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骑马不开车》 将军骑马不开车_1 《将军骑马不开车》作者:乘蝉 文案: 几个月前,执骨掳了个敌国的质子回去,对他上下其手玩儿的不亦乐乎。 几个月后,执骨落在韩栈衣手里,咬牙切齿,哼哼唧唧: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韩栈衣深思熟虑,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温文尔雅浅笑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不讨要回来,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后来无数夜晚,栈衣玩儿的他说不出话来…… 执骨内心os:你这只扮猪吃老虎的臭不要脸千年老王八!!! 敲凶敲傲娇将军受X温柔腹黑大美人攻 *说明书*: 谈恋爱为主,宫廷打仗靠边站 古蛋,少部分现代,鲜有奇幻。 此马为竹马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戏鬼将(执骨)X卿尘君(韩栈衣) ┃ 配角:blablabla ┃ 其它:架空世界那是相当的瞎扯淡所有都是乱七八糟编的 第1章 琼瑶(一) 执骨觉得自己最近被盯上了。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睡出一身冷汗,梦里被魇,死活醒不来。 他揉着一头碎乱的头发,翻身坐在床边扭开矿泉水一顿猛灌。 喉结上下浮动,他擦干了唇边流出的水。 然后就坐在那儿发呆。 明天是他成年的生日,可是这几天极其怪异。一到半夜三更,原本在沉睡的自己总会恍惚间看见奇怪的人坐在床头。 想醒又醒不来,想睡又睡不着,然后一身虚汗的醒过来,不再记得梦中的事。 可是今天—— 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半天没回过神。因为他刚刚被魇住的梦,居然一个片段没落的出现在脑海,而且无比清晰。 他看见床边坐着两个人……不,两只鬼?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坐在那嗑着瓜子,就跟大熊猫基地的游客一样盯着自己,那片刻愣是感觉自己如同国宝。 然后,就听着两人七嘴八舌。 白鬼说:“这小子就是那个忽悠秦意之一起大闹地府,还整天在阴间查生死簿找的那个心上人?” 黑鬼咔嚓一声咬断瓜子儿,呸了一声:“就是这小子。” 白鬼好奇:“啧,真不懂现代的人,睡觉也不穿个衣服,兜个破布管啥用。还是他那个相好好,雅若君子,温和有礼。” 黑鬼翻了个白眼儿:“呵呵,那你是没见过他凶起来的样子。” 白鬼问:“现在人也找到了,怎么做,把他魂儿勾了送去地府?” 黑鬼一巴掌呼了上去:“你他妈找死啊,这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活的,明儿就成年了,你给他弄死了他相好非扒了我们的皮!” 白鬼被打的眼泪汪汪,嘴角还有粒瓜子米:“你打我,呜呜呜呜,你又打我,我不和你好了!”然后,就这样哭唧唧的遁地跑了。 …… 脑中片段停止在这,执骨使劲摇了摇脑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不是梦!这是确确实实在他被魇住时的所见所闻。 头发被揉的稀巴烂,操了一声,踢翻了脚边的凳子。 半夜里被弄醒心情极度不爽,架着腿,欣赏了半天月光也仍无睡意,想着便从抽屉里拿出条红穗子来,这穗子鲜红如血,是流苏模样,细细长长,霎是好看,是他小时候妈妈送的,说是烧香拜佛时路过的老人家给的,听说这东西能驱邪保平安,还可……招桃花。 当然,这个时候执骨是自然而然把后面三个字去掉了,大半夜见着俩鬼,正常人都会吓的半死。 他虽然抗吓能力好些,但多个保平安的也能安心些不是。 于是此时,他将红绳在手上缠了好些道,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 今儿是执骨十八岁成年的生日。做为要什么有什么的富家子弟代表,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自己爷爷。这么多年爷爷都管他管的严实,导致他和别人不同之处在于,并不热衷于流连花丛。 朋友三请四邀硬是要给他这尊大佛办个生日趴。还说要来个变装的,执骨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毕竟性取向目前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来是准备一个人飞去遥远的西半球,找个看的过去的帅哥陪伴陪伴,好这过去空虚的十八年有个交代,但今天这么一看,似乎没那个机会了。 不过唯一让他有些兴趣的,是听说有个人也来了。 京城不敢惹的两大公子哥,一个就是他,另一个叫白宴。这俩人也是奇怪,从来不参与任何社交场所,身后一堆看热闹的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还整日里好奇这俩人若是碰着了会怎么个惊天动地。 却没想到,白宴就这么同意来参加了? 而且,这还是执骨的生日趴。 啧,奇了怪了! 将军骑马不开车_2 * “小少爷什么时候来?都这时候了。” “再等等,待会儿见到人了衣服给我撩高一点,别挡的太多。” “知道,不用你废话。” “该扭的地方给我可劲儿扭,别藏着掖着。你穿那么松的裤子干什么,此时不露腿何时露?这是变装趴,给我换条裙子去!” 很奇怪,白宴今天到的格外早。他坐在里面,以自身为圆心,三米内都被保镖隔离开。外头有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小动作不断,想吸引他的注意,只是白宴今晚像是有心事,一直独自喝着茶。 他穿着简单别致的休闲西装,看得出是特意设计了的,并不纯粹是现代服饰,估计也是为了迎合今晚派对的主题,袖口与领口皆绣有暗纹的滚云,有些古香古色的味道在里头。 白宴瞧上去彬彬有礼,风雅温和。不喜多言,又有些淡漠疏离。眉眼间自带三分风度,独自坐在一处,又有七分雅致。 有些像风,轻轻柔柔,坐在那,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度。与常人不同,不仅是生人勿近,还带着些看不见的威压。明明总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但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过来,总让人不自觉的低下头。 白宴来此,属实让人惊讶。毕竟娱乐圈期盼了许久能巴结的两人今晚都会在,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但是,直至此时,还是未见执骨的身影。 看着白宴,有人已经坐不住了,这么大的金元宝坐在那里,不去摸摸怎么成?就算保镖围着,也要想尽办法去蹭个边儿呀。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白宴随意的靠在沙发上。他的气质卓然,与生俱来,只是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有些出神。 手指敲打着杯沿,时间一分一秒而过。 无数男人从他眼前过,穿的奇形怪状,有着女仆装的、有比基尼的、有轻纱蔓绕,若隐若现的、也有蕾丝滚边,少女心泛滥的。只是可惜,他从未多给过一个眼神。 有人懊恼的离开,有人不愿服输,还想用什么其他方法接近他。 放下手中杯,白宴欲起身。 恰在这时——“砰”的一声,一位身壮如牛的保镖突然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头磕在他脚尖,疼的直哼哼。伸出手,白宴将他拉了起来。 场内一下子就安静了。 不紧不慢的靠回沙发背,他望着那个莫名出现,又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那人穿着西方武士的盔甲,握着剑和盾对倒在地上的人呵斥,头盔将他的声音都捂的发闷,但仍旧能听见少年音的纯正:“敢挡爷的路,活的不耐烦了?” 踩着沉重的靴子,他走到白宴面前。 有人窃窃私语:“这是谁?胆子真不小啊。”一时想上前的人都往后瑟缩了一步,眼前情景有些不太适合搭讪。 而那人,走到白宴的面前,居高临下朝他望着。因头盔将他面容全部遮盖,根本看不出他的神态。他拿着剑,伸了出去。 有保镖要冲过来,白宴做出阻止的动作。 剑尖抵着白宴的下巴,手微微用力,将白宴的下巴抬了起来。 他看见来人手腕上绑着的红色流苏,唇角不经意间抬了抬。 白宴尖瘦的下巴随着剑的动作而缓慢抬起,轮廓在氤氲的灯光中浮现,待看清了那人的脸后,执剑的人改变了心里的想法。 他将剑扔到一旁,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拖着那身沉重的盔甲,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堂而皇之的离开。 其他人一个个瞪掉了。 因为——白宴跟上去了。 * 关上门,那人已经拿掉了头盔,背对着门,在解身上的盔甲。 白宴靠在门上,双手怀抱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初次见面,就被我吸引了?”那人头也不回。 “生日快乐。”白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了这么四个字。 “生日只是个幌子,”将盔甲脱掉,执骨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他回过头来,朝白宴扬了扬下巴:“是为了见见你。”他走到白宴面前,伸出手:“认识认识?” 白宴盯着他:“你胆子很大。” “彼此彼此。”执骨说:“你不也是没看见人,就跟我上楼了?” “我知道是你。” “哦?”执骨笑了:“啧,没神秘感了啊。” “呵呵。”白宴笑了笑:“你在我面前,何来神秘感。” “噗。”执骨扭头去找酒喝,摇了摇头:“你未免太自信。” 白宴没有理他,只是盯着他的步伐。 执骨喝了口酒,端着那被剔透的酒杯,摇了摇,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盯着他低声说:“既然了解我,不妨告诉我,我哪里最敏感?”他降低了声调,故意说的暧昧,但是眼中并无欲,只有玩笑。 却没想到,白宴突然道:“小腹下三寸;脊椎第三节 ;脖子后端,全部。” 执骨:“……” 他端着酒杯僵了僵,然后嗤笑了出来:“别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是与否,你一试便知。” 不知是否是错觉,执骨总觉得,白宴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尤其是刚刚那番话说出。不知不觉间,一股暧昧的气氛,从两人间悠悠溢出。 再加上昏黄氤氲的灯光,一时间,这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 执骨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将军骑马不开车_3 他今天成年了,那是不是,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伴侣? 执骨倒了杯酒,给白宴。然后凑近他:“不如,我们试试?” 还未等白宴说话,执骨抿了一口酒,待舌尖酒香的余味散去,他放低声音凑了过来:“干杯。为了庆祝我成年,为了我选择了你。如何?” 白宴看着他,头顶洒下一圈柔和的光,照在脸上半明半暗。 他笑了笑,端起杯子一口饮尽,他弯下腰,对执骨说:“其实,你穿武士服不好看。” 执骨眯了眯眼:“那你说,我穿什么?” “恩……”白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不带笑意的说:“赤金甲,云底靴,执雪阁剑,扬簪缨。” 一寸寸逼近,吻上他的唇,白宴念出最后几个字。 “终吾往矣。” * 氤氲昏黄的灯光打在二人身上。执骨少爷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一夜,他已经做好全部准备,望着身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 白宴望着他的眼睛,深深道:“因为你在等我。” “嘁。”执骨笑出了声:“神经病啊。” “因为征服你,我会有强烈的快感。”执骨眉间隐有骄傲神色,漂亮的眼睛微弯出了道弧度,细碎凌乱的发搭在耳边,他闭上了眼睛:“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只是等了许久,身上人都没有动作。 抬手勾上白宴的下巴,他凑过耳边道:“错过今夜,你就别想了。” 而话音刚落,小指上窜入一个清凉的东西。一个纯银色的指环扣在指间,简单明亮,只在暗处有道卷云纹。执骨晃了晃,问道:“嗯?” “生日礼物。” “你送我就要?”执骨不以为然:“普普通通。” “天下仅有,独一无二。”白宴勾住执骨的小拇指,与他纠缠。 而后他启唇,缓缓道出不知何人名,他说:“骨头……” 我终于,找到你了。 却不知为何,当执骨听到这名字时,眼前一阵恍惚。他摇了摇脑袋,有些晕沉。 只余耳边声:“从此以后,唤我栈衣。” 皱起眉头,眼前人影一分为二,相互重合。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绳被谁放在唇间轻吻,暖暖的,异常舒服。 眼皮沉的厉害,后脑勺就如钝器击打了一样,执骨不由自主随他一同轻声念叨:“……栈……衣?” 岁月如歌,点点滴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篇文,小天使们求轻拍啦~希望你们会喜欢,欢迎你们收藏评论,哈哈。 这篇文章的篇幅目前看来应该不会很长,会以感情戏为主。 双线,咸蛋标题是琼瑶(不喜可跳) *** 下本→咸蛋《我养的偶他活了!》文案,可以戳专栏收藏啦~ 人与偶的爱情故事 爷爷常说,人偶有灵。 南辞家的偶已经流传几代人了。 夜夜抱着他睡觉,没事儿偷偷亲两口,给他脱得干干净净擦拭偶体。 * 另一个世界里,零渊每次洗澡、睡觉,都能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该说的,不该说的,无聊的,有趣的,甚至让人脸红心跳少儿不宜的……什么内容都有。 终有一日他没忍住,去到人类的世界在南辞面前现身:“有什么话,麻烦当面说。” 不要暗地里撩! 第2章 木桃 麟国京城这些时日热闹着呢,都知道戏鬼将军前些日子打了胜仗,大败敌国。自回京后,就成平民百姓的老祖宗了,整日里有人去将军府前想着法儿的塞东西。 时不时能瞧见将军府前会出现一筐鸡蛋,或是新鲜的蔬菜瓜果,偶尔也有几只鸭子扑腾……总之,能吃的,能喝的,能用的,但凡百姓想的起来的,都会从将军府前溜达一遭。 只是,开心是开心,但感激的心只能悄悄奉上,因为谁人不知,戏鬼将军的脾气不太好? 虽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又得如今皇上宠爱,执骨是真可在这京城中横着走了。 这些日子,将军府的前头,真可是车马盈门。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人们好奇的睁大眼睛想看看里头的情况,因为执骨将军不久前,干了件牛逼哄哄的大事!他拆了京城中矗立多年的高阁,更从高阁中抢了那个传说中被关了十年的邻国质子回来。 那百姓可放过这等消息吗?当然不能。 莫说早就对那锁了十年的质子好奇不已,更有坊间传言,那位质子幼时便已生的玲珑俊秀,般般入画。如此尚好谈资,实在挠的百姓们心痒。 将军骑马不开车_4 更何况,隐有流言而道,将军将人领回去,根本不是作为贵客而待,反到是圈养家中,锁链相锢,如同家犬。这言语一时掀翻了京城的天儿,邻里街坊大街小巷无不是在谈说此事。 又有行人路过,问道:“早就见你们经常探个头朝里望,可这门掩的严严实实,你们能瞧见什么?” “嗨,能瞧见什么是什么,今儿将军出去狩猎,能探得些口风。我可下了赌哩,就赌这将军抢了人回来是做男人养还是女人养。” “这质子可不就是男人,怎的还能当做女儿家?”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告诉你啊。”阿甲探头过去悄声道:“这皇宫六院中,可兴盛着男风呢。咱们小将军年轻气盛,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做什么还不是全凭他喜好。” 阿炳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嘴巴张的能塞个鹅蛋,“快与我说说!” …… 二人对话间,京城长风街上一时人声乍起,马蹄阵阵。阿甲连忙将阿炳扯了回来跪下,道:“快,将军回来了!” 只见兵马开道,一人长身傲立马上,打马向前奔驰而来。今日皇家狩猎,执骨穿着金铠银靴,簪缨在脑后飞扬,煞是威风凛凛。少年人眉清目秀,又隐含贵气,腰间一柄长剑缀着鲜红的穗子,于风中猎猎而作,带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人们大气不敢喘,那可是戏鬼将军啊,惹不得,惹不得。 乖巧的跪在路两旁,原本安安静静,突然间—— “啊!”的一声隐忍叫嚷,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紧接着,人群开始耸动。虽你我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一处不对劲,人们自然就跟着一起惊骇了起来。一时间,马匹都受到了惊吓,开始不受控制。 “闪开!” 只听一声轻喝,一道黑色冷光窜入人群,卷出一道人影落在半途。 收回马鞭,执骨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不发一言。 “饶命!饶命啊将军!草民不是故意让将军的马受惊,草民非是有意啊!”那人面相生的颧高额窄,一双眼睛本就小,脸皮一皱更是看不清五官。缩在一旁不停磕着头。 路旁的百姓逐渐安静下来,呼出的气都怕惹罪上身。 马上高坐的少年不急不慢的整了整袖口,对跪地那人道:“过来。” 那人哆哆嗦嗦不敢起身,只埋头埋的更深了,隐有哭腔:“将军饶命啊,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要养啊。” 执骨眉间隐现不耐,声调高了些:“过来。” 这可不得了,将军要怒了。那人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在执骨腿边,脸上眼泪滴滴哒哒。 执骨侧过头去,道:“胆子挺大啊。”他望了那人双手一眼,歪了歪头,脑后红缨有一缕垂到了唇边,藏起他冷意的笑容,眼中尽是厌恶,轻声朝他说:“只可惜,今儿叫我瞧着了。” 等不及人们回神,只见黑色光卷起地上人影,猛地掷向高空,那人一声惨叫,百姓惊恐的抬起了头,伴随着剧烈的声响,鲜血顿时四溅,两只不明物体掉落在人群中。 妇女孩童木讷的静看了半晌,突然一声鬼叫:“啊!!!——” 人群轰然四散,两只血淋淋的手掉在脏污的地上,凝结着仍在流淌的血液,惊恐万分。 “哼。”懒得多看一眼,执骨黑色马鞭一扬,甩下上头的鲜血,准备离开。 这时,忽的又想起了什么。 转身打马回来,朝队伍中的轿子走去。 一声惊叫过后,百姓强忍着心中惊骇继续跪在原地,不敢再吱一声。方才那人的后果大家都看见了,若是将军再一个不高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此时,头低的更狠了,无人敢抬。 执骨掀起轿帘,将拴在轿门旁的银链解了锁,扯在手里。他问:“你想说什么?” 并无人答他,人们听到一声轻之又轻的笑,似嘲弄,似不屑。 “哗啦啦”的声响近在耳边,没人敢偷瞧一眼,但是心中已是明白,这轿中人是谁。 “看着我!”一声令下,是急促不稳的脚步声。有人被拉近了距离,执骨望着眼前人,笑道:“收起你慈悲的眼神,让人恶心。” “你怕是忘了,从那日起,你就是活在我执骨身下的男人了。韩栈衣。”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于所有人面前宣誓主权,告诉所有人,昔日无邪国人比天尊的皇子,锁在麟国十年的质子,连昔日仅有的那一丝自尊也无。 今时今日早不是往日,自此,不过是戏鬼将军玩弄的奴仆罢了。 阿炳跪在地上,悄悄推了推阿甲的手,小心颤抖着画了个“?”他心中万分疑问,自己不过出城了几个月,回来后怎觉着翻了天?戏鬼将军方才这一遭弄的人心惶惶。 阿甲狠狠捏了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闭嘴。”做出嘴型,不敢出声,阿炳乖乖闭嘴。 “廉城。” “将军。”有人慢慢悠悠从轿后走来,着一身华贵繁复的紫色华裳,上头绣着艳敛的牡丹。摇了摇手中鹅毛扇,先望了眼人群中的鲜血淋漓,“啧啧啧”了好几下,又转眼望着执骨,更“啧啧啧”个没完。 执骨皱着眉头问:“你有完没完?” “粗鲁,啧啧啧。”廉城用扇子遮着面,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离我远些,喊我作甚。” 执骨将手中的银链扔向他,转身离开:“收拾好。将他带来我房中。” “呸,没人性!”见执骨走远了,廉城骂了一句。 阿炳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又戳了戳阿甲的手,又画了个“?” 阿甲深呼一口气,狠狠的戳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笨啊!” 阿炳很委屈……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要带男人进房嘛,有点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跪在地上的百姓才三三两两的起了身。这京城里啊,除了皇上,谁也不敢惹戏鬼将军,就是皇上本人,都要给个七分薄面。 因执骨生来就是个武学奇才,更在兵家有得天独厚之能。领兵打仗从未有败绩,前不久,更是在与最具威胁的无邪国一战中大败对方,将对方太子削肉刮骨致死,一时间名声大噪。 传言道,麟国有如今辉煌,镇国将军缺一不可。一文一武,文为垂文君,武为戏鬼将。 但奇怪的是,执骨一回来就对无邪国的质子感上了兴趣,没多久,就把那高阁给拆了,人给锁了。 唉,就是那脾性,实在阴晴捉摸不透啊。 将军骑马不开车_5 阿甲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阿炳可怜兮兮的问:“你现在总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了吧。” 阿甲哼了一声:“下次你若再敢随便做些小动作,就离我远点,可别害我掉脑袋。看见那人的手没,那就是让将军恼怒的下场!” “唉,走啦走啦,找间茶楼,你与我说说?” 二人正准备离开,这时,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叫。 人们都围了上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这是方才离那血手最近的妇人,指着清扫现场之人从血手下拾起的东西,眼睛瞪得颇圆,就连说出的话都尖细的刺耳,道:“这……这不是我的钱袋吗!”此刻,那钱袋已经鲜血斑驳,早看不出原先模样。 几番对比,发现真是她物。 妇人这才惊醒:“难道,方才那人是双手不干净的贼?” 阿炳又一次张大了嘴,对阿甲道:“将军都是这样耍威风的?做好事也不讲清楚,白挨了多少口舌。” “将军想什么,会叫你知道?”阿甲揽过他道:“走,我跟你说说先前都发生了何事。” “那一日啊,锣鼓喧天,红锦百里相迎,麟国到处是喜气翻腾,将军最爱的百砂酒是一壶挨着一壶迎到了城门口。这位自小就跟着老将军外出历练的少年将军,三年才归。回来的模样,早就跟当初不同喽!” 就在那日,队伍整齐而行,他一身戎装,干练又精神,那是神采飞扬,骄傲无比。本好好的行在长风街上,路过那座高阁,忽的就从高阁上掉落了样东西,不偏不倚,刚巧砸在将军的马上。那马当场就死了,脖子上一个大窟窿,鲜血喷溅了一地。纵使将军身法极快,也被这遭遇弄的有些狼狈。 当晚,他就不顾阻拦,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预收文《小月老》文案: 听说魔王头头人丑脸歪还心术不正。 见习小月老决定他也要为大道贡献一些自己的力量! 小月老在天上捡到了个小哥哥。哥哥貌好样俊腹肌还赞,红着脸蛋儿,他说:你真好看,是哪里的神仙? 一日,他悄摸带着小哥哥去姻缘树,指着最高处魔王的名字道:等我修为一够,我一定要给他牵个又凶又丑的母老虎! 小哥哥:嗯? 粘人撒娇受x不解风情攻 我怎么蹭蹭你都没反应? 第3章 木桃 夜深十分。 已打了更了,街上隐隐约约只有巷子口窜跳的猫,睁着细线儿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食物。 白日里街上那般热闹,入了夜,就如外头的深山野林一般。 只有一人,穿着一身与夜同色的便服,踏着轻巧软和的短靴,无所顾忌的行走在街上。 那人高束着马尾,黑发黑衣,闲庭信步。偶尔行动间,借着月色能见着衣袖上金色的细线走边。 从远处望,只瞧见手中是个酒盏,里头有什么在晃动,但看不清是什么,也未见他喝上一口。正朝着长风街街中心的高阁而去。 偶有巡逻的士兵路过,也要低头让路,那黑衣人全然视而不见,头也不回一下。 这街,安静的当真无趣。 高阁下头,执骨端着酒杯,望了眼入云高耸的建筑,对守卫的护兵道:“开门。” 护兵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里头可是关着无邪国的皇子啊!虽已为质子十载,身份放在这,一般人也不可轻易接触。不知将军这么晚是要做什么? “将军……”护兵不知如何是好,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这高阁没有皇上的手谕,谁敢随便放人进。但是面前的又是戏鬼将军,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人,一时可叫他愁的不行。 执骨没那么多耐心,眼刀如锥,盯着护兵的眼,其中已有不耐。 护兵吓的一哆嗦,手里的长矛都差点刺着了自己,赶紧几步冲过去打开门,弯着腰退后,思前想后,还是此刻小命最重要。 执骨一步一步,不急不缓,不紧不慢。 在安静到极致的夜里,有种诡异迫人之感。 他上着楼梯,手中酒盏一滴未洒,稳稳托在手心。 “咔哒……咔哒……”长年未层有人踏足过的地方,早已落上了一层灰,黑暗中无灯,只有月光照路,木梯蜿蜒盘旋而上,留下一排单人足印。 少年在黑暗中眼神精亮有光,嘴角看不出的笑好似隐匿着邪恶的味道,看似漫不经心,悠悠然然,实则将一切看进心中,游刃有余。 空气中的味道都带着些许霉味,执骨恍然未觉,直至顶层。 门上有锁,又粗又大,执骨抽出腰间长剑,准备劈下。只是刚翻转看了一下,“噗通”一声,锁应声而落。 “有人来过?”执骨心道。 这时,忽听门后传来轻轻扬扬的箫声,有若即若离之感,又带着些许哀怨其中。就似是情人久不见,郎来此,妾含怨。 有趣。 他推开门而入,靠在门框上静静欣赏。 手中仍端着那杯酒,望着背对他临窗而立的人,眼中满是兴味儿。 那人一身烟青长衫,未曾束发,发落身后如瀑,发尾中有道同衫色流苏,懒懒散散缀着。双手抬起吹箫,风吹的长衫乱舞,而衫上隐绣的卷云图腾,叫执骨看了个清楚。 这个图腾,他再熟悉不过了。 将军骑马不开车_6 嗤笑一声,不禁出口道:“这高阁,就如深宫。你,就如深宫中的怨妇。吹着箫,望着月……何不,再饮杯酒?”他朝吹箫之人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带着不屑的神情:“无邪国的皇子——韩栈衣。如今不过是我麟国的一条狗,活了十年的狗。” 就站在韩栈衣的身后,执骨扯起他的衣袖,仔细端详了几番,一模一样的图腾,所谓得云如得天护佑,战场上信奉国家的人们前不久还被他如走狗一般的玩弄。 而脑海中 ,不停反复出现那人死前大笑对他说出的话:“你永远都比不上他,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你等着吧,等着吧!哈哈哈哈……” 哼。 执骨真恨当时不一剑了结了他,偏听得这么膈应的话。 说他会死在他手上,听着如此晦气。但这并不是难题,因为他可以先杀了他! 袖箭无声而出,距离栈衣颈间不过寸尔,危机在黑暗中四伏,二人屏息无言,皆没有下一步动作。箫声低鸣呜咽,有种别样哀伤,听的执骨浑身不是滋味。 望着韩栈衣的背影,他忽然改了主意。 袖箭“嗖”的一声退了回去,来去无踪。 “啪。”的一下。执骨将手中酒盏放在栈衣面前的窗棂上,隔窗的木头瞬间泯灭成灰,而杯盏稳稳当当的立在那,杯中液体一道波纹也无。 “喝了它。” 他环抱着双手,不容分说的命令:“跟我走。” 这时,未曾消匿的箫声停住了。 又闻一声淡淡的:“迟了。” 如此漫不经心,又云淡风轻的回答,似让人觉得不过过眼云烟,从未放在心上。 着实不爽。 执骨蹙眉转头去看,正逢韩栈衣同样转头看来。 二人视线猝不及防的撞上,执骨的眉头反倒松开了。 笑的恶意满满。 他知道,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 栈衣转过身来,执骨看清他的面容,又看清他身上缚着的重物。 他身上拴着重重的铁链。赤脚踏地,手脚都被禁锢着,脖子上的铁链稍细一些,圈着他的颈项,亦圈着他的自由。 那人眼波平静,眼形微长,带着三分月下朦胧的光影,有种触之不及的美。只是怪哉,执骨讶异,他心中竟升起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他十分厌恶这样女孩子家家一般的多情。尤其像他们这种经常征战沙场的人,对人的感情不得多一分一毫。 因你若是恻隐之心动之一分,恐会影响整个结局。 而对栈衣这种不知从何处生出的熟悉感,叫他本能拒绝。 “喝了它。”执骨再次要求,他将酒盏递给韩栈衣。动作有些急躁,杯中液体滴落在了地上。 一滴鲜红色,绽放在木质地板上,迅速的渗透进去。 “我从你阁下过,这酒盏不偏不倚,砸在了我的马上。随我南北征战的爱马就这样命丧黄泉,而这酒盏笔直的落在正中央,盛着满满的马血。当时我便想,这杯中血酒,当敬你才是。” 又将酒向前递了几分,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打,执骨道:“毕竟我这匹宝马,换那被我凌迟而死的无邪国太子,也是值得了。” “喝了它,然后跟我走。”执骨第三次道。 韩栈衣将玉箫别在腰间,伸手接过那酒盏,一饮而尽。 执骨眯了眯眼睛,望着他被血染红的唇。 只听栈衣道:“酒已喝,将军请回吧。” 又见他被困多年,面上泛着不见天色的白,两相交映,一红一白,更刺人眼目,冲击力强。 身形虽消瘦,却不瘦弱,脊背挺直,身量且高。就是那淡漠有礼的目光,仿佛避人三尺,出尘不染,却疏离的叫人不快。 执骨今晚就不知怎的,心里怎么都翻着滚着难受。 哪里不快活又说不出来,现在瞧着韩栈衣的模样,他大约是知道源头了。 这股子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态势,真是欠揍。 若是在军营里,谁敢这么对他,早被拖出去打的不知白天黑夜,哪里还有在这横鼻子竖眼的份。 他冷冷哼了一声:“这里有你选择的余地?” “我是命令你,不是和你商量。” 只闻“叮叮当当”好听的碰撞声响起,那人恍若未闻,朝卧榻走去,留下烟青色背影,再无其他。 执骨:“……” 竟然将他当做空气? 他三两步跨去那人前面,伸手拉近栈衣颈项上的铁链,猛地带向自己身体:“我的脾气没有你想象中的好。” “恩,我知道。”栈衣道。 “恩?”执骨不解,但见他模样,又憋屈的慌,他哼了一声,手上用力,勒的他脖子都红了:“是自己跟我走,还是等我将这里拆了给你绑回去。你记住,你若自己跟我回去,那必然好吃好喝供着;若是我给你绑回去,你就是一条狗。狗吃什么,你吃什么,狗睡什么,你睡什么。” “你哥死了,你的国家已经离亡不远了,你早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只是换个屋檐而已,有何不同?我依然让你吃穿不愁,你脓包也不是一日两日,又有什么区别?” 执骨笑着望着栈衣的眼睛,望着那波澜不惊的淡茶色。 他说的玩味,说的刺痛人心,又说的句句属实。 将军骑马不开车_7 而韩栈衣就像没听见一样,合衣躺下。转过身去,侧卧而眠,全然当身边的人不存在。 执骨唇间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栈衣呼吸绵长,似快入梦乡。 许久一段时间二人都未曾发声,等到执骨不耐烦了,又听见栈衣说了先前的二字:“迟了。” 牛头不对马嘴,执骨觉得自己被耍了。 自在战场上起,无邪国的太子跟他说起卿尘君,他就心有不快;从阁下过,爱马又死,晦气的不行;此时态度冷淡,拒客之色显然,全然驳了执骨的面子。 本已难得的退让,此刻心中不爽升至巅峰,执骨隐忍的脾气终受不住而出。 他一掌挥向韩栈衣的卧榻,顿时四分五裂,木屑飞的到处都是。 高阁四面都是窗,他一步跨上,夜风透心凉的到处乱窜,将他高束的马尾和黑衣掀的不住翻飞。 执骨的眼睛亮的出奇,笑容危险又冷血。 他威胁的笑着对栈衣道:“你给我等着。”转而头也不回的朝下跃去。韩栈衣坐在地上紧紧握着拳头,又闭着双眼。 待耳中听到一声极轻的动静,他才缓缓放开手。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渣子,他拖着叮叮当当的锁链,走到窗边。 而此时,阁下已无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们栈衣是个很温油的人~ 第4章 木桃 本以为今夜就会这般过去,再待天明又是新的一天。 然而就在执骨离开不久后。忽的一阵地动山摇——房屋都在震,高阁顶端感觉尤为强烈。 韩栈衣正拿着簸箕和笤帚清扫被执骨击碎了一地的木屑子,高阁这般晃动,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继续手中事。 透过层层高楼,听到下方传来军中粗豪嗓子的吆喝声:“无邪质子韩栈衣——速速下来!否则,我们将军说了!你这遮风挡雨了十年的屋子,今夜就得没了!” 将烛火吹灭,关上四面通透的窗,到处乱窜的风瞬间安静了。 韩栈衣坐了下来,手中拿着一物把玩。 没有烛火,没有月光,就那样看着手里的东西,听着耳边聒噪的叫喊声。 “韩栈衣——我们将军特许你出阁!这可是早就跟皇上要了谕旨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被黑暗遮掩,韩栈衣望着手里丑陋又坚硬的酒盏,酒盏边缘的花纹已经被时日磨平,看不出原来的图案,他拿出一块方盒,打开盖子,里头安静躺着另外一只。 与这只别无二样的丑,灰黑色的石头样。将两只放好,关上盖子,又听见下方大声道:“……你再不出来,我们将军就要拆楼了!” 执骨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眼见着楼上的窗关了,灯灭了,火气就上来了。 冷冷哼了一声,伸手一招,黑夜中的暗卫悄无声息的行动,再一次的震天响声出现,高阁开始剧烈摇晃。 箫声起,想必又是韩栈衣在吹他那管玉箫。 “早就是我麟国的狗,装什么清高。”只是说归说,执骨也将这箫音听了进去。 音中饱含无奈与思念,丝丝缕缕勾着心里的那根弦,轻拨慢捻。他不禁又想起别人说韩栈衣的话,听闻因他倾国之色,又因他倾城之才,而被称卿尘君,只是不知无邪国那么精明的老头怎么会将自己这么个宝贝儿子送来别国,不见天日的活了十年。可能是因他长的太好看,像个娘们?执骨不禁笑了起来。 或许本是以为来了麟国会对两国和平交好起些作用,却没想到麟国昏庸胆小又无能的皇帝在听垂文君谏言后,竟真的将别国送来的质子用一栋高阁关押起来。 如此一番,还怎么和平友好? 就这么不受待见的一人,执骨却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不如卿尘君的言论,自傲如他,要想咽下这口气,难。 元盛憨厚老实,是执骨身边一员猛将,方才将军说要拆,活捉韩栈衣,但却没说要他死。随着将军出生入死这些年,没忘记将军是怎么对无邪国的,无邪的太子都被将军凌迟而死,而韩栈衣居然能让将军另眼相待? 于是,他问出心中疑问:“将军,你为何要拆楼,而不直接杀了他,以除后患?” 执骨睨了他一眼:“想拆就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杀的无邪人够多了,不差他一个。”况且,阁上那人说不通,那做,总做的通了。 无邪已离亡国不远,如今也是苟延残喘,这楼关一人关了十年,也够了。 只听轰隆一声—— 砖瓦木块应声而落,高阁轰然倒下,元盛眼目极佳的跃至半空,准确寻到一人,抓住落下。 而在这时,离地不过几米远,执骨脚尖踏地,凌空跃起,给了元盛抓住栈衣的手一脚,元盛猛地吃痛,松开双手。 二人眼睁睁看着韩栈衣掉在了草丛内,摔了一身泥泞草屑。 执骨轻飘飘的落地,慢条斯理的走到栈衣身边,一脚踩在他胸口 ,弯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锁链拿在手中把玩,他一边绕着圈,一边说道:“我先前说过,等我拆了这座楼,你就是我的狗。” 韩栈衣推开他的脚,吃力的站起身来,狼狈的拍了拍身上草叶,朝着执骨的方向微微笑了笑,有礼道:“多谢。” 执骨被他那笑出的别样神采弄的晃了神,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只能顺嘴溜出一句:“现在想讨好,‘迟了’。” 随即,见韩栈衣往前走了几步,越过执骨,对他身后元盛淡淡一笑,说道:“方才多谢兄台相助,否则,韩某怕是要摔的不轻了。” 执骨:“……” 元盛红着脸无措的摸着鼻子,眼睛左躲右闪,还不敢看瞪着他的将军,只能尴尬的摆手,侧过脸对右边的空气说:“没事没事。” 执骨能闻见身边人身上残留的青草香,余光能看见他唇间弯起的笑,还有有礼有度的君子风采,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两相一比较,这让自小野惯了的执骨,头一次有种自不如人的感觉。他从未做过“公子”,更莫谈“君子”,大约只是个烂脾气的毛头“小子”为多,整日里干些不上台面的事,除了会打仗,有一身横着走的功夫,恐怕再无其他。 将军骑马不开车_8 他素来心高气傲,有脾气时,脸上就写着“不爽”二字,他将手里锁链收紧,对元盛道:“走!”继而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曾回头一下,自然也不知身后人赤脚行走的痛楚。 一路行来,斑驳血印,零星的流了一地。 执骨回去后,就将沉重的锁链扔给了元盛:“将他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近柴房五米远。” “是!” 元盛准备退下,想到一个问题,又折返回道:“将军,那他用食……?” 执骨大步而去:“狗吃什么,他吃什么 。” “……是。” * 这一夜的京城百姓们都没睡好,大半夜的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披着外衣就跑出来看,结果发现城里最高的楼没了。 再一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毕竟千万人都见证了将军难得的出糗时刻。 纷纷唉声叹气又摇头:“咱们小将军那个暴脾气啊,和老将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那个公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惹着咱们将军。唉,这下可没好日子过喽。” 亦又人言:“可不嘛,可惜喽!我听说啊,十年前这个小公子来咱们麟国的时候,还是个不大的小娃娃,那时候就长的粉雕玉琢漂亮的不得了,被送来异国他乡,哭都不哭一声,乖巧又可人,现在想必也是个俊俏的公子哥了。” “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现在过着阶下囚的日子。” “呵呵,还皇子呢,自己的国家都快没了。无邪亡是迟早的事,虽然咱们皇帝昏庸,可咱们有镇国的文武将啊,他们有什么?” “嘘!小声点,当心被官兵听到!” 长风街上伫立十年的高阁就这样一夜消失,人们只是在走街串巷时听到有人小声议论:据说皇上气的不行,还不能骂那小子! 据说老将军宝贝孙子宝贝的不行,直接和皇上叫起板来。 据说垂文君做和事老没做成,反被老将军误伤一脚差点断子绝孙。 据说戏鬼将军不光不反省,反而在家里将人当同狗一般的对待…… 孰真孰假?不知。 只是百姓传着传着……哪里就变了味儿。 例如:戏鬼将军年轻气盛,气血方刚,又是长年练武,出入沙场,女儿家柔弱,已不能满足,这才掳了卿尘君——韩栈衣回府,好一解需求。因为呀,那卿尘君长的比女人还漂亮。那雌雄莫辩,美的人心痒的一张脸在床上,还不是随你怎么折腾。 啧啧,将军好享受。 又例如:垂文君自老将军一脚后,卧床不起,那活儿早已不可用,家中美眷数十位,各个整日里哭闹,雨露别说均沾,就是一滴也洒不出去,可苦了内院的美人娇喽!本是大好男儿,怎么这么可怜? 前者,气的执骨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些口舌之人全数捉住将舌头剁了!后者,又听的他差点笑岔了气。 垂文君啊垂文君,你也有今天啊! 执骨一拍桌子:“去将那些海参,牛腰羊腰什么的都给准备着,咱们明日去垂文府。” “……呃。”元盛挠挠鼻子:“这可都是壮阳的东西啊。” 一口饮干手中茶,执骨睨了眼道:“垂文君都不举了,自然要多壮壮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无邪(ye) 第5章 木桃 这几日,将军府中也好,府外也好,总有人伸长了脖子去看执骨带回来的人。 只是各种流言蜚语传遍了京城,也没见着这个传说中的人。执骨更是从未去见过他。偶尔来往的府中丫鬟,好奇之余也三三两两的站在柴房外头红着脸蛋儿偷摸瞧着。但苦于将军发令,没有人敢上前。 这一日,执骨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在自己府中晃悠。 他自认为不是刻意晃去柴房那,只是好几日不见,有些好奇韩栈衣在做些什么。 这天儿不过刚蒙蒙亮,公鸡打着鸣,叫醒了一众人。修剪的树丛刚巧可以挡住他的身形,执骨透过缝隙,瞧见韩栈衣走了出来。 依然赤着脚,穿着前几日的衣服,晨起仍有些微微凉意。他好似不知,拖着沉重的锁链,走到柴房门口的石头上坐下。也不知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在细心的给一群粉嫩可爱的小鸡喂食。 面上带着浅浅暖意,执骨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着一块馒头,已经干瘪的不像样,恐是难以下咽。 □□的脚踝露在外面 ,有几只调皮的小鸡仔直接跳到了他的脚上啄食。 “韩公子。” 有人推开栅栏,对他笑着喊了一声。执骨退后一步,藏的更深。 韩栈衣闻声站起,朝来人有礼的笑了笑:“辛苦你了,这么早。” 那人见他的笑,也“嘿嘿”傻笑了几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有什么麻烦的,我还觉得不好意思了呢,每天只能给你汤水和干馒头,害公子都瘦了。” 栈衣摇了摇头,道:“这本就不是你的原因,无需自责,我本就吃不多,这些足够了。” 执骨瞟了眼他手中端的碗,能看清里头只有米糊,连米都没有几粒。 他倒是奇怪韩栈衣对别人怎么如此和颜悦色,对他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双手负在身后,袖中箭把玩似的时而出,时而进。锋利的箭尖飞快的在执骨掌心穿梭,转着圈儿的玩弄。 下人走了之后,又见韩栈衣浅口抿完了汤水,将碗里的饭倒出一小部分,给那一群叽叽叫的小鸡啄食。觉得这一刻府中风景还不错,手里的袖箭嗖的一声收了回去,执骨准备离开。 战场上无邪国太子的话这几日都在他耳边盘旋,尤其在见到了韩栈衣本人后,韩入霖的话仿佛更加清晰。 将军骑马不开车_9 “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哈哈哈哈。” 他是活是死,从不重要。只是,韩栈衣身在麟国,若他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国家……那便休怪他仗剑无情。 那晚去找韩栈衣之前,执骨早就做了决定,此人,必死无疑。只是见到韩栈衣之后,他却下不去那个手。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很反感,这几日也都没去理他,更对自己表示不解。 明知就算此人目前为质,也手无缚鸡之力,无邪也离亡国不远。可那个以前专修邪术的国家,就算只剩这一人,都叫他无法放心。 无邪国也正是因为邪性难测,而被众多国家齐齐打压。 至于那人……执骨将袖箭夹在指尖转了一圈,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正悠闲的喂着小鸡,嘴角含着笑,看上去,是真纯良无害。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自己杀的无邪国人只多不少,这个,就栓在自己身边,时刻看着。若他有异动,绝不放过。 谁也不能威胁自己的国家,执骨将手中袖箭一扔,只听“砰”的一声,韩栈衣手中盛着米粒的碗应声而碎,一群小鸡哄然围了上去,兴奋的挤着吃着。 “慢些。”他对它们说。 再回头去看,四周早无人影。 摊开手心,躺着一块切面完好的瓷片。韩栈衣轻轻在指尖一割,鲜血流了出来,滴在地上…… * “将军,你去哪儿了!”元盛一声吼,身杆挺的笔直,瞪着眼睛说道。 一旁的廉城摇着扇子,一只腿搭在椅子上,有些阴柔的面容半遮半掩在摇晃的扇子后头,“啧啧啧”了三声,道:“粗鲁。” “元盛 ,你那嗓门快赶得上打更的铜锣了,吵的我的耳朵疼的紧。” 元盛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怕将军迟了,皇上要怪罪。” “你几时见过我们皇上怪罪过他,就前几日他将质子掳到自己府上也没见皇上说些什么。不过就是象征性的发了几个脾气罢了。” 说至此,廉城脸上的神色立刻变了:“就是不知他身边的那个老狐狸,又要多放多少坏水。总是看咱们将军不顺眼,皇帝昏庸有昏庸的好,但也有不好,就怕耳边风吹久了,会对咱们将军不利。” 一听这话,元盛急的脖子都红了,那张剑眉星目的脸一着急,就显得有些奇怪,五官都挤在了一团……又急着吼了一句:“这麟国少了将军,谁还能保得住?!他皇帝老儿要想自在一日,就得好吃好喝供着咱们爷!” “元盛!”执骨已换上一身正服,端的是英气逼人。纯黑的衣料边缘依旧缀着金色的丝线,高束的马尾上带上了玉冠,倒显出了公子的温文尔雅。 一行一动间,皆是雷厉风行。 尤其是腰上紧束的鞶革,腰前刻着一块碧绿的翡翠,雍容华贵又不失大气。修长的腿被皮靴包裹,脚头镶着一颗圆润饱满的明珠,小巧精致,不动间藏于内里,动间散发着莹莹光华。 廉城连连摇头,骂道:“衣冠禽兽。” 元盛在这边着急着,就怕执骨去的晚了,白遭人闲话。昨日宫中就有人来传话了,皇上邀请他去内院赏花,谁知道要赏个什么花。 麟国什么都好,就皇帝不好。昏庸无能,只知吃喝玩乐。元盛也常为此感到愤懑,他随执骨出生入死,最知战场上离死亡有多么近。而他一想到那个死皇帝每日都在后宫作乐,从不好好上朝,都觉得气愤难当。更何况皇上身边还有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命根子都没了,还跟个长舌妇一般,整日吹些邪风。 若不是垂文君替他把关朝野,将军替他征战沙场。如此太平日子,他哪里有的过! 他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廉城慢悠悠的晃了过来附上他的胸口,摸的元盛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他。 “还傻站着,将军早都走远了。” 元盛一回神,见执骨走的方向,嗓音又高了八度:“将军要去会韩美人?!” “糟糕……”元盛捂住口舌。 “笨啊你!”廉城一巴掌拍上他的背:“谁要你说出口的!” 丫鬟奴仆呲溜一声溜的八丈远,执骨默然回头,盯着元盛问道:“谁是韩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是用来调戏哒 第6章 木桃 一般人于男儿从不用美人这等称谓,虽是夸公子相貌堂堂,俊雅非凡,但是总有些怪异的地方,因这一嘛,一般有钱的官家都会养些自家的小倌,放在后院和那些太太一样,金银珠宝伺候着,锦衣玉食享用着,约等于小妾,称之为美人;二,就是青楼中那些细腰窄肩比女人还柔弱三分的小子。 将军府的后院也不知何时传出了这样的故事,说韩美人是将军藏在后院的美娇娥。起初只是说着玩,结果传着传着,又想到自家将军霸道蛮横的劲儿,就成真了。只是韩栈衣美则美矣,但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度。虽时常温柔待人,那些丫鬟们却还是觉着只可远观焉。 元盛和廉城和家中下人走的都很近,韩美人这个称谓二人自然知晓,只是今儿个就这么一不小心秃噜出来了。 执骨回头侧眼瞧他,一字一句吐出:“韩美人?” 元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张脸憋得通红,紧张的抿紧了嘴。 “糟了……”廉城翘在椅子上的双腿瞬间拿了下来,欲来求饶,但人还未到,便听执骨道:“三十大板,自领。” “是!将军!”元盛大声回道,站起身来就走。 廉城急的赶紧追了过去,再回头找将军,执骨已经不见踪影了。 执骨自小淘气,惹了不少祸,又在官场和战场里长大,见过的肮脏丑陋也够多,他从小就知道,那皇宫深处,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那些所谓的文武百官,也都是貌似正人君子罢了。 见惯了女人们无聊的把戏,讨厌争风吃醋的人,更厌恶三心二意,仗着权势胡作非为之人。 他不讨厌“美人”,因他知人各有爱,喜男非女,皆为爱俱往矣,不为邪道。只是自他年幼时,见阿娘苟活一世皆为父亲一人,却因争风吃醋而被终身□□,后郁郁寡欢哀怨而死。这一切源头,皆是因父亲赶着新鲜,接回三位“美人”。 虽知不是美人的错,阿娘确实疯癫了些,但究其源头不过是他那个花天酒地的父亲。 所以,自幼时,执骨便心中确定,往日他若有眷侣,唯他一人足矣。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 * 走在宫中,执骨看着错落辉煌的楼阁,金砖玉石,又见身边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无声的嗤笑一番。 国中腐朽已久,皇帝昏庸,他所战不为己,不为王,只为民,这个地方,一如既往的腥臭。 皇上在里头饮酒作乐,满园子的花海中是巨大的酒池,他老人家笑呵呵的对执骨招着手,左拥右抱着后宫女眷。 “来啊,朕的大将军,来瞧瞧朕新修的园子,怎么样,这花都是从五毒迁来的,听说闻的久了,能百毒不侵。是吧,卜公公。”皇上朝身后站立不言的人望了眼,满面红光。 “是,皇上。”被称作卜公公的人尖细着嗓子,微微弯了弯腰。 而皇上说完后,就伸手拿着酒盏喝了一口灌入左边的妃子口中,又摸了摸右边人的头。这一切都落在执骨的眼睛里,他盯了卜公公一眼,站在他身边道:“让开,挡我路了。” 卜公公一脸茫然:“老奴一直站在此处,将军前方有路二米宽,何来挡路一说?” 又盯了一秒钟,执骨飞起一脚踹出:“我说你挡便挡了!”只听哗啦一声,卜公公好巧不巧的砸进了皇帝前面的水池,溅了皇上满脸。 皇上再没了笑容,气的大声一句:“来人啊!” 侍卫端着枪矛冲了进来,卜公公连忙拉住皇上:“不可啊皇上!” 深吸好几口气,皇上重重哼了一声,摆手不耐烦道:“让将军一日之内打理好此园!否则不准回府!” 执骨理了理黑衣长衫,对仍然落汤鸡一样的卜公公看了一眼,眼中神色不明。 * 所谓的打理园子,不过就是除些野草,执骨不愿意和皇帝待在一起,更不愿意见到那个老狐狸。只是没想到,老狐狸找的方位倒是准,径直掉在了皇上面前。蹲在园子后头,执骨拍了拍自己的腿:“多日不练,你到是没退步啊。” 也好,省的陪皇上赏花。啧,赏不来。 这时,忽听声声嬉笑声传来。 执骨循着声音而去,恰巧亭中的莺莺燕燕们都瞧见了这边立着的人。 “哟,这不是咱们大将军吗。” “哎呀。” 有些害羞的姑娘们见着前边长身玉立的黑衣公子,都羞的拿绣帕遮住了脸。 被瞧了个正着,执骨无奈,只能上前请安,见过各位娘娘。 一般来说,后宫的人是不得与朝中人接触,今儿个也是意外。执骨与她们一番寒暄后,又被她们拖住要他看看各自打出的饰物。 有金有银,琳琅满目。 “近些日子皇上找了位能工巧匠,给咱姐妹们一人打了一个饰物,将军走南闯北,见的新鲜事物多了,快给咱们瞧瞧,这东西如何?可能入了您的眼?” 执骨随意瞅了眼,起初没在意,掂量在手里之后,心中倒是讶异了一番。 好功夫。 他确实见识的东西多了,只是眼前之物属实出彩,功夫了得。 且不论栩栩如生和精致美伦的程度,就是那材质,他也未见过。手里的那物轻轻巧巧,却坚硬无比,是个稀奇玩意儿。 不知怎的,脑中忽然蹦出韩栈衣的身影来,仍旧拖着笨重的锁链,苍白的肌肤被磨的道道红印。 执骨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躲在最后不知哪家的姑娘瞧见执骨这般笑容,恨不得将自己塞进身后的花丛里。 执骨英挺,行动间皆是少年人的蓬勃朝气,更是军中多年的凌冽血气。后宫中的女人是见不着这样的男人的,直到执骨问了话,走远之后,那藏在花丛中的小姑娘还望着他的背影,悄声问了句:“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小哥哥啊。” 放着园子也不修了,执骨径直走到了千老儿的住处。 这千老儿便是皇帝请来的能工巧匠,专为讨好娘娘们欢心的存在。 “笃笃笃。”敲了敲门,执骨问道:“千老儿可在?” “恩?进来。” 上了年纪的声音传来,老人似乎没睡醒。 执骨开门见山:“老人家,我想请你帮我教我打个东西。” “教?”千老儿从床上抬起头来看他,连忙摆手:“我千老儿不收徒弟,走走走。” 遭人驱逐,执骨从未有过,皱了皱眉,再没作揖,上前两步走到床前,冷冷道:“起来。” 老人家一回头,吓了一跳,只觉得床前站着黑白无常一般,一咕噜爬了起来:“你吓死人啊你,哎哟我的乖乖。”连忙拍拍胸脯,千老儿朝他翻了个白眼:“老千我今天没心情教,快走快走。” 袖箭无声而出,抵在千老儿脖颈,执骨显然不耐烦了:“教不教。” “靠!你这死小子,教!教!”千老儿一脸莫名其妙,对他连翻白眼:“要学是吧,先照着这个弄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丢出去一样提溜圆的东西,中间空心,样似指环,成金。 “这有何难。”执骨拾起边上金子就欲动手。 “慢着!” 千老儿笑眯眯的丢过去一块银色物,似银又不是银:“用这个做。” …… 几番折腾,受尽折磨之后,执骨不知自己当时脑子抽了为何要来此找千老儿,分明是自作自受。 先是被折腾了几番,强制性的捣腾出了那枚样似指环之物,连纹饰都被逼着纹的一模一样后,才教他打出想要之物。 千老儿还非要他带走那枚指环,道了句:“切,想栓谁的心,就给谁带呗。”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 这么一番折腾,天早已黑了。 手中提着沉甸甸之物,虽然着实累的紧了,心里倒是满足的很。 执骨走出宫门口,见自己马车旁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人,正朝他傻笑。 元盛身体笔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一脸做错事的模样。 执骨走到他身前,问道:“怎么来的?” “骑马啊。” “看来屁股还不够疼。” “呃。” “上去。”执骨催促道。 “去哪儿啊?”元盛一脸疑问。 “上马车。”执骨一掌将他拍了上去,自己转身上马。 “将军!”元盛连忙要下来,这一动,屁股上的伤连带着脊背都痛,顿时龇牙咧嘴了一番。 “这是命令。”执骨一夹马腹,再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先而去。 * 执骨一路奔驰,下了马后直接到了柴房前。 正见韩栈衣在浅笑而对送吃食的下人。 他似乎心情很好,二人相谈甚欢。能瞧见他烟青色衣衫出尘的风味,能见他发尾同色的流苏。 双手背在身后,执骨走到他面前。 “将军。”下人顿时后退几步,远远站着。 而执骨的眼神正看着韩栈衣握着馒头的双手,有一只手上有着伤口,但已结了痂。 心知肚明因谁而起,执骨准备询问:“伤……”抬头后却看见韩栈衣骤然冷冽下来的面容。 顿时所有的话都被怒火湮灭。 这骤然改变的态度 ,和显而易见的不快,真是让人讨厌啊。 执骨往前一步:“怎么,见到我这么不爽?” 韩栈衣后退一步:“并不。” 执骨又向前一步:“你是什么态度。” 韩栈衣明显躲闪的动作让他觉得异常刺眼,对别人能好言相向,对他倒是嫌弃的彻底。 韩栈衣索性转过身去,身上的锁链叮叮当当。 执骨一脚踩住栈衣足下的锁链,怒意已现:“回来。” 韩栈衣身形被拉的顿住,微微侧头道:“抱歉,栈衣对脂粉不适。” 而这时,执骨手中所拿之物,已掷了出去,收势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韩美人躲不开了~知道扔过去的是什么不? 来得晚了,抱歉呀北鼻们。 第7章 木桃 细长冰冷的银链已经对着栈衣的脖子圈了过去,执骨收势已来不及,方才的劲道大了,猛地抽回来,将栈衣的脖子划出了一道刺眼的红。 这是他找千老儿打的银链。握在手中冰冰凉凉,又没什么重量,韧性极强,材质是他从未见过的,当时正是见到这稀奇材质,才去找了千老儿,那时想着,总比栈衣身上挂的那繁复粗壮的铁链要好的多。 既然做他的狗,也不能丢了他的人。该用好的,就得用好的。 “脂粉香?”执骨眼神随意扫过他落了痕的脖子,问道:“我何来脂粉香?” 哦…… 他恍然想起今儿个遇上了娘娘们的事,想必是在那时沾染上的。 执骨点了点头,嗤笑一声:“果然是狗,鼻子这么灵。” 韩栈衣无动于衷,仿佛他说的不是自己,侧过身去小声咳了两下,耳边已带着些淡淡的红,眼中波光潋滟,大概是咳出了泪。 这夜半时分,月上高空,韩栈衣站在他面前,赤脚单衣,面容美则美矣,只是有几分捉摸不定。烟青色外衫上仍旧留着那日跌落下草地的泥点子,有些狼狈,有些落魄。 手上结痂的伤口,和脖子上深红色的痕迹,都昭然若揭着谁是罪魁祸首。 将军府偏远之地,简陋之物,宁静之处,二人相对,执骨仍穿着今儿个去见皇上时的正服,玉冠戴其头,和往日的不羁相比,总算有了些君子之风。 他问道:“怎么不洗洗?” 似乎讶异他问出关心的话,韩栈衣看了他一眼。恰逢执骨抬头,于半空相撞。一人星目灼灼,英姿勃发,一人眼含奇异,眉目如画。 “不太方便。”韩栈衣如是所说。 而执骨——赶紧转过身去,还在诧异他方才感受到的异样。 那一眼…… 将军骑马不开车_12 他觉得韩栈衣的眼中有深渊。 他捏紧了拳头,蹙眉不解。他为何觉察到心跳不稳? 对自己此刻的怀疑,让他心下莫名仓皇。冷哼一声,执骨道:“去让阿才打水给你洗,狗都比你干净。” 继而匆匆迈步离开,不曾回首。 韩栈衣望着他远去,抬手摸了摸颈间残留的火辣。 他摇了摇头:“下手真是不知轻重。” 男人在执骨的眼里,从来都是血气方刚,仗剑策马,在战场上杀敌奔涌,不惧生死。他接触的也多为军中汉子,时常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笑声能震彻三里,就如元盛那般。 自他有记忆起,就在军中生活了。并没有接触过韩栈衣这样的男人。 他远山淡泊,倨傲孤高——但,仅仅是对他。 伸手折下路边枝丫含在嘴里,执骨狠狠的咬了一口。 韩栈衣对他从没有好脸色,对别人倒是温柔谦逊,还时常带笑。于他,除了背对,就是面不改色。 他没见过那样细腻的男人,不仅仅是面容,行为举止更是得体有度,俨然翩翩君子。 他自己嘛…… 执骨不禁在脑海中将自己与韩栈衣比较了一番。二人样貌皆出众,只是气质决然不同,一动一静,一狂一雅,却突然发现一件事——为何勾画出的自己要比他矮个寸尔? 吐出口中物,耳中忽听一声急促的叫喊声:“不好啦——将军!!!” 元盛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揉着屁股,眼睛瞪的大大的,铠甲中穿梭着风的声音。 “站住。”执骨命令道。 元盛一个急刹车,直往前栽。 “何事如此惊慌?我没有说过在府中不允许奔跑熙攘?” “将军!事情紧急,宫中公公传话,皇上喊你过去呢!”元盛横斜的眉拧在了一块,挤出一道川字,气直喘。 “皇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白日里进宫,若有事当时应该就说了,此时深更半夜,常是皇上花天酒地之时,除非…… 执骨神色一凛,道:“走!” * 今日宫中一路灯火通明,来人行路匆匆,心中莫名之感愈加严重,执骨直接纵马到了宫门口,疾步迈入御书房。 若他记得不错,该是第二次进御书房,皇上从不在此办公。 而今晚——当他推开木门,里头已是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了。 “爷爷?”执骨一眼就看见了老将军,疑惑的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狗子啊。”老将军唤了执骨一声,其他大臣一脸懵然……狗子? 赶紧捏老将军的手,执骨瞪着他,小声从牙缝里挤出:“爷爷?!” “哎,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自从执骨出征开始,老将军就渐渐退出朝野了,爷孙俩在朝堂上碰面的机会很少,多是执骨下了朝,去老将军府待着。 每个人都有意无意的将视线瞟到执骨这,他心里有数。 “朕的镇国大将军。”皇上面上没了笑意,被肉挤的不见的眼睛如鼠一般盯着他。执骨上前一步:“臣在。” “你干的好事!” 伸手甩出去一张信封,飘飘荡荡在空中,执骨伸手接下,疑惑的打开来看。 豁然被震在当场,面容有些不可置信。 他将信封交给爷爷,老将军看了一眼,面不改色。 信封里头正写着—— “无邪来袭。” 正是从边关传来的八百里加急。 前些日子执骨刚才打了胜仗,大败无邪,杀死对方大帅,将太子剔骨削肉。这么短时间,无邪怎可能会重振旗鼓? 老将军最知孙子心,虽已年迈,但声音洪亮,身体健在。他对执骨道:“当时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无邪啊,邪着呢。” 此时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为什么无邪会这么短时间内掀起战火,他们必须马上做出对策。 战火方息,又将战起,执骨捏紧了拳头,心中满是愤恨。 劳民伤财,多少百姓又要流离失所,无邪一日不除,他国一日不得安宁。 猛地跪在地上,执骨双手抱拳:“臣请命,战与无邪。” 御书房鸦雀无声,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偷偷看看皇上。 皇上的心思啊,难猜。 “哼,你还敢请命。”果不其然,皇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卜公公瞧了,赶紧端上杯茶,给他顺气:“哎哟皇上,您消消气,消消气啊。” “当日朕给你五十万大军,是为了什么?是叫你将无邪国一锅端了!你杀个太子有什么用?朕给你那么多人是去白白送死的嘛?你杀什么太子,你要杀就去上皇上啊!你将无邪国那皇上杀了不就行了?!你看看,现在怎么办,人家举旗重来,要来杀朕了!” 执骨闭紧双眼,低头待命。 耳中响起皇上的责骂,一句句刺耳不已。 将军骑马不开车_13 “朕要你有什么用?朕封你镇国大将军是要你去杀敌,不是要你去引敌!” 有些官员站在后头,默默摇了摇头。 “垂文君呢!垂文君出来!”皇上四处找人,卜公公小声提醒:“皇上,垂文君已被你派去绮州城治理水患了。” “哼。”皇上坐了下去,瞪着执骨,道:“你明日启程,去绮州城帮垂文君治理水患,没有朕的允许,不许离开绮州城半步!” “皇上!”执骨猛地抬起头,剑眉蹙在一团,他出声抗议:“无邪国必须由臣来战,否则定无生路,无邪并非皇上所想可轻易战胜!” “呵,你以为朕就你这一位大将军吗?”皇上笑着望向老将军,一字一句道:“执丰大将军?” “不可!”执骨猛地站起,向前一步走近皇上:“臣请命,出战无邪!爷爷已不是当年,如今年逾七十,怎可还去前线上阵杀敌?望皇上三思,不可啊!” “退下,朕的决定岂容你左右!”皇上已是不耐,眉目冷了下来,可见无邪这事已让皇上对执骨有了些许抵触。 “执丰,领命!” “臣在!” 老将军拍拍执骨的肩,示意他别再为此争执。这位皇上,他们日日相处,还不够了解吗,说话从不经头脑,有时谈吐好似小儿,扯天扯地,毫无逻辑可言。 更甚者,他身后又有老狐狸整日吹耳边风,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道理?说不通的。 他悄声凑过孙儿的耳边,说出一人来:“没事,只要不是无邪的四皇子,爷爷搞的定。” 老将军单膝跪地,纵使已年迈,身姿依旧挺拔,声音洪亮,道:“单凭皇上吩咐。” 这时,只见卜公公从身后慢悠悠踱出,手握谕旨,朗声而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命一品大将军执丰为横邪大将军,征伐无邪国,即日启程,钦此——” “臣,遵旨。”老将军叩首接过谕旨,执骨握紧了拳头,青筋几欲爆出,怒火在心中翻腾,只觉得无奈又可恨。爷爷已不再年轻,受不得马上颠簸,更别说南征北战。而皇上竟然……连谕旨都已经准备完好。这一切,想必是早有准备。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似狼似虎般闪着危险的光,凶猛的让人无法直视。 卜公公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将谕旨递给老将军,笑呵呵的回到皇帝身后。 “卜帛……”执骨在心中狠狠的念出,像是碾压着脚下的碎草叶子,仿佛糅进泥土中,也不解恨意。 今晚,吩咐清楚了所有事。 事情来得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皇上自然也是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最为恼怒的,莫过于执骨了。 先前班师回朝,锣鼓喧天,百里相迎。今日无邪国便重振旗鼓反攻麟国,这活生生是在打他的脸,且爷爷年事已高,皇上竟然如此昏庸!当真是不将朝臣当做人看,单凭旁人左右言他,可恶!简直可恶! 又要面对无数战火,百姓又要妻离子散,从战场上归来之人,最知生命可贵,最知家庭幸福重要,他小时誓言便是要百姓安乐,家国常在。 而如今,被皇上下令不许轻易离开,又不许涉战…… 执骨策马飞奔回府,一路紧抿嘴唇,眉眼凌冽着寒霜,黑衣肃杀在夜里,快马无声,如危险的杀手。 衣袍猎猎翻飞,黑衣金边在月色下疯了般吸收着光华,又反射出怒火的烈焰。执骨脑中只剩下对无邪的怒意,一次次扬起战火,残害无辜百姓,不知消停。 脑中霎时闪过一人身影,他用力挥舞手中马鞭,在空中甩出剧烈的声响。 咬牙间,冷笑溢出:“韩栈衣——” 作者有话要说:  来嘛来嘛,相爱相杀嘛~ 韩美人无力背锅,摊手┓(`?)┏ 谁叫你辣么美,那还不摧残下——希望执骨童鞋可以温柔一点,恩! 第8章 木桃 人在盛怒时,常会说些口是心非的话,能容易做些追悔莫及的事来。 气头在上,旁人劝言根本听不进,甚至有越浇火越旺的趋势。执骨一路奔驰而来,带着愤怒的威胁冲进了柴房。所到之处,即使不说不理,人们也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气息。 纷纷退后三步,不敢上前。 廉城和元盛在府门口就见着他了,只是执骨连马都不下,径直纵马到了柴房外,他们追也追不上。 执骨下马就踹门,“砰”的一声,在夜里格外突兀。 屋内只燃着零星的火苗,那只白烛正燃烧着所剩无几的油,脆弱的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照亮那片方圆,恰巧映出了坐在草垛上栈衣的脸。 门口 | 射 | 入的光,使栈衣整个人都被黑暗隔绝开,暴露在明光下。 黑发随意的搭在胸前,柔软华亮,他还未来的及说出话,只见一道风一样的人影窜了进来,单听空中“啪”的裂空响声,韩栈衣的脸猛地一歪。 原本柔顺的发骤然遮盖了侧过去的半张脸,凌乱的掩盖着什么。 没有任何停顿,紧接而来一声“啪!” 韩栈衣微微蜷缩了身体,烟青色外衫上迅速渗出了一道鲜红的血液,斜在他的胸口前,晕染开一片。 听到屋中那人急促粗重的喘气声,俨然是愤怒的征兆。 他抬起头,一手轻轻搭在蜷起的膝盖上,一手拂开了挡在面容上的发。 黑发挪开,暴露在光中的,是一张蛊惑人心的脸。 他像苍白脆弱的飞蛾,朝着火光扑棱而去,烧的一身是伤。嘴角流下一道鲜红的血,自下巴至脸颊,都是一道红肿的鞭痕,清晰至极,尤其是在房门大开的月光下。 似乎藏也无法藏。 韩栈衣抬头望着逆光挺拔的人,冰冷的脸庞不带丝毫温度,眼中尽是嫌恶,看着他,犹如看着一条遭人厌弃的流浪狗。 将军骑马不开车_14 他似乎,确实过着如犬的生活。 而那个人的眼中,仿佛再也看不见星星了。 韩栈衣也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出来。他望着逆光中的执骨,歪了歪头,笑的轻轻柔柔。尽管仅有的血色是鲜血所染,他唇间的红仍是将他面容映衬的鲜活了起来。 执骨紧紧捏着手中的马鞭,望着他笑,心口的愤怒燃烧至顶峰,他一步跨上前去踹向韩栈衣的胸口,将他直接顶回了墙上。恶狠狠的低下头,望着他咬牙切齿:“韩栈衣,你有什么资格笑?” “你这条无邪的狗,我就不该留你在世!”执骨抽剑而出,银光一闪而过,对着韩栈衣就来。 韩栈衣微微仰起头,将命脉暴露,头轻轻的侧了侧。 余光不知看向何处,就在执骨仗剑刺来的同时,他举起手中玉箫,缓慢而又包含思绪的吹出一声长音。 屋外风骤起,树叶梭梭,落下一地凄凉。 执骨的剑尖紧紧贴着韩栈衣随着吹出的音调而上下蠕动的喉结,刺眼的明光在剑尖不断闪耀。 他始终没有刺出那一剑,剑在手中颤抖,他放下了脚,凑近韩栈衣,嘴角勾出不明意味的笑。尽管如此,他的眼中只余愤怒,只余嫌恶。 “你可知,无邪宣战了?” 韩栈衣放下手中箫,余音依旧绕梁,他抬起眼睛瞧他,回答如若清风:“这与我又有何关?” “呵呵。”仿佛听了什么好笑之言,执骨笑道:“你是否在麟国待得久了,忘了自己是谁?” “就如你所言,我是无邪国的人。