归时,她才明白,原来,他只是不曾给自己留后路。 说了要等她,无论她是否给予他回应,他都会一直等待下去。 这人的固执程度,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人的想象。 云莜漂亮的双眸不似往日那般清亮,隔着一层薄雾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沁出水来。 她对他而言,不过是先皇后的替身罢了,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若昭睿帝此次当真遭遇不测,她怕是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云相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谁能料到,自家闺女对昭睿帝的影响,竟是如此的深呢?无声的婉拒,便已使得他躺在了病榻上,倘若自家闺女当真直言拒绝他,只怕他撑不了几日吧? 自家闺女招惹上昭睿帝,倒真是惹上了一个冤孽。 云相拍了拍云莜的手,凝重地道:“别忘了,在入宫之前,你答应爹的话。” 眼下,对于他们而言,最为要紧的,是昭睿帝的安危。 云莜黑而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再抬头时,眸中隐有水光:“我明白的,爹爹。” 纵使云相不特意嘱咐这么一句,云莜也无法再对昭睿帝狠下心肠来了。 倘若只有给先皇后做替身,才能让他好起来,那她……就这么着吧。 作者有话说: 你们问什么时候甜?接下来应该都挺甜。 第43章 第 43 章 ◎偷香◎ 云莜取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来, 在冰水中浸泡了一阵子,拧干了水, 将那帕子整整齐齐地叠好, 摆在昭睿帝额上。 那水十分寒凉,在做完这番动作后,云莜打了个寒颤, 白嫩纤细的手指已被冻得泛红。 饶是对云莜颇有意见的康公公,看见云莜这般尽心尽力、不假人手地照顾昭睿帝后, 心中对她的好感度也攀升了不少。 要照顾一个高烧昏迷的病人,可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说别的,就说这覆在额前的帕子,隔一阵子就要换一次。每换一次, 就得有人挨一次冻。 眼下已是云莜第四次为昭睿帝更换帕子了, 她所受的苦楚,可想而知。然而, 她连一句也没有抱怨过,甚至在底下的小太监们提议此事由他们来代劳时, 也不曾让出位置,她对昭睿帝,倒也算是有心了。 到底只是一个年轻的女郎,只把昭睿帝当成长辈, 无法接受昭睿帝对她的感情, 想来也是有的,实在无需对她太过苛责。 这般想着,康公公将刚刚准备好的汤婆子递给云莜:“云小姐, 您且拿着好生暖一暖手吧。这天儿不比平时, 若是着了凉, 着实麻烦。” 云莜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握住了锦被下昭睿帝的手:“不必了。我手上凉,恰好能给皇上降个温。皇上也能替我暖个手,岂不正好?” 上回她就注意到了,昭睿帝的手掌颇为宽大,若是他还醒着,怕是能够将她小小的拳头包入掌中。十指相贴,不一会儿,那热度便从昭睿帝的手上传到了云莜的手上。 恍惚间,云莜记起,似乎有谁也曾这样为她取过暖。 只是这记忆似乎隔了一层薄纱似的,总让她看不真切,只朦朦胧胧有这么个感觉。 过了一会子,有人将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试过药后,递给了云莜。 其余人都没法让昭睿帝乖乖喝药,云莜柔声哄着,倒能哄得昭睿帝张开嘴,是以这喂药的工作,也被交由她来做。 云莜嗅着这浓厚的药味儿,不由皱了皱鼻。 也难怪昭睿帝下意识地抗拒这汤药,这药不仅苦,还掺杂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让人闻着便有些反胃。 云莜对坤泽宫的小太监道:“不知能否劳烦公公去点一支香来,不要太浓烈的,只需能去个味儿就好。” 她本以为,这小太监必然不敢自专,怎么都得向康公公与郝公公请示一番,才敢应承或是拒绝她。 谁知,小太监在听了她的话之后,毫不犹豫地便按照她的话,在青花雕花暗龙纹香炉中添上了四和香。 面对云莜惊讶的神色,那小太监为她解惑道:“上回,洛氏为皇上侍疾时,云小姐发现她欲对皇上不利,吩咐奴才们去请太医及太后娘娘,奴才们没有立刻照做。皇上醒来后,便告知奴才们,日后,您的话在坤泽宫中也同样算数。若是谁敢怠慢了您的命令,他定不轻饶。” 云莜闻言,眼睫轻轻颤了颤,她原以为,纵使昭睿帝对她有什么特殊待遇,这些特殊待遇也该是昭睿帝将她当成先皇后的替身之后才有的。她倒是不曾料到,在那之前,昭睿帝就已经颇为在意她了。 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在昭睿帝这儿得到的特殊待遇,并不全是因为先皇后? …… 云莜精心照料了昭睿帝一日,天边擦黑之际,昭睿帝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云莜也终于松了口气。 在喂昭睿帝喝了点小米粥后,云莜准备去休憩一番。 自入宫之后,她便一直忙个不停,也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眼下也有些乏了。 谁知,她想走,昭睿帝却不肯放人,即便是昏迷中,也牢牢攥着她。她被拉得趔趄了一下,险些直接倒在昭睿帝身上,好在最后关头,她用左手手肘撑住了昭睿帝身侧,这才艰难地在自己与昭睿帝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6章 昭睿帝灼热的呼吸打在云莜的面上,让云莜神色有些慌乱,正欲尽快摆脱这困境,昭睿帝却忽然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来,揽住了云莜的纤腰,将云莜死死箍在了怀中。 “莜莜,别走。” 她听到他这般嘟哝着,忽然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她听到自己气息不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我不走。” 而后,他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般满足。 就在她微微失神之际,他却做了更过分的事,只见他微一侧头,含住了云莜的粉唇,像是渴了许久的人,终于寻觅到了水源一般,不住地吮吸…… 一时间,云莜甚至分辨不出昭睿帝到底是真睡还是在装睡。 想到一旁还有人在看着,云莜加大力道开始推拒起这个怀抱来,只是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却让她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绵软无力起来。 “唔……” 云莜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彼时,周围的下人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云莜仓皇地逃离了昭睿帝身边儿,在离开坤泽宫宫之前,她鬼使神差地朝靠在墙边的铜镜瞥了一眼,只见镜中的女郎粉面含春、眸色迷离、唇瓣微启、鲜红欲滴。 她顿时面儿上一热,也不敢再看,低着头便匆匆离开了。 她身后,昭睿帝露出了微笑,似是做了一个极好的梦。 第二日,便陆陆续续有大臣来探望昭睿帝,一则是关心昭睿帝的身体,二则也有早做打算之意。 好在昭睿帝虽精神还有些萎靡,人已是醒了过来。 那些大臣们这才没起旁的心思,只对着昭睿帝说了几句“皇上洪福齐天,自有上苍庇佑”之类的吉祥话,便离开了。 有人则趁此机会劝昭睿帝定下储位,以免再发生类似的事,底下人手足无措。 若是搁在往日,昭睿帝没有找到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宁可先将这个话题给糊弄过去,这回却不同。 当着那些大臣们的面儿,昭睿帝道:“朕还年轻,正值春秋鼎盛之际。莫非爱卿们认为朕不会再有子嗣了?” 听了这话,前来探望昭睿帝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这这……莫非皇上终于想通了,决定广纳后宫、绵延子嗣了? 要是搁在几年前,他们听到这样的话,倒是会十分欣慰,但此时,他们都已经对昭睿帝迎娶新后、新妃不抱期望了,昭睿帝却来了这么一句,他们过度惊讶之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一名大臣颤颤巍巍地想向昭睿帝询问“子嗣”的细节,昭睿帝却不欲细述,只是道:“此事容后再议,眼下朕以调理身子为要。卿等若无要事,便退下吧。” “莜莜,方才朕与大臣们的话,你可听到了?” “嗯。”云莜应了一声,将药仔细吹凉后递到昭睿帝跟前:“皇上快喝药吧,养好了身子,才能图谋其他。” “是啊,朕可得动作快些,否则,底下的那些大臣们就该着急了,那些藩王们只怕也要坐不住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昭睿帝在说这番话时,目光落在了云莜的身上。 云莜一张白皙的小脸烧得愈发厉害,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昭睿帝那灼灼的目光。 “既是如此,那您快喝药吧。药若是凉了,便失去药效了。” “这药苦得很,朕喝不下去。”昭睿帝叹了口气,低声道:“莜莜,帮帮朕。” “怎么帮,我又不能替您喝了这碗药。”云莜依然低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砖,仿佛青砖上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一般。 “就如朕昏睡过去之时那样帮朕。”昭睿帝目光熠熠地盯着云莜。 他当时虽意识模糊,却还记得,她的手温柔地抚在他面上的触感。哄到一半,他不肯张嘴,她还隐隐有要作恼的架势。 他是知道,莜莜发起火来,有多难哄的。不敢惹恼她,他也只好乖乖张了嘴。 说来也怪,那么难喝的药,由她亲手喂着,也不像想象中那般难以下咽了。 在那勺子抽离之际,他的鼻翼间,充斥着一股子淡淡的馨香,是她的味道。 这对于昭睿帝而言,是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了,令他无比怀念,也无比珍惜。 昭睿帝不说还好,一说,云莜就不由想起在他昏睡期间发生的那些事,当下,便咬着下唇,将药碗放入了昭睿帝的手中:“自己喝!” 而后,又小小声地道:“苦死你最好。” 也不知是不是云莜的错觉,昭睿帝这次醒来之后,脸皮似乎越来越厚,也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既然莜莜想要看朕吃苦,朕也只得如莜莜所愿了。” 昭睿帝端起药碗,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因喝得太急,药汁呛到嗓子里,昭睿帝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有一点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云莜急忙抬头,担忧地冲到昭睿帝身边儿为他拍着背:“你不要紧吧?我只是让你喝药,谁让你喝那么急了?” “我以为,你生我气了。若我难受,能让你高兴些,我甘之如饴。” 云莜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昭睿帝:“我没有生气,你以后,莫要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她想起这回昭睿帝生病的起因,强调道:“你难受,绝对不会让我高兴,你听到了没有?”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7章 “听到了,听到了。”昭睿帝见云莜这回动了真格,也不敢含糊,赶忙点头如捣蒜:“那,我若是按照你的话做了,能不能得到什么奖励?莜莜,做人应当赏罚分明,你说是吧?” 在她跟前,他向来深谙得寸进尺之道,随时都准备为自己谋取福利。 “什么……奖励……” 昭睿帝的目光牢牢地盯着云莜的嫩红的唇瓣,忽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温润的气息尽数消散,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在那一瞬,云莜升起了危机感,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一般。 昭睿帝欺身而上,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掐住她的细腰,抬起她的下颚,正要攫取自己觊觎已久的方泽,却在这时,小钱子来通传:“皇上,豫王殿下求见。” 昭睿帝赤红着双眼,狠狠瞪了那名毫无眼色的小太监一眼,伸手为云莜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沙哑着嗓子道:“让他进来吧。” 第44章 第 44 章 ◎嫉妒◎ 豫王接近不惑之年, 着一身大襟藏青绣五爪龙纹亲王常服,身形有些臃肿, 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 给人一种憨厚无害之感。 他入殿后,先是向昭睿帝行了礼,而后与昭睿帝拉了拉家常, 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生疏感,在这寥寥数语之中淡去不少。 单看他这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着实让人想象不到,他会做出棒打鸳鸯、指使自家儿子引诱重臣之女之事。 不错,在原书中,萧钰本是个意气用事、逞凶好斗的少年郎, 与他这个年龄其他的富家公子别无二致。他来了京城之后, 会一点一点变成温润如玉的模样去接近云相之女、收买读书人之心,少不了豫王这位军师的暗中唆使。 萧钰在藩地上时, 原有些重武轻文,毕竟起初不是作为世子培养的, 豫王早先对他的功课并不十分看重。直到豫王原配嫡子去世,萧钰这个继室嫡子才终于冒了头。 地位骤然提升,自然有好处,也有坏处。来到京中之后, 萧钰短板便很是明显。彼时, 已经有了荣王战功赫赫、珠玉在前,萧钰若想出头,只能改走别的路线。 好在萧钰功课尚可, 在其他藩王世子斗得不可开交之时, 豫王授意萧钰韬光养晦, 又花重金为萧钰请来名师突击了一阵子,非但让萧钰在学问上突飞猛进,也改变了他周身的气质,将他打磨成云莜所喜爱的翩翩公子那一类型的人。 有豫王与云相联手为萧钰造势,再加上其余候选人的内耗,萧钰这才渐渐脱颖而出。 可以说,萧钰在原书中最后能够登顶,云相是明面儿上的助力,豫王便是幕后的功臣。 云莜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去回忆原书剧情了——近日萧钰与周芸婉鲜少往她跟前凑,甚至周芸婉在她的挑拨之下不再是萧钰的贤内助,隐隐有要与萧钰反目的意思,她便觉得剧情于她而言已经无甚大用。 可眼下豫王来了,云莜不由暗自提高了警惕,仔细将与他相关的剧情又回忆了一番。 愈是回想,便愈能发现,豫王并不简单。 在原书中,若说萧钰待原主时好时坏,令原主患得患失,豫王便是个老好人,非但会在萧钰与原主发生矛盾的时候护着原主,还不止一次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原主是他唯一承认的儿媳,任何人都不能替代原主的地位云云。 萧钰与豫王父子俩一个走强势路线,一个走温情路线,又有周芸婉在一旁煽风点火,可谓将原主拿捏得死死的。偶尔有那么几次,原主被萧钰打击得失了信心,都是被豫王给劝回来的。 也不知这回,豫王又准备如何发挥,反正云莜绝对不会相信,他只是单纯来给昭睿帝探病的。 豫王与昭睿帝叙完话,看向侍立在昭睿帝身旁的云莜,面露欣喜之色:“莜莜竟也在这儿,听说你因为我那逆子气得病了一场,本王若是当时在京中,定要抽他一顿,身为以后男子,怎可总是让心悦之人为自己担惊受怕!眼下,瞧着你气色好了起来,我才终于能放心了。” 昭睿帝闻言,方才与豫王交谈时面上浮现出的客套笑容尽数消失不见,目光也变得暗沉下来,似有一场风暴在其中酝酿。 豫王对待云莜的态度这般亲近,话语中俨然将云莜当成准儿媳来看待,这种种,皆在挑战着昭睿帝的忍耐力。 云莜显然也察觉到了昭睿帝的不对劲之处。 昭睿帝病情才刚有好转的迹象,此时万万动不得怒,云莜一面偷偷借着广袖的掩饰,悄悄地握住了昭睿帝的手,一面蹙眉看着豫王,态度疏离地道:“多谢王爷关心,王爷在百忙之中,竟还抽空关注民女的身体,民女实在感激不尽。只是,豫王世子心悦民女一说,还请王爷日后莫要再提。” “民女在病重已经想通了,若是世子殿下犯的是别的错误,譬如背着民女私底下与姚家小姐眉来眼去,民女与世子之事,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毕竟,这只能算是道德上的瑕疵。但,世子殿下明知姚玄德有意谋反,竟不在第一时间提醒皇上,实乃大义有损。” “皇上大度,原谅了世子殿下,民女心中却过不去这一关。皇上当初会下旨将世子殿下封为宸王,亦有家父与民女举荐之功,世子殿下如此做派……却又将家父与民女置于何地?” 在说这番话之时,云莜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也不知是因豫王的厚脸皮而愤怒,还是为原身感到不值。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8章 忽的,云莜感到自己的手心被捏了一下,她抬眸看去,却恰好撞进昭睿帝盈满了不满之色的眼中。 昭睿帝不喜云莜因别的男人而情绪如此激动,哪怕云莜眼下对那人持着负面、否定的态度。 云莜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云莜不明就里,只觉得昭睿帝今儿个状态不对,变得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 她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昭睿帝的手心中抽出来,谁知昭睿帝却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不肯让她脱离,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粘人的大狗给盯上了,怎么也甩脱不开。 当着豫王的面,云莜也不好动作太大,只好给了昭睿帝一个警告的眼神了事。 豫王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昭睿帝会与云莜在一起这种可能。 在听了云莜质问的话语后,豫王沉默了片刻,才语重心长地对云莜道:“莜莜,本王知道你此刻定然对萧钰满腹怨言。只是,你们两年多的感情,到底也不是假的。本王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若是就这般轻易放弃了,日后会不会后悔。萧钰是做错了不假,但年轻人,谁能不走错路,不做错事,你当真要因为他一时的行将踏错,而彻底放弃他么?” “当然,本王这般说,也不全是在为本王那逆子说情,对你,本王实在是喜欢得紧。无论你最终如何选择,本王都视你如亲女。” 豫王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起来对云莜关心十足。 若换做是从前的云莜,只怕早就被他打动了,然而云莜却只觉得好笑。 这个时候,倒知道拿两年多的感情出来说事了,原书中,萧钰登上帝位后要过河拆桥之时,豫王怎么就一句话也没有呢? 说白了,豫王与萧钰一样,皆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父子俩不曾对云莜父女付出什么感情,又凭什么指望云莜能无条件原谅、包容、帮助萧钰? 云莜刚准备回话,忽的感觉手上一紧,原是昭睿帝不知不觉中加大了力道。 只见昭睿帝清咳了两声,一番方才的温文有礼,睥睨地看着豫王道:“爱卿逾矩了。就凭萧钰做的那些事,朕愿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已是格外宽宏大量。怎么,听你的意思,倒像是他没做错事似的?他既做错了事,你不带着他好生回去反思,倒有脸在这儿要求莜莜原谅他!你们父子这是觉得莜莜心软好欺,还是觉得朕好糊弄?” 说到最后,昭睿帝的语气堪称疾言厉色。 他虽因久病在床,俊美无俦的脸庞看着颇为苍白,但当他沉下脸来气势全开之时,豫王仍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臣、臣……” “莜莜的婚事,需得朕点了头才能做事。你方才只问了莜莜,却没问朕。”昭睿帝冷哼一声,看着他的眼神中布满了阴霾:“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朕不允!朕的莜莜出身好、样貌好、性情好,这世间什么样的男儿嫁不得,为何非要嫁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冷汗沿着豫王的前额流下,碍于这是在御前,豫王也不好去擦,只是慌乱地点头道:“臣明白了。” 他本以为,昭睿帝放过了萧钰,便是不再追究此事的意思,谁知,昭睿帝竟这般反对萧钰与云莜的婚事。豫王心下沉了沉,看样子,昭睿帝这是要彻底剥夺萧钰继位的资格,将他们一脉驱逐出权力中心啊。 豫王来时,脚步还算是松快,离去之时,步伐却是分外沉重。 昭睿帝的心情与豫王却截然相反,看到这个毫无眼色且一直觊觎莜莜的人倒了霉,他心中自然无比惬意。 这一高兴,难免就得意忘形起来。他趁着云莜娇软的小手还被他攥在手掌心中,伸出手指头来,在云莜光洁的掌心中挠了挠。 云莜未曾料到他会这般无-耻,一时不备,让他偷袭得逞,口中发出一阵闷哼声。 也不知是不是云莜的错觉,豫王渐渐远去的身影,仿佛停滞了一瞬。 云莜赶忙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动弹,唯恐让豫王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直到豫王的身影彻底消失,云莜才奋力将自己的手从昭睿帝的手掌心中抽了出来,怒道:“皇上,您实在是太过分了!” 早知如此,方才她就不那么好心的来安慰他了! 若是在往日,听她这么说,昭睿帝只怕早就做小伏低地跟她赔不是了。 但眼下昭睿帝还妒意未消,一双黑眸牢牢锁定着云莜,只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这眼神,让云莜莫名紧张了起来。 昭睿帝欺至她身前,捧起了她的下巴,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颈子上,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道:“既然闲杂人等已经走了,咱们就继续方才没有做完的事吧。” 作者有话说: 想让女主爱上男主,后面再来一个契机(危机)让女主恢复记忆。 我ntr了我自己的滋味真的酸爽。 第45章 第 45 章 ◎亲昵◎ 方方方才没做完的事? 云莜的脸一下子便烧了起来。 昭睿帝原本还憋着一腔火气, 想早些在云莜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没想到, 竟看到了云莜这般生涩纯情的模样。 眼下, 他倒是不急着对莜莜做那些亲密之事了,看着莜莜变脸,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昭睿帝凑近了云莜, 云莜眼见自己是躲不过去了,索性闭上了双眼, 不断颤动的眼睫,以及紧攥着昭睿帝袖口的手指诉说着她真实的心情。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09章 谁知,意料中的柔软却未到来。 昭睿帝喉咙中溢出了一声轻笑,轻轻吻住了云莜的前额, 与此同时, 他的双手也逐渐下滑,揽住了云莜细软的腰肢。 “莜莜, 你怎的这般可爱,让人连想欺负你一下, 都要不忍心了。” 这般说着,昭睿帝却做着与自己所说的话截然相反的事。 吻逐渐下滑,落在了云莜的眉梢、眼角、脸颊上。 此举引来了云莜轻微的挣扎,但这挣扎很快便被镇压。 昭睿帝单手制住云莜的双手, 扣在身侧, 另一只手则将云莜的腰肢揽得更紧,让云莜无处可逃。 云莜咬着下唇,别过头去。本以为, 昭睿帝病还未好, 手上应该没什么劲儿, 谁知,在与他掰腕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力道大得惊人,着实不像是一名生病之人。 “莜莜以为,不看我,便能躲过惩罚?”耳边传来昭睿帝暧昧的轻笑声。 云莜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昭睿帝低下头,而后,她的耳珠落入了一片温热濡湿之中…… 昭睿帝竟然将她的耳珠子含入了口中! 云莜身子颤了颤,似是被人拿捏住要害一般,整个身子都开始发软:“别……别这样……”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莜莜?” 昭睿帝接住云莜的娇躯,对于云莜软软倚靠在他身上的状况显然十分满意。 “别这样,是别哪样?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可听不明白。” “你……”云莜未曾料到,昭睿帝竟会有这般无耻的一面,她瞪了昭睿帝一眼,一双又黑又亮的漂亮瞳眸中盈满了水光。这一眼,非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让昭睿帝开始变得口干舌燥起来。 昭睿帝再也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重重吻上了云莜的唇。 与他往日在云莜面前表现出来的温和不同,他的吻充满了掠夺的意味,云莜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在这个灼热的吻里。云莜如海上的一叶扁舟一般,无力靠岸,只得由着浪头将自己颠过来倒过去。 渐渐的,她开始眼前发黑,脚下站立不稳,似是随时要倒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环绕在昭睿帝的背上。只是,她浑身轻飘飘的,便连这样的动作,也使不上力。 “……莜莜,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有谁在她耳边这般轻轻说道。 云莜眨了眨眼,有些懵懂茫然,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 昭睿帝见云莜没有反应,深吸了口气,而后重新压住了那被他吮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动作轻柔地往她口中渡着气。 须臾后,云莜才终于回过神来。 彼时,她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昭睿帝拉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昭睿帝正捧着她的脸,转眼专注地凝视着她被吻得鲜艳欲滴的唇瓣。 云莜被昭睿帝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又因为被他圈在怀中的姿势而倍感羞涩,刚想起来,就听昭睿帝伏在她耳边道:“别动。”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指,抚摩着云莜饱满而诱人的唇瓣,眼神逐渐变得幽暗深邃,似有一簇幽火在其中燃烧。 只听他嗓音沙哑地道:“我很喜欢这颜色。” 昭睿帝喜欢云莜因他而绽放,喜欢看到她的身上留下他的色彩。 “皇、皇上……”云莜虽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升温得过快了。 自他醒来,仿佛就对她势在必得,且笃定了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总是皇上、臣女的,也未免太疏离了些。”昭睿帝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着云莜粉嫩的面颊:“日后,你就唤朕‘阿铮’吧。” 几日没剃胡子,他的下颔处长出了短须来,扎在她脸上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想闪躲。他却却揽住了她,不许她躲开,且执拗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唤朕‘阿铮’。” 她伏在他的肩头,终于像是被蛊惑一般开了口:“阿铮……” 昭睿帝这才满意了,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他与云莜四目相对,似是要直直望进云莜的心中:“你记住,我在其他人面前,是皇帝,唯独在你面前,我只是萧铮,也只想做萧铮。” 云莜怔怔看了他许久,觉得这话语似乎有些耳熟。但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儿听过这话。 这时,昭睿帝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危险地眯起了眼:“萧钰不曾对你做过这样的事吧?” 这、这人怎么竟这般直白地问起这种事来? 云莜一张小脸都快烧熟了:“没、没有。萧钰他……向来发乎情止乎礼。” 再说,云相对这方面管得很严。就算萧钰想做些什么,也得顾虑着云相的态度。 昭睿帝一听,云莜竟然还在为萧钰说好话,愈发不满起来:“他惯会装模作样,你可莫要被他骗了去。” 云莜闻言,因昭睿帝抓到机会就要黑萧钰一波的行为而深感无奈。 她记得,在原书中,“先皇”在世时对于“小皇帝”还是颇为看好的,在他人面前更是只说“小皇帝”的好,从不轻易说“小皇帝”的不是。 怎么到了她跟前,就全然变了个样呢?难不成,是原书骗了她? “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往后跟他自然不会有什么的交集,我了解他那么多做什么?”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0章 “当真?”这话显然取悦了昭睿帝,他眼中的阴霾也因此而散去不少。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云莜白了他一眼。 “我很高兴,莜莜。”昭睿帝拥着云莜,将头轻轻搁在了她的头顶。 这样美好的时光,他已经多久不曾拥有了? 从前他也喜欢就这么拥着莜莜,但那时候的他,只是单纯的欢喜愉悦,而不会像现在一样,多了一分珍视和小心翼翼。 失去莜莜的十年,于他而言,恍若一场噩梦。与莜莜在一起时有多么欢乐温馨,失去莜莜之后,就多么痛苦。 好在眼下,他终于从这场噩梦中走出来了。 轻嗅着云莜身上的清香,昭睿帝的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莜莜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手。 …… 晚膳照旧是云莜为昭睿帝操持的。 一碗香菇鸡丝粥,是以高汤熬成的,熬好后,撒上些葱花,便让人食指大动。 一碟儿豆黄,一碟儿金丝烧麦,是底下的人做出来的,只最后上锅蒸的那一步,是云莜亲自来做,另有一碟儿玉笋蕨菜,颇为爽口。 云莜想了想,昭睿帝近日喝药,每每喝完,都要在她面前可怜巴巴地抱怨一番,道是汤药太苦,云莜便又跟厨子学做了一碟儿蜜饯马蹄。虽说初次尝试这道菜,卖相不大好,但尝着还是颇为香甜的,想来昭睿帝会喜欢。 在做好这些菜之后,云莜便命人取来了一只紫檀暗龙纹食盒,将这些菜一一装了起来。 忽然,她眸光一瞥,在坤泽宫小厨房中看到了一只让人倍感眼熟的食盒。 “这是……” 小厨房中的太监们道:“这是皇上从宫外带回来的,奴才们也不知这只食盒的来历,只知道皇上颇为看重这只食盒,不许旁人轻易动它。上回,有一个不懂事的小子用这只食盒装了膳食端去给皇上,被皇上斥责了一番。皇上偶尔会让奴才们将这只食盒提到他跟前去,瞧着这食盒的眼神,似乎含着些怀念之意。” 这般说着,小厨房中的太监偷偷地拿眼神去瞄云莜。 他们私底下都在传,这只食盒与云莜有关。毕竟,当日昭睿帝将这只食盒带回来时,只去过云府。 而云府之中,能够牵动昭睿帝的心的,显然只有云莜。倘若这是云相的食盒,昭睿帝是不会宝贝至此的。 云莜闻言,怔了怔:“既如此,那就用这只食盒装吧。” 昭睿帝既然这么宝贝这只从云府要走的紫檀花开富贵食盒,她若是提着这只食盒给昭睿帝送膳食,想来昭睿帝会高兴的吧。 底下的小太监们见状,彼此交换了眼神,这只食盒果然与云莜有关。看样子,他们日后对云莜得更加恭敬些才是,保不齐这就是未来的贵妃甚至皇后主子。 云莜提着紫檀花开富贵食盒返回昭睿帝日常起居之所时,听到昭睿帝正在与大臣商议事宜。 身为一国之君,既已清醒,就要开始处理政务了,纵使是在病中,也不得清闲。 云莜站在门外,听到殿内时不时便传来两声咳嗽声,不由有些心疼。 待大臣们从昭睿帝的寝殿离开,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膳食都有些凉了,云莜又赶回小厨房命人温了一遍,这才重新送去给昭睿帝。 昭睿帝在送走大臣们之后,便听底下人说云莜在寝殿门口等了半个时辰的事,不由蹙起了眉:“你们怎么让莜莜在门口等着,不让她去偏殿休憩?外头这般寒凉,莜莜的身子骨又算不得十分健壮,若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一面说着,他一面披上披风寻了出去,可这会子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周围侍奉的人劝道:“皇上,您进屋子等吧,待会儿云小姐重新热完膳食,自会回来。” 昭睿帝摇了摇头:“莜莜方才既然在这门口等了朕这般久,朕没有道理连这么一会子都等不了。” 云莜提着紫檀花开富贵食盒走过来时,恰好听到这话,蹙着眉一脸不赞同地道:“你这又是何必,莫做无畏的意气之争。” “不是无谓的意气之争,朕只是……想体验一下你体验过的感受,并牢记你为朕的付出。” 昭睿帝总有法子直击她心中的柔软之处。 云莜沉默了片刻,方道:“咱们先进屋子吧。” 几碟子小菜并两大碗粥被摆上了桌案,豆黄、金丝烧麦、玉笋蕨菜、蜜饯马蹄并香菇鸡丝粥1都做得色香味俱全,一股食物的香味儿在周围弥漫了开来。 昭睿帝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云莜参与了哪几样菜的制作,目光又特意在那紫檀花开富贵食盒上流连了一圈,这才笑着道:“莜莜当真有心了,都是朕爱吃的菜。” 他这纯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几样菜虽说烧得不错,到底过于清淡了些。倘若不是云莜亲手做的,他怕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说别的,就说上回云莜入宫为昭睿帝侍疾,云莜吃香喝辣,昭睿帝在旁边吃着清淡的膳食,当时他就觉得嘴里没滋没味儿,几乎快淡出个鸟来。 不过这回的膳食之中既然有云莜亲手所制的爱心菜肴,那意义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昭睿帝的目光在桌案上逡巡了一阵,最终放在了那道蜜饯马蹄上。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1章 云莜也察觉到了他的举动,抢在他开口之前道:“不行,这道蜜饯马蹄暂时不能动,是给你喝完药后甜嘴儿用的。” 昭睿帝眼巴巴地瞧着云莜:“莜莜,我觉得,我需要补充更多的营养……” 云莜看着他用这副正经的语气撒娇便觉得好笑:“罢了,既然你准备现在就将它吃掉,待会儿喝完药可莫要叫苦。” 不会叫苦的,真到了那时,他自会向云莜要“糖”吃。 昭睿帝的目光从云莜的唇上一掠而过。 作者有话说: 甜吗,宝子们 1菜名来自网络菜谱 第46章 第 46 章 ◎好梦◎ “对了, 莜莜,我吃这些, 你吃什么?” 昭睿帝没有看到云莜将她自己的菜拿出来, 不由好奇问道。 “我?我自然与你吃一样的菜。”云莜说着,拿出了属于她的那份香菇鸡丝粥,头也不抬地道:“若是我在一旁吃香的喝辣的, 你在一旁清粥小菜的,只怕你又要食不下咽了。” 上回云莜入宫服侍之时故意这么做, 是因为昭睿帝既不肯好好用膳,又不肯好好服药,云莜为了挑起他对美食的兴趣,敦促他好生调养身子, 自然要故意在他面前做作一番。 眼下, 昭睿帝都用不着云莜开口,就知道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了, 每日用药时虽得要云莜哄着才肯好好喝,但对于治病这事儿总体还是颇为配合的, 用膳方面也颇为自觉,云莜自然也不必再做这些招人嫌弃的事儿。 云莜本以为昭睿帝听到她要陪着他一道用膳,定会颇为高兴。 谁知,昭睿帝却是一脸的心疼之色:“莜莜, 你不必为了我如此委屈自己……” 虽说这清粥小菜也还算不错, 但云莜本可以吃上更丰盛的菜肴,结果却为了陪昭睿帝,而不得不委屈她自己的嘴, 昭睿帝心中既感动又酸涩。 他不希望由她来屈就他, 他不希望她受一点点委屈, 做任何牺牲,哪怕是为了他。 云莜觑了昭睿帝一眼,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小题大做:“不过是一顿膳食罢了,怎么就委屈了,我今儿个晚上想吃的清淡些,不行吗?” 昭睿帝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将云莜拥入了怀中。 不管云莜有没有失忆,待他都是这般好,他得对莜莜更好一些才行。 “这是怎么了?” 怎么话没说上两句,又抱上了,莫非昭睿帝有什么肌肤饥渴症吗?云莜着实不解。 再者,这会子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着呢,不比两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昭睿帝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抱上来,也未免太不讲究了些。 云莜并不知道,昭睿帝对她的感情在坤泽宫下人圈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纵使下人们亲眼看到昭睿帝与云莜做亲密之事,也不会有任何惊讶之情。 此刻,她红着脸推开了昭睿帝,看了看左右,故作正经地道:“皇上体力不支,我方才只是搀扶了皇上一把,你们不要多想。” 云莜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愈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康公公、郝公公等忍着笑意道:“云小姐对皇上的心意,奴才们自然明白。云小姐放心吧,没有人会多想,也没有人会乱说的。” 曾经伺候过云莜的小路子有些憨,听了这话,信以为真,想着云莜这小身板扶昭睿帝怕是有些吃力,便想上前帮忙,被好兄弟小钱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打扰皇上与云小姐亲近,这不是找死么?他可忘不了被昭睿帝甩眼刀子的经历。 昭睿帝看着云莜粉面飞霞、小巧精致的耳朵也慢慢变红的模样,手微微有些发痒。 这样的莜莜,真是可爱,让他忍不住想当着下人们的面,对她做出些更为过分之事。 只是,昭睿帝想到莜莜面皮薄,若是真惹恼了,只怕又要好一阵儿不理他,终究忍住了。 他拉着云莜的手走到桌案边坐下:“好了,咱们还是用膳吧,刚好朕也有些饿了。” “嗯。” 因着方才那个小插曲,云莜还有些不好意思,用膳时一直低垂着脑袋,未往昭睿帝的方向看上一眼。 谁知,饭吃到一半,忽然从底下伸出一只手来,捉住了云莜垂在身侧的左手。 云莜吃了一惊,险些发出声来。 她抬眸看向昭睿帝,却见他正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蜜饯马蹄,注意到她的目光,还冲着她笑了笑,特意道:“不愧是莜莜亲手做的膳食,甚至甜美,很是合朕的胃口。莜莜别光顾着看朕吃,也尝尝吧。” 说着,他换了公筷,亲自夹了一筷子,放入云莜面前的青花莲纹碗中。 在周围侍奉的下人们热络的眼神中,云莜吃得愈发食不知味了。 昭睿帝注意到她晚膳压根儿没动几筷子,只以为是今日的膳食不合云莜的口味,他皱了皱眉,将郝公公唤来,吩咐了几句,郝公公便一溜烟去了小厨房。 另一边儿,康公公在带着人将餐盘收拾好后,也被昭睿帝挥推了。 与云莜独处的时光十分难得,昭睿帝可不希望有人来搅合。 况且,只要有外人在,云莜便会表现得颇为拘谨。昭睿帝想看到云莜最为真实的模样,自然不愿拘着她。 康公公一走,云莜紧绷着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下来,开始向昭睿帝兴师问罪:“皇上,放下有那么多人在呢,您怎么能……怎么能……”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2章 她这话还未说完,昭睿帝便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唤朕‘阿铮’,日后,别再对朕用敬语。若还是不长记性,你说错一次,朕便吻你一次。” 说着,他用手指不断抚摩着她的唇。 他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粗粝的手指磨得她痒痒的,周围的气氛无端端又变得暧昧起来。 云莜才有些退烧的脸顿时又红了,有些羞恼地看着昭睿帝:“你、你怎么这样不正经……” “这样……是哪样?”昭睿帝凑到云莜跟前,挪开手指,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是这样吗?” “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对人动手动脚做什么?” 这已经是云莜不知第几次产生羞恼情绪了,然而,这种状态下,即便她说出什么斥责的话语,听在昭睿帝耳中也与撒娇无异。 况且,昭睿帝能够感觉到,云莜并不是真的恼了他,只是在害羞而已。 他发出了一阵低沉而又愉悦的笑声:“你既然亲口说我‘不正经’,我若是不在你面前好好‘不正经’一回,岂不是对不起你这评价?”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道:“其实,我还能‘更不正经’,下回,让你好生瞧瞧。” 这般说着,昭睿帝的眼神开始变得幽深起来。 云莜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会再给你‘惩罚’我的机会!” 昭睿帝笑了笑:“好,我拭目以待。”莜莜较真起来的样子,还是这般可爱,让人怎么爱都爱不够。 “言归正传,日后,在人前,不许再……再做这等无礼之事了!”云莜还未忘记她的诉求。 “人前不可以,人口就可以么?”昭睿帝不答反问。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昭睿帝爱极了云莜这副软软的样子,颠来倒去,都只会说这句话,仿佛被他逼到角落里惊慌失措的小兽一般。 他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将头抵在自己宽厚的肩上,轻轻抚着她的秀发。 这个动作极具安抚意味,慢慢的,她在他怀中安静了下来。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坚定而又有力。 他在她耳边说:“我只对你这样。” …… 待云莜回到她的临时住处时,尚有些怔忪。 那句话,实在是太过动人,仿佛她对于他来说,是特殊的,是唯一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超然的待遇。 只是,理智在提醒她,莫要自作多情。 他如今对她这般好,是将她当成了先皇后。他才与她相处多久,又怎么可能对她产生这样的情愫? 也唯有他将她当成了先皇后,一切才说得通。 只是,她似乎已经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云莜苦笑着捂住自己的心口,在昭睿帝与她亲近时,对她做那些亲密之事时,她非但一点儿也不厌恶,反而还有种隐隐的欢喜。 一面因他的亲近而雀跃,一面又羞恼来掩盖自己的茫然无措。 再这样下去,她的心很快就要不是她自己的了。 云莜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正月十五那日才会拒绝赴约。她是想斩断昭睿帝的妄念不假,可又何尝不是想斩断自己心中的那点子念头? 可如今,因着昭睿帝的一场病,她不得不入宫来为昭睿帝侍疾,一切,都斩不断了。 她与他在这虚假的幻境之中,愈陷愈深。 罢了,只要他能好好的,纵使是把她当成先皇后的替代品,她也认了。 正当云莜想的出神之际,外头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云小姐,皇上命奴才来为小姐送宵夜。” 是郝公公的声音。 “进来吧。”云莜道。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郝公公与手上提着紫檀暗龙纹食盒的小钱子。 小钱子好歹伺候过云莜一场,好些日子未曾见到云莜,心中也有几分想念,今儿个见自家师父被昭睿帝委派了来给云莜送夜宵的活计,便也主动请缨一并跟来了。 “小姐,皇上方才注意到您晚膳未动几口,便特意命奴才的师父去小厨房为您端了些夜宵来。”小钱子一面说着,一面将食盒打开,取出了一碟儿芝麻凤凰卷,一碟儿水晶鲜奶冻,一碟儿金糕卷,一碟儿素笋尖,一碟儿斋面根,另有一盅清汤雪耳1给云莜润口。 云莜怔了怔:“阿铮有心了。” 因她心中记挂着方才叫错了称呼被昭睿帝“惩罚”一事,下意识地避开了“皇上”这个称呼。 谁料,这脱口而出的“阿铮”,却让郝公公与小钱子面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待云莜意识到自己在下人们面前对昭睿帝的称呼太过亲密之时,为时已晚,她只得绷着面皮,装作无事发生。 郝公公感慨道:“是啊,这些年来,奴才还从未见皇上对谁这般用心过,皇上对云小姐当真体贴。”他将这些菜摆放在云莜身前的大案上:“云小姐快趁热吃吧。” 这些小菜、小甜点十分香甜爽口,让人食欲大开,方才云莜倒未觉得有什么,这会子看到这几碟子吃的,倒觉得有些饿了,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待吃到七分饱,方才停下筷子。 她晚上向来十分注意,不会吃得十分饱。 郝公公与小钱子看着她面前动了大半的吃食,倒是颇为高兴。这下子,总算能够回去与昭睿帝交差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3章 临走前,郝公公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皇上待小姐的心意真真难得,小姐可要好生珍惜啊。” 若是云莜依旧满心满眼都是萧钰,郝公公绝不会此时与她说这番话,只是这几日云莜来宫中照顾昭睿帝的情景,郝公公都看在眼里,云莜对昭睿帝的感情显然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既如此,云莜何不与昭睿帝在一起呢? 甭管云莜究竟是不是先皇后还魂,在郝公公看来,云莜跟昭睿帝在一起,可比跟萧钰在一起好太多了。 萧钰能给云莜的,昭睿帝都能给;萧钰不能给云莜的,昭睿帝也能给,且总体说来,昭睿帝可比萧钰有担当太多了。 若是云莜与昭睿帝在一起,对谁都好。 昭睿帝走后,云莜头脑中闪过许多纷杂的念头。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昭睿帝则与云莜恰恰相反。 终于将莜莜重新拥入怀中,与莜莜耳鬓厮磨,看着莜莜因他而露出羞涩动人的模样,他心中很是欢喜。 这一欢喜之下,晚间便做起了甜蜜的美梦。 床帏重重落下,莜莜枕在他的胸口,纤白的指尖将他披散的长发绕着玩儿。 他则将莜莜圈在怀里,纵容的由着莜莜在她跟前放肆。 后来,莜莜逐渐不满于这样简单的玩法,开始拿他的头发来编小辫子。 他这才抬起手来,轻轻捏了捏云莜的鼻头:“放肆。” “我就放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云莜托着腮帮子,一张娇俏的小脸上颇有种要恃宠而骄的意味。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将她的手扣在头的两侧,神色危险地道:“你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便开始在她的胳肢窝里挠起了痒痒。 “哈哈哈,我错了,别这样!别,别!” 云莜最是受不了这一招,开始缴械投降,她笑着笑着,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看着她如初雪般白皙的小脸上浮上一层动人的粉,漂亮的眸子中浸染上了些许水光,挣扎间,脖颈上露出些诱-人的痕-迹来,他的神色渐渐变深。 “莜莜……” 他朝着她的脸伸出了手。 青花石榴纹香炉中,甜香味儿在不断升腾着,渐渐的,云莜的小脸变得越来越红。 忽然,她纤细的腰肢往上一弹:“唔……” 作者有话说: 1菜名参照网络菜谱 感谢在2022-02-21 18:12:24~2022-02-22 19:1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七阳九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 47 章 ◎作弄◎ 翌日, 云莜来给昭睿帝送早膳时,看到昭睿帝正匆匆地命人为他换床单与被子。 因近日没少出现昭睿帝手不稳, 打翻药碗的事, 云莜倒也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昭睿帝今日的神色似乎有点儿奇怪, 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她? 两人照例共用了早膳。 若是在往常, 昭睿帝定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怎么也要逗一逗云莜,想法子让云莜红个脸才是——这已经是他近日以来最大的乐趣了。 云莜虽恼怒,却也拿他没法子。她若是与他较真, 他要么得寸进尺, 让她在下人们面前失态;要么装可怜扮无辜,搞得好像是她在欺负人。 然而今儿个这顿早膳, 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风平浪静的, 半点儿波折也没有,这让云莜怀疑,昭睿帝是不是吃错了药。 云莜一面喝着碗里的粥,一面偷瞄昭睿帝, 却见昭睿帝神色恍惚, 似是在回味着什么,对云莜的目光竟是一无所觉。 这时候,云莜也忍不住生出了些促狭之心来。 趁着昭睿帝不备, 她借着桌案的掩护冷不丁踩了昭睿帝一脚, 在昭睿帝发出忍痛的闷哼声时, 她又一脸关切地看着他:“皇……阿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要不要传太医来?” 看着柔弱无害的兔子竟也学会咬人了,昭睿帝看了演戏演得正欢的云莜一眼,却只得到了云莜暗含得意的一瞥。 怎么,只准他欺负她,就不许她偶尔反击一下么? 昭睿帝哑然失笑,他怎么就忘了,她从来不是柔弱的兔子呢?外柔内刚,是她最好的写照,若是谁只看到了她的外表便以为她柔弱可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朕……朕无妨,只是方才吃东西时噎着了。”当着宫人们的面,昭睿帝寻了个极为不靠谱的理由。 云莜的目光从他的餐盘中扫过,摆在他面前的几样糕点分别是扬州方糕、雪山梅、芝麻卷、蜜饯苹果,另有一碗红豆膳粥,俱是易克化的吃食。 昭睿帝吃这些竟能噎着?云莜撇了撇嘴,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看样子,昭睿帝的反常,与被他换下去的床单被子脱不了干系。 不知她这算不算是握住了昭睿帝的一个把柄。 饭毕,昭睿帝开始处理公务,云莜则走到了他面前:“阿铮,我想去御花园中逛一逛,顺带着采些花回来调制新香。” 御花园中景致极好,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碧水烟波、假山奇石应有尽有,更不要说,还有各色四季花卉,云莜早就想去好生看看了。只是之前都忙着忙那的,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4章 昭睿帝有些无奈:“莜莜,你大可把这宫中当成家里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事事向朕请示。”他不喜欢莜莜这样与他生分的样子。 云莜却是淡淡一笑,没把昭睿帝的话当真:“我在坤泽宫时,你愿意纵着我,我便放肆些,倒也无妨。出了坤泽宫,宫中到底不止你一个主子,我自然不能再这般放肆了。” 对于先皇后而言,这宫中是家,想去哪儿自然无需跟人报备,但云莜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作为先皇后的替身,她若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往后可要被架在高处下不来台了。 “宫中只有太后与我两个正经主子罢了,你不必这般小心谨慎。” 云莜摇了摇头:“纵使如此,我还是不能授人以柄。” 更何况,自从上回太后对她下-药不成,被昭睿帝荣养起来之后,她与太后也算是结了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她在逛御花园的过程中与太后狭路相逢,没有昭睿帝的口谕,难保太后不借题发挥找她的茬。 昭睿帝看着云莜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泛疼。 莜莜会这般小心翼翼的,终归是他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 今日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腊梅花期已过,只剩下些许残瓣,红梅虽开得极盛,但盛极而衰,再过一阵子,怕是也要凋谢了。 云莜与秋菊、秋棠一人手中拿着一只篮子,云莜负责摘入香的花,秋菊负责摘入食的花,秋棠的工作最是轻松,只消摘几支开得正好的红梅回去插瓶即可。 说来,秋菊与秋棠的工作还是她们主动向云莜提议的。 梅花既可做成梅花饼子,又可制成梅花甘露,那味儿当真是极好的,秋菊早就馋上了。只是她一个小宫女,平日里也不好轻易打这些花儿的主意,今日倒可以借着云莜的光好生解一解馋。 秋菊在与云莜提及此事时,云莜便打趣她:“我身边儿有个名唤南鹊的,成日琢磨着做好吃的东西来吃,原本很是纤细苗条,如今已是养得圆滚滚的了。我本以为她已经够贪吃的了,没想到,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南鹊那丫头若是见了你,只怕也要甘拜下风。” “好哇,奴婢听出来了,小姐这是在笑话奴婢呢。”秋菊一跺脚:“奴婢不依。” 秋棠在一旁毫无同伴爱地拆她的台:“你既是想吃好东西,让小姐笑两句又怎么了?” 秋菊瞪她一眼,小声地抗议道:“我,我又不胖!” 她因幼时生了一张圆脸儿,老被人捏,对于自己的脸型和身形尤为在意。 “你若是再这么贪吃下午,变胖也是迟早的事。小姐,您说是不是?”说到最后,秋棠还扭头向云莜求证。 她这一回头,却是看直了眼。 只见云莜站在梅花树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阳光透过交错纵横的枝桠洒在她的身上,愈发衬得她肌肤晶莹,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一般。 再加上,她身后的枝桠上,时不时有梅花落下,花瓣在空中纷纷扬扬,有些打着旋儿飘在地上,有些则恰好落在她的肩头,愈发显得这一幕优美如画。 云莜朱唇轻启,似是说了些什么,秋棠却完全没有听到。 直到秋菊在一旁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还说我呢,秋棠姐姐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与小姐说着话,竟然就呆了神。”秋菊轻哼一声,似是捉住了秋棠的把柄一般:“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小姐了,纵使小姐生得好,你也不必这般失态吧?” 秋棠深觉自己丧失了身为姐姐的威严,轻咳一声,道:“小姐生得好,与梅花一处时,更是人比花娇,我一时看呆了眼又怎么了,总比你这不懂得欣赏的小丫头片子好。待会儿我就摘些开得正艳的梅花回去吧,或是拿来插瓶,或是插在小姐的鬓间,都是极好的。” 说着,秋棠的目光在云莜的乌发间打了个转,见她今日只简单梳了个垂挂髻,发间饰以星星点点米粒大小的珍珠,发髻间插了一支玛瑙雕花簪,除此之外,竟是毫无别的装饰,便颇为不赞同地开口道:“小姐您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若是能好好打扮一番,就更美了。纵使因皇上尚在病重,您不好打扮太过,若是发髻间簪上两朵梅花,不也很好?皇上若是见了您这样儿,定然挪不开眼去。” 云莜闻言,伸出手指,轻轻在秋棠的额头上戳了一记:“就你嘴贫。皇上他……素来最是守礼,又怎么会做出……一直盯着人看的事?” 秋棠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小姐,这话您自己信吗?” 昭睿帝恨不得将云莜生吞下去的模样,她们可是都看到了。 话音才落,秋棠额头上又挨了一记。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的提议是不是被云莜否决了之时,忽然看到了云莜泛红的耳朵尖,顿时抿唇一笑,看样子,小姐并不是反对这个建议,她只是……害羞了啊。 待主仆三人摘完梅花,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小姐,前面有一处亭子,咱们去歇歇脚吧。奴婢带了一壶热水,正好泡着咱们方才摘的梅花花瓣喝。” 秋棠变戏法似的从篮子底端取出了食盒并水壶来,将热水与杯子放在石桌上。那杯子竟制成了各色水果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5章 云莜拿到的杯子外表是一大串葡萄,秋棠的是一只橘子,秋菊的则是一只椰子,另有几只空杯子,分别是桃子、苹果、香梨模样的。 秋棠见云莜对这几只颇为感兴趣,微微一笑,道:“这还是上回您离开皇宫后,皇上特意命人烧制出来的,让奴婢们收着等您下回入宫的时候用。皇上说,您定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云莜闻言,微微一怔:“他就那么肯定,我还会再来皇宫?” 上一回她离宫之时,经历可不怎么愉快。那时候,她都想好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单独来皇宫了。 若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此刻她决计不会坐在这里。 “那是自然。自打您离宫的那一刻起,皇上便开始想着您念着您了……皇上想要召什么人入宫,难道还有人敢违旨吗?”秋菊理所当然地说道。 但,他的确没有用任何手段让云莜入宫,哪怕是再怎么思念云莜,也没有。 秋棠比秋菊成熟些,对两人之间的事看得也更分明些。昭睿帝之所以没有下旨直接召云莜入宫,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念云莜,而是他太过珍惜云莜,不愿违了云莜的心意。 好在如今,他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秋棠这般想着,拿起她方才采的娇艳欲滴的梅花:“小姐,来,让奴婢为您簪上。呆会儿您簪两朵梅花在鬓边,人比花娇,也好让皇上惊艳惊艳。” “好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皇上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岂会轻易被惊艳到?”云莜的语气颇有些无奈,却也未拒绝秋棠的举动。 “莜莜说这话,我可实在冤枉。平日里我鲜少踏出宫门,身边儿的宫女亦是被我打发得远远的,谁若是想给我送美女,还会挨罚,这句‘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我着实担不起。” 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云莜抬眸一看,来人不是昭睿帝又是谁?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昭睿帝走到云莜跟前,端起摆放在云莜面前的釉里红葡萄杯,就着那未干的水痕,饮了一口,细细回味:“好香。” 云莜还未来得及脸红,就见昭睿帝的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 他竟然半拥着她,在嗅着她鬓边簪着的梅花,这一回,他的表情比方才更为沉醉。 “看样子,莜莜今日出行,当真是收获满满啊。”昭睿帝看着云莜鬓边的鲜花,神色温柔而又怀念:“你簪这些鲜花很是好看,日后,不妨多簪簪吧——只给我看。” 最后四字,他是刻意凑近云莜说的,嗓音压得低沉而又暧昧,让云莜红了脸,忍不住轻轻推搡道:“你到底是做什么来的?公务忙完了?” 云莜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昭睿帝的案头还摆了好些奏折呢,这么短的时间内,昭睿帝是决计不可能将那些奏折全部处理完的。 “公务是忙不完的,但再怎么忙,陪你的时间总还是匀得出来的。”昭睿帝朝云莜伸出手:“我怕你沉迷于赏花游玩,误了午膳的时辰……莜莜,咱们回坤泽宫吧。” 他这副样子,像极了来接游玩了一天的妻子回家的丈夫。 云莜慢慢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昭睿帝眼中笑意更甚,眸中漾出一片柔光。 御花园中的下人们到底不比坤泽宫中的宫人们那般“身经百战”,在看到昭睿帝居然一路挽着云莜招摇过市的时候,眼中纷纷流露出诧异甚至震惊之色来。 昭睿帝见状,非但不慌,还将云莜的手挽得更紧了,恨不得直接向所有人昭示自己与云莜的关系。 他身边儿的下人们仿佛也被这场景给逗乐了,俱露出忍笑之色来。 昭睿帝在坤泽宫中进进出出过许多次,但他的内心从没有哪回如这回一般,充满了期待。 待他拉着云莜的手踏上台阶,正要好好盯着云莜的脸打量一番,看看她有没有累着,却见她鬓边的梅花少了一朵。 不等昭睿帝开口,云莜便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阿铮可是想问,我鬓边的梅花为何少了一朵?那是因为,另一朵,在你头上啊……” 说完这话,云莜便笑跌在昭睿帝的肩膀上:“你没有发现,方才御花园中那些下人们看你的眼神,都十分古怪么?” 昭睿帝闻言,这次明白了自己心中那隐隐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伸手一摸,果然在自己的发间摸到了一支梅花。 “顽皮。”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恶作剧成功后得意洋洋的云莜。 云莜闻言,却是收了笑,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分明是你说这梅花簪在发上好看,我才好心匀了你一朵啊,不识好人心。” “小坏蛋,就喜欢看我被人笑话。”昭睿帝捏了捏云莜的鼻子,语气中并无多少责备之意。 在莜莜面前,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威严”这种东西,这大抵就是夫纲不振吧。 今日的午膳格外丰盛,一改昨日的清单朴素。 待下人们上完膳食,餐桌上已被摆得满满当当。 有金腿烧圆鱼、桃仁山鸡丁、寿字五香大虾、明珠豆腐、核桃酪、喜鹊登梅、糖蒜、山珍大叶芹1。 这些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云莜却是沉了脸。 “这是谁给皇上备的膳食?皇上如今尚在病中,山珍海味俱是不能吃的,大鱼大肉也是不能吃的,饮食需得以清淡为主,方能好得快。给他准备这些膳食的人,是不希望他好了么?”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6章 “莜莜,别动怒。”昭睿帝将手搭在云莜的肩上安抚道:“这些菜不是给我吃的,而是给你吃的。” “我?”云莜怔了怔,眼睛渐渐瞪圆了,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一般,着实可爱。 她的膳食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么?这些天,她一直与昭睿帝吃着一样的东西,也算是陪着他“同甘共苦”了。 “对,这些菜,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不吃,我的膳食在这儿呢。”昭睿帝指了指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几样清粥小菜。 “我知你昨日未曾吃好,这些清淡之物,吃个一餐两餐便罢,吃多了的确让人乏味。我知你对我的心意,只是,我不忍心看着你因为我而委屈了自己。莜莜,听话,你吃得香,我看在眼中也高兴,便与我自己吃了没什么差别。你若是吃不好,我心里头的难受便是双倍的。” 云莜几乎要溺毙在昭睿帝漫溢柔情的双目之中,片刻后,她垂下眼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越是与昭睿帝接触,便越能发现,他待她,当真是细致入微。 只是……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取的,终究不是她这一瓢。 越是被他温柔以待,她便越是明晰这个事实。 …… 昭睿帝对于云莜拿梅花捉弄他一事并不在意,太后在得知此事后,却是险些将手中的白釉五彩团风杯给摔出去。 “皇帝对她也未免太过纵容了!竟敢公然以下犯上,做出这等有损君威之事,哀家看,她让皇帝宠了几日,只怕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太后将杯子重重搁在了桌案上,冷哼道:“来人,将她给哀家带来!纵使皇帝再宠她,也不能没了体统,没了规矩!” 周围的人闻言,面儿上皆露出踟蹰之色。 自打上回太后在伤药中给云莜下--药之后,她身边儿的人手便被撤换了一批。 如今伺候她的人中,虽还有几个太后的心腹在,但终究以昭睿帝的人居多。太后想抓昭睿帝的心肝肉,这些人自然不赞同。 太后见状,一张脸当即冷了下来:“怎么,如今哀家指挥不动你们了是吗?” “太后娘娘,云小姐到底为皇上侍疾有功,若是此刻罚了她,只怕不大好。”昭睿帝派来的一名宫女道。 然而,她不说这话倒也罢了,一说这话,便像是添了一把柴火似的,让太后心头的火烧得愈发旺盛。 “若不是她,皇帝根本不会生病!也不会这般对待哀家,她就是个狐媚子,是个祸害!” 若说太后对已故方皇后还有几分愧疚之心,那么她对云莜,便是全然的厌恶了。 在太后看来,云莜能被昭睿帝看上,是她的福分,谁知云莜却不识好歹,硬要拿腔作调。 太后虽给云莜下了药,但最终,云莜不也没怎么样吗? 太后并未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产生什么愧疚之心,她是君,云莜是臣,她对云莜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别说她只是给云莜送去了一些掺了料的药膏,便是她送去的是毒-药,云莜难道还敢不喝吗? 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忤逆自己,太后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愤怒。 “哀家得找机会好生给她立立规矩才是。好让她知道,这宫里头,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既然你们不肯替哀家将她带来,哀家便亲自去找她!” 翌日,太后果然说到做到,一大早便去御花园堵人去了。 她其实对云莜今日会不会来御花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今日是阴天,空中不见曜日,风又呼呼的刮着,倒比昨日冷了不少。太后才在风中站了两炷香的时间,便有些等不下去想打道回府了。 好在这时,她看到了云莜的身影,顿时精神一振,正待朝云莜露出恶婆婆的冷笑,却突然在云莜身侧看到了她儿子的身影。 只见昭睿帝拿着一件狐皮披风,为云莜披在了身上,又小心地将她护在自己身侧,为她隔开这冷冽的风,那温柔小意的模样,当即便让太后红了眼。 他可还记得,他自己都尚未痊愈呢,竟还为这狐媚子挡风,狐媚子当真是将他的魂儿都勾掉了! 昭睿帝与云莜两人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一人手执碧玉萧,一人捧着焦尾七弦琴,欲趁着梅花尚未落尽,合奏一曲《梅花引》。 谁知,梅花尚未赏到,却率先看到了面色不善的太后。 云莜当即便敛去了面上的笑容,朝着太后刻板地行了一礼。 昭睿帝则蹙眉看向太后:“母后,您怎么会在此处?” 太后年纪愈大,便愈发注重驻颜之术,按照她往常的习惯,这会子该命人以珍珠粉为她敷面呢。 作者有话说: 1摘自网络菜谱 第48章 第 48 章 ◎合奏◎ 太后见了昭睿帝, 身上十成的气势顿时去了七成。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 哀家闲来无事, 就不能在这宫中随便走走么?”太后觑了云莜一眼:“小蹄……云家丫头也在呢。你与皇帝拿着琴箫出来,可是要席地而奏?” 说完这话,太后不待云莜回答, 又道:“不是哀家挑你从刺儿,你是负责照顾皇帝之人, 便该以皇帝的身子为重!今儿个天气转凉,你不说劝着皇帝在宫殿内好生调养身子,反倒撺掇着皇帝陪你出来撒野,你究竟是何居心!”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7章 昭睿帝见太后将矛头对准了云莜, 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他上前一步, 将云莜挡在了身后:“在御花园中琴笛合奏,是朕的主意, 莜莜她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母后要问责,只管找朕便是, 莫要为难莜莜。” 对于昭睿帝的这番说辞,太后自然是不信的,她只以为昭睿帝是在维护云莜,不由伤心地道:“皇帝,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与哀家对上吗?” “母后若是有理有据地责问莜莜倒也罢了, 可朕已解释清楚情况,母后还不依不饶,朕不得不怀疑, 母后是在故意针对莜莜。朕答应过云爱卿, 会好好照顾莜莜, 母后莫要逼朕做一个食言而肥的人。” 昭睿帝说着,看了身后的云莜一眼,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况且,就是不考虑云爱卿这层因素,这回,朕也早就下定决心,朕绝不会再让莜莜受任何委屈。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当着朕的面伤害莜莜。” 云莜一抬眸,就撞进了他满是柔情的双目之中。她心中一动,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听昭睿帝朝她比了个口型。 他让她相信他。 这些她不好亲自出面解决的事,就让他来处理。无论如何,他总不会让她吃了亏。 昭睿帝对云莜越是上心,太后便越是火大。 只听她冷笑一声,神色激动地道:“哼,你口口声声说不让莜莜再受任何委屈,你口中的莜莜,究竟是指云莜,还是指方莜?” 她一手指着云莜:“你好生看看清楚,她是云莜,不是你的莜莜!你要将她当成替代品寻个心里安慰,哀家没有意见,但你莫要昏了头,失了神志!” “朕没有失志,朕清醒得很,当然知道,她就是朕要共度一生之人。”昭睿帝说着,握住了云莜的手:“母后在动莜莜之前,还请多思量思量。莜莜她,就是朕的命根子。” 昭睿帝这般说,也是防着日后太后再趁他不备对云莜下手,太后身份高,想要为难云莜,有太多的法子了,昭睿帝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虽说云莜聪慧,未必不能化解来自太后的刁难,但昭睿帝仍是舍不得云莜吃亏受委屈。 直截了当地将云莜对他的重要性明明白白地摆在太后跟前,至少会让太后有所顾忌。 云莜在听了他这番话后,默不作声,似是在思量着他这话语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昭睿帝见状,也不恼。他知道,云莜现在还没办法相信他的话,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向云莜展现自己的诚意。 能寻回莜莜,已是上苍对他最大的垂怜了,他不奢望能够让莜莜再寻回上辈子的记忆。 尽管莜莜眼下还怀疑着,但终有一日,他能让莜莜相信他对她的感情,是因为她本身,而不是把她当成了什么可笑的替代品。 从前莜莜的爱好,他不曾忘却,如今莜莜的爱好,他也悄然记在心中。 他十分清楚,方莜与云莜是同一个人,却又是不同的。在这漫长的十年光阴之中,她跨越生死回到了他的身边,许多想法与喜好,早已与十年前不同。 他爱着的,是全部的她,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朕与莜莜还要合奏,就不打扰母后的游园雅兴了。朕记得,母后最是厌恶这些‘靡靡之音’,朕与莜莜去另一处。” 说完这话,昭睿帝便带着云莜离开了,徒留太后在原地跺脚。 …… 昭睿帝将云莜带入了东苑中,那里有一片梅园,今年最后一批梅花开得极为绚烂,只是已隐隐有了衰败之象。 昭睿帝从枝桠上摘下一朵照水梅,放在鼻翼间嗅了嗅,而后插在了云莜的鬓发间:“这花配莜莜,果然好看。” 昭睿帝见云莜有些神思不属的,便知她仍在想方才的那些话。 他也不急着催她,只是拉着她走到了一处秋千藤旁。 云莜微觉惊讶,上次她来东苑之中时,似乎还没有这个秋千藤。 她目光中的含义太过明显,昭睿帝几乎一眼便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开口道:“上回,你离宫之后,伺候过你的人曾提到,你很遗憾这东苑之中没有秋千,后来,朕便命人搭了一个。莜莜,你的每一个喜好,每一句话,朕都放在心里。” “纵使你现在不相信朕的话,觉得朕是在骗你,朕也会向你证明,朕这般待你,只因为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足矣。” 昭睿帝能够察觉到,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她对他的感情已日益加深。从起初她还拘谨地称呼自己“皇上”,到如今,一声“阿铮”叫得越来越自然,在自己跟前也越来越随意,便可看出。 只是,云莜的这份感情,终究因她误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先皇后的替身,而有所保留。 昭睿帝希望能够解开云莜的心结,他的莜莜该是自由畅快的,不该被任何人或者事务束缚住,哪怕是过去的她自己。 说完这话,昭睿帝将云莜手中的焦尾七弦琴交予了一旁侍立的小钱子,自己则拉着云莜的手,将云莜扶上了秋千藤。 “莜莜,来试试吧,好歹这秋千藤也算是朕的一番心意,你让它发挥一下作用。” 云莜听了这话,这才配合地拉住了秋千两边的藤蔓。 昭睿帝站在云莜的身后,推着云莜荡了起来。 秋千旁,便是一棵梅花树,起落间,带起无数花瓣,有阵阵梅香扑面而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8章 在这一起一落之中,云莜的心情似乎也疏朗不少,不再去思考那些困扰她的烦心事儿,只专注于享受这片刻的欢乐。 “还要再高一些吗?” “要!” 看着云莜的笑容,昭睿帝的唇畔也透出一丝笑意。 云莜本就生得极美,此刻她的芙蓉面上漾开了笑容,眸中似有星星在闪烁,便愈发动人。 昭睿帝怔怔地看着她,连自己手上的动作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 云莜倒没有多想,只以为昭睿帝是累了。 她站起来,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看向了昭睿帝:“你也要坐一坐吗?” 云莜亲自给推秋千的诱惑,让昭睿帝心中一动,他本身并不排斥荡秋千这项活动,况且,与莜莜亲近的任何一个机会,他都不想错过。 然而,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下人们,却是清咳了两声,扭头作不感兴趣状:“朕就不必了,朕的玩心没有那么重。” 他这般年岁的人,需得沉稳才是,哪里好跟云莜抢秋千荡呢? 这些天在追求莜莜的过程中,他的形象已是去了大半,但他到底还是一个有些底线的人,不希望自己的人设全面崩塌。 昭睿帝想维持高冷,奈何云莜并不配合。 只见云莜恍然大悟:“原来是‘朕’不必,那换做阿铮呢,阿铮也不必吗?” “自然……” 昭睿帝正欲回答,谁知却被云莜扶着坐在了秋千上。 随着一声“抓紧了”,昭睿帝下意识地按着云莜的指令照做,下一刻,云莜在他身后轻轻一推,他便双脚离地。 周围的下人们头一次见到昭睿帝这般模样,俱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莜莜,快停下……” 始作俑者云莜则眨了眨眼,眸中尽是狡黠之色:“不停。方才,你把我扶上秋千藤时,可也不曾问过我呢,我这‘先斩后奏’,可是跟你学的。” 她这口舌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连倒打一耙都学会了。 昭睿帝看着有些无奈,面上却没有任何不情愿之色。 云莜见状,上前又推了他一把:“这就对了,既然喜欢,就高高兴兴地笑出来,好好地说出来,总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做什么?” “真是拿你没办法……” “究竟是谁拿谁没办法?” 当昭睿帝从秋千架上走下来时,他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他一把擒住做了坏事想跑的云莜,深深吻了上去。 一阵风吹过,梅树上的花瓣飘落在他们身上,让这一幕显得更为美好。 “我要惩罚你。”昭睿帝在云莜耳边道:“只一首‘梅花引’不够,今日,你要陪我奏两首曲子。不然……我便只能换种惩罚方式了。” 说着,昭睿帝将手伸到了云莜的胳肢窝处,他记得,梦中的云莜,似乎很怕痒,不知现实中的云莜是否也是如此。 云莜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怕他这一挠之下,让自己在众人面前破功,连忙点头:“好,我答应你。” 昭睿帝闻言,眸色渐渐变深。 看样子,那个梦也并非是个完全虚幻的梦境。只是不知,那梦中的另一半内容,何时能够变为真实。 …… 昭睿帝执起碧玉萧,含笑看向云莜。不知怎么的,这一幕与云莜记忆中的那一幕重合了。 云莜手下一顿,下意识地便按照记忆中先皇后的模样弹奏起了梅花引。 一曲毕,回过神来的她,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说什么不愿给先皇后做替身……到头来,她还不是做起了自己最为厌恶的事。先皇后对她的影响,终是比她想象的深。 罢了罢了,从她这回入宫开始,不就已经做好了给先皇后当替身的准备?倒也无妨了。 这般想着的云莜,却并没有在昭睿帝面上看到欣喜之色,反而发现昭睿的眼神十分复杂。 半晌后,他才道:“这曲子的感觉,与当初皇后与朕合奏时,太像了。” “我不知你所奏出的曲子为何会与皇后的感觉是如此相似,但我能够感觉到,你在弹奏这首曲子时的种种拘谨……” 昭睿帝郑重地道:“云莜,我想听到属于你的,真正的琴音。” 云莜怔住了。 这是第一次,昭睿帝连名带姓地唤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4 01:01:09~2022-02-25 23: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已成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第 49 章 ◎交心◎ “或许你不相信, 但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清楚, 云莜是云莜, 皇后是皇后。纵使我再怎么思念皇后,也不会把你错认为她的影子。” 云莜曾不止一次地听昭睿帝说过类似的话,但一直不曾当真, 只以为是昭睿帝在哄她。 直到此时,面对昭睿帝认真的眼神, 她才终于开始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你当真不需要我扮作先皇后?” “自然。” “也没有把我当做先皇后的替身?” “没有。如果你的存在,能够完全替代皇后,那么只能说, 皇后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够重要, 可事实并非如此。”昭睿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了一丝柔和的笑容:“皇后对于我而言, 是独一无二的……当然,你也是。”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19章 昭睿帝就这般柔情脉脉地看着云莜, 仿佛在看着自己最为珍爱之人。 云莜清清楚楚地从这双瞳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的响起。 “那你……喜欢我吗?” “我对你的感情,不能简简单单用‘喜欢’二字来囊括……莜莜,我深爱着你。” 昭睿帝的双眸中,满是不容错辨的深情, 可正因为云莜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才更加不解。 “倘若你没有把我当成皇后娘娘的替身,你到底……为何会爱上我?”云莜澄澈的双眸中满是不解:“我记得,我第一……咳咳, 我两三个月前随爹爹入宫, 你分明还拿我当做小辈看待。后来我奉太后旨意入宫, 你待我也是这般。直到皇后娘娘给我托了梦,让我制出了那只香囊,你冲过来质问我究竟是谁……从那以后,你对我的态度才真正变了……” 正是因此,她才坚信昭睿帝是将自己当成了先皇后的替身。 昭睿帝一时有些词穷,开始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不容易才从云莜这里取得了些许信任,若是不趁热打铁,让云莜明了他的心意,下一回想再找到这样的机会,怕是难上加难了。 在等待之中,云莜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怎么,不能说吗?既然如此,那就……” 昭睿帝察觉到她有拂袖而去之意,赶忙抢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 “不是,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开口,才不会惹恼你……”昭睿帝皱着眉头,露出一丝苦恼之意:“莜莜,你可还记得,你摔倒在地上,后来……我为你上药之事?” 云莜闻言,小脸“噌”的一下红了。 那是她竭力想要忘却的一件事。 她中了太后的药,逐渐神志不清,只觉得整个人伸出烈焰的中心,整个人都要被烧化了,也不顾面前之人是谁,拉扯着他的袖子,让他救救她。 他竭力安抚着她的情绪,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拿她没了办法,便将她圈在怀中,替她纾解了一番。 那一晚的记忆,虽然她已忘却了大半,可少数几个片段,却是烙印在了她的心中。 朦胧的眼前,是他充满汗渍的脸,他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为她减轻了苦难。 云莜关于那一日最后的记忆,定给在白光袭来的那一刻。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记不清了。 昭睿帝见云莜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迅速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自己对视,便轻轻笑了声,道:“看样子,莜莜也想起那一日的事了。” “难道,你就是因为那一日……才……才……”云莜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一想到昭睿帝可能是个见色起意的家伙,云莜便觉得难以容忍。 “我并不是因为那一日的事,才爱上你的,莜莜。但正是因为那一日所发生之事,我才会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之深。” 昭睿帝的眼神落在云莜的脚踝与手肘处——当日,云莜正是因这两处受了伤,才被昭睿帝抱回了殿中。 “在你摔倒的那一刻,我心中的焦急,并不是假的。能如此牵动我心绪的,除了皇后之外,唯有你。那时,我便意识到,我对你的情感不同。” 昭睿帝面不改色地胡扯着自己“移情别恋”的心路历程。 不论如何,他得让云莜相信这一点,云莜才能真正相信,他所爱的,是她本人。 “再后来,母后送来的药膏中掺了暖情香……我不能让太医瞧见你那副模样,又不忍心让你那么冷的天去泡冷水浴,便……为你纾解了一番。我虽有趁虚而之嫌,但我并不后悔我那一日所做的事……” “倘若那中了药的人不是你,我哪怕再怎么重视她,也决计不会用这种方式来为她缓解药性……” “莜莜,你该明白,我对你的感情。纵使你先时不明白,但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也能够察觉到一些。莜莜,你扪心自问,我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的态度,当真是对待替身的态度吗?” 云莜沉默不语。 这些日子所发生之事交替着出现在她的眼前。 昭睿帝昏迷之时坤泽宫中的下人对她惟命是从的模样…… 昭睿帝醒来后发现她为了照顾他而双手冻得发紫时那震惊心疼的模样…… 昭睿帝想方设法与她亲近的模样…… 昭睿帝为了她而与太后对恃的模样…… 再加上,还有昭睿帝在日常中对云莜细致入微的种种关怀。 云莜终于不得不承认,兴许,昭睿帝说的都是真的。 在与她相处过后,他是真的从丧妻的阴影中走出,逐渐爱上了她。 当她认可了这句话的真实性,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便涌入了心田,像是守望着一株本以为永不会结果的枯树的老农,有生之年,居然见到本以为再也无法发芽的枯树最终居然硕果累累一般。 从那个意外的吻开始,云莜便知,自己对昭睿帝动了心。 可她知道这份感情注定不会得到回应,便小心的将之藏在内心深处,按捺住每一次见到昭睿帝时,心中那小小的雀跃。 直到那一日过后,她与昭睿帝之间那脆弱的平衡彻底失控,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昭睿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皇宫。 脑海中,关于那一晚的记忆,被云莜小心封存了起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0章 她对自己说,她心中的悸动,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过一阵子,便会逐渐忘却这种感觉。 然而昭睿帝却不肯放过她,每次她试图闪躲,他都会追到她的跟前来,让她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云莜与昭睿帝的纠葛越深,昭睿帝待她越好,待回过神来,她心中便愈发苦涩。因为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小偷,窃取了本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听到昭睿帝这番剖白的话语,她才终于能放下心结。 原来,昭睿帝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她本人,而不是透过她在看先皇后么?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期待更多? 云莜的心中充满了忐忑。 一方面,她因这从天上砸下来的馅饼而暗自喜悦,另一方面,且怀疑这到底是真是假。 昭睿帝的目光一直放在云莜身上,又怎会看不出云莜心中的纠结? 他握着云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柔声哄道:“莜莜,你感受一下我的存在,这不是你的错觉。这番话,你要听多少次,我就可以对你说多少次。” 云莜定定地看着昭睿帝,昭睿帝则舒展神情,努力露出令人信服的表情来。 ……然后,他就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莜莜,李这是做甚么?” 一侧脸颊被人掐住的昭睿帝不解地看着云莜。 云莜看着他这平日里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展颜一笑:“这下子,我总算是能够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兴许,人的胆子真的会变大,在胆大包天地“以下犯上”第一次之后,很快便有了第二次。 云莜双手齐上,拉着昭睿帝的嘴角,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微笑来。 昭睿帝见她玩得开心,有些无奈:“莜莜,你若是想看我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刚才还在口口声声地说着爱我,这会子连捏一下都不给么?”云莜皱着眉,故作不满。 “唔……当然不是。”昭睿帝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他当即转换了神色和态度:“我只是想说,这样对你来说太累,你若是想看我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需跟我说一声就好,实在不必亲自动手。” 自从那层看不见的薄膜被捅破之后,昭睿帝发现,云莜对他的态度变得随意了不少。 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她在他面前就该这样,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高兴时,便可纵声大笑,生气时,也可对他直言不满。 她最真实的模样,宜喜宜嗔,可比她毕恭毕敬的样子鲜活了太多。 “当真可以想看什么表情,便让你露出什么表情?”云莜眼珠子转了转。 昭睿帝点了点头:“我在你面前从不说谎。” “唔,那我想看你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云莜的话音刚落,昭睿帝便整个儿僵住了。 云莜故意撇嘴,做足了娇蛮状:“怎么,你刚刚才说了,从不对我说谎,转眼就要食言而肥么?” 昭睿帝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可不可以换一种表情?” 他平素鲜少哭泣,也就在为皇后扶灵之时哭过一次,云莜让他哭,还要求他哭得梨花带雨,这不是在难为人么? “不可以,我就想看你露出这种表情来。” 云莜当然知道,自己是在为难昭睿帝。 可谁让他这些日子总是一逮着机会就欺负她呢?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合该好生“回敬”一下才是。 第50章 第 50 章 ◎提议◎ 昭睿帝盯着云莜, 试图通过眼神让云莜心软,可惜云莜完全不为所动, 还饶有兴致地昂着下巴, 等着他开始表演。 昭睿帝只好给郝公公使了个眼色,命郝公公带人退下,只远远把守在周围, 以免自己这难得的窘态让人看了去。 表演给莜莜看,那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趣, 昭睿帝对旁人可就没那么宽容了。 等到周围只剩下昭睿帝与云莜二人时,昭睿帝顶着云莜“我不相信你能做到”的目光,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努力回想着当年他刚刚失去爱妻时的伤心欲绝。 他的眼眶红了, 面上也多了几分灰败之色,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什么给抽走了。 万念俱灰, 也不过如此。 渐渐的,他眼中的水光越聚越多, 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模样,看得云莜的心都揪了起来。 待她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已将昭睿帝拥入了怀中,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 无声地传递着安慰的讯息。 “莜莜, 我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你可看到了?可觉得满意?” 许是受周围的氛围影响,昭睿帝的语气有些沙哑低沉, 与方才的欢快促狭截然不同。 “看到了, 满意了, 你快恢复正常吧。” 云莜喉头一哽,闷闷地道:“日后,我再也不提这样的要求了。” 昭睿帝享受着云莜主动的投怀送抱,不着痕迹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并不喜欢看到你苦恼悲伤的样子。还是平时笑着的你,算计人的你,瞧着比较顺眼,我可没有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兴致。” 昭睿帝嘴角微微勾了勾:“莜莜,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这话一出,昭睿帝便感觉云莜松开了自己,瞪着一双漂亮的星眸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我只是不喜欢看你哭丧个脸罢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1章 昭睿帝心中乐了,莜莜这口是心非的样子,真真可爱。 罢了罢了,莜莜向来要面子,莜莜对他的关心,他心中知道便罢了。 就在这时,昭睿帝又感觉云莜戳了戳自己:“喂,笑一个吧。” 昭睿帝唇角又弯了弯,这样任性的要求,果然是莜莜能够提的出来的。 他方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悲伤、绝望的情绪,在目光触及真实的莜莜时便已烟消云散,只是他还装着尚未从那情绪中走出来的模样,垂头丧气地道:“刚还让我哭,现在又让我笑……莜莜,我实在笑不出来。” “可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那你就负责把我哄好吧,莜莜。只要我高兴了,我自然不会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正当云莜蹙眉思索之际,昭睿帝忽然自己坐在了秋千上,而后拽着云莜的手,将她拉坐在自己的腿上。 云莜被他这个举动吓得不轻,怕摔下去的她赶忙一手揽住了昭睿帝的颈子,一手牢牢抓住绳索。 好在这秋千倒也结实,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竟也没有任何要塌的迹象。 昭睿帝荡得很慢,在察觉到云莜又往他怀里缩了缩之时,面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若是正常情况下,莜莜也能这般依恋他、亲近他,就好了。 罢了,一步步来吧,眼下他与莜莜之间的关系,比起往日来说,又亲近了很多。迟早有一日,他会让莜莜跟他亲密如初。 就在昭睿帝做着美梦的时候,云莜却轻轻捶了他一下:“快停下!两个人一起荡,你就不怕这秋千藤突然断了吗?” “莜莜不必担心,这秋千藤是加粗过的,结实的很,完全能够承受得住咱们两人的重量。即便真断了,也不要紧,我会护着你,绝不会摔着你。” 这话乍一听,很是让人暖心。 但云莜仔细一想,若不是昭睿帝作怪,她原本是不用承受这些风险的。于是,抗拒便又激烈起来。 昭睿帝不得不停下了荡秋千的动作。 突然,云莜不知蹭到了哪里,两人身上俱是一僵。 云莜呆了呆,很快便从昭睿帝身上跳了起来,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昭睿帝的声音则变得有些暗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莜莜……” 做了“坏事”的云莜条件反射地大声道:“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不肯放我下来,所以才,才……” 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在附近守着不敢走远的郝公公赶忙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云莜二人身边:“两位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后,他便感到昭睿帝用一种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退下,若是朕和莜莜不唤人,谁也不许过来。” 郝公公狐疑地瞄了昭睿帝一眼,待发现昭睿帝与云莜面上皆有红晕之时,才惊觉自己的到来兴许打断了昭睿帝的好事。他赶忙跟昭睿帝请了声罪,又匆匆退下了。 哎,但愿事后皇上莫要与他算总账。 云莜方才在郝公公打量的眼神之中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眼下郝公公好不容易走了,她赶忙问昭睿帝:“阿铮,要不要我去为你找个太医来?” “不许去!莜莜,我现在难受得紧,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汗水顺着昭睿帝的额头留下,让他看起来颇为狼狈。 云莜支吾着道:“可,可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啊。” “莜莜,过来,让朕抱抱。抱一会儿,就好了。”昭睿帝的目光与平时大为不同,他就那么静静地瞧着云莜,云莜却觉得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她有些犹豫,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依昭睿帝所言,走上前去。她不知,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点到为止,还是得寸进尺。 昭睿帝见状,又道:“你把这把火撩了起来,你要负责熄灭它。” 罢了,她还能说什么呢?他压根儿就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云莜心一横,咬牙走上前去。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昭睿帝竟然真的只是静静地拥着她,竭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并未趁机对她做些什么。 “莜莜,朕十分珍视你。在未与你大婚之前,朕是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云莜怔愣地抬眸望向昭睿帝:“大婚?” “是的,大婚。”昭睿帝好笑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你不会以为,我向你表白,与你亲近,却不准备迎娶你吧?我做梦都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皇后……我会耐心等你点头。” 云莜听到“皇后”二字,沉默了片刻。 “你要娶我,皇后娘娘又该怎么办?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你该如何跟她交代?” 尽管云莜已经能够坦诚地面对自己对昭睿帝的好感,但嫁给昭睿帝一事,她还是未曾考虑过的。她总觉得,这么做,似乎侵占了原本属于先皇后的位置。 谁知昭睿帝却是收紧了揽住她的双臂:“若是我不娶你,才是真正对不起皇后。有些事,兴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不必担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心中默默地道,不明白也没关系。往后,自有他守着她、宠着她,绝不会再让她受分毫委屈。 “你只需知道,皇后她绝对不会反对我续娶。皇后她,在临终之前,一直担心着我。若是她知道我有了你,想来也会安心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2章 为了宽云莜的心,昭睿帝开始睁着眼说起了瞎话。 方皇后与昭睿帝伉俪情深,要说方皇后在迷离之际放心不下昭睿帝,自然是有的,可让她直接同意甚至鼓励昭睿帝续娶,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昭睿帝说得有多信誓旦旦,未来的某一日就有多打脸。 当然,那是后话了,现在暂且按下不提。 …… 却说自云莜入宫侍疾后,昭睿帝的病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起来。 不少大臣们嘴上不说,心中都在琢磨着,昭睿帝当日那句暗示他还会有子嗣的话,兴许由头正是云莜。 毕竟这么些年来,除了云莜之外,也没见昭睿帝主动亲近过哪个女子。 虽说之前昭睿帝是拿云莜当小辈来看待的,但云莜对昭睿帝而言毕竟不是真正的小辈,在这些年的相处之中,昭睿帝对云莜的感情有了变化,也是很正常的嘛。 联想到昭睿帝从生无所恋到完全振作,也不过短短数月功夫,喜欢脑补的大臣们心中便有了答案。定是昭睿帝恋上云莜之后,发现云莜一门心思扑在萧钰身上,所以昭睿帝才会这般沮丧。而最近昭睿帝振作起来,也是因萧钰与云莜逐渐分道扬镳的缘故。 反正没人会相信,昭睿帝是最近几个月才对云莜生出别样的心思的。 