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千金》 001 确定是她 雨下得很大,阵阵雷声在头顶滚过。 天地间茫茫一片,路灯在街边显得昏暗,偶尔一道闪电照亮她雪白的面孔。 郑央拼命得跑着,雨水冰凉,她眼里涌出来的却是一颗颗滚烫的泪。看不清方向,她只知道自己要逃离,离开原来的地方,去到任何地方都好…… 手里抱着个背包,背包里装着匆忙收拾的几件衣服以及她最珍爱的妈妈的照片。 雨太大了,她浑身湿透,双腿发麻,刚停下几步,路边一辆轿车快速驶过,溅起几尺高的泥水,哗的一声扑向她。 她再也忍不住就地蹲下,手里紧抱着背包呜呜地哭起来。 ** 街对面十米处,停着一辆加长型黑色宾士。 后座,一个身着黑色亚曼尼西装的男人侧过头,犀利的目光穿透雨雾,直直落在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白影身上。他开口,声音跟雨水一样没有温度:“确定就是她?” 坐在对面的秘书连忙恭敬地回答:“是的,先生。我们已经跟踪一天了,确定她就是忆丰集团沈董的宝贝孙女沈凝,离家出走刚好一星期。” “忆丰”集团是a市赫赫有名的大企业,世界百强,实力雄厚到让人惊羡。 董事长沈一桥年近七十,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唯一的孙女沈凝。沈凝今年二十二岁,刚留学归国,上流社会的人都还记得十天前沈一桥为这位千金举办的接风盛宴。 可惜,宴会没过几日,便传出沈凝秘密离开沈家,突然不知所踪。 此事,沈家没有伸张,更没让任何媒体知晓,但风声已经透了出来,所有感兴趣的人都在寻找这位天之娇女。 ** “先生,需要我下车去请沈小姐上来么?”秘书望着男人深刻面容上那极为冷酷的线条,小心地询问。 男人抿了抿薄唇,黑眸闪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不,我自己来。” 秘书惊叹地张了张嘴,随后迅速回过神来。鼎鼎大名的“忆丰”集团千金,先生当然要亲自下车接她,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名利财富的象征。 车门打开,雨水顿时扑地斜飞了进来。 男人皱了下眉头,秘书赶紧撑开黑色的大伞伸到他的头顶。 ** 郑央紧抱着自己的双臂,蜷缩在一起簌簌发抖,她的身子冰冷麻木,或者说麻木的意识让她根本连避雨的地方都懒得寻找。就那样蹲在街头,让眼泪流尽。 直到头顶没有雨水,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罩上她细弱的肩头,知觉才一点点复苏过来。 她睁大眼睛,慢慢抬起头,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 天很昏暗,雷声很大。 郑央什么都听不到,她的意识全部被那双锐利又带着莫名暖意的眼睛吸引了过去。然后,飞快地,在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他英俊不凡的容貌…… 她——不认识他。 男人弯身抱起了她,像珍宝一样将她放进自己结实的怀抱,重新走上车。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笑意永远不达眼底。 只有秘书才知道那种笑代表着一个计划的开始,一个属于狩猎者冷酷而势在必得的笑容。 黑色的雕花铁门,宾士车缓缓驶进。 这是黑家新买的别墅,也是黑司靳的个人产业,当他抱着一身湿透昏迷不醒的女子走进客厅时,负责打理别墅的玉嫂吃了一惊。 “天啦!先生,这位小姐生病了吗?” 黑司靳沉声吩咐:“马上打电话请张医生过来。” 玉嫂不敢耽搁,飞快地拨了电话,然后跑进浴室拿来宽大的毛巾。 黑司靳低头看着怀中紧闭双眸的女人,她的身子十分娇小,就算浑身都是雨水,抱起来仍像没有重量一般。湿漉漉的发丝凌乱不堪,敷住了前额,苍白的脸蛋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shit!”他恶劣地低咒一声,黑将她放在沙发上。 地板上拖了一路水渍,可恶!连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如果这个女人不是沈家的宝贝孙女,他才不会这么费心,还亲自抱她进门。 “将她擦干净!”黑司靳对玉嫂道,语气里有着习惯性的命令。说完,自己赶紧上楼去,他需要冲一个热水澡,将这一身的脏渍洗去。 ** 郑央睁开眼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不……就算是做梦,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美丽的梦。完全陌生的豪华房间,让人感觉温暖舒适。柔软的被子像羽毛一样盖在身上,就连空气也是馨香的。 这是什么地方?窗外透进阳光,可以看清整个房间。 她咬咬唇,慢慢忆起自己离开家之后,在街头晃荡了一天,又饿又累……晚上下起了大雨,她孤独绝望地在雨中哭泣,然后……然后…… 那个有着漆黑眼眸的男人将衣服披上她的身,温柔地抱起了她…… “沈小姐,你醒了?”玉嫂端着热汤进来,笑眯眯地问道。 郑央眨眨眼,连忙坐起身来。这位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阿姨叫自己“沈小姐”?天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小姐,你生病了,先生吩咐你一醒来先喝了这碗热汤。”玉嫂将汤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呃……请问……你叫我什么?”郑央小心地开口,嗓子又干又哑。 玉嫂仍是一脸亲切的神色,“沈小姐,你放心。先生交代过了,这里很安全,如果你暂时不想回家的话,就先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先生都会尽心帮助沈小姐的。” 郑央晃晃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而是对方认错人了。 “那个……我不姓沈,不是你说的沈小姐……” “沈小姐叫我玉嫂就好了,先喝了这碗汤吧。”玉嫂对她的否认不以为意,先生稳重精明,他亲自交代的事怎么会有错呢? “我真的不是……”郑央不知道还要怎么解释,只好先被动地喝完汤。 突然发现门口两道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口怦然一跳,抬眼望去,小嘴惊讶地忘记了合拢。 是他,是昨夜好心救自己的先生。 