只是栈衣自幼就在麟国生活,足不出户,你又如何将无邪宣战牵涉至我身上?” “只要你一日留着无邪的血,你一日,就与他们脱不了干系。”鼻息似乎交融在了一块,执骨与他如此近的距离,二人睁目相对。 他冷哼了一声,笑道:“你无邪以前做过什么事,你可是不知?” 韩栈衣移开目光,语调温凉,道:“那于我何干,于你又何干。” “若真于我何干便罢了!我乃麟国镇国大将军,昔日败你无邪是我分内之事,只是这次却将我爷爷牵连进去,若他出了任何事,你就等着让无邪给你收尸吧!” 听完执骨之言,韩栈衣摇了摇头,道:“老将军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执骨剑抵三分,锋利的剑身不轻不重的刻入韩栈衣的肉里,鲜血猛地涌了出来,他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幼时丧母丧父,对执骨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爷爷!他曾问过自己,是国更重要,还是家更重要。 明知男儿应当顶天立地,舍七情六欲,可仍旧少不了那点私心。他失去了所有人,他不能再失去爷爷…… 韩栈衣的话犹如一刀劈下,将执骨的心劈成两半。 执骨瞬时红了眼睛,面色冷成了冰:“你再说一句。” 韩栈衣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似不再想说。 银链抛出,绕颈两圈,力道凶猛的狠狠勒紧,又连着手与脚,瞬间便锁住了韩栈衣的自由。 执骨面色阴沉的可怕,一剑刺下!挑开韩栈衣原先沉重的枷锁。紧接着,他牵着那条细细银链,将韩栈衣扯了起来,扔出门外。 韩栈衣一身狼狈,还未等他站稳,执骨翻身上马,拖着他就飞奔了出去。 速度之快,叫人追赶不及。 元盛与廉城刚赶到此处,就见着执骨疯了一般的离开。 而后头…… 一身华服的廉城拖着厚重的衣摆,哗啦一声收回扇子,狠狠的跺了跺脚:“糟了啊!” 元盛又抓起他,拔腿就跑。 将军府中今夜的人都没敢睡觉,小心守着自己的岗,半夜时分,就听府中马蹄阵阵。将军的脾气,是大家闭口不言的默契,这个时候,能不触霉头就不触霉头,虽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明白此时千万远离为上。 回到自己卧房,执骨将韩栈衣推了进来。 韩栈衣衣衫无一处完好,面上也留有血痂,此时已是狼狈不堪。 纵使如此,他依旧云淡风轻。任由执骨如何折腾,都不吭一声。他清浅的眼瞳随意的扫视着执骨的卧房,就如往来之客一般,细细打量这个地方。 找寻一圈,在窗棂间见到了一枚孔雀尾羽。青蓝交加,倒吊着在夜风中旋转,两颗小石子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声音。 嘴角浅浅的笑容溢出,只觉他神色攸地间便染上斑驳色彩,眉宇光华万千,温暖如风。 他如此,执骨却不知。 他火气上了头,今晚对他的刺激着实有些大。战事也好,他的挫败感也罢,被人耻笑又如何,偏偏扯进了老将军! 本就将怒气牵连到韩栈衣身上,韩栈衣却丝毫不客气的说出最刺痛执骨内心的话。若要爷爷死,岂非要他命! 执骨此时早就快没了理性,少年心性本就易冲动,接连做出疯狂的举动。 他一脚踹向韩栈衣,迫使他摔向软榻。 韩栈衣身上全都是伤,执骨就当看不见。一挥手,在韩栈衣手脚被锁不得动弹之时,褪去全部衣衫,连带自己也一并脱了个干净。 身上青紫交红的伤痕骤然显现,而让执骨猝不及防的,是隐藏在伤痕下的身体。 栈衣看似清瘦高挑,肌理线条却意外好看,尤其腹间,劲瘦坚硬,窄胯长腿,待看清后,执骨猛地一顿,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已是骑虎难下。 韩栈衣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他。 此时的执骨 ,正单膝跪在他枕边,一腿蜷起,一腿支撑,极具侵略式的跪在他身上。 总是清清淡淡的韩栈衣,少有的闪过惊讶之色。 他抬头望着上方的执骨,见他耳边迅速攀上的粉,和不知所措的神情,恍然明白了什么…… 思忖了几番,韩栈衣的眼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疑惑问:“你要?……” 将军骑马不开车_15 还未等他说完,执骨猛地翻身下榻,迅速的穿戴好衣服。 穿完之后,还愣了好一会儿。 韩栈衣坐起身来,也拿起破烂的衣衫,遮住自己身体。只是他双手被锁,不好动作,就是拿这衣服,也只遮了半个身体。 待执骨回头怒视的时候,又见着他衣衫半褪,若隐若现的模样。偏偏他还望着自己,有种欲语还休之态。想起方才自己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后,执骨难得的红透了脸! 该死! 他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有火气不知该怎么发,那时想那么做,便做了!谁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荒唐!真是荒唐! 然而此刻韩栈衣的眼光就如锥子一般,刺的他浑身难受。 他何时如此丢脸过,执骨有了钻地缝的心思。 心里的气莫名就散了,大约此刻,只觉得丢人了。 执骨不敢回头看栈衣的神色,他恶狠狠的道:“你可知下人都在背地里叫你什么?——是韩美人。既然你白白做了我府上的美人,那你就好好学学怎么伺候好我!哼!” 说完,仓皇逃离开…… 韩栈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今晚的事,还真是多啊…… 他站起身来,修长赤|裸的身体一丝|不挂,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只随意翻转了几下,手便从银链中脱了出来。 穿好衣服,悄无声息的离开。 * “公子。” 模糊了面容的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对着清贵的人。 “我曾说过,不许动手,不论发生何事,可还记得?”他声调缓慢,语音婉转。 “……属下,记得。” “那今夜,为何准备出手?”他背对而立,似望月而去。 “当时那剑就要刺下,属下怕公子受伤!” “恩,你们这是不相信我?” “属下不敢!” “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遵命!” “起战是怎么回事?”他回首问道,眉眼间,风华无双。 “是他……一意孤行。” “恩。”他点了点头:“偏安一隅,受不住了。我已知,你们退下吧。” “是。” “另,传我令,”他望向一处,不知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意犹未尽。旋身而上,踏叶而去,留下浅浅余音:“保执丰将军。” “……是。”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原谅一个傻不拉几的孩纸 第9章 木桃 这两日,执骨一心处理自己的事,因无邪宣战的原因,他也总是心不在焉的。皇帝不让他离京,要他择日启程去绮州城帮垂文君处理水患。 老实说,心底是异常烦躁。最重要的就是放心不下爷爷,但皇帝谕旨以下,这轻易是改变不了的。还有就是那晚,他丢人丢大发了的事……该死! 这时,他正房门大开,大爷似的坐在案桌上,一腿支在旁,一脸黑线的望着门外放空。 元盛和廉城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执骨脸上大大的“不爽”二字。 “咳……”元盛自认为的小声咳嗽,差点震坏了廉城的耳朵。 不知是廉城幼时那番经历之故还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亦或是他面向偏阴柔,他的行为举止都是柔美入骨,不大像个男人。 时刻捏着扇子扇着风,喜好艳丽又繁复的服饰。 幸好他长的白净,再鲜艳的色彩穿在他身上只觉明亮,不觉庸俗。 发上简单插着柄木钗,黑亮的发自然垂下,倒也别具一番风采。 廉城被元盛吓了一跳,手上的请柬拍到元盛脑袋上,掉下来一张精致小巧的竹叶。 竹叶展平无痕,风干了水分,还残余着丝丝清香。上头用小楷写着一行字,上道:“邀君酒仙人小聚。” 字体干净利落,结尾那一笔微微上挑,有些调皮的意味在其中。 执骨伸掌一吸,竹叶落在了他手中,看着那几个字,无声间冒了个白眼:“这垂文君,玩儿什么稀奇。” “酒仙人是哪儿?新开的酒肆?”执骨问道。 元盛刚想说话,廉城扇着扇子,笑眯眯的跺了他一脚,然后从容答道:“是的将军,听说这酒仙人有各种上好的酒,也有异域而来的,五毒国的绝世养生酒里头也有,我见你这几日烦的很,趁还没去绮州城,不如就应了垂文君的约,去放松一下也好。” 将军骑马不开车_16 “垂文君不是已经动身出发了?”执骨思索了番,垂文君的约,怎么总是觉得背后发凉呢? 人都已经走了,还请我作甚? 廉城道:“哎,垂文君身在绮州,身系将军,想必也是因最近这事知道将军心中不快,特地给你准备的宴席,将军那日从卿尘君房中出来后,就再没出过门,今晚去喝喝小酒也是好的。” 一说道韩栈衣,执骨的脸色就突然变得古怪。 廉城和元盛都疑惑的对视了一眼,纷纷问道:“将军,你可还好?” 耳根一红,执骨铿锵坚定道:“非常特别好。” “那,廉城这就给将军准备外出的行头,你穿着内衫也好些天了。” 执骨低头看了眼自己连穿了两日的衣服,伸手就解开了系带,习惯性的扔给了廉城。 这一身在战场上策马奔驰的身体,果真是练的叫人脸红。廉城咳了咳,临走时食指在执骨腰间捏了一把,执骨腰间吃痒,耐不住的弯下了身体。他瞪着廉城,廉城笑的咯咯的。 “将军好诱惑啊。”廉城跨出房门,扇子摇了摇:“我可艳羡韩公子喽。” “廉城!——”执骨脱了鞋就往外扔,廉城早就跑的没影了,房中徒留傻笑的元盛。 “笑什么笑。”他瞪着元盛,元盛一脸懵,憋着笑,一张脸都是黑红黑红的。 “还不快去打盆洗澡水来。” “是!”元盛傻笑着站了个军姿,执骨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摆了摆手撵他走,又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将军还有何吩咐?”元盛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静待下文。 装着不耐烦的样子,执骨漫不经心问:“这几天韩栈衣怎么样了。” “哦,韩公子啊,还是那样,在柴房待着,这几天都没出来,听说送饭的人也就送到了房门口,没见过他。” “恩。”把玩解下的袖箭,放在手中飞快的转着。执骨眼角余光望向某处,想着那夜自己对他,总觉得过分了。 那日事多,他脾气急,一时就下手重了些。那几鞭子,或许是不好受了。 也确实明白自己下手没轻没重,但谁叫自己在气头上呢。 “恩……人呢?人怎么样?”他随意问道。 “什么人怎么样?”元盛傻愣愣的:“没见到啊。” “没见到你不知道进去见?”执骨没好气的道。 “呃,不是将军你说不让人靠近的吗,除了送饭的人。”实在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元盛很无奈。 “这么多天人都不出来,你也不知道派人去查探查探?人出事了怎么办?!” 那几鞭子可是真要人命的! 元盛好委屈啊! 执骨解下高束的马尾,披散着头发连忙摆手:“你现在准备两桶水,一桶给他,一桶给我。再给他准备一件新衣裳,从里到外,就用他喜欢的烟青色。去。” “哦。”憋了憋嘴,一脸郁闷的元盛离开了。 “麻烦。”执骨骂了一句,赤|裸着劲瘦的上身走进了里屋。 * “韩公子?”元盛敲了几下门:“卿尘君?” 良久,门后才传来一声虚弱的:“谁啊?” “是我。元盛。” 吱嘎—— 门开了,里头漆黑一片,似乎是受不了这么明亮的光线,韩栈衣捂了捂眼睛,强光刺激的眼睛酸涩,沁出了一点珠光。元盛望着他,哑巴了一下,看着他一身青紫脏乱的模样,惊的瞪直了眼睛。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身上的衣服已无完好,颈间到处是点点红痕,头发也早就散乱了下来,垂在肩上。唇肿了起来,还带着些血色。 待习惯强光后,他与元盛视线相对,那双清澈而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轻轻笑了笑,弯起了一点弧度,尽管模样狼狈,神情却是温和有礼,直瞧的元盛全然忘了要说什么。 “并无事,元公子有何吩咐?”声音有些低哑,韩栈衣不舒服的摸了摸脖子,那上头夺目的银链子吸引了元盛的注意。然而随之元盛的脸便红了……他不好意思的赶紧推着木桶进了柴门,又给他带上了干净的衣服,道:“这是将军特别吩咐的,公子快好好洗洗吧,一身……是伤。”然后头也不回的逃了。 韩栈衣几分疑惑,关上了门,沐浴更衣。 执骨等了好久,等来了元盛和廉城。 “你们俩干嘛呢,去了这么久。”执骨闭着眼睛,伸手垫在脑袋底下,不见人都知是他们俩。 但是没听见回音。 皱眉睁眼,却瞧见笑的一脸讳莫如深,神经兮兮的廉城和抵御外敌似的元盛。 “你们俩过来。”执骨坐起身来:“离我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 “你看你看!我就说将军吃人的吧!”元盛一嗓子吼了出来,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哈?”执骨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 廉城走近一步,弯腰在执骨身上找了半天,也不知在找什么。 “没有,这里也没有,哎,难道真是上头的?”廉城窃窃私语。 元盛连连附和:“祸害人啊!简直禽兽!” 执骨:“……?” 将军骑马不开车_17 廉城一边伺候执骨脱了衣服进木桶,一边端正坐好摇着扇子望他。 对元盛道:“你看咱们将军,虽然脾气臭,大大咧咧,一天到晚舞刀弄枪。但是他身材好呀,你见他面相,眼尾上挑,下巴瘦削,鼻骨高直,唇形饱满又带着弧度,那肤色晒了那么久也没晒黑,比我都白。顶上细看会瞧见一个隐形的美人尖。腰虽瘦却肌理分明,腿长,恩,很长,连脚踝都是纤细的。怎么看,怎么都像……”廉城歪着头,思索的很是痛苦。 “像什么?”执骨躺在木桶边缘,不知廉城在叨叨些什么玩意儿,没好气的跟了一句。 廉城对元盛望了一眼,元盛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像。但那人身上的怎么解释?” “恩,让我想想……”廉城道:“大概是让着他吧。” “哦。”元盛明白了:“所以他这几天才把自己关着?”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执骨威胁道:“几天不打皮痒了是吗?在我面前卖关子?” 廉城和元盛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口,廉城关门时苦口婆心道:“将军好好洗个澡,以后那事过后,还是要清洁清洁的,不然多难受。还有,下次轻点儿,元盛都看见了,韩公子身上全是伤,我知你并未真的拖他在马后奔跑,那日抢来房中,早就拎他上了马。只是韩公子那身上嘛,实在不能见人,尤其是脖子,到处是红痕,是人是兽都吃不消的,反正时日尚久,将军来日方长啦。该疼惜的时候,就好好疼惜。将军好好洗澡,告辞!” 说完,砰的一声,跑了。 执骨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愣了几秒,他在说什么? …… 傍晚时分,执骨披上披风,别好佩剑,头也不回的大步朝门外去,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此去应垂文君之邀,去一个主人远在天边的宴席。 执骨心想,大约自己这些时日过的最为莫名奇妙了。 临走前,他吩咐道:“元盛,带韩栈衣同去。” “去酒仙人?” “不然呢?”执骨怀疑的看着他:“饮酒一番有何不可?” “是!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像什么? 执骨懵逼ing 第10章 木桃 战事从来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结束的。执骨往往一去战场就要多年不归,京城大大小小的变化一年一个样,他虽贵为大将军,却是有那个闲钱想不到那个福。人如他这般年岁的公子谁人不是花天酒地,身边美女成群?或许也就他,日日与五大三粗的男人同吃同住。 回来这些天也没怎么好好潇洒,垂文君虽身在绮州城,但为了好友着想,念他近日事儿多且烦,极其贴心的为他在酒仙人定了一桌上好的宴席。 所谓盛情难却,执骨欣然去矣。 这酒仙人倒是与其他酒肆不甚相同,一般来说人们好热闹,总是有些小二哥在门口招呼着来往的行人进去喝酒,气氛挺好,就是有些嘈杂。 记忆中那里原先只是一座荒岛,如今已在湖中心修出了亭台楼阁。 酒仙人,就坐立在其中。 湖中有雾,飘飘渺渺,若远山深林,里头修建着参差庭园,也是有趣。 执骨今日出门将韩栈衣也带了出来,他站在船头,手里牵着链子,韩栈衣坐在乌篷船内,闭目小憩。 此时已经洗干净了身体,衣服也换上了新的。这料子也是执骨当日随意留下的一块,没想到跟卿尘君倒是挺配,这料子柔软且滑,外头笼罩了曾清透的纱衣,韩栈衣本就气质出尘,穿上这衣衫倒是真如谪仙,在这乌篷船中摇摇荡荡。 执骨眼光有意无意的落在韩栈衣露出的修长脖颈上,上头确实零星散落着点滴红痕。 “咳咳。” 尴尬的转过脸,对着另一只船上的元盛和廉城睨了一眼。 总算知道他二人这一路的古怪在哪里了。 韩栈衣脖子上的红痕让人浮想联翩,军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元盛虽然粗心,但并非对这事不知,自然而然就想歪了 ,连带着那个本来就歪的廉城,二人一唱一和,妥妥的给执骨背上了这个锅。 那痕迹应该是他那晚下手重了,扯出来的。 船泊在湖心岛边,几人下船,将请柬给了守在外头的管事,管事带着几人东窜西窜,弯来绕去,走进了最里头的一间厢房。 廉城将元盛拉住,对执骨道:“将军你与卿尘君先在此休息休息,我们先出去溜达一圈,待会儿再来。” “去吧。” 走了也好,免得总觉得哪里尴尬。 这屋子里燃着淡淡熏香,光线有些暗,都是那些左右摇动的小烛火散发出来,地上铺着纯色厚实的地毯,人走进去都需脱了鞋才行,迎着正门的,就是方巨大的软榻,恐十人躺下也不嫌拥挤,两边摆着酒盏,水果,小食。 而那后头,是一方占据了正片墙面的仕女图,只是那仕女半遮半掩,背对着身体,微露了点点香肩。 不见容颜,再加上暗影浮动的灯火,叫人遐想连篇。 人们识相的退开,此刻只有执骨与韩栈衣二人在里头。 脱了靴子,去了披风,执骨坐在榻上,一只腿弯曲,一只腿蜷在身前。他盯着韩栈衣,见他站在那里不动,道:“站着干什么,坐。” “是。”韩栈衣遂坐下。 又是好一段时间的鸦雀无声……执骨也坐的有些如若针毡,开始东瞅西瞧了起来。一边心里还在想:那两个什么时候回来。 但庆幸的是 ,韩栈衣今儿个心情似乎不错,至少没有和他唱反调。 例如现在,正从小隔间中拿了柄酒盏把玩。 执骨偷瞄了眼,见是石头材质的杯子,没有金楼雕花,看起来普普通通。 将军骑马不开车_18 “喜欢?”执骨问。 韩栈衣放回原处,道:“只是见它有些别致,很少有人用石头做杯盏。” “恩。”执骨点头,唤道:“来人啊。” “将军?”韩栈衣疑惑。 “喜欢就买了。”执骨大手一挥,又要叫人。 “栈衣不要。”虽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执骨卡在嗓子眼儿里的“来人啊”始终没喊出来。卿尘君不动如山的模样,似乎真是言出必行。 好嘛,不要就不要。 虽然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但却不会觉得不舒服。倒是他二人很难得的如此平和的坐在一起。 出来放松心情大概真是有好处的。 熏香熏的有些热气,执骨将外头那件衣服也给脱了去。去了黑色的外衫,里头是件纯白的衣服。几乎从未见他穿过除黑色之外的衣服,看上去,没有那么拒人千里了。 韩栈衣多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敛下眼睫。 期间有小二送上来几份点心,几壶酒,他二人依旧没有继续交谈。 被这奇怪的气氛压抑的受不了了,且感觉自己越来越热,执骨伸手扯了扯衣领,露出一截肌肤。 卿尘君依旧如此,面色红润有些热了,将最外层的那层纱给去了,过了半晌,又去了外头那层衣。 韩栈衣一直工工整整坐在角落处,连脱下的衣服都叠放的整整齐齐。 执骨扔了一地的衣服,伸脚踢了踢,道:“你的伤……还好吗?” “无碍了。”韩栈衣道。 “哦。”执骨伸手去拿左边的酒,又道:“你只要乖,做好我的狗,我便不会伤害你。” 韩栈衣并未答话。 “从你被你的父皇送出无邪国开始,你就与他们无关系了。这次你无邪宣战,我虽不知你们打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我执骨一定不会让你们得逞。我的剑,会斩下你们每一个无邪人的头颅。既然我能将你们太子剔骨削肉,我便能让你们无邪四分五裂。这是我执骨必须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住我。” “呵。”韩栈衣突然笑了出来,执骨疑惑的看向他:“你笑什么?” 摇摇头,他答:“无事。” “哼,装神弄鬼。”执骨嗤之以鼻:“我的国家,将由我来守护。我知道你们无邪看不起我们麟国的皇上,老实说,我也对他不满,但既然一朝是我们麟国的人,我执骨即使赴汤蹈火,也要保所有人安全。我是为麟国而生,我的剑,也是为了麟国而挥。” 执骨端着酒盘,走到韩栈衣面前,道:“我讨厌你们无邪,但我也承认,好像没有那么特别讨厌你。你只是比较倒霉,被送到了麟国。” 他满上酒,递给他:“喝?” 韩栈衣看着他,没有伸手去接,执骨问:“怎么?记仇?有会记恨主人的狗吗?” 又觉好笑,轻轻扯了扯嘴角,韩栈衣坐在那儿接过了执骨递来的酒杯。 执骨一饮而尽,韩栈衣同样。 “将军。”他突然开口。 “恩?” “你为何要我做你的狗。”他抬头,烛火下明暗的眼睛,看不清里头的神采,只觉幽深。 “因为忠诚,永远不会背叛我。”执骨又倒了一杯,侧头对他扬起嘴角:“我就是要你麟国的皇子,跟在我身后一辈子。” “原来如此。”今晚韩栈衣与他,真再无如此平和相处过了。 尽管在这样布置的房间下,感觉有些微妙,但也不伤大雅。毕竟不争吵,不动手,已属难得。 “咦?这是什么。”执骨这才发现,酒盘上还摆着一方书信。 解开看,那看似正经,实则轻佻的字体又陷入眼帘。 垂文君留言道:“听闻将军前几日因我无法雨露均沾而异常高兴,又喜得美人一枚……” 前几日无法雨露均沾? 哦,执骨想起那几日垂文君被他爷爷一脚踢得差点断子绝孙的事,不由得又想笑。至于美人嘛……他瞟了眼韩栈衣。 而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他没理会,继续看接下来的话:“今日特请将军与诸位美人共度良宵,以表薄意。” 执骨眉间跳动了几番,转身朝大开的门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给营养液的可以瘦十斤~(*^▽^*) 第11章 木桃 执骨只觉得迎面一阵香风袭来,呛的他连打了三个喷嚏,随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带到了后面的软榻上,紧接着腰上一沉,一样软软弹弹的东西在他腰上颠了颠。 来得猝不及防,他打开了伸向他的无数只手,双手支撑着坐了起来。 一人正坐在他腰上,与他大眼瞪小眼间还不忘放了个电。 “将军~”尖细着嗓音的众人,有歪有倚,有趴有卧,瞬间包围了执骨。 执骨自小到大来过酒肆,只是没来过这样的酒肆,眉头一蹙,不客气的将身上人尽数挥了开。 “滚。” “哎呀,将军,别嘛。” 将军骑马不开车_19 一阵恶汗涌上,实在有些受不了,他冷着脸问:“谁让你们来的?垂文君?这酒肆就是这般待客的?” “噗嗤。”有人笑了出来,朝执骨爬来,那圆润的香肩露在外头,与壁画上的女子倒是映衬的极为美妙,灯火盈动,光影变幻间,如梦似幻。 “将军真是说笑,这哪里是酒肆了,自始至终都是销金窟,醉梦楼啊!” 有人抱住他的腰,顺带揩了几下油,似乎觉得手感甚妙,一连摸了好几下。 一个转身落在韩栈衣面前,留了空间,执骨这才好消化消化。 销金窟,醉梦楼。酒仙人居然是风月场所? 好你个垂文君! 执骨恨得牙痒,就知道垂文君的宴席轻易赴不得。 眼前若是姑娘们也罢,垂文君恶趣味一向甚浓,也不知从哪儿寻了这些个大老爷们儿,就是穿的暴露了些,长得柔媚了些,扭的欢快了些。 数十位男人或坐或立,穿的花枝招展,甚至有了人扑了妆粉在面上,描了精致的唇。 本来空旷的屋子瞬间就拥挤了起来。刺鼻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执骨本能的后退一步,想躲开那些味道。 忽然。 腰间一处被什么一戳,不自觉的张口“啊”了一声,腰身瞬间软了几分。 多亏他定力好,这才没倒在地上。猛地转身看过去,见韩栈衣正不慌不忙的穿戴衣服。 银链叮呤咣啷,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清脆的声音。 “你去哪儿?”执骨问。 韩栈衣系好最后一根带子,有礼的点了点头,道:“将军今夜想必有事要处理,栈衣在此有些不方便,还是先行退开比较好。” 不知为何,执骨并不想让他走。他道:“不行,你不许走。” 本迈步离开了,栈衣停了下来,望了他一眼,又看了那些男人,嘴间笑了笑,眼中认真道:“这般多人陪着你,栈衣就不凑这份热闹了。毕竟栈衣未曾经历过,也没那喜好。” 执骨上前一步拦住他离开,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后退一小步,分出些距离,他道:“将军爱玩,就去玩,也不用管栈衣,毕竟就如将军所说,我是你养的一条狗,那又何须管我说的什么意思呢。” 总觉得栈衣有些不对劲,执骨也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方才两人还好好的,也没拌嘴,也没斗气。怎么眨眼间说膈应就膈应起来了呢。 执骨这人就是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韩栈衣这副带笑不笑,说话模模糊糊的样子就看着格外欠扁。 说不上来就只能动手。执骨向来也是如此,伸手架在韩栈衣脖子上一推,就将他抵在了门上,顿时撞出了“轰隆”一声,吓了身后那些美人们一大跳。 “若是我今儿个对你太好了,那我记住了,以后再不会对你和言一句。给点儿颜色你就上天,真当本将军吃素的?”眼中似能喷出火来,执骨怒道。 没成想,韩栈衣却笑了笑,抬眼扫视了一圈,低头对执骨道:“将军错了,这一屋子的,可都荤的紧。” “韩栈衣!” “将军好好食用,栈衣在外头等着,若是少些什么东西,尽管吩咐。”说完,也不知拍了执骨手上哪一处,执骨使不出力,便松开了。 那一屋子的人都是成了精的,见过的人不足一万也有一千。早些时日被垂文君吩咐着要招待执骨,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期待了好些日子。 毕竟最近这些时日,有些传言悄悄在京中传开。 听说戏鬼将军自从带了人回府,时常将人折腾的不像话,传闻一夜七次,丝毫不觉疲倦,床上功夫硬气的不得了,能让人□□。 这般说法,让这些身经百战风月场上的人听着了,可是馋的不行。 这盘美味佳肴岂能放过? 就算此时执骨还在气头上,那些人也是欺身了上来。 执骨刚想发火,就有人帮他骂了出来,道:“呸,哪里来的贱蹄子,要是在咱们园儿里头,保证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你说什么?”执骨朝他走了一步,吓得那人一哆嗦。 凝眉时,执骨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着实有些骇人。那人哆哆嗦嗦的小声道:“我说的是事实啊,他装什么清高,要在咱们园子里,什么都得逼着学,莫说多人共侍一夫,就是一人侍多夫,也是得受着的。” 许是将韩栈衣当做执骨带来的人了,那人说完又偷瞟了眼执骨,就怕他一个不高兴,给自己咔嚓了。 只是没想到,执骨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们园子,真能让一人变得听话?”执骨问。 “那可不,你想要他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三十六计,计计让你魂牵梦萦。” “咱们园子里会玩儿的可多了去了。” 见执骨没生气,美人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说的越来越露骨。 “听说早些年间,太阴公主就将她看上的人送来了咱们这儿,后来等她心上人学满回府,据说公主夜夜传唤,再也不换别人了。” “是呀是呀,最关键是,在咱们这儿,能学乖。但凡有一点骚脾气的,都得整!” 几人话说的越来越多,执骨却在想些其他的东西。 对他们道:“去把你们园子里管事的叫出来,我有事相商。” “是。” * 没多久,就有一位风度翩翩,身形飘然的人走了进来。 与执骨想象中不大一样,那人凤眼带笑,着一身白纱,身形消瘦间有着一种俊雅之感。若不说是一家风月的老板,倒真是看不出。 将军骑马不开车_20 “你是这儿的老板?”执骨将信将疑。 那人笑着反问道:“将军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 “我听你手下的人说,你能将我的人□□的格外听话?” “将军想要什么效果?”那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不客气的自斟了一杯酒。 执骨看着他每一个动作,一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对先前美人们调侃的床技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韩栈衣不怎么听话。 “我知每个风月馆中都有艺伎,艺伎乖觉,卖艺不卖身。那毕竟是我的人,我自不会让被人沾染,你只需将他当做艺伎□□,变得听话即可。” “好办,好办。”老板自斟了第二杯,一边小啄一边摇头:“好酒,好酒啊。” “这是你自家的酒,要喝多少还不是随你。” “哎,非也,酒虽好,没合适的人陪着,怎么能品尝出其中滋味呢?将军稀客,我这店开了十八年,才迎来这么位对眼儿的人,这酒,才变的不一样了嘛。” 执骨挑起一边眉,向后靠在了软榻靠垫上,“怎么称呼?” “叫我白老板即可。” 执骨端起手边酒,一饮而尽。 白老板笑着同样举杯,喝干了去。 酒喝完,白老板并未离开,执骨道:“怎么?人我随后就送到,你可以先行离开了。” “白画只是有些好奇。”白老板道。 “怎么?” “白画好奇,传闻中的将军一夜七次,若都由白画受了,是受得住还是受不住。哈哈哈哈。”说完这一句,白老板笑着离开,留下仍举着杯的执骨。 没有见韩栈衣的面,执骨离开时只是吩咐元盛将他送去白画处,便转身回府了。 其实,送韩栈衣来此,□□是其一,其二则是因他明日便要动身去绮州城。 带着韩栈衣多少有些不方便,路途遥远,一路又不知会遇见什么。那里人手奇缺,这个时候若是将他丢了,可就麻烦大了。 谁也保不准无邪国是否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丢在这么个风月场所,无人知晓,加之暗卫守护,定是万无一失的。 还能顺带教育一番,何乐而不为?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这么一想,回府路旁的野花都觉得好看了些许,执骨扬着唇角,嘚嘚瑟瑟的离开。 转念想到垂文君,执骨又哼了一声,让我逮着你,要你好看!敢往我床上塞男人,活腻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想固定个时间更新!我要多存点稿然后确定个时间了,感觉每天都是凌晨更新,大家是不是睡醒了看,咳咳。 某人醋坛子翻了, 垂文君快出来讨打! 第12章 木桃 这几日一路行过去,执骨的心情看起来都很好。 并没有再因他阴晴不定的脾气而弄的大家紧张兮兮,反倒是一群人有说有笑,自在开心的南下到了绮州城。 这几天没有韩栈衣在身边碍眼,又将他托付给了别人,怎么就觉着如此轻松呢。 执骨不免想到,若不是将这个人放在身边看管比较放心,一个人的日子倒也挺舒适惬意。 他开始怀念一人轻歌纵马的日子了。 那份逍遥,不知道能否找的回来。 就连几日前垂文君对他做的那些事儿也被他抛之脑后,难得享起了清福。 渐入绮州地域,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执骨骑在马上,一路走一路细心观察。外出时隐瞒了身份,他穿着薄帛烫制的衣袍,收起了袖口,紧束了腰身。一身干练又精神,黑长的马尾垂在腰间,一行一动间,与金边的走线相得益彰,散发出明暗相间的光泽。 绮州城的男儿大多身量偏矮,样貌秀气为多,如执骨这般英姿飒爽的男儿较少,更莫提那潇洒模样,一路惹的女儿家脸红不已,总是偷偷瞧着。 廉城坐在马车里,扇着风,闭着眼,对执骨道:“你怎么这般招蜂引蝶呢。” “嗤。”执骨不屑的笑了声:“我没兴趣,送你。” “你还不知道我?”廉城睁开眼睛,踢了赶马车的元盛一脚:“送你了。” “送我什么?”元盛没太明白。 “女人。”廉城爬过去,尖尖的下巴磕在元盛肩上:“美貌如花,却如狼似虎的女人。” 元盛一个哆嗦,手上赶马赶的重了些,一声嘶鸣,马车猛地冲了出去。廉城直接滚进了车厢中。 “哈哈哈哈!”执骨笑声爽朗,大声道:“来,咱们比一比!” 他一夹马腹,甩出手中马鞭,似箭一般冲出,留下一串少年的回音。 他这么一来,元盛也来劲了,赶紧道:“将军你耍赖!你的马就驮你一人,我的马还要拖着一辆车。” “好办,”执骨回首瞧他,眼睛笑若明星:“将车给卸了,丢下廉城!” “好嘞!”元盛兴奋的不行。 将军骑马不开车_21 “将军你!”廉城气的跺脚。 他们三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自小偷鸡摸狗的事做的多了。尤其是元盛,什么事都陪着执骨,不论是回京还是在战场上。 有执骨所在之地,皆有他之身影。 他曾说:“为将军赴汤蹈火,元盛心甘情愿!”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身在这个时局,即使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能大意。至少现在,执骨身边也只有他们而已。 至于廉城,很小的时候执骨接他出宫,那时,廉城又瘦又小,冬日里被宫中丫环奴仆们欺负了,脱光了衣服扔在雪堆里。 他长得好看,像个姑娘。 执骨穿着一身狐裘披风,上来就拿着皇上刚刚御赐的剑,刺了那些奴才一窟窿,见了血,回头对廉城说:“别怕,也别哭。” “嗯。”眼里还噙着泪,只是从后面那么看着执骨,小小廉城就觉得,他一定会对自己很好。 执骨将自己的披风脱下,包裹住了廉城:“我知道你们小奴才经常受欺负,今天跟我走,也别回来了。” …… 廉城靠在马车边缘,起的风将马车两侧的纱幔吹的扬起又落下。从廉城的视线里,刚好可以看见执骨神采飞扬的身影。 “元盛。” “啊?有话快说,我赶马呢!” “好像很久,没看见将军这么笑过了。”扇子在胸前小幅度煽动,廉城若有所思。元盛道:“咦,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你发现得了什么呀。”廉城懒得理睬,往下挪了挪,躺在原处,又道:“总感觉将军哪里不一样了。” “嘿,咱们将军可不就是独一无二的。”元盛没听懂他在说啥,只知道顺嘴来,他又道:“出来玩嘛,当然开心,一开心,不就笑的多了?” “非也,非也啊。”翻了个身,暖洋洋的日光照在面上,映红了闭着眼睛的世界,如此温暖,让人流连。廉城笑了笑:“咱们将军,长大了呀。” 此番出行,并没有带多少人。 当前方乌压压的被一众人给拦住去路的时候,执骨才拉住了马,慢条斯理的朝那边踱了过去。 这是绮州城的主街道,两边行人本摩肩接踵,此时道路被人所阻,只好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毕竟眼前对峙的那两班人马,好像都是不好惹的主啊! 执骨一腿弯曲,搁在马背上,一手撑着下巴,低头看路中间那人。 那人也不遑多让,双手背负身后,身形傲然,避也不避的瞧他。 “好狗不挡道,懂吗?”执骨点了点下巴,“乖,一边玩儿去。” “将军养的狗太多,我还是不插一脚了,你先下来,这样我脖子仰的累。”那人穿着宽大的衣衫,袖袍上绣着淡雅竹片,朝着执骨招招手,道:“乖,过来玩儿。” 随即,就伸手去牵执骨的缰绳。 那一瞬间! 执骨猛地抽紧缰绳,马啼嘶鸣,一个人立退后数步,惊着了元盛的马。 元盛下来观看情况,一看对面人,就懂了。赶紧乖乖站在执骨身边。 “唉,骨头兄这是干嘛,来,你过来嘛。如许已在此等候数个小时,脚都酸了,你过来嘛。”垂文君弯腰捶了捶脚,模样好不可怜。 执骨一脸嫌弃:“谁是你的骨头兄。” “好嘛,我不叫你骨头兄,我叫你小骨头?”垂文君又道:“乖,过来。” 执骨坐在马上,弯腰勾唇一笑:“你来。” “你来。”垂文君异常客气。 “你来。”执骨毫不相让。 “你来。” “你来。” …… 元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懂将军这是在干什么,虽然垂文君经常不正常,但是今天就很正常啊 ! 于是,他拉着执骨的马,走到前头去:“将军你干嘛呢,我们都赶了一路了,你别在这站……” “元盛站住!”元盛头也不回的拽着马缰走,执骨呼唤不及,连忙收紧缰绳往后退了好几步,然而还是晚了…… 只听“哗啦”一声和“哈哈哈哈”的大笑同时响起,就见方才端正俊雅的垂文君笑的倒地不起,指着元盛笑差了气。 元盛:“……” 执骨:“唉。” 廉城:“噗!” 此时此刻,正一位浑身绿油油如同大青虫一样的人直立立的站在路中央,只留一双莫名眨巴的眼睛能看见眼白,其余敌方无一不是被绿色的油彩浇了个透彻。 执骨敲敲他的脑袋:“吃了这么多次亏了,还不记得?” 就知道垂文君不安好心,哪一次见面不是被他弄得鸡飞狗跳。 谁敢相信那位有木有样的垂文君是这么无聊?以整人为乐,不厌其烦。 偏偏元盛每次必然中招。 该说他傻呢,还是说他傻呢? 将军骑马不开车_22 这番笑够了,垂文君终于站了起来,朝执骨走过去:“哎呀,小骨头别生气嘛,我就跟你开个玩笑给大家伙乐乐,你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笑?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站住!”执骨拦住他的路:“你别过来。” “别这样嘛,来抱抱。”垂文君伸手索抱,执骨一脚抵在了他肩上:“跟你说了别过来。” 垂文君哎呀一声惊叫,委屈巴巴:“别踢我嘛,我要生气了,快来让我抱抱。” “你再装?”执骨皱眉,脚又不敢用力,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就这样僵持。 垂文君张开怀抱:“本公子亲自来接,将军如此驳我面子,叫众人看了岂非笑话?” 抬眼瞧去,果真所有人都望着这边。 执骨冷笑一声:“我若依了你,怕待会儿叫人看笑话的就是我了。”说完,他灵巧的起身,足尖轻点马背,一个利落的转身上了旁边酒家的二楼阳台。 他对垂文君道:“什么时候等你将怀中那包辣椒面拿出来了,什么时候我再下来。” 眼见戏法被识破,垂文君“哎呀呀”的直叫唤:“真无趣,怎么每次都能被你识破。” “你身上呛人的味道一百米外我就闻着了,这些把戏能不能换换?”执骨没好气的回答,翻身跳了下来。 垂文君看了他好一会儿,就在执骨被他盯的不耐时,他上前来猛的抱住他摇了摇:“小骨头,我可想死你了。” 执骨赶紧拧开他:“我倒是不想你。” “怎么样,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可还喜欢?”垂文君暧昧的看着他,执骨牵马离开:“喜欢,喜欢到将他们全给做了。” “做了?”垂文君惊呼一声:“当真?” 执骨顿足,回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是这样做了。” “……”垂文君痛心疾首:“那可是我专门给你挑的极品美人啊!你怎么还是这么粗暴,你就算不喜欢那就留给我啊。”说完,唉声叹气的贴着他走。 执骨睨了他一眼:“滚开,别挨着我。” “呵呵。”垂文君又贴近了几分:“你求我啊。” “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的基友解读出了执骨潜在基因…… 她说:“我感觉执骨和韩美人特别像哈士奇和萨摩耶!” 我:“……????” 第13章 木桃 皇上将执骨派来此处,说是要他帮助垂文君,其实就是闲差一个。因为这里的水患已经被垂文君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多是些收尾工作,早就没他二人什么事。 刚来那几天 ,执骨整日里吃喝玩乐,潇洒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这么多年没体会到的公子爷的生活体会个遍。 日日饮酒作乐,美人作陪。 嗨的过了头,垂文君怎么劝都劝不听。 “你们家将军最近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垂文君站在院中,问元盛。 昨夜执骨又喝的大醉半夜才回,到现在也没醒。 垂文君本想喊他今日垂钓,左等右等都没等醒他。 元盛摸摸脑袋:“我也不知道啊,将军平时看着还是挺正常的,结果来了你这儿就不正常了。” “你再仔细想想,以前他可是不怎么喝酒的 ,就是喝也不会让自己不清醒。这次……?”垂文君坐在院石凳上,翘个二郎腿,歪头等他。 “除了将军拐了个人回来,就是无邪国宣战,老将军被派出,好像就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事了。” “你说什么?!”垂文君声调突然升高:“你说老将军被派去对战无邪了?” “……”元盛惊讶道:“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里离京远,我也是突然被皇上派出。没想到我走之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大事……”垂文君眉头紧锁,心想:皇上竟然也没派人通知他,他的人也没得到这个消息…… 他认真思考:“如此说来,我的消息,被人截了。” 心中有了答案,垂文君面不改色,对元盛笑了笑,道:“这还不算大事?你们家将军最宝贝那个老家伙了,他被禁足,爷爷远征,心里肯定是焦急万分的,结果就来我这儿买醉了。” “也是。”元盛点点头:“但是皇上你也知道,虽说没脑子,但这下的决定倒是谁也没法儿改。” “嘘。”垂文君点了点他的脑袋:“以后别再这么说了。” “哦。”元盛红了红脸。 只是,执骨此时的反常,真如自己所想那般?垂文君笑了笑,总觉得不仅如此呢。 快到晌午时分,执骨的房门终于被推开了。 刺眼的阳光落入房中,一时头晕目眩。他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懒懒散散的挪到了垂文君面前,拿起他的茶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你还真不将自己当外人。”垂文君摇头无语。 “我是吗?”喝完之后将茶杯送给垂文君,执骨坐了下来揉了揉脖子。 “脸皮一如既往。”垂文君感慨。 “你该庆幸只有你。” “我谢谢哦。” 将军骑马不开车_23 “不客气。” 二人忍不住都笑了出来,执骨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犯懒,道:“还是跟你在一起好啊,自在。” “哟,这话说的,要是被你家那位听着了,可不得醋了?”垂文君面色浅淡,唇色也淡,瞳色也淡。人看上去,就如晶莹剔透的琥珀,三分光华隐匿其中,内里却是精彩无限。 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文尔雅,透明精致。垂文君人如其名,肚子里墨水是多,坏水嘛,也多。若不了解他的人,还真是要被那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 垂文君名曰池如许,与执骨并称镇国文武将。 二人一文一武,一见如故,一个对内,一个对外,将这麟国治理的井井有条。 都说麟国能有今日,二人少一个都不行,就凭那什么也不会的皇帝,怕是明天早晨就见不着升起的太阳了。 执骨没好气的闭着眼睛,蹭了蹭自己搁在桌上的胳膊,才懒散的睁开眼睛瞧着垂文君道:“你说谁?韩栈衣?” “恩~”非常怪异的声调,垂文君肯定道。 “他醋什么,他有什么资格醋。”似乎觉得垂文君说的话很莫名其妙,执骨避开了他的目光,给自己沏了杯茶:“临走前,我已经将他丢给了白老板,有的他受。” “白老板是谁啊。”垂文君睁着无辜的眼睛虔诚问道。 “你再装?”执骨睨了他一眼。 “呵呵。”垂文君笑道:“你可以啊,居然丢给白画,你的美人估计要吃苦头喽。” “多亏你送给我的十多位美人,否则我还不知道那一处世外桃源。” “切,想玩儿这儿多得是。那是京城,没那么明目张胆,这几日我带你去玩玩,让你这个只知道舞刀弄棒的人见识见识,什么才叫人间天堂。” 执骨盯着垂文君,直看的他背后发毛:“干嘛?” “啧。”摇了摇头,执骨没理他。 “我说,你那位韩美人,早就在京城传的风风雨雨,人尽皆知。你这位好友我,可是到现在都没见过啊。”垂文君扶额叹息,“枉我这位惜美人之人,竟要沦落到最后一个见的。” 听此言,执骨噙了笑,侧眼瞧他,讥讽道:“谁要你差些断子绝孙,若不是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你会不来看?” 垂文君骤然变了脸,拿起桌上糕点就往执骨嘴里塞:“你还说!” “哈哈哈!” “不过,我真是好奇,你为何要把他带来家中?真要是不放心,自己多派些人手看着就好。莫非,真如市井所说,你是看上了他这人,才带回了家?”仔仔细细盯着执骨,垂文君差点给他看出了个窟窿。 “认识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我对谁上心?”执骨反问。 “这个……”垂文君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又连忙道:“没有。” “哼,那不就结了。”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垂文君突然道:“有些话你需听着,这里是绮州城,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精兵保护,你要多注意自身安全。你执骨的行踪若是被其他国家的人知道了,难免会出问题。”说到这事,垂文君没有了嬉笑的模样,正经对执骨说。 “知道。” 一连喝了两杯水,执骨望着一处发呆。 垂文君在旁不断叮嘱他都好似没听着。 “哎?喂喂喂!”五指在执骨面前挥舞,执骨皱眉问:“干什么?”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 “不对,你肯定有事。”见执骨时不时就发上一会儿呆,以垂文君敏锐的第六感来看,他心里有事。 垂文君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是不是在想韩栈衣?” 一针见血,弯儿也不转一下。 执骨被问的懵了片刻,大声回答:“没有!” 浅茶色眼睛眯起,垂文君风度翩翩:“当真?” 执骨有些恼怒,耳根渐染粉色,道:“你问的是否太多?” “今日我还跟元盛说,你和往日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我后来想了番,再加上你此刻的神情,我该解读为……落寞?” “就像是你前几日花天酒地之后的空虚寂寞,此刻你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股无形的孤寂之感。”垂文君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像是欢愉过后的落差,欢好后的离别。” 简直不能入耳,执骨连忙要他打住:“话说八道,什么欢好。” “没有?”垂文君看破天机。 “为什么要有。”执骨宁死不屈,而脑中很没出息的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某一件丢脸丢大发的事…… 那个,算……吗? 不算……吧。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天莫名其妙丢脸的表现和动作,执骨气恼的揉乱的自己的发。 垂文君:“……”看着他发疯。 虽说执骨在家人朋友面前就跟个孩子一般,不将自己武装起,但垂文君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该死!”执骨用力捶向桌子,羞恼的脖子都红透了。 桌子非常没骨气的裂了。 垂文君:“……” 何时见过执骨这样?没有,从来没有。 将军骑马不开车_24 默默咽下一口口水,挥了挥面前空气中的沙尘,垂文君似乎懂了…… 他拍拍执骨的肩,小声道:“没关系,你若不介意,可否跟我说说情况?我好给你找些方法。如果那方面有问题,我替你寻药师,要是不懂,我给你找来学?” 面色古怪,执骨送他一个白眼:“你才有问题!” “哦。”垂文君点点头,如果不是有问题,那就是缺少经验,不懂实际操作。没事,这个交给我! 等这钻地缝的劲过了,执骨又坦然的做起了大爷,跟着垂文君一同外出去了。 垂文君说,有位朋友要与他引荐一下。 执骨有些好奇,垂文君向来眼比天高,能入他眼的朋友倒是没有多少,难得,难得。 多说文人骚客。风雅博学,可在执骨看来,垂文君那是最直接的骚。出门前必整理三巡。 着装,发饰,车辇。 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 不仅是对他自己要求甚高,与他一起同行之人,都必须能和他相配。所以今日,执骨就被垂文君拖着一起沐浴,更衣,还不让他骑马,非要坐车。 说什么烟尘太大,染了衣裳的色泽。 与之乘马车的同时,垂文君还言:“小骨头,方才沐浴,我见你很是健康呀,果然与我猜的相同,你别怕,晚上我就将东西给你送过去。” 执骨险些将他踹出马车。 到了地方,执骨见垂文君掏出了粒药塞在嘴里,皱眉问:“你哪里不舒服?” “无事,醒酒药。” “恩?” “他的规矩,酒过三杯才会面。” “谁?” “容耶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认真抠过第八章 执骨的那个动作, 忽然害羞,我先跑为敬。 阿奴哥哥要登场啦 第14章 木桃 今日会面的地点刚巧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这里不是京城,执骨反倒优哉游哉觉得舒坦。 毕竟不用去哪儿都被人盯着,就如万千蝼蚁中的一员。 渺小入尘埃,普通却自在。 这种身在异乡的感觉也甚是奇妙,连先前心头的阴郁也一扫而光。本想好好跟着垂文君会会友喝喝酒的执骨,真是没想到上天就是不愿意让他轻松。 或许是因为他最近这小日子过的太平静如水了? 刚进酒馆门,就见一样东西飞着垂文君来。垂文君吓的惊呼一声不知要如何是好,愣在当场。 执骨回身抱住垂文君的腰旋身躲开利器,同时抽出腰间长剑,猛地刺去,将扔来的刀一剑削成两截。 又听身后“哈哈哈哈”的传来哄笑声,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赤膊走了过来,对垂文君看了一眼,轻蔑道:“小白脸傻了?吓尿了没?爷我看看。” 粗话一出,身后人又跟着一同笑出:“大哥!咱别理他,一看就是被男人养着的小白脸,咱们玩咱们的,继续。” “小兄弟,我见你身手不错啊。”那位糙汉大哥摸了摸满是络腮胡的下巴,一脸油光,对执骨上下打量:“跟咱们兄弟玩玩儿?比试比试?” 有时候看不惯一个人就凭第一时间的感觉,显然这人就是执骨不太待见的对象。执骨皱着眉头,没理他。看了眼站在刚刚垂文君所站的位置,离那儿往后一步远的地方,正巧有个人哆哆嗦嗦的哭泣,身下一片水渍,传来刺鼻的味道。 执骨一扬眉,踏出一步,垂文君猛地拽住他。 “嗯?”看着垂文君,神情中带着疑问。 “别管。”垂文君小声道,“人等着我们呢。” 又看了眼那头吓破了胆子的人,和有苦难言的店家,不想惹是生非,这毕竟不是京城,执骨扭头上了楼。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楼下零星传来声音:“那小子功夫不错,可惜是个弯巴儿的,你看他后头那个,嘿嘿,看样子就是个能骚的,在床上指不定多刺激。待会儿等他走了,老子给抢过来晚上玩儿玩儿。” “哟哟哟!” “大哥上啊!” 起哄的小弟一堆一堆,这一楼的大堂被他们大声闹哄的声音吵的让人耳根发麻。 垂文君也听见了,小声低叹一口气,刚想和执骨说别介意,这里与别国交界,很多人都是这样,口无遮拦,出口成脏。 却没想到执骨的速度比他快的多…… 垂文君还保持着说悄悄话的姿势,就听见元盛在后头咳了两声:“呃……将军已经下去了。” 只见一人影顿时从二楼翻身而下,黑影迅速,身形轻盈。如一团暗影,瞧不清动作,一脚踹在络腮胡的后颈上,将他整张脸都陷入面前菜盘中。 身边人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踩住他的人说:“嘴巴放干净点,你爷爷我今天心情好,懒得管,再让我听见不干不净的,就等着讨打吧。” “操|你妈的!” 将军骑马不开车_25 络腮胡似乎反应过来了,气的一声吼,抬起了头,这时他已面色尽数染上红色,从没人敢在他头上撒野,已是怒不可言:“你这狗娘养的东西,敢骑到你爷爷头上去了?” 执骨顺势而下,单手回剑,剑在手中旋转成花,霎时出鞘,带出一片雪白刺眼的亮光。 他面色危险,眼中迸射出寒光,“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嗯,剑不错。”垂文君暗暗欣赏。 “垂文君,你不阻止了啊?”元盛问。 “还阻止什么,要会面的人都出来看戏了,来不及了嘛。”垂文君往左前方努了努嘴,元盛一脸不解的望过去,见到那有一人也如他们一样,趴在栏杆上津津有味的看着。 若说刚刚执骨还只是小惩以戒,懒懒散散并未认真。此刻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态势,尤其是手中剑,寒光四溢。 “很好。”他上前一步,两步,朝络腮胡踱去。 “老子今天要你知道,谁才是你爷爷。”络腮胡大吼!双拳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龇牙咧嘴的朝执骨冲过去。 执骨冷笑一声:“就凭你?” “大哥!上啊!干|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就是,毛都没长齐,还敢这么嚣张!” 起哄的人层出不穷,店家急的团团转:“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啊!我的店啊呜呜呜……” 手中突然沉了沉,眨了眨委屈的小眼睛,店家看见一位穿着宝蓝色衣袍,笑的灿若星辰的人对他“嘘”了一声,再低头一看,手上一块沉甸甸的黄金。 店家睁大了眼睛!是黄金!不是银子啊! 再转眼去找,那人已经不见。 “惹了老子,老子要你哭着喊爹!” 络腮胡抡起桌子就砸向执骨,执骨退后一步,躲开攻击。 “有种上啊,别躲啊!要你知道你爷爷是干什么的,老子在这找个乐子也能沾上你这个晦气的。” 又扔来一把椅子,执骨又退后一步。 现在他正好落在了哆嗦瘦小的人面前。 此刻缩成了一团,吓的哭红了眼睛,执骨落在他面前,他一把抱住了执骨的小腿。 “哥哥,呜呜呜,救救我。” 一股骚臭味传来,执骨嫌恶的皱眉:“松开。” “哥哥救救我!” 小孩不松手,眼见着络腮胡又抓起另一张桌子,气愤的扔了过来! “松开!”别看那小孩人小,力气还真不小,执骨竟然一时没有挣脱。 “该死。” 执骨低骂一声,弯腰一手夹住孩子,随即一个旋身,飞腿而出,踢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只听轰隆一声,桌子四分五裂。而在烟尘中,一道剑光攸地现出,恍若万重迷雾中引路的一点星光,带来了希望,亦带来了死亡。 雪白剑身直冲向络腮胡额间。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眼见就要见血! 说时迟那时快!嗖嗖两声奇异的声响出现,耳尖的执骨剑身一斜,劈向半空。 络腮胡子完全被吓傻了,他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而逃生的。 也不知道谁救了他,刚想动一动,腿一个没站稳,跌了个屁蹲儿。 谁如此多事?招式被打断,杀意也没那么浓了。 执骨望了眼二楼那个角落,刚才有人在,而地上……半截蛇的蛇身子还在扭动,蛇头已经不见。 “大哥!大哥!”小弟赶紧上去扶起络腮胡,执骨懒懒收回剑,看了眼早就缩去角落的客人,嘴角抽了抽,他就那么可怕? 低头看了眼络腮胡,他一脚踩住他的肩膀,按住他的动作。 “你的嘴巴让我讨厌,就算活命,也最好别说话了。” 说错了话,就要付出代价。 执骨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剑光一闪,撬开了络腮胡的嘴。连血光都不见,那一瞬间人们就见一块红色的东西从他嘴中扔出,等执骨上楼后,才听见楼下鬼哭狼嚎的痛楚嚎叫。 然而一滴血都没有落下。 垂文君扶额,见执骨上来了,纷纷摇头:“一如既往的暴力。” “你也想试试?” “不要。”垂文君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走吧。”执骨道。 “那这位?”垂文君示意跟着执骨一路来的小孩,执骨头也没回:“与我何干?” “嗯,也是,反正不是你儿子。” 垂文君点点头,对那孩子摆了摆手,摇了摇,扔给他一块银子。 小孩拿在手里,认真思考了几分,最后揣进了口袋,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真走啦。”垂文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还真是个小乞丐? 再看执骨,已经不见人影了。 将军骑马不开车_26 天字一号房。 里头人已经到了,执骨大步走了进去,垂文君在后面唤:“你不认识他,等等我。” 而执骨却没听他说,走到里阁,掀开那层层叠叠的纱蔓。 灯火闪烁,茶香淡淡萦绕。 里头的人似在和仆从说话,点点笑声透了出来,听的出,声音清透,干净。 执骨没有什么自不自来熟,他掀开纱蔓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很多管闲事啊。” 那人看了过来,带着满眼星辰。 看见他的眼睛,执骨有一瞬间的疑惑,然后将一切情绪吞噬进腹。 他笑容明亮,穿着宝蓝色的夹衣,绣着黑色暗纹,一头利落细碎的短发,只在发的末尾,有一根细长的辫子。 而发际的中央,镶着一块宝蓝色的宝石。由金镶嵌,隐藏在发中,不细看,倒是发现不了。 这一身装扮,自不是麟国之人。 尤其那双至双膝的靴子,包裹了整截小腿。紧而贴合的修饰着有力修长的弧度,有种别具一格的独特美感。 挑起眉梢,执骨抱着剑望他。 而他反倒走了过来,对执骨笑道:“你是……小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跟垂文君一起瞎混的人都不正常=,= 第15章 木桃 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喊他小骨头——除了某个杀千刀的。 一看就知是垂文君干的好事,执骨面色霎时冷了下来。 那人站在他面前,对他友好的伸出手:“小骨头,我是容耶奴,你可以叫我阿奴哥哥。” “……恩?”执骨眉间耸动,阿奴哥哥? “哎哎哎哎!”垂文君风一样的从执骨身边卷了过去,站在容耶奴身边,对执骨挤眉弄眼:“小骨头,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阿奴哥哥,你不许抢。” “无聊。”执骨擦过二人身边,走过去坐下沏了杯茶喝。 这时,容耶奴和垂文君坐在他身边,执骨对容耶奴说:“那条蛇是你的吧。” 容耶奴笑了笑,对着执骨伸出手来。执骨疑惑的看他。 垂文君:“他是要你把手放上去。” 而执骨全当没听见,容耶奴也不生气,又将自己的手往前递了递,这时,见袖口里有什么在攒动,鼓起了一个个小包。执骨视线被吸引,就在那时,突然间——一条蛇头窜了出来。 执骨端茶的手在那一刹那,本能的转了个角度,只听“嗖——”的一声,锋利袖箭而出,将蛇头牢牢钉在了身后的木头上。 容耶奴:“……” 垂文君:“……呃……骨头啊,阿奴哥哥就是想给你看看他的宝贝蛇……” 执骨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抱歉的情绪,淡淡的转回了手,慢条斯理的又喝了一口茶。 容耶奴也没放在心上,见执骨的态度,就知道他还在对自己刚才出手心有不满,笑了笑,解释道:“其实刚才那人,本身也活不了了。你斩的那蛇头,早就咬了他一口,毒性虽慢,却是无药可解。” 看着容耶奴,执骨问:“毒?” “恩。”只见容耶奴双手间变戏法似的又窜出一条毒蛇来,细细长长,盘着他清俊骨节,一圈一圈的绕着,翘着蛇头,对执骨吐着蛇信。 执骨也同样盯着那条蛇。只见一人一蛇互相对望,大眼瞪小眼。 又听“哼”了一声,蛇——一分为二。显然又被执骨斩了。 垂文君没想到刚见面执骨已经斩了人家三条蛇了,他在桌子下面拉着执骨的手,无声询问:“你总剁别人蛇干什么!” 执骨挑起眉梢,一脸懒得理睬:“我就是讨厌软软滑滑的东西。” 垂文君一时无言,开口道:“那你去找粗粗硬硬的吧。” 本是无心之言,忽觉自己说错了话,眼见执骨脸色都变了,容耶奴咳了两声,隐着笑道:“无事,无事,不过几条小蛇而已。” 容耶奴有个规矩,逢人见客定要酒过三杯,喝完酒后,身上热血上涌,浑身舒爽,交朋友也随性来的快意。 他喝酒向来干脆,这倒是随了执骨的脾性,你来我往几杯下去,也从漠然无言,到了时不时地举杯共饮一下。 执骨看着他,问道:“我此时近你身,又喝你酒,等我踏出此门时,会不会也倒地不起?” “何出此言呢。”容耶奴大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你国惯使毒,常要人命于无形。身为五毒国太子,我坐在你身边,可不是想要性命随时取?” 扬了扬手中杯,执骨一饮而尽。 “呵呵,非也。在容耶奴看来,将军剑法更快,等不及我使毒,怕是已身首异处了。”容耶奴喝过酒后,那双眼睛更显明亮,笑容爽朗豁达,又道:“将军着实好眼力,容耶奴藏也无法藏了。” “你若想藏,也是容易。” 这边二人随意寒暄,垂文君却是面色凝重的从外面走了回来,不见调笑神情,一脸沉重:“执骨,我先走一步。” “怎么了?”执骨问。 “方才有人来传,说乡元村堤坝被破,家园毁于一旦,多人失踪下落不明。” 将军骑马不开车_27 听此言,执骨速站了起来道:“我随你一起。” “我也去。”容耶奴紧跟二人。 * 事发突然! 垂文君快速的分派人手,做好准备,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乡元村。一切井井有条,但又暗中透露着一股莫名紧张的气氛。前些天才治理好的水患,仅在一夜之间,冲垮堤坝。 只是奇怪最近这些天都是万里无云,并没有暴雨之说,怎么洪水突如其来来的这般猛烈。 迁徙,救人,修筑。 站在高处,看着一望无际被洪水淹没了的村庄田地,垂文君一言不发,背负双手独自一人站在那儿面对天地。 水流夹杂着泥土不断翻滚,枯枝断叶被漩涡吸着到处撞击。 执骨站在他身边,望着苍茫凌乱的一片,看那些辛苦劳作了一年,收成却毁于一旦的人们放声痛哭,这种失去家园的痛苦,猝不及防,又直击心底。 明明看惯了生死,却在看见一对白头老儿面对死去的孩儿哭的涕泗纵横时,也忍不住的鼻头发酸。 终其所有,在自然面前都是那般渺小,不值一提。 若上天欲取你性命,拿何来阻止? 执骨与垂文君一连忙了三日,几乎没怎么吃喝,这水总算是渐渐退去。 来得快,去的也快。 容耶奴不方便做些什么,只能打打下手,他似乎不介意身份,当然,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一直做着粗糙的活,可以下泥地,滚泥塘,甚至做很多晦气的事,例如运送尸首。执骨有想赶人离开过,但是垂文君示意无妨。 这几日,他与垂文君明显瘦了一圈,此时才方能休息一番,执骨靠在沙袋上,就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眼前似乎有什么在闪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身边有一人穿着墨蓝色的衣服,偏头对他笑着。身前燃着火堆,明火在夜里跳跃,掀起阵阵暖意。而他身上,正披着一层厚实的毯子,刚巧遮住了深夜里的寒意。 “容耶奴?” “叫我阿奴吧。”容耶奴笑了笑:“醒了?” “恩。”带着沉重的鼻音,执骨往上挪了几分:“你怎么在这。” “我带了参鸡汤,找了很久才在这里看见你,还热乎着,要喝吗?”从身边拿了瓦罐出来,舀上一碗,闻到香味执骨才发现自己确实是饿了。想起来这几天容耶奴跟着一起帮了不少忙,从鼻子里“恩”了一声,说:“给我吧。” 容耶奴将碗递给他,执骨浅尝了一口,道:“不错。” “那当然,我做的。”融上淡淡笑意,容耶奴笑的有些像讨巧的孩子,嘴角笑开能看见一点酒窝,似乎心情很好。 执骨有些不可思议:“你会?” “恩,我还会更多的。”他扒了扒火堆:“有机会做给你吃。” “我还会烤羊腿,但是一定要去草原上吃,那种味道才特别,我会烤的外焦里嫩,将汁水全都烤出来,香气四溢,皮脆金黄。可惜啊,这里没有,有机会我请你吃?” “恩。”随意的应付了几下,执骨微微点了点头。 望着眼前忽闪的火堆,透过升腾的火焰,他面容有些倦怠。 一时没注意,竟然发起了呆。碗从手中落下,跌落在地碎成了好几片。 “没事吧。”容耶奴要来收拾,执骨阻止他:“没事,我自己来。” 看着地上碎裂的碗,和洒落的汤汁,执骨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没有几粒米的汤水,和被他一箭射碎的碗,还有那如玉指节上的伤疤。 韩栈衣一袭青衫烟雨的背影就这样突兀的跳在他眼前,执骨猛地吸了口气往后靠去,大喘了几口气一脸不可思议。 容耶奴见他面色有异,道:“你去休息休息,这里我帮你。” “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事,只是你都憋在自己心里,这样时日久了,就得憋坏了。有机会我带你出去散心,去猎场打猎,去林间捉山鸡。烤不了全羊,烤个山鸡还是可以的。” 执骨望着他,心中有大把的疑惑,但却没有说出。 这几日,他们三人都在一起,垂文君再三强调容耶奴可以信任,只是他还是觉得,虽然合拍,却还是不够熟悉,更何况他是别国人,不可信。 似乎所有的事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可以万无一失,执骨总是这么想的。 正发着呆,前方灯火闪动,有人快速朝这边奔跑过来! “将军!请快随我来!” 执骨瞬间翻身而起,随之而去。 一路上,士兵对执骨解释着,而执骨越听面色越寒。 洪水已经渐渐退了,有一具尸体死状极其恐怖,张口睁眼仰躺在堤坝下,身上被水泡的涨开,而脸上已经腐蚀的看不清五官。 阵阵恶臭从它身上发出,这战场上无时无刻不见的尸臭味唤醒了执骨最惨痛的记忆。 “将军。” “骨头,你过来。”垂文君对他招招手。 执骨走去,蹲下,静静观察。 “看出来了吗。” “恩。” “你可记得……” “记得。” 将军骑马不开车_28 “我们想办法将它弄上来。” “我来吧。”执骨起身,而在这时,只听哗啦一下,水花四溅,有人抢先一步入了水,紧接着就将尸体拖了上来。 “你!”执骨呵斥道:“快松手!他不是一般的尸体!” 容耶奴将人放上岸,回头对他笑了笑:“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出门啦,不在家~ 我可能需要时间捋一捋大纲,准备带着现代的执骨和栈衣来遛个弯~ 第16章 木桃 “如果是毒,我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容耶奴对执骨道。 将尸体拖上岸,点燃灯火靠近一看,垂文君与执骨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从这尸首腐烂程度最严重的头部看,骨头已然发了黑,且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黑如碳。若叫常人第一眼看去,定会觉得是毒,但总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况且容耶奴也在此,有无毒,他该是知晓的最明白。 就在蹲着思考时,忽听一声惊叫:“将军!垂文君,这里又有一具尸体!” “将军!这里也有!” “垂文君,快看那儿!” 一时间,无数人发现从河中漂浮出一具又一具,浮出水面的速度之快,让人来回奔走都来不及。 而且所有人的形态都无甚差别,就连黑色的骨头都是一模一样。 这…… 忽然间,整片水域,前些天还是农田庄稼,转眼间,不但被奔涌急流的河水霸占,还露出一具具未知的尸体。 这就叫人心生骇意了起来。 垂文君带来的人不是军中将士,没有受过多么严谨的训练,见过人死,却没见过成群的尸体。 更何况死状可怖,这么一下子出现这般多,人群之中无形之间便开始流传鬼魅之说。 今日麟国灾祸不断,又是被宣战,又是出水患,这下直接在水患之地浮尸数具,一时间人心惶惶。 正当有第一人惊叫着离开时,突然横降一把通透雪白的剑,刹那间,这里又多一具流血未干的尸体。 “骨头!”垂文君怒瞪着他,分外不理解他的做法。 “你过来。”执骨将垂文君叫到一旁,对他说:“那人留不得。从一开始,就是他白起流言。此时现状摆在这,好言他们是听不进的,什么都不如眼前实景来的震撼,你这些人哪里见过这等惨状,此时只有以性命相威胁才行。” 垂文君深叹了口气:“早知此行不会简单,没想到会出这事。” “你不觉得,最近太过奇怪了吗。” “确实。只是皇上哪里听得进我们的话,虽人们称咱们镇国文武将,可不就是因为这,皇上才越来越不相信我们,反而轻信于身后宦官,真是枉为天子。” “无邪国动作频频。自从他宣战之后,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担心爷爷,他身体早已吃不消,若到万一,谁拦着我也不行。”执骨捏紧拳头,浑身说不出的燥意。 而垂文君拇指与食指掐着眉心,沉思了片刻,道:“执骨。” “恩?” “我总觉得,那尸体死状,从哪儿见过。”垂文君想了想:“或者说,是致他们死去的术,在哪里见过。” “他们骨头发黑,身上遍布着青紫印记。” “让我想想……” “是诅咒。”执骨指尖不知何时掐着一株野草,他嘴角隐约带着无声的笑:“无邪的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是,累的不行了。只好先放上来1000字(我麻麻在我旁边睡觉,我偷偷开笔记本打字),小天使们不要嫌弃啊,我明天多写! 