哎,这般一想,昭睿帝这日子过得着实太隐忍、太辛苦了些。他既然对云莜有心,何不直接将云莜纳入宫中呢?要知道,云莜与萧钰并没有婚约,昭睿帝要纳云莜入宫,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在有了这方面猜测之后,大臣们对云莜滞留宫中一事,便接受度十分高了。 为了昭睿帝的龙体着想,大臣们甚至希望云莜直接嫁入宫中。 大臣们虽不敢明着向昭睿帝这般提议,私底下却没少暗示云相:反正你家闺女与萧钰的婚事也吹了,正好皇上对你家闺女有意思,不如识趣点儿,直接把你家闺女嫁入宫中吧。如此一来,你家荣耀也有了,闺女的终身大事也有着落了,大家伙儿也不必再为皇上的身子骨担忧了,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着这种种劝谏,云相这几日脸色一日比一日更臭。 终于有一日,他忍不住了,对昭睿帝提议道:我闺女入宫是侍疾的,如今皇上您病也养得差不多了,该放我闺女出宫了吧? 第51章 第 51 章 ◎美梦◎ 云相找昭睿帝说话时, 并未刻意避着旁人。 于是旁人也看到了昭睿帝在听到这话后面上隐隐露出的抗拒之色。 ——昭睿帝这是舍不得云莜啊。 他们对于昭睿帝心仪云莜之事,原本只有八成把握, 如今却是上升到了十成。 看样子, 接下来,他们该做的,便是好生促成这一对儿, 然而等着喝喜酒了。 与周围同僚们一门心思想把云莜和昭睿帝凑对不同,云相对昭睿帝与云莜之事仍持反对态度。 身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云相从不愿让自家闺女委曲求全。 若是隐忍一时,倒也还好,但若要让莜莜忍一辈子,莜莜性子那般娇气, 可怎么受得了? 云莜未曾赴正月十五的邀约, 再加上她入宫为昭睿帝侍疾时那隐隐透着忧伤的表情,都让云相肯定, 自家闺女无意于昭睿帝。 云相见昭睿帝含糊其辞,不愿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放他闺女出宫, 面色不由冷了下来。 昭睿帝见准岳父动了怒,赶忙道:“眼下朕虽看似好了,御医却说朕的身子外强中干,身边儿离不得人照顾。有莜莜在, 朕养病的心情都会好上许多。云爱卿不必担忧, 莜莜在宫中是贵客,无人能给莜莜脸色看,待朕身子彻底养好了, 便让莜莜归家。” 他这话也只是权宜之计。 让云莜回家自是不可能的, 他好不容易才与云莜把话说开, 两人正是最为甜蜜之时,怎么舍得离开云莜?有云相这拦路虎在,若是放云莜归了家,只怕他又要好一阵子见不到云莜了。 依着昭睿帝的小心思,顶好是利用侍疾一事把云莜留在宫中,待两人定了名分,再让云莜出宫备嫁,如此一来,他也不必再担心云莜被人惦记。 云莜才貌兼备,又是云相之女,在京中行情向来是极好的,如今眼看着她与萧钰的婚事告吹,昭睿帝若是不赶紧把人给定下来,回头指不定云莜在宫外怎么招蜂引蝶呢。 昭睿帝小心思不断,面儿上却是一派正经之色,云相无从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皇上,您总得给微臣一个确切的时间,总不能让微臣的女儿一直呆在宫中吧?” 昭睿帝估算了一下他让云莜点头嫁给他所需的时间,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个月,朕至多留莜莜三个月。三个月后,无论朕这病有没有养好,朕都不会再继续留她。” 其实,若不是怕把云相惹急了眼,昭睿帝还想把时间说得更长一些。 饶是昭睿帝觉得自己这个时间已经定的够克制了,仍是让云相面上露出了愠色。 “皇上您别太过分,下月便是踏青时节,莜莜既与豫王世子解除了口头婚约,少不得要出去多认识一些俊杰。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不愁嫁,但这人选却是要早早相看起来的,以免到时候抓瞎。女儿家的青春何其宝贵,怎能就这样蹉跎在宫中?”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3章 “半个月,莜莜顶多再在宫中侍疾半个月!” “半个月实在太短,两个月如何?” 让昭睿帝眼睁睁地看着云莜去“相亲”,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至少得把云相所说的那个该死的踏青给拖过去。 昭睿帝一面与云相讨价还价,一面在心中盘算着还有哪些供年轻小郎君、小娘子相识的机会。 若是不能在云莜出宫之前定下二人的婚事,他可就得时不时出宫“截胡”了。 最终,昭睿帝与云相将侍疾时间敲定在一个月。 眼见云相凭着他那绝佳的口才将昭睿帝原本定好的时间砍去了大半,昭睿帝便觉一阵肉痛。 于他而言,与莜莜相处的时间哪怕是少上一天,都是莫大的损失。可惜云相在这方面恨不得拿昭睿帝当阶级敌人来对待,根本没有情面好讲。 经此一事,昭睿帝几乎将他对云莜的在意摆在了明面儿上,自然也引起了一些别有心思之人的躁动。 “那豫王世子真真是惨,非但被夺了王爵、彻底失了继承大统的可能,连未婚妻都让人给夺走了……” “哎,眼下回想此事,指不定就是皇上看上了豫王世子的未婚妻,想要横刀夺爱,所以才故意下旨将豫王世子投入狱中呢。毕竟,若是没有这个意外,想来云家也不会放弃豫王世子这个乘龙快婿。” “可惜了云家女郎对豫王世子的一片痴心,不过,有什么法子呢?皇上看上的人,谁敢与他争?别说豫王世子与云家女郎尚未订婚,就是正儿八经订了婚,皇上想要夺了这桩婚事,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这倒也是。虽说这对豫王世子与云家女郎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咱们大夏而言,指不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呢!” “哦?这话怎么说?” “你仔细想想,因皇上膝下无嗣,社稷不稳,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可谓是操碎了心。皇上宣布要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为继任者后,看似解决了继承人问题,实则却令江山陷入了动荡之中。藩王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继任者,斗得可厉害着呢。眼下,皇上既然有意再度娶妻生子,正好可让那些藩王们死了这份心。” 那人听得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那些藩王们死了心,想来这日子也就太平了。” 几个人讨论得极为开心,在隔壁雅间之中偶然听到这些话的萧钰一张如玉容颜上却满是阴鸷之色。 他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弄出的偌大动静,把店小二都招过来了。 “客官,您这是……” 小二话音未落,就见这不知何故突然发火的客人起身离去。 就在他琢磨着这客人是不是要逃单之时,一旁的小厮赶忙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莫要大惊小怪,我们爷近日心情不大好。” 小二点了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却是暗自记住了这名古怪的客人。 过了一会儿,他去给隔壁那几名高谈阔论的人送酒菜时,那几人状似不经意地向他打探起了隔壁雅间的客人。 “方才我们正好好说着话,隔壁不知怎么的,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小哥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虚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摇头道:“别提了,小的才刚一进去,那间雅间的客官就浑身煞气地走了出去。若不是早在小的进去之前,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只怕小的要以为小的哪里没做好,惹恼了那位客官呢。” 几人闻言,交换了眼神,最终都露出了别具深意的笑容。 不怕萧钰不恼,就怕萧钰忍气功夫太好。 豫王与萧钰当初也是带着一腔热血与野心来京的,萧钰还曾是额外受封王爵的二子之一,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之人。 如今,就因为被脑子拎不清的姚玄德连累,萧钰便从云端跌落,他们不信萧钰会甘心。 只要萧钰与豫王出手,他们背后之人便能找到浑水摸鱼的机会! 宫外的种种风云,身处宫中的云莜自然不知。 她能够知道的,也唯有昭睿帝拿她的侍疾时间与云相讨价还价之事。 对此,她的第一反应是,双手扯住昭睿帝的脸皮,往外拉了拉,似笑非笑地道:“你如今倒是越发能耐了啊,竟敢对我待价而沽,拿我来跟我爹爹讨价还价!” 昭睿帝露出吃痛的表情,对云莜的举动却是纵容十足。 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之后,云莜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肆,表情也渐渐丰富了起来,昭睿帝十分珍惜这样的云莜。 她在他跟前,就该有这样的特权,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拘谨守礼的样子。 “我哪里能对你待价而沽,在我心中,你是无价之宝……” 这番甜言蜜语还没说完,就见云莜纤白的手指抵在昭睿帝的唇上,打断了他的话。 “可别与我说这些虚话,我不吃这一套。” 云莜是亲身体会过,昭睿帝说情话的本事有多厉害的,只是这一次,她不准备让昭睿帝句这么蒙混过关。 昭睿帝闻言,怔了怔,而后苦笑道:“在你面前,我哪里说得出什么虚话来。一见了你,我恨不得一颗心窝子都掏给你,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心?” 还真别说,当云莜被昭睿帝用这般真挚深情的目光凝视着的时候,几乎要晕晕乎乎地陷进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4章 若不是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只怕她就要忘记自己与昭睿帝此番谈话的目的了。 “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为何要当着其他人的面,与我爹商议我侍疾时间?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这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甭管昭睿帝和云相商量得有多好,到底云莜才是当事人。若是她撂挑子不干了,谁也不能强摁着她的头,让她去干活。 昭睿帝闻言,知道云莜动了真格,也不敢再逗她,当即正色道:“自然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我希望你能够留在宫中,多陪我一阵子。” 他这话,虽朴实无华,却颇为动人。 云莜嘴角勾了勾,怕昭睿帝得意,又赶忙沉了下去:“罢了,既然你好声好气地求我留下陪你,依你就是。” 昭睿帝见状,只觉得云莜这副强装不在意的模样甚是可爱。 他很想将云莜拥入怀中,对云莜做一些亲昵之事,却怕惹恼了这要面子的女郎,只得暂时忍着。 不过,眼下的账,他都会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日后,待云莜成了他的,就是他找她算总账的时间了。 当晚,昭睿帝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牵着云莜的手,步入了洞房。云相急得在他们身后跳脚,却莫可奈何,最终,被其他大臣们联手灌醉了。 他亲手挑掉了覆在云莜头上的喜帕,盯着她雪白细嫩的脸颊细细打量了一阵儿,只觉得越看越美。 昏暗的琉璃风灯映照在他们的身上,一切都隐隐绰绰,带着种朦胧的美好。 昭睿帝正欲凑到云莜耳边与她说些什么,就听她小声抱怨道:“喂,你看好没啊?看好了,咱们就快点儿把这合卺酒喝了罢。你瞧瞧我这头上戴着的凤冠、珠钗与步摇,重死了!快点儿走完仪程,我也好尽早把这些东西给卸下来。早晚有一日,我要让你也尝尝头上插满了珠钗是个什么滋味儿!” 在云莜的催促之下,昭睿帝只得依着她的意思,先与她喝了合卺酒。 云莜喝得太急,让那合卺酒给呛着了,小脸憋得通红,就连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也变得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 昭睿帝低下头,将云莜圈在怀中,细细地从她的丁香小口中品着那合卺酒的滋味儿,渐渐也有些醉了。 他附在她耳畔,用沙哑的嗓音道:“莜莜,咱们安置吧。” “等等,我、我、我还没有准备好!”云莜紧张地攥住了昭睿帝胸前的衣襟。 “莫怕,交给我吧,会让你舒服的。” 云莜渐渐放弃了挣扎,片刻后,她的眸中尽是迷离之色。 这餐前甜点,当真美味。 昭睿帝勾了勾唇,正欲享用属于他的正餐,却见下方云莜的脸忽然变成了方皇后的脸,方皇后正用一种伤心欲绝的表情幽幽地问他:“阿铮,你可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 吓得昭睿帝硬生生从洞房花烛的美梦之中惊醒。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支持,直接搜索同名作品有试阅版: 昭华郡主 ; 姜倚瑶爹不疼娘不爱,众人眼中实打实的小可怜儿。 谁知道,这小可怜儿不知怎么的,竟入了太后的眼, 被太后接入宫中,如珠似宝的养着, 这小可怜儿白嫩嫩软糯糯的,养着养着,皇上和他儿子也喜欢上了。 等到姜倚瑶要出阁的时候,几位大佬不准备放人了。 晋王:瑶儿嫁我吧,我定会对你好的! 姜倚瑶:得了吧,就你最爱欺负人! 太后:若是瑶儿一日不答应,你就跪一日搓衣板吧! 皇上:母后所言甚是,不能把瑶儿娶回家,要你何用! 晋王:到底谁是亲生的! 文案二: 姜倚瑶并非忠勇伯府真千金。 当年,范阳节度使攻入长安,忠勇伯府中人与嘉阳长公主府使女在慌乱之中抱错了孩子。 自此,忠勇伯之女成为了金尊玉贵的郡主,真正的郡主则成了小可怜。 假郡主有望与太子定亲, 伯府为了不让自家亲女失去荣华前路,决定“雪藏”姜倚瑶。 谁知有一日,太后去了姜倚瑶礼佛的那家寺庙, 见到了酷似爱女的姜倚瑶……感谢在2022-03-01 23:58:50~2022-03-04 08:2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1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第 52 章 ◎偏执◎ 第二日, 云莜带着早膳来找昭睿帝时,发现昭睿帝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躲闪。 她心中不由有些纳闷。 难不成, 她昨日答应了要留下来陪伴昭睿帝, 昭睿帝自觉已经得到了她,便对她不重视了? 云莜想起不知哪个小姐妹曾与自己说过,男人对于未曾得到的人或者事物都十分热络, 一旦得到了,便没有那么珍惜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一张俏脸不由变得气鼓鼓的,看着昭睿帝的眼神也开始不善起来。 昭睿帝起初还没有察觉,便是云莜故意将昭睿帝喜欢的食物率先夹走,将他不喜欢的食物夹到他碗里, 他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只以为是云莜又玩心大起想要作弄他。 对于越来越活泼肆意的云莜,昭睿帝是十分纵容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5章 从前的莜莜为了大局, 为了昭睿帝,活得太过压抑, 如今云莜好不容易有机会重回一回,昭睿帝很乐意偶尔把她当成女儿来宠。 怀着这样的心思,每每云莜“使了坏”,昭睿帝便用一种老父亲般的笑容看着她。 云莜见状, 鼓起的脸颊顿时瘪了下来, 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下子,昭睿帝终于发现不对劲之处了,搁下碗筷问道:“莜莜,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宫里头有谁不长眼, 惹到了你?” 说着, 昭睿帝一双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周围的人。 被昭睿帝怀疑的宫人们顿时低下了头,一颗颗小心肝儿直打颤,暗自叫苦不迭。 这宫里头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位小祖宗是昭睿帝的心肝儿,有谁敢怠慢她? “行了,你也朝着对底下人逞威风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惹到我?”坤泽宫的宫人们侍奉云莜还是十分严谨周道的,云莜不欲让他们为难。 昭睿帝睁着一双迷惘的眸子看着云莜,下意识地道歉:“是我不好。”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做错了?”云莜眯起了眼。 “做错了。”昭睿帝的求生欲相当之强,回答得相当迅速。 “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儿了?”云莜开始磨牙,愈发坚定昭睿帝是在忽悠她的念头。 他连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都不知道,又岂会了解她生气的真正原因? “唔……”昭睿帝努力回想了一阵,而后实诚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惹你生气了,就是我的错。” 云莜轻哼一声:“我问你,方才你见了我之后,心虚个什么劲儿?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昭睿帝赶忙道:“我哪儿敢啊!我只是、只是……昨日梦到了你……” 云莜却不相信这话:“仅仅只是梦到了我,就会让你失态至此,你以为这话我会相信……”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昭睿帝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且刚刚在几日前与她确定了关系,莫非……莫非他做的,不是普通的梦,而是那种梦? 一想到这,云莜一张俏脸迅速地染上了一层桃色,不敢看昭睿帝。 她本就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如今娇羞起来,那柔情绰态,看在昭睿帝眼中越发动人。 昭睿帝又不是柳下惠,见到心上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娇态,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恨不得立时将云莜嵌入怀中,含住她的朱唇狠狠吮吻,贴着她耳鬓厮磨,让她在自己身--下娇-喘-低-吟,看着她醉眼迷离地向自己求饶。 但他忍住了这种冲动。 眼下,云莜还在与他闹别扭,先解了云莜的心结为要。 顺带着,他也想试探试探,云莜关于某件事的态度…… 昭睿帝捧起云莜的小脸,迫使她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灼热的呼吸彼此交汇,他的眼眸中,满满皆是她的倒影。 “莜莜,我做的……并非‘那方面’的梦。昨日,我梦到你成了我的新娘,我从你爹的手中接过了你的手,带着你步入洞房……我揭开你的盖头时,你还在与我抱怨,说头上的凤冠和珠钗太过沉重,压得你脖子都酸了,你迟早要让我也尝一尝你曾经尝过的苦……” 云莜愣愣地看着昭睿帝。 在她的认知之中,两人才刚刚确认恋爱关系,离订婚、成婚还早着呢,想不到,他连他们结婚时的情形都想好了! “你想得倒美,我可从来没答应过要嫁给你!” 甜甜地谈个恋爱,与迈入婚姻之中,可是两码事。 与昭睿帝谈恋爱时,云莜可以不去管太后、云相对他们在一起的态度,不去思考他们彼此需要担负的责任。可在谈婚论嫁之时,一切的琐事就变得避无可避。 从本心来说,云莜对此略微有些排斥。 更何况,他们才刚刚在一起,看到的都是彼此美好的一面。若是在接下来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对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美好,却因为一纸婚约被绑在一起挣脱不得,岂不是太受罪了吗? 然而,云莜也知道,古代不比现代,没有什么“试用期”的说法,两人必然以成婚为前提,才能做一些亲密的事。昭睿帝打从恋爱一开始,就奔着结婚而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负责的表现,但她还是不大愿意与昭睿帝谈论这些。 昭睿帝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云莜的想法,在他设想中,云莜或许会不敢置信,或许会娇羞,或许会故意刁难他一二,或许会顺着他的口风开开玩笑……他唯独没想到,云莜会这般抗拒。 对此,他感到很是不解。 难道,莜莜在答应接受他的心意之时,就从来没想到过他们有朝一日会成婚吗? 还是说,莜莜不相信他会负责? 昭睿帝想到两人在把话说开之前,莜莜一直以为他把她视为替身,心下稍定,自觉找到了答案。 他竭力表现出一副可靠的样子,对云莜道:“看样子,为了让你点头,我得好好努力努力了。莜莜不妨说说,要怎么样,才愿意嫁给我?后位空悬已久,人人都在期盼着凤仪宫中能有一位新的女主子呢。” 说到此处,昭睿帝压低声音,在云莜耳畔道:“莜莜,我也期待着。凤仪宫中新的女主子,唯有你能胜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6章 他的声音本就颇具磁性,有种别样的魅力。如今他刻意放柔了声音,更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从前昭睿帝的容貌与声音,为他招来了不少桃花。 哪怕不看他的地位,也有的是年轻女郎想要与他亲近。 有时,昭睿帝与方皇后出宫微服私访,半道上也能遇到不少女郎朝他扔帕子丢香囊,胆子大些的,甚至还直接做出扭了脚的模样往他所在的方向扑,想惹他怜惜。 为此,方皇后可没少吃醋。 自那以后,昭睿帝再出宫,就故意往土里装扮,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与容貌出众的方皇后站在一道,倒成了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真实写照,如此一来,倒是又闹出了不少趣事儿。 旁的姑且不论,总之,自那之后,昭睿帝唯有在妻子面前,才会用这样的声音说话。 每当享受到这种独一份的待遇时,方皇后都会晕晕乎乎地答应昭睿帝的要求,云莜也不例外。 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险些就要直接顺着昭睿帝的话锋来说,好在最后关头清醒了过来,恨恨地瞪了使用“美男计”的昭睿帝一眼,鼓着腮帮子说道:“反正你别想诓我答应嫁给你。” 昭睿帝眸色一暗,一面可怜兮兮地对云莜说“莜莜占了我的清白,难道不打算对我负责吗”,一面暗中观察云莜的反应。 云莜则因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语而惊呆了。这人好生不要脸,究竟是谁占谁的清白? 呸呸呸,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怎么了似的!他们之间本就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发生好吗? 不知不觉间,重点似乎已经偏了…… “你莫要如此小儿女作态。”云莜皱眉盯着昭睿帝:“眼下,咱们只是因互生好感而走到一起,你并不十分了解我,我也并不十分了解你。咱们只是试试,若是不合适,往后还是要分开,各自娶嫁的。” “试试?” 昭睿帝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日后必然会迎娶云莜,他完全不明白,云莜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要试试,恋爱只是一时的,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云莜道:“若是我轻易答应了你所求,回头却发现咱们不合适。你倒是可以把我往深宫一关,再去纳新人、寻找真爱去,我可怎么办呢?往后,这寂寂深宫之中,谁来关心我,谁能为我撑腰?” “我不会纳新人的,我心中除了你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昭睿帝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给剖出来,让云莜好生看一看。 云莜闻得此言,却是皱起了眉:“除我之外容不下任何人?这话说出来,怕是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你对先皇后的感情,难不成是假的?” “我……”昭睿帝因云莜的这番诘问而狠狠噎住了。 云莜露出了了然之意,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我无意与先皇后相比,但事实证明,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我于你而言如此,你于我而言也是如此。” 云莜以纤细的手指堵住了昭睿帝的唇:“咱们才刚互通心意,你对我正是新鲜感最足的时候,一些山盟海誓当然能够轻易脱口而出。可人是会变的,往后的你会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从古至今,色衰而爱驰的例子屡见不鲜。” 昭睿帝看着云莜侃侃而谈的模样,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让他回想起了当初的方莜在他面前抒发自己观点之时,那从容而又自信的模样。 与许多唯夫命是从的女郎不同,方莜是个极有主见的女郎,哪怕是面对既是君王又是自己夫郎的昭睿帝,也不会一味顺着他。在与他观点不同之时,她还会与他据理力争,直到说服他或者被他说服。 陌生则是因为,从前的方莜绝对不会对他说这番话。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昭睿帝才真正明白并认同了云莜所说的那句“你并不十分了解我,我也并不十分了解你”。 这样的云莜,引起了他的探知欲。 不知她“消失”的这十年,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云莜见昭睿帝神色渐渐变得平和,不再板着一张脸随时准备反驳自己,终于松了口气。 “总之,依照咱们现在的关系,谈论嫁娶之事,还为时过早。往后,咱们能够走到哪一步,且看天意吧。” “好,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并非一时的迷恋。”昭睿帝认真地道:“到了那时,你就没有拒绝我的理由了,莜莜。” 上苍既然把莜莜还给了他,就说明,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这之间的过程他尽可由着莜莜。 莜莜若是对他没有信心,他便给莜莜足够的信心;莜莜若是觉得他们彼此之间还不够了解,他可以等,等到莜莜足够了解他,他也足够了解莜莜的时候,再让他们的关系发生质变。 昭睿帝对云莜的千依百顺,让云莜放松了警惕,继续踩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选择权可不只在你手中,我也有权随时叫停这段关系。眼下,我看你还算顺眼,但指不定过阵子就不喜欢你了。我若是想与你分开,你也不能不准。” 云莜发誓,这番话,自己其实只是顺嘴这么一说。 只许昭睿帝挑剔她,不许她挑剔昭睿帝,那她多没面子呀。 然而,这话一出口,却让昭睿帝骤然变了脸色。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7章 云莜两次三番地强调二人往后会分开,还当着昭睿帝的面说出这番话来,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抽身离去的准备?是不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向她靠近,最终她都会离他而去? 笑意一点点从昭睿帝面上褪去,他一双锐利的眸子锁定着云莜,气势慑人。 “过阵子就不喜欢我了?想与我分开?” 云莜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害怕,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似是想躲,而后便被昭睿帝如同闪电般攥住。 这些日子,昭睿帝在云莜面前总是和颜悦色,对她言听计从的,让云莜几乎忘了昭睿帝的脾气,错把大型猛兽当做家猫。 只听他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准!想都别想!你最好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方才,明明、明明答应过我的……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云莜颤声道:“你要食言吗?” “我只答应会给你时间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可没答应让你离开!” 昭睿帝一手攥住云莜细白的腕子,一手牢牢扣住云莜的纤腰,眸中布满阴霾:“莜莜,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别、别这样……”她推拒着他的身体,却没能推开。 她那点力道,对他而言,着实可以忽略不计。 往常他会被她推开,那是他愿意让着她,可今日他不准备退让了! 昭睿帝伸出手,轻轻拂去云莜眼中沁出的泪光,动作是那般柔和,语气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偏执以及阴鸷。 “莜莜,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若是不在乎我,大可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可你没有。” “你既选择入了宫,你既选择来招惹我,就别想半路抽身!” …… 云莜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望着身前的床幔,怔怔出神。 床幔上、锦被上,都绣着鸳鸯戏水的图纹,似是在暗示着什么,就连她感到口渴难耐,起身为自己倒水时,那摆放在桌案上的杯子,也是昭睿帝惯常用的青花暗龙纹杯。 昭睿帝在用这样的方式,无声地侵入她的生活,在她的身上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他先前对她多么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在被她激怒后,就多么霸道强势。 一想到这,她心中便升起一股子烦躁之意。 ——你疯了! ——我是疯了,莜莜,你难道不知道,那些藩王背地里都骂我是疯子吗?乖乖的,莫要惹我生气,我不想逼迫你。 ——你已经在逼迫我了! ——那是因为你想离开我。莜莜,我只说一次,你是我的命,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你想摆脱我,除非我死! 若是一早便知道,昭睿帝的反应会是这样的,她还会对昭睿帝实话实说么? 明明她还看不清两人的前路,他却一口咬定,他们会在一起。他看似对她宽容有耐心,实则,不曾给她选择的余地。 不知在桌案前坐了多久,待云莜回过神来之时,天已大亮,秋棠来提醒道:“小姐,已到您平日为皇上准备早膳的时辰了,今儿个您准备为皇上做些什么?” 云莜身子一僵,心中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件事。 “秋棠,你去坤泽宫说一声,今儿个我就不与皇上一道用早膳了。坤泽宫中的厨子们手艺都是顶好的,让他们为皇上做些皇上素日爱吃的吧。” 眼下,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昭睿帝。 秋棠心细,听出云莜情绪不对,便没有多问,只是一面暗自揣度着昭睿帝与云莜又在闹什么别扭,一面露出了苦相。 上一回,是小钱子去坤泽宫中禀报此事,遭了昭睿帝的冷眼,想不到这回就轮到秋棠了…… 三足鼎鎏金如意香炉中的香炷一点点燃为灰烬,云莜一颗心好似也被人置于这香炉之中不断焚烧着一般,难以得到片刻安宁。 三炷香燃完后,云莜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 却在此时,康公公忽然赶来云莜的住处,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云小姐,您今日未陪皇上一道用膳,皇上不肯独自用膳,眼下胃疾犯了,正难受得紧,连药都吃不下,求您快去看看吧!” 云莜闻言,心中一紧,匆匆披了件外套便往外赶:“他怎么拿自己的身子这样不当一回事?你们怎么也不劝劝?” 康公公苦着脸道:“劝了,怎么没劝。可皇上那性子,您也知道,执拗起来,那是谁劝也不听的。” 也不对,兴许眼前这位来劝,昭睿帝能够听得进去。 不过,在康公公看来,昭睿帝这病,多半就是与眼前这位闹别扭闹出来的。 第53章 第 53 章 ◎旧疾◎ 要是搁在从前, 对昭睿帝忠心耿耿的康公公,只怕早就因为昭睿帝的病情而开始责怪云莜了, 只如今, 他也知道,昭睿帝与云莜之间的事,细究起来颇为复杂, 谁是谁非委实不好分辨。 云莜过时未至,明面儿上看着是她故意给昭睿帝使脸色, 但康公公还记得,日前他与郝公公守在殿外,听到昭睿帝与云莜发生争执,最终, 云莜离开坤泽宫时, 眼眶泛红。 在这之后没多久,昭睿帝便半带强迫性质地命人将云莜的生活用品换了大半。 看到面对云莜态度大变的昭睿帝, 小钱子、小路子等小太监颇为震惊,康公公与郝公公却并不惊讶。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8章 不熟悉昭睿帝的人, 或许会误以为昭睿帝是个温和的人,唯有康公公与郝公公这等在昭睿帝身边儿伺候多年的老人,才明白昭睿帝隐藏在温润无害表面下的偏执与疯狂。 若是云莜说了什么刺激昭睿帝的话,被如此对待, 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闹别扭, 出了问题的,未必是云莜。 可有什么法子呢,昭睿帝到底是处于主导地位之人, 最终, 服软的也只能是云莜。 康公公这般想着, 略带叹息地对云莜道:“皇上如今虽身子看着健朗,实则这些年糟蹋下来,身子早已是外强中干,留下了无数隐患。这胃疾便是其中之一,一餐不济,或是餐食不当,便有可能引得此疾发作。皇上胃疾发作之时,胃液倒流,苦不堪言哪……” 云莜沉默了好一阵儿,才闷闷地问道:“这胃疾,究竟是怎么来的,可能治愈?” “当日先皇后逝世,皇上连着几日不曾好好吃东西,只靠参汤吊着一条命。过了先皇后的头七,他总算肯吃些东西了,然而命人呈上的膳食全是先皇后爱吃的菜。老奴就看到他一直吃一直吃,那些吃食却怎么也填补不了他心中的空虚……自那之后,皇上的胃便不行了。” 云莜闻言,觉得很正常,连着几日不吃东西,而后又暴饮暴食,胃被昭睿帝这般折腾,不出问题才是咄咄怪事。 越是知晓他对先皇后的重视,对于自己将要取代先皇后的位置之事,她便愈是没有信心。 这样的她,又怎么能够笃定地说,往后她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不会离开呢? 他们的前路,本就十分渺茫,能有片刻欢愉,便是值得庆幸之事了,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那日与昭睿帝交心,她一定程度上信了昭睿帝的话,却不敢尽信。 昭睿帝说他爱上了她,且并未把她当成先皇后的替身,她不知这话中有没有水分。 纵使这话不掺水分,她也不敢对二人的未来抱有过多期许。既然昭睿帝能够喜欢上她,自然也能喜欢上其他人,他为先皇后遣散后宫的待遇,她不指望能够享有。 说白了,她对他没有信心,对她自己更没有信心。 在这样患得患失的感情之中,她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兴许哪日累了、倦了,她就放下了。 因此,她希望二人之间能够留有一定余地,也希望为自己留出一条后路来。 可惜,昭睿帝连这个想法,都不许她保有…… 耳边,康公公犹在滔滔不绝,将略有些走神的云莜给拉了回来。 “……后来,皇上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公务上,便愈发不肯准时用膳了。这胃疾,也一日日的严重起来。眼下已是伤了根子,根治不得,只能慢慢儿调养改善了。这些年来,老奴劝了皇上无数次,皇上都不肯听。云小姐,容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平日您多顺着皇上些吧,您的话,皇上还是肯听的。这么些年下来,也唯有您,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你太高看我了,若是我能让阿铮改变主意,我与他之间,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了。”云莜苦涩地笑了笑。 “不,老奴没有看错,皇上他对您的重视,远远超过了其他人。说句诛心之语,当年,先皇后尚在时,也不过如此了。您若是有什么话,只要好好与皇上说,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 昭睿帝虽爱方皇后,但到底少了一分失而复得的珍视之情。 如今,昭睿帝在痛苦了整整十年之后重新等回了云莜,在面对她时,愈发珍视有加、小心翼翼,也在情理之中。 “公公莫要哄我开心了,就凭我,又怎配与先皇后相提并论?” 云莜向来有自知之明。 自从意识到她对昭睿帝的感情之后,先皇后便是昭睿帝内心深处那段她不敢询问、不敢探究的过往。 有时,她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关于昭睿帝与先皇后的梦,还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一般。 “老奴可不敢欺瞒您。您若是不信老奴的话,可找皇上试探一番——凤仪宫已尘封多年,只有洒扫宫女可在规定的时间入内,其余人不可擅自入内,若是您向皇上提议想去凤仪宫看看,皇上定会答应的。如此一来,不就证实了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逊于先皇后?” 云莜闻得此言,心中微微一动,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非要与先人争出个高下来,又有什么意思?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况且,昭睿帝同意让她进入先皇后的居所,就代表他将她看得与先皇后一样重吗? 未必。 说话间,二人已抵达坤泽宫,绕过抄手游廊,直奔昭睿帝的寝殿而去。 在将将行到门口之时,云莜听到了周御医对昭睿帝的呵斥。 “皇上,您明明前不久才向微臣保证过,正月十五那回,是最后一次,往后,您不会再随意糟蹋自己的身子,您回遵从微臣的嘱咐,好生调养。您说说,这才过去多久,您就食言而肥了!” “您有严重的胃疾,膳食耽搁不得,您难道不知道吗?您在调养过程中,需心绪平和,切忌大喜大悲,您难道忘了吗?” 周御医看着被昭睿帝随意放置在黄花梨嵌玉桌案上的青花穿花龙纹碗,他见那碗中的药汁一口未动,便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29章 “您甚至连药也不愿好好喝,这就是您所承诺的,会珍重自身、好好养病!” 说到后来,周御医简直就是痛心疾首。 自打昭睿帝还是皇子时,周御医便跟随着昭睿帝,说昭睿帝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一点儿也不为过。这些年来,看着昭睿帝这般作践自己,周御医比谁都痛心。 在周御医的一叠声斥责之下,昭睿帝难得低声下气地向他赔不是,却不肯说出他这般做的缘由,甚至连“下次不会了”这样的话,也不愿再说给周御医听。 上一回,昭睿帝说“下次不会了”,是认真的,这回,他选择保持沉默,也是认真的。 周御医知道,定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昭睿帝改变了想法。 别看他怒斥昭睿帝时,昭睿帝一声不吭,任由他说嘴。可昭睿帝这个倔性子,压根儿就不会为了他这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 一想到这,周御医心中便生出束手无策、莫可奈何之感来。 却在此时,昭睿帝往殿外一瞥,一双眸子瞬间便如被点亮的星火一般,有了亮光。 周御医顺着昭睿帝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名披着狐皮大衣的女郎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这女郎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便如雪夜中最为绚丽的那朵梅花,芳泽无加。 若是此女,也难怪能让昭睿帝死去的恋心重新活过来,难怪她能让昭睿帝这般患得患失。 周御医本以为,昭睿帝定会开口唤她进来,谁知,在那片刻的激动之后,昭睿帝很快便垂下眸子,抿紧了嘴唇。 他在等那女郎主动走向他。 这做法与昭睿帝的性子可是大大不符,周御医一时竟看不透昭睿帝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在周御医的印象之中,昭睿帝若是喜欢上什么人,绝不会留在原地等待。 当初,还是皇子的昭睿帝萧铮与吴王萧珂同时喜欢上方家小姐,萧珂凭着一张人模狗样的脸以及率先遇到方家小姐而占得先机,萧铮为了打压情敌,设计着让萧珂在方家小姐面前出了大丑。 在解-决-情-敌-之后,萧铮开始不遗余力找机会往方家小姐跟前凑,想方设法制造“偶遇”;知道方家小姐好美颜后,向来不注重外表的他开始挖空了心思打扮自己,好在方家小姐面前表现出自己帅气的一面。 后来,在萧铮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方家小姐终于对他动了心,可当时武安侯疼爱女儿,希望女儿能够嫁入关系简单的人家之中,不愿攀皇家的高枝,便严禁萧铮与方家小姐私底下会面,萧铮被逼得没法子,最后甚至连爬人墙头的事都做了,就为了悄悄地把方家小姐带出武安侯府与她约会…… 当时的昭睿帝能够在一应竞争者之中杀出重围,且最终磨得心上人及岳父岳母点头,凭的可全是自己的毅力与实力。 这样一个人,会变得这般畏畏缩缩的、把选择权交给别人吗? 周御医对此表示十分怀疑。 但昭睿帝的感情问题,终究不是他可以过问的事。 因此,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云莜须臾之后,周御医便识相地告退了。 康公公、郝公公也极有眼色地带着周围伺候的小太监们退了下去,并将那只装着药的青花穿花龙纹碗递给了云莜。 等云莜回过神来,便发现,周围只剩下她与昭睿帝二人了。 她见昭睿帝低垂着眼睑,既不看她,也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将那碗药递到他跟前:“阿铮,喝药。” 昭睿帝兀自打量着自己手上的扳指,不理她,仿佛那上头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一般。 云莜微蹙着黛眉,伸出那只空着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阿铮,喝药。再不喝,药就要凉了。” 许是被胃疾折磨着的缘故,他的脸色颇为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她看在眼中,心里微微犯疼。 不知不觉间,那只手便从他的肩上移到了他的脸颊边,轻轻抚摩着。 昭睿帝终于抬起头来,嗓音沙哑地对云莜道:“你还愿意来看我,你依旧关心我,我是否可以把这视作你的答案?” 他没有说是什么的答案,但刚刚爆发过一场小冲突的两人心知肚明。 “这件事,咱们改日再聊,你先把药给喝了。方才,我命人熬了养胃的小米粥,待会儿就该送来了。你喝完药,歇会儿,再用一点小米粥,刚刚好。” 云莜说着,就要将那药碗塞入昭睿帝手中,却被昭睿帝强硬地推了开来。 “你若是关心我,日后就不要再对我说会离开我的话;你若是不在乎我,那就别再管我的死活,任我自生自灭。” “莫要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将之夺走,莜莜,我受不住。” 说着,昭睿帝将她那只空着的手贴在自己的心上:“我这颗心,也是肉长的,会疼。” 云莜如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半晌后,她低低地道:“你这是在逼我。” “不,我从不逼迫你,选择权自始至终,都在你的手上。” 第54章 第 54 章 ◎喂药◎ 两人僵持了片刻, 云莜对昭睿帝道:“先把药喝了,我再告诉你, 我的答案。你答应过我, 你会好好调养自个儿的身子的。你若是做不到,我就立马离开皇宫。反正我本来入宫也是为了替你侍疾,既然有没有我都一个样儿, 那我还不如早些走人。”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0章 昭睿帝闻言,也不敢再跟云莜对着来。 莜莜吃软不吃硬, 适当的强硬一下是可以的,若是一直强硬下去,怕是要招致反弹。 但他才在云莜跟前撕下了那层温和的表象,要他立马就乖乖听话, 那也不可能。 他定睛看着云莜道:“你喂我。” 云莜皱眉看着昭睿帝:“你当真要我喂你?” 这人怕苦得很, 平日里每回喝完药,都要跟她卖卖可怜, 非得听她出言安慰,又为他寻来蜜饯、糖果等物甜了嘴儿, 才肯罢休。云莜实在想象不出这人不自个儿喝药,反倒要她来喂的理由。 要知道,自个儿一口气将这碗苦汁子喝下去,与旁人一勺一勺慢慢喂的感觉, 可是大不相同。 前者好歹能来个痛快, 虽难受,但很快就过去了,后者却是慢刀子割肉。 思及此处, 云莜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对昭睿帝道:“莫要闹了, 漱口水与酥糖, 我已命人为你备下了,你快快将药喝了,我就给你糖吃。” 昭睿帝仍然执拗地道:“要你喂。” “好罢。”云莜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只得认命地端起药碗,吹凉了一勺苦汁子,送到他的唇边。 御医虽尽量中和了这药中一些嘈杂难闻的味道,但为了不影响药效,能做的改动十分有限,云莜仅仅只是端着这碗药汁子,都有些作呕,很难想象将之喝下去的样子。 但昭睿帝却像是品尝什么琼浆玉液一般,面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云莜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味觉坏掉了。 这一分心,就不小心溅了点药汁子出来。 黑色的药汁子,落在云莜莹白的手背上,倒是衬得那双手愈发晶莹白皙。 昭睿帝见状,口中不由干燥起来,很想凑上前去,将那药汁吮去。 但云莜是个慢热的性子,眼下他才与云莜确定了恋爱关系,便这么做,他怕会引起云莜反感,于是强迫自己挪开了目光,从袖袋中掏出自己常备着的一条干净的丝帕,为云莜擦去了药汁。 带着茧子的指腹触碰到云莜柔软细腻的手,云莜只觉得自己好似被火给烧着了似的,一下子便将手给撤了回来。 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她另一只手一抖,竟将小半碗还未喂完的药泼在了昭睿帝的衣衫上。 云莜见状,赶忙将药碗放在一旁,紧张地扑到昭睿帝身边儿,一叠声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昭睿帝见云莜这般关心自己,原本蹙着的眉松开了,握着云莜的手摇了摇头:“我没有大碍,这药已经不烫了,不必担心。” 云莜怕他逞强——这种事儿,他过去也不是没做过,她执意要亲眼看上一看,才能够安心。 昭睿帝闻得此言,却清咳了两声:“莜莜,你当真要看吗?你若是坚持,我便随你,反正我已认定了你,我身上,没有哪一处是你看不得的。” 说着这话时,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深邃了起来。 云莜也刚刚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提议究竟有多不妥,一张粉面不由烧了起来。 好在方才下人们都已退了下去,眼下只有昭睿帝与云莜在,否则,只怕云莜此刻已经无颜见人了。 “我去让人重新为你拿一套衣裳来。”云莜想趁此机会逃离面前这令人尴尬的境地,却被昭睿帝一把拉住手扯回了身边:“莜莜,药还没喂完,你难不成就要丢下我不管了?” 云莜低下头看了看那只空了的药碗,这药汁子都让他衣服给“吃”了,他却还来向她讨药,这不明摆着在为难她么? “待会儿我让人重新为你煎半碗药送来就是。” “你得喂我。”他就如一个吝啬的守财奴一般,将一切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好了要喂我喝完一整碗药,少一口都不行。自然,喝完药之后,蜜饯与糖果也是不能少的。” 云莜只觉得昭睿帝这一病,似乎智商也跟着退化成了三岁小儿。 但她见捂着胃部,似乎颇为难受的样子,赶忙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 “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番话,云莜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她的身后,昭睿帝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了起来。 莜莜还是这般心软且对他有情,如此一来,又怎么能不被他吃得死死的呢? 很快,康公公就捧着一套新衣裳进来,为昭睿帝换上。 这套新衣裳是宝蓝立领绣暗龙纹常服,常服的边缘以银线绣成,虽看着不张扬,却显得颇为贵气,更为重要的是,此衣服很衬昭睿帝,正好可让昭睿帝在心上人面前显得更帅气一些。 本以为,云莜去吩咐人重新煎药,很快便能回来。谁知,云莜提前嘱咐人送的小米粥都送来了,云莜仍是不见人影。 昭睿帝的表情也由期待变为了担心,在桌案上不断敲击着的手指,彰显了他心中的担忧。 “去看看,莜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还是朕亲自去吧。” 说着,他便站起了身。 他还病着,按理来说这等时候应该好生在床上将养着才是,但康公公与郝公公等人知道云莜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不敢劝阻。 康公公拿了件披风来为昭睿帝披在身上以免他外出着了凉,郝公公则取了只小巧玲珑的暖手炉来递给昭睿帝:“皇上,您若是感觉腹中难受,便用这暖手炉暖一暖,兴许能感觉好些。”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1章 才刚走到抄手游廊上,昭睿帝脚下的步伐便忽然顿住了。 他看到,他放在心尖尖上宠还来不及的人,跪在了冰寒的地上。 太后正站在云莜跟前冷嘲热讽,唾沫横飞,指责她未能照顾好昭睿帝。 “你得清楚,你这回入宫,是来伺候皇上的。你倒好,连皇上何时用膳都给忘了,害得皇上胃疾复发,要你何用!你害得皇上错过了早膳,哀家便罚你跪到午膳之后,你可有异议?” 上回昭睿帝对云莜的维护,已让太后笃定昭睿帝准备将云莜娶进宫来。 这番太后突然发作,既是不满云莜伺候昭睿帝不周,也有压一压云莜气焰的意思在里头。 若是不能在云莜入宫之前,将她的气焰给压下去,只怕她入宫后要仗着昭睿帝的宠爱,不把太后这个做婆婆的放在眼中。 云莜虽碍于礼法,对着太后下了跪,却没打算由着太后折腾自己。 上回,太后给她下药之事,足以消磨掉她对太后所有的敬意。 “太后娘娘既知晓臣女近日与皇上一道用膳,又怎会不知,没有臣女的陪同,皇上压根儿吃不好饭?甚至连如今用药,都得臣女劝着哄着才行。太后娘娘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哪怕是将臣女当做草芥,臣女也无话可说。只是还请太后娘娘为皇上考虑一二,娘娘开口就让臣女罚跪到午膳之后,怕是不大妥当……” “皇上如今病着本就难受,若是再错过了午膳,只怕病愈发难好了。再者,臣女自幼身子娇弱,眼下天又寒凉,若是罚跪中途身子有个什么不适,传出去,只怕旁人要以为太后娘娘是刻意苛待臣女呢。因臣女而毁了太后娘娘的慈名,实在不值当,还请太后娘娘三思。” 云莜一张嘴叭叭叭不停说着,听得太后十分头疼。 “依着你的说法,哀家若是让你罚跪,就是不慈,不看重皇上的身子了?”她冷哼一声:“想不到,你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太后一时找不出词儿来辩驳云莜,又不甘心就这么向云莜服了软,正要再给云莜安上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却被身边儿的王嬷嬷扯了扯袖子:“皇上来了。” 太后一听这话,吓了一条,赶忙抬眼望去,果然看见昭睿帝阴沉着脸,朝此处大步流星地走来。 昭睿帝看也不看太后,径自将云莜拉了起来。 云莜已跪了一阵儿,腿有些酸麻,起身时,一个没站稳,跌入了昭睿帝怀中。 昭睿帝享受着云莜的投怀送抱,心中却无一丝一毫欢喜之意。 他让云莜靠在自己身上,直到云莜的腿麻过去了,才开口道:“传朕口谕,云小姐是宫中贵客,在宫中,见了任何人都不需下跪,也无人有资格让她罚跪。” 太后见昭睿帝一来就护着云莜,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满腹委屈地道:“皇帝,你要为了区区一个女郎忤逆哀家吗?哀家怎的这般命苦,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子,儿子竟是胳膊肘朝外拐!让个狐狸精迷得找不着北,反倒把嫡亲的阿娘抛在了脑后!” 然而,任太后如何撒泼,昭睿帝都无动于衷:“母后既然享受了身为太后的荣华富贵,就该明白,荣耀与义务,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即便是贵为天下之主的朕,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莜,她不仅仅是臣女,更是云相之女!如今因着藩王作乱,天下动荡不安,云相在前朝为臣稳定朝局,母后却在宫中肆意-凌-辱他的爱女,难不成,是嫌云相对朕太过忠心,希望云相反了朕么?” 作者有话说: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并不能为所欲为,为所欲为的,一般都会自取灭亡。 宝子们晚安,明天见。感谢在2022-03-09 21:04:27~2022-03-13 23:4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清如 10瓶;逐阳 5瓶;dng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 55 章 ◎离音◎ 太后听闻此言, 目瞪口呆:“云相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除了皇帝, 还有谁会如此重用他?他岂会做出这等事来?” 昭睿帝深深看了太后一眼:“不管云相会不会因母后苛待云莜之故对朕离心, 朕都不能拿江山社稷去赌,不能让忠臣寒心!不仅是不能寒云相之心,更是不能寒了如云相一般站在朕身边的其余大臣们的心!若是其余大臣们看到, 连云相之女都要受母后磋磨,他们会怎么想?他们难道不会担心, 自己的家眷也遭遇同等的对待?他们难道不会权衡,忠于朕,究竟值不值?” “只要有一半人存了这样的心思,离你我母子二人覆灭之日, 就不远了!” 听了昭睿帝的话, 太后面色苍白地后退了两步,她怎么也未料到, 自己不过是训诫一个臣女罢了,竟也能牵扯出这样多的事端来。 不过,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在昭睿帝与云莜互生情愫之前,太后虽对云家父女感官不佳,但见了他们之后, 面儿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只是最近, 昭睿帝与云莜越走越近,太后笃定了云莜要嫁给自己的儿子,潜意识里便觉得云相不再会对自己母子构成威胁。正是因此, 她对待云莜的态度, 才会愈发的随意, 甚至把自己与云莜摆在了寻常婆媳的位置上,准备好生压一压云莜的气焰。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2章 可如今,昭睿帝这么一说,太后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天家的婆媳,与平头百姓家的婆媳,哪里能一样呢? 昭睿帝在登基之初能够坐稳皇位,先皇后娘家武安侯府出了大力,于是太后得对前儿媳客客气气;如今又是如此,昭睿帝要仰仗云相,纵使日后他真娶了云莜,太后这个做婆婆的,也得继续敬着这继儿媳。 一想到这,太后就觉得,这天底下,大约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憋屈的婆婆了。 训完了亲娘,昭睿帝稍稍缓和了面色,给了太后一个台阶下:“母后,朕知道您并没有坏心,只是很多时候……不甚通透。”他不好直接说自己亲娘蠢笨,只好委婉地寻了个说辞。 “正因如此,您遇事才需要多想想,多与身边儿人商量商量,才不会走岔了路子,吃了亏。朕不求母后为朕分忧,但求朕在前朝忙碌之时,莫要有人拖后腿。母后素来是个和善的人,不会轻易找人麻烦。今儿个这出,想来不是母后的主意,母后这么做,应该也是被人撺掇的吧?” 太后的做法刚被昭睿帝全盘否定,这会子听到昭睿帝在为她找理由开脱,心中微暖,想着儿子到底还是在乎她的。 她不愿在云莜面前落了颜面,便稀里糊涂地找了个替罪羊。 原来,“撺掇”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身边儿的心腹郑嬷嬷。 昭睿帝闻言,当即便道:“这等挑拨离间的奸奴,是万万不能再要了。留她在母后身边儿,只会陷母后于不义。看在郑嬷嬷过去伺候母后尚算尽心的份儿上,直接撵出宫去吧,允她带几件贴身衣物走。” 郑嬷嬷闻言,心中一凉。 她抬眼朝太后看去,却见太后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她。 至此,她才彻底死了心,冲着昭睿帝跪下磕了个头,双目无神地道:“罪奴……领旨谢恩。” 说完,郑嬷嬷便踉踉跄跄地离开。在路过王嬷嬷时,她与王嬷嬷对视了一眼,似在后悔当初未听王嬷嬷之劝。 王嬷嬷与郑嬷嬷曾经都是太后的心腹,不同的是,王嬷嬷一直更为亲近昭睿帝,更是在上回被太后利用之后彻底倒向了昭睿帝,郑嬷嬷则始终以太后为重。在身边儿人或多或少隐瞒太后一些事时,唯独郑嬷嬷会想方设法地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太后。 这回,太后能及时得知昭睿帝生病的内情,并精确地赶来找云莜的茬,郑嬷嬷功不可没。 不过,在王嬷嬷看来,这责任并不全是郑嬷嬷的。 说到底,郑嬷嬷只是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了太后,并未撺掇太后来找云莜的麻烦,决定来找云莜茬的,是太后本人。 郑嬷嬷错了吗?站在一个下人的身份来看,她没错,她只是尽到了一个忠仆的本分罢了。 她唯一做错的,便是未能看清形式,向一个不值得跟从的主子奉上了她的愚忠。所以如今,她被太后推了出来,成为了替罪羔羊。 对于这一点,昭睿帝显然也看得十分清楚,否则,他对郑嬷嬷的惩罚,就不会仅仅只是逐出宫了。 至于留在太后身边儿的人,昭睿帝也不担心。 太后身边儿纵使原先还有一二心向她之人,经过郑嬷嬷的事,他们也该明白她是靠不住的了。唯有如王嬷嬷一般,向昭睿帝投诚,日后他们才可能得到善终。 若是可以,昭睿帝也不愿意将这样的手段用在自己的亲娘身上,可太后有时候实在糊涂得厉害,哪怕是他将道理掰碎了说与她听,她也照样左耳进右耳出,他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以这样的手段来限制她的行为。 …… 太后原是气势汹汹来找云莜茬的,谁知离去的时候,竟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头丧气的。 昭睿帝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总算松了口气,而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云莜。 他见云莜面色略微有些苍白,上手为云莜揉了揉膝盖,语气中透出些许焦急之色来:“你在廊下跪了多久,膝盖可曾伤着?来人,传王御医!” 云莜赶忙按住了他的手:“我没事,太后才罚我跪下没多久,你就赶来了,我没吃什么苦头。连皮都没蹭破,快别喊王御医来了……”她可不想被王御医用打趣的目光瞧着。 然而这回,昭睿帝的态度却是难得的强硬。 他拉着云莜步入了离此处最近的一间宫殿之中,将出门前郝公公塞来的暖手炉放入了云莜怀中,而后对身边儿的下人们吩咐道:“快去为煮一碗姜茶来,为莜莜驱驱寒。” 说完这话,他又面容严肃地来到云莜跟前,以探究的眼神盯着云莜的膝盖处:“让我亲自检查一番,才能确认你究竟有没有撒谎!你惯来爱逞强,可不能让你糊弄过去!” 云莜轻哼一声,小声反驳道:“亏你还敢提逞强之事,也不知爱逞强的究竟是谁啊?” 然而昭睿帝能够与朝臣斗智斗勇这么些年,早已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听闻这话,面不改色地道:“反正不会是朕。” 云莜:“连‘朕’都出来了,还想唬谁呢?你平日里在朝堂上就是这般糊弄爹爹他们的吧!” 昭睿帝:“……” 云莜:“对了,你准备怎么检查?可别趁机占我便宜。” “不占你便宜,让我上手捏捏就好。若是你膝盖果真受了伤,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3章 这般说着,昭睿帝离云莜更近了些。 云莜坐着,他站着,他这样凑上前去,给人的感觉像是整个将云莜笼罩住了一般。 他看着她芙蓉面上一点点蔓延开来的粉嫩,以及她那双潋滟的剪水秋眸,忽的低声道:“莜莜,你脸又红了。” 以前的莜莜可不会这样轻易就脸红,或许因为她将门虎女出身的缘故,性子比较直,有什么便喜欢说什么。哪里像如今的莜莜,略逗一逗就要炸毛,着实可爱得紧。 兴许,这也算是他的福利吧。 不过这话,昭睿帝也只能心里头想一想,若是让云莜知道,只怕又要跟他闹了。 云莜瞪了昭睿帝一眼:“少说几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唔——” 原来,昭睿帝趁着她分心的时候,捏上了她的膝盖。 云莜一时不备,让他捏了个正着,脸上立时便传来疼痛扭曲之色。 昭睿帝见状,眉峰渐渐蹙起:“还说没事,让我捏一下,就原形毕露了!王御医呢?王御医何在?还不让他快些过来!” “都说了不用这么夸张,我又没跪多久,膝盖处顶多有点淤青,哪里用得着王御医亲自出马?”云莜嘟哝着,声音却比最初少了一些底气。 “多少人都是年轻时不注意,身体受了寒,导致往后落下了病根,你可莫要不放在心上。”昭睿帝试图用自己的经验来说服云莜:“还是让王御医来给你瞧一下为好。” 云莜拗不过他,只得道:“好吧,你可真会指挥人。不过,你这么有经验的样子,莫非这是你的亲身遭遇?” 猝不及防被反击了一把的昭睿帝:“……” 昭睿帝:“咳咳,这些细枝末节,就不需要在意了。” 云莜却是默不作声地盯着昭睿帝,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想起先前在云府她摔倒之时,昭睿帝试图拉她起来,然而却在最后停下了手。 他的手是那么的凉,在这冬日之中,仿佛怎么捂都捂不热…… “你定是‘年轻’时不注意,身体受了寒,导致现在落下了病根,我说得没错吧?” “莜莜,我不老,我去岁才到而立之年……”面对注重颜值的爱妻,昭睿帝努力为自己正名。 云莜却不吃他这一套:“你若是不想被当做老前辈来对待,你倒是别在我面前摆老前辈的架子啊。” 又想在她跟前摆老前辈的谱儿,又想在她面前装嫩,他倒想得美。 “你别岔开话题!你身子既然畏寒,往后我会好生盯着你的,寒凉之物不许碰,往后这雪中吹笛抚琴之事,不如也禁了吧?” 昭睿帝闻言,大惊失色:“莜莜,别。只要挑个无风的日子,身上穿得厚实些,还是可以的。” 与莜莜琴笛合奏,是昭睿帝生平最喜欢的风雅事之一,他如何能够割舍? 上回莜莜还欠着他一首曲子,他可记着呢,莜莜莫不是想赖掉吧! 云莜在昭睿帝身上吃了无数亏,眼下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心中自然暗自得意:“看你表现吧。你若是表现不好,免谈。你若表现好,还可以考虑考虑。总之,下回要是再出现这种把自己折腾得胃疾犯了的事,你就别想了。” 她趁机提出要求。 “你若是陪着朕,朕自然不会……” “少来。我又不可能每次用膳时都陪着你,难道我不陪你,你就不知按时用膳了吗?” 昭睿帝看着拿住了他“把柄”而洋洋得意的云莜,不由叹了口气:“至少,你得保证,在你方便的时候,来陪我用膳。还有,不许再像这回一样躲着我了。” 自觉大获全胜的云莜想着,自己总要给昭睿帝一些盼头才是。 她皱了皱眉,勉为其难地道:“好吧。” 早已抵达的王御医看着这一幕,在一旁笑而不语。 方才,他还在为这两人之间的发展状况而担忧,眼下看来,却是不必了。 那女郎在看向昭睿帝时,眼中分明带着情。 若是这样,昭睿帝还能让人跑了,那他可就不是王御医所认识的昭睿帝了。 王御医选了个不会打扰二人谈情说爱的时机出场,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瓶祛除淤青的药膏,不带走一片云彩。 至于那外敷的驱寒药方,王御医已经交给了郝公公。 …… 昭睿帝与云莜和好如初,坤泽宫中之人终于可以舒口气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这二位关系好,昭睿帝心情就好。昭睿帝心情一好,往往就会变得极好说话,无论是用膳还是用药,都会十分配合,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也能够省不少心思。 但倘若昭睿帝和云莜闹别扭了……那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因着昭睿帝的胃疾,一连数日,他的膳食都以流食为主。 这回,云莜可不心疼他了,当着他的面就用起丰盛的膳食来,什么灯芯糕、蜜饯苹果、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绣球乾贝、五彩牛柳1…… 一道道菜品,皆是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三尺。 云莜见昭睿帝在一旁直流口水,心中暗自得意。 似他这等不把自个儿身子当一回事的人,合该得到一番教训! 但云莜未曾注意到的是,昭睿帝垂涎这些吃食是假,趁机在她跟前卖惨装可怜才是真。每回她以为昭睿帝吃够了苦头,出言安抚昭睿帝时,昭睿帝心中别提有多美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4章 日子在指尖一日日流淌而过。 这些日子,天气渐暖,梅花已谢了大半。这会子再合奏“梅花引”,显然便有些不合时宜了。 云莜在被昭睿帝拉去合奏之时,想了想,道:“既然‘梅花引’已不合时宜,咱们不妨换一首曲子。” 此时正值金乌西坠,云莜盯着苍穹酝酿了片刻感情,一串串音律跳跃着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一副“海日朝晖,沧江西照,群鸟众和,翱翔自得”2之景在昭睿帝眼前徐徐展开,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是何曲?朕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 尾音落下之后,昭睿帝方才睁开双眼,目光湛湛地看着云莜。 “此曲名为‘鸥鹭忘机’。”云莜想到昭睿帝曾说过,梅花引是先皇后最爱的曲子,有意与先皇后划清界限,又道:“此曲是我最爱的曲子。虽无高远意境,却能令人放松,引导人心向善,靠近那些美好的事物。” “‘鸥鹭忘机’么?”昭睿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莜一眼。 能够弹奏出这样的曲子来,看样子,在“身故”之后,莜莜果然有了一番奇遇啊。 “莜莜,再弹一遍吧。这次,我会好好把这首曲子的曲调记下来。” 偶尔得了闲,昭睿帝也曾拉着云莜在皇宫之中四处游玩,甚至有一回,他还带着云莜去太液池畔写生。 暖暖的日头照在女郎的身上,让她温柔的眉眼愈发明媚。 昭睿帝看着画中的景,景中的美人,一颗心早已柔软得一塌糊涂。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莜能够感觉到,昭睿帝的焦虑与日俱增。 为了缓解昭睿帝的这一情绪,她曾开玩笑般的对昭睿帝道:“怎么,舍不得我啊?你若是舍不得我,可以在闲暇之余出来找我啊,之前你不是总爱干这事儿吗?” 昭睿帝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她虽在皇宫之中住了一个多月时间,也在他的努力之下,几乎成为了皇宫的第三个主人,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眼下的她,对于皇宫来说,仍然只是个客人。 尽管昭睿帝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云莜的身上烙下属于她的标签,但她似乎还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相反,她还在为能够回到云相身边而雀跃。 “你就没有一丝一毫舍不得我么?”昭睿帝撩起她鬓边的一缕碎发,问道。 “有点儿吧。不过,俗话说,远香近臭。我已在你面前晃悠了一个多月了,我看着你这张脸,有点儿审美疲劳了,想来你也该看我看烦了,咱们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这样一来,下回见面时,咱们对彼此,就又有新鲜感了。” 云莜振振有词地道:“再者,爹爹都一个多月没见我了,他定然十分想我,我也该回去好生在他身边儿尽尽孝道了。好了,莫作小儿女之态,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很多时候,云莜都会觉得,自己在与昭睿帝的相处之中,扮演的似乎是男性的角色。 按照惯例来说,会多愁善感的,通常是女郎才对。可在这方面,云莜却恰好与昭睿帝颠了个个儿。 昭睿帝看着故作洒脱的云莜,声音轻得仿佛要被吹散在风中:“不会的……” 云莜没有听清,凑过去问道:“什么?” “我说,不会的。”昭睿帝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云莜的脸:“你的脸,我永远也不会看腻。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这么快就对我感到厌烦了……” 他叹了口气,尾音逶迤在空中,让云莜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渣女。 作者有话说: 在离别那天到来之时,男主会搞一波事情。 1摘自网络菜谱 2《五知斋琴谱》后记中评价鸥鹭忘机表现了“海日朝晖,沧江西照,群鸟众和,翱翔自得”的意境。 第56章 第 56 章 ◎升温◎ 在云莜的精心照料之下, 昭睿帝的身子本已有了好转的迹象,谁知, 后来不知在哪儿吹了凉风, 病情又开始反复。 见状,云莜实在放心不下他。 本打算近几日出宫的云莜不得不延迟了自己的出宫计划。 “你这人,怎的这般让人操心, 一个没看住,你就又不注意身子了!” 云莜一面给昭睿帝喂药, 一面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他:“明知道自个儿身子不好,昨儿个为何要冒着雨去御花园中看花?我已经开始同情你身边儿这些伺候的人了,为了你这个任性的主子,他们这些年操了多少心, 担了太后娘娘多少骂!” 一旁的康公公与郝公公等人听的连连点头, 深觉找到了知音。 云小姐简直把他们心底的话给说出来了,昭睿帝若是也能够像云小姐这般通情达理, 他们可就再省心不过了。 还别说,云小姐这般训斥的模样, 倒真像是数落丈夫的妻子。 搁在一个月前,简直没人能够相信昭睿帝会乖乖站在一个女郎跟前挨训。 但眼下,这魔幻的一幕发生了,整个坤泽宫上上下下, 竟无一人觉得惊异。无他, 昭睿帝在与云莜相处的过程中,对云莜的极尽纵容,让所有人都习惯了。 郝公公在看到昭睿帝挨完训还适时为云莜递上一杯茶水之时, 心中暗道, 若是云小姐能够趁早嫁进宫来, 想必他们的工作也能够轻省许多。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5章 而这厢,数落了昭睿帝一番的云莜心中怒火稍减,哼哼唧唧地从昭睿帝手中接过了白釉莲花杯,打开杯盖儿便有一股子茶香扑面而来,正是她所钟爱的君山银叶。 昭睿帝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莜莜说得很是,是我不好,累得莜莜为我担心了。往后,这样的错,我必不会再犯。莜莜方才说了那么多话,想必这会子也该渴了,先好好弄润一润口吧。” 见状,云莜心中怒气又减了些:“只盼你别光是嘴上说说,每回说了要记在心中才好。若是再有下回……”说到此处,她有些犯难,也不知什么样的惩罚对昭睿帝而言才算是有威慑力,最后道:“再有下回,你每犯一次类似的错,我便一个月不见你!” 昭睿帝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莜莜,你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于我而言,一日不见你,便如隔三秋。你却让我整整一月见不得你,莫非你是要让我望断秋水,害上相思病不成?” 他这番话说得自然而又顺畅,也不知从前究竟说过多少回,才会这般有经验。 云莜微微红了脸,绞着手指道:“惩罚正该严厉些,如此一来,你才能记得住教训,日后才不会再犯。”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察到不对,蹙眉打量着昭睿帝,似要从他面上看出破绽来:“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这般心虚,倒像是默认了往后你还会犯类似的错误似的?喂,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告诉你,你要是每回都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昭睿帝一脸无奈,看上去老实的不得了:“你的话,我又怎敢不放在心上?” 云莜轻哼一声:“这就最好不过了。” 昭睿帝见云莜似乎已消了气,试探地伸出手,想要去拉云莜的手,却被云莜躲了开来。 “这回你到底也做错了事,自然得有一定的惩罚,好好喝你的药去。” 说着,云莜又看向王御医:“御医,我对医术也略有涉猎,您方才给皇上开的药中似乎少了一味药。” 王御医为人谨慎缜密,自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但他知道云莜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开口问道:“哦?不知少的是哪一味药,还请云小姐赐教。” 云莜唇畔带了些莫名的笑意:“黄连。” 王御医:“……”懂了,这位是当真想给昭睿帝一些苦头吃呢。 黄莲对于昭睿帝的病情来说并无助益,与昭睿帝眼下所服之药却也不犯冲,加上些许是无妨的。 对于给昭睿帝些许教训之事,王御医倒是很赞同。 身为医者,最是看不惯患者糟蹋自个儿的身子,偏生昭睿帝在过去的十年中几乎把所有会踩王御医底线之事都做了个遍。眼下总算来了个能够治一治昭睿帝的人,王御医自然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只见他捻了捻胡须,开口道:“云小姐提醒的是,皇上的药中的确少了黄连三钱,老臣这就为皇上加上。” 不多时,新熬的药就被端了上来,昭睿帝远远闻到那药味儿,立马可怜兮兮地望向云莜。 可惜云莜这次狠下了心,偏过头去,看也不看他。 昭睿帝没法子,只得捏着鼻子将那碗比往常苦了不知多少倍的药汁子灌了下去。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他喝着不那么苦涩的药汁子,尚有佳人安慰。这回,他真真切切地吃到了“苦头”,却没有人安慰他了。 昭睿帝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感慨。药常有,而莜莜的关怀不常有,要得了便珍惜啊。 王御医见昭睿帝直勾勾地盯着云莜看,在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后,便极有眼色地告退了。 不知何时,康公公、郝公公等也带着底下的人悄然退了下去,空旷的宫殿中只余云莜与昭睿帝二人。 “平日里你稍喝一点子药,便要喊苦,嚷着要我安慰你。可今日的药中多了三钱黄连,你却是眉也不皱地便将那碗药喝了下去,可见你往日里的做派都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是故意装可怜博同情。” 云莜板着脸看向昭睿帝,等着看他准备给出什么样的解释来。 谁知,昭睿帝对此毫不反驳,竟是直接认下了。 “你说得对,我其实并不那么怕苦。任是谁,十年如一日地喝着苦涩的药汁,都该习以为常且麻木了吧。我之所以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怕苦的样子,只是希望你关心我。” “莜莜,看着你为我忙活的样子,我才能真切地感觉到,我还‘活着’。” “在你出现之前,我本不觉得那些药多么苦,可自打你来到了我的面前,每次我喝完药,你给我递上蜜饯,我便又能体会到苦涩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了。” “一个常年生活在苦涩之中的人,无法察觉到苦涩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可当那人开始品尝到甜蜜的滋味儿了,苦涩便分外明显,也分外难忍。” “莜莜,我并不‘怕’苦,我只是不愿再‘忍耐’它。” 云莜说这话,本是准备向昭睿帝“兴师问罪”的,然而,在听到昭睿帝的回答之后,她的心却莫名疼了起来。 太没出息了。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每回都这样,昭睿帝说什么信什么,她的情绪由着他的话语来掌控,就这样,她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呢?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6章 表面儿上看,他对她百依百顺,实际上,一切还不是按照他的心意来发展?一旦他下了什么决心,或是认真地想要从她这儿索取什么,她根本不可能拒绝得了。 在这一刻,云莜对此有了无比清醒的认知。 可没法子,谁让她管不住自己的心,谁让她这颗心,也在随着昭睿帝的痛苦而痛苦,随着他的高兴而雀跃? 昭睿帝看到了云莜目光的变化,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起了作用,嘴角微微勾了勾,上前去捉云莜的手。 这回,云莜果然没有再拒绝昭睿帝。 昭睿帝见状,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有了更多的把握。 “莜莜,我承认,我用了卑劣而又幼稚的手段来博取你的关注。别怪我,好吗?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好。”云莜发现,面对昭睿帝的恳求之语,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真是吃定我了。”云莜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昭睿帝伏在云莜肩头,发出了闷闷的笑声:“是啊,吃定你了,谁让你这般嘴硬心软。” 他慢慢地直起身来,眸子中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要将云莜吸进去。 “莜莜,你这般可爱,让我怎么放得开手?” 说着,他一手抚过云莜的面颊,欺身而上,攫住了云莜的唇。 本该是甜蜜的吻,云莜却从中尝到了些许苦涩的味道。 尽管昭睿帝在用完药后已淑过口,但仍有少量的苦涩之位在他的口舌之间残留着,借由接吻的举动,到了她的口中。 她这算不算是,与他同甘共苦了呢? 若是早知道,这苦涩之味最终会回到她的口中,她方才还会不会向王御医提出那个建议? 在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前,这是云莜最后的想法。 待回过神来之后,云莜发现,她正倚靠在昭睿帝的怀中,对方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莜莜,深呼吸。” 他的手缓缓从她嫣红诱人的唇瓣上划过,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已不是咱们第一次接吻了,你怎么还这般青涩,连换气都不会?看样子,往后咱们还得多温习一番才是。” 原本还神色迷离的云莜闻言,涣散的神色立马聚焦了起来,瞪了他一眼:“想得倒美!” 只是,桃红色在她的芙蓉面上晕染了开来,她的眼中水光与媚态交织,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 昭睿帝见状,呼吸错乱了一瞬,凑上前去,轻轻啄吻着云莜的面颊。那吻渐渐下滑,眼看着就要再一次落到那水光潋滟的丹唇上,云莜不由闭上眼攥紧了昭睿帝胸前的衣襟。 然而,预料之中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伏在她耳边吹着气,凉风顺着耳廊钻入了小巧莹润的耳中。 她有些微痒,忍不住想避开,却一下子撞上了一片温软。 在被人含住唇瓣吮吻之际,云莜听到耳边男声得意地响起:“这回,可是你自己主动撞上来的,怨不得我……莜莜,别忘了换气。” 与往几回不同,这回,云莜感觉有一股子火顺着两人相依的唇齿蔓延到了自己身上,在她的身躯内不断燃烧着,令她口干舌燥,倍感空乏。 云莜抬起乌眸,茫然地望向昭睿帝,带着一丝求助之意。 昭睿帝顿了顿,扣着她的脑袋,动作愈发狂放,不断攫取着她口中的空气,恨不得将她囫囵个儿吞下去。 她不知,她方才那茫然而又无助的眼神,真真诱人至极! 且她竟然向他这个始作俑者求助,她难道不知,这非但不能引起他的恻隐之心,还会让他变本加厉地狠狠欺负她吗? 待昭睿帝放开云莜之时,两人的唇瓣已彻底肿了。 云莜乖顺地倚靠在昭睿帝的怀中,半晌后,才终于找回了神志。 “我……我该回去收拾东西了……”她眼神不断乱瞄,就是不敢看昭睿帝。 她面皮向来薄得很,往几回,昭睿帝都依了她,可这回,他却不愿让她再躲着自己。 更何况,在两人浓情蜜意之际,她却说出了这等煞风景的话来,着实该好好受一番惩罚。 “莜莜,看着我。” 昭睿帝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云莜下意识地便按照他说的话去做。 对于云莜而言,上一回好好打量昭睿帝,似乎还是在没有发生那件让人尴尬的事之前。 后来,云莜虽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与昭睿帝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却也未曾好好打量过他。 每回一见到他,两个人聊着聊着,云莜便开始泛起羞涩之意来,而当她害羞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去看昭睿帝的。 这回,云莜静静地用自己的目光来描摹昭睿帝的眉眼,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竟生得如此好看。 他眉眼精致,面容昳丽,因为常年卧病,肌肤略显苍白,带着种病态的美感。但他眉宇间隐隐透出的睥睨之气,却让人绝对因他的体弱而小觑了他。 不知不觉间,云莜的手抚上了昭睿帝的面庞。 昭睿帝也不恼,甚至还把头略略往下垂了垂,方便云莜对他上下其手。 他用蛊惑的声音对云莜道:“莜莜,我是你的。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若是觉得只是摸一摸不够,你还可以给我盖个戳,告诉其他人,我是你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7章 第一次相见时,云莜觉得昭睿帝如一朵水中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然而如今,这朵水中莲却染上了烟火之气,主动将自己递到了她的手中,任她摆弄。 云莜手一抖,一不小心便将昭睿帝的脸掐出了一个浅浅的红印子来。 “莜莜这算是给我盖完戳了吗?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他的声音也来越低,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云莜面前。 云莜总觉得,他兴许就是在等这一刻…… 当晚,云莜离开坤泽宫时,脚下步伐飘忽,粉面上满是桃色。 若不是坤泽宫中的下人们都知道,昭睿帝还在调养身子,暂时不能行敦伦之事,看这情状,只怕要以为昭睿帝与云莜之间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 云莜回到居安宫时,南溪险些要炸了。 她死死地盯着云莜的颈子,见那修长的雪颈上多了几点红梅,顿时欲哭无泪。 老爷在她与小姐入宫前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着小姐,万万不能让小姐被人占了便宜,她无能,实在是愧对老爷啊! 南溪一时有些心灰意冷。 罢了,那是皇帝,连她家老爷云相都拿皇帝没办法,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还能怎么着呢? 况且,看这情状,她家小姐也是愿意的,她家小姐眼中那带着甜蜜的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短短时间内,南溪的脸色变了几遍,云莜见状,奇道:“南溪,你在想什么?快来帮我卸妆吧。” 宫中不比家里,每日都得按照好生打扮一番,否则便是失仪,顶着一头珠钗首饰,当真累人。 南溪默默走上前去,将首饰一样一样从自家小姐的乌发上取下。 永结同心金镶玉如意簪、累丝金銮红宝石步摇…… 南溪记得,云莜在去见昭睿帝之前,头上是没有这两件首饰的,回来时,这一簪一步摇却插在云鬓上最为显眼的地方,熠熠生辉,实在由不得人不多想。 男子是不能随意赠未婚女郎簪子的,一般也只有未婚夫妻之间会以簪子作为定情之物。更何况这簪子还被制成了永结同心的式样……皇上这是在借这支簪子向她家小姐表白么? 南溪小心地取下了簪子,将其放于一边,又看向云莜头顶的那支步摇,心中暗道,这金銮步摇岂是旁人可以轻易用得的?本朝唯有正二品以上的妃嫔方可插戴。昭睿帝将这支步摇赐给自家小姐,是否可看作是一种暗示? 看来,皇上是吃定自家小姐了。 罢了罢了,她一个丫鬟,还是莫要操心这些了,这些就留给老爷去操心吧。 …… 昭睿帝陆陆续续病了几日,云莜实在放心不下他的身体,便主动延长了留在宫中的时间,为昭睿帝侍奉汤药,并在他闲暇之时陪着他说说话、散散心。 自从云莜在昭睿帝的引导之下放肆地打量过、抚摸过他的脸颊之后,便不像之前那样会因为昭睿帝一个小小的亲昵举动而脸红了。 有时,昭睿帝“欺负”云莜,云莜还能做出像模像样的反击来,而不再一味地被昭睿帝牵着鼻子走,这也让昭睿帝颇为扼腕。 “莜莜,你说,咱们之间这情形,像不像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有一回,昭睿帝在拌嘴输了之后,将头埋在云莜的脖颈间,语气颇有些郁闷。 云莜翻了个白眼:“你可得了吧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你算是我哪门子师父?” 这人顶多就是用他的厚脸皮告诉了她,用常规的法子是制不住他的,得以“恶”制“恶”。 被云莜怼了的昭睿帝却丝毫不见恼,相反,他觉得很满足。 虽然莜莜红着脸羞涩的模样也很可爱,但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如今这样能够以寻常态度来自如对待他的莜莜。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郝公公在门外道:“皇上,该用药了。” 昭睿帝环着云莜的手顿时一僵。 云莜知道他这是在变相朝自己要安慰,却也甘之如饴。 只见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开口道:“区区一碗药罢了,如何能难得倒你?好生喝了。” 昭睿帝看向云莜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幽怨之色:“那药中加了三钱黄连。” 原本他是不必受这个苦的! 云莜轻哼一声:“加黄连也是你自找的。你表现得好一些,我就去跟王御医商量,看看能不能酌情调整一下药方。” “我的幸福可就全依仗莜莜了。”昭睿帝瞄了那药碗一眼:“这药我直接喝是喝不下去的,不过,若是莜莜喂我,我便不觉得苦了。” 云莜闻言,摇了摇头:“萧小郎君,你日日喝药都要人喂,待我出了宫,你可怎么办呢?难不成,没人喂,你就不好好喝药了?” 昭睿帝眸光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总会找到法子的。你在的时候,你就是我最好的甘露,同时,也是我最好的良药。” 话音刚落,他的脸皮就被两只手同时揪住,向外拉扯,一张深情款款的俊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滑稽搞笑起来。 云莜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警告道:“喂,别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昭睿帝睁圆了眼,一脸无辜地道:“我这可都是……肺腑之言,难道现在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 云莜磨了磨牙:“我说不许说,就不许说!”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8章 昭睿帝捂着自己的嘴,点了点头,像极了一个被恶霸胁迫不得不屈从于恶势力的小可怜。 云莜拿过了药碗,粗声粗气地对昭睿帝道:“闭眼。若是想让我给你喂药,就闭上你的眼睛。” “难不成,今儿个莜莜想玩一些新花样吗?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闭嘴……无论莜莜想玩什么,我好生配合就是……” 说着,昭睿帝闭上了他的双眼,嘴巴张开,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云莜见状,总算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多时,便有苦涩的药汁子灌入了昭睿帝的口中。 片刻后,昭睿帝终于将药喝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却不是云莜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庞,而是皱着一张苦瓜脸的康公公。 昭睿帝嘴角的笑容顿时沉了下来,周围的气压似乎也骤然低沉了不少。 云莜却像没事人一样,捂着嘴在一旁偷笑道:“瞧瞧,这不就喝下去了嘛?可见这喂药的工作,也不是非得我来做,换个人也是一样的。” “莜莜,你戏弄我。”昭睿帝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危险:“看样子,是我太过纵容你了,我得给你一些惩罚才是。” 他身上冷肃凌厉的气势尽数散发了开来,云莜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股子寒意沿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这举动却像是激怒了昭睿帝一般,昭睿帝站起身,步步逼近,直将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他终于将双手撑在她的头侧:“还跑吗?” 云莜赶忙摇了摇头。 “还戏弄我吗?” 云莜摇头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昭睿帝的手终于从云莜头侧撤开,然而,下一刻,他便捧起了云莜的脸。 这个举动让云莜紧张地闭上了眼:“方才是你自己说,无论我想玩什么你都配合的,你不能玩儿赖!” “不玩儿赖,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说着,昭睿帝的笑声便在周围低低地荡漾了开来:“既然你能作弄我,我自然也能作弄你吧?” “莜莜,你方才的反应,真是太可爱了。这样欺软怕硬……”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让人恨不得,狠狠欺负你一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4 15:44:42~2022-03-16 03: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衡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第 57 章 ◎发怒◎ 若是在从前, 昭睿帝对先皇后摆出这副架势来,先皇后理都不会理他。 因为先皇后明白, 昭睿帝在她面前表现得再气势十足, 也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云莜吃亏就吃亏在没有经验上,才会落在昭睿帝手中,由着他拿捏。 日后, 再多来几次,想必她便不会这样轻易上当了。看云莜服软的机会很是难得, 要好生珍惜。 昭睿帝这般想着,又拉着云莜耳鬓厮磨了一番,直到云莜缩在他怀中小声求饶才罢休。 远远侍立在一旁的康公公与郝公公只看见两道人影站在墙边,几乎融为一体。那甜腻的喘息, 让他们面红耳赤, 颇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待昭睿帝终于松开云莜时,她已是香汗淋漓, 小口微张,不住地喘息着。她的胸脯前, 弧度优美的花苞掩在嫩黄小袄之下,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微的打着颤,诱人采摘。 昭睿帝见状,再一次俯-身吻住了她。 若不是眼下时间地点不对, 甚至他们的身份也不对, 他都忍不住想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了。 最好是欺负得她连话也说不出,一张小嘴只能发出求饶的声音。 “唔,你够了!”云莜伸手想推开昭睿帝的头颅, 却因为手上使不上劲儿, 看起来像是在跟昭睿帝撒娇。 “求我。”他在她耳边蛊惑道:“求我, 我就放过你。” 云莜眸光涣散:“求……求……” “什么?莜莜,你得说得大声些,说清楚些,我才能听见。” “求……求你……”昭睿帝嘴角止不住上扬,正准备再逗弄云莜一番,就见蓄足力道的云莜将他推了开来,恨恨地道:“求你个大头鬼!今儿个晚上我亲自下厨,为你做了蜜汁山药与蝴蝶暇卷。想不到你竟这样欺负我!很好,你的蜜汁山药与蝴蝶暇卷没了!你继续吃你的清粥小菜去吧!” 亏她还为了昭睿帝的饮食,特意向王御医询问了一番,又好生斟酌了一番各种食材的用量。 事实证明,眼前这人,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尽心对待!对他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昭睿帝闻言,赶忙向云莜告饶,可这回,他的低眉顺首却未能取得往日那般好的效果。 眼见着云莜扬长而去,昭睿帝顿时欲哭无泪。 “这回,朕好像真的把莜莜给惹恼了,该怎么做,才能尽快让她消气?” 昭睿帝向一旁的心腹康公公与郝公公讨主意。 一辈子连女子小手都没拉过的康公公与郝公公一脸冷漠,并不想与浑身粉色泡泡的昭睿帝说话。 但这到底是自家顶头上司,他们也不好一直晾着他不理,只得开口道:“趁着云小姐还未出宫,您或是送些讨云小姐喜欢的东西,或是对云小姐说些软话,尽快把云小姐给哄回来吧,否则待云小姐出了宫……”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39章 二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昭睿帝却立刻便明白了他们的言下之意。 云莜为了他这病,已在宫里头多住了几日,超出了当初他与云相订的一月之期。 若是他不能趁着云莜还未离宫时把人给哄好,待云莜回了云府,云相定会将云莜藏起来,不会再让昭睿帝轻易接触到她。到时,昭睿帝再想让云莜消气,可就难上加难了,见不到人,他便是有再多的巧劲儿,只怕也无处施展。 当晚,郝公公便带人捧着云莜所喜欢的东西去了云莜处,谁知,云莜连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便全部退了回来。 第二日,就在昭睿帝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早膳时辰到来的时候,云莜虎着一张脸来到了他的身边儿,将为他准备的早膳一样一样摆在了桌案上,俱是符合他口味的膳食。 昭睿帝见状,当即便将那颗心放回肚子一半儿——虽说莜莜依旧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嘛! 用早膳时,昭睿帝不断地试图与云莜搭话,却被云莜一句“食不言寝不语”给软软地顶了回来。 昭睿帝顿时有些忧伤:“莜莜,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讲究这么多虚礼的。” 云莜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收走了他面前的空碟子:“不,面对你,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好生守一守‘礼’的。” 她故意将“礼”字咬得极重,似是在抨击某人不守礼的行径。 昭睿帝想留云莜下来陪他说会子话,又听云莜抢先开口道:“这些日子你总是陪我,想必落下了不少公务。今儿个开始,你就好生处理公务吧。否则,这些公务不都得落到我爹爹头上?你也可怜可怜我爹爹吧,莫要再为他增加负担了。” 说着,云莜便带着那只紫檀花开富贵食盒没了人影,徒留昭睿帝坐在原地。 昭睿帝轻啧了一声,这情形当真令人糟心。 午膳和晚膳时,也是如此,昭睿帝根本没来得及与云莜说上话,云莜便不见了人影。 眼见明日便是云莜离宫的日子了,昭睿帝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找个机会打破眼前的僵局。 天色渐晚,一阵风吹过,殿外树影摇曳。 昭睿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迷离了起来。 片刻后,康公公听到他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去,将窗子打开。朕觉得有些闷,想透口气。” 康公公闻言,见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皇上,不可啊。日前您才因吹风而着了凉,险些引得旧疾复发,王御医都说了,这几日您需得格外小心,否则恐留下后遗症来。今日您说什么也不能再吹风了!” 昭睿帝闻言,皱起了眉:“朕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主子的命令,你难道敢不听?” 康公公闻言,跪在昭睿帝跟前磕了个头:“请皇上三思。” 在关乎昭睿帝健康的大事面前,康公公从来不会由着昭睿帝胡来。 “好一个忠仆。既然他不去,你去。”昭睿帝指着郝公公道。 谁知,郝公公也麻溜地跪在了昭睿帝跟前,口中说着与康公公如出一辙的话。 昭睿帝恼了:“没想到,你们架子这般大,朕竟是支持不动你们了。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你们了,朕亲自来吧。” 说着,他走上前去,将窗子开到最大,冰冷的风呼啸着灌入殿内,如迎面往人口中塞了团冰坨子一般。 昭睿帝重重咳了两声。 康公公与郝公公见状,就要扑上来将那窗子关上,却听昭睿帝在一旁呵道:“朕倒要看看,谁敢忤逆朕的意思!” 两名心腹大太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康公公膝行上前,对昭睿帝道:“皇上,即便您不为自个儿的身子考虑,也该为云小姐考虑考虑啊。您若是病情加重,她赶明儿又该为您担心了。您是没有瞧见,几日前您吹了风头疼那会子,云小姐有多担心您,她不假人手地亲自照料您,眼睛都快要熬红了。您忍心让云小姐如此劳累吗?您忍心让云小姐一直为您悬着心吗?” 昭睿帝神色微动,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哪里来这么多话!朕只是想透口气罢了,待会儿朕觉得冷了,自然会把窗子关上,还用得着你来教朕?” “皇上,您几日前就是这么说的。”康公公据理力争道。 几日前,昭睿帝这么说了,康公公与郝公公也就这么信了。 谁知,到了最后,昭睿帝却着了凉,在床榻上头疼了半宿。 虽说昭睿帝没有责怪康公公与郝公公,甚至还在太后诘问二人之时替他们解了围,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康公公与郝公公到底还是十分自责。 没有伺候好主子,没有在主子意图做伤害自身的事时及时进行劝阻,这是他们的过错。