第17章 木桃 垂文君看了他好一会儿。 因过度劳累,二人脸色都不太佳,执骨浅眠了会儿,到还好。 “诅咒?”垂文君往前走两步,小声问:“你是说,流传在各国王室中的那个秘密?” “恩。” 有些事情,寻常百姓不知,这些消息只被封锁在握有权力的人手中。执骨是从老将军那儿得知,垂文君略有耳闻,但仍旧知道的不清楚。 之所以有那么多国家势必要打下无邪国,就是因为此国邪性难料,在这个国家里,有时会出现不能以人力抗衡的因素。 多年之前,无邪本安分守己,偏安一隅。但自从上一位皇上开始,就蠢蠢欲动,不断骚扰周边国家,甚至将自己势力蔓延到更远的地方。这一代无邪的皇上,就要收拾上任皇上的烂摊子。 只是此时再现友好,也为时已晚。 周边各国,早就将无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韩栈衣就是这届皇上送来麟国的质子,以此来宣誓自身友好。 眼前扰人心神的事实在是多,真不如在战场杀敌来的痛快。执骨其实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在意,因为他相信,他手中的剑一定可以保住自己的国家。 这时,忽听嘶嘶声。 将军骑马不开车_29 声音细小而隐秘,却逃不过执骨的耳朵。 执骨总是出手快于反应,以至于当他手中剑已出,而身方回之时,才看见身后容耶奴无奈的神情。 他的宝贝蛇第四次被执骨削成了两半。 垂文君:“你怎么总是见一次削一次?” “手滑。”执骨道。 容耶奴耸了耸肩,摇头笑道:“抱歉,或许我吓到你们了。” “不至于。”说完,就回去歇息了。 *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不是水患,是老将军的消息。 据说老将军沿路碰到了无邪国的一小队军队,立刻大显神勇,将敌军歼灭! 老将军风采不减当年啊,杀敌勇猛,老当益壮。 听到这个消息,执骨冷面多日的脸上终于轻松了一刻。 “死老头子。”他暗骂一句。 “小骨头。”有人敲了敲房门。 打开房门,执骨还在穿戴衣裳,一眼都没瞧来人,随意说道:“早。” 门口的人停了半天,不可思议一样看着他。 回过头,执骨问:“怎么了?” 容耶奴还没说话,执骨提醒道:“收起你的那些蛇,否则我见一个削一个。” 忽听嘶嘶声嗖的一声退去,容耶奴无奈道:“你吓到它们了。” “这么早找我有事?” “并没有,只是我本来此欲玩耍几天,却没想到来此数天不但没玩成,反倒随着你们日夜奔波,哎,这么一想就亏了呀。” “我强求你的?”执骨喝着茶望着他。 撞上执骨的眼神,容耶奴顿了顿,自然接话道:“恩,也并非。” “所以呢?你说这话想干什么。” “今日见你心情不错,我心情也不错,要不然,你就陪我一天,咱们出去耍耍?” “垂文君呢?”执骨问。 “不知。”容耶奴道:“一早就不见了。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走吧。”执骨道。 “……你……这就去了?”容耶奴哑然,执骨的速度比他还快。 只好跟着后面出去,慢慢悠悠。 执骨朝马厩走去,问道:“去哪儿?”随手指了一匹马:“这匹给你。” 那匹马通体纯黑,鬃毛黑亮柔滑,肌肉隆起格外漂亮。 容耶奴夸了一句:“漂亮。” 执骨牵出马,容耶奴眼前一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这是……古袁国的雪原鬃?”说起自己爱马,执骨眉间隐含傲气,爱惜的摸了摸它,也有些意外的说:“你是第一个认出它的人。” “没想到啊……小时候祖父曾跟我说过雪原鬃,并且告诉我这种马已经灭绝很久,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居然在你这见到。不知小骨头是否介意告知我,从何处得来?” 执骨却突然沉默。 “怎么?不方便说吗。”容耶奴道:“抱歉。” “不是,是我……想不起来了。”执骨闭上眼睛,沉默几分,心中思索,小石头是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 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了,那时它还是匹小马,因为一直舍不得它走南闯北征战沙场,才一直放在家中。 但它到底是如何得来的呢。 “算了,想不起来也罢,如此只能说明我与它无缘。它叫什么名字?” “……”有些不好意思:“小石头。” “小石头?”容耶奴差点笑出了声:“挺好。” 没想到呀,那么英俊威猛的宝马,居然有着这么可爱的名字。 二人翻身上马,执骨主动:“比比?” “那你恐怕只能永远跟在我的身后了。”容耶奴兴致也上来了,顿甩手中马鞭,冲向前去。 “为何。”执骨紧随而上。 “因为你并不知,我要带你去何处啊。”大笑三声,容耶奴快马加鞭。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不分上下,速度极快。 眨眼间,如若玉叶穿林,风一般的穿梭。 将军骑马不开车_30 风吹起二人发,带起肆意的潇洒。 已经许久不曾如此放肆过了,执骨难得的放松了身体,笑着放肆奔跑,将容耶奴甩在身后。 他眉目傲然,回首对容耶奴道:“你现在知道谁被谁远远甩着了?” 容耶奴紧追其上,一点儿也不客气:“可得当心了啊,小骨头。” 二人你追我赶,到了一处高峰。 这是一处断臂悬崖,不算特别高,但削面整齐笔直,能从上到下望个彻底。 下方一潭蓝绿色的湖水,面积不大,却清透无比。水潭随着越向中间聚拢而不断加深颜色,直到中央已是漆黑一片。 从上往下望去,惧高之人倒是真会吓得抖起来。 潭水两旁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高高低低,繁密茂盛。 而这峭壁之上,是浓密至膝的青草。 执骨将小石头放开,随它自己去蹦跶,小石头径直跑去找容耶奴的马,二匹马低头吃着草,高兴的扫着尾巴。 高处之地,风大无比。 执骨束起的马尾被吹的不断往前,衣衫也猎猎翻飞,脊背有微薄的汗,遭风这么一吹,瞬间来了个透心凉。 这么剧烈运动过后,当真感觉全身心都舒爽。之前积压在胸前的郁结也一扫而空,满心都是铿锵热血。 执骨双手相握,朝天一声呐喊,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一层一层如音浪,不断回响,不断延伸。 他笑着回头,容耶奴此时所见的执骨,是一位坚韧骄傲的少年。 在他的眼中,他看见了信念,抱负,和坚持。 “我会守护我的国家,我会守护所有的子民,只要有我在,所有人的阴谋统统都不会得逞。” “我是麟国的将军。” 那一身黑衣,脊背挺直的少年,神采飞扬在眼角,得意猖狂。 踏着软靴,配着长剑。 仿佛迎着自己的光明。 心往矣,何曾惧? 细碎的短发不断扫过眼前,温暖的眼眸带着赞美和认真,容耶奴走到执骨身边:“这是你的目标?” “是。”执骨坚定:“我一直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杀再多人我也不足惜。” “危险又可恶的人。”容耶奴直言:“很好,我与你一样。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威胁到我,那样,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吗?”执骨奇怪。 “不然呢。”真是没办法,容耶奴似乎很是伤心:“我以为我们很早就是了。” “可我从来就没有朋友。”执骨转过头去,骄傲的像只小狮子:“但我有兄弟,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 “原来如此。那不如,让我做你的第一个朋友?”望着执骨的眼睛,容耶奴很诚恳。 “这样会很危险。”执骨摇摇头:“你是五毒国的人,有你这样的朋友,就像你身上的蛇一样,时刻都不在安全距离中。” “你可以这样想,我这样的朋友,会伤害别人,但却能保护你。如果你愿意,可以闭上眼睛吗?没听到我的声音,不要睁开。”容耶奴双手合十,有些祈求的语调,只是眼中都是期盼。鬼使神差的,执骨道:“可以。” “太棒了。”容耶奴拉他走到悬崖边缘,告诉他闭上眼睛,又说:“相信我,闭上眼睛去感受。” 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执骨内心蠢蠢欲动。 他今天真的很好说话,也有可能是这一路与容耶奴聊马聊的开心的原因。都是爱马之人,无形之间就拉近了彼此距离。 闭上眼睛,他张开双手。 感受到身前站来了一人,在他面前抱住了自己。 本能想睁开眼睛,但是想到答应了容耶奴,只好强忍住冲动。 就在这一刹那,身体猛然向前! 有人抱着他,带他飞向空中,跳出了悬崖。 飞速的下落,心脏都快跳出胸口。 明显坠落的感觉让人兴奋的发疯。 执骨嘴角扬起笑容,开心的像个孩子。这样陌生又刺激的感觉刺激着他浑身每一个细胞,他在风里飞速下落,听着耳边不断呼啸的风声。 “闭嘴!”听到有人出声,他不再笑。 紧接着! 噗通—— 水流从四面八方流入,强烈的冲击感和什么都看不见的未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感觉身体在不断下沉,而水流的冲击使他与容耶奴散开。 这时,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水性不是特别好,只会简单的几下。 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执骨想到悬崖下最中心的深水潭,他大约刚巧落到这里去了。凭着自己那点三脚猫的狗刨功夫,他想往水面去。 突然,脚下似乎被什么扯住,执骨心一拎,对危险本能的感知让他心知不妙。 将军骑马不开车_31 只是水下的世界是如此陌生,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他想去握腰中剑,忽然有什么缠住了他的手,随后脚也被缚。他一时惊慌! 却是越缠越紧,无法挣脱。 该死!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深水潭下会有埋伏。彼此更让他愤怒的,是枉费了他对容耶奴的信任。 方才那一刻,他真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所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吗。 什么朋友,呸! 那缠住自己手脚的不知名物体,滑腻蠕动,又裹着他的腰一路向上。 口中氧气越来越少,他开始感觉昏沉。 是他大意了…… 无论如何挣脱都不行,尽管他用尽了力气。 尽管没有挣脱开,但是似乎往上浮了些许,能隐约瞧见一丝光亮。 他低头,想看清腰上的东西。就在这时——脊背一寒,汗毛竖起,他看见了刀光! 有埋伏! 执骨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想要挣脱。 只见水潭深处约有三把刀,朝他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奋力上游。 只是胸口疼的不行,眼见没有了氧气。 眼前逐渐发黑,而刀光却是越来越近。 迷糊间,仿佛是什么破开水流的声音,又在隐约间,萦绕着捉摸不透的淡淡箫音。 很多,很密。 在水中快如闪电,又多如牛毛。 他不知道刀光是如何退下的,也不知道腰间物何时被斩成了碎块。 只是当唇瓣与另一物贴合时,他用尽了全力去索取那清新甘甜的氧气。 他渴望更多,渴望更深|入的汲取。 腰被对方握住,带着他不断上游,双手无力攀上,抱住那温暖的身体。 下意识的咬了一小口,回弹的口感不错,在齿间柔软,他轻轻碾来碾去。执骨听见了对方闷哼的声音。 呵呵。 朦胧间,他在心里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去拔智齿了,小天使们赐我力量吧! 呜呜呜呜……我怕啊…… 第18章 琼瑶(二) 执骨醒过来的时候被窗外刺眼的阳光闪的花了眼。他重新闭上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睁开。 第一感觉,是肌肤挨着丝滑床单的冰凉柔软的触感。 还有残余的片段中,那唇上微凉的触觉。 仿若蜻蜓点水,迅而消失不见。 然后,他才半坐起身体,看向那位已经转过身来对他说“早安”的人。 那位已经穿上了衣服,依旧是烟青色的休闲中式衣服,袖口纹着卷云纹,双腿交叠在一起,靠着窗,延伸出修长简约的线条。 执骨摇了摇脑袋,此时还觉得脑袋里闷闷的,刚起床的感觉不是很好,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妙。 昨晚他做了什么?为什么感觉会这么糟。 昨夜,他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只剩下白宴给他小指上带的指环。 想到这,他赶紧抬起手来看。 果然,轻巧简单的指环圈在无名指上,细看上去,做工不是很精致,反倒向是——初学者的杰作。上面雕刻着白宴衣服上的纹路,怎么看,怎么普通。 无论他怎么扭转,这指环就如长在他手上一样,如何也拿不下来。 他怀疑的看向白宴,白宴没说话,站起身给他倒了杯纯净水,晶莹剔透的杯子里盛着透明可爱的水,执骨拿了过来一口喝下,然后掀开被子开始用余光偷瞄被窝里的情况。 “你看见什么了?” 突然有人对他说话,执骨装作不在意的扒了扒头发,漂亮的眼睛扫了一眼:“没有啊,毕竟第一次嘛,感受一下哪里不同。”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腰,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刚醒来的他,头发有些凌乱,带着一种迷糊的感觉,尽管逞能,却觉得很可爱。 白宴站在他身边:“那你感觉如何?” 将军骑马不开车_32 “啧。腰疼。”执骨开始瞎编,哎哟一声躺在了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菊花也疼。” “哦,这样哦。”白宴点点头:“但我问的不是这个感觉。” “……”执骨思考了几秒,然后一咕噜翻身起来,“感觉……身轻如燕,精神倍儿好,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他竖起大拇指:“白宴你的技术不错啊。” “非常好。”执骨总结了三个字,之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衣服,又慢条斯理的像个大爷,慢悠悠的钻进了被窝里,打开手机支付宝,选到转账那一栏,说:“昨晚你伺候的不错,小爷我准了,空头支票,随你填。” 白宴一把接住执骨甩来的手机,放在手里转了几圈,另一只手撑在窗棂上,带着笑意,一字一句道:“第一,少爷你腰疼,大概需要多锻炼。虽然看上去不错,但可能实战不够,免得下次真枪实弹时闹笑话。第二,你的……□□感觉不太好,老实说,我也不知为何,或许你需要一位大夫。第三,毕竟你昨晚睡了一夜,咱俩什么也没做,能有个好精神,确实正常。”白宴边说,边笑。 丝毫不给执骨留面子,又道:“当然,如果小少爷在梦里春意盎然,有如花美眷相陪,这一遭梦意如真非幻,如此好精神,倒是可以理解的。” 执骨靠在床头,将被子拉到了脖子,就这样懵懵的瞧着白宴。 脑子里成了团浆糊,觉得丢脸丢到太平洋,他亲自选的人,他的第一夜啊!什么都没发生????昨晚白过了??? 白宴亲和淡淡的笑容在他的眼里被无限放大,成了妥妥的嘲笑感!嘲笑他出尽了洋相! 可恶啊! 执骨气的掀开被子就朝白宴冲来,也没见白宴怎么动作,就见扔在椅子上的浴袍被他拿在了手中,轻轻一挥,迅速裹住了执骨的身体。 一把将他抱住,转了个方向,自己背对窗外。 “你知道多少人在外面拿着相机等着拍我们俩?你还要来个赤|裸入境,让所有人欣赏?”白宴语气略有责备,执骨耸耸肩:“我无所谓啊,这么好的身材让别人多看看也无妨。我家老头子管了我十八年,我好不容易成年还不让我放肆一番?能看见我,是那些人的福气。你以为我是你,身边睡着这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男人碰都不碰?” “我没有你那么清心寡欲,白宴。”就站在他身前,在他怀里,执骨仰头对他吹了个口哨,玩世不恭的看着他,神情暧昧不已。 “我说过,叫我栈衣。”白宴斩钉截铁:“韩栈衣。” “你不是叫白宴吗。”执骨疑惑:“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你就当,白宴是我的艺名吧。韩栈衣才是我真实的名字。” 韩栈衣弯腰抱起执骨,将他放在了床上,抱起的那一刻,他眉头微微蹙了蹙。 “怎么了?我很重?”执骨问。 “非也。你瘦多了。”韩栈衣替他掖好被子,低头望他。手指延伸在他的面颊,一丝丝,一寸寸的缓缓移动。似要将他的所有都看进眼中,藏进心里。 “还是你以前那般好。你这样,我怎么舍得碰你。”韩栈衣声音轻之又轻,执骨只听清了后半句,他捉住游走在脸颊旁的手,心底的痒意才缓和了几分。他眯着眼睛,隐了笑意,问:“你小瞧我?” “不是。”韩栈衣直起腰,理了理衣袖,捋平了每一道褶皱:“不习武,你招架不住。” 他望了眼窗外,又看了眼执骨手上的指环,随后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手中拿了厚厚一本书。 扔给执骨,执骨只看见封面上的三个大字:“《戏鬼将》。” “这是?”他问。 “剧本。目前在筹备阶段,我先给你看剧本,早给你做准备。”栈衣回答的理所当然。 执骨却是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凌厉的气质尽显:“你当我是好玩儿的?跟你睡一晚给我一部戏?本小爷要拍戏还用你来介绍?你这样的戏我能给你投资一百部。想请我演?怕是你请不起。” 他翻都没有翻,扬手就将剧本扔上栈衣的身。 “你必须拍。”韩栈衣面色淡然,没有生气,平静如波的对他说:“错过了它,你就没有机会了。” “呵。”执骨穿着衣服,好似听错了般笑道:“我需要机会?怕是机会需要我吧。” 他迅速的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昨晚的武士服被扔到了一边。 “我已经和执爷爷说好了,他替你答应了。所以,如果你不拍,我相信,爷爷会替我做出正确的事。” 韩栈衣是一个第一眼就能吸引全部目光的人,他独特的气质,似饱含诗书,又君子翩翩,明明看似温和,却又让人若即若离不敢上前。 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淡漠出尘。 当时执骨看见他的第一眼,他承认,自己被他吸引了。 然而此刻——他同样承认,他十分的想揍人了。 “你说什么?”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家里那个糟老头子居然同意让他演电影,在亿万民众面前抛头露面? 比起生气,执骨更加震惊。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挥出那气愤的一拳。 “所以,你可以选择拒绝。”韩栈衣在浅灰色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交叠双腿,他靠在靠背上。 刚刚成年的执骨自然比不上这位叱咤多年风云的老将,他不知道栈衣和他爷爷私下里做了什么勾当。一个栈衣他不怕,一个爷爷他也不怕,但若是一个爷爷加一个韩栈衣,他怎么可能不怕? 米色浅口毛衣穿在他身上,随意的套了条简单的休闲裤。 短发修的层次鲜明,执骨撸起袖子,露出一节手臂。他弯腰去拿栈衣身边的剧本,领口倾斜之余,那片锁骨跃然眼中。 栈衣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呼吸有一刹那的停顿。 执骨翻了第一页,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戏鬼将军:执骨?” 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大名,不可思议的又往后翻阅:“这将军和我同名同姓?”他没有看错? 韩栈衣点头:“没错。” 平时,他就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爷,多是他玩儿别人为多,哪里有被别人玩儿过。此时此刻,他分明觉得自己被韩栈衣耍了! 急速变化的脸色,已经清晰写着:我很不爽!了。 韩栈衣并无惧色,对他示意:“继续翻。” 忍着面上跳动的神经,执骨看见了第二个名字:韩栈衣。 将军骑马不开车_33 这一次,他真的觉得自己被耍了! 而就在他准备扔出手中剧本的时候,韩栈衣仰起头,他清和淡然的对他笑了笑:“这是他们俩的故事。你是戏鬼将,我是卿尘君。” “而他们。是相爱的人。” * “……” 绝对的晴空霹雳! 执骨石化片刻。 第一个问题,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你觉得会让你过审?” 韩栈衣拉他过来:“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么不需要。” 他勾住执骨的领口,迫使他微弯下腰,然后抬起唇,轻轻印了上去:“只要你演,所有问题,都将不会存在。” 柔软又温和的触感,执骨睁大了眼睛,四肢百骸的血液急速奔涌,仿佛都在叫嚣。 简单的一个动作,点燃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除此之外,他脑中不免划过一道模糊的片段。 好像也是这样,轻轻的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去拔了智齿。 一天都没说话,麻药过了以后真的好难受啊,太阳穴都在疼。 本来说不更新了,后来又爬起来更新。 快给我个抱抱先~ 话说,如果你们觉得现代的感觉不好玩,那我就少写点,让他们打酱油。现代的要是感觉还不错,那我就多写点。 第19章 琼瑶(三) 鬼使神差的,执骨即将出演这十八年来第一部 电影。可以说是韩栈衣强迫,也可以说老爷子在身后虎视眈眈,亦或者……他自己也没整个明白,怎么就答应来参演了? 想了一圈,还是更宁愿相信是被家里臭老头子给唬住了,跟韩栈衣一点关系也没。 当他回到自己家里翻看《戏鬼将》的时候,本是随意翻翻,结果却一下看了进去。 他没有受过系统的表演培训,更没看书的习惯,只是这一看,就看了一夜。 合上书时,他沉思了半天。 最后憋了一句话:“他|妈的,执骨是傻吗?” 话出口,又觉不对,怎么感觉在骂自己一样。 东方泛起了朝阳曙光,他伸了个懒腰,一节腰身露在外头。 无意识的放空大脑,摸了摸自己的唇。 昨日韩栈衣留在他唇上的吻,轻轻浅浅。却偏偏那样的蜻蜓点水,深感回味无穷。 唇角扬起笑,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呵,有意思。 * 执骨以为韩栈衣会亲自来演男二,到了片场后才发现他除了是投资方外,还是编剧。 此时已经距离他们上次见面约有一个月了,也幸好韩栈衣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所以执骨基本熟悉了书中人物后就可以直接开演。 这一个月也恶补了不少,请了表演老师,台词老师,也如韩栈衣所要求的——请了武术老师。 他执骨既然答应了做,就要做到最好。 每一个环节都不放过,有偶像包袱的他势必要尽善尽美。 只是当一切准备就绪,他才知道第一场戏,居然特么的是——床戏??? 他愤怒的扭头看向坐在监视器前和导演低头讨论的韩栈衣,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第一场就拍床戏? 而且男二昨天才刚刚第一次见面,原谅他不是科班出身,没有演员的专业修养,此时此刻他躺在那人的身下,脸黑了一圈。 “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他来演……”执骨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韩栈衣一直在忙,就没有停下来跟他说过话。 一个月没见了,执骨还挺想他的。但想起自己一身奇怪的古装,只能先拍完了戏再说。 “《戏鬼将》一场一镜第十七次——啪!” 场务第十七次拍下了白板。 军帐之中,只有简单陈设,唯一能看的出些温暖的,只有床榻上铺设的锦缎。 身上之人重重的呼吸,凝望着身下的那张脸,迫不及待的低头吻下,低声呢喃着:“执骨……执骨……” 身下之人原本面无表情,听到这名字后,眉头抖了抖。在即将被亲到的那一刻,瞬间移开了头。 执骨听着那个男人念着他的名字,缓慢的低头下来,心中不免的一阵恶心。 将军骑马不开车_34 然而眼看着就要亲下,执骨抽了抽眉毛,一脚将他蹬开。“哎哟”一声,那人滚到床下。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直视他。虽然是借位,虽然不可能真的被亲到。只是说不出来的不适应。导演也不敢惹他,急的流了一头汗。 别说身边坐着韩栈衣,就说执骨他这尊佛爷,整个娱乐圈谁敢给他脸色看? 这第一场一镜都没过,导演只差欲语泪先流了。 副导演不停的在跟执骨说戏,耐心的道:“你就想着,那是你现在深爱的人,就算不是现在深爱,前任也行啊。我们都是借位,他不会亲到你。少爷放心啊,忍一忍,我们争取一场过!” 前任?深爱之人? 执骨皱着眉头,心底异常烦躁。他最初以为韩栈衣会和他一同参演,结果搞了半天只有他自己。真是被摆了一道,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 男二可怜巴巴的站在一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穿着戏中的衣服,烟青色不变,与监视器后的栈衣穿着同样颜色。 深吸一口气,执骨瞟了眼韩栈衣,对男二招招手:“来吧。” 男二吓的都在哆嗦,僵硬着身体,撑在执骨上面,慌了神。 “卡!” 导演气的摔了手里的喇叭,积压的怒火终于有了散发之处,他三两步冲到军帐床前,对男二道:“你有没有一点职业素养,你有没有一点艺术情操?你能给我好好演吗?我花那么多钱不是让你来玩儿的!这第一个镜头你要是都没办法完成,那就趁早滚蛋!韩栈衣是你这德行吗?他的风骨呢?他的气质呢,你这畏手畏脚的演个什么演!” 这一顿骂,惊的副导和经纪人全都涌了上来,心惊胆战的给导演顺气。 只有执骨,靠在床头,若有所思。 从导演的嘴里听到韩栈衣的名字,莫名有些想笑,而且有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毕竟,韩栈衣是谁,只有他知道。 坐在监视器旁的,只有白宴,没有栈衣。 人来人往,慌里慌张,导演发脾气人们都战战兢兢。从来没有一场戏在第一场就会遇到这么困难。导演也是有苦说不出,有脾气撒不得。 执骨刚躺下准备开始,就发现身上一沉,有人压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换了个人。 “操。”他骂了一声,老子是谁都能随便压的? “试戏。”耳边传来不容抗拒的言语,他抬头看了眼说话那人。韩栈衣压着他,道:“你找不到感觉,我带你找。” 副导演刚好拉住导演,小声道:“白宴亲自操刀,你别再说了。” 执骨愣愣的看着上方的人。 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白宴对他说:“戏中,这是执骨与栈衣的初夜,你不能这么僵硬,他们深爱着对方,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你应该享受其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因为对他们而言,谁都不能替代对方……”他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为何。 执骨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的带动自身情绪。 就这样痴痴的望着他,仿佛望见了心底的人。 “你爱他,他是你的全部。” “可是你在挣扎,因为你还有你的家国。” “你想把一切都给他,你不顾一切的拥抱他。” “你的生命,你的所有,你的一辈子。” …… 他完全调动了执骨的情感。 鬼使神差的,执骨格外安静。 他感觉到放在身侧的手被轻握住,感觉到相互交叉的五指,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细微敏感的摩擦,还有耳畔温柔的语调与轻柔的呼吸。 那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了心底。 第一次见到韩栈衣的那天,他也是如此时一样,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不知不觉来到他身边。 有人搂住他,传递来他的体温,对他诉说最温暖的情话。 “你记住,我也爱你。” “我可以拿一切交换。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你。” “与对的人,做快乐的事,栈衣何其有幸。” “与相爱的人,尽管粗茶淡饭,风餐露宿,又何其珍贵。” “你是我的全部,更是我的生生世世。” 一字一句,韩栈衣趴在他身上,带他进入那个世界。 带他回忆一点一滴。 执骨望着栈衣的脸,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唇。伸出食指抵住那儿,吞没了一切话语。 他亦不知为何,只是呆呆望着他,悄声唤道:“栈衣……” 韩栈衣的身体猛地僵硬,背部肌肉紧绷,眼中神情复杂的快要溢出。 他好不容易隐藏在心底的感情,因为执骨这一声极轻的呼唤,险些招架不住的遗漏而出。 望着身下人,望着他熟悉的装扮,熟悉的面容。不可抑制的思念滚滚如潮,心脏快要积压到极点。韩栈衣深吸一口气,从执骨身上翻了下去。 捋平身上褶皱,将喘息声减小到最少。 将军骑马不开车_35 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匆忙,回到监视器前,他对导演说:“他可以了。” 男二准备重新开始,执骨却是坐起了身,盯着韩栈衣得同时对男二做出了制止的手势。 “等会儿,现在不方便。” 男二?? 片刻后。 “好了,我可以了。” 一切重新开始,仅仅有条的拍摄,执骨再没了一开始的不适应,相反,他很聪明,更有戏感。镜头前,因为他出色的那张祸害脸,自带英气,莫名与剧本中的将军格外搭。或许,是他张扬不羁的个性?总之,就连导演都歪过头来对韩栈衣说了句:“白宴啊,这个角色选的真不错。小少爷确实适合!” “嗯。”韩栈衣认真的盯着监视器,看执骨的每一个动作,看他的每一个表情。 视线流连在他捏紧床单的指间,和微微弓起的腰,以及,蜷缩的脚趾…… 每一寸,每一寸…… 白宴突然站起身来,仓皇而去。 点了支烟,苦涩和呛人的气味在喉间翻腾。韩栈衣灭掉了那只烟,靠在棚外不言不语。 身后是摄影棚,是熟悉的军帐。 是那一夜…… 猛地捏紧了拳,闭上眼睛。 不敢想,不能想。 * 回忆如潮,翻涌激浪。 一切好似回溯的时针,停留在那天。 那日,执骨跳入悬崖下的深潭。 等他醒来时,身旁已无人影。 摸着唇,再看深水潭时,潭中早不见清澈,而是猩红一片。 眯着眼睛,他朝远处看去。 那里风动叶落,仿佛遮掩着谁人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我们接古代! 从执骨奉献初吻开始~ 第20章 木桃 肺中灼烧感强烈,执骨刚刚转醒,就下意识的去寻找救他的人。 手抚过唇,上面依稀残留着温度。 他站起身,一阵摇晃。甩了甩脑袋,忽听一声轻微的呻|吟声。转头去看,发现容耶奴和他一样,浑身是水,正躺在一边昏迷不醒。 执骨走过去,手中袖箭攸地伸出,另一只掌猛地对容耶奴的胸前拍去。 容耶奴瞬间咳出了一大滩水,悠悠转醒。 “你……”他仍旧迷蒙着双眼,问道:“小骨头?” “我们,这是怎么了?” 再抬头,发现颈部传来一阵刺痛,手指附上去拿开,已经见了血。再看执骨的神情,就知定有何事发生了! 执骨正面无表情的对他望着,锋利的箭尖对准他,仿佛在等待他的解释。 容耶奴有苦难言:“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记得下了水咱俩就被冲散了。再睁眼时,就是现在的情景。小骨头,你是遇到什么事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执骨脑袋里已想了多个可能性。 那些刺杀他的人是否与容耶奴有关? 他是装的还是真不知。 是五毒的人,还是无邪的人? 平白无故在这山林野外,旁人不可能知他要落水。否则,就不会一开始就潜入在水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容耶奴所做,要引自己落水,好杀人灭口。 任何问题都针对向他,执骨眯起眼睛思考。 望着容耶奴无奈的神情,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才默默收回了手中袖箭。 虽然不知为何,只是他凭借本能觉察这与容耶奴无关。 而且他相信,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就是藏得再深,也依然一眼能忘到底。 只是若不是他,那么是谁要杀他?是谁又救他? * 回到绮州城,容耶奴一路默默跟在执骨身后。 垂文君问二人去哪儿了,就见执骨理都懒得理,径直去了自己房中。 将军骑马不开车_36 容耶奴只好解释道:“本来想带小骨头去野外戏水一番,却没想到出了意外。我们在落水那刻,遇人突袭。” 这一听,垂文君背后冷汗一冒,忙问:“可有受伤?” “并没有,毫无伤处。”容耶奴有些抱歉道:“就是执骨兄他,似乎以为是我所做,到现在也不理我。” 垂文君思索了会儿,知道执骨大约是在思考什么事。 他对容耶奴道:“先前就找你们来着,今晚我定了醉梦楼,你先回房收拾收拾,晚间我叫你。” 执骨回到自己的房间,叫人打水来重新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后躺在软塌上。 侧过身体闭目沉思,听到有人来时,攸地睁开了那双如狼的眼睛。 “是我。” 垂文君款款而至,手里还不知拿了个什么册子。 收起身上的杀气,执骨翻身过来躺着问他:“何事?” “给你送个好东西来。”将手里的册子递给执骨,垂文君笑容讳莫如深。 这么一瞧,执骨默然。 《驭夫十八式》跃然眼帘。 “驭夫?”嗤笑了一声,随意翻了翻,果然不出他所料,里头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将册子拿在手里扬了扬。他道:“垂文君是否给错了?我会用到这个?” “唉。你瞧瞧嘛,多学些总是好的,这里头可不是纯粹的春宫图,新鲜玩意儿多着呢。”垂文君指着一处画像,画中是两位清俊公子,正在行欢好之事。他又道:“我特意给你找来的,你不用,也得为你府上那位美人考虑考虑啊,可知我废了多大功夫才拖人找到这一本?上头的玩意儿保准你想也未想。” 执骨手撑着脑袋望他,然后突然伸手将《驭夫十八式》夺了过来扔向床脚。 “本将军不用。” 垂文君怪他有眼不识货,执骨懒得理他。 只好跟他先打好招呼:“你躺会儿就起来,今晚我定了醉梦楼,这几日烦着也累着,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怎么也得快活一番。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夜是醉梦楼一年一度的赏花节,来的个顶个的漂亮,可得给我涨点儿脸,精神些。” “什么?赏花节?”绮州城的规矩执骨不知道,醉梦楼是什么?他恹恹地道:“我对花儿没什么兴趣,要赏自己赏。” “你这几日不觉闷得慌?好不容易咱们将手头事情处理完了,需得放松几日不是?” 垂文君好说歹说,执骨被挠的不耐烦,只得答应。 只是说着说着,就开始聊起今日落水之事。 “你说你当时昏迷,差点遭人行刺,却有人暗中救助?” “是。” “你莫不是记错了?” “绝对不会。” 记忆太深刻,触觉太明显,他绝不会记错。 “我今早收到消息,爷爷灭了无邪一只小队。”执骨坐了起来,神情凝重。 “执爷爷还是那般英武神威。” “我后来细想,觉得不如咱们所想那般简单,无邪的皇上你还记得吗,有印象吗。” “无邪的皇帝,韩风。印象中他谦逊有礼,热情好客,文质彬彬。我只多年前见过他一面,那时就只记得这些了。”垂文君思索后道。 “无邪国善用邪术,韩风不是善茬。爷爷此去,我只希望别碰上无邪的四皇子。我斩杀无邪太子时,他叫我小心了韩栈衣。可我却觉得,韩栈衣不可怕,无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皇子才是最需要防范之人。如此难以捉摸,我怕爷爷招架不住。”将疑惑吐露,执骨眉心紧皱。 “我想,我还是要亲眼去看看。” 垂文君半晌不言,末了低叹了口气:“只怪咱们皇上听不进谏言,惶惶度日。” “我这垂文君,还不知能当的了几时。咱们为朝廷效命,只是一日不顺他意了,估计,就活不了多久了。” 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无奈,垂文君笑了笑,拍了拍执骨的肩:“想那么多作甚,你要去,也得筹划好了去,就这样大张旗鼓,简直是在告诉皇上抗旨不尊。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享受享受,人生难得几回闲,莫要辜负好时光啊。今晚别忘了,我来叫你。” 待垂文君离开后,执骨闭目休憩了半晌,再睁眼时,刚巧看见床尾的那本册子。 闭眼,又睁开,他将它拿了过来。 “《驭夫十八式》。”执骨默默念出。 今日,是离府的第多少时日了? 韩栈衣在酒仙人中,也不知调|教的如何。 迟迟没有打开手中图册,他将其放在了一边。 什么驭夫,驭妇还差不多。 手上是这般做了,脑海里想的东西却是实诚的很。总是若即若离的勾勒出栈衣的模样,在他脑中挥散不去。 前几日忙的很,没什么功夫想。这下闲下来了,也觉着无聊了些。 “韩栈衣。”他缓缓念出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非要是无邪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专栏里放了言情的预收,有没有小天使看的? 叫《京城半神异闻录》,感兴趣的可以去瞅瞅,顺便收藏一下~~ 将军骑马不开车_37 第21章 木桃 显然醉梦楼听名字就不是一个什么高雅的地儿。心思不在这烟花俗地的执骨就这样被垂文君强行拖了过来。 只是总有些心不在焉。 人来人往,都挤在这么个水榭亭台之前。 与酒仙人一样,坐落在湖心。是个独门独户,装饰别具一格的地儿。 来此的客人都是乘船而行,三三两两寒暄入内,都想找个眼界宽的地方,好一览全场。 垂文君被人领到正中央坐下,那上头都是成簇的花搭成的台子。所谓赏花节,简而言之是赏花,实则是赏花儿后的人吧。 垂文君附庸风雅,喜欢这些美人。往常就是如此,一杯酒,一碗茶,一碟下酒菜,一位美人伴,足矣。 执骨则不然,常年孑然一身,潇洒一人。 此时,有酒,有佳肴,亦有点心。 常是两人一桌,或是三人一桌,由轻纱遮掩隔开,每桌相距却不是很远。或许是因为这地方不大,只是这样一来,虽挤挤挨挨,却热闹的紧。 绮州城的人,性子直。 对规矩没那么上心。这醉梦楼一年一度的赏花节,从不曾落下,听说每年到了这时候,不论男女,只要是叫得上名儿的佳人美人,都会来此相聚,一展倾城色。 绮州人好玩,好乐,好热闹。 该举办时,绝不能耽误喽。 若按规矩来,赏花节中出来的美人,多如艺伎一般卖艺不卖身,只是往常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位难以沟通的大户人家,不顾人情冷暖,非要强撸了人去。 且不论男女,被看上的,大多能够一辈子富贵,不愁吃穿。 所以 ,明面上不许人强行胡来,实际上却总是有着说不尽的暗地勾结。 执骨坐在位置上,见这椅子属实舒服,便窝在那处准备睡去。 垂文君捣捣他:“你居然睡觉?” “这里头暖和,这椅子舒服,为何不能睡。”眼睛都没睁,执骨懒洋洋道。 “待会儿多的是美人,你不看一眼?” 执骨有了玩笑的兴味儿,道:“若这美人有栈衣三分风采,我便看。” “啧啧,我就知道你俩不单纯。”垂文君仿佛窥得天机。容耶奴坐在执骨另一边,只是一点一点的喝着杯中茶水,也没插话。 丝弦声声,伴着古琴如流水的声音,美人们各显风骚,各尽其能。 这风尘中的女子也好,男子也罢,尽管只卖艺,却还是沾染了些烟火气。就是那微微瞧来的眼波,都叫人酥了骨头。 从台上望下来,执骨莫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先不说他一身贵气,衣着别致。只是这整个台下,只有他一人,懒懒散散的摊卧在椅子上补眠。 人家都是望穿秋水一般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将头都架在舞台上,只有他,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更奇怪的是,姑娘们总是若有若无具有针对性的朝他不断暗送秋波,他却倏然不知。 台下的观众无不是达官显贵,亦或是有权有势,家财万贯之人。他们才不管姑娘们看中了谁,或是规矩不许强行拉人。在这个地方,全凭你的家世背景。有钱,尽管带人离去。 前提是:别少了银两。 垂文君他们这桌旁边似乎坐了个厉害的角色,虽说那人长得尖嘴猴腮,瘦的脱了形,但似乎来头不小,左手抱着一位妖媚的姑娘,二人正在亲亲我我。身后站着几位五大三粗的大汉,刚来时,已经挡住后面人的视线,惹了众人不满了。 但是没有一人敢上前,只能哑巴吃黄连,从缝隙里看台。 随着美人们登台表演,那位土皇帝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醉梦楼今夜来此展艺的姑娘们,恨不得都被他一人招了过来。这本就不大的地方,瞬间挤了起来。 一位大汉直接伸脚踢在垂文君椅子上,垂文君形单影只,直接倒在执骨身上。 执骨正睡得甘甜,一下子被惊醒。皱着眉头环视一圈,问垂文君:“你没事吧?” “无事。”垂文君摇摇头。 垂文君向来不喜惹事,与执骨不同,执骨生性骄傲,见不得眼里的沙子。 他冷着眉目往隔壁桌望去,见是个痴迷色相,一直对身边人上下其手的猥琐男人,就连出手的那份心都没了。 这么被打扰,瞌睡都醒了。 还保持着几分起床气,执骨也没事做,一肚子怨念,只好欣赏表演。 他们三人举杯饮了一杯,容耶奴道:“刚刚那位姑娘那副字倒是真好,可惜了。”说完,摇了摇头。 “唔。”垂文君浅酌一口,道:“我却觉得,第一位上来的美人那首琴,当真是美妙,听得我如痴如醉。”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执骨默默插了句话:“就是那个将我弹睡着的姑娘?” 垂文君:“……” 容耶奴笑的肩膀微微颤抖,抿着唇,也不好笑的太过。垂文君一脸的不高兴,再怎么瞪着执骨,执骨也都是付你奈我何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醉梦楼的妈妈上了台,笑的春光灿烂,尤其是对执骨他们这边。 当然,这脸上百褶绽放的笑容绝不是对着他们,而是他们旁边的那桌。 “来来,咱们安静,安静啊。接下来呀,老婆子我,要请上一位远道而来的大美人儿。这可是老婆子我千求万求才从上头求来的人呢。” 这话一出,瞬间点燃了全场。 将军骑马不开车_38 沸腾声起,吵的执骨心有不耐。 “哎哎哎,小声点儿。”妈妈笑的开心不已,又道:“咱们先说好,这位啊,你们可不许要人哦。老婆子我早就答应了别人,这人啊,咱们碰不得,你们这些人呀,给我安静待在下面儿。成不?” “成!” “好嘞!” “快把人请出来吧,磨蹭什么磨蹭!”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显然被妈妈说的这个人给吸引去了视线。就连垂文君都有些好奇,更别说旁边那桌的鼠眼男人。 “我先走了。”执骨被这吵闹声实在弄的有些无法。 他一贯不喜来这些地方,就是以前在京中,也多是些高雅之地。这醉梦楼美则美矣,就是前来观赏的人不太妙,嗓门儿大,嘈杂。 垂文君一听执骨要走,急了。 容耶奴也站起身来,问道:“小骨头不如听完这曲再走?” 执骨摆摆手:“不了。” 说完,就站起身离开。 不论来的人是谁,他都没那个心思欣赏。于他看来,不过是浪费时间。 繁华簇拥的舞台,轻纱曼妙。执骨穿过人群,往门外走去,不曾回头。 直到—— 那管箫音响起。 执骨霎时停住脚步,星目中盛着不可思议,慢慢转过身来。 这时,安静极了。 余音缭绕,箫音低语。 那声音萦绕在心头,仿佛拥有魔力一般,让人随着它的音调而逐渐沉浸。 垂文君听得如痴如醉,闭眼陶醉其中。 容耶奴始终笑意盎然,玩着手中杯子。 而其余人,仿佛已经痴了。 “吱嘎”一声,身旁的椅子被拉动,垂文君一脸莫名:“你怎么又回来了?” 然而执骨整个人都好似不一样了。 若说方才他全然懒懒散散没个坐相,心思也不知飞到了何处。现在,全然精神抖擞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大腿翘着二腿,自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转而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台上。 “你不是……对她们没有兴趣吗?”垂文君问。 “现在有了。”执骨理所当然。 “为何?”垂文君好奇。 “多话。” 显然这位当真如那位妈妈所言,不可同一般人而语。想必也是知道这个道理,这一时刻,人们都随着箫声进了幻境中。 当纱幔拉开时—— 他握紧了手中杯。 他到是好奇,这音,怎么就从京中,飞来了绮州城? 转而就听身边那人大拍桌子,大声道:“这人!我要了!” 态度之强势,显而易见。 第22章 木桃 这一刻,执骨心底的感觉,当真复杂至极。 韩栈衣怎么会从京中来了绮州? 然而此刻,这都不是他当下在意的问题。台上那纱幕还没彻底拉开——而他已经,非,常,不,爽了! 在执骨眼里,只觉得台下的一圈人都是猴子!到处蹦跶,熙熙攘攘的等待着韩栈衣。 但是! 韩栈衣是他锁在京中的人,此时应是关在酒仙人调|教,怎么就在此登台献艺,还要沦落到被一群猴子观赏的下场?!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偷藏在桃花树下十八年的精酿被挖了出来,让一群野猴子喝去。 白白享受了人间至美。 垂文君满眼放光,兴奋的对容耶奴与执骨道:“我可早就收到了消息,今晚就是奔着他来的,听说是这醉梦楼的妈妈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寻常人可是见都见不得……诶,你?” 话尚未说完,忽觉执骨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吓人啊。”垂文君往后缩了缩,声音愈来愈小,见执骨望着他的眼神好似吃人,顿时蔫吧去了容耶奴旁边,眨巴眨巴眼睛瞅他。 只见执骨面上神色越来越冷,周遭气压低的愈发叫人不敢出声。 他就那么随意坐在那儿,微蹙的眉却凝生出一股旋绕在周身的庞大威压来,明显写着几个大字:别!惹!我! 将军骑马不开车_39 垂文君在背后捣捣容耶奴:“小骨头怎么了。” 容耶奴眼中笑意盎然,带着些趣意,又摇了摇头,侧过头给了个眼神,示意他也不知。 就在这时—— 执骨站起来了! 在这场地不太大,却如痴如醉沉浸在栈衣箫音中的人们中。执骨成了唯一一个,鹤立鸡群之人。 他站起身,大步朝台上而去。 而台上的纱幔—— 洋洋洒洒而落,层层叠叠而下。 那舞台中心的人,恍然似梦,真实而又捉摸不着。 只见着挺拔身影,淡然出尘,在台中,在万千期待的眼中—— 被一阵猛烈的罡风和迅如闪电的人影,遮掩了身形。 人们几乎都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飞快窜入,之后,就见原本垂直而落的纱,蓦地往回反向而升。 眼见台中的人都能见着头顶了,就在那一瞬间,回到原点,什么也看不见了。 “操!” 有人直接骂了出来! “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待他们反应过来,执骨也只不过留了一个背影罢了。 人们只见一身黑衣的少年人昂首阔步的迈入轻纱帐幔中。独一人欣赏美人风姿去了。 这可不得了,台下一时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瘦小猥琐的男人,当下一声喝令!身后人瞬间爬上了台子。这时,醉梦楼的守卫都从暗处出现,几方混乱的拼打在一块。 执骨掀开纱幔的时候,刚巧韩栈衣吹奏完了最后一个音调,放下手中箫。转而轻轻抬头看了执骨一眼,站在那里,与他遥遥相望。 而执骨……却是怔愣住。 很多年之后,执骨非常庆幸自己首先上了台,升起了纱幔,遮了视线。 否则,他一定会悔不欲生!!!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韩栈衣,以至于片刻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动作。 他对他凶过,对他狠过,却从没茫然无措过。 因为……哪个杀千刀的只给韩栈衣穿了一层纱?! 韩栈衣独自立在台上,指间莹白,拈着他的玉箫。身上何曾见过什么其余东西,统共也不过一层清清透透的薄纱罢了。 侧过来的面容,带着几分浅笑,又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那黑如子夜的发披散在身后,与身上的白相衬的让人忍不住挪开视线。 脖子上依稀圈着银色的链子,反射着场内冰凉的温度。 一如那夜初见,相隔这些时日,才发觉心底的哪一处,又轻轻颤动了。 “将军可还满意?” 栈衣朝他笑了笑,遂而朝他走了来。 一步一行间,好容易折叠在腹间的纱,随着步伐而略微晃动,有什么在若隐若现。执骨怕了,小退一步,依然无声。 “你。” “你送我于白老板处,要他调|教我,我这模样,你可欢喜?” 栈衣咄咄逼人,带着笑,迈着步,语调婉转轻轻柔柔,偏好似又藏着什么冰凉的东西。 他再一次的问执骨:“将军可还满意?” 第一次的,执骨有了想解释的冲动。 该死的白画! 昔日让他调|教栈衣,并不是如此调|教啊! 然而喉头滚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凭栈衣站在了他身前,任凭他身上陌生的香味窜入口鼻,任凭他若隐若现的肌理在眼前诱惑。 “我。” 执骨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虚。若在以往这样被质问,他的剑绝对比他的手更快,而现在,他却不知要如何。 栈衣朝他笑了笑,“我以为,将军会让我将这些时日的所学在台上尽数展现。” “怎会!”执骨皱眉,“你是我的狗,生是我一人,死亦是我一人的。谁敢看了你,我会废了他的眼睛。” “这外头都是人,只要这纱一落下,怎么不会?” “呵。”执骨脱下自己的外套:“只要他们敢看,我就敢杀!” 就仿佛为了顺应他二人的话似的,就在执骨将外套搭在栈衣身上的那一瞬间——纱幔“哗啦”一声落了下来!霎时间,台上二人倏然出现,落在每一人的眼中。 韩栈衣紧了紧外衣上的带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将军骑马不开车_40 执骨眯起了眼睛,扫视一圈那些舞刀弄棍的人。 场中安静了几秒钟,是因为,他们看清了韩栈衣。 “操|你奶奶个腿儿!” “妈的极品啊!” “上啊!” “……” 韩栈衣身量比执骨高些,穿着执骨的外衫,脚踝都裸|露在了外面。今夜想必是特地做了打扮,随着四周朦胧氤氲的灯光,更显一股远山谪仙之感。 以至于看的那些人,全然红了眼。 台下乱哄哄一片,有人奋力的想爬上台来。 好在醉梦楼的人都不是吃白饭的,与这些浪荡江湖人能打个平手。 垂文君傻眼了的望着韩栈衣,一边摇着头一边赞叹道:“咱们小骨头果然有先见之明,人还没出来呢,就知道先上台搭讪,厉害,厉害。” 容耶奴却是望着台上不发一语。 怕裹得不严实,执骨撕开纱幔又往栈衣身上裹了几层。 韩栈衣抬眼看了他一下,唇角勾了勾,那轻微的弧度又很快消匿不见。 这时,忽听一声尖利嗓音冒出:“将我给他拿下!——” 霎时,其余人等都往后缩了一步,手中的刀也挥的慢了一拍。 说话之人正是那贼眉鼠眼男人。 他眼下发黑,脚步虚浮,走个路都要倚在身旁美人身上。 伸手一指,对着韩栈衣:“这个人,是我的。今晚,跟我走!” “拿下!” “是!” 突然间! 醉梦楼的门被砰的一声打开,若如潮水一般灌进成群的官兵。 官兵手持长矛,穿着铠甲,凶神恶煞的将桌椅尽数踢开。 一时间,挤满了场地。 先前争抢的人也都在惊呼和讨饶声中被捉了起来。 那一时刻,执骨的脸色变了,垂文君也变了。 不因怕,不因吓,而是因—— 此等事居然动用兵权作威作福?! 那人不知是何来头,垂文君在此多日却也只是一心关心水患,平时又极其低调,对绮州城的官商了解的不够多。但再怎么不上心,也知那人必定不是为官者。 而他却可以调动绮州城的军队。 垂文君收起看热闹的神情,放下手中杯盏。 面如寒霜。 而执骨,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心口统一,直来直去。 当下就问:“你是何人?” 那人嗤笑了一番:“爷爷我是何人关你什么事?将他乖乖送给我,跪下叫声爷爷,我就留你个全尸。” 此话一出,除他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之外,有一点,被执骨准确抓住。 留他全尸?如此看来,他杀人该是家常便饭了! 听了他的话,执骨笑了声,“我给你三口茶的时间,叫你的人尽数退下,否则……”他拿出背后剑,陡然一抖剑身,雪白锃亮的剑光猛地窜出,他冷声而道:“剑下不留人。” “哈哈哈!”这似乎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鼠眼男人拍掌大笑,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有胆量,哎呀,我在这绮州城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对我如此说话的人。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转而抽出身边人腰间的刀,刺向执骨:“你可知你爷爷是谁?受死吧!” 无人拦,无人挡,仿佛已是家常便饭。 执骨没有看他,却是看向四周。 看着穿着麟国军服,却恍若不见的军人。看着那些任凭他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却无动于衷的麟国士兵。 耳中还传来那人嗤笑的嘲弄声:“告诉你,爷爷我是绮州城军统长的人!你去死吧!” 傲立台中,手握长剑。 执骨指间捏的发青,一双眼睛如淬了霜雪,冷至极点。 素然而立于此,缓缓抽出手中剑。 雪亮剑身幽幽而出,带着浓浓杀意。 那一刻,他若修罗殿的冥王,剑下不留人。 当他刺出第一剑后,绽放出的夺目光华就映衬在了身后默然而立的栈衣眼中。 将军骑马不开车_41 栈衣只是浅浅望着,淡淡看着。 他平静无波,站在那儿,格格不入的如若九天谪仙。如此一遭,不过似来凡尘看看罢了。 眼前杀戮无限,血红满天。 他听见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求饶。 而当那九幽修罗之人,终停住步伐时,他才缓慢而问:“可好了?” 那人一身黑衣,站在逆光的方向。 他在光里,像黑暗的使者,迎着光明回头望向他。 执骨的眼中似雪如霜,尽管语调冷然,却仍对他伸出手,说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 第23章 木桃 这一夜,没人料到会如此惊天动地,更没人料到会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只为一美人,怒斩绮州一霸。 听说那夜在场之人一个不留,尽数死在一位武艺高超的剑者剑下。 正所谓血尸遍野,满目狼藉。 醉梦楼多少年的招牌,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当事人毫不自知,收剑后就再也不关心,只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相隔数日,韩栈衣与执骨再一次相见了。 在这个远离京中,民风彪悍的地方,见的措手不及。 执骨将他带回自己别院,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给他打上一桶干净的水供他沐浴。也不知那些人给栈衣身上涂了什么香料,一股一股刺鼻的往他鼻子里钻。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因为它遮掩了栈衣本身的体香。 “进去洗,不把难闻的味道洗掉就不要出来!” 而他自己,也一样沐浴去了。许久不曾动手,方才,他深知自己也是真怒了。泡在浴桶之中,慢慢闭上眼睛放松放松身体。 然而脑海里仍旧浮现出方才的一幕。 军统长的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 想必此时垂文君已经去处理此事了,比起执骨,这些事对于他来说更容不得。 尽管如此,不免叹息,麟国的天,多年乌云遮蔽,许是再看不见晴天了。 心下无由的升起一股悲哀,自己守护的土地,执着的家国,到底值不值得他如此。 慢慢的浸入水中,缓缓盖住头顶。 想将这一切都抛之脑后,只安静感受片刻的宁静。 身上的毛孔仿佛都打开了来,执骨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尤其小腹那块,一股热流不停的流窜。 脑袋里乱七八糟想着事,忽然一片冰凉贴住了他的腰。 卡在腰窝的地方,痒的他浑身一抖。随即情不自禁的弯了腰,就着腰上突然出现的力,窜出了水中。 一睁眼,就对上了刚刚沐浴而出的韩栈衣。 黑白分明的眼瞳清冷如月,将身上洗的干干净净,清爽如风中隐约的槐花香。 韩栈衣穿着里衣,是少有的白色。 见执骨盯着他,眼中似乎有什么担忧缓缓散去了。他只道:“夜深了,将军睡吧。” 二人一人一间屋,只是巧了,这屋子在同一个屋檐下遥遥相对,你能瞧我,我能见你,分立东西。 执骨总是不自觉的偏头去看对面那张床,栈衣已经睡下了,他睡的格外安静,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无。 他们没有去问今夜的事,韩栈衣也不如在醉梦楼时那样浑身带刺,执骨也没问他为何会出现在绮州。 或许,执骨自己心眼儿里就知道,罪魁祸首——是他自己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做的过分了,但栈衣确确实实差点儿就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人了。 毕竟是无邪的皇子,他怎么就忘了呢。 之前在将军府,栈衣总是被他丢去柴房,时常几天也见不了一次面。这次来绮州,他反而不那么讨厌他了,就如现在,栈衣躺在他对面,他也没有再去伤害他的想法。 这是为何呢。 执骨翻了个身,隔着长长的厅阁,对着沉睡的栈衣相望。 外头乱七八糟的流言,都说栈衣是自己养的男人。 我会养一个男人吗? 想至此,执骨瞬间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 不会!他是正常男人,他只是将栈衣锁在身边,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再睁开眼时,他还是无意识的瞟了眼韩栈衣。 将军骑马不开车_42 然后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就这样发着呆。 素来闻名遐迩的戏鬼将,何时这般儿女情长了? 忍不住,又偷偷瞟一眼。 这次,栈衣也微微翻了下身,他睡梦甘甜,安安静静的躺着。 执骨的视线流连在他闭目的面容上,顺着他高挺笔直的鼻子,一直滑到他饱满红润的唇,再至越来越瘦的下巴,和凹凸的锁骨…… 脑海中,蓦地闪出韩栈衣只着轻纱的模样。 他不免嘀咕一声:“还好我挡的快。” 但是这时再看韩栈衣,就是决然不同的感觉了。 执骨吓了一跳! 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某处不可知的微微动了动,然后,一点一点的起了反应。 脑海里止不住的画面,眼前遮不住的身影,还有身体措手不及的反应。 可怜将军有些懵,自小到大还没折腾过这事,战场上厮杀的男人哪里对这些事上心?他却是觉着害怕了三分。 皎月如瀑,乘着蓝色月华的光线丝丝缕缕的照射进屋子里,流淌在栈衣身上。恰在这时,好似有感应似的,韩栈衣微微睁开了眼…… 带着些迷蒙,似在找寻焦点,然后,落在了执骨身上。 从他的角度看去,执骨正望着他,模样……有些呆,有些不知所措。 韩栈衣清醒片刻,好似懂了似的。 他坐起身来。 执骨道:“你站住!” 保持着侧坐起的姿势,韩栈衣的里衣露出半截香肩。 执骨想起身,又想起起身后会暴露自己,只好咬牙坐在那里。 然而身体里的火越烧越热,他的后背都浸出了汗。 头开始闷闷的发晕,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尽管自己忍的辛苦,但浑身上下犹如千万条小虫在攀爬一样,钻入每一个毛孔,在他身体里叫嚣。 痒的他难以自持,甚至有些兽|性大发的征兆。 “你快走!”他吩咐的语气很急,眉眼冷峻。 只是他不知他此时的呵斥,在栈衣的耳里听起来,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韩栈衣翻身下床,对执骨的话视而不见。 执骨去拿床幔上的饰物,欲当做武器扔向韩栈衣。然而内力一运,他猛然发现消失的干干净净! 心底咯噔一声,糟了! 警醒的望着朝他走来的韩栈衣,执骨忍的艰辛。 他的内力……再想他此时的反应,自己该是被下了药了! 一方面怪自己大意,一方面都深感庆幸自己并不是对韩栈衣有反应。 然而韩栈衣属实危险,此时他若出手,该有几分把握逃脱? 毕竟是无邪的人…… 执骨凝眉,强忍身体里到处乱窜的气血,和小腹坚硬无比的痛苦。就这样狠狠瞪着韩栈衣。 韩栈衣拖着银色的锁链,走到执骨身前。 执骨恶狠狠的道:“你就算杀了我,你们无邪终有一天还是会亡!” 然而韩栈衣只是弯下了腰,伸手附在执骨额间。他轻轻道:“很热。” 这冰凉的手一贴上执骨身体,执骨难以自持的“恩”了一声。他渴望更多舒爽凉意,再睁眼时,眼底蔓延出烧红了的血丝。 “韩栈衣。你对我下药。”几乎是肯定的,执骨从牙齿中挤出这一句话。因为若不如此,他不知自己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没有。”韩栈衣将他放平躺,转身去打水,拧干了毛巾替他擦拭身上的冷汗。 “是白老板,在我身上抹的香。应该是那香,被你尽数闻去的结果。”韩栈衣动作行云流水,几下就将执骨黏腻的地方都擦拭干净了。最后默默的看着他腹间那一处,不动了。 “那你为何,没有中药?” “不知。” 二人都蔓延上不可明说的红晕,栈衣轻轻咳了一声,坐在床边。 执骨捏紧了拳头狠命的瞪着他:“不许碰。” 他已经软糯如水,身体没有丝毫力气,他不能让韩栈衣碰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忍的有多辛苦。 韩栈衣静静看着他,时而眼光落在下方,时而望着他的眼睛。 执骨只觉得自己快羞死了。 呵斥的声音越发大:“我说了你不许看!” 良久后,韩栈衣才道:“你要这般强忍?” “费什么话,快滚!”执骨凶的不得了。 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韩栈衣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突然瞪大了眼睛—— 将军骑马不开车_43 身上那里突然被什么握住,执骨羞耻难耐的“啊”出了声,身体本能的蜷缩,竟克制不住的去找韩栈衣的手。 此时此刻,真所谓冰火两重天。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韩栈衣玩弄于鼓掌。身体的诚实与心底的抵触,几乎要将他折磨疯。 韩栈衣轻之又轻的叹了口气:“放轻松。” “……滚。”执骨蜷缩在一起,抬头望着坐在他床边的人。他眼底烧红的厉害,身体里如万蚁啃噬。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轻松。”韩栈衣见他忍的这般辛苦,眼底闪过复杂神思。 “你别碰我,滚!” 望了他很久,将手从他身上拿开,韩栈衣起身欲离开,淡淡道:“知道了,我去替你寻人。” “寻什么人。”执骨随之而问,身体还在颤抖:“你不许出去,一步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又不许碰,又不让走。纵使韩栈衣,也深感无奈。 回头望着床上怒视瞪着自己的执骨,不知怎的,便莫名觉得执骨此刻就像是带着刺的小刺猬。粘人,又扎人。 无法,栈衣给他倒水。 执骨体内燃烧的火却有些止不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韩栈衣走近他身边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去找他的身体,寻求片刻凉意。 他猛地抱住韩栈衣,一把拖进床里翻身骑了上去。凶狠而又喘着粗气,死死将韩栈衣压在身下。 韩栈衣片刻的怔愣,想起他的话,挣扎了几下。 “你。放开。” 执骨心底做着最痛苦的挣扎,早就将白画的祖宗十八代问了个遍,气的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韩栈衣在此,想放又不想放,想要又不想要,折磨的他直喘粗气。 白老板该是下了血本了,这药后劲如此足。 韩栈衣撑起上半身,欲将执骨掀下去。 这反而拒绝的动作,彻底点燃了执骨叛逆的心。执骨一口咬住栈衣的唇,带出了点滴血色。 他凶道:“你敢拒绝我?” 这一口咬的属实不轻,韩栈衣的唇瞬间红肿起来。 执骨就算如此,也缠人缠的厉害,韩栈衣被他弄的无法。 而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凌乱焦急的脚步。 “碰——”的一声,门被推开。 执骨瞬间从栈衣身上弹了下去,动作之迅速,让人瞠目。 然而随后让他更为崩溃的,是栈衣捡起了因他动作太猛而掉落于地的书籍。 栈衣拿在手里,默默念出:“《驭夫……十八式》?” 作者有话要说:  白画真神助攻呀,可惜将军宁死不屈,哼哼哈嘿! 执骨:你走你走! 韩栈衣:哦。 执骨:你别走别走! 韩栈衣:哦。 今晚我和基友探讨出了栈衣隐藏属性,说他是冰清玉洁撩人攻。噗~ 就是太腹黑,拖出去(执骨)上了! 第24章 木桃 垂文君来的有些匆忙,直到开门后才后知后觉的退后三步。 看着执骨能吃人的面色,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尬笑着呵呵了几声。 “这是……你们继续,继续。” 执骨勉强坐直了身体,道:“回来!” 垂文君三分尴尬,三分好笑,在门口徘徊,就是不进来,装着一副娘家少女的模样,欲言又止的说:“这个,不好吧……你们俩,我再进去,这个,这个,好奇怪呀!” “废什么话!”用足了力气执骨才吼出这一嗓子,随后又低喘了几声,才缓了缓。垂文君终于乖乖进来了。 一走近,他才发现执骨的面色不对,红的过了头。 又往旁侧看去,发现今晚的大美人儿就这样俏生生的站在旁边。忍不住摇头,心道:好你个骨头,真是捷足先登。随后又舍不得的将目光从栈衣脸上扯下,关心的问执骨:“你怎么了?” “被人下药了。” 垂文君面色一变:“何时,何人所为!” 执骨努了努嘴,示意韩栈衣:“怪我大意,你的人下的。” “我的人?”垂文君又偷瞟了眼韩栈衣,一见他这模样,再联想他今晚的身份,恍然大悟! “哦~”他尾音拖的奇长,笑岔了气般道:“小骨头啊小骨头,你还有今天啊!” 将军骑马不开车_44 “哼。”执骨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要不是百画,我能成这个样吗。也不知在他身上抹了什么香,见也没见过。” “没见过多正常,那家伙好东西多着呢。我看看,咱们小小骨头还好吗?”垂文君伸手便来,执骨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可奈何身上无力,躲不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清瘦的手从旁伸入,韩栈衣捏着垂文君的手腕,力气不大不小的使上了些,挪开了那只狼爪子,对他客气的道:“垂文君请坐。” 垂文君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嗯。”韩栈衣从嗓子眼儿中嗯了一声,扭头去泡茶。 看着他的背影,垂文君带着三分笑,真假参半,对执骨道:“这就是你今夜撸回的大美人儿?有意思啊有意思。” 执骨额上都是汗,无奈垂文君往这儿一坐就不走了,也没说给他找个大夫,只道:“你不是早就想见他,如今人就在这。” 垂文君一听,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这是……韩栈衣?!” “嗯。”执骨点点头。 噌的一下,垂文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韩栈衣面前。 韩栈衣恰好手中端着茶,正巧转身,眼看着撞上垂文君胸口。他不着痕迹的往旁侧一步,堪堪擦过垂文君的衣衫。 就这样与他错过。 韩栈衣首先将茶给了执骨,然后将另一杯给了垂文君。 垂文君若有所思,半晌后,笑着拍手:“卿尘君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垂文君也要落了三分颜色啊。惭愧惭愧。” “过奖。”韩栈衣只是淡淡笑了笑,之后便安静站在执骨身边,再无多言。 执骨显然被二人忘了,他靠在床栏,冷着脸道:“池如许!” 乍被叫大名,垂文君愣了三分,才想起来自己叫什么,指着自己问:“叫我?有什么事?” “去给我打盆冷水。” “……” 几番拾掇后,用屏风遮掩,执骨在后面冷着脸泡冷水澡,而韩栈衣和垂文君在外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执骨非常不爽,因为韩栈衣对垂文君异常和颜悦色,时而轻笑,时而应和,时而赞许。 这言辞健谈的……就跟另外一个人似的。 恰巧垂文君又是口若悬河,二人聊的是风生水起。 执骨终忍不住打断:“垂文君,你这月上三更的时候来我房中到底何事?” “哦!”不说还忘了呢,垂文君正准备绕过屏风进来,韩栈衣微挪一步,恰好挡住路线。 他只能又绕回原地,敛了神色道:“军统处全军覆灭,一个不留。” 执骨一听,猛地站了起来。 军统处全灭?! 居然有人在他和垂文君的眼皮子底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绮州再远离京城,也是个战火要道。这里与别国交界,虽说天高皇帝远,但绝容不得差错。这里至关重要,乃天险要道,一刻也不得松懈。 一相比较,执骨深知其中危害。 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火气也消下了。 今晚,他方才杀了醉梦楼中人,而军统处紧接着被灭。这一来二去,想不将火引到他身上都难。 如今朝廷最重要的文武将都在绮州,绮州军统处却出了这么大篓子。 他立刻起身:“走!去军统处。” 深夜,绮州城的路上人马匆忙。 站在烧成一片废墟的军统处大门口,执骨的脸色很不好看。 烈火还在燃烧,将最后的木屑烧尽,让最后的尸骨成灰。 军统处将领士兵,一个不留。 他踏在灰飞上,一贯干净的短靴底上沾染了灰屑。 能看见零星的人骨残片,不过也只是残余罢了。 当真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醉梦楼一事本是气愤,可再气却也没有要将之全军覆没的打算。 都是麟国的将士,流着相同的血液。 犯错的人,他已经杀了。这些人,本不该死。 到底是谁—— 垂文君叹息一口,道:“不知发生何时,火势扬起时,没有人逃出。且无一丝一毫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察觉不到。这火,也起的蹊跷,水如何也扑不灭,听说不过燃了一炷香的时间,却已将此全部焚毁。而且,是火自己灭的。” 执骨没说话,只是那双黑如子夜的眸子愈发深沉了些。 * 军统处一夜之间尸骨无存震惊朝野! 皇上气的早朝时破口大骂,将自己最珍爱的九天麋鹿壶都给摔的粉碎。 当场令喝垂文君回京,关押执骨! 将军骑马不开车_45 一时之间,长矛相对,天翻地覆。 京中来人那天,长久未曾动怒的垂文君失手了结了卜公公随身的仆从。 “卜公公亲自从京中来,倒是有心了。”垂文君冷笑而对,眼神入锥般盯着他。 卜公公笑着摇头:“到不需要多费心,一路快马加鞭,也是皇上亲谕,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尽心怎么好。” “还问执骨在何处?老奴这就带人走了。” “呵呵。将军身体有些不舒服,还在里头休息,公公舟车劳顿,不如,也休息个几日再行?” “诶,那怎么成。皇上还等着奴才复谕呢,奴才辛苦也是值得的。” 哈哈笑了两声,卜公公往房中走去。 纵使垂文君想阻拦,也有心无力。 那日军统处出事,垂文君当下就吩咐好了一切,叫执骨离开。 这摆明是冲着他来的,皇上从没将脑子使正确过,这要是被吹个什么耳边风,莫说职位,就是这项上人头都难保。但将一切准备好,却没想到执骨自己不愿走! 他饮了一口酒,只道:“非我过错,为何要逃?” “骨头!”垂文君急了:“皇上是什么人你我不知?这些年错杀多少良臣忠将你可是不记得了?” “哼。”执骨坐的笔直:“我执骨行的正坐得端,跑,就是承认了。而非我错,不认!” “你这木鱼脑袋!”气的垂文君不知说什么好了,“从小就是这样,认定的死理怎么也转不过弯。现在老将军不在京中,你回去谁还能护着你?又因你年纪轻军功赫赫,那些老不死的朝臣早就对你妒忌多年,皇上此时定气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你这不是往狼窝里跳?!” 执骨没有说话。 他听见了垂文君话里的“老将军”。 是啊,爷爷还在战火燎原的地方浴血奋战。 他捏紧拳头,道:“我必须得在你这被亲手抓住,否则,会殃及到你。沿途我会逃走,到时与你联系。” “你要去哪儿?”垂文君问。 “麟北。” “麟北?”那正是战火纷乱的地带,垂文君道:“你要去找老将军?” “我有预感,此事没那么简单,你说的对,若是在京中,我必自身难保。” “也好,你去寻老将军,这里头的事交给我,我定彻查还你清白。” “嗯。”执骨替他斟了杯酒,道:“那死去的千万将士,记得都立上碑。” “也替我,点上香火,烧个香。” “嗯。” * 此时,卜公公带着执骨离开,将他附上枷锁,带好锁链。 韩栈衣也一同回京,只是他的身份特殊,是无邪的质子,虽前段时间被执骨带回将军府,皇上装模作样,但毕竟还是邻国送来的人,不得以罪臣相待。 身上的玉佩饰物都被取了下来,脱下黑衣,只着里衣。 总是如此,将军仍昂首挺胸,潇洒阔步而去。 或许是为了体谅,执骨并未坐囚车,而是个普普通通的马车。关他一人,空间恰好。 垂文君给他打了个眼色,执骨收到。马车布帘缓缓放下,这戏剧一般的幕布遮掩。 黄昏近色,一日的阳光步入尘埃。 踏着西去的余晖,一行人离开绮州。 至此,那位京中传说的将军,告别了白日,迎来黑夜。黎明初晓时,也不如夜幕降临美的惊心。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那日与夜的交辉,迸发在地平线上。 马车中一片黑暗。 执骨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入V前要宣传一波~那小天使们可以移步我的作者专栏,收藏一下我,还有我的预收文不? 下一本接档→《我养的偶他活了!》现代耽美,偏奇幻,依我的尿性,就正常不起来。一句话简介:人与偶的爱情故事。无虐,是我精心打造的小甜饼!超级甜!但甜之余,还是剧情流。 是送给17年使我入坑的奉天逍遥的文。 这里有道友在不?挥挥手~ 另,再给大家推荐一篇基友的文: 《 不谈恋爱就变猫》by易姑娘家有宅喵 甜文哟! 第25章 木桃 不知天黑天明又几次, 执骨闭眼休憩,听着耳边的风声,听着凌乱的马蹄。 押送回京的路线,他早就了然于胸, 这时, 想必正是到了怀城。这里多是商贾驿客, 人口繁杂,但又是必不可少粮草补充的重要城关。 将军骑马不开车_46 今夜月色,想必不错。 他睁开了双眼。 夜深时,有人轮流在站岗, 也幸好这是辆马车,而非准备的囚车。空间虽说不大, 但挪动身体还是尚可。 他微微后移,双手将身下早就割划好的木板挪开,然后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扭曲出来,攀在车底, 静观其变。 攀在马车底部,等到第二班人站轮岗时,他悄悄探出了头。 突然有人朝这边走来,他迅速缩回了身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原本站岗的人一边一位, 四面都有人防守,这时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都往侧面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 那一瞬间,执骨翻身而起,动若狡兔,瞬间便从底部翻了出去,落地无声。 流窜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躲过每一个人眼。他消失在丛林中。 就如他所计划的,向怀城的东北方去,就可以到达麟北! 他在夜色中奔跑,在森林里躲闪。 只是他许久未曾入食,每日也都是粥水果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几日下来,他的身体已经明显的抗拒,脚步都有些虚浮。 “还真是许久未练兵,越来越不中用了。”他笑着自嘲。 就这么不停歇的赶路,等到他再次准备起身时,耳尖微动,他灵巧的翻身入草丛,一脸警惕。 有马蹄声! 难道追来了?! 执骨一贯对自己隐藏行踪的技术非常自信,左思右想也不觉得是。便隐藏在丛中静待,不敢轻易妄动。 不多会儿,就见一人策马而来,在他面前翻身下马。 只是环视了圈四周,然后就栓起了马,选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拿出早有准备的食物,起了火,放在火中架烤。 那香味儿,直往执骨鼻子里钻。 掩藏在黑暗中,他暗骂! 可恶,他居然在这里烤鱼吃。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韩栈衣。 然而面前点燃的火并未燃上几分,就被执骨一脚灭了。 韩栈衣默默抬头,与他视线交汇。 “你想害死我吗。”执骨没好气的道:“这里深山野林,你在此燃上一把火,得多少人知道有人在此。他们前脚发现我不见了,后脚不会寻着人的足迹来吗?” 说完,也不管自身形象,就坐在了韩栈衣身边。伸手要道:“拿来。” 韩栈衣没动,那双清冷如霜的眸子从旁侧望着他,端看执骨一人搭了棚子,用泥巴堆着,又重新生了火。 “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了。没有明火,没有烟,将鱼埋在里面,照样烤的熟。”执骨将抢来的鱼不停的翻转,那香气丝丝缕缕的外冒,惹的他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噜的叫唤。 “你……”栈衣方开口,执骨便道:“你不用问我为什么不怕你将我捉回去,因为我知道引开他们的人就是你。你若想要我被捉,当时就不会帮我逃离。” 虽然不说有多好看的脸色,但执骨此时更多的注意力在烤鱼上。他与韩栈衣的恩怨情仇,还没轮得到他去细想。 不过此时他倒是记得一件事。 原来粥水喝的多了是这般滋味,那当日他那般对待韩栈衣,他又是如何忍下的? “你……”韩栈衣依旧想说话,执骨又道:“你为何帮我?不记恨我?” 轻摇了下头,韩栈衣道:“我想说,你这样烤鱼不好吃。” “那能如何,深夜若明火燃烧,定能惹人注意。” “方才我一路来,已看见诸多明火。你这一簇,不算什么。”韩栈衣道。 “……你怎么不早说。” 没有多久,这只香喷喷的烤鱼就被执骨了结了。感受着吃饱的感觉,这才觉得是人生啊。 “你怎知我会逃?” 栈衣笑了笑,没答。 “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显然,填饱了肚子,执骨开始琢磨一些事儿了。 他曾经想过,杀了韩栈衣,一了百了。 而就在这个地方,毁尸灭迹,简直轻松。 方才他是没那个力气,现在有了,一个韩栈衣而已,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虽对他已没当初那个杀气了,但韩栈衣若有心骗他,他也绝不会手软。 却没想到,栈衣只是望着远处,淡淡而答:“回家。” 执骨蓦然一怔,显然没料到是如此简单的回答。 就只是……回家吗? “碰巧,和你一路。”栈衣收回视线。 二人之间顿了片刻,须臾,执骨猝然出手。掌风如刀,割在韩栈衣细腻的颈项上。 他威胁的看着他:“你想回无邪?” 将军骑马不开车_47 “恩。”从不有所惧,韩栈衣视线与执骨相交,迎的猝不及防,执骨眼睫闪了闪,又倔强的与之对望。 “你给了我杀你的理由。”执骨笑的邪恶:“你知道,我不会放你回无邪。就算我现为阶下囚,我也是麟国的将军!” 他手中掌力愈发增强,将栈衣的脖颈勒出一条红痕。栈衣从未有何辩解,只这般望着他。 转也不转,避也不避。 那双温润如玉的黑白眼瞳,视线落在执骨的面上。 那一刻,执骨竟恍惚的从他眼神中觉察出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似乎有些……落寞? 怎会! 执骨忽然松开手,扭头看向一边。 而脑海中止不住的去想……是想家了吗。 他何时如此心慈手软过?! 从未! 心中按捺下莫名的情绪,再睁眼时,他故意夹杂着凶狠的气息。 却没想到,手心里突然滑入微凉的东西。 他的手被抬起,就着月光,韩栈衣凝视着他的指尖。 那里已结了痂,还残留着一片暗红,却能从中看出当时撕扯过后的痛楚。 “怎么回事?” 是否是错觉?执骨感觉韩栈衣的语调冷了几分。 “与你何关?”执骨收回手,一时却没拽的回来,他怒道:“松手!” “怎么回事。”韩栈衣又问。而这次,连眸子里,都带着三分寒凉。 鬼使神差的,执骨默然。 他整片指甲盖都被掀开了,或许说,是消失不见了。 “你。”似乎想起什么,韩栈衣蹙眉:“你是将指甲掀下去割木板?” 执骨勾起唇笑了笑,装模作样的引以为豪:“还有我的内力。” “胡闹!”向来说话清清淡淡的韩栈衣忽的升了调。 执骨觉着稀奇,往前凑了几分:“怎么?你恼什么恼?” “指甲是我掀的,肉是长在我身上的,痛也是我自己痛。你吼个什么劲儿?” 好生言语执骨还是可以接受的,韩栈衣这么一凶他,他心底说不出的不自在,就想凶回去:“卿尘君。你是我麟国的狗。不要以为我被囚你就有了翻身之地,也不要以为这一路我会安然和你和平相处。我不如就先告诉你,你最好牢牢看着自己的小命,否则哪天爷不高兴,就做了你。让你一命呜呼。” 他伸手指着韩栈衣,恶言相向。 没有他预想中看见韩栈衣被吓到的模样,韩栈衣反而顺势握住了执骨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后不知从身上掏出了什么,就往他指甲上撒。 尽管已结痂,当药粉撒上的时候,还是钻心的疼。 执骨忍住了没吭声,十指连心,他生生忍了。 韩栈衣速度快,几下就处理完。 执骨将信将疑的看他,半晌后,他问:“韩栈衣。” “你当时见着我就没什么好脸色,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韩栈衣对他笑了笑:“栈衣只是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不带感情的一句话,窜入执骨的耳中,又随着风而去。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就好像是,你原本期待他能说些好听的,却突然来了个大实话。一些情|趣也无,一丝风雅也没,颇不懂得婉转。 然而少倾后,执骨才恍然察觉了什么似的,猛地将头转了回来。 他方才是……笑了? 韩栈衣正在做最后包扎的收尾工作,他低眉而细心,脖颈修长。那一捧柔滑的发从他肩上滑落。 从执骨的角度,正巧能见着他脖颈上血脉跳动的幅度。 一上一下,连着他细腻的肌肤,就如在引诱人深深地咬上一口。 依旧是烟青色的衣衫,发间,能瞧见一缕同色的流苏。 鬼使神差的,执骨从他发间挑出那缕流苏,问道:“这是你无邪的习俗?在发中参着这样东西?” 韩栈衣侧首望了望,道:“非是无邪,只是好友相赠而已。” “哟。”好友啊。 说不清什么滋味,也无所谓,谁还没几个好友。 执骨往旁边挪了几步,刚巧能靠在树干上。 今晚的韩栈衣,是有些莫名了。 而他自己,更是莫名。 将军骑马不开车_48 伸手搭在脑后,忽觉有什么硌得慌。 执骨闭着眼睛一扯,只听轰隆一声!有人惊呼:“小心!” 第26章 木桃 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声响, 来的措手不及。 执骨正待扭身,忽觉有人朝他扑了过来,刚好压下他的身体,还如同八爪鱼一般将他死死抱着。 随即轰隆一声, 他与扑过来的东西同时拔地而起, 只觉有什么迎面扑来, 随后就升了天儿。 吊在半空摇摇摆摆,执骨横睨着眼前人,默然好一阵无语。 韩栈衣想松开手,奈何此时情况有些特殊…… 他二人此刻被网兜兜的悬空在地, 在半空悠悠荡荡。 执骨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他这是,被陷阱给兜了?? 可惜空间有限, 这网弹性极佳,牢牢黏在身上,无论执骨怎么扭动,都使不上力。 “韩栈衣。”他咬牙切齿:“你扑什么扑, 现在可好!” 以一种奇怪姿势护着执骨的栈衣不知是在轻笑还是在如何,只淡淡嗯了一声:“任凭宰割。” “该死!”执骨痛骂:“你尽给我找事!” “当时时间紧急,栈衣没想那么多。” 哦,没想那么多,然后就不看清楚直接压过来?害人不浅! 执骨是心烦意乱, 刚从囚笼逃出,又被网罗。 就在此时,似乎触动了某个机关, 一簇信号冲上天空,不多会儿,就有人撑着火把来了。 “嘿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还能逮着猎物,咱们明儿可有肉吃了啊!”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叫嚷,执骨不免担心会将皇宫的人引来。 结果不一会儿,就见几个拿着火把的人冲了过来,首当其冲的人是个独眼龙,一只眼睛罩着黑色眼罩,嘴上留了个八撇胡,还有道刀疤,横斜在脸上,瞧上去可怖万分。 “嗯?” 为首之人一瞧是个俊俏的小公子,正一脸不耐烦的蹬着网。 “不是大家伙啊?”好像有些失望。 但瞧了瞧,发现这个公子虽穿着里衫,却生的一副好容貌,一瞧就是个富家人的小公子。顿时又乐起来了,招呼着兄弟们道:“哎哟!赚大发了!居然是个地主家的爷!” 独眼男笑眯眯的转了一圈,走到韩栈衣的面前,就着火把往前递了递,对兄弟们说:“我告诉你们个真理,这样的人可比虎熊狼豹值钱多了,你知道这人能换多少肉回来吗?那可就着咱们开口了呀!放下来,押回寨子里!” 兄弟们一听,激动的大声应道:“是!” 执骨一听,顿时皱了皱眉,这是掉进土匪窝了? 真是遇上了韩栈衣,就流年不利! 那独眼男喜滋滋的凑近火把去瞧,这么一对眼,刚巧见着了韩栈衣抬眼望来的视线,清清冷冷。那裂开的唇角就这么陡然卡在了脸上…… 如同见了鬼一样的一声尖叫!“妈呀!” “韩——韩——韩——” 韩栈衣轻轻咳了一声,稍眯了下眼睛。 独眼男韩了半天,转口道:“喊兄弟们来,将人抬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忙不颠的跑回执骨面前,又将火把往他脸上凑了凑,见到了一张嫌弃万分的脸:“大晚上的你能拿这火离我远点吗?” 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兄弟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独眼男转过身去欲哭无泪:“老天爷,说好的肉呢。怎么请来了这两尊大佛啊。” 当然,执骨显然不知。 他与韩栈衣就在一群人的吆喝中被押去土匪寨,关在牢中。 只是后来他被扔在此处,韩栈衣被传出问话。 执骨心想,估摸着是问他们家在何处,要拿人要钱。若真消息走漏被那群人知道了,倒是不太妙。只是这些土匪不过是要钱而已,自己如果能给他们足够的钱,与他们做个交易,藏在这土匪寨中,也是个绝佳藏身处。 因为他心知,一个地儿的土匪寨能长存,多怕是与官家勾结,所以,对这种涉黑涉白的组织,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主动找不快活。 他若在此待着,短时间内,也是好去处。 他在这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边还在想着是否要将韩栈衣放在此处做抵押? 这头还在琢磨,那边韩栈衣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独眼男,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那位独眼男看他的眼神有些惧怕,甚至不敢看他。 执骨奇怪了。 “喂,独眼男!”执骨直接喊了出来,却没想到那个土匪头子熟练地不得了,连忙“唉!”了一声。 这时,见韩栈衣回头望了他一眼,土匪头子骤然站直了身体,对执骨吼道:“你小子叫谁独眼男,活得不耐烦了?!找打是不是!” 说完,还是瞟了眼韩栈衣,只是韩栈衣已经回过头了。 他对执骨道:“我与他做了交易。” “嗯?”执骨心中讶然,他方才只是那么想想,韩栈衣居然已经如此做了。他顺口问道:“什么交易?” 将军骑马不开车_49 “嘿嘿。”独眼男阴险一笑,露出一颗黄金大门牙:“那当然是——打家劫舍!” 执骨斜眉一挑,哼了一声,笑了笑。 “卿尘君,他们不知我,你也不知我?信不信,我分分钟杀了你们?”最后一句,执骨已经转头对着土匪头说了。那一刻,土匪头只觉得背后嗖嗖的直刮冷风,执骨的一个眼刀吓的他一个哆嗦。 委屈巴巴的想找韩栈衣,奈何韩栈衣压根不看他。 “你别急,我应了他条件,我们帮他劫钱财,他们不为难我们,反而要当上宾相待。” “哦?”执骨靠在牢房里,双手搭在脑袋后头,好笑地瞧着韩栈衣:“怎么帮?你会武功?” 韩栈衣翩然一笑,神色自如:“我不会,你会。” “……” 执骨瞬间坐了起来,指着自己问道:“我去?” 韩栈衣默默一笑:“是。” 只觉得自己被坑了,执骨坐在篝火堆前就是这么想的。 从牢中出来,到现在手中盛着热茶,身旁蹲着美女,火上还架烤着香喷喷的烤全羊,执骨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就一会儿的时间,从牢中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 最不解的是独眼男态度的转变,看着他的时候……怎么,如此小心翼翼,彬彬……有礼? 就差点头哈腰了。 奇怪,确实奇怪。 再看韩栈衣,一如既往的神色如常。 仿佛这突然的改变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只是端着茶,默默一人淡然品着。 就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望着遥遥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执骨不明白,当真金钱的力量能改变一个人的地位? 而他,怎么就成了韩栈衣的打手,土匪寨的头号出力将了? 因为不久前,韩栈衣跟他说,深夜去抢林员外家的钱财,他也就……默许了。 林员外,几日前执骨才听过他的大名。 正是出了绮州城的事后,那几天垂文君将这附近大大小小官员的事迹都调查了一遍。林员外榜上有名,正是贪官污吏,据闻家中专建了一座房屋存放黄金珠宝,里外三层防守,日夜看顾。 也不知平日里到底贪了多少,所谓百姓父母官,常不做些正经事,就知官商勾结,吃尽了油水。 这么一想,执骨也就不知怎的跟着他们从牢中出来了。 抢抢这些人的……好像,也没什么? 执骨望着韩栈衣,韩栈衣望着火堆放空,突然一下,韩栈衣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脸。 他定定瞧着执骨,执骨眨了眨眼睛。 火光摇曳在漆黑的夜里,给这微凉的夜晚添加了些暖意。韩栈衣坐在一旁,眸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恍惚间,执骨似乎觉得他在笑。又恍惚间,韩栈衣的面容变化了些许,模糊了些许。 而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倏然蹦出了一个未曾出现的景象。 不知几何时,有谁也曾如此,回头望他,等他,笑着牵起他的手。 一瞬而过的画面,勒的心脏一痛。 执骨蓦地弯下了腰,捂住胸口。 “你怎么了?”韩栈衣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关切询问。 执骨望着他的眼睛,声音轻而浅:“你在……关心我?” 韩栈衣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吧。” “你不讨厌我?”微微睁大了眼睛,执骨不可思议:“我当时……对你那么凶,那么欺负你……” 韩栈衣似在思考:“讨厌?不。若说生气,还是有的吧。” 不像炸毛的小公鸡,也不像傲娇的小狼狗。执骨此刻坐在那里,抱着自己弯着腰,缩成一团。那模样,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的不可思议。 他望着韩栈衣,忽然就内疚了起来。 他向来心比天高,心高自傲。 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事。只是望着韩栈衣对他关切的双眸,和他承认的生了气,执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觉得好像做错事了呢。 别扭的扭过脸,眼神躲闪。 半晌后,又转过头来,问了句:“还痛吗。” “嗯?” “我,我以前打过你的。下手挺重,你……还痛吗。” 那时,执骨气上心头,从不顾虑他人感受。因此,那时候抽在韩栈衣身上的鞭子,可是实打实的。 韩栈衣摇了摇头,“不痛。” 执骨却皱起了眉:“骗人。” 轻轻一笑,韩栈衣道:“那就……痛吧。” 将军骑马不开车_50 似乎只有这样说,执骨心里才好受些。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觉得偿还了些许。等到执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抚在了韩栈衣的脸上。指间划过他的嘴角,停留在已经看不见的鞭痕上。 韩栈衣眸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后涌上无尽黑暗。 如深潭,遥不见底,深不可测。 那其中隐含内敛的情绪让人无法捉摸。 他只是捉住了执骨的手,叫执骨一个激灵。 等到再想抽回手,却已被韩栈衣死死抓住。 “放手!”他有些急了,怒道。 韩栈衣笑了笑:“笨蛋,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挺甜的~哈哈哈,不知道你们的感觉 第27章 木桃 能感觉到面上传来略微凉的温度, 尽管身边燃着篝火,韩栈衣手指间的温度还是那么清晰。 身边有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在欢快的舞蹈。 还有人跳到了他二人身边,对他们伸出手,做出邀请。 韩栈衣有礼的摇了摇头, 准备拒绝。执骨却突然站了起来, 瞬时拉着韩栈衣的手那么一用力, 将他拉了起来。 “走。”牵着韩栈衣,执骨踏入人潮中,他不知道身后人一眨不眨的瞧了他半天,更不知那人望着他时, 再不藏起的情感。 有些话,不说为好。有些事, 不知也罢。 篝火在风中沸腾,这个寨子的男女老少都在夜晚出来歌舞。说来也怪,关在地牢中时,执骨只觉得是一处血腥肮脏的地方,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人们欢声笑语,听她们放声高歌。 执骨心里滋生出一丝丝难以捉摸的滋味。 多少人知道,深山野林之中,还有这么一处无忧无虑的地方。 纵使他们不是什么好勾当, 但老人小孩不知道,面上洋溢笑容的女子不知道。 那他……也就保密好了。 想到这里,脚步也不免轻快了些许。然而此刻, 他才发觉自己仍旧拉着韩栈衣。 韩栈衣不言不语,导致他都忽略掉这个事。 执骨松开双手,转回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手腕。 虽然他板着脸,虽然他不笑的样子让人畏惧。 可是耐不住他还是个少年,还是个好皮囊的少年啊。 不多会儿,执骨就与那些人打成了一片。音乐在响,人们在起哄,他在笑。 被人拉着转着圈,开心的像个孩子。 韩栈衣一直都跟随他一起,不远不近的跟着。而执骨疯起来后,就没那么多介意了。他对韩栈衣招手,要他加入进来,他满是笑容的模样,纯粹又明亮。 后来玩儿的累了,他们又坐在一起聊天。 忽然间,肩头一暖。原本出了些薄汗,又有些凉,这么件衣服披上,瞬间暖和了起来。执骨看去,见是位水灵的姑娘,正害羞的别过了脸,她有些不好意思:“夜里天凉,公子多穿些,免得着了风寒。” 执骨朝她笑了笑:“多谢。” 姑娘见他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难相处,便在一行人之中,挨着他坐了下来,隔开他与韩栈衣。 她脸颊绯红,羞意浓浓。低下头偷瞟几眼执骨,见他正与别人谈天。 “公子有没有饿,我家有香浓的奶,倒一杯给你尝尝?”姑娘总是三句两句的插上几下,执骨尽数拒绝。 “公子这几日没有地方住,要不……就,就住我家吧。家里就我和阿娘,爹爹近日出去了,有地方睡的。”执骨本来还想拒绝,他在何处睡不劳她费心,这些年摸爬滚打过来,行军打仗时就是席草为铺都是可以的。 又想拒绝,却听韩栈衣清清淡淡一句:“如此,便劳烦姑娘了。” 执骨皱着眉头:“韩栈衣。” “只是,我与他一道来的,可否劳烦姑娘,许栈衣一个住处?” 姑娘一见韩栈衣的眼睛,慌忙敛下。 再瞧执骨,他再没有出声。 这般容貌出色的人,自打进入这儿,姑娘就瞧见了,韩栈衣倾城色的面容看的她乱了心神,就在望着他想入非非时,忽而一道危险的视线对上自己。 韩栈衣丝毫不避讳的望着她。 即使嘴角依然有笑,风度依然翩翩,那笑容藏着的意味,却是骇人无比,惊的她无处遁形。 导致现在韩栈衣申请也去她家,让她惊之又惊。 执骨却是不明白韩栈衣在做什么,去一个姑娘家歇息,不好吧? 奈何韩栈衣异常坚持,执骨也懒得去操那份心。他与几位在一起聊天,知道他们经常这样饮酒歌唱,欢快起舞。并不是逢年过节才如此,平日里若是谁家宰了头猪,杀了只羊,高兴起来了,就会全寨子的人在一起分享。 听闻之后,不免感叹,这里哪里像个土匪寨子了? 执骨又听他们说,多年前,这个寨子里的人还是穷凶极恶,四处烧杀抢掠。寨子里乌烟瘴气,阴沉沉的。后来不知哪一天,来了两位不怕事的毛头小子,一通搅和,将寨子里搅和的乱七八糟。那些杀人如麻的人都被抽了筋扒了皮,挂在寨子门口七七四十九天。那尸体,从腐臭到成了干儿,苍蝇臭虫嗡嗡的飞。 那两人还放话:若再敢作恶,定端了全村。 将军骑马不开车_51 自此以后,寨子的人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就算是打家劫舍,偷摸抢劫,也都是看准了人才下手。例如,正被作为目标的林员外。 执骨听了想笑,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的左右摇摆。 “这么大的寨子,居然被俩毛头小子治住了?” 那些人也跟他一起笑,似也觉得不可思议:“俺们没见过他们,都是传言,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不过听说那俩人是个惹不得的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小命最重要。” “俺们出去放陷阱都是去捉肉的,谁知道这次捉了你们俩人回来。” “你们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将我炖了,也许味道不错。”执骨开着玩笑,“毕竟,我也是你们捉住的猎物。” 那些人连忙摇手,笑的道:“俺们不吃人,不吃人。” 见他聊的开心,韩栈衣也暖了神色。 静静望着执骨,也不说话。 似说上劲儿了,执骨不免感叹几分:“和你们一起这般热闹,我也是许久不曾感受过了。以前和兄弟们一起,在草原上,在雪地中。一壶酒,一口肉,一把火,就能畅聊整晚。” “我们想要万民安康,想要战火远离,想守护我们自己的国家,想保护每一条生命。可是战争即是杀戮,无休止的杀戮。我们何曾不知敌方的人也有家人,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去。可是人终究是自私的,为了我们的家,我不得不一往无前。” “有人说,我是恶鬼邪神,我不怕死。”他自嘲的笑了笑:“开什么玩笑呢。我怎么可能不怕死。我怕的不得了,我怕我死后没有人去照顾爷爷,我怕死后,再也见不到大好河山,我也怕我死后,会沉入黑暗。” “即使手上鲜血淋漓,却不能有一道伤痕。” “只有我活下去,才能保护我珍惜的一切。” 就同以前一样,和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 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为所欲为。哪怕风雨飘摇,暴雪压山,他们仍旧笑谈世事。 战争,他其实已厌倦了。 许是喝多了酒,醉了吧。执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他一贯高束整洁的马尾微微斜了几分,头发从肩上侧滑而下,垂在腰间。 有人笑着问他:“可是你们为官之人,命都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你又常征战沙场,打个仗说不准就嗝屁了。” 执骨大声笑了出来,他边摇头边说:“错了,错了。战场不会要我的命,人心才会。” 就好似一切通透,平日不说,却心如明镜般透彻。 他什么都懂的,怎么会不懂呢。 所以,又如何不累呢。 韩栈衣站了起来,手穿过执骨的腰,要带他去休息。 执骨歪歪斜斜的倒在他身上,任凭他随意折腾。 乖巧安静,说闭上眼睛,就闭上眼睛。 微叹一口气,韩栈衣弯腰背起执骨,往上颠了颠,又忍不住牵了牵嘴角,等那位姑娘走在前面带路后,韩栈衣回头望了眼睡着的执骨。 能见他如此乖巧的模样,实属不易。 从韩栈衣的角度,能见他纤长细密的眼睫,偶尔微微动动,小幅度的眨了眨。因为侧脸压在他背上,嘴唇被挤的嘟了起来。不知是否饮酒的原因,那饱满的唇红红润润,隐有莹莹水光其上。垂涎欲滴,也不过如此。 果真诱人。 韩栈衣背着他,收回视线,无奈的笑笑:“看着瘦,倒是不轻啊。” 那位少女想必是怕韩栈衣,一个人离得远远的,正巧给了他二人独处的时间。 月悬高空,黑暗中笼罩着淡淡的皎华。 一身青衣的韩栈衣背着执骨在羊肠小道上不急不慢的行走。两旁,是半人多高的野花。 不多时,感觉到头皮刺痛,韩栈衣转头看去,见执骨在把玩他的头发。 双眼迷蒙,不知是醉是醒。 “栈衣……”他小声轻唤。 韩栈衣“嗯”了一声,“我在。” 手指勾着韩栈衣的发,一圈一圈,不厌其烦的玩着。之后,又像发现了什么一样,从韩栈衣的发中挑出了那缕流苏。 如他衣衫一般的颜色,即使淡,却仿若流光溢彩。 他拿着流苏的尾巴,在韩栈衣的面上扫了扫,又觉好玩般往他耳中塞了进去。 这下,从耳中传出细密酥麻的感觉,让韩栈衣不由停下了脚步。 无奈的喊他:“骨头。” 执骨噘着嘴,一把捏住了韩栈衣的下巴,他凶他:“叫我爷爷。” 韩栈衣笑了出来。 执骨下手愈加重:“快叫!” “好,骨头爷爷。” 这么一听,执骨委屈的不行,在他背上蹭了蹭:“我不是骨头,你们怎么都叫我骨头。” “你也是,他也是。” “我告诉你个秘密啊。”执骨似乎来劲了,趴在韩栈衣的背上笑了好一会儿,好似有什么大秘密一般,往栈衣身上爬了爬,他悄声道:“我有喜欢的人啦!” 韩栈衣陡然一僵,驻足。 将军骑马不开车_52 “你知道是谁吗。”执骨好似也在想,可是越想越想不起来,急的他揪错了头发,误将韩栈衣的当成自己的。栈衣生生忍了疼,无可奈何。 “我想不起来了。”与自己奋斗了好半天,始终没有想起来自己喜欢谁。郁闷的小骨头蔫吧在栈衣的背上,哼哼唧唧。 好在他并没有太多执着于这事,只是又将注意力都转移去了韩栈衣头上的流苏上。 “真漂亮。”他夸奖。 那流苏隐藏在发中,只有动作幅度大了,才会若隐若现。 “你上次说,这是别人送予你的?” “嗯。” “那人的眼光真好。” 韩栈衣轻轻笑了笑:“确实。” “那人,一定是你最重要的人吧。”执骨哀叹了口气:“真羡慕。” “是。是栈衣此生唯一。”韩栈衣背着他行走,在月下漫步。 “那他人呢。”执骨问。 “离开了。” “去哪里啊?” “北方。”栈衣耐心的回答:“他说,沿着北,随着北极星,就可以看见他。夜晚星辰交汇,他会日夜思念我,我亦思念他。而我们望着同一颗星星,便好似凝望着对方。只要知晓那一刻,彼此都在意着就好了。” “听不懂……”执骨摇了摇头,却仍旧摇不醒醉梦中的人。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呵呵。”栈衣笑了笑:“你不懂。有时候,记忆中的人,你会小心翼翼呵护,你害怕稍稍一碰,他就破碎了,不见了。” “因为现实,注定了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执骨拍拍他,从小口袋里掏出502胶水:“来,我教你拼起来。” 半晌后,七零八乱。 “算了!我重新送你一个!” 栈衣:…… 把你自己送给我就好。 第28章 木桃 迷迷糊糊嘀咕了几句, 执骨就这样睡着了。 栈衣背着他,一路随着那位女子,去了她的小院。 那位女子不敢离韩栈衣太近,只畏畏缩缩的指了指里头一间屋子:“公子若不嫌弃, 还请在这里歇息罢。” 栈衣走进去将执骨放下, 出来后对姑娘招了招手, 示意她过来。 “公子还有何吩咐?” 待姑娘抬起头时,猝不及防撞进韩栈衣的视线中,本能的后退一步,只觉得背后生出一股细密的汗珠。 然而韩栈衣只是笑了笑, 指了指前方一处无人的地方:“姑娘请随我来。” 夜半无人时分,韩栈衣清冷一身, 将一贯带在身上的玉箫放在手中把玩了几分。那玉箫温润通透,望之莹莹生辉,质感极佳。 韩栈衣停住手中的动作,见姑娘来了, 有礼笑了笑。 姑娘离他三分远,似有些为难的道:“公子,有什么话不如明天说吧,咱们孤男寡女,不太好啊。” 韩栈衣微微弯起眉眼, 笑问:“哦?姑娘方才邀请我的人去你房中歇息时,也并不觉得不好啊。” 那姑娘一听,侃侃而言:“公子误会了, 我只是觉得他在牢中待了许久,那儿阴冷风寒,怕他伤了身体。” “嗯。”点了点头,韩栈衣道:“所以……为怕他染上风寒,便送了那袍子与他?” 闻言,姑娘眼中不知名神情一闪而过,反倒不怕韩栈衣了,上前几步若娇羞若羞赧的道:“韩公子是醋了吗。若公子也想要那衣衫,现在就随我回房中,我去拿与你吧。” “一模一样?”韩栈衣望着她,神情泰然自若,微勾唇角,而谁也看不懂他隐藏在眼中的别样意味是什么。 姑娘又上前几步,快要凑近韩栈衣的身体,媚眼如丝:“一模一样。” “也有卷云暗纹,无邪图腾?”话闭,杀意四起。 不留任何思考余地,那姑娘不知从何拿出一把短匕首,抵住栈衣颈部。她神情凶恶,再不见方才一丝女儿家的模样:“说!你是谁。” “在下韩栈衣。”仿若针锋相对他脖子上的匕首只是玩物一般,栈衣不为所动。他低头望着那姑娘的眸子清澈透亮,直看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之后姑娘又凶狠的往前去了几分,低声道:“你如何看得见那衣衫上的卷云纹?” 然而栈衣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而道:“姑娘不如先告诉我,这衣服是无邪的皇上给的,还是太子给的。” 此话一出,那姑娘杀意噌的一下溢出:“不论你是何人,我都留你不得。” 说完!那手中的匕首飞快的朝前刺去。 也不知栈衣如何避,待她一刀刺去,才发觉刺了个空。 “你会武功?”姑娘蹙眉回头,怒目而视。 将军骑马不开车_53 栈衣手中玉箫仍旧在把玩,他道:“会又如何。” “会,那你必死无疑!” 一道雪亮光芒略过,短匕横斜刺来,栈衣玉箫轻轻抵住,方不知他从何处使的法子,一个旋身之后,手握银针,抵住姑娘的脖子。 那细微隐藏的锋利,在他如玉指间闪着危险的光,韩栈衣走到她的面前,而她再不敢动一分,眼中惊骇显而易见。 “叶落飞针……”她望着栈衣另一只手中的玉箫,“花开音绝……”猛地抬起眼,看向韩栈衣,又望了眼远处小院,“韩栈衣……你姓韩?”疯魔了般,她仰天大笑:“是你!是你!哈哈哈哈!” 韩栈衣蹙眉,而那姑娘却像入了魔怔一般癫狂:“是他!是他!” “你告诉我!”她不管栈衣手上的针:“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 栈衣惊讶。 “你们无邪的太子,他是不是死了!”她指向屋子:“是他杀了太子对不对!他是戏鬼将军对不对!” “我早该知道他会死!死得好!死得好!丢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只要我等着他,却再也没回来。”她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期盼的等着韩栈衣给她答案,“他说过最喜欢白色的衣裳,最喜欢卷云图腾,他要我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谁?”韩栈衣低声引导。 “杀了,杀了……他呀。”她指着执骨的方向,韩栈衣却沉思不语。 不该是执骨。 他的大哥,无邪的太子,从来不穿白色衣,最喜不是卷云纹。 而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人,喜好白色,以图腾为案。 若是他…… 那姑娘一边笑一边哭:“死了,死了,死了好,死了好呀,死了我便不用等了,我便不用等了。” “你口中的‘太子’,何时遇见的?”韩栈衣问。 “二十年前,就在这。” “二十年?”韩栈衣微微讶异,这姑娘看上去最多也不过二十的年岁,若是二十年前,岂非襁褓? 即使心头有疑虑,但瞧着她眼中真实哀伤,也不好再问。 收回手中银针,她并没有动作。只是一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嘴里低声絮叨,听不清几个字。 韩栈衣点了她的穴,将她带回屋子里。 没有其他人,老母亲并没有。 想了想,韩栈衣施针。几下去了她今夜的记忆,了无痕迹。 他走到执骨屋中坐下,伸手摸了摸依然披在他身上的衣袍。 衣衫洁白,看上去如若一片纯色,栈衣却能瞧见其中不同的意义。 他无邪的图腾,一尘不染的洁白。 心中预感愈加强,韩栈衣决定需要弄清事实。若真是他所想,怕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埋下种子。 他拿出玉箫放在唇间,缓缓闭上了双眼。 清音从箫管中低语流出,霎时间,黑夜中的衣衫犹如活了一般,突然发出了淡淡莹光。 那光一点一点,一闪一闪。 随着箫音而浮动,执骨睡在那,一动不动。而他身上的衣服,却开始翩然舞动。 在夜色中,诡异无比。 尤其是上头的卷云纹,光亮尤其盛。 而时空就好若扭曲一般,随着那不正常的光芒,一闪而过。 * 韩栈衣睁开眼睛后环视了一圈,这四周不眼生,是他来时的路。 在山间林木之中穿梭,不远处,就是炊烟袅袅的村落。 只是二十年前的这里,不如现在井井有条。到处都可见点滴血红,宰杀的牛羊肉都挂在家门口,甚至道路两旁还能看见死去的人骨。 白森森,了无生气。 万物皆有灵,韩栈衣的箫音有种特殊本事,能追着灵在有限的时间内回到当年。 此时此刻,便是二十年前的土匪寨,他看见村口写着水镜村,也不知该说什么。 水镜村,或许改叫血镜村,才更贴合些。 他此刻也是灵体,人们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别人。 都说无邪邪乎,修习怪异术法。 此刻,方才真是见识到了。 韩栈衣在前面走,忽而听到身后一声大叫:“韩栈衣!” 他术法从不出错,讶异的转过头来,便看见执骨插着腰一脸起床气的模样瞪着他! “我睡觉你给我拉这来干什么?!” “……嗯?”韩栈衣几乎不可置信。 可眼前活生生的执骨让他无法不接受事实。他的追灵术向来只对被追和施术者有用,执骨为何……也在此? 将军骑马不开车_54 眼见执骨几步走到他面前:“我刚睡醒就听见你在叫我,喊我跟你一起。我不愿,你还硬拖着我走。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作甚?” 他随眼看了几分,鼻翼忽动,猛地一下将韩栈衣护在身后:“血腥味!” 所幸,韩栈衣只是愣了几秒钟,随后缓缓道:“我亦不知这是何处。我只是带你去那姑娘家歇息,我也睡着了,这处在我看来,有些像梦境。不知是否那姑娘做了什么手脚,引我们入了此镜。” “引人入梦?”执骨睁大了眼睛,“真有此术?” 执骨并不是不知这世上稀奇的事只多不少,据闻多年前人间还有修了仙的神仙。他不是不信,只是没去接触。顶多就是听垂文君捶胸顿足的说今儿个皇上又找了何方道士练就不死神丹。 仅此而已。 再者,就是无邪那个国家了。 他睨了韩栈衣一眼:“若说这是你这个无邪的人弄出来的我还信,那个小姑娘将我们引来此处作甚?” 韩栈衣轻咳了咳,道:“我幼时是听家乡人说,若我们中了术,记得循着一个记号走即可。跟着记号不会有危险,而术一般都有时限,等过了时限,咱们便可以出去了。” “什么记号?” “不知,我们去找找看。” “哦。” 执骨傻乎乎的跟着韩栈衣一同找记号,少顷,他发现树根下头有个大元宝。 只是……是画的元宝。 执骨指了指那个大元宝问:“不会是这个吧?” 栈衣脸一红:“或许……是吧。” 当执骨在深林中又发现第二个元宝时,他抬头望着栈衣,不出声。 栈衣快步离开:“走吧……就是这个。” 幸而执骨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他接受能力极强,适应能力也极强,莫说这个境域不太正常,就是眼前出现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他大约也不会觉得多奇怪。 可能只是端详几下,然后走了。 顺着好几块大金元宝,执骨忽然往后一退,转身将韩栈衣圈在他与树干之间:“嘘,有人。” 他动作快,猛地推向韩栈衣,神情警醒的注视着眼前。 韩栈衣被推的磕在树干上,腰间传来一阵刺痛。他没吱声,只是低下头望着执骨。 执骨趴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 韩栈衣扯了扯嘴角,小心的低下头,蹭了蹭执骨的头顶。 执骨猛地抬头,像只被捏了尾巴的小老虎:“你干什么。” 见他的模样,韩栈衣忍俊不禁,轻言道:“其实……他们看不见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29章 木桃 “你早说啊!”执骨瞬间从栈衣身上弹了出去, 别过头去不知他的表情。 韩栈衣低头微微笑了笑,转而又正了神色,瞧见执骨隐约可见的耳根绯色,眼中一时盈上笑意。 执骨也没回头看他, 当先往前走去:“走走走了。” 顺着那些元宝的记号, 执骨与栈衣不知走了多久, 只见这天都渐渐黑了,仍未见着人影。 好在二人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这种状态对执骨来说略感神奇,一路走来也不免沉思了半晌。若说他麟国乃泱泱大国, 却不知这山河之外,还有如此多能人异士, 如此多说不清的现象。 皇上他,不知哪一天才会不自大,不狂妄。 “停。”韩栈衣出声。 “不用你说,我已经看见了。” 远方昏黄, 夕阳渐落。这林子中有一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待执骨与栈衣走近,发现他身边正坐着一人,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执骨随意瞟了眼睡着的人,就去观察那个蹲坐之人去了。 而韩栈衣, 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昏睡之人看,那藏匿在宽大袖口之中的指头,不知不觉轻颤了几下。 果然……真是如他所想。 “栈衣栈衣!”执骨拍了拍他的肩, 蹲下去与第四人对视,那人看不见他,只顾自己拿自己的东西。 一边拿着一边嘴里还在嘿嘿笑:“哇,一个大元宝,两个大元宝。嗬,金链子,这是什么?翡翠?” 说完,就在那昏睡人的腰上卸下了块配饰,瞧上去那水色就不是一般的货,那小子喜滋滋的对着夕阳的光瞅了眼。 那一头蓬乱的短发,上边甚至沾着几片干枯的叶子,穿的衣裳破烂,背着一个竹筐,穿着稻草编的夹拖,胸前鼓鼓囊囊揣着一大把金元宝,裂开的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双眼睛诡谲灵动,笑的恶意满满。 他抬头的那一刻,刚巧韩栈衣与执骨同时望过去。而看清他那头脏乱头发后头隐藏的面容,二人霎时顿住。 虽看上去小了几岁,又衣衫褴褛,眼神中散发着危险贪婪的光。可怎么看,怎么都是土匪寨中的……那位姑娘。 心中惊讶之感没等平复,就见他将手里的翡翠配饰套在食指上转了好几个圈。临走前,还踢了踢昏睡之人,嘴里道:“谢谢你的大元宝,你就在这好好躺着吧。” 留下深山野林中的白衣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执骨与韩栈衣对视一眼,这人不论是从身形,个头,还是声音,以及行为举止来看,皆与那位姑娘不同。但那张脸偏偏又是一模一样,只是神态不同而已。 将军骑马不开车_55 执骨问:“你说,这是二十年前的土匪寨?” “是。现名为水镜村。” “这人会不会是她的亲人?” 栈衣摇了摇头:“不知,若说亲人,也不该有如此一模一样之人 。”再者,他低下头看了眼白衣人。有他在,怕是何事都有可能出现。 再看执骨模样,显然没有认出昏睡人是谁。 也好,免得又多事。 “走吧。”韩栈衣离开。 “你不管他了?”执骨仔细瞧了眼闭目人,视线流连在他脸上。他虽闭着眼,可是……执骨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他? “小骨头。”栈衣走在前面喊了他一声。 执骨眉头皱的更紧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追上去:“不许喊我骨头!” * 都是垂文君那个臭家伙,整天骨头来骨头去的,弄得自己一点威严也无。 他方回京的时候,谁见他不是战战兢兢,也不知哪天开始,就没那么怕自己了。更甚者有些丫鬟仆人见了他还会偷偷笑几番,弄的他浑身不自在。 现在卿尘君也学会这招了,闲来无事就唤他一声骨头,气的执骨伸手就想打人。 可现在,总也下不去那个手了。 不争气的家伙!执骨只能恨恨的骂一骂自己。 二人尾随那臭小子回到水镜村,鼻中窜入的血腥味呛的人直欲作呕。执骨还好,毕竟习惯了,这可苦了卿尘君,那张本是莹白的脸如今变成了惨白。 没走几步,只听咔嚓一声。 韩栈衣低头去看,见自己正巧踩在了头骨之上。 那森白的骨色,与黑洞洞的眼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嘴角边恰好是韩栈衣踩碎的地方,延伸出一截裂痕,沿着嘴角,正在阴森的笑。 见韩栈衣望着地上那截头骨,以为吓到他了,执骨一把扯过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拉着他往前走,留下一方背影。他道:“别怕,跟着我走。” 这个村子随处可见淋漓鲜血,墙体上,稻草旁。村子里的人行为粗鲁,民风彪悍。那小子背着竹筐,走到村口刚巧见村子人牵马准备外出。他手贱的折断一根树枝,准确的插进马屁股上。 那马一声惨叫,撂蹄子撒腿就跑,见人就踢。瞬间踢散了队形,惊的其余马躲闪不停的刨着地。而他“哈哈哈”的连番大笑,又怕被人抓,抬腿就跑的没影。 这时听人啐道:“妈的又是那个神经病,那小子真是晦气,每次出去碰见他不是死弟兄就是没收获,今晚真是倒了血霉了!” “大哥别气!那小子迟早给兄弟做死!给大哥平气!” 大哥似乎不耐烦,摆了摆手:“算了,那瘟小子还是别管了。免得死了以后还缠着咱。” “是,大哥。” 跟着那小子回了家,才发现这个村子果真如此没有一处可好好待着的地方。就在鸡笼旁边,一块简单草席,连个遮风挡雨的棚子都没有。 他似乎不觉得有何不妥,在鸡笼子后头刨了个坑,将今儿的收获全都扔了进去。 打开那瞬间,执骨发现,里头已经有不少明晃晃的钱财了,只是没今天收获的多。 难怪他那么开心,当真是来了票肥的。 之后便从那竹筐子里翻出了几块发黑的肉和焉了吧唧的蘑菇,放在锅里煮了煮,和着一起吃了。 翌日,二人又随那小子一起上山,可巧的是,他经过昨日那条路,发现那人还躺在地上。 而这时怪异的是,他胸脯上放着一金一银两块锃亮的大元宝。 那小子眼睛都看直了,跑过去抢了就走。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 他奇了怪了:“这人怎么还没被狼给吃了?” 而后走近那人身边,果不其然,又见着两块金子。 “他会变戏法?”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所以会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脑中叮咚一声响,只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蹲在那儿,望着已经显然瘦了一圈的人,他想了想:带他回去,就可以有很多大元宝了。 如此想,便如此做。 他有些瘦弱,脚踝裸露在外头,能看见上头的泥土和因为瘦而显出的经脉。 背着那个昏睡的人,显然有些吃力。他又是拖又是挪的,几番折腾,终于将那人带回了家——带回了鸡棚。 将他放在自己睡觉的草席子上,自己又去偷了些干稻草,就那样躺在他身边睁着眼,盯着他的胸膛,等着大元宝的出现。 可是这一次,就没有之前那么好运气了。 他瞪直了眼睛也没等到想见到的东西。什么金银大元宝呀,连个影儿都没。 执骨这几天待得有些不耐烦了,就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围着这臭小子到处转悠,他皱眉问:“韩栈衣,你不是说跟着记号就能走出去吗?这几天元宝也没少见,我们怎么还在这鬼地方。我还要去找我爷爷,时间耗不起。” “嘘。”韩栈衣示意他安静。 执骨懒得理他 ,独自一人走远了去,他道:“你在这自己待着吧,我去前边走走 。” 韩栈衣见他走的远了,知道他不会有事,也就随他去了。而在执骨离开后不久,昏睡多日的白衣人,终于悠悠转醒。 将军骑马不开车_56 那小子见他终于醒了,不客气的坐在他旁边,抬脚踹了下:“哟,终于醒了啊。快点交钱!” 显然白衣人不知发生了何时,虚弱的转头望了望四周。 然而看着他睁眼之后,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韩栈衣周身的气压都沉了三分。 白衣人躺在地上,因为脱水与长久未进食,而有气无力。脸上的颜色没了血色,白的近若透明。听得身边人说话,才缓慢的抬起了眼睛,望了过去。 臭小子掐着指头算算术:“你昏迷了四天,我照顾了你四天。又是给你请大夫,又是给你买药,还要给你去打泉水,买补品,打野味。你看,我将我家房子都卖了,只留了个鸡棚,你是不是要好好补偿补偿我?” “……水……”白衣人又闭上了眼睛,看来真是没了一点力气。 见着也不能把这个财神弄死,臭小子点了点头 ,不知从哪儿弄了碗水,坐在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吧。” 他灌得猛,呛着了白衣人。 “哎,怎么这么麻烦,水都不会喝吗?”他见白衣人嘴都张不开,一撸袖子,端起了碗:“我来帮你,来,张嘴!” 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喝了一大口,然后准确无误的低头,捉住白衣人的唇,一口气灌到底。之后深呼了好大一口气,侧头问:“怎么样?喝进去了吧?” 韩栈衣在旁看的轻咳,心道幸好执骨离开了。 然而背后总觉得发毛,这么一回头,果然看见面容怪异的执骨,一言不发的站在后面。 那张脸的神色,一时青,一时白。 从眼前的这一幕,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他二人曾经的荒唐事,韩栈衣纵使面容看上去波澜不惊,但心里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他无法喝水,所以……” “我看见了。”执骨打断他,韩栈衣便再不言,他看着执骨走到前面去,然后差点被石头绊了一跤。 嘴角抽了抽,隐去笑意。 而此刻最坦荡荡的就属臭小子,最神色诡异的就是白衣人了。 韩栈衣却不知原来他还有这等荒唐事,倒是从未听他说起过。 被亲了一嘴的白衣人惊的睁大了眼睛,加之他因多日昏迷而面带残色的白,与方才被不知轻重的人轻薄后的红唇,两相交映,在他怀中有种不一样的我见犹怜之感。 而那臭小子一脸疑惑:“这么看我作甚?两个大男人救命之时还不让嘴对嘴了?你们城里人都这么矫情的?” 真是,奇了怪了。 不得不说,那人睁眼之后的模样,当真叫人刮目相看。执骨凑近去瞧他,然后又转头来看韩栈衣。 这么一来二去,他终于发现了什么。 他回头对韩栈衣道:“你们什么关系?” 韩栈衣望着他,没说话。 执骨又扭过头去:“算了,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此时心中有一题为解。 本以为这与他无关,可是方才就在他离开后,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万分熟悉,血浓于水的亲人——老将军。 应该说,是年轻时的老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死鱼一般的我爬回来了…… 首先鞠躬说抱歉,木有更新的后果已经来了,就是多涨了3斤膘T_T…… 本来想写正经的文又被我写成神神道道的蛇精病文了。 之前各种心态崩,现在崩完了,我又活过来啦! 第30章 木桃 白衣人若是知道自己醒来天天被别人要债, 怕是怎么也不愿醒来了。 每日身边都会有个苍蝇在身边哼哼,要金子,要银子,要大元宝。只是那个苍蝇的耐性不是很好, 见几次三番都要不来大元宝, 下了狠心, 手握匕首威胁他:“喂,你若再不交贡,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大病初愈的那人,有些懵懂, 实在不知,自己这贡税都是从何而来, 只能不断摇头。 而那小子手快无比,落刀无声。刀锋扎在白衣人手背之上,疼的他脸色霎时变的惨白一片。 “你……” 又一次拔起刀,上面还残留着鲜血, 臭小子见他变了脸色,不觉无语…… “有那么疼吗?我才戳了一个小洞而已。你是大姑娘家?” 白衣人再看他时,泪眼汪汪。臭小子还想骂出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暗自无语:“还真跟个姑娘一样……” 村子里屠夫多, 土匪多,强盗多。 姑娘嘛,不少。 像姑娘的男人吧, 没有。 被他那委屈的模样弄的不知所措,臭小子只好认命的乖乖又去给他包扎。何必呢,多扎那一刀。 他低着头,蹙眉。有些不耐烦的一圈圈缠绕,白衣人看了他一眼,方才开口:“你救了我,若要钱,待我病好了,我回去给你拿元宝,你要多少有多少。” 一听有元宝,臭小子眼睛晶晶亮,抬头问道:“真的?” 将军骑马不开车_57 “嗯!绝无虚言。” “我如何信你?”他扯开嘴角,匕首从白衣人嘴角间滑落,带出一股冰凉恶意。 “你拿了我腰上的饰物,就当是信物好了,到时你就用它来寻,我是无邪的太子,我叫韩风。” 一听此名,本在一边打瞌睡的执骨骤然坐了起来。 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般,他扭头去看韩栈衣。见韩栈衣神色如常,执骨顺而站起身走到他身前:“你听清了?” “嗯。”韩栈衣答。 “他叫韩风。”笑了声,执骨插着腰,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往后指了指:“还真是冤家路窄啊。韩风?呵呵呵。” “韩风……”臭小子低声念了几句,然后抬起那窝稻草般的发,在杂乱的头发中,能看见黑白分明的双眼。他嘿嘿两声:“我叫无厌。” “无厌?”韩风略感诧异,这是何名。似懂他的疑惑,无厌道:“他们都讨厌我,我就叫无厌,偏跟他们反着来,嘿嘿。” 韩风一时无语,原来还有这样起名的啊。 “那,我叫你阿厌?”白衣人对他笑了笑,表示友好,见阿厌带着审视的目光瞧他,又慌忙道:“我不讨厌你。” “随你。”阿厌玩着手里的匕首,玩笑似的看他。 韩风问:“你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阿厌凑近去,那双眼睛危险又锐利,他呵了一声:“不告诉你。” * 韩风阴差阳错在鸡棚旁住下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风餐露宿的日子,好几次都小心问道:“那个,要不,你就拿一块银子出来,我们打个店吧。” 阿厌凶他:“滚!谁也别想动我的银子。” 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坑里的银子,又眼巴巴的见他数完然后用稻草盖上,摸摸饿扁了的肚子,委屈极了。他这么金贵的身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罪。无奈看天,心想:卜哥哥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呢。 为了元宝,二人奇怪的相处的还不错。 阿厌吃粥他吃粥,阿厌吃草他吃草,有时伙食好了就是些野兔子肉,反正鸡棚里的鸡是不让动的。眼睁睁的看他又瘦了一圈下去了。 韩风敢怒不敢言,自己又没什么力气,不会什么武功,这时才后悔当初为何不多跟着卜哥哥一起多学些本事,也不至于这般受制于人。 慢慢的,日子一天天过,在熟悉了这种生活方式后,韩风居然还长了些肉回来,而最近几日,阿厌就有些神出鬼没了。 这天夜晚,当韩风睁开眼时,就看见阿厌鬼鬼祟祟的离开了水镜村。 心下好奇,他也随着一同去了。 走了很远,到了邻村,见阿厌去翻一家人的篱笆墙,韩风小心翼翼的紧跟而上,从另一面墙上伸头去望。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位老人。 没有见到什么稀奇玩意儿,就没那么精神了。正准备离开,便听屋中人咳了几声,阿婆缓缓道:“又是六月十六了,唉,阿蛋儿不知现在过的怎么样,吃不吃的饱……咳咳。” 老爷爷叹了口气:“别说啦,这都多少年了,阿蛋儿他当初自己偷偷离开,就是不想咱们挂念,今儿是他的生辰,咱们别那么垂头丧气。也许他现在过的好着呢,没了咱们两个老拖油瓶,他一定生活的很好。” 阿蛋儿?韩风想了想,是谁? 老人眼神不好使,韩风却看见另一扇窗上微微浮动的半个脑袋顶。是阿厌! 如此!阿厌就是阿蛋儿? 一想至此,韩风竖起了耳朵。 “唉,是啊。阿蛋儿当初被咱们看见时,就躺在万尸坑里。他娘死无全尸,自己还被挑断了手脚筋,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他懂事,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想到咱们两个老的。可是他十岁的时候,怎么就脑子不好使离开了呢。”说着说着,阿婆就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她的面容已是沟壑纵横,哀伤之中,眼角的泪珠被她拭去。 然而这话,听在韩风耳中,却是如雷轰顶。 他自幼活在无邪的皇宫中,不愁吃穿,从来不见丑恶,更不知世间险恶。本以为阿厌只是性格怪异,独自一人来往惯了,却不知道他还有这段过往。 这些时日对他来说已是难忍至极,阿厌他却……曾断了手脚筋,亦失了母亲。 韩风自幼心地善良,时常感性,这么一代入,内心的同情开始无限泛滥。也没想那么多,他蹭蹭的扭头就跑,绕着房子转了个弯站在阿厌的面前,那张脸上哭的满是泪痕。 阿厌正在打开窗户将那一包金银塞进窗户,见着风一般跑过来的韩风,差点吓的没抓住包袱。 快速的放好,然后扯着韩风迅速的跑开。 “谁要你跟来的!”阿厌凶他,凶的特别厉害:“你知不知道这么晚有多危险!” 韩风却是哭的厉害极了,他突然伸手抱住阿厌,嘴里呜咽:“呜啊!你怎么那么可怜啊。你要多少元宝我都给你!都给你!” 阿厌被哭的一愣,一掌推开他,怪异的对他上下瞅了瞅:“哭什么哭,我这不好好的。” “我听见婆婆说的话了,说她捡到你时,你,你手脚筋全断了,你的阿娘也……” “闭嘴!”阿厌又凶他:“别说了。” 他扭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小声道:“都过去了。” “呜啊!——”韩风哭的更厉害了。 那一晚,他俩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鸡棚,阿厌走在前面,韩风跟在后面。 后来天太黑,阿厌怕他摔着,只好牵着他的手,领着他回家。 只是让阿厌感到奇怪的,是从那天之后,韩风就对他特别好。 有时,韩风会消失一会儿,再等他出现时,就像最初那几日一样,变着戏法似的拿出各种元宝,笑呵呵的塞给他。 捧着那么一大堆金灿灿,阿厌觉得自己当真捡回来了个聚宝盆。 将军骑马不开车_58 不仅如此,甚至他还会带来很多吃的,层出不穷,应有尽有。阿厌想:原来他不仅会变元宝,还能变这么多好吃的! 到最后,当他捕鱼回来看见那金灿灿做成的鸡棚后,差点惊掉了自己的牙。 哦,原来房子也是可以变出来的。 时日一久,他终于忍不住问:“韩风,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拿的啊。”韩风笑笑:“要多少有多少。” “找谁拿的?”他问。 “我的下属。”韩风丝毫不避讳。 “哦。”他差点忘了,他是个小太子啊。 一间金屋子,一张暖暖和和的床。深夜时分,向来惊雷四起依旧我行我睡的无厌第一次失了眠。他无语望苍天的瞪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那个人,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害臊。 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韩风已经睡得沉了,还偏偏趴在他身上睡着。 将他赶下去,他自己就会爬上来。 一而再再而三,阿厌也懒得赶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睡不着,也许是睡惯了鸡棚,再睡这好床,就不习惯了吧。 呵呵,活该他就没那个享福的命。 之后很多天,韩风都会突然消失,然后隔着长短不同的时间再出现,不变的就是他一身泥泞,像只在泥巴堆里滚出的小猴子。笑着对他跑过来,那一身白衣,早就黑不溜秋了。 也是睡了多日后,当他醒来,就着晨起的阳光时,他才发现,韩风的眼角下有颗痣。 捂起那颗痣,不想让它出现。 因为他听说过,泪痣不是个好福相,听说长了泪痣的人,一生悲苦。 食指按在小小的泪痣上,阿厌才放松了眉头。他安静的看着沉睡的韩风,手指下触及的肌肤,温暖柔滑。 不知不觉间,就轻轻触了上去,那唇也不知怎么就从那颗痣滑去了唇角,再由着唇角,滑入了舌尖。 而抬眼时,刚巧发现,那谁,也一样望着他。 韩风对他笑着,甜甜的。 * 时间匆忙而过,早不知是多少日子了。 尽管阿厌还是会摆着臭臭的脸,还是会不客气的凶他,还是会傲娇的嫌弃他。但是却再不会推开他。 时间很奇妙,情感更是奇妙。 阿厌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会看着一个人,就飘忽了神思,会看着一个人笑,就跟着傻笑。 他总是骂自己越来越像个傻子,可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韩风的笑容是那样纯真,阿厌却有了退缩的心思。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什么坏事都做过。从小他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什么人喜欢。其实莫说喜欢,就是不讨厌他,都不太容易。 然而这么多时日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心里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他想逃,韩风却不让他逃。 韩风跨在他身上,倔强的瞪他:“你不许逃!我要吃了你!” “我阿娘说过,煮熟的米,就生不了了!” 后来,米似乎真就熟了,而阿厌,也逃不掉了。 * 方才目睹了一场活春|宫的执骨那脸上的神色当真是妙不可言。 韩栈衣出了屋子,他觉得好奇,留在屋内准备欣赏。 结果看了一半,他自己也受不住的逃之夭夭了。 出了屋子见韩栈衣站在那儿,执骨也挂不住脸,走过去装模作样咳了咳。 “看完了?” “还没。” 韩栈衣笑了笑:“不好看?” “不是。” “那怎么不看了。” 执骨摸了摸鼻子:“虽然我很想知道韩风是怎么吃了他的,但他毕竟是你爹嘛。”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 栈衣:“那时你为什么不看?现场教学,很不错的。” 骨头:“我是个好孩子,少儿不宜的画面我不看。” 栈衣:“从来没看过?” 骨头乖巧点点头:“是呀!” 栈衣看着某人:“那你是无师自通了?” 将军骑马不开车_59 骨头:“咳咳……本能,本能。” 第31章 木桃 显然听着名字之后, 执骨就想起了这人是谁。 韩风,现如今无邪的皇上,韩栈衣的父亲。 只是,虽没见过人, 但韩风的形象在执骨脑海中一直是不苟言笑, 精明于算计之人。不仅如此, 他还手段毒辣,铁石心肠。 二人往更远处走了走,执骨还是心下讶异的回头看了几眼。 二十年前的韩风,竟然是这般温软之人。 有些不可思议啊。 “韩栈衣。”执骨顿住步伐, 他抬头望着面前人,眼神怀疑又笃定:“你带我来是为何。” 执骨认真时, 不笑时,凝眉冷峻的模样总有些凉薄疏离之感,而当他周身的刺全数备战时,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危险。 尽管已多日不与韩栈衣针锋相对, 但此刻,他显然有所防范。 韩栈衣看着他微屈的中指,这是习惯性用袖箭的动作。又看他不着痕迹的向前微弯了腰,这是即将进攻的态势,而他稍转的脚尖, 是随时爆发的前兆。 如此一看,宛如一头匍匐在深夜的狼。 危险,警惕, 又有些不耐。 他心底好笑的叹了口气:“你何必如此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事。” “我睡的好好的,就随你来了这,还见到了你爹,若说与你无关,我会信?” 韩栈衣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为何执骨也会随他一起来此。 半晌后,只微微笑了笑,道:“并非是我带你来,而是你酒醉后一直拽着我不放,我去哪儿,你也要去哪儿,我时间紧急,只好带你一起来了。” 他说话温柔有礼,眼神不躲不闪,与人对视。 望着那双夜色中剔透澄澈的眼睛,执骨半晌没动弹。 “你是说我硬拖着你来的?” “非也,是硬贴着我。” 哦,这样哦。执骨当先离开了。果然酒不是好东西,丢人了。 又见他仓皇离开的身影,韩栈衣隐匿了笑,笨蛋,还是那么好骗。 二人还没离开多久,突听马蹄声轰隆隆的传来。 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来者不少。 随后韩栈衣与执骨皆感觉到身后掠过的黑影。韩栈衣没动,执骨一扭身,见无数黑衣人从房顶而落闯入房中,纷纷跪地:“太子!奴恳请您跟奴离开!” 所来之人全副武装,只留一双眼睛。 韩风与无厌未曾练武,不如他们耳目好,因此并不知潜在的危险。 他只是赖在床上不下来,被子盖到了下巴上,露出两只眼睛。不见惊慌,不见惊讶,无厌稍稍思考一番,就想到他这些日子不断的消失和一身泥巴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些人恐怕不是第一次要带他离开了。 但见他们紧张的模样,无厌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首之人深吸了口气,再对无厌说话时已站起了身,唯一露出的眼神中能看出深深的不满和厌恶。这样的神情无厌不陌生,他已习惯了很多年。 此刻就当没看见,他继续问:“他在我这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很好?”黑衣人笑的冷冽:“敌人都到了家门口了,还很好。” “嗯?”无厌一时没想出敌人是谁,又听黑衣人道:“这可是你们麟国,我国太子在你们麟国如此多日,你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多次我欲带太子离开,都是被他偷跑回来,好言不得,凶也不得,太子一心挂在你身上,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哪里配的上我们太子!” “卜哥哥!”韩风掀被子站了起来,怒道:“跪下!” 黑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韩风道:“我不会走的!死也不走。” “太子!你若不走,我们区区几人护不住你啊!” 无厌心中一团乱麻,看见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又听他们所言凶险,方才屋子里的温存尽数消失殆尽,只余惶恐不安。 