即便他们过得了旁人那关,也过不去他们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儿。 这回,他们说什么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昭睿帝胡来了。 在康公公说这话的同时,郝公公给侍立在一旁的小钱子使了个眼色。 小钱子朝着自家师父点了点头,趁昭睿帝不备,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片刻后,郝公公也估算着时间加入了这场劝说之中。 “皇上,奴才知道,您前几日尝到了甜头,便想着如法炮制。您病了,依着云小姐对您的关心,势必会留下来照顾您,推迟出宫的日子。可您有没有想过,这法子看似管用,却是后患无穷。”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0章 他语出惊人,一下子道破了昭睿帝的心思。 “其一,云相久候女儿不归,势必会影响他对您的印象。依着云相在朝中的重要地位,您若是想要迎娶云小姐,必然不可能绕过云相直接下旨,您这般做,眼下是舒坦了,从长远来说,对处好您与云相的翁婿关系来说,却是大大不利。” “其二,您以损伤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挽留云小姐,便如饮鸩止渴。您既然想与云小姐长相厮守,便得爱惜自身。其余东西丢了还能再寻回来,唯有健康,丢了,兴许就再也难以挽回。这个道理,不必奴才细说,您也应该明白才是。” 昭睿帝知道,郝公公说的都是实诚话。 可他们不明白,在云莜面前,昭睿帝看似处于优势地位,实则手中的筹码少得可怜。 若不是以自身为饵,昭睿帝连向云莜表明心迹、让云莜接受他的机会都不会有,便会被拒之门外。 倘若他循规蹈矩,只怕这会子,他与云莜还是元宵灯会之前,那副客套疏离的模样。 每当他想要上前一步,云莜便会后退一步,并努力地降低他对她产生的影响。 若是他当真一切按照常规路线来走,只怕这会子,就该去参加云莜与萧钰的小定了! 昭睿帝只要一想到云莜曾与萧钰情投意合,一颗心便如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难受。 好在,那个元宵佳节,尽管昭睿帝知道云莜前去赴约的可能性不大,最终还是去了。虽然枯等了一宿,也没能等来云莜,但在他病倒之后,云莜放心不下他,便亲自入宫为他侍疾了,不是吗? 他们一步步走到今日,看似顺理成章,实则,这期间充斥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昭睿帝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看来,兴许是疯子的行径,即便是他身边儿的亲信,只怕也不能理解。 但其实,他早就已经疯了。 昭睿帝冷冷地想,只要能够将莜莜留下,哪怕只让莜莜多为他停留片刻,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朕所做出的决定,你们只管照做就是。朕要的是忠于朕的心腹,而不是替朕拿主意的下人,明白吗?”昭睿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康公公与郝公公:“还是说,因朕身子不好,你们不满于如今的位置,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来?” 他这番话可谓十分诛心。 康公公与郝公公当即变了脸色,对着昭睿帝磕头道:“奴才们不敢。” “既是不敢,便按照朕的吩咐照做就是。” 他并不是真的对这二人的忠心起了疑,这番话,只是在敲打二人罢了。 却在此时,底下人来通传,道是云莜求见。 以往这个时辰,云莜都洗漱完,该准备上床歇息了,然而今日她居然在这会子求见昭睿帝,昭睿帝立刻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他凌厉的眼风朝着康公公与郝公公扫了过去:“你们竟敢将此事告知了莜莜?!” 郝公公垂下眸子道:“为仆者,需一心向主,却不可愚忠。说来,这还是皇上您教给奴才的。此事是奴才所为,与康公公不相干,皇上若是要罚,便罚奴才吧。” 这时,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传了进来:“你做了什么事,是不敢让我知道的?怎么,敢做竟还不敢让人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离宫,女主生气了,男主这回别想轻易哄好。 第58章 第 58 章 ◎质问◎ 如果说方才昭睿帝在康公公与郝公公之前展露出的是绝对的强势与不容违逆, 那么此刻在面对云莜之时,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面上露出了略带讨好的表情。 “莜莜, 你怎么这会来了?有什么事只管派人来告知我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昭睿帝不知康公公与郝公公派去的人跟云莜说了多少,只得先试探试探云莜的口风。 在发现云莜外头只匆匆披上了一件薄外套后, 昭睿帝面上顿时多了些许怒容:“底下人是怎么伺候你的,竟让你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了, 晚来风凉,若是你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便一叠声地命人去给云莜寻衣裳来。 云莜却是一脸冷淡地拦住了他,目光在那大开的窗上打量了一圈儿:“原来, 你也知道晚来风凉。既如此, 你又为何在大晚上吹凉风?” 昭睿帝被她这么一提醒,赶忙对身边儿的康公公与郝公公道:“还不快去将窗给关上!别冻着莜莜!” 而后, 又将方才对康公公与郝公公说的话又对云莜重复了一遍,只是, 语气更为缓和,态度更为诚挚。 康公公与郝公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方才他二人求着昭睿帝关窗,好说歹说,昭睿帝却只不肯, 这会子昭睿帝倒是主动要求关窗了。 云莜淡淡“哦”了一声, 命人拦住了康公公与郝公公的去路:“关什么窗呢?既然你觉得闷,想吹会子风,我就陪着你一道吧。这风, 既然你吹得, 我自然也吹得。” 说着, 她还刻意上前一步,任由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昭睿帝察觉到她身子瑟缩了一下,心中一紧,一叠声地道:“莜莜,我错了,我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大晚上的开窗吹风……你要怎么惩罚我,都随你,只要你别不拿你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快让下人把窗关上,你身子弱,吹不得风。”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1章 说着,昭睿帝便要上前将云莜拢回自己的怀中。 谁知,云莜却是步伐一错,躲开了他的手。 这带着明显拒绝与排斥意味的举动,让昭睿帝的身子一僵。 “每回你都是认错态度良好,下回照犯不误,你让我怎么信你?何况,你对我说真话了吗?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欺瞒我,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云莜生气时不像寻常女子一般歇斯底里、情绪外露。 但她平静的面容,以及双眸中折射出的冷冽光芒,却让昭睿帝心下微沉。 这一关,怕是不大好过了。 昭睿帝赶忙改变了策略,对着云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莜莜,我并非有意要隐瞒你……我只是怕你当真恼了我,不肯理我了……” “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么点与你接触的时间,还没把你的心给捂热乎,你就要离开了……我,我这也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失智之事来。往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你若是心里头不高兴,要打我、骂我,我都愿意受着。” 云莜冷笑一声:“与你说了这么半天话,总算是听到一句实话了。可惜,你的保证我已经不信了。” “你说要与我在一起,长相厮守,可你为了骗我在你身边儿多照顾几日,不惜拿自己的身体来换。在你这么做的时候,你可为将来考虑过?你知道我会关心你,因你的病而揪心,在你故意把自己冻病的时候,可曾考虑到我的心情?” “萧铮,你根本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她不知昭睿帝是何时有了这样可怕而疯狂的念头,为了短暂的留住她,什么都可以拿来做筹码,包括他的健康。兴许是在元宵节生病之事上,他尝到了甜头,这次便想着如法炮制 可她不打算再顺着他的意思来。 云莜走上前,将窗户掩上一半,另一半,则用她自己的身体堵住。如此一来,这风自然也就吹不到昭睿帝身上了。 只是她算不得十分强健,站在风口上吹了一会子,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了。 “如此,你可满意了?”这会子,她的声音都开始打哆嗦了。 “莜莜!”昭睿帝瞳孔猛然收缩,抢身上前,将云莜拢入怀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云莜身上冷得像个冰坨子一般,昭睿帝拥着她,竟也开始打起颤来。 他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小心翼翼地抚摩着她的脸,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一般。 “别再……别再这么做了……”昭睿帝嘶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祈求之意,不知何时,眼角已红了起来:“我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你的痛……” “这是给你的惩罚。”云莜面儿上一派高冷之态,然而身子却下意识地轻蹭着他,犹如在撒娇一般。只有云莜自己知道,这是身体自动寻找热源的本能反应。 “我想了想,你犯了错,总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真正给予你警示。你现在心里头不好受,是不是?那你也该明白,你做这种事时,我是什么心情了。” 说着,云莜窝在昭睿帝怀中,连打了几个喷嚏。 在她与昭睿帝说话的这会子功夫中,康公公已手脚麻利地将那窗户给关了个严严实实,且还在心中暗自琢磨着,要不要给这窗糊上一层糯米灰浆,好让这害人不浅的窗彻底成为一个摆设。 郝公公则带着底下的徒弟小钱子麻利地给云莜与昭睿帝一人端来了一杯姜茶驱寒。 热腾腾的姜茶一入手,云莜便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意退却不少。 同样手捧一杯姜茶的昭睿帝眼神仿佛黏在云莜身上一般,一刻也不愿离开。 “不会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看着云莜受寒受冻,他当真心如刀割。 不愧是他的莜莜,平日里瞧着温和无害,实则最是知道该往哪处扎刀子,才能让他感到切肤之痛。 昭睿帝的声音中还带着颤抖之意,仿佛仍有余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一遍遍向云莜重复着,却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语苍白无力,因为他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让云莜相信他。 云莜偏过头不去看他:“我不想听你保证,只想看到你的行动。” “若是再有下次,我们直接分手。毕竟,我可不希望自己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昭睿帝愣了愣,黯淡的眸中一下子迸溅出耀目的火花来。 若不是此时场合不对,他当真恨不得抱起云莜原地蹦跶几圈。 “你……你是说……你答应嫁给我了对吗,莜莜?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今晚上不过搞了点事,竟能碰上这样的好事,昭睿帝心中的激动之情实在难以言说,若是还有下次,他……咳咳,他肯定不敢了,生气的莜莜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莜莜方才的做法,也的确是吓到他了。 不过,既然莜莜答应要嫁给他,往后,这样的手段,他兴许也用不上了吧。 这般想着,昭睿帝的嘴角边止不住又上扬了几度。 云莜见状,忍不住往他头上泼了盆冷水。 “你莫要过度解读我的话。我只是想说,我未来的丈夫定要身强体健。似你这等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的人,我是考虑都不会考虑的!” “莜莜……” 听到云莜的话,昭睿帝头上那对无形的犬耳瞬间耷拉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然而云莜却丝毫不为所动。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2章 “你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昭睿帝一面装可怜,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莜的表情,他见云莜这回是当真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这才收起了那副可怜之态。 只见他对着云莜狠狠点了点头,在云莜面前深刻检讨了一番自己的错误,表明了自己绝对不会再犯的决心,又在“不经意间”将自己强身健体的计划对云莜透露了一二。 最后,话题拐着拐着,不知怎么就拐到两人手中的姜茶上。 方才姜茶是用滚水冲出来的,此时,过了一小会儿,姜茶已变得不那么烫嘴了,正好可以入口。 昭睿帝一脸殷勤地将自己手中的姜茶喂到云莜嘴边,诱哄道:“莜莜,来,趁着姜茶还算热乎,快把它喝下去吧。” 昭睿帝算盘打得极好,一人手中拿着杯姜茶,若是他的姜茶喂给云莜喝了,他不就能享受到来自云莜的投喂了吗? 可惜云莜没让他如愿。她一眼就看出了昭睿帝的那点子小心思,偏过头道:“你自己喝自己的吧。” 一杯辛辣的姜茶下肚,肠胃里总算是暖和了许多。 云莜放下手中的白釉桃花杯,对昭睿帝道:“别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话,就是原谅你了。我这心中的气,没那么容易消。再者,上回咱们才说过,若是你再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便要罚你一个月不能见我。这项惩罚,现在也该兑现了。” 她对着昭睿帝嫣然一笑:“明日一早,我就出宫。记住,往后的一个月,你不能来找我。” 说着,云莜起身欲走。 大晚上的,她赶来坤泽宫已是一件极为逾矩的事,可万万不能再在这里留宿了,否则,只怕会落下话柄来。 “莜莜,你不能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出去,会冻着。”说着,对底下人吩咐道:“快去为莜莜寻一身合身的衣裳来。” 然而坤泽宫中,哪里有适合云莜穿的衣裳? 也唯有先皇后当初留下的衣裳,云莜还能上身。 可能够被昭睿帝留在身边儿的旧衣,都是他用来怀念先皇后的,无比珍贵,哪里能够拿来给云莜穿? 虽然昭睿帝口口声声说云莜就是先皇后还魂,可他心中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又有谁能说得准?万一康公公提议将先皇后旧衣送来给云莜应急,却被昭睿帝一口拒绝了,到时候,场面岂不尴尬? 更何况,云莜自己也不一定乐意啊,现任穿着前任的衣裳,怎么想都十分别扭吧。 康公公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回禀皇上,坤泽宫中并无适合云小姐穿的衣裳,不若把您新做的、还未上身的狐裘大衣取来,赐给云小姐?” 昭睿帝摇了摇头:“莜莜还是闺阁女郎,这样不妥。朕宫中不是还收着几件先皇后曾穿过的袄袍吗?你去取来,让莜莜暂时穿一穿。” 这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他说的时候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云莜一时不知自己该为昭睿帝看重自己、愿意将先皇后的衣裳借给自己穿而高兴,还是该为他这个提议而心塞。 正欲开口婉拒,却听昭睿帝道:“只是用先皇后的衣裳应个急罢了,莫要多想。在我心中,你与先皇后同样重要。我珍视与先皇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同样也感激上苍把你送到了我的跟前……过去与现在,我看的清明。莜莜,我狂热地恋着你。” 可以,这很昭睿帝,不放弃任何一个向云莜表白的机会。 “莜莜,不要拒绝先皇后的衣裳,好吗?你尽可以把她的衣裳当成普通的衣服。我之所以会提议让你穿她的衣裳,并没有别的意思——现在只有她的衣裳合适。” 康公公起初还有些担心,昭睿帝会不会再度惹恼云莜。 听昭睿帝把话说得这般敞亮,他反而不担心了。 康公公看向云莜,果不其然,在片刻的犹豫过后,云莜答应了昭睿帝的提议。 片刻后,康公公与徒弟小钱子等人捧着几套衣裳,来到了云莜与昭睿帝的跟前。 其中一套,是雨过天青色交领袄袍,花纹虽不多,却有一种雅致的味道;第二套是月白琵琶襟绣花鸟纹袄袍,一朵朵梅花傲然怒放,娇艳至极,透着股勃勃生机;最后一身,是红黑相间的立领袄袍,这套袄袍的风格与另外两套可谓大相径庭,与大夏战袍的款式有点儿类似,按理来说,深宫贵妇不会偏好这种款式的衣裳,但思及先皇后将门虎女出身,一切似乎又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不知怎么,在这一刻,云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先皇后率领一众命妇在城门之前为昭睿帝与大军送行的场景。 她的手伸向了最后这一套衣裳。 昭睿帝见状,眸光亮了亮,唇边带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就知道,纵使莜莜忘记了过去的记忆,但在面对一些旧物之时,仍会有些触动。 正如她一眼便从这三套衣裳中,选出了对于她来说寓意最为特殊的一套。 …… 任性的后果,便是云莜第二日起来,哑了嗓子。 昭睿帝在得知云莜寒气入体的消息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以身相替。 朝廷中,云相看昭睿帝的眼神,简直可用森然可怖来形容。 按照二人的约定,云莜本该在五日前归家,可因着他的缘故,却是硬生生又脱了几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3章 若是没有云莜生病这么一遭事,昭睿帝定会十分得意。 能够从未来岳父手中抢走云莜、把她留在宫中,也是他的本事不是? 可云莜着了凉,且这一切还是因昭睿帝而起,昭睿帝心中自然倍感煎熬。 昭睿帝只一心想着把朝堂上的事给处理完,好赶紧会居安宫看一看云莜的病情。 然而,云相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对于昭睿帝那些含糊其辞的说法,他压根儿就不买账。 下了朝,他直接堵在了昭睿帝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何时才能让微臣的女儿归家?微臣的女儿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恐怕做不来这伺候人的活计,连着伺候了皇上一个月,还没将皇上的病给伺候好,可见微臣的女儿实在资质驽钝、不堪大用。还请皇上放微臣的女儿归家,另寻高明吧!” 第59章 第 59 章 ◎离宫◎ 面对云相坚决的态度, 昭睿帝没法子,只好将云莜不慎染了风寒的消息告知了云相。 云相一听女儿入宫没把昭睿帝的病给照顾好, 反倒把自己弄病了, 顿时愈发恼怒。 昭睿帝见状,想到云莜这病是怎么来的,也有些心虚, 赶忙安抚道:“朕知道云爱卿思念莜莜,只是眼下莜莜病了, 当以她的身子为要。宫中太医云集,正好可以日日为莜莜问诊。待莜莜养好了病,朕自会放她出宫与爱卿团聚。” 云相虽对昭睿帝生出了些许不满之情,但不会拿女儿的安危开玩笑。 他听昭睿帝说得也还在理, 终于松了口:“希望皇上能说到做到。” 顿了顿, 又道:“微臣这闺女,自幼便胆小得很, 如今虽说胆子比从前大些,但她病着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外头, 心中不知有多惶恐无助。还望皇上看在莜莜为您侍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对她多加关照。” “这是自然,爱卿放心,莜莜的事, 就是朕的事。朕心悦莜莜, 自会好生照顾莜莜。” 昭睿帝向云相郑重承诺道。 然而云相却是摇了摇头,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昭睿帝:“非是微臣有意要质疑您……只是,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谈何照顾莜莜?” 若是在朝中大事上, 昭睿帝向云相做出这样的承诺, 云相一颗心立时便能安下大半来。 只是涉及到私人之事,云相对昭睿帝还当真不放心。 在他眼中,昭睿帝的自理能力是极低的,没见先皇后过世的这些年,他都把日子过程什么样儿了么? 昭睿帝也曾被云莜用这般不信任的眼神看过,当时他并未觉得什么,可如今,被未来的老丈人质疑不能照顾好他的妻子,他这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 “母后近些日子在万寿宫中礼佛,极少外出,云爱卿若是不放心莜莜的病情,可入宫探病。想来莜莜见了云爱卿,心情会更好,于养病是极为有利的。” 昭睿帝想着,他这回得在云相面前好生表现一番才是,也好让云相放心地将云莜交给他。 可惜,他想得很美好,云莜却压根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云莜养病的前两日,以“一月惩罚之期”为由,压根儿不肯见昭睿帝。 昭睿帝只能站在居安宫外,看着秋棠将药端进端出,而后趁着四下无人之时,悄悄向秋棠询问云莜的病情。 明明是在皇宫之中,他却像是在做贼一般。 没法子,这回云莜是当真恼了他了,倘若他再高调地向伺候云莜的下人打探云莜的消息,惊动了云莜,回头云莜再对身边儿的下人们下个禁口令,他可怎么办? 如今,云莜虽不肯见昭睿帝,好歹并未阻止昭睿帝向她身边儿的下人打探她的情况。 秋棠见了昭睿帝这般模样,也颇觉好笑,堂堂帝王,沦落至此,倒也有几分可怜。 只是,她想到昭睿帝做的那些事,又觉得昭睿帝受这惩罚是活该。 “小姐咳疾并不严重,这回会病得这般严重,泰半是累出来的。”秋棠将空了的药碗放至另一侧,对昭睿帝道:“皇上您莫要以为侍疾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云小姐每日要为您试药、研究菜谱给您滋补,想着法子哄您开心,得了闲还为您抄佛经祈福、为您缝制香囊。您每每病情加重,最着急的就是小姐,有时她甚至会半夜从梦中惊醒……这些,小姐都未曾对您说过,可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秋棠抿了抿唇,不满地道:“皇上您利用小姐对您的关心,让小姐在宫中多留了几日,您一定很得意吧?可要奴婢说,您实在是太过分了!您一点儿也不尊重小姐一个多月以来的努力成果!您也不曾考虑过小姐的感受!” 昭睿帝未料到,竟会从云莜身边儿伺候的宫女口中听到这么多的内情。 他心中原有五六分的愧疚,如今成了七八分。 昭睿帝身边儿的一名小太监还从未见过宫中有人敢对昭睿帝这般不客气的,当即便要出面将秋棠呵斥一番,给她安上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才说了一两句,就被昭睿帝给拦下了。 他叹了口气,道:“秋棠并未说错什么,朕如何能罚她?”听着秋棠的控诉,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更何况,秋棠会这般义愤填膺,说白了也是一心为主。 他若是由着身边儿人呵斥了秋棠,往后还有谁敢在他面前对他说这些话?还有谁敢为了云莜出头?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4章 昭睿帝正是要让宫中的下人们都知道,云莜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这重要,并不体现在他平日里对云莜多么温柔小意,也并不体现在他给了云莜多少赏赐。他愿意站在此处,由着为云莜鸣不平的秋棠数落他,便是一种很好的诠释。 秋棠方才仗着一时冲动将那番话语说出口,也担心会被昭睿帝降罪。 谁知,昭睿帝完全认同她的说法,还亲口夸赞了她忠心护主的行径。 秋棠心中的怒气消去了大半:“皇上您既然把咱们小姐放在了心尖尖上,宁愿自己被责怪,也被不愿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您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是旁人问这个问题,昭睿帝非但不会回答,还会指责那人居心叵测、妄自揣度圣心。 但云莜身边儿伺候的人到底不同,尤其是秋棠、秋菊几个已经被云莜认可并视为自己人的宫人,替她们解答了疑惑,她们才好在云莜跟前为自己说情。云莜现在不肯见他,这些人便是他们之间沟通的最好媒介。 因此,昭睿帝对秋棠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敷衍过去,而是认真回答道:“莜莜对朕来说十分重要,朕只是不愿让她怀着对朕的不满出宫……朕原想着,先拖上几日,待哄好了她,再让一切回归正轨,谁知……” 秋棠叹了口气:“奴婢能够理解您对小姐的着紧,可您不觉得,正是因为您把小姐看得太重了,才导致您与小姐之间多了许多不必要的矛盾么?便如您手中抓着一捧沙子,您攥得越是紧,沙子流逝的速度便越快。奴婢曾听您对郝公公说过,一松一弛,松弛有度,方能持久。怎么轮到您自个儿了,您反倒看不明白呢?” 昭睿帝怔了怔,方才苦笑着道:“你说得不错,朕正是当局者迷,魔怔了。” 说完,将自己带来的一包酥糖交给秋棠“莜莜最近正日喝药,嘴里头怕是苦得很,你把这糖拿给莜莜吃,也好让她甜个嘴儿。”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让她知道这糖是朕给的。” “您一日中有小半日守在居安宫外,想要瞒过小姐,怕是很难。”秋棠接过那糖后提醒道:“小姐最是讨厌有人欺瞒她了。” 昭睿帝一听这欺瞒二字,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朕怎么会欺瞒莜莜呢?朕也不需要你在莜莜跟前编造假话,只要你不主动提及这糖是朕送的便是。若是莜莜问起,你就如实回答她。” 秋棠见了昭睿帝这反常的反应,忍着笑意道:“好。” 昭睿帝看着秋棠离开又回来,他给她的那包酥糖不知是不是被她放在了袖袋之中,已看不到影子。 她冲着他福了福身,便消失在视野他的范围之中。 居安宫中静悄悄的,昭睿帝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偶尔听到零星的咳嗽声,他的一颗心,便又随着这几声咳嗽声而悬了起来。 心爱之人病恹恹地躺在榻上,他却不能去见她,这滋味儿,着实不好受。 昭睿帝得承认,云莜给他的这项惩罚,确实让他吃到了苦头。 身边儿的小太监觉得,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便出言劝道:“皇上,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待云小姐消了气,您再好生到她跟前来向她赔个不是。” 他小小声提醒道:“康公公让奴才转告您,云相认为您身子已经好了,他怕被人说独揽大权架空君王,便将一部分紧要的政务交还到您手中。您如今案上的公文,可比前些天多了一倍啊。” 反正云莜也不会因为他在居安宫门口多站了一会儿,便取消那一月为期的惩罚。与其在这儿跟云莜僵持着,倒不如回去多批阅几分奏折。 昭睿帝听闻此言,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云相哪是怕被人说独揽大权啊,他分明就是惩罚他没照顾好云莜! “明日朕定要带着奏折来探望莜莜。” 他心有不甘地朝着云莜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身边儿伺候的人本没把他的这句低喃当回事儿,谁知,第二日,他说到做到,当真带着一沓奏折来到云莜的宫殿外,边批奏折边罚站。 他就站在一堵墙前,将奏折抵在那墙上批改,一旁有两名小太监随身伺候着,一名替他捧着一沓奏折,一名替他捧着备用的笔墨。 底下的人其实也提议过,为昭睿帝搬张桌椅来,坐在外头批改奏折,岂不比他站着批改强? 可昭睿帝驳回了这个建议,他认为唯有站在外头才能向云莜表明他赔罪的诚意。 这话理论上不假,只是昭睿帝忽略了站着批改奏折的难度。 他好不容易批完一份奏折,谁知,那墨汁儿顺着墙流了下来,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还将他衣服下摆也给弄脏了。 秋棠出来时,恰好看到这副情形,忍了半天,才终于把到了嘴边的笑给憋了回去。 抬眸一看,站在昭睿帝身后的两名小太监也是一脸扭曲的模样,显然忍笑忍得极为辛苦。 昭睿帝在发现秋棠到来之时,心中颇感尴尬,面儿上却是分毫不显。 只见他淡定地将毛笔与奏折分别递给身后的两名小太监,悄悄地将衣角处沾了墨汁的那一块儿藏住,若无其事地免了秋棠的礼,而后向秋棠询问云莜今日的养病细节。 吃过药没,膳食用了哪些菜,胃口好不好……最为关键的是,他昨日托秋棠带给云莜的那包酥糖起到用处了没。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5章 秋棠见昭睿帝故意将他最关心的问题放在最后,装作是顺口一问,不由抿唇一笑,心中暗道皇上还真是口是心非。 不过,面儿上她可不敢表露出分毫。昭睿帝的厚脸皮也只在云莜跟前生效,在下人们面前,他还是颇为注重自己的形象的。 秋棠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递给昭睿帝:“皇上,奴婢是来归还您昨日给的酥糖的。昨儿个奴婢才把这袋酥糖递给小姐,小姐就猜出是您送的了,她说她不要。” 昭睿帝的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之色,倒也没有为难秋棠,伸手将那袋酥糖收了回来,又递给秋棠一只紫檀雕花食盒。 “皇上,这……”昨儿个送来的吃食都原封不动地退回了,今儿个怎么又送呐?让她一个做宫女的接连打皇帝的脸,她还是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昭睿帝一眼看穿了秋棠的小心思,淡淡道:“莜莜只说不要昨日朕托你送去给她的酥糖,没让你不许再收朕送来的东西吧?既如此,你收着就是,她用或是不用,那又是另一宗事了。” 秋棠这才接过了昭睿帝递来的食盒:“皇上您这又是何必……既知道小姐这会子还在气头上,何不等小姐气消了再来哄?” “这你却是不知了,莜莜虽多数时候温柔细致,却也有使小性子的时候。朕若是不在他使小性子时好生哄哄她,让她知道朕对她有多么在意,她与朕的冷战期怕是又要延长了。” 昭睿帝回想起一件往事,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中也带了一丝甜蜜的气息。 他与方皇后刚刚大婚后那阵子,就时常被方皇后嫌弃不解风情。 有一回,他不知怎的又惹恼了方皇后,方皇后让他一边儿去,他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呆在坤泽宫中批了大半日的奏折,没在方皇后跟前晃悠。 他平日里晚膳是与方皇后一道用的,那一日,他为了让方皇后消气,到了晚膳时间,也忍住没去找方皇后,而是继续批阅奏折。 后来方皇后寻摸过来,见到这副情状,抄起一本奏折就开始敲他的额头:“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样一块木头!你真是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 那时候,昭睿帝捂着额头装疼,心中却很是不解,明明是方皇后让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怎么他按照她的话做了,她反倒更生气了呢? 后来,待昭睿帝始终懂得方皇后那时为何生气了,她却不在了。 这回,他一定会做得比从前更好。 …… 却说云莜这几日窝在居安宫中养病,每日看书、侍弄花草、抄录佛经、调制熏香,倒也怡然自乐。 秋棠带着那只紫檀雕花食盒回到居安宫东偏殿时,云莜正倚在黄花梨榻上,闲闲地摆弄着一个花瓶。 她也曾与人学过插花的技艺,摘来的花经过她的一番摆弄,错落有致,十分好看。 “这样的插花技艺与宫中寻常的插花技艺倒是有些不同,奴婢瞧着小姐的这种插法更有趣味儿,不知小姐是跟哪位大家学的?” “不是什么大家,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云莜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颇为柔和:“有时,不按照常规的法子来,反倒能捣鼓出不一样的风味。” “小姐说的是。”秋棠凑上去深深吸了一口,鼻翼间顿时充斥着花朵的芬芳:“是山茶、海棠、丁香……当真醉人。若是小姐再在宫中待一阵子,御花园与西苑中的琼花、紫荆花、杜鹃花、瑞香花也要开了,到时,小姐的熏香中,一下便多了许多引子呢。” 话音刚落,云莜便屈起手指头戳在了她的额头上:“你明知道我就要出宫了,却这样诱惑我,当真是其心可诛。” 秋棠揉了揉额头:“奴婢冤枉!小姐出了宫又不是不回来了,找个花开得最齐全的时候,再回宫里头来采集一些这些花儿朵儿就是了。” 回这一字,用得可谓十分微妙。 然而,秋棠这般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好似云莜本身就是这宫里头的主人一般,怕是昭睿帝又对她说了什么吧。 云莜朝着秋棠手中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被她捧在掌心中的紫檀雕花食盒。 那只食盒颇为精致小巧,不过巴掌大,里头顶多只能装些蜜饯糕点。 “你这丫头,果然是让阿铮给收买了。我昨儿个才拒了他托你送来的酥糖,他今日竟又厚着脸皮送了过来,也不怕再一次被我‘退货’。” 秋棠想起昭睿帝教她的那些话,笑嘻嘻地道:“皇上说了,小姐上回在坤泽宫中吃着厨子做的松糕,颇为喜欢,今儿个恰好是那名厨子当值,皇上便命他又做了几块松糕,给小姐送了来。这松糕不比酥糖能放,小姐若还是不肯吃,也不必还给皇上了,直接倒了就是。” “他果真是个狡猾的,有了他这番话,我便不能直接把这盒松糕赏给下人了,若是不想浪费了松糕,我便只能自己吃入腹中。” 这松糕是将花生碎与糖粉掺入糯米粉中,加入适量浊酒与水混合而成。 待面发酵好便可添上装饰物,上锅蒸熟,软糯香甜,颇为符合云莜的口味。 云莜打开紫檀食盒的盖子,便见四块菱形松糕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其中,两块为紫糯米制成的,两块是白糯米制成的,上头加了些许红枣丝。 云莜尝了一口,里头竟还夹了点儿桂花做馅儿,吃完后,满口皆是桂花清香。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6章 “马马虎虎吧。” 云莜没忘记自己这会子还在跟昭睿帝“冷战”,纵使心中对这松糕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太过情绪外露。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又岂能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南溪心道,看样子,自家小姐还是逃不出昭睿帝的掌心啊。 这会子正是趁热打铁替昭睿帝刷好感度的好机会,秋棠趁着云莜享用担心之际,将昭睿帝一面在居安宫外“罚站”一面批阅奏折的事跟云莜说了,果然逗乐了云莜。 一时之间,居安宫中欢声笑语不断。 坤泽宫中,忙完一日的昭睿帝在打听到自己送去居安宫的食盒是空着回来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满心满眼皆是欢喜之色。 他已经让云莜接受了他的食物,离云莜彻底消气还远吗? 且成功投喂云莜的成就感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有种名为幸福的滋味儿在昭睿帝心中不断发酵着。 这一日,在昭睿帝身边儿伺候的下人明显发现,他悄悄傻笑的频率比往日高了不少。 …… 云莜养病的第五日,云相递了帖子入宫探望女儿。 他选择这个时候进宫也是有讲究的,经过太医几日的诊治,云莜定然没什么危险,只需静养。如此一来,昭睿帝也就没了再将云莜留在宫中的理由,他正好可以趁着探望女儿的机会将女儿接回云府。 云相深知何为夜长梦多,在女儿归家之日一次次被推迟后,他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父女俩在居安宫中不知谈了些什么,等昭睿帝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云相与云莜已并肩出现在宫门口,瞧着那架势,像是要一道离宫。 整整五日没能见到云莜的昭睿帝贪婪地打量着云莜:“云爱卿,莜莜,你们这是……” 云相侧了侧身子,挡住昭睿帝过度热情的目光:“回禀皇上,小女在宫中已叨扰多日,太医说小女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因为连日以来过度劳累,需要好生将养一阵子,微臣决定带她归家。” 他在“过度劳累”这几个字上读了重音,且一边说,一边还意有所指地看着昭睿帝,但凡昭睿帝有一丝反对之意,他便有一箩筐的话要与昭睿帝说道! 昭睿帝对这老伙计最是了解,见状,眼神黯了黯,也知自己今日无法再留下云莜。 他一直痴痴地望着云莜,像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大狗,云莜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在云莜即将离开居安宫时,昭睿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莜莜……你……就没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吗?” 自打与云莜互相表明心迹之后,昭睿帝便觉得与云莜分别一日,都十分难熬。 这几日云莜虽与他冷战,不肯见他,好歹她人还在宫中,他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勉强可以忍住相思之情。 她这一出宫,按照约定,他在一月期满之前,都不能再去见她,下一回再邀她入宫小住更是遥遥无期。 一想到这,昭睿帝便觉内心焦灼难耐,忍了又忍,才克制着自己,没冲上前阻止云相带着云莜离开。 云莜本想让他不要忘了那一月之约,见他眼眶微红、拳头紧攥,心中倒生出些不忍来。 “我留在居安宫的东西……要带出宫的,都收在箱子里了,劳烦你派人送去云府。还有一些带不走的……反正扔了也是浪费,便留给你吧。” 昭睿帝闻言,黯淡的瞳眸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光亮:“我可以把那些看作是莜莜给我的临别礼物吗?” 云莜见身旁云相的神色瞬间冷凝,轻咳一声:“少自作多情,别忘了,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依照咱们的约定,你一个月之内都不能来找我,这是对你的惩罚。” 云相见自家闺女总算还是向着自己的,面色稍霁。 然而,昭睿帝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笑容凝固住了。 只听昭睿帝轻声对云莜道:“莜莜,在你离宫之前,我能不能再听你唤我一声‘阿铮’?” 那一瞬间,云相的表情变得十分恐怖。 第60章 第 60 章 ◎宴会◎ 在未来丈人面前扳回一局, 显然让昭睿帝心情颇好。 这份好心情甚至压过了他与云莜离别的低落之情。 眼见着云相与云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昭睿帝便哼着小曲儿步入居安宫中, 准备去寻找云莜留给他的礼物。 是的, 虽然云莜的话说得颇不中听,昭睿帝还是坚信,那是云莜特意留给他的礼物。 毕竟, 没人比昭睿帝更清楚,云莜是多么嘴硬心软的一个人。 两人才确认关系不久, 正是最如胶似漆的时候,他舍不得云莜,难道云莜就舍得他吗? 纵使云莜狠下心来,罚他一个月不见他, 也该给他留些想念才是。 “皇上, 您方才分明是想亲自送云相与云小姐出宫的,为何却没与云相提?”一旁伺候的康公公颇为不解。 瞧瞧昭睿帝方才那副模样, 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云莜身上了。他会放弃这最后与云莜同路的一段时光,当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朕已在口头上占了一回便宜了, 云爱卿防朕跟防什么似的。朕若是再提要一路亲自送他们出宫,依着云爱卿那性子,怕是要炸开。有时,适当的让步, 也是长远之计。” 毕竟是未来的老丈人, 可以怼一怼,但不能招惹得太过,否则, 往后就不好收场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7章 一踏入居安宫, 昭睿帝便见五六个箱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 正是云莜已收拾好的行礼。 正中央的黄花梨桌案上,有一只美人扑流萤珐琅瓶,瓶中一束花,以迎春为主,山茶、海棠、丁香为辅,错落有致,散发着阵阵幽香。 春日之花自有一派向阳之色,那勃勃生机,让人瞧着,心中便不由燃起希望来。 珐琅瓶旁,是笔墨纸砚并一页尚未完全干涸的字,昭睿帝眼力极好,远远便看到那是一卷佛经。 晨曦从窗棂中斜照而入,打在桌案上,为珐琅瓶镀上了一层金色,娇花愈发灿烂,连罗纹纸上那些刚劲有力的字也变得温暖起来。 昭睿帝在云莜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涌过。 他拨弄着珐琅瓶中的花,又对着那页佛经端详了一会子,一颗心变得无比柔软。 “莜莜给我的,总是最好的礼物。” 虽不甚名贵,却花足了心思,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之中,也不知蕴含着多少希冀与祝福。 …… 回府的路上,云莜本以为自己少不得要忍受云相喋喋不休的念叨,譬如,一入宫门深似海,譬如,皇帝与你不合适,譬如,臭小子在我面前都敢如此嚣张,我绝不会认同这个女婿。 谁知,云相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只管拉着云莜的手往前走。他这反常的表现,让云莜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直到一路进了云府,拐过抄手游廊,行至云相素日里办公的小书房中,云莜眼睁睁见着周围人俱被云相打发了下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爹,您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自然是有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云相指着面前的黄花梨雕花椅,对云莜道:“坐,咱们父女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今儿个咱们就来好好谈谈心。” 说着,他亲自为云莜斟了一杯君山银叶。这茶虽珍贵,但作为最有权势的大臣,他自是不会缺的。 云相不愧为文官之首,这样寻常的动作由他做来,竟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雅之味。 云莜接过云相递来的釉里红枝叶穿花盏后,轻嗅着茶盏中传来的脉脉清香,颇有些受宠若惊。 “该是我来伺候爹爹才是,怎能让爹爹为我斟茶?” 云相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转眼便为自己也斟了一盏:“这府里头拢共就咱们两个主子,何必拘那些虚礼?”热茶入腹,心绪似乎也平和了许多。 他看着女儿,见女儿着银红对襟妆花袄,一头乌发梳成分肖髻,头上簪着一支永结同心金镶玉如意簪并一对儿金玳瑁,额前贴着花甽,一张芙蓉面白中透粉,眉梢眼角透着一股子风情,瞧着竟是比入宫前更为明艳动人,心中便有了几分底。 看样子,昭睿帝并非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家闺女对他,也生出了几分情来。 这昭睿帝端的是好手段,哄起女郎来依然如当初那般得心应手。 云相这般想着,却未曾透出分毫来。 他见云莜目光中带着几分惴惴,不由安抚地朝她,语气中满是感慨。 “眨眼功夫,你也这般大了。” 大抵为人父母者总会有这样的感慨,明明子女一团粉嫩地被人抱在怀中牙牙学语的光景历历在目,恍然间,岁月便这样从指尖悄然溜走。不知不觉间,子女也到了脱离自己庇护的时候。 云莜自己虽不曾做过父母,但云相对他这般笑着,渐渐与穿越前她家老父亲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她竟也读了懂云相那复杂的情感。 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云相的手。 云相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你这孩子,还是这般体贴。” 云莜立马接话道:“是爹爹教得好。” 谁知,云相却摇了摇头,话语中略带苦涩之意:“你的优秀,还真与为父没有太大关系,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为父一直在缺席。” 说着,他眼神放空,似是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之中。 “你幼时本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可自你娘没了,为父又一头扎入公务之中,把你交给奶嬷嬷来带,你就变得不大爱说话了。待后来,为父发现你那奶嬷嬷外忠内奸,暗地里欺压你时,你已养成了一副怯懦的性子。哪怕为父将那奶嬷嬷给赶走了,又逐个敲打了你身边儿其余的下人们,造成的损伤也终究难以弥补。” “后来,为父为了消除你与为父之间的生疏感,曾想着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你。可那阵子,先是藩王作乱,后又是先皇后逝世、皇上病倒,为父忙的几乎脚不沾地,这教导你之事,便也只好不了了之。说来,为父欠你良多。” 云莜心中一颤,捂着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道:“您不要这么说,‘我’从来没有责怪过您。” 云相拍了拍她的手:“为父知道,你这孩子向来懂事,可你再怎么懂事,也不是为父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的理由。后来,为父几乎事事顺着你,尽量满足你的一切心愿,也是因着这层缘故。” “为父这些年在朝中,将政敌们的想法琢磨得八---九不离十,可唯独无法将自己女儿的想法给琢磨透,为父深感愧疚。”他深深地看了云莜一眼,指节一下下的敲击着桌面,似要敲到云莜心中:“莜莜,你告诉为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8章 “为父本以为,皇上对你只是一头热,你入宫为皇上侍疾也只是无奈之举。可方才你看皇上的眼神,皇上对你那自然而又亲昵的态度,却绝非伪装的。你告诉为父,你与豫王世子,与皇上,往后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云莜正要开口,却听云相又道:“无论如何,为父都会尽量让你称心如意。” 云相问得认真,云莜自也不愿敷衍他。 她想了想,开口道:“爹爹,豫王世子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我与他之间,断无可能,这一点,我已在豫王面前说得很清楚了。” 云莜对萧钰的冷淡早有征兆,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感到奇怪。这回他想知道的,也并不是云莜对萧钰的看法。 “那,皇上呢?你与皇上,又是怎么回事?” 云莜心跳漏了一拍,暗自责怪昭睿帝在云相跟前半点儿不知道遮掩。 现在倒好,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云相开口呢,就被云相单刀直入了。 “阿铮他……”在云相犀利的目光之中,云莜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然而,才一开口,她便知自己用错了称呼。 “你唤他……阿铮……”云相的语速极慢,却让云莜一颗心提了起来:“莜莜,你心悦他,是不是?” 云莜终于放弃挣扎,认命般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心悦他。” “是不是他用花言巧语哄骗了你?你见过的男人不多,对他的感情未必就是喜欢。” “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足以让我看清自己的内心。他也不曾用花言巧语哄骗我,是我自己不争气……” 会因他高兴而暗自雀跃,会因他生病而焦急难过,她大抵早已落入了他为她编织的情网之中。 如今回过头来想想,这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她本就因第一次入宫侍疾的经历,对昭睿帝保有一定的好感,恰好昭睿帝又盯上了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云相见云莜有些魂不守舍,顿时明白她所言非虚。 “那你可认准了他?可想好要嫁给他了?” “我不知道。” 云莜摇了摇头,眼中一片茫然。她的回答,依旧与那日在昭睿帝跟前的说辞没有任何区别。 她承认,自己喜欢昭睿帝,但仍然看不清他们的前路。 嫁给昭睿帝,并非只是与昭睿帝共同组建家庭那么简单,还意味着她得承担起身为一国之母的责任来,比如,在她的梦境中,方皇后所做的那些事;比如,为大夏帝国绵延子嗣。 除此之外,她恐怕还得旁人反复拿她与先皇后作比较之事。甚至就连昭睿帝,说不定到时也会在心中暗暗地拿她与先皇后来对比。 不知为何,她与他之间,似乎总是还缺了那么一点信任和默契,导致他们彼此都难以安心。 云相道:“既然你还没有想好往后就跟着他过了,不妨多接触一些青年俊杰,再做决定也不迟,为父不希望你日后后悔。” 云莜:“……”等等,这话题的风向怎么有些不对? 云相:“七日后,文昌大长公主府要举办一场赏花会,大长公主邀请了京中的未婚郎君与女郎们上门,咱们府上也收到一份帖子。这几日,你就好生调养调养,等到在赏花宴上露面之时,气色也能好上一些。” 云莜:“……爹爹,我与皇上毕竟刚刚互通了心意,还去参加这种宴会,恐怕不大好吧?” 若是昭睿帝知道她要去“相亲”,怕是得再一次黑化吧? 云莜想起那日她与昭睿帝谈论嫁娶事宜的后续发展,便不由打了个寒颤。 云相却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寻常的宴会罢了,莫要想太多,能结识一些聊得来的小郎君固然是好,便是不奔着小郎君去,你也需参加这场宴会。其一,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你已缺席了近两个月,正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向京中人宣告你的复出,其二,这场宴会是文昌大长公主举办的,她老人家辈分极高,当今皇上也得唤她一声姑母,咱们家自然也得给她几分颜面。” “至于皇上那儿,你大可不必担心。且不说你与他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便是你日后当真要嫁给他,他也不能阻止你参加这些宴会。皇后的职责中,顶顶要紧的一项便是与京中贵女、命妇们交际。如此说来,这宴会你更是缺席不得。” 云莜听云相长篇大论地试图从各个角度向她论述赴宴的必要性,颇为无语。 “好罢好罢,我去就是了,爹爹你别再念叨了。” …… 文昌大长公主府占地极大,据说本是伪帝元笙时期一个大贪官的府邸。 那贪官富可敌国,又贪图享受,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他将苏州园林风格搬来了府上,非但建筑风格是仿着苏州来的,府中还搜罗了无数珍贵的盆景,其中有那稀罕的真盆景,也有金玉雕砌而成的盆景。 除此之外,假山奇石、雕梁绣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后来,各路勤王军以及义军起事,伪帝元笙为筹军费,抄了贪官的府邸,可惜还未来得及将贪官的钱财充入国库,便被人暗杀。 而后,身为皇族正统的先帝被勤王军以及各路宗亲迎回京中,贪官的钱财与府邸自然便归了先帝。 先帝倒也会做人,将大半钱财散于流离失所的百姓,助他们重建家园,小半钱财赏赐给匡扶江山社稷的功臣,赢得一片赞誉。唯有贪官的府邸,被先帝留了下来,在胞妹文昌长公主出嫁前夕,先帝将这座美轮美奂的府邸赐予了文昌长公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49章 随着先帝逝世、昭睿帝登基,文昌长公主府也成了文昌大长公主府。 若说当日永兴侯府极为奢靡,文昌大长公主府与之相比则更胜一筹。 只是区别在于永兴侯府的奢靡是姚玄德敛财得来的,来路不甚光彩,文昌大长公主府则奢华得理直气壮、名正言顺。 云莜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虽也因文昌大长公主府的富丽堂皇而惊叹,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她给身边儿的南鹊使了个眼色,南鹊立时便笑吟吟地给为她们引路的姑姑递了个荷包。 “我家小姐收到大长公主的帖子,颇感荣幸。只是,我家小姐初来乍到,心有疑惑,不知能否劳烦姑姑解答一二?” 那姑姑掂了掂荷包,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心道不愧是相府小姐,果然知礼之人。 “小姐有什么疑惑只管说来,若是奴婢知道的,定不瞒着小姐。” “大长公主上了年纪,常感精力不济,这些年来甚少举办宴会,却在今日举办了这样一场宴会,不知这宴会可有什么讲究不成?” “这事儿在咱们府上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告知小姐也是无妨的——我们孙少爷刚出了孝期,也到了说亲的年岁了,大长公主有意在贵女之中为孙少爷寻个合适的妻子。不过,大长公主怕惹得孙少爷反感,不好做得太过刻意,便将孙少爷的友人们也一并邀请了过来。” 姑姑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云莜一眼。 只见云莜身上一袭大红对襟长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儿来,鬓发间累丝嵌红宝石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愈发衬得她容颜如玉,明媚鲜妍。这般好颜色,饶是她一个女人见了,都不由怦然心动,何况是那等少年慕艾的小郎君? 虽说自家孙少爷对相亲一事极为排斥,但他在见到云莜之后,多半就要改变主意了。 文昌大长公主中意云莜,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云莜家世显赫,自身又性情温和、容貌出众,简直无一处不好。 先时云莜一心系在萧钰身上,大长公主不好出手,只得作罢,不久前,豫王开始重新为萧钰张罗婚事,大长公主这才心思活泛了起来。 既然云莜与萧钰的婚事已告吹,何不让她与自家孙子试试? 若是两个年轻人能够相互看对了眼,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知道昭睿帝对云莜有意的,仅限于朝堂上的一些要臣,这些人亦可算是昭睿帝的心腹,大长公主却是不知道的。她接连丧夫又丧子,眼下家中并无得昭睿帝重用之人,自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来源。 第61章 第 61 章 ◎纠纷◎ 云莜听了这姑姑的话, 愈发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答应云相的要求来参加这场宴会根本就是个错误。 姑姑察言观色, 想着云莜兴许还未从前一段儿感情中走出, 宽慰道:“大长公主对小姐实在喜欢得紧,不然,也不会特特邀请小姐上门。小姐与豫王世子之间的事, 奴婢也略有耳闻,伤心只是一时的, 做人还得往前看,小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没了豫王世子,天下还有许多好儿郎可堪与小姐相配。小姐莫要想太多, 只当是出门交个朋友了。” 她倒没有直接向云莜推销她家孙少爷, 这样未免太过掉价,只是在接下来的路途中, 总是“不经意间”向云莜提及与她家孙少爷的有关之事,譬如温文尔雅、文武兼备, 譬如样貌出众,在外行走时常得女郎们的荷包,譬如脾性温和懂得体贴人…… 这名姑姑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早早便打探好了云莜的喜好, 特意将自家孙少爷与萧钰的共通点挑出来说了一番。 她说得起劲, 云莜听在耳中却只觉尴尬,终于,她忍不住打断了姑姑的话:“别府的小姐们想必都已到了, 咱们走快些吧, 这可是我时隔两月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万万不能失礼于人。” 姑姑只以为云莜害羞了,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大长公主让她带的话,她是带到了,接下来,就看这对年轻人有没有缘分吧。 …… 一名身着宝蓝圆领绣鸿鹄纹长衫的青年揭开珍珠卷帘,步入文昌大长公主所居院落的正房之中。 此处布置奢华,门口的卷帘以指甲盖大小的南海明珠串成,窗边儿悬挂的帘子以妆花缎制成,小几上摆放着成套的斗彩琉璃盏,晶莹剔透,颇为精致,紫檀木桌案上摆放着的鎏金高足香炉中,燃着名贵的龙涎香。 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董花瓶、玉器珍宝,乃至海外舶来品,亦令人目不暇接。 寻常人难得一见之物,就这样随意的堆砌在文昌大长公主院落的正殿之中,透过这些,隐约可见文昌大长公主当年圣眷是何等浓厚。 青年朝着文昌大长公主行了一礼:“祖母。” 正在翻阅画卷的文昌大长公主抬起眸子,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容。 “阿瑾,你来了。” 文昌大长公主身上穿的袄袍是以蜀锦中的高端料子浣花锦制成的,极为金贵,只是样式略显老气,并非京中时兴款式。 她本与太后是一辈人,然而,在丧夫丧子之后,她心力交瘁,皱纹爬满了眉梢眼角,瞧着倒像是比太后还要老上一辈似的,连性子也变得愈发冷傲孤僻,也唯有在自己的亲孙子陆瑾面前,还能有一丝笑容。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0章 “你可知,祖母为何要在宴会开始之前,特特将你唤来?” “孙儿已有三年未曾参加这样的宴会,想来是祖母怕孙儿失了礼数,特意叮嘱孙儿几句。” 陆瑾到底也是个年轻人,面儿上虽一派恭敬之色,实则一颗心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倒不是他不敬长辈,实在是文昌大长公主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话,让他莫要忘记父辈与祖辈的荣光,堕了先祖威名,要秉承父祖遗志,光耀陆家门楣……他背都能背下来了,初时他还认真听着,次数多了以后,他已练就了一面走神一面聆听还不让人瞧出来的本事。 “祖母知道,你嫌祖母啰嗦。但有些话,祖母不得不说。”文昌大长公主静静地看着目光惊疑不定的陆瑾,徐徐开口道:“阿瑾,如今的陆家,已经不是当初你祖父与父亲还在时的陆家了。” “你祖父在时,手握兵权,协助先帝驱逐伪帝,匡扶正统,最终加官进爵,得以尚主,显赫非常。你父亲在时,虽无你祖父之才,却也有守成之能,有你祖父留下的人脉,有你祖母这张老脸,咱们陆家在外行走,还能维持往日的风光。然而,如今到了你……你父亲去得突然,各方面事宜还未来得及与你交代,许多人脉也还未交接给你,你在朝中可谓是孤立无援。” 说着说着,文昌大长公主的语调开始变得沉痛起来:“虽说你父、祖的那些老伙计们念着旧情,会提携你一二,但到底人走茶凉,他们待咱们家的情分及用心程度,与你父、祖尚在时不能相比。你莫看今日咱们家门前车如流水,便觉得咱们家依旧如从前一般。京中命妇贵女愿意赴宴,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可祖母毕竟年事已高,待祖母百年之后,你又该怎么办呢?难不成,你要沦落到梁国公那种地步,在外被人瞧不上,回家也被妻子看不起吗?” 太后侄女洛馨蕊行事高调,她与梁国公的那些个事儿,京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人们虽对洛馨蕊的做法感到不耻,却也没几个人看得起那管不住妻子的梁国公。 对于梁国公选择以平庸示人的做法,只有少数人看出了他的真意,赞他深谋远虑,大部分人还是视他为酒囊饭袋。对此,梁国公并不解释,只由着他们议论。 陆瑾显然也知道祖母提及梁国公的用意,但他还是道:“孙儿的前程,孙儿自会奋斗,祖母不必操心……虽说咱们家光景不如从前,待缓过劲儿来,照样是京中一流世家。便是不靠联姻,孙儿也有自信能够出人头地!” 年轻人,总是不服管,不信命,不愿一味按照长辈的安排来走,想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条路来。 何况,他爹还在时,祖母可是允了他寻一可心女郎成婚的,谁知如今竟明示暗示着让他去联姻了。这前后落差太大,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文昌大长公主见他对此颇为抗拒,一下子便激动起来:“不,你不明白!没有父祖的帮衬,你想在这朝中站稳脚跟,是难上加难!若是再不寻一门对你大有助益的婚事,待老身一蹬腿儿,咱们陆家便只是寻常官宦人家了!三年复三年,京中出了多少一甲进士?他们难道不聪明吗,可最终能够不靠家族不靠岳家自己熬出头的有几个?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话,文昌大长公主便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身子骨本来还算健朗,只是自打独子去了,她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如今已不能轻易动怒,否则就有昏厥的危险。 陆瑾见自家祖母咳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赶忙替她拍着背:“祖母,您不要激动,您要孙儿做什么,孙儿答应您就是了。” 文昌大长公主闻言,面色这才好转了些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身要你去接近云相之女,博得她的好感。你们都没有婚约在身,她便是如今最适合你的人。” “可孙儿听人说,云相之女心有所属,孙儿要如何博得她的好感?” 陆瑾从三年前便开始为父守孝,缺席了大大小小的宴会,自然不曾见过云莜。但云莜与萧钰之事太过高调,到了后来几乎不加以掩饰,陆瑾也从下人们口中得知了云家小姐对豫王世子的一片深情。 这也是陆瑾排斥追求云莜的原因之一,大好男儿,谁不希望未婚妻满心满眼装着自己呢?娶个满心满眼都是别人的女郎,终归让人心中不舒服。 文昌大长公主却道:“云家小姐虽曾心悦豫王世子,但那已经过去了。豫王世子与谋逆之人过往从密一事,惹得云家小姐伤了心,继而对他死了心,如今豫王已放出风声要重新为豫王世子择妻,待云家小姐心情平复之后,想来云相也要重新为她择婿,眼下,正是好机会啊。” “云家小姐想来还未从那段心伤中走出,你去抚平她心中的伤痛,让她彻底忘了豫王世子,往后,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只会比豫王世子高,不会比他低。云相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自会全力提拔女婿,云家小姐本人性子温和又圣眷浓厚,满京城里没有比她更适合你的女郎了。你若是能娶她为妻,祖母便是立时闭眼也能安心!” 陆瑾听了这话大骇:“祖母切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还要看着孙儿娶妻生子,抱重孙子呢。云家小姐那儿,孙儿自会去努力努力,成效如何,孙儿却不敢保证。云家小姐的好处,咱们家看得到,别家自然也看得到。”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1章 文昌大长公主闻言,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苍老的手从陆瑾清隽俊美的面容上拂过:“我阿瑾如玉郎一般,但凡你肯在哪个女郎身上多花些心思,想来没有谁能拒绝你。都说那豫王世子生得好,还不是因为你这三年在京中在家守孝、鲜少出门之故?若是你在,还有那豫王世子什么事儿!” 陆瑾可不似自家祖母这般自信,豆大的汗珠挂上了他的额角,他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道:“宴会快要开始了,孙儿就不在此久留了,以免误了时辰。待宴会结束,孙儿再过来给祖母请安。” 说着,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文昌大长公主指着他的背影,对着心腹笑言:“瞧瞧,当真如猴儿一般。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 心腹笑着道:“咱们孙少爷也只是在您面前才这样,走出门去,谁不赞孙少爷聪慧缜密,颇有其祖之风?” 这话在文昌大长公主听来十分顺耳,面儿上露出骄傲之色。只是没多久,她又将帕子掩在唇边,咳了起来,心腹惊恐地发现,这帕子上竟染上了嫣红之色。 “主子,要不要传太医?” “不必,老毛病了,传了太医过来,也只是开服药罢了,反倒扰了大家伙儿的兴致。”文昌大长公主的目光从烛台上扫过,忽有一阵风卷了进来,那烛火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大长公主严厉而又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此事,不许告诉阿瑾!” 心腹对此颇不赞同,却终究无法违背大长公主之意。 …… 后花园中,泉水淙淙,蝴蝶纷飞,海棠争艳,桃花吐芳,便连紫藤花也悄悄爬上了枝头,垂在墙上,春风拂面,送来的也不知是哪种花的香味儿。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面赏花,一面叙话,自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女郎们已根据过往的交际关系,分出了一个个小圈子来。 云莜从前总是与周倩茜、周芸婉一道,今日周倩茜陪着她娘在寺庙中礼佛,未曾到场,周芸婉倒是早早便到了,云莜却不怎么愿意搭理她,于是便落了单。 数日不见,云莜注意到,周芸婉身子比从前臃肿了些许,一张瓜子脸却削得更尖了。豫王世子这段日子不好过,想来她这个做表妹对豫王世子情真意切,在与他同甘共苦吧。只是,她的腰身为何不瘦反胖,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周芸婉在京中人缘儿素来不好,以往女郎们不过是看在豫王世子与云莜的份儿上,才给她几分颜面。如今豫王世子倒了霉,云莜也不愿搭理她,她立时就变得可怜了起来,孤零零坐在一旁,无人理会,目光还时不时往云莜身上扫,欲言又止。 这要是搁在从前,云莜就该上去对她嘘寒问暖了,只是如今云莜实在懒得搭理她。 能够瞒过萧钰躲开避子汤的人,哪里是需要旁人同情的主儿?她可不愿上赶着给人当垫脚石。 话又说回来了,萧钰与豫王这对父子野心勃勃,这两年来几乎已将皇位视作囊中之物。如今没了正经登上皇位的希望,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云莜还记得,在原书中,萧钰占据正统之名,解决了两场由其他藩王发起的叛乱事件,在平叛的过程中,曾经与萧钰对着干的一些人也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昭睿帝本就病体不支,又几番遇刺,当他看着萧钰在云相的辅助之下将朝中大事处理得像模像样后,终于撒手人寰,留下遗命,让萧钰继位,云相为辅政大臣。 萧钰分明是被过继到昭睿帝膝下,才能坐上皇位,谁知,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封自己的亲爹豫王为太上皇。理所当然的,此事遭到了以云相为首的朝中诸多官员的反对。 此事到哪里说都是萧钰理亏,不合理法不合道义,然而萧钰却将此事视为他与大臣们的权力之争。他认为,他如今既然成了皇帝,大臣们就该乖乖他的话才是。他们一个个的反对他,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最终,这件事以萧钰及朝臣们各退一步告终,豫王作为新皇生父得享加封尊号的殊荣,但萧钰礼法上的正经父亲只能是昭睿帝,往后见了豫王需以“皇叔”呼之,萧钰不能再提封豫王为太上皇之事,也不得再因为他与豫王的关系而额外对豫王进行封赏。 萧钰心中暗恨,虽趋于形式所迫,向云相低了头,说自己年轻气盛,思虑不周,往后还需老丈人多多点拨云云,实则却将这笔账算到了云相的头上。 云相不是傻子,这时候已隐约察觉到萧钰的不妥之处,他有心想用实际行动告诉萧钰,即便萧钰成了皇帝,也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谁知不久后,宫中便传来云莜怀孕的消息。云莜身边儿的宫人告诉云相,云莜这一胎怀相不好,在得知云相与新皇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张后,又日夜悬心。云相怕女儿这一胎出事,只得将心中的诸多想法暂且按捺了下来。 然而,他的这种投鼠忌器,反倒让萧钰有了可趁之机。不到半年功夫,萧钰便布下陷阱,将云相及其死忠党羽一网打尽。云莜在得知此事后,悲痛欲绝之下流掉了一个成型的男胎,自己也去了大半条命。 却在此时,宫中传来周芸婉怀孕的消息,周芸婉肚子的月份竟是比云莜还大,难怪那时候她已有数月不曾现身于人前。萧钰登基之初,还需仰仗云相的势力来坐稳地位,自然不敢明着做对不起云莜之事,等到云相倒台之后,萧钰自然也就无须再费力遮掩二人关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2章 他让周芸婉风风光光地做了贵妃,且向周贵妃许诺,只等着云莜咽气,便要将她扶上后位。 萧钰不直接废了云莜,却也是有缘由的,一则周贵妃怀着身孕,此时见血不吉利,周贵妃腹中的皇嗣是他期盼已久的,自然要为此胎积福,二则云莜对萧钰的情深意切周围人有目共睹,萧钰想要个好名声,不愿让人说自己凉薄,便不好直接废了云莜。 云莜倒也命硬,宫中人人都说她生产之日大出血伤了元气,撑不了多久了,谁知她竟撑过了周贵妃生产,撑过了小皇子的百岁宴。她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却始终不肯咽下那口气,萧钰“念着旧情”去看望她时,她的眼神让萧钰这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都心里有些发毛。 最终,萧钰派了心腹来,悄悄用白绫将云莜勒死,并伪造成自缢的样子……事后,他还滴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宫内宫外之人无不赞他对皇后情深义重,便是皇后之父犯了事,他也不曾迁怒皇后,更是未曾动过废后的念头,可惜皇后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今云莜提前知悉了这些,种种乌糟事自然不会再发生。 只是疑似已经怀孕的周芸婉出现在云莜的面前,仍然勾起了云莜不好的回忆。 再加上不知京中各路牛鬼神蛇会有什么样的举动,是否会危及昭睿帝的安危,周芸婉思考得难免多一些。 原书中,云莜对昭睿帝的离世,只是作为晚辈痛哭了一场。 如今,她已身在局中,命运不知不觉间便与昭睿帝纠缠到了一处,若是昭睿帝出了什么事……她发现,她有些不敢想象这个结局。 正当云莜陷入沉思之际,一旁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云莜抬眸望去,却见以施菡萏为首的三名女郎将周芸婉围在了中间。 施菡萏曾是姚知夏的狐朋狗友,出身勋贵之家,很是嚣张跋扈,最爱欺凌弱小。 姚知夏设计周芸婉落水那回,施菡萏在一旁看热闹不说,还帮着姚知夏出谋划策,以便更好地折磨周芸婉。 洛家倒台之后,周倩茜受邀去姚知夏家做客,施菡萏也因周倩茜之母是洛氏而当众奚落周倩茜为罪臣之女。 施菡萏三人在京中名声并不好,但因被她欺凌的大多数是失势之人,鲜少有人为那些人出头,倒也纵得她们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周芸婉一见到施菡萏三人朝自己围过来,便觉不好。 她颤抖着身子,一只手悄悄护在了小腹上,口中发出了阵阵惊呼声,这声音,立马便引来了旁人的瞩目。 清隽秀雅的女郎被气势汹汹而来的三人围在中央,楚楚可怜,瑟瑟发抖,这场面,足以激起任何一个人的同情心。更何况,施菡萏三人嘴上骂骂咧咧不算,还动起了手,简直与周芸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莜蹙了蹙眉,虽不愿管这档子事儿,但看着周芸婉越来越苍白的面色,终是站起了身来。 “这是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怎可胡闹?若是惊扰了大长公主,谁能付得起这个代价?” 云莜从云相口中听到“文昌大长公主”这几个字后,便觉得有些耳熟,直到方才,才终于想起了与文昌大长公主有关的人和事物。 文昌大长公主在原书中出场不多,她的孙子陆瑾却是中后期较为重要的一个配角。 陆瑾天生怜悯弱小,在大长公主为他举办的相亲宴上遇到了被人刁难的周芸婉,顺手为她解了围。自此之后,两人便结下了不解之缘。 周芸婉感念陆瑾对她的体贴与关怀,对陆瑾很有好感。 在与萧钰相处时,向来都是周芸婉做小伏低,温柔小意,萧钰很少会去考虑周芸婉的感受,他在周芸婉面前表现出来的多是霸道的占有欲。 但陆瑾不一样,从陆瑾这里,周芸婉能够体会到被人呵护、珍视的感觉。 陆瑾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萧钰与周芸婉之间的感情。 许是陆瑾与周芸婉的互动让萧钰有了危机感,萧钰在吃了一番醋之后,终于意识到周芸婉对自己的重要性,从此之后对周芸婉好了许多。 不过在原书中,周芸婉与陆瑾相遇时,是没有怀孕的,否则陆瑾也不可能对一个孕妇产生什么想法。 也不知这回,疑似有了身孕的周芸婉还能不能与陆瑾擦出火花来。 施菡萏三人见云莜居然也要插手此事,面色很是难看:“听说云小姐与这贱-人关系不睦,应该很愿意看到这贱-人倒霉才是,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她们身后,周芸婉则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对云莜道:“莜莜,求你,帮帮我,我好难受……” 云莜对施菡萏三人摊了摊手:“你们也看到了,她在向我求救。我与她关系虽不好,却也不能视若无睹。否则,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我见死不救?” 说着,她对身边儿人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为周小姐看看,周小姐的脸色不大好,怕是被吓坏了。” 是的,云莜为周芸婉出头,帮她是次要的,让大夫来为她诊脉,才是主要目的。 周芸婉闻言,霎时白了脸,摆了摆手:“不,不用了,我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哪里用得着请大夫……” 第62章 第 62 章 ◎喜脉◎ 云莜握住了周芸婉的手, 似是在借由这个动作将力量传递给她:“这怎么行,你脸色都白成这样了, 不让大夫来瞧瞧, 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我知你是不愿将此事闹大,惊动了大长公主,可你若是真出了事, 倒让外头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大长公主待客不周,不及时给你请大夫呢。”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3章 公主府的人本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听了云莜的话,脸色立时严肃起来:“云小姐说得很是。今儿个受邀来咱们公主府的,都是大长公主的贵客,万万怠慢不得。奴婢们这就去向大长公主身边儿的姑姑禀明此事, 并请太医来为周小姐看看。” 经过这么一出, 周围人看施菡萏三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了。 她们虽早就知道施菡萏三人嚣张跋扈,但从前施菡萏好歹还知道轻重, 不在重要的场合挑事,不找那些她惹不起的人麻烦, 因而施菡萏三人的跋扈只有少数人知道,她们在外头名声还是过得去的。 但这回,施菡萏三人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在大长公主府欺负人不说,还没打听清楚被她们欺负的这人与云莜的关系就急吼吼地出手。 眼下, 云莜为周芸婉出头了, 且这事儿还惊动了大长公主府的使女,必会传入大长公主的耳朵之中。到时候,施菡萏三人可别直接被大长公主赶出去。 周围的女郎们想到此处, 纷纷与施菡萏三人拉开了距离, 生怕自己会遭到施菡萏三人的牵连。 这异样的眼神与排斥的举动让施菡萏三人脸色很不好看。 施菡萏一腔怒火不好冲着云莜与其他女郎发泄, 便恶狠狠地瞪了周芸婉一眼:“女郎们之间发生点小口角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况且本就是你不对在先。大家都兴致勃勃地来参加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偏你苦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上门哭丧呢。” “我们只是与你理论理论,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你倒金贵,好似我们把你怎么了一样,真是矫情!大长公主怎么会给你这样的人送请帖!云小姐为何会选择包庇你这样的人!” 这话一出,周围人看周芸婉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 倘若施菡萏说的是真的,她的所作所为是不妥当,周芸婉却也要担上些许责任。 周芸婉一张小脸惨白,似是经受不住更多摧折的娇花一般。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云莜,在发现云莜没有要为她出头的意思后,低下头,露出一截修长的雪颈,低声道:“我知施小姐素来看我不顺眼,从前就帮着姚五小姐折腾过我。只是,我虽命贱,却不能由着你往我头上扣罪名!能够来参加大长公主的赏花宴,我自然感到激动而又欢喜。至于我方才为何情绪低落,是因为我私人原因,与大长公主无关,与莜莜更无关,你不要把莜莜卷进来!” 云莜原本正站在一旁看戏,喜欢暴力破局的施菡萏对阵委婉迂回婊里婊气的周芸婉,这样精彩的战局,她怎能错过? 然而,在听到周芸婉最后打的那个补丁后,云莜顿时有些无语。 周芸婉这究竟是在帮她说话呢,还是在帮她拉仇恨值呢? 看戏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免费的戏往往是最贵的。 “别吵了。”云莜决定介入此事,以免这把火再烧到自己身上:“我倒是没看出周小姐对大长公主心怀怨望,存心要搅合大长公主的赏花宴,施小姐若是确定周小姐当真犯了忌讳,直接禀明大长公主,由她老人家来做裁定就是了。” “我之所以会出面,也是因周小姐气色不佳,看上去随时会晕厥过去。施小姐好歹为周小姐的安危多考虑考虑,少说两句吧,先让太医来为周小姐诊治一番再说。” 施菡萏听了这话,又是一肚子火,狠狠瞪了周芸婉一眼:“让太医来为你看看也好,待会儿太医当场拆穿你装病之事,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施菡萏觉得自己被周芸婉给算计了,殊不知周芸婉此刻一颗心如同被人丢入油锅中煎炸一般,比施菡萏还难受。她在云莜面前扮可怜,只是为了让云莜替她出头,好让施菡萏三人不敢再欺负她,可不是为了把太医给招过来的! “莜莜,我真的没事,不用为了我而让太医专程跑一趟。” 她越是这般,云莜便越笃定她心中有鬼:“你惯来爱逞强,然而此事事关你的健康,我却不能依你。我既为你出了这头,就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且此事已经由公主府来接管,我说的话也不算数了。” 说着,云莜看了周芸婉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放心,大长公主请来的太医定是医术拔尖的,无论你有什么样的不适,他们都能给你治好,不会有任何问题。” 周芸婉原本苍白的脸色立时变成了惨白,一只手也在无意识间攥紧了腹部。 她有心想再与云莜说些什么,云莜却偏过头,命人给她拿了个垫上软垫的座椅过来,半强迫地将周芸婉按坐在椅子上,让她好生休息。 云莜自己则走到了紫藤花架下赏花,没有给周芸婉继续纠缠她的机会。 这一幕,恰好落入陆瑾眼中。 与惊慌失措的周芸婉相比,沉稳而又自信的云莜无疑是更为吸睛的那个。 云莜今日梳百合分肖髻,头上只簪了一支雕花碧玉簪,鬓角是两朵开得正盛的桃花,除此之外,别无他饰,所着的衣裳虽用料很好,但无论是款式还是其上的花纹都十分普通,在今日赴宴的一众女郎之中算不得出彩。 显然,对于这场带有相亲性质的宴会,她并不十分上心。 然而,她本就颜色极好,哪怕是打扮得中规中矩,她也绝不会泯然于众。此时,她站在紫藤花架下,随着微风阵阵拂过,有零星的紫藤花瓣飘落在云莜的发鬓、肩头之上,仿佛在她身边低徊曼舞一般。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4章 她抬起头,伸手接住花瓣,粉唇微启,眸中盈满了笑意,那一瞬,陆瑾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陆瑾已朝着云莜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特特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到花藤下的人一般。 然而,许是他的动作太过冒失,云莜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方才因赏花而露出的愉悦表情也立马便收敛了起来:“阁下是?” “我是靖安侯陆瑾,文昌大长公主之孙,代祖母来招待赴宴的宾客。” 云莜闻言,立刻不着痕迹地将陆瑾打量了一番,心道,原来这就是陆瑾么?面容昳丽,嘴角含笑,芝兰玉树一般,难怪能引得周芸婉一度对他动了心。 只是云莜记得,原书中在描写陆瑾时,曾提到过,陆瑾看似温和,实则高傲,不入他眼之人,很难从他这里得到好脸色,这也从侧面突显了周芸婉从他这里得到的情谊是多么的珍贵。 如今,陆瑾与她才只是初次见面,为何完全没从他身上看出桀骜这一特质来?难不成,陆瑾是崩人设了? 云莜颇感好奇,但她来长公主府毕竟代表着整个相府,自然不可能让自己在陆瑾面前失态,在陆瑾做完自我介绍后,便也落落大方地道:“我是云莜,家父云相。陆侯如此体贴大长公主,有陆侯承欢膝下,大长公主定然十分宽慰。” 初次见面,出于礼仪,总免不了说几句客套话,云莜对这个套路已经习惯了。 她本以为,陆瑾也会随口敷衍她几句,然后打发她走——大长公主府今日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若他果真是出来帮大长公主招待客人的,就不可能把时间耗费在她一人身上。 谁知,陆瑾听了她的夸赞,似乎颇为高兴,顺着她的话说道:“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与祖母感情最是要好,如今,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不便出来招待客人,我不帮着她,还有谁帮着她呢?说来,我在来此之前,便对云小姐十分好奇呢。” ??? 陆瑾原来是这般自来熟的人么?云莜颇为疑惑。 陆瑾弯了弯唇角,看着云莜瞪得滚圆的双眼,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不知不觉间,眼神也柔和了下来:“祖母对你赞赏有加,似乎很喜欢你。我那时便好奇,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如此得祖母看重。如今见了你,觉得果然还是祖母会看人。” 云莜听到这儿,愈发迷糊了。 陆瑾会因为他祖母的几句话,就对自己的相亲对象产生好感么? 若是她没记错,在原书中,文昌大长公主的确对贵女们关注有加,因为大长公主希望陆瑾能娶一个对他有助益的女郎,但云莜那时与萧钰订了婚,文昌大长公主只得放弃了她。 在原来的剧情线上,洛家并未倒台,太后也未失去权柄,依旧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云莜的好友周倩茜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大小姐,父亲手中有权有势,母亲颇得太后喜爱看重,她本人也是才貌出众,可以说是京中贵妇们在挑选儿媳时的上佳人选,文昌大长公主自然将主意打到了周倩茜身上,想撮合陆瑾与周倩茜。 可惜陆瑾对联姻颇为排斥,文昌大长公主越是在陆瑾面前说周倩茜好话,陆瑾对周倩茜便越是厌恶,初次与周倩茜相见时,陆瑾可谓冷淡到了极点。周倩茜悄悄与云莜议论,他是不是不耐烦来见她?他不耐烦来见她,她还不耐烦见他呢!若不是长辈之命,当谁乐意理他似的! 这吐槽让陆瑾听见了,也未做什么,只凉凉地扫了周倩茜与云莜一眼,周倩茜当即便如鹌鹑似的,不敢吭声了。 若是按照原书情节来,陆瑾该对他祖母为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很是抵触才是,可眼前的陆瑾看来,非但不排斥云莜,反而对云莜颇有好感的样子,这让云莜不得不去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今日是我与陆侯第一次见面吧?不知陆侯是如何断定,大长公主夸赞我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方才,你救助那位小姐的一幕,我都看到了。如此古道热肠,却又不愿居功,宁愿装出一副冷傲的模样来……云小姐,你当真很可爱呢。” 陆瑾回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捂着嘴低低笑了起来。 他虽不喜欢联姻,但倘若对象是她,他并不排斥。 云莜闻言,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瑾对自己初始印象会如此好。 陆瑾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见不得人恃强凌弱,她方才救治周芸婉的行为,恰好对了陆瑾的胃口。 但这一切,只是个误会,云莜可没有什么扶贫济弱的美德,对周芸婉尤其如此。 她得尽快向陆瑾阐明事实,以免陆瑾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头让昭睿帝知道了,只怕又得闹脾气了。 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之中,云莜可算是充分感受到了昭睿帝那狗脾气,动不动就跟她闹点儿小别扭吃点儿小醋。 那回豫王觐见,话语中一度将云莜视作自己的准儿媳,昭睿帝当着豫王的面就有些不高兴,待豫王走了,还腻着云莜闹腾了好一阵儿。 闹腾完了,昭睿帝还一面痛骂豫王父子,一面观察云莜的神色。他见云莜面色平静,仿佛真的放下了这个人,还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怒,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云莜当时一直以为,昭睿帝是在为自己鸣不平,直到后来,她与昭睿帝确定了关系才想通,原来,那个时候,昭睿帝就已经开始吃醋了。哪怕她再怎么跟他澄清,她对萧钰已丝毫没有好感,他依旧醋得不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5章 想到某个人,云莜便不由摇了摇头,她面上虽满是无奈之色,唇畔却不由弯出了一抹柔软的弧度。 这光景,看在陆瑾眼中,便是她也对他心存好感的证明。 否则,她为何会在他夸赞她可爱之后,便露出如此高兴的表情来? 一男一女站在紫藤花下,远远望去,宛如一对璧人。 被文昌大长公主派来悄悄观察陆瑾与云莜相处情形的姑姑见状,也抿出一丝笑容来,深觉自家主子所期盼的有望实现。 她又盯着陆瑾与云莜瞅了一阵,见这二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其他的动静,便召来一名小丫鬟,让小丫鬟在此处替她看着,她自己则一溜烟找文昌大长公主汇报最新情况去了。 而此时,作为被观察对象的陆瑾与云莜,一个关注着云莜,一个正思绪飘散心不在焉,竟无人发现身旁这不同寻常的举动。 南鹊倒是注意到了一些,只是眼下这情形颇为微妙,她也不好随意开口,只得缩在一旁装鹌鹑。 待云莜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抬头,便见陆瑾温和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星眸中蕴着一丝情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陆瑾的情绪似乎比方才明显了些许。 她皱起了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许是在无意间给了对方错误的信号。 正当她组织语言想跟对方说清楚时,太医到了。 陆瑾见状,也想起这终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与云莜之间没名没分的,纵使他再中意云莜,也不好表现得太过。 他清咳了一声,对云莜道:“走吧,咱们去看看,那位周小姐究竟是怎么了。”他瞥了周芸婉一眼:“周小姐的脸色看着怎么比方才还苍白几分?莫非,在咱们说话的这么一会子中,施菡萏又欺负她了?” 云莜见他眼中燃起了怒火,想起原书中陆瑾对周芸婉的喜爱与怜惜之情,眼珠子转了转,顿时觉得,周芸婉兴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可以让陆瑾认识到他自己“真正的心意”。 在想通这一点后,她快走几步,与陆瑾并肩而行,低声问道:“你对这位周小姐,是如何看待的?” 陆瑾还没来得及为云莜的动作而惊讶,便听云莜甩出这么个问题。 他看了云莜两眼,不解地道:“不过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可怜人罢了,我对她能有什么看法?” 云莜闻言,心一沉。 难不成,因为她的乱入,陆瑾失去了与周芸婉互相萌生好感的机会? “对了,这女郎虽看似柔弱,实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胆子不大,心眼不少。往后,你还是离她远一些为好,莫要被她给利用了。”提起周芸婉,陆瑾的语气颇为冷点,一点也不像是对她心存好感的样子。 云莜恍然大悟,陆瑾喜欢的是那个温和无害的周芸婉,这回没了她出言相助,不想平白受-辱的周芸婉,在面对施菡萏的步步紧逼之时,选择反唇相讥,且话语中对云莜也存着微妙的恶意。 想来,陆瑾是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所以才会对周芸婉没有多少同情吧? 否则,依照他的性子,早就该过去关心周芸婉的情况了,而不是在紫藤花下与云莜聊些有的没的。 “不要,不要太医!我只是老毛病犯了,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 周芸婉没想到大长公主府真的为自己把太医请来了,她对此十分抗拒,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后缩,这反应,怎么看都像是心里有鬼。 施菡萏原还对自己的猜测有所怀疑,见周芸婉这副反应,顿时便笃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周芸婉当真是在装病陷害她。她的眼中顿时冒出了火光,眼疾手快地扑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周芸婉的胳膊:“呵,为什么不敢让太医来为你诊治?原来你还真是在骗大家啊!你也知道心虚啊?晚了!” “事情闹这么大,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才是!”说着,施菡萏拽着周芸婉的袖子就要把她往太医面前拉。 周芸婉看着瘦瘦小小的,也不知身体中哪儿来的力量,竟硬生生拖住了施菡萏,没能让她得逞。 施菡萏转头对自己身边的两名狗腿子呵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上来帮忙!” 另外两人见状,赶忙上前帮施菡萏按住了周芸婉,三人合力,才终于制住了她。 太医从周芸婉的反应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但请他来的是大长公主府的人,他只需向大长公主府交代就是,无需考虑周芸婉本人的意愿。 很快,他便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周芸婉的脉搏上,而后,眉头深深皱起。 “这位……”他看了看周芸婉所梳的发髻,犹豫着开口道:“小娘子,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怀孕了。” 第63章 第 63 章 ◎奸夫◎ 施菡萏闻言, 吃了一惊,很快露出嫌恶之色来。 “本以为你是个好的, 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羞耻!”她一面说着, 一面向后退了几步,还扫了自己两个依然拽着周芸婉的小跟班一眼:“你们两个没有听见太医方才的话吗?还不快放开她,小心待会儿人家金贵的肚子出了什么事, 都赖在你们身上!” 两个小跟班,也就是承安伯府的韩琰琰以及施菡萏的远房表妹庄美昀, 闻言赶忙松开了抓着周芸婉的手。 韩琰琰最是擅长火上浇油:“菡萏你说得极是,我与美昀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可不能让这等淫-娃-荡-妇给赖上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6章 庄美昀亦是看着周芸婉叹息道:“也不知大长公主殿下怎么会给这样的人递请帖……真真是污了大长公主府的地儿。” 这话还没说完,庄美昀就挨了施菡萏一记瞪眼。 施菡萏看了看一旁面色难看的陆瑾, 唯恐方才的话让陆瑾觉得自己三人是在指摘大长公主的做法, 赶忙描补道:“大长公主殿下对咱们这些小辈最是慈和不过,即便是家中地位低微的女郎, 也有机会受到大长公主的邀请。这原是一件好事,可惜周芸婉辜负了大长公主的一片心意。” 说着, 施菡萏双眼带着盈盈秋波扫向了陆瑾:“似她这等人,就该直接撵出去,以免扰了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陆侯觉得呢?” 实际上,甭管是否立刻撵周芸婉走人, 这场赏花宴已是被毁了大半。 于主人家而言, 此事实在晦气,于宾客们而言,周芸婉已是不洁之人, 他们耻于与她站在同一地界儿上。 一旁传来了一阵嗤笑声:“施小姐这话可就有欠考量了, 大长公主举办赏花宴, 意在为陆侯择妻一事。今儿个周小姐前脚来赴宴,后脚就被检测出怀了身子打发走,若是不将周小姐腹中孩儿他爹是谁弄个明白,指不定回头就有人攀龙附凤,想要借着这肚子与大长公主与陆侯攀关系了。” 施菡萏听到有人驳斥她的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方家小姐,难怪如此爱表现!皇上因先皇后之故,对方氏一族十分优容,先皇后的本家武安侯府自不消多说,连你们这种旁支也受到了惠泽。可偏有人不知足,眼瞅着嫡枝出了个皇后得了莫大好处,便想着让自家也出一个……若不是皇上及时出手制止,恐怕你已经被你父亲送去齐王府了吧?不过,也幸而没成事,否则,现如今你就该为齐王世子守寡了。” 说着,施菡萏面上浮现出一丝讥诮之意:“谁都有资格讥讽周芸婉攀龙附凤,唯独你方蘋没有!” 齐王世子与赵王世子便是当初藩王世子之中势头最好的二人,他们斗得最为激烈,也最早殒命出局。 为了此二子,原本隐隐有联手之势的齐王与赵王反目成仇,势同水火。 许多曾经想在此二子身上下注的人,也在看到此二子的下场之后,不敢再随意下注。 方蘋被施菡萏戳中痛脚,敛起笑容,面儿上透出几分怒意:“我当初虽与齐王世子互生好感,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可不像周小姐一般,与人无媒苟合!休要再拿我与周小姐相提并论!皇后姑姑可也是方家女,玷污了方家的声誉,你且看看皇上饶不饶得了你,我堂叔饶不饶得了你!” “我只说若论攀龙附凤,你与周小姐倒是有的一拼,别的可都是你自己说的,莫往我头上扣帽子。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不会曲解了我的意思,唯独你……”施菡萏撇了撇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方蘋正欲破口大骂,眼角余光扫见一旁的陆瑾,见他微微蹙了眉,将侍立在一旁的两名丫鬟唤了过来,吩咐了那两名丫鬟一些话,而后一名丫鬟径自去了大长公主处,一名丫鬟则向着角门走去,方蘋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莫不是,陆侯见她与施菡萏在此处斗嘴,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厌了她们?亦或是,方才施菡萏揭她老底的那些话,让陆侯对她生了芥蒂? 思及此处,方蘋心中暗恨给她使绊子的施菡萏。 此次的赏花宴,可谓是京中最顶流的宴会之一,到场的不仅有诸多未婚女郎们,还有一些出身顶流世家的小郎君们。 对方蘋来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若是施菡萏害得她不能觅得如意郎君,她定要让施菡萏好看!这般想着的方蘋却忘了,是她先招惹施菡萏的。 方蘋虽出自后族方家,却只是旁支,地位与嫡系一脉不可同日而语,她爹与这一代武安侯是堂兄弟,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随着方蘋一日日长大,出落得越发出挑,原本是有希望借着武安侯与先皇后的光,寻上一门好亲事的,谁知,她与她爹贪心不足,将目光瞄准了齐王世子,且还背着武安侯与齐王世子有了往来……事情败露之后,昭睿帝与武安侯大为恼火,尽管方蘋只是个旁支女,但她毕竟姓方,若是昭睿帝与武安侯允了方蘋嫁给齐王世子,很容易给朝中大臣们传递出错误的信号,让他们认为齐、赵之中,昭睿帝偏向齐王世子。 为了给齐王世子一个警告,昭睿帝下旨,将齐王世子的母族表妹赐予他为正妻,亲上加亲。 后脚,武安侯也拿出了族长的派头,匆匆将方蘋许了人,是外地的一户耕读之家,那人已中了举人,文采与样貌俱是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家底薄了些。在旁人看来,方蘋做出了这样的事,武安侯还能够为她寻到这么一桩亲事,对她已算是仁至义尽,可惜方蘋不这么想。 她自幼便被告知,自己有五分像故去的皇后姑姑,生来便是享福来的。父母一日日对她这样说着,她便牢记在心,信以为真,又怎能甘心嫁入平头百姓之家? 这桩婚事定下后,方蘋闹了好几次,也没能让武安侯改变主意,反倒一点点消磨尽了武安侯对她的耐心。 就在方蘋最为绝望之际,峰回路转,她那短命的未婚夫与友人吟诗对饮后,不慎落入河中,溺水而亡。方蘋还没来得及高兴,与她亲近过的齐王世子也在与赵王世子比拼骑射之时坠马身亡,摔断了脖颈。若只是一件事,兴许还能说是意外,两件事前后脚发生,且这遭遇不测的二人俱是与方蘋有瓜葛之人,难免让人犯嘀咕,觉得是让她给克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7章 方蘋惹恼了昭睿帝与武安侯,再背上个克夫的名头,高门大户就更不愿意要她这样的媳妇了。 偏生,武安侯已经对方蘋下了最后通牒,若是方蘋不愿乖乖嫁给他安排好的人,便要送她去寺庙中绞了头发做姑子。 这次大长公主举办的宴会,对方蘋来说,是最后的机会。倘若她能够打动陆侯的心,嫁与陆侯为妻,她便可以松口气了。她惹恼了昭睿帝,普通的勋贵之家兴许护不住她,但文昌大长公主是昭睿帝嫡亲的姑姑,昭睿帝总是要给大长公主几分颜面的。 