无厌不是不知,不是不晓。他哪里不懂自己与韩风的差别,只是韩风不舍弃他,他便就装作不知情了。有些感情不舍得放手,捧在手心里,哪怕多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人在身边,怎么放得下,怎么舍得放下! 他低头沉默不语,韩风怒气滔滔,而黑衣人愤恨的望着无厌。 被望来的视线刺的捏紧了拳头。无厌自认他不是个好人,没认识韩风之前无恶不作。可是就连一丝宁静美好的幸福都不愿给他吗,他果然,只会带来无尽恶途。 又露出习惯性的笑容,仿若一切毫不在意,一切与他无干。 他摆了摆手,对黑衣人道:“带你们的主子走,别留在这烦我。” 黑衣人眼睛一亮,韩风不可置信的看他。 无厌抬脚将韩风踹下了床:“人快滚,钱留下。” 韩风哪能允许,而黑衣人,当场从后劈晕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眼都不看无厌。 将军骑马不开车_60 无厌靠在自己的床头,只觉得心口一瓣一瓣被搅得粉碎。 真是可笑。 可笑。 自欺欺人的后果,便是将自己欺骗的四分五裂。为自己制好的蜜罐子,也不过就甜那么一点点罢了。喝完了,就剩冰凉的罐壁了。 不舍得,怎么会不舍得呢。 他这一生,舍弃的还不够多吗。 执骨和韩栈衣站在屋中。看正撕裂着胸口的无厌。他的指甲划破胸前的衣服,又一层层划破了血肉。他无声的流泪,狠狠的咬紧牙关,痛苦从心底里弥漫,心口的皮肤被他撕扯的满是血痕,他却恍若不知。 撕开它,挖出它。 什么心啊,不要了,统统不要了。 他蜷缩在床上,五指间全是血,已痛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尽管这样,仍改变不了任何事。他是如此无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当这座金屋的门被打开时,执骨惊的睁大了眼。 执丰出现在门口,一身戎装,神情倨傲不可一世。 精神头正足,虽是不如少年人,但那神情活脱脱是执骨的翻版,眉眼间的神采与他如出一辙,傲气十足。 执丰环视屋内一圈,扯开嘴角:“金屋藏娇啊。” 他看见了床上蜷缩的人,不客气的抓住他的衣领:“韩风人呢。” 在执丰的手里,无厌无力的扬起了头,他笑了笑,尽是嘲弄,指着自己心口,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这儿呢,我心里。” 见执丰的面色变了,无厌又笑了,捂住心脏:“来拿啊?” * 这座金屋被封了窗,临时成了审问场所。 三日后,无厌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已无完好模样。 他笑的咯咯:“将军,你简直是在做梦。”眼泪都笑出来了:“你问我,我会告诉你吗?哈哈哈哈。” 那日看着他从这扇门离开,就知再无相见时。 无厌怎么会不懂,将他留在这,不过就是断了最后一丝念想罢了。 相见时日短,相爱更短。可这爱了一个人,就入了心了。你要如何拿他出来?拿不出了。 他嘲弄的看着执丰,断了自己的舌。 鲜血喷薄而出,堵也堵不住。 他猖狂的大笑,眼中尽是得意。 我爱的人,自由我守。 执丰望着他,眉目冷峻,已现不耐。 三日前他放话而出。若韩风三日内不出现,便杀了他。此时三日已过,人并未出现。 知再无继续的必要,执丰站在无厌面前,抬起手中刀。 刀锋泛着血色的光,不知舔了多少血。战场上不败的战神,似蔑视众生一般望着无厌,手起刀落后,无厌只觉得心口一凉,他好似看见了什么从身体里滚了出去,又好似看见什么染红了眼前路。 只是好在他不觉得痛了,心不痛了。 他隐约听见有人说:“既然他在你心里,那我就带走了。” 胸口一片冰凉,没了往日的温度,身体的疼痛也已麻木,没什么好害怕的。 不难受,不难受。 他笑了三天,痴狂的如同傻子。这一时刻,他才终于放下了嘴角,流下了眼泪。 你是无邪的太子,当享无上荣宠。我只是你行路上的那颗不起眼的石子,别让我绊了你前行的路,不值当啊。 封了门,封了窗。这座金屋再无人进,纵使水镜村蛮横的人数不胜数,也都知这是处禁地。 年月交替,桃花红了一年又一年。 那金屋门前,又落了一地的红。 无人打扫的房屋蒙了尘,再不如当时的金碧辉煌。 一人穿着白衣,无声的站在院中驻足不前。 他淡淡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又侧头看了看熟悉的鸡棚,嘴角牵了又落,竟是笑不出来了。 那不染尘埃的白,滚滚卷云内敛其上,那人也拔高了个头,沉静了气息。 那个温温软软的少年人再不见了,如此,只剩薄凉的身影。 他站在门前久久没有动作,无人知道,他颤抖的手掌,抬都抬不起来。 良久后,许是下定了决心,他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四处都落了灰,蒙了尘。蛛网在角落蔓延,他迈出了进屋的第一步。 始终不敢抬头看,始终不敢向前望。他只是侧头看了眼旁边,看见了那张床。他记得,自己就喜欢趴在他身上睡,尽管自己没睡着,也要装着沉眠的模样,打着憨,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他也记得,那温存一夜的温柔缠|绵,让他永生不忘,刻入骨血。 将军骑马不开车_61 他的味道,他的感触,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这是他漫漫人生中最特别的过往,藏起来,藏深了去。 那方凳子坐落在中间,他知道。 白骨森森,他也知道。 可是阿厌,我不敢看你。 怕看了你,就想你了啊。 他蹲在凳子面前,看着凳子上已落了灰的白骨。 “阿厌。”他轻声唤,“我回来了。” 早已物是人非,早已不是当年。 他像以往那样抱着阿厌一样,抱着那句枯骨哭的像个孩子。 如何不知你已死去,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就收到麟国送来的锦盒。里头鲜红却不再跳动的心脏,我如何认不出是谁的。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可是阿厌,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等你醒来,就忘了我吧,让你的记忆再无韩风,再不记得有过这个人。 男儿不好,累。 来生,你就做个女儿,受人捧着,受人爱着。 脱下纯白的外衣,披在白骨的身上,就如照看着心爱之人一样,如此温柔,如此小心。 打开带来的锦盒,里头被封存着鲜活的心脏。 韩风小心翼翼的端出,小心翼翼的放入白骨之中。 “阿厌。”他痴痴的唤。望着白骨,温柔缱绻。 他凑了过去,吻住他。 光芒从唇间猛地迸发出来,天地都在震动。 * 时空扭曲,还久久震撼的执骨仍沉浸在被感染的心痛中,待他缓过神来,已回到了现实。 忽觉眼角一凉,有什么擦过。抬眼就见韩栈衣摩挲着指间,对他说:“别哭了。” “谁哭了!”他不承认。 可是方才所见对他有了不小的影响,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面对几件事,第一,韩风是个断袖。第二,爷爷杀了他一生所爱。第三,目前征战无邪的,正是老将军…… 心脏砰砰跳,预感横生,即将发生什么显而易见。他有些慌了。 这时,韩栈衣按住他的肩:“别慌,会没事的。” 韩栈衣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起初只是想知道那位姑娘为何会有无邪的东西,想知里头隐藏的秘密。却不想,却是这一段秘事。 若说自己父皇。他也是无法将其与幻境中人相联系的。 如何能想象,自己父皇原先是那般纯真简单,为爱执着。 人的变化,或许就是这样吧,尽管不愿,却不得不愿。 这术,能起死回生,是无邪的禁术,有得必有失,因果自相报,换来的,不知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父皇消了她的记忆,她却并未忘记,而是出现了偏差。或许是执念太深,忘不掉了吧。 而这时,床上的姑娘醒了,她睁开眼后,就看见了床前的执骨和韩栈衣。 她望着他们良久不曾言语,眼角的泪止也止不住的遗落。 执骨问:“她怎么了?” 韩栈衣推门走了出去,执骨跟上。他融在淡淡的月光中,对他说:“我们所见亦是她所见。我们所知,亦是她所知。如此,她全都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与魔鬼,一线而已。 爱天下,不如爱一人。 那个时候的韩风很单纯,什么都不知道。而无厌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哎呀呀,只怪不是主角不能开挂嘛。┓(?′?`?)┏ 至于执丰,有时候,不是心软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对他们而言,什么都不如守护家国。 而且命令不可抗啊。 跟骨头一样,转不过弯的死脑筋。 第32章 木桃 执骨自小到大, 并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 父母留给他的回忆不提也罢,反正也没多少。爷爷将他从小带到大,约莫就这种爷孙情能在他的记忆中留有一席之地,其余时候, 都是在军中, 在战场上杀伐。 情, 爱? 不曾见过。 他自己薄情,从来不去刻意关注这些事。以至于这几天在那幻境中感受了一番韩风与无厌的感情后,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将军骑马不开车_62 执骨一向认为,情|爱多为虚假, 男人不过花天酒地,女人不过虚荣奉承。那些为情所困的人, 多是痴傻。 所以,在他看来,多余的感情都是可笑至极的。 直到亲眼看见韩风与无厌相遇,相知, 到相爱……以及相离。真切的感受到二人的情绪,弄得执骨自己都久久沉浸无法自拔。偶会发个呆,想写平常普通又始终无法解答的问题。 他坐在树下,望着远方,有些愣神。 韩栈衣一袭烟青薄衣, 走到他跟前蹲了下去:“怎么了。” “韩栈衣。”执骨带着疑惑,他望着栈衣的眼睛:“到底……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执骨面上轮廓棱角分明,眉眼带着英气, 凌厉时带着丝丝危险的感觉,有时又像个孩子般懵懂不知。就如此刻,刚刚流过泪的眼角红红的,又因想不通问题而略感迷茫,撑着下巴,歪头去看韩栈衣。 这般迷糊的样子,总让人忍不住去疼爱。 喜欢的感觉么……这个问题多少人求而不得,韩栈衣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 栈衣看着执骨,与他一样,微微歪着头,彼此相望,他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何意?” “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无时无刻不将他藏在脑海中。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只要我想,他就在。” 执骨听的迷糊,也没懂。要说情之一字,他显然缺了根弦儿。 “以后你会懂的。”韩栈衣抬起手,轻轻的放在他头顶,又揉了揉。 这样一个看似寻常又亲密的动作,执骨没有拒绝,感受着脑袋上温暖轻柔的抚摸,他竟奇迹般的觉着舒服。不抗拒,不讨厌。而当韩栈衣拿开时,甚至还有一瞬间的不舍。 “明日我动身去麟北。”执骨站起身来,韩栈衣抬头看他。 执骨说:“你得跟我走。” 韩栈衣笑了笑:“可否理解为你的邀请?” 执骨低下身,凑近他:“你别忘了,你是我的狗。” 而这时,韩栈衣做出了从未有过的举动。他伸手捉住执骨的衣领,往自己这边扯了一下,执骨收势不住,身体往前栽,栽进了韩栈衣怀中。 就是面朝下……挤在韩栈衣胸前,那张俊脸有些变形。 模样倒是有些好笑。 “呵呵。”韩栈衣笑了出声,执骨能从他胸前听见清晰声和微微震动的幅度。他没有动,在他怀中待了会儿。 这时——“吱嘎”。 门开了。 无厌走了出来。 看见韩栈衣和执骨相依相偎的动作,对他们笑笑。 无厌尚且不知他二人已见到他的过去,只是对先前自己做的事道了声抱歉。对他二人一样疏离,客套型的寒暄几句,就又回了他的房中。 他知韩栈衣是韩风的儿子,也知韩风如今是无邪的国主。 有时候距离就是这般,一道横沟阻拦,便越来越远了。 也好。 他对二人说:“这个村子困了我一辈子,我该去外头多看看了。” 眼前的姑娘,没有了上辈子的邪恶和无法无天。安安静静站在那,就如另一人似的。若不碰巧看见那段往事,谁能想到她的身上还有那段匪夷所思的过往。谁能想到她的过去又是那般轰轰烈烈。 生为人所厌,死为人所爱。 好在此刻她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平平常常,寡寡淡淡。从她的眼中,也看见了放下和理解。 无厌似乎很早就知道,放下,才是最好的归途。 * 后来,各自回了房中,安静而眠。 只是深夜时分,无人知晓处,一道烟青色身影出了屋,几番起落,就不见了身影。 “公子。” 黑衣人跪在地上,韩栈衣叶落无声。 “深夜唤我何事?” 为首人上前几步,小声传话。韩栈衣听完,沉思半晌。 韩风他,已悄然入战营了。 手握白玉箫,韩栈衣不说话,旁人也不敢打扰。人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韩风此去,怕不是那么简单。 “保护好执丰。” 这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 “是!” 轻悄回院,韩栈衣陡然顿了身形。他皱了皱眉,快步走向执骨房间。窜入鼻中的味道越来越浓,随着他走近而溢满鼻腔。 这是!他加快脚步。 无味花…… 花如其名,叶有毒,花无味。因茎叶剧毒,所以这花瓣碾出的花香寻常人闻不得,但具有一定的麻痹作用。一般人都不知这花瓣其实就是茎叶的解药。 将军骑马不开车_63 栈衣知晓,因他幼时在宫中被毒,用毒人不知其中奥秘,连叶带花一起喂了他,导致他不仅没死,反而自此以后,便能闻着无味花的香味了。 韩栈衣砰的一声打开了门,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呼吸都顿了半分。 果不其然,屋中空空如也,被褥还保持着打开的模样,但没有挣扎的痕迹。 风中残留着无味花的味道,玉箫在他手中翻飞,他怒而旋转箫身,抽出一节纤细锋利的软剑。微微一抖,剑身迅速弹出,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在黑夜中散发着冰冷寒光,韩栈衣飞身而出,面容冷的可怕。 霎时间,院落狂风乍起,如他怒气一般,滚滚翻腾。 沉溺在黑暗中的暗卫纷纷惊起,许久不见公子出剑,是发生何事? 无味花。 韩栈衣顺着风中残留的味道一路追随,他踏叶无声,风过只余残影。 不多会儿,在所有人都未发觉的情况下,他长箫抵唇,深夜中一声长啸——惊鸟四起。 箫声低沉呜咽,如若死神的召唤。劫持执骨的人发现韩栈衣追上后奋力奔跑,再不掩盖行踪,留下大半人断后,其余人全力逃离。 箫声久久回转不散,韩栈衣薄衣飞舞,玉手按住小孔,待一声长鸣后,无数银针铺天盖地而落,就着点点星辰的光,多如牛毛,飞洒而下,朝着那群人,速度之快,进攻之猛,布局之严,让人避无可避! 只一秒的时间,本还提刀而来之人,忽然就那般不动了。定在当场,随之轰隆一声纷纷倒地,溅起一地尘埃。 韩栈衣冷哼一声,几个飞身,消失无踪。 黑夜中奔跑的人做着指挥分头行动,分别兵分三路。只是回头间,却并未见韩栈衣追过来。 而在原地—— 树影婆娑的黑暗处,一人在悄无声息的前进,他扛着不省人事的执骨,小心躲闪避免露出行踪。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夜晚的风总是特别的凉,亦特别的大。那风声如鬼泣一般,窜进心窝子里,让人冷的发抖。 韩栈衣的衣袍被风吹的胡乱飘动,那发间的流苏时而隐,时而现,正背对着来人而站。 即使未曾回头,那周身的气度都叫人无法忽视。 转过身来时,可见盘旋在他手腕上的剑身。 那剑身流转的光华,与他眉眼间的杀意,相映成辉。 他朝那人一步步走来,犹如夺命的死神。 嘴角挂着笑,如闲庭信步,亦像在自家庭院观竹欣赏。 他对来人伸出手:“给我。”虽有礼,唇带笑,眼里却毫无笑意。 那人似知韩栈衣善用飞针,首先将执骨挡在身前。自己逐步后退,丝毫不敢懈怠。 韩栈衣喊了声:“卜叔叔。”他往前一步又一步,朝黑暗里的人慢步踱来。 那人一顿,哈哈笑出,“你小子啊。”见身份被识破,他也不再掩盖什么,声音不粗不细,听不出年岁,只是那手中人,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人,你是要不回了。”被称为卜叔叔的人猛地一抬脚,向后飞去,执骨被抵在胸前,韩栈衣紧追其上。 “小子 ,长能耐了啊。这么多年不见,已不是当年的小屁孩了。” “卜叔叔说笑了,就算是当年,你也早就不在无邪了吧。” 这声之后,卜叔叔未再接话。韩栈衣足尖轻点,加快速度,登时一跃,挡住他人的路。 卜叔叔定住身形,韩栈衣却不给其机会,话也不说,手腕上攀起的剑一抖剑身,攸地舒展成长剑。 剑若秋水,白如冷光。 一剑刺来,分毫不差。 几招试水,那人就知自己已不是韩栈衣的对手。上头命令已下,不得人,便杀人。 执骨被药所迷,一直挡在他身前,韩栈衣不敢下了重手,却叫那人钻了空子。他笑对栈衣道:“小子,如今我已经打不过你了,人我还给你,你就带着他,去见该见之人吧。” 说时迟那时快,卜叔叔将人扔向半空,韩栈衣扑身而接。 触到执骨身体时,微蹙的眉头却没能放开,反倒凝的更紧。执骨黑色的衣衫尽数湿透,而当栈衣拿开自己手指后,赫然见到了一片鲜红。 “骨头!”心中惊骇,再无心追人,将执骨放在地上仔细检查,发现他的心口正中一剑,那汩汩血水正是从中冒出。而在伤口上,不断涌现出血腥味。 心脏被猛地揪紧,望着执骨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容,心痛的不行。 时间再迟不得! 望着无邪的方向,韩栈衣抱起执骨,踏着月色疾行。 风声刮过耳边,传来低语呜咽,执骨在他的怀中昏睡不醒,栈衣的方向,便是远处战火连天的地界。 麟北。 作者有话要说:  骨头:“啊,我死了。” 栈衣:“起来,别装死。” “骨头,起来了。” 骨头:“我死啦,你别跟我说话!” 栈衣:“……” 将军骑马不开车_64 第33章 木桃 这里是安南城。 执骨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 那日韩栈衣背着他行了一夜,连夜找了郎中给他包扎。 迷迷糊糊间,执骨能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身体明明滚烫,却冷得哆嗦。 他往被窝里钻, 没有什么意识, 只是本能的寻找温暖, 到最后已经只留了半张脸在外头,留下无害的睡颜。他发着热,整张脸都遍布潮红。韩栈衣这几天没怎么睡,尽去照顾他了。此时打了水来给他擦拭身体, 掀起被子后窜入的凉风让执骨不开心的撇了撇嘴。 “乖,一会儿就好。”栈衣轻声哄他, 只是高热之下着实怕冷。但那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若不擦拭干净,只会适得其反。 无意识的情况下,执骨摸了半天只摸到了热乎的胳膊, 抱在怀中就不愿撒手,似乎这样抱着就能温暖几分似的。 韩栈衣无奈的被他困住一只手的行动,只能用另一只手擦。 又怕碰着伤口,又被他这模样弄的心疼好笑。 他从来没想过,执骨生病时会是这幅模样。跟个小孩似的, 特别黏人。 更让栈衣头疼的是,如果他一时半会不在屋中,回来时就能见着十分惊骇的情形来——他会哭…… 不是嚎啕大哭, 而是睡了一半后委屈的掉着眼泪。尽管没有意识,就好像本能似的,感觉不到屋中熟悉的味道,就没了安全感一样。 经常缩在被窝里可怜兮兮。弄得栈衣又惊又无措。 堂堂一国镇国大将军,人称戏鬼将的执骨,竟然会缩在被窝里掉眼泪? 左手正被执骨抱的死死的,韩栈衣用右手给他擦拭完了身体,换洗的干净衣服放在床头,他没那个本事用一只手换。 怎么办呢。 半晌后,韩栈衣笑了笑,凑近闭着眼睛的执骨,他轻轻道:“你松开,我好上床与你一起睡。” 果然—— 执骨松开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韩栈衣只好脱了外衣躺在他旁边。执骨顺势就爬上来,栈衣只好压住他伸来的手:“别动,你还有伤。” 不让侧卧,那就躺着抓。 执骨乖巧的躺在那儿,知道栈衣在他旁边,被窝里,他找了半天找着了栈衣的手。悄悄伸过去,与他五指相扣,逐渐的不再闹腾,想必是睡得沉了。 被五指交扣的韩栈衣愣愣的看着执骨,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打心眼儿里蔓延上一股暖意,望着他的眉眼都软了三分。 执骨的身体很热,手心更热。不多时,又似乎布上了细密的汗,惹的栈衣也热了起来。 他从旁边看着执骨,看他闭上眼睛也会偶尔颤抖的睫毛,又看他稍稍翘起的嘴角。 心就被塞得满满的。 给执骨换好干净衣服后,栈衣就一直在看他。 他轻轻抱着他,不敢用力,却视若珍宝。 栈衣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思念。只有在执骨看不见的时候,自己才敢流露出每一分感情。有时,内敛也是一种救赎,将一切藏起来,不是坏事。 吻在他的头顶心,他轻声道:“多想困住你,锁在我身边。” 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再到选择时,两难全了。 * 休养了一段时间,执骨已经活蹦乱跳,他瞪着韩栈衣:“我要吃包子。” “包子油腻,吃些清粥。” “我要吃包子。”他已经躺了那么久,满嘴都是苦味儿,多久没尝着肉了,韩栈衣每日都将他当兔子养,这一日执骨气的不行,再不妥协。不吃包子誓不为人! 生了一场病后,无形之间总觉得执骨哪儿变得不同了。 拗不过他,一盏茶后,二人出现在了早点摊子前。 “老板,一个肉馅儿,两个菜馅儿,一碗粥。” “好嘞!您二位请坐啊!” 招呼着他们坐下,执骨伸出两根指头:“两个肉馅儿。” 老板:“好嘞!两个肉馅儿!” 韩栈衣摇了摇头:“老板,一个就好。” “两个!”执骨扬起下巴。 “一个。”栈衣坚持。 早餐铺子前,这一大早人们也不顾着吃早点了,就见两个男人在这因为是一个还是两个包子的事僵持不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执骨耳尖的听见隔壁桌的女人在悄声谈论。 “唉唉!你们看邻桌那两个人,长得可真俊。”一人悄悄对他们看了眼,眉开眼笑的低声道。 “干嘛,看上了啊?想抢回去?” “嘿嘿,我哪儿有那个福气啊,我就是看看,最近不是听说麟北那边战事紧张,无邪的四皇子出征了吗,听说啊,那个四皇子金箔遮面,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就是可惜,没什么人见过真容。我大舅子前几日从麟北回来说给我听了,他告诉我那四皇子简直英容气度堪比神仙啊!”说话之人脸上的爱心简直能蹦出来落在地上跳三圈。 “他见过?”一说到美男子,那些女人各个面露桃花,说的高兴时又偷偷看几眼执骨和栈衣,声音更压低几分:“我见这两位公子真是不错,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你说的四皇子不知跟这两人比谁更俊呀。” “那肯定是四皇子啊!”说话女人有些微胖,双手捧着脸蛋挤出了肉嘟嘟的弧线,一脸憧憬。 将军骑马不开车_65 执骨听的嘴巴撅老高:“切,不过是无邪的狗,能好看到哪里去,有咱们麟国的男儿英气吗。”只是嘴巴上不服气归不服气,但他心里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无邪的四皇子,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小就知无邪有个厉害的人物,无人知他面貌,常年金箔遮面,神出鬼没。 早有人传,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继承大统之人,那个太子不过是个幌子。 但真真假假,谁能清楚明白? “呵。”执骨冷笑一声,玩着手里的筷子,将那筷子在手里转的飞起:“若那个四皇子真在战场,我倒要会会他。看他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英勇,还是是个绣花枕头。落在我的手里……”他呵呵笑了两声:“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韩栈衣看了他一眼。 他胳膊拐了拐韩栈衣,眼里闪过恶作剧的意味:“你告诉我,你那个四哥,是不是太丑了,所以一天到晚带这个面具?” 韩栈衣顿了顿:“丑?” “不然呢,戴面具作甚。”执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真男儿顶天立地,丑就丑,遮遮掩掩简直像个女人。” 韩栈衣霎时眯了眼睛,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女人?” 执骨没想那么多,无邪的人在他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吧,勉强承认眼前这个特殊情况,他又道:“管他男人女人,我定杀的他跪地求饶。” “我一小就当做质子送来麟国了,那个四哥,未曾有印象。”韩栈衣如实道。 执骨本不是个多情人,向来想的简单。但看韩栈衣清清冷冷的说了这句,不禁思考道:莫不是说起他家人,惹他伤心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是从小被遗弃的人,难免会难过。转眼又一想,这些时日他受伤,都是韩栈衣在照顾他,自己若还戳他心窝子,那着实有些不应该。 想至此,他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忽然伸手在韩栈衣肩上拍了拍:“那个,你别难过,没有家人,我们麟国也挺好的。”说了一半,又停了几拍,接着昂起脖子,傲娇道:“我早说了,你是我的狗,我会对你负责,养你一辈子的!” 韩栈衣突然转头对他看着。执骨脸红了起来:“看我干什么。” 栈衣笑了笑:“没什么。我本就不属于任何地方,无所谓。” 听着这话,只觉得不爽。执骨转过了身,决定不理睬他。 执骨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这嘟翘起的嘴巴显然道出他不开心了。栈衣浅笑了几分,他问道:“你若要养我一辈子,可是要与先前一样,锁着我,困着我,凶着我,打着我?” 执骨猛地一回头,瞪着他。 只是栈衣全当没看见他的表情,拿着桌上白白胖胖的包子咬了一小口,还对执骨指了指:“包子味道不错,你尝尝。” “你记仇?”那些欺负栈衣的日子又想了起来,这么被栈衣一说出口,怎么总感觉自己跟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 “嗯。”没想到栈衣居然点了头:“很记仇。” 执骨差点被噎着。 栈衣又道:“所以,你要当心,别被我捉住,否则,我也会锁着你,困着你……” 执骨反过筷子抵住了韩栈衣的下巴又往上抬了抬,迫使他扬起脑袋,执骨扯着嘴角笑道:“就凭你?” 这动作着实轻佻,旁桌的姑娘吓的勺子掉进碗里溅了一身汁水,吓得哎哟一声躲了开去,又因动作幅度太大弄得噼里啪啦一阵乱。 等执骨看过去的时候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几个黄花大闺女不知什么时候蹦到了他们二人桌前,你挤我我挤你的望着他俩。 面上藏着掖着都遮不住那满脸笑容,时不时还与朋友互相对望一眼,露出“我懂”的眼神。再不见方才娇羞的模样。 “二位哥哥……是一对儿?”问的真直接。 执骨傻了,迅速收回了手。 “我们都听到啦。”她们耸耸肩,彼此笑的咯咯咯的,“方才这位哥哥说,他锁着你,困着你,还……打你,凶你。嘿嘿嘿。”她笑的一脸邪恶荡漾,弄得执骨不明所以。此时,身边姑娘配合有度,紧接道:“这是不是花楼中常传出的新鲜玩法?” 执骨哪里懂这个,他嗯?了一声,一脸疑惑。 他看栈衣,发现他老神在在,脸上神情自然,不禁心想:栈衣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害羞嘛小哥哥。”有位较瘦小的女子往前探了探身体:“我们刚才打了个赌,需要你们帮忙给个答案。” 执骨问:“什么答案。” 女子们左右看了看,如同做贼一样,又挡不住脸上一脸春意盎然的笑意。往前小声问道:“你俩谁在上谁在下啊?” “……哈?” 第34章 木桃 不再停留, 二人一路往麟北赶去。 一路上还得小心避开官家人,执骨东躲西藏只觉得憋屈。 好在一番折腾之后,总算到了军营的边界。这里不让寻常百姓涉足,从十几里外就限制了行动区域。执骨凭借自己对麟北地形的熟悉, 一路顺利到达。 等了好久才把握到一次机会, 打晕了去采购东西的两位士兵。执骨当下脱了那二人的衣服, 塞给栈衣一件,自己又穿了一件。 鬼鬼祟祟给自己抹上泥巴,又转手给栈衣涂。 栈衣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而自己默默拾掇。等他再走到自己面前时, 执骨差点没认出来。 原本出众的五官被掩盖,面相忽而变得平平无奇, 普通到泯然众人,正是被他二人弄晕的人模样。 只是面相好变,人的气度就没那么好遮掩了。执骨觉得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栈衣看了他画成花猫的那张脸,笑了笑:“秘术。” 执骨指指自己:“给我也来点儿呗。” 将军骑马不开车_66 后来, 二人尾随着大部队溜了进去,执骨凭借自己对军营的熟悉,锁定老将军的帐篷位置。一路走一路对韩栈衣道:“你最好跟紧我,别想办法逃开。” “好,我不逃。” 鬼鬼祟祟, 穿梭在帐篷间。执骨在军营中横着走过,抬着走过,就是没弯腰走过, 今儿一番遭遇也是新鲜,只是新奇归新奇,更多的怕是无奈吧。他一路小心,倒是韩栈衣左右观赏,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 执骨催促:“别看啦,看见前面那个黑色帐篷没?爷爷就在那里。” “你这三年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栈衣突然问道。 执骨嗯了一声:“军中就是这样。”他躲过巡视人的视线,示意韩栈衣准备冲过去,距离不是很远。 韩栈衣看这广漠无垠的黄土地,远处呼啸翻滚的黄沙,和安札的顶顶帐篷,还有人来人往却整齐划一的将士,若有所思。 “跟紧我。”执骨提醒他:“他们正要换岗了。” 在部分人转过头的刹那,和其余人视线盲区的交叉点,执骨如风一般穿了过去,眼看着帐篷就在眼前,他抬手去掀,却听咣当一声,忽然被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一声响,那人手里还端着盆水,当场将执骨淋得湿透。 谁能想到帐篷里会有人端着盆水出来啊! 那人一看清撞翻自己的人,气的直接拎了执骨的衣领就扔到了一旁:“王焕!你莽莽撞撞的跑什么跑,你想被老将军惩罚吗?!” 王焕?韩栈衣随后走了过来,伸手搭在执骨肩上,刚准备说话,又听那人道:“跑那么快找死啊,澡堂又不是这边,是那边!” 那人将执骨转了个方向,一脚踹他屁股上,执骨傻眼了。 他堂堂镇国大将军,居然被一人踹了屁股?! 身上被水淋的狼狈不堪,淅淅沥沥的滴着水。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瞪着那人,气的拳头捏的嘎吱响。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澡堂在西边,你怎么总是往这里跑?路痴有痴了几个月还没熟悉的吗?”话闭那人又要踹他:“赶紧去给我洗,人都洗光了就差你们俩!” 眼看着脚飞来,韩栈衣挡在了前面。就如有一股劲气似的,那人的腿怎么也踢不到前面去了。踢不到便罢,连赶带催的把执骨催去了浴堂门口。 执骨望着浴堂,一脸生无可恋。 就一步!一步就进去了。 洗什么澡呀,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去找爷爷! 然而韩栈衣却伸出一只手阻止他回去:“洗澡。”他对执骨说:“进来洗。” 执骨摆了摆手:“抓紧时间走。” “你身上已经湿透了,会着凉。”韩栈衣拉住他的手进了浴堂。 隔壁间有专门烘干衣服的碳火,可以脱了衣服去烘。里头暖和,身上衣服也确实湿哒哒的。执骨想了想,洗洗也行,身子骨前些日子刚受了伤,不能着凉再出问题。 他随手一扬,脱了上衣,露出精瘦又线条分明的上半身。忽而想到了什么事,猛地一回头,吃了一惊。 韩栈衣也去了上半截衣服,那身一看就没见过多少阳光的肤色透着清亮的白,正准备继续脱。 “你干什么。”执骨的声音有些急。 “洗澡。”栈衣道:“一路奔波,染了灰尘确实不舒服,洗洗会好些。” “你跟我一起洗?”虽然执骨不是第一次和男人一起洗澡了,而且以前一洗就是七八九十个人,按理说早就习惯了。 但现在吧,怎么说呢,就是不愿意继续脱。 可是韩栈衣又自然的不得了,眼看着最后一层衣料也要退干净,执骨突然转过了身。 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韩栈衣进了浴堂。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有些异常。 执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热。” 男人洗澡最爱干什么?执骨不是没干过。最初入军营的时候,他还是个骨骼清瘦的孩子,那时候他被嘲笑的多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发育,逐渐傲视群雄,能比趴下一批人。 在男人堆里,他就没输过! 今儿不过是两个人,怎么就怂了呢?不可以! 不是个子高,就一定会赢,又不是没有过手下败将。 而且……低头看了看自己肌理分明的线条,他想的竟然是:我的身材也不错啊。 随后,哗啦一声就退干净了衣服,昂首阔步的往里头去了。 谁怕谁啊。 里头雾气缭绕,暖暖和和,该有的都有。 最里头有个大池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人背对着他倚靠,应该是韩栈衣。 执骨扬着脑袋走过去,噗嗤一下跳进了池子里,溅起一池水花。 池子水非常干净,估计是前一波人尽数洗完了所以换了新的池水供下一批人洗,只是没到那个时间,人还没来,倒是给他俩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执骨没敢往下望,就看着韩栈衣已经露出真容的那张脸,问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韩栈衣伸手在他脸上随意弄了弄,执骨感到面上被水浸湿,之后是栈衣手心的温暖。 再睁开眼时,听栈衣道:“好了。” 栈衣似乎有些累,给执骨弄完这些后,就继续闭眼休憩。 可是坐在一边的执骨有些坐不住了。栈衣睡得着,他睡不着。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从小睥睨在军营的男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更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和求胜欲。 僵坐了好一会儿后,他的视线开始逐渐下移。 将军骑马不开车_67 一寸,两寸。 看见栈衣纤瘦的腰,他才发现线条异常好看,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可是眼睛稍稍一抬,又见到他胸前两点红晕。执骨忽然就转过了身体,心脏砰砰直跳 。 他怎么会……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 都是大男人,看一看又怎么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没事没事,深呼吸,放轻松,反正他闭着眼睛,自己多看一眼就怎么了。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可是再回头时,看着栈衣清浅的呼吸和慢慢起伏的胸膛,执骨才发现,他似乎真的累了。 这一路都没怎么休息,尽是他在照顾自己。 氤氲雾气中,栈衣的黑发尽数披散,搭在腰间的发在水中缓缓飘浮,从执骨的角度,刚巧能看见他挺翘的鼻梁和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侧脸。 虽然一直都知道栈衣长的好看,但好像真的没有细细看过他。 额间发凝了空气中的水珠,一滴一滴俏皮的滚了下来,有些滴在栈衣的面颊上,带出一股无言的诱惑。映着他的唇,映着他的眉梢。 他如远山淡泊,又如春日湖水。尽管有时凉了些,可有时,又暖的很。 执骨不禁想到最初他二人之间,栈衣不给他好脸色,自己整日里欺负他。执骨曾经吃过醋,为什么韩栈衣只对他一个人摆脸色? 后来也不知怎么了,他们两人就这样和平共处了起来。 望着栈衣,执骨看的入神。 他颈间喉结凸起的弧度,象征着一个男人蓬勃的张力。而细腻的肌肤又带上了别样的色彩,让他整个人都呈现在温柔与勃发的视觉冲击中。 与众不同,而又,很是性感。 就这样看着韩栈衣,执骨的目光一路向下。 在即将入水时,忽觉得脑袋顶灼烧的厉害。 一道锐利的视线直射他的身体,执骨瞬间提起了头。 此时此刻,韩栈衣正望着他,眼底带着审视的意味,其中还夹杂着些笑意。 笑? 执骨第一反应:他在嘲笑自己? 想到自己一丝不挂,又联想其他男儿最爱干的事,执骨明显的想歪了。他怒而道:“咱俩比试比试!” 栈衣嗯?了一声,“比什么。” “呵。”执骨一声冷笑,不客气的让视线穿过水下,落在他不屑的一物上。 好半晌……都鸦雀无声。 良久后,执骨默默抬头望着韩栈衣。 韩栈衣勾了勾嘴角:“比什么?” 执骨不着痕迹的将手拿下挡住自己,假装思考,忽然视线落在了远处仅有一块的皂荚上:“比……比谁先洗好!” 话闭,他猛地窜出水面,冲向皂荚。 只可惜,执骨用力过猛,尚且忘了这地面湿滑,当他拿到皂荚之时,脚底打滑,一下子哐当一声,摔了个彻底。 他趴在地上,手心还攥着皂荚,半晌没爬起来,显然摔的疼了。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栈衣站在他身后去扶他:“没事吧?” 执骨跪在地上,扶着墙,一寸一寸的站起身来。一扭头,赫然看见栈衣紧张的面容,他就站在他身后,而让执骨崩溃的在于……韩栈衣正胸贴着他的背,腰贴着腰,腿贴着臀,那什么……也顺势贴着自己的屁股。 执骨这辈子从没服过人,这次,他甘拜下风…… 作者有话要说:  骨头内心崩溃:我输了啊,嘤嘤嘤。 第35章 木桃 深夜时分, 执骨正在等待时机。夜晚,无疑是最佳行动时期。 只是没想到,原本风平浪静的军营,一夜之间, 烽火台冷烟漫天直冲云霄, 盏盏火把燃起, 照亮了方圆十里。刹那间,战鼓轰隆入耳,在黑夜里咆哮。 声音是突然出现的,执骨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好在韩栈衣及时拉住他, 将他拖了回来。 这时,执骨才忽然想起, 自己已不是当初的将军了。 之后,执骨与栈衣掩藏在不易发现之处,看着军营中匆忙却整齐有序的战士来来往往。老将军身披铠甲,脚踏战靴, 威风八面,果真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人来人往行步匆匆间,执骨拉着韩栈衣突然冲了出去,一路低头不言走的飞快,就在穿越人潮走到老将军帐篷之前, 一块小石头从他的脚下飞过,咻的一声打到老将军的腿上。 执丰目光扫来,霎时就从锐利变成了惊讶。 帐篷前那熟悉的人, 低头侧过来对他笑,又眨了眨眼睛。 执丰不知该作何表情是好。半晌也只能多看了他两眼,又怕旁人怀疑,只能继续做他该做之事。 执骨与栈衣一溜烟的冲进帐篷,才深深呼了一大口气。 本以为很快爷爷就会回来,有事与爷爷相商,然而事实却叫他失望了。 等待的时间足够漫长,以至于执骨耐不住性子要冲出去。 帐篷外的声音突然嘈杂!人来人往加快了脚步,可以听出脚步凌乱,想必是有大事发生。 将军骑马不开车_68 只觉得心里的不祥之感顺着脊柱爬上脑门,本能的嗅到不妙的气息。 迅速将一人拖进军帐中,执骨凶狠问道:“速速说来,发生何事!”那人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清人时:“将将……将”了半天,惊恐的睁大眼睛。 韩栈衣将执骨的刀抽出抵在他的脖子上:“小点声。” 那人当真以为自己活见鬼了,要知道,执骨为将时,对军中将士下手不是一般的重,逐渐就有了铁面冷鬼的称号。不过嘛,凶归凶,确实有着真本事,将将士们治理得服服帖帖,就没有人不服。 虽说他目前被卸了实权,但威名犹在,要那些普通将士怎能不惊惧。 这番威胁,将士吓得不轻,一五一十全数道来:“听说老将军碰上了无邪的四皇子!” 执骨心中咯噔一声,想起爷爷先前对他说的话:“只要不是四皇子,爷爷都能搞的定!” 韩栈衣微微挑了挑眉,敛下眼睫,将一切神色掩盖下去。 “该死!”执骨痛骂一声,一个手刀下去将人劈晕。他当先跑出去抢了战马就往外冲,韩栈衣见执骨匆忙离开,已把他忘记,倒是也没出声提醒。在人群慌乱中,他望了眼执骨远去的方向,随即悄无声息的离开。 执骨心脏砰砰跳着,手里的马鞭重重挥下催促马儿前行,而他连盔甲也没穿,身形单薄的冲入战场之中。 战场,从来不是玩笑之地。 鲜血在身旁喷涌,头颅在地上滚动。执骨马术精湛,穿越人潮,在万千人群中搜索执丰的影子。 许久之后,当他满身尘土与肮脏的血液都快干涸,才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而那时,他也看见了传说中不可招惹傲立一世的无邪四皇子,那一刻,他正高高抬起手中剑。 “爷爷!——”怒吼出声,执骨心跳到最快,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脊背攀爬上阵阵麻意,眼中惊恐万分。 百米之外,执骨袖箭带风而出,咻的一声窜了出去,逼至眼前。四皇子收剑止马,远远望着执骨策马而来。 就如传说中那般,四皇子金箔遮面,气势勃发,武功高强。 可执骨分毫不在意他如何,他只看见执丰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继而从马上栽了下去! 心中惊恐增加到最大,执骨脚踏马背登时腾空而起,飞一般窜了出去。 接住执丰,他抽出刀猛地回身,一刀斩向四皇子。而四皇子灵巧躲开,身躯后折,堪堪躲过锋利的刀锋。 执骨一刀斩了个空,拖着执丰的身体怒视敌人。 但在执骨意料之外的是,那位四皇子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微微弯下了身,就这样望着他。 他面容被金箔遮掩住,什么也看不见。从面具中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本来音,似乎笑了几声,他对执骨道:“你走吧。我现在不杀你。” 执骨二话不说将执丰送上马,自己转而翻身其上,一夹马腹往回冲。 身后四皇子大笑,透着风声,执骨听见他传来的声音:“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你已经死了。” 当执骨将昏迷不醒的执丰带回时,军心动荡!一时群龙无首。虽执骨此刻应在牢笼中,但这麟北的士兵本就是执骨原先所带,在执骨拿了执丰的虎符后,众人自然以他为首,听他号令。 这儿天高皇帝远,将士们又对执骨多有尊敬,谁还管那幺蛾子懿旨。至少在皇帝知道并能将旨意传达来此之前,什么都不如虎符有威慑力。 谁握虎符,谁便是麟北的统帅! 所谓祸不单行,正是如此。 就在执丰送回大营的当晚,从麟国都城传来的消息让执骨恨得牙痒。 ——麟国的京城暴动了。 消息传到麟北已是事发的多日后,据闻皇帝当场暴怒,暴动之人指认垂文君,道垂文君与逃之夭夭的执骨为策划首领,一人在京中,一人在麟北,双管齐下,同时发难。 这时,执骨捏紧手中卷轴,绞得粉碎。 他心知,自己怕是——中计了! 若他并未夺麟北的兵权也罢,但事实他确实夺了虎符!皇上不会管他是为了什么,更不会为大局着想。他只认眼见为实,所以,执骨与垂文君这锅,怕是背定了。 过不了几天,执骨在麟北重掌兵权之事,就会传入皇上耳中,到时,垂文君的安全怕是危险,而他自己,更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且不论皇上,就是朝中那些大臣,早就因他们手里权力过大,而看执家不爽。 将所有人遣散,执丰躺在软塌上一直未醒。军医已看,却实在找不出症状。执丰倒下的那一刻,执骨看得明明白白,他清楚在那一刻,四皇子确实没动手,爷爷是自己从马上栽了下去。 但若说与四皇子无关,执骨没那么傻,爷爷那口血不是白吐的。 头疼欲裂又心烦意乱,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经意间道:“栈衣,帮我倒杯茶。” ……良久,无人应。 “栈衣?” 抬头去看,才发觉屋中并无栈衣的身影。执骨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在帐中寻找,又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没有,没有! “韩栈衣?!”如此多日,这是第一次,当他喊栈衣的时候,无人应他。 白日里他已受过一次惊吓,此时此刻,他再无力气接受事实。 可是找遍四周都不见人影,执骨颓然回到帐中,只觉得双腿已经毫无力气。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心口一阵一阵的紧缩,而更深处,有种莫名的空落落之感。 没有熟悉的人,没有熟悉的声音。 他怎么忘了呢,那边就是无邪的阵营。而他,从来都是无邪的皇子。 拳头用力的砸在石桌上,轰隆一声震的四分五裂。有人想进来收拾,可是看见将军面色铁青双眼发红的模样,吓得一步不敢踏入。 “呵。”执骨冷冷一笑:“你居然敢跑。” 好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去愤怒韩栈衣的离开,他必须要在皇上没有收到消息之前将此战打赢。爷爷昏迷的蹊跷。当天夜里,一番整顿与策划后,执骨率领八方军马冲向敌军! 杀的突然,杀的猝不及防。 将军骑马不开车_69 黑夜里,刀光剑影。 火把照亮了一具又一具尸体,执骨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扎眼的四皇子。他手中的刀锋狂舞,斩下无数头颅。 战场上的战神从来不惧死亡,执骨生来就是这里的神明。他带领麟国的士兵疯狂的进攻,疯狂的厮杀。 黑暗中,只有刀起刀落时的光芒能照亮执骨的双眼,他带着血的笑容阴森又可怖。 他宛如死神,带走无数灵魂。 虎口已麻,而刀却不停。他深知,自己不能停。短暂的时间内,他必须要做完他能做的事。只有让他杀了无邪的统帅,他才能安心的在牢中度过下半生,亦或者死,也安了心了。 踏着尸体,饮着鲜血,执骨远远望着金箔遮面的人,冷笑而对。 就如同有了结界一般,无邪与麟国厮杀的士兵给他二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那一刹那,就好像是两个世界。圈外,是地狱修罗,圈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二人打马纷纷上前。 一人黑衣黑靴,漆黑的戎甲散发着冰冷又高傲的光。 一人金衣金面,如若森冷夜空中一轮夺目的朝阳。 一人握刀,一人执剑。 执骨带着冷笑,面上沾了血。他举刀指向四皇子,声音苍冷:“说,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那四皇子身形挺直,高坐马上望着他,一言也不发。 与当日的盛气凌人不同,他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执骨。纵使执骨已策马到了他跟前,刀尖就快没入他的胸口,他也无动于衷。 “呵。”嘴角勾出杀意的弧度,执骨眼中嗜血,毫不客气的一刀斩下! 那一刻——“噌”的一声刀剑共鸣,震慑沙场,将黄沙掀起,气浪阵阵翻滚。 “我以为你不会还手。”执骨猛地松开手中刀,一掌拍向四皇子,左手突然从斜后方伸出,夺过刀柄,横斜刺来。 那一刻,掌风至,刀光鸣。双管齐下,避无可避。 本以为四皇子必中一招无疑,却见他在掌风至的那一刻堪堪侧过身体,而速度奇快的右手翻转。一道剑光冲出,掩盖了剑身的模样。 他出剑快,收剑更快。执骨连他剑的模样都没有看清。 “不错。”执骨偶尔还是舍得给敌人赞美,前提是,得入了他眼。 “果真是名动天下的四皇子。”执骨又是一招祭出,带着凌厉的杀意,刀刀致命!一边出招,一边嘲讽而来:“就是听说,生成了个女人模样,所以才在上阵杀敌之时有金箔遮面这一说。” 这一刀,执骨对着四皇子的面具而去,擦出风中的噼啪声:“我倒要看看,是哪家貌美的小娘子。不如跟了爷,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显而易见是嘲弄的语意,就在执骨转身抵挡对方招式时,好似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声。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问道:“你笑什么?” 对方似乎不愿意出剑,掌风凌厉,速度奇快。他也不知那个四皇子练得什么野路子武功,似乎自己每一次出招对方都极其了解似的,能准确躲过。不过,也可看出四皇子的轻功极好,因身态轻灵,更能快速的在马上闪躲。 面具后的声音失真,便听四皇子道:“真假难辨,将军莫要马失前蹄。谁跟了谁,还不好说。” 执骨不在意的嗤笑一声,让刀鸣吞进一切话语。 整夜的拼斗,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执骨心下越来越有些没底。 这个四皇子!果真难缠! 他似乎一直知道自己的武功路数,每一次出招,都准之又准。 而又像在玩儿似的,既不让执骨得逞,又不让执骨受伤。二人这般你来我往多下,都没得出个胜负。眼见天要亮了,四皇子已与执骨从马上打到了马下,也已经掷了兵器,开始赤手空拳的肉搏。 每一次撞击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执骨一声不吭。 突然! 执骨感觉到四皇子的进攻瞬间猛烈起来。而更让他惊恐的在于,自己竟然逐渐招架不住? 征战沙场多年,执骨从未有败绩! 在他手下斩杀的敌人数不胜数,无邪更是大败于他。爷爷跟他说过四皇子难缠,他起初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此刻,他才知并不是戏言。 每一招每一式,他竭尽全力,而对方,却好似在游龙戏水。 “该死!”他恨得牙痒,急于求胜之下,体力去的极快。 深知不该如此,但对方招式太过凌厉,渐渐占了上风。 远处已见零星鱼肚白,四皇子一个近身,在执骨不留神间束缚住了他的双拳。 执骨心中惊骇!心道糟了! 却不想耳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容抗拒的话来: “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哇,打的好凶! 执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栈衣都心疼了呢。╭(╯^╰)╮ 第36章 木桃 眼前似乎有光, 灼烧着眼皮,火辣辣的。执骨不知道远方的身影是谁,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耳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的。许久不见如此的天真童趣, 执骨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童年, 没有玩伴。 似乎有春草暖阳,似乎有鸟语花香。 将军骑马不开车_70 在那个陌生的世界里,嘴角不经意间翘起,就这样看着, 听着,都好似无限的幸福。 是什么在心底扎了根, 将温暖传遍全身…… “将军!将军!”耳边传来急切的叫喊声,执骨不情不愿的皱眉驱赶。可是声音越来越大,他被强迫着叫醒。眼前的两个小人逐渐不见,直到最后, 他也没能看清他俩。 执骨睁开眼时,对上了四只欣喜万分的眼睛。尤其是其中一个人,都快把头塞进执骨眼睛里来了。 元盛高兴的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一把抱起执骨的身体,使劲在怀中揉了揉。 执骨被捏的浑身酸疼, 惊讶之余往四周一望,发觉此处陌生。 “你俩怎会在此,我又怎会在此?” 执骨一肚子疑问, 想起当时耳边传来一声“离开”,随后自己就失了知觉。 再睁眼时,不再是军营,也不再是熟悉的环境。他准备翻身下床,忽然一道极大的拉扯力将他反扯了回去,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脚均被细细链条锁住。 将链条放在手里端详,执骨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分明,就是他当日锁栈衣的银链!这材质他熟悉,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弄来的。若无钥匙,靠外力根本弄不开它。钥匙他一直交给廉城保管,此时廉城在,那么另外一人…… 吱嘎——,有人推开了门。 他穿着烟青色长衫,手中捧着一株散着清香的野花。尽管参差不齐,却又霎有色彩。他将花插在窗台的瓶颈上,给这木屋之中增添了几分春日气息。 这才回头来朝执骨笑着,墨发垂腰,眼带温柔:“你醒了?” “韩栈衣。”念出他的名字,执骨抬起双手露出银链:“你什么意思。” “这里是无邪。”韩栈衣走到床边,手从执骨的发上落下,划过他的脸,顺势落在他的脖子上。指腹摩挲过他的细腻,听见叮铃清脆的声音,执骨看见他的手上牵起那条熟悉的链子,栈衣对他继续说:“而不是麟国。” “如今你已不是麟国的将军,我却是无邪的皇子。”轻轻浅浅笑着,栈衣眉眼温柔,他耐心的替执骨拂开了额间的碎发,刮到了耳后。 执骨眼神扫到身边的廉城和元盛,问:“这里是无邪?” 做贼心虚的廉城和元盛往后各缩了一步,点点头。 “为什么带我来这。”执骨问。 元盛摸了摸脑袋,道:“将军,我们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现在皇上大发雷霆,垂文君已入狱,集全力捉拿你。老将军昏睡不醒,军中没了主帅,其他人被皇上养的只知道动嘴皮子,有几个会行军打仗,情形一时岌岌可危,战火都已经蔓延过了麟北,直逼腹地。你现在不能露面,想杀你的莫说无邪,怕是咱们皇上对你下手的动作会更快。” 听完元盛的话,执骨冷声呵笑。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知道自己定有一日会肝脑涂地,可是心中还是放不下一直坚持的执念。 不论皇上再如何昏庸,可家国的万千百姓都是活生生的性命。若麟国被无邪攻占,苦的都是他们。 执骨心里从来都是将家国放在第一,自他看来,男儿当顶天立地,他不怕死,只怕守护不了一直的坚持。 听到此刻情况,若说不心寒那是不可能的。想他执骨为麟国出生入死征战沙场,解决了多少内忧外患。 都说麟国不倒实乃因二人。 所谓镇国文武将,一为垂文君,二为戏鬼将。 如今,一个落得锒铛入狱,一个身在他乡不敢回营。 听着都只觉是莫大的笑话。 可就算是笑话,也是真实的笑话。见自己被缚的双手双脚,又顺着细细银链看过去,执骨望着韩栈衣:“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栈衣笑了笑:“放心不下你啊。” 执骨一顿,竟不知栈衣会说出这种话,本想与他斗嘴一番,这下可好,不知怎么接话了。 紧接着,又听栈衣说:“你这么不乖,我如果不看紧点你,你岂不是又会回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执骨想忍,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很了解我嘛。” 栈衣摇了摇头:“不是我了解你,实在是你太容易被看穿。” 这样的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根筋的人,谁看不出来? 执骨将信将疑的侧头去看旁边二人,见元盛和廉城头点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又问:“那你们俩怎么也在?” 指了指韩栈衣,元盛道:“我们是被他找来的。韩公子说你会在这长住,要我们来照顾你。” “你怎么不亲自照顾我?”执骨问。 “我还有事,不能每日都在。”栈衣答。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执骨望着栈衣,似乎若有所思。栈衣问:“怎么了?” 执骨想了想,俯身凑近他,跪坐在床上,问:“你说,你把我关在这里,是不是想报复我?” “嗯?” “就是……”执骨缩回身体,自个儿玩起了链子,绕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我先前锁你困你,又打你骂你。现在在你的地盘,你得了机会,是不是准备报复我?” 他说的认真,可见确实是考虑过的。 却听栈衣忽然道:“不会,我舍不得。” 这时,忽听旁边传来噗嗤两声笑,元盛与廉城憋了憋,察觉到执骨杀意的眼神,顿时逃之夭夭,跑了。 瞪走了两个人,执骨又问了一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会心疼,舍不得。”栈衣当真重复了一遍。 这下可好,执骨懵了。 “为什么舍不得?吃过的亏好不容易有了报复的时机,干嘛不下手。”执骨不理解,“我要是你,我就对他上下其手,将他折磨的跪地求饶。” 将军骑马不开车_71 “哦?”栈衣撑起脑袋:“愿闻其详。” 执骨正准备大刀阔斧谈论一番,后顿住,眯起眼睛:“我不说了,说了岂不是都要自己遭罪。” “呵呵。”栈衣忽然伸手,在他脑袋顶摸了摸:“笨蛋。” 怎么会呢。 头顶暖融融,执骨有些不习惯,可又有些小期待。以至于他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愣愣看着韩栈衣。 最近很奇怪,时常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他以前暴躁,凶狠,下手不留情,看不见的事物多了去了,怕他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了那个暴脾气,甚至学会包容,学会更温和的去接受。 就如眼前这个人。 他从讨厌他,到了不讨厌,再到……再到……不那么抗拒,或者说,有些依赖? 那天韩栈衣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自己是习惯了他在身边照顾吗? 执骨突然道:“栈衣。” “嗯?” 他认真思索一番:“栈衣,不如,你就服侍我一辈子吧。” 栈衣的手停住,就这样看着他。 执骨看见他瞳孔紧缩,如若深水寒潭望不见底。奇怪道:“怎么。” “没有。”栈衣收回视线,不再回答。 似乎觉得实际也不可能,执骨自嘲的笑笑:“也是,你可是无邪的皇子,这是你的地盘,我都成阶下囚了。”他晃晃手里的链子:“还让你服侍我,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嘛。” 既然不可能,那就要找机会回去。 垂文君在牢狱中,爷爷生死不知,这天,变得还真快。 “栈衣。”执骨问:“四皇子是你哥?” 没想到他的话题转的这么快,韩栈衣还在想执骨方才说出的话。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吧。” “算是?” “我已不做无邪皇子很多年。” “哦。” “他果然和传说中一样,难搞,难缠。”执骨回想那日自己与他动手,说:“功力深厚,轻功了得,速度非常。可是……”他奇怪:“他怎么对我的武功路数那么清楚?又不是我师父。” 忽然,眼中针芒闪烁,执骨逼问韩栈衣:“莫不是你将我的武功路数尽数告知他?” 韩栈衣轻笑了笑:“不是。” 又一想,韩栈衣几乎日日和自己在一起,他没那个时间。 执骨又道:“不过,我跟他说,要他跟了爷。他却说谁跟谁还不一定,真是欠抽。”心觉不爽,执骨蹬了蹬脚上的被子,将被子踹出一个弧线,愤愤道:“就凭他?痴心妄想!” 很少能见执骨孩子气的模样,头一次在战场上吃了败绩,难免心有不服。目前情况一时难以好转,执骨不得不去思考下一步路要如何走。此时情况对他来说不是很好,内外赴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即使不惧生死,却仍希望能死得其所。 战场上活下的人,生要生的傲气,死要死的值当。执骨一直都觉得,血不会白流,男儿心有抱负守护天下,这才不负人间一遭。 有时心大,不知该说好或是不好。 执骨的心里只有大家,从不想小家。 栈衣给他斟了杯茶,走到门前,驻了足,说道:“好。” “好什么。”执骨喝着热茶,被锢了自由,却还像个老太爷一样晃荡着腿。 栈衣笑了笑: “答应你。照顾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 第37章 木桃 这几日, 韩栈衣经常外出,似乎有很多事脱不开身。而廉城和元盛为了不让执骨回麟国,又怕他使绊子,时常除了送饭时接近他, 其余时间都离他离的远远儿的。毕竟廉城身上有钥匙, 这要被执骨抢了还得了。 以至于, 经常看见房门大开,廉城和元盛一人一把小板凳坐在门外,而执骨无语的支腿坐在床上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 “你们过来些能少块肉?”他道。 “将军,肉不会少, 钥匙会少。”廉城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瞧他。就连元盛都苦口婆心的劝:“我说将军啊, 你就别折腾啦,你的那点心思,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不就是想骗我们近身然后劈晕抢钥匙走人嘛,不行的。” 执骨装模作样凶他:“再说我真劈你了。” 廉城扇子挡了半张脸, 笑着道:“元盛,别怕!钥匙在我身上,他逃不掉的。” 后来第二天,当元盛和廉城起床的时候,都觉得头疼欲裂, 像被人打了一样。再当他俩面对面时,异口同声的问道:“元盛/廉城!你的眼睛怎么青了?” 此话一出,浑身汗毛一竖, 二人奔向执骨的房间。一掌推开门,屋内空空如也…… * 执骨醒来的时候,发觉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而身边的景色疯狂倒退,待清醒后,才发觉自己被人抱在怀中,在马上颠簸。 不知已走了多久,只觉得味里酸涌,难受不已。入眼间,衣衫颜色有些眼熟。 将军骑马不开车_72 他抬头去看,看见了一双笑盈盈的双眸。 “意外吗?” 那人低头看着执骨,嘴角上扬,似乎心情格外好。执骨冷眼看他:“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就摔死了。” “不放我就被你毒死了。”执骨指指从他衣衫中窜出的一只蛇头,那蛇距离他不过几寸,正好奇的睁着黑豆眼看他,时而歪歪脑袋,时而上前瞅瞅。 执骨的动作永远比大脑快,当他已经掐住蛇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没有力气,只能抬一点点高度,随之离蛇三寸还有一大截距离。 而那蛇受惊,一个俯身,张着毒牙就冲了下来! “停!”容耶奴叱道。 然后,执骨就眼睁睁看着那条小蛇咔嚓一下停在半中央,嘴还张着,怒瞪着自己。 感觉到主人的怒火,它可怜兮兮的盘了回去,绕在容耶奴的胳膊上,委屈巴巴的蹭了蹭。 “它还真听你话。”执骨嗤笑一声。 容耶奴笑道:“哥哥放心,我不会让它伤害到你的。” 执骨被这声哥哥喊得一个激灵:“你叫我什么?” 他没有弟弟妹妹,自然从未有人叫他哥哥。这称呼陌生又让人不自在,执骨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哥哥呀。”容耶奴低头朝他笑,一只手策马,另一只手又将执骨往怀里带了带:“上次要你叫我阿奴哥哥,你不叫,那我叫你好了。咱俩看起来一般大,谁是哥哥谁是弟弟都无所谓。” 好像也对,可是总觉得奇怪。执骨脸红了红,咳了几声掩盖尴尬。 “你带我去哪。”他问。 “哥哥早就想离开了不是吗,我请你去我家坐坐,不好吗。” 看着容耶奴这身打扮,执骨问:“五毒国?” “是呀。” “你是要将我往狼窝虎口里推?” “我才不会做伤害哥哥的事,现在麟国和无邪都要杀你,你跟着我走最安全,等到了五毒国,谁都不敢伤害你。”容耶奴信誓旦旦,一头细碎的短发随着快速奔驰飞扬在脑后,额间隐藏的蓝宝石光芒流转。他脑后的那根极细极细的辫子被执骨扯在手里,执骨一拉,容耶奴吃痛,低头道:“哥哥别拽我小辫子。” “呵呵。”执骨笑了出来,又扯了扯:“这根辫子那么长留着作甚,不如我给你剪了得了。” 容耶奴忙道:“别,我阿娘说了,这是我生来就带着的胎发,不能断!” “哦。” 之后很久都没人说话,执骨在和小蛇干瞪眼,容耶奴幽幽问道:“哥哥是否怪我不辞而别。” “我只记得自己入了水潭后差点没出的来,死在里头。” 一声鸣叫,马被猛的扯住缰绳,四蹄不耐的在地上刨着。 这突然的刹住险些将执骨甩了出去,又被容耶奴扯了过来。 “有人要杀你?”容耶奴一针见血。 执骨眯着眼睛看他:“不是你要杀我?” “我怎么会杀哥哥!”容耶奴面色凝重,不像撒谎。执骨看着他的眼睛,里头担忧之色不言而喻,执骨道:“既然不是你那就算了。”按着袖箭开关的指头松开,执骨若无其事的逗了逗他身上的小蛇。 “怎么回事?”容耶奴坚持问:“快说与我听听。”见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执骨只好把那日水下之事告知他。 哪知他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马鞭一挥,猛地冲了出去。 横坐在容耶奴怀里,执骨被颠的眼冒金星,忙叫他慢些。 这时,容耶奴的声音冷然又不含一丝多余感情:“哥哥放心,阿奴会保护你,决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虽然不知容耶奴为什么生气,但执骨知道估计跟自己那番话逃不开关系。 他只好换个话题:“你怎么拿到钥匙的?” “多简单,靠它。”咻的一声,容耶奴的怀中窜出了个小脑袋,小蛇邀功似的摇着脑袋,又爬了上去缠绕在他脖子上,时不时的碰碰容耶奴的脸蛋,就像在偷亲似的。 一贯见蛇就劈,削了容耶奴五条蛇的执骨突然觉得它还有点可爱? 容耶奴会出现在无邪并且带执骨走,按道理说这出乎执骨的意料。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省了不少事,因为容耶奴若不出现,他也会自己行动,离开无邪。 去五毒国,对他自身安全来说,确实会有保障,也更利于他行动,想至此,执骨也就欣然接受了。 * 方才停歇战火的空气中,还残留着血的腥臭。无邪与麟国激战一夜之后终于得了时间调整。 这些时日,本不温不火挠痒痒似的无邪突然一下狼性四起,听闻四皇子主帅,强势直入麟国腹地。而麟国有用之才尽数被皇上禁的禁,杀的杀,根本无人能与之抗敌。 烽火燎原之中,一座军帐无声无息的坐落其中。 里头有一人,面对身前巨大的麟国地图,久久凝望而不语。 “公子。”无声间,有一人落地无声,跪地道:“将军已经离开。” 听到这话,他缓缓道:“恩。” “是五毒国的太子带走的。” “是吗。”他笑了笑:“我以为他会自己离开。” “需要属下追回来吗?” 将军骑马不开车_73 “不需要了,让他走吧。”他垂目于麟国地图,看不清神色,隐了一身气息。 见公子没有继续的意思,来人渐渐隐去。 他拿下面上的面具,走到军帐深处。那儿放着一展陈设柜,他在上头拿下了一方精致的盒子。 打开,里头是丑陋的石杯。 小心的将它拿出放在手里端详,眼里融上暖意,继而缓缓地,放在唇边啄了一口。 石壁已经不再粗糙,这么些年,早已被双手的打磨的平整光滑。而盒子里的另一侧,放着一根光华流转的流苏,色泽浓烈,艳如朝阳。 嘴角渐渐牵起笑容,指尖葱茏划过每一道编织的痕迹。可是眼底,却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你会原谅我吗。”自言自语间,他盖上盒子。 “其实,我早就不生你气了。” 看了眼,他将它们收起,放回原处。再当他披甲执剑时,一切,又回到原点。 * 五毒国一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纵使毒物遍地,也没什么大野心。因此,对五毒人民而言,活的幸福自在,比什么都重要。 当执骨被强行换上五毒的服装,那一头长发被梳了无数小辨,还被一堆女人强行在额头中央镶了块宝石后,看着镜子里的人,他都要认不出来了。 全然不同的风格。 他速来喜穿黑色衣服,又因他周身的气势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常让人觉得惧怕,以至于常忘了他不过是个少年人。此番被五毒国的女人们强行一番折腾,换了身红色的衣衫,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衣服一身短打,袖口与小腿都被紧紧包裹,一双鹿皮靴俏登登的穿在脚上。 外衫很短,只至大腿根,腰上紧紧束着腰带。一双长腿一览无余,看的容耶奴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他走到执骨身边,对他眨了眨眼睛,继而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吓得执骨一掌给他推多远。 容耶奴倒是没生气,他倒在地上,笑呵呵的道:“哥哥,你屁股真翘。” 执骨险些废了他。 没多会儿,一个体态纤细,笑容满面的女人走了过来,看见执骨后连“哇”了好多声。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客人?”女人对容耶奴道。 “是啊,怎么样,漂亮吧!” 女人走到执骨旁边,上下端详了好一会儿,最后居然做了一个与容耶奴相同的动作,一巴掌拍了上去。 执骨脸刷的红了,瞪着身后对他上下其手的女人,打又打不得,恨得牙齿痒痒。 刚想开口骂,就听容耶奴道:“阿娘,你别打他屁股啦。” 执骨瞪大了眼:“阿娘?” “小兔崽子,就你能摸不能我摸?” “那不一样,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强忍下火气,只是面对无邪的皇后执骨还是有些笑不出来。 看着眼前面容年轻体态娇俏的女人,执骨道:“你是阿奴的母后?” 女人点点头,笑着道:“是阿奴的娘。” 