方蘋想的很好,可看上了陆瑾的,又何止她一人? 眼下局势已十分明了,施菡萏对陆瑾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出言狠狠挤兑了方蘋一番。 方蘋很担心施菡萏的那番话会让陆瑾对自己好感全无,在与施菡萏互怼完后,她立刻拿眼神去看陆瑾,却见陆瑾压根儿就没怎么关注她们的谈话。 他的目光,时常从云莜身上扫过。 见状,方蘋不由紧咬下唇,心中暗自将施菡萏又骂了几遍。 这蠢货,怼周芸婉,怼她,竟连真正的威胁都未曾看清!她们在这儿斗来斗去的,最终还不是白白便宜了云莜! 方蘋心思浅,她在想什么,结合着她的表情以及她所说的话,就能猜到七八分。 施菡萏见方蘋的目光一个劲儿的往云莜身上瞄,眼中尽是妒意,还时不时地出言挑拨几句,她面上便不由露出了讽刺之意。 她施菡萏虽嚣张跋扈、欺软怕硬,性子不讨人喜欢,但她也是有眼力见儿的,知道什么人自己可以得罪,什么人自己不能得罪。她能够在京城贵女圈中安安稳稳地混到今日,凭的也正是这份眼力见儿。如今与她竞争陆侯夫人之位的是方蘋之流,她自然当仁不让,可倘若云莜对这个位置有意,她是万万不敢与云莜相争的。 退一步说,争也争不过,云相之女与一个家中已无多少实权的勋贵之女,只要大长公主不傻,就绝不会弃前者而就后者。 偏生方蘋不明就里,见无法挑唆施菡萏去对付云莜,索性自己亲自下场,矛头直指云莜。 “听闻这周芸婉素日里与云小姐最是要好,京都贵女圈也是云小姐引着她进的,往日云小姐常与周芸婉共同进退,不知云小姐对她这淫-贱-放-荡的行事的作风了解多少?可知道周芸婉的奸-夫是谁?” 方蘋这话语摆明了就是要将云莜也一并拖下水,陆瑾闻言,不悦地对方蘋道:“云小姐不过是对周小姐心生怜惜,这才出手助她一二,周小姐的所作所为,与云小姐有何关系?本以为,你身为方氏女,纵使不如先皇后,也该学到几分先皇后的风范才是……没想到,你竟当着人的面,就开始嚼舌根子……” 说到此处,陆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方蘋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方才她与施菡萏二人争执了那么久,陆瑾虽偶有皱眉,却始终一言不发,方蘋还以为他不屑掺和到女郎们的斗嘴之中。 然而此刻,她不过是说了云莜一句,就惹得陆瑾出言相护。这是否可以看作是陆瑾对云莜格外关心的证明? “方小姐若是不提这么一嘴,我都以为你已经把周芸婉给忘了呢。看来,只有需要奚落周芸婉,或是需要利用周芸婉之时,你才会想起她来。” 云莜扫了在一眼在一旁抚着肚子,竭力减小自己存在感的周芸婉,言辞犀利地回怼方蘋:“你问我对周芸婉所做的事知道多少,我可以告诉你,我一无所知。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若是早知道她是这么个人,我还能时时带着她?同样的,我若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人,我还能与你说话?” 云莜虽一个脏字未骂,但她对方蘋的轻蔑之意,已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知陆瑾最是喜欢怜香惜玉,此时对她心有好感,自然不会放任她被人刁难,但她也有她的考量。有人挑衅她之时,她不喜旁人替她出手,定要亲自讨回颜面,才能让那挑衅之人明白她不是软柿子。 若是陆瑾因此便觉得她性情凶悍,言辞过于锋利,收回那些许好感,对于她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但当云莜看向陆瑾之时,却略带郁闷地发现,他并未流露出什么不适的表情来,面上还带着些赞许之色。 方蘋嘴皮子也算利索,否则,也不能与施菡萏你来我往战上好几个回合。然而,这毕竟是在陆瑾跟前,她束手束脚的,顾虑一多,难免就词穷了。待她绞尽脑汁想好反驳之词,却见云莜微微侧头。 “看样子,咱们的另一位主人公已经到了。” 几乎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同时,不远处便传来了大太监尖细的嗓音:“豫王世子到——” 方蘋冷不丁被这么一出打断了思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另一位主人公’……莫非,周芸婉腹中的孽……胎儿……是豫王世子的?” 在得知周芸婉怀孕之时,方蘋一时半会儿没往豫王世子身上想。 这倒也不怪她,谁让豫王世子往日极力塑造自己“视表妹如亲妹”的形象,一般人,谁能联想到他身上去? 倘若周芸婉腹中这一胎当真是豫王世子的……那就有意思了。 方蘋想起豫王世子、周芸婉以及云莜的那些纠葛,面上兴味渐浓。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8章 萧钰来得很是匆忙,身上着一袭玄色对襟长衫,头上未戴玉冠,发丝有些凌乱,与他往日营造的翩翩佳公子形象相去甚远,显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唤来的。 “我听说表妹被太医诊出喜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弄错了?” 他近日心情不畅,时常去找周芸婉。周芸婉温柔小意,满心满眼只有他,纵使旁人都悄悄在背后嘲笑他,周芸婉也依旧崇拜着他。在周芸婉处,他得到了莫大的慰藉,随后二人之间发生亲密之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若是搁在以往,萧钰每回与周芸婉做了那档子事,定不会忘记派人给她送去一碗避子汤,可这几回,萧钰还真不能肯定自己有没有疏漏。 眼下豫王正准备在京中为萧钰寻一位新的世子妃,若是豫王得知他让周芸婉怀孕了,怕是……想起豫王那面对他时永远紧绷着的脸,萧钰就不由心中一紧。 却在此时,一旁的周芸婉呜呜咽咽地扑入了萧钰的怀中:“表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怕……” 她虽未明言自己腹中孩儿的父亲究竟是谁,但她在萧钰面前流露出的亲昵与信任,以及萧钰下意识接住她搂入怀中的举措,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一旁围观的众人神色顿时变得颇为微妙。 更为微妙的是,文昌大长公主此时也到了。 “这样‘精彩’的一出戏码,合该让老身也长长见识。” 文昌大长公主盛装华服,虽面色有些苍白,浑身上下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萧钰:“你说说,你这表妹千里迢迢随你入京,还未议定人家,怎么就忽然有了身孕?” “这孩子,恐怕是你的吧!” 她轻而易举便说出了其余人不敢说的话。 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豆大的汗珠从萧钰额上滑下。 “姑……姑祖母说笑了,我一直视婉婉为我亲妹妹,又怎么会对婉婉做出这等事来?” 此时,萧钰已经放开了周芸婉,他在前与文昌大长公主说话,周芸婉在后。 周芸婉听到他这下意识撇清关系的话语,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了,不是吗?每回当她与他的利益发生冲突之时,被舍弃的一定是她…… 周芸婉眼中虽盈着泪,眸子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冷。 当失望积攒到一定程度,一颗心也就变得又冷又硬,再无温情。 昭睿帝是文昌大长公主的侄子,萧钰之父豫王也同样是,论起来,萧钰的确应称呼她一声“姑祖母”。只是这位姑祖母,显然没有维护自家侄孙的意思。 “妹妹?曾经与你交换过庚帖的妹妹吗?” 文昌大长公主此言一出,顿时如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中,炸得周围人怔愣当场。 就连萧钰,也难得露出了愕然之态。豫王明明说过,他已将此事处理得干干净净,文昌大长公主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你与你父王做的那些事,能够瞒天过海吗?若是老身所料不错,你是在来到京城之后,才与你这表妹解除婚约的吧?一面与云丫头海誓山盟,一面与你这表妹藕断丝连,你倒是好本事!豫王教了个‘出息’的儿子!你既敢做,怎么就不敢认呢?难怪你大哥在时,你父王从来看不见你!你与你大哥相比,真是差远了!” 文昌大长公主在来之前,便听说了自家孙子与云莜互生好感之事,一心想撮合自家孙子与云莜的她自然不会给萧钰继续纠缠云莜的机会。 眼下,她见周围不少人向云莜投去了同情的眼神,自家孙子也适时地开始安慰云莜,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幸而自家孙子不是个榆木疙瘩,知道抓住老祖母为他争取到的这个机会。 虽说云莜看起来还不太能接受自家孙子,但来日方长不是? 她就不信,自家孙子会比不过萧钰这个绣花枕头! 第64章 第 64 章 ◎取舍◎ 要说狠, 还是文昌大长公主狠,萧钰哪里最疼, 她就往哪里扎。 萧钰平生最自卑之事, 便是当年他大哥萧翎尚在时,他在他大哥的光芒之下被衬得一无是处之际,偏偏, 大长公主就用萧翎来刺激他。 他那大哥是原配嫡子,他是继室嫡子, 从出身上,大哥便压了他一头,更令人绝望的是,他大哥貌比潘安, 天资出众, 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且对政局有着天然的敏感, 曾帮着豫王出谋划策,打消昭睿帝对豫王的顾虑。在其余藩王备受猜忌的状况下, 豫地能有这样好的发展,且一步步得到了帝王的信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生萧翎就办到了。 与之相比, 萧钰在课业方面取得的小小成绩, 得了几句来自夫子的几句夸赞,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萧钰资质原还算尚可,却在他大哥的映衬之下, 黯然失色。无论他怎么努力, 都无法改变这种局面, 其间的辛酸与苦楚,也唯有他自己知道。 萧翎在时,豫王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多向你大哥学学”。 萧翎走后,豫王在提到诸王世子之争时,仍会时不时感慨:“若你大哥还在,本王根本不必提点他,他就知道该如何做。倘若他还在,咱们便不必这样步步为谋了,你大哥定会成为最让皇上满意的候选人。”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59章 可惜,天妒英才,萧翎终是在风华正茂之时意外逝世了。 这是豫王与萧翎的不幸,却是萧钰的幸运,自那之后,豫王终于开始正视萧钰,并倾力培养他。 萧钰原以为,几年过去,自己已经忘却了那噩梦一般惨淡灰暗的过往,却未料到,文昌大长公主竟会再度当着他的面提及萧翎,且还拿萧翎与萧钰作比较。 是了,萧翎作为曾经的豫王世子,也曾随着豫王入京觐见,文昌大长公主自然见过萧翎。 周芸婉见萧钰神色有些不对,赶忙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道:“大长公主在宗室之中辈分高,且地位尊崇,万万不能轻易得罪,这还是你告诉我的,你可不要冲动啊。” 萧钰挥开了周芸婉的手,咬着牙,一句话也未说。 …… 在回府的路上,萧钰与周芸婉坐在马车之中,相顾无言。 天气明明已开始转暖,萧钰却觉得,浑身上下被浓浓的寒意所裹挟。 往日他最爱周芸婉的笑容,只要跌入她的笑容之中,就能够得到莫大的慰藉,然而此刻他却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仿佛只要不看,就能不去在意她给他带来的麻烦。 周芸婉被拂了面子,也不甚在意,横竖这也不是萧钰第一次这么对她了。 萧钰的马车极为宽敞,车上置了黄花梨嵌玉小几,周芸婉就趴在小几前,摆弄着小几上的物件儿。 那小几上摆放着一只精致小巧的琉璃瓶,瓶中斜斜插了几支海棠,为这有限的空间之中增添了几许亮色。琉璃瓶旁,是四小碟子点心,依次为蜜饯青梅、合意饼、桃酥饼、四喜干果,俱是萧钰往日爱吃的,又有一只釉里红波浪纹茶壶并两只同样纹饰的茶盏错落有致地摆放在一旁。 萧钰见周芸婉纤白的手抚在茶壶上,为他斟了一杯他素来喜爱的六安瓜片,温柔体贴地递到他跟前。他想起马车内的一切都是周芸婉按照他的喜好来布置的,心中的怒火忽然就消减了。 这等事,原也不是她愿意的,他与她动什么怒呢?说来,该怪他这里出了纰漏,才导致她如今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被京中贵女们所唾弃。 一直以来,表妹都是最合他心意的女郎,他见过那么多女郎,唯有表妹对他最是真心实意,他自然希望表妹能生下一个集结了他二人优点的孩子。只是眼下,这孩子来得实在有些不是时候…… 萧钰只略一犹豫,便决定了这孩子的命运。 待萧钰喝完茶,将茶杯放回小几上,耳边传来了周芸婉小心翼翼的声音:“表哥,我怀孕之事,定然瞒不过姑父……姑父素来不喜欢我,他会不会不肯接受我的孩子?表哥,我怕……” 女郎娇小可人,眸中蕴着水光,伏在他膝头,恰如梨花一枝春带雨,他看着这样的她,不由口干舌燥起来。他想起,她身段儿那么柔软,仿佛水做的一般,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水来。 然而此时,他终究什么都不能做,时机也不对。 萧钰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将周芸婉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终是狠下心来:“父王虽不大喜欢你,终究有母妃的面子在,且当初你追随我入京,也是他默许之事,他不会把你如何的。婉婉,无论如何,我定会保护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周芸婉一颗心却不住下沉,她与他相识多年,如何听不出他的避重就轻? “那孩子呢,咱们的孩子,你不保护它了吗?”周芸婉攥住萧钰的衣袖,柔弱的面上尽是惶惑不安。 萧钰沉默良久,在周芸婉期盼的目光中,终是开口道:“孩子……咱们日后还会有的。婉婉,你知道父王现在正在为我物色新的世子妃,依照他老人家的行事作风,定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活下去。婉婉,听话,咱们都忍了这么久了,在这节骨眼儿上,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话音刚落,女郎攥着他衣袖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萧钰以为,她会扑入他怀中,小声抽泣——她受了委屈之后,惯来如此——而他则会耐心地将她哄好。谁知这回,周芸婉闻得此言,却是久久没有动静。萧钰稍稍与她拉开距离,才看清,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梨花带雨的周芸婉惹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放下身段哄她,然而此时,周芸婉那死寂的眼神,却让萧钰不知该如何面对。 于是,他只能在她耳边,对她作出了一个又一个承诺,只是,往日诱人动听的承诺,也在她绝望的表情之中,变得苍白而又无力。 这不是萧钰第一次回府,然而这段回府之路,却是让萧钰最难熬的一段路途。 待抵达府前后,萧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翻身而下,至于周芸婉,自有一旁的下人服侍她下马车。 下了车,萧钰终于得以逃离那令人倍感压抑的氛围。 如今,萧钰的府邸虽勉强还能称一声王府,不过是因为豫王居住在此,若是豫王哪一日离开了,这府邸,便也只能是一座普通的府邸了。 自姚玄德起兵之后、萧钰被捕入狱后,宸王府的牌匾便已经被摘了。后来,府中老管家怕牌匾处空荡荡的不好看,便又寻了一名匠人来,重新为府邸打造了一块牌匾,只是,王府二字已不能用,便只能在牌匾上不尴不尬地打上萧府二字。 耀目的日光照在那牌匾之上,萧钰抬起头,觉得自己似要被这二字刺伤了眼。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0章 在高处站惯了,怎能容忍自己有朝一日归于平庸? 想当初,他还在豫地之时,不过是藩王嫡次子,于他而言,得到父王的赞许,便是极好之事;后来,他代替早逝的兄长成为豫王世子,日后能继承一地,又觉得,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可到了如今,他来到这京城之中,走上过金銮宝殿,见识过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怎甘心再度回到豫地之中,老老实实地做他的藩王世子,等着有朝一日豫王薨逝,再从他手中接过担子? 他不甘心,所以,他不能心软,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周芸婉站在他的身旁,同样也想起萧钰第一次执着她的手步入这座府邸之时的情形。 那时,萧钰还未获封宸王,也未曾为了权势地位而选择舍弃她。 他让她以女主人的身份踏入了这座府邸,并拉着她的手,带她逛遍了这座府邸的每一处。 他与她诉说着他心中的豪情壮志,在他所规划的瑰丽未来之中,自然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歪着头,认真倾听着他的话,眼中满是崇拜之情。 那时的他们,拥有的不多,但他们的喜悦与憧憬,却是那么的真实。 今日,他们站在府邸前打量着府邸的情形,与那一日,是何其相似。 只是,她的眼中没了光,他的眼中没了她。 他们终是回不去了。 …… 厚重的红漆大门訇然而开,老管家小跑着来到萧钰与周芸婉身边:“二位,豫王有请。” 顿了顿,他小声提醒道:“表小姐怀孕之事,王爷已经知道了,王爷很不痛快,小主子与表小姐多加小心。” 他担忧的目光越过萧钰,落在了周芸婉的身上,不动声色地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转了一圈。 周芸婉对着老管家笑了笑:“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想到让姑父消气的法子。表哥,你说是不是?” 这偌大一个府邸之中,如今也唯有亲眼看着她长大的老管家,对她存着真切的关怀之意。现在想想,此事实在不可谓不讽刺。 萧钰一心想着该如何如何应对豫王的诘问,并未分出太多注意力在周芸婉和老管家身上,闻言,只当是周芸婉想让老管家安心,便随口应和了一声。 他未曾注意到,在他应和之时,周芸婉唇畔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推开门,萧钰与周芸婉看见的,便是满面阴沉之色的豫王。 在周芸婉的记忆中,豫王向来都是从容自若的,极少有失仪暴怒的时候。 但这对于一般人而言,也足够了,只要豫王沉下脸来,他面前的人便会开始局促地回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从小到大,萧钰没少挨过他这样的冷脸,对此已是驾熟就轻。 只见他对着豫王行了一礼,开口道:“父王,儿子知错。” “你这次,闹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阿钰。原本你的婚事就有些不上不下,你以为,在你让自己的表妹怀孕之后,还有哪家的闺秀愿意嫁给你吗?为父辛辛苦苦为你布局,转眼就让你毁去大半!” “父王,儿子知错。”萧钰又将赔罪的话重复了一遍:“儿子会尽量去弥补。” “你预备如何弥补?”豫王犀利的目光直直钉在萧钰身上。 这儿子还有补救之心,还不算是无药可救。只是,豫王已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好生吃个教训,以免他往后再乱来。 “回父王的话,儿子会让表妹打掉腹中的骨肉,待大婚后,再将表妹接入府中。” “若是没有今日大长公主府这一出,你这么做倒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你和周氏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你想挽回此事带来的影响,唯有将周氏远远送走,自此之后不再与她相见!” 萧钰闻言,惊道:“父王!” 他已料到豫王对周芸婉不会太过友善,却未想到,豫王竟连周芸婉的存在也不能容忍了。 豫王盯着萧钰,冷哼一声:“你若是仍然将周氏留在身边,往后,只要旁人看到你与周氏同时出现,就会想起你所做的糊涂事,本王劝你好生想清楚了!这么简单的取舍,应该不难做吧?” “自然,若是日后你有了让周围人都闭嘴的本事,你也能随时将周氏给接回身边。” 周芸婉虽也是当事人,豫王却从始至终不曾看过她一眼,仿佛她不值一提。 萧钰在经过片刻挣扎之后,向周芸婉投去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而后对豫王恭声道:“那就依父王所言吧。不过,父王您要答应儿子,表妹会一直平安无事,直到儿子将她接回。” “这是自然。本王还不至于对一个女郎痛下杀手。” 周芸婉听着这对父子三言两语便决定了自己与自己腹中胎儿的命运,不由笑出了声。 豫王与萧钰怀疑周芸婉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否则,在这等情状之下,她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只见周芸婉温柔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开口道:“打掉我腹中的胎儿,你们确定吗?即使,这注定是萧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在豫王父子震惊的目光中,周芸婉收敛了笑容,冷冷地对萧钰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对我,方才,在马车上,我为你斟的茶里头放了绝子药。你要不要赌一赌,你若是杀了我腹中孩儿,你还能不能有下一个孩子?”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1章 萧钰仿佛看到柔弱无害的兔子露出獠牙一般,面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闻言,他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你如何能料到今日之事,提前备好了避子汤?” “怎么不可能?我虽未料到自己怀孕之事会在今日被人揭穿,但我可不是今日才知道自己怀孕!从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之日起,我便开始为我们母子的性命筹谋了。依着姑父的性子,若是他知道我怀了表哥的孩子,定不会容许我的孩子活下去,兴许连我的性命,他也不会在乎,他惯来如此,对于不入他眼的人或者事物,最是冷心冷情。” “至于表哥你——兴许你一开始会犹豫,但最终,你必然会走上姑父为你规划好的道路。一直以来,难道不都是这样么?既如此,我怎么可能把自己与孩子的安危寄托在你的身上?” “我不信你!唯有我的孩子成为你唯一的孩子,我们母子,才能真正安全!” 她已悄悄请大夫来为她看过了,她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婴。 只要这个孩子能顺顺当当地出生,平平安安地长大,往后自能成为她的依靠,她也能结束一直以来被豫王父子轻贱的现状。 父子俩竟被他们一直以来看不起的女郎给摆了一道,他们此时的表情真真精彩,周芸婉只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萧钰惊怒交加,豫王则铁青着一张脸,面上满是风雨欲来之势。 那目光,似森寒的利刃一般,欲将周芸婉钉死在原地。 他举起了蒲扇般的大掌,眼看着就要朝周芸婉挥下,周芸婉强忍着心中的惧意,用一种豁出去的眼神回瞪着他。 最终,这一巴掌没有落在周芸婉脸上,而是半途转了个弯,将萧钰的脸抽得通红。 “哼,孽子!本王早就与你说过,你若是管不住自身的□□,便是个废物,看样子,你丝毫没有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中啊!” 萧钰先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女人背叛,而后又被亲爹教训,面子里子尽失,低下头,掩住眸中的愤懑。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父王教训得是。” “你今日能为了个女人,而坏了咱们的大计,他日,又焉知你不会糊涂到因她而丢了王爵丢了封地?你不会以为,你被立为豫地世子,就高枕无忧了吧?” 萧钰闻言,瞳孔猛然一缩,周芸婉也蹙起了眉。 豫王又看向周芸婉:“你不会以为,你拿捏住这个逆子,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吧?本王告诉你,本王能为他请封世子之位,自然就能废了他!” “那您为何不直接除掉我腹中孩儿,然后废了表哥呢?恐怕是因为,您也知道,表哥是您膝下唯一的嫡子,而根据本朝律例,在有嫡子的情况下,不可立庶子为世子,若是没了嫡子,庶子只能降等袭爵吧?” 提到这王爵继承权的话题,就免不了要提一提先帝。 先帝在继位之初,因感念藩王们在驱逐伪帝、迎他归位的过程中出力良多,给予了藩王们极大的权柄,但到了后期,他也逐渐察觉到藩王们的威胁。 他不好明着对藩王动刀子,便只得在藩王继承权上下功夫。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多数藩王都嫡子不丰,譬如当初趁着昭睿帝初初登基便举兵谋反的皇叔秦王,膝下便无嫡子,只有一群庶子,齐王与赵王虽各有一嫡子,但都是家中的独苗苗。 针对这一特性,先帝颁布了律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嫡子承爵,三代后始降,庶子袭爵,其爵位从庶子这一代便开始降等。此律令一出,当即便遭到了诸多藩王们的反对,先帝却拿着礼法说事,嫡庶当有别,否则极易引起家宅之乱,他也是为皇叔和堂兄弟们考虑云云。 在先帝的再三劝说之下,藩王们不得不接受了这对于他们而言极为不利的规则,并开始频频踏足正妃的住处,没有嫡子的自然希望能早日生出个嫡子来,有嫡子的则希望为自家再多上一层保险。 可惜生孩子这事儿,并非藩王们想生就能生的。尽管藩王们如此努力,仍有人未能成功生出嫡子来。这些人免不了要打些歪主意,譬如说将庶子改记到嫡母名下充作嫡子。藩王们有他们各自的谋算,然而先帝也不是傻的,为假嫡子请封世子的奏折都未能批下来。最终,藩王么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明情况,而后让自家儿子降等袭爵。 故而,周芸婉才笃定,豫王必不会轻易废黜萧钰。 他若是想废了萧钰重新扶持一个庶子上位,要么他就得接受王爵降等的事实,亦或是他熬到现任王妃没了,再续娶一个妻子,诞下新的嫡子。 可如今,豫王已至不惑之年,眼看着昭睿帝手中削藩的屠刀就要落下,他熬不得也等不起了。 至于从庶子之中选择一个新的继承人,也绝非什么好主意。爵位的降等意味着权势的收缩,无论是领地范围,还是能够筹集的藩兵数量,甚至是从京城得到的资源,都会有所下降,这对于豫王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周芸婉看着豫王的脸色因她的话语而变得愈发阴沉,不由唇角微微勾起。 她知道,自己这回搏对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萧钰与周芸婉离场后,其余人见文昌大长公主面露疲惫之色,便极有眼色地告辞。 文昌大长公主挽留未果,只说今日招待不周,待他们下回再来府上做客时,她再好生赔罪。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2章 众人连道不敢,大长公主毕竟是大长公主,愿意与他们客套一番,已是极给他们脸面了,他们如何会把大长公主的客套话当真? 文昌大长公主倒也颇会做人,知道众人兴致不高,便命下人们为到来的宾客每人准备了一份精致小巧的礼物,或是时兴的宫花,或是从南国来的舶来品,或是精致可口的小甜点,东西本身不见得有多名贵,却送到了众人的心坎儿里,显然打听过众人的喜好。 这举动,让众人感觉到了大长公主对他们的重视,心中颇觉熨帖。 在众人即将离场之时,文昌大长公主又特特将云莜叫到跟前来,仔细打量了一阵儿,问了云莜一些问题,而后便好生将云莜好生夸赞了一番。 “老身最喜欢你这样年轻娇艳的女郎,跟花骨朵似的,老身看着你,便想起自个儿当年的模样。听说你喜欢调香?巧了,老身也喜欢,想当年,皇后还在时,便最是喜欢老身调制的一味苏合香。”文昌大长公主眸中流露出些许怀念之色:“下回,老身再邀你过府,好生论一论香道。” 云莜本不欲与大长公主府及陆侯府走得太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此时文昌大长公主说得情真意切,只字不提陆瑾,云莜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也只得应了。 而且,尽管嘴上不说,云莜心中对先皇后,到底还是在意的。她不愿从昭睿帝口中听到他与先皇后相处的过往,却并不在意从旁人的口中多了解先皇后一些。 大长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到最后,才以自身精力不济为由,让陆瑾代替她送云莜出门。 能够与心悦之人独处,陆瑾自然心中欢喜,但大长公主面色瞧着实在不好,亦令陆瑾颇感忧心。 途中,陆瑾一面与云莜说着话,一面分心去想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一个没留神,被门槛绊倒在地。 云莜见他眼中露出吃痛的神色,没想到他也会放这样的低级错误,一面捂嘴笑着,一面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幸而这会子大长公主府的宾客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否则,你这副样子落入他人眼中,只怕你玉郎的形象就要毁了。既然担心大长公主,就快回去照顾她吧。老人家上了岁数,最是需要小辈们的关心。你守在她跟前,她便是身子不适,这病痛也能减去不少。” 她这一笑,明眸善睐,粉颊含春,直让陆瑾看呆了眼。 半晌,陆瑾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他转过身,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我喜欢你在我面前这般随意的样子。” 云莜闻言,并未注意到,她这笑容,不仅落入了陆瑾的眼中,同样也落入了巷子里其他人的眼中。 只是,与陆瑾的纯然喜悦不同,那人在看到云莜的笑容后,眼中尽是沉郁的妒火。 起初,云莜的确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直到她乘坐的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有一道目光始终如影随形,缠绕在她身上,她才终于蹙起了眉头。 她这不会是遇上什么痴汉了吧? 第65章 第 65 章 ◎质问◎ 云莜抿了抿唇, 将周遭环顾了一圈。 今日因是来大长公主府做客,觉得不会出什么事, 她身边儿并未带多少侍卫, 暗卫更是一个也没有。 云莜将身边儿的南鹊召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南鹊蹙眉给车夫递了句话, 不多时,马车便调转了方向, 朝着京中最热闹的那条街道驶去。 虽不知那暗中窥伺她之人是谁,但她料那人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乱来。 当然,她若是预料失误,也无妨, 去了人多的地方, 寻人求助总归能方便些。 云莜素来不喜自己出行时所乘马车的奢华,只是碍于云相的一片心意, 不好拒绝,才每每乘坐这辆马车高调出行。今儿个她倒是庆幸自己乘坐了这辆马车, 如此显眼,一旦闹将起来想来也容易引起旁人的关注。 南鹊捻起车帘悄悄儿地觑了一眼,一张小脸皱得更紧了:“小姐……有辆马车追上来了……” 好哇,那人竟还敢坐着马车紧追不放, 如此明目张胆! “是什么颜色的马车, 外观如何,能看出是哪家的马车吗?” 记住了马车的特征,才好与那人秋后算账, 以免找不到人。 南鹊缩了缩脖子:“方才奴婢只匆匆瞥了一眼, 并未看清……切等奴婢再看一眼……”说着, 又要伸手去撩帘子,谁知此时马车颠簸了一下,她一头磕在马车壁上,发出一阵痛呼。 云莜见她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颇有些无奈,伸手替她揉了揉被碰红的额头。 南鹊到底还是比南溪少见了一些世面,一遇到事便容易慌神,她虽面儿上极力维持镇定,云莜又岂会看不出她心中的紧张? “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看吧。”云莜将南鹊按坐下来,亲自揭开了车帘。 南鹊见云莜动作幅度如此大,忍不住惊呼一声:“小姐,当心那登徒子……” “你说得不错,该当心的是那登徒子才是,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这般束手束脚的?” 话音刚落,云莜与一人四目相对。 几日不见,那人气色似乎比前些天好了一些,眼中浓稠的焦灼与思念几乎要化为实质,萦绕在云莜周遭。 来人不是昭睿帝,却又是谁? 在见到云莜的面容后,昭睿帝愣了愣,而后,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惊喜之色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3章 “莜莜——” 云莜听到昭睿帝如此呼唤,他的视线近乎贪婪地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却立刻黑了脸,放下了车帘,显然不欲理会他。 南鹊在认出后头那辆马车中坐的是昭睿帝时,便已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她虽不知昭睿帝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这般鬼鬼祟祟地尾随着自家小姐,但昭睿帝总归不会害自家小姐。 她小心翼翼地揪了揪云莜的衣袖:“小姐,咱们一见了皇上就躲,只怕不大好吧?” “闭嘴!”云莜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且还命车夫加快速度,甩开后面那辆马车。 南鹊一颗小心脏似乎也随着这突然颠簸起来的马车而上上下下,跳个不停:“小,小姐,马车速度这样快,待会儿您会头晕的!况,况且,再往前驶一段儿路,就是闹市区了。咱,咱们这么赶路,是要出问题的!” 云莜听闻此言,终是从愤怒之中清醒过来,命车夫放慢了速度。昭睿帝的马车则趁机赶了上来,生怕云莜再逃跑似的,直直挡在了云莜的马车跟前。 “莜莜,咱们好生谈谈?”昭睿帝揭开车帘,探进了半个身子。 这姿势极为危险,一个弄不好,昭睿帝就要从车厢中滚出去。云莜再是生昭睿帝的气,也不敢拿昭睿帝的身体开玩笑,当即便与南鹊一道使力,将昭睿帝给拉了进来。 待昭睿帝上车之后,云莜立马就变了脸,将头偏到一边,看也不愿看昭睿帝一眼。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几日不见,没想到你竟也开始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一想到方才就是眼前之人害得自己浑身汗毛直立,云莜就忍不住想把他揍成猪头。 昭睿帝苦笑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愿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你跟前。只是,你七日前曾说过,我这些天,都不能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既如此,我也只好乔装打扮,悄悄来到你身边,盼着你能够发现我的存在。” “你这是在钻空子!”云莜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却一头扎进了溢满忧伤与思念的眸子中。 只听昭睿帝落寞地道:“我也想遵守约定,接受你给我的惩罚,可我做不到……莜莜,我已经整整七日又六个时辰未曾见你了。你可知,食不下咽是什么滋味儿?我明明吃不下饭,喝不下药,却为了不让你担心,而硬是塞了下去……我若是再见不到你,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云莜明知道昭睿帝这番做派多半是在装可怜,可瞧着昭睿帝这副思念成疾的模样,她还是硬不下心肠。 她叹了口气:“那你随意出宫,更不能这样吓我。” “我在宫中便听说你要参加皇姑举办的这场宴会,我心中难受得紧,实在无法在宫中呆下去。说来,方才若不是我在皇姑门前候着,只怕我还不会知道,你竟也能与其他小郎君说说笑笑,且还在他面前笑得那样好看……” 昭睿帝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马车中,渐渐被一种无名的压迫感所充斥。 这回,心虚的反倒成了云莜:“大长公主身子不适,便命他孙子代他送一送我,你不要想太多。” “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莜莜?”不知何时,昭睿帝已经凑到了云莜跟前,浑身上下的气势散发,似那护卫领地的雄兽一般:“皇姑想撮合你和姓陆的,而你对姓陆的并不反感。若是我不出宫,没有看到这样一幕,等一月之期过后,只怕京中就该流传你和姓陆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了!” 说到最后,昭睿帝磨了磨牙。 云莜听得一阵皱眉:“那是你侄子,别一口一个姓陆的,看在文昌大长公主的份儿上,好歹对他客气些。” 话音刚落,云莜就见昭睿帝的眸子一寸一寸地暗了下来。 他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她头侧,将她按在车壁上,那目光,似要将她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他亲昵地蹭了蹭云莜的脸颊,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人倍感危险。 “莜莜,别当着我的面反复提到别的男人,我会吃醋。” 说着,他便霸道地吮住了她的唇,不断攫取掠夺着。外人都说他宽厚温和,可在他的莜莜跟前,大部分时候,他都与宽厚温和扯不上什么关系。 “别……别……还有人……唔……”云莜艰难地抬起眸子看了南鹊一样,后者被昭睿帝凌厉的眼风一扫,忙不迭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昭睿帝说着,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何时,云莜双手已被昭睿帝制住,押在头顶,一把火似乎从嘴唇连接处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云莜剧烈地喘着气,襟前鼓鼓囊囊的一片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颤动,摇曳出诱人的弧度。 待云莜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已被昭睿帝锁在了怀中。 他将她拥得那么紧,仿佛在借着这个动作彰显所有权。 云莜见他又要俯下--身来,赶忙别开了头:“别、别再……” 只要一想到,她与他所作的亲昵之事,都被下人们看在眼中,她的脸颊就止不住地发烧。 昭睿帝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再欺负她,只在她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 “咱们也不是第一次亲昵了,你该学着习惯才是。” 云莜忍不住瞪了昭睿帝一眼,这人自己脸皮厚,就当其他人跟他一样没脸没皮吗?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4章 “你是我的,莜莜,或早或迟,你我周围所有人都会明白这一点。当然,萧钰和陆瑾也会明白。” 他的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动作真爱呵护,然而他的目光中却满满都是占有欲。 “下回,莫要让朕再看到你对其他小郎君笑得如此好看,否则,我的惩罚可就不止如此了。” 她一张芙蓉面涨得通红,眸中漾着那春日里的波澜,腰肢是那样的细软。 当昭睿帝将她拥入怀中时,她又娇又软,看起来那么好欺负,让他忍不住想对她做出一些更过分的事……可惜眼下,昭睿帝只能浅尝辄止。 到最后,云莜也没弄明白。 分明是昭睿帝违反约定在先,窥伺她在后,怎么一切,反倒成了她的过错。 云莜在昭睿帝的欺负下,稀里糊涂地签订了许多不平等合约,待她回过神来,却是悔之晚矣。 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哟,这不是云莜的马车吗,怎么会停在这儿?” 是方蘋的声音,云莜顿时神经紧绷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推开昭睿帝,就见车帘被掀起,一张冷艳面颊出现在眼前。 由于逆光的缘故,这张脸让人看得并不真切,然而云莜却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浓浓的鄙夷之意。 “你前一刻还在大长公主府与陆侯眉来眼去,后一刻竟与人在这马车之中偷-情,真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你与那未-婚-先-孕的周芸婉果然是一丘之貉,一样的寡-廉-鲜-耻!” 昭睿帝听她言辞间对云莜极近侮辱,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下一刻,昭睿帝便伸出手,精准地掐住了方蘋的脖颈:“闭嘴!” 第66章 第 66 章 ◎回忆◎ “呃……” 方蘋自幼娇生惯养, 从未被如此对待过。此刻,她在昭睿帝的手下艰难挣扎着, 仪态全无。 她身边儿的丫鬟护主心切, 见自家小姐让人箍得说不出话来,赶忙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是武安侯的侄女, 平日里最得武安侯的喜爱,你对我家小姐不敬, 便等同于得罪了武安侯!” 武安侯在这京城之中声名赫赫,深受帝王信任看重,当今武安侯还是先皇后嫡亲的弟弟,有这样一层因素在, 昭睿帝自然对武安侯颇多关照, 京中其余人家,哪怕是与武安侯平级甚至更高, 也会礼让武安侯三分。 方蘋从前没少打着武安侯府的名义在外头吓唬人,谁知, 这回却是欺到了昭睿帝与云莜身上。 “朕听说,武安侯并无嫡亲兄弟,你算是他哪门子侄女?若你只是他的堂侄女,又哪来的脸面, 借着他的名头在外头耍威风!” 昭睿帝冷着脸将方蘋甩到了一边。 云莜惊讶地瞥了昭睿帝一眼, 选择隐瞒身份出宫的他,方才为何用了“朕”这个自称。 昭睿帝握着云莜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方蘋蜷缩在一旁咳个不停, 刚想出言将这对自己不敬之人教训一番, 待她回想起方才这人的自称, 却是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朕?你、你……你居然敢自称朕?你这登徒子,究竟是什么人!” “大胆,见到皇上在此,还不速速跪下!” 马车中并无昭睿帝的小跟班儿在,云莜便客串了一把他的跟班儿。 她这语气,倒将素日里宫中一些公公嚣张霸道、仗势欺人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惹得昭睿帝忍不住含笑觑了她一眼,眸中尽是纵容之色。 方蘋在惊愕过后,第一反应是不信。 她未见过皇帝,却也知皇帝已过了而立之年,她曾在心中勾勒过皇帝的样子,那必是个成熟稳重、气势出众的男子,面前之人看起来如此年轻俊朗,哪里像是皇帝了?况且皇帝向来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街道上? 这一定是云莜和她的女干夫为了唬住她,好让她对他们的奸情守口如瓶,才会这样说,她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你们偷情在先,假冒皇上在后,待我归家,定会如实禀明叔叔,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她扭过头狠狠瞪了云莜一眼:“你这样浪-荡之人,配不上清风朗月的陆侯!” 她声音过于高昂,甚至传到了拦在云府马车前的那辆马车之中。 很快,便有二人从那辆马车之中探出头来,将方蘋制住,压在昭睿帝与云莜跟前。 这二人的嗓音又尖又细,听着便像是宫中内侍:“奴才们失职,竟未能及时拦住此人,让此人冲撞了主子,还望主子恕罪。” 昭睿帝并非赏罚不分之人,他挑了挑眉:“此事倒也不怪你们,是朕不许你们跟随在朕的身边。你们离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此女又来的突然,你们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两名内侍闻言,松了口气。他们极有眼色,听昭睿帝一口一个朕,显然没打算在来人跟前隐瞒身份,便极为乖顺地顺着他的口风道:“多谢皇上体恤。不知皇上打算如此处置这冲撞圣驾之人?” 昭睿帝连看也不愿多看方蘋一眼,只冷冷道:“她对着朕未来的皇后出言不逊,你们且给她掌嘴,好让她记住今日的教训!” 云莜人都麻了,她在宫中之时,昭睿帝虽与她亲密无间,也提到过要迎娶她,却不曾直接把“未来的皇后”几个字挂在嘴边。她不知,昭睿帝究竟是怎么了,竟一下子变得如此高调。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5章 况且,不知是不是云莜的错觉,昭睿帝在说到“朕未来的皇后”时,嘴角似乎弯了弯。 昭睿帝见云莜面上唯有惊诧而无反感,心情不由愈发的好。 尽管昭睿帝很想立时便拉着云莜亲昵一番,却也没有忘了正事儿。 他指着被内侍们制住、面露惊恐之色的方蘋:“莜莜,此人在皇姑府上做客时,可曾对你出言不逊?” 云莜点了点头。 “既如此,她欺了你几回,朕便罚她受双倍的惩罚吧——她欺了你几回,便等同于欺了朕几回,让她受双倍的责罚,并不算为难她。” 负责行掌嘴的内侍闻言,望向云莜,云莜朝他比了个“三”,内侍心领神会,左右开弓,扇了方蘋六巴掌。他料想昭睿帝不欲让人知晓此事,打得极有技巧,六巴掌下去,方蘋面儿上瞧着只是有些微红,实则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 昭睿帝看似温和,可这份温和并没有半分给方蘋。对待方蘋与云莜,他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但凡有人欺辱云莜半分,或是对云莜造成威胁,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记住,今日只是个小小的警告。朕在宫中,但凡听到宫外有任何风言风语,呵……” 昭睿帝没有继续说下去,云莜却第一次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森然杀意! 方蘋仿佛浑身力气尽数被人抽走了似的,跌在了地上。 脚踝处与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可方蘋都顾不得了,她以仰望的姿势对着昭睿帝与云莜连连点头,生怕动作慢了,就误了一条小命。 眼前的一幕幕,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谁能料到,她兴冲冲地来,捉奸却捉到了皇帝身上? 早知如此,方才她就不该为了寻云莜麻烦而时时留意她的动向,若她不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 “莜莜,方才朕发怒的模样,可是吓到你了?” 将方蘋打发走后,昭睿帝与云莜又回到了“二人世界”中。 马车内,昭睿帝执着云莜的手,极力安抚着云莜的情绪。 云莜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在女郎面前,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这样的一面,是哪一面?可是这般?” 昭睿帝敛起所有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觑着云莜,身上的锋芒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让云莜打了个哆嗦。 昭睿帝在与她相处时,时而温文尔雅、对她无限包容,时而暗自伤神、令她心生恻隐,唯有他收敛起眉目间的和善之意时,她才会意识到,他亦是一名掌控着旁人生杀大权的帝王。 这样的他,令她不由有些颤栗。 然而,下一瞬,昭睿帝便又恢复了先前那温润包容的模样。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云莜的脸颊,语气颇有些无奈:“莜莜,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我对你好,只因我心悦你,至于旁的女郎,又与我有何关系?” 这般说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漠然。 “若有人敢做对你不利之事,任他是男是女,朕都不会放过那人!先前那洛氏欲欺负你,我不就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么?” 云莜看着以保护者姿势握住她手的昭睿帝,鼓起脸颊道:“还保护我呢,我看你根本就是趁机故意吓唬我吧!” 她上手,在昭睿帝阴沉的面上掐了掐,破坏了这份冷厉与肃杀之感。 老虎身上动须,也唯有她有这个胆子了。 昭睿帝将她的手拿了下来,放在唇边吻了吻:“我可并非故意吓你,只是我想着,常年在你面前维持一个模样,免不得要令你生厌,偶尔换一换也不错,不是吗?” 云莜轻哼一声:“你倒是舌灿生花,仿佛这天底下的道理都让你占尽了。那我问你,方才,你为何要当着方蘋的面,说我……说我……说我是你未来的皇后?” “这是为你的名声着想。那方氏女既然撞破此事,难保她不会将此事告知其他人,也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此事,并利用此事来针对你。比起费力地堵住所有知情人的嘴,我更愿意一劳永逸。”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说来说去,这事儿还得怪你,若不是你不顾场合,对我……对我……又怎会被方蘋看了去?”云莜低下头,羞得连耳朵尖都开始泛红。 “我太过思念你,一时情难自禁。此次是我行事不周,莜莜若是不解气,便打我几下吧。”说着,昭睿帝便捉住云莜的手,在自己身上捶了几下。 只这力道绵软无力,与其说是在惩罚昭睿帝,倒不如说是一种另类的调-情。 云莜瞪了昭睿帝一眼,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不正经。” 昭睿帝哑着嗓音道:“唯有在你面前,我才如此,在其他人面前,我再正经不过了。”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答应嫁给你。” “我知道,眼下咱们先订婚,这只是权宜之计。日后,你若是仍不愿嫁给我,咱们再寻个由头将这桩婚事解除就是。莜莜,你无法否认,这是目下最直截了当的一种解决隐患的方式。” 云莜思忖片刻,道:“好罢,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爹爹那儿,由你去摆平,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 “你能答应我,便足够了,莜莜。你这般信任我,我很高兴。”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6章 昭睿帝看上去极好说话,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之光。 他努力了这么久,想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正式的名分,今儿个总算有了进展,他又岂能不高兴?至于他哄云莜说的那些话,他是不会让其变为现实的。 一旦云莜与他订了婚,他就绝不会允许她再从自己身边儿溜走,他会一点点用温水将云莜这只青蛙给煮熟。 昭睿帝拉着云莜,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从此处到云府还有一段距离,我看你有些倦态,不妨趁此机会好生休憩一番吧。不必担心,万事有我。” 他这么说着,她便当真安下心来。 她嘴上不说,心中对他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 在昭睿帝动手为她整理略显凌乱的墨发之际,她甚至还忍不住蹭了蹭昭睿帝的手,如此乖顺可爱,让昭睿帝眸中的光芒都柔和了下来。 云莜原本只打算闭目养神,也不知是不是昭睿帝的存在令她过于安心,这短短的时间之中,她竟陷入了梦境之中。 不同于往日她做梦时总是梦到昭睿帝与方皇后的往事,这回,她从一开始便知晓,梦境的主角是自己——她有强烈的代入感。 只是,梦中的人似乎都隔着一层薄雾,让她看不真切。 在她的梦中,她对杏仁过敏,有一名女郎在偶然知晓此事后,偷偷地往她杯中洒了些杏仁粉。眼看着她面上生了痘,那女郎面上忧心忡忡,背地里幸灾乐祸:“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毁了,看你还拿什么来勾引太子殿下!凭你也配做太子妃?太子妃只能从我们家出!”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惨遭打脸。 匆匆赶来的太子毫不在意未婚妻满脸的痘,担忧地将她抱在怀中,连声询问她有没有什么不适。过敏这事,轻则面上生痘,重则危及性命,实在大意不得。 那女郎见准太子妃都这般模样了,太子心里眼里仍只有她一个,一面为她寻医问药,一面对她柔声安抚,不曾分出半点儿眼神来给周围之人,不由跺了跺脚,一双杏眼中满是不甘。 画面一转,女郎的所作所为被人揪了出来。 女郎毕竟家世雄厚,在朝中交友甚广,不少人看在她家中父、祖的面子上站出来为她求情。连太子的亲娘,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都站出来为这女郎求情,说她只是无心之失,横竖准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大碍,此事不妨就点到为止吧。 皇后还隐晦地提点太子,这女郎背后的家族明面儿上虽保持中立,实则却有几分偏向太子。她让太子慎重考虑,莫要将这女郎的家族推向他兄弟们那边。 太子却是寸步不让,执意要严惩这女郎。 “无心之失?在太子妃赴宴之前,特意打探她的喜好以及忌口之物,精心为太子妃备下了这盏茶,你们管这叫无心之失?你们敢说,孤却不敢信!她既存了害太子妃之心,便要付出代价!这回太子妃无事,是太子妃运气好,而非她手下留情!” “母后说章家有拉拢的价值,孤却不敢苟同。这等人家,在保持中立之时,尚且自作主张,纵容家中女眷对孤未过门的太子妃下此毒手,若孤当真将他们收入麾下,往后遇事究竟是孤说了算,还是他们说了算,可就不好说了!” 皇后见儿子油盐不进,也有些恼了,说若不是自家儿子执意只娶一正妻,不愿纳章氏女为良娣,章家早就成了太子的拥趸了。她不明白,自家儿子在事涉太子妃之时,怎么就这样糊涂,一点儿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身为“准太子妃”的云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因太子对她的维护而心生感动。 章氏女赶在皇后劝说太子的档口上,膝行至太子跟前,向太子表明她对太子的一片衷情,苦求太子原谅她这一次,并向太子许诺,待她归家之后,会帮忙劝说家里人拥立太子,却被愤怒的太子一脚揣在了心窝上。 “你这是在跟孤谈条件吗?凭你也配?” “孤不会拿莜莜来交换任何东西,也不稀罕一个墙头草家族的协助。” “任何算计、陷害莜莜之人,都要付出代价!” …… 云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满头是汗。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否则怎会做这样一个梦,还妄想自己是那梦中的准太子妃。 她贝齿轻咬下唇,心道,梦是做不得准的,那只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然而,梦境中,那名少年太子的形象,却与方才全身心维护她的昭睿帝的形象重合了起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又让云莜无法将之当做一个完全虚幻的梦。 若不是梦中的一切人或事物都是那么的朦胧飘忽,连人的面庞都看不清,只怕云莜都要认为那名少年太子与昭睿帝是一个人了。 她闭上眼,努力地回忆着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想要驱散那层薄雾,却觉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凿开了一般,疼痛难忍。 昭睿帝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睡眼怔忪,娇憨到令人心生怜爱的女郎忽然抱住自己的头,面色苍白而又痛苦,花瓣般的唇边溢出一丝痛呼。他慌了神,赶忙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莜莜,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虚弱?” 然而此时,云莜正在竭力忍耐着疼痛,根本无暇恢复他。 昭睿帝拥着云莜的手都在发抖,对前方的车夫咆哮道:“快去离此处最近的医馆!快!”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7章 车夫闻言,知是出了事儿,当即调转了车头,朝着颇负盛名的仁心医馆疾驰而去。 突如其来的颠簸,让云莜的头险些磕在车壁上,昭睿帝赶忙用手包裹住她的头。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昭睿帝感到自己的袖摆被人轻轻扯住了。 躺在他怀中的云莜睁开星眸,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说:“不必去医馆……我这头疼的毛病,也算是老毛病了,时不时便要发作一番,寻常大夫医治不好的。” “既如此,你在宫中一个多月,怎么未曾发作过?”昭睿帝明显不信云莜的话:“莜莜,听话,莫要讳疾忌医。” 云莜活蹦乱跳之时,尚且拗不过偏执起来的昭睿帝,此时因疼痛而浑身无力,又怎能拗得过他?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昭睿帝指使她的车夫将车停在了仁心医馆前,抱着她冲入了那家医馆之中。 …… 仁心医馆虽只是一家民间医馆,但因大夫医术高超,在这附近颇有名气,不少人慕名来此看病。 医馆中有三名坐阵的大夫,坐在中间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是仁心医馆之主,他左侧稍稍年轻一些的是他的师弟,坐在他右侧的一名年纪轻轻的小郎君则是他的孙子,这孙子还只是个学徒,每日随自家祖父一道来医馆中为病人诊治,顺带给自家祖父打打下手。 昭睿帝带着云莜赶到时,医馆中列着三条队伍,其中,医馆之主面前的队伍最长,小学徒面前的队伍最短。队伍中,有那穿着绫罗绸缎的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管事的人物,有富商农户,也有衣衫褴褛的人。 云莜要治病,自然得找最好的大夫。 昭睿帝抱着云莜排在了医馆之主跟前,然而,他瞧着自己身前乌泱泱的一众脑袋瓜子,脸色有些不大好。 这么多的人,他们得排到什么时候去?莜莜如何能等得了那么久? 且自昭睿帝出生以来,从来都是旁人迁就他,他何曾排过什么队,等过什么人? 正当昭睿帝思忖着要不要亮明身份以便让云莜优先看诊时,云莜在他怀中轻声道:“我已经不疼了,不必着急,慢慢等着就是。” 昭睿帝不知在民间就医有多难,她却是知道的。 她这又不是什么急症,没必要抢在旁人之前。 云莜见昭睿帝面上有不赞同之色,又小小声道:“本来我就不同意来看诊,是你硬要拉我来的,你若是还要让我插队,那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昭睿帝闻言,这才打消了方才的想法。 “莜莜,你别出事,我不许你出事……”方才云莜满脸痛苦的表情,显然将昭睿帝吓坏了。 云莜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一声:“我能有什么事?你别说得像是我快死……” 那个字才说出口,云莜便觉得环绕着自己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的面上,阴云密布,无端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莜莜,不许胡说。” 被他唬了一跳的云莜悻悻地道:“不说就不说,你声音小点儿,别人都看过来了。” 排队时颇为无聊,周围人原本都在窃窃私语。昭睿帝环顾四周,果然发现这些人不知何时停止了交谈,一个个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进门的郎君与女郎身上。 这二人本就颇为吸睛,样貌极为出众,他们身上的衣料亦是不俗,众人这注意力不自觉就偏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见他们的打量被昭睿帝发现了,也未露出窘态来,只是对着昭睿帝与云莜善意地笑了笑“小郎君与夫人感情真好。” “小郎君能娶到这般如花似玉的女郎,可当真是福气啊。” “尊夫人也是个有福的,郎主这般体贴她,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昭睿帝的心情原本还有些烦躁,听了这些人的话,面色却是和缓不少。 这些人倒也算是有眼力见儿,既如此,他们的小小失礼之处,他就不与他们计较了。 此时,云莜已经羞得躲入昭睿帝怀中,不敢见人了。 她倒是想向周围人澄清,她与昭睿帝并非夫妻,可如此一来,她就无法解释他们之间的互动为何会如此亲密。 云莜见了昭睿帝容光焕发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舒坦,暗自给昭睿帝记了一笔。 …… 排在昭睿帝与云莜身前的人不断减少,眼看着就要轮到昭睿帝与云莜了,谁知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仁心医馆门前,从那马车上下来几名身着绫罗绸缎的丫鬟婆子,便要将他拉走。 “我家小姐今儿个不慎伤了脸,需请个医者去看看。听说你家医馆的馆主医术尚可,便随我们走一趟吧。”一名生着倒三角眼,着罗绸袄裙的丫鬟这般说着,便将一锭金子往白发医者跟前一摔。 馆主闻言,连忙拒绝,道他今日不出诊,医馆中还有许多病人等着他医治。 这丫鬟见状,又往馆主面前摔了一小锭金子:“这回总够了吧?劝你见好就收,我家小姐可是当今武安侯最为宠爱的侄女,请你去府上给她看诊,是给你脸面,你可千万莫要不识抬举。小心惹恼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让你这医馆开不下去!” 云莜听到此处,终于明白方才那辆马车为何会给她一种眼熟之感了。 原来,这世界竟是这般小,他们才与方蘋分别,转头竟又在同一家医馆相遇,可真真是“缘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8章 方蘋受昭睿帝身边儿的内侍掌掴伤了脸,不敢让家中的长辈为她出面请大夫,反倒自己偷偷摸摸命人来寻大夫,怕是当真疼得厉害吧。 不过,方蘋与她身边儿的狗腿子还真是不长记性,才得罪了昭睿帝,眼下又派人来截他们的胡,当真以为昭睿帝是泥人不成? 昭睿帝拥着云莜,朝候在外头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两名侍卫冲了进来,瞬间放倒这些丫鬟婆子们,扶着白发大夫重新回到看诊的台子边上。 “你们想截我们的胡,却也得问问我们同不同意。不过是数年前就被武安侯厌弃的方家旁支女罢了,仗着武安侯的势作威作福,待武安侯知道了,看武安侯饶不饶得了你们!” 云莜冷声道。 那丫鬟正要怒怼云莜一番,在见到云莜的时候却失了声,结结巴巴地道:“原……原来竟是您……似您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物……竟也会来医馆看诊?” 方才,昭睿帝命人掌掴方蘋之时,这丫鬟也在一旁看着,自不会认不出这两位得罪不起的主儿。 “既然您二位也在,奴婢们自然不会误了您二位看诊。”这丫鬟的面上堆满了笑容,与方才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截然相反:“待您二位看完诊,再让奴婢们将这位大夫请走可好?” 云莜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简直快被气笑了。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她也参加了好些,却从未见过如此没有眼色之人。 “不好。这医馆中的人,都规规矩矩地排队等着看病,凭什么你家小姐一来,就要将医馆的大夫给请走,让旁人无病可看?你家小姐想看病,就按照医馆的规矩来,排到最后去。” “可……可我家小姐等不得那么久啊……”那名丫鬟急声道。 “你们等不得,旁人难道就得白等?我都在遵守这医馆的规矩,你家小姐凭什么不遵守?” 那名丫鬟沉默片刻,朝着昭睿帝与云莜行了一礼。 “方才奴婢失礼了,还请两位贵主见谅。既然这家医馆的大夫脱不开身,奴婢就去别的医馆看看吧。” 经此一事,医馆中的人都知道昭睿帝与云莜身份不同寻常了。 方才那么猖狂的下人,在昭睿帝与云莜跟前竟跟只家猫似的,他们待昭睿帝与云莜的态度也隐隐与方才有些不同了。 唯有医馆中的大夫们,在看向这二人之时,目光如初。 来者不管何人,在他们眼中都只是病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倒未曾辱没仁心医馆之名。 因云莜是女病人,为云莜看诊之时,在外头多有不便之处,医馆馆主便引着昭睿帝与云莜进了内室。 须发皆白的大夫为云莜诊了脉,而后又仔细听昭睿帝叙述了云莜的症状,捋着雪白的胡须道:“这位小娘子因不明原因,失去了部分记忆。当她试图想起这些记忆之时,自然会觉得颅内疼痛难忍。” 昭睿帝闻言,看着云莜的眼神亮了起来,蕴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希冀。 “老朽可为小娘子开些镇痛的药,此药无法根治小娘子的头疾,却可在小娘子头痛难忍之时缓解此症。恢复记忆之事,实在急不得,小娘子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云莜迟疑着开口道:“顺其自然……我会不会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不知为何,她潜意识中觉得,她所忘记的,是非常重要的事。 “也许会,也许不会,端看往后小娘子的缘法了。” 第67章 第 67 章 ◎真相◎ 来医馆时, 云莜是被昭睿帝抱着入内的,离开的时候, 她却拒绝了昭睿帝搀扶她的意图, 独自一人慢慢儿地拾级而下。 有一些事,她需独自思索,才能有些眉目。 “莜莜……”昭睿帝站在前方, 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却见云莜在下到最后一个台阶之时,神色恍惚了一下, 脚下一个趔趄,就这么摔入了他的怀中。 昭睿帝拥着云莜,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填满了。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莜莜,虽然你对我投怀送抱, 我很高兴, 但下回还是不要再在走路之时恍神了。你这样,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云莜充分诠释了何为过河拆桥, 借着昭睿帝站稳了身子,便从昭睿帝怀中退了出去, 附带一记凌厉的瞪眼:“谁对你投怀送抱了,你口头上不占我些便就难过是不是?” 昭睿帝亦是睁大了眼,一脸无辜地道:“我这分明是在关心莜莜,莜莜怎可如此误解我?” 话音刚落, 手臂就被云莜轻抽了一下:“好歹是在医馆前, 你收敛着些。” 昭睿帝如一名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地道:“哎,莜莜又嫌弃我了, 我就知道我这笨嘴拙舌的, 不讨莜莜喜欢。” 他一面说着, 一面偷觑云莜的脸色。 他虽不知云莜想起了什么,但他不愿再见到云莜因竭力回忆过去而痛苦的表情,因此,他有意在云莜面前说些逗趣的话儿,好将云莜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然而,看着云莜依旧紧锁的眉头,昭睿帝便知道他并未成功。 神色这般沉静严肃的云莜,是昭睿帝许久未曾见过的了。 “少贫嘴,我正想事儿呢。”片刻后,云莜开口问道:“你为帝多年,记忆力应该尚可吧?本朝可有姓章的世家大族?”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69章 “尚可?莜莜你这是在小瞧我的记忆吗?朝中五品以上且姓章的官员,我可以与你历数得清清楚楚。不过,本朝姓章的世家大族,倒的确不多。除开如今的江都侯府,也唯有京中曾煊赫一时的宣平侯府。” 说到此处,昭睿帝眸光放空,不知回想起什么,嘴唇拉成了一条直线:“我不喜欢姓章的。” 云莜奇道:“这是为何?” “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回答,但既然是莜莜相询,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昭睿帝刚摇头晃脑地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说重点。” “好罢,莜莜真是越来越凶了。”昭睿帝小小声说完,赶在云莜爆发之前道:“在我还是太子之时,宣平侯府想将他家女儿塞给我做太子良娣。被我拒绝之后,他们恼羞成怒,竟用龌龊的手段来对付我的太子妃。非但如此,在我继位之初,宣平侯府还与他人联手,处处给我使绊子,霍乱朝廷、动摇国本,最终,宣平侯章家被我连根拔起。” 云莜愣愣地看着昭睿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她做所的梦,竟与昭睿帝叙述的这段过往如此吻合…… 云莜觉得自己才平复的头疾又有冒头的趋势。 昭睿帝见她脸色不好,赶忙道:“你又在试图回想起失去的那些个记忆?莫要再想了,方才大夫不是说过,要顺其自然么?若是早知章家与你失去的记忆有关,我就不告诉你这些了。” 云莜摇摇头,心中莫名生出些烦躁来:“你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那种忽然丧失了对自身的定位,迫切想要抓住些什么的心情,也唯有她自己知晓。 话音刚落,云莜就感觉昭睿帝握住了她的双肩:“我的确不理解你的心情,我只是关心你、在乎你,我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方才,你在我面前满面苍白地捂着头,你可知我有多害怕?” “莜莜,我不知你因何而不安。无论如何,我会陪在你身边。只要你一抬头,便会发现,我就在这里。” 云莜怔怔地望着昭睿帝,在阳光的映照下,他的瞳眸呈琥珀色,泛着一层暖光。 他的瞳眸中,满是她的倒影,看久了,她还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深深地在这双眸子中沉沦,不可自拔。 …… 昭睿帝将云莜送回云府之时,已是金乌西坠。 昭睿帝率先下了车,而后回转过身将云莜也慢慢扶了下来。 他自己原本乘坐的那辆马车,则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 明明二人可分车而行,他却偏要与云莜挤一辆马车,竟也无人觉得奇怪,无论是昭睿帝身边儿伺候的人,还是云莜的心腹,都早已习惯了昭睿帝在心上人面前那没脸没皮的模样。眼下昭睿帝若是不抓住机会亲近心上人,下人们反倒要怀疑昭睿帝是不是吃错药了。 云府的老管家在见到相携而来的昭睿帝与云莜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很快,他就收拾好面上的表情,对昭睿帝恭恭敬敬地道:“老爷未曾接到皇上口信,故不曾来迎驾。还请皇上暂且在大厅中休憩片刻,小的这就差人去请老爷过来。” 说着,老管家对一旁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便匆匆朝着云相所在之处赶去,只是,从他的步伐中不难看出,他有些慌乱。 略过前院,便是大厅,一路行来,院中海棠飘香,桃花争艳,倒也未曾辜负这大好春光。 昭睿帝见自己赐下的一盆翡翠珊瑚盆栽被摆放在极为显眼的位置,不由大为满意,撸着刚生出来的那点须须暗中琢磨着下回该给云莜送个什么盆栽以表心意,他喜欢看到云莜身边儿被他所赐的东西一点一点填满的样子,如此一来,哪怕他人不在云莜跟前,云莜也可睹物思人。 待他发现云莜的目光钉在他的须须上,又不由一僵,手不动声色地背到了身后。 他怎么就忘了,莜莜素来不喜欢他蓄须,说须须扎人且还显得他格外老沉呢?这几日来,他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为伊消得人憔悴”,便故意未及时清理须须,眼下看来倒是弄巧成拙了。 哎,也不知刚刚答应他求婚的莜莜看到他的须须,会不会临时反悔。 云莜见昭睿帝神色一会儿一变,颇为有趣,不由笑出了声。 对于二人的眉来眼去,老管家只作不知,一脸淡定地命人为昭睿帝沏茶。 这位主儿驾临云府的次数着实不少,云府的下人们对昭睿帝的喜好也算是有一定了解。 在退下之前,老管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小几之下昭睿帝与云莜悄然交握的手,神色中多了几分了然。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厅外传来,身着竹叶青立领长衫的云相朝着昭睿帝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实在失礼,还望皇上海涵。” 云莜见自家亲爹来了,赶忙侧身避开这一礼,谁知她动作太急,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昭睿帝攥在手掌心中,这一避让,倒将昭睿帝扯得身子向旁倾斜了少许。 云相见状,危险地眯起了眼,垂下的目光死死钉在昭睿帝与云莜的手上,似要将他们的手给盯出个洞来,云莜愈发不自在了,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冒失。 昭睿帝则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丝毫未把这点架势看在眼中,含笑对云相道:“朕今日来云府,一是朕微服出宫,偶遇莜莜,顺道将莜莜送回府中,二是来与云爱卿谈谈心,云爱卿不必这般拘礼,只管将朕当做寻常子侄即可。”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0章 顺道?寻常子侄? 饶是云相这等在朝中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也不由为昭睿帝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而甘拜下风。 “本相可没有皇上这般大的子侄。论公,皇上为君本相为臣,论私,本相与皇上平辈论交已又十年,不知皇上为何这般想不开,突然要做本相的子侄!”昭睿帝这点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云相刺完了昭睿帝,忽而调转目标,直视云莜:“莜莜,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去参加文昌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为何迟迟不归,最后还是被皇上送回来的?” 昭睿帝见状,收起了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颇为不悦地道:“有什么话直接问朕就是,何必为难莜莜?” “微臣不过是在关心自己的女儿罢了,怎么就为难她了?莜莜,你说说,为父为难你了吗?” 云莜安抚地看了昭睿帝一眼,对云相摇了摇头:“爹爹这自然不是在为难我,爹爹素来是最疼我的,如何会让我为难?只是,爹爹的问题,我一女郎,面皮薄,实在无法回答。还请爹爹直接问阿铮吧。” 说着,她站起身来:“我去小厨房看看,为爹爹和阿铮备些糕点来,爹爹与阿铮慢慢儿聊。” 看着匆匆离去的云莜,云相摇了摇头:“这丫头倒是机灵,知道趋利避害。” 不过,云莜这般做派,倒让云相愈发相信昭睿帝与云莜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否则,云莜也不至于这般敷衍他这个老父亲。 昭睿帝与有荣焉,骄傲道:“莜莜向来聪慧过人。” 云相凉凉扫他一眼:“皇上现在可以与微臣好生说说了吧,您为何会突然现身宫外,又为何带着莜莜在府外晃荡这么久,不让她回府?” 说到这个话题,昭睿帝收敛起面上的笑意:“朕为何会出现在宫外,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你不该让莜莜参加皇姑的赏花宴。” 文昌大长公主深居简出足有三年光景,在这三年之中,她一直幽居大长公主府,不曾举办也不曾参与过任何宴会。三年后,她突然大宴宾客,还特特邀请了京中适龄未婚女郎,其意昭然。昭睿帝听闻云莜也要赴宴,自然就坐不住了。 “时隔三年,文昌大长公主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大型宴会,我云府难道还能不给大长公主面子不成?就连您自己,也得礼让大长公主三分吧!您若是连莜莜参加个宴会,都要疑神疑鬼,莜莜与您在一处,可就太累了。” 云相说着,摇了摇头。 若是寻常大臣,知皇帝中意自己的女儿,必不会太过反抗,云相却不同,他可是个敢跟帝王掰腕子的权臣。事关独生爱女的终身幸福,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昭睿帝听了云相的话,不怒反喜。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着些得意:“可莜莜答应嫁给朕了。” 云相难得一见的愣了一下:“……什么?” 昭睿帝唇边的笑意不断扩大:“朕说,莜莜答应嫁给朕了。” …… 在小厨房中忙活的云莜料定昭睿帝与云相的谈话没那么快结束,故意选了几道复杂的点心来做。 眼见着如意酥、海棠千层糕、水晶糕等小甜点一一摆在了桌案上,卖相极佳,香甜软糯,惹得人食指大动,云莜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儿,将这些小甜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紫檀喜鹊登枝食盒中,配上她前儿个不久才跟着食谱学来的西域咸奶茶,也算是甜咸得宜。 西域多游牧民族,常用黑砖茶或是青砖茶,在沸水中煮香后掺入牛乳、适量盐及炒米,便制成了这极具特色的咸奶茶。 云莜素日里偏好甜口,但偶尔换一换口味,也能让人有点儿新鲜感不是? 只今日是她第一次煮咸奶茶,昭睿帝与云相是否能喝得惯是个问题。 “哎,也不知爹爹与阿铮聊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吵起来?但愿小甜点能让他们恢复心平气和吧。” 当云莜提着紫檀喜鹊登枝食盒出现在大厅中时,发现大厅中的氛围十分古怪。 昭睿帝与云相正四目相对,前者坦然接受着后者的审视。 云莜进来之后,这种微妙的平衡被人打破,昭睿帝看着面染绯色的云莜,唇畔漾出一抹柔软的笑意:“莜莜,辛苦你了。你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不知今日又为我们准备了什么点心?” 说着,便探头探脑地朝食盒处张望。 云莜见状,噗嗤一笑。 她知昭睿帝这是在逗她开心,昭睿帝素日在宫中,什么样儿的美食没有尝过,怎么可能馋几块点心? 但这样的昭睿帝,瞧着也怪可爱的。 云莜正要回答昭睿帝的问题,却听云相清咳两声,满脸不悦地看着云莜:“莜莜,为父听皇上说,你答应嫁给他了,可是真的?你当真考虑好了?” 云莜面上笑容顿时一僵。 她凉凉地扫了昭睿帝一眼,也不知这人究竟跟云相说了些什么。 不过,想想昭睿帝往日是如何一本正经地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的,云莜便能猜到,多半是昭睿帝避重就轻,误导了云相。 男人呵,关键时候果然靠不住,让他传个话,就传成这样! “没有的事。我只答应与皇上订婚,但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待避过这阵风头,便视情况决定是否解除婚约。这一点,皇上也与我达成了共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1章 云相挑了挑眉,看着昭睿帝的目光颇为不善。他就知道,又是昭睿帝在试图用花言巧语拐骗他闺女! “莜莜,你可知,方才皇上对为父是如何说的?” 云莜好奇地看着云相,却见昭睿帝脸色微变,不断地朝着云相眨眼睛。 方才昭睿帝在云相跟前说得有多痛快,这会子就有多担心云相会将他那个润色过的故事告知云莜。 在昭睿帝的版本中,事情大体走向倒是与真实情况没差,只是细节处有不少出入。 譬如,云莜前往大长公主府做客时,与陆侯相谈甚欢,到了昭睿帝口中,就成了陆侯死不要脸,单方面纠缠云莜;再譬如,分明是昭睿帝自己贼心不死,尾随云莜,却被昭睿帝说成是云莜受了陆侯的骚扰后,情绪低落,恰巧路过的昭睿帝见状,实在放心不下,便上前安慰云莜,谁知竟被一个恋慕陆侯、嫉恨云莜的女郎看了去,想借由此事来毁了云莜的名声,为了解除隐患,云莜便答应与昭睿帝订婚。 而这些,自然是不好跟云莜说的,否则,云莜只怕又要与昭睿帝闹别扭了。 云相意味深长地看了昭睿帝一眼,就在昭睿帝以为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之时,云相却轻描淡写地道:“皇上只是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地告知了为父,而后对为父说,为了解决方氏女带来的隐忧,你答应嫁给他罢了。幸而为父找你来问了问,否则只怕为父就要被他给蒙骗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云莜松了口气,狠狠瞪了昭睿帝一眼,将那紫檀喜鹊登枝食盒摆放在黄花梨雕花小几上,将那热腾腾的咸奶茶与诱人的甜点取了出来。 “既然皇上蒙骗爹爹,那这点心咱们就不给他分了!” 昭睿帝一听,云莜对他的称呼又变为了皇上,便知这回云莜是真恼了,当即便苦哈哈地看着云莜,企图“萌”混过关,云莜却偏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云相看着眼前这二人的互动,不由摇了摇头。云莜嘴上说着未答应昭睿帝的求婚,可她在昭睿帝提议订婚之时并未反对,加之她与昭睿帝之间的互动亲昵而又自然,便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他的女儿,怕是当真栽在昭睿帝这棵老树上了。 兴许,连云莜自己都未发觉,此时此刻,她虽在与昭睿帝置气,眉梢眼角,却尽是温柔之色。 一时之间,云相生出了一种心酸感,仿佛女儿就快要不是自己家的了。 …… 云莜离开后,昭睿帝看着不知为何没有揭穿他的云相,诚挚地道了声些。 这未来的老丈人虽时不时就喜欢给他使些绊子,但在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嘛。 云相闻言,却是似笑非笑道:“不必道谢,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莜莜。莜莜面皮薄,若是将你的那番话如实告诉她,只怕她又要羞恼好几日了。” 说着,他又将昭睿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这般死皮赖脸,也不知莜莜究竟看上你什么!” 若只是昭睿帝的一厢情愿,云相尚可阻止,但他管不住自家女儿的心。 也因此,云相虽时时走在给昭睿帝添堵的路上,好让昭睿帝知晓他云某人的女儿不是那么容易娶的,但回回出手都极有分寸,点到为止。 昭睿帝虽能感觉到云莜对自己有情,但老丈人亲口承认这一点,仍是让他乐得有些找不着北。 “兴许是朕对莜莜的一腔真情感动了莜莜,让莜莜对朕不再抗拒。” 云相轻哼一声:“你在莜莜面前说得好听,实则你压根儿就不准备给莜莜留退路吧?” 昭睿帝笑而不语。 片刻后,他对云相诚挚地道:“请将莜莜交给我吧,我会如你一般体贴莜莜,爱护莜莜,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绝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云相目光锐利地道:“哪怕这委屈是太后娘娘亲自给的?” “哪怕是母后,也不能给莜莜委屈受。”昭睿帝明白这是来自未来老丈人的考核,郑重地道:“母后兴许行事有些糊涂,但有朕在一旁看着,不会让她肆意妄为。” 然而,这个回答仍不能让云相完全满意,他的手指极有节奏地叩击着桌案。 “按照咱们先前的约定,若是莜莜对你有意,为了莜莜的幸福,我该痛快点头才是。只是,我有一个疑惑,若是弄不明白,我便无法安心将莜莜交给你。” 云相目光一沉:“先皇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数月前,我带着莜莜入宫之时,正巧听到了你与太后娘娘的对话。若不是这番对话,我恐怕还不会知道,原来先皇后的死,竟还与太后娘娘有关。” “想必当初,你从方家娶走先皇后时,也曾向老武安侯保证过,会保护先皇后一生无忧的吧?可最终,你为何没能保护好她?你既然未能保护好先皇后,又如何让我相信,你能够保护好莜莜?” “我无意揭你伤疤,但莜莜是我唯一的爱女,事关她的安危,实在容不得我有半点马虎。” 当初先皇后离世那段时间,云相正好奉旨外出查探两淮私盐案,只隐约听到一些风声,并不知道详细内情。 两淮私盐案牵涉极大,云相硬生生在当地耗了数月之久,每日不是与地头蛇虚与委蛇,就是明察暗访、收集罪证,根本无法一心二用。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2章 待云相返京之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昭睿帝在为先皇后扶灵出京后,便病倒了,云相临危受命,被昭睿帝委以重任,代替他处置大部分政务。如此一来,云相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更是无暇去深究先皇后之死。 然而现在,云相却不得不将这一切弄明白。 随着云相一个个犀利问题的抛出,昭睿帝的神色也变得几近惨白。 “没想到,那一日,我与太后的对话,你和莜莜竟听到了。”昭睿帝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皇后之逝,是他人生中最为悲痛之事,他原是打算将这份悲痛深埋在心底并带进坟墓的,不过如今…… “也罢,母后这么些年来,只与我说过一次这样的话,就被你们听见了,这大约也是天意吧。既如此,我就将此事,从头与你说起……” “你也知道,自那场秦王之乱后,先皇后代朕坐阵朝中,不眠不休地处理繁冗的公务,费尽心思调节朝廷与其他尚在观望的藩王的关系……可她在史书上的功绩,却是以她的健康换来的。连先皇后之父老武安侯,也在平叛之后牺牲了。先皇后悲痛过度,大病一场,自此,她便体弱多病,不复康健。而这,也正是一切的诱因。” “自那之后,太医虽极力为先皇后调养身子,先皇后却始终无法全然恢复。孱弱的体质也让她不适合孕育皇嗣,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母后让我广纳妃嫔,繁衍子嗣,可我心里眼里只有先皇后一人,如何能辜负她?在拥有过她这样美好的女郎之后,旁的女郎于我而言,便与庸脂俗粉无异。” “母后无法责怪我,便将一切都怪到了先皇后头上。有我护着,母后不好明目张胆地对先皇后说出尖酸刻薄的话语,但背地里,她却没少借由宫人以及亲眷之口,向先皇后施压,只怪我当时竟没能注意到这些……我在她痛苦挣扎之时,只当她是求子心切,郁结于心,竟未及时察觉真相……” 说到动情之处,昭睿帝双目赤红,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忧思,也让先皇后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但这并不是致使先皇后早逝的最主要因素。” “后来,宫外有人告诉母后,有一处白龙寺中供奉着求子观音,最是灵验。若是少妇能喝下白龙寺的符水,便有极大可能怀孕。母后信以为真,便与朕和皇后商议此事。喝符水出事的人不少,朕自然不会拿皇后的身子开玩笑,便叮嘱母后不许再提此事,也再三叮嘱皇后,不可由着母后的性子乱来。皇后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素来不怎么相信,自然肯听朕的话,只是母后……朕未料到,她表面上歇了心思,实际上并未死心。她悄悄命人从宫外弄来了符水,混了少许到先皇后每日要喝的汤药之中……当夜,先皇后便不行了……” 说到最后,昭睿帝已带哽咽之音。 哪怕事情过去这么些年,此事于他而言,仍是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痛。 云相想起,在先皇后薨逝之后,承恩公府忽然换了当家人,原本的承恩公那一房被昭睿帝全部处死,这处罚对于皇亲国戚而言,不可谓不重,尤其承恩公府洛家还是昭睿帝的外家。 若不是太后的老父亲撑着一把老骨头出来请罪,又有太后以死相逼从旁求情,只怕当日连承恩公府的牌匾都要保不住。 饶是如此,洛家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且彻底失去了圣心,而昭睿帝对太后的态度也是大不如前。 “告诉太后娘娘符水有益于女子怀孕之人,可是洛家之人?洛家想害死先皇后,让洛氏女入宫为继后?” “符水是洛家大房给母后的,但洛家大房也是被人利用了。他们与母后一样,愚昧而无知,他们纵使觊觎皇后之位,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凭他们的能耐,根本无法策划出这般周密的毒计来。” 若非如此,昭睿帝也不可能只收了洛家大房的性命便罢手。 归根结底,害死方莜的另有其人,洛家与洛太后都只是那人手中的一把刀。 “你道洛家为何千方百计地寻了这符水来?他们竟对这符水的功效深信不疑,非但给自家媳妇喝了这符水,还趁着给母后请安的机会将这符水给了母后……他们知母后为皇嗣之事忧心已久,便想着借此讨好母后,且他们觉得,这符水便是不能成事,至少也喝不死人。” 一滴血泪从昭睿帝眼眶中落下:“洛家的媳妇是没死,但先皇后走了……” 云相沉默了片刻。 对于洛家与洛太后,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要说他们是大奸大恶之人,倒也不是,只他们一家子都是糊涂蛋,也唯有太后之父头脑还有几分清醒。可太后之父年老体衰,早已约束不了底下的儿孙了。 蠢货只要身居高位,一旦犯起蠢来,杀伤力还是极大的。 不过如今洛家已倒台,太后又被荣养在宫中,失了与宫外渠道的渠道。先皇后身上发生的悲剧,倒不必担心会在云莜身上复刻。 “既然皇上说,太后娘娘与洛家都只是幕后之人手中的刀,那么策划了这一切的,究竟是谁?是京中哪位想要送女入宫的大臣,还是藩王?又或者,是异族?” 云相脑海中飞快罗列出各种可能来。 “明面儿上是秦王残党,打着为秦王报仇的名号策划了此事,可我派去的人却顺着线索,查到了齐王、赵王与吴王身上。可惜,这几人都是实权藩王,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轻易动不得他们,我也只好徐徐图之。”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3章 “自秦王伏诛,齐王萧鹤与赵王萧斌便是当时最为强劲的藩王,手拥重兵,占据肥沃的封地,野心也是与日俱增。倘若此事是他们所为,倒也不无可能。” 至于吴王萧珂,一直因喜好附庸风雅而名闻天下,虽有几分聪明劲儿,这聪明却全不用在正道上。众人讥讽他之余,也不免对他放松了警惕。 云相回想起上回昭睿帝离京祭祖时遭遇的那场行刺。 有人祸水东引,企图用拙劣的手段将此事嫁祸给吴王,吴王为了向昭睿帝表忠心,不惜割让了两郡之地,还因此而被其余藩王们骂得狗血淋头。 这般胆小怕事,想来先皇后的悲剧不会是吴王策划的。 云相这么想着,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昭睿帝颔首道:“朕当年在得知此事时,与你想法一致。不过,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无法轻言断论结果。” 他的眸中尽是冷冽的肃杀之意:“迟早有一日,朕会将这些国中之国一削到底,将齐王、赵王与吴王及他们的心腹押解到京中来一一审问,探明真相,为先皇后报仇!” 云相知道,一直以来,昭睿帝对藩王的态度,就颇为严苛,削藩之心一直十分坚定。 只他没想到,除却藩王势力过大,对朝廷造成威胁外,还有这样一层因素在里头。 也是,杀妻之恨,又岂是这般容易释怀的? 当初,昭睿帝召藩王世子们入京选择皇嗣,齐王世子与赵王世子最先抵达京城,又最先双双出局,当真是巧合吗? 云相摇了摇头,不再深究。 在对待藩王的立场上,昭睿帝与他是一致的。 倘若这就是先皇后薨逝的真相,他倒是可以相信昭睿帝能够保护好他的女儿。昭睿帝并不是蠢笨之人,在方皇后一事上,不过吃了对太后没有防备的亏罢了,如今他既有了准备,自然不会让她重蹈方皇后的覆辙。 …… 自那次宴会之后,京中便风言风语不断。 有唾骂周芸婉未婚先孕、不知自爱的,有抨击萧钰表里不一、背信弃义、德行有愧的,还有可怜云莜的。 毕竟,在这之前,京中谁人不知,相府千金云莜对萧钰一往情深,死心塌地。因萧钰看重周芸婉,口口声声视周芸婉如亲妹,云莜就真的把周芸婉当做小姑子来照顾呢? 如今,真相一出,原来“小姑子”与“心上人”才是一对儿,两个人勾搭成奸,将云莜玩弄于鼓掌之中,竟让云莜的一腔深情成了个笑话。 厚道些的人,自然为云莜而惋惜,不厚道的人,则纷纷说起了云莜的风凉话,总有那么些人,哪怕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也很乐意去做上一做。 这流言的阵势之大,甚至连在寺庙中与母亲一道清修的周倩茜都听到了风声。 周倩茜生怕云莜会因小人之语而郁结于心,还特特赶来安慰云莜。有些人倒也奇怪,放在云莜身上的注意力比对萧钰及周芸婉这对野鸳鸯的关注度还高。 “莜莜你家世样貌俱是极好的,许多人都及不上你。你骤然倒了霉,有一些个远不如你的小人就巴巴儿地看你笑话,你可千万别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不就是遇到一个渣男么?把他踹了,重新再找一个比渣男更好的就是!那起子小人便是眼红的滴血,也及不上你!” 云莜听闻此言,笑得乐不可支。 “嗯,你这话说得在理,周嘴刀子便是去了寺庙之中,嘴上的功夫也未曾落下。看样子,你在寺庙中过得不错,如此,我便放心了。” “好哇,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却埋汰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周倩茜说着,就要扑上来挠云莜的痒痒,云莜一面躲着,一面向周倩茜告饶,不多时,两个小姐妹脸上俱染上了红晕,才终于停止了玩闹。 周倩茜微微喘气道:“有人盼着咱们过得不好,咱们就一定要过得无比滋润,打肿他们的脸!” 这话,她也不知是对云莜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云莜点了点头:“嗯!” “倘若这回周钰再厚颜无耻地找上门来纠缠你,你可不许对他心软!”周倩茜是亲身体会过云莜对萧钰的“感情”有多深的,故而她对自家小姐妹十分不放心。 云莜拉着她的手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早在此事曝光之前,我便已下定决心与他划清界限,如今,我更是得知他对我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没有分毫真情可言,我自然更加不会对他心软。” “我云莜与萧钰,再无任何瓜葛!” 云莜在说出这番话时,仿佛是放下了长久以来的某种重担一般,心神一松。 她知道,方才在她说出那句话时,原主残留在身体中的,对萧钰最后的眷恋,也随着那句话一道被风吹散在了空中。 周倩茜是真拿云莜当朋友,闻言,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我也不过白嘱咐你一句。萧钰与他那好表妹的丑事如今已是满京皆知,萧钰但凡还要点脸,就不会再上门来找你。” 可事实证明,为了利益,萧钰的下限可以无限低。 没几日,萧钰就登了云家的大门,求见云莜,说要亲口向云莜解释他与周芸婉的事。 此举令云相大为恼火,他又岂会看不出,萧钰到了这个地步,还想在云莜跟前装可怜博同情?云相既知萧钰是个浑人,且自家女儿好不容易才从她与萧钰的那段过往中走出,云相自然不会再放任萧钰接触自己的宝贝闺女。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4章 萧钰倒也拉得下脸皮,见云相死活不让他入府去见云莜,他索性撩开衣摆,直直跪在了云府大门口,连路过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他都不在乎。于他而言,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向云莜表明心迹。 堂堂天潢贵胄,竟为了一名女子而屈膝,瞧着着实有些可怜。路过的百姓们哪怕是唾骂过萧钰行径的人,见状,也不由对他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不多时,云府的大门再一次打开,萧钰惊喜地抬起头,却发现来者并不是自己所想见之人,而是云莜身边儿的两名一等丫鬟,南溪与南鹊。 只见南溪眉头轻蹙,对着萧钰一脸不赞同地道:“我家小姐近些日子时常因京中的流言而忧心忡忡、夜不能寐。豫王世子还请放我家小姐一马,莫要再让我家小姐卷入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之中。” “小姐说了,世子您于大节有亏,小节处亦是唯利是图、贪慕虚荣,她断然不可能原谅您!您还是莫要再以求和之名,行逼迫之实了。” “听说您很是看重周小姐腹中的孩儿?您若是再跪下去,我家老爷和小姐无法,说不得要将周小姐寻来好生理论一番!” 这番话,可谓是将萧钰的脸皮子扒下来踩在了地上,着实令萧钰狼狈不堪,且话语中隐含威胁之意。 若是搁在以往,萧钰自不必理会南溪所转述的最后一句话。云莜要不要寻周芸婉来,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可眼下,对于这则威胁,萧钰还当真不敢轻忽。 就在不久前,豫王与萧钰秘密地召了医术精湛的太医来为萧钰看诊,太医习惯说话留三分,自然不敢见萧钰的情况据实已告,但豫王与萧钰从太医那吞吞吐吐的话语之中,便能听出,周芸婉并没有骗他们,她是真的给萧钰下了有碍子嗣的药。 尽管萧钰对周芸婉恨得牙痒痒,但萧钰并不能肯定周芸婉腹中的胎儿会不会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因此,周芸婉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萧钰不敢拿周芸婉来赌。 最终,萧钰认了怂,周围的路人们听着南溪与南鹊两个叽叽喳喳,有理有据,亦是颇为信服,当下一个个的又开始指着萧钰看起了戏。 云家打脸萧钰的这种举措尚算成功,只是不知怎么的,经此一役,萧钰、周芸婉与云莜三个人之间的离谱三角恋传得是愈发广了。比起平淡,人们往往都喜欢刺激的故事。 有关三角恋的传言并没有在京中盛行多久,因为不久后,一道圣旨横空出世,如惊雷一般劈在了京城的上方,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自先皇后逝世后,一直不肯续娶也不肯纳妃的当今,他要娶皇后了! 这继后的人选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口中可怜的、被人愚弄的云莜! 第68章 第 68 章 ◎决心◎ 南鹊奉云相之命, 出府为云莜购置珠宝首饰并绫罗绸缎回来,便看见云莜身边儿的二等丫鬟冬青带着一溜人, 将众人送来的贺礼挑回云莜所住的云海苑。 南鹊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上前问道:“我出门前便见有许多人往咱们府上送贺礼,怎么这会子回来,咱们这梧桐巷中的车马不减反增?这是你们今儿个收到的第几波贺礼了?” 外人给云莜的礼物素来是冬青负责核对, 在请示过云莜之后决定是直接拿出来用还是收归库房。 冬青虽只是二等丫鬟,但跟随在云莜身边伺候了多年, 为人谨慎细心,故而这项平日是尚算轻省、逢年过节便十分繁琐的活计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此时冬青听南鹊问起,擦了擦额上的汗与她数道:“太多了……早上起来,先是诸位公主王妃们派人来给咱们小姐送贺礼——这些贵主儿们也是消息最灵通之人, 而后没多久, 国公府、侯府的贺礼也到了。眼下侯府的贺礼正收到一半儿,还有伯府送来的贺礼、以及朝中重臣之家送来的贺礼未收呢。” 南鹊闻言, 咂舌道:“那你可是有的好忙咯!” “没法子,谁让咱们小姐成了准皇后呢?满京城的人, 谁看不想给咱们小姐留下个好印象,谁不想沾一沾咱们小姐的喜气?”冬青虽劳累,面上却满是骄傲之色,主子有这等造化, 她亦是与有荣焉。 “这是不是就是小姐常说的, 世人都爱锦上添花?” 前两日京中的那些个流言,南鹊可还没忘呢。只是如今,她家小姐的身份地位大不相同, 再也没有人会因豫王世子对她家小姐的欺瞒利用而怜悯她家小姐了, 他们只会羡慕她家小姐能有此运道入主中宫。 冬青笑了笑:“不愧是南鹊姐姐, 时常跟在小姐身边儿,耳濡目染之下,就是比咱们这些木讷的懂得多。换做是我,哪里会说这些话?我先把东西送完,待会儿再好好向姐姐讨教讨教。” “就你这还木讷,可让不让旁人活?”南鹊笑着调侃了冬青一句:“你且好生干活,回头我让小姐看在你这般辛劳的份儿上给你包个大红包。” 待南鹊步入自家小姐的闺房中,便见自家小姐正看着一颗同心结,怔怔出神。 南鹊走上前去,见这同心结线条凌乱,勉强成形,不由有些不满。 “这是谁编的同心结?编成这样还好意思送到小姐跟前来,没得污了小姐的眼!” 说着,便要上前将那同心结拿去扔了,以免云莜在看到这同心结后以为底下人在糊弄她。 一旁的南溪见状,赶忙制止了她,对她小声道:“这是皇上亲手编的同心结,你也敢扔?胆子也忒大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5章 南鹊闻言,大吃一惊,同样压低声音道:“皇上竟也会编同心结?” “可不是,你瞧那同心结末端的龙凤呈祥玉坠儿,此玉非皇族中人不可用。” 南鹊定睛望去,果然在那同心结的末端看到一只莹润的玉坠儿,上有明黄穗子细细垂下。 美玉无瑕,可惜配了这样一个歪斜扭曲的同心结,到底蒙了尘。 “好了,快把你那掉在地上的下巴给捡起来。这同心结虽说……咳,样式独特了些,到底是皇上对咱们小姐的一番心意,不可轻忽。小姐眼下是没空理你,否则,就凭你方才的那番话,该挨骂了。” 南溪说着,觑了云莜一眼,见她仍然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举着那同心结,不由道:“小姐嘴上总强调着与皇上订婚是权宜之计,可她对皇上,到底是有情的。” 南鹊顺着南溪的视线望过去,见云莜一张芙蓉面白皙细腻,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恰如三月桃花,明艳动人,南鹊不由信了南溪的话。 正在神游的云莜此刻终于回了神。她听到南溪的话,抬眸剜了她一眼:“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自揣摩本小姐的心思!” “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南溪镇定自若地道。 南鹊见云莜未动真怒,便嬉笑着凑上前来:“小姐,南溪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关心小姐,您就恕了她这一遭吧!” “你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把你自己摘出去!”云莜可没忘记,方才这妮子进门时说的话:“这同心结……虽说络子编得松了些,也没有丑到你说的那般地步吧?” 在刚收到昭睿帝送来的礼物之时,云莜无疑是嫌弃的。 亏得昭睿帝平日里总是自我夸赞,恨不得在云莜面前表现出十项全能的模样来,怎的编个同心结,就原形毕露了呢? 但当云莜身边儿的人嫌弃它丑时,云莜却不高兴了。 对于云莜这般“护短”的行径,南溪与南鹊着实无奈。 “小姐说得对,是奴婢有眼无珠,不懂这同心结的妙处。”南鹊赶忙告饶道:“若不是这同心结编得……这般用心,想来小姐也不会盯着它失了神。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皇上待小姐如此真心实意,可比将那金山银山捧到小姐跟前还强得多。” “什么有情郎无情郎的,净会胡说!”云莜伸手拧了拧南鹊的脸:“都与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跟皇上只是……” “只是权益之计,对吧?”南鹊撇嘴:“这话小姐都不知说了多少回了,奴婢背都背会了!” 自家小姐面皮薄,她懂,她不拆穿,不妨碍就是了。只她瞧着自家小姐对昭睿帝并非无意,总是不愿轻易将情感诉之于口,她怕自家小姐让人钻了空子。要知道,自打皇上病体逐渐康复的消息传来,京中不知多少勋贵人家心思活了,重又打起主意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便是那宫中,也从来不乏有“上进心”的仙姿玉貌的宫女。 南鹊想了想,劝道:“可小姐,那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让人看出您与他的订婚流于形式,那他多没面子呀。甭管您往后是否会与他成婚,至少现在,您就把他当作您未来的夫婿看待吧!” 云莜听了这番话,目光微闪,似是将这番话听进去了。但未及表态,她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同心结。 不知是不是盯着这同心结看的时间久了,她竟慢慢将这只同心结看顺眼了,觉得这只同心结其实也没那么丑,反而还有点萌萌的。 南鹊见她星眸含笑,粉面含春,眼波流转间,透出平日里没有的一股子风情来,心中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揣度着云莜的心思开口道:“小姐,要不,奴婢为您将这只同心结挂在床头,您也好时不时看上一眼?” 云莜顿时颇不自在地小声嘀咕:“这……这让我怎么挂得出去,回头若是倩茜来我这儿做客看见了,我可不好回答她。” 她这么说着,却珍而重之地将这只同心结藏在了自己的枕头边儿上。她的黄花梨雕花拔步床很是宽敞,要在拔步床上放置这么一件小玩意儿,再容易不过。 南鹊抿唇一笑,想不到自家小姐也会有这般口是心非的时候。她素来是个好热闹的性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小姐,皇上既给您送了礼,您也该礼尚往来才是。您可想好了给皇上送什么回礼不成?” 见云莜面露迟疑之色,南鹊又为云莜献策:“您若是还未想好,奴婢这里倒有一计。您可让南溪姐姐仿着您的针线,为皇上绣条帕子或是绣只香囊,您就对皇上说是您绣的,瞧瞧皇上能不能看得出来。” 云莜听她说的有趣儿,也不由来了兴致,只是…… “他好端端的给我送来了礼物,我若是这般戏弄于他,是不是不大好?” “这有什么!往后,您与皇上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总得让皇上熟悉您的绣活才是。若是皇上连您的绣活和旁人的绣活都分不清,那可不行。” 云莜颔首:“这倒也是,那就这么办吧。只这替我绣花的人,不能让南溪来,我瞧着,你比南溪更合适。” 南鹊难道露出了茫然之态:“……啊?” 她原本准备给自家姐妹多找点活干,谁知眼看着就要坑到自己身上,终于慌了神:“等等,小姐,南溪姐姐的绣工分明比我好千百倍,我怎么会比她合适呢?”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6章 云莜忍着笑意道:“正是因南溪绣工精湛,她的绣品才不适合我。我这水平也只比那些个初学者好上一星半点儿的,与南溪的水准可是相去甚远。她若要仿照我的针法来,未免太过刻意,反露了痕迹。我身边儿众人之中,也唯有南鹊你的针线活与我有的一拼,自然是由你来最合适。” 南鹊苦着一张小脸看向南溪,南溪却投来了爱莫能助的眼神。她这小姐妹,机灵的时候是真机灵,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也着实不少。 过了几日,南鹊在自己手指上戳出无数个针眼来之后,终于绣完了一条帕子。那歪歪扭扭的图形惨不忍睹,南鹊自己看了都不忍直视。这下子,她再也不好埋汰昭睿帝为云莜编的那只同心结丑了。 南鹊期期艾艾地将完工的绣帕交与云莜,云莜接过那方绣帕看了看,展颜笑道:“将这项活计交给你,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说着,她便将南鹊绣的这方帕子交给了南溪:“下回阿铮再派人来给我送东西时,你就托前来送东西的人将这方帕子转交给阿铮。” 昭睿帝这几日派人来云府的频率相当高,生怕别人意识不到他有多重视云莜似的,隔三差五就有东西赐下,云莜想给昭睿帝送个东西或是递个话儿并非难事。 这日,正巧昭睿帝身边儿的亲信郝公公亲临云府,给云莜送了云莜最近正在寻的几味熏香原料。 待郝公公从南鹊处收到云莜“亲手所制”的荷包时,一张老脸笑开了花:“皇上对云小姐素来十分爱重,莫说云小姐亲自所绣之物了,便是云小姐随意送他的东西,他也视若珍宝。老奴将这荷包拿过去,皇上定然十分欢喜。老奴在这儿就先谢过云小姐让老奴有这机会向皇上讨赏了。” 云莜闻言,不由摸了摸鼻子,有几分心虚。 待昭睿帝发现那荷包不是出自她之手,一腔期盼落空,只怕郝公公这些跑腿儿的人非但没有赏赐,还要被昭睿帝迁怒。 只是,昭睿帝能发现吗? 第二日一早,郝公公又赶着出宫来了一趟云府。云莜瞧着他的脸色,便知晓了结果。 郝公公苦着一张老脸看向云莜:“昨儿个老奴将您给的荷包带回了宫,谁料皇上只看了几眼,便说那不是您的手艺。” 他是没看出那歪歪扭扭的针线与云莜本人的针线有什么不同,但他不敢质疑昭睿帝的判断。 “您不知道,皇上当时脸色有多难看……云小姐啊,您就可怜可怜老奴,让老奴带个您常用的小物件儿回去跟皇上交差吧,否则,只怕老奴这几日日子都要不好过了。” 云莜瞧着他这副声情并茂的模样,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南溪,将我亲自为皇上绣的发带取来吧。” 谁知,郝公公一听“亲自绣的”这四字,浑身打了个激灵,腼着脸冲云莜笑道:“云小姐,除了那发带之外,您可否让老奴再带一件儿您贴身之物回宫?” 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总想着再跟云莜要个保底的物件儿。万一云莜又要逗昭睿帝玩儿,他若是能拿到一件云莜的贴身之物,也好跟昭睿帝交差。 云莜未料到郝公公不过吃了一次亏,竟会变得如此谨慎。 她“唔”了一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需得仔细将阿铮在收到那条绣帕时的反应说与我听。” 若换作旁人,随意打探昭睿帝的消息,那就是找死。但郝公公料定昭睿帝对云莜打听他的消息乐见其成,甚至可以说,昭睿帝恨不得云莜满心满眼都是他,于是开口道:“云小姐且听老奴细细道来……” 坤泽宫中,昭睿帝刚批了诸王庆贺昭睿帝与云莜订婚的折子,便见郝公公喜形于色地回了坤泽宫。 他本是个性子沉稳之人,如今面颊反常的泛着红光,对于昭睿帝而言,本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讯息。 果不其然,在向昭睿帝行完礼后,郝公公道:“皇上,老奴这回幸不辱使命,非但为您讨来了云小姐亲手为您绣的发带,还额外为您争取到云小姐平日里最爱戴的一支珠花,以便您睹物思人。” 昭睿帝将笔一扔,哼笑道:“你这顶多算是戴罪立功。上回你办砸了差事,朕还未罚你呢。” 郝公公凑上前:“皇上说得很是,老奴也得谢谢皇上让老奴有这么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并不在意能不能从昭睿帝处得到赏赐,只要昭睿帝心情好了,心里头记他一个好,往后总归有他的好处。 其实上回,昭睿帝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失望。 早在昨儿个看到云莜托郝公公带给他的那条绣帕时,昭睿帝便知道云莜是想逗逗他。 对此,他无奈且纵容,莜莜难道认为他会认不出她亲手绣的东西吗?与她有关的事,他都再清楚不过。 待昭睿帝听了郝公公说起在云府时,云莜的种种反应,昭睿帝唇畔不由泛起了一丝柔软的笑容。 “能够博莜莜一笑,咱们也算是没有白折腾一场。朕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活泼的莜莜了。往后,莜莜若是再有什么鬼点子,你配合她就是。” 此话一出,包括郝公公在内的一干下人顿时便明白了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云莜。 昭睿帝将云莜为他绣的那条发带接了过来,当场便命人给自己换上,而后又将郝公公从云莜处顺来的珠花放在自己举目可见之处,以便睹物思人。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7章 一名大臣被昭睿帝传唤进来的时候,看到昭睿帝的桌案上竟摆放着女子所用的饰品,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睛。 处理完今日的紧要事务,天已黑透,寂寂暗夜如黑幕一般笼在京城的上方。 昭睿帝揉揉眼,想起方才奏折的内容,只觉心中因云莜而来的一丝松快彻底消散不见。 一国之君要娶后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一些藩王上了折子,欲亲自带着贺礼入京恭贺昭睿帝,顺带拜见一下未来的皇后。 明面儿上看,这要求合情合理,唯有昭睿帝知道,一些藩王怕是要坐不住了。 这些年来,他们中大多数人之所以能够按捺住性子,是因为他们以为昭睿帝快要死了。无论昭睿帝本人削藩态度是否强硬,他都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他的种种设想。昭睿帝已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既如此,与其绞尽脑汁跟昭睿帝较劲儿,倒不如想办法铲除真正能够威胁到自身地位的人,比方说,那些与他们有着亲缘关系的其余藩王们。 可眼下,昭睿帝的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竟还放言要娶妻生子。那些原本不将他放在眼中的藩王们,自然要重新衡量其威胁性。 如若可以,昭睿帝并不愿将云莜暴露在那些别有用心的目光之中,但他知道,身为他的妻子,云莜低调不了,他也只能尽量护住云莜。 这回,他定不会再让十年前的那场噩梦重现,他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云莜离他而去。 不知何时,天边已攒起了厚厚的云层,时不时有雷光电影穿梭其间。 一股狂风从殿外席卷而来,将昭睿帝身上的明黄大襟绣五爪金龙袍吹得猎猎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还没等昭睿帝沉思完,面前忽然浮现出两张板着的面庞来。只见康公公与郝公公不知何时,一左一右出现在昭睿帝身旁,一旦昭睿帝有不听劝阻吹冷风的架势,他们便要将昭睿帝强行拉回去。 “皇上,云小姐吩咐过,若是您再不顾忌自个儿的身子……” “皇上,奴才们答应过云小姐,要替云小姐看着您,您莫要让奴才们为难。否则今儿个,奴才们也只能学那前朝言官死谏了。” “罢了罢了,朕知道了,朕这就随你们进殿去。”昭睿帝头疼地扶额道:“真真一个比一个会念叨。” 嘴上这般抱怨着,昭睿帝心中,却未尝不欢喜。 有这么个惦念自己,也被自己惦念着的人在,他才会如此珍惜自身,才会抱着必胜的决心,迎接那即将到来的一场风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3 23:45:05~2022-04-24 23:4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清如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 69 章 ◎生乱◎ 一夜雨疏风骤, 天边又有电闪雷鸣,扰得云莜未曾睡好。 第二日, 云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得知周倩茜一早来找过她,听下人说她还在睡,周倩茜便留下了近日在寺庙中新琢磨出来的一味香便离开了, 云莜面上不由浮现出嗔怪之意:“倩茜来寻我,必是有事相商, 你们怎的不唤我起来?” 因着才醒,她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上还带着些许睡意,星眸中含着晶莹的珠泪,半落不落, 眼尾处拉出一道红痕来。 此时, 云莜正慵懒地倚在床边,领口半敞, 一头墨丝从肩上垂落,有些许发丝没入那敞开的领口之中, 愈发衬得她肌肤白皙,媚态横生。 捧着口盂与铜盆巾帕侍立在一旁的南荷与南光见状,不由面颊泛红,低下了头。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的错觉, 小姐自打从宫中回来后, 似乎比往常添了几分韵味儿,以往美则美矣,却失之青涩, 如今却是一日比一日更为惑人。 便是同为女子的她们, 见了小姐这般情态, 有时都觉挪不开眼,何况那些男子? 说来,京中素有玉郎之称的陆侯便曾命人来云府送过东西,明着是送给云相的,实则那些个物件儿皆是云莜所喜之物,其用意如何一目了然。 可惜了,陆侯也就只送过那一回,再后来,昭睿帝便下了圣旨,昭示了他对云莜的所有权。 云莜这般媚态,想来京中那些个小郎君们日后是看不见了。 南鹊伏在拔步床边,伸手将云莜垂落的乌发拨弄到一旁。 她取出一系藕色琵琶襟上杉为云莜穿上,下身则是月白色百褶长裙,腰间系上一条玫红丝带,愈发显出云莜腰肢纤软,又有一对儿碧玉风烟纹压裙坠垂在裙摆上。 待云莜穿着妥当后,南鹊方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云莜道:“周小姐此番来,是因长宁侯府二小姐数日后要成婚,她奉父命来邀您前去观礼。她不好违背长宁侯的话,这才走了这么一遭。只她说了,这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不值当为此打扰您休息,她让奴婢们等您醒了,再把话带给您。去或是不去,您凭着心意来决定即可,不必顾虑她的面子。” 云莜闻言,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长宁侯府二小姐是什么名牌上的人,也值当我走这么一遭?” 人有远近亲疏,周倩茜与其母被春姨娘母子三人逼得避走寺庙,周倩茜也被其庶妹夺了婚事,云莜对周倩茜的庶妹如何喜欢得起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8章 南鹊觑着云莜的脸色道:“如今,多的是人想要与您攀上关系。小姐若是不想去,奴婢这就去回绝了长宁侯府之邀。” “慢着,我何时说过不去了?倩茜与周夫人当日是以替太后娘娘祈福为由,去了寺庙之中。此番她庶妹成婚,她于情于理都得归家观礼。哪怕长宁侯宠妾灭妻,为人不耻,倩茜也不能彻底弃长宁侯于不顾,否则在外人口中就是不孝。”说到这,云莜面上露出一丝冷意:“倩茜既然要去,那我自然也得去,以免倩茜让周府的人给欺负了去。” “况且,我也想看看,倩茜那位表哥究竟何许人也,竟毁了婚约迎娶倩茜的庶妹!” 在云莜与萧钰的关系生变前后,是周倩茜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儿,想尽法子逗她开心。 虽说云莜与萧钰的关系并不似周倩茜所想,但周倩茜对云莜的关心和维护,丝毫不掺水分。 后来,周芸婉与萧钰苟且之事暴露,在京中众口一致地讽刺云莜做了冤大头之时,也是周倩茜第一时间赶到云莜身边儿来宽慰她、为她打气。 这点点滴滴,云莜嘴上不说,却从来都记在心中。 “这长宁侯倒也聪明,知道我对府上其他人不喜,这才让倩茜来邀我。他既用得着倩茜,往后就得对倩茜好一些。你去长宁侯府,将我的意思传达给长宁侯。”云莜侧首对南鹊道。 以往她身为云相之女,身份虽高,对于长宁侯来说却是小辈,不好随意对长宁侯的家事指手画脚。可她如今身份与以往不同,自然有这个底气敲打长宁侯。 也不知怎的,这分明是“狐假虎威”之事,云莜却做得无比自然,仿佛她在许久以前曾这般做过似的…… 云莜才这般一想,脑仁处便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感,她赶忙消了这念头,不敢再去深想。 南鹊并未察觉到云莜的异常,她见了云莜这副威仪十足的做派,不由打趣道:“小姐这皇后还未当上,皇后的架子道是先摆上了。” 云莜适才头疼过,心里头憋着一股子邪火,也没心思与南鹊开玩笑,语气不免严厉了些。 “看样子是我素日里太宠你了,这才纵得你愈发没大没小!” 南鹊见云莜似是动了真怒,当即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讷讷地低下了头,不住地跟云莜赔不是。云莜心情好时,她尚敢与云莜开玩笑,可云莜一旦动起怒来……她发现,她当真招架不住。 这也是南鹊第一次看到云莜对她动怒。 无尽的压力朝着南鹊席卷而来,令南鹊遍体生寒。 在那一瞬间,南鹊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自家和蔼可亲的小姐,而是真正的皇后,积威甚重、不容人侵犯…… 南溪素喜南鹊活泼爽利,视南鹊如妹妹一般,虽偶尔也为南鹊的性子着恼,但到底还是心疼她。见南鹊似是被云莜吓得不轻,南溪忙柔声劝道:“小姐又不是不知南鹊这妮子的脾性,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小姐快别恼了,回头奴婢一定好生罚她,也好让她长个记性。” 怒意渐渐从云莜眸中消散,云莜收起身上的气势,对南鹊道:“方才,我心情不好,不知怎的一时没忍住,竟朝你撒了火,你莫往心里去。” 前一刻南鹊还受着云莜的横眉怒目,这会子云莜又对她和风煦雨地说话,她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在旁人家,做主子的心情不好,拿下人们撒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云莜能亲口承认这一点,并好好与她分说,已是十分看重她的表现了,她又岂会不知好歹? 主仆二人之间的氛围恢复了和缓。 片刻后,云莜又道:“我方才虽语气重了些,却并不是与你开玩笑的。我与皇上……到底还未成婚,往后如何,还不好说。你出门时与人说话可不能如在咱们府中这般随意,更不可直接将皇后的架子给端起来。” 这皇后的架子,端起来容易,卸下可就难了。 南鹊平日在府中时偶尔没规没矩,云莜倒愿意纵着她,只她出府时不可没了分寸。 南鹊闻言,不住点头:“小姐,奴婢明白了。奴婢只在小姐跟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出了这道门,奴婢就是个锯葫芦嘴儿。” …… 云莜觉得,最近总有人在离自己不远处默默观察着自己。 起先她还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郝公公再一次出宫时,为云莜送来了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糕点,还给云莜带了一句话,云莜这才确定,昭睿帝近日人虽被宫务缠得脱不开身,却时时派人关注着她。 ——我素日里颇为厌恶狐假虎威之人,尤其是那些个贪官污吏与其亲属。不过,若是你,我倒不介意让你借我之势去欺负旁人,摆一摆皇后的架势。 云莜觉得,昭睿帝有些可怕。那日她在与南鹊说话时,脑海中分明只是闪过了这个念头,并未宣之于口,昭睿帝又是从何处得知她的想法的? 还说什么……愿意让她倚仗他之势欺人,说得像是她有多嚣张跋扈一般! 云莜心中愤愤地想着,欲要将昭睿帝在云府埋的暗桩给找出来,最终却是无功而返。 也因此,她心情颇为不妙,连着数次都只收下了郝公公带来的御赐之物,而未给昭睿帝任何回礼。 好在昭睿帝对此也不甚在意。 他见云莜遍寻暗桩不得发恼,便极为“好心”地向云莜透了点儿线索。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79章 云莜本就是聪慧之人,有昭睿帝给的线索,她很快便将昭睿帝埋在自己身边的暗桩给揪了出来。只是,没过多久,云莜便发现,昭睿帝换了暗桩到她身边儿来,又被她给揪出来,如此循环往复,倒似是昭睿帝在与云莜做游戏一般。 最终,云莜不再理睬昭睿帝,在昭睿帝派人来给云莜带礼物或是口信时,也拒而不受,不再做出任何回应,昭睿帝这才消停,开始转走柔情路线,什么派人到她身边儿来并非监视她,只是他心里头惦念她啦;他这几日没见着她便茶不思饭不想夜不成寐啦;他旧疾复发身子不适又要喝那苦药汁子啦。 云莜嘴上虽对昭睿帝想起万分,但南溪与南鹊注意到,她似是默许了昭睿帝的举动。 …… 长宁侯嫁女这一日,长宁侯府张灯结彩,车如流水马如龙。 云莜由小钱子扶着下了马车,瞧见这一幕,淡淡道:“今儿个长宁侯府倒热闹。” 小钱子是昭睿帝特意派出宫来供云莜差遣的,用昭睿帝的话说,他为人还算机灵,既可帮云莜撑场面,又可为她分忧。 这是云莜作为准皇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昭睿帝将曾经伺候过云莜的小钱子派来她身边儿,也是在向其他人彰显他对云莜的看重。他还与云莜笑言,有宫人在,云莜想“仗势欺人”,也更有说服力一些,云莜对此只回了他“呵呵”二字。 这小钱子十分机敏,听出云莜对长宁侯似有不喜,开口道:“虽说今儿个这新嫁娘……颇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她到底是长宁侯之女,长宁侯又与云相渊源颇深……便是不给长宁侯面子,也得给云相几分面子。况您要来赴宴的消息传出去,京中的贵妇贵女们,谁不想来一睹您的风采?” 说话间,长宁侯府的丫鬟已来到云莜一行人跟前,向云莜行了大礼,而后态度热络地将云莜迎了进去。 新嫁娘正在闺房内由全福夫人帮着梳妆,那全福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瞧着却有些面生,并非云莜往日里常见的那些京中贵妇。 小钱子早早便跟人打听过这场婚宴的具体信息,见状便附在云莜耳边告诉她这位全福夫人原是一位农门老妇,夫家姓秦,虽出身微寒,却是个有福之人,在嫁给她的相公之后,她考着做农活挣钱,供她相公读书考取功名,她相公也十分争气,考中了秀才。后来她不慎闪了腰,没法再下地劳作,她丈夫便放弃了省试,在乡间开了一家私塾教起学生来,一面赚钱养家,一面照顾妻子。 夫妻二人虽不显贵,日子也算是和和美美,有商有量。 后来,这位全福夫人与她的秀才相公生下了两个儿子,俱是十分出息,长子科举入仕,才干了得,如今已是正三品官员,娶恩师之女为妻,育得二子一女,为其母与其妻请封了诰命;这位夫人的次子不爱做官偏爱经商,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打拼多年,回来时腰缠万贯,膝下三子两女。 两个儿子皆对老父亲与老母亲十分孝顺,轮流将他们接到府上奉养,两位儿媳也是和善之人,待老两口十分尽心。 夫妻关系和睦,儿孙成群,上进又孝顺,也正是因此,这夫人才被视为有福之人,时常被人请来家中做全福夫人,为新嫁娘梳头,也好让新嫁娘沾沾她的福气。对于秦夫人而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年轻时因过度操劳,眼神有些不大好使。 这会子,秦夫人一面为长宁侯府二小姐周芝兰梳头,一面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谁知一个不慎,扯痛了周芝兰的头皮,周芝兰“嘶”了一声,将秦夫人推到一边儿,大喊大叫道:“也不知是哪个旮旯角落里出来的粗鲁农妇,竟故意折腾我,我不要她为我梳头了!” 身边儿的丫鬟知周芝兰早就对秦夫人来充当为自己梳头的全福夫人不满了,眼下不过是借题发挥,可有什么法子呢? 自打太后下了申饬春姨娘的旨意,又将周芝兰的同胞弟弟给痛斥了一番后,他们母子三人在京中的名声便一落千丈。长宁侯原先为周芝兰定下的全福夫人寻了个由头推了这桩差事,其余符合要求的夫人们也不愿淌这摊浑水,唯恐自家名声被春姨娘母子三人带累。 到最后,还是周倩茜与周芝兰的姑母,同时也是周芝兰未来的婆婆寻来秦夫人,才解了两府的燃眉之急。谁知,周芝兰非但不感激出手相助的秦夫人,反觉得未来的婆婆是在刻意轻贱自己,这才寻了个农妇来做自己的全福夫人,眼下,她更是借故怼得秦夫人下不来台。 再说那秦夫人虽是个心地良善之人,但早年也是个急性子。当年在村里时,她便从不吃亏,后来她儿子步步高升,旁人看在她儿子的面子上,也从来都是对她笑脸相迎,很少这般不给她脸面。 如今长宁侯府巴巴儿地求秦夫人上门帮忙,却这般对待她,秦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当即便摔了梳子冷声道:“你这女娃子好大的威风!老婆子上门来给你帮忙,你就这种态度?算了算了,这活计老婆子实在做不了,你们府上还是另寻高明吧!” 说着,便要告辞。 有那头脑活泛的丫鬟着急忙慌地去寻长宁侯,竟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云莜。 秦夫人倒是注意到了云莜,只她方才为周芝兰梳头费了不少眼神,此时手脚哆嗦地拄着拐杖,看不大清明前方之人。而云莜,恰好站在她的前方。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0章 这秦夫人不知云莜的身份,只以为云莜是府上请来的普通客人,便央着云莜带她离开此处,云莜答允了,她一面扶住秦夫人的胳膊,一面在心中暗自摇头。 长宁侯府的这场婚宴,从开头便这般不顺,接下来,指不定就会演变成一场闹剧。 新媳妇周芝兰不是个善茬,周芝兰的婆母也同样不是个善茬——云莜虽从未见过此人,但从她在周倩茜得势时对周倩茜百般疼爱,一见周倩茜母女失势立马悔婚,便可看出,此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为周芝兰梳头的全福夫人是周芝兰的婆母选来的,却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到了周芝兰的嫌弃,这不啻往周芝兰的婆母脸上扇了一巴掌,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不知,周芝兰的婆母能否做到大局为重,忍一时之气,待婚礼完毕后,再与周芝兰算总账了。 恰在此时,周倩茜终于从寺庙中赶回了长宁侯府。 今儿个长宁侯夫人称病未来,周倩茜身为长宁侯长女,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她原以为,自己在这府上做个看客也就是了,谁知,她才一进门,就被府上的老管家唤去了长宁侯跟前。 “芝兰言辞不当,得罪了全福夫人,你身为我长宁侯府嫡长女,便去代芝兰道个歉吧。” 第70章 第 70 章 ◎痛快◎ 周倩茜闻得此言, 便觉好笑。 用不着她的时候,便对她动辄呵斥责罚, 用得着她了, 便又理直气壮地指使她做事。长宁侯究竟当她是什么?他身边儿任劳任怨的长随不成? 况她上回带着娘亲离开长宁侯府,便已是与春姨娘母子三人撕破脸面皮,如今特特从寺庙中赶回来参加周芝兰的婚礼, 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全了父女俩之间最后一点颜面,长宁侯凭甚以为, 她会为了周芝兰闯下的祸事舍下脸面向人告饶? “父亲这话,恕我不能苟同。祸事是她周芝兰闯下的,人是她得罪的,您不让她去向人道歉, 反而让我出面, 这是何道理?这般没有诚意的道歉,难道那位全福夫人能够接受?” 周倩茜强忍下骂人之语, 话语冰冷而又生疏。 她随母在寺庙中呆了这些时日,吃斋念佛, 心境倒也疏阔不少,不似离府前那般,动辄便要大动肝火了。有期待,才会因自己遭遇不公而愤愤不平, 眼下她对长宁侯没了期待, 便也没了那许多怨怼之情,只当长宁侯是个格外糊涂的亲戚家的长辈罢了。 长宁侯尚未察觉到周倩茜对他态度上的变化,兀自抚额道:“论理, 的确该由你妹妹出面, 只是你妹妹那性子……你也清楚, 若强按着她的头与秦夫人道歉,只怕反而会将事情闹得更糟。”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长女,见周倩茜着一身靛蓝碎花长裙,似是比往日清减了一些,身段儿却是愈发玲珑有致,娇媚可人。许是经过寺庙中檀香熏陶,周倩茜眉宇间的桀骜戾气淡去不少,虽衣着颇为朴素,但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贵女的仪态。 饶是长宁侯近些日子对周倩茜多有不满,也不得不承认,正经场合,还是长女出面才能让人放心。 至于次女周芝兰,平日里窝在他身边儿软糯撒娇的模样的确让人偏爱几分,可周芝兰骄纵任性,又没有大局观,让她出去交际,一不小心便要得罪人。便如这次,好端端的大喜之日,周芝兰也能因心中那点子不舒坦,便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她自己倒是爽快了,却未曾想过,秦夫人这一走,他们周家的颜面还要是不要? “为父知道,你不喜你妹妹,可你是府上长女,便该担负起身为长女的责任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今日你妹妹的婚礼若是毁了,你名声难不成就好听了?” 长宁侯自己把颜面看得大过天,以为在阖府颜面面前,长女与次女,乃至嫡妻与姨娘之间的矛盾都不个回事儿,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周倩茜也应当如此。 周倩茜实在不耐烦与长宁侯墨迹。 春姨娘母子三人这样欺她与她阿娘,她若是还以德报怨,为了什劳子长女的责任而去替周芝兰善后,只怕旁人都要当她是傻子。 “可别,用得着我的时候就是一家人,用不着我了就是外人。如今还将阖府的荣耀压在我这离府多日的人身上,我怎么担得起?这既是父亲的爱女惹出来的事,父亲还是自己想办法摆平吧。” 长宁侯闻言,眸中尽是冷厉之色:“你就是这般与为父说话的?这般忤逆犯上?” 周倩茜却道:“真正忤逆的人还在那新嫁房里头好端端呆着呢,父亲倒来我跟前耍威风!只怕再耽搁一会子,周芝兰做的那些个事儿,满京城都该知道了。父亲与其来责备我不出手帮周芝兰,倒不如抓紧这最后的时间补救一下。” 长宁侯瞧着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头的火不由燃得愈发旺了。 这也是周倩茜失了长宁侯欢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喜欢一个处处与自己对着来、不肯在自己跟前服软的孩子。 洛家倒台后,长宁侯对正妻洛氏的态度虽一日不如一日,但没想过要苛待周倩茜。可惜周倩茜为了她那个娘,几次三番顶撞长宁侯,似一只小刺猬一般,竖起了浑身的尖刺,这只顾娘不顾爹的做派,硬生生冷了长宁侯对她的一腔父爱。 “你如今大了,翅膀硬了,连为父也管不得你了!”长宁侯的声音因怒意而上扬,惹得周围一些人侧目。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1章 周倩茜见状,撇了撇嘴,眼中尽是讽刺。 这便是她的父亲呵!他这般看重府上的颜面,看重周芝兰的颜面,唯独把她的颜面放在上踩。今儿个侯府人来人往的,他却与她说这样的话,他是不是生怕她不孝的名声传不出去? 周倩茜陡然惊觉,她答应来参加这场婚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既然她来与不来,都会被人议论不孝,还不如不来,倒少了许多烦心事。 却在此时,有一衣着华贵的女郎款款走向父女二人所站的阴翳之下。 “侯爷好大的威风!只这股子威风不向知错不改的次女使,反倒来为难无甚过错的长女,如此是非不分,着实让人开了眼界!” 这女郎雪肤玉貌,年纪虽小,板起脸来,却自有一番威仪气度。 她身边跟着两名内侍模样的人,在众多宾客之中分外惹眼。 只见她走到周倩茜身边,拉住周倩茜的衣袖,轻轻握住周倩茜的手,以示安抚。 见了她,周倩茜紧绷的姿态果然稍有放松。 长宁侯到嘴的呵斥在喉咙口打了个转,硬生生咽了回去:“原来竟是云小姐。云小姐肯赏脸来我侯府做客,当真令我府上蓬荜生辉。只是眼下,周某正在处理家事,无法好生招待云小姐,还请云小姐暂且移步院中,云小姐说,可好?” 云莜清凌凌的目光落在长宁侯身上,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好。” “侯爷刻意强调这是府上私事,便是不希望我这外人插手,只想着将这件事给掩过去。可我于公于私,都不得不开这个口。于公,府上二小姐当着我的面欺辱命官之母,鄙薄正经科举出头的寒门学子之家,我不得不出来说几句公道话!诚然,秦大人家门第不如长宁侯府显贵,然而秦大人与侯爷同朝为官,为皇上效力,论官职,秦大人还在侯爷之上,然侯爷竟仗着祖上传下来的爵位,纵容女儿肆意侮辱秦大人的老母,也不知此事传入文武百官耳中,传入皇上耳中,他们会如何作想!” “于私,我今日受邀来赴宴,本是满怀祝福而来,谁料却只看到贵府二小姐耍了一通威风,又亲眼瞧见侯爷刁难倩茜,坏了心情,难道我还说不得么?秦夫人需要的究竟是谁的道歉,侯爷难道不清楚么?莫非侯爷以为将倩茜推出来挡一挡秦夫人的火气,你和你那次女金贵的面子就保住了,这事儿也可揭过去了?”云莜嗤笑一声:“倘若侯爷当真这般想,只等着言官来参你吧!今日诸多宾客都在场,事情如何,早已不是侯爷你一人说了算了!” 这话一出,长宁侯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这在他看来原只是一件小事,让云莜这般一说,怎么倒成了他家看不起寒门学子! 这罪名长宁侯府可万万接不得,要知道,长宁侯如今也是文官,若是当真让他家背上这样的名声,往后,他在圈子里还如何混下去? 长宁侯府传承已有数代,早先凭着军功起家,到了长宁侯曾祖那一辈,为了不引起帝王猜忌,上交了兵权。与一些未曾上交兵权而抄家灭族的同僚比起来,长宁侯府先祖这一决策堪称十分明智。可惜后来,子孙不肖,无甚才干,长辈们留下的余荫渐渐淡去,长宁侯府纵使顶了个金招牌,也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来。 到了这一代,长宁侯倒是有些运道,曾在云相微末之际出手相助。后来,云相扶摇直上,倒也未曾忘记长宁侯旧日的情分,便许了长宁侯一个承诺。长宁侯借此机会搭上了云相的船,弃武从文,以云相马首是瞻。在云相的帮助下,长宁侯也渐渐站稳了脚跟。 只如今,长宁侯宠妾灭妻在先,纵女欺客在后,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名声,竟是毁了大半。 云莜见长宁侯总算有了几分清醒的样子,心道,这长宁侯虽是个糊涂的,倒也没糊涂到底。只盼着他头脑能一直清醒才好,否则,他若真惹出什么祸端来,周倩茜少不得要受他的牵连。 “方才那秦夫人已愤而离去,眼下刚刚离府不久。侯爷若是立刻派人去追,还能追得回来。只是这一来一去到底耽搁时间,秦夫人定是不可能再为府上二小姐做全福夫人了。侯爷少不得要再找一位全福夫人出来应急才是。” 长宁侯闻言,勃然变色道:“府中这些下人是干什么吃的,竟让秦夫人离了府……” 云莜似笑非笑道:“怎么,府上二小姐欺辱了人,侯爷还想着将秦夫人强行扣留在府上不成?” 长宁侯讪讪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着,秦夫人在咱们府上受了委屈,总得把人留住,才好向她好生赔罪……” “恕我直言,侯爷未免太把侯府的招牌当回事了。你们不给秦夫人面子,秦夫人凭甚要给你们面子?”云莜不欲为侯府这点子破事伤脑筋,她拉了拉周倩茜的手:“我们先进去了,侯爷且好生想一想,该寻何人来代秦夫人行全福夫人之职吧!” …… 秦老夫人到底还是没追回来。 她正在气头上,又岂是轻易能被劝回来的? 最后,长宁侯少不得派人厚厚备上一份礼送去秦府,并派人给秦大人传了口信儿,道是府上怠慢了秦老夫人,他心中多有愧疚,待小女的婚事一毕,便亲自上门请罪。 秦大人素来最敬重孝顺自己的母亲,对秦老夫人在长兴侯府受辱一事显然颇为不满,但他见长宁侯这罪赔得也算是诚心,心中怒火也稍稍去了些,只是仍道:“赔罪倒也罢了,往后,我娘也不会再踏足贵府的地儿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2章 说着,又对长宁侯派来的人感叹道:“本官记得,府上大小姐曾帮着长宁侯夫人举办宴会,待人接物无一处不妥帖,怎的这二小姐竟这般言行无状、不知所谓……” 偏生那事事周全的,被长宁侯给舍弃了,那言行无状的,反倒被长宁侯当成了宝。要秦大人来说,这就是一场明珠蒙尘、鱼目混珠的闹剧。 侯府的下人们闻言,俱是羞愧地低下了头,呐呐无言。 从前他们出门在外行走,总能挺直了腰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出了长宁侯府,听着外人议论府中的那些个事儿,只余下尴尬与无言? 若是夫人与大小姐还在府上住着就好了,如今想来,一切的分界点,就是夫人与大小姐的离府。 …… 任是云莜和周倩茜,也未曾料到,最后被长宁侯寻来救场的,竟然会是长宁侯之妹,亦是周芝兰的婆母白周氏。 说来,周芝兰这婆母公婆相公俱在,儿子也小有出息,若是不看她与相公感情平平且不得公婆喜欢,倒是勉强能与全福夫人搭上边。 未来的婆母来给儿媳妇当全福夫人,这在京中还是头一遭听到这样的事,说出去也是奇闻一宗。 尤其这位“全福夫人”匆匆赶来的时候,面色阴沉如水,不像是要为自己的儿子娶新妇,倒像是奔丧来的。 也是,任谁得知,自己亲自选定的儿媳妇尚未过门,便闹出这样一宗事,赶跑了婆母千辛万苦为她寻来的全福夫人,只怕面色都不会好看。 白周氏刚欲开口训斥周芝兰让她安生些,就看到了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云莜与周倩茜。她的眼中似是闪过了一丝喜色,嘴唇一弯,就要上来与云莜攀谈。可惜,云莜对她态度十分冷淡,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她为化解尴尬,又转而与站在云莜身旁的周倩茜说起话来。 往日对她十分亲近的周倩茜这回却是别过头去,假作听不见。 白周氏见状,愈发尴尬,还添了几分伤心:“倩茜,你这孩子,怎的竟与姑姑生分了……你可是心里头还在怨姑姑?” 在场之人见到这样一幕,却是来了精神,眼神不断的在白周氏、周倩茜以及周芝兰的身上打着转儿。她们中不少人都知道白周氏为自家儿子定的儿媳原是长宁侯府嫡长女周倩茜,后又因故改成了庶次女周芝兰。 在周芝兰与白周氏儿子大婚当日,白周氏这个做婆母的对周倩茜亲亲热热,却对周芝兰这个正经儿媳妇横眉怒目,足以让她们脑补出很多东西来。 白周氏虽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柔弱相,周倩茜对她却没有半点儿心软。 只因周倩茜知道,白周氏永远都是“我弱我有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样儿。 曾几何时,周倩茜看到这样的白周氏,还会心中恼火,恨不得上前直接撕下她的伪装。 可如今,在面对白周氏惺惺作态的面庞时,周倩茜发现,自己的心情很是平静。 只听周倩茜淡淡道:“今日新娘子是二妹妹,姑姑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二妹妹身上才是。至于我……我与表哥订婚又解除婚约,日后自当避嫌,绝不妨碍表哥与二妹妹培养感情,也不妨碍姑姑与二妹妹婆媳情深。” 终归,一切都过去了,往后要日日面对白周氏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庶妹周芝兰。 这桩婚事,是周芝兰费尽心思从她这儿抢过去的,想来周芝兰也该算是得偿所愿了。 周倩茜扭头一看,却发现周芝兰并不痛快,涂着浓厚脂粉的脸上还有些许扭曲之色。至于白周氏,她连正眼都不愿看周芝兰一眼…… 周倩茜嘴角勾起浅浅一笑。她承认,自己终究不是什么心胸疏阔之人。看到对不起她的人不痛快,她便痛快了。 第71章 第 71 章 ◎险境◎ 周倩茜面上的神色刺痛了周芝兰, 周芝兰小脾气上来,险些要不管不顾地当着众宾客的面再闹上一场, 好在被她身边儿的一名丫鬟死死拦住了。 这丫鬟是长宁侯派来提醒周芝兰莫要再出岔子的, 自然清楚,长宁侯今儿个丢了这么个大脸,便是再宠爱周芝兰, 也容不得她再出幺蛾子了。 “二小姐,您若是再闹, 侯爷定不饶您!没了侯爷为您撑腰,往后您在婆家日子可就难过了!” 丫鬟的一番话,总算是让周芝兰悻悻地收了手。 但她方才那不善的神色,已是教周围的宾客们看见了, 这些宾客们嘴上不说, 心里对周芝兰乃至长宁侯却是有了想法。 这便是长宁侯口中常夸赞的孝顺识大体的次女,长宁侯近日时常贬低长女称赞次女, 他们还以为长宁侯这次女如何好呢,原来, 她就是这般娇纵任性、肆意妄为! 反倒是长宁侯的长女,虽说瞧着性子清冷些,但言行举止比长宁侯次女沉稳不少,两人站在一处, 高下立现。 看样子, 不是长宁侯一颗心偏到了沟子里,便是长宁侯老糊涂了。长宁侯在宾客们心中的评价下降不少,此番婚宴一毕, 他们还是离长宁侯府远些吧, 省得长宁侯哪一日惹祸上身带累了他们。 心中打定了主意后, 宾客们也不再关注周芝兰,而是凑在云莜身边,试图与未来的皇后打好关系。 来参加长宁侯府婚宴的,除了许多闺阁女郎外,还有不少诰命夫人们,这些夫人们从前待云莜虽也是颇为亲切,但都是以对待小辈的态度来对待她。如今云莜身份与从前不同,她们在与云莜说话时,不免多了两三分热络与奉承的意味在里头。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3章 有那心大的,甚至还绕着弯跟云莜打探起了昭睿帝的喜好,言辞间大有让自家女儿、侄女或是外甥女入宫与云莜做姐妹的意思,甚至还欺云莜年轻面嫩,与云莜说了好些为后者要大度贤惠,主动为皇帝纳妃之事,又向云莜暗示自家女郎最省心不过,若是往后入宫为妃,定不会与云莜相争……此般种种言论,听得云莜是啼笑皆非。 甭管日后她与昭睿帝会走到哪一步,至少目前她是昭睿帝的钦封的准皇后。她尚未入宫,这些人就在她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未免太不给她脸面了,真当她是泥人好拿捏吗? 云莜刚欲开口,忽然听一旁一位夫人道:“云小姐不日便要嫁入宫中为后,身份尊贵,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训诫的不成?有些话,太后娘娘说得,皇族宗亲中德高望重的长者说得,你我却说不得!你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莫要倚老卖老妄想做帝后的主了,否则,让皇上知道了,小心皇上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说完这番话,这位夫人对着云莜温和一笑,瞧着很是可亲。 与周围那些痴心妄想着借由帝王娶后之机,将纳妃之事一并敲定的人不同,这位夫人显然是个明白人。她看出昭睿帝这回松口娶后,不是因为昭睿帝终于明白广纳后宫绵延子嗣对一个王朝的重要性了,而是因昭睿帝心悦云莜。 那些以为昭睿帝决议娶后便不会再反对纳妃的人却是想错了,她们为了自己的那些个小心思这般为难云莜,待传到昭睿帝耳中,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少不得受一顿排揎。 云莜向那位夫人点了点头,算是领了她的好意。 这种场合,她不适合亲自出面与人掰扯,否则未免失了身份,但也不能一味缩在旁人身后,以免有些人当她软弱可欺。这位夫人出面,倒让她省了一番口舌功夫。 只见云莜拍了拍身旁周倩茜的手,示意她莫要冲动,而后微微侧目,对身旁的两名内侍道:“小钱子,小路子,方才几位夫人的话可听见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小钱子却是听懂了,他素来最是机灵不过的。 “奴才听到了。今儿个皇上特意将奴才派到云小姐身边来,便是为了怕有人看云小姐年轻面嫩,欺了云小姐去。谁知,奴才到底是失职了。待奴才回了宫中,自会向皇上请罪。” 顿了顿,小钱子又道:“奴才胆子小,不敢欺瞒皇上,毅勇侯夫人与北威侯太夫人意图取代太后之职,教导训诫未来的皇后娘娘一事,奴才也会如实禀明皇上。府上小姐的‘凌云壮志’,奴才更会细细告知皇上,只是,皇上在这方面素来严苛,十年前,便是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女儿都没能讨到什么好处……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奴才就不清楚了。” 被点到名字的两位夫人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她们本以为,对付一个丫头片子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昭睿帝派来的两名内监竟这般护着她。转眼间,她们就让人扣上顶大帽子,还被人言语威胁了一番,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至此,那些个以为云莜好糊弄的人,终于歇了占云莜便宜的心思。至于其他一些本就打算与云莜处好关系的贵妇及闺阁女郎们,对云莜奉承得愈发殷勤。昭睿帝既然对着尚未过门的小娇后如此看重,她们与云莜处好了关系总是没错的。 周芝兰见她的婚礼上风头全然被云莜夺了过去,连她素来最是厌恶的嫡姐也因云莜之故得了几分关注,受了一些赞,而她自己却无人问津,不由跺了跺脚,心中满是不甘。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将周围人的注意力给引回来,好让众人知晓她才是今日的正主儿,然而,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 这两名婆子虽面上笑吟吟的,让人瞧着一派喜庆,但只要周芝兰透出想要冒头的意思来,她们便手上使劲儿,将周芝兰牢牢拿捏住,不让周芝兰动上一分。 被捏过几回之后,周芝兰又岂会不知这两名婆子多半是自己的父亲派来的?她心中一面为父亲的绝情而生恼,一面愤愤地瞪着云莜。 云莜身边儿的小钱子冷不丁转头看了过来,周芝兰赶忙做贼心虚似的挪开了目光。 她对云莜再怎么不满,也只敢在心中将云莜暗骂几回,并不敢当真与云莜对上。毅勇侯夫人与北威侯太夫人因云莜而颜面扫地、惴惴不安的模样,到底给周芝兰敲了个警钟。 在周芝兰挪开目光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小钱子发出了一阵轻哼,顿时心情愈发糟糕。 待吉时一到,周芝兰上了花轿,云莜便借口乏了欲要离开,周倩茜作为周府大小姐同时也是云莜的闺蜜,自然要送一送云莜,这一送,便也跟着没了影儿。周倩茜只派人给长宁侯留了个口信儿,道是她与云莜许久未见,要说些私房话,长宁侯也拿她没法子。 马车上,两个小姐妹放松了许多。 云莜懒懒地卧在一旁,周倩茜则为二人各斟了一杯茶,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让人很是赏心悦目。 云莜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惬意地呷了一口:“不错,你的茶艺又有进益了。我虽与你一起学习茶道,可这品茶、泡茶的功夫就远不及你。今儿个吃到了你的茶,我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周倩茜浅浅一笑,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我与阿娘避居寺庙之中,平素除了诵经祈福之外,也只有在茶道上下些功夫,以此来消磨时间了。我与你这样的大忙人又怎能比?你本就是京中各大宴会的常客,如今被选为皇后,定然门庭若市,愈发不得闲。”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4章 顿了顿,周倩茜低声问道:“莜莜,你成了未来的皇后,心里头可快活?” 云莜怔了怔,旁人听说她成了皇后,都只道她福气好,得了当今天子看重,往后尊崇无比,唯有云相与周倩茜,会略带担心之意地问她,她心里头可快活。 “我心中……自然是快活的。” 她心悦昭睿帝,如今与昭睿帝确定了关系,广而告之,她不能说自己一点儿也不高兴。她仿佛在昭睿帝身上盖了个戳,标明了所属权一般。 在众人觊觎昭睿帝之时,昭睿帝当着这些人的面表现了他对她的看重,待她处处体贴,更是让她心中一甜。 只是,高兴之余,她的心中仍是萦绕着一层不安,那是对未来的迷茫,也是对过去的不确定。当然,这些她只消自己知道便是,就不必告诉周倩茜了,省得周倩茜也陪着她一道担心。 周倩茜见云莜虽略有迟疑,但话语中不像有勉强之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快活就好,你自己情愿,我瞧着皇上待你也还颇有几分真心,倒比你与那伪君子真小人的豫王世子在一道好上许多。你可晓得,周芸婉与她腹中那一胎,豫王府至今没给个明确的说法呢!若说要去了这一胎,豫王及世子却又请了太医来为周芸婉稳胎;若说要光明正大地留下这一胎,却也不见豫王及世子给周芸婉一个名分。真真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云莜在云府的这些日子,与萧钰有关的消息,云相是不曾派人告诉云莜的,唯恐污了她的耳朵,而云莜本人也未曾费心打探。 这还是自周芸婉有孕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云莜第一次听到与他们二人有关的消息,她不由来了些兴致:“兴许豫王此番正准备为世子与周芸婉请旨赐婚呢!既然豫王父子未曾让人打掉周芸婉腹中的胎儿,那必是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若是要纳周芸婉为妾,不过一句话的事情罢了,反倒是娶妻非同小可,才需从长计议。” 周倩茜闻言,瞪圆了眼:“这……这不大可能吧,豫王向来不待见周芸婉,当初她名声尚可之时,豫王都要百般拆散周芸婉与豫王世子。如今周芸婉在京中已声名狼藉,豫王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迎娶这样的女郎?虽说她怀了豫王世子的长子长女,可豫王世子又不是往后只这一胎了,她这肚子再金贵也有限。” 云莜眯着眼睛道:“万一,萧钰往后当真就只有周芸婉肚子里这一胎了呢?” 她早先一直派人盯着安杏胡同那边儿的动静,虽则近些日子撤了人手,却也隐约知道周芸婉沉寂的这阵子在忙活些什么。 对于周芸婉的手段心机,她还是颇有信心的。周芸婉向来惯于做小伏低,又擅长隐忍,豫王及萧钰大意之下,倒真有可能着了她的道。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尚未得到证实。 周倩茜虽觉云莜的猜测不大可能成为现实,仍是顺着她的口风半开玩笑地道:“倘若果真如此,那周芸婉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身为豫王世子唯一的子嗣之母,只要豫王不是犯了谋逆这等大罪,周芸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总是有保障的。” 云莜听闻此言,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话。周倩茜分析得很是在理,可惜豫王一家子,从来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儿,高枕无忧四字,与他们府上是无缘的。 马车一路载着云莜与周倩茜朝洛夫人与周倩茜祈福的寺庙驶去。 此时天色渐暗,那寺庙所处的位置又较为清幽僻静,云莜不放心周倩茜独自回去,仗着自己出门时带了不少家丁,决定先将周倩茜送回寺庙,自己一行人再返回云府,谁知,在路过一片小树林之时,忽有一列贼人从树林中杀出,将云莜一行人困在了此地。 贼人数量与云莜带出来的家丁相当,论身手,更是不下于云莜的家丁! 起初,云莜身边儿的人还以为是有匪徒劫道,试着与来人交谈了几句,可来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出手狠辣,步步杀招,云莜及其身边的人见状,心中一沉,知晓对方并不是为财而来,他们回出现在此处,八成是冲着云莜来的。 云莜的家丁需护着自家小姐的马车,备受掣肘,那些歹人却是毫无顾忌,一时之间,云莜一方渐渐落了下风,刀剑几次都险些要突破家丁们的防护圈,刺进马车内。 周倩茜心知,这样下去,己方落败是迟早的事,她贝齿轻咬丹唇,犹豫了一瞬,终是下定了决心:“莜莜,咱们将衣裳换一换吧。待会儿,我去为你引开那些人!” 云莜未曾料到周倩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一怔,很快便沉着脸斥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好友替我去送死,我自己则苟且偷生吗?” 她虽不是什么圣人,却也做不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周倩茜明知身为诱饵九死一生,却仍愿意去做这事儿,让云莜颇为感动,只是周倩茜的提议云莜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你今日若不是为了送我回来,断不至于遭遇这样的事。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只怕这辈子良心都不得安宁。”周倩茜才说完这话,便听云莜道:“便是良心不安,也得你还有‘这辈子’才行。若人不在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却在此时,马车顶盖就被歹人掀开了,雪亮的大刀朝着云莜与周倩茜所在的方向砍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5章 马车内空间狭小,二人根本避无可避,周倩茜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抄起身旁的黄花梨嵌玉小几,整个人挡在了云莜身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7 23:58:19~2022-05-08 23: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岩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972530 5瓶;阿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第 72 章 ◎流言◎ 一声巨响过后, 周倩茜手中的黄花梨嵌玉小几已被劈成两半,那锋利的大刀虽因小几的阻挡而停滞了一瞬, 但很快又重整旗鼓, 向周倩茜与云莜逼来。 周倩茜看着那迫近面颊的刀锋,遍体生寒,似从那刀上嗅到了鲜血与死亡的气息。 她瑟缩了一下, 下意识闭上眼,只觉面上一阵刺痛, 原来,那刀已割破了她面上柔嫩的肌肤。 明明在出门前,阿娘还叮嘱过她,往返长宁侯府的路上要小心, 晚上记得回寺庙中用晚膳, 阿娘会亲自下厨,为她烧素肉、油焖茭白、蒜茸红汁米苋、姜汁藕片等素斋, 俱是她爱吃的。往后,她想来是吃不到了。 想起阿娘那慈爱的眼神, 周倩茜便心中哀伤。 只盼云莜能够逃过此劫,云相与昭睿帝能看在她舍身相护的份儿上,照拂照拂她阿娘,让她阿娘不至于彻底失了庇护, 任人欺凌…… 却在此时, 一阵破空声传来,伴随着一阵闷哼声,刺破周倩茜肌肤的刀顿时失了力道。 云莜见状, 赶忙拉着呆愣的周倩茜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避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之中。如今那辆豪华马车的车盖已被人掀开, 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再呆在那马车中,与靶子无异。 在跳下马车时,因太过慌乱匆忙,云莜不慎扭了脚,钻心般的疼痛从她的脚踝处传来,她险些就要痛呼出声,然而,到底凭着最后的一丝意志力死死忍住了。 周倩茜并未发现云莜的异常,她本人的情况也比云莜好不到哪儿去。方才那贼人的长刀在她眉眼处划出一道伤痕来,那伤痕颇深,她行动间,又使得伤势加剧,有鲜血不断从她如玉的面容上滴下,破坏了她的娇媚。 她怕自己痛呼出声,会引起贼人的注意,便也死死忍住,不敢吭一声,也不敢抬头看云莜一眼,生怕云莜会因她而分心,影响了二人逃命。 有贼人注意到她们,想要上来阻拦,却又有三支箭羽凌空而来,直逼贼人的咽喉,那贼人迫不得已,只得放弃了追逐云莜二人,正面应付那箭羽的主人。 那箭羽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曾与云莜有过一面之缘的陆瑾。 他身边儿跟了不少仆从,也带了不少亲卫兵。 此时的陆瑾,眉眼冷厉,面皮紧绷,身上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与那日云莜在文昌大长公主府见到的温润玉郎有着天壤之别,却让人觉得分外可靠安心。 云莜瞧着曜日之下如天神般忽然现身于此、解了她们困局的陆瑾,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难怪京中那么多的女郎倾心于他,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待寻到一处隐蔽的角落,云莜与周倩茜终于可以暂时松口气。 此时,陆瑾已率人与贼人缠斗了起来,原本在贼人面前稍落下风的云府家丁得了陆侯相处,顿时压力大减。不多时,贼人便在双方人马的合力围攻之下折损过半。 那领头之人见势不好,对着残余的人说了句“撤”,便向着远处奔去。 可他这话说得到底晚了,他手下的人已有泰半陷入陆瑾侍卫队与云府家丁的包围圈中,最终,也唯有他一人逃了出去。 云莜与周倩茜见危险警报解除,这才拖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从大树背后走出。 她们身上有些伤是逃跑途中被树枝剐蹭出来的,还有一些则是方才在混战中被波及的。 当她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个跛着足,姿态笨拙,花容失色,一个面上淌着鲜血,狰狞可怖,两人俱是仪态全无、狼狈不已。此刻她们若是走在大街上,只怕没人能想到她们一个是未来皇后,一个是长宁侯府贵女。 然而,陆瑾并不会因此而轻视她们。她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之时镇定的模样,委实难得。如若换作其他女郎,只怕早已惊呼出声,惹得旁人为她们分心了。 陆瑾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放在了云莜身上,关切地问道:“云小姐,你没事吧?” 因为疼痛,云莜已面色惨白,额前汗湿一片。 陆瑾见状,心中一急,赶忙上去搀住云莜,正待为云莜好生检查一番,便见云莜对他摇了摇头。 “我无事,只是扭了脚踝罢了,待我回府敷些药,好生将养一阵便好了。倩茜为了保护我受了伤,眼下那伤口还在流血,还请侯爷派人将倩茜送入寺庙中,请寺庙主持为倩茜止一止血。” 这寺庙位置偏僻,若要现寻一个大夫来,只怕赶不及。 好在云莜来探望周倩茜时曾听周倩茜提过寺庙主持略通医术之事,想来那主持能够为周倩茜的伤做个紧急处理。 陆瑾闻言,这才将目光转到站在云莜身旁的周倩茜身上。 此时,周倩茜面目狰狞,毫无美感可言,只一双眸子又清又亮,眸中满是坚毅之色。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6章 看到这双眸子,陆瑾便想起她挺身而出、为友人挡刀的一幕,神色不由柔和了许多。 好颜色的女郎虽令人见之心喜,但品格美好的女郎更令人敬佩怜惜,在陆瑾心中,周倩茜无疑就是这样的女郎。 周倩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多谢陆侯的好意,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送我去离此处最近的医馆就医,莫要将真实情况告知我阿娘?”说着,她看向云莜,目露恳求之色:“我阿娘近来身子愈发孱弱,受不得刺激一事,莜莜你也是知道的。若是让我阿娘看见我一脸血的模样,我怕阿娘承受不住……” 云莜与周倩茜做了这许久的闺蜜,又岂会不知周倩茜的顾虑,只是眼下舍近求远,未必是一项好选择,能不能瞒住洛夫人且是一说,周倩茜脸上的伤实在耽搁不得。 “我知你不愿让洛夫人为你悬心,但你想过没有,你受伤最需要人照顾之时死死瞒着洛夫人,待她后头知道此事之后,情何以堪?为人母的,总是想着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儿女,而不是遇到事情就被儿女以保护为名欺瞒。上回,你被长宁侯罚跪在雪地中瞒着你阿娘,后来你阿娘亲自找过去时,是何反应,难不成你忘了?你以为,你这样做可以让洛夫人不为你担心,殊不知这般只会让洛夫人伤心,更会动摇洛夫人对你的信任。且你的伤口这般深,还舍近求远,你是真想毁容不成?” 周倩茜闻言,怔了怔,声音中罕见的带上了几分脆弱与迷茫:“那我该如何是好?” 听着云莜坚定的语气,及有理有据的分析,周倩茜在不知不觉间便将她当做了主心骨。 “折中一下罢。我瞧着陆侯方才是从寺庙的方向而来,就劳烦陆侯派人悄悄地将主持请来此处,为倩茜处理一下面上的伤势。待倩茜面上的伤势不这般骇人了,再去见洛夫人。” “另外,请陆侯派人将此事告知京兆尹,让京兆尹好生调查一下,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待会子我会派人回云府向爹爹传个信儿,在我爹爹派人接我回府之前,就劳烦陆侯暂且留下来保护我一阵子。事后,我云府对陆侯府必有重谢。” 贼人虽暂时退走,云莜却不敢肯定贼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亦不敢肯定是否只有这一波贼人想要害她性命。因此,她决定留在寺庙中歇会儿脚。 眼下她身边儿有陆瑾的人在,有她带出来的云府家丁,她暂时是安全的。 在说完这番话后,云莜才长长舒了口气,面上露出些许惫态。 才经历了那样一番惊心动魄的刺杀,这一松懈下来,整个人都乏得不行,若不是许多事还得靠着云莜拿主意,她真想躺平了好生歇一歇。 陆瑾见云莜看似柔弱,却遇事不慌,沉稳果敢,能够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在怜惜倾慕之余,不由对她多了分敬佩。 越是与她接触,便越能发现她的好处。 可惜,他平生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还未来得及尝到恋情的甜蜜,口中心中便只余苦涩。 “对了,阿铮……我是说皇上那儿,别忘了也派人去通知一下。若是皇上知道我遇险却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只怕又要与我闹脾气了。”云莜摇了摇头,看似颇为无奈,可面上却透着一分连她自己也未发现的纵容。 不知人在经历过险情之后,是否会格外思念某人,想要依赖某人。总之,云莜发现,她有些想昭睿帝了。 她眼中的光芒愈是明亮,陆瑾的神色就愈发黯淡。 …… 云府的马车很快便赶到了。 云相在收到女儿派人传回的口信时,肝胆欲裂,他这半辈子膝下只得了这么个女儿,若是云莜出了意外,可让他如何是好? 即便回府传信的下人一再向云相强调云莜并无大碍,云相仍不能安心。 直到云相亲自围着云莜转悠了好几圈,确认云莜除了脚上的伤外当真无碍,才彻底放下心来。 而后,云相便对着陆侯拱手为礼:“小女于我而言,便如命根子一般。陆侯救了小女的命,便等同于救了云某。往后,陆侯可差遣云某做一件事,只要是云某能做到且不违背云某的为人准则的事,云某绝不推脱!” 这承诺分量极重,云相在朝中本就影响力极大,但凡肯稍稍照拂某人,那人的仕途便会坦荡不少。似陆瑾这般得了云相一个承诺的,便如同上了一道保险一般,只要他日后自己不作死,云相必将极力提携他。 文昌大长公主最为忧心的,便是陆瑾在朝中无人帮衬前途堪忧,待她得知此事,定会十分高兴吧? 陆瑾嘴角露出了些许苦涩之意。 他本是为着散心,才来了这处环境清幽的寺庙之中,在云莜与周倩茜遇险之时,他第一时间赶来支援,也并非是希望得到云相的报答。他只是不想看着她出事,仅此而已。 如今,云相这般郑重其事地向他道谢,说要答谢他,反倒让他颇不自在。 云相何等精明,又岂会看不出陆瑾的不对劲儿?再结合前些日子,陆瑾往云府送的那些个礼物,云相立刻便意识到,陆瑾对他闺女存了些心思。 陆瑾在京中也算得青年才俊,若不是云莜早早便让昭睿帝看中定了下来,云相倒还真愿意给陆瑾一个机会,让他追求自己的女儿。旁的不说,陆家人口简单,且陆瑾又父母早亡,陆瑾未来的媳妇儿嫁入府中便可当家作主,无需去公婆跟前立规矩,便是一项极大的优势。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7章 头上虽有一长辈文昌大长公主,却与陆瑾分府而居,陆瑾与其媳妇只需定期去大长公主府给文昌大长公主请个安便是,余下的时间,小夫妻俩关起门来,便可过自己的日子。若是走这条路子,云莜兴许不会像如今这般荣耀加身,备受瞩目,小日子却可过得舒心又轻省。 只如今,云莜到底定给了昭睿帝,为了云莜好,也为了陆瑾好,陆瑾的某些心思,也该断了。 这般想着,云相捋了捋胡须,破天荒的在陆瑾面前吹了一波昭睿帝:“皇上对小女向来十分看重,待皇上知道是陆侯救了小女,也定有赏赐。陆侯不必自谦,这是你该得的,你只管受着就是。” 然而,陆瑾听了云相这番话,更觉心塞,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只是垂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面,不敢再抬眸去看云莜。 为众人端来姜汤的周倩茜见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她摇了摇头,陆瑾身为功勋之后,大长公主之孙,又哪里需要她来同情? 她自己都前途未卜,还是把这些个心思收起来,好生操心操心她与阿娘的前路吧。 周倩茜虽这般想着,到底忍不住将目光放在陆瑾身上,想来,这是他救了她之故,她才忍不住对他这般关注。 …… 待云相带着云莜离开后,天色已暗,且天边又飘起了雨点。 这雨点初时如针一般细密,不多时,便成了瓢泼大雨,陆瑾一行人也被困在了寺庙之中。 周倩茜担忧地朝着云家马车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暗自祈祷云相与云莜能够安然回府,半道不会再生波折,而后便转身步入屋内,为陆瑾端来一盆热水并一条素白的棉帕。 “擦擦吧。” 眼下,周倩茜面上的血渍已被擦去,露出白皙娟秀的小脸来,额上缠着一圈绷带,面色也因失血而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她这难得的脆弱之态,倒是颇为惹人怜惜。 陆瑾知她对自己正是满怀感激,想要为自己做些什么,不忍拂了她的意,便从她手中接过棉帕,放入热水中浸了浸,擦去了自己面上的污渍。 兴许洗脸有助于缓解情绪,他觉得,心里头不像方才那般堵了。 在与陆瑾的交谈中,周倩茜得知,陆瑾今日恰好在这家寺庙中祈福,这才能及时救下自己与云莜。在周倩茜看来,祈福是假,散心是真,但她与陆瑾毕竟不熟,没必要探究太多。 洗完脸后,洛夫人派人来请陆瑾到禅房中用晚膳。按洛夫人的说法,陆瑾救了她女儿,如今她们母女俩身无长物,也唯有好生做一桌菜来聊表答谢之意。 陆瑾听洛夫人说得恳切,便没有拒绝洛夫人的好意。 周倩茜闻言,却是默默咽了口口水。 方才生死一线之际,她还在惋惜自己吃不到阿娘做的好菜了,如今险死还生,她可得多吃一些。 陆瑾见身旁的女郎一听见美食便两眼放光,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小松鼠似的,不复方才那羸弱单薄,倒给人一种鲜活之感,不由失笑。 看样子,民以食为天这话是真真儿的,半点不掺水分。 陆瑾原本没什么胃口,见了周倩茜的情态,倒真有些饿了。 洛夫人为答谢救女恩人而置办的席面自然丰富非常,不仅有周倩茜惦记的烧素肉、油焖茭白、蒜茸红汁米苋、姜汁藕片,还有麻香春笋丝、煎豆腐、荷塘小炒、京都素排骨1。 拢共八道素斋菜,色香味俱全,分量也足,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周倩茜见之心喜,正欲动筷,却被洛夫人给拦住了。 只见洛夫人板着一张脸对她道:“受伤了还想贪嘴?你的菜在那边儿呢!” 顺着洛夫人手指的方向,周倩茜看到了四盘小菜,什么水煮莲白,水煮米苋,水煮豆腐,水煮山药……看得周倩茜脸都发绿了。 “阿娘……”她语气弱弱地朝洛夫人撒着娇,洛夫人却板着脸不予理会,转过头去,便一脸热情地招呼陆瑾多吃一些。 这下子,周倩茜又岂会看不出来,自家阿娘是彻底恼了她了,正与她闹别扭呢! 陆瑾瞧着这对母女的模样,颇觉有趣,不由抿唇一笑。洛夫人的手艺又极好,他不知不觉间,便吃下了许多菜。因都是素斋,易克化,倒也不必担心积食。 一顿晚膳用下来,陆瑾的郁郁之心去了大半。 第二日一早,陆瑾便带着身边儿的人离开了这座寺庙,只留下几个人,暂且呆在寺庙中保护洛夫人与周倩茜母女几日。 对此,洛夫人与周倩茜自然千恩万谢。昨儿个才出了那样的事,若是身边没人保护,她们母女只怕连觉都睡不踏实。 也不知这消息是如何传入了一些好事者的耳中,竟有人编排起了陆瑾与周倩茜,道是二人在寺庙之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只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陆瑾留下来保护周倩茜母女的人,也成了佐证。 雪上加霜,莫过于是。本就在为贼人之事而悬心的周倩茜,如今头上又悬了一把刀子。 洛夫人在听到流言后大感忧心,身子骨不甚强健的她,因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周倩茜一面照顾洛夫人,一面派人去追查谣言的源头。 也不知是谁这般缺德,竟是要把她们母女往死路上逼!待她找出那人来,必饶不了他!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8章 洛夫人醒后,泪眼婆娑地拉着周倩茜的手带着哭腔道:“我可怜的倩茜,你名声被人毁了,往后可怎么办啊!” 不是不知道,陆瑾娶了周倩茜,一切便能迎刃而解,但洛夫人不敢提,也不能提。做人要讲良心,人家救了她女儿,因为一场大雨被困在寺庙之中,此事原也不是人家之过,她又岂能借机赖上人家?可排除了这个法子,洛夫人实在不知还如何是好。 她们母女俩的命,怎么就这般苦? 周倩茜倒是颇为镇定。兴许是她少女时代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倒让她有了一颗大心脏。 她一面为洛夫人擦去面上的泪痕,一面道:“阿娘不必担心,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情况兴许没有坏到这种程度,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往常周倩茜因长宁侯偏宠小妾与庶出子女气急了,有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说一回便会挨洛夫人一回捶。这回,洛夫人虽一直垂着泪,却是没再捶她,只哭得愈发伤心。 周倩茜看在眼里,颇不是滋味儿,心中对那放出流言的人也愈发愤恨。 她们母女两个虽居于寺庙之中,手上倒也有一些个能用的人手。 不过小半日功夫,周倩茜派出去探查消息的人便回来了:“回禀大小姐,陆侯与您有私的消息是从咱们府上传出来的。” 周倩茜的脸色蓦地一沉:“是春姨娘,还是周芝兰?” 至于长宁侯,她是压根儿没有考虑过。长宁侯纵使对她再怎么不喜,终究看重府上的颜面。任何会损害府上颜面的事,他都是不会做的。唯有春姨娘与周芝兰母女目光短浅,睚眦必报,倒是有几分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只是,这长宁侯竟这样轻信春姨娘二人,对她们丝毫不加以约束,便是哪一日因此倒了大霉,也只有自个儿受着! “是二小姐。昨儿个皇上听闻云小姐遇刺,大动肝火,责令京兆尹务必要尽快将那些刺客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京兆尹便去咱们侯府与二小姐的婆家盘问了一番,想来二小姐便是在那时候跟人打探到了咱们的情况……” 周倩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昨日是周芝兰的大喜之日,大出风头的却是云莜,周倩茜也因与云莜走得近而沾了光。 虽说周芝兰丢脸皆是她自己不争气的缘故,可她却不会这么想,少不得要怨天尤人。 周芝兰不敢对云莜动手,可不就把气撒在她这个嫡姐身上了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8 23:55:50~2022-05-10 23: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岩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第 73 章 ◎无题◎ “大小姐, 二小姐她……实在欺人太甚!她也是周家女,毁了您的名声, 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受周芝兰之命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咬牙切齿地道。 “周芝兰若有大局观, 也不至于在大婚之日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了。父亲只觉过去没能给她与我等同的待遇便是亏待了她,这些日子一味宠着她,却不知溺子如杀子。周芝兰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我必饶不了她。但眼下以找到刺杀莜莜的人为要,我也需处理一下流言之事, 就让周芝兰再得意几日吧。” 周倩茜思忖片刻,道:“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我在寺庙之中为太后娘娘祈福多日,受佛法熏陶, 心中生出了禅意, 意欲带发出家,心中并无情爱之念。如此一来, 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她话才说到一般,就被贴身丫鬟焦急地打断了:“小姐, 夫人最怕的就是她百年之后,您孤苦无依,您这样做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在洛家未倒台之前,长宁侯与洛夫人倒也算是一对模范夫妻。周倩茜幼时对长宁侯崇拜敬重, 还曾戏言日后要找个如爹爹一般疼爱妻子的相公。他们之间感情的破裂, 对周倩茜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再加上随后不久她与青梅竹马的表哥退了婚,她对男女之情也就灰了心。 周倩茜几次三番在云莜、洛夫人跟前说大不了日后绞了头发做姑子, 听着像是在说丧气话, 她身边儿的贴身丫鬟却知她是真动了这心思。 不仅贴身丫鬟看出来了, 就连洛夫人也看出来了。 是以,洛夫人常劝着周倩茜与旧日的手帕交们多多走动,甚至动了与长宁侯和解归家的心思。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家女儿莫要在如花似玉的年龄便决定将往后的岁月蹉跎在寺庙中。 周倩茜也知自家阿娘定不会同意她出家,便对贴身丫鬟道:“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我暂且出家,陆侯与我之间的那些个流言蜚语才能平息下来。待日后陆侯娶了妻,我到底是个俗人,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还俗了。你且放宽心吧,阿娘还在这俗世之中呢,我怎么可能撇下阿娘不管?” 贴身丫鬟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她家小姐不是铁了心要出家就好。 这时,寺庙外忽有人通传,倒是长宁侯府来人了。 周倩茜眉心一跳,直觉此人的到来与新出炉的桃色绯闻有关,只不知长宁侯如何看待这件事。 “请进来吧。阿娘才服了药,如今已经睡下了,你们仔细着些,莫要扰了阿娘安眠。” 贴身丫鬟一听这话,便知周倩茜是怕长宁侯府之人出言不逊,气着了洛夫人,连面也不准备让洛夫人与长宁侯府的人见,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去了门口。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89章 长宁侯府此番来的不是旁人,而是长宁侯的奶兄弟,名唤赵青山。此人一贯最得长宁侯看重信赖,就是周倩茜几个到了他跟前,也得拿他当半个长辈来对待。只是周倩茜素来不甚喜欢此人,觉得此人钻营太过,眉眼间写满了精明算计。 从前洛夫人与周倩茜母女在府上得意之时,赵青山待母女两个倒还算是客气,自打洛家失势,洛夫人的养子也重归生母春姨娘的怀抱,赵青山见了周倩茜母女,便开始摆谱拿乔了。如今也不例外。 待看到周倩茜额上的伤口与她身上朴素的衣衫时,赵青山当即便开始大呼小叫:“哎哟喂,你身为侯府大小姐,不过在寺庙中生活了一阵子,怎的就这般落魄了?连府上的丫鬟都穿得比你光鲜亮丽些……” 周倩茜闻言,冷笑道:“父亲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那么,你可以从哪儿来、打哪儿回了,佛门清净之地,容不得你玷污!”说着,扭头对贴身丫鬟吩咐道:“春枝,送客!” 赵青山气得发抖:“老爷视我如兄弟,我也算是大小姐半个长辈,大小姐却对我如此无礼,看样子果然是在外头跟人学坏了!” 周倩茜的奶嬷嬷凌氏恰好端了茶水进来,她性子泼辣,且向来极为疼爱周倩茜,最是瞧不得有人欺到周倩茜头上,闻言便啐了赵青山一口:“做人奴才的,主子给你脸面,你才有脸面,主子不给你脸面,你便是个下-贱-胚-子!往日里咱们小姐给你几分脸面,是小姐自己尊重守礼,可不是你有脸!你倒好,竟还真把自个儿当成小姐的长辈了,什么玩意儿!” 说破了天,赵青山也只是个下人,周倩茜若是与他计较,便是失了身份。 有凌氏在,她自然是不会让周倩茜吃着等亏的。 凌氏将其中一杯茶递给周倩茜,另一杯本要给赵青山的茶,她自个儿端了起来,咕噜噜几口便下了肚。 周倩茜瞧在眼里,乐在心中,因赵青山而生出的些许郁气也散了七七八八。 她不愿自降身份与这赵青山斗嘴,凌氏这番话却着实为她出了口气,怼得赵青山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十分下不来台。 “罢了,大小姐如今主意大了,也难怪胆敢勾引陆侯。咱们老爷说了,因大小姐之故,府上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他是不敢让大小姐再留在京中了,赶明儿便要派马车来,送大小姐回临淄老家呢。” 赵青山不屑地瞥了周倩茜与凌氏一眼,看她们的眼神似在瞧那秋后的蚂蚱:“原本我还想着,大小姐一旦被送回了老家,日后可就前程艰难,我到底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大小姐若是待我恭敬视我如长辈,兴许我回府之后,还会去老爷跟前替大小姐求求情,如今看来,却是大可不必了!” 长宁侯府周家的老家如今住着的皆是周家旁支,主枝一脉近百年都在京中经营,与旁支关系也不甚亲厚。周倩茜一旦被打发回去,就真成了落难凤凰,日子怕是过得比旁支的人还不如。 且临淄在齐王封地之内,谁人不知,当今与齐赵二王关系素来紧张,长宁侯府周家又与云相乃至昭睿帝关系匪浅,一旦齐王当真生出反叛之心,周家旁支兴许无碍,但主枝定然跑不了,到时周倩茜处境危矣。 赵青山本以为他这般说了,周倩茜定会痛哭流涕地向他认错求情。 谁知,周倩茜听了他的话,只冷笑一声:“你且回去告诉长宁侯,自我搬出侯府的那一刻,他便已左右不了我了!想我按照他的命令来,他做梦!” 而后,赵春山便被春枝带来的两名侍卫给拖了出去,他们二人还是陆瑾暂时留下来保护周倩茜母女的。这二人一人堵着赵春山的嘴,一人拖着他往外走,他连嚎都嚎不出来。 待周围的闲杂人等都不见了影子,春枝带着哭腔道:“小姐,侯爷他……他怎么能这样啊……您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周倩茜倒是颇为冷静:“他倒未必是真要将我送回老家,我到底与莜莜交好,便是看在莜莜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轻易把我打发走。我瞧着,他倒像是借着此事让我对他低头,但不管他要送我回老家之事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如他所愿。” 长宁侯将面子与利益摆在第一位,得知长女出了事,不说来关心慰问,反倒耍这些心眼子,但周倩茜发现,她并未伤心难过,这足以证明,长宁侯在她心中的分量已是所剩无几。 “此事不许让阿娘知道,若是哪个多嘴的到阿娘面前嚼舌根,我定不轻饶!” 周倩茜再一次将身边儿的人警告了一番。非是她不信任她们,实在是洛夫人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事儿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陆瑾。 当然,周倩茜既选择动用陆瑾留下的人手,也没想过要瞒着陆瑾。她甚至在借由这几名侍卫之口,将她的盘算传入陆瑾耳中。 想来,陆瑾近日也在为这些流言蜚语烦恼,她不过是想让他知道,此事算不得什么让人为难之事,她很快便可解决。 陆瑾在收到寺庙中传回的信息后,大感意外,心中对周倩茜也多了几分敬意与怜惜。 “周小姐秉性高洁,善解人意,不愧是……云小姐的好友。” 陆瑾身边儿的小厮是知道自家主子心中原打着娶了周倩茜,以保全她名声的主意的,听闻此言,大大松了口气:“周小姐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她既这般为您打算,您万万不可辜负了她的心意啊!”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0章 说着,小厮觑了一眼陆瑾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您钦佩周小姐的品格,不忍她名声有损。论理,长宁侯府嫡出大小姐与侯爷您也算般配,只是她外家名声那般不堪,且因了二小姐昨日那一闹,如今长宁侯府在京中名声本身也不大好,旁人都道长宁侯府女眷不妥当,大长公主定不会同意您娶周小姐的……” 陆瑾闻言,神色一冷:“怎么,爷如何做,难不成还要你来教么?到底是因我之故损了周小姐名声,周小姐不愿带累我,我却不能理所当然的看着她这般付出。去,将纸笔取来。” 他仍是打算按照最初的计划,修书一封,问一问周倩茜的想法。 若是周倩茜愿意,他可娶了周倩茜。 反正,心悦之人注定不属于他,娶谁对他而言都无甚要紧,若是能够借由这桩婚事为那个令他敬佩的女郎解决一桩麻烦事,就再好不过了。 …… 自陆瑾离开后,明明只过去了一日光景,周倩茜却觉得日子十分难捱。原因无他,她无法面对洛夫人满是泪痕的脸。 身边儿的人好不容易才将洛夫人哄睡,可没多久,洛夫人便又挣扎着从梦中惊醒,一会儿想着去求太后,一会儿又要去求长宁侯。 原本保养得宜的她经过这小半日的折腾,面容已是憔悴不堪。 周倩茜实在不忍看她仓皇的模样,便将自己的盘算如实告知了洛夫人,而后一一否决了她慌乱之中生出的那些个想法。 洛夫人怔怔地听着,眼眶渐渐红了,泪水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滑下。 原本还侃侃而谈的周倩茜顿时觉得自己喉头像是梗住了一般,准备好的说辞在这双满是泪水和悲伤的眸子中,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终是为娘误了你,是为娘未能好好保护你,这才让你小小年纪便不得不筹谋着以遁入空门的法子来保全自身。” 陆瑾派人送来的信,便是这个时候到周倩茜手上的。 洛夫人擦了擦面上的泪,敦促周倩茜快看看陆瑾写了些什么。 在她看来,陆瑾自个儿是个侯爷且又有身为大长公主的祖母,自然比她们有法子,兴许陆瑾能不伤双方名声地解决这桩流言也未可知。 周倩茜无奈,只得依着洛夫人的意思将陆瑾送来的信读给洛夫人听,这越读便越觉不对味儿,她明明派人给陆瑾传过信儿,此事由她来解决就好,怎的他倒是上赶着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竟说要娶她? 陆瑾是个好人,决议迎娶周倩茜,定然是为了周倩茜的名声着想。这一点,周倩茜自然知晓,只是她不能把人家的好意视为理所当然。 这会子,周倩茜倒想起一宗旧事儿来。 当初永兴侯府败落,永兴侯姚玄德被夺爵下狱,家中女眷即将被发卖之时,姚家三小姐姚知春交换了庚帖的未婚夫钟笙拿着他们的婚书匆匆赶到,并扬言姚知春已不再是姚家女而是钟家妇,欲救姚知春脱离苦海。姚知春虽感念钟笙对她的一番情谊,却为了不拖累前途无限的未婚夫而当场自裁。 彼时,周倩茜还与云莜谈及此事时还曾说过,倘若她是姚知春,定不会放着这么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不要,她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自个儿。 可眼下,周倩茜倒是有几分理解当日姚知春的心情和抉择了。 陆瑾是她的恩人,且这流言之事本就是因她家而起,纵使人家仗义,为了保全她的名声而答应娶她,她也不能如此恬不知耻地接受。 周倩茜正想着该如何拒绝陆瑾,却忽然被洛夫人攥住了手腕。 似是绝处逢生一般,洛夫人眼中满是泪花闪烁:“倩茜,答应了陆侯吧!阿娘知道,你心气儿高,不愿亏欠旁人,可这已是目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这不是咱们主动提出来,是陆侯先提出来的!咱们就只是接受他的好意,不行吗?” 周倩茜看着洛夫人枯瘦的手,以及她泛着苍白的嘴唇,叹了口气。洛夫人虽有私心,却全然是为周倩茜着想。且洛夫人这两日身子骨愈发不好了,周倩茜纵使再怎么不认同洛夫人的想法,面对这充满祈求之意的眼神,也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周倩茜母女俩因流言蜚语及陆侯的提议而坐立难安之时,云莜的生活也过得十分“精彩”。 她一回到云府,便被云相派人请来的医女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扭伤的那只脚被包扎成了馒头不说,便连没受伤只是蹭破点皮的那只脚也被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搞得云莜险些以为自己成了残疾人。 也不知是不是差点失去云莜的事实吓坏了云相,自那之后,云相简直拿云莜当易碎的珍宝来对待。 每日各色汤药、补品不断,完了又是药膳,倘若云相发现云莜没有用完,便将云莜当日的小甜点给扣了,这可结结实实戳在了云莜的软肋上。 非但如此,云相还严格限制云莜出行,只许云莜由下人抬着每日在云海苑中逛逛,不许云莜离开云海苑。 至于外头的消息,云相更是不许云海苑的人轻易告诉云莜,唯恐耽误云莜养伤。 云莜每日过着睡了吃、吃了睡的生活,不过两日功夫,便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跟身边儿人打听想要害她性命的人揪出来没有,云相和昭睿帝怎么说,伺候她的南溪、南鹊等人却只道不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1章 “这些事儿,岂是奴婢们能够随意打探的?小姐该趁着与皇上和老爷见面之时亲口问问才是!” 云莜一听这话便道:“那也得我能够见得着爹爹与某人才是。这两日爹爹总是很晚回府,稍稍动几口菜便要歇下了,我便是想与他打听也没这机会。至于某人——” 她顿了顿,愈发阴阳怪气起来:“自我受伤便没见过他,想来是他日理万机,顾不上搭理我。” 这会子南溪和南鹊若是还没看出来云莜在与她口中的“某人”置气,可就白伺候云莜一场了。 南溪上前道:“小姐,您说这话,可是错怪皇上了。在您回府当晚,皇上就微服来探望过您呢。” 云莜闻言,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 她记得,那一晚她在用过药后,因精力不济早早便歇下了,难不成昭睿帝便是在那时来的? 知道昭睿帝来看过她,云莜心中总算是好过了些。 她死里逃生,正是最需要慰藉之际,满腔恐惧与委屈不好跟云相诉说,怕惹得云相担心,也唯有在昭睿帝面前,方能袒露一二。她分明在危机关头还惦记着昭睿帝……若是昭睿帝对她毫不关心,却让她情何以堪? 南鹊见自家小姐面色由阴转晴,憋着笑意开口道:“您是没瞧见皇上对您有多着紧,奴婢们本想唤您起来,皇上却阻止了奴婢们,只道您受了一番大罪,正该好生休息,不必惊扰您。后来,皇上说想与您单独相处一会儿,奴婢们就退出去了……” 云莜闻言,有些不自在地咬住了下唇。 她倒不担心以昭睿帝的人品,会故意支走下人占她便宜。 只是……想到自己熟睡之际那毫不设防的姿态让昭睿帝尽数看了去,云莜面上就有些发烧:“阿铮他……在我房间呆了多久?” “约莫三刻钟吧,走之前,皇上还命奴婢们为他打了一盆水来净了手。” 南鹊的目光下移,落到云莜的脚踝处:“小姐可还记得,您次日起来,脚踝的红肿消退了不少,与奴婢们开玩笑,问奴婢们是不是给您用了什么灵药?奴婢私心里猜测,这事儿兴许与皇上有些关系。皇上身边儿的郝公公曾向南溪姐姐透露过,皇上在出宫之前,特意跟太医学了按摩的手法,这套按摩手法,辅以上好的药膏,治疗脚踝扭伤效果是极好的。” 这话引来了云莜的一记瞪眼:“你们为何不告诉我?” 南溪苦笑着道:“是皇上不许奴婢们主动告诉您的。自然,您若是发现了不对,主动问及此事,奴婢们也无需瞒着您。” 自昭睿帝与云莜和好以来,他便常喜欢给云莜埋下一点“彩蛋”,引导着云莜自己去发现。对于昭睿帝的想法,云莜多少也知道一些,昭睿帝认为,自己发现的,才是“惊喜”,若由旁人告诉云莜,这惊喜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云莜想到昭睿帝为了替自己缓解脚踝之痛而特意向太医请教了一番,在来到云府后,又以帝王之尊亲自为她按摩脚踝,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也唯有真正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才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云相虽也关心云莜,却顶多为云莜寻医问药,命下人为云莜准备妥帖的膳食并叮嘱云莜好生用药,决计不会体贴细致到这种地步。 只是,感动完了,云莜面上又板起一张脸,小声嘀咕道:“既然关心我,为何只在我睡着的时候才来看我,就不能在我醒着的时候,与我好好相处一会子么!” 南溪与南鹊对视一眼,面上均闪过一丝笑意。 自家小姐原本最是沉稳体贴、善解人意,没想到与皇上交往了一阵子,这性子被养得是愈发娇气了。这也从侧面证明,皇上是真的待她们小姐很好。兴许,皇上当真是最适合她们小姐的良人吧。 “皇上对于自己没能保护好您之事极为自责,这几日正忙着调查此事的幕后黑手呢。皇上说过,在追查到那幕后黑手的线索之前,他没脸来见您。” 云莜闻言,不由纠结了手中的帕子,半晌才道:“这呆子!” 南溪忍笑看着她:“小姐,咱们要不要跟宫中递个话儿?皇上虽则有此意,但若是您想他了,他定然还是会抽空出宫来见您的。” “谁说我想他了?他既坚持要等结果出来了再见我,且让他慢慢等着去吧!”云莜哼哼道。 第74章 第 74 章 ◎香甜◎ 云莜嘴上半点儿不让人, 但翌日郝公公奉命出宫来为云莜送药膏、补品时,南溪悄悄儿地将云莜新制的香囊给了郝公公, 云莜却只当未曾看见。 近来天气渐热, 云莜新制的香囊不再以鲜亮的配色为主,换成了碧玉色,底下几颗墨绿色的珠珞垂下, 给人一种清凉之感。这香囊内所盛装的,也从原先那馥郁的熏香换作清爽的薄荷叶子并一些驱逐蚊虫的艾草。 郝公公接过这只荷包, 觑了一眼云莜所在的方向,见窗棂之中的云莜垂眸饮着茶,似是没看见这一幕一般,实则却在凝神关注着自己这边的动静, 他面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一些, 对南溪道:“好让姑娘知晓,咱们皇上近日十分惦记云小姐, 每日都要过问云小姐的伤势。这几日皇上心绪不佳,胃口不甚好, 有好几次险些要将膳食对付过去。幸而奴才与康公公每每劝谏,皇上想着奴才二人到底是得过小姐嘱咐的,还能听进一二……”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2章 “皇上说了,他在宫中一切安好, 只是有些想念小姐。还请小姐好生养伤, 莫要为他担忧。” 郝公公故意将声音放大了许多,果然看见云莜神色微微一怔,他点点头, 满意地回宫向昭睿帝复命去了。 送走了郝公公, 南溪走进内室, 见灯芯似有些黯淡,便拔下一枚簪子轻轻拨了拨,低头一看,却见云莜手上的话本子拿反了。 她抿了抿唇,也不挑破,只是道:“小姐如今还在养伤,不好太过费神,这话本子不如就让奴婢来为您读吧。” 云莜心思已不在话本子上头,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谁知,读着读着,话本子上的内容却成了“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1”。 听得云莜面红耳赤,赶忙呵住了南溪:“这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是皇上怕小姐养伤时烦闷,命人给小姐送来解闷的,不知怎的,有一些别致的书签夹在了话本子里,上头的内容便是方才奴婢读给小姐听的。” 南溪略略往后翻了几页,又是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2”,不由摇头失笑,将那话本子还给了云莜:“罢罢罢,这话本子原是皇上为小姐准备的‘惊喜’,奴婢等不该随意翻看的。皇上也是有心了,送情诗不正儿八经地送,反倒夹在话本子里等着小姐自己去发现。幸而小姐将这话本子拿出来翻了,否则,岂不白白辜负了皇上这番用心?” “南溪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这话本子既是皇上特特为咱们小姐准备的,自然要精挑细选,符合咱们小姐的喜好才是。若是让咱们小姐连翻阅的兴致都没有,这话本子就白送了。” 云莜心中泛甜,面上却是烧得发烫。 “好了,你们两个如今胆子是愈发大了,竟连主子也敢取笑!看来,我得好生给你们立立规矩了!” 南溪与南鹊自然看得出来,云莜羞意大过恼意,她们像模像样地跟云莜讨了两回绕,便退下了,以为云莜准备点心为由去了小厨房,独留云莜一人在闺房中。 云莜重新翻开那话本子,将里头藏着的书签一一取出,仔细读了即便,唇畔的弧度一直没消下去。 哼,看在他还算用心的份儿上,她就原谅他偶尔的死脑筋吧。 一阵带着热意的风从窗棂中送了进来,熏在人脸上,让人多了几分困意…… 云莜趴在黄花梨桌案上小憩了一阵,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名英姿勃发的少年,正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在一棵树下,对她吟诵着《关雎》。可惜他才念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身侧便杀出了一名骑着小灰驴儿的小小少年,将他挤到了一边。 ——不许你抢我姐姐。 她听到那名小小少年张牙舞爪地说着这话,像极了一只守护领地的幼兽。 醒来之后,梦已忘却大半,云莜心中却无端端多出几分怅然之感,细细一想,又颇觉荒谬。 她在现代是独生子女,如今在云府也是云相独女,哪儿来的弟弟? 这个梦,很快便被云莜抛到了脑后。 …… 云莜养伤的日子过得很是热闹。 世人多爱锦上添花,云莜贵为未来的皇后,自有无数人给她送药草补品,又为她带来无数祝福之语。 若不是昭睿帝早早便下了旨,说云莜要静养,不许其他人过分叨扰了云莜,只怕云府的大门都得让那些探病之人踏破。 饶是如此,云莜也只能推了大半的探病之人,还有少数人,比如关系近一些的皇族宗亲,她面子还是要给的。再然后,先皇后的娘家人求见,也得见上一见。 当云莜看到武安侯夫人的拜帖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与武安侯府从无任何交集,也不知武安侯夫人突然提出要来给她探病,是为哪一遭。 听说现任武安侯是先皇后的弟弟,与先皇后感情甚笃,难不成是得知自己即将嫁与昭睿帝做继后,便准备派夫人来警告自己,让自己别妄想取代他姐姐在昭睿帝心中的地位? 云莜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 她心中无措,自然要求助云相。 云相捋了捋胡须,对她道:“武安侯想让自己的夫人来看看未来的继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必惊慌,只管大大方方地请她上门相见就是。” “武安侯极得皇上倚重信任,自荣王与永兴侯坏事之后,便接过了他们手中的兵权,又有当初老武安侯在军中留下的人脉,与为父一文一武,担起朝中重则。你不可在武安侯夫人面前失礼,但,也无需太过拘谨。倘若武安侯夫人倚仗先皇后的颜面对你不客气,我云某之女也不是好欺负的!” 云莜听着云相这番话,笑着点了点头。每回她心有不安,找云相商量时,到最后,云相都会表现得如护崽的母鸡一般,着实让人哭笑不得,但她不得不承认,与云相对话过后,她心中的彷徨与不安去了大半。 “爹爹放心,我会尽量与武安侯夫人处好关系的,即便那武安侯夫人当真是个无礼之辈,我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 武安侯夫妇在京中的风评不错,都说他们两口子行事低调、为人守礼,云莜希望这别是旁人为了讨好昭睿帝才传出来的。 为了招待武安侯夫人,云莜派人细细打探了她的喜好。 待见到武安侯夫人的那一日,云莜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3章 原来,武安侯夫人便是那日在长宁侯府为她仗义出声的夫人。 两人之间有这样一层因缘在,云莜待武安侯夫人自然亲近不少。那武安侯夫人本也是个性子爽直、幽默风趣的,云莜很快便与她混熟了。 “我家侯爷总说文官家的女郎娇娇弱弱的,与我们将门很不一样,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收敛着些,莫要吓到了你。我道你与寻常闺秀不同,他还不信。” 武安侯夫人庄文荷长云莜七八岁,性子却十分活泼,与云莜一道用了些茶点后,话匣子便打开了:“能够在长宁侯跟前为好友据理力争、说出那样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的女郎,又岂会是文弱怕事的?” 云莜面上浮现出些许尴尬之色:“你听到啦?” 她记得当日长宁侯特意挑了处僻静的地方命令周倩茜这个女儿去做事,是以后来她出面为周倩茜说话,也只是略略压低了声音。 没想到,这一切完全落入了旁人的耳中。 武安侯夫人笑了笑:“就算当日有人该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那人也不该是你。你可把我想说的话都给说出来了,真真让人痛快解气!若非我身份不合适,且咱们府上与长宁侯府素来没什么交情,不好贸然开口,有些话我也是想说的。” 两人既性情相投,自然相谈甚欢,不多时,武安侯夫人便亲切地称云莜为“阿云”,而云莜也称呼武安侯夫人“文荷”。 云莜得知武安侯夫人弓箭娴熟,十分羡慕,与武安侯夫人约定了下次一道出去踏青时,武安侯夫人负责教导云莜弓箭。 武安侯夫人听闻云莜是制香好手,在离开之时向云莜讨了个香囊来戴在身上,充作云莜的“拜师礼”。 在临走之时,武安侯夫人还提了方蘋一嘴。 “方蘋娇纵任性,让她爹娘宠坏了,先前多有得罪之处,我代她向阿云你赔个不是。如今,她已在我家老爷的命令下被送出了京城,再也不会回京了。” 