执骨自动带入麟国的皇后,想起那位不苟言笑的深宫怨妇,再看看眼前女人,始终不敢相信。他一直认为,皇上的女人应规行矩步,行不生风,笑不露齿。 而眼前女人与容耶奴如出一辙,嘴角甜甜挂着两颗梨涡,笑起来春风拂面。 “哦。” 女人走到容耶奴面前,伸手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笑骂道:“臭小子,跑那么快招呼也不打,害娘担心。” 容耶奴好声讨饶:“孩儿错了。” 女人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再敢犯不饶你啊。” “好。” 身边一番母子相亲相爱的场面,执骨看的觉着自己好多余,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看。 执骨自幼无父无母,不知母子相处会是这样。有些奇怪,有些羞耻,又有些温暖。 站在一边不出声,已经尽量成为背景板了。阿奴忽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阿娘,这是我大老远带回来的朋友。以后你对他,要像对我一样好。” 女人顺手拉起执骨的手,执骨手背冰冷,而女人温暖,他一瑟缩,女人没有让他逃开,反倒捉的更严实了,道:“大老远来,实乃辛苦,长得又俊,深得我心。以后呀,在五毒,你就跟阿奴一样,唤我阿娘。我认你做干儿子,如何?” 执骨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从耳框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一身异国红衣,面红若粉桃,嫩的不像话,还僵着身子不知所措故作老成。 看见他别扭的模样,女人就如同对待阿奴一样,对他脑袋拍了一巴掌,拉他到身边:“过来,这么大人了还害羞!”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今天看情况有没有二更,来弥补昨天漏掉的…… 第38章 木桃 执骨被女人这么一拉, 浑身不舒坦。又不敢大力挣脱,怕伤了她。后来就被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牵着进了去。 在执骨的强势威逼下,容耶奴只好改口继续叫骨头, 他对人隐瞒了执骨的真实身份, 是以执骨在这五毒国过的倒是舒坦。 将军骑马不开车_74 五毒国群山连绵, 就连皇宫都是坐落在深山中。处处可见蜿蜒扭动的蛇与香艳欲滴的花。各种毒物不怕人的到处溜达,见着执骨就跟没瞧见似的,大摇大摆的爬了过去。 纵使执骨见蛇就劈,看着这些家伙之后也深感无能为力。数量太多, 劈不过来…… 奇也怪哉,这五毒国中饲养的毒物均通人性, 叫执骨长了一番见识。 “怎么样,不错吧。”容耶奴带着执骨晃了一圈,道。 执骨没说什么,从鼻子哼了一声:“还不错。” 此处风景秀丽, 山峦连绵,湖光山色相交间,房屋层层叠叠坐落其上。雨雾山青之中,偶能传来轻快美妙的歌声。女儿家的娇羞与男儿家的豪放,都在你传我唱中互诵情谊。 这悠悠小船飘飘荡荡间, 湖上雾气寥寥,执骨躺在船中央闭眼小憩,容耶奴苦笑着在后头撑篙。 “哥哥真是好享受啊。” “再叫哥哥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执骨脸上盖了一片大的芭蕉叶, 从缝隙中传来他的声音。 “骨头。”容耶奴道。 “……” 罢了罢了,不与你争那些。 “那些姑娘歌唱的不错。”执骨掀起芭蕉叶望了一眼,然后又盖上。容耶奴打趣他:“你若喜欢,也与她们对歌,或许一个情投意合就看对眼儿了呢。” “不喜欢。”执骨翻了个身,看都懒得看。 “不试试怎么就不喜欢。”容耶奴笑他,“我唱给你听听,你与我对对看。” “清水清来清水清,清水照见鲤鱼麟;清水照出哥的脸,龙王立马请媒人。” 山色青笼间,袅袅传出水滴落盘的清脆歌声,撑船人笑着唱出当地的山歌,对着船中熟睡的人一遍又一遍。 “好花球来好花球,好花就在水面浮;有船有浆跟花去,无船无浆望花流。” 山外头对唱情歌的姑娘男儿们,听见湖中心的幽幽歌鸣,纷纷嬉笑着附和打趣,回应于他。 还有人扯着嗓子唤执骨道:“好哥哥,你快从了他吧,他这歌唱的好生辛苦,没人要呀!” 执骨再也坐不住,翻身掀起芭蕉叶,又恼又火的瞪着岸上胡闹之人。 瞧见了执骨的俊模样,山外的妹妹们更开心了:“好一对碧水鸳鸯,好叫妹妹我羡慕啊!” 执骨悄悄将女人拉进心底最可怕的区域:女人不能惹,太可怕! 见他羞恼,妹妹就吆喝的更欢。容耶奴也不生气,反倒咯咯的笑的开心。 执骨拿妹妹们无法,拿容耶奴可就有的是招。顺手舀了水就淋了容耶奴一身。容耶奴躲也躲不及,索性弃了船篙,与执骨打起了水仗。这一番水仗打的,简直惊天动地,二人浑身湿了个透。五毒国常年湿热,倒不觉得冷,一番折腾之后,方才嬉笑的心就渐渐淡下去了。 靠在船头,也不知怎么,望着这大好河山,执骨的心底空落落的。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人生如戏,他又何尝不是。 他守护一生的家国就这样被敌人霸占,而他却无能为力。 哪怕有一次机会,他想,他都会义无反顾。 他望着远处发呆,那远方山清水秀间,突然出现了一个烟青色身影。站在水面,躲在雾气深处。 执骨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心想:他怎么在这? 他看见栈衣踏水而来,对他笑着,朝他伸出手:“我带你回家。” 执骨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感觉到手心的温暖,韩栈衣如若珍宝,视线一刻也不离他。 “别怕,骨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执骨点点头,跟着他走。 牵着他的手,二人踏水而行,栈衣时不时的回头,看着他笑,然后,歌声婉转,久久回荡:“唯有南山忆往情; 爱只清明雨上悲。许诺今生惟爱你; 孤山独坐泪以垂。” 没有想到韩栈衣唱歌奇迹般的如此好听,执骨跟着他的脚步,在水面跟着他的身影。 那一刻,万物宁静,就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雨后新芽的香气。意外地,心底里漫上一丝丝奇异的香甜。 待到岸边无人处,韩栈衣才停止歌声,拉他过去。 岸边盛开着半人多高的野花,尽管普通而又泯然于众,却又千姿百态的簇在一团,霸占了那成片成片的土地。 执骨跟着韩栈衣的脚步,身在花海中,见他弯腰捧起了一束新鲜采摘的花,放在执骨手中。那花上还沾染着水滴,韩栈衣抬起他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他对执骨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你要相信我,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找到了,就再也不放手了。” 他捧起执骨的脸,迫使他望着自己。然后看着他,轻轻一笑。他低下头去,温软的唇落在了执骨的嘴角,若蜻蜓点水,他说:“喜欢你。” 执骨微微睁大了眼睛,四肢百骸都似被定住似的,动也不可动。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手指间冰冰凉凉的窜入一样东西,执骨举起手来。那是银色的指环,镶嵌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头还雕刻着细小的卷云纹。 “这是……” 话还未问完,眼前的景象如水波一般散开,荒唐而又急速的消失。等执骨猛地惊醒时,只看见慌忙紧张的容耶奴。 “骨头,骨头。” 看见执骨醒来,容耶奴深呼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你睡着了,我怎么也喊不醒。来吧,下船,已经到岸了。” “恩。”还好是梦,他深呼一口气。 执骨晃了晃脑袋,脑袋有些晕。等他下了船,突然就愣在了当场。 将军骑马不开车_75 “骨头?”容耶奴喊他。 执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入眼,是漫山遍野的野花。赤橙黄白,星星点点,在野草中闪躲,在蓝天下绽放。 风过时,每一点点缀,都好像拥有无限生命,又如偷看羞赧的女儿家,娇柔的扭动着身体。 转头去望,又扭身去看。野花香气不馥郁,却沁人心脾。不顾容耶奴的呼喊,执骨随着梦中的记忆走到熟悉的地方。他蹲下,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半人多高的野草野花遮掩了执骨的身影,良久,容耶奴都没找见他在何处。 等到执骨站起身来时,只是呆呆的望着手里的东西。然后不知怎么了,举起左手,缓缓上扬。 对着上头的阳光,一眨不眨的端详。 那枚银色的指环在指尖佩戴,牢牢锁住他的手,贴合完美,线条流畅。 上头卷云的图腾在暗藏锋芒,就如那人一样,本是万千光华集一身,却深入人世无迹寻。 低调,内敛。 温柔,缱绻。 容耶奴见执骨有些呆呆的不对劲,问道:“你为什么盯着手发呆?” “哦。” 执骨回神,然后又没了动作。 容耶奴只好又问:“你为什么盯着手里的花发呆?” “哦。”继而又没了动作。 容耶奴无语了好半晌,只能陪着他一起呆。 执骨此刻内心汹涌无比,简直疯狂。 疑问,不可思议,不确定,真与假?都在他脑中反复。 是梦啊……难道不是吗。 他以为,方才只是梦。 “阿奴,刚刚,有其他人在吗?”他问。 “没有,咱俩一直在船上,你睡着了,我在撑船。”容耶奴如是答。 “是吗,这样啊。” 大概,是见景喜欢,才会入梦的吧。栈衣,应该是偶然进来。至于指环……这是他刚刚将栈衣带回家时,自己去皇宫顺手学着打的。银链是主要,这个指环是偶然。后来也没上心,就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或许一直带在自己身上? 本想带执骨来散心,却不知道他遇到了何事突然一言不发。容耶奴心下担心,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他安静待着。很久后,执骨才对他说了一句话:“阿奴,你说你会帮我是吗。” “恩。无条件的,任何事都可以。” “好。那今晚,你就让我走吧。” 执骨的心乱了。 那一场梦的栈衣,会唱歌给他听,会温柔对他笑,会送花给他。一切美好的不像话,又脱离现实的不像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讨厌栈衣,也不像以前那样爱憎分明。他开始忘了栈衣的由来,开始忘了现在烽火交战的麟国和无邪是敌人。 就算蒙蔽双眼,关闭双耳,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依旧在那,不会随着你的臆想而改变。 就算现实如此,还是想变化些什么。 心乱后,就让我去确认一下,哪里不对。 * 当天夜里,执骨就离开了。 和容耶奴说好后,有他的帮助,一路隐藏了踪迹。 而这一路,执骨的脑海里都乱的让他不知所措。那天的梦,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梦里韩栈衣对他说的话,对他做的事,无一不记得清楚。就连他嘴角扬起的笑,都那么深刻的出现在脑海中。 还有……还有他唇边的温度,和碰撞那一刻的美妙与颤动。 皆让他不知所措! 找到韩栈衣,是他现在想做的事。容耶奴告诉他,栈衣就在无邪的军营里。 很好,那么他的目标,便是无邪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  山歌情歌啥的都来自百度=,= 第39章 木桃 劳累了许久, 韩栈衣才回到营帐中去了铠甲,卸了戎装。 他靠在软靠上揉了揉眉心,眼底染上淡淡疲惫,等着沐浴。 这几日, 他一直身处前线, 与麟国斡旋。 战场上看着麟国的军旗, 看着他们朝自己冲来,他都有种错觉,就好像朝他冲来的人是执骨一样。 将军骑马不开车_76 他又何尝不知,执骨心中的执念是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卫一方天圆, 让百姓过的幸福罢了。只是,执骨如此, 他韩栈衣又岂非不同。 一人为将,一人为皇家。 皆不是平凡人家,注定不能平凡一身。 再过一个年头,就是九年了。 韩栈衣闭着眼睛深深浅浅的呼吸, 安静侧卧,帐内未燃烛火,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就连月色都无法渗透下来。 只是缩了缩身体,轻轻抱住自己。 仿佛在给自己下了狠心一样, 闭合的唇渐渐开启,能听见细弱蚊蝇的声音:“既然走了,就走的更远些吧。” 你我注定, 形同陌路。 * 而那头,执骨终于紧赶慢赶的跑了一路,等了整整两个晚上,才找到机会溜进大营。毕竟已经到了麟国的地界,执骨被全国通缉,做任何事都要掩藏行踪。 在找栈衣而路过一座显眼巨大的帐篷时,执骨突然顿了脚步。 帐篷外坚守森严,一看就知是谁的地盘。 “呵。”执骨咔嚓咔嚓的捏了捏拳头:“该死的四皇子!” 他先是盗了件衣服,又跟着一队列后头,打晕最后一位端着金盆的人,执骨三下五除二夺了盆,低头插进队伍里。 一个个走进那个显眼的帐篷里,执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里头温暖无比,空气却不闷热,有着奇怪又闻所未闻的香味。 他好奇的多看了眼,看见帐篷四周摆满了精致小巧的花盆,里头栽种着奇异的植物,花朵粉嫩可人,可是那茎叶却是深紫色。 然而还未等他看个清楚,就见前面的人一个个都将东西摆好出去,倒热水的倒热水,撒花瓣的撒花瓣,起屏风的起屏风,刚巧隔开执骨与四皇子。结果人们都干完事儿走了,还留着执骨一个人在里头。 执骨端着盆,不知是走还是留。 若是此刻走,到不会有什么,但若留下,他便可趁在四皇子沐浴时——杀了他! 如此好机会,岂能失去? 于是,执骨闭了息,就那样端着盆,一动不动,只是袖中箭无声无息的探出头。 他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四皇子下了水。 又听见因为疲惫而靠在木桶旁的声音,很好,四皇子的状态非常容易得手! 之后,是茶碗与盖子碰撞的声音,执骨心中暗骂:洗个澡还喝茶,真会享受。 再之后…… 就没有声音了。 执骨一直安静等着。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直到里头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执骨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听见里面呼吸的声音不变,遂放了心,绕过屏风。 同时袖箭一出,准备刺下! 突然—— 他又生生停住。 怎么还有一层屏风?! 这人身体是有多金贵多怕人看啊,一层一层又一层。 执骨气的牙痒,心道他莫不是真是个女人,才如此讲究,还不让别人看脸。 但是让执骨更惊讶的,是眼前的屏风,居然半层透明半层纱。 虽看不彻底里头人的模样,但一个大致的轮廓还是能瞧见的。 心下好奇,执骨往前挪了几步。凑近些,更能看得清楚。 里头有个人,似乎累的很了,歪着脑袋搭在木桶边缘,睡的正熟。 一只胳膊搭在木桶沿上,松松散散的挂在那儿。水汽蒸腾,一缕一缕的蒸发。 执骨看不清,只知道他大约很白,手很长,背对着自己。 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 那人安静乖巧沉睡的模样,让执骨不免想到了韩栈衣。 这毕竟是他哥哥,执骨想,所以总有几分地方相似的。只是若自己杀了他的哥哥,会不会……栈衣会不会记恨我?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执骨的心口砰砰一跳! 才猛然发觉自己忽视掉这么重要的事。 随后又咬牙狠了狠心:四皇子必须死! 骂了自己几句,执骨小心往里头去。穿过最后一层屏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挪。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外面有层层官兵,这是别人的大营,非是他家的大院,失手不得! 那人正背对着他,手搭在木桶边缘,那儿还放着一块木架,漆着朱红色,上头陈列着一座精致盆景。依旧是帐中花,这里的香味更加浓郁 ,执骨不经意的深吸一大口。 盆栽下头,是一壶清茶,一盏杯。 已到四皇子身前,执骨手中袖箭悄无声息的出现,他再往前一步,屏住呼吸。 那睡着的人翻了个身。 将军骑马不开车_77 执骨猛地蹲了下来!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就安静了。 执骨伸出了半个脑袋,只看见白花花的后背。 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他不自觉的脸一红,又骂自己都是大男人羞什么羞。 多看了一眼,又翻了一眼,又偷看一眼。 一边看着,一边心底道:有什么好看的,栈衣的我都看过了还稀罕你? 然后,他偷偷摸摸的站了起来,看着睡着人的背影。 当下再无停顿,一敛神,手心翻转,袖箭顺势而出。他快准狠的对着那人颈部就刺了过去,丝毫没有停留。 眼看着就要刺下!突然间—— 两根沾着莹莹水光的手指轻飘飘的捉住袖箭。执骨心道:糟糕!人醒了! 他欲夺箭而离开,却没想那四皇子手劲如此大,抓了就不松了。执骨霎时间顺手从旁边桌子上一抽,也不知抽了什么东西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弃了箭,跑了出去。 不能被抓! 他深知,若被抓,怕是就逃不掉了! 执骨撒腿就跑,就在一群人瞠目结舌中,冲出了四皇子的军帐。 无邪将士训练有素,当场就挡,奈何挡不住执骨,执骨几下出手,就将人打趴下。正待要离开,忽听哗啦啦一声,腰上有什么被拴住。他一低头,没看清,只瞧见了明晃晃的什么东西。 当下内力一提,就欲挣脱。 可是—— 内力呢?! 心中一凉,执骨惊之又惊。 再看四周,刚才这番动静早就引来注意。一时间,他被包围了 “哼。”他冷哼一声,此时,穿着无邪的衣服,带着不知什么玩意儿遮着脸,心想不能硬碰硬,对别人道:“看什么看,我和四皇子玩儿呢。” 没有人动。 “真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执骨一咬牙,势必要拖四皇子下水,就算今天杀不了他,毁了他的名声也好! “看什么看。”他仗着别人看不见他的脸,横道:“我跟四皇子都玩儿了大半年了,你们不知道吗?扫了四皇子的性质,拿你们试问?散了散了!” 虽嘴上说着,心下却是在做最后的打算,你们若不离开,我当真要硬闯了! 却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完,“刷”的一声人全散了。整齐的列队站在军帐两边,双眼直视前方,腰杆笔直。 嘿,奇了怪了。 执骨也不晓得他们怎么了,只知道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拔腿就跑,没了内力不能用轻功那就直接用跑的。 顺便对自己的不小心中招而懊悔。怎么就没发现那花有问题呢! 就在他冲出的那一刹那! 腰上猛地一紧,感觉到有什么细细的绳索一般的东西捆着自己。执骨低头一看,心一惊!这银色的链子……怎么有些眼熟? 然而不待他多想,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胃部不知抵住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挭的难受。一阵头晕目眩,发现自己正被人扛着走!天地都转了个圈儿,只能看见人脚。 而那个人的发尾还在滴着水,沿着路,一滴一滴的。身上也简单的披了层外衣就出来了,有些黏在皮肤上,能看见里头。 什么情况?! 执骨想发力,却被人抱住了双腿。只能拿着拳头去捶,偏又没什么力气,捶都捶不动。 侧着脸去看四周人,那些人动都不动。 这时——扛着他的人突然说话了:“你说,咱俩玩儿了大半年了?我带你进去,好好玩玩儿。” 恩?一听声音,执骨浑身都凉了七八分。 这是? 韩栈衣?! 听着声音,执骨鬼使神差的跟了一句:“有扛着人玩儿的吗,抱我进去不行吗?” “噗。”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栈衣一记眼刀杀过去,静寂无声…… 正当执骨暗自高兴自己掰了一局回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从肩上扯了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栈衣的下巴。 他的发还在滴着水,脸上身上全是未干的水渍,半透明之下的肌理线条,隐隐约约,这分明是还没擦就从水中冲了出来。 执骨此刻被他抱着,眨了半天眼睛也没说出话来。 “要你抱你还真抱啊!”想他大将军风光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能被这样抱着?他怒道:“韩栈衣!你放我下来!” 进了屋,执骨挣扎着要下地,真下地后,中的药上了劲,径直往韩栈衣的怀里倒去。 韩栈衣又抱起了他,放在自己床上。 执骨软绵绵的躺着,脑袋昏昏沉沉:“你是……四皇子?” 韩栈衣没出声,不知拿了什么喂在他嘴里。 执骨又道:“这次为什么……不戴面具了。” 将军骑马不开车_78 韩栈衣给他拿了茶,让执骨靠在自己怀里,拿下他脸上的东西,喂了他一小口,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冲出去的时候,怎么不看清楚自己拿了什么。我还拿什么戴?”晃晃手里的金箔面具,执骨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真会拿。 脑袋昏沉,想不起事情来。 只是一味的想睡觉,执骨的眼睛渐渐闭上,而他脑海中只闪过一个事来: 好你个韩栈衣,你居然是四皇子。 呵呵,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骨头很久后想:早知道那是栈衣,我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嘛!就直接跳下去鸳鸯浴了嘛! 第40章 木桃 因中了药的原因, 执骨当时有些迷糊,只有见到栈衣的惊吓,却忘了和韩栈衣算账。可真当自己清醒后,将整个事情思索一番, 面色逐渐冷了下去。 此时 , 韩栈衣就坐在不远处处理卷轴, 屏风隔开二人,执骨能从里面看见他。 帐篷地上铺着软滑的地毯,醒来后,执骨赤脚走在上面。走到韩栈衣的面前, 然后望着他,一言不发。 见执骨醒了, 韩栈衣抬头朝他笑了笑:“饿了吗。”言语关切,笑容温暖。 执骨没说话,低头看他。 “我以为你走后就不会回来了。”韩栈衣放下手中笔,起身欲拉执骨的手, 执骨躲开了。 手僵在半空,栈衣问他:“怎么了。” “碰不得。我是麟国的阶下囚,你是高贵的皇子。莫叫我脏了你的手。”面无笑意,一字一句戳进栈衣的心窝子。 栈衣逐渐站直了身体。 二人对望,气氛一时凝结, 温度逐渐降低。 许久后,栈衣软了声音:“骨头。” “别叫我。”执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坊间传言韩栈衣是无邪皇帝最小的儿子,韩风忍痛割爱放了他来麟国。是以执骨这种脑子不会转弯的人根本不会去细想真实度, 人说什么他便信了什么。 从来没将栈衣与四皇子联系在一起过。 执骨除了临昏睡前的震惊后,脑海中只剩下纷乱异常。心里有不可思议,有难受,有恍然大悟,有被骗的愤怒……太多太多,交织在一起。 让他最避无可避的,是二人的身份。 这让执骨猝不及防。 尽管自己已成为阶下囚,可是肩上的责任感,依然如重担一般狠狠压着自己。即使到现在,他都时刻记得自己是麟国的大将军。 可悲的是,他站在麟国的土地上,却待在无邪的军营中。 心里波澜起伏,渐渐地,逐渐平复愤怒。他平静的问栈衣:“所以,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傻子。你看着我闹,看着我在你的计划中一步步朝既定的轨道走去。所以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可以忍受,甚至依然留在我身边。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你有你的目的。在我身边你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想要的情报。我就如同跳梁小丑,可笑的在你面前蹦跶。” “骨头……” “你洞察我的想法,参透我的路数,了解我的性格,你潜藏在我身边一直暗中观察。就因为你早就与无邪暗中勾结筹划一切。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从来就不是一事无做,而是做了,做的悄无声息。” “我就说那日的四皇子为什么招招吃透我,那么了解我的武功路数。原来根本你就是他。”执骨一字一句的说出,抵住桌子的拳头在发抖,他压低身体,咬牙问道:“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什么,为什么偏要在我心口扎刀。为什么要伤了我爷爷,为什么是你亲自征伐!” “骨头,我没……” “那是因为,他是无邪的皇子,他有他的使命。”忽听有人呵呵笑的声音,声音清亮,听不出年岁。 再待人进来后,韩栈衣猛地站了起来挡在执骨前面。 执骨看的清清楚楚,道:“韩风。” “咦,眼力不错。”韩风夸奖他。 韩风仍然一身白衣,按理说,年岁该比那次幻境中大了不少才对,但是这么看起来根本毫无变化,依然年轻。 他走来的时候,轻轻笑着,嘴角微弯,有种风雅闲儒之感。尤其那一身白,不染尘埃。 单看他个人,绝对不像个一国之君,怕是个远山世外而来的翩翩君子。误闯人间,笑看一遭。 没有皇帝的架子,没有皇帝的仪表。 时时笑若乘风去,闲庭看花我自来。 若清风拂面一般,沁人心脾。只可惜,知道了他过去的执骨,再看他时,目光复杂。韩风嘴角的笑与韩栈衣如出一辙,若是韩栈衣执骨吃不透,韩风他,自己却是了解的。毕竟他最脆弱的时候,都被自己看见了。 那个幻境的记忆,将一切都说明。 年少时纯真盎然,眼中没有谋算,没有天下,只有与一人欢好,守一人心。但事与愿违,现实狠狠地抽打他,将炙热的感情生生的剥离开。当痛心过,绝望过之后,什么爱啊,情啊,统统都没有了。 韩风示意一旁的座椅,对执骨道:“坐。”又对韩栈衣道:“栈衣,你先避一避。” 韩栈衣将执骨拦在身后,神情严肃。韩风无奈的笑笑:“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放心,就说几句话。” 执骨推了推栈衣:“你先出去。” 栈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韩风一眼,对执骨说:“我就在门外。” 执骨没回答,很快,屋内就剩下韩风与执骨。 执骨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将军骑马不开车_79 “说一说,感情。”韩风笑笑,砌了杯茶给执骨。他面上的肤色清透光滑,丝毫看不出年岁。但是当他将茶递给执骨时——执骨接茶的手一顿,疑惑的瞧着他。 韩风自己也端了杯茶,小啜一口:“是不是很丑。” 非疑问,而是肯定。执骨没说话,只是盯着韩风的那双手。 面如冠玉,却手如枯槁。一层层耷拉的皮皱在一起,早没有光滑明亮,就如枯萎的树皮一般,丑陋不堪。 执骨并没隐藏惊讶和探究。韩风感觉到了,他说:“我这具身体,只有脸是好的,身上就和这双手一样,早已残破不堪。” 他笑了笑,对执骨道:“所以与你打的那一架,真不容易啊。” 执骨面带疑惑,回想有没有和韩风相见过,他们何时打过架了? 韩风笑道:“你不用去回忆,你不知道的。只有我见过你,你未见过我。” “你不是要谈感情,就别废话了。”执骨不客气的将茶一饮而尽,催道:“说。” “你喜欢栈衣吗。”清新茶香在半空盘旋,氤氲在韩风的面前,遮挡了他的面容。 执骨猛地站起,只觉笑话:“韩栈衣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莫名其妙,他怎么会喜欢韩栈衣! “呵呵。”韩风摇摇头:“真是固执。你不喜欢他,栈衣那小子,却是喜欢你。” 身体一抖,执骨的心跳慢了一拍,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承认道:“这个玩笑不好笑。他是你儿子。” “栈衣对你有情,你却对他无情。”不知想到了什么,韩风的眼中逐渐泛着浊光,望着虚空也不知看见何人,他道:“这天下,谁付的情多了,谁注定狼狈。” “也幸好,你对他无情。这倒叫我好办多了。”韩风伸出双手,望着那枯黄干瘪的手指,眼中温情浓浓,细细爱抚,缓缓说起过去。 “九年前,我将栈衣放去了麟国,让他成为质子,待在你们国家。他受着最严苛的教育,因为他是我韩风选的人,是无邪未来的天下。你们的那位皇上,真是傲昵自若,觉得他小,就关在高阁之上敷衍了事,只在塔下有寥寥数人看守。这给了我绝佳的机会,我潜人从无邪去麟国,日夜不辍的叫他所有技艺,将他培养的趋于完美。” “我要他待在麟国的京城,趁着黑夜去盗取一切机密。每隔三个月,我都会收到栈衣的来信。可是就在三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起了一个人。”韩风摇了摇头,不可置信:“他居然跟我说,他有朋友了。后来每一次来信,他都会跟我分享一段他和朋友的趣事。在他看来,是孩子给父亲分享他的喜悦,而在我看来,却是韩栈衣走的路越来越偏,一切都开始脱离我的掌控。” “夜晚,他不再为我做事,而是跑出去不知去向。从此,信来的不再规律,有时四个月,五个月,甚至半年。我感觉到他的心散了,不知散去了麟国的哪个角落。直到有一天,我威胁他,若他不听我的吩咐,我便将那个不知名的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执骨听着韩风说,又不知他说这些话为何意。可听到韩风说起韩栈衣童年与别人的事,总觉得心底堵得厉害,不舒坦。 他的面上渐渐浮起不耐,这时,韩风又开口了。 “感情,从来都是毁灭人的利器。韩栈衣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和我一样毁灭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下。因为人,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所活,现实会教你选择,而一旦错误,就会落入无间地狱。索性皇天不负,终有一次,被我找到了他的那个朋友。” 说到这里,韩风停住了。执骨微微蹙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韩风笑着,眼中浑浊的光,形如少年,神如年迈,他道:“然后 ,我就告诉栈衣,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再有多余的感情。有些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你再等,也等不来了。” “因为有的人,生来就带着使命。这是他脱不掉,挣不开的枷锁,会伴随着他一辈子。他如此。”韩风看着执骨:“你又有何不同。” 执骨望着韩风,五指下意识的捏紧,面上却迥然不变。 “他是我们无邪的皇子,你是你们麟国的将军。你们生来就有各自的使命,规避不得,退缩不得。这些都不会因为你们的避之不见而消失,相反,它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越生越大,直至吞灭你。” 心里的秘密被一瓣一瓣的掰开,挖了出来。执骨只觉得心里都在颤抖,却哑口无言。 韩风说的何尝不对,他就是在退缩,就是在躲避。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和栈衣对立,不愿意回到麟国。 “执骨将军。”韩风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你是我麟国的敌人,你一人杀我军将士三千,更夺我城池,灭我族人,将我无邪的太子凌迟而死……”韩风说的淡淡的,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这罪证落在执骨的耳中,却如雷声咚咚。 “你对我无邪所做的一切,是否该偿还。” 韩风的笑容里,那浑浊之后隐藏的是什么,执骨一开始不懂。而现在,他似乎看清了。 那隐藏在浊光后头的,是杀意。 执骨站起身来,扭了扭手腕。他一身黑衣,与韩风的白截然不同。二色相触,碰撞在这里,宛如黑夜与白日的交替,暗藏锋芒,又互不退缩。 执骨毫无惧色:“我是麟国的将军,杀他们,天经地义。” 他掸了掸衣袍,牵唇笑了出来,那笑容毫不退让,与韩风双双相碰:“今后,我还会杀更多的人。直至将你们赶出麟国。”话闭,他大步离开。 正当快要走出时,忽听韩风的声音从后头出现:“你如此想,你们麟国的皇上,却不是这么想的。” 执骨停下,回头眯眼看他:“何意。” 韩风从袖口中掏出一卷包裹严谨的卷轴,放在临边的小座上:“自己看看。” 执骨疑惑的翻开,看着看着,逐渐睁大双眼。 双手在颤抖,他不可置信。 而在这时,韩风又笑了,拍拍他的手:“幸好你不喜欢栈衣,幸好你有顾全大局的意识。”执骨身体都在抖,气的只想一掌劈死他!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韩风道:“哦对了,还有执丰老将军,其实我,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这句话,从牙缝中挤出,韩风笑着,笑出森冷的味道。 “那日与你初战的四皇子,非是栈衣,而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韩风是个可怜人呀,渐入疯狂…… 第41章 木桃 韩风的话在耳边不断回旋, 一声声从耳至脑海,在不断反复。 就算此刻执骨听进了那些话,他也无暇顾及。只知道心底有个声音:不是栈衣啊,太好了。 执骨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手中卷轴, 他的手在发颤, 几乎拿不住东西。 韩风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等他开口。 那个卷轴中,承载着执骨所有的未来,他的决定,将改变所有。 将军骑马不开车_80 韩栈衣在外面耗尽了耐心, 脚步声传来,带着急促。执骨在里头喝道:“你站住!” 窗外脚步声戛然而止—— 执骨收回视线, 他看着韩风。 “这是你和他达成的协议?” 韩风笑了笑:“怎么样,你接受吗。” 执骨的手心在颤抖,他有些不敢相信。 在麟国,可以一日无君, 却不可一日无镇国文武将。 垂文君在牢中生死未卜,执骨心有余而力不足。爷爷昏迷在战场,自己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虽生气,却没怨过谁。因为他将自己肩头的责任看的比谁都重,于他而言, 没有做好,便就是自己的问题,不能逃脱, 更不能推卸责任。 就算有委屈,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一直都深有所感,只是没有想到这老虎对他出手的速度如此快。今年,自己也不过才十九而已。算算全部年头,也不过就做了六年的将军罢了。 韩风满意的看着执骨变化的神情,一双眼中是欣赏别人落魄的满足感。 似乎执骨越是震惊,他便越是高兴。 韩风道:“我先前与你说那些,再给你看这个。是有一个条件,答应我,我便救下你爷爷。否则,我不仅会让你生不如死,更会让他痛苦不堪。” “说实话,我打心眼儿里是希望他心如刀割的。哈哈,哈哈哈哈。”韩风突然笑了出来,笑的眼中都沁出了眼泪,他继续说着:“因为,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世上消失,再也找不到他,看不到他,是多么让人陶醉的一件事。当你找遍天下都找不着,当他的身影永远只能存在你的心里,这是多么感到高兴的一件事。”他的笑容渐渐收起,只留下唇边浅浅的一丝。 韩风走进执骨,凑近他,盯着他:“所以,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韩栈衣。” 执骨扯了扯嘴角,铿锵有力的甩出三个字:“不,喜,欢。” “你们韩家,注定孤独终老,穷其一生也等不到所爱。就像你和无厌一样,生死两相隔。” 无厌之名一出,韩风面色陡然变化,他一掌揪起执骨的衣领,死死勒住,那双眼睛就如沾了血似的,他凶狠的问:“你说什么。” “你确定还要再听一遍?”执骨笑了。 “你如何知道无厌,如何知道!”韩风眼中时有疯狂,他的手在颤抖。 “我不光知道无厌,我还知道他死了,现在活的男不男女不女,可怜又可悲。” 尽管不讨厌无厌,可是韩风的得意让执骨万分不爽。 无厌是爷爷所杀,而爷爷又被韩风弄的昏迷不醒。手中的卷轴还在,上头条例写的清清楚楚。执骨稍稍一想就知为何韩风要提出这等要求,皆是因为有因必有果,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执丰! “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可悲的。”韩风好不退让,就算身如谪仙,却面如恶魔。他抢过执骨手中的卷轴,摊开,在执骨面前晃了晃:“执骨大将军,这个世上,有两个人,是我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一个,是韩栈衣,一个,就是你了。你会怎么选择,我再清楚不过,否则,我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我不光要你答应这条例上所写的一切,我还要让你答应我,在你死之前,瞒着我儿。若被他发现这条约,你的爷爷,你的麟国,都将不复存在!” “栈衣是我儿,以后也是无邪的天子。我不会让你这个杂碎影响他的一生。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让我儿知晓,呵呵,结局你明白。我不会让执丰好受!更不会让你们麟国相安无事。哈哈哈哈。” 韩风大笑着离开,顺便带走了那份卷轴。 不是造假,货真价实。 那普普通通的卷轴,决定着两个国家的命途。 上头写的不是其他,正是麟国的降书。 许是逼到了极点,城池和国土暂且不提,执骨却没想到,这场战争将他活生生的拖了进去。 里头特别标明了一条:麟国镇国大将军——执骨,交由无邪处置,于亗骇年腊月二十八,凌迟处死。 而换来的所得,便是保麟国五十年相安无事,国泰民安。 可悲,又可笑。 可悲的是,他被当做了筹码来谈判,想他多个月前还将无邪杀的狼狈不堪,数月后,就成了阶下囚。 可笑的是,他堂堂麟国镇国大将军,就这样被卖了。可否要说他死得其所,死的伟大? 哈哈,哈哈哈。 执骨笑着摇头,没想到啊,他执骨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屁孩,居然能保一国五十年太平。也太给他脸了吧。 但是笑着笑着,就没了笑容。韩风说的对,他真是够了解自己。他执骨,从来都是顶天立地,无愧我心,无愧百姓。于他而言,选择,永远只有一个。 没有人可以改变,没有谁能改变。 为了什么? 他明白,韩风不过是以己之道还之彼身,做了多年前爷爷所做的那件事罢了。 所谓因果,如是而已。 爷爷杀了他毕生所爱,他便要杀他此生最亲。 爱人,和亲人。 失去了,都会痛苦余生罢了。 所以,他才会额外提出这个要求,而麟国的皇上更是欣然应允,毕竟那麟国的天下,人人信奉镇国大将军,却不是他。 可是栈衣…… 执骨捏紧双拳,逐渐蹲在地上。 他铿锵置地的说自己不喜欢栈衣,但为什么心底那么虚,那么,那么颤抖和彷徨。 当栈衣踏进的第一步,就如风一般来到执骨的身边。他紧张的问:“骨头,你还好吗?” 从双臂中抬起脸,执骨的眼睛半睁半闭,带着一丝丝迷惘和朦胧,像刚睡醒的孩子,歪着脑袋突然问了一句:“韩栈衣,你喜欢我啊?” 将军骑马不开车_81 * 这个问题问的猝不及防。 韩栈衣张了张嘴,咽进险些吐出嘴的那两个字。等了好半天没等到答案,执骨嗤笑了一下:“我就说你不喜欢,你父皇不信。” “你们说了什么。”韩栈衣问的小心翼翼。 “你爹说你喜欢我,问我喜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 执骨站了起来,头有些晕眩,韩栈衣接过他,扶他坐在椅子上。 “栈衣。”执骨喊他。 “恩?” “你是无邪未来的皇上,今后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你父皇的笑语别当真,今后要有孩子了,记得带给我看看。”执骨笑着比划了几番:“我想捏捏她的脸,肯定很软。” 韩栈衣神色一动,坐到执骨身边来,他想说话,又被执骨打断:”韩栈衣,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 “我现在无家可归,无邪待不了,麟国回不去。可是我仍心里放心不下。垂文君入狱不知几十年方可出来,或许也就在里头一辈子了。等你,等你成了无邪的皇上,你就帮我把他弄出来。好叫我安心。” “你若愿意,大可在无邪一直待着。”韩栈衣浅言而语。执骨笑他是个傻子:“韩栈衣,你当真不懂我,我是宁可死,都不会在无邪待着的。” “就像我讨厌无邪一样,我也讨厌你。”执骨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扎在了韩栈衣的心里。 韩栈衣尽管面色不变,但已然有些吃不住的颤了颤眼睫。 “骨头。” 执骨别过头,在韩栈衣看不见的另一侧,动了动唇。 他的唇也在不经意间颤抖,心里慌的无法说。就像和方才说不喜欢栈衣一样,此话一出,心底却是有个声音在叫嚣:我不讨厌你!我真的不讨厌你! 但是他执拗不已,死命咬住嘴唇不做解释。 不管讨不讨厌,不管喜不喜欢。 都与他无关了。 执骨明白,他要做的:是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保护他自小成长的山川河流和人民。 就算可笑,就算人会笑他傻。可是自己觉得值得,便值得了。有多少人真正懂他,有多少人懂一个男儿自小的志向。 在这乱世中,苟且一生是大多数人的心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长命百岁。 若能付出自己的生命换取世人幸福安康,又有何不可? 腊月二十八。还有三个月。 就在那一瞬间。 一瞬间。 好像豁然开朗一般,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如何不好?该是高兴才对! 如果他的死,能换来麟国五十年国泰民安,又有何不可? 无邪先前一直都在掩藏实力,这一番斗争才真正将实力展现出来。有那一字书文,麟国若有任何麻烦,无邪必当首当其冲,更莫说,还有栈衣在。 不知为何,执骨就是知道。只要栈衣在一天,麟国,便一天不会有事。 * 韩风给了执骨三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再过问执骨,给足了他和韩栈衣的空间。 而就当执骨答应之后,和韩风说好的第二天,无邪便撤兵了。 执骨并没有留在麟国,而是和韩栈衣一起,回了无邪。 这让韩栈衣欣喜好一阵子,他以为执骨不会同自己回去,却没想到非但回去了,还住进了自己的府上。 当二人踏进卿尘府的时候,执骨谈笑般调侃他:“卿尘君,你说你弄个卿尘府,可是真准备倾国倾城?” 韩栈衣难得的面颊红了几分,道:“我也是第一次入府,并不知名头。” 哦,对哦。 执骨想到,这么多年,韩栈衣都是在麟国度过的。 “四皇子。”执骨笑了笑:“这里头连个女眷也无,我若来了,岂非要做四皇子妃了。” 他本是无心玩笑,话说出后,却陡然掩了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解尴尬,望着盯着自己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卿尘君,执骨又道:“咳,开玩笑,玩笑。我怎么可能做四皇子妃嘛,怎么着也是将你娶回去做将军夫人。” 他笑了笑,又转头跟了一句:“是前将军夫人。” 被他这调皮模样弄的没法,韩栈衣摇了摇头,无奈的跟了上去,他淡淡道:“骨头,其实四皇子妃不错的。” “恩?”执骨瞪着眼睛瞧他:“你说我啊?” “恩。”韩栈衣点头:“这里并非不能嫁娶男儿,你若愿意,我便娶了你。”话闭,又想了想,栈衣眼角染上笑意,他继续说道:“你这么凶,我若不要,便没人要你了。” “韩栈衣!”执骨怒气冲冲朝他冲来:“你再说一遍!” 见他恼怒,栈衣难得的心情异常好,他足间轻轻一点,落在楼阁间的参天大树上。 将军骑马不开车_82 轻轻旋身,韩栈衣躺在树干上,他身量长,刚巧占满了树干。 而执骨脾气来了也没管三七二十一,照样追了上去。 刚准备落在栈衣躺着的那根枝干上,一瞧,傻眼了!栈衣那双长腿将枝干霸占的满满儿的,根本没有给他站的地方。就那么一顿,气力一散,眼看着自己要坠落下去。执骨慌忙再次提力,冲着韩栈衣就来。 韩栈衣惊讶的睁着双眸就见执骨朝自己扑来,然后好巧不巧的一屁股扑坐在他腰上。 韩栈衣本能的起身弓腰,生怕执骨坐到了什么不该坐的地方上,连忙往前挪了几分。 执骨也没想那么多,大呼一声:“栈衣!”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韩栈衣连忙去接,伸出双手成环抱状。 执骨扑通一声栽在了他的怀里,手去圈住栈衣的腰,发觉自己没掉下去,不经深呼吸了一大口:“真险啊!” “骨头。” 栈衣似有难言之隐,耳根红的透彻。 “干什么。”执骨眯眼看他,屁股还弹了弹:“借我坐坐不行吗,我没地方了。” “不是……”栈衣哭笑不得,“你往前来些。” 执骨屁股挪动了几番。 “你再往前来些。” 执骨又扭了扭屁股。 “你……”栈衣深吸一口气:“你还是别动了。” 话闭,他就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调息平复。 执骨没想那么多,他顺势爬到了树顶上,站在最高处,一眼望到天边。 在这里,能看见无邪京城的全景。 而远处的夕阳渐落,这里,美到极致。 仿佛洒下的光都沁着橘色的芬芳,暖意融融的照在每一处。 街上星星点点的燃起烛火,有小孩在挨家挨户的讨要糖吃。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只有这四皇子府,安静的不像话。又陌生的不像话。 今日,是执骨与韩栈衣第一次来,执骨如此,栈衣也如此。 莫名的,夕阳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能让人渐渐发起呆。 执骨想起了麟国的京城,好像也别无二致,一样的美,一样的人丁兴旺。 幼时,他在京城轻歌纵马,无法无天。 人们看着他跪地不起,害怕的哆哆嗦嗦。 他从来不给好脸色,但又从不真的对人下手不留情。想奖励谁,又拉不下那个脸,总是臭着经过,然后偷偷塞些什么东西。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傻。 童年的记忆,不太深。 更有一部分像缺失了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太久远了,记不得也是正常。 虽说夕阳之下,会勾起思乡心切。但执骨却没那么多惆怅。 韩栈衣落在他身边,问他:“在想家?” “还好。偶尔吧。” 执骨笑着问:“我若说我想家,你会送我回去?” 看着执骨好一会儿,韩栈衣点头:“恩。你想回家,我就陪着你一起回去。” “你跟我一起?”执骨哑然失笑:“你可是无邪未来的皇帝,哪能说跑就跑,而且和我去麟国,你知道多危险吗。你是敌人,我是罪臣,不要命啦?”执骨无奈的摇头。 韩栈衣却不觉得有什么:“和你在一起,有何所惧。皇位纵然男儿所爱,但若心头有更重要的,弃又如何。” 沙沙作响的树叶摩挲声,在身旁不断响起。远处的夕阳只留下了零星昏黄暖意的光芒。执骨侧头看着韩栈衣,他漆黑的发被余晖度了满身,逆光中,晶莹剔透的仿若乘风而去。 眉间英气淡了几分,瘦削的脸颊在余晖中忽然温柔的起来。 而高束的马尾,不断的在风中飞舞,有几缕落在了他的唇上,韩栈衣细心的替他捋开,挂在耳后。 风有些凉,却不那么凉。 执骨就那样望着韩栈衣,望着迎着夕阳,面色全然泛着暖橘光影的他,和风华绝代的温柔眉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卿尘君,你真像颗大橘子。” 笑了半天,执骨突然停住笑意,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韩栈衣:“怎么办,看的我好想吃了你。” 韩栈衣心口一顿,视线与执骨相交。 执骨眼中神色并无调笑意味,他是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在说。 “你不是讨厌我吗。”韩栈衣问。 “所以吃了,就看不见了,自然而然就不讨厌了。”执骨在强词夺理,韩栈衣一时无语。 “哈哈哈!”看着韩栈衣紧张的模样,执骨笑的开心。 “放心,我不会把你生吞活剥的。”执骨拍拍他的肩,而在韩栈衣的眼中,满是执骨逆光中的笑颜。 实话实说,很难见执骨这般笑。 将军骑马不开车_83 在他的身上,韩栈衣总能觉得他肩头的重担,压的他不停前进。 他给人一贯的感觉,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说一不二,严于律己又对他人要求甚高。 本就是不到二十的孩子而已,何必要活的这么累…… 韩栈衣将执骨的马尾甩到了身后,他轻轻的说:“以后就在无邪吧,我护着你。” “我是女人吗?要你护?”执骨笑的弯起眼睛。 “你太累了。” 手离开他的马尾,绕在执骨的面颊上。执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韩栈衣对他说:“你太累了,以后就依靠我,好不好。” 二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笑声,只是互相望着彼此,一眨不眨。 就连远方的夕阳,都快没了声影。执骨突然笑了出来,嘴角两颗浅浅的酒窝。 “好啊。”他说。 “那我赖着你?蹭吃,蹭喝,蹭睡。你养我啊?” 栈衣也笑了:“恩。”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小骨头,闷骚大栈衣, 一个就不说,一个就不承认。 按头小分队直接按了得了。 第42章 木桃 今早带着临近寒冬的料峭,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莫名的青涩。吸入鼻腔中,浑身都舒爽起来,执骨不禁打了个颤栗。 在栈衣的府上住了好些日子,执骨睡东, 他睡西。一人一边一个屋, 这些日子闲适自在, 有种提前迈入老年生活的感觉。虽年纪不大,但执骨起起伏伏一生,每日都不可松懈半分,一直都处于高压状态。这番一放松, 又不习惯的满屋子转悠。 他待不住,将栈衣的府邸溜达了个遍后, 这么一清早,就拖了他出门。 早晨的市集,热闹的不行。 到处都是早点摊子,热乎乎的包子馒头白白嫩嫩, 诱惑着人去咬一口。升腾而起的白雾在稍冷的空气中别样引人注目。卖菜的,卖小食的,卖物具的,长长一条街道,被挤得满满当当。 执骨从来没见过这清早的市井模样, 好奇的东看西看。 不论走在哪里,多的是大爷大妈唤着他:“嘿,咱家的包子又白又嫩, 豆浆又滑又甜,快进来尝尝嘿!” 没人认出韩栈衣,他转身来倒着走,对栈衣说:“真好,你都不用担心被认出,如何玩儿都行。” “你不是吗。”栈衣明知故问。 “我?别人看着我都怕我,根本不会这么热情。” “呵呵。”栈衣笑了笑:“或许吧,你以前确实有点凶,不怪她们害怕。” “我又没有做错。”骄傲的大将军不服。 背着身体,看不见后头。执骨一脚踩在了石头上,惊呼一声就要着地。栈衣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心。” “哦。”执骨乖乖和他并肩。 在执骨的好奇心下,二人进了一家烧饼店。店家端着烧饼从执骨面前走过,留下一路香气,馋的执骨咕咚一声咽了口水。 “这个就是烧饼啊?”执骨看着问道:“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栈衣问道:“你忘了烧饼什么味道了?” “我没吃过啊。”执骨说道:“在家中就吃准备好的膳食,在军中就和大家吃一样的食物。没见过这个。” 栈衣摇了摇头:“你吃过的。” “我没有,如果吃过我会记不住它的味道吗。” “你吃过。”栈衣肯定道:“而且很爱吃。” “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执骨没好气的挑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小二,要五个……阿不,要十个烧饼!” 这么一声,整个烧饼店的人都朝他望了过来,更有人藏不住眼中的惊讶,小声低语:“真能吃啊。” 还有阿娘带着孩子的,连忙道:“看见没有丫头,这小哥哥为什么长那么高,就是因为吃的多,你赶紧多吃几个,以后也长大高个儿!” “哦。”丫头似懂非懂的咬了一大口烧饼,喜滋滋的等着长高高。 栈衣扶额,被执骨一口气要的这十个烧饼弄得有些无奈,只能别过头去笑。执骨不以为意,看着店小二眼睛都笑没了给自己端上小山一般的烧饼来,还问着:“客官,这烧饼干,要写豆浆润润嗓子不?” “成!”胃口大开的执骨很高兴。 只可惜,雷声大雨点小的某位老爷才啃了三个烧饼就捂着肚子不吃了。 栈衣指指桌子:“还有七个。” 好吃。 咬下去的第一口,唇齿留香,这口感酥酥软软,嚼在嘴中肉香四溢。他一口气吃了三个下去,还喝了碗豆浆,随后就作死状,摸着肚子看栈衣。 “别看我,吃吧。”栈衣抬抬下巴:“不要浪费。” 执骨瞪着桌上的烧饼,怎么瞪都没把烧饼瞪消失。只好作乖,转移目标至栈衣。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吃那么多,我是给你点的。”他一本正经的对韩栈衣道:“你日理万机,时常过了饭点也不吃东西,烧饼好拿,我给你点了,带回去给你,这样就算你没时间吃饭,也可以顺手拿了充饥。” 将军骑马不开车_84 “哦。”原来如此,栈衣点点头。 执骨歪着脑袋看他,有些心虚,有些不服输的扬着下巴。很像是没受训的小狼狗,甩着毛茸茸的尾巴,从你面前扭着屁股走过的模样。 四处张望半天,他发现了个好玩的东西。 走到店铺外头,执骨问道:“老板,这是什么?” 老板张望了两眼:“哦,小孩子玩的,给他们自己做烧饼。” 执骨两眼一亮:“我可以玩儿吗?” “啊?”老板噎了噎,看见这么高的大孩子,木讷的点点头:“哦,好,你玩吧。” 清晨的烧饼铺子人来人往,烟火气浓郁的坐落在街头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可是逐渐逐渐,人越来越多,烧饼铺子前停驻了好些人,不知在看什么。铺子里也早已人满为患,人们一边吃着,一边望着铺子门口,那两位出尘的少年。 一位撅着嘴拧着眉不开心的揉搓着手里的面团,脸上东一块西一处的沾着面粉。一位浅笑淡淡的站在旁边,时而看着那位少年目含温柔,时而伸出手去替他擦拭脸上的粉末。 两位都是那么好看,时常招惹路人侧目,又忍不住的多看两眼。 黑衣的少年一直蹙眉和手中的面饼奋斗,从没笑过,虽面容俊俏,却太冷了些,让人不敢走近,而另一边的少年…… 眉目如画,如风如月。那一身清淡如远山的衣衫在晨间有股说不出的点墨含意之韵,说不出的引人入胜。 好些姑娘家羞赧的搅着手指,想上前又不好意思,只能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执骨以为在看他,心想本公子不能丢了这个面儿啊。 于是一番奋斗之后,烧饼出锅,他端着那张足有两人脸大的烧饼挑了挑眉,骄傲的不行:“怎么样,大吧。” 这哪里是烧饼……分明是脸盆! 栈衣想笑,但看着执骨期待的眼神,只能隐了笑意,点点头:“大。” “这么大,足够兄弟们吃三天了。”执骨道:“兄弟们肯定也没吃过烧饼,有机会……”说着说着,神情逐渐暗淡。 他怎么忘了呢,麟国的军营怕是自己再也进不去了。 见他面色有异,栈衣擦了擦他面上残留的面粉,手指清清凉凉的拂过执骨鼻尖,执骨侧了侧头:“痒。” “我来。” 栈衣解开执骨身上的围兜,套在自己身上,然后站在桌子面前,开始手法娴熟的搓面,和馅儿。 执骨惊呆了。 “你怎么这么熟。”他问。 然而栈衣没说话,只是专心做手中的东西。 于是,在一边闲着无聊的执骨,就开始在烧饼铺子前转悠。观察了半晌,思考了下,就踮起脚尖,凑近低头专心的韩栈衣。 “那个,我说栈衣。”执骨视线又在栈衣身上流连一番:“你穿着围兜做饭的模样,好像小媳妇儿。” 本不理睬他的栈衣倏然抬起了头。 执骨刚巧垫着足尖在看,栈衣这么一抬头,撞进他的视线。二人险些面贴面,距离近到只留一根手指。 围观群众惊呼声起,执骨首先撤了步伐往后退。 栈衣又重新低下头,专心弄手里事。 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耳后渐渐泛出的粉,叫街上人看了个清楚。 年纪小些的也一起红脸,年纪大些的笑呵呵的瞅着执骨和栈衣,一边还指指点点,就像看自家儿子媳妇儿似的,怎么一脸满足? 看着青衫男子一步一步的让烧饼成型,不仅执骨,就是路边闲看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不过一会儿,比执骨的大脸盆小了两三号又精致许多的烧饼出锅了。 黄灿灿,金油油,比之店铺老板做的还要馋人三分。执骨才刚吃饱,就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好想,咬一口啊。 正在执骨考虑要不要夺过来吃的时候,人群突然耸动,有人站到了他的身边。 执骨侧头去看,便看见一位娇羞的小姑娘,低着头,搅着手绢,对着韩栈衣羞怯。 哎哟。 执骨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不知不觉中挤到了人群前头,抱手看好戏。 “那个,那个。”姑娘支支吾吾了半天,声音越说越小,细弱蚊蝇,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将手里的手绢递了出去。 人群哗然,姑娘的脸更红了。 栈衣抬头看了一眼,他与执骨对视。执骨挑了挑眉,一脸你看着办我帮不了的意思。 收回视线,也不知道栈衣对姑娘说了什么,随即就如夏天的雨似的,情绪说来就来,她哭着跑开了。 现场的人都傻眼了,执骨也一样。 他怔愕的走到栈衣身前:“你干嘛把人家姑娘惹哭,我见她挺喜欢你的,长得也不错,带回去做皇妃多好。” 其实栈衣也不知道姑娘会哭,只能无奈:“我只是实话实说。”说完这话,栈衣又看了眼身边人,缓缓道:“你若觉得她好看,那你带回家去。” “哎别!”执骨忙不迭的摆手:“我对她没兴趣。” 栈衣扬了扬嘴角:“我也没兴趣。” 自己做出来的烧饼,哭着也要吃完。 将军骑马不开车_85 执骨只能带着自己那块巨大的烧饼离开了,啃上一口,嫌弃的不行。眼光瞟了瞟身边的韩栈衣,他手里提着没吃完的几个烧饼,自己做的那个,还宝贝似的用小盒子装了起来,就是不给他。 二人一路走着,一路招蜂引蝶。 极少能见着这么俊俏的公子,是以执骨一路都在瞪着眼睛。 但凡有姑娘准备上前,或已上前,执骨都会一记眼刀杀过去,把人吓的眼泪汪汪。 好几次栈衣都无奈,“你吓着人了。” “你不是不喜欢吗,我替你赶。” 后来,执骨还是忍不住想问:“那个,你做烧饼的时候,到底对那位姑娘说了什么?” 栈衣问:“你确定想听?” “别卖关子!快说!” 嘴角隐着笑,栈衣说: “我有媳妇了,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小媳妇儿啦~撒花花~~ 这里打滚卖萌求收藏作者专栏啦~ 今天不出意外还有一更的。 第43章 木桃 “在哪?”执骨本能去找, 而后听见韩栈衣轻微的笑声,才发觉自己被耍了。 “你在说我?”他指着自己,怒瞪韩栈衣。 栈衣刚好迎面望来,眼里笑的都是星星, 看的执骨一愣。方才准备说出的话转眼就忘, 直到栈衣走远了才在后面咆哮一声:“本将军是男人!” 声音越来越小:“才不是什么小媳妇……” 对执骨而言, 外头一切都很新鲜。 他一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将军,怎么会有机会来市井中玩耍?自然不。 所以,在他的眼里,什么都很奇特, 什么都要多看两眼。 而韩栈衣却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上心似的。 执骨奇怪,便问道:“你不好奇?” 栈衣摇摇头:“都见过的。” “你不是一直都被皇上关在高阁里, 怎么见?” “呵呵。”栈衣只是笑了笑,一双温柔眼眸中,不知想起了什么,骇眼间, 像云雾中散漫飘动的水汽,在其中轻柔的沉浮。 执骨嘁了一声,嫌弃他故作神秘。 这街上什么泥人啦,糖藕啦,麦芽糖啦, 甚至还有给女儿家扎花伞的小摊铺,都留有执骨的身影。 他什么都看,什么都要尝一尝。 例如此刻, 左前方有位年迈的阿娘坐在摊铺后面细心的编织着什么东西,一双灵巧的手都要闪花人眼。那铺子上五彩缤纷的挂着什么,在风中飘扬。 执骨觉着眼熟,就走近去看。 一根根横着的细长竹竿,穿起一缕缕细密的流苏。 有些编织着好看的花纹,有些顺着穗儿没扎,飘的到处都是。 执骨摸了摸,这些流苏在手里留下柔滑的痕迹。 “阿婆。”执骨喊了一声。 “哎。等等啊,马上就好啦。”阿婆带着编织的帽子,五颜六色,比她脑袋还要大上几分,身上衣服以桃红和黑色为多,脸上一笑就露出了褶子,许是多年风霜所至。执骨索性蹲了下来,在她旁边看她的手舞的飞快。 “阿婆,这是流苏吧。”执骨蹲在一边,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这个就和栈衣带的发饰差不多,只是栈衣的那根更好看些。 阿婆这才留出功夫看了眼执骨,见是个俊俏的小公子,登时眉开眼笑。 回答道:“是呀。这个是我家乡流传下来的手艺,叫同心苏。” “我只听过同心结。”执骨如实道。 “呵呵,没听过是正常的。我们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跋山涉水走了很久很久才到了无邪的京城。我刚刚来的时候,编了这些一个月也卖不出一条,险些被饿死在这。” “不懂得欣赏的人。”执骨哼了一声,手托起那些五颜六色的流苏,他说:“这个多好看啊。” “呵呵。”阿婆摸了摸执骨的脑袋:“要是大家都和你这么想就好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其实啊,这个同心苏的意思和同心结差不多。只是在我们家乡,多是小媳妇儿给心上人编的,里头会编进一根心上人的头发,送了以后,就盼望对方能够和自己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阿婆笑了,执骨也笑了,笑了一半,忽然回头去看栈衣。 栈衣本见他笑,也朝他笑了几分。然而见执骨仰头后的笑意越来越淡,眼神也变得怒气汹汹,到后来瞪了他一眼。 栈衣微微愣住,但还没琢磨清楚他眼中隐藏的意味,执骨就转过头去了。 执骨问:“那现在生意好些了吗。” “也没多好,一个月也就能卖出一条。” 执骨感叹:“那怎够生活!” 将军骑马不开车_86 “无所谓啦,我老婆子能花多少,而且在我刚来京城的那一年,快饿死的时候,有个小公子啊,这般大。”她比了比高度:“就跟我坐着差不多高吧,一口一个阿婆,喊得可甜了,要我给他编两根最漂亮的流苏。” 阿婆一想起那个小娃娃,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我说好,给你编两根最漂亮的流苏。然后等我编完了,他拿走后,就托人给我送了好多好多钱,可把我老婆子吓的,也就是靠他留下的那些钱啊,老婆子我才活到了今日。” “阿婆是遇到好人了。”执骨道。 “是呀是呀,那个小娃娃呀,生的真是漂亮,现在估摸着也就跟你们差不多大吧。”阿婆将视线移向韩栈衣,还特地对执骨说:“那个娃娃比你身后的这个俏公子,还漂亮!” 执骨笑看着婆婆,道:“阿婆,你也给我编一个嘛,我想要这个颜色的。” 执骨选了个颜色,与栈衣所佩戴的颜色一般,都是极淡极淡的烟青色。 阿婆连忙摆手:“哎,这个不适合你!” 阿婆说:“这个呀,适合他。”她指着韩栈衣,又从上头拿了条鲜红的流苏,给执骨看:“阿婆给你编个最好看的!” 那红色格外正,衬着执骨的皮肤好看的不行。 执骨点点头:“好啊。” 阿婆手巧,她自己说,一般一条流苏半柱香的时间就编完了,执骨这条,她一直细心的在编,花式也是繁复的,细小的针勾着走边,又不减少流苏的飘逸。 良久后,阿婆满意的对执骨摆摆手招呼:“来,阿婆给你系上。” 执骨将头低下,阿婆给他缠上那缕流苏,流苏的尾巴掩藏在马尾发中,只有动一动,才能看见里头的鲜红。 执骨臭美的照了半天镜子:“同心苏?” “恩恩。”阿婆笑着连连点头,还说:“以后要是有了心上人呀,跟阿婆说,阿婆给你们编一对儿的。” 栈衣一直都被执骨当成背景板,这个时候才好容易插上话,点点头:“恩,我这个就是一对儿。” 执骨一顿,阿婆对栈衣招招手:“快来我看看。” 栈衣依言蹲下,阿婆在他乌黑柔顺的发中找到那流光暗藏的流苏。 看了第一眼,阿婆“咦”了一声,第二眼,她惊的睁大了眼睛。 再当她准备惊呼的时候,栈衣“嘘”了一声。 “谢谢,我很喜欢。”栈衣小声对她说。 阿婆看看栈衣,又看看执骨,激动的连拍着栈衣的手:“好啊,好啊,真好,真好!” 栈衣起身的时候,执骨已经走远了。 执骨只和阿婆打了声招呼,又留下了能让阿婆用好久的几块大元宝,理都没理韩栈衣。阿婆泪眼摩挲,舍不得的将元宝捏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收在怀中。 “好人啊。”她望着远处二人渐行渐远,眼中都散出了泪花:“老天保佑,你们定会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 很奇怪,栈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执骨不高兴,从离开阿婆那,执骨就一言不发的快步往前走。 自己只能跟在执骨身后不远处,毕竟自己跟他说话,执骨都不搭理。 以前执骨的脾气是说炸就炸,不高兴了就骂,骂不爽就打。这样一个人生闷气,可谓不存在。他毕竟有什么都会表达出来,从不憋在心里 。 是以栈衣现在也有些摸不准执骨是怎么了。 执骨一路都昂着脑袋往前走,连两边的稀奇玩意儿也不看了。 行步如风,就差没使着轻功飞了。 就算站在后头,也能感觉到执骨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栈衣无奈啊,自己怎么惹着他了。 执骨心里窝着一团火,正走着,突然从侧方飞来一块巨大阴影。他方才转头准备一掌拍出,气势汹汹。定睛一看,又生生收了掌劲,改为绵软之力,运气接住飞来的人。 赶上的韩栈衣也走到他身边,准备接过人,执骨直接转了个边儿背对他,不理。 栈衣收回伸出的手,如玉的脸庞闪过瞬间的错愕。 执骨将接过的人放平,发现他身上已多处骨折,脏污和血迹混杂,一身衣料奢华,却已经斑斑不堪。 等他去看人面容时,惊呼出的声音都变了调: “廉城?!” 显然廉城已经趋近昏迷,而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小小年纪,瘦骨嶙峋,缩在廉城怀中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咬着嘴巴,都咬出了血。 身上大大小小的破洞,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看见廉城伤成这样,那平时最宝贝的脸满是青紫交加,执骨心中的火气噌的一下升至顶峰。 他最看不得廉城受伤,最看不得! 幼时他从鬼门关将廉城救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奄奄一息,倒在宫门外头,被人用破布席子卷了扔出去。 大雪冬日,严寒刺骨,廉城瘦的脱了形。因为不听话被打的骨折多处,而当执骨救他回去的时候,最心疼莫过于他永远毁不去的伤。小小年纪就被卖入宫中,去为宦官。而这些孩子,若在动了手却持续高热发觉救不回来时,便被那些行刑人如草芥一般舍弃。 人命在他们眼中如此卑贱,甚至多看一眼都是浪费。同样年幼的执骨在大雪中看见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在鬼门关前游荡,气的牙关都在打颤。 从宫中叫了御医来,一排御医诊治一位被捡回的孩子。 索性老天有眼,没有收回廉城的命去。 待他慢慢好了,执骨找到爷爷,要了人来。细查之下发觉死在宫中的孩童不计其数,全是趁着年幼,培养宦官。执骨恨得咬牙切齿,将那些对廉城出手的冷血杀物尽数除去。 好一段时间后,皇城的口子外,再没有卷成条的草席子扔了。 从小到大,执骨虽严厉,但谁都没有他护犊子,尤其身边两位,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碰。 将军骑马不开车_87 廉城和元盛虽仗着执骨宠爱,但也从不胡作非为。 此时执骨看见突然出现的廉城和他浑身伤痕,那年大雪中捡到他的一幕又顿入脑海,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莽汉的笑声:“哟,还有俩好看的。一起捉了,带回去卖!” 就当他们冲来的时候,执骨腰间剑闪出寒光,正当他怒火中烧时,一双精致的盘云靴出现在执骨眼前。 靴面勾勒着栩栩如生又繁复的花式,踏靴之人牢牢将执骨护在身后。 栈衣冷冷道:“谁敢。” 作者有话要说:  谁敢动我小媳妇儿!哼╭(╯^╰)╮ 我是好孩纸,第二天都会补上少的章节,快夸我~~~;) 第44章 木桃 韩栈衣没怎么在无邪待过, 是以别人都不熟悉那张脸,只觉得好看,但绝然想不到正是威名远扬的四皇子。 此刻他挡在执骨面前,那张无欲清俊的脸将对面几个莽汉看的贼心四起, 心里打着猥琐的算盘激动的直搓手。就好像能赚个大买卖似的。 这一切都落在执骨的眼里, 他怒火中烧, 怀中抱着昏迷的廉城,声音冷的可怕: “栈衣,杀了他们。” 韩栈衣恩了一声,他拿出腰间玉箫, 缓缓朝那几人走去,随着迈出步伐的动作, 玉箫渐渐放在了唇间。 那些人见栈衣这么悠然自得的模样,纷纷哈哈大笑。 “就这样还能杀了咱们?” “估计是来给咱们弄点儿曲听听,哈哈哈。” 栈衣生的好看,墨发肤白, 气质卓然,那些莽汉估计将他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执骨嗤笑了一声,懒得看他们如何死的。 果不其然。 只是一声低低呜咽,箫音方出,就见数道一闪而过的银光带走了那些人的性命。 连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性命再无。 轰隆一下,几人纷纷倒地,还睁着双眼, 眼中惊恐无比,似乎不解为何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但栈衣已经再懒的去看。 他随手招了招,突然一条黑衣人影出现,跪在地上道:“公子。” “去跟那些人说,若是京中管不好,就别管了。” “是!” 执骨从没见过这样的栈衣,也没见过方才的黑衣人。 但是他觉得眼熟,问道:“栈衣,我是不是见过那个人?” 韩栈衣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接过执骨怀中人。 身后的薄衫垂地,执骨鬼使神差伸手去接,那青衫若沾了灰,就不好看了。他只是这样想着。 却没想到自己握在手里,就忘了放开。韩栈衣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感到身后的牵引力,疑惑的回头,就看见执骨扯着自己的衣服…… “你……”他看着执骨,执骨也看着他。 执骨问:“怎么了?” “恩。”栈衣点点头:“喜欢的话,就牵着吧。” 这时,执骨才发现自己还牵着他的衣服,闻声耳廓骤然红了起来,连忙扔了手中衣。 栈衣转过头去,嘴角悠悠扬起弧度。 执骨跟在韩栈衣的后面,还在想方才栈衣的模样。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气度风采真是学也学不来。执骨在军营中长大,身上带着些凌厉和嗜血的危险感。而栈衣,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韩风对他的栽培,他整个人温文尔雅,质若美玉,可谓风采卓然。 就连……执骨不明白,就连打架怎么都比自己好看呢? 几步的距离,一招制敌。 细弱牛毛的银针随着箫音而出,那银针飞速的穿过那些人的头颅,一滴血未洒,一句话未言,就连多余的动作都没做。便一命呜呼…… 其实心里,还有点微妙的小小不服。 可是又一想,当韩栈衣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出手的时候。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心情,还是挺神奇的。 就好像突然一下有人会护着你,不让你再受伤害。 这么多年,执骨都始终冲在最前面,诸多人需要他去保护,这个国家也需要他去守护。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哪怕只有一瞬间。 但是刚刚,为什么就感觉好像自己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可以有人去依赖了呢。 韩栈衣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去看:“怎么了?” 执骨忘了他半天,然后说了一句不着头脑的话。 “韩栈衣,咱俩打一架吧。你要是赢了,我就让你保护我。” 这种架的约,是受,还是不受呢? 将军骑马不开车_88 栈衣眼里都是笑,他说:“好。我一定赢。” 于是,他俩带回廉城和他怀中的孩子,一直守到了晚上,等他二人苏醒。 廉城先醒的,一醒来,就找镜子看。 执骨嫌弃的拿镜子拍他:“你到底有多爱你这张脸。” 廉城还鼻青脸肿着呢,一看镜子气的直哆嗦,愤怒道:“我这倾国倾城的脸啊!” 他救那个孩子很简单,只因想到了自己的从前。 孩子是被那些人看上要送去宫中做宦官,廉城当下就前去阻止,可惜他没有武功,尽管抢到了孩子,自己还是被打个半死。元盛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你谢谢他,他帮你报仇了。” 执骨指了指韩栈衣,廉城咦了一声。 “骨头啊?”廉城肿着脸问,声音都模糊,“你俩什么时候那么好了,怎么在一起了?你上次不是逃出去了吗,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不愿意回来了呢。” 执骨原本一只胳膊搭在韩栈衣的肩上,闻言顿时收了回来。 他尴尬的看了眼韩栈衣,扭过头:“我什么时候讨厌他了。”不承认,才不承认。 “我就是出去散散心,去五毒国逛一圈,逛完了觉得不好玩自然就回来了。现在麟国又回不去,韩栈衣能护我,我当然就在这里待着不走了。” “是这样吗?”廉城皱着眉头,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比如——现在韩栈衣看执骨的眼神。 怎么那么……温柔……不对,是……含情脉脉?! 天哪!廉城一个寒颤,给自己打的一抖。 执骨没看韩栈衣,他自然不知。栈衣在廉城面前丝毫没遮掩,廉城惊的张大了嘴。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韩栈衣恩了一声:“只要他愿意,无邪可以给他一个家。” 这话,说的肯定。但是执骨心里却翻涌起不可说的感觉。 家……他执骨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家啊。 小家也好,大家也好。从不曾忘。 * 夜晚十分。 执骨和栈衣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 好吧,或许不能说是打架。该是……切磋? 无论如何,执骨这一架可谓是爽到够本,他大口的呼着气,收了剑,将被韩栈衣一剑挑散的头发重新梳了起来。嘴里叼着鲜红的流苏,眼里散发着满足的光芒。 夜空下,万里无月,星空遍布。 他一脚支在高楼的飞檐上,风将他的发吹的狂舞。他嚣张的笑着,身前插着一把长剑。 韩栈衣站在另一端飞檐上,与他遥遥相望。 那仿若随时乘风而去的身姿宛如谪仙,发中流苏闪烁着微弱又夺目的光芒,他眼中映满漫天星辰,而星辰簇拥着眼瞳中唯一的身影,执骨。 衣袍翻飞,猎猎作舞。 韩栈衣道:“如何?” “爽。”执骨扎好头发,抽出身前剑,“噌——”的一声剑鸣响彻在夜空。 他对韩栈衣扬了扬下巴:“我允许你保护我了。” 韩栈衣笑了出来:“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吗。” 打的累了,两个人躺在房顶上看星星。 “韩栈衣,你居然选这么个地方,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戏鬼将军有那么容易死吗。”韩栈衣也打趣他。 执骨没立刻回答,他转头看了眼韩栈衣,然后又莫过去,双手枕在脑后,似乎不以为然:“那说不准,人固有一死,谁能控制的了时间。” “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韩栈衣道。 “为什么,你这么护我,不怕我欺骗你?” “养的狗都有感情,莫说人了。”韩栈衣笑了笑。 “是吗。那你是我养的狗,你对我有感情吗?”执骨只是开玩笑的说说,却没想到对上了韩栈衣复杂的眼神。 执骨心里咯噔一声,笑容渐渐隐去了。 “骨头。”韩栈衣轻轻道:“我……” 执骨听着。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一个人了。” 执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他望着韩栈衣,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一寸一寸,冰冻了身体。 “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从他闯入我的世界,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执骨从未见过韩栈衣那样的神情,他连动都忘了动。只是这样呆呆的侧头去看韩栈衣,然后看他不断牵起的嘴角,还有他逐渐温柔的神情。 “九年前,我十岁。那一夜,就和今天一样,满天星辰。我和他初次见面。他张扬,轻狂,说要保护我。起初,我并没有把他放心上,直到他每晚都来找我,不停的出现,然后活在我的夜晚。” “我每天都在盼望黑夜的到来,他和你一样,喜欢黑色的衣服。时常躲在暗处吓我,让我措手不及。不论我在干什么,是沐浴,睡觉还是用食。” 将军骑马不开车_89 “他最喜欢做一个动作。”韩栈衣侧过脸来,他与执骨对视。 执骨笑也笑不出来了,眼睫轻轻颤抖,艰难的说道:“什么……动作。” 之后,他便感觉到小指被什么勾住,然后缓缓的,轻轻勾紧。 微微睁大眼睛,就听栈衣道:“就是这样。”勾着小指,连着心。 “恩。”执骨抽出小指,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什么星星。 只是良久后默默回应一句: “知道了。你那对同心苏,就是和他一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大概要请一天假,因为我要粗远门喵~ 第45章 木桃 执骨转过身, 背对韩栈衣。 还看什么星星呀,没心情! “恩?”韩栈衣看了他一眼,执骨感觉到身后如芒刺背,没好气的冲他:“看什么看。” 觉得好笑, 但看见执骨那么别扭, 韩栈衣也给足他面子, 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小指,上面还残留着刚刚触摸后的温度。 “是同一个人。”韩栈衣没有否认:“是他。我喜欢他很久了。” 说完这句话后,很久很久都安静的只余呼吸声。 执骨依然背对他,栈衣依然面对他。 他在后面看着执骨发中隐约被黑发挡住的鲜红流苏, 唇角不经意的露出笑容,眼里藏着温柔, 一只手卷着执骨的发尾玩,一圈一圈,缠绕在指尖。 “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去找他。”执骨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已经找到他了。” 执骨转过身, 看着他。一直看了很久。 “韩栈衣。” “恩?” “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点不爽。”执骨坐了起来,他垂眼看仍旧躺着的韩栈衣,神情倨傲又睥睨,还暗藏着大大的不满。执骨突然弯腰, 拉近两人的距离,他威胁性的道:“实话告诉你,我今天一天都在不爽。从你那个同心苏开始, 我就一肚子火气没出撒,下午是你先出手,否则那几个人我定折磨的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告诉你,我执骨这辈子最讨厌三心二意的人,你若有了喜欢的人,整日和我混在一起做什么,又要保护我做什么,你自然有你要护的人,我执骨不愿当那多余的第三人,你对我的好,我受不来。” 执骨嗤笑道:“你若仗着你的三分姿色和皇子身份四处留情,那我执骨可真就瞎了眼。” 执骨语气不佳的控诉韩栈衣,韩栈衣却瞧着尽在咫尺又略带火气的那双眼睛温言含笑。也不否认,只是在执骨说话之余点点头,应一声。 执骨就觉得自己的话仿佛打进了棉花中似的,软软绵绵,惹的他心里直痒痒。 “你说话啊,总‘恩’干什么。” “在听你说啊。” “我说完了!我就是觉得不爽啊。” 执骨心想,我就是不开心啊,我既然不开心,那就要说出来。 但是这些话落在韩栈衣的耳里,一下子就不同了。 韩栈衣支起上半身,与执骨的距离突然间拉近,执骨陡然一惊,想退又死犟着不动,只见栈衣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不过寸尔…… 栈衣问道:“第三人?瞎了眼?” “对啊。”执骨没敢看栈衣的眼睛,仍旧臭着脸,抬头去看天上星星:“有什么不对。” “栈衣只有一个问题。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认为自己是第三人,又瞎了眼?” 这个问题,将执骨问噎住了。 执骨收回视线,猝不及防的撞入韩栈衣的眼中。那眼瞳里倒影的万千星辰,簇拥着自己的身影。执骨的心脏微微瑟缩。 栈衣又直起身体一些,挨近他。执骨认怂的往后仰了几分,神色微微惊慌。 “恩?什么身份?” “我……”执骨支支吾吾,眼神开始躲闪。什么身份?他也不知道啊!就连说这话,都是无意识的,方才脑袋一热,心里一个不爽,就说出来了,韩栈衣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执骨的脑袋里闪过无数解释,但都没说出口。 自己也慌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是什么身份。 若真要说身份,不过是四处遭受追杀的阶下囚。以及……与韩风秘密约定的地下人。 只是韩栈衣似乎心情很好,见执骨说不出,也没再追问这个问题。 他只是很肯定的对执骨说了一句话:“骨头,你吃醋了。” 执骨被惊的瞠目结舌,指着自己鼻子“我”了半天。 “我吃醋?呵呵!”他猛地站了起来,捋平自己的衣摆,指着天上的星星:“看你的星星吧。”然后就慌不择路的准备从房顶上跳下去。被韩栈衣一把拉住了手。 执骨想甩开手,没成。 韩栈衣拉着他,一个用力,将执骨扯了回来。 将军骑马不开车_90 这屋顶高的很,不小心摔下去就不得了。韩栈衣将他按在身边:“坐下来,一起看。” 估计是怕执骨尴尬,看着天上的星星,韩栈衣说道:“其实,这里的星星,不算最美。” “那哪里最美?”执骨直接被带偏了节奏,也是,这个时候哪里真有心情看什么劳什子星星。 韩栈衣对他望着,笑着说:“就在麟国,我待了九年的高阁。有时我会一个人爬上阁顶,躺在上面望着星空,想很多事情。那个时候,看着天上的星星,心就会变的很宁静。因为就算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知道,在远方,会有一个人与我看同一片天空。而那样,我也会觉得,心满意足。” 一听到麟国,执骨不免挺了挺胸膛:“那是,麟国的星星,比你们的更大,更亮!我在麟北见过,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和兄弟们躺在青草上,闻着清香,看着漫天的星辰,你不知道有多美。” “我知道。”栈衣仰起头,脖颈延伸出明与暗的交界,刚巧落在执骨的眼中。 “你如何知道?” “因为你,是最美最亮的那颗星星。” 栈衣看见执骨怔愣在那儿,而他的一指手还指着天上,然后就仿佛听错了似的,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心中藏起的那颗星星,万千星辰不及你。最美,最亮。” 尽管在黑夜里,尽管只有微弱的星光,但这丝毫不阻挡韩栈衣看着执骨的面容一寸一寸的攀爬上红晕。 他很高兴。 手拂上执骨的面庞,夜风中冰凉又炙热,碰上的那一刻,烧的执骨直晕乎。 什么……意思? 然而未等他过多思考,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韩栈衣勾住执骨的脖子,一个用力将他放倒,然后压在他的身上,控制住他的行动。 这么一个转身,韩栈衣轻柔的发就落在了执骨的面上。有几缕调皮的窜进他的鼻子里,痒的他直扭动。 “别动!”韩栈衣低声喝道。 执骨哪会听话,鼻子痒,想打喷嚏。韩栈衣又禁锢着他的自由,只能不断动,嘴里直喘气:“你放……开我!” “我要打,打,打……呃!” 嘴角清清凉凉的一点,震的五感尽失。 执骨扭动的动作倏然停下,只有指尖,还在颤抖着收缩。 韩栈衣极尽温柔的在他唇角蹭了蹭,小声道:“别动。” 执骨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感觉到自唇角开始,开始不断狂热的涌上酥麻感。 韩栈衣没有更近一步的探索,他只是停在那儿,再不去动。 他在观察身下人,如果他不喜欢……那我就退开。 良久后,执骨只是傻傻地看他,却并没有推开他。 甚至于,他微微侧过了头,去找栈衣的唇。 这一切动作都来自本能,好在等他侧头的时候,韩栈衣已经松开他的唇角。 然后迅速的拉开了一些距离,却没有离开他的身体。 似乎就这样亲亲的碰一下,都让他无比满足。韩栈衣抱着他,闭着眼睛:“骨头……” 执骨找回自己的嗓子,哑着“恩”了一声。 得到骨头的回应,他也没有推开自己。韩栈衣的心里一点一点向他敞开,有些话,不能说,却止不住了。 “骨头。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你了。” 他趴在执骨的肩头,抱着他。 “我看着你,喜欢着你。可是却忘记了我。或许,你从来就不曾记得过我。” “我喜欢了你很久很久,久到等待的无数日日夜夜,都如同死去的日子。但是不论是我想与他佩戴的同心苏也好,还是看的星星也罢。”他找寻执骨的小指,然后轻轻勾住:“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个啊。” 第46章 木桃 回去的路上, 执骨还有些晕乎,没有缓过神来。 韩栈衣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自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是你啊……” 喜欢……我? 可是等执骨稍微回了些神,就已经被韩栈衣牵着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好在夜里路上没什么人, 不用担心路人的眼光。但是—— 很奇怪啊!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也没答应, 也没回应,栈衣怎么就强势的牵着手就走了呢?! 但是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愿意松开。 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走着。执骨与栈衣都一路无言。 只是拉着的手, 藏在宽大衣袍中,不轻不痒的勾着。小指勾着小指, 栈衣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就算只有一根指头,却奇迹般的觉着放心,温暖。就好像这样锁着,便一辈子也分不开了。 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前一秒自己还在生气,后一秒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人牵着走了? 执骨没与人在一起过,也没有喜欢上谁过。“喜欢”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分外陌生。 这被栈衣突如其来的砸一次,滋味儿别提多新鲜。 将军骑马不开车_91 等到夜里, 他睡了,栈衣也睡了之后,执骨偷偷睁开了眼睛, 然后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 到后来他变得很安静,回来的路上,他不言,栈衣不语。 手指蜷缩着动了动,将头埋进被窝更深处,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出。 执骨垂下眼睫,盖住眼底不可察觉的情绪,然后翻了个身,不再看窗外宁静和谐的景色。 原来,还会有人喜欢我呢。 栈衣说他喜欢我。 心头的喜悦,盖不住。从来人前风光的执骨将军并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能被人放在心上。有些奇妙,但……也有些甜蜜。 可是这个时候,心头总有一件事久久缭绕不去。 嘴角泛着嘲弄的笑,又似在说服自己:“执骨,知足吧。” * 自从那日突然被栈衣告知了心底的秘密后,尽管执骨没有给回应,但他和栈衣的动作愈加密切了。 栈衣也不再提那日的事情,只是对执骨极尽温柔,但凡执骨所求,他必所依。时长带着他出去狩猎,寻冬,垂钓,饮酒。这日子过的相当舒服,只是随着冬日的逐渐来临,万里风光都添上了一抹萧索。 这段时间,执骨难得的过了翻闲云野鹤的生活。这期间,还不忘打趣韩栈衣:“你真是我见过最闲的皇子了。” “别人都是整日忙碌拉帮结派好为自己以后做准备,你就这样整日里陪着我?” “呵呵。”栈衣总是笑笑,然后不说话。 执骨也不追问,他自然不知栈衣心中如何想,更不会知什么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能理解,因为执骨认为,一位皇子,既然被选为继承人,肩上担负的使命绝不容许他松懈。要为己而争,更要为国而争。 但鉴于无邪是麟国的敌军,又打心眼里不太想让栈衣去捯饬那些伤人伤身的事,这些话他也就没告诉栈衣。 这些日子,除了每天与栈衣一起鬼混外,他还偷偷干了一件事。 他与韩风见了一面,要了些东西。 韩风倒是很相信他不会乱跑,对他性格吃的透透的。 可是让执骨猝不及防的,是这些时日下来之后,自己对栈衣整个人态度的变化。 二人同吃同住,整日都在一起。渐渐地,执骨有什么事都会先唤栈衣,因为但凡有栈衣在,就不用他自己去动手。甚至于早起刚睁开眼,就会不自觉的喊声栈衣的名字,然后迷蒙着眼睛,看栈衣衣衫整洁的端着一杯茶坐到他身边,喂他喝上一口。也没喝多少,润润唇,就又闭起了眼睛回回神,只是这时候就不是继续躺床上了,而是窝在栈衣怀里找个熟悉舒服的姿势,用上些许时间缓和一番。 虽二人各住一间房,只是不知哪天夜里,就睡到了一间。 只是执骨睡床,栈衣睡榻。 若没记错,似是执骨那日晚上不见了片刻,栈衣回来后不见人,于是决定自此歇息在执骨的房间,好看顾。 执骨也没说什么,反正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无所谓栈衣怎么睡。 但好在栈衣翩翩君子,从未越矩。 这一日,执骨又闹了些脾气。他喜寒,大冬天的沐浴却嫌水过热,自己端了一盆冷水来冲,栈衣伸手探视水温,发觉温度温热。这若是在夏日里,到还可理解,冬日里这样定会生病。 那一天,栈衣没有依他。无论执骨如何反对争吵,他都将他脱了个干净,塞回了热水里。 本来执骨还想乱扑腾,只是自己越动的厉害,栈衣的手就在身上游走的片区更大。不知不觉间,执骨一动也不敢动了…… 乖乖的洗了个热水澡,缩在一团,脸蛋儿红的跟什么似的。 后来经过这件事,栈衣第二日就带着执骨出去狩猎。 二人穿越了皇家狩猎的猎场,去了遥远无人的地界。 那里长年无人敢进,总是有些凶猛异常的动物吃人不留骨头。栈衣那天进去了,丢执骨在外头,他深入腹地,再出来时,带着只余耳闻,从未眼见的火狐狸。 执骨颇感兴趣的打量了几分,结果没过几日,就收到了栈衣送来的火狐披风。 那红如枫的皮毛软软糯糯的扫着脖子,别提有多暖和,执骨到是喜欢的不行。他善于享乐,只是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经常活的随意。栈衣送的这个披风,一披上身,就舍不得脱下来。 栈衣宠溺道:“你若喜欢,明儿给你带个白狐的来。” “不用,这个且够了。” 执骨原先性子冷,又穿着黑色的衣服,时常让人觉得惧怕。这火红的披风一上身,莫名的就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和红润。 栈衣看了他许久,直看的执骨羞恼瞪他,这才收回视线,微笑着夸赞:“你穿,很好看。” 执骨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把披风拿下来,他难得的厚着脸皮说:“我以前那是不打扮,不然我比你还好看……” 闻言,栈衣弯起眼角,点头赞成:“确实,执骨将军举世无双,风华绝代。” “我警告你,不许打趣我。” “非也,实言而已。” “切!” * 这些日子,廉城来了一次,牵着那个受伤的孩子,来找执骨。 除了小时候的廉城,执骨再也没和孩子接触过。以至于被廉城将孩子塞过来,让他拉着他的小手时,执骨都觉得,稍稍用力大些都能伤了他。 牵着他,尴尬的不知所措。 该去哪儿? 不知道…… 将军骑马不开车_92 所以当执骨迈出第一步时,光荣的同手同脚了。 廉城和栈衣笑的开心,执骨羞的满面通红。 “再笑我就揍你们。”执骨凶狠的抬起拳头,可惜威胁无果,廉城和栈衣早就看透了他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执骨委屈:我能怎么办嘛,没带过孩子啊! 幸好,在当孩子被执骨那张略过严肃的冷脸吓哭后,栈衣上前安抚,那孩子瞬间就没了哭声。 执骨没好气的看孩子投奔到栈衣怀里,忙不迭的甩开他的手,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他就那么恐怖?栈衣就那么招人喜欢? 哼!! 噘着嘴,不开心! 后来,栈衣抱起了孩子,指着自己道:“廉城叔叔将你交给我来照顾,以后叫我阿爹,知道吗。” 这就喜当爹啦?执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韩栈衣身姿清朗,淡衣浅度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定觉得他不过多日便要成仙去,这多认了孩子,突然就多了几分烟火气。 有趣,有趣。 执骨一个劲的称快,还装模作样的跟着喊了句:“阿爹。” 结果,就看见韩栈衣淡定的伸出食指,指向执骨,对孩子说:“这个,叫他阿娘。” 执骨差点被自己噎死。 笑了一半猛地收势,咳了半天。迫不及待的边咳边质疑:“什么?叫我什么?阿娘?” 栈衣又抱着孩子走到执骨身边来,给他端了杯水让他喝,然后拍拍他的后背,继续道:“或者,叫他骨头也行,随你。” 本来孩子还不情不愿的喊阿娘,一听这句话,连忙跟着脆生生的喊了句:“骨头娘。”然后转头望着韩栈衣,甜滋滋的道:“阿爹!” “真乖。”韩栈衣心情格外好,执骨不干了:“凭什么我是娘,你就是爹!不行,我也要当爹,我不要做娘!” 哪有男人被称作娘的份,这对执骨来说简直是噩梦。 见栈衣转过身笑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才发现自己被耍了!而这时,廉城已经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 其实根本不是真的认亲儿子,而是廉城带过来,要他认个干爹罢了。 毕竟希望他好生长大,若没了靠山,在这乱世中,迟早会埋入黄土。所以,廉城就找来了。想要执骨和栈衣都做他干爹。只是他没想到,本以为执骨会一口答应,这次他却死活不松口,坚决不收小孩。 栈衣也很奇怪,但执骨无论如何都不认这个亲。 实在无法,小孩只能认了栈衣就作罢。廉城心想,也许是那声娘亲喊的他觉得面上挂不住了,下次再来找他认好了。 至于如此执着,是因为廉城一直认为,迟早有一天,麟国镇国大将军的位子还是执骨的! 因为已经有消息通报垂文君被放出来了,皇上总有一天会看见执骨的好,总有一天会唤他回去!而当执骨回去的时候,镇国大将军的位置,依然会是他的。 廉城对此,坚信不疑。 第47章 琼瑶(四) 闪光灯在夜空下夺目, 红毯与背景墙华丽的伫立良久。演职人员一位接一位,从这头走向那头。 去到定点的位置,供记者拍照。 这部《戏鬼将》未播先火。如今占据了各大热搜榜。执骨划着手里的微博,不免有些无语。到处都是猜测这部电影的男主是谁。 因为, 戏火了, 主演呢?没声音没图像! 资方把信息捂的牢牢地, 严明要求在首映之前不允许透露男一男二任何信息。所以,不仅仅是执骨,就连男二都还在被猜测的阶段。 天知道这戏几个月前就已经拍摄完毕!在不知道男主的情况下居然火到了现在! 它火,是有它的道理的。 因为这部戏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没有女主, 男一男二挑大梁。 虽制景磅礴大气,讲述了一位将军戎马一生护国为民的大悲大喜, 但更出彩的,是他与敌国皇子离奇凄美的爱情故事。 消息出来时就火了半边天,女生们简直疯狂,一条微博一个小时轮了十几万转发, 可以说直接炸开。 紧接着一个“爆”字就出现在热搜上。 不可思议!因为它奇迹般的过了种种审核,定档于腊月二十八。第一部 耽美类型的巨制电影,即将在电影院里播放,这是什么概念? 幸福的想晕过去的概念! 后来,关于主角是谁的热搜就没停下来过, 奈何制片方将一切信息锁的死死的。就连拍摄场地都是全封闭自建式。想溜进去拍些照片,根本不可能。 腊月二十八。 就是今日。 也是《戏鬼将》的首映式。 记者们快冻哭了,但这都无妨, 比起冻哭,他们怕是要先感动哭。 蹲了将近一年的新闻啊,男主终于要出现了! 只是此时—— 一辆黑色低调又奢华的轿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 经纪人坐在前面,后面坐着特地打扮后的人。 将军骑马不开车_93 一人在左,望着窗,翻着白眼。一人在右,望着前方,神情淡漠。 左为执骨,右为栈衣。 执骨跨进这个车里后才发现自己等了半天的人是韩栈衣,当时那个心情,简直想掉头就跑。 因为三天前,他才又干了件丢人的事,与韩栈衣不欢而散。 之前拍摄电影的时候,他是被韩栈衣威胁着上,结果接了这部戏,他是真不知道居然会如此痛苦!整日里真如几千年前的军中汉子一样,受着训练,吃着苦。 他执骨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不被当做人看了? 烈日在头上暴晒,黄沙漫天飞舞,唇都觉得烧的干了。但是为了电影镜头的真实性和完美,韩栈衣一条也不放松,不达到要求绝不允许导演说卡。 奈何执骨无论怎样和爷爷哭诉都不成,爷爷哪次不是涨栈衣之志气,拆执骨之台。大声道:“他做的对!你就该多训训!” 这么几个月下来,执骨原先偏瘦的体质不知从哪天开始,变得结实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还是瘦,但身上已经有了肌肉,尤其是小腹,性感的不行。 于是三日前,在庆贺首映礼的剧组聚餐中,执骨仗着自己几分姿色的肉|体,把心里憋着这么多个月对韩栈衣的气,全撒在了他的身上。 好好的色|诱了一把! 在隔壁包厢那叫一个解气啊,直接弄的韩栈衣浑身上下青紫交加,被他狗牙啃的到处都是痕迹。 借着酒疯,还有这么多天心底积压的怒气,执骨不要面子的一咕噜全撒了。 自己嘴角并用将韩栈衣啃了个干净,顶着一头鸡窝头,傲气十足的摔门离开。 事后他才后知后觉……栈衣好风度啊……换位思考,如果是韩栈衣这般对自己,那他恐怕早忍不住了。 那晚韩栈衣硬生生忍着,什么也没做。 不过后来想想他的模样,也是大快人心!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看见白宴情|欲涌动,又极力克制的模样。 那是相当的,带感啊! 一想起那天晚上,执骨都不免得偷偷从车玻璃反光出偷看韩栈衣。 他正端坐着望着前方,似乎察觉到执骨的目光,突然转头看过来。执骨连忙扬起了头,嘴里嘲道:“切!黄姐!” 经纪人黄姐甩着一头大波浪,回头没好气的道:“干嘛呀祖宗。” “哼!王焕呢。”王焕就是这部戏的男二,执骨问道:“为什么我不是和王焕一起,跟这个编剧一起走红毯是什么意思?” “有人要求,你别问。”黄姐啪啪啪的按着手机,懒得理睬执骨。 “谁这么大脸,敢对我提要求?”一听这话,执骨就不爽了,他京城小少爷还有人敢强行命令? “老爷。”黄姐无语的看他 ,然后努了努嘴角:“还有你身边这位。” “……”执骨瞬间哑巴了,他忽然看向韩栈衣,见栈衣也看着自己,嘴巴张了张,又想到自己前天晚上干的缺德事儿,认怂了…… 咳。 不是他不敢,实在是,一看见韩栈衣那张脸,就想起那晚他被自己折腾后的模样。 极尽诱|惑,想起来就挥之不去了。 而今天晚上为了首映礼,他俩都盛装打扮了一番。韩栈衣现在的模样,当真有种衣冠禽兽的感觉,浑身禁欲着气息,还偏偏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可恶…… 执骨再次深呼了一大口气,告诉自己:稳住! 过了一会儿,车停下了。 直接停在红毯入口处,这时,隔着绝佳隔音玻璃,都挡不住外头高昂的呐喊声。 谁都知道车里坐着谁,方才男二已经露脸,现在就剩下男一了! 执骨第一次看见那样人山人海等着自己的架势,惊的睁大了眼。 这么厉害的吗?都来看他的? 黄姐突然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说。把你那嘚瑟的模样给我收起来,一会儿要装的男神点。” 黄姐又怕他不懂,“男神,就是你旁边人的那个样子。” “……” 执骨内心:呵呵。 实话,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执骨以为自己失聪了。 震天响的呐喊声,呼叫声传来,闪光灯一时咔嚓咔嚓个没完。 韩栈衣先走了出去,主持人介绍。 “来,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位,正是享誉盛名却一直难以得见的白宴。是《戏鬼将》的出品人,同时,还是咱们这部电影的——编剧!” 韩栈衣得体的朝媒体朋友们微笑,顺而闪瞎了众人眼。 险些当成了男一。 然而随后,就见他微微弯下了腰。 从媒体们的角度,看不见他在做什么。 只有执骨知道。 将军骑马不开车_94 韩栈衣正对他伸出一只手,他五指修长,中式青衫古衣的袖口绣着繁复的盘龙。 低调,奢华,暗藏气势。 执骨正坐在车里准备出去,他头一次来这种场合,一时有些不习惯。 韩栈衣又将手往前递了几分:“来。” 想了想,摇摇头,执骨欲甩开脑中的画面。然后一咬牙,抓住了韩栈衣的手。 那一刻,银色光芒从他指尖闪过,韩栈衣面上没由来的泛起了微笑。然后右手一个用力,将执骨从车中牵了出来。 与此同时,传来的呼喊声,怕是地动山摇也不为过。 执骨前一秒还被这声音震的侧过了脸,后一秒就满心澎湃觉得甚有意思。 而当他准备走去媒体区和大家打招呼时,忽然发觉自己还挽着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韩栈衣将执骨的手挽住自己胳膊。所以,方才那震天响的声音,正是因他俩手挽着手出现而发出。 执骨惊讶的去看他。 韩栈衣心情很好,唇角微微弯起,带着执骨走到定点位置。 经过主持人的介绍后,媒体朋友道:“来,我们两位可以分开一下吗 ,我们需要拍一下各自单人照。” “好。”执骨点点头,撤手。 没撤动,他又用力抽出。 还是没撤动…… 韩栈衣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得体有礼的微笑,面上平静无波,实则暗中较劲,将执骨的手死死扣在臂弯中。 执骨:“……” 主持人看出两位似乎不想分开,笑呵呵的打着圆场:“啊,看来咱们编剧和男主角感情很好啊,那既然这样的话咱们不妨多拍几张双人照,大家可以多些要求,让他们摆出你们想要的pose。” 这么一听,似乎也不错。 媒体朋友们欣然应允。 奈何今天来的女记者为多,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下就有人大笑着道:“咱们编剧既然写的出这样的剧本,一定不是保守的人。不如就搂着咱们男主吧。” 栈衣顺势做了。 “喀喀喀”一阵拍,媒体们非常满意。 “咱们男主可以摆个可爱的姿势吗,比如比个爱心,啊 ,对着编剧比 。” “啊?”执骨以为自己听错了。奈何韩栈衣已经转了过来,面对他。 什么玩意儿? 众多人都在等着拍,相机都架起,执骨心里有些羞恼,但又不好发出,只能抽搐着嘴角,对着栈衣飞速比了个爱心。 这一下快的,但可惜,再快的速度都不如相机快门闪的厉害。 记者们满意的翻看着照片,一脸欣慰。 “编剧大大!抱着他嘛!” 这时,不知从何处喊出这么一声。 执骨直接随着声音瞪了过去,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忽然间,他双脚一轻,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天!”执骨一声惊呼,看也不看的伸手胡乱抱了样东西,这才找到了些安全感。 “喀喀喀——”一阵快门,执骨:“……” 好巧不巧,他抱的正是韩栈衣的脑袋。 只是,不怪他啊,韩栈衣没有公主抱,这算什么,儿童抱?是的,执骨正成直立状,被韩栈衣抱了起来,就像妈妈抱孩子的那样……抱了起来。 丢……人……啊! 韩栈衣仰头望着执骨,眼底笑意盈盈。 执骨简直恨不得瞪死他,全然无措的低头去看韩栈衣。 闪光灯不断,就像闪耀的星星,将所有光芒,都聚集在他俩的身上。 身后深蓝色的背景,就如同沉穆的夜空。 相机永远定格了这一刻。 栈衣在笑,他在闹。 带着惊呼,羞恼,和小小责怪的模样。 深夜,再次爆了微博热搜头条。 可惜,媒体朋友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女性朋友众多,见此纷纷尖叫:“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天了噜,为什么一写到现代,我就辣么嗨! 第48章 琼瑶(五) 将军骑马不开车_95 媒体向来最喜欢抓话题, 本来谁也没有想到剧中炒cp也就算了,剧外还炒。 就是这cp换了一对,竟然因为幕后白宴大大颜值超一线,挤掉男二, 成功与男一手拉手, 组cp。 伴随着闪光灯这一声声的“亲一个”喊的执骨极度不习惯。 坦白说, 他不喜欢这样如同耍猴一般被人们强烈要求着去干嘛干嘛。韩栈衣抱着他,执骨连忙使了个眼色:“咱们走。” 没亲着也没啥大不了,白宴将执骨放了下来,就带着他进了首映厅。 纵使媒体如何哀嚎也没有挽留住二人, 剩主持人继续招待。 接下来,就是程式化的各种见面讲话, 直到灯光暗下,放映机的光投在幕布上。随着人们鼻息静待,电影缓缓开场。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对执骨来说。能在电影院里看自己的电影, 有些小期待,也有些小羞耻。 当龙标闪过的时候,本来累的蔫儿巴巴的执骨瞬间来了精神,开始目不转睛的看。 电影的第一幕,是刀与剑的碰撞。 大镜头下的战场生死厮杀, 万千兵马对峙,而为首的两人一人黑衣肃杀,一人金箔遮面。 正冷冷相对。 这是以倒叙的手法来拍摄二人到最后各为所求, 各护所国的镜头。 不懂的观众只当是开篇的战场大格局用来烘托气氛,稍作了解的观众只能纷纷痛心疾首,二人昔日如此相爱,怎么就兵戎相对了呢! 执骨看的津津有味,看着看着忽而咦了一声,栈衣转过来看他。 执骨不可思议的摇头:“我竟如此帅。” 完全毫不掩饰的夸赞自己。 韩栈衣一手撑在扶手上,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被执骨这模样逗笑开来,应道:“恩。帅。” 起初执骨看的好好地,时而和左边的王焕沟通两句,说说哪里应该更好,哪里情绪应该再饱满点。又时而打趣跟右手边的韩栈衣笑道:“栈衣,我觉着当初还不如咱俩对戏,你演男二。说不定那样我的戏感会更足一点,毕竟我一开始找到感觉就是你带的。虽然是在床上,但是后来不管和王焕演再多床戏都找不回那种感觉。” “你适合做副导,”执骨很认真的说:“你引导演员进入角色的能力简直一流。” 执骨本来想吧,我都勉为其难的夸夸你了,你好歹说声谢呗。没想到韩栈衣压根没理他,径自看电影去了。 “喂。”他胳膊拐拐韩栈衣:“韩……白宴?” 韩栈衣看着他,缓缓伸出两根指头:“第一,我不是谁的戏都导,第二,那场床戏你该是什么神情我清楚。” “恩?”执骨愣了愣:“你为什么清楚。” 说完,好似想到了什么,执骨猛地往椅背处靠了靠:“我警告你啊,别对我有非分之想。”停顿片刻,又坏笑着道:“否则,我就将你那晚的模样公之于众!” 带着些小邪恶的执骨挑眉看栈衣,得逞的意味浓厚:“那晚别看我醉,我都还记着呢,我看你的人气也不少,不知道我口述出来的香艳场景卖给记者可以出几个钱。” 可惜还没等他嘚瑟够,忽然见栈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打开,呈现在执骨面前。 执骨本是笑意盈盈的不在意的扫了眼。眼光一瞟到,顿时收了脸上的笑意。 “你什么时候拍的?!”压低嗓子惊呼,执骨眼中惊惧巨现。 栈衣手机里的……为什么是他裸|照?!! 连个码都不打,看的他自己差点长鸡眼。 等等——他努力回想,似乎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执骨睁大眼睛:“你居然第一晚就偷拍我?!”当时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做了个很长的梦,虽然后来也记不起梦的内容。 那个时候除了心口堵塞的难过,其余感觉全然消失。 别人都在安静的观赏电影,执骨这小动作不断。被王焕提醒了好几次,才耐住性子顾及点形象的瞪了韩栈衣一眼。 电影拍的气势如虹,讲述的是一位从小被关在麟国长大的质子,与小将军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最终兵戎相见的故事。 二人各自有各自的信念,皆争强好胜,为天之骄子。但奈何天不遂人员,彼此都有自己的守护和执着。 不管是全景拉出的战场,还是近景切换的花鸟虫兽,亦或五毒山水间的那一场梦境相会。 现实中,夹杂着少许奇幻。但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能研究透彻的呢,太多虚无与不可触摸等待着人去发现。太多不可思议等待着人们去接受。 将军与质子为护己方而不得不兵戎相对,在战场杀伐。 电影一幕幕划过,有细腻,有磅礴。 大开大合之余,情感处理的极为巧妙。既不露骨,也不含蓄。而直到最后二人滚上了那一张床,观影室里陡然爆发出一阵气夺山河般的尖叫声。 执骨臊的满脸通红,但尽管如此,还是好奇心大于羞耻心。 他状似无意的坐在椅子上,尽管耳朵都红透了,还装着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 身后爆炸般的哄闹声响了不一会儿,便逐渐安静。 与先前产生极大反差,此时此刻,安静到全影院只能听到音响里传出的低喘呼吸声…… 执骨有些坐不住了…… 这么劲爆的吗? 他演的这么入戏? 这么让人血脉喷张? 这一场戏他记得清清楚楚,是韩栈衣带他入的戏。在不断失败后,因为他自己的情绪才来的异常快。那一次 ,也是第一次让他找到了将角色演活并且带入自身的感觉。 只是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羞耻!! 但,毕竟要牺牲一己色相来造福大众嘛!执骨心想我认了! 将军骑马不开车_96 但侧头去看身边人,他被吓了一跳。 “韩栈衣?”执骨小声喊道。 韩栈衣的眼底深沉的可怕,望着电影一幕幕画面,眼神若冰冷的波涛在沿岸翻滚。好似每一次撞击,都掀起骇人惊涛。 听到执骨的声音,恍如大梦初醒。韩栈衣收了眼底情绪,声音极其温柔:“怎么了?” “你刚刚好可怕。”执骨皱眉:“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栈衣摇头:“继续看吧。” 接下来,执骨开始认真观赏。 尽可能的忽略自己看自己G.V的不适感。 就这么看了会儿,感觉不错,情感也慢慢带入了进去。 忽然间,耳边有人轻轻唤他。 声音带着颤抖,带着情|欲,和绵软的酥麻。 “骨头……” 执骨猛地侧头,他望着韩栈衣:“你叫我干什么?” 韩栈衣略感疑惑:“我没有叫你。” “……”不承认就算了,哼,执骨顺便弹了弹鸡皮疙瘩。 之后,他又听见又人在喊他。 “骨头……” 这一声,温柔的不可思议,像是情人间卧床清谈的软语,让执骨毛骨悚然。 果真不是韩栈衣在喊,这声音,是从他脑海中泛出,如波纹一样,在他脑中一圈圈荡漾开。 “骨头!!” 紧接着又是一声,快而急。 汹涌如潮! 声音嘶吼而出,执骨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陷入了短暂的失聪。 只是眼睛还能看的见。电影中所呈现的,是男主为护麟国,而答应敌国皇上身死的一幕。 为护家国百姓,为自小的信念,和看不见的责任。 就算被全国通缉,风光不再,荣耀不再。麟国的大将军还是不惧天地,以自身性命,换得百姓平安荣华。 那一刻—— 脑海中一声刺耳的弦响,自太阳穴往后脑勺,疼的难以忍受。 脑海中霎时蹦出无数声“骨头……” “骨头……” “骨头……” 有高兴的,有喜悦的,有悲伤的,有生气的……还有,深情的 。 睁大眼睛,电影中的王焕霎时间变成了韩栈衣的脸。 他穿着青衫,遥遥伸手对他招着:“骨头……” 又在喊他,又在喊! 什么骨头!骨头是什么! 脑袋疼的难以忍受,执骨转身捏住韩栈衣的手:“我,我先,离开。”声音在颤抖,脚步在虚浮。韩栈衣一看他的模样心都拎了起来:“骨头?!”这一声如此紧张,执骨只是抬起了头,带着疑惑,带着拒绝,带着颤抖的开口:“你别叫我,骨头,他是,谁?” 眼前逐渐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切来的荒谬,来的突然。韩栈衣打横抱起他,飞速离开。 还在观影人吓的不轻,纷纷站起身来去看。好在有栈衣的人在,得了他的示意拦住所有人。 韩栈衣将执骨放在休息室的软皮沙发上。执骨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刚刚电影的那些画面还在脑海里不断闪动。 可怕的是,所有王焕的脸都变成了韩栈衣! 陌生…… 从未见过…… 穿着青衫,留着及腰长发,又温文尔雅,时带笑容的韩栈衣。 所为清俊公子,翩翩尔雅,也不过如此。 虽然好看,但是……我见过吗? 执骨僵硬的转头去看身边交焦急的人。 栈衣给他递来热水,关心问道:“好些了吗?” 执骨忽然捏住了韩栈衣的手腕,捏的紧紧的。 将军骑马不开车_97 脑袋里控制不住的还在蹦出无数陌生片段,无一例外不和眼前人重合。 他咬紧牙关,用力的去捏他。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演的小黄.片,跪着也要看完! 大家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忍心大虐俩儿子的呢,不会不会,两人必然是要甜甜蜜蜜一辈子哒!! 不,不止一辈子! 第49章 木桃 脑海中碰撞的片段在不断闪现, 执骨痛苦不堪。 疼痛占据了他的意识,他在沙发上滚作一团。 韩栈衣连忙抱着他,担忧的揉着他的太阳穴。 可是有些记忆,出现了, 就再也忘不掉了…… (以下车在微博) …… 那是无邪的一个早晨。 天亮了。 那段时间, 执骨尤其听话。他整日与韩栈衣在一起, 笑对酌酒,月下共饮。 冬日里的梅花还未散去香味,梅花树下的执骨已经等不及的摘了下来放在酒盏中。酒香沁着梅香,沁人心脾。 他穿着韩栈衣送他的火狐披风, 瘦削的下半张脸躲在柔软的毛皮中,只露出漆黑灵动的眼睛。 韩栈衣搂着他, 强势抢了执骨手中酒,轻轻抿上一口,唇齿留香。 日日如此,美好如同画中仙一般, 在世外桃源处,不问纷争。 不多日前,下了雪。 执骨穿着火红的披风,在雪里玩的不亦乐乎。笑的像个孩子。 韩栈衣望着他,心里泛起一阵温暖。 这些年, 终究还是放不下,你也终究,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既然你失去了依靠的屏障, 那么以后,就请依靠我吧。我会安排好所有的事,让你无忧无虑。 你担忧的,我会尽数替你分担。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我会将一切当成是惊喜,送给你。 韩栈衣做着如此打算,一人悄无声息的瞒天过海,紧密筹划着一切。 就让罪恶消失,到时候,骨头,你就再也不用忧愁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腊月二十七。 “雪又大了。” 屋内燃着香,遣退了所有人。只留有栈衣和执骨二人,在屋中休憩。 栈衣执笔在画着画,执骨坐在窗前,望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 “大了你该喜欢才是。”栈衣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下笔。 执骨走到桌子前,也拿了纸和笔在写写画画。栈衣一时好奇,想去看看,执骨却像护食的小鸡仔一样,瞪着他。 “你不许看,明天才行。” “为什么。”栈衣哭笑不得。 “秘密。”执骨道。 这些日子,二人的关系是在某一天改变的。 那一天,执骨醒的格外早,他站在栈衣的床前,望着他不说话。 一直到栈衣悠悠转醒,才吓了一跳,惊道:“骨头?” 可是执骨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眶在不断变红,然后一滴,一滴,眼泪漱漱而落,将韩栈衣的肩头打湿,然后抱着他就不愿撒手。 从来没有见过执骨这个样子。 但不论如何问,执骨都不说原因。 也罢,不想说就不说。 栈衣只当他想家了。 可是从那个早晨开始,执骨就尤其黏栈衣。走哪儿都要一起,渐渐地,二人之间相处模式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直到今日,执骨都是这样,寸步不离。 将军骑马不开车_98 奇怪,着实奇怪。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栈衣看着执骨在用心的写着字。也就摇摇头,示意自己别多想。 明天能看,那就明天看吧。 焚着香,画着画,写着字,迎着雪。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等栈衣画完手中画,执骨也写完了想写的东西。 展开,是红梅树下对饮的二人。 一人青衫淡薄,与冰雪相融。 一人衣衫如火,与梅香辉映。 这正是他二人那人在树下酌酒的模样,这番被画下来,好生稀奇。 执骨喜欢,难得的夸夸栈衣:“还不错。” 二人一同挂着画,栈衣弄完了之后,忽觉身后逐渐热烫的视线。 他没有回头。 腰,却被人抱住。 “骨头……” “别动。” 突如其来的动作,栈衣深吸了一口气,而执骨却没想着放手。 他轻轻的在栈衣后背蹭了蹭,似在撒娇,似在品尝。 然后,他抱住栈衣腰的一只手,就不再听话。 缓缓下移,开始无限探索。 韩栈衣僵直脊背,低喝一句:“骨头!” “嘘。” “别吵。” 执骨不听他的话,手更不曾停过。 当他捉住什么而开始疯狂的时候,一切,皆已丢弃。 外头簌簌落着雪,将一切都染上了莹白。 屋中暖洋洋的燃着烛火,地上铺着软和的毯子,将虚浮的声音隐匿其中。 疯狂如此,彻夜如此。 下人们早就躲去了该躲的地方,零碎的声音像海浪般沉沉浮浮。 是谁扬起了脖颈,露出满足又深情的模样。 是谁疯狂的吻住锁骨,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 是谁流下滚烫的泪水,而尽数被对方舔舐。 这一夜,如梦,如幻。 当萤火照耀的时候,执骨哭了。 栈衣已经被他啃咬的浑身青紫,不知他发了什么疯,恨不得将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对执骨温柔,执骨却对他疯了一般不依不饶。 一次又一次,疯狂又缱绻。 纵使被他咬的到处都是牙印,但不可否认,身体极其舒爽。 所谓一响贪欢,甚是美妙。 擦去执骨的眼泪,栈衣心疼的不行。 “怎么哭了。” “我都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这一句话,听的韩栈衣瞬间惊怔。他擦拭的动作一顿,漆黑的眼睛望向执骨。 执骨没出息的抱着膝哭,一头漆黑的发尽数散开,披在身后,快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可是他没有回答,他只是扑向韩栈衣,亲吻的他嘴角发麻。 栈衣热烈的迎合着执骨的诉求,直到嘴里划入甜甜的味道。 “糖。你之前……最爱吃的。” 执骨红着眼睛,抱着他,躺在他的身上。 栈衣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摸着执骨的发。 他颤抖着问道:“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可是他再没有可以说话的机会。因为执骨吻住了他的唇。 将军骑马不开车_99 这一夜的执骨,栈衣从未见过。 哪怕相识了九年,都不知他会如此疯狂。 也罢。 春秋帐暖,梅寒不禁芳华。 你若要,我便依。 就如你所期之平安喜乐,我便给你百世国泰民安。 那一夜,栈衣睡去了。 执骨坐在床头看了他一夜,直到大雪将停,朝阳初起时。 “叩叩叩。” 有人叩响了门。 执骨静静凝望韩栈衣,从未对他如此温柔,从未这样好好看过他。 低头,浅浅的吻在栈衣的唇上。 “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天就亮了。” 执骨摩挲着他的唇,轻柔辗转:“还有,我喜欢你。” 再不舍的留恋,都将是过去。 迎着朝阳的光,留下光影的离别。执骨缓缓穿上一层中衣,掩去身上的痕迹。 乌黑柔顺的发,轻柔的披在身后。自从昨夜散了,他就再也没扎过,手腕上的流苏被他卸下,放在了栈衣的枕边。 那样红的颜色,如此夺目。 “不过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而已。” “栈衣,我不疼,不怕。” 执骨披上那火红的披风,精致的像从晨光中走出的少年。 尤其映着那微微扬起的嘴角,美到极致。 麟国的大将军,一生传奇。 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一马当先,斩无数仇敌。 自古有言:但凡镇国文武将一日在,麟国,当一日繁荣。 执骨跟着韩风早就派来多时的人,一步步,走向刑场。 栈衣,还在沉睡。 他的梦,香甜,美好。 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执骨笑了,他自言自语道:“今天没下雪了呢。”可是脚上,还是沾染着大片白雪。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依然好玩。 “呵呵。” 身在乱世,肩有重担,不可不顶天立地。 只要爷爷没事,好友没事,栈衣没事,麟国没事。便无所畏惧,一马当先。 执骨无怨无悔。 这是他该做的事,没什么好怕的。当他的手被缚起,看着明晃晃的刀指向自己时,显得如此从容。 闭着眼睛,感受着雪后澄澈的味道,深吸一口气,一直顺着脖子凉到了心坎里。他与韩风的约定,自始至终韩栈衣都不知道。执骨大可以有万千种选择,但却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因为,麟国已经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麟国,皇上也不再听他所言。好友与爷爷在那儿水深火热,外头敌军虎视眈眈,乱世之乱,也莫过于此。 一日为将,终身为将。 不论再有多么破败,他还是会一往无前。 这个时候,身上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栈衣做的披风很暖和,韩风来了敬他一杯酒,道:“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条汉子。” “呵。”执骨笑了笑,“是吗。”裹在狐裘中,他懒懒的闭着眼睛晒着太阳,如同在自家庭院休憩一般。 韩风举了举手中杯:“但你的命,我终究要取。” 一口饮尽,韩风起身离开。而这时,身后执骨睁开了眼睛,悠悠而道:“你,是为了无厌吧。” 恍若一道惊雷劈下,韩风瞬间僵直了脊背,转过身来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再听到这个名字,已是几十年往后。曾今尘封在心底的人和事,霎时间犹如破了封一般汹涌的在记忆中碰撞。这是他的秘密,他一个人的秘密。 无厌…… 韩风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执骨笑着继续道:“那年,你和他在麟国相爱,你纯真无邪,心思透彻。他行为乖张,时常不按常理出牌。你墨守成规,不敢越距,而他带着你,尝遍酸甜。你们相爱了,可是最终,却未能在一起。他死了,死于我爷爷之手。” 一字一句,诉说着过往。那一段自己都不敢轻易碰的过去就这样被执骨说了出来。韩风的身体在颤抖,他低下头:“你闭嘴。” “所以,让我猜猜,这就是你为什么要让我死的原因。”执骨笑道,“原来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忘记他。那么为什么,要复活他之后,又让他为女子,弃之不闻不问。” 韩风伸出手,将袖口捋上去,他道:“难道让他在身边,看着我逐渐老去,孤独终老吗,不如忘了我,什么也不记得,找个爱他的人,相安无事一辈子。” “所以你从此对她不管不问?”执骨不是个多会为其他人考虑的性子,但他认为,韩风有必要知道这些:“你要她忘了你,但很可惜,你对她施的术失败了。她只是不记得那段过往,但却记得她爱的人。她像疯了一样的找寻,等待,可是你再也没出现。” “不过现在。”执骨又闭上了眼睛浅眠:“你要她忘的,她也全都想起来了。” 韩风几乎站立不住。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0 这么多年,我迫使自己忘了你,可是一听到你的名字,我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去找她吧,她在等你。”执骨难得做了一回好人,“别误会,我只是替爷爷做最后一点事罢了。你和他的姻缘,是爷爷所破,该还的,我替他还清了。” 话毕,执骨再不多说。而韩风,却沉默了。 当他转身而去的时候,一道奇异的光芒打进了执骨脑海中。执骨只觉得灵台一暖,然后,就如同梦境一样,有什么包裹了他。 不久前想起的事情,开始在脑海中逐渐成型,变得清楚。 那些被他遗忘的,落掉的记忆,一点一点想起……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前面铺垫了很多也,你们有看出来过吗……QAQ 另外,这一章其实是有车的,豪车的话,应该在微博,什么时候发后面章节的作话里我应该会说哒。 第50章 木桃 麟国的一年冬天, 冷的可怕。 那一天,听说来了位无邪的小皇子。大街小巷人头攒动,都来好奇的看这位质子的模样。只是马车四周都被黑布包了起来,什么也瞧不见。 到了晚上, 夜深人静时, 有一位小屁孩, 呼哧呼哧的爬了整整一座高阁,然后命令黑夜里的人一刀将门上的锁给劈了。 他得意洋洋的进来,呵了呵冻的冰凉的手,就看见了一位似乎受到惊吓, 转头来看他的小美人儿。小执骨大吃一惊:“女的啊?” 爷爷不是说,是位小皇子吗。 本来还想威风八面, 气势汹汹一下,现在执骨整个蔫吧了。 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气焰瞬间消失,开始结巴:“那, 那个,我,我叫执骨,住在将军府,你好。” 小美人儿点了点头, “哦”了一声,就没理睬他,继续站在窗户口吹冷风去了。 小执骨一时有些无措, 爷爷说了,我们要保护女孩子,那我是不是要对她温柔点? 但是小美人儿好像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执骨跟个老大爷似的坐在人家桌子上,一双腿晃晃悠悠,开始自报家门:“我和我爷爷住一起,我爷爷是大将军,我知道你是无邪来的人,要在这住很久,你如果觉得无聊,就放根红绳子在窗户上,等我看见了,我就来找你玩儿。” 小美人儿是个冰山美人儿,小执骨发现了,因为他都不说话,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不理睬,顶多就“哦”,“恩”两声,或者点点头。 有些难办,小执骨摸摸脑袋:“你别着急,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后来,小执骨就真的如他所说一样,起初是一个星期来一趟,后来,是一个星期来两三趟,再后来,闲着无聊,没事儿就来窜窜门。 一时弄的小美人儿看见他就躲,话也不多说。 “哎哎哎!”小执骨今儿又无聊了,突然从窗户口爬进来,对小美人儿喊了句。 小美人儿正在用餐,这番被执骨一吓,手一抖,筷子上的小鸡腿儿咕噜噜的一直滚到了执骨跟前。 美人儿的眼神霎时变的凶恶。 执骨跳下窗户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踩在了鸡腿上,嘴里还“哎哟”了一声:“什么东西?” 抬起脚时,感觉到对面嗖嗖嗖的冷光,执骨看着小美人儿,怵的抖了抖:“你这是什么眼神……不就一个鸡腿吗,我,我赔给你。” 可惜,执骨有意,美人儿无情。上前噼里啪啦一顿打,执骨又不能回手,只得嗷嗷嚎叫。 “下次再敢在我用餐时出现,我就将你从这窗户上推下去。” 小执骨被小美人儿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睁大眼睛,眨巴眨巴,惊呼出声:“你不是女的啊?”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长的话! 说完执骨才发现,他这声音,分明是少年音,哪里是女孩子! 他这才敢用力的一把将栈衣推开,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是男孩子呢,你,你……” “哼。”小栈衣冷冷道:“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子。” “罢了罢了。”小执骨摆摆手:“看着你那张脸我也下不了手。喂,既然是男人,就大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冰冷俏丽的小人儿昂起小胸脯:“韩栈衣。” 哦,韩栈衣。 后来 ,执骨当真不在栈衣用餐时出现了。 午休时……晨练时……沐浴时……甚至,夜半三惊时…… 无时无刻不有他的影子。 小栈衣被折磨的苦不堪言,“你让我安静些 ,再敢出现,我将你丢出窗户!” 但是这次,小执骨却抱着双膝赖在高阁的窗户下不走。他将脸垂在双膝间,有些落寞,声音都嘶哑了:“你别赶我嘛,让我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不想回家 。” “有家不回,我想回家偏偏不得。“小栈衣索性不理他,独自去了床上歇息,背对着小执骨。 这个时候,距离他二人初次见面,已过了两月有余。执骨动不动就来找他玩儿,只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落寞的样子。 “栈衣。”小执骨的声音闷闷的:“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难受。” 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的小栈衣闻言顿了顿,然后侧过身体看他。 小执骨蜷缩在窗户下面那么小的一团,无助又可怜。 心底升起一丝柔软,小栈衣默默跟了一句:“那,你想吃什么吗。”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1 “恩?”小执骨抬起脸蛋,眼睛湿漉漉的,“吃?” “我会烤鸡腿,当我不开心时,我就自己给自己烤鸡腿吃。”小栈衣跟个小大人似的,“你见过你娘吗?” “恩。”执骨点点头。 “我没有。我的哥哥们都没有见过。我们都知道,在我们出生时,阿娘就被父皇处死了。” 小执骨来不及伤心,听到栈衣这么说,惊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不知道。但我有听到别人说过,因为父皇不爱她们,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杀了一了百了。” 小执骨的小屁股往后挪了挪,一脸嫌弃:“你父皇好可怕。” 看见他的这个动作,栈衣反而站了起来,他走到小执骨面前,见他在躲自己,没好气的蹲下,伸手抵住墙,挡住他的退路:“你退什么退,我又不可怕。” 小执骨擦了擦眼角的泪,仰着头道:“那你以后,烤鸡腿给我吃。” “等我能出了这儿吧。”小栈衣也笑了,比划了一下:“我烤的鸡腿,这么大,特别香!” “我会带你出去的!”小执骨对大鸡腿一脸向往:“我一定会练好功夫,带你出去!” “好!” * 五年一晃而过,这一年,他们十五了。 早不是那时的幼稚小娃娃,明里暗里太多事,二人的性情皆有了变化。 与幼年相反,执骨逐渐凉了性情,而栈衣,却渐渐温雅。 不过好在,执骨对外面人不苟言笑,冰冷无情,一到栈衣这里来,就赖在他的身上不愿离开。 “我觉得哪儿都不如你这片小天地好。”执骨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双手还抱着栈衣的腰,时不时的蹭一蹭,“跟外头那些人相处,累死了。” 栈衣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松开,我给你看样东西。” 执骨不依:“让我多抱抱。你回去的这段时间,我可替你挡了好些事,多日没抱着了。”他在栈衣腰间深吸一口气:“还是这么香。” “咯咯咯。”栈衣被他弄的痒痒,想推开他:“好,我谢谢你。松开。” 执骨就像个牛皮糖,栈衣死活推不开他,只好站了起来,去拿东西。 执骨就撅着个屁股,一起站起来,一起走,就是不愿松开。 五年的时间,他二人几乎朝夕相处。 执骨由爷爷顶着,天塌下来都不怕。 栈衣的事也不瞒着他,数次无邪派来的老师都被执骨撞了个正着,执骨还拍拍老师的肩:“别怕,好好教,教的好有奖,教不好你就可以走人了。” 老师:“……” 我可是无邪的人啊! 说来也怪,想巴结执骨的小公子小丫头一个也不少,但执骨通通看不上眼。总是喜欢赖在栈衣这儿,出不去时,执骨就给他搜罗各种珍典,出的去时,二人夜晚偷偷摸摸天南海北的疯。 这两位祖宗凑在一起,一个闯祸,一个打掩护。 真要干坏事被捉了,实在不行,丢栈衣出去一根针就把人扎晕了。 执骨哈哈大笑,跑的比什么都快。 偷西瓜,打兔子,吓母猪,在马屁股后面栓鞭炮,去鸡笼里捉只鸡来烤鸡腿儿!啥坏事儿没干过。 总是在夜晚笑的直抽抽,等到天将亮时,又纷纷回家。 这种时常腻在一起的日子,一过就过了五年。 时光如梭,待到二人都懂事之后,忽然之间,就发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段时间,执骨别扭的不行,想和以前一样往栈衣身上赖,又怕自己的行为举止奇怪,惹他不高兴。 二人爬在高阁顶上看星星,执骨别扭的离栈衣远远儿的。 栈衣奇怪,问道:“你作甚离我那么远。” “不为什么,这里视角好。”执骨闷闷的道。 “是吗?”栈衣索性也挪了过来,然后贴着执骨,笑着躺了下去。 “喂!”执骨扭身看他,“你别离我这么近。” “为何不能?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怕,黏你太紧了,你会讨厌我。” “笨蛋。”栈衣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喜欢你还来不及。” 执骨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他立马扭头过来问:“喜欢?” “恩。” “你喜欢我?” “……” “咳咳。”栈衣被他这问的有些猝不及防,执骨等了半天见他没说话,垂头丧气的哼了一声:“就知道不是。” 而后,身后传来轻笑声。 执骨没好气的道:“不喜欢我,就离我远点。府里的阿婆说了,你们以后都会娶媳妇儿,等你有了媳妇儿,你就不要我了。”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2 “哎。”栈衣被他弄的无法,只能去点他的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不会不要你。” “阿婆也说了,男人的话信不得。” “……”栈衣笑出了声,“骨头,你那位阿婆怎么总是给我出难题。” “那你喜欢我吗。”执骨回头,眼睛亮亮的,其中暗含着隐隐的期待,“我想听实话……” “等等,你还是别说了。” 他的内心也在挣扎。 “但是 ,我还是先告诉你为好。我,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前,就喜欢你。每天想和你在一起,不想看不见你。听见阿婆说你会娶媳妇儿,我就打心眼里难受,我又怕和你挨的近了,你会讨厌我。所以栈衣,你不回答也没关系的。但是我的心意,我想让你知道……” 听他说完,栈衣也坐了起来,在他身边,侧着头看他。 执骨说完那些话,脸都红透了,知道栈衣在看他,始终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后来,他听见栈衣说:“阿婆说的没错,我会娶媳妇儿。” 这一句,就像他惯使的针,插在执骨的心口,疼的他直哆嗦。 “呵呵,我就知道……”执骨强颜欢笑。 “小骨头。” “你愿意做我媳妇儿吗。” “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骨头小栈衣 这篇文章最开始定文名的时候是叫《青梅太酸·竹马来骑》后来太长,被我啪了。 所以现在的文名《将军骑马不开车》,骑的就是竹马啦! 然后,小栈衣和骨头没有错过彼此成长的每一个阶段,小骨头忘了那么久,该打! 栈衣一直很温柔,他本来是想,你记不起来,那就算了。反正本公子有自信,你迟早还会跟了我,咩嘿嘿! 执骨小时候的性格和现在不一样,完全是个调皮捣蛋鬼,后来遇到了太多事,变的没有那么天真无暇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到了栈衣面前,瞬间打回原形! 第51章 木桃 执骨赖在栈衣身上不肯走, 前段时间栈衣回了无邪好一段时间,可想死他了。好不容易回来,蹭也要蹭个够本。 栈衣无奈的拖着身后抱着自己腰不好好走路的人,从架子上掏了个锦盒出来递给他:“给你的, 礼物。” “礼物?!”执骨猛地站了起来, 激动的夺了过来立马拆开。 他站直身体, 约莫只比栈衣矮上一些,身如松板,挺的笔直。 个头已经不小了,却在拆礼物的时候还像个孩子, 激动的嘴角趔到耳朵根。 打开后,便看见一条细细长长, 盘在一起,鲜红精致的流苏安静躺在里头。 “咦,这红穗子是做什么用的?”执骨伸出两根指头,将它拈了起来, 眼中满是疑惑。 栈衣笑了笑,伸手拿过,拍拍执骨的肩:“蹲下。” 执骨听话的扎了个马步,还不要脸的拍拍自己腰:“上来,哥哥背你。” 栈衣才懒的理他。 执骨作势把他往自己身上揽, 又道:“猪八戒背媳妇儿喽!” 这话闭,空气僵硬了两秒 ,韩栈衣终是笑出了声:“骨头, 你是猪吗?” 被自己的话臊的脸发红,执骨气的咬牙切齿。栈衣手快,几下就给执骨扎好了那圈流苏,带他走到镜前:“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这一唱一和,也不知他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栈衣将他的脸摆正,迫使他看着镜子,然后从自己的发中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条。执骨惊讶的睁大了眼:“你也有?” “恩。这叫同心苏,是无邪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的手艺。这次回去,遇到了位婆婆,她见我欢喜,特地给我编织了一对儿。”栈衣笑笑,将那一青一红的两条交织在一起,细细缠住。 执骨微微睁大了眼睛,见那流苏上淡淡流转的光华,惊讶万分。 那流苏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远看不知,近看忽而发现那细若发绦的线上,竟编出了鸳鸯的模样。 执骨霎时脸就红了:“这……” 这两只鸳鸯,怎么那般缠绵模样!好不羞人! 当然,那都是假象。 执骨“这”了半天,钻研半天,皱眉问:“这两只离那么近,是在亲嘴儿吗?” 