方蘋与武安侯夫妇关系并不近,但毕竟是方家女,得罪了贵人,武安侯夫妇自然要有所表示。自此之后,方蘋再想以方家女的身份做些什么,也不能了。他们已经给了方蘋一次又一次机会,可惜方蘋总也学不会珍惜,最终,自己将自己逼得无路可走。 好在昭睿帝还算给武安侯府薄面,没有一定要方蘋性命的意思,否则,就凭方蘋做的这些个事儿,足够她死上好几回了。 云莜对此不甚在意,当日方蘋虽冒犯了她,但她当场就回敬了过去。往后既然再也不会相见,云莜自然也不会对方蘋穷追猛打。 …… 这一日,恰是武安侯方晔休沐之日,武安侯夫人从云府归家之时,武安侯早早便在大厅中候着了。 武安侯夫人知他这般反常是为何,解开披风,交予贴身丫鬟挂在一旁,自己则走上前坐在了武安侯身边。 “外头的传言果然不错,那云小姐身上,很有几分皇后娘娘当年的影子。” 当年方皇后还在时,武安侯夫人虽还未嫁给武安侯,但也是随母一道入宫给方皇后请过安的,自然对方皇后有一定了解。后来,她嫁入了武安侯府,相公也时不时便会与她说一些方皇后的闺中旧事。正是这些事,加深了武安侯夫人对方皇后的认知。 武安侯闻言,神色动了动,手指开始有节奏地叩击桌案。 武安侯夫人与他夫妻多年,自然知晓他这是心烦意乱的表现。武安侯与方皇后姐弟情深,虽则并不在意昭睿帝续弦,却不能接受旁的女子踩着自家姐姐上位。因而,在得知昭睿帝曾将云莜错认为方皇后之时起,武安侯便不免对云莜多了几分关注。 这回,武安侯夫人上门探病,既是出于礼节,也是一种试探。 只是如今得到了结果,武安侯的心情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为沉重。 “那位云小姐,她究竟是真与阿姐相似,还是故意想让旁人觉得她与阿姐相似?” 云莜幼时,武安侯也曾在自家长姐的凤仪宫见过她,是个聪慧活泼的孩子,只是后来,他长姐过世,文武殊途,他不好与云相走得太近,便也许多年都不曾见过云莜了。如今的云莜是个什么样儿,他全然不知。 “你莫要把阿云想得太过不堪,你就是不信任她的人品,也该信任云相的人品——云相断然不是那等会教唆女儿模仿先皇后上位之人。且早先阿云对豫王世子有多上心,满京谁人不知?她若真有入宫之意,便不会与豫王世子走得这般近了。” 武安侯夫人忍不住为自己的新朋友说起了话:“阿云她到底是皇后娘娘曾经带过的孩子,言行举止间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之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按理,武安侯夫人该唤方皇后一声“阿嫂”才是,只可惜,方皇后当年走得太过突然,武安侯夫人还未过门,还未真正与方皇后亲近起来,方皇后就没了,武安侯夫人也只能带着敬意地称呼她为皇后娘娘。 “是我小人之心了。”武安侯眸中的阴翳散去:“与你才见了没几面,便能让你自发出言维护,想来她是个好的。” 武安侯夫人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在与皇后娘娘相关的人和事上容易钻牛角尖……这原也不怪你,这些年,想要踩着皇后娘娘上位的人,实在太多。回头,你找个机会亲眼见见阿云吧,唯有亲眼见了,你才会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4章 武安侯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他脸上,映照出他刀削斧凿的轮廊。 他眼神锐利,身形魁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骑着小毛驴儿与未来姐夫呛声的小小少年。 他抬起手,大掌中满是在战场中拼杀留下的痕迹。 若说文臣之中,云相与昭睿帝最为相得,那么武将之中,最得昭睿帝信重的,当属武安侯这个小舅子。 这些年来,武安侯按照昭睿帝的授意,将卸甲的武将们交付的兵权一一收拢在掌心之中。 他如今,终于有了护着姐姐的力量,可惜姐姐早已不在了。 …… 本以为,此次的刺杀案是有心人精心策划的,会很难告破,谁知,昭睿帝派去的人略一调查,证据便明白而又清晰地再次指向了吴王萧琅。 虽则吴王就藩后,种种行为愈发荒诞,只顾吃喝玩乐,看似无甚野心,可他还是皇子时,到底是与昭睿帝竞争过方家女婿的,自然有人拿这一点出来说事儿,道是吴王见不得昭睿帝续娶,遂大逆不道地对昭睿帝即将过门的新皇后动了手。 吴王上折子大喊冤枉,他追求先皇后那档子事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怎的竟还有人反复拿出来说? 上回昭睿帝遇刺,便有人用拙劣的手段栽赃到他身上,为此他不得不割了两郡之地归还给朝廷,才终于得到了昭睿帝有限的信任。这回新皇后遇刺,又栽赃到他身上,他可没有两郡之地能够再次奉上了! 昭睿帝命吴王入京接受调查,吴王却称古有周夷王听信谗言烹杀齐哀公,今有小人屡屡谮于皇上,不夺他性命誓不罢休,他不敢、也不愿如今接受所谓的调查,生怕古时的悲剧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其他藩王闻言,也纷纷为吴王求情,道吴王断无谋逆之心,还请皇上莫要为了立威而对手足兄弟痛下杀手,言辞间,已然断定了只要吴王入京,不管事情究竟是不是他做的,都会被扣在他的身上,他会有去无回。他们又将周夷王烹杀齐哀公的前因后果拿出来说事,强调了为立威而听信谗言,杀害忠臣,只会致国力涣散,君臣离心。 昭睿帝在收到这些奏折之时,险些快被气笑了。 事到如今,他如何看不出来,吴王被当做了对付他的筏子? 上回,昭睿帝祭祖遇刺,明面儿上与吴王有关,实则内里有数位藩王的手笔,但这些参与的藩王都老谋深算,让人纵使调查到他们头上也捏不住切实的证据,最终,没能将自己完全摘出来的,唯有势弱的吴王。 那会子,吴王兴许倒真是无辜的。事后,吴王为求自保,奉上了两郡之地,这对于早就有心削藩的昭睿帝而言,正如瞌睡来了有人奉上了枕头,他自然是笑纳了。 却不成想,自那时起,便埋下了祸根。 吴王虽因此事被天底下的人耻笑,多了个“胆小怕事”的名头,却也让人下意识便认为他与“行刺”、“谋逆”一类的大事不沾边。 于是这回,昭睿帝手底下的人分明调查出此事与吴王有莫大关系,却无人相信。 这一次,吴王不管是主动参与也好,被动裹挟进皇后行刺案也罢,总之,这事儿与他脱不开干系。昭睿帝若要继续调查此案,必然绕不开吴王。 昭睿帝若是终止此案,会使朝廷威严沦丧,承认他掰腕子掰不过这些藩王;他若是力排众议,态度强硬地将吴王捉来京城继续调查此案,便是给了那些藩王们一个开战的借口。 虽说只要昭睿帝坚持削藩,这一仗是迟早要打的,但不能是现在。 眼下,昭睿帝病体方愈,膝下无嗣,朝中人心不稳,于朝廷方面而言,并非开战的好时机。 昭睿帝长长叹了口气,感叹道:“朕愧对莜莜,愧对云相。” 明明在云相跟前向云相保证了,他会保护好云莜,可一转头,云莜便在京郊遇刺。昭睿帝对于动手之人心中有数,却苦于无切实证据,不能将参与谋害云莜之人一网打尽。 康公公见不得自家主子左右为难,劝慰道:“云相与云小姐会理解您的苦衷的。只是要让云小姐暂时受些委屈……” “不,朕虽不能立时为莜莜讨回公道,却也不准备一味哑忍。” 他好不容易将莜莜寻回了身边儿,可不是为了让莜莜受委屈的。 “既拿吴王做了筏子,朕此次,便借由这个筏子,给他们一个警告吧!”昭睿帝冷笑道:“横竖吴王此次并不无辜!” …… 嫌疑犯吴王坚持不肯入京接受调查,其余藩王们纷纷为吴王求情,且暗中向昭睿帝施压,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的境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次准皇后遇刺暗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却是吴王的一名亲信出面,亲自打破了这局面。 他向昭睿帝告发吴王图谋不轨。 吴王府暗中重金聘死士的文书、乃至吴王假作纨绔子弟大肆挥霍钱银、实则拿这笔钱银蓄养私兵之事,都被这名亲信详细地禀明了昭睿帝。 昭睿帝闻言,大为震怒,命武安侯率军将吴王捉拿归案,谁知,待大军赶到之时,吴王却提前遁走,不知所踪。武安侯只押回了吴王膝下的两名庶子一个庶女,及一份份足以证明吴王罪行的证据。 随着调查的深入,结果也让人愈发震惊。吴王看似老实,总被人利用来利用去,实则早已利用旁人对他的轻忽暗中下了多次黑手。他不仅参与了此次的准皇后行刺事件,被人半推半就地参与了上次针对昭睿帝的皇陵行刺事件,更有甚者,当初齐王世子坠马身亡之事,他也掺和了一脚。当初致使齐王世子身亡的那批千里马,最早便是由吴王买了来,几经辗转方落入齐王世子手中。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5章 在得知此事之后,齐、赵二王颇无法接受,尤其是齐王,从不把吴王放在眼中的他陡然得知爱子之死竟与吴王也有些瓜葛,脸上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他们拿吴王当棋子,吴王拿他们当傻瓜,扮猪吃老虎欺瞒了他们那么久,他们却没发现不对之处。 若不是此次斗法时,昭睿帝将一切揭露于人前,只怕他们仍会被蒙在鼓里,以为吴王是个软弱可欺的软柿子。 与吴王一道被他们严重低估的,还有早就洞悉这一切的昭睿帝!在他们尚被吴王蒙蔽之时,昭睿帝便提早一步察觉到了吴王的威胁性,并往吴王身边儿安插了一颗致命的钉子! 昭睿帝这招杀鸡儆猴的作用立竿见影,原先还当昭睿帝是病猫的齐、赵二王此时都对昭睿帝生出了深深的忌惮之心。他们与朝廷的隔空喊话少了许多,一个个都忙着排查自己身边儿的亲信,生怕自己哪一日无知无觉地步了吴王的后尘。 与此同时,在京城萧府之中,豫王父子亦在讨论此事。 “皇上虽在病榻上躺了数年,对前朝的掌控力依旧不减呐,咱们都小觑了他。” 豫王眯着眼道:“不过,既有能耐不动声色地往吴王身边儿安插人手,就该继续隐忍下去才是。仅仅因为云家女郎遇刺,便迫不及待地将布置的人手暴露了出来,皇上到底意气用事了。” “皇上竟如此看重云莜……”萧钰的脸有一瞬扭曲,立马便得了豫王训斥的眼神:“不过是一女郎罢了,莫要为她扰乱了你的心神。你这般冲动,怎能成就大事!” “父王,非是我冲动,实在是……我一想到皇上对云莜的看重,便如鲠在喉——您说,皇上是什么时候看上云莜的?皇上对我处罚的那样重,是不是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将云莜从我手中夺走?” 萧钰说着说着,面上的神色愈发激动。 他视云莜为囊中之物,如今云莜却成了他人的未婚妻,纵使他并不喜欢云莜,心中也难掩愤懑与屈辱。何况,倘若昭睿帝当真是为夺云莜而打压他们一脉,纵使他们再怎么乖巧驯服,只怕也是前程艰难。 豫王轻笑一声:“为父说了,没什么好怕的。纵使皇上心机再令人忌惮,可他只要有了弱点,咱们便可对症下药。齐王与赵王那儿,且由着他们与皇上闹去,有他们在,皇上对咱们的关注度自然会有所下降,届时,就是咱们的机会。” …… 待到夏荷初绽之时,此案终于尘埃落定。 吴王萧琅因谋害皇后,被抄家夺爵、收回封地,朝廷对其发布了缉拿令。 齐王、赵王等几个跳得最厉害的藩王则因不敬朝廷,而被昭睿帝下旨申饬,丢尽颜面。 此时,云莜脚上的伤已完全好了。 因云莜苦夏,昭睿帝特特命人从他的份例中分出一部分冰来,几乎日日往云莜处送,除此之外,别的福利自也是少不了的,比如新鲜的吃食与时兴的衣服料子。 这日,南鹊端着一只玛瑙盘走了进来。 只见这玛瑙盘上摆着一只雕花琉璃盏,里头盛放着以蜜糖、牛乳、珍珠粉与碎冰块制成的奶冰。奶冰上还摆了些时兴水果,上头细细洒了些花生碎,让人食指大动。 南鹊喜滋滋地道:“小姐,皇上可真是疼您,知您这些日子胃口不好,便特特命御厨来咱们府上为您现做了奶冰。” 这奶冰一端至云莜跟前,云莜便觉有丝丝凉意从那上头传来,因周围的燥热而生出的些许烦躁之意顿时消减了不少。 云莜尝了一口,甜甜的奶冰在口中融化开来,她不由惬意地眯起了眼,两三口便将这奶冰吃完,而后对着南鹊伸出手:“再来一份。” 一盏奶冰才那么点,刚尝到点味儿便没了,哪里能够? 然而南鹊却是冲着云莜摇了摇头:“不行,皇上说了,奶冰味儿虽好,却不可多食,否则伤胃。小姐已把今日的份给吃掉了,明儿个若是还想吃,再吩咐人做吧。小姐,皇上也是关心您,才会管着您,您就按照皇上说的来吧!” 云莜见她道理一箩筐,不由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妮子,近日倒是愈发喜欢替阿铮说好话了。” “没法子,谁让奴婢吃人嘴软呢。每回皇上派人来给小姐送好吃的,奴婢们也总能跟着沾点光。奴婢们吃了皇上的东西,总不好再说皇上坏话。” 南鹊冲着云莜眨了眨眼:“更何况,奴婢也没说错呀,皇上他的确对小姐您十分上心,旁人再比不过的。” 就连总对昭睿帝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云相,近日都渐渐“叛变”了,何况她们这些底下的小丫鬟呢? 整个云府,也就只有云莜偶尔还口是心非说昭睿帝不好了,其他人都渐渐转变了态度。当然,云莜也霸道,只许她说昭睿帝的不是,若旁人胆敢附和一句,她又会反过来为昭睿帝辩解,那模样着实可爱的紧。 原先还有人担心一入宫门深似海,云莜在云府娇养惯了,恐怕会不习惯宫中的环境,如今,却是没有人会再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昭睿帝这般重视、在乎云莜,想来不管她在哪里,昭睿帝都能将她照顾得很好吧。 “哼,待我上心,倒是来见我呀!整日人不出现,只命人给我送东西,算什么!” “小姐若是想念皇上了,奴婢这就去跟小钱子公公说一声。眼下案子已水落石出,想来皇上也有空与您好好温存温存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6章 “谁、谁想他了!” 这话,云莜说得有些底气不足。若说在最初分别的那几天,云莜还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来,经过一个多月光景,思念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漫了上来。 明明那人不在身边,却仿佛一直如影随形。无论她做什么,都能想到他。 这些日子,云莜走神的频率是愈发高了,这一点,她无法瞒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丫鬟们。 耳边,南鹊的话仍在继续,语调上扬,带着些恼人之意:“是是是,制熏香之时总是制成一式两份的不是您,亲自下厨时总是做出皇上爱吃的菜的不是您,南溪姐姐跟宫里来的公公打探皇上的近况时悄悄竖着耳朵听的不是您,睡前总要抚摩一下同心结的不是您,晚间做梦唤着‘阿铮’的也不是您……” 不说尚不觉得,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经由他人之口说了出来,云莜才发现,自己对昭睿帝的思念,原来已如此之深。 像是水滴汇入池塘一般,初时虽不显眼,但一日日攒着,便也积累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南鹊见云莜难得未反驳自己的话,抿唇一笑:“您这么想念皇上,怎能不让皇上知道?要奴婢说,光给您写了情诗偷偷夹在话本子里送来算什么,该让皇上当着您的面,把那些情诗全部诵读一边才是。”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闷响,似有人不慎撞到了墙。 南鹊与云莜定睛望去,却见门口站着一名身形颀长的郎君。 这郎君也不知站了多久,待被人发现之后,索性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用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主意不错,许久不见,朕对莜莜的思念,合该让莜莜知道才是。” 云莜手中的动作完全顿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眸子,愣愣地看着那个身着玄色绣银龙纹的身影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本该再熟悉不过的一幕,因一个多月未曾得见,倒让她生出几分不真实感来。 她其实是知道他趁着她熟睡之际,偷偷溜出宫来看过她几次的,只这一个多月时间中,她是当真没见过他一面。 哪怕每回估算着他要来了,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要撑着精神等待他的到来,好生唾弃一番他的死脑筋,然而,她的计划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她每回都会在他到来之前睡去。 如今,真见了他,云莜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在他来到她面前之时,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袖,死死地盯着他。 昭睿帝见状,叹了口气:“莜莜,我来了。” “你……你怎么才来啊?”话音一出口,云莜就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分明是要诘问昭睿帝的,话语怎的这般没有气势,倒像是在与昭睿帝撒娇似的?她能申请重来吗? “是我不好,拖了这么许久,才终于能给你一个交代。你想怎么罚我,我都受着——只你不许再罚我不能见你,这于我而言,太过煎熬。” “你还好意思说,你既知道这是一种煎熬,你就忍心让我受着?你不肯见我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命人送东西来让我想起你,你可真是混蛋!笨蛋!死脑筋!” 二人对话之时,周围的下人们已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只余一个南鹊守在门口望风。 也不知是不是这会的风格外缱绻柔和,风中送来的声音让南鹊觉得悦耳而又动听。 她心中暗道,皇上这般会撩拨人,也难怪自家小姐招架不住。 里厢,昭睿帝与云莜的对话仍在继续。 “是,都是我的不是,今日我会陪着莜莜,好好补偿你。”昭睿帝轻轻捧起云莜的脸,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嗓音:“说来,我命人给莜莜新送来的奶冰,莜莜可是尝过了?” 云莜一时未解其意,蹙眉看着近在咫尺的昭睿帝:“尝过了……” “既如此,合该让我也尝尝才是。” 下一刻,昭睿帝便将云莜拥入怀中,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最终,又定格在她的唇瓣上,诱-她-沉-沦。 半晌,昭睿帝方才松开云莜,在她耳边轻声道:“果然很是香甜,味道甚佳。看样子,我该好生将那些御厨们赏赐一番。” “你,你……”云莜憋红了脸。 昭睿帝的手指在她娇嫩的面颊上轻轻滑动着,轻笑一声。 不论亲近多少回,莜莜还是这般容易脸红呢。谁能料到,气质清冷疏离甚至略显凌厉的莜莜,私底下竟是软的一塌糊涂呢? 这样的莜莜,唯有他一人能看到。 这般想着,抚摩着云莜脸颊的昭睿帝神色变得愈发幽暗深邃。 “莜莜,我们再来一次吧。” 他赶在云莜出言相拒之前故作可怜地道:“因着御医的叮嘱,寒凉之物我可是一点都不敢食用呢,这奶冰,我也只能在你这里尝上一点味儿了……” 第75章 第 75 章 ◎合章◎ 面对昭睿帝的示弱, 云莜素来是没辙的。 况且她多日未见昭睿帝,心中本就想念的紧, 对他便也多了一分纵容, 由着他与自己亲昵温存了许久。 周围香气蒸腾,香甜馥郁,帘外有热风送了进来, 云莜渐渐觉得身上有一股子燥热之意在蔓延,微启的朱唇间不自觉溢出一声嘤咛。 这声应嘤咛似一把火一般, 点燃了昭睿帝心中暗藏的某种渴望,他的眼神变得幽暗深邃,狠狠地盯着云莜,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7章 彼时, 云莜尚未察觉到危险, 一双灵动的美目满是疑惑地看着昭睿帝:“这是怎么了?” 因了方才那个吻,她眸光潋滟, 丹唇润泽,眼尾拉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连那声音中都透出媚意来,偏生她还不自知,用这般懵懂的眼神瞧着昭睿帝。 昭睿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心中涌出趁机做些什么的冲动来。 他艰难地克制着这种冲动, 将自己埋在了云莜的香肩上,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愈发急促的喘息。 云莜却是不明就里,将昭睿帝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 焦急地问他, 身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需不需要找太医来看看。 昭睿帝终于忍无可忍,扣着云莜的手将云莜压在了墙壁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若是不希望我做出一些失控之事,就不要继续撩拨我。莜莜,我的自制力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倒不如说,他的自制力,都是针对旁人而言的,到了她跟前,他的自制力实在低得可怕。 旁人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都可视若无睹,甚至心生厌恶。 唯有她,哪怕仅仅只在他面前露出一颦一笑,亦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更不用说,如今的她,媚意横生,撩人而不自知。 云莜呆了呆,正想说她没有撩拨昭睿帝,少给她扣帽子,却触摸到了他滚烫的肌肤。 她像是被什么烫了一般,赶忙缩回手,不敢再说话。 …… 云相掐着时间点赶到了云海苑。 未婚夫妻在大婚之前见面,实际上并不合规矩,但昭睿帝此次出行是微服私访,并未让外人知道,云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云莜虽嘴上不说,但这些日子对昭睿帝的思念,云相是看在眼里的,他纵使想狠下心来不顾昭睿帝,也得顾着自己的女儿。 考虑到昭睿帝与云莜许久未见,应当有许多私密话要说,云相还特意晚到了好一阵儿,自认给昭睿帝和云莜留出了充足的时间。 谁知,待他赶到的时候,云莜闺房前的丫鬟们都被遣散了,只南鹊一个守在门前。 南鹊见了云相,赶忙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刻意放大了声音:“奴婢见过老爷。” 云相一见这情状,哪能不明白事有猫腻,当即便沉着一张脸问道:“莜莜呢?” “回老爷话,小姐在里头与皇上叙话呢,奴婢这就去为老爷通传一声。” 南鹊在心中暗自祈祷昭睿帝与云莜方才听了她给的“提示”,这会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否则,依着云相对云莜的看重,若是知道昭睿帝占了云莜“便宜”,不知心中要有多恼怒呢。 云相与云莜到底相依为命这么些年,纵使如今云莜与昭睿帝订了婚,云相也是生怕自家闺女吃亏的。 房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淅淅索索声,若是不仔细听,便极容易忽略过去。 过了片刻,昭睿帝与云莜终于相携出现在门前。 他们虽衣衫齐整,看似如常,云相却敏锐地察觉到,昭睿帝的发带比往常松散了些许,额前多了几绺碎发,云莜的异常则更为明显,她虽竭力掩饰表情,但眉梢眼角泛着的媚意及眸中点点泪光又岂能逃过云相之眼? 云相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狠狠给昭睿帝记了一笔。 亏他以为昭睿帝是个有分寸的,可结果……哼!若是他没能及时赶来,只怕他的莜莜要连皮带骨头被昭睿帝这头饿狼给吞下去了! 几人相互之间见了礼,云莜便上前挽住云相的胳膊,缠着云相说话,一时倒将昭睿帝撇在了一边。 其实,倒也不是她见了云相就忘了情郎,只是她面皮薄,当着长辈的面总不好意思再与昭睿帝做出过火的举动。想来云相也正是因此,才会热衷于在云莜与昭睿帝相处之时横插一杠。 总算女儿还是向着自己的,这让云相心情多云转晴。 他略带得意地瞥了昭睿帝一眼,却见昭睿帝面带微笑、气度沉稳,丝毫看不出被人挑衅了的样子。昭睿帝若不是养气功夫极佳,便是心机深沉,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在了表象之下,这也让云相微微蹙起了眉。 但很快,云相就将这丝违和感抛在了脑后。 此时的他自然想不到,眼下他能当着昭睿帝的面与云莜亲近,把昭睿帝撇在一边,在不久的将来,昭睿帝便会公然与云莜秀恩爱,闪瞎云相的眼,将早先的一切对他尽数奉还。 …… 昭睿帝难得来一次云府,府上自然要留他用膳。 何况云莜又与昭睿帝久未相见,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纵使云相想打发他走,只怕云莜也会不依。 紫檀雕花桌案上摆放的膳食有泰半是符合昭睿帝口味且又养生的菜肴。 自二人订婚后,昭睿帝对云莜的亲近宠溺愈发不加掩饰,竟执着公筷亲自为云莜布菜。在一旁云相传来警告的轻咳声时,昭睿帝非但不知收敛反思,还转头便“孝敬”了未来老丈人一筷子,这也让云相表情甚是“精彩”。 只听昭睿帝笑吟吟道:“自家人私底下坐在一起用膳,不需要讲究那么多规矩,云卿随意一些就是。听闻当日阿瑾救了莜莜,云卿赶去将莜莜接回之时,在阿瑾跟前说了朕不少好话,朕心甚慰。” 昭睿帝口中的阿瑾便是前些日子从刺客手中救了云莜的陆瑾,从文昌大长公主处论,陆瑾算是昭睿帝的表侄,昭睿帝这般称呼他倒也不算错。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8章 “平日里当着朕的面,云卿嘴里总是没有一句好话,不曾想背过朕去,云卿倒与旁人这般夸赞朕,可见云卿口是心非。朕既知道云卿是这么个性子,甭管云卿与朕说什么,朕都不会再与云卿较真儿。” 云相原本还有心以长辈的身份教导昭睿帝一番,闻言却是一噎,到嘴的话凝滞在喉咙口说不出去了。 昭睿帝都说了,无论云相说什么,他都不会与云相较真,云相还能说什么? 昭睿帝果然是半点儿亏都不肯吃的主儿,云相方才刚不动声色给了昭睿帝一个警告,昭睿帝竟是一转头就堵了他的话。 云莜一面小口小口吃着东西,一面坐看昭睿帝与云相交锋,倒也颇觉有趣。 昭睿帝与云相单独拎出去,都是跺跺脚京城就能震三震的人物,谁能料到,他们私底下竟这般幼稚,便如那幼稚的孩童一般,在细枝末节上也要争上一争? 昭睿帝怼完云相,神清气爽,又转过头来与云莜叙话。 “这盅老鸭汤,可是莜莜亲自下厨为我煲的?” 云莜闻言一惊:“这你都能尝出来?” 她分明记得,她并未在昭睿帝跟前煲过老鸭汤。 昭睿帝闻言,却是一笑:“莜莜的手艺与旁人的手艺不同,我自然能喝的出来。” 莜莜在煲汤之时,会加入一味自行调制的调料,用的不是什么难寻的材料,但也算是她煲汤时的一个特色了。除她外,再没有人会这般调汤。 昭睿帝喝着这汤,眸中透出些怀念之意来。他未曾料到,莜莜失去了记忆,却还记得这汤的做法。 云莜只觉昭睿帝心情很好,却不明就里,昭睿帝也没打算让她明白,否则,这妮子只怕又要自己吃自己的醋了。 喝完汤,昭睿帝将那只空了的碗递到云莜跟前:“莜莜,可否再帮我盛一碗?” 难得见昭睿帝跟自己撒娇,云莜却是硬下心肠,很无情地拒绝了他。 “不行,几碗汤下肚,你这顿膳食竟是不必用了。” “好罢,那我就再用些饭菜,这汤我留到最后再用,毕竟,我要养好了身子,与莜莜长长久久。” 云莜面颊不断升温,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她狠狠挖了一大勺饭,塞到昭睿帝碗中。 “快吃吧你,别那么多话!” 耳边传来昭睿帝的笑声,云莜顿时觉得脸颊上的温度更高了。 云相在一旁轻咳了一声,让昭睿帝收敛着些,他可还在一旁看着呢。谁料昭睿帝脸皮极厚,只做不明就里,转头看向云相:“这汤口感极佳,云卿可是也想尝尝?虽说此汤口感甚佳为朕所好,但云卿若是想喝,朕也不是不能割爱。” 说着,便示意云莜为云相也盛了一碗。 接到汤的云相颇觉心塞,这分明是在他云府,他女儿煲的汤,昭睿帝此番做派,却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一般。但云相看着云莜的笑脸,想着这些日子云莜时常神思不属的模样,终是咽下了到嘴的话。 他匆匆用完膳食,没多久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云莜与昭睿帝。虽说一想到要将自己辛苦养大的闺女交给旁的男人他就满心不高兴,但他终归还是盼着自家闺女能够幸福。 云莜望着云相离去的背影,轻咬着下唇,对昭睿帝道:“别欺负爹爹了,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在我跟前说你好话。” 昭睿帝闻言,忙不迭跟云莜喊冤:“莜莜实在冤枉我了。云卿是我老丈人,我讨好他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欺负他?不过,云卿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好话,可否说与我听听?你也看到了,他向来喜欢与我别苗头,他在我跟前别说好话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也不知背过人去他是如何夸我的?” “我听出来了,你就是想听人夸你呢。” 云莜眉眼含笑地看着昭睿帝。 一些日子不见,昭睿帝的气色愈发好了,瞧着也只比常人略苍白一些,不再如初见时那般病态萦绕,想来这些日子有好好遵循医嘱调养身子,她心中略觉宽慰。 “人都是喜欢被人夸赞的,我也不例外。若是莜莜的夸赞,我听多少都听不够。” 不经意间又被昭睿帝撩了一把的云莜轻轻推了他一下:“少贫嘴,告诉你就是了。”云莜回忆着云相与她叙话的场景,开口道:“爹爹说,你为了替我出气,提前暴露了埋伏在吴王手下的细作。他作为当朝相国,觉得此举不甚明智,只因这细作留到后头,兴许会有更大的用途,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却十分欣慰,你如此爱我护我,不愿我受一丝委屈,可见待我是用了心的。” 说到后头,云莜低下头,不敢直视昭睿帝愈发炙热的眼神,忽的从侧旁伸出一只大手来,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鼻翼间充斥着一股子莲花的清香。 这莲香于云莜而言并不陌生。 云府后花园中正好有一处池塘,夏日一到,脆嫩的莲叶托举着莲瓣浮于水面,清极雅极,夏风拂过,莲花与莲叶便在水面上摇曳,周遭有暗香浮动。 云莜本是喜爱制香之人,用云相的话说,云府中香味宜人的花泰半都遭了她“毒手”,她又岂会放过这池莲花?云莜这几日清晨带着身边儿的丫鬟们采摘了些许莲花花瓣,制成熏香缝入香囊之中,昨儿个郝公公奉旨来给云莜送东西时,云莜便示意南溪将新制的香囊与了他一只。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199章 不想今日,云莜便在昭睿帝身上嗅到了香囊中的莲香。 看样子,他对她赠的东西,还是很宝贝的嘛。 这本只是一件极小的事,但云莜在发现这一点后,心中便一下子欢喜起来,如吃了奶冰那般舒爽甜蜜。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心思,怎么会完全绕着一个人转,因他而喜,因他而悲,因他而生气,因他而思念…… 昭睿帝将云莜拢在怀中,一手揽着她,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秀发。 “这本是我该做的。倘若连你都护不住,朕算什么帝王,算什么男人?且此番下手惩治吴王,于朕、于朝廷而言并非全无益处。一来,可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明白,你是朕的逆鳞,敢动你就要做好程度朕怒火的准备,二来,此举可保住朝廷颜面,也可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藩王们心中生出些忌惮来,为朝廷争取到足够的布局时间。” 说到朝堂之事,昭睿帝的眸光变得冷肃犀利起来,与往常他在云莜跟前的温润截然不同。 “朝堂上的事,你心中有数就好,不必尽数告诉我。”云莜道:“你也真是心大,这般紧要的事,就不怕我会泄露出去么?” “自然不怕,如若连你都不能信任,我还能信任谁?莜莜,我的一切,都可与你共享。” 昭睿帝知道自己的爱妻是个极为聪慧的女郎,与当下许多女郎想法不同。 尽管许多人认为,女郎就该乖乖在后院中相夫教子,但昭睿帝不这么想。 他的莜莜既然有这样的才干,有这样的志向,他便不会将她拘束在后宅之中。 云莜想起传闻中方皇后参政、监国之事,顿时明白了昭睿帝话语中的含义。他这是在向她表明,他能给予她的,不止是荣华富贵,他的权柄,也可与她同享。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由不得云莜不动容。 纵使……纵使这份信任不是她独有的,在她之前曾有人享有过,但于她而言,也已是弥足珍贵。 够了,他已付出了他能付出的所有诚意。 云莜的手攀上昭睿帝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半晌,她娇弱而又无力地软在他怀中喘着粗气。 昭睿帝的手抚摩着云莜的唇,眸色暗沉:“莜莜,这回是你主动诱惑我的,可不怪我。” “知道了,不会怪你的。我看起来就那么像蛮不讲理的人么?”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云莜眼珠子一转,气呼呼地道:“怎么,你还真觉得我是蛮不讲理之人?” 昭睿帝赶忙哄她:“不是不是,莜莜最是善解人意不过了,与蛮不讲理四字可不搭边。” “既如此,你为何这般怕我怪罪?” “这……”昭睿帝一时卡了壳,面对云莜危险眯起的双眼,灵机一动道:“我怕我方才的行为过于孟浪,惹得莜莜不高兴,这才说出那番话……莜莜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吧。” 云莜闻得此言,这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你孟浪!” 每回与她亲近,简直似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下回,她再主动“送货上门”,她就是小狗。 昭睿帝与云莜相处甚久,也算是摸清了云莜的脉门,自然很快便将云莜给哄好了。 两人静静地拥在一起,便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自有一股温馨之感萦绕在他们周遭。 半晌,昭睿帝对云莜道:“莜莜,这回对你出手的,并非只有吴王,我一时动不得其他人,只能先行处置了吴王。你给我些许时间,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止是给云莜,同时也是给方莜、给方家一个交代! 云莜不知自己曾被害死过一次,自然不知昭睿帝这深重的愧疚感从何而来,她只是见不得昭睿帝这般模样,于是伸出手臂圈住了昭睿帝:“我信你。”顿了顿,她又柔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所以,不必再露出这种愧疚自责的表情。” 不要妄图把什么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他想保护她,她又何尝不心疼他? 昭睿帝再也按捺不住,将云莜深深揉入了怀中。 眼前的女郎满心满眼都是他,这样的她,让他怎能不爱? …… 天色已暗,云莜提着灯笼送昭睿帝离开。 与上回一前一后的身影不同,这回,他们始终十指相扣,心境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如果说上回,云莜在送昭睿帝离开云府之时,还心中忐忑,这回,她的心中便满是安然。 别离之时,虽有不舍,但他们都在期待下一次的相见。 在跨过门槛之时,昭睿帝不知怎的,突然回过头。 他见云莜着一袭湘蓝色襦裙,手中提着一盏八角玲珑风灯,正对着他的恰好是一副嫦娥奔月图,忍不住开口道:“莜莜,我知你喜欢在灯上画些与神话相关的图,只这嫦娥奔月寓意实在不好。有情人不能长相厮守,纵使飞升成仙,又有何乐趣可言?下回,你把灯上的画换成雷泽华胥,可好?” 云莜听闻此言,心脏砰砰而动。 雷泽心慕华胥,遂打听了华胥的出行的行程,并在华胥的必经之路上留下了巨大的脚印,由此引起华胥的好奇。华胥踩在雷泽的脚印中一路走来,渐渐感应到雷泽的爱意,二人终成眷侣。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0章 昭睿帝这般说,即是在期许他与云莜能如雷泽华胥一般幸福圆满,也是在趁机向云莜表明他的心迹。 他待云莜的心,与雷泽待华胥之心无二。 因心神不属,云莜一个不小心踩在了方才昭睿帝踩过的地方,不由闹了个脸红。 面对等待答复的昭睿帝,她含糊地说了句:“看你表现吧。” 上了马车,郝公公见昭睿帝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不由好奇地问道,云莜方才可算是答应了他。 昭睿帝意味深长地开了口:“莜莜向来不坦率。对于莜莜,未明确拒绝便可视为答应。” 郝公公了然:“既如此,奴才就提前恭祝皇上得偿所愿了。” 马车的辘辘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昭睿帝离开后,云海苑中灯火通明。 云莜思忖片刻,终是命身边儿的下人取了纸笔,绘出雷泽与华胥的轮廊来…… …… 在云莜与昭睿帝感情渐入佳境之时,萧钰与周芸婉这曾经恩爱的一对却几乎走到了情路之路的尽头。 当云莜从下人们口中听说豫王府成功请旨为周芸婉与萧钰赐婚,册周芸婉为世子妃时,一度以为周芸婉终于熬出了头。 不管周芸婉是不是用了心计才让豫王父子松了口,可她终于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谁料不久后,京中便传来刑部侍郎的小女儿倾心于萧钰,为萧钰而害了相思病,其父无奈,舍出老脸登了豫王父子的门,与豫王父子商议将幼女嫁与萧钰做侧妃的消息。 刑部侍郎虽不及云相势大,但在京中也是经营数代,人脉甚广。有刑部侍郎府做亲家的好处显而易见,豫王父子根本不可能坚定的拒绝刑部侍郎。 果不其然,在刑部侍郎几次登门之后,萧钰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坚定拒绝,到后来的暧昧不明…… 因这些日子云相不再像之前那般严令禁止下人议论豫王府的消息,南鹊在打听到豫王府的事后,便将这些事当做笑话一般讲给云莜听。 “幸而当初小姐早早看清了豫王世子的真面目,离开了他,否则,面对这情状,不知该有多恶心呢。豫王世子当初嘴上说着只爱小姐一个,却先是与周芸婉暗通曲款,后又与姚知夏眉来眼去。如今,京中尚且流传着他对周芸婉一片真心的消息,可一转头,他又做出这样打周芸婉脸的事情来,真真让人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南鹊素来爱憎分明,此时说起萧钰时语气恶狠狠的,让人毫不怀疑若是萧钰此时就站在她眼前,怕是要被她用眼神戳出个洞来。 南鹊如此义愤填膺,让云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其实很好理解,萧钰是个利己者,自然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当初的他虽对周芸婉有几分真情,可这几分真情却敌不过利益。如今么,他迫于无奈迎娶周芸婉,这份真情还有几分,可就不好说了。” 当初两人尚有感情时,萧钰都看不上周芸婉的家世,如今自然也看不上。想通过侧室来找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知怎的,云莜又想起原书中,原身病榻前,周芸婉那畅快的嘴脸。 原身以为她对周芸婉够好了,怎么也想不通周芸婉为何要背叛自己,周芸婉却疯魔地与原身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来因云莜而受的委屈。 严格说来,这些委屈并非原身给周芸婉的,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萧钰。但萧钰是周芸婉下半辈子的依靠,周芸婉不敢也不能怨恨他,便只得将怨气撒在了原身身上。 昭睿帝从不会委屈自己所爱之人,但萧钰却总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在周芸婉面前是如此,在云莜面前也同样如此。 从前在读话本之时,云莜心中便颇为疑惑,似萧钰与周芸婉这般,当真称得上是真爱么? 真正爱一个人,怎会舍得她如此委屈? 如今,在感受到昭睿帝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呵护之后,云莜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知这回萧钰准备如何劝说周芸婉说,左不过就是那么些话。 只是不知这次,周芸婉还会不会按照萧钰的意思来。 “往后,无需刻意打探豫王府中之事,只需留意豫王府大方面的动向就好。” 云莜对南鹊吩咐道。 往后,她与豫王父子的关系,便只是帝王妻与藩王的关系了。 云莜未曾发现,这时的她,对于嫁与昭睿帝为妻之事,已变得不再排斥,仿佛这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一般。 …… 不久后,昭睿帝以“稳定朝局”为由,希望定下他们的婚期,云莜答应了。 虽说没有浪漫的求婚,没有动听的言语,只有一条条对时局的分析,让云莜对昭睿帝有些嫌弃,但她终究没有拒绝这个面上难得露出忐忑之色的男人。 云莜心想,罢了,既然她都已经承认自己心疼他了,稍微宠一宠他,又有何妨? 昭睿帝在听到她亲口答允了自己的提议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虽说他与云莜的婚约早先便定下了,但在他看来,那是他连哄带骗才诓着云莜定下的,做不得准。如今,云莜同意与他敲定婚约,这事儿才算是彻底定下了。 昭睿帝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高兴地抱着云莜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云莜没忍住捶了他几下:“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柔和而又坚定:“这辈子都不放。”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1章 …… 皇帝大婚并非小事,该有的礼数和规格不能少,因此,尽管昭睿帝恨不得立刻将云莜娶回宫中,婚期仍是定在了一年后。 就这,内务府还嫌仓促呢。 这一年中,云莜要忙着绣嫁衣、学习宫中礼仪、由人引着拜见皇室宗亲中的长辈。 虽说云莜因自幼便时常出入宫闱之中,早早便学了宫廷礼仪,但臣女和皇后毕竟身份不同,其中的差别,还需由管事姑姑细细说与云莜听。 皇族宗亲云莜倒也见过不少,但因他们中有些人深居简出,她并不是每一个都见过。往后,她少不了要与这些人打交道,自然要加深对他们的了解,这又是一项繁琐的工作。 而昭睿帝也要忙着为即将来京的藩王们做准备。 帝后大婚,若非特殊情况,藩王们都是要进京恭贺的,届时,怀有异心之人极有可能趁机做些什么,昭睿帝不得不警惕,他可不愿自己期盼了这么久的大婚被这些野心家给搅合了。 两人各自忙碌,确定婚期之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反而比之前还少。 好在昭睿帝在云莜身边儿安插了人手,见缝插针地关心云莜一番,与云莜联络联络感情。 云莜也投桃报李,时不时给昭睿帝捎去自己为他做的小物件儿,或是为昭睿帝送去只言片语的关怀。据两人中间的传话人郝公公说,昭睿帝每回收到云莜送去的东西或是派人捎给他的话,他都能高兴许久。 教导云莜宫中礼仪之事,被昭睿帝交给了太后身边儿的王嬷嬷。 王嬷嬷在太后身边儿多年,对于宫中诸事都十分了解,且她如今名义上是太后的人,实则心向昭睿帝,这身份再合适不过。她素来是个明白人,由她为云莜指点迷津,昭睿帝也不必担心云莜受了委屈。 而引着云莜拜见德高望重的皇族宗亲之事,则被昭睿帝交给了文昌大长公主。这既是他给这位姑母颜面,也是在趁机提醒这位曾经想过让云莜做她孙媳妇的姑母,如今云莜可不是她能惦记的人了。 云莜知晓此事后,小声对昭睿帝抱怨道:“你可真是小心眼儿,当初那八字没一撇的事,你还记在心里呢。” 昭睿帝从云莜身后拥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道:“这不止是给姑母提个醒,更是给她孙子提的醒。莜莜,莫要以为我心胸有多宽广,我也是会嫉妒的。” 云莜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迷糊地道:“嫉妒什么?” “嫉妒当初,你在大长公主府对陆瑾笑得那般好看,也嫉妒陆瑾能够在你危难之时及时出现。” 说着这话之时,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云莜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面前时而强势、时而温和的昭睿帝,竟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握住这人的手。 他的手很是宽大,她的手恰好可以摊在他的掌心之中。 她的手白皙娇嫩,仿若未经世事,他的手却布满老茧与伤痕,满是岁月赋予他的痕迹。 “你对自己,就这般没有信心吗?这可不像你。” “事情关涉到你,我也只是一个寻常人罢了,你莫要高看了我。”顿了顿,他又道:“莜莜,听闻陆瑾欲娶你那个小姐妹,姑母拦着不让,可需要朕出手相助?” 云莜白了他一眼:“你究竟是想帮倩茜,还是纯粹只想让陆瑾尽快大婚?” “二者都有。”昭睿帝被云莜推开后,没脸没皮地又缠了上来:“我瞧着你对你那小姐妹倒上心,你那小姐妹对你也是真心实意,我自也盼着她好。陆瑾曾惦记过你,我不可能全然不在意。好在眼下他为了你那小姐妹的名声决议迎娶你那小姐妹,若此事能成,倒真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你不这么认为么?” 好事? 想想当初,洛馨蕊强行嫁给心有所属的梁国公,最终成了一对怨偶,渐行渐远,云莜便无法说这对于周倩茜而言是一桩好事。 将就的婚姻,当真能够幸福么?云莜心中实在没底。 也许对于有些人而言,日久可生情,但多的是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仍然同床异梦的夫妻。 只是,云莜也不得不承认,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周倩茜母族败了,因着与陆瑾的那些个谣言又失了名声,身为大长公主之孙的陆侯愿意娶她,于她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 她叹了口气:“赶明儿我寻个机会问一问倩茜。终归是她的终身大事,还要看她的意思,你我不好贸然插手。” …… 文昌大长公主接到为云莜引荐的重任,沉思片刻,将陆瑾唤到跟前来,面容严肃地问道:“老身知你早先因着老身的那番话对云家小姐多有关注,只是如今云家小姐已与皇上订婚,此事便作罢。” 陆瑾眸光微动,最终,对着大长公主低下了头,声音艰涩地道:“孙儿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似咱们这样的人家,总是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肆意妄为。”文昌大长公主的话语中若有深意:“既决定彻底放下云家小姐,与她有关之人,你便也彻底放下吧——你执意要迎娶周家小姐,有多少是可怜她之故,有多少是看在云家小姐的面儿上?周家小姐声名受损的确可怜,但咱们陆府主母位置何其紧要,你断不可拿这位置来可怜旁人。” “祖母的意思,孙儿都明白,只是祖母且听孙儿细说。长宁侯府周家如今名声虽不好,但长宁侯到底实权在握,孙儿若迎娶周家小姐为妻,也不算是辱没了我陆家门楣,此其一。其二,周家小姐与未来皇后是闺中密友,二人有过命的交情,她娘本身又是太后娘娘的堂侄女,往后在宫中行走想来是极为便利的。与她带来的这些好处相比,周家名声上的瑕疵,周小姐母族的不利,倒也不算什么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2章 陆瑾心知,文昌大长公主最为看重的便是陆家的门楣以及他日后的前程,因此,想要劝说文昌大长公主接受周倩茜,还得从这方面入手。 文昌大长公主听了陆瑾的话,果然有些意动,只是仍有些拿不定主意:“老身瞧着,那忠勇侯府的小姐施菡萏也是极好的,你选她,未必比选周家小姐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23:56:45~2022-05-25 23: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池小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第 76 章 ◎合章◎ “周小姐知书达理, 只是被家中带累了名声,施小姐却是造成施家名声不好的罪魁祸首。俗话说, 娶妻娶贤, 您当真觉得那位施小姐比周小姐更适合成为我陆家的主母么?” 文昌大长公主闻言,神色微动。 那回赴宴的女郎,除云莜处处符合她心意, 余下的女郎,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 也正是因此,她才迟迟下不了决心。 陆瑾又道:“施菡萏嚣张跋扈,在京中四处树敌,失尽人心, 此其一;其二, 施家人性子凉薄,当日永兴侯府风光无限, 施菡萏便在长辈的示意下与永兴侯府小姐交好,后来, 永兴侯府一朝败落,侯府女眷被当街发卖,施菡萏竟翻脸不认人,去看昔日挚友的热闹……” “诚然, 永兴侯府犯下谋逆大罪, 施家为求自保要与永兴侯府划清界限,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施菡萏既然曾与永兴侯府小姐是朋友, 纵然她不能拯救落难友人, 也不该这般落井下石。施菡萏与施家在此事之中的所作所为, 实在让人齿冷。这般人家,只可与之共富贵,不可与之同患难,孙儿是不敢与他们深交的。” 文昌大长公主思及自家如今的情形,不得不点头道:“罢了,兴许你是对的。” 自家从辉煌到落魄,从门庭若市到人走茶凉,她老人家的感受是最直观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急着赶在自己闭眼之前,为心爱的孙子寻一助力。 先时她只想着施家的种种好处,却未曾考虑女方的家风与人品,如今听自家孙子这么一说,施家果然很是不妥。 将施家刨除出去,细数那日赴宴的有适龄女郎的人家,便能发现,那些人家还不如周家。 另有些家世不俗的宗室女也有意与陆瑾结亲,但考虑到她们身后复杂的背景以及家中的站队,文昌大长公主便不大满意。她是要为孙子寻找助力不假,却不愿让孙子被拖上哪方的船。 若定要选择一方势力支持,文昌大长公主还是更为看好昭睿帝,而非那些藩王之子、宗室后裔。在这方面,长宁侯一直紧跟着云相的步伐,倒是颇合文昌大长公主心意。 这般一想,文昌大长公主心中对周倩茜的抵触之意便去了大半。 她看着自家孙子,欣慰而又骄傲地道:“如今我阿瑾已是个有成算的大人了,无需祖母再事事为你操心,既然你心中已有了打算,便按照你计划的来吧。” …… 与文昌大长公主取得共识之后,陆瑾专程往周倩茜母女暂居的寺庙中跑了一趟。 彼时,周倩茜正倚靠在一棵树下,逗弄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两只幼兔。 那两只幼兔浑身绒毛雪白,蓬松而又柔软,似是在为抢一口吃的而相互竞争,这个才咬住草咀嚼了两下,那个便飞快地挤上前来,叼住了草的另一头。 眼看着那根草在两只幼兔之间越来越短,最终,先叼住草的幼兔发了狠,将余下的草给扯了过来,另一只幼兔咬了个空,呆呆地趴在原地看着它的兄弟,耳朵一动一动的,着实憨态可掬。 周倩茜见状,忍俊不禁,轻轻揉了揉两只幼兔的耳朵,为它们加了些水。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粮草与水分明管够,每回吃饭,却一定要争着抢着。难不成,这抢来的食物就是比摆在面前的香吗?” 说这话时,她眉梢眼角俱是温柔之色,与往常给人的疏离感极为不同。 陆瑾瞧着这样一幕,不由顿住了脚步,一时不知自己是否该走上前去。若要走上前去,恐怕会打扰了她,也会破坏眼前这温馨静谧的一幕,可站在原地傻等着也不是他的风格。 就在陆瑾迟疑的当口,周倩茜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她收起面上的笑容,对他规矩而又守礼地点了点头:“陆侯。” “说来咱们也是同辈,你无需这般客气,直接唤我陆瑾就是。今日我来,是有一事想要与你商量,关于我之前提过的,想要求娶你之事……” 周倩茜放下手中的兔子,由着它们在周边自由吃草,她看向陆瑾的眸中,透出了然之色。 “我知陆侯……陆瑾你是一番好意,可我观文昌大长公主对于此事颇为反对。大长公主年事已高,一心为你着想,总不好让她老人家这把年纪了还为你操心。此事就当你不曾提过,我也不曾听过吧。也不怪她老人家反对此事,原也是我配不上你。” 陆瑾闻言,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原来我在你心中就这般没有可信度么?”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我既决议要迎娶你,又岂会食言?” 周倩茜慌乱了一瞬,勉强在他面前稳住神态:“可大长公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3章 “祖母已经同意了你我的婚事。”面对周倩茜震惊的表情,以及那双陡然瞪得溜圆的双眼,陆瑾心中难得的生出些成就感来:“我决定要做的事,便是祖母也无法阻拦。” 他着一系雨过天青色立领长衫,负手而立,身形颀长,那不算十分宽阔的身影却给人一种可以倚靠之感。 分明只是个少年人,他的身上却有着难得的稳重,以及让人安心的气质。 恍惚间,周倩茜眼前闪过危难之际他挺身而出挡在自己与云莜之前的光景,心中微微一动。 “既如此,那我就等着你的提亲了。” 许多年后,周倩茜回忆起她与陆瑾这桩婚事,不由心中感慨,当日,若不是陆瑾一力坚持,只怕她会错失他吧。 她本是个性情爽利之人,喜就是喜,厌就是厌,绝不会拖泥带水,含糊不清。 可在面对他时,她却总是多了一分胆怯,担心他做出这番决定是委屈了自己,担心她家中的情形,会让他看轻了她。 那时的她,不敢谈情,不敢言爱,直到婚后,木已成舟,二人注定要捆绑在一起,且他并无逢场作戏之意,她才敢慢慢放松心防,试着与他好生相处。 这一试,一颗心便丢在了他身上。 他原是那般好的少年郎,在她绝望之际对她伸出了手,否则,当时对男人无比失望的她也不会生出与他“试试”的想法。 后来的周倩茜无比庆幸,当时,他一意要娶她,她也由衷庆幸,自己没有坚决推拒。 …… 陆瑾上门提亲那日,是个极好的日子,一场雨过后,碧空如洗,少了几分灼热,多了几分令人惬意的清凉之意。 天边彩虹高悬,映照在长宁侯府上空,远远瞧着,倒像是为长宁侯府增添了一分喜气。 长宁侯却未曾察觉到喜事上门,还在与身边儿幕僚痛斥周倩茜的忤逆不孝,痛斥她损了长宁侯府名声,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恨不得不曾有过周倩茜这么个女儿。 待门房处的小厮掀开帘子前来通禀,道陆瑾带着厚礼上门拜访,长宁侯的眼中满是茫然之色。 “你说什么?陆侯带着厚礼,来了咱们府上?” “回侯爷,正是。” “他有透露过,他是为何而来吗?罢了,横竖人已到门口了,待会儿我亲自问问便是。” 长宁侯一面说着,一面急匆匆往门外赶去,准备亲自迎接陆瑾。 从爵位上论,陆瑾与长宁侯同居侯爵之位,从官职上论,陆瑾官职却是高于他,虽是因父辈与祖辈的余荫而领了虚职,但单是这份能量,便不是长宁侯可以小觑的。 更不消说,陆瑾身体中流有皇族血脉,与诸多宗室交好,其本身又颇有才干,这样一位青年俊杰,在京中自然炙手可热,不知多少人视他为乘龙快婿。 长宁侯自然也想与陆侯交好,可惜,他们两家素来没甚交情,他自恃长辈身份,也不好往陆侯一个小辈跟前硬凑。 至于将女儿嫁给陆侯,这种可能性他想都没想过。他心爱的次女周芝兰不过一介庶女,自然配不得大长公主的嫡孙。洛家未倒台之前,周倩茜倒是与可堪与陆侯相配,只当时她身上有婚约,这便不合适了。 不想今日,非年非节的,陆瑾竟主动上门拜访。 长宁侯心中隐约有种预感:陆侯这次上门,许是与他那不成器的闺女有关。 待他赶到门口,见陆瑾命人将一抬抬聘礼往门内抬,方才那个模糊的想法不由变得更为清晰,只面上仍迟疑着道:“陆侯这是……” “我已求得皇上为我与府上大小姐赐婚。今日过来,便是为下聘而来。几日之后,想来您便会接到皇上的圣旨,以及他为府上大小姐准备的添妆。” “这、这……”长宁侯如被掐了嗓子的公鸭,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侯愿聘他女儿为妻,他原该高兴才是。两府看似门地相当,可他深受洛家牵连,不得昭睿帝重用,而陆侯虽没了父亲与祖父,但先辈们留下的人脉还在,昭睿帝也格外怜惜他。细究下来,还是他家高攀了陆侯。 然而,陆侯今日这番做法,与其说是上门来求亲的,倒不如说是上门来告知长宁侯,他即将与他府上结亲这一事实。 这让长宁侯觉得自己不被陆瑾所尊重,自然难以对陆侯露出什么好脸色,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些许。 陆侯性情淡漠不计较这些,陆侯身边儿的小厮却是不乐意了。 京中达官贵人哪个不给他家郎君几分颜面,长宁侯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竟也敢给他家郎君脸子使?这老丈人还没当上呢,就开始摆起老丈人的款了。 在陆侯身边儿小厮的提醒之下,长宁侯终于想起,这不是个能够任由自己发脾气的主儿,他在自己这儿受一分委屈,文昌大长公主自有无数种法子为孙儿讨回公道,他这才勉强对陆瑾挤出了一个笑脸。 他有意试探陆瑾与周倩茜之间的感情,有意借着这层翁婿关系与陆瑾套近乎,可惜他都这般委曲求全了,陆瑾对他却一直淡淡的,礼节上挑不出什么错处,可就是让人觉得不亲近。 于是长宁侯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刚准备好的许多话,便也烂在了肚子里,不好轻易与陆瑾提。 陆瑾在长宁侯府没呆多久,便以府中事务繁忙为由向长宁侯辞行。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4章 待他坐上马车,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郎君,您今日的所作所为,可不像往常的您啊。” 往常他家小郎君多么温和有礼的一个人,方才在面对未来的准岳父时,却冷淡得不像话。若不是长宁侯脸皮够厚,只怕都要下不来台了。 小厮方才是因长宁侯的态度而对长宁侯颇不客气,但他原以为,他扮黑脸,陆瑾会扮白脸与长宁侯拉近关系呢,谁知,陆瑾竟由着他不着痕迹地敲打长宁侯,而未曾为长宁侯解围。 陆瑾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表态道:“对待那等厚道之人,自是要温和守礼,可对长宁侯这等是非不分之人,就大可不必了。倩茜与洛夫人因他宠妾灭妻之故,不得不迁就佛寺之中,避他侍妾与庶子锋芒,此番我与倩茜的绯闻,亦是因长宁侯的庶女而起。在此事之中,倩茜分明是受害者,长宁侯却丝毫未曾想过要为她要回公道。这样的人,纵使日后做了我老丈人,我也只需与他有个面子情就是了。” “况且,似长宁侯这等人,我若不在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得冷淡些,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便要以我岳父自居,试图做我的主了。” 小厮这才知道,原来,陆侯虽打算迎娶周家女儿,却自始至终没准备与长宁侯处好关系。 他本也是个机灵人,眼珠子转了转:“原来如此,还是郎君高瞻远瞩。今日郎君既来拜访了长宁侯府,可要告知洛夫人与周小姐一声,也好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在今日去给洛夫人与倩茜置办生活用品之时,顺道与她们说一声吧,也好让她们有个准备——只怕要不了多久,长宁侯就要派人来接她们回府了。”陆瑾道。 与对长宁侯的态度截然相反,自打陆瑾决议迎娶周倩茜之日起,他对待周倩茜母女可谓是关怀备至。 他便三五不时命人给周倩茜母女送些生活用品,譬如最近天气炎热,他便送去了轻薄又透气的料子,让周倩茜母女做衣裳穿,务求让母女二人在寺庙中也能过得舒坦。 听闻洛夫人苦夏,食欲不振,他还派人打听了洛夫人的喜好,特特命人送去了洛夫人喜爱的吃食,又将自己份例中的冰炭挪了一些出来,予洛夫人母女用。 对此,洛夫人颇为感念,曾拉着周倩茜的手对自家女儿道:“原以为他是出于责任心才要娶你,如今,瞧着他对你这般上心的模样,为娘便能放心了。他这般重视你,不管是不是出于爱情,往后你嫁过去,日子总归差不了。” “阿娘莫要想太多,他只是人好罢了……”周倩茜显然不愿与洛夫人过多地谈论陆瑾。 他越是待她好,她便越觉得亏欠他良多,唯有日后好生做个合格的陆侯夫人,绝不让他烦心。 “傻孩子,为娘到底比你多吃了这么些年的饭,又岂会看不出来,你觉得他对你并无感情,是以心中没底儿?可你要知道,这夫妻之间,情爱不是最重要的,他若能始终如一地体贴你、关心你,你们便是靠着这份亲情和默契,也能好好过完一辈子。” 说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悠远。 周倩茜觉得,洛夫人多半是想起了她自己年轻时发生的事。 洛夫人与长宁侯感情尚未破裂之前,常与周倩茜提及当初长宁侯追求她的细节,费尽心思地搜罗了多少珍奇的东西捧到她跟前,只为求得洛夫人一笑。 年幼的周倩茜曾对父母之间的感情无比向往,可后来,却只余下唏嘘。 长宁侯兴许在年轻时是真的爱国洛夫人,只是这感情敌不过岁月与权力的侵蚀,于是朱砂痣终是成了蚊子血;又兴许,他从未对洛夫人产生过感情,打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太后堂侄女的身份去的……这些往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又有谁说得清? 洛夫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些正合自己与女儿用的物件儿,唇畔弯出一丝弧度:“如今想来,名贵珍奇之物,未必就是好的,适合的,才是最贴心的。” 洛夫人母女的这段对话,陆瑾主仆自然不知。 可陆瑾能够感觉到,在他不断派人为寺庙中的周倩茜母女送去她们所需的各种用品后,洛夫人待他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陆瑾待周倩茜母女,实在不可谓不尽心。若非小厮知道自家郎君还未彻底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只怕都要以为陆瑾对周倩茜情根深种了,才会为周倩茜做到这种地步。 小厮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郎君,您对周小姐……”他既是陆瑾的心腹又是陆瑾的奶兄,对陆瑾的心绪自然比谁都关心。 “倩茜很好。”陆瑾的眼前闪过周倩茜为保护云莜挺身而出的画面,以及不久前,周倩茜与幼兔嬉闹的场面,眼神泛出一丝柔和:“我既选了她,日后,自会好好待她。” 在说出这句话那一刻,他似是想开了什么,放下了什么,心中生出如释重负之感。 主仆二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去之后,长宁侯就此事与身边儿幕僚进行了一番探讨。 “陆侯……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他看不上本侯,何必主动做本侯的女婿?若是他当真看重长宁侯府,有意与府上结亲,为何本侯在与他交谈之时,他待本侯这般客套生疏?” 幕僚道:“听闻早些日子云小姐与府上大小姐遇险之时,是陆侯及时出面相救,云小姐与大小姐才逃出生天。陆侯年轻俊朗,风华正茂,大小姐豆蔻年华,云鬓花容,这英雄救美之时若是相互看对了眼,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兴许当日京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陆侯当真与大小姐有些什么。若他果真心慕大小姐,他对您的态度,便不难理解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5章 “你说得很是。”长宁侯摸着自己的胡须道:“倩茜与本侯之间尚有误会未曾解除,陆侯不明就里,怕是觉得本侯苛待了倩茜。看样子,本侯得尽快将倩茜接回侯府,在与她出嫁之前,与她好生解除这误会,往后咱们府上也好与陆侯府走动。” 周倩茜这般桀骜不驯,不肯向长宁侯低头,且又坏了名声,长宁侯原是打算当做没她这么个女儿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她作为长宁侯府与陆侯府重要的纽带,自然值得长宁侯在她身上多花些心思。 长宁侯想得很好,奈何周倩茜不买账。 这回他派人去寺庙中好声好气地接周倩茜母女回府,又是送东西又是说软话的,在他本人看来,这已经算是他这个做老子的向周倩茜低头了,然而,周倩茜仍然对他派去的人不假辞色。 在提到回府的话题之时,她更是义正严词地拒绝了长宁侯的提议,道她与洛夫人来寺庙是为太后娘娘祈福的,太后娘娘都未曾发话,她们怎可擅自离开? 长宁侯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他在得知周倩茜的态度后勃然大怒。 只见他愤愤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声道:“当日太后会下那道懿旨,分明是她们母女巴巴向太后求来的!如今本侯给她台阶下,她倒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有本事,她就一直呆在寺庙中,到时候也从寺庙中出嫁!本侯倒要看看,陆侯府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他这狠话放得畅快,身边儿的亲信却不敢火上浇油,只是劝道:“若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果真从寺庙中出嫁,陆侯固然没脸,咱们府上的脸面可也跟着完了。老爷,大小姐怕是当真对府上产生了芥蒂,且这芥蒂还不浅啊。大小姐与二小姐素来不睦,且这回京中会突然流传起大小姐的风言风语,与二小姐也脱不了干系。若是您好生惩罚二小姐一番,兴许对改善与大小姐之间的关系会有些用处。” 他不提周芝兰还好,一提周芝兰,长宁侯的脸色愈发难看:“一个两个,都不让本侯省心。本侯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两个讨债的女儿!” 先前洛夫人当家之时,周芝兰作为不得势的庶女,十分懂得在长宁侯跟前卖乖讨好。可自打春姨娘将儿子要回了身边儿,她尾巴就开始翘了起来。 在大婚当日得罪全福夫人是一宗,为了败坏周倩茜的名声丝毫不顾及长宁侯府的名声又是一宗,大婚之后,不体贴夫婿、不敬婆母,惹得妹妹接连与长宁侯告状,又是一宗。 如今,一提到周芝兰,长宁侯便觉头疼。 恰在此时,门房处传来消息,道是二小姐回府诉委屈来了。 长宁侯一腔邪火正愁没地儿发,闻言冷笑一声:“她把娘家和夫家都折腾成什么样了,本侯倒要看看,她这叫的究竟是哪门子屈!” 一旁的心腹看着长宁侯暴怒的神色,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感慨,当日长宁侯对周芝兰何等宠爱纵容,如今对周芝兰又是何等不耐。 不过,依着长宁侯的性子,定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错处,错的,便只能是旁人。 当日长宁侯对周芝兰百般宠爱与偏袒,只因周芝兰的“乖顺”与周倩茜的“不逊”,眼下,长宁侯要与周倩茜修复关系,周芝兰便成为了他的“投名状”。 也不知,姐妹俩摊上这么个父亲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 周倩茜在得知周芝兰回娘家诉苦不成,反挨了长宁侯一巴掌时,已是第二日。 许是长宁侯觉得周倩茜与周芝兰结了仇,周芝兰若是倒霉她便会开心,才罚过周芝兰,长宁侯便派人来周倩茜跟前向她诉说这个“好消息”。 对此,周倩茜觉得颇为好笑。 她是不喜周芝兰母子三人,可她对周芝兰并无姐妹之情,周芝兰无论如何作,也伤不到她。真正令她心寒的,是长宁侯的态度。 长宁侯莫不是以为罚了周芝兰,他自己便能从他与周倩茜过往的矛盾中完美隐身,父女俩之间的关系便能回到过去? 恰恰相反,他这般抛出周芝兰,只会让周倩茜对他愈发齿冷。 需要长宁侯主持正义与公道之时,他沉默不语,如今见有利可图,便又出来为周倩茜主持你公道了,他的这种公道,周倩茜着实不稀罕。 长宁侯派来的人再一次在周倩茜跟前碰了壁,一个个面如土色。 但碍于云莜就在跟前,他们准备的许多软话硬话说不出口。他们到底只是下人,在自家大小姐面前还可壮着胆子说话,一见到未来皇后,便如老鼠见了猫似的,生怕自己说错什么,为府上惹来祸事。 自打上回云莜遇刺后,昭睿帝与云相对云莜的安危便十分上心,云莜但凡出了云府,身边便簇拥着一群好手负责保护她的安危,眼下,这群人遍布寺庙,无形之中,也给长宁侯府来的小厮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眼见着今日又要无功而返了,他们只得悻悻离去。 周倩茜漠然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中,与云莜笑言:“托了你的福,今儿个我这耳根子可算是清净了。若非你恰好来看我,这些人为了完成我父亲指派的活计,不知要在我身边儿叨叨多久。” 云莜从不与她客气,闻言便道:“我既帮了你这样大的忙,你不得好生款待我一番?也不枉我特特从家中赶来。” “好好好,待会儿我就亲自下厨为你做一桌你喜欢的素斋,这样总行了罢?这些日子,我跟着我娘学了好几道素斋的做法,我娘说,我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6章 说着,她便骄傲地扬起下巴。 自家中发生变故以来,她便骤然成长了起来,很少会再露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也唯有在云莜面前,她还会保留这活泼的一面,仿佛两人依旧是那闺阁之中无忧无虑的少女,不曾改变。 云莜见她果真要起身,赶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与你说笑的,今儿个我是特意来找你说话的,你若走了,我找谁说话去?” “看样子你今儿个是没口福,吃不到我做的菜了。”周倩茜故作叹息。 两个小姐妹亲亲热热地说了一阵儿话,晚间,洛夫人身边儿的一名丫鬟请二人出去用膳。 实木桌案上摆放着一碟儿罗汉斋、一碟儿茄汁豆腐、一碟儿炒芽菜、一碟儿紫薯山药糕、一碟儿金针菇素肉卷,虽都是素食,却瞧得人食指大动。 云莜十分中意那绵软可口又清甜的紫薯山药糕,以及口感和卖相上几可以假乱真的金针菇素肉卷1,没忍住动了好几筷子。 很快,主食与汤羹也被呈了上来。今日的主食是荷叶饭,将饭团以荷叶包裹,放入蒸笼中蒸煮而成,吃着有股子荷叶的清香,汤羹则是香菇丝瓜汤,亦是十分鲜香可口。 这一餐,云莜用得无疑十分享受。可洛夫人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略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原本食欲颇好的周倩茜见状,也跟着没了心情。 饭毕,丫鬟将饭菜撤了下去,洛夫人才终于说出了她的担忧。 长宁侯派来的小厮们的威胁之语,周倩茜虽不在乎,洛夫人却听到了心坎儿里。 她面带愁容地看着周倩茜:“你父亲虽对不起我,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恩怨,到底是咱们这一辈的事,与你一个做小辈的无关。如今你父亲既向你服了软,你便随他回府吧。他再有不是,终归是你父亲。” 顿了顿,她又道:“眼下你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了,倒还好说,你若不肯下来……到了婚期,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从寺庙中出嫁?” 周倩茜抿了抿唇,对洛夫人这种妥协的态度十分怒其不争。 洛夫人却像是看懂了周倩茜的想法一般,侧过头对周倩茜身边儿的云莜道:“倩茜这丫头打小主意就大,眼下我说了不中听的话,她指不定在心里头怎么编排我呢。好在她还肯听你的话,莜莜,你可得帮我劝劝她。” 云莜虽觉洛夫人的要求不合自己心意,但面对长辈的恳切相求,难以直接拒绝,只得眨巴着眼睛做无辜状。 洛夫人叹了口气:“我知倩茜这孩子是心疼我的遭遇,才不愿对她父亲低头。可这样固执,对她百害而无一利。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又何尝愿意逼迫她?可人活在这世间,终究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您不在府上,如今长宁侯府可是春姨娘在当家。倩茜若真回侯府待嫁,您能放心得下她吗?春姨娘虽受了太后娘娘申饬,长宁侯不好明着抬举她,点了无子失宠的何姨娘管家,但春姨娘到底是唯一男丁的生母,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绕不开她去。您当初在侯府后院留下的人手,都被春姨娘撵得所剩无几了。非但如此,连心向您的府中老仆也被春姨娘寻了个由头撵走了。” 非是云莜刻意想打探长宁侯府的情形,实在是春姨娘治家不严,如今长宁侯府后院跟个筛子似的,漏洞百出,云莜在家中养伤的这段日子便听说了不少长宁侯府的八卦。 洛夫人微微一愣,旋即咬牙怒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撵我的人也就罢了,她要当家作主,自然不放心留着我的人,只那些府中积年的老人又有什么错?他们都是几代生活在府中,一心为侯府着想的,骤然被撵出去,让他们如何过活?长宁侯……长宁侯就由着她这般胡来?” 说着这番话,她已有些气喘,云莜见她心疾似有发作的迹象,赶忙劝道:“您莫生气,大不了,等您和倩茜安顿下来,将那些被春姨娘遣散的人寻回来,让他们继续在您身边儿伺候。正是因为长宁侯府后院中如今是这么个情形,您万万不可送倩茜回那府中待嫁,否则,岂不是羊入虎口?” 洛夫人怔怔地看了云莜半晌,又看了看一旁关切地拉着自己手宽慰自己的周倩茜,一行清泪忽的从双目中落下。 “倩茜,我可怜的倩茜……你可怎么办啊?好不容易得了皇上赐婚,为你指了一桩好姻缘,可你竟是连个出嫁的地儿都没有。难不成,你真要从寺庙中出嫁,让全京城的人看你的笑话吗?” 云莜见她面色愈发苍白,一面给下人使眼色让他们下去为洛夫人熬药,一面握着她另一只手道:“您所忧心的,无非是倩茜不能体面地出嫁。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您也不在意倩茜是否与长宁侯和解吧?兴许,这事儿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使。太后娘娘向来看重您,且您又是如今洛家幸存的为数不多的血脉,若是太后娘娘开口,恳求阿铮……恳求皇上收倩茜为义妹,允倩茜从宫中出嫁,一切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周倩茜在听到“阿铮”二字时,忍不住又觑了云莜一眼,洛夫人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上头。似是绝处逢生一般,她的双眸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可很快,这光芒又黯淡了下来。 “这于礼不合……” “能从宫中出嫁,可是无上的荣耀。您说说,究竟是虚礼重要,还是倩茜往后的日子过得好重要?”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7章 这个问题,对年轻时的洛夫人而言兴许不好回答,可眼下,她只略一犹豫,心中便有了决断。 “要利用太后姑母的一片慈心,的确是我的不是,可如今,我成了没娘家的人,虽有丈夫等同于没有。我就只有倩茜了,若是为了倩茜,我什么都能做,便是要厚着脸皮叨扰姑母,我也没什么舍不下脸的。可……可姑母最近要清修,寻常命妇无事不可叨扰姑母。我便是往宫中递了牌子,恐怕也见不得姑母。” “这您就不必费心了,我来帮您解决这事儿。” 周倩茜道:“是啊,阿娘您可是不知,皇上如今对莜莜十分看重。但凡有什么事儿,让莜莜去皇上跟前求上一求,没有不成的。” 她这既是在打趣云莜,也是在宽洛夫人的心。 云莜闻言,一丝红晕顿时爬上她白皙细嫩的脸颊。 洛夫人闻言,心下稍安,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能性来。 忽的,她一拍脑门:“这事儿怕是不成。让皇上出面认倩茜为义妹从宫中出嫁,岂不是要乱了辈分了?倩茜是姑母的侄孙女,将来更是会成为皇上的侄媳妇,无论从哪边论,皇上都不能认她为义妹啊!” 云莜闻言,与周倩茜面面相觑。 “……这么说来,日后倩茜见了我,还得唤我一声叔母?” 这话一出,当即挨了周倩茜一肘子:“再嘴上占我便宜,我可不理你了!” 云莜忍笑看着周倩茜羞涩的模样:“好好好,我不说了,到时的事,便到时再说吧,平白老了一辈,我这心里头也有些不痛快呢。”说着,又对洛夫人道:“总之,我先为夫人您安排一番,好歹去太后娘娘跟前求上一求,此事未必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 然而,洛夫人还没来得及行动,长宁侯府便再一次被卷入了舆论中心。 翌日,一则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周芝兰暴打丈夫外室,其夫要休妻。 这事儿还要从周芝兰的表哥兼丈夫说起,看起来风光霁月的一个公子哥儿,房里通房都没半个,不知怎的就做了糊涂事,婚前在外头养了个女人不说,还没做好防护措施,让这女人怀孕了。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周芝兰带人气势汹汹地杀上门去,将那女人暴打一顿,硬生生将孩子给打掉了,那外室也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险险才保住了性命。 那外室是个温柔小意的性子,素日里最得周芝兰丈夫怜惜。自打周芝兰过门后,周芝兰的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更是与那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周芝兰的丈夫愈发偏爱她几分。 眼下又见心爱之人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悍妻还咄咄逼人地出言质问他,让他给她一个交代,这让他如何能忍?当即便放言要休妻。 至于周芝兰的婆家人,既心疼那个流掉的孩子,又为儿子儿媳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而头疼不已。不管怎么说,也没有为了个外室子而休掉嫡妻的道理。 因这对新婚夫妻都在气头上,实在不好交流沟通,不得已,周芝兰的婆家人找到长宁侯商量对策。此事必须尽快压下去,否则,无论是对长宁侯府,还是对周芝兰的婆家白家,都不是一件好事。 长宁在得知此事后,想起昨日周芝兰上门求见却被他拒之门外的事,十分后悔。 他分明是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可他却因心情烦躁而错过了这个机会。 白周氏见长宁侯面色不好,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兄长,这事儿……” 她多希望长宁侯能够像从前一样,对她说一句“有为兄在,一切都不必担心”,然而这次,长宁侯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待将芝兰与阿劭劝住再说。” 那眼神,让她心中颤了颤。她隐约意识到,这次,兄长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毫无原则地袒护她了。 长宁侯与白家夫妇赶到之时,周芝兰与白劭正剑拔弩张。 白劭狠狠瞪着周芝兰,似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你这毒妇,若早知你是这样一个心肠歹毒之人,我压根儿不会娶你!” 周芝兰柳眉倒竖,斜睨着白劭:“你不想娶我,你以为我就想嫁你么?若你不是周倩茜的未婚夫,你当我会多看你一眼?哼,眼下看来,我那好姐姐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竟看上你这样的人。我把你从她手中抢过来,竟是帮她脱离了苦海。” “别提她,你不配!” 白劭双目中流露出愧疚与后悔之色。回想起昔日周倩茜的明媚活泼,以及偶然流露的少女柔情,他当真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在母亲白周氏的一力劝说下同意将妻子人选从周倩茜改为周芝兰。 倘若与他成亲的是周倩茜,他们定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周倩茜虽性子要强,但素来肯听他的话,愿意体谅他的不易,且又识大体,他们婚后的日子,定能过得很好。至少,比他与周芝兰在一起好。 与周芝兰成亲的这短短时日之中,白劭有种难以言说的疲惫感。此时,他只想尽快摆脱周芝兰。 周芝兰听了白劭的话,发出了嘲讽的笑声:“我不配,难不成你就配了?若不是你们母子先动了心思,你以为光凭着我就能促成此事?分明是你们母子嫌弃周倩茜母族成了拖累但又不想得罪父亲,于是才把议亲的人换成了我,你倒还意思把一切推给我,自己在一旁装清白?若早知你是这么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就不该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我该看着周倩茜嫁给你这样的人,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8章 白劭被戳中痛脚,双目赤红:“你这毒妇,我休了你!” “省省吧,如今可是你们白府有求于我长宁侯府,你爹娘能坐视你休了我?你若能休成,也算是你的本事了,到时候我可得谢谢你助我脱离苦海!” 白劭气得七窍生烟,抬起手,狠狠给了周芝兰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可不得了,周芝兰立马沉了脸,长长的指甲往白劭脸上挠去。 长宁侯与白家夫妻赶忙命下人将他们分开。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简直比那市井无赖还粗俗!” 白老爷总算还明白些事理,知道自家儿子是先动手的那个,不占理儿。当着长宁侯的面,他狠狠骂了白劭几句。倒是白周氏,瞧着自家儿子那带着血痕的脸,十分心疼,心中对周芝兰的怨气又多了几分,哭天抢地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媳妇,竟将自家相公的脸挠成这个样子!你相公打你是他不对,你来找我和你公爹,我们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怎么能就这样直接挠回去!” “我若是来找你告状,你定然会偏袒你那好儿子,公爹也只会装模作样的呵斥他几声。他挨几句骂,哪抵得上我受的这一巴掌疼?从小到大,连我爹娘都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我这巴掌肯定不能白受了!” 说着,周芝兰来到长宁侯身边儿,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手道:“爹,您来评评理,白家与咱们长宁侯府早有婚约,却纵容自家儿子在外头养外室,这事儿被揭穿之后,白劭丝毫不想着反省,还打了我!他那一巴掌,不只是扇在我脸上,更是扇在咱们长宁侯府的脸上!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此事,只怕咱们长宁侯府就要声名扫地了。” 周芝兰深知自己现在在长宁侯心中分量不够,若只一味装可怜,有白周氏在一旁杵着,说不好长宁侯究竟会偏帮谁。 但捆上长宁侯府的颜面,一切就不一样了。长宁侯最是好面子,在他的颜面之前,连儿女都得靠后站,白周氏这个妹妹自然也不例外。 果然,长宁侯听了周芝兰的话,原还有些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以白家的门楣,原本配不上我周家的姑娘,若不是看在小妹的面子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将女儿嫁进白家。”长宁侯看了满眼不赞同的白周氏一眼:“你当初是怎么下嫁到白家的,你应该心知肚明。若不是你在街上与妹夫互相看对了眼,非君不嫁,父亲绝不会松口让你嫁入白家!” “我周家的女儿嫁入白家,原该被好生你们阖家好生捧在掌心里才是,谁知,你们竟敢这般对待我的女儿!芝兰,走,咱们回府,什么时候白家能给出一个妥善的交代了,为父什么时候再派人送你回来!” 白周氏见状不由急了:“兄长!” 他们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长宁侯若是将周芝兰带回了府中,京中的传言不知会如何发酵。 长宁侯这回却想得很明白。这件事注定不可能压下去了,与其两府一起倒霉,不如让白家顶在前头承担流言蜚语,长宁侯府以受害者的形象来向白家讨个公道,如此一来,或许还能挽回些许颜面。 他或许疼爱白周氏这个小妹妹,但他更爱自己。 周芝兰目的达成,如释重负。凑到长宁侯身边儿卖乖讨好,争取利用这个好机会与长宁侯缓和父女关系。在经过白劭身边儿时,她甚至还在长宁侯看不见的角度冲着白劭与白周氏扮了个鬼脸,此举惹得极力抑制着愤怒之情的白劭险些又要破功,幸而被白周氏死死摁住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长宁侯才带着周芝兰回了府中,便听说周芝兰的弟弟周鸿远,周家唯一的独苗苗在外头跟人玩儿弹弓,打瞎了一位官员之子的眼睛。 这官员家的背景虽不如长宁侯府,却是一名文官,不畏强权且认死理。长宁侯府的管家与他周旋了半日,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却只道那是他的独子,如今被周鸿远废了眼睛,相当于前途尽毁,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周鸿远的。 长宁侯闻言,十分头疼。 与白家那档子事儿还没解决,竟然又惹上一宗官司,一个个的,怎么就这般不让他省心? 文官那儿是独子,周鸿远又何尝不是长宁侯府唯一的独苗苗? 为了替儿子脱罪,在接下来的日子中,长宁侯少不得四处奔走。本以为,那文官根基浅薄,想要摆平他不是一件难事,可谁知,他竟有一位身为御史的好友,将此事径直捅到了御前,参奏长宁侯教子无方,不思悔改,还妄图以权压人。 那御史在朝堂上口若悬河,将长宁侯批得一文不值。 他道,长宁侯既不能修身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长宁侯欲滥用手中之权,为其子脱罪,可谓公器私用,实在有负圣上对他的重视。 最终,此事以长宁侯贬职、周鸿远当众挨三十鞭笞告终,长宁侯府可谓丢尽了面子和里子。 在这般情状下,京中的人们联想到长宁后次女对其夫外室喊打喊杀一事,忍不住嘀咕,周芝兰与周鸿远姐弟这骨子里的嚣张跋扈是不是一脉相传。 原本还对周芝兰回娘家小住之事颇为着急的白周氏忽然就不急了,她径直对周芝兰放言,若是周芝兰不主动回夫家,并好生对婆母和丈夫赔罪,他们白家就不认她这个儿媳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09章 连长宁侯亲自出马,白周氏也没给兄长面子。 她与长宁侯一样,也是个以自身利益为先的人,只许她负人,不许人负她。既然先前长宁侯为了周芝兰而不顾她这个做妹妹的,那么她又何必再顾着这个兄长? 白家的叫骂声、周芝兰姐弟的哭喊声遍布家中的每一处角落。 家,再也不是一个可供休憩之地,反成了烦恼的来源。 在焦头烂额之际,长宁侯不由怀念起往昔和谐美好的日子。 从前洛夫人当家之事,他只需操心朝堂上那些事儿,后宅之事,自有洛夫人帮他打理,他从不必费心去过问。那时的周鸿远虽也顽皮,但有洛夫人拘着,好歹没在外头闯出什么大祸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让他安心休憩的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似乎,正是从他厌弃发妻、抬着春姨娘与洛夫人打擂台的时候起,一切才终于变得面目全非。 曾经,长宁侯觉得,不过是后宅换个主事之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整个侯府都是依仗着他而存在的,自然是他爱抬举谁就抬举谁。 直到如今,他才发现,管理后宅的女子并非可有可无的点缀,贤内助的存在对于一个家庭而言有多重要。 纵使不论家境,单单只看管理内宅、命妇交际、教养孩子,春姨娘都远不如洛夫人。 只不知,若是他派人接洛夫人回来,洛夫人还会不会回头。 …… 与长宁侯府有关的消息,是云莜派人来说与周倩茜母女听的。 当时,洛夫人怔忪了许久,才对周倩茜冷笑着道:“当真是报应。” 周倩茜道:“阿娘说得极是,父亲既愿意纵着那母子三人,便让他瞧瞧,他纵出了什么玩意来。” 这些日子以来,洛夫人一直因长宁侯背叛她一事,心中存着一口恶气。 如今,她这口恶气出了,心结解了,整个人瞧着也疏阔不少。 可紧接着,洛夫人就开始担心此事会不会对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的周倩茜造成不良的影响。 “文昌大长公主本就不大中意你这个孙媳妇,这回又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你与陆侯的婚约会不会横生枝节。” 周倩茜道:“阿娘对阿瑾多一些信心吧,当日是他一力劝说大长公主接受这门婚事,如今虽说府上出了些变故,想来他也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小人。且圣上已下了圣旨为我和阿瑾赐婚,这门婚事便不是说解除就能解除的了。” 洛夫人一听,她对陆瑾的称呼不知何时已从“陆侯”变成了“阿瑾”,心下稍安:“这便好,这便好。”却是未曾注意到,自家女儿低垂着眼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莜派来的心腹丫鬟南鹊亦是跟着劝道:“咱们小姐说了,凡事要往好处看。夫人本就打算去求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允周小姐从宫中发嫁。如今,长宁侯府出了这档子乌糟事儿,夫人便理由更加充足了。太后娘娘是个明事理之人,想来她会理解您的一番苦心的。” 说着,她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便对周倩茜母女悄声道:“她今儿个只让奴婢来通知周小姐和洛夫人,正是因递牌子入了宫,准备与皇上说这事儿呢。” “莜莜真是个好孩子。”洛夫人满脸感激:“也只有莜莜会愿意为着咱们娘儿俩的事奔波了。” 南鹊离开没多久,此处寺庙之中便又多了一位访客,正是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陆瑾。 洛夫人见陆瑾风尘仆仆,满脸关切之色,与自己说话时一如既往的恭敬守礼,眼神却不住往周倩茜身上瞄,不由微微一笑,自觉地将空间留给了女儿与未来女婿。 几日不见,周倩茜额头的伤势又好转了些许,渐渐显出未受伤时那骄人的容色来。 她倚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眼睫像把小扇子似的一下下扇着,挡住眸中的神色,让人忍不住想揭开这两把小扇子,一探究竟。 陆瑾这般想,便也这般做了,捧着周倩茜的脸,望进她略显惊慌的瞳眸中。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她面前做出了堪称孟浪之举,赶忙收回手。 此时,她脸上已是红霞一片,灿若三月桃李。 “对、对不住,我方才……不知怎么就……”陆瑾向来温润冷静的声音开始结巴了起来。 若是在后世,陆瑾这行为就叫做“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没……没事……”周倩茜的声音显然也有些慌乱。她定了定神,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若不来,只怕你又要胡思乱想了。我是你未婚夫,自然要给你安全感。”说着,他戏谑地对周倩茜道:“你在洛伯母面前一口一个阿瑾的称呼我,我原还感动于你的信任,怎么到了我跟前,就这般拘谨了?” 周倩茜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陆瑾知道她与洛夫人说的话之事,她并不惊讶。 陆瑾为照顾她与洛夫人的生活,特特派了人来她们身边儿伺候着,她与洛夫人交谈时也未曾刻意避开这些人。倘若陆瑾不知这些,她反倒觉得奇怪。 只是周倩茜未曾想到,陆瑾会当面与她探讨这些。 “倩茜,我们是未婚夫妻。”他低声道:“你既能劝洛伯母对我多些信心,为何自己反倒做不到?” 因二人站得极近,他呼出的气息几乎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0章 周倩茜心尖一颤,忍不住抬眸,望进他的眼中,见他不似在说客套话,才道:“我记住了。” 没有再问文昌大长公主对侯府诸事的态度,也没再问陆瑾是否后悔请旨为他们赐婚。 他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与她说这些话,本身便是答案。 陆瑾沉默片刻,终是缓缓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23:53:01~2022-06-08 23: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岩神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第 77 章 ◎和睦◎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陆瑾与周倩茜首次敞开心扉表明心迹之际,身处皇宫的云莜正受着昭睿帝的“刁难”。 往日对云莜最是疼爱宠溺的昭睿帝今儿个不知怎的, 态度有些冷淡。 云莜都走到他跟前了, 他却只顾着批阅手中的奏折,不曾分半个多余的眼神给云莜。 这要当真是在忙紧要的公务也就罢了,云莜也不是那等蛮横不讲理的性子, 自然不会耽搁昭睿帝处理正事。偏生云莜眼尖,瞧见那折子外头的封条颜色, 便知那是一道请安折子。 云莜垫着脚尖悄悄儿地走到了昭睿帝身旁,见那奏折上尽是溜须拍马之语,不由磨了磨牙,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皇上竟爱看这样的东西, 我却不知, 当真罪过。赶明儿我该好生跟这位大人学学怎么吹捧皇上,好讨皇上欢心才是。免得我人都到皇上跟前了, 皇上还拿我当空气。” 昭睿帝闻言,轻咳了一声, 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了手中的请安折子:“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愈发点燃了云莜的怒火。 “皇上还问我怎么了?说好要待我好一辈子的, 咱们还没成婚呢, 你竟然就要食言了,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追到手之前千哄万哄, 一旦到了手就不知珍惜。” 昭睿帝由着她数落自己, 觉得自家莜莜便是发怒的样子也颇为动人。 她一双清亮的眸中燃着熊熊火光, 白皙的小脸上覆着一层绯红,比往日多了分生动之姿。 谁能忍心对这样的云莜说出半句斥责之语呢?至少昭睿帝是不能。 昭睿帝本打算等云莜训斥完自己,再与她好生分说,谁知,她竟越说越过分:“咱们还没大婚呢,你若厌了,只消说一声就是,我又不会死赖着你。” 这话可触碰到了昭睿帝的底线。 昭睿帝忍不住倾身上前,揽着她的细腰将她箍在怀中,亲自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半晌,他才终于放开了她,低声呵斥道:“不许胡说!我几时厌了你?” 昭睿帝板着脸的模样颇有威慑力,便是云莜,在他的冷脸之前也不敢随意造次。 待他周身的冷意消融,她才终于找回了勇气,瞪视着他:“既然没有厌了我,我都站在你跟前了,你为何宁可看那请安折子,也不看我?” “那我问你,今日你入宫见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旁人?” “这……”云莜有一瞬的心虚,旋即又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你回答不上来的这个问题,便是答案。”不知是不是云莜的错觉,昭睿帝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幽怨:“你瞧瞧,若不是为了旁人的事,你压根儿想不起我来。你对我这般冷淡,难道还不许我偶尔……咳咳,闹个脾气吗?” 说到最后,他侧过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云莜顺着昭睿帝的思路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儿渣啊。 不对,差点儿被这狡猾的男人给绕进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大婚前未婚夫妻最好不要见面,我若无事便进宫来找你,会惹人非议的。再说,平时我不入宫找你,你就不知道出宫来找我吗?你微服出宫,总比我大张旗鼓地入宫要好吧?” “理是这么个理,可莜莜,你难得入一次宫,却是为了旁人,而不是为了我,我心里头终归不痛快。” 脸还是那张脸,但此时昭睿帝凝视着云莜的眼神中似是带了几分委屈,云莜便开始招架不住了。 她有些郁闷地道:“你是不是我的克星,专门来克我的?” 昭睿帝将她拥入怀中,温存了片刻,柔声道:“不,你才是我的克星。” 待小钱子小路子将茶点端上来时,殿内的氛围已变得无比和谐。 两人每回见面都要来这么一出“争锋相对”,底下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反正,甭管开局如何,最终昭睿帝总会将云莜哄好的。 昭睿帝知云莜面皮薄,于是耐心地等小太监们都退下了,这才亲自叉了块蜜饯苹果递到云莜嘴边:“你素来喜欢这蜜饯苹果,知道你要来,我早早便命御膳房备着了,还说我不疼你吗?” 这蜜饯苹果甜中带酸,那微微的果酸恰好中和了蜜饯的甜腻,云莜不由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上回,她在宫中用这道甜点之时,便动了好几筷子,只是因口感过于甜腻,再也吃不下其他的甜食。 不想,昭睿帝竟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便命御厨做了调整,于是这回的甜度,对云莜来说便恰到好处。 甜味儿在口中蔓延,似要一直蜿蜒到心坎儿里。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1章 云莜见昭睿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眸中划过一丝艳羡之意,便也学着他喂自己的样子,喂了他一块。 昭睿帝面上露出的满足之色,不知怎的,让云莜满是成就感。 “莜莜,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不过,我不同意。” 本以为事情已经办妥了的云莜未曾料到自家恋人竟会当场翻脸:“这是为何?难不成,你也觉得这事儿不合规矩,不想给倩茜这个体面?但凡还有其他法子,我也不至于动这个念头。” 说这话之时,她的眉峰已经蹙了起来:“你若实在不肯,我便请爹爹出面收倩茜为义女,让她从我们云府出嫁吧。只是这样一来,爹爹与长宁侯的情谊怕是保不住了。” 帝王与太后恩准周倩茜从宫中发嫁,是一种荣耀,代表周倩茜极得圣心;可若从云府发嫁,于长宁侯而言便有些打脸了。云莜倒不在意长宁侯的脸面,她只是不希望云相为难。 再者,海口已向周倩茜母女夸下,眼下她却遭到了昭睿帝的拒绝,到底有些没脸,这心情自然不会有多好。 昭睿帝看着云莜竖起全身毛毛的模样,像极了被人侵入领地而警觉起来的小兽,不由有些好笑。 “莜莜,你对我就这般没有信心吗?你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几时拒绝过?”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儿又说不同意,一会儿又说不会拒绝我的……难不成,你是在耍我玩?” 昭睿帝柔声安抚着即将炸毛的云莜:“我的意思是,你那好姐妹从宫中发嫁可以。只这事儿,不能你来开口,得由母后先开这个口。母后心中对你有成见,如知此事是出自你的筹谋,指不定要怎么想。但若是她先开这个口,我碍于规矩,定然倾向于拒绝。在这时候,你出言相帮,软化我的态度,扭转局势,她非但不会对你生疑,只怕还要感激你。” 对于自家亲娘的性子,昭睿帝可谓十分了解。 先前太后欲为难云莜,被昭睿帝呵止,且昭睿帝还摆事实讲道理警告了太后一番。 此后,太后虽不敢再轻易惩戒云莜,但她与云莜之间的关系难免变得更紧张了,云莜对于这一点显然也心知肚明,无事不会去招惹太后。 但随着大婚之日临近,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 别的不说,往后云莜做了皇后,有些场合总是免不了要与太后一起出现。如果她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太过僵硬,免不了要有人议论她对太后不敬不孝。 昭睿帝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来打破这种僵局,而这回,他想,他终于找到了。 “母后对娘家人感情颇深,现如今洛家凋敝,还能时不时入宫陪母后说个话的,也就只有洛夫人了,母后是决计不会看着洛夫人母女下场惨淡的。偏生她身处后宫,能做的十分有限。你若能帮她解决这个难题,她自要记你一份情。” “洛夫人如果是个聪明人,日后我倒可恩准她入宫陪母后解闷,如此一来,她便是脱离了长宁侯府,京中也无人敢小觑她。母后耳根子软,有洛夫人时不时入宫给母后吹吹耳旁风,往后你和母后的关系,自然会越来越好。” 昭睿帝的盘算很明确,太后既然耳根子软,容易被身边儿人鼓动犯糊涂,那就找个她亲近且又明事理的人来管着她劝着她。无论是从个人秉性上考虑,还是从利害关系上来考虑,洛夫人都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她和她的女儿既要依仗昭睿帝与云莜为她们撑腰,昭睿帝便不担心她们会背叛云莜。 云莜沉默片刻,道:“你还真是精明,半点儿亏都不肯吃。本来不管太后娘娘是否会插手此事,我都是要帮倩茜的,你这一操作倒好,平白让我从太后娘娘那儿赚个人情。” 话虽这般说,昭睿帝能这般为她考虑,她心中还是十分感动的。 “那是自然,周倩茜是你的友人,不是我的。想要我向她们母女额外关照,她们总得起点儿作用才是。”在说这话时,昭睿帝眉眼间十分冷肃,全然不见在云莜跟前时那温和纵容、仿佛没有脾气的样子。 每每在这种时候,云莜才会感受到,与她相恋的,是一位帝王。 他本不是个温和好脾气的性子,只是将为数不多的柔情与耐心尽数给了她。 “你在乎的人很多,可莜莜,我在乎的人,除母后外,只有你。我曾向云卿保证过,待你嫁入宫中,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这话,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昭睿帝的语气虽十分平静,云莜却能够感觉到他这话语中的力量。 她弯了弯眼角,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因为,他一直都在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一切。 “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 “什么?” “我在乎的人并不多,除了倩茜外,便是爹爹了。”云莜觑了眼昭睿帝的神色,见他面上阴云密布,赶忙又补充了句:“当然,还有你。” 昭睿帝岂能不知她是故意在逗自己?可自己选的媳妇,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有宠着她由着她。 当然,作为戏弄帝王的代价,昭睿帝还是要向云莜讨点儿甜头的。 晨风送爽,树影婆娑。风卷着落叶,缠缠绵绵地落在了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柔。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2章 云莜挣脱昭睿帝的怀抱,向他告辞之际,被昭睿帝再次抱回怀中。 “真想立刻将你娶回宫中。”他轻咬着她的耳垂:“越是与你相处,便越觉得时间不够用。你未来时,想你,你来了,我却舍不得放你离去,满脑子都是你……莜莜,你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云莜被昭睿帝撩拨得面红耳赤,伸手轻轻推搡着他:“好了,快别这样了。郝公公他们就要进来了,仔细让人看了笑话。” 昭睿帝轻哼一声:“朕倒要看看,何人敢看朕的笑话!”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放开了云莜,并叮嘱道:“记得提醒洛夫人,在入宫向母后求助之时,莫要提你,只说是她自己的主意便是。” “好。” …… 对于太后来说,这几个月的日子颇为难熬。 娘家倒台,身边儿亲信被调走,平日里昭睿帝又不许她随意召见宫外命妇,她连能说个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王嬷嬷等人虽还尽心尽力地伺候太后,但已经与她离了心。在太后絮絮叨叨之时,王嬷嬷等人只恪守主仆本分,决不轻易插嘴,更不给太后出什么主意,这让太后觉得自己在自说自话,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在她们面前说这些了。 也因此,太后格外珍惜洛夫人入宫找她说话的时间。 一听说长宁侯夫人求见,太后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催促道:“还不快请进来?” 在洛家没出事儿之前,太后就对洛夫人十分不错,眼下与洛夫人更是多了几分患难之情。 很快,洛夫人就被带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一见洛夫人,就握住她的手,将她好一阵打量。 “瘦了,憔悴了,头发也白了几根。阿歆,你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啊。那杀千刀的长宁侯,当初不知占了咱们洛家多少好处,如今眼瞅着咱们不行了,便将你一脚踢开,当真不是个东西!” 洛夫人许久未曾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一听这话,险些要落下泪来。 “姑母,我……很好,在寺庙中,日子虽不比在侯府中那般锦衣玉食,还算自在。我家倩茜如今与陆侯订了婚,陆侯对我们十分照顾,时不时便命人送些东西来,眼下我们娘儿俩的日子比从前舒坦了许多。” “你少糊弄哀家了,若没有为难事,依你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怎会入宫来找哀家?就算要表示对哀家的孝心,你也至多只会派人捎点儿东西进宫来带给哀家。” 太后想了想,道:“阿瑾那孩子哀家见过,是个好孩子。只他那祖母文昌大长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文昌大长公主一心想为阿瑾聘个四角俱全的媳妇,依着咱们洛家如今的名声,她怕是不愿意看到阿瑾娶倩茜吧?你入宫来找哀家,莫非是因为这个?” “并非如此。文昌大长公主虽难缠,但已被陆侯说服。我今日入宫来寻姑母,是为倩茜待嫁的诸般事宜……姑母也知,我与倩茜不在府中,那个府上如今是妾室在当家,闹得十分不像,我实在不愿倩茜回那府上,以免带累了她的名声。” 说着,洛夫人便将长宁侯一双庶出儿女闹出的事告知了太后。 太后闻言,拧眉道:“从小娘肚皮里爬出来的果然上不得台面。要哀家说,你就该回到侯府,将那些个不省心的统统赶走,好让倩茜安心回侯府待嫁。到底是侯府正经嫡出大小姐,出嫁的排头岂能比那庶女小?” 太后的思维模式与洛夫人不同,认为正室就不该让着妾室。倘若妾室要在正室跟前逞威风,正室该狠狠怼回去。 先前春姨娘挑衅洛夫人,洛夫人自行避走寺庙之时,太后就不大赞同,不过是受不住周倩茜的请求,才下了懿旨。如今既逮到机会,自然要好生与洛夫人理论一番,给洛夫人支支招儿。 洛夫人闻言,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若只是妾室兴风作浪,我自有收拾她们的法子,可真正让我寒心的,是侯爷的态度。我与他走到今日,已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可言了,我着实不愿勉强自己再去面对他那张脸,对着他曲意逢迎、卖乖讨好。” “若我膝下有个儿子,少不得要为了儿子继续在那个府里头忍着,可惜我虽抱养了庶子,却养出个仇人来。我一朝失势,那儿子便回了亲娘身边儿,全然不认我这个养母。如今更是闯下这等祸事来。姑母说,我继续留在那个府上,还有什么盼头?” 太后听她这般一说,倒有了几分感同身受之意。 “你这话说得不错,丈夫靠不住之时,女人终究还是要有自己的儿子,才有希望。想当初,哀家的女儿被淑妃那贱人害了,先帝却是不信,还口口声声说哀家是悲伤过度,犯了魔怔。若不是哀家还有阿铮在,若不是先帝看重阿铮,看在阿铮的份上还愿意给哀家留几分情面,只怕哀家就要在丧女之痛中被打入冷宫了……” 说着那些艰难往事,太后渐渐红了眼眶。 洛夫人赶忙一把握住她的手,劝慰道:“都过去了,姑母莫要再为此而伤怀。后来,皇上寻到了淑妃假他人之手除掉公主的证据,淑妃终究被先帝废了,不是吗?” 太后点了点头:“皇上亲自找到证据,为他夭折的妹妹报了仇,哀家该高兴才是。先帝偏袒淑妃又如何?哀家终究还是用仇人的血告慰了女儿的在天之灵。”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3章 洛夫人叹了口气:“先帝虽略有偏颇,好歹大面儿上是公正的,且对妃嫔残害皇嗣绝不姑息。皇嗣若要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他也绝不纵容,且姑母有皇上可以指望,总算是熬出了头,如今也可以享享清福了。可如今,侄女却还浸泡在一滩苦水之中……姑母瞧瞧,长宁侯府那两个庶出的,都被侯爷纵成什么样儿了?我若回府,少不得要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可那两个既不认我为母亲,也不念我的好,姑母说,我这是何苦来哉?” “这话倒也是……你那庶子眼见着是个不成器的,又是只养不熟的狼崽子。你若回了侯府,少不得要被他扒上。可你若不回去,倩茜怎么办?她终归是要从侯府出嫁的。哎,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太后左右为难,一时担心长宁侯府那帮子占了洛夫人的便宜,一时又担心周倩茜不能顺利从长宁侯府出嫁,未来的婚事办得不体面。 洛夫人欲言又止,太后见状,赶忙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我……我想求姑母给个恩典,允许倩茜从宫中出嫁。如此一来,既让倩茜挣足了脸面,也可让倩茜与那个府上划清界限。可我也知,这想法实在异想天开了些,且也不合规矩……”洛夫人叹了口气,一脸颓然地道:“哎,姑母就当我不曾说过吧。” 太后闻言却是双眼一亮:“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若在从前,昭睿帝对她这个娘亲最为尊崇之时,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可如今,她想到自己在宫中的处境,想到儿子那严厉的眼神,却是不敢与洛夫人打这个包票。 纵使太后对很多事不敏感,可也能感觉到,她的话在这宫中,不如从前管用了。 最终,她踟蹰片刻,对洛夫人道:“这事儿,哀家要与皇上商量商量。” “姑母与皇上提一嘴就好,若是皇上不同意,姑母也千万莫要为了我和倩茜而与皇上起了罅隙。这事儿,原也是我痴心妄想了。” 太后见洛夫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反倒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实在不行,哀家就舍出这张老脸去求皇上,想来,皇上还是会给哀家几分面子的。你放心,这事儿哀家一定会想方法为你办妥。” 太后难得见到娘家人,拉着洛夫人说了好一阵子话。 待洛夫人从万寿宫中出来时,天已擦黑。 洛夫人回首凝视着被暮色笼罩的宫殿,开口道:“姑母这般关心我,我却利用了她的一番情谊,我是不是很卑劣?” 这话,她不知是在问身边儿的心腹,还是在问自己。 “可纵使卑劣,为了我和倩茜的将来,我也别无选择。” 在洛夫人前往万寿宫给太后请安之前,昭睿帝曾将她唤到跟前,与她单独进行了一番谈话。 这番谈话之中,洛夫人已明确了自己的立场。 正如太后自知如今宫中许多事情她做不了主,需得请示昭睿帝一般,洛夫人也清楚,真正拥有话语权、掌握着她与周倩茜未来的,是昭睿帝。她会怎么选择,简直再明确不过了。 “您别这么想,您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况且,皇上这般安排,也只是想借此机会调节太后娘娘与未来皇后的关系,太后娘娘虽被瞒在鼓里,但此事若成,于她而言也是有益无害的,您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 洛夫人的心腹见自家主子这般瞻前顾后的,心中颇为感叹。 当初洛馨蕊得意之时,可是打着太后的旗号做了不少事,嘴上与太后说着各种好听话,利用起太后来却是毫不手软。哪里像自家主子,只是受皇上所托,隐瞒了太后一桩事,便觉得十分对不起太后。 自家主子啊,就是性情太过敦厚,这日子才会过得这般累。 …… 莫看太后在洛夫人跟前保证得好好的,可真要让太后与昭睿帝提出给周倩茜个恩典,让她从宫中出嫁之事,太后其实没什么把握。 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儿,她虽是昭睿帝亲娘,可让昭睿帝上了几回思想教育课,她对自家儿子还是有些犯憷的。 待太后向昭睿帝提出了这个要求,昭睿帝的反应果然颇为冷淡。 “母后应该知道,莫说是寻常臣女,便连宗室近亲之女,若不是那等立有大功之人,也得不到让自家女儿从宫中出嫁的恩典吧?母后凭何以为,朕会为洛氏女而破例?” 说着,不待太后回答,昭睿帝又道:“母后待洛家人果然很好,为了洛家人,母后竟不惜一次又一次地违背原则,打破宫规。可惜洛家人不争气,辜负了母后对他们的一片苦心。” 这番意味不明的话语中,似是夹杂着对洛家人的无尽厌恶。 太后因昭睿帝对洛家人的态度而心中暗自着急,看向昭睿帝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哀求之色。 “母后知你不喜欢母后过于扶持娘家,可……可洛家如今,已是没落得不成样子,谁都能来踩上一脚。对这些老实本分却受人欺辱的洛家后人,母后总得照拂些不是?” 太后恳切地看着昭睿帝:“母后也并非想插手朝堂大事,母后只是希望,你能看在阿歆及周氏女与你有些亲缘关系的份儿上,让她们往后的日子好过些。” 昭睿帝沉默片刻,在太后充满希冀的目光中,他终是没有直接答应太后所求。 “朕考虑考虑吧,母后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4章 太后扶着王嬷嬷的手,一步步踏上万寿宫的台阶。 在经过第一进用来供奉佛像的处时,太后看着慈眉善目的神佛,不由捻动了腕间串的佛珠,心中似有所感。 待回到自家的居所,看到寝殿前摆放的石榴红子孙万代盆景,太后终是忍不住悲从心来,对着身旁的王嬷嬷感慨道:“哀家这把年岁了,所求的,不过是子孙亲眷都能安稳度日,可这一切,怎么就这样难?” 她原不指望王嬷嬷回答她,这些日子她在与王嬷嬷发牢骚之时,王嬷嬷多数时候只静静聆听,鲜少接话。 可这回,她却听到王嬷嬷幽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轻得几乎要飘散在空中。 “兴许是,人心不足吧。您只希望亲眷能安稳度日,可许多人都想着荣华富贵,更近一步,以至于连曾经拥有的都失去了……” 太后听了这话,直觉地想要反驳王嬷嬷维护洛家。可她想到洛家某些人的做派,又不得不承认,王嬷嬷是对的。 在说完这番话后,王嬷嬷似是在为自己的失言而懊恼,很快便将头扭向了一旁。 太后看向这个明显与自己疏远了的心腹,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哀家记得,从前哀家言行中但有不妥之处,你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劝说哀家的,为何你现在变了?” 王嬷嬷神色微动,却是道:“奴婢好言好语相劝,您有几回肯听奴婢的?倒不如省了这口舌功夫,省得招您嫌弃。” 太后闻言,心中有些难过:“咱们主仆当真回不到过去那般了么?说来,从前也是哀家糊涂,听不见你们这些忠仆的良言。可如今,哀家已经明白,这些是哀家最为缺乏的东西。若你往后再劝谏哀家,哀家必然会听。” 王嬷嬷犹豫片刻,似是被太后打动,终于点了点头:“既是您的要求,奴婢自当从命。” 很快,王嬷嬷便明白了太后为何会急着笼回她这个昔日心腹。 太后这么做,皆因她在宫中没了耳目,急需有人替她打探宫外的消息,而王嬷嬷深得昭睿帝信任,在做这些事时,是极为便利的。 在禀明了昭睿帝后,王嬷嬷依着昭睿帝的意思,将洛家后人如今在京中的状况告知了太后。 洛家男丁如今均被剥夺了官职与爵位,曾经的亲朋好友都疏远了他们。倒是他们过去得罪过的一些人家找上门来寻他们麻烦。洛家有好几房人受不住,搬离京城回了老家。能在京中留下的,多是平素比较循规蹈矩与人为善的,或是因为各种各样理由回不去的。 按照本朝律例,罪不及出嫁女。与这些男丁们相比,洛家已经出嫁的女眷似乎要好上一些。 可权贵圈中的夫妻,虚情假意的多,重情重义的少。洛家出事之后,有好几个洛氏女被休回了娘家,还有些人家虽未直接休妻,却将洛氏女送去家庙中清修,能够稳住自己在家中地位,不受娘家变故影响的洛氏女少之又少。 洛夫人的遭遇在太后看来十分令人愤懑,可与其他洛家人相比,竟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她的丈夫没打算休妻,也不准备纳二房。她虽去了寺庙中祈福,这事儿却是她主动谋求的,而非夫家所为,哪天她若想通了,随时都能回夫家去。她虽膝下无子,却有一个与未来皇后交好的女儿,翻身指日可待。 再加上,周倩茜所定下的这桩婚事,在新一代小辈中是顶好的,太后百年之后,说不得照拂洛家的重任就要落在洛夫人与周倩茜身上…… 一想到这,太后便愈发坚定了要为周倩茜争取荣耀的心思。这不止是为了她心爱的堂侄女,更是为了洛家的将来。 只是,究竟怎么才能让她那固执的儿子松口呢? 太后犯了难。 身旁刚与太后“和好”的王嬷嬷这时候出来提醒道:“能让皇上改变主意的人不多,云家小姐恰好是其中一位。云家小姐是您未来的儿媳,知您有为难之事,想来会愿意主动为您分忧。若能得云家小姐相助,那就事半功倍了。” “可先前莜莜那孩子入宫之时,哀家与她相处得……不甚和睦。莜莜那孩子当真愿意帮助哀家?”太后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不像王嬷嬷这般乐观。 “未来都是一家子人,待云小姐入宫,您定然待她如女儿一般,这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呢,您说是不是?”王嬷嬷见太后点了头,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况且,周小姐与云家小姐是好友,您好生与云小姐分说分说其中的厉害关系,想来她是愿意帮助周小姐的。” 这番话让太后心中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分:“但愿如此吧。若她真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她入宫后,哀家必待她如亲女儿一般。” 话虽这样说,太后到底拉不下颜面亲自去求一个小辈。 王嬷嬷见状,主动请缨,要为太后去做这个说客。 也不知王嬷嬷与云莜是如何沟通的,总之,没几日功夫,王嬷嬷就带来消息,道是云莜已经答应了她所求,会尽力劝说昭睿帝。 在太后紧张的期待中,云莜果然增加了入宫的频率,昭睿帝的态度也从起初的坚定拒绝,到后来逐渐软化。 待昭睿帝终于松口答应云莜,允云莜在与自己大婚之后,收周倩茜为义妹,破例让周倩茜从宫中出嫁之时,太后简直要喜极而泣,热泪盈眶。 若太后自始至终不曾参与到这件事中,她至多只会为娘家人高兴,而不会有这般深的感触。但正因为她一直在积极推进这件事,是以她深知其中的不易。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5章 至于云莜收周倩茜为义妹会乱了辈分,在皇家人眼中压根儿就不是个事儿,皇家是最不讲究辈分的,日后各论各的就是。 “莜莜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太后对王嬷嬷感慨道:“哀家往后定会待她如亲闺女一般!” 自这日起,太后果然信守承诺,逢人便说云莜的好话,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之词,万寿宫中时不时便有赏赐往云府送。 宫里宫外人尽皆知,太后对云莜这个准儿媳满意得不得了。 殊不知,太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借着赏赐云莜之机,往洛夫人与周倩茜处也送上一份赏赐,既可向文昌大长公主与陆瑾表明她老人家对周倩茜的看重,又不那么打眼,可谓一举两得。 且太后与云莜的关系如今趋于和缓,云莜与周倩茜又是好友,往后,指不定还能指望着云莜略略照拂京中的洛氏女一二。 第78章 第 78 章 ◎推动◎ 太后近日待云莜是愈发和颜悦色, 特意将云莜召入宫中赏赐了许多东西不说,在年节宴会上遇到命妇, 还总是与人夸赞云莜, 道还是自己运气好,遇到这么个好儿媳。瞧她那提起云莜时的热络劲儿,便是待亲生女儿, 怕也不过如此了。 这让宫外许多以为太后对云莜不满的人大感震惊,这些人中不乏那等打着主意, 想走太后的路子将自家女儿侄女送入宫中与云莜打擂台的,在太后对云莜的坚决维护之下,他们尚未来得及实施的种种计划便化为了泡影。 坤泽宫中,东偏殿一处黄花梨躺椅上, 云莜正优哉游哉地摇晃着躺椅, 昭睿帝则站在她面前,从一旁的八瓣团描金琉璃盘中拿起一串晶莹水润的葡萄, 仔细将那皮儿剥去,一颗颗喂到云莜嘴边。 那葡萄肉质饱满多汁, 咬上一口,便觉果香味儿与甜味儿随着汁液淌入口中,沁入心脾。 云莜一边儿吃着葡萄,一边儿打量着昭睿帝。 此时的昭睿帝正低着头耐心地将葡萄皮一一剥去, 瞧着一点儿也不为这等琐碎小事而着恼, 反倒乐在其中。 原本云莜让昭睿帝给她剥葡萄,只是随口一提,她也没料到, 昭睿帝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双布满老茧的大手, 既可执笔批阅奏折, 又可持刀驰骋沙场,还可剥葡萄皮…… 瞧着他动作这般熟稔,定然不是头一回做这等事了。只不知,那个能让他亲自为之剥葡萄的,是太后,还是先皇后。 昭睿帝瞧见她的目光,柔声道:“你莫看我现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我起初做这事时,葡萄皮总是剥一大半,留一小半在上头,没少被人嫌手笨。” 他将一枚剥好的葡萄送入云莜口中,见她吃得香甜,唇畔也露出一抹笑容,比他自己吃了葡萄还高兴。 云莜听着这话,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幕场景。 依旧是那名宫装女郎,依旧是这坤泽宫中。 那宫装女郎身着琵琶襟珍珠粉长裙,懒懒倚靠在美人榻上,一张芙蓉面儿上带着些许午睡过后的慵懒与媚意,眼角拖曳出一道红痕来,眸中却含着水光。 她瞥见昭睿帝,不由扭过头,轻哼一声,似是不愿搭理他。 那声音似一根柔软的绒毛似的,轻轻挠在昭睿帝的心上,昭睿帝瞧着眼前既娇且魅的女郎,口舌间忽觉有些干渴。 宫装女郎,也就是方皇后见状,心中愈发恼火,瞪了昭睿帝一眼,玉手撑着美人榻就要起身离开,却被眼疾手快的昭睿帝拦了下来。 ——莜莜,昨儿个都是我的不是,闹得狠了些,往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的话若是可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揉着自己酸软的腰肢。 今早恰好是命妇们来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她昨晚被闹得狠了,又起了个大早,整个人精神有些萎靡,脾气也是愈发暴躁,看到昭睿帝都嫌烦。 昭睿帝赶忙凑上前要帮着爱妻揉腰,却被她赶到一边,一双美目防狼似的盯着他。 昭睿帝讨好爱妻不成,有些无奈地摊开双手。 ——莜莜,我只是想让你舒坦些,并无他意。 却听方皇后轻哼一声。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先前哪回不是揉着揉着,便开始假借替她按摩的名义占她便宜了? 昭睿帝也有些心虚,但仍试图劝服方皇后。 ——莜莜,这回我定会忍住,真正让你舒坦的。 可惜最终,他还是被下定了决心的方皇后扫地出门,且一连几日,都无法一亲爱妻芳泽。 这可愁怀了昭睿帝,为了哄好生气的爱妻,他着实想了不少法子。 最终,还是西域送来的葡萄拯救了他。 西域使者来朝,带来不少新奇的物事,有西域的美酒美食、各式土仪,也有风情万种、能歌善舞的美人儿。 那西域舞娘本是西域一名小国国王进献给昭睿帝的,可惜昭睿帝看都不曾看她一眼,随手将她赏赐给自己一名得力下属。 也不知究竟是这个举动讨好到了方皇后,还是西域使者带来的那些新鲜物事吸引到了方皇后。 方皇后指着一串洗净后被放置在莲花琉璃盘中端上来的葡萄,告诉昭睿帝,若想得到她的原谅,便将这串葡萄剥了皮喂给她吃。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6章 她心知昭睿帝从未做过这等活计,有意要为难为难他。 这话一出,昭睿帝面上果然透出些犹豫之色,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方皇后的要求。 随后,方皇后才知道,昭睿帝犹豫,并不是不愿为她剥葡萄,而是……他剥出来的葡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那样一双手,明明可掌天下,定乾坤,却奈何不了小小一枚葡萄。 待昭睿帝剥完第一枚葡萄,送到方皇后唇边时,满脸都是窘迫之意。 在方皇后即将咬上那枚葡萄时,他又将葡萄收了回来。 ——这样坑坑洼洼的葡萄,总觉得配不上莜莜。要不,你还是别吃了。待我将剥葡萄练得娴熟些,再亲自剥了给你吃。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为我剥了葡萄亲自喂给我吃,我才原谅你。你确定不让我吃? 方皇后戏虐地看着昭睿帝。 昭睿帝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但很快,他似是做出了决定,正了正神色,正欲对方皇后开口,却见方皇后拉着他的手,将那枚奇形怪状的葡萄送入了口中。 这时候,两人距离极近,他能够嗅到方皇后身上的馨香,能够感受到方皇后手上细腻柔软的肌肤,甚至连方皇后斜睨他的那一眼,似乎都蕴藏着别样的风情。 ——给了我的东西,如何处置,自然我说了算,岂容你反悔? 昭睿帝先是一愣,而后眸中浮现出欣喜之意。他再也克制不住自身的情感,一把将方皇后拥入怀中。 ——莜莜,你接受了我的葡萄,我是不是可以视为你原谅了我? ——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儿上,这次便先把这事儿揭过吧。不过么,你这剥葡萄的手法的确有待好生练练。这好好一个葡萄,让你剥成这样,真真浪费了。 ——好,我一定好好练习,日后你想吃葡萄,便只管吩咐我。 昭睿帝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也不许再惹我生气,我说停,便一定要停。 昭睿帝开始迟疑了起来。 ——莜莜,这我可不能答应你。每回你都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实则,你不也享受到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方皇后愤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啊,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不安好心! ——夫妻之间的事,怎么能说不安好心呢?我至多答应你,日后,在命妇来朝拜你的前一日克制着些。 昭睿帝说完这话,赶在方皇后再一次怼他之前,蹭着方皇后的额头,轻唤着她的名。 莜莜,莜莜…… 一声声,响在嘴里,敲在心上。 昭睿帝离开之时,身边儿伺候的人发现他嘴角似乎带着些葡萄汁,不由疑惑,那被剥得惨不忍睹的葡萄,究竟是方皇后吃了,还是让昭睿帝自个儿吃了…… “莜莜,莜莜?” 昭睿帝揽住云莜的肩,轻轻晃了晃。 云莜从方才的画面中回过神来,听到昭睿帝的声音,反应极大地将昭睿帝推了开来,自个儿往后一躲,面颊上飞满红霞。 一枚已经去了皮的,晶莹剔透的葡萄滚落在地上。 昭睿帝颇为不解地望着云莜:“莜莜,我只是想再给你喂颗葡萄罢了,你为何突然反应如此大?” 云莜却只低垂着头,竭力平复着自己身上的燥火。 才看到昭睿帝与方皇后调-情的画面,才听到那样暧昧的言语,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画面结束时,昭睿帝的那一声声“莜莜”,与方才他唤她的那一声声“莜莜”,一时竟让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 昭睿帝起先还有些困惑,待看到云莜的神色,才终于露出了些许激动之意。 “莜莜,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满怀着不可言说的期待,小心翼翼地看着云莜,云莜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现在,心里头跟一团乱麻似的,让我好好想想……” 听闻此言,尽管昭睿帝有些失望,但仍是对着云莜点了点头:“好,你慢慢想。” 他已经等了十年,不差这么一会子。 只要是莜莜,无论多久,他都会等她。 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轻拥了她一下,才松开,语气中满是快要压抑不住、即将奔腾而出的情感。 “莜莜,能不能,不要让我等太久……” 云莜从未听到昭睿帝如此虚弱卑微的话语,愣神间,昭睿帝的背影已渐渐消失在眼前。 云莜虽有时反应迟钝些,但并非傻子。 起初云莜还当是方皇后放心不下昭睿帝,于是托梦给她。 可后来,这“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梦境”内容也越来越详实,更有许多外人不该知道的细节,让云莜有身临其境之感,于是,云莜再也无法将这当成普通的梦。 尤其是,在不久之前,大夫还诊断出,她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两者结合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但偏偏,那个答案又过于荒诞,让云莜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她真的,与方皇后有关?甚至,她就是早逝的方皇后本人? 可这,怎么可能? …… 这晚,云莜失眠了。 她靠在拔步床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直到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7章 可白日里她又要奔赴各大宴席、为周倩茜出谋划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于是晚间,几乎是一挨着枕头,她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一幕幕纷杂而混乱的场景出现在云莜的梦中,上一瞬,方皇后与昭睿帝才刚刚见面,下一刻,昭睿帝便拉着方皇后的手向她求婚。 场景再一转,方皇后气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似是没了呼吸。可昭睿帝面上却未露出悲戚之色,只死死攥着方皇后的手,神色激动地道:“我终于抓住你了,莜莜,你骗不了我。快醒来吧,回我身边儿来,你骗不了我。” 下一秒,被他攥着腕子的人变成了云莜,云莜见装死不成,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庞大的信息量,零碎的片段,崩溃的逻辑线,虚实掺半的梦境,让云莜陷入了更加深沉的不安之中。 她捂着自己的头,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嘤咛声。 …… 云莜开始躲起了昭睿帝来。 她不再主动入宫找昭睿帝,不再如往常那样,三五不时地做个小东西让人带给昭睿帝。 接连几日,她除了帮她那手帕交处理周家那摊子糟心事外,鲜少踏出房门,这也让昭睿帝内心愈发痒痒,似有只小猫的爪子在不断地挠着似的。 这会子,太后倒与云莜站在了同一战线,对昭睿帝道:“莜莜与倩茜感情深厚,倩茜家最近出了这么多事,莜莜心中着急想搭把手,也在情理之中。皇帝你的身份不好直接露面,便不雅插手,只管看着莜莜去处理这件事儿就是。只你不许妨碍莜莜,如若不然,哀家第一个不答应。” 听听太后在提及云莜时那亲昵的语气,以及她话语中对云莜的维护,若不是昭睿帝一早便知道太后与云莜的真实关系,以及她们之间发生的几场冲突,只怕他都要以为太后是当真稀罕云莜这个准儿媳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后还挺好哄的。 这般想着,昭睿帝对太后道:“母后,朕并不打算妨碍莜莜。” 只是,数日未能得到与她有关的信息,他心中着实惦念得紧,忍不住想亲自出宫去看看她。 当然,在太后面前,话不能这么说。 昭睿帝思忖片刻,道:“长宁侯这教子无方的名声是洗不脱了,连带着府上次女的教养也受人质疑。长宁侯本就焦头烂额,隐隐有后悔当初宠妾灭妻之意。近日母后又接连几次召见长宁侯夫人,莜莜待周氏女也甚是亲近,长宁侯便见天地缠着洛夫人,想让她带周氏女回府。这等架势,朕担心莜莜与周氏女应付不来,自然要出宫为莜莜镇个场子。” “竟有这等事?”太后拧起了眉,果然被昭睿帝这番话调动了情绪:“好个长宁侯,当真不要脸,没用了就弃如敝履,有用了又要把人召回身边,他当我洛家女是什么?皇帝,你一定要好好为你表妹和你表外甥女撑腰啊!” 她心知昭睿帝并不看重洛夫人与周倩茜,怕自己这话惹得昭睿帝不悦,赶忙补充道:“莜莜向来对倩茜之事极为上心,你替倩茜和她娘解决了这桩事,也是让莜莜安心的意思。还有文昌那儿,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她这人最是会趋利避害了。” 昭睿帝淡淡应了一声,随口宽慰道:“母后不必担心,文昌姑母会因长宁侯府名声坠地而不悦是真,但周氏女与陆瑾是圣旨赐婚,姑母断然不会轻易抗旨。过些日子,等风头过了,您再时不时召长宁侯夫人入宫小坐,莜莜也带着周氏女出席各大宴会,文昌姑母便是对长宁侯府有再多的不满,也只剩满意了。” 随口寻了个由头冠冕堂皇微服出宫的昭睿帝不仅自己去了云府,还带去了太后的各种“慰问品”。 太后对云莜是越看越满意,觉得云莜有情有义,待友人至信至诚,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儿媳。与她的种种优点相比,她的不足之处,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而这,这种昭睿帝下怀。 昭睿帝来了云府那么多次,那张龙脸对云府下人早就不算陌生了,自然不会有那不长眼的拦着他。 老管家客客气气地将他迎入门中,一旁早有下人去通知云相与云莜,不多时,云相便赶了过来。 应付老丈人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好在昭睿帝与云相相处多年,对彼此的路数都很熟悉,见招拆招之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直到昭睿帝开始变着法儿地打探云莜近几日在云府的反应,这份“和平”才被打破。 “自打那回从宫中回来后,莜莜便有了心事。微臣明着暗着打探了好几回,她却未曾透露只言片语。”这般说着,云相看昭睿帝的眼神愈发不痛快起来。 大抵疼爱女儿的老父亲,在面对即将夺走女儿的臭小子时,都会有种微妙的心理。自家女儿与臭小子之间有秘密,老父亲却不得而知时,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 “朕知道,朕今日就是为解莜莜的心结而来。” 昭睿帝面不改色,却不准备对老丈人透露分毫信息。 云相轻哼一声,也未再继续打探下去,只是站起身,给了昭睿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微臣就等着皇上的处理结果了。微臣还有些公务要忙,接下来就由莜莜来招待皇上。” 昭睿帝上门时,都是挑着云相在的时候来,虽说事情会因此而变得繁琐些,他不得不面对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未来老丈人,此举却也是对云莜的一种保护。他不敢保证自己每回微服私访都不被人发现,有云相在,便是被人发现了,他也可推说是上门与云相议事或者叙旧的,不至于伤了云莜闺名。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8章 云相对自己“工具人”的地位显然也很是了解,在敲打过昭睿帝后,见云莜来了,便自觉告退了,不做那惹人嫌弃的“碍事者”。 …… 云莜发现,这回昭睿帝是有备而来的,且未给她留退路。 偌大厅堂中,不知何时,便只余她与昭睿帝两人了,其余人都在昭睿帝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厅堂门口由昭睿帝的心腹把守。 昭睿帝坐在紫檀雕花座椅上,云莜站在他跟前。 他的神色很是温和,可不知怎的,与他四目相对之时,云莜却颇感紧张。 果然,他的第一句话,就来者不善。 “莜莜,我给你思考的空间,可不是为了让你对我避而不见的。你自己算算,从那次入宫之后,你都多久没主动与我联系了?你为何要故意躲着我?” 昭睿帝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云莜跟前。 他身形本就比云莜高大,一番对比下来,愈发显得云莜娇小可怜。 云莜想移开视线,却被他扣住下巴,不容她逃避。 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股子凉意,沿着云莜的脊梁骨蜿蜒攀爬着,那语气却颇为轻柔,像是情人间的耳语:“莜莜,回答我。” 扑面而来的热气喷洒在云莜的耳垂上,云莜的脑海中蓦地翻滚起昭睿帝与方皇后恩爱缱绻的模样,不由面庞一热,愈发紧张起来,嗓子眼都有些干了。 她与昭睿帝四目相对,在昭睿帝的眼眸中,她看到了同样的火光,那种似乎随时会将她吞噬,却又令她颤栗而着迷的火光。 “我没有故意躲着你,我只是……近来总是做梦,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云莜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昭睿帝面上的每一寸轮廊,这对她而言称得上极其放肆之事,若是搁在从前,她连想都不敢想。 然而这次,借着被昭睿帝扣住下巴、逃无可逃之机,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做了出来。 在睡梦中,她也曾无数次地用目光来描摹他的轮廊,看着他从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到一点点褪去青涩,成长为一位可靠的、值得信赖的帝王。如今的他,面庞上比睡梦之中又多了几分沧桑,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魅力。 “我好看么?” 直到昭睿帝发出声音,云莜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得入了神。这实在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她赶忙收回了目光,却听到昭睿帝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若是莜莜的话,盯着我看多久,我都没有意见。能让莜莜看入了迷,我很高兴。” 昭睿帝这般说着,心中暗自感慨,他的莜莜果然还是这般重颜。幸好他自与莜莜重逢以来,便一直悉心保养着,如今这张脸还算可看,否则,岂不是要被莜莜嫌弃了。 “我……我方才只是思考一些事,想得入了神,并没有……”云莜的眼神左右躲闪着,显然慌乱已极。 昭睿帝轻笑一声,也不去戳穿她,只问道:“那莜莜可否告诉我,你究竟梦到了什么?为何会担心自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是你与方皇后相处的很多零碎的片段……我不知为何自己会梦到这些,我有时甚至会产生极为荒谬的念头,觉得自己就是她……” 听着云莜语无伦次的叙述,昭睿帝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幽深,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云莜的面颊。 “莜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并不是梦——先别急着否认,你问一问自己的心,你当真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与你毫不相干的属于旁人的过往么?” 他一直不愿逼迫莜莜,以免给莜莜带来心理压力。 可如今,莜莜主动走到这一步,那就别怪他上前推一把了。 第79章 第 79 章 ◎阿姊◎ 云莜见昭睿帝对她伸出手, 似是要将她引入一个未知的世界之中。 彼时的他,神色沉静, 眸光如一口深潭, 波澜不兴,然而云莜却从他的小动作中,察觉到他的心情也不像他表现出来得这般平静, 而是带着些紧张,同时也带了份希冀。 云莜一颗原本满是警惕、戒备的心, 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他这副小心翼翼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她看得着实心酸。 罢了,这事儿虽离奇而又荒诞,但她穿书这等事都能发生, 死而复生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 该是怎样, 就是怎样吧,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 她都会努力调查清楚,然后接受事实的。 她觑了昭睿帝一眼, 心道,谁让她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呢? 云莜这一眼看得昭睿帝心痒难耐,忍不住开口唤她的名。 “莜莜。” “你这声‘莜莜’,叫的究竟是云莜, 还是方莜?” 以往的云莜在提及与方皇后有关的话题时, 都是小心翼翼的,显得有几分忐忑,这还是她第一次直呼方皇后的名讳, 看样子, 她果真在慢慢接受自己可能就是方皇后的事实。 昭睿帝这会儿才算是松了口气, 对云莜正色道:“我唤的,既是现在的云莜,也是方莜。” “我知此事过于离奇,莜莜你一时半会儿间定然难以接受,可这就是事实。若你不是我的莜莜,你为何会有那些只属于我和她的记忆?你为何会与她有着那么多相似的小动作,就连生气的样子,都是那般相似?你为何会……受到她的影响,爱上我?”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19章 “你觉得,我爱上你,是受了‘她’的影响?”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昭睿帝轻捧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动作中带着无限珍惜:“反正我知道莜莜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就够了。就算没了记忆,莜莜也照样会重新喜欢上我。” 他这嚣张且自我感觉良好的话语,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往他头上浇一盆冷水。 云莜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谁跟我说过,不会把我当成先皇后的替身,感情这人从一开始就是在哄我、骗我呢!你说这人是不是可恶至极,我还不是该好生冷落他一阵……”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昭睿帝以指封唇。 “与我翻旧账,嗯?你在我心中的确不是谁的替身,你与她本是同一个人,哪来的什么替身?我可没有对你说谎,你不能以此为由冷落我。” “看你表现吧……”云莜含糊道。 “那看样子,我当真得在你面前好生表现一番才是。” 灼热的吻烙在了她的额头上,一路沿着她白皙细嫩的肌肤蜿蜒而下,最终,攫住了那双觊觎已久的红唇…… 许久后,云莜杏眼含春,窝在昭睿帝怀中。昭睿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知莜莜对我的表现可满意?” “满意你个大头鬼,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云莜伸出一根手指,在昭睿帝额上一弹。 见她这样“放肆”,昭睿帝敛起面上的笑意,俯-身-而下,额头与云莜抵在一起,云莜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将昭睿帝推到一边,娇斥道:“你的头是铁做得不成?” “虽不是铁做的,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昭睿帝笑得畅快而又得意。 这般明快鲜活,带着些许少年意气的昭睿帝,是云莜极少见到的,她却不觉得陌生,仿佛已见过很多回一般,这熟稔的感觉,若是没有相处过,是伪装不出来的。 这也让她坚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她果真,就是方皇后本人。 只是这个认知,并未给云莜带来多少快活感,她心中反倒多了一层沉重之感。 “你喜欢的,究竟是曾经的方莜,还是如今的云莜?” 这话听起来极像自己在吃自己的醋,昭睿帝刚想回答,眼神扫过云莜微蹙的眉峰与困惑的眸子,不知怎的,却是想起了二人在皇宫之中合奏“梅花引”的场景。 那回,云莜许是触景生情,回想起了过去与他合奏的片段,竟是努力复刻着昔日的场景,但没了当时的心境,她又如何能奏出一模一样的曲子来?终究只是在勉强自己罢了。 昭睿帝答:“莜莜,你这问题,倒像是在问我,我是喜欢少女时代的你,还是嫁为人妇的你,这对我而言,根本无法回答。我喜欢最初遇到的你,也喜欢如今的你,便连你偶尔闹闹小脾气,我都觉得可爱得紧。所以——” “不必刻意复刻过去的自己,不必强逼着自己立马回想起所有的过往,只要你还是你,萧铮就永远恋慕着莜莜。” 云莜怔忪片刻,道:“好,我记下了。日后,就算是你,若是敢数落我,说我不如‘方皇后’,我也是会生气的!” 显然,对于外头一些嘴碎的人一直明里暗里将她与方皇后作对比,赞美方皇后而贬低她的事,她并非一无所知。她只是,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如今,得知自己与方皇后本是同一个人之后,她却多了几分啼笑皆非之感。 那些人若是知道他们赞美的和诋毁的都是同一个人,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吧? “不会的……”昭睿帝从云莜身后拥着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轻嗅着她身上的馨香。 他身形高大颀长,云莜的个子在女眷中本也算高的了,可在他的衬托下,显得娇小玲珑,远远望去,他便像是完全覆住了她。 以一种保护与占有的姿势。 他再一次重复着方才的话,语气认真而又沉痛:“不会的,莜莜。你不知,我有多怕再也见不到你。你的归来,于我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我又岂会不知珍惜?” 一阵风从窗棂中吹了进来,送来草木的清香。 云莜鬓角一缕发丝被风吹落,而后,昭睿帝抬起手,温柔地将这缕发丝别在了云莜耳后。 “你想做云莜也好,你想做方莜也罢,只要你能平安喜乐,我便别无所求。” …… 云莜与昭睿帝仿佛再一次陷入了热恋期一般,这一回的浪潮,显然比之前更猛烈。 宫中隔三差五便有赏赐送到云府,逐渐恢复记忆的云莜自然明白那一花一草隐含的暗语,那一纸一木中悄然传递的思念。 她收到东西后,常常亲自将东西收起,用在一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而后,自己亲自提笔或是执着针线,来完成她给昭睿帝的回礼。 有时,云莜看着身边儿丫鬟困惑的模样,弯着唇瓣莞尔一笑,心中着实为这你知我知旁人不知的小秘密感到欢喜和得意。 因她最近笑得太多,云相这个老父亲已经彻底眼不见心不烦了。 罢了,闺女已经成别人家的了,再如何纠结也无甚用处。昭睿帝能让她重绽笑颜,也算是有点作用。 太后眼见着自家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而重新焕发生机,身上竟有了几分当初少年时的影子,心情也是颇为复杂,一半是喜悦,一半是酸涩。但很快,她就在王嬷嬷的提醒之下意识到,云莜与昭睿帝感情稳定融洽,于她、于洛家而言,都是有利的。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0章 没看最近在云莜的“枕头风”之下,昭睿帝亲自下旨赞周倩茜为太后祈福很是诚心,孝心可嘉么?洛夫人也同样收到了一道圣旨,道是近来太后的凤体逐渐痊愈,洛夫人母女为太后祈福有功,洛夫人本人更是贤德纯孝,教女有方,特特将洛夫人的月俸并一应待遇往上提了一级。 如此一来,便是长宁侯近日因教养子女无方而声名扫地,也无人敢小觑了洛夫人母女。 想到长宁侯昔日对洛夫人落井下石,今日苦苦求着洛夫人回府却被拒绝,太后心中便很是畅快。 且这洛夫人擅长察言观色,知太后心中牵挂着其他洛家人,于是将昭睿帝赐予自己的财物分了一些给洛家人,既是改善他们生活,也是向其他瞧不起洛家的人家显示,洛家圣心尚未完全散尽,宫中有太后,宫外有未来的陆侯夫人,想要欺辱洛家人,且得好生掂量掂量。 此举之后,还留在京中的洛家人日子果然好过了许多。王嬷嬷手底下一名负责出宫采买东西的宫女打探到这消息,便回宫说与太后听。 太后果然很是高兴,对洛夫人也是愈发上心了。 此时,在王嬷嬷的提醒之下,太后想起,他们洛家能有这样好的变化,得归功于云莜,于是便道:“莜莜是个好孩子,把皇帝交给她照顾,哀家很是放心。来人,将哀家新得的那两匹流光缎取来,给莜莜送去。这两匹流光缎很是难得,做成的衣裳穿在身上流光溢彩,故而得名。莜莜这孩子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合该好生打扮打扮。” …… 太后先前在宫中沉寂不出,是要“养病”,这会子她既然“痊愈”了,自然要在命妇们之中活动活动。 很快,在洛夫人的襄助之下,太后办了一场赏花宴,所有京中有头有脸的命妇都受到了邀请。 彼时,夏荷已逐渐有败落之象,倒是皇宫南苑中的凤仙花开得正好,太后便在洛夫人的搀扶之下带着一众命妇移步南苑中赏凤仙花。 一路行来,太后一面扶着洛夫人的手,一面含笑对众命妇说云莜好话。 “不是哀家自夸,哀家这新儿媳,真真是再乖巧孝顺不过的一个孩子,知哀家病中烦闷,便特意命人编了画本子,送来给哀家解闷……” 洛夫人伺候太后这几日,已是深谙撒娇技巧,闻言就不依了:“姑母,您也疼一疼侄女呀,可别得了佳媳,就把侄女忘在脑后了。云小姐虽好,可,如今在您跟前伺候的是侄女呢。” “好好好,知道你也是个孝顺的,行了吧?回头哀家就让王嬷嬷给你包个大红包,也好堵一堵你的嘴。” 说完这话,太后又指着洛夫人与其余命妇笑言:“瞧瞧她这样,这般爱娇,哪里像是一个做了娘的人?竟还吃上哀家新儿媳的醋了,真真不知羞!” 她这话虽是在抱怨,但语气中也透着股亲昵劲儿。若不是她十分中意之人,她是断然不会这样与这人说话的。 众命妇一个个都是人精,自然对此心知肚明,又岂会当着太后的面说洛夫人的不是? 她们一面在心中重新衡量洛夫人的价值,一面笑着附和着太后恭维了洛夫人与云莜几句,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怕是也只有她们自个儿清楚。 太后如今对洛夫人的这股子宠爱劲儿,让人很难不联想起当初的梁国夫人洛馨蕊。 可洛馨蕊当初险些酿成大祸,皇上竟还如此放任太后亲近洛氏女,真真出人意料。 还有那云莜,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太后对她的疼爱溢于言表。明明先前,太后待云莜态度平平…… 若说在场命妇之中,所有人都对当今那空闲的后宫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能娶后,自然也能纳妃,从前那位皇后本事了得,能哄得昭睿帝只要她不要旁人,不代表眼下这位新皇后也有这能耐。 可太后对云莜的态度,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要知道,这位太后可不是什么长袖善舞、会给人留余地的主儿。她喜憎分明,绝无隐瞒,眼下她对云莜这般维护,若是送女入宫,怕是要招了她的眼。这还没入宫就招了太后不喜,家中女儿的路自然也不会顺畅。 罢了,还是再等等吧,兴许后头还有什么转机也未可知。 皇宫中由最好的工匠精心栽种的凤仙花果然十分漂亮。 远远望去,便如一条由白色、浅粉、粉紫、紫色与大红丝带编织而成的毯子,颜色由浅到深,又由深到浅,绚丽而梦幻。 这凤仙花的作用远不止于观赏,将凤仙花的花瓣捣碎了,用树叶包在指甲上,便能为指甲染上鲜亮的颜色。京中命妇与闺阁女郎们多喜丹蔻,因而这凤仙花是极受人欢迎的。 但眼下,许多人的心思显然不在凤仙花上。 有人见太后兴致勃勃地与身边儿人说,要选出两盆开得正好的凤仙花送去云府,终是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云小姐当真得太后娘娘欢心,只不知,太后娘娘是更喜欢前头那任儿媳呢,还是更喜欢这新儿媳呢?” 此人提问之时,面上虽带笑,看似是真的好奇,眸中却隐隐含着恶意。 太后身旁的洛夫人,与站在命妇中的武安侯夫人庄文荷,都不由皱起了眉。 “自然是两个都喜欢。”太后苦思冥想了一阵儿,回答道。 事实上,就本心而言,太后是一个都不喜欢,无论是先皇后方莜,还是如今的云莜,都与她不投契,只是因着种种原因,她又不得不喜欢她们,将她们放在天平的两端称量比较,太后还真说不上自己究竟更喜欢谁。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1章 “听闻当初为聘得方皇后为儿媳,太后娘娘曾将您最为珍爱的陪嫁融了,为方皇后打造大婚时要用的头冠;当初方皇后久久未能诞下皇嗣,也是您一日日的烧香拜佛、抄写经书供奉于佛前。真要理论起来,您果然还是更喜欢方皇后吧?”说着,她含笑睨了武安侯夫人一眼:“武安侯夫人,你说是不是?” “这个问题我不知。”庄文荷硬邦邦地答道:“我只知,皇家之事,外人不该妄议,尤其涉及早逝的先皇后。拿先皇后来说嘴,岂不是对先皇后的不敬!” 方皇后之死,于武安侯府的人而言本就是一种痛,便是过去十年仍旧隐隐犯疼,偏有人要往别人的痛处刺,庄文荷又岂能给那人好脸色? “说得好,先皇后与朕的新皇后,岂是你可以妄议的?” 早在这人问出第一个问题之时,就有下人去禀报昭睿帝,眼下昭睿帝正好赶到,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无视身旁屈膝向他行礼的诸多命妇,径直奔向给太后出难题那人:“来人,传朕旨意,这妇人对先皇后与新皇后大不敬,去其诰命头衔,日后非诏不得入宫。” 昭睿帝雷霆震怒之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人私底下悄悄道:“皇上对两位皇后娘娘当真看重,连旁人说一说都不允许。只不知,他究竟是因前头那位皇后娘娘而震怒,还是为着后头这位尚未过门的新皇后?” “怕是两者皆有。皇上对先头那位皇后娘娘何等在乎自然不消多说,先头那位皇后娘娘没了,皇上险些就要随她而去了。若不是遇到如今这位新皇后,只怕皇上也振作不起来。你能说皇上对这位新皇后不重视?说新皇后是他的命根子,也不为过。两个都是他极为重要之人,分别占据了他不同的时间段,皇上只怕是不愿旁人将两位皇后娘娘拿来作比较的,更不愿委屈了其中一位娘娘。” “哎,你说得也有道理,一个是过去最重要的,一个是现在最重要的,如何比较?有些话,咱们听听就好,切莫惹祸上身。” 殊不知此时,微服私访的昭睿帝正与云莜说这件事。 “近日,京中总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挑事,你若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莫放在心上。” 云莜应了一声,拿手肘捅了捅昭睿帝:“想不到,你还挺受欢迎的,有这么多的人盯着我的位置。” 若是在往常,昭睿帝怕是早就开始向云莜表忠心,再趁机为自己讨要些福利了,他惯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今日,他却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那些个喜欢白日做梦的倒不必理会,过阵子我寻几个蹦跶得最欢的,好生‘关照’一下她们家的男人,她们自然就知道消停了。只各路藩王在京中安排的探子也掺和其中,咱们不得不防。如今,外头都知道我对你的重视,藩王们想要闹事,指不定就会在你我的关系上做文章。莜莜,我是受不得你与我离心离德的。” 谈及正事,云莜也收敛起玩闹之心,正色道:“我自然不会轻易中了那些人的圈套,他们做文章,也无非就是拿你与‘先皇后’之间的那段过往说事儿了,到时候,用不用我来个将计就计,在他们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我对‘先皇后’的嫉恨与不甘?” 昭睿帝见她摩拳擦掌,俨然一副戏精上身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紧蹙的眉心也舒展了开来。 他轻轻在云莜额前啄吻了一口:“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横竖他们总会想法子对付我,不是这个法子,也会有别的招数。与其逼得他们使出未知招数来,倒不如让他们以为离间你我的策略奏效了。需要我配合你么?” 云莜想了想,道:“我心高气傲,受不了被人拿来与先皇后做比较,入宫向你寻求安慰,经过一番谈话,最终不欢而散。你觉得,这个剧本如何?” 昭睿帝见云莜拥入怀中,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上:“咱们要如何‘不欢而散’?这样么,还是这样?” 在说话间,他先是吻了吻云莜的耳垂,而后又吻了吻云莜的眼睑,最后,又盯着了云莜柔软的绛唇与雪白的颈子。 反应过来某人在假公济私的云莜狠狠将昭睿帝推开,转头想要在紫檀大案上寻只杯子来摔,却发现这些杯子一只只皆是精雕细琢而成,价值不菲。 昭睿帝看到云莜一脸想摔杯子又肉痛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此举引来了云莜恶狠狠的瞪视,只见云莜收回犹豫着向杯子伸去的魔爪,逮着昭睿帝宽大的手掌狠狠拍了一下:“就这样不欢而散!” 她的手白皙娇嫩,他的手却是皮粗肉糙,这一掌拍下去,他倒是没怎么,她的手掌心却是迅速的红了。 昭睿帝赶忙捧起云莜的手,在她的掌心中轻轻吹着气:“不疼不疼,莜莜乖。” 云莜原本还有些气恼,让他这样一哄,顿时哭笑不得:“你当我是小孩子么?” 手掌心中痒痒的,让她有些想笑,便愈发维持不住方才那凶恶的神色,云莜只得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唇角不要上扬。 但很快,她连最后的平静也维持不住了,只见昭睿帝一下下地啄吻着她的手:“想要与我置气,没能把我怎么样,反而伤到了自己,可不是小孩子么?” “莜莜,看起来,你说的‘不欢而散’很有难度,咱们得提前好生演练演练才是。”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2章 这一刻,云莜的心中满是愤懑与羞恼。 这得多厚脸皮的人,才能睁着眼说出这种瞎话来? 提议与昭睿帝一道演戏,或许就是她最大的错误。 好在昭睿帝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在云莜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之时,他停止了这种在作死边缘反复试探的行径。 在花了比往日更长的时间哄好云莜后,他对云莜道:“倘若咱们演的这出戏能够瞒过那些个藩王,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你也万万不可逞强,不可以身犯险。莜莜,你需得明白,于我而言,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说着,昭睿帝握住了云莜的手。 他的眸中,似是蕴藏了万千情愫,漫长的等待,焦灼的思念,他虽未言明,云莜却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是如此深爱着她。 他的思念,穿透时光阻隔,跨越生死边界。 云莜唇畔溢出一声喟叹,尽管她仍不知,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也十分庆幸,自己能够来到此地,与他相恋,并在痛失彼此之后,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莜莜,你今日若是得了空,不妨多往武安侯府走动走动吧。你虽不记得了,但武安侯到底是你的弟弟,你们多接触接触,兴许对你恢复记忆有些裨益。且咱们大婚前后,遇到的危险怕是只多不少,多一个人护着你,我也能多一分安心。” 既然云莜就是方莜,于情于理,她都该与武安侯府的人好生相处,可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她竟打起了退堂鼓:“我……” “试着与他们多走动接触一番吧,对外就说是我的意思。你若觉得可以将真相对阿晔那小子和盘托出,便告诉他。你若觉得这般做不妥当,便只管将武安侯府当做寻常的亲戚家来走动。” 在昭睿帝关切与鼓励的目光之中,云莜终是下定了决心。 她冲着昭睿帝点了点头,轻轻道了声“好”。 …… “我说今儿个早上起来,喜鹊怎么一直在枝头叫唤,原来竟是有贵客临门啊。” 武安侯夫人庄文荷满脸笑容地将云莜迎入门中。 她们虽见面次数不多,但彼此脾性相投,又常有书信往来,也可称得上是笔友、知交了。 云莜将庄文荷这般热情自然,不由将心中的那些个忐忑放下了,只见她笑着对庄文荷道:“我突然来访,也没提前递拜帖,你不嫌我失礼就好。” 这事儿委实是她做得太草率了些,昨儿个昭睿帝才建议她多往武安侯府走动走访,今儿个她脑子一热,便直接寻摸到人家门前来了。 直到武安侯府门前的小厮看到云府的马车前来询问,她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奈何这会子再想悄无声息地离去已经不可能了,她也只能忽略自己是个不速之客的事实,任由庄文荷牵着她步入武安侯府。 庄文荷一面执着云莜的手,拉着云莜步入厅中,一面与云莜笑言:“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想些有的没的?你可难请得很,我都上云府做过几回客了,你这还是头一回来咱们府上吧?上回我去云府作客之时,见你用的是六安瓜片,这回便依旧命人给你斟上一杯六安瓜片,再配上一碟子如意糕并一碟子吉祥果,你说可好?” 云莜含笑点了点头:“你的安排,从来都是最稳妥不过的。” 庄文荷待客既热络大方又体贴,两人吃吃茶点,拉拉家常,聊聊京中近日发生的趣事儿,云莜也放松了许多。 过了一会子,茶点吃完了,庄文荷见时辰还早,便邀云莜逛一逛武安侯府,云莜欣然应允。 武安侯府坐北朝南,是一座六进的府邸,现如今府上只住着武安侯夫妇二人,倒不像其余公府侯门那般热闹。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上一代老武安侯便只得一双嫡出儿女,膝下连半个庶出子女也无。长女方莜嫁入宫中之后,府上只余一个儿子。待老武安侯战死沙场,如今的武安侯继承爵位,不久,方莜薨逝,武安侯守完皇后姐姐的国孝与父孝,便与未婚妻庄氏成了婚。 旁支长辈曾劝武安侯多纳些侍妾,好让府上开枝散叶,重新热闹起来,尚未彻底从悲痛中走出的武安侯却是意兴阑珊。若不是庄氏是父亲在世时为他定下的,只怕他连这婚也没心思结。 好在庄氏样貌虽只是中上之姿,性子却爽利明快,在她的感染之下,武安侯方晔逐渐走出了阴霾。 夫妻二人成婚多年,虽偶有小吵小闹,日子过得还算和美,这美中不足的便是庄氏嫁与方晔数年,迟迟未能诞下子嗣。 对此,方氏一族的族老们颇有微词,着急忙慌地想要为方晔张罗着纳妾,却被方晔严词制止了。方晔直言这儿女都是缘分,有缘自会到来,无缘也无需强求,他与庄文荷携手也能共度一世。 族老们辈分虽长,但到底拗不过方晔,这时候,方氏旁支一些人,又动起了将自家儿子过继给方晔与庄文荷的心思。这些人送上的儿子不是年十好几的,就是资质驽钝的,方晔与庄文荷又岂能看不出他们是什么心思? 当下便放言道,方晔年过三十五无子,夫妻二人才会考虑过继。他们夫妻二人不忍为了自家之事而拆散人家骨肉至亲,是以这过继的人选顶好是那等父母双亡的幼童。 方家旁支人见实在没法从方晔夫妇身上捞到什么好处,才暂时歇下了算计的心思,方晔夫妇也终于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3章 自然,这些消息,云莜暂时是不知道的。 她随着庄文荷游览着武安侯府,只觉得武安侯府的一草一木于她而言都是那么熟悉。 记忆不断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一步一“景”,让她心中感慨万千,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 最常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除了一名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军,便是一名眉目英挺、身量却稍显单薄的小少年。 武安侯府拢共两个校武场,一个马场,自少年还是个小豆丁时,便时常跟随将军顶着烈日操练。有时,会有一名身着干练劲装、眉目精致的女童加入他们。 将军对小豆丁与女童完全是两幅面孔,小豆丁但凡流露出一丁点要偷懒的意思,就会遭到将军一顿呵斥,并言辞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自己选的路,就是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 女童将这话听了进去,打小儿便不愿服输的她也想做一回“男子汉”,只将军严格限定了她每日出来操练的时间,一旦超过时限,她便会被将军直接撵回屋中。 那时,小豆丁时常与将军嚷嚷不公平,后来,将军带着小豆丁偷偷去看了女童被晒脱皮的模样,小豆丁才终于不再说这话。 在父亲的教诲之中,他明白了人与人之间体质的差异,也明白了父亲对他们期望的不同。 父亲并不指望姐姐习武能够保家卫国,只希望姐姐能借此强身健体,且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他则不同,他的身上,肩负着武安侯府的未来,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 校武场与马场中布满了小豆丁与女童留下的痕迹,小豆丁与女童的身量也不断拉高,最终定格为一名神采奕奕却略显青涩的少年,以及绮年玉貌的女郎。 少年还没女郎高,却站在女郎面前,神色坚毅地道:“阿姊由我保护!” 女郎忍俊不禁,有心想说‘你自个儿还是个孩子呢,如何保护阿姊?该是阿姊保护你才是’。 但她见他一双眸子中燃着熠熠光彩,到底没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便摸了摸他的头,道:“好,那阿姊就等着阿晔来保护阿姊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女郎出生高贵,且又生就一副花容月貌,到了年龄,自然不乏追求者。少年心中蓦地生出一种阿姊将要被人抢走的恐慌感,张牙舞爪地道:“谁想娶走阿姊,先得过了我这关!” 然而,方晔作为一名小舅子,不可谓不难缠。对于长姐的追求者,他总是不吝以最苛刻的眼光来看待他们,明里暗里为长姐挡下了不少追求者。 唯独一人,是方晔难以防备的,这人便是皇帝嫡幼子萧铮。 萧铮与方莜在皇家围猎之中相识。彼时,萧铮中了其他皇子的暗算,孤身一人陷于棕熊巢穴之中,身边儿的侍卫均被调走。 在萧铮射完最后一支箭,陷入绝望之际,正是偶然路过的方莜凌空射出三箭,这才救了萧铮一命。 说来也是萧铮运道好,方莜这三箭之中,两箭分别命中棕熊的双目,一箭射偏,若在往日,她的准头可不见得有这么高。方莜身边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卫队,是武安侯方老将军不放心她的安全,专门为她配的。 这支卫队与方莜配合极为默契,方莜放箭,他们便跟着朝熊鼻子处补箭,缓过来的萧铮见状,赶忙以最快的速度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跟着众人一道驱逐棕熊。 经过众人的一番驱赶与围剿,那棕熊慌不择路,跌入一处河流之中溺毙。 一袭戎装的方莜其实算不得有多美,她清丽的面庞被汗水与尘埃所覆盖。 然而,萧铮却记住了那双果敢坚毅的眸子,以及那个如星子般耀眼夺目的女子。 那日,在一片狼藉之中,他听到自己心脏在不规律地跳动着,噗通噗通,一下接着一下,几乎要跃出胸膛。 共患难的经历很快便拉近了萧铮与方莜的距离。 萧铮察觉到自己对方莜的心意,自是极力与心上人寻找共同话题。 在父亲与弟弟的阻挠之下未曾与外男有多少接触的方莜发现萧铮博学多才、幽默风趣,很快便对他心生好感。 这时,一件事再度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萧珂在河流下游捡到了那头棕熊的尸体,欣喜若狂的他命身边儿的侍卫将那只棕熊拖上了岸。 他文不成武不就,向来不得父皇明宣帝看重,这回外出行猎,也只捉到了几只野兔,连许多女眷都不如。正愁着该如何交差呢,上天便为他送了只熊来。若是将这只熊送到父皇跟前,他定能拔得头筹,明宣帝也会高看他一眼! 当然,萧珂也知道,若论真实本事,他是猎不到熊的,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 这人呐,运势来了,是挡也挡不住的。便如他的兄弟们在猎场辛辛苦苦地围猎,他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上天赋予的馈赠。 今儿个上天能给他送一头棕熊来,赶明儿说不准就会将皇位送到他的头上。 萧珂一面沾沾自喜,一面招呼人随意往这熊身上补了几箭,就拿着这熊去向明宣帝邀功。 可明宣帝也不是傻子,在将那头棕熊身上的伤处仔仔细细打量了两遍之后,他用一种极为欣慰的眼神看着萧珂:“如今你果然长进了不少,弓法的力道和准头也愈发强了,寥寥数箭,便穿透了熊背。”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4章 熊背处,正是萧珂特特命人插了箭矢之地。 萧珂闻言,面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但很快,他将这笑容隐了下去,故作谦逊地道:“儿今日不过是撞了大运,这才能趁这熊不备,射穿它的背部,令它坠河而亡,又岂敢居功?” “撞了大运?哼,你的确是撞了大运,捡了不知是谁杀死的熊,将这功劳据为己有!”明宣帝转眼就变了脸色,指着地上卧躺的熊冷笑道:“熊背何等坚硬,凭你那点子力道,想要几箭射穿熊背,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况且这熊在落水之前便已瞎了双目,这熊若果真是你猎到的,你又岂会不知?你看着朕的眼睛告诉朕,这熊当真是你猎来的?” 明宣帝身为大夏的中兴之主,威势自然非同寻常。 萧珂在他的一番逼问之下,终是露了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明宣帝求饶:“父皇,儿臣只是太过渴望得到您的认同,这才鬼迷心窍,对父皇撒了谎,父皇恕罪!” 这时,其余人听说有人猎到了熊,都围了上来,恰好将父子二人的这番对话听入耳中。 明宣帝环顾四周,问在场之人:“这熊究竟是谁猎到的,朕重重有赏!” 不少皇子闻言,都蠢蠢欲动,自外戚之乱后,本朝愈发尚武。猎到熊便是勇武的象征,在夺嫡之路上无疑能为自己增添不少筹码。 可方才萧珂冒领功劳让明宣帝当众揭穿,到底让他们心存顾虑。 他们才赶来此处,也不知这熊身上除了双目的伤及背上的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若是他们谎称这熊的双目是被他们射穿的,回头明宣帝又在熊身上找出其他伤痕来,他们岂不是也要落得萧珂这般下场? 这一踟蹰之下,便无人上前认领。 直至方莜骑着马儿赶来,排开众人,上前朗声道:“这熊目是八皇子射中的,臣女赶到之时,八皇子正与这熊相斗。臣女见八皇子与侍卫走散,怕八皇子遇到危险,便斗胆上前以火把帮着八皇子驱赶这熊。除双目处的伤口之外,这熊身上还有两处烧伤,便是臣女与臣女身边的侍卫所为。” 棕熊身形庞大,烧伤处并不显眼,明宣帝听她一语便道出棕熊身上有两处烧伤,当即便信了大半。 他看向自幼便聪慧伶俐、极得自己欢心的嫡幼子:“阿铮,这熊既是你也方家女郎一道猎来的,那你可知,这熊的两处烧伤究竟在何处?” 无人比萧铮更清楚这个问题。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方莜一眼,而后道:“这熊的烧伤一处在臀部,一处在大腿……” 明宣帝闻言,抚掌而笑:“看来,吾儿果真就是那猎熊之人了。吾儿在朕的一众皇子之中最为年幼,想不到这英勇劲儿远超你的兄长们。有儿如此,朕心甚慰!” 在场之人闻言,心中便是一惊。 明宣帝对于皇嗣向来要求严格,在外先君后父,能让他当众以“吾儿”相称的,除废太子外,也唯有八皇子这位嫡幼子。 难不成,明宣帝当真属意八皇子继承大统? 一旁围观的大臣们急于探究明宣帝的心意,身为当事人的萧铮却只想弄明白方莜的心思。 两人走在一处僻静的小道上,少年郎身着木槿紫常服,唯有领口及袖口绣着的暗龙纹隐隐彰示着他的身份非同寻常,女郎则着一身绯色窄袖胡服,头戴貂尾胡帽,瞧着不似寻常大家闺秀,倒像是草原儿女。 男的华贵内敛,女的爽朗明丽,瞧着颇为般配。 待走至远离人群之处,萧铮终于开口了。 “方才,在父皇跟前,你为何要将猎熊的功劳让给我?” “我不需要这份功劳,而你需要。且那熊本就是你我合力驱至水中的,不是么?怎么,你觉得平白得了这份功劳,伤了你的自尊心了?” “自然不会,你救我在先,让功劳在后。我占尽好处,若还要矫情,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方莜闻言,抿唇浅笑:“难得你竟这般坦率。”顿了顿,又道:“我喜欢坦率的人。” 这番话,倒让萧铮闹了个脸红。 方莜的这番话,四舍五入,不就等同于说她喜欢他么? 情窦初开,还未想好该如何向心上人表白,反被心上人先表白是怎样一种体验? 若是后世已熬成老油条的萧铮,定然脸不红心不跳,追问方莜是不是心悦他,是怎么喜欢上他的。方莜多半会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说话,他便借机向方莜表白,顺带着为自己讨要些许福利。 可如今么,面对打直球的方莜,尚未练就一副“铜墙铁壁”脸皮的萧铮开始手足无措了起来。 平日里舌灿生花的他,此时舌头如打了结一般,支支吾吾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也喜欢你”。 方莜见状,“噗嗤”一笑,觉得这八皇子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睿智,反倒有些憨。 两人就这般暗中交往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往来,兴许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武安侯。 得知有人对自己的掌珠存了心思,且这人还是个皇子,武安侯自然不肯答应。 恰好这时,萧珂也托人向方莜“表明心迹”,武安侯便以不愿因女儿之故破坏皇家兄弟感情为由,同时拒绝了萧铮与萧珂。 二人都是心高气傲的皇子,自不会就这样轻易服输。 方莜是萧铮这些年来唯一心动之人,他绝不会就这般放弃,萧珂原是看中方莜的容貌家世,可得知萧铮也在追求方莜后,他便多了一层隐秘的竞争心思,愈发卖力地追求方莜。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5章 萧铮瞧着是个正派人士,可背地里为了排除萧珂这个不算情敌的情敌,没少使力。在丢过几回大脸之后,萧珂被迫退出了追求方莜的行列。 武安侯也在萧铮的良好表现及明宣帝的助力之下,态度逐渐软化。 就在萧铮以为,自己只要再使些力就能抱得美人归之时,方晔却以拦路虎之姿,挡在了他的面前。 方莜尚未与萧铮订婚,武安侯自是不会同意萧铮随便约方莜出去的。 萧铮若是想方莜了,只能亲自来武安侯看望心上人,有时来得太勤,还会被未来岳父嫌弃。 未来的小舅子方晔更是逮着机会,时刻准备破坏萧铮与方莜的约会。 有一回,萧铮又偷偷溜进武安侯府,在院中一棵大树下对方莜念情诗。春光明媚,蝶翼纷飞,氛围正好,一名骑着小灰驴儿的少年却急匆匆闯了过来,看向萧铮的双目几乎要喷火。 “我要告诉爹爹,你又偷跑进来勾引我阿姊!” 他就像维护领地的幼兽一般,拦在萧铮面前,不让他接近方莜。 “我绝不会让你夺走阿姊!” 起初,萧铮还试图与方晔讲道理,让未来小舅子明白,自己不会夺走他的阿姊,往后,只是多一个人疼他的阿姊罢了,可方晔在这方面意外的固执不讲理。 方莜有心缓和弟弟与萧铮的关系,可弟弟一听方莜为萧铮说话,却红着眼眶问方莜,是不是有了情人,就不要弟弟了。方晔自懂事之后便十分要强,鲜少哭鼻子,方莜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由软了心肠,不再一力劝他,只告诫萧铮要徐徐图之。 闻言,方晔在方莜看不见的角度,冲着萧铮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萧铮挑了挑眉,知道小舅子这是在故意与自己作对。 方晔有张良计,萧铮自也有他的过墙梯。 往后,萧铮每每要上武安侯府与方莜培养感情,都会提前支开方晔。方晔的心思实在好猜,他很喜欢与人一道打马球、切磋武艺,萧铮要将方晔支走,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纵使有时方晔察觉到了萧铮的“险恶用心”,可下回,有什么热闹的活动之时,他仍然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为此,方晔没少骂萧铮“卑鄙”,萧铮却只是耸耸肩,一副大人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模样,气得方晔直跳脚。 …… 往昔的场景一幕幕从云莜的脑海中闪过,她站在武安侯府那棵粗树之下,扶着树干,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 尽管过量的信息冲得她脑瓜子疼,但温暖的回忆,总能让人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此时,她的面容恬淡温和,目光悠远,似是穿透大树,落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刚刚回府的武安侯方晔看着站在树下的女郎,瞳孔猛然一缩,几步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 “阿姊……” 云莜抬起双眸,撞入方晔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双眸之中。 那一刻,她几乎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 第80章 第 80 章 ◎贺礼◎ “阿晔, 你认错了,她不是先皇后, 她是我的好友阿云。” 庄文荷走上前来拦住了武安侯方晔, 又对云莜道:“阿云,你莫怪罪他,这些年来, 阿晔他一直都在思念着先皇后,许是一时魔怔, 将你与先皇后弄混了。” 这时,方晔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一脸黯然地放开了云莜的手。 “抱歉, 方才, 你转身时面上的神色,与我阿姊当年的神色太像了, 我一时忍不住……”方晔顿了顿,声音中充满了苦涩:“阿姊好狠的心, 明知我这么些年来是这般思念她,她却连个梦也不肯托给我……” 武安侯魁梧高大,云莜站在他跟前,跟只小鸡仔儿似的。 然而此时, 他佝偻着背, 倒显得有几分落魄沧桑。 明明已是这么大的人了,瞧着却像个受伤的孩子一般。 云莜听了他的话,又见他这般颓靡的模样, 心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忍不住抬起手, 想要将他眉眼间倾溢而出的悲伤抚去。 但庄文荷比她快一步。 身为方晔的妻子,庄文荷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方晔,且如今这世间,也唯有她有名正言顺关心方晔的权力。 云莜心中莫名生出一阵失落感,只见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在庄文荷安慰方晔之时,跟着劝慰两句。 方晔虽被庄文荷细心安慰着,目光却一直不曾离开过云莜,似要从云莜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今日是我失礼了,晚间就由咱们武安侯府设宴款待云小姐,权当是向云小姐赔罪。云小姐说,这般可好?”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急促,庄文荷怕云莜觉得受到了冒犯,面上赶忙堆叠起一番笑意,为自家丈夫描补道:“你难得上咱们家做一回客,可得给我个机会,让我好生招待你一番。” 云莜心中虽有些煎熬,但到底是渴望与曾经的至亲好生相处的。 她点了点头,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轻声道:“好。” 见庄文荷面上霎时绽开的笑容,她心中暗自感叹,方晔当真是个有福的,竟娶了这么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妻子。 …… 云莜开始频繁出入武安侯府,每回离开时,那复杂的心绪几乎都直直写在脸上,也让悄悄候在武安侯府门外观望她的人得到了不少信息。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6章 临近武安侯府的街道上,一名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酒肆老板见云莜所乘坐的马车辘辘远去,便将酒肆交予店小二打理,自己则装作与一名管事谈订单的模样上了楼。 “主子所料不差,皇上果然十分重视先皇后,最近正引着云家小姐与先皇后的娘家人走动呢。皇上与先皇后是少年夫妻,曾共患难,又走在了最好的年华,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不是那云家小姐能比的。纵然云家小姐并不情愿与先皇后沾边,但因着皇上的意思,仍然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来拜访先皇后的娘家人……想来,这每一次上门,于云家小姐而言,都是一段儿难堪的经历吧。” “加把火,他与云家小姐之间的关系立时就会变得岌岌可危。当今卧病多年,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够一举定乾坤的雄主了。他既守不住这万里江山,自然该由咱们王爷取而代之!” 诸如此类的对话同时发生在好几处,但有些人自己不愿意动弹,一心指望着旁人动手,自己能够守在后头渔翁得利,有些人没准备从云莜与昭睿帝身上入手,而是准备直接挑拨昭睿帝与云相的关系。 云相是昭睿帝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来,昭睿帝一直病病殃殃的,前朝却稳如泰山,就是因为云相手段了得。一旦云相与昭睿帝之间生出了嫌隙,昭睿帝对大夏朝的统治就要如同空中楼阁一般,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根基坍塌。 云相见女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果然起了疑心。 “若你不愿去武安侯府,只管告诉为父,为父去找皇上说。”云相语重心长道:“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跟宝贝珠子似的,宁可自己受些责骂,也决不能委屈了你!” 这番话,他是在云府庭院中说的,并没有刻意避着下人们。 云莜刚想开口,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躲在假山后的下人,这下人的脸蛋儿她有些陌生,约莫是近来招进府中的粗使杂役。 她瞧着这人鬼鬼祟祟的行径,心里头有了底。 只见她摇摇头,拉过云相的手,悄悄在云相的手板心上写了几个字,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却满是泫然欲泣之色:“我知爹爹这是在心疼我,可我心悦皇上,自当以他的喜乐为先。如今我好不容易能为他做些什么,实在不忍拒绝他的要求……且爹爹为官多年,在朝中声明极好,我实在不忍让爹爹因我之故违抗皇上,落得个不敬君王的罪名。” 云莜抬起头来,故作坚强道:“爹爹就放心吧,我若实在受不住了,我会亲自拒绝他的要求的。大不了,他嫌我不够柔顺,换一个皇后好了!” 云相若有所思,片刻后,长长叹了口气,似是为女儿的倔强而深感无奈。 他冷哼一声,道:“罢了,随你。只是换一个皇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如今皇上已昭告天下,说要娶你为后,若是突然变卦,岂不是把你的面子往地上踩?只要我还活着,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有云相作为坚实的靠山,云莜似乎很是安心。 只见她小女孩儿一般地挽着云相的胳膊,一面与云相絮絮叨叨地说些琐碎的小事,一面往小书房中走去。 那名躲在假山后的小厮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便想法子贿赂了府中的管事,寻了个由头出府。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名接受他贿赂,为他大开方便之门的“贪心”管事,转头就将此事告知了府上的老管家,亦是云相的心腹。 这些日子,因着要筹办云莜的终身大事,府上新进了不少下人。 眼前这小厮,就是那时候进来的。 这新进来的一批小厮和丫鬟,谁身家清白,谁是旁人安插进来的探子,云相、云莜和老管家都心中有数儿。 平日里,他们严格限制这些下人们在府中走动,只偶尔给些放风的机会,好让这些下人们得到“有用消息”,并将这些消息传递出去。 “那人藏得倒深,府中新进来的这批下人中,其他有问题的,都找机会向外头传过消息了,唯独他不曾有任何异动。”老管家道:“老爷与我险些就要怀疑先前的查探是不是出了差错,可眼下看来,这人不是找不到机会往外传递消息,而是先前他在府上打探到的那些消息,没有让他冒险传递的价值。” “云叔说得很是,小的已遵从您的嘱咐,命人悄悄儿跟了上去,只等这看看这厮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往后外头有什么异动,咱们也好有个防范。” 老管家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待此间事了,小姐顺顺当当地嫁入宫中成为皇后,我自会在老爷跟前为你表功。现在,你就继续在那些探子跟前扮那见钱眼开的贪管事,不可每次都满足他们所求,但每隔一段时间,还得略抬抬手,好让他们给背后的主子报个信儿,以免他们这条线被背后的主子直接放弃。” “云叔放心,小的明白!” 待云相与云莜父女两个步入了小书房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门口有云莜的心腹丫鬟守着,小书房隔音效果又好,云莜和云相并不担心他们的这番谈话会被人听到。 “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与皇上联手做戏给诸侯看的事儿,都敢瞒着为父答应下来!若不是为父险些要阻挠了你的盘算,只怕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云相不停地数落着女儿,话语中满是对云莜的担心。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7章 这会子,他算是深刻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儿大不由娘”。 曾几何时,需要他小心看顾保护的女儿,都敢背着他拿这么大的主意了。 “我怎么会瞒着爹爹呢?这事儿若是想成,只我与阿铮两个使劲儿是不行的,还得爹爹配合我们才行。”云莜很是了解云相的脾气,先顺着云相的话服了软,把他给哄顺了,这才继续道:“我知爹爹是在担心我。只是爹爹好生想想,待我成了皇后,必然逃不过那些藩王们的算计。与其每日惴惴不安,倒不如引蛇出洞,给他们制造出手的机会,这样一来,咱们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我嫁与阿铮,与阿铮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铮身处险境之中,那么我的处境也不会有多安全。咱们得想法子尽快解决了这些事儿,往后的生活才能安稳。” 云莜顿了顿,用惶惑不安的语气道:“阿铮与我说了一些与先皇后有关的事……爹爹,我怕……” 此处,云莜并没有直接说具体是什么事,但她语焉不详,反倒愈发惹人遐想。 云相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方皇后受人算计仙逝之事。 他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握住云莜的手:“莜莜莫怕,为父会保护好你。有为父在,谁也别想动你!” 这话,他像是在宽慰云莜,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有爹爹和阿铮在,我便不怕了。”云莜偷觑着云相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爹爹应该不反对我和阿铮的计划了吧?” 云相摇摇头:“你准备了这么一大通话来等着我。便是我反对,只怕你也不会听吧?也罢,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若有哪里需要我配合的,只管告诉我。我在前朝,常被人说倔脾气,一旦做出了什么决定,四匹马都拉不回来。你是我女儿,脾性中有几分像我之处,想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父女俩在小书房中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可在离开小书房之后,彼此都沉下脸来。云莜似是被云相驳斥了意见,还委屈地抹起了眼泪。 在这件事后,云相因为一些私事请求面圣。 据说,云相才进去没多久,大殿内便传来了争吵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奴才们还从来没见皇上发过这样大的火,更别说,这火气还是冲着云相发的……这些年来,皇上与云相之间,几乎就没红过脸,如今,云相就要成为国丈了,按说与皇上之间的关系该更紧密了才是。” 那日在大殿外伺候的太监,一被人问到这个话题就摇头:“也不知,云相究竟是哪里触怒了皇上,才让皇上这般生气……” 一名大臣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悄然将银子塞入了这太监的袖中,心满意足地离去。 除了云莜之外,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云相和昭睿帝起了这样大的争执? 看样子,云莜果然是挑拨云相与昭睿帝之间关系的一个极好的突破口啊。 那名多嘴多舌的太监捏了捏袖中的银子,看着这名大臣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 在帝后大婚筹备期间,众人一直悬着一颗心,生怕出什么意外,耽搁了这桩天大的喜事。 好在直到各路藩王入京为帝后庆婚之时,都没有什么波折发生。 齐王、赵王等在赶赴京城之时,以害怕路上遭遇劫匪为由,各自带了两万人马,护卫在身边。 虽说他们带来的这些人马在进入京城之前,就被武安侯方晔带人给拦下了,但各方诸侯的精兵都留在城外,还是给人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 唯有胶东王老实,在赴京之时,只带了不到三千人马。 可恰恰就是因为这样,才出了事。 在见到昭睿帝后,胶东王携王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昭睿帝哭诉,道他们夫妇为帝后大婚献上的贺礼有一部分失窃了。 昭睿帝见状,好笑道:“朕又不会因为你们奉上的贺礼少了而苛责你们,何必如此!” 胶东王妃道:“陛下,您有所不知,那部分失窃的贺礼中,旁的倒也罢了,即便价值珍贵,也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唯独先皇后赠予臣妇的一个香炉丢了,让臣妇心中既惶恐又愧疚。” “那香炉,还是当初臣妇与王爷大婚之时先皇后赏下的。臣妇原想着,这香炉庇佑了臣妇这么多年,如今皇上再度大婚,臣妇将这香炉献给皇上与继皇后,也算是物归原主。先皇后地下有知,只怕也要为皇上走出阴霾而高兴,可……可臣妇万万没有料到,咱们的队伍还没进京,那香炉就让贼人给劫走了!” 昭睿帝听闻此言,嘴角蓦地一沉,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临近结尾,反而卡文卡得厉害。 这本剩下的篇幅不多了,争取尽快写完。 第81章 第 81 章 ◎想你◎ 先皇后在时, 她赠予他人的,不过是寻常之物。 可自她与世长辞, 她曾经接触过的东西, 便成了无价之宝,丢了任何一样,都会令在意她的人心疼不已。 按说, 昭睿帝与继后大婚,胶东王妃送来的贺礼中却包含先皇后所赐之物, 她究竟含的什么心,实在值得商榷。 昭睿帝却被先皇后的遗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对别的毫不在乎。 他一听闻先皇后之物叫贼人盗走了,当即便将身边的禁卫军统领唤来, 命他率军尽快将先皇后的香炉寻回。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8章 云相面色不大好看, 上前劝道:“皇上大婚在即,京中鱼龙混杂, 怎可让禁卫军随意离开皇上身边?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说得有理有据,看在藩王们眼中, 却只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女儿鸣不平。 云家小姐即将入宫,昭睿帝却一心惦记着先皇后,连先皇后的旧物都这般看重,又将云家小姐置于何地? 云相还欲再劝, 却见昭睿帝朝着他摆了摆手:“只要一想到莜莜曾经用过之物, 落入了贼人的手中,朕就心下难安。朕的禁卫军行事最是高效,待他们寻回了香炉, 再让他们回到朕的身边儿护卫, 也是一样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云相自然不好再阻拦。 只是,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径自走到一边,冷眼瞧着藩王们为昭睿帝献上贺词,一言不发。 这对曾经的挚友,如今的翁婿,肉眼可见的生疏了。 藩王们见状,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意。 有人看着禁卫军从昭睿帝身边离开,按捺不住想要有所动作,但看了看周围的其他藩王们,终是暂时歇了心思。 昭睿帝身边儿没了护卫,这些叔伯兄弟们却是有的。 若在此时对昭睿帝下手,只会便宜了这帮子人。 不过,眼见着昭睿帝一心沉溺于儿女情长,雄心不再的模样,这些藩王们对他愈发轻视。 要是放在从前,昭睿帝对自身的安危最是警惕,又岂会让护卫离身,给人可乘之机? …… 昭睿帝身边儿的禁卫军们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帝后大婚前,将先皇后用过的香炉收了回来。 那伙儿胆敢盗窃先皇后之物的歹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眼见着昭睿帝将那香炉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宫中老人又将当初昭睿帝待先皇后何等深情拿出来回忆了一遍。 先皇后从出生,到容貌性情,真真样样都好,只这命数上终究欠缺了些,可见这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老话没有说错。 也不知,来日这新皇后入了宫,昭睿帝花在她身上的心思能不能有先皇后的一半儿。 …… 云莜很不痛快。 据说,这位大小姐在云府待嫁之时,又闹了一场动静出来,与她从前温婉贤良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也在所难免,大婚在即,未婚夫却一门心思扑在先头的妻子身上,半点儿不在意自身的安危,也不在意即将过门的妻子的感受,哪个女郎能受得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况且云莜还是云相独女。 若云莜嫁的不是昭睿帝,无论她嫁谁,对方都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 可惜了,往后,凭她如何尊贵,都得以昭睿帝的意愿为主。 眼见着这未来帝后之间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藩王们面上担忧,实则一个个皆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倘若在大婚当日,云相之女甩脸色给昭睿帝看,可就有意思了。 只是,昭睿帝终究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 回过神来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便特特命人依着云莜的喜好搜罗了一些奇珍异宝,送至云府,哄云莜开心。 云莜与云相心中再是有气,面对昭睿帝三番两次的示好,这气也消了。 藩王们一面在京中走亲访友,一面吃着云府的瓜。 齐王感慨道:“云相之女也未免太好哄了,合该多晾他几日才是。” “这也没法子,趁着皇上这会子心中有愧,云相父女还能拿拿乔,若真惹恼了皇上,他们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齐王庶次子眼见着自家父王面露疲惫之色,乖觉地为他奉上了一盏茶,又为齐王捏起了肩。 自齐王唯一的嫡长子过世,这位庶次子能够冒头,也与他的这份眼力见儿有关。 若非讨得了齐王的欢心,单单只凭着他的身份,是压不住底下的弟弟们的。 面对自家庶次子的孝敬,齐王显然很是受用。 他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水,呷了一口,而后问道:“为父让你去打探其余藩王的动向,你打探得如何了?” 齐王庶次子神色一凛,心知自家父王这是有意考验自己。 入京后的一切细节都会影响王府最终的成败,齐王又怎会不亲自把关? 若是齐王庶次子应答得当,在这紧要关头能够为父分忧,待日后齐王成就了大业,他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齐王的继承人! 齐王庶次子有心要教自家父亲知道自己的能耐,便将打探来的消息挑选紧要的告知齐王。 “近日,其余藩王小动作不断,赵王一入京便去拜访了豫王父子,指望着那对父子将京中这些年经营的人脉交予他,其余藩王如胶东王不成气候,只在诸王之间来回走动,与谁都想处好关系。至于父王特特命儿子注意的吴王,近日倒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踪迹。” 这位庶次子一面观察着自家父亲的神色,一面道:“这吴王都已经被皇上通缉了,料他也不敢在此刻进京。” 他其实不明白,自家父王为何会如此关注吴王。在他看来,诸王之中,最翻不起风浪来的就是吴王了。 纵使吴王有野心,可他既无能耐,手中又无人,能如何? 诸位藩王之中,赵王分明才是他们父子最该注意的人。尤其最近赵王又与先一步入京的豫王一脉搭上了线,由不得他们不防。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29章 站在个人的角度,这庶次子还挺感谢赵王的,若非赵王养了个好儿子,害了他那嫡长兄,也不会有他的今日。 不过,那天下至尊的宝座只有一把,既然赵王想与他们争,他们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吴王此人,单单只从他能蒙蔽世人这么些年,便不可小觑。在皇上的通缉之下,他能够悄无声息地躲这么许久没被抓住,他手中定然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 齐王道:“帝后大婚在即,京中鱼龙混杂,他若想趁机搏一搏那泼天的富贵,他就一定会想法子入京。若是不能掌握他的行踪,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这庶次子听齐王这般说,立马道:“儿明白了,儿这就命人留心着京中的生面孔。若吴王敢来京城,定不让他逃脱了去。” 齐王点点头,看向这庶次子的目光中却是止不住的惋惜。 此子孝顺是孝顺,可惜大局观上终究有所欠缺。 也罢,他再试着将此子带在身边教导一阵子,若还是不成,再换个儿子。 当初,昭睿帝为制衡诸多藩王,亲自点燃了包括齐王在内的一些藩王的野心。 没多久,齐王和赵王又因失去嫡长子而双双出局。 看似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唯有齐王明白,在无比接近那个位置后,他们回不去了。 既然他的儿子没了承袭大统的希望,那他就亲自上! 待他登上皇位,便再也没有人会说,他尚在人世的儿子皆是庶出,不配继位了。 齐王所未料到的是,他心目中敦厚稳重的庶次子,一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便收起了在齐王跟前时小心恭顺的模样。 他能够感觉到他的父王对于究竟要不要选他为继承人还有些疑惑。 不过,这不要紧,他已经给他的弟弟们都下了绝嗣药。 如今,齐王的诸多子嗣之中,只这庶次子一人膝下有二子一女。 齐王若是不想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落入外人手中,最终他除这次子之外,别无选择。 …… 云府中,云莜正忙着应付突然钻进府中的昭睿帝。 眼见着四下无人,云莜才捂紧了怦怦直跳的心脏,开口呵斥某个胆大包天之徒。 “你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我家的围墙你都敢翻!” 