真不知他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栈衣无言……想松开那两条流苏。可是这番一急,却越揪越紧。执骨催促他:“你快点!我的头发!” 栈衣怕弄疼了他:“别乱动。” 执骨越扭越厉害,哎哟哎哟直叫唤,可是这几番微妙的动作,将二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韩栈衣蓦地顿了动作,执骨也一样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动了。因为此刻,莫名的,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而因那流苏,这二人突然挨近了距离,就连那唇,都快近到了一处去。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3 执骨微微张了唇,想说话,又无言。 少年清爽的味道直往彼此鼻子里钻,想忽略也无法。 尤其是韩栈衣,素爱干净,那身体上悠悠的兰花香直挠的执骨气息紊乱。他见栈衣敛着眉没出声,便大了胆子,勾住韩栈衣的脖子。 栈衣微微惊讶,抬起眼睛,便看见对他紧紧盯着的执骨。 骨头真是……目标明确啊。 他盯着栈衣柔嫩水灵的唇,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直看的韩栈衣抿了抿唇,实在羞的慌。 “我想亲一口。”执骨如是道。 “……”栈衣嘴巴张了张,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红晕,被执骨这话弄的不知如何接。 他比执骨略高些,见执骨殷切的眼神,心口上窜出一股不知名的火。 那方铜镜中,映出身形修长的影子。两位少年被绞织的流苏拉近了距离。 互相凝望,带着些暧昧,带着些欢喜,带着些心底扑通扑通的小悸动。 这些年的距离从未像现在如此近过,近到迫不及待。 韩栈衣小心又压抑着低下了头,却被执骨抢先一步。 执骨力道有些重,撞的栈衣嘴唇发麻。 而不等他呼吸一口,口中突然窜入滑腻柔软的舌。栈衣睁大了眼睛,只听耳中轰隆隆的一阵响。 执骨闭上了眼睛,全身心投入。他的势头猛,霸道的侵入。栈衣温柔,怕伤了他,忍耐着每一丝动作。 可是熬到最后,终是败给了身上攀爬的小妖精。索性弃了脑中杂乱的思想,将执骨吻的涨红了脸。 松开时,执骨深呼吸了好些口,惊吓的瞪着他:“往日我与你在水中闭气时,怎么不见你能坚持这许久。” 栈衣捏住他的鼻头:“笨蛋,要呼吸啊。” 执骨郁闷的黑了脸:“我又没试过,怎么知道。”突然,他转头瞪他:“你怎么知道的!” 被问的哑了声,栈衣望着他。见他有话忍住没说,执骨气的硬扯开发就要走,被栈衣拉住,他怎么甩都甩不开。 被他闹的不行,栈衣却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要怎么告诉骨头,在他熟睡时,自己曾偷亲过? * 那次执骨气了好久,用了好些个大鸡腿儿才把他哄好,这一日,他二人又溜了出来,跑的远远儿的,迷路着进了一个怪异的村子。村子里没什么秩序,乱的可以。多是些土匪,常干些不见光的买卖。就算是人命,都可以随意去取。 那一晚,栈衣和执骨躲在草丛子里,见一帮人拿砍杀妇人小孩为乐。在哈哈大笑间,被执骨一刀割了舌头。 之后,便是无边的杀戮。 那一夜,从黑暗到黎明。出现诸多黑衣人。 村子里的人都是以杀人为乐,头一次被人杀的狼狈乱窜。 执骨气的手中剑都在抖,一剑一命毫不留情。 这个村子被他牢牢记在心中,不将它整治好了,绝不姑息。 后来,他和栈衣时常夜里偷跑过来,村子里的坏人被除尽,也都规规矩矩的不去做那些缺德事儿。但是人们却记得了他二人的名字,总是打心眼儿里怵的慌。 就连执骨想对路旁大哭的小孩儿笑笑,换来的结果,也都是小孩儿哭闹的更大声,嘴里还叫唤着:“呜哇,娘,魔王哥哥要打我!” 执骨:“……” 怎么办?只能栈衣上。 许是栈衣那张脸不仅能蛊惑他,还能蛊惑三岁小孩儿。执骨气的不行,看着和栈衣玩儿的咯咯笑的小人,哼了一声又一声。 我哪里不好了,我这么慈祥,这么有爱,这么善良! 但是次数多了,大人们知道了他的秉性,也不再怕他。 执骨吃过最好吃的大鸡腿儿,就是栈衣在这里给他烤的!香喷喷的烤肉味直往鼻子里钻,橙黄的油一滴一滴的落进叶子里,那外酥里嫩的焦黄,缠的骨头硬是不停的咽口水。 这一日,不仅有好肉,还有好酒。 韩栈衣拿了一罐酒出来,执骨张嘴就要喝,被栈衣夺了下来。 “这酒,不能这样喝,咱们去拣些石头,我教你。” 手里握着半掌大的不知名石头,执骨有些懵:“用石头做杯子喝酒?” “恩。” 执骨觉得自己被耍了:“你不想让我喝就直说,哼!” “你若不喝,我也不强求。”栈衣专心手里的动作。执骨认怂了……想喝。 于是,两位少年烤着鸡肉,砸磨着石头,馋着酒。 到最后,那丑陋的石杯成形,执骨才感叹:“若不是咱们有着功夫,这杯成形的快,否则你今儿的鸡腿我是吃不上了。” 好在,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当执骨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后,才发现这酒香是如此浓郁,肉香是如此四溢。 满足,太满足! 酒足肉饱,执骨不得不对栈衣竖起大拇指:“感觉我捡了个宝,什么都会。”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4 喝完酒,栈衣将石杯洗的干干净净,一个交给执骨,一个自己揣起。 “你拿我做的那个干什么?”执骨不明白,明明他做的那么丑。 “这是你第一次亲手做的东西,我要好好收着。”栈衣笑了笑。 执骨笑骂着想踹他 ,嘴里还道:“你神经病呀。你做的我可不要,除非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栈衣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蹄子,然后一晃眼,往身边一拉穿过他的膝盖,另一只手就围上了他的腰。 执骨猛地感觉自己腾空而起,惊的抱住栈衣的脖子。 栈衣嘴角荡漾着笑:“不如你叫我哥哥如何?” “滚!”执骨想翻身下来,栈衣不让。手指也不知按到他腰间哪一处,执骨猛地软了身子,嘴里不可抑制的流露出“啊”的一声。 这一声,叫软了栈衣,也叫软了自己。 * 无人处,野花遍地,美的不可方物。 似乎只有流水淙淙,漫天星河而已。 他二人吻的深情,彼此拥抱,呼吸交织。 栈衣亲吻着他的脊柱三节处,执骨兴奋的扬起了头。脖颈带出美妙的弧度,他压抑着嘴角的声音。 “栈衣……你,等等。” 叫停了事,执骨呼吸急喘。 “我有事,想与你商量。” 他衣衫半褪,头发全数散了。 栈衣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双清若明月的眼中满是情|欲,却被执骨说出的话,顿时打散。 执骨说:“下个月,我就要去麟北了。” “你等我一年,我定回来找你!到时……到时……”他红了脸,低下了头:“我再给你。” 在发中摸出那根红色的流苏,他塞进栈衣手中,双眼明亮,兴奋的道:“我会成为大将军,会和爷爷一样,保护麟国,保护百姓!到时候,栈衣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欺负,就算在麟国,你也可以活的很好,有我罩着你,谁都不敢欺负你!” “一年后,我定回来!所以,你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有小伙伴指出时间的问题,话说,我怎么找不着了,自己也糊涂了,有记得的小伙伴吗,告诉我时间呀…… 如果我之前写错了的话,应该要改回来。 应该是二人10岁初次见面,15岁亲亲,也是执骨第一次离开。本来约好16见面,却放了栈衣三年鸽子,19再相遇。 第52章 木桃 走的时候, 执骨穿着赤金甲,云底靴,执雪阁剑,骑在高头大马上, 神采飞扬的朝着高阁招手。 那上头, 有位谪仙一般的少年在朝他浅笑, 对他摆摆手,做出无声的口型:一切小心。 后来,一日日,一天天, 一年年。 大雪纷飞时,有人站在白雪皑皑中望着北方, 从日落等到日升。 秋风萧瑟间,那漫天飘零的银杏叶,片片洒落在他的身上,似也不懂他的哀伤。 夏日日头烈, 撑着伞,仿若身心都被焦灼着翻烤,却仍旧等不来记忆中的人。 到了春天,那漫山遍野的桃花间,那方时常来此的仙人, 再也消失不见。 高阁之中,有人小声唤他:“公子,咱们走吧。” “麟国的皇上从未在意过您, 就把您关在这当个战利品显摆,您日日在这阁中哪儿也不去,当心憋坏了身体。不如,咱们回无邪吧,皇上他也记挂着您啊!” 韩栈衣站在窗前,摇了摇头,对来人笑笑:“我既答应等他,便不会食言。” 却没想,这岁月,一过,便过了三年多。 终有一日,城中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就连那红锦铺地,都绵延了十里之远,以欢迎麟国的镇国大将军归来。 望着那不再青涩,而愈加高傲冷峻的面容,和逐渐成熟的轮廓。那方身影与记忆中交汇,栈衣站在窗前,手心捏紧又松开,满心期盼的等着他看向自己。 但是那日,执骨打马过高阁,还带着沙场上的血气,未曾望他一眼。 从这头,到那头。 等不及了,栈衣才拿杯掷了下去,杀了执骨的马。 那个时候,执骨暗含杀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到了骨子里。入了夜,端着满满一杯马血,找到自己。 四年之久,栈衣对执骨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二字:“迟了。” 迟了啊…… 说好的一年,你却要我多等了你三年。 就当栈衣以为执骨会扑向自己的怀中,对自己说些趣事,讲清楚为何回来迟的原因时。执骨的话却狠狠的扎痛了他的心: “你不过是我麟国的一条狗,活了十年的狗。” ……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5 所幸,之后的事,便没再忘了。 * 回忆在脑海中翻涌,执骨裹着栈衣送的火狐披风,被绑在斩麟台上,脑海中一点一滴的汇聚起这几年的记忆。 他无奈的轻笑责怪:“我怎么……那么混蛋。” 栈衣该是以怎样的心情期盼着他回来,是怎样满心欢喜的等着和他相见。 而我却忘了他。 我却不记得他了…… 我对他做了那么混蛋的事,说了那些混蛋的话。他那时气我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一切,皆拜韩风所赐。 执骨曾年少冲动,与无邪的第一战输了后,不顾人阻拦,单枪匹马冲去敌营,妄以一人之力回转局势。却不想他落了单,遇见了本不应该在无邪军中的韩风。 韩风对他说了一句话:“居然是你。” 而后,便看见一道光窜入了脑海,自此,他的心中,再无韩栈衣。 说也奇怪,他落单那日,任谁都会抓住机会将他杀死。但韩风让他走了。 执骨笑出了声,无奈的摇头:“韩风啊韩风,原来从那日起,你便计划好了一切。” “你到底有多恨爷爷,又多爱无厌啊……” 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爷爷怎么对无厌的,韩风便怎么还回来。 只不过,一个至爱,一个至亲而已。 生与死,一念之间。就是闭了眼睛,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好在韩风留有一丝人性,他闭了执骨的五感。 望着行刑之中,被片片割落的血肉,执骨坦然自若,笑颜而对。 凌迟,也不痛嘛。 就快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人间一遭,最舍不得的莫过于栈衣,最对不起的也莫过于他。 眼角清泪流下,执骨心甘情愿。 这一世我对不住你,负了你两次,下一世,让我好好对你。 莫再等我了,三年也好,一辈子也罢。我身在麟国,终有执念。 于我执骨而言,护家国平安,重若青山。 我无福,你给我的爱过于沉重,消受不得。这一世杀孽太重,剑下亡魂无数,终不得善果。 栈衣,无事,不过千刀凌迟,挫骨扬灰而已,我不怕。 …… 那一日,多少无邪的百姓看见了位俊俏的小公子,穿着火红的披风,披着如墨的发,像个孩童般踩着雪,去了刑场。 又有多少人偶然间看见流淌了一地的鲜血,染的雪粒子都红了,吓的纷纷尖叫离去。 那一夜的雪,不止有白。 那一夜的阳光,不止有温暖。 * “砰砰砰!” “砰砰砰!” “栈衣!韩栈衣!” 屋内静悄悄,根本没有人理睬。 “韩栈衣啊!!!”廉城哭红了眼,疯了一样敲着门。 “韩栈衣!!!” 他的手被门上冰冻的峭子削到了手,一条条留着血,却全然感觉不到疼。 廉城几近疯魔,哭喊的嗓子都哑了。 “他们不让我进去,你快点出来,快点出来啊!”廉城的嗓子已哑,他险些晕厥过去。 “骨头……骨头……没了啊……”声音到最后已是抽噎,他坐在地上,将光洁的发髻揪的凌乱不堪。可是有什么用,还是没人应他。 直到,门几乎被撞开。 廉城被撞进了雪堆子里,再转身抬头时,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韩栈衣衣衫不整,头发在身后随意披散,大片的胸膛露在外头,只罩了层外袍。 就连脚上的靴子都没穿好,一只脚光着,一只脚将鞋穿反过去。 他颤抖着问:“你刚刚说什么?” 廉城面无表情的看他,启唇道:“骨头没了。他没了……”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从廉城的眼眶中流出。他咬紧牙关,红唇都沁出了血,嘶声吼道:“他没了啊!!!你他妈的到底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6 “什么叫他没了!”韩栈衣冲向廉城,一只手将他举了起来,掐着他的脖子,眼底都是血色的凶狠,咬着牙,身体在发抖:“你给我说清楚。” 被掐的快没了呼吸,廉城哭着愤怒:“去看啊,你自己去看啊!去看啊!北边的斩麟台,你去啊!” 心脏被掐的发紧,韩栈衣丢下他狼狈的冲了出去。 脚下的靴子都不知被扔去了何处。 他奔跑在雪地上,映出延伸去远方的脚印。 路上有人在唧唧歪歪的谈论,有人在胡乱的比划。 “不要听,不要听……” 想关闭五感,却做不到。 想忽略一切,还是做不到! 风在耳边呼啸,蓦然间,厚实的云层遮蔽了阳光,风又大了起来。雪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眼前逐渐,又成了白茫茫一片。 韩栈衣不死心的奔跑。 昔日君子风度早已不在,心口只剩下无尽伤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骨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斩麟台。 心口一阵一阵的缩紧,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起。眼泪若开了闸一般不知不觉的落下。当他抹过一脸清泪,才恍觉自己流了满面。 无事,无事,他告诉自己。 骨头不会有事的! 可是, 可是…… 当韩栈衣冲去斩麟台,当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雪堆上头那一捧白骨。 却疼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嘴唇在颤抖,双腿攸地发软。 声音在嗓子中徘徊,却久久发不出声来。 白雪皑皑,纯若云絮。 而那鲜红的血,火红的披风,深深扎痛他的眼睛。 无法向前挪动一步,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灵魂。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明明昨日他还在身边! 明明昨夜将他给了自己。 他以为,他以为以后再不会分离,以为执骨终于是他一个人的了…… 都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你若要无邪,我便夺过来给你。你若要清闲,我便陪你远走高飞。 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好了啊! 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 没有光的屋子里,韩栈衣坐在地上。 廉城站在门口,终忍不住别过了头。 短短几日,韩栈衣已不再是当初的卿尘君。他如此模样,如同市井里的疯子。 执骨的白骨被他擦洗的干干净净,为他重新披上了那方火红的披风。就这样抱在怀中,一动不动。而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手中书信。 已哭干了泪,双眼只余酸涩。 那上头写着狂妄又认真的字体。 那是执骨离开那天,留在栈衣枕边的书信。 韩栈衣抱紧了怀中骨,闭上了眼。 “骨头……” 他吻在白骨冰冷又僵硬的唇上,辗转反侧:“你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先苦后甜,骨头相信我!你以后每一世都逃不开栈衣了! 晚上不出意外应该会有第二更,如果没等到就明天来。 不会再虐的啦,不虐了,你们没发现我都把不好的内容全都压缩到一章来了嘛,就是为了少虐一点。但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这个不能减少嘛。 栈衣和骨头在现代的美好生活很快就要来啦! 这篇文章快完结了,到时候我们老规矩,在微博里发糖次。微博名就是:乘蝉。 话说,你们是想看现代车,还是想看古代车?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7 第53章 衣骨 栈衣: 先说好, 你别哭。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我是会笑你的。 我早说过,本将军天不怕地不怕,死又何惧。 我没跟你说, 就是怕你拦着我。莫怪我对你下了药, 也别迁怒于他人。这全然是我一人的主意, 与他人无关。 我执骨究其一生不过是为了家国无恙,百姓安康。 就算以一人命换麟国五十年战火消腻,我也无怨无悔。 大将军顶天立地,是为男儿。畏畏缩缩不是我执骨该为。 留这信, 不想你难受,只望你理解。 我执骨, 当死得其所。 这世间当还的债太多,当护的也太多。我虽为一国之将,却渺小的可怕,诸多无能为力, 诸多无可奈何。生死于我,早就不是终点。做此选择,你别怪我。 栈衣,你知道吗。缘分天定,机缘巧合亦是天定。何时生, 何时死,都是轮回而已。 我不怕,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遇见你, 我信天,老天定会让我们再次遇见。即使这一世你与我不能走到白头,下一世,我还会等你。 栈衣,你说最美的星星,在麟国的高阁上。可你知道,我曾看过最美的星星在何处吗? ……我说出来,你不许笑。 在你眼中。 你的眼睛,星河烂漫,而我能在当中看见自己的身影。当你注视着我时,眼底的爱恋美好的能将我淹没。我被万千星河笼罩,幸福的迷失掉方向。 你送我的同心苏,我带走了。 这是你送给我的,不许抢。我要带着它,不论轮回去哪里,我都会带着。若是,若是这一辈子你再找不见陪伴的人,那我便在黄泉下等你,到时,我们一起投胎,可好? 栈衣你可知。 我曾以为自己浑浑噩噩一人过这一辈子便罢了。 无人知我,无人懂我,无人伴我。 却不想遇见了你。 我执骨这一生最幸福的事,便是与你在一起。 昨夜,我很幸福。 那晚你说你喜欢我。 可知我心底有多高兴。 我也喜欢你。 喜欢到了心坎儿里。 只是,你不要难过,不要怪我。 我不后悔,亦不难过。 这是我该做,该为。 你当为我高兴。 你怪我自私也好,怪我任性也好,我都认了。 却不要不喜欢我。 留这信,不想你难受,只望你理解。 我执骨,当死得其所。 不过黄泉路下等你罢了。 六十年而已,我等得起。 …… 信罢。人已泣不成声。 韩栈衣抱着森森白骨,痛哭出声。 本是朗朗少年清风明月,是谁叫他哭断肠。 冰冷骸骨抱在怀中薄如蝉翼,就连多出一份力,都怕伤着他。 年年岁岁,日月如梭。 当韩栈衣一管玉箫索了无数人性命后,他一人踏着白玉阶梯化风雪而来,面色冰冷如霜,带着凌冽的杀气,抽出萧中剑。剑身一抖,直立成如冰如峭的冷剑。 紧闭的宫门,咄咄逼人的栈衣,和心惊胆颤的宫廷禁卫。 一人立于圆心,众人群起而包围,生怕他冲动起来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来。 但怕,终究无济于事。 那一日,宫廷禁卫军们才发现,往日从未见过面的四皇子,面似温雅如玉,形如谪仙,杀气人来,是如此狠绝。 看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见连血色都没见着,一排排的士兵却已倒下。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8 这期间,他一滴血未沾,青衣猎猎翻滚,素雅无比。 但那眼中的嗜血,却叫人害怕的发狂。 当他收起剑,杀了一人又一人后,走进那高大紧闭的宫门。推开父皇时常办公的门,看见他背对而坐,身形笔直。 韩风没有回头。 他穿着纯白的衣裳,上头还点缀着无邪的卷云图腾。 如墨般柔顺的长发披散,垂在腰间,此时坐在那,背影如同一位喜好书画的少年。 韩栈衣剑指韩风,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但那语调中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绝望:“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 “你明知他是我所爱,多年前便知,为何还要对他下手!” 韩风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忽而,似乎意识到什么,韩栈衣快步走到韩风前面,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韩风,早已不再面容俊美,他脸上攀爬着可怖的沟壑,老皮皱皱巴巴的搭在一起。 他低着头,枯槁的手中握着笔,面前的画布上,是两位少年。 一位白衣蹁跹,笑若朝阳,单纯美好不似凡人,蹲在地上回头望向树下乘凉的另一人。 一位衣衫褴褛,有着莫名的自傲,一头蓬乱的短发却挡不住他眼底的光,嘴角扬起不羁的笑,一脸嫌弃又宠溺的望着地上的少年。 栈衣认出,这是无厌和韩风。 这画的墨汁已干,许是画好多时,而父皇……他伸手附在韩风鼻下,再无呼吸。 尚好,省了我亲手夺命的麻烦。 “来人!”韩栈衣吩咐:“将这画,送去麟国水镜村,亲手交给一个叫无厌的人。” “是!” 而栈衣,终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无邪秘典。 找寻着什么…… 自此,他去哪儿,白骨去哪儿。 夜夜交颈而眠,深夜低语辗转。 “骨头……骨头……” *** 记忆在脑海中叫嚣,片段在脑海中翻腾。 声音与眼前人相互融合,就连那面容,都相似的可怕,不,不是相似……就是他! 韩栈衣焦急的面容在眼前浮现,执骨睁大着眼睛,失去的焦距渐渐回拢。 他半张着嘴。 眼角的泪没命的流着。擦拭掉,又流下,再用力的抹掉,还是流下…… 心脏剧烈的收缩,五脏都恨不得绞在一起。 上一世的记忆在脑海中汹涌的挣扎,那一刻,执骨几乎分不清自己是谁,他在哪里。 躺在沙发上,视线好容易聚焦,脑袋也不再针扎似的疼。执骨缓缓移下目光,他看着韩栈衣,然后伸出了手。 冰凉的指尖从额头落到鼻尖,再到栈衣的唇。 一寸一寸,缓缓而至。 可是眼泪一点也不听话,拼命的往下流。 心底的震撼不下于再见他时的喜悦。 笨蛋……你是吃了多少苦才找到我。 我不是要你等我的吗,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执骨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体,他扑向韩栈衣,用力的抱着他。 身体都在抖,他用尽了力气去拥抱。 有多害怕,多高兴,多想念……约莫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栈衣……” 执骨的声音也在颤抖,他埋在韩栈衣的颈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他的味道,还是他的味道。 “我想起来了……全部,全部都想起来了。” 韩栈衣身体攸地僵硬,然后将执骨从怀中扯了出来:“你,说什么?” “你想起什么了!” 执骨望着他,栈衣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无意识的用力掐住。执骨疼的往后缩了缩,栈衣猛地回神:“抱歉。”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笨蛋。执骨想笑又想哭。他看见韩栈衣忍耐和隐藏的情绪,那指尖极力控制的颤抖,和胸膛的起伏。这一切的一切,皆表示着他内心的激动。 将军骑马不开车_109 他也是不知道的吧…… 他不知道自己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那么这样的话……执骨扑向栈衣,用力的咬住他的下唇,硬生生的咬出了口子。 便听眼前人抽噎着道:“这是你不乖的惩罚,我说在黄泉下等你,你为何没有来。” 听闻这一句,韩栈衣眼睛骤然睁大,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执骨。 便见执骨泪眼中藏不住的埋怨:“我在地下等了你好久!等的我都变成石头了!你可恶!” 栈衣用力的抱紧他,抱在怀中,深深的呼吸。 那胸膛跳动的心跳,哀怨的语调,和鲜活的生命。 这一切昭示着真实,不再是梦中的虚无,亦不再是那几千年的等待。 他的付出终究是值得的,等待终究会有结果。 不负你,你亦不负我。 *** 二人回到放映厅,看见主角回来,人们纷纷紧张的问:“没事吧。” “没事。”执骨摆摆手,然后拉着栈衣坐下。 他的眼眶红红,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丢人…… 这么大人了,还哭。 偷摸的看栈衣,发现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边首映礼结束后,栈衣和执骨便偷偷独自溜了。 二人躺在准备好的酒店套房里,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的做思想斗争。 准确说,是执骨一个人在做思想斗争。 他双臂抵住栈衣,涨红了脸,一脸欲言又止。 方才二人从客厅一路连滚带爬啃到床上,该亲的都亲了,该脱的都脱了,快到上垒时,执骨一脚踹开韩栈衣不让他碰他。 栈衣莫名:“骨头,怎么了。” 执骨红了脸,咬紧牙关不说话。 栈衣好耐心,摸摸他的脑袋:“不舒服吗?没事,你不喜欢我就不碰你了。” 执骨翻身过去拿杯子蒙住自己的头,在里面裹成了一团糯米糍。 好容易压住身体里的火,韩栈衣深呼吸了好些口,一把将执骨整个人连被子抱在了腿上。 执骨无处可遁,只能面对面的坐着。 “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栈衣总是很担心他,执骨头低的死死地。 “没有。”执骨埋在他的胸前,小声道:“没有不舒服。” “我只是……”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栈衣担忧的看他,耐心等他继续。 “我只是……” “只是……” 执骨声音越来越小,丢人丢到家了:“怕……怕疼。” “恩?”栈衣有些懵:“怕疼?” “哎呀!”执骨一声嚎叫,从栈衣身上蹦了出去,又把被子拖了回去盖住身体露出俩眼睛来,脸上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的吼道:“我就怕疼!怕疼!你上次弄的疼死我了,那个身体没了,这个身体岂不是还要再疼一遍!” 这话吼出,执骨气的往被子里钻。 想他堂堂镇国大将军!死都不怕,现在怎么这么怂,这么娇气了! 但,那晚的感觉此时想来,当真终身难忘。 可是听到这话后,韩栈衣突然没了声。 执骨掀开被子一小块,偷看他。发现栈衣侧着头,不知望向哪里在沉思。 表情很不对,似乎压抑着什么。 执骨心道:呃,难道我方才这么说,打击到他自信心了,怪他技术不好? 他小心的又爬了回去,戳戳栈衣的腰,却没想到猛地被栈衣捉住,抱在怀中险些断了气。 “你怎么了?”执骨察觉到栈衣的情绪不对,就算快断气,也忍着…… “骨头。” “我在。” “对不起。” “……你又道什么歉。” “我没有保护好你。” 执骨感觉到滴在背后的温热液体,心头一软,拍着栈衣的背:“别瞎说。不怪你,那是我自己的选择。那样做,对谁都好。” “你那么怕疼……”栈衣的声音在颤抖:“却被凌迟……”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0 抱住执骨的双手愈加用力,像要把他刻入骨血。 韩栈衣骤然想起了那时怀抱白骨的日子,此时真实的人在怀中,他要如何放开。 “骨头,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再也不会。” “笨蛋。”往日总是栈衣说他笨,执骨终于扳回一局,他笑对栈衣道:“不疼的。” “你父皇封了我五感,一点也不疼。” 他似乎想到什么,红着脸,又忍不住笑:“还不如那晚你要了我疼。” 栈衣被他引去话题,面容也微微红着:“那般疼吗。” “恩!”执骨用力的点头:“疼的我嗓子都喊哑了。” 栈衣面色又红了些:“……我以为,是你舒爽的。”栈衣望着他,道:“我记得,那晚明明是你主动为多,不停的缠着我,一次又一次。你当真疼?” “咳。”执骨尴尬的转过头,心虚的摸着鼻子:“虽然后来……是有那么点点爽啦。” “有一点点?” “有一点点。” “是吗?可是你明明要我不要停,抓着我不让我下去。” “……” “一次不够,两次也不够,次次让我挥汗如雨,恨不得将我吃干抹净。” “……”执骨莫过头去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好吧,不是一点点,是非常,很爽……成了吧!” 栈衣想了想,起身去打了个电话。 执骨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就见他不一会儿拎了个袋子回来。 “什么东西?” 之后,便见韩栈衣变戏法儿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样又一样红的黄的蓝的绿的银的金的方块盒子……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长的,圆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再然后,又是各种质地和颜色的膏状液体状物品…… 执骨目瞪口呆。 他想拔腿就逃,奈何韩栈衣捉住他的脚踝就拖了回来。 “这一次,你好好回忆回忆,是疼着叫的,还是爽着叫的。” “放开,放开我!” “啊——韩栈衣!——”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想好番外要写什么辣。 嘿嘿。 地狱篇(有神秘嘉宾),闹洞房篇,穿越回古代篇,开车篇(喂!!! 第54章 衣骨 这一日, 春风和煦,暖阳当空。 栈衣下车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在执骨出来前,弯腰亲了他一口。 嘴上轻柔的触感, 惹的执骨脸一红。然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对栈衣道:“还不拉我起来。” 见执骨那歪曲的姿势, 揉着腰从车里艰难的爬了出来。栈衣无奈,一伸手,抄过膝盖就将他抱了起来。 “喂!放下,这是我家门口!被爷爷看见我怎么说!” 执骨急的想往下跳, 奈何栈衣将他抱的稳稳的 ,眼底笑意浓浓, 就是不撒手。 “今日来不就是见爷爷的吗,即使被看见也没什么。”栈衣还将他向上颠了颠,带着些恶趣味:“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栈衣理应好好照料。”话毕, 轻笑出声。 “韩栈衣!你找打吗!”执骨怒气冲冲,又将话憋在嗓子眼儿里不敢喊的大声。 栈衣全当没听着,绕去后备箱,将执骨移去左手单手抱着,右手掀开后备箱的门,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执骨反抗无效,他悲哀于目前身上一点儿功夫也没有。哪里是眼前人对手! 他突然小声骂道:“你这只千年老王八!” 栈衣挑眉看他,然后啪的一声关上后备箱。 “看我干吗, 我说的不对吗。”执骨让也不让。 “……”栈衣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你叫我什么?恩?” 被栈衣的眼神看的有些缩,但执骨是会退缩的人吗?不是!于是,他不怕死的铿锵道:“老王八!” 栈衣本是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拿着东西。 现在忽然放下右手里的东西,挪到了执骨身上。 执骨身体本能的一抖:“你又想干什么!” “栈衣思前想后,想必是昨夜没教育好你,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再讨教讨教?”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1 想起昨晚,执骨彻底认怂,他举起双手:“我认输,快走!小王八。” 栈衣眯眼看他。 执骨认真道:“我是在夸你,你延年益寿啊!几千年也,为什么用神龟比喻人长寿?不就是活得久吗,我说你王八哪里不对,很对呀!” 栈衣点点头:“很好。”本公子记住了。 栈衣之所以抱着执骨,是因为他从昨晚开始就没法好好走路。 坐着痛苦,站着难受。 是以进了家门见了爷爷之后,执骨还杵在那儿干站着。 一家子人在客厅看电视 ,执骨跟个人型杆儿似的一动不动。 爷爷本生的严肃,但对栈衣欣赏的很。就是看自己这个孙子,怎么看怎么怪异。因此,那张脸上难免多了几分疑惑。 “小骨,你坐啊,一直站着干什么。”爷爷示意他左边:“过来坐着。” 执骨微笑道:“我不坐,爷爷,站着就好。” 这时,栈衣上楼给爷爷拿茶具,只留执骨和爷爷两人在楼下。爷爷将信将疑的看着执骨,直盯的他浑身不得劲,好像被人扒光了似的。 突然,爷爷在他身上扫了扫,视线落到某个不可说位置,问道—— “执骨,你实话告诉爷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执骨抖了抖。 “……恩?没有啊。” 执骨如芒刺背,老爷子眼神毒辣,视线往他身上一瞟,便难以忽视。执骨心高气傲,又好个面子,心道我怎么可能让爷爷知道自己某处火辣辣,他道:“我很好,爷爷,没有哪里不舒服。” 爷爷“哦”了一声,点头:“那就好。身体要紧。” 老爷子看他,欲言又止。 想问,又挂个老脸不好问。 他记得,那谁家?老李家的孙子好像也是这个,听老李说了好久,自己多多少少也懂些。 若自己孙子身体无恙,那岂不就是苦了栈衣了! 想着想着,他特地去厨房,给栈衣加了个汤,大补汤。 等到中午用餐时,执骨还站着。 执丰这就觉得奇怪了。 “你吃个饭怎么还站个军姿?” 执骨喝着汤道:“我减肥,站着好消化。” 韩栈衣突然抬头看他,执骨脸一红,瞪了他一眼。 又道:“顺便欣赏院子风景,多么美好!春暖花开。” “有吗?”执丰看着绿油油的一片植物:“没花儿啊。” 韩栈衣望着他,若有所思。 这时,爷爷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给栈衣舀了一大碗汤,还拍拍他的手:“来,栈衣啊,喝点儿汤,补补身体。我知道我这孙子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他弄的你哪儿不舒服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栈衣愣了愣,然后接过汤:“谢谢爷爷,我自己来便可。” “骨头他挺好,我也没有哪儿不舒服。” 执丰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哎,别害羞,都这么大人了,我老头子都不藏着掖着,该说啥就说啥。看见我孙子这么幸福啊,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我不像其他人,没那么多禁忌,喜欢谁还不是喜欢啊,谁规定一定要喜欢女的。随着心走不就好了,非要强行叫他们孙子孙女相亲。看我孙子多好,过的潇洒,还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一听男朋友三字,栈衣攸地笑了出来。看的老爷子一愣。 嘿,执骨这小子眼光真不错。 男朋友三字,对栈衣而言,有种莫名甜蜜。 他握着执骨的手,对爷爷道:“我会珍惜骨头一辈子,爱他生生世世。” 老爷子笑的没了。 关切至极道:“栈衣啊,一会儿你就去楼上休息休息,身体不舒服不要逞强,别管我老头子。” 栈衣道:“谢谢爷爷,但栈衣并没有不适之处。” “行吧,反正你身体要紧。” 栈衣心中疑惑,但还是未说。 执骨在旁边听的眼神到处闪躲,就是不敢跟栈衣对眼儿。 这时,又听爷爷道:“来,孙子,你不是最喜欢吃香酥辣子鸡吗!吃!我还特地叫王婶给你准备了个鸡腿儿,整的,你的最爱。”说完,就夹了个鸡腿儿给执骨。 还抱歉的对栈衣道:“你不能吃辣,下次来我叫王婶弄个鸡汤给你。” “我可以吃辣。”栈衣浅浅笑道,眼看着执骨龇牙咧嘴的要去吃辣子鸡腿儿,只好伸手将执骨碗中的鸡腿儿拿了过来:“他不能吃。” “胡说!我能吃!”执骨生怕爷爷看出不对劲的来,跟栈衣抢鸡腿儿吃。 “这太辣了。你不能吃。”栈衣微微皱起眉头:“当心身体。” 栈衣若有所指,执骨明白。 老爷子若有所思,看着执骨和栈衣一来二去,忽然伸出筷子挡了栈衣的动作。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2 将那鸡腿抢了过来,然后递给执骨,一个字: “吃。” 执骨眨了眨眼睛,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 老爷子眼底冒着精光,笑眯眯的好生劝道:“又香又辣,保证辣的你爽翻天。这还是我特地去西南带回的辣椒,里头还参着麻,要多激烈有多激烈,要多刺激有多刺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快吃。” 执骨背后凉飕飕的,这鸡腿儿还没吃,身体某一处更火辣辣了。 但能认输吗?当然不能! 咬紧牙关,执骨闭眼就要咬。 吃就吃,谁怕谁!大不了哀嚎两天,也给栈衣尝尝苦头,要他再那么没轻没重! 那鸡腿还没到跟前,执骨就闻到了一股辣子味儿,要说平日里喜欢,现在是真不敢尝,天知道他早上起来遭了多大罪。但一看爷爷那“我不信你能吃下去”的眼神,他就不服气的非要咬上一口。 栈衣见执骨这般痛苦的模样,还是将鸡腿拿了过来:“爷爷,我能吃辣,骨头这几天胃不舒服。” “哦,胃不舒服啊?”爷爷点了点头:“那算啦,有时间去医院看看,我怕其他地方也不舒服呀。回头做个全身检查,哪儿都别放过。” 一餐饭吃的痛苦不堪。执骨声称减肥,得站着!但瞧他身上那二两肉,栈衣和爷爷都没说什么。 饭后,栈衣牵着执骨出来,二人在外头闲晃。 日头尚好,暖意浓浓。 栈衣忽而笑了出来:“骨头。” “啊?”等执骨终于从家门口挪出来了之后,赶紧来不及的往栈衣身上爬。 “栈衣栈衣,快背我,我不想走了。” “呵呵。”栈衣蹲了下去,“我还以为你会硬撑着走完这截路。” “才不,我要你背。”他趴在栈衣的背上,阳光照耀在他身,执骨舒服的哼唧了一声:“好想睡觉啊。” “那就睡吧。”栈衣走的很缓慢,清风徐徐吹拂,惹的执骨倦意袭来。 “栈衣。” “恩?” 执骨藏在栈衣的颈窝处,偷偷笑了出来:“我好幸福。” 栈衣侧过头去,看见执骨毛绒绒的头顶。他轻轻吹了口气,吹出一个小漩涡儿,很可爱的样子。 “我也很幸福。” “能遇见你,栈衣无憾了。” “栈衣。”执骨懒洋洋的喊他,侧了侧身体,趴在他的背上,圈着他的颈项。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那一日,暖阳和煦的小路上,路旁,是厚实宽大的树,阳光落下,偶有零星。 有一人,缓步轻踱,时而侧头去看背上熟睡的人,时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似乎就这般背着他,走着路,便可至天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对小天使们说:喜欢的话可不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呀~ 可不可以投喂营养液呀~嘿嘿 这里正文完结啦,悄悄说番外二特别甜!嘿嘿!相信我! 然后,下本接档咸蛋《我养的偶他活了!》戳专栏就可见啦。 另,昨天放了一篇古蛋预收文《小月老》,感兴趣的不如收来瞧瞧? 这篇文章明天倒V啦,从25章开始。 一天一章大番外,我们的宗旨是:请让我掉进蜜罐子里别粗来! 第55章 番外:无间奇缘 无间地狱。 这一日, 来了位本不属于阴间的人。 阎王老儿不在,地狱的管事这厢刚侍候好一位大爷,累的是气喘吁吁,又听鬼兵来报, 地狱闯入了个活生生的人! “啥?”管事一口水还未喝干, 一脚就踹了出去, 将鬼兵踹的连连哀嚎:“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你们跟我说有鬼跑了都比人来了地狱强!一个个怎么当差的?人也能给我放进来?!”管事撸起袖子一招呼:“都跟我走!” 开什么玩笑,这无间地狱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管事随着鬼兵来到闹事处,当真看见了人。 活生生的人。 睁着俩大铜铃般的眼睛跑了过来, 管事惊的牙都快掉了:“你……你怎么进来的?” 来者一身煞气,比之地狱恶鬼毫不逊色。 见管事来此, 二话不说,手中剑挥了出去,搁在管事脖子上。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3 他当场就吓软了,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啊,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你这样我也不好帮你啊,你将你诉求告知我,我一定帮你,一定帮你!” 韩栈衣冷了眉眼, 往日温和不再。 他道:“我向你讨要一人,名曰执骨。” “执骨?”管事愣了愣:“你找他?” 栈衣见他神色有异,剑又向前三分:“你知道他在何处?” 管事眼神躲闪, 泛着精光的眼睛左右瞟,然后猛地赔笑道:“知道,知道!这地狱里的事儿,哪里有我不知道的。你要找他?” “是。”栈衣道。 “好办,好办,请随我来,随我来。” 地狱中的小罗罗都是没什么真实本领,管事也不过是个文官,厉害的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根本不会来管这种小事。 苦于无法对人使地狱里的刑罚,管事将栈衣领到了一块空地上,然后对栈衣道:“这位公子,您能先放开我不,你这样我根本无法找人啊。” 见自己将人锁的太紧,栈衣松开了手中剑,并催促道:“要快。” 管事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低头之余对潜藏在角落里的暗鬼使眼色。 那漆黑的地底世界闪动着鬼火,更有数不清的灵魂在飘来飘去。 随着时间的消移,那些不愿意去投胎的灵魂已经逐渐忘记自己是谁,更忘记了曾经待过的世界。 再不用多久,便会灰飞烟灭彻底消失。 管事摸摸滚滚走到一块怪石后头,然后如同推算一样开始挪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 栈衣盯着他,似恍然不觉那些好奇盯着他的孤魂野鬼们。 更有鬼差没有脚,亦或没有头,也纷纷搬着石头不知在做什么。 管事一边做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叽里咕噜:“人怎么可以来地狱呢?活人怎么可以来地狱呢?” 韩栈衣等的焦急,他好容易习成了无邪的秘术,借父皇的死气,打通了地狱的入口。 又闭了生气,半人半死的入此地,就是为了找寻执骨。 尸首还在,他便有机会救回他! 只要找到执骨的魂魄,一切都不是问题! 但是骨头,你到底在哪儿。 突然——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鬼魂尖叫着到处躲闪,而韩栈衣无处可逃。 锋利的石壁如锥子一般从地底升起,一根根如若巨大的尖刺,密密麻麻的将栈衣包围在中央。 纵使无邪习有人间秘术,但也非修仙者,极少能见这种移山之能。 此番一见,尚知不可以常人之术来对付。 那石柱有如长了挪移,坚硬异常。 韩栈衣身上杀意弥漫,纵使在另一个领域,别人的地盘,也未曾消弭。 “执骨呢。” 隔着百来道石壁,从缝隙中,韩栈衣冷眼而对管事。 “呵呵,那小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结果又来了一个闹事的。一个两个,还要不要我消停了!”管事直翻白眼,甩着手消热:“可把你给捉了,来人,给我送回人间去,以后但凡看见他,给我死死拦在外头!” “是!” “谁敢!”韩栈衣煞气暴涨,手中剑霎时合体,成管玉箫。 箫抵唇,一声悠扬箫音滑出,尾调辗转低语,勾的人心一颤。 忽而间,大风平地起,无数银针穿风而过,嗖嗖嗖地射向前来的鬼差。 只听声声惨叫,鬼差四分五裂,被银针刺碎了本体。 管事气的手都在抖。 “你当真叫我取你性命?这里是阎罗地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找不到执骨,我便不会走!” “你们若找不来他,我便自行去找。” “谁若拦我,我定杀之!” 管事险些气晕过去,最近这无间地狱是怎么了!尊佛一个接一个,闹的不可开交! 那个执骨他怎么不知道,早日来了死活不愿意去投胎,非说自己在等什么人。那时阎王还在,命他速去投胎,他强烈反抗,最后竟然石化了魂魄与阎王抗衡,阎王气的甩袖子走人,根本找不到石化的魂魄在何处! 要知道,魂魄一旦石化,就与普通石块皆无两样,这地狱别的不多,就是石头最多,这如汪洋中寻针,如何使得! 却没想到,以为那事过了也就过了,大不了几万年后,那石化的魂魄再苏醒。 但谁知道这人从人间跑到地狱来找? 管事没好气的问:“他是你什么人啊,你找成这样,总不能是你媳妇儿吧!” 问题抛出,却没得到回答。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4 但见韩栈衣闭口不言,唇抿的死死的。一见这样,管事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真叫他猜着了? “咳。”管事装模作样,接过生死簿,翻来覆去查找:“你叫韩栈衣是吧?呵,你若再待于此,我便将你的寿命改至今日,叫你再猖狂!”管事大笔一挥,正待落笔,忽而愣住。 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他挤了挤眼睛,再看……确实无错。 又递给身边鬼差看,鬼差也点点头。 这,这什么玩意儿啊! 韩栈衣的命格后头,寿命竟然……没有?! 那一页活脱脱被撕的连个渣都不剩。 没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老不死! “谁干的!谁干的!”管事气的手抖:“谁他妈把生死簿给撕了!活腻歪了是吗!” 这时,只见漫天飞扬着纸屑,密密麻麻洒了他一身。便听耳边一声不羁的笑—— “我干的。” 回头处,只见一位少年衣衫如火,极为潇洒又随意的站在石尖上。 他墨发极长,高束着马尾,一直垂到臀边。 那双精致的黑色靴蹬在脚上,踩着石尖,却轻轻巧巧稳住了身形。 右肩扛着把玄色伞,左手叉腰,甚是傲慢。 鬼差们一见来人,一哄而散,独留管事一人。 管事心骂一句:操,又来个祖宗! 这时,忽见他转过头来去瞧他。 管事一个激灵,露出尴尬的笑容。 那人眼角微挑,唇角勾起。满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斜斜睨了他一眼,又看向困在石壁中的韩栈衣。 也不知他怎么动作,食指微弹出一簇火苗,便见石壁霎时粉碎,轰隆一声倒地成渣。 韩栈衣踩着石灰向他点点头:“多谢。” “不客气。” “秦……秦公子啊。”管事哆哆嗦嗦,“您怎么来了啊。” 那身红衣小公子落了地,道:“方才听闻这有箫声,好听的紧,过来瞧瞧。这不,刚巧看见你又在欺负别人。”他笑着对管事道:“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管事连忙摇头:“哪有哪有!我也是,不得已啊!这,这人要是都从人间跑来我这儿,那这还叫什么地狱啊……”管事声音越说越小,但又苦于受秦公子的迫害,有苦难言啊。 “人家是来找媳妇儿的,我都听到了。你干嘛不让别人找!你这棒打鸳鸯的缺德事想必也没少干吧。”红衣少年挑了挑眉梢,得出个结论:“难怪光棍儿到现在。” 管事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又不是月老,我管别人鸳鸯不鸳鸯!” “我也不是月老,但这事儿,我还真想管。”少年走到韩栈衣身前,扬了扬下巴:“我叫秦意之。今儿爷心情好,我帮你啊!” 管事简直要哭了,求求你了,秦大爷啊,你千万别插手啊!这人哪能随随便便往地狱引啊。 韩栈衣点点头,杀气终收了些:“韩栈衣。” “我知道。你媳妇儿叫执骨。”秦意之道。 “他在哪儿?”栈衣急于找他,往前一步急问。 “这个嘛。我只能给你指个方向,保你无事,但人估计得要你自行去寻。据闻他魂归此处,却不愿投胎转世,声称自己在等人,约好了六十年。那时阎王没办法,想强行带他走,没想到他是个硬性子,当下化了石,成了万千石头中的一个。你若要寻,这无间地狱的石头,怕是都要寻一遍了。” 秦意之将此话告知韩栈衣,也纯属是他当时知道有人闯入地府后,好奇之余翻看了他的前世。 看完韩栈衣的一生,不免想到自己与心上人。 这才心生帮助之意,来此相助。 栈衣得之提点,道谢几声,便匆匆离开。 管事委屈巴巴,但秦意之在这,他连个屁也不敢放。 这位祖宗要是惹了,整个地府都别想要了。 于是,他又巴巴的请秦意之回去。 秦意之对远去的韩栈衣招手:“我见你箫音不错,他必然也欢喜,不如时常吹吹,若见着会发光的石头,就吹的更响亮些!” 栈衣抱拳回礼。 转头,秦意之盯着管事,威胁道:“以后再敢随意乱断别人姻缘,我揍扁你!” 管事委屈啊:“好的好的,您说什么都好。” * 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地方。 韩栈衣凭着无邪的术法到了此处,却没想到执骨竟然为了不去轮回,为了等自己而化身为石。 心里酸涩,不知该说何好。 但又有无限温柔徘徊在心间。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5 无事,只要你还在,便是个盼头。 之后,那十年,百年,千年。 总有鬼魂度过奈何桥时,能听见婉转箫音。 箫声呜咽,饱含种种思念。 甚至有时等的长久了,那些魂魄忆起尚未完全忘记的阳间事,哭的面目全非。 而不知何时,远处的那方人影,已成了奈何桥上能瞧见的独特风景。 一人,一箫,一曲离思。 青衣翩跹,墨发垂延。 走过奈何,渡过忘川,闻过沙华,见过三生。 这地底三千尺,已有一人,走过无数岁月,彻夜吹响玉箫。 踏遍了岁月如歌,找寻了大大小小的石块。 终在一千年时,见到了那枚小小的石子。 发着微弱的荧光,伴随着箫音而逐渐明亮。 韩栈衣将他捧在手心里,藏在心口上。 “骨头啊……找你找的真是辛苦呢。” 又不知从哪天起,忘川河旁突兀的立起了一座小茅屋。 在这永无朝日的地方,茅屋里头日日都能闻见箫音。 因这地底阴暗,所以,可瞧见茅屋内渗透出一日比一日亮堂的光芒来。 泛着淡淡的荧光紫,美丽无暇。 管事早就跟阎王说过此事,阎王也是怕秦意之那个祖宗,就对韩栈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管事挥挥手:“罢了罢了,就随他们去吧。” 虽秦意之早已不在此处,但若叫他知道没好好待他特意嘱咐过的人,这无间的天,怕又得塌一次。 阎王明白他为什么对韩栈衣如此上心。 皆是情字一祸啊。 那忘川河边的独特风景,一停,又停了一千年。 那一日,韩栈衣带着已经攀爬上裂缝的石头,去找阎王。 阎王一瞧,眼底惊讶一闪而过。 竟然只用了一千年? “小子,你可以啊。” 若要重新化为魂魄,一般这石头,没个一万年,怕是不可能。 如此,一千年的时光,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阎王大笔一挥,对栈衣道:“待他十八岁那日,你二人方可相见。届时你要如何,便看你意愿吧。你寿命无疆,他却不可。只是每当他命尽时,我跟孟婆说一声,不叫他喝孟婆汤便是,到时你记得去找他便可。你二人这姻缘,我也不想断。就当秦小子说的对,我还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儿呢。” “做些好事……”阎王抬头看向天,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月老能不能给我也牵一个?” 石头在手心泛着光,栈衣捧着,只觉得心底都柔化了般。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等待了一年又一年。 两千年……整整两千年。 随着风的消散,和光的削弱,那块石头逐渐化了本体,如雾,似烟。在空中凝聚成一道闭目沉睡的少年身影。 霎时,栈衣眼角一滴清泪流下。他颤抖着伸手去触摸,仰头久久凝望。 “骨头。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秦宝宝友情客串,哈哈哈,他是隔壁《仙君他总绑着我》的男主啦啦啦。 给他拖过来串个片场,(希望云尧兄别pia我~ 或许该叫:韩栈衣地狱奇遇记?噗 今天会有第二更! 第56章 番外:送入洞房 再回麟国时, 执骨还有片刻的不敢相信。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看到这个世界,这一切恍惚的如此不真实。但眼前确确实实的亭台楼阁与热闹市井都在眼前浮现,甚至有人会过来跟他打招呼,笑呵呵的问:“这位公子, 买个苹果呗, 又甜又脆, 可好吃啦!” 眼眶逐渐湿润,却倔强的不肯低头。 韩栈衣见执骨这般,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高兴吗。” “恩。”执骨点点头。 揉了揉眼睛,却揉不下眼眶泛出的微红。 望着韩栈衣, 执骨久久说不出话来。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6 眼前人,是当初初见时的模样。 穿着青山薄衣, 风华绝代。 长发至腰,眉眼含笑。 所谓无邪四皇子的卿尘君,倾城不过为一君。 执骨望着他,手拂过栈衣的长发, 放在鼻尖嗅了嗅:“许久未曾见过你这模样了,只有在梦中,才记得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遇见过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执骨又笑:“若是你这模样在现代, 估计别人会以为你是从哪个剧组跑出来的大明星。” 栈衣也没说话,他将执骨的发从耳后捋出,递到他眼前:“莫说我, 你也是长发了。” 执骨眼睛微微睁大,找了处水缸去照。 一瞧,惊呆片刻。 这是他上辈子的模样,黑衣短靴,马尾高束。 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麟国镇国将军。 与那次进无厌的幻境不同,这里的人既能看见他,也能触摸的着他。就拿方才卖苹果的小哥来说,都是真实存在。 “你又做了什么?”执骨看向栈衣。 “没做什么,只是带你回来看看,瞧瞧。”栈衣拉着他,在这车水马龙的街上,牵手而走。 一如两千年前,那繁华的无邪京都。 但是如今,已经不再见无邪,更不再见麟国。这是五毒国的地界,如今这世上,只剩五毒了。 “不知道阿奴怎么样了。”执骨想起自己走开后就再也没和容耶奴联系,也是有些念想。 栈衣听见他的话,捏了捏他手心,道:“他如今是五毒的皇上,你不用担心他。” “真的吗。”喜悦从执骨眼中一闪而过,似心头有了块石头落地。 只是…… 眼中落寞过,麟国终究是不在了。 看出他眼中的悲伤情绪,栈衣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你已经为麟国付出太多,麟国终究存不长久,为他们争取五十年相安无事,已是不易。” 点了点头,执骨道:“我明白。” 走过熟悉的街道,那都是曾经的麟国。 五毒并没有对麟国大动干戈,甚至保留着部分建筑,这让执骨和韩栈衣都有些意想不到。因为,当一个国家被占领之后,定会对它大换血,不论是建筑,文化,书籍,亦或其他。 但是容耶奴没有这么做。 譬如此时,执骨站在将军府前,久久凝望。 嘴唇轻微的颤抖,他望着高大朱漆的将军府门,牌匾依旧明亮,气势如虹。 门口熙熙攘攘的来往着行人,有吆喝的小贩,有嬉闹的孩童。执骨那一瞬间,只觉得恍惚。似乎自己从未从这儿离开过一般。 他侧首去瞧栈衣。 看,栈衣也在呢。 那扇门,尘封了多少过去。 执骨忽然转过身,他对栈衣说:“我们走吧。” 再驻足时,栈衣望了执骨一眼。嘴角笑容高深莫测,只是一晃眼便不见。 执骨面色有些绯红,指着远山之处。 * 这是五毒国的一个世外桃源。 湖水波光粼粼,湖面平静如镜。袅袅间,烟雾四起,霎时遮掩了整座山脉,又在不多时,悄然散去。 这处便是如此,雾多,来的快,散的也快。 雾尽时,就连发梢都带着点滴水珠,眼睫亦如此,栈衣眨眨眼,那小巧透明的珠子便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沁到泥土中。 当第二滴落下时,执骨抢先一步,舌尖划过他的脸颊,一卷,便卷走了那滴无辜的水珠。 栈衣望着他,眼神莫测。 执骨扬着脑袋,恍然不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 当先去了前方停泊的船上,对栈衣招招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哗啦……哗啦……” 船舶缓缓游荡,破开平静水面。 那水波流淌的悠然声响传进耳中,有种别样美感。执骨站在船头,不一会儿,湖中心又起了雾,尽管离的如此近,执骨的身影不多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栈衣有些担忧的在后头唤了声。 忽而拨开云雾间,有歌声隐约传来。 栈衣转头去瞧,但见消散了雾气的山中,这边山头有姑娘,那边山头有哥儿。你一句我一句,唱出响亮的歌声,久久回荡在湖水中。 这方那头都唱|红了脸,对唱时,时常有调皮捣蛋的人再旁边起哄。弄的脸皮薄的妹子咬紧了下唇面染桃花。 执骨看的哈哈大笑,被这美好场景弄的也不禁心思荡漾了起来。 栈衣走到他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腰。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7 那正唱着的姑娘听见有人在笑她们,纷纷转头瞪了来,但瞧见湖心上两方修长而立的身影,霎时便红了脸。“哎呀”一声躲了起来。 有些胆子大的,几步跑向他二人,指着便道:“快看!他们搂在一起的!” 对面的小哥哥们不乐意了,纷纷嚎着嗓子道:“看他们干嘛,看我们呀!” “才不看你们呢!”姑娘们笑嘻嘻的去瞧执骨和栈衣。 这画面,又让执骨想起了那时他与容耶奴在这的所见所闻。只是当时不同的,便是那个梦…… 梦中,是身边人。 姑娘对他们招招手:“哥哥们,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执骨双手合掌,放在嘴边大声道:“对!” “幸福吗?”姑娘笑的甜滋滋的。 “幸福!”执骨也来劲儿,她们问一句,他便答一句。 “开心吗?” “开心!” “哥哥带我们走嘛!”姑娘丝毫不害臊,大着胆子招呼。 “不带!”执骨拒绝的……这叫一个干脆。 “可是我看上你旁边那位了!”有姑娘打趣。 “不给!” “那你呢!”另一位姑娘对他招着手:“小哥哥,我喜欢你呀!” 执骨开心的不行,正准备回话,忽然间手被人拉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船身都摇晃了几许,便见眼前人影一晃,唇上贴来凉凉柔软的触感。 紧接着腰间被人一束,他不自觉的踮起脚尖。 耳边阵阵惊呼传来,腰间的手松开,执骨站稳身体还在晕乎,只听耳边人浅笑而道:“他是我的。” “哎哟!!~~~” 姑娘们起哄,小哥哥们也起哄!见姑娘吃瘪,对岸的男儿笑的捶地。 “哈哈哈,撞南墙上去了吧,人家那是仙人,哪里看的上你!” 姑娘气的跺脚,但也并无办法。 再见那湖心处,二位乘着船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逐渐聚拢的雾气中。 这雾,说来就来。 那人,也说不见,便不见了。 留下岸边左右张望的人来,纷纷疑惑:这二人,莫非真是天上的神仙? …… 二人到了岸,下了船,执骨跟随记忆中的地方,带栈衣来此。 身旁都是半人多高的野花,密密麻麻,成簇成丛。虽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那成百上千的聚集在一起,有种别样磅礴大气之美感。 执骨弯下腰,采了几束花捧在手中,然后一扬脑袋,侧过脸去,递给栈衣:“呐。” 栈衣接过,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笑问:“怎么?” “你别问。” 执骨走远,耳根泛着红。 那时,他似乎做了个梦,梦中遇见栈衣。他便是在此处,捧着花,对他说:“喜欢你。”也是那次,落在唇边轻轻浅浅的吻,让他迷失掉自己。 抬起手指,上头小小的银色指环还在。 那个梦,直到如今,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当时的春色一梦。 才不告诉栈衣呢,不告诉! 忽而,腰间环上一双手。 栈衣低下头,脑袋搭在执骨的肩上,轻轻笑了两声。 声音若风中摇曳的树叶沙沙,令人心旷神怡。 栈衣凑近他的耳边,小声笑道:“你在想什么。” 执骨耳一红,栈衣的鼻息挠的他直痒痒,缩了缩脖子:“没想什么啊。” “你是不是在想,曾经在这里,我亲了你,说喜欢你。” 执骨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 栈衣见他受惊的模样,在他耳边蹭了蹭,一脸宠溺:“你以为那是梦,其实,那就是我。是我的魂魄到了这里,吻了你,说喜欢你,还送了这个给你。”栈衣抬起执骨的手,上头细碎的银色光芒闪耀夺目,格外漂亮。 “我那时便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你要相信我,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找到了,就再也不放手了。’” 栈衣抬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下去。 “骨头,你看,我是不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呢。” * 二人回去的路上,执骨哼了半天:“原来那就是你!我还以为是我做的梦!搞了半天那时候你就开始偷亲我了,一直都有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改过来。”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8 栈衣走在前头,牵着他的手笑道:“我不想改。” 游山玩水几番,走了走过去的路,最终又回到了麟国的将军府。 想了想,执骨还是推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本以为会满目凋零,却没想到一切都与他离开时无甚两样。甚至连蛛网都无,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是那落叶,都被扫到了一旁。 奇怪! 还是一样的布置,半分都未曾变化。 这夜,他与栈衣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二人相拥而卧,心中百感交集。 “两千年前的星星啊……”执骨道:“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了。” “是啊。”栈衣抱紧了他,在他耳边低语:“骨头,我与你,在一起两千年了呢。” 执骨笑着推他:“我怎么觉得才两年。” 栈衣忽而抬头 ,眼中未有笑意:“可是对我来说,已是两千年。” 望着他的模样,执骨心有不舍,想想栈衣受的苦,心又缩紧着疼。他伸手回抱他:“以后,我们不分开了。” “恩。不分开了。” 突然—— 执骨和栈衣都坐了起来。 有人! “嘘。”栈衣示意执骨不要出声。执骨点点头。 有一人,穿着明黄的衣袍,背负着手,从朱门缓踱而进。 执骨睁大了眼睛,栈衣却朝他望了一眼。 来人身形高挑,纵使脊背挺直,却难掩岁月的风霜。 那双曾经灵动有神的眼睛,再无了年少的生气,不知度过了多少日夜,已乏惫不堪。 他靠在院中的树下,也不顾泥泞沾湿了衣裳,闭着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微鼾响起,显示出他沉睡的香甜。 龙袍加身,已至年迈,却还像个孩子。躺在麟国的将军府内,毫无防范的熟睡。 执骨望着他,一言不发。 容耶奴,再不复当年。 好久不见。 一个时辰后,有人叩了叩大门。容耶奴缓缓醒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脏污,又回头望了眼将军府,转身离开。 执骨目送着他远去,忽然!容耶奴猛地转身,朝执骨的方向望来。 但是不论再看多久,终究,还是看不见心里的人了。 执骨躲在房顶的另一侧,胸口剧烈起伏。 栈衣安静陪着他,等他消化完这事。 良久,再无人。 “栈衣。”他道:“我们走吧。” 他带着栈衣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这院子很不起眼,极小,但却美不胜收。 夜空下,一株盛开的梨花坐落在院中。 地上满是掉落的梨花,若白雪皑皑,飘零而至。 有些还在纷纷扬扬,栈衣与执骨站在其中,从枝丫的缝隙中,去看天上的星子。 执骨叫他坐下,闭上眼睛。 “好。” 良久良久,栈衣闭着眼睛,听见脚步声。 他牵起嘴角:“骨头。” 诧异外袍被执骨脱下,又不知穿上什么。 等到执骨说“好了”时,他迫不及待的睁开。然后,便是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栈衣的眼眶霎时便湿润了,他仍坐在梨花树下,仰头望着身前人。 执骨一席红裳,凤冠霞帔,盖着鲜红的盖头。等了许久,也等不见栈衣的动作,便欲自行掀开盖头,却被栈衣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动。”执骨听见,栈衣的声音在颤抖:“我来。” 细细的梨花枝上还盛开着纯白的花朵,栈衣的手连掀了几次,都未曾掀开盖头。 执骨笑了出来,逗他玩弄:“栈衣,你老啦,开始哆嗦了。” 这话刚毕,忽见眼前红布掠过,一人出现在眼中。 将军骑马不开车_119 这是执骨第一次见栈衣穿着青色之外的衣裳,红如朝霞,艳丽无双。 而栈衣却瞧着他,失了神去。 执骨别扭的扭过头:“这是我娘的嫁衣,我给你穿的是我爹的,你不许笑我。” 栈衣喉结动了动:“恩。” “我想着,咱们属于这个时代,便该遵循这个时代的礼仪。如此,我与你在此地成亲,你可愿意。” “恩。” “虽然爷爷不在,但我不介意,你介意吗。” “不介意。” 栈衣的话出奇的少,执骨去瞧他,却看见一滴泪从他眼中滑出。 “哎呀。”执骨连忙伸手给他擦拭:“你哭什么。” “呵呵。”栈衣笑了出来,那破涕而笑的容颜,真可谓之风华绝代,“我高兴呀,笨蛋。” 视线在他身上流连,栈衣点点头赞许道:“骨头,你若为女子,定是美艳不可方物。” 执骨眯了眯眼睛:“你说我像女人?” “并非,只是觉得,你似乎很适合这般打扮。况且,很美……”栈衣伸手拂过执骨的耳廓,声音轻柔:“娘亲的嫁衣,也很美。” 话毕,低下头去,一吻到天荒。 远处,可听闻笑声传来。 伴随着二位少年的打趣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完) 乘蝉落笔于2018年3月27日。 作者有话要说:  啊……QAQ写完了。 现在的感觉真的,说不出来。每次写完都会特别舍不得书中的角色,特别特别舍不得。 这篇文,写的比第一篇累多了,数据也比第一篇倒退了很多。检讨了很久,发现还是自己的锅。 但是我相信,总是在一点一滴进步,总有一天,会写出自己满意,大家也满意的文章来。 执骨也好,秦意之也好,都是我的亲儿子,虽然基友说,执骨是被我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他的性格很难把握,还不怎么讨喜。但是我相信大家都能看见他倔强外表下的那颗温柔心。 执骨在我眼中不同之处在于,他有自己的坚持的东西。这点,在当初立他人设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因为他是麟国的将军,所以,国家对他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哪怕皇上再昏庸,再看不见希望,他也在所不惜。 正可谓人各有志,但我这位亲妈怎么舍得让这俩天涯永隔呢?当然不! 所以,现代就让他们相遇啦。 最初并没打算加现代,实在是写着写着脑抽了,但这也给了我个教训,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冲动事,毕竟冲动是魔鬼啊! 不敢写太多,怕你们嫌我啰嗦,但是,我真的很感谢小天使们,会给我评论,会陪着我坚持下来。 一本文的创作不易,自己动笔了才知道有多少困难。 不过,你们不放弃我,我自然不会放弃。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写出更好的作品给你们! 2018年,我们下本咸蛋再见啦? 喜欢我的宝宝们,就收藏一下吧!《我养的偶他活了!》但愿能带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奇幻故事。 动动小手,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呗? 嘿嘿。O(∩_∩)O~ 爱你们哦!也要永远爱我哟!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