今日的昭睿帝穿着一身小厮的衣裳,瞧着倒是颇不起眼。 只他久居上位,身上自有一种迫人的气势,但凡有那头脑机敏的丫鬟小厮盯着他多看几眼,定会发现他的破绽。 昭睿帝从墙头下来后,将云莜拥入了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上,不住轻蹭着。 听了云莜的话,昭睿帝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头一回做这等事,有甚要紧?” 云莜回想起当初她还是方莜的时候,武安侯不愿爱女与皇子有什么往来,萧铮每回正儿八经地上门拜访,武安侯不是不在家,就是不方便待客。 既然做主人的不方便待客,萧铮这客人也不好强留。 他连武安侯府的大门都不得而入,更别提一睹心上人的芳容了。 那时的萧铮年轻气盛,哪里肯就这么认了? 武安侯不许他见方莜,他便偷摸着翻人家的墙。 方莜头一次撞见翻墙进来的萧铮时,着实吓了一跳。 她怎么也没料到,往日里成熟稳重的小郎君如何会变得这般孟浪。 可等萧铮放下-身段儿,委屈巴巴地对方莜说:“莜莜,我想你了。” 方莜对他便再也无法升起责怪的心思。 说来说去,还得怪自家父亲太过死板,否则,何至于将好端端一个皇子逼迫至此? 方莜对萧铮道:“罢了,拿你没法子。往后你若再要来,便提前给我递个信儿,我好为你支开府中的下人。否则,若是让人瞧见堂堂八皇子竟学那登徒子翻墙,只怕你声名不保。” 萧铮与方莜额头抵着额头,亲昵了一会儿,才道:“这么说,莜莜是同意与我私会了?” “私……私会?”方莜纵使性子再怎么爽利,到底是个闺阁女郎,当下便红着脸将昭睿帝推到了一边:“别胡说八道!” 萧铮一见她这模样,当即便乐了:“咱们背着侯爷相见,可不就是私会?” 方莜恼怒地道:“我不过是见你可怜,才给你支个招儿。你若再这样浑说,日后你再来,我绝不会出来见你!” “好了,是我的不是,你莫要再与我生气了。”萧铮瞧着方莜的芙蓉面上浮上了一层浅粉之色,心中一动,伸出手,捧住了她的面颊:“莜莜,我只是,见你为我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我心中很是欢喜。” 京中谁人不知,武安侯嫡长女方莜虽是出自将门,却丝毫不显粗鲁,在人前却最是得体不过,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的另一幅只有亲近之人方能知晓的面孔,让萧铮窥见了,萧铮又怎能不喜? 方莜见了萧铮这般傻气的模样,屈指在他额上敲了一记,而后摇头叹息。 初见时,这人瞧着倒还挺聪明的,怎么接触得多了,他反倒傻了呢? 幸而她不计较他傻,否则,谁会要这么个傻瓜? 后来,武安侯得知萧铮进来爬他家的墙头,气得不行。 若不是自家女儿拦着,他险些就要养几条狗儿放在院中了。 后来,武安侯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0章 萧铮到底是皇子,且还是皇上金贵的嫡子,武安侯可阻止他接近自己的爱女,却不能伤了他的身体。 只是,此后一连好几日,武安侯见了萧铮,都没个好脸色。 萧铮为了让武安侯不再防贼般的防着自己,自然又废了好一番功夫…… 往昔之景历历在目,云莜的唇畔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 昭睿帝见状,皱着眉担忧地道:“莜莜,你没事吧?” 他一面说着这话,一面用手去试探云莜额头的温度。 他自觉方才说的话也没甚好笑之处,怎的云莜突然就笑了呢? 云莜握住了昭睿帝的手,冲他摇了摇头:“无事,我只是回想起从前你翻武安侯府的院子,气得父亲险些忍不住放狗咬你的事了。” 昭睿帝怔了怔,与云莜交握的手猛地一颤:“莜莜,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完全想起来,只是先前去武安侯府时,瞧着武安侯府中那熟悉的景,脑海中偶尔会浮现出些许记忆碎片罢了。” 云莜伸出手,亲昵地在昭睿帝的额头上戳了一记:“要我说,你这些年当真半点儿长进都没有。之前你是什么身份,如今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净想着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呢?若是让人知道,堂堂皇帝竟还要私翻人家的院子,只怕大牙都要笑掉了。” 话音刚落,她便被昭睿帝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昭睿帝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在你的面前,都只是恋慕你的人。谁要笑,就只管让他们笑去!” 说完这番话,昭睿帝又愤愤地道:“若不是要避开那些藩王的耳目,在他们面前装作与你,与国丈不合的模样,我又何必饱受着相思之苦。连想要见你一面,都得悄悄儿的。” “当初提议要将计就计的是你,如今率先受不了的还是你……”云莜的手轻轻从昭睿帝脸上抚过:“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昭睿帝将下巴搁在云莜的肩上,闷闷地道:“莜莜,我后悔了。” “眼下这暂时的别离,是为了日后长久的厮守。”云莜道:“如今正是最紧要的关头,半点儿马虎不得。” “朕明白。”说到正事,昭睿帝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朕出宫之事,有心人总能窥见一些蛛丝马迹。待会儿朕大张旗鼓地往武安侯府去一趟,给朕那小舅子赏赐些东西,也好彰显朕对‘先皇后’难以忘怀。” 云莜在一旁听得抚掌:“如此一来,我这可怜的继后又要引来一帮人的同情与幸灾乐祸了。” 昭睿帝被她逗得一乐:“莜莜才不是可怜人,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郎。” 说着说着,昭睿帝看向云莜的目光中忽然带了些歉疚:“可惜了,咱们的大婚定不会平静。定有人会按捺不住在那会子动手。莜莜,待此间事了,我再补偿你一个热闹喜庆、没有任何危机和阴霾的大婚。” 云莜却道:“我与你第二次大婚便已经够离奇的了,你还想要三次?你答应,我可不答应!” 昭睿帝叹道:“我只想给你最好的。” “最好的不在与形式,而在于内里。你待我好,咱们携起手来稳稳当当地度过眼前的难关,那才是真正的福气。”云莜反驳。 “我惯来是说不过你的。” “那是因为你不占理。” 两人小小地斗了一回嘴,又亲昵了一阵儿。 眼见着云相就要回府,云莜终于开始赶人了。 她不止赶昭睿帝走,接下来一阵子,还不许他再来翻她家的墙。 昭睿帝一听这话,顿时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云莜,试图让云莜收回这个主意。 他的莜莜最是心软,以往,每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总是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然而这次,云莜却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话贯彻到底。 “阿铮,你的对手一个个都是人精,你若来得多了,即便你的行踪再隐蔽,也终究会露出破绽来,不可任意妄为。” “我知,我心里头都明白。”昭睿帝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不过是想听你宽慰我一两句,说,在不得相见的日子中,你会想我。” 云莜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如掺了蜜糖一般,直直让她甜到心坎儿里。 半晌后,女郎的声音在昭睿帝的耳边响起,如一阵轻柔的春风拂过了他的耳畔。 “我会想你,在每个不能与你相见的夜晚,我都会思念你……咱们都要好好儿的。” 昭睿帝没有再说话,只是悄然握紧了云莜细嫩的手,以此来表明他的决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7 17:20:26~2023-03-18 10:5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岩神 9瓶;宁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第 82 章 ◎大婚◎ 昭睿帝来翻云府的墙一事, 自然瞒不过云相。 初初从心腹口中得知此事,云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晌后, 他才吹胡子瞪眼地道:“早年听闻皇上在尚未与先皇后大婚之时, 因思慕先皇后,曾不顾礼法翻墙与先皇后相会,我还当这是好事者夸大其词。今日才知, 那些话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原来,在牵涉到最心爱之人时, 昭睿帝当真会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1章 云相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一忽儿怕自家闺女让人占了便宜,想将云莜唤至跟前,好生对她耳提命面一番, 一忽儿却又觉得, 昭睿帝此番举动也是在安自家闺女的心,是真真将云莜放在了心尖上, 才会这般鲁莽。 近日,云莜在昭睿帝心中半点儿比不得先皇后的流言甚嚣尘上。 云莜虽嘴上不说, 但云相知道,她心里头是不痛快的。 昭睿帝此时避着人的耳目来见云莜,也能给云莜吃一颗定心丸,让云莜高兴高兴。 罢了。 云相叹了口气, 决定装作不曾发现此事。 翻墙头之举虽说鲁莽, 总比由着自家女儿焦心来得好。 因云相这几日正与昭睿帝“闹”着,只有必要的时候,云相才会去见昭睿帝, 其余时间, 云相多半在云府待着。 他命底下人时刻注意着藩王们的动静, 并对外来人员的举动多加留心,以防有人借着帝后大婚的时机生事。 防守虽这样缜密,到底防不住“有心人”。 夜间,有人躲在粪车之中,悄悄儿地溜进了城。 人人都防着吴王,却无人能料到,吴王竟如此放得下--身份,以这样的方式混入城中。 这些年来,吴王虽一直扮着酒囊饭袋的角色,先头那谋逆不成反遭抄家的秦王所留下的人脉,却尽数落入了吴王手中。 此时的吴王萧珂,遥望着皇城所在的方向,哪里还有半点儿纨绔子弟的模样? 萧珂对昭睿帝,怀有一种深切的恨意。 当日与他争夺方莜和皇位,他落败后为求自保,不得不假扮纨绔子弟。旁的诸侯王在扩张领地、与朝廷叫板之时,他却在声色犬马。 饶是如此,昭睿帝也没有真正对他放下心来。卧病在床这么些年,昭睿帝竟还不动声色地在萧珂身边安插了细作,并利用这细作撕开了萧珂不争不抢的假面,将萧珂逼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 若非如此,萧珂本可以更加从容些,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慌慌张张地召集秦王旧部。 然而,昭睿帝千防万防,不还是让他入了京? 萧珂面上闪过一丝阴鸷,该是他的,终究会是他的! …… 帝后大婚当日,十分热闹。 京中早早就命人清了道,沿途洒了铜钱,也叫百姓们沾一沾帝后的喜气。 百姓们一面说着讨喜的话,一面在地上四下搜寻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莜乃云相独女,且这回又是直接嫁进宫做皇后,云相恨不得搬空了云府为她置办嫁妆。 足足一百六十四抬嫁妆,每一抬都放置得满满当当,四人抬尚且嫌沉。 这些嫁妆绕城一周,让百姓们大为惊叹,而后才由云府送入了宫中。 乔装打扮的萧珂看到这一幕,露出一丝冷笑。 只怕如今,昭睿帝还做着迎娶美娇娘的美梦,不知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吧? 这十里红妆的盛景,便是当初八皇子萧铮迎娶武安侯嫡长女方莜时,都不曾有过。 也不知方皇后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该作何感想! 帝后大婚仪程十分繁琐,要去宗庙告祭先祖。 然而,恰恰是在这过程中,出了岔子。 奉先殿的香,不知何故,燃到一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熄灭。 就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般,各路藩王突然发难,放言说这是列祖列宗对昭睿帝不满,这才不愿接受昭睿帝的香火。 他们身为子孙后代,自当遵从列祖列宗的旨意,将昭睿帝这昏庸无能之君拉下马,不让昭睿帝继续败坏大夏江山! 昭睿帝听闻此言,勃然大怒:“你们在列祖列宗前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还好意思扯着先祖做幌子?先祖若泉下有知,定会降下天雷,劈死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也不知是不是赶了巧,昭睿帝说出这话时,恰逢天边雷云大作。 明明方才还是艳阳天,此时却说变脸就变脸。 雷鸣一声又一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似是上苍在为人间之事而震怒。 一些胆小怕事的,譬如那胶东王,立马带着他的王妃缩在了一旁,不敢吱声。 此时,胶东王夫妇心中十分后悔,不该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他们势弱,横竖这皇位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来,何苦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来做这种事? 好在除了先头顺了齐王的意,刻意拿先皇后赐下的香炉做了筏子勾动昭睿帝的心神之外,他们没有做多余的事。 便是齐王、赵王等人尽数败了,昭睿帝想必也不至于让他们与其余藩王一道陪葬。 有如同胶东王夫妇等人一般退却的,自然也有如齐王、赵王等人一般执意要与昭睿帝厮杀到底的。 齐王、赵王心知,昭睿帝早已视他们如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与昭睿帝绝无和平共处的可能! 唯有将昭睿帝拉下马,他们的野心与报复才能实现,他们阖族的性命才能保全! 齐王与赵王对视一眼,有着杀子之仇的二人竟是准备暂且放下仇恨,先联手将昭睿帝拉下马! 然而,却在此时,一群人从嫁妆箱子中跃了出来,直奔齐、赵二王而去! 嫁妆拢共一百六十四抬,除了头几抬是御赐之物外,余下的箱子中竟都藏了人。 这一百多人,人数虽少,却离昭睿帝等人极近,且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2章 齐王与赵王一心防着昭睿帝散在外头的禁卫军,却没能防住这些隐匿在暗处的人手。 不多时,他们二人便为昭睿帝的人所擒。 因着齐王与赵王反叛,周围的人乱作一团。 赵王的子嗣见自家父王被昭睿帝的人擒住,立时便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那齐王的庶次子,在试图营救齐王未果后,竟不顾齐王的安危,一箭直接朝昭睿帝射来! “小心!” 云莜见状,立时便将沉重的凤冠扔在脚下,紧张地想要将昭睿帝拉开。 谁料,昭睿帝反应比她更快,拥着她便遁入了侍卫的保护圈中。 其实,这一两年以来,昭睿帝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依着他的身手,亲自杀敌不成问题。 然而,云莜在此处,于他而言,她的安危高于一切。 昭睿帝曾经丢失了自己的爱妻,如今总要亲自守着她,才能安心。 况且,他若是冲出去与叛军厮杀,定会累得她担惊受怕。 他终究不忍让她难过。 “齐王与赵王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投降?” 武安侯方晔护在昭睿帝与云莜跟前,冲着士兵们高声道:“齐赵二王乃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念在你们这些兵卒受他二人趋势,不知内情,眼下投降者,可从轻发落!若是不肯投降,便与齐赵二王同罪!” 一部分兵卒本就已经被冲击得如同散沙一般,被方晔气势镇住的他们,自然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另一部分齐王与赵王的亲兵,则对二王忠心耿耿,不肯轻易投降。 然而,自己效忠的主君在昭睿帝手中,他们再如何不愿,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一心二用的他们,自然不是禁卫军的对手。 这些禁卫军,都是老武安侯一手调--教出来的,是真正从铁血中厮杀出来的士族,绝非花架子。 齐王庶次子见势刺杀昭睿帝无果,倒想号令身边儿的士卒与他一道撤退。 可惜他虽花了大力气笼络齐王身边儿的兵卒,肯为他所用的终究是少数。 略略耽搁了一会儿功夫,齐王庶次子与站在他身边的人就步了他老子的后尘,被方晔带兵包围,再也无路可逃。 齐王见这儿子在危难关头,竟欲弃自己而去,气得破口大骂。 齐王庶次子却只冷眼看着他:“儿劝父王还是省点功夫吧。与其在这里责骂儿,还不如想想待会儿该怎么应对皇上的责问。说来,儿这六亲不认的行径,也是跟父王学来的。当初儿与父王微服出行,路遇山贼,因身边带的护卫不够,险些被山贼追上,父王可是亲手将儿推下车,去吸引山贼的注意力。儿肖似父王,父王该感到高兴才是!” “逆、子!”齐王气得直喘粗气,深恨自己没能看清这个儿子的真面目,竟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 赵王看着齐王父子当场反目的情景,心有戚戚,赶忙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还好自家儿子还是孝顺的,在自己被虏之后,拼了命的营救自己,可惜终究敌不过前来驰援的援军,最终,落入了昭睿帝之手。 一时之间,赵王竟不知该为自家儿子的孝顺感到庆幸,还是该为他不知变通而头疼了。 为了今日,他们筹备了数十年。眼看着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终究功亏一篑。 赵王心中思忖着,好在他在动手之前,就做了两手准备。 眼下,他的亲信应该已经护着他们这一系的血脉逃出城了吧…… 就在众人以为,本次叛乱已经结束时,忽有一队人马,在豫王父子的接应下,从后方偷袭了方晔的人马。 只见吴王萧珂在亲卫的护持下,来到众人跟前:“这样惹恼的场景,怎能少了本王?” 他满含恶意的目光从昭睿帝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被昭睿帝护在怀中的云莜身上。 吴王冲着亲兵比了个手势,亲兵们朝着昭睿帝所在的方向发起了猛攻。 昭睿帝身边的兵卒虽有些慌乱,好在勉强抵挡住了吴王的猛攻。 这时,豫王父子却突然发难,从后方偷袭昭睿帝。 昭睿帝见状,挥刀将豫王的手臂斩下,不料豫王世子萧钰却不顾自家父王死活,趁机劫持了云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8 10:50:52~2023-04-27 01:3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岩神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第 83 章 ◎平叛◎ 曾几何时, 萧钰与云莜之间,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 然而此刻, 她欢欢喜喜地穿了嫁衣, 要另嫁他人,他则为博一个前程,以她为质…… 萧钰看着被他擒在掌下的云莜, 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与不忍。 他对云莜,大约从未动过真感情吧, 他心中,甚至还是恨着云莜的。 若不是云莜忽然变了心,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更不必与吴王那鼠辈合作! 他对周芸婉倒是动过一丝真情, 可最终换来的, 不过是对方毫不留情的算计! 感情有何用?感情有何用!待他夺得了这天下至尊之位,他定要将那些曾经了他的人, 全部踩在脚底! 萧钰将云莜拧到跟前,将刀架在了云莜的脖颈处, 冲着昭睿帝冷笑一声:“你若不想你这新娶的美娇娘命丧黄泉,就命你的人全部放下武器!”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3章 昭睿帝胆颤心惊地看着那雪亮的刀锋自云莜纤细的脖颈处划过,正要开口,却听云莜开口道:“你要拿我威胁咱们这位皇帝陛下, 却是打错了主意。人人皆知, 他待我不过面子情罢了,唯有先皇后才是他真正心爱之人。若不是他无意间与我有了肌肤之亲,若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 他又怎肯立我为后?你将我一刀结果了, 指不定还正好称了他的心!” 昭睿帝听着自家爱妻一张嘴便开始胡说八道, 心中梗得不行。 他们分明是两情相悦,怎么就成了他与云莜有了肌肤之亲,迫于云相压力不得不迎娶云莜了?他将云莜看得如眼珠子一般,云莜却对萧钰说,他盼着云莜去死? 昭睿帝虽知,云莜特特说这番话是为了迷惑萧钰,但他还是心塞得不行。 然而他知道,此刻的他,越是表现出对云莜的重视,云莜的处境便越是危险。 云莜的这番话,是在扰乱萧钰的心神,又何尝不是在提醒昭睿帝? 昭睿帝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时,眸中平静无波,仿佛真应了云莜之语,对她的生死毫不在意。 萧钰见状,有些慌了神。 他一时竟不知,自己好不容易捉来的棋子,究竟是不是一枚废棋。 要知道,为了捉到云莜,萧钰可是脱离了自家侍卫的保护圈。倘若昭睿帝当真不在意云莜的生死,萧钰的处境将变得十分危险。 思及昭睿帝方才对云莜的紧张,在遇刺之时,还特特将云莜纳入了保护圈中,萧钰决定赌一把! 另一边,吴王萧珂的突然出现,的确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萧珂原以为,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昭睿帝,这次定会不得不正视自己,甚至用愤恨的目光瞪着自己。 谁知,昭睿帝周围的侍卫将他护得密不透风,他宁可去关注萧钰父子的动向,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罢了罢了,待昭睿帝成了他的阶下囚,便是再不愿正视他,也只能仰望他。 就在萧珂决定派手下的人对昭睿帝下死手之际,他身边的一员虎将忽然倒戈,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为何背叛我?”萧珂艰难地开口。 这名武将,是秦王的旧部,从前对秦王最是忠心不过。秦王死后,他一心想着为秦王复仇。 若非如此,萧珂也不会这般倚重他。 萧珂自认已经待他够好了,他唯独没有想到,这人竟会背叛他。 “自然是因为秦王能驾驭他,而你不能。”这时,昭睿帝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萧珂:“他从未真正效忠于你,又何来背叛之说?” 萧珂险些要吐血:“即便你从未将我当成你的主人,那秦王呢?秦王的仇,你莫非已经忘了?你向皇帝投诚之时可曾考虑过,日后去了地下,该如何与秦王相见?!!!” 那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昭睿帝却道:“当年他无家室牵绊,自然能为秦王出生入死,以报秦王知遇之恩。如今十数年过去,他已有至亲至爱之人,有了一双可爱的子女,自当以家人为重。” 说着,昭睿帝看了萧珂一眼:“你在扮演纨绔子弟之时,放松了对底下将领的掌控,这是你最大的失误。萧珂,你可还记得当初先帝曾送给你的一句话?人贵自知,没有这能耐,便别揽这活计!” 萧钰见势不好,当即起了撤退之心。 他们父子二人长留京中,手中没有多少兵马,这便是他们最大的短处。 如今,有能耐造反的,一个个都束手就擒了,萧钰父子自然不认为他们有能耐造成昭睿帝的反。 萧钰看了一眼被他拿捏在手中的云莜,打算让云莜掩护他们父子二人出城。 虽则昭睿帝不会为了云莜而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但眼下,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没有能耐威胁到昭睿帝。 萧钰料想昭睿帝看在云相的面子上,不会当真看着云莜去死。 谁知,就在这时,云莜忽然拔下发鬓中的一根银簪,朝着萧钰的手狠狠扎了下去! 萧钰吃痛,不由放开了云莜,云莜迅速回到了昭睿帝的身边。 一直到被昭睿帝的士兵围困起来,萧钰都处于怔愣的状态中。 云莜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下手如此精准?他当真认识过云莜吗? 云莜一眼就看出萧钰心中的疑惑,可她不打算为萧钰解答。 被云相呵护在掌心中的“云莜”自然没有那样的本事,将门虎女出生的“方莜”却是有的。 在云莜脱困之后,昭睿帝一反方才的淡然,紧张地将她护在了怀中。 齐王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是碍眼。即使他已注定无法逃脱,他也不愿让昭睿帝好过! “你对云相的闺女倒是宝贝得紧,可惜你不知晓,云相早已背叛了你!若非云相主动做了我们的内应,我们也没法这么轻易将手中的兵卒安排在你周围!” 齐王冷笑一声:“云相半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爱若性命,你却为了先皇后而屡次折--辱云家小姐,你猜,云相心中积攒了多少对你的恨意?” 他本以为,当他说出这些“内幕”之后,会看到昭睿帝当场与云莜反目成仇。再不济,也会引起昭睿帝与云莜之间的相互猜疑。 然而,昭睿帝却将云莜揽得更紧了:“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朕,此番能够顺利平叛,云卿功不可没,待朕与皇后举行完大婚,该好生犒赏云卿才是。”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4章 “什么,那云相与你反目成仇,竟是假的不成?”齐王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看到他口中与他沆瀣一气的云相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齐王,这世上,可不只你一个聪明人。在你与赵王试图利用本相的时候,便已落入了本相的陷阱之中。” “原来,先前的种种,都是你与皇帝联手做的局么?”赵王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当真是一对好翁婿啊!” 在举事的紧要关头,赵王与齐王轻信了云相,他们实在输得不冤。 昭睿帝不愿叫这些碍事的人破坏了自己的婚礼,便对身边儿的侍卫们吩咐道:“将这些反王全部拖下去,大婚照旧进行!” 虽则他与云莜的大婚已是让这些人给搅合了,但终归要有始有终。 没了这些虎视眈眈的反王,昭睿帝与云莜身边的防卫又再一次升了级。 由于昭睿帝平定反王之地,离京城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待帝后大婚的流程全部走完,京中那些爱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察觉到丝毫端倪。 直到翌日,昭睿帝将赵王、齐王与吴王反叛之事公之于众,并列举反王们的各项罪状,百姓们才后知后觉,原来,帝后大婚当日,竟发生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 赵王、齐王与吴王被判抄家,府中成年男丁全部处死,女眷没入教坊司。 至于三王,则暂且被关押在牢狱之中,即使他们犯下了如此大的过错,昭睿帝也没有立马处置他们的意思。 他们手底下的高级将领自然也跟着一并获罪,或抄家,或流放,直接参与造反之事的则被判处斩首,因着昭睿帝“只诛首恶”的想法,这几名诸侯王手底下愿意投降的兵卒,倒可网开一面。 只是,这些兵卒日后会被打散到各地驻军之中,逐渐被昭睿帝的人吸收,绝不会让他们再聚在一场。 除了直接参与谋反的三王之外,豫王父子也因着为吴王通风报信,并在关键时刻劫持新皇后之事,而被昭睿帝投入了大牢之中,革去身上所有官职和爵位。 经过一番审问之后,萧钰父子被宗室除名,贬为庶人,且被赐了毒--酒。 有人试图为萧钰父子求情,却被昭睿帝直接问罪。 众人又听闻云皇后受了惊吓,如今正在养病。 他们这才意识到,昭睿帝对这位新上任的云皇后何等重视,萧钰触碰了昭睿帝的逆鳞,昭睿帝自然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因着京中的一番动乱,帝后大婚之事,并未给宫中带来多少喜气。 翌日,昭睿帝忙于处理朝政之事,云莜去给太后敬茶之时,太后脸上难免带了几分不虞出来。 太后虽知三王谋反乃是蓄谋已久,与云莜并不相干,可她心绪不佳,难免迁怒到云莜身上。 然而,还不等太后朝云莜发火,就被洛夫人给劝阻了。洛夫人得了昭睿帝恩旨,可时常入宫来陪伴太后。这些日子,她已将太后的脾性摸透了,由她出面,通常都能将太后给哄好。 有洛夫人从中周旋,云莜总算是没有受太后的气。 恍惚中,云莜脑海里闪过些许片段。 初为人妇的方莜来给当时的洛皇后请安之际,洛皇后因想着让娘家侄女儿配自家儿子,心中对占了自家侄女儿位置的方莜百般不喜。 奈何萧铮一早便与洛皇后剖析过方莜的家世背景,以及先帝对武安侯府的看重。 洛皇后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得罪了武安侯的掌珠。 于是,这第一次婆媳正式会面,就是在十分僵硬的氛围下度过的。 有些人之间,大概永远也无法做到相互喜欢。好在有萧铮从中转圜,方莜几乎没有吃过来自婆婆的苦头,他最是知道该如何哄着自己的母后。 而如今,哄着洛太后的人,换成了她的娘家堂侄女。 待昭睿帝从前朝赶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是向云莜询问,她在太后处可曾受了委屈。 云莜挽着昭睿帝的手,笑着道:“你这些日子开恩,特特许洛夫人入宫小住,为的便是这一日吧?有了你的悉心安排,我又怎会受委屈?” 昭睿帝握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吻着她的发旋:“我不在你身边,终究是要担心你的。母后她有时……实在是糊涂。她如今身子不好,需要时时静养,平日里你不必去打扰她。有些实在避不开她的场合,我尽量陪你一道去。” 云莜让他这话给逗乐了,轻轻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戳着他的背:“你这样说,好似母后那里是龙潭虎穴似的。” 昭睿帝让她撩拨得有些情难自禁,忍不住将她搂紧,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中也带上了些许沙哑之色。 昨夜本该是昭睿帝与云莜洞房花烛的大好时光。 然而,叛贼党羽尚未扫尽,这些人皆是隐患,昭睿帝如何有心情与云莜亲香? 再者,当年方莜为人所害,若是不将凶手抓住,给云莜一个交代,昭睿帝总觉得自己无颜见她。 尽管昭睿帝已让云莜蹭出了几分火气,但他还是紧紧拥住云莜,对云莜道了句“莫闹”。 云莜诧异地看着他,满眼皆是不解:“臣妾这是尚未侍寝便失宠了吗?” 昭睿帝伸出手,覆住她的双眼。 云莜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变得愈发重了,似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5章 片刻后,昭睿帝才哑声道:“莜莜,莫要再闹了。否则,我要忍不住了。” “那便不忍了,又有何妨?” 方莜对待感情时,态度大方,从不扭捏,如今逐渐恢复记忆的云莜也一样。 她心悦昭睿帝,自然想要得到对方的全部。只是昭睿帝不知为何,竟一直躲着她。 若说大婚当夜,昭睿帝尚有理由不与她亲近,眼下反贼都已经伏诛了,他再远着她,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昭睿帝叹了口气,道:“是我过不了心里那关。若不能将害了你的人找出来,并绳之以法,我又有何颜面得到你全部的爱?莜莜,再给我些许时间……” 听着昭睿帝沉痛的话语,云莜才想起,因着她的离去,昭睿帝早已有了心病。 虽说因着她的归来,昭睿帝这心病好了许多,只是,曾经的伤口结了疤,时不时因着阴雨天而隐隐犯疼,与从未受过伤,终是不一样的。 罢了,横竖他们已经等了那么久,再等上几日,又有何妨? 害了方莜的,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现在,那几个人都已落入了昭睿帝的手中。 云莜对昭睿帝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昭睿帝匆匆离去,当日,他便在朝中下旨彻查先皇后误隐符水身亡一事。 消息传到宫中太后耳中,太后顿时坐立难安。 “皇帝……皇帝这是要将哀家架在火上烤啊……” 虽则当年太后从无谋害先皇后之意,但她毕竟做了旁人手中的刀。 若昭睿帝要彻查此事,那罪魁祸首固然讨不了好,太后只怕也要遭人非议。 洛夫人叹了口气,太后如今身边儿的宫人,都是昭睿帝精挑细选过的。 若是昭睿帝不点头,宫外的消息,断然传不到太后耳中。 昭睿帝恐怕也是想借着此事吓唬吓唬太后,彻底打消太后朝着帝后之间的事伸手的念头。 为了自己与女儿的前程,洛夫人少不得好生宽慰劝谏了太后一番,总算是将太后的情绪稳定住了。 在受过惊吓之后,太后甚至还生出了礼佛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定一定自己的心。 她尚不知她先头的儿媳已换了副躯壳重新回到了宫中,她只一心想着,若是她吃斋念佛,指不定能够赎清她的罪过,平复方莜在地下的怨气。 原先太后强压着自己特意不去想这件事,可如今,昭睿帝将这件事摆在了台面上,再也容不得她逃避。 洛夫人在寺庙中呆了些时日,也受了一番佛法的熏陶。 听闻太后对佛法产生了兴趣,洛夫人私心里想着,让太后有个心理依托,平日里有些事儿做,也是好的。 洛夫人自认向佛之心不够纯粹,但与太后讲讲佛法还是绰绰有余。 云莜本以为,自己入宫之后,少不得要与太后打交道。 没想到,太后自从醉心佛法,便一发不可收拾,连云莜每隔几日的请安都免了。 这对于云莜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她又不是圣人,没有谁能够在间接害死自己的人面前保持心平气和。 她与太后,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时,昭睿帝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第84章 第 84 章 ◎完结◎ “朕原就知晓, 齐王、赵王与吴王在害你之事上并不无辜,可朕原以为齐王与赵王才是主谋, 吴王不过是个推波助澜的……朕没有料到, 事实与朕的预想恰恰相反。” “此事的始作俑者是吴王,他借由赵王之手,将符水有助怀孕的消息递到了太后的耳边, 齐王知晓此事后,默默动用自己的人脉, 为他们提供了方便……” 昭睿帝的眼眸中渐渐被一股带着血腥味儿的红所充斥,他重重一拳砸在了墙上:“吴王这个不曾被朕放在眼中的鼠辈,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害了你!” 旁人或许会因昭睿帝此时的姿态而感到恐惧,云莜却不会。 盖因昭睿帝此时的怒火皆是冲着他自己去的, 半点儿不曾波及云莜。 在云莜跟前, 他像是一只小心翼翼收敛起利爪的猛兽,唯恐伤了云莜分毫。 此时, 云莜拥住了昭睿帝,像哄孩子一般地哄着他。 “都已经过去了。” “你已经为我报仇了, 不是吗?” “阿铮,看着我——”云莜难得强势了一把,她拥着昭睿帝的脖颈,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她的眼眸中, 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噩梦已经过去了, 你莫要再拿旁人的错误来惩罚和折磨自己。” 他双手环绕在她的身侧,轻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将他的身子箍得紧紧的。 在日复一日的仇恨与伤心之中, 他早就已经被折磨得半疯癫了。 唯有她, 才是他的良药。 幸而他重新找回了她, 否则,他怕是早就疯了。 在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之后,昭睿帝揉着云莜的乌发,对她喃喃低语:“朕决定按律将参与谋反的吴王、齐王、赵王以及豫王父子斩首,府中成年男丁处死,女眷及幼童没入教坊司。” 似是怕云莜于心不忍,昭睿帝补充道:“莫要为他们求情,莜莜,他们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时,可不曾顾虑过你也是一名弱女子。” “在你的心中,我究竟该有多傻,才会为害我之人求情?”云莜是心善,但不代表她亲疏不分。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6章 若是让那几名反王成功篡了位,他们可不会善待昭睿帝的亲眷。 既如此,她又何必为那几名反王的亲眷求情? 也许她们对自家夫君、父王蓄意谋反之事并不知情,但她与她们,终究各有各的立场。 “我只一句话,你将那些反王罚了,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往后,你不许再惦记着这事儿,你可答应?”云莜一面说着这话,一面既娇且嗔地道:“我好端端地在你跟前,你却总是惦记着过去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让我脸面往哪里搁?” 昭睿帝心知她这仍是在关心自己,心中很是感动,偏又一时嘴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拥着云莜,一遍遍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往后数日,朝中一片腥风血雨,所有与几名反王走得近的,都惶惶然如惊弓之鸟,生怕昭睿帝的屠刀朝着自己挥下。 满朝文武中,也唯有武安侯府与云府最沉得住气,前者是先皇后娘家,后者是当今皇后的母族,且武安侯方晔与云相又在平叛过程中立下大功。昭睿帝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去。 这些日子,武安侯府与云府门庭若市。不少人或为自家府上,或为亲朋好友,求到了方晔与云相跟前。 方晔与云相得了昭睿帝示意,对于那等与谋逆之事牵连不深的朝臣,均以安抚为主,那等与反王关系匪浅甚至本身就是反王派系的朝臣,则避而不见。 很快,文武百官的心思就安定了下来。除了少数人惶惶不可终日之外,其余人都恢复到了反王谋逆前的状态中。 豫王府被查抄那一日,周芸婉看着士兵们蛮横地闯入府中,下意识地护住了摇篮里尚且年幼的婴儿。 苍天怜她,这一胎是个男丁。鉴于萧钰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个孩子,会是萧钰唯一的孩子。 萧钰与豫王虽深厌周芸婉,对这个孩子却是十分看重。 这也让周芸婉坚信自己当日的做法没错,待她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承袭了萧钰之位,她便算是熬出头了。 然而,周芸婉没有料到,她还未等来那一日,豫王府便因那父子二人犯事而倒台了。 精美的庭院在官兵们的查抄下变得一片狼藉,往日风光无限的王府管事,与她这个王府女主人都沦为了阶下囚。 她所追求的荣华富贵,好似一场大梦,转眼间便化为乌有。 周芸婉一阵哭,一阵笑,忽然感到一阵空茫。 若是她不曾那般贪心,利用孩子与豫王父子捆绑在一起,今日之劫,她大抵是能躲过去的吧? 毕竟,严格来说,之前的她并不能算是豫王府的人。 可如今,周芸婉与她年幼的儿子,就要被投入教坊司中了。 周芸婉出身虽低,心气儿却高,如何能够容忍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她自称是云皇后的闺中密友,哭着央求官兵们通融一二,让她见一见云皇后。 可惜,周芸婉与云莜不睦的消息在这京城之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官兵们不耐烦地将她挥了开来:“你注定要入教坊司,今儿个你就是说自己是天王老子的闺中密友都不好使!” 随着王府大门“吱嘎”一声被关上,豫王府的辉煌彻底成为了过往的历史。 待料理完反王残党,昭睿帝踏入了久违的凤仪宫中。 这处宫殿,自方莜逝世后,便被尘封了起来。 还是近日昭睿帝特特命人好生收拾了一番之后,才让云莜住了进去。 一些不明就里的宫人这才得知,原来,先前昭睿帝不看重云皇后,都是昭睿帝为了蒙蔽反王,特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若昭睿帝果真不看重云皇后,怎会许她住入先皇后的故居之中? 那晚,空旷已久的凤仪宫终于迎回了其主。凤仪宫中的一应布置,也如同民间夫妻大婚时一般。 桌案上,燃着的龙凤双烛久久不曾熄灭。 昭睿帝命人给云莜送来了一身绣着鸳鸯戏水图纹的红色新嫁衣,自己则穿了一身新郎官的衣裳前来赴约。 昏暗的灯光下,云莜低垂着头,如琉璃美人一般,静静地倚靠在窗边。 直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才好似突然惊醒,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朝昭睿帝瞅了过来。 昭睿帝瞧见她美眸中灵动的光芒,心中一热,快走几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柔荑。 “莜莜,我说过,待此间事了,我会补偿你一个完美的大婚。在我心中,今晚,才是咱们真正的大婚之夜。” 说着,他从桌上取来两只盛了美酒的雕花琉璃杯,将其中一只杯子递给了云莜:“来,我们喝交杯酒吧,莜莜。” 他抚摩着云莜的樱唇,眸色渐深。 这时,云莜还不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待云莜将酒渡入口中,昭睿帝忽的倾身上前,深深吻住了云莜。 云莜很快便被他吻得没了力气,一双明眸中水光潋滟,脸颊绯红,带了几分羞恼之色。 “你这人,真真不正经……明明说好了要喝交杯酒,你怎的、怎的……” “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我可从来都做不了正人君子啊。”昭睿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云莜耳畔响起:“而且,莜莜,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交杯酒吗?” 他意有所指地对云莜道。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7章 云莜的脸颊突的红了。 昭睿帝却不肯放过她。平日里,他一向乐意纵着她,唯独在这些夫妻之事上,他总是忍不住想欺负欺负她,顶好能让她哭着向她求饶。 这般想着,昭睿帝凑近了云莜:“方才莜莜喂我喝了交杯酒,现在,该轮到我喂莜莜了……” 不知何时,绫罗绸缎一件件滑落在地。 明月当空,人影摇曳,夜色正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总算完结啦,还有几章番外,我会尽快写完。 第85章 番外:临朝 帝后大婚之后,众人能够感觉到,如今的光景与之前相比,明显不同了。可具体是哪儿不同,他们又说不上来。 唯有昭睿帝身边儿伺候的人能够看到,昭睿帝的眼中有了光。 现如今,他每天都会将奏折分类,尽快将那些紧要的事处理完,而后去凤仪宫中陪着云皇后,好似要将先前空缺的那十年给补回来一般。 云莜则会命人为昭睿帝备好可口的膳食,一面在凤仪宫中处理宫务,一面等待着昭睿帝的到来。 昭睿帝的后宫结构相当简单,有了从前的记忆辅助,云莜处理起这些宫务来得心应手。事实上,如今宫中的规矩,与十年前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小半日功夫,云莜就将一应事务料理完毕了。 余下的时间,云莜或是去宫中各处赏赏景,或是在凤仪宫中弹琴读书、打打珠珞,再不济还可钻研钻研美食,日子过得倒也别有滋味儿。 只是,不知为何,云莜总觉得,她的生活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可具体少了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云莜看着自己宫中的一应用具,无一不是最好的。 昭睿帝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到她的面前。有些连她都想不到的地方,昭睿帝都替她想到了。 这样细致妥帖,云莜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还缺什么。 昭睿帝一踏入凤仪宫,看到的便是云莜托腮朝着窗外远眺的情形。 “莜莜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顿了顿,他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些许:“还是说,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给你气受不成?” 云莜瞧着他这副凶巴巴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 “瞧你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哪个敢给我气受?快别多想了。” 说着,云莜便命人将膳食摆了上来。 菜肴的种类倒是很丰富,凤仪宫中的厨子显然有一手极佳的手艺,将这些菜肴做得色香味俱全。 只是,昭睿帝一见了这些菜肴,便不由苦了脸。 这些菜肴中,超过一半是他不爱吃的,云莜讲究均衡膳食,依照她的性子,定不会允许昭睿帝只吃那些他偏爱的菜。 看样子,果然是他昨晚孟浪过了头,惹恼了云莜。 为了让云莜消气,这顿苦头,他是非吃不可了! 云莜瞧着昭睿帝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不由道:“你做出这般模样作甚?又不是要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既知错了,往后,我喊停,你便立即停下,可能做到?” “莜莜,我想让你开心,可我不愿骗你。旁的事,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我是真的做不到。”昭睿帝小心翼翼地觑着云莜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再者,你虽嘴上说着不要了,可我瞧着,你分明舒服得紧……” 云莜一听这话,顿时羞得脸颊泛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若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吃糠咽菜!” 昭睿帝睁大了双眼,瞧着颇为无辜:“好罢,好罢,没想到莜莜竟是这般狠心之人。可我有什么法子呢?我已经让莜莜吃得死死的了。” 他一副受气小媳妇般的模样:“便是莜莜当真这般对我,我也只有受着了。” 云莜拿着公筷往他的碗中扒拉了些许菜,粗声粗气地道:“快吃吧,这么些菜,怎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昭睿帝虽说不喜欢这些菜,但用菜的速度可不慢。 身为帝王,他早就已经习惯接受那些他所不喜欢的东西,且不让人瞧出分毫端倪来了。 何况,莜莜亲自为他准备的东西,便是不为他所喜,他也甘之如饴。 昭睿帝表现得这般夸张,不过是为了见云莜露出更为生动的表情罢了。 饭毕,昭睿帝收敛起那副嬉笑放松的模样,对着云莜严肃地道:“莜莜,朕有意让你涉政。” 云莜心间一跳,下意识地想问昭睿帝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然而此时,她脑海中却闪过过去的自己趴伏在桌案前处理奏折的情形。 自昭睿帝御驾亲征,方莜代为处理朝中一应大小事务之后,每当遇到大事,昭睿帝便喜欢来问一问方莜的意见。 若不是到了后期,方莜的身子骨愈来愈差,这种模式只怕会一直维持下去。 想到自己曾经在前朝挥斥方遒的日子,云莜心中一热,但她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静静地凝视着昭睿帝:“你会受到朝臣们的非议。” “本朝太--祖皇后曾临朝涉政,先前,你也曾代朕监国。一切都有先例可循,那些朝臣们纵然想反对,他们那胳膊肘也掰不过朕的大腿!” 昭睿帝说着,眸中闪过一丝冷酷。 这些年,因他身子不好精力不济,对朝堂的掌控力这才有所下降。饶是如此,病恹恹的他仍然能够利用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平衡朝堂格局。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8章 如今,昭睿帝身子已大好,借由镇压反王之事重新将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他坚持的事,少有做不成的。 “朕说这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下做出的决定。莜莜,若你没有这能耐,朕不会将这权柄交到你手中,只会将你好好保护起来,让你一生无忧。” “可既然你有这样的能耐,朕便不愿只将你拘在后宫之中。”昭睿帝注视着云莜,目光逐渐柔和下来:“朕知道,你对国之大事有许多新的想法,其中一些观点,甚至连朕都觉得新鲜。莜莜,你不该被埋没在后宫之中。” 他朝着云莜伸出手:“莜莜,到朕身边来吧,朕愿与你共享江山。” 昭睿帝曾对云莜说过许多情话,可没有一句情话,能够如这句话一般,给云莜带来如此大的震撼。 云莜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昭睿帝的手,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好。” 昭睿帝有意让云皇后入朝听政一事,果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纵使昭睿帝列举了太--祖皇后与本朝方皇后代为监国的先例,朝臣们对此事仍然持反对意见。 太--祖皇后与方皇后是有真才实学的,让她们涉政,自然出不了什么乱子。 可云皇后先前一直被云相娇养在府中,年龄又这般小,她懂什么呢?让她这般无知的女郎对朝政大事指手画脚,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纵使昭睿帝想要向众人表明他对云皇后的重视程度不下于方皇后,也不该拿国之大事当儿戏! 不少官员此时都把目光投向了武安侯方晔以及云相,指望这二人能够站出来制止昭睿帝。 他们都是深得昭睿帝信重之人,若是他们出言反对,昭睿帝定会再三思量。 方晔是方皇后的幼弟,应当不喜欢看到云皇后处处与自家阿姊比肩的模样;云相虽是云皇后之父,但他应当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由着一个不通政务的闺阁女郎在朝堂上胡乱发挥。 只是,云相自方才便拧起了眉,久久不语。 方晔更是回想起自家阿姊当初临朝时的光景,神色有些恍惚。 最终,朝臣们到底没能扭过昭睿帝的意思,只得捏着鼻子让云皇后临朝听政。 此时,他们心中已经思量好了,若云皇后只是听听就算,倒也罢了,倘若云皇后胆敢对着朝中政务指手画脚,他们定要让云皇后尝到厉害! 云莜似乎知道她的空降会引起朝臣们的反感,起初,她并不对兵事与政务发表什么意见,只专注于民生之事。 她提出的法子,让粮食产量增加了不少。 她命人研制出来的纺纱机、织布机,大大提高了布匹的产量。 她提出的制盐法与制糖法,大大降低了制盐与制糖的成本,且让这二者的口感更佳。 因着这些事物皆是利国利民之事,渐渐的,云皇后的才干也被朝臣们认可了。 就在朝臣们以为云皇后无意直接插手朝中事务,只将心思放在与民生有关的事上时,云皇后却突然对昭睿帝拟定的削藩政策提出了建议。 历史上曾有过许多次削藩之事,云莜对政--治的敏--感程度虽不如昭睿帝,但她却可以将成功的削藩案例进行归纳总结,然后再根据大夏的实际情况向昭睿帝提出建议。 对藩王进行分化、将藩地自边塞迁至内地、改实封为虚封,以厚禄养藩王…… 昭睿帝手下不乏名将,又有兵权,秦王、齐王、赵王等几个能打的藩王一去,余下的大部分藩王,在武力值方面鲜有能对朝廷造成威胁的,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只要昭睿帝摆出态度,愿意优待他们,想必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愿意交出实权。 云相看着那名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女郎,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可不知为何,云相却觉得这女郎陌生得令他觉得可怕。 眼前的女郎,当真是他曾经胆小而羞涩的女儿吗? 第86章 番外:相认 云相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武安侯方晔看向云莜的目光,却越来越亮。 他再一次从云莜的身上,看到了自家阿姊的影子,且这回,他确信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方晔心中生疑之后,也曾派人好生查探过云莜的资料。 说来,自华阳郡主府大闹一场后,云莜的确与原先不同了。 若是依着云莜原先的性子,她未必会将事情闹得那般大。 方晔觉得,她那不肯吃亏的模样,当真像极了自己的阿姊。 他回忆起云莜站在自家后院树下的情形,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的阿姊站在那里一般。 只是,云莜会是他的阿姊吗? 为了求证心中的疑问,方晔开始想方设法往云莜跟前凑,又让自己的夫人庄文荷递牌子入宫与云莜说话。 为此,庄文荷少不得揶揄他几句。 “若不是我一早便得知了你心中的想法,只怕我都要当你是失心疯了。身为先皇后的弟弟,却与继后来往密切,尤其这继后如今有了上朝听政之权,你也不怕旁人说闲话!” 方晔眉峰一皱,满不在乎地道:“只要我的夫人不误解我,旁人怎么想的,与我有何关系?况且,让咱们府上与当今皇后处好关系,可是皇上的意思!有能耐,他们倒是找皇上去呀!” 他手握重权、战功赫赫,又深得昭睿帝的信任,难怪有底气说出这番话来。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39章 等闲人的话,方晔着实没有必要理会。 在说完这样一番话后,方晔看向了自己的爱妻,握着她的双手,态度诚挚地道:“阿荷,我知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只如今,除你之外,也没有旁的人可以帮我了。” 他唇瓣哆嗦着道:“我只想知道,云皇后,她究竟是不是……是不是……” 庄文荷知道,自打在武安侯府与云莜见了一面之后,方晔便一直惦记着此事,几乎都快要魔怔了。 她不曾与先皇后相处过,自然不知道,为何自家丈夫一心认为云皇后就是先皇后本人,是他嫡亲的阿姊。 但她与方晔夫妻一体,甭管方晔的想法有多么惊世骇俗,庄文荷都会帮他祛除这块心病。 庄文荷原想着徐徐图之,可她没有想到,云莜和昭睿帝会在她猝不及防之际,将一切摊开到她的面前。 原来,她丈夫的猜测竟是真的,云莜竟然真的是先皇后还魂…… 看着眼前云莜与昭睿帝翕动的嘴唇,庄文荷脑海中一片空白。 半晌,她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终于确信眼前的这一幕,不是出自她的臆想。 庄文荷艰难地开口道:“皇后娘娘既然早早便还魂了,为何不早些与阿晔相认?” “自然是因为,莜莜她也是近些日子,才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昭睿帝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云莜:“而朕,一早便知晓了真相,朕从不曾阻碍过莜莜与你们府上亲近。” 何止是不曾阻碍,根本就是想方设法为云莜和武安侯府制造相处的机会。只是,庄文荷初时以为昭睿帝一半儿是做戏给那些反王看,一半儿是希望继后与元后母族能够好好相处,压根儿就没往继后就是元后还魂这方面想。 庄文荷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才终于渐渐消化了这个事实。 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她的丈夫而言,终归是一件好事。 方晔情缘浅薄,往后,他身边儿总算是多了一个关心他的人。 只是,面对这位曾经的好友,如今的大姑姐,庄文荷不知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云莜。 她素来是个爽利的人,难得露出这般无措的模样,倒是让云莜觉得可爱得紧。 云莜道:“从前咱们是如何相处的,往后还如何相处便是。即使没有阿晔这层关系在,我依然视你为友。” 庄文荷闻言,面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双方约定好再次相见的时间后,庄文荷转身离去。 昭睿帝盯着她的背影,开口道:“为何不让我好生警告她一番,若是她不知轻重,将你的事说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细听之下,他的声音中竟还蕴含着些许委屈。 昭睿帝信任方晔,可不代表他信任方晔的妻子。 事关云莜最大的秘密,在昭睿帝看来,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倘若庄文荷泄了密,对云莜而言就是极大的伤害。 云莜却道:“我信她,我自认看人还算有几分眼光,且能与我弟弟相依相伴这么些年的人,秉性总不会差。与其平白猜忌她,叫她寒了心,不如给予她充足的信任。文荷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以诚待她,想来她也会以诚待我。” 昭睿帝看着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妻子。 在这方面,她总有些天真,喜欢把人往好处去想。纵使重来一世,这一点也不曾有任何改变。 罢了,有他看着,终归不会让她为此所累。 在云莜看不到的方向,昭睿帝的目光渐渐变得森冷锐利。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也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会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 也唯有那些与昭睿帝正面交锋过的朝臣们,对此会有较深的感慨。 …… 云莜与庄文荷把话说开之后,昭睿帝探明了方晔对此事的态度,而后安排云莜与方晔见了一面。 在此之前,昭睿帝还专程找到了方晔,不知与方晔说了些什么。 两人离开之时,神色都有些严肃,不复往日的其乐融融。 昭睿帝担心方晔夫妇会对云莜造成伤害,方晔又何尝不担心昭睿帝会阻碍他与阿姊相认? 那可是与他一道长大、对他关怀有加的阿姊啊。 纵使如今,因着种种缘故,阿姊反而比他小了数岁,她依旧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 凤仪宫中,南溪注意到,自家主子今儿个有些心不在焉的,不仅各项事务处理得慢,眼神还时不时往外瞅,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子,南溪心中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 只见昭睿帝身边儿的心腹郝公公亲自引着武安侯方晔到了凤仪宫前,求见云莜。 按理说,外臣与后宫内眷是该避嫌的,只是如今,随着云莜开始参与前朝政务,她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前朝大臣。 在这等情况下,云莜与方晔相见,也算不得十分逾矩。 更何况,还有昭睿帝的心腹郝公公在一旁。 郝公公似是一早便得了吩咐,在将方晔引至云莜处后,主动向二人请缨去门外守着,将交谈的空间留给二人。 尽管他不明白昭睿帝为何会这般放心,让云莜与方晔私下相处,但他能够混到今日,凭的就是他的忠心和识趣。不该他好奇的事,他绝不过问半句,只消顺着昭睿帝的心意行事便是。 下人们纷纷退下之后,云莜与方晔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彼此的面容,一时相顾无言,颇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0章 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姐弟,然而数年不曾相见,彼此之间又横亘着生死,终究多了一层隔膜。 此时,云莜与方晔的心情都十分激动。然而,他们彼此都看得分明:曾经年少时的美好时光,他们终是回不去了。 最终,还是方晔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小心翼翼地唤了云莜一声“阿姊”。 但云莜出声回应的那一刻,方晔的眼泪险些落下来。 想他一介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阿父过世之时,他没哭;阿姊离开之时,他没哭;战场上经历生离死别之时,他没哭,如今却悄然红了眼眶。 最终,方晔将云莜一把拥入了怀中。 他想,虽则现在的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阿姊也不再是从前的阿姊了。总算他还能见到阿姊,还能够感受到阿姊鲜活的气息,这便好。 曾经,他人小力微,没能护好自己的阿姊,如今,他已继承父亲的衣钵,将这兵权牢牢握在手中,为的就是护住自己的重要之人。 以往都是阿姊护着他,现在,该轮到他履行当初的承诺,好好保护阿姊了。 不过—— 待过了最初的激动劲儿,方晔瞧着云莜这副年轻鲜嫩的面容,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阿姊,我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为阿妹了?” 云莜闻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拿手指去戳他的额头,摆出身为长姐的架势来:“我一日是你阿姊,便终身是你阿姊。想占我口头便宜,你想都不要想!” 在这一来一回的互动间,两人之间无形的生疏仿佛渐渐消失了。 云莜的这点子力道,对方晔而言等同于挠痒痒似的,但他还是故作被戳疼了的模样,向云莜求饶道:“阿姊,我知错了,不要再戳了……” 窗外的屋檐上,一只雀儿扑腾着飞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似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天边万里无云,日头正好。 第87章 番外:义女 与方晔相认,固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但当方晔离开后,想到云相,云莜的一颗心却是沉入了谷底。 这些日子以来,云莜与云相的亲情绝非假的,可云莜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她并非云相亲女。 虽则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可她取代了原本的云莜,是不争的事实。 当她取回前世的记忆之后,她又该如何与云相相处? 云相并非傻子,只怕大婚当日,她趁着萧钰不备反辖制萧钰时,云相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云莜一直被云相娇养在府中,哪怕是情急之下,她也断然做不出那样精准凌厉的攻击。 当时,即便云相爱女心切,忽略了这些异样之处,事后回想起来,也定会觉得不对。 自云莜入朝后,她的一系列作为,只会让云相愈发肯定心中的想法。 从未接触过政务的云莜,与自异世而来,又曾经代昭睿帝监国的方莜,终究是不同的。 云莜已经记不清,自己与云相上一次谈心是什么时候了。 她只知道,近些日子,云相表现得一日比一日沉默。 除了上朝时例行奏事之外,云相几乎不与昭睿帝进行交流,也会刻意避开云莜的目光。 在不知情的大臣们看来,这是云相不赞成自家闺女参政的表现,所以才刻意与他们划清界限,用这种行为来表示他的不满。 唯有云莜知道,事实绝非如此。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云莜想,她该找云相好生谈谈了。 当云莜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昭睿帝后,昭睿帝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无论遇到什么风雨,他总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 然而,出乎昭睿帝与云莜意料的是,云相拒绝了他们的谈话请求。 昭睿帝神色复杂地对云莜道:“我与云卿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颓丧的模样。莜莜,你不晓得,我今儿个去见云卿时,发现他竟苍老了不少。” 他最重视的人虽是他的莜莜,但云相与他君臣相得多年,如良师益友,他见了云相那副模样,亦觉得心酸。 他的爱妻占了云莜的壳子,虽非他们本意,到底是他们亏欠了云相。 昭睿帝倒是希望能好生弥补云相一番,但只怕云相什么也不想要。 于他而言,功名利禄早就有了,除了唯一的爱女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记挂的呢? 然而,涉及灵魂之事,哪怕是昭睿帝夫妇,也无可奈何。 云莜叹了口气,乌眸中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作为“云莜”与云相相处的时日虽不长,但也曾得到了云相毫无保留的关爱与呵护,在那段时间中,她是真的将云相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她自然盼着云相好。 如今,他们之间父不父女不女的,也叫她很是为难。 没过多久,云相称病告假。 现如今正是最为繁忙之时,朝中离不得人。他这一告假,留下的缺口很难填补。 然而,昭睿帝沉吟片刻之后,终是允了他所求。 “只当是让云卿出去散个心吧。”他对云莜道:“云卿这些年为朕劳心劳力,便是当真病了,也不曾放下手中的事务好生休养。如今,他不过是需要一段时间,好生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朕又有何拒绝的理由?” 昭睿帝对此接受良好,朝中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却从中读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1章 云相何等兢兢业业,满朝皆知。只要不是病得不能起身,他是断然不会告假的。 如今,本该是云相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却忽然称病不朝,看样子,他当真与帝后起了罅隙。 这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待下朝之后,就要去联合云相,好生给云皇后一个打击。 有昭睿帝撑腰又有何用? 连她的父亲都对她感到不满,她若是还敢继续插手朝政之事,她就是不孝! 但当这些人兴致勃勃地去寻云相之时,却扑了个空。 头两日,云相还装模作样地在府中调养,两日后,云相便不见了踪影。 云府的管家悄悄儿地给云莜递了话,道是老爷出去散心了。 管家不懂朝政之事,可他对云相及云莜,还是颇为关心的。眼下,他见这对父女不知因何缘故闹起了别扭,有心从中缓和二人的关系,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又过了数日,云相忽然从府外带回了一名年轻女郎,这女郎虽穿着一袭朴素的衣裳,却生得明眸皓齿,美貌非常。 管家心中正暗自嘀咕着,莫非云相老树怀春,却见云相指着这女郎对管家道:“这是蓁娘,我欲认她为义女,从云姓,入我云家家谱。日后,她便唤作云念蓁,是我云府的二小姐。” 早已身故的云夫人,闺名中便有一个“蓁”字。 管家见蓁娘仰着一张小脸,孺慕地看着云相,云相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心疼之色,管家不由大呼不妙。 原以为,云相膝下只云皇后一个女儿,父女俩再怎么闹脾气,终究有和好的一日。 可如今,眼见着云相似有将一腔慈父之心从云皇后身上转移到蓁娘身上的意思,管家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 从本心来说,管家自然偏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云莜。 只听他小心翼翼地道:“老爷,这事儿可曾与皇后娘娘商量过?” 家谱上多了个人,绝非一件小事。 虽说云相是云家家主,但如今,云莜是当朝皇后,身份尊贵,云家之事,总不好绕过她去。 听得“皇后”二字,那蓁娘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很快便按捺住了。 一旁的云相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似在安抚她。 管家有些不解,蓁娘瞧着出自寻常百姓之家,怎会与皇后有什么交集? 有些事,管家不好细问,谜团却在他心中不断扩大。 管家离开后,云相屏退了众人,握着蓁娘的手,眼中隐有泪花闪过。 “我儿受苦了。” 蓁娘听得云相的话,扑入云相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委屈都受过,她早已学会了用坚硬的铠甲来保护自己。然而,在亲近的人面前,只消一句话,就能让她丢盔弃甲,再也按捺不住自身的情绪。 云相轻轻拍打着蓁娘的后背,替她擦去眼泪,怜爱地道:“一切都过去了。有为父在,往后,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他没有想到,外出散心,竟还能有这么个收获。 他怀中的女郎,是他真正的女儿云莜。 他的女儿也是“云皇后”,却不是昭睿帝的皇后,而是“新帝”萧钰的皇后。 这条路,本是最符合云相对女儿预期的一条路。 如若先皇后不曾还魂,昭睿帝的病情持续恶化,无论是为了成全女儿的一腔情思,还是为了确保女儿日后的荣华,云相都会竭力将萧钰推上皇位。 到那之后,云相也自有办法确保萧钰不会过河拆桥——萧钰的老对头荣王还在,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藩王及藩王世子们还在,只要萧钰不傻,就会留着云相制衡各方势力。 若是萧钰一直与云莜和和美美,待朝中一应危机瓦解,云相自会将大权还给萧钰。 倘若萧钰靠不住,云相也能利用这段时间,等待云莜生出一位皇子来,将皇子扶为太子。到了那时,云相是怎么把萧钰拱上台的,就会怎么让萧钰下来,扶持云莜的孩子上位。 旁的外戚若是有专权的机会,定然按捺不住,要为家族捞些好处。云相却不会贪恋权势。他与族人不亲,膝下又只云莜这么一个孩子,自然全心全意为云莜打算。 他将权势握在手中,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孩子罢了。 可惜,萧钰比云相预料中更愚蠢,也更沉不住气。 从女儿的口中,云相得知,萧钰竟以他女儿的身孕作饵,暗害了自己。 待云莜落了胎,又失了云相这一靠山之后,萧钰对无甚过错的云莜毫无怜惜之情,不顾她早年全心全意为他付出,直接命人给她送去了一条白绫…… 为了不落人口舌,萧钰连赐死云莜,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反而要百般掩饰,伪装成云莜上吊自缢的模样来。 云相只要一想到自己捧在掌心中的珍宝被人如此糟践,就恨不得将萧钰拉出来碎尸万段。 可惜那糟践了云莜的新帝,云相接触不到,如今这个世界的萧钰,前阵子又因为谋逆一事而被腰斩,云相便是想要发泄怒火,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他泄愤之人。 蓁娘似是察觉到了云相的不虞,宽慰道:“爹爹莫气,萧钰过河拆桥,可他自己到底也没能讨到好处。咱们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却如此忘恩负义,与他合作的人,又有哪个敢信他?”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2章 蓁娘说着,面上似有畅快之色:“女儿被他害死之后,亡魂在他身边飘荡了一阵子,见到了让我心情舒泰的一幕。爹爹猜猜,萧钰最后亡于谁之手?” 云相冷哼道:“萧钰得势后便忘了形,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又轻忽身边之人。为父猜,最先忍不了他的,恐怕是他身边儿伺候的人。” “不错。”蓁娘抚掌道:“爹爹不愧是爹爹,料事如神。给了萧钰最后一击的,恰恰是他眼中温顺乖巧,视他如天的周芸婉。在我被萧钰白绫赐死之后,萧钰立了周芸婉为后,可他为了巩固帝位,又与好几名朝中重臣的女儿眉来眼去。周芸婉怕自己会步我的后尘,便先下手为强,给萧钰下了药。” “我虽不喜周芸婉,可不得不说,周芸婉此举,深得我心!” 蓁娘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一幕场景。 昏暗的宫殿中,身着凤袍的女郎拿着手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为躺在床上的新帝擦拭着汗水。 瞧着她那细致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怀疑她对新帝的情深义重。 可新帝非但不领情,反而别开了脸,眼中尽是阴郁之色。 “你害朕至此,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此时的萧钰,神色狰狞,周身布满了戾气,早已不见了当日那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朕没有想到,背叛朕的人,竟会是你!” “你没有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周芸婉见萧钰不肯再让她帮他擦拭面颊,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帕子丢入铜盆中清洗:“比如,你肯定没有想到,我今儿个过来,是亲自来送你最后一程路。”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帕子,见那帕子上绣了精致的并蒂莲图纹,怔忪了一瞬。 那帕子,原也是她怀着满腔的美好期盼绣出来的。她在绣这帕子时,也曾幻想过待萧钰忙碌了一日归来,她掏出帕子为他擦去汗水的情形。 他与她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揉碎了的柔情。 渐渐的,那副宁静而又美好的画面如同水中倒影一般,随着水面的波动而破碎。 映入眼帘的,是萧钰防备而憎恶的面容。 周芸婉自嘲一笑,谁能想到,这蕴藏着美好寓意的帕子,今日竟会被用在这种地方? 萧钰听了周芸婉的话,情绪十分激动,连声骂她“毒-妇”。 尽管此时的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他却竭力闹出些动静,想要吸引外头人的注意力。 周芸婉看出了他的意图,轻笑一声,面上毫无紧张之意:“别白费力气了,你这宫里宫外的人都让我给支走了,不会有人回来救你的。宫中之人素来最识相不过,自你‘中风’,他们都忙不迭来讨好我这个未来的太后了,哪里会管你的死活?” 萧钰在床榻上呼哧呼哧半晌,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一双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周芸婉,愤懑而又疑惑地道:“朕待你这般好,你究竟为何要背叛朕?!为了你,朕百般筹谋,这才在云相眼皮子底下留下了你的孩子。后来,在云相那老匹夫察觉到端倪,想要对你不利之时,朕更是与云相那老匹夫相抗争。云莜待朕一心一意,朕却为了你赐死了她,你究竟有何不满足的?” 在萧钰看来,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有背叛他的理由,唯独周芸婉没有。 周芸婉能有今日尊荣,皆是仰仗他。这样一个女郎,怎敢、怎能背叛他? 周芸婉听了萧钰的话,唇边却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为了我?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你应当最清楚不过。若真是为我着想,你先前怎会让我吃那么多的苦头,受那般多的委屈,以至于到了最后,忽略我的感受已经成为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那般迫不及待地对付云相和云莜,不过是因为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作祟,你急于摆脱‘靠女人上位’的名头罢了!” “从前,因你需要云相的扶持,在外人面前,我便只能做你的‘妹妹’。如今,朝中局势不稳,你与几名重臣之女眉来眼去,你敢说你不曾打着再一次让我隐忍退让的念头?” 眼见着萧钰目光一顿,周芸婉便知她猜对了。 她不由冷笑一声,语速极快,不曾给萧钰任何插话的机会:“可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继续忍下去?萧钰,我不信你。我虽不喜云莜天真愚蠢,但不得不承认,她待你的确是一心一意,为你几乎付出了一切。这样一个人,你对她下手之时,尚且没有丝毫不忍,待你对我的情意与愧疚耗尽,我又能讨到什么好?你要我退让,要废了我的皇后之位,当做给别人的筹码,可自古以来,有几个废后有好下场的?” “与其沦为你手中的弃子,倒不如趁着我为皇后,我儿为你膝下唯一子嗣之际,拼死一搏!你不肯给我活路,我想活,自然要你死!” 周芸婉一面说着这话,一面将浸了水的帕子取出,覆在了萧钰的口鼻处。 “看在我曾唤你一声‘表哥’的份儿上,我今儿个好心来为你净面,好让你走得体面些,谁知你竟不领情。既如此,你便这般驾崩吧,萧钰。” 她的语气十分轻柔,仿佛在对情人说着甜言蜜语,萧钰却听得遍体生寒。 此时,他的呼吸已变得已经有些困难,他瞪大双眼,艰难地说道:“你……要了……朕的……命……藩王……”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3章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周芸婉拉着懒洋洋的调子开口道:“我知道,他们不服你,更不会服我和一稚子。我若有法子降服他们,便可效法开--国皇后,临朝听政。我若没这能耐,大可以‘国赖长君’为由,主动将皇位让出去。到时,那些个对这把位置有些想头的人,少不得要来讨好我。” 她这么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方帕子,像方才那样,沾湿了,糊在萧钰的口鼻处。 这些年以来,在等待萧钰的日子中,她没少绣帕子与荷包。 然而,一直以来,她只敢偷偷绣,这些帕子,便如同她的少女情思一般见不得光。 如今,她便要将这些帕子,与这个曾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一并埋葬。 “永别了,萧钰,表哥。” …… 蓁娘临死之际,对萧钰与周芸婉恨之入骨。 可当周芸婉亲手诛杀萧钰之际,她忽然就不那么恨周芸婉了。 虽说周芸婉是为了她自身的野心与利益,才会选择弑杀萧钰,可她也算是间接为她报了仇。 她与周芸婉要好过,也相互斗争算计过,可到头来,一切的根由都在萧钰身上。 随着萧钰在不甘中慢慢咽气,蓁娘觉得,她对周芸婉的仇恨也淡了。 如今,蓁娘有幸重来一世,承欢云相膝下,她觉得,过往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尽管很难做到,但她会学着慢慢放下。 第88章 番外:终章 “爹,您曾说过,现如今在我身体里的,是皇后姨姨吧?” 蓁娘回想起久未相见的故人,面上除了怀念之外,还有些尴尬之色。 她还记得,方皇后在她幼时,曾将她抱上膝头,柔声教她识字、调香。 她阿娘去得早,懵懂之时,她也曾想过,倘若她阿娘还在,恐怕会如方皇后一般,鼓励她说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吧? 方皇后在蓁娘的记忆中,是一抹为数不多的暖色。 可惜,她仙逝之时,蓁娘毕竟年岁太小。这么些年下来,她甚至已经记不清方皇后的音容笑貌了。 如今,方皇后顶着蓁娘的壳子还魂,还成了她名义上的“阿姊”,与昭睿帝重续前缘。 蓁娘既为他们感到高兴,心中又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往后,她该如何与“云莜”相处呢?她爹云相又该如何与“云莜”相处呢? 云相点了点头:“不错。” 他犹豫片刻,小声道:“不可随意乱称呼,你且记住,她往后只是,也只能是你的阿姊。” 将还魂的方皇后当嫡亲女儿那般久,云相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视作从前的方皇后了。 哪怕他知道了“云莜”真正的身份。 他说这话,同样也是为了提醒蓁娘。 既然云莜与蓁娘都是重活一世的人,纠结于前尘往事,对于她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还不如从今往后,如真正的姊妹一般相处。 蓁娘听懂了云相的言下之意,点点头道:“放心吧,爹,我明白。在外人面前,还请您对阿姊好一些,以免旁人心生怀疑。” 依照云相的性子,无缘无故收养一名义女,本就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倘若他再对这名义女比亲女云莜更好,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云相却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往后,我待你们自然一视同仁,且必不让人说闲话。” 委屈蓁娘,他舍不得,委屈云莜,他同样不乐意,且云莜如今身份贵重,也不是他想委屈就能委屈的。 得想个两全其美之法出来。 云相捋着胡须思忖片刻,道:“莜莜贵为皇后,日后诞下的孩子亦是皇嗣,尊贵非常,不可为我云家留下血脉。你却不同,你可留在家中招赘,承袭我云家血脉,如此一来,我将你看得如莜莜一般重,也就有了由头。” 蓁娘未曾想到,自己竟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她愣了愣,才低下头,悄悄红了眼眶。 从前她与云相相处之时,敬畏多于亲近。 也是在孤立无援之时,她才体会到,云相是如何一步步苦心孤诣地为她铺路的。 除云相之外,还有谁会这般为她着想? 可惜她实在不争气,非但没能把日子过好,反而连累云相命丧黄泉。 往后,她定要留在云相身边,好生孝敬爹爹,再也不要让爹爹为她担心。 云相将蓁娘揽入怀中:“这般重要之事,绕不过你阿姊去。你好生收拾一番,明日便随为父入宫,见一见你的阿姊。” …… 蓁娘乃云相亲女还魂一事,云相没准备告诉昭睿帝,却没打算瞒着云莜。 在云相看来,云莜尚未寻回记忆之时,便有意同宸王与荣王拉开距离,她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 有些云相曾经想不通的点,如今再回过头去看看,一切皆已明了。 云相不想去深究,云莜是如何得知宸王与荣王俱不靠谱的。既然她能如蓁娘一般还魂,自有属于她的一份奇缘在。 凤仪宫中,当云莜听了云相的话后,果然呆愣当场。 她以为,她是穿到了以萧钰和周芸婉为男女主角的画本子中,可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吗? 萧钰与周芸婉之间的感情,从来不是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苦尽甘来,不是什么历尽千帆始终如一的感天动地。在这看似美好的结局的尽头,竟也是利用与算计,血腥与搏杀。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4章 如此看来,兴许,她只是偶然得到了属于云莜的部分记忆,而后将那部分记忆中呈现出来的内容,当作了画本子的内容。 云莜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的蓁娘看了半晌,始终不敢相信,“画本子”中的“小皇后”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倒是蓁娘,在瞧见云莜的神色时,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务一般,笑得眉眼弯弯。 “阿姊,你就这么难接受,‘画本子’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没大没小,论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姨’才是。” “可惜,现在,以后,你都只能是我的阿姊了,我们是平辈,阿姊得好好适应呀。” 跨越生与死的界限,曾经的长辈与晚辈模式,她们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有着相似的经历,使得她们有了许多共同语言。 两人好似真正的姐妹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一时之间,就连云相,都被撇在了一边。 对此,云相既高兴又无奈。 …… 很快,云相收了一名义女,欲让这义女作为云氏女在家中招赘,为云家绵延血脉一事,京中人尽皆知。 一些人觉得奇怪,云相若果真这般在意血脉传承,何必整个义女出来,直接纳妾诞下亲子,或是从云氏一族过继一名子嗣岂不更好? 只是,云相的想法,从来都是旁人难以探知的。 京中之人原本还在猜测,云皇后会不会因为平白多了个义妹而不虞。 可没多久,凤仪宫中降下旨意,封皇后之妹云念蓁为翁主。 这道旨意,足以看出昭睿帝与云皇后对这位新出炉的云二小姐的态度。 很快,云二小姐在京中就成了香饽饽。 若非云相放出话来,道是要为云念蓁招赘,只怕云府的大门都要被京中的皇族宗亲、权贵子弟给踏破。 云念蓁既要招赘,需要袭承家业的嫡长子自然不能与她为婿了,嫡幼子或是那等出色的庶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虽说将儿子送去做赘婿不大好听,可实惠却是一点儿不少。 这对于不少希望能与云府攀上关系的人家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 对此,云相的态度是,不着急,蓁娘还小,让她好生挑。 从前蓁娘所嫁非人,害得她命丧黄泉,这一回择婿,怎么也得擦亮了眼。 …… 又是一年梅香满园。 梅花是当初方莜与萧铮的定情之花,后来萧铮能认出爱妻,梅花功不可没。 昭睿帝极爱此花,自云莜嫁入宫中,昭睿帝便命宫人腾出了更多的地儿来种梅花。 在梅花盛开之时,昭睿帝少不得携云莜一道来赏景。 只是今儿个,云莜脸色有些不好。 昭睿帝以为她是凉着了,命人将小火炉中煨好的酒递给她,好让她暖暖身子。 谁知,她才闻了闻那味儿,便捂着喉咙,一阵干呕。 昭睿帝见她这般难受,急忙命人将云莜抬至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宫殿中避寒,又宣了当值的太医来为云莜治病。 太医被昭睿帝身边儿的人传唤过来的时候,神色十分严肃。 宫中谁人不知,昭睿帝最是看重云皇后。 这两三年以来,不知多少人欲往昭睿帝身边塞人,都被昭睿帝严词拒绝了。 甚至,宫中一些貌美的宫女想要攀高枝儿,都无一例外地得到了来自昭睿帝的严惩。 昭睿帝对其他的女郎有多不讲情面,在云皇后面前就有多体贴。 久而久之,宫中之人对云皇后在昭睿帝心中的重要程度,有了极为清楚的认知。 太医深知,倘若云皇后出了什么差池,只怕他的小命也要不保。 然而,在为云莜把了一阵脉之后,太医转忧为喜,兴奋地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 在云莜与昭睿帝大婚的第三个年头,云莜怀孕了。 宫里宫外一阵欢呼,昭睿帝如今三十有六,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都十分金贵。 倘若云莜能一举得男,大夏江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别说宫外的大臣们,就连宫里的太后都有些坐不住了,差点儿想要不顾身份,亲自来照看云莜这一胎。 这年头讲究孝道,尤其是似太后这般身份尊贵的女人,扬言要亲自照顾儿媳的胎,可是极为罕见之事。 好在洛夫人及时将太后给劝住了。 洛夫人在太后身边儿伺候了这么些年,知道太后最爱听什么话,便只捡着太后爱听的话说。 先是道昭睿帝对太后这般孝顺,若是太后为了皇嗣而累着了,只怕反倒惹得昭睿帝心中不安。 而后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她的女儿周倩茜身上。 “说来,倩茜是云皇后的闺中密友,与云皇后素来要好,由她入宫来照顾云皇后,云皇后定然感到舒泰,且也能让倩茜沾一沾云皇后的福。” 自周倩茜嫁进陆侯府之后,洛家在她与洛夫人的扶持之下也渐渐有了起色。虽说与从前鼎盛之时不能比,但也比跌落谷底之时好了太多。太后对洛夫人与周倩茜母女是越来越满意。 她说要去照看云莜这一胎,本就是一时冲动,真要让她对着云莜絮絮叨叨,她心中也不自在。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5章 她一听洛夫人的话,便连连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很是。既如此,便让倩茜入宫来陪一陪皇后吧。” 虽则起初太后对周倩茜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人心肉张,这么些年来,周倩茜时不时便入宫,与洛夫人一道在太后跟前说笑凑趣,太后待周倩茜也多了几分真心。 她关切地道:“倩茜与阿瑾大婚也有两年光景了吧?哀家记得,帝后大婚不久,陆家便迎了倩茜过门。倩茜与阿瑾正值大好年华,为何倩茜这肚子两年都没有动静?” 太后越想越不对劲:“莫非是……陆家看不上咱们倩茜?” 周倩茜之父失了帝心,母族洛家又获了罪,她尚未与陆瑾定亲之时,陆瑾的祖母文昌大长公主便有些看不上她,也难怪太后会如此想。 “并非如此,只是……大长公主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好了,陆侯常要在大长公主的病榻前侍疾,自然无心情爱之事。” “越是如此,他便越该尽早诞下子嗣,好让文昌安心。”太后对于此事,显然有不同的见解:“我那老姐妹最为关心的,莫过于侯府的前程,在她合眼之前,若能让她看到侯府后继有人,她也能安心……不行,我得将阿瑾和倩茜召入宫中,好生与他们说说。” 太后的儿媳现如今有了身孕,她就巴不得自己喜欢的女郎通通怀孕。 在她看来,周倩茜迟迟未能有孕,是陆瑾不配合,她自然要好生做一做陆瑾的思想工作。 洛夫人闻言,没有再劝。 虽然平日里女儿总是对她说,嫁入陆侯府之后样样都好,陆瑾爱重她,大长公主也不难相处,但洛夫人总是担心女儿报喜不报忧。 若是能够借由这个机会,探明陆家的态度,倒也不错。 太后都为她的女儿出头了,她总不能还拦着,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好心。 …… 周倩茜不明就里,还以为她此番入宫,当真是来照看云莜这一胎的。 云莜见了周倩茜,果然十分高兴,命下人上了蜜饯果铺,拉着周倩茜说了好些话。 她与周倩茜相处的时间虽不多,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极为要好,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直到宫中落匙的时间快到了,周倩茜准备离开之时,万寿宫处才传出话来,命周倩茜去陪太后说会子话。 周倩茜虽然有些纳闷,但也不好违逆太后的命令。 在万寿宫中,周倩茜与同样收到太后的命令赶来的陆瑾迎面相遇,在收到陆瑾关切的眼神时,周倩茜的小脸微微一红。 她与陆瑾之间,虽始于责任,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对彼此,也萌生了好感。 周倩茜不得不承认,陆瑾待她,当真是极体贴的。 太后与洛夫人见了二人之间的互动,又想起宫中下人来禀报,说陆侯在处理完公务后,便亲自来宫门口等着接周倩茜回陆府,她们的心,顿时就放下了一大半。 无论如何,陆瑾对周倩茜的重视,总是装不出来的。 小两口之间的感情没有出问题就好。 接下来,太后自认为隐晦地向陆瑾与周倩茜提了子嗣、传宗接代等事。 周倩茜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陆瑾握住了手。 只见陆瑾态度恭敬地在太后跟前应和着,时不时还捧太后几句,果然哄得太后愈发高兴了。 直到上了马车,陆瑾才对周倩茜道:“她们的话,听听就好,莫要往心里去。子女皆是缘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咱们放宽心就好。再者,皇后娘娘也曾说过,太早怀孕,对女子不好,晚几年正好。你我都还年轻,身子骨也都健壮,怕什么呢?” 这年头,夫妻二人成婚之后,若是迟迟没有子嗣,妻子的压力是极大的。 好在陆瑾一直极为体贴,不仅护着周倩茜,不许旁人说周倩茜的不是,还时常宽慰周倩茜。 …… 除了周倩茜之外,庄文荷也是宫中的常客。 按理说,云念蓁是云莜的妹妹,云莜有了身孕,该由她来照顾云莜。可云念蓁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女郎,不好时常出入宫中。 这般看下来,还是庄文荷与周倩茜更合适些。 云莜这一胎,害喜颇为厉害,早期吃什么吐什么,昭睿帝时常感到束手无策,有庄文荷与周倩茜陪着她一道用餐,又费心搜罗来一些孕妇爱用的吃食,云莜的精神头这才好了许多。 也正是因此,庄文荷与周倩茜发现,昭睿帝最近对她们愈发和颜悦色,常有赏赐。 当云莜怀孕六七个月时,她的身子变得笨重了起来,腿部也开始浮肿。 有一回,庄文荷入宫之时,看到昭睿帝亲自蹲在云莜身边,为她按摩腿部,不由深为感慨。 堂堂帝王之尊,居然能为云莜做到如此地步,她的大姑姐,当真是个有福之人。 当庄文荷回到武安侯府之时,将她在宫中看到的情形与方晔一说,方晔立马道:“可别羡慕别人了,你身子不适的时候,我哪一回没有这样照顾你?” 庄文荷想了想:“倒也是。” 她又何须羡慕旁人?她自己的相公,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相公。 只是,想想最近因为有孕而愈发珠圆玉润的云莜,又想想多年不曾有孕的自己,庄文荷不禁有些黯然。 未能为心爱之人诞下孩子,于她而言,终究是一种遗憾。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6章 也不知是不是云莜这一胎带着福气,当她怀胎八月之时,庄文荷被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在从府医口中听到消息的一瞬,庄文荷与方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些年下来,他们对于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件事,早就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在这个时候,突然得知庄文荷怀孕了,他们在欣喜之余,还有些不真实感:会不会是这名府医诊错了? 方晔当机立断,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了几名太医来为庄文荷诊脉。 寻常人能请来一位太医已经极为不易,方晔是国舅,且还是备受帝王重视的国舅,能有此脸面,倒也不足为奇。 几名太医在为庄文荷把脉之后,纷纷给出了庄文荷有孕的消息。 这回,总不能是误诊了。 方晔握着庄文荷的双手,语气激动地道:“阿荷,咱们有孩子啦!” “若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我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将他培养为优秀的侯府继承人;若这一胎是个女郎,便让她跟你学琴棋书画,管家理事。我会与你一道,将她宠成京中最幸福的女郎!” 这一刻,方晔深信他的长姐就是他的福星。 她一回来,把所有的幸运都带回来了。 这时,云莜在凤仪宫中挺着大肚子,即将临盆。 …… 皇长子出生那一日,霞光漫天,是个极好的兆头。 宫中之人都在流传,皇长子是个生而带福之人。 昭睿帝毫不吝于向旁人显示他对皇长子的看重,不仅洗三、满月与百岁时大半,更是在皇长子刚满周岁之时,一道圣旨,将尚在襁褓中的皇长子册封为太子。 至于云莜,在坐完月子之后,继续与昭睿帝一并上朝。 待他们处理完朝中要事,便轮流带带自家小太子。 只是,渐渐的,云莜与昭睿帝有些发愁。 隔壁方晔与庄文荷的儿子比小太子小了大半岁,当他们的儿子会说话的时候,小太子却始终不曾开过口。 有些人甚至在偷偷揣测,小太子是不是个傻子。 直到有一回,一名朝中官员又以“牝鸡司晨”等语来抨击云莜时,站在云莜身边,被云莜牵着的小太子忽然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拦在了云莜的跟前。 “坏人!不许你欺负我母后!” 众人这才知道,小太子并非不会说话或者痴傻。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爱说。 他就爱在别人急吼吼的时候,懒洋洋地在云莜怀中翻个身。 小太子三岁半之时,云府二小姐云念蓁终于找到了意中人。 她从前喜欢的是温润如玉的读书人,但兴许是让萧钰给坑怕了,这一回,她选的是武安侯方晔手底下的一名武将。 这名武将无父无母,本人却极有才干,在几次动乱中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是一名千夫长了。 他生得剑眉星目,帅气英朗,且因身后没有家族的缘故,并不介意入赘云府,云相在经过一番考察之后,对他很是满意,为他与云莜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婚后,他虽极疼妻子,却是个粗神经的。 有时把云念蓁给惹恼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恼了对方,连赔罪都赔不到点子上,着实让云念蓁哭笑不得。 小太子四岁之时,陆侯府终于也传来了喜讯。 周倩茜在产房中挣扎一日一夜后,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文昌大长公主看着白胖可爱的双胞胎,皱纹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曾经的她保养得宜,瞧着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龄段的人该有的模样,然而,近几年,随着她身体的衰败,她的面容迅速变得苍老。 婴儿的诞生并未给陆侯府带来多少喜气,得偿所愿的文昌大长公主已经油尽灯枯,双胞胎呱呱坠地没几日,她便溘然长逝。 举国痛哀。 对于这位曾经照拂过自己的姑母,昭睿帝也很愿意给她几分体面,亲自为她拟了谥号,又因她之故,为陆府加了圣恩。 小太子五岁之际,云皇后再度有孕。 彼时,云皇后在朝堂上的地位已经愈发重要。 在她的一力坚持之下,昭睿帝重启海上丝绸之路,此举为大夏带回了大量的财富,并引入了许多新奇的物事与作物。 在云皇后休息待产的这段时间,由她亲自培养出来的女官,代她处理许多政务。 小太子也极为懂事,跑到昭睿帝与云莜跟前,说要为他们分忧,让云莜好生休息。 这让昭睿帝与云莜很是哭笑不得。 “现阶段,你只要好生读书就行了。待日后,自有你替朕分忧的时候。” 昭睿帝道。 小太子聪慧是聪慧,只是偶尔会做出些跳脱的事情来,这让昭睿帝觉得,他的性子还需要好生磨练一番。 小太子将满六岁之时,云莜在凤仪宫中分娩,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在生皇次子与皇长女时伤了身子,太医说,若她往后再有孕,恐有性命之虞。 昭睿帝听闻此言,命太医给自己开了药,试图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他喝药时,都是避着云莜的。 只是,云莜嗅觉何其敏锐,他又怎么可能完全瞒过去? 当云莜得知,昭睿帝背地里为她做的一切时,低下头,喃喃道:“真是个傻子。”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 第247章 然而,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便是嫁给了这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至此,这篇文便彻底完结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这篇文跨度很长,写文中途也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疫情封城,关系亲密的一位长辈的离世,我的写作状态几次被打断,每次复更都犹如上刑。 好在总算是顺利完结了。 在跟这篇文告别的时候,感觉也像是在跟见证了我人生某一个阶段的朋友告别。 <a href="https:///zuozhe/pwm.html" title="晏央" target="_blank">晏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