他长得很高,身材很挺拔,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倚靠在门边。他有着一张她所见过最好看的脸,深邃的眼眸里隐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带着沉思与探究,但莫名地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先生来了。”玉嫂收拾好汤碗,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郑央觉得紧张,目光好不容易从男人英俊冷漠的脸上移开,不敢再看他。 “这位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不能留在这里。”说着,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头脑突然涌上一股眩晕,娇小的身子晃了好几下。 黑司靳一手扶住她的身子,掌心的温热传递到她的腰间,她突然涨红了脸。 002 好心 “先生,我……” “黑司靳。” “什么?”郑央睁大眼睛再次看向他。 “我叫黑司靳。”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说话简单利落,“你不姓沈也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沈家,现在不愿意承认身份也罢,反正她现在是落在了自己手中。他不会逼她,但是他会好好地把握下一步该怎么做。 郑央离开他的大手,坐在床边,脸色依然苍白,“黑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司靳眼眸暗沉了下去,闪过一道幽光,“这里是我的地方,帮你是因为你现在需要帮助。” 简单的两句话让郑央忽然心底酸涩得发疼。没错,她现在很落魄,很可怜,匆忙从家里逃了出来,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心的人。”她抬起头,吸吸发酸的鼻子,眼眶发红地望着他。 黑司靳轻轻地勾起唇角,有些冷傲有些嘲讽。她是第一个说他好心的人,女人果然很无知,想不到“忆丰”集团留学归国的千金也这么无知。 “你先在这里住着,有什么跟玉嫂说就是。”黑司靳其实心情不错,但他很少笑,说话也常给人冷漠的感觉。 但郑央的眼里看不到这些,她觉得他的笑让人感觉温暖,就算是认错了人,他依然是个大好人。 ** 黑司靳离开房间后,郑央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下床找自己的背包,玉嫂进来便看她在四处寻找什么。 “沈小姐是在这个吗?” “噢……”郑央接过包包,着急地拉开拉链查看里面的东西,越看脸色越白。 玉嫂解释道:“昨夜沈小姐进来时,背包已经湿透了,所以我帮沈小姐整理了一下。包里的东西都已经烘干了,只有手机……好像泡了水,不能用了。” “谢谢你,玉嫂……”郑央终于找到那张妈妈留下的唯一的照片,捧在手里,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黑司靳一早看望过她后,就赶着去公司了。 郑央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她趁玉嫂离开的时候在客厅拨了个电话。 拨出脑海里唯一记得的电话号码,屏住呼吸等待着那头的回答。 几声嘟嘟清音之后,好朋友昕兰异常焦灼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天!央央,你现在在哪里?我听说你爸赌输了要把你卖进夜总会,是不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昨天你爸找了你一整天,晚上你家还来了好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把东西都给砸了!” “我没事,现在……住在一个好心的阿姨家。” “听好,反正你现在不要回来,那些人还在你家守着呢!”昕兰劈里啪啦地说着,忽然又转移话题,“那个该死的向铭顺是不是跟你分手了?我昨天看到他跟一个恶俗的女人走在一起……” 郑央咬着唇,无法否认昕兰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被男朋友恶意抛弃,心情低落地回到家,还被赌鬼父亲逼着卖出去……她才匆忙地抓起背包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我爸他还好吧?”郑央迟疑着问。 “呸,你还当他是你爸啊!祸害遗千年,你爸不会死的啦!”昕兰是郑央的邻居兼老同学,对她家的状况十分了解,一提到她那赌鬼爸爸,昕兰比自己的事还气愤,“好了好了,你爸好像又上我家来问你的消息了。你千万别回来啊!等我给你电话。拜!” 她暂时不能回家,否则爸爸正在火头上,说不定就会挨上一阵毒打再被卖出去…… 每次爸爸的皮带抽在背上的时候,郑央都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从她懂事起,便没见过妈妈,无意中在旧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女人的照片,某次爸爸喝醉后咆哮着吼出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妈妈。 从那以后,那张照片成为她最珍贵的宝贝。 尽管爸爸有很多恶习,但当他赌钱赢了的时候,会兴奋地大喊“女儿,老爸请你去搓一顿!”,然后咧着嘴哼着跑调的歌拉她去泡馆子。那时候,爸爸会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年轻时的英勇,会豪爽地哈哈大笑…… 郑央总是默默注视着爸爸,体会着那难得的微小的暖意,爸爸毕竟还是爸爸,她永远不可能抛弃…… 在黑司靳的别墅住着,转眼已过去三天。 三天,黑司靳没有出现,郑央一面好奇地熟悉着这豪华的屋子,一面又担心着爸爸的情况。 玉嫂是个很和蔼的中年妇女,每天把她当成千金大小姐一样尊敬。 “沈小姐”这个称呼玉嫂一直坚持着如此称呼,就算郑央坚持请她叫自己“央央”,她也笑呵呵地不改,因为这是黑司靳吩咐的。“沈小姐”到底是谁?全名是什么?为什么黑司靳花费心思将她带回家,却又连续三天不闻不问呢? 渐渐地,郑央从玉嫂的口里知道不少关于黑司靳的事。 “沈小姐,先生平日都很忙,他是‘利恒’集团的副总裁,每天都要处理好多业务。‘利恒’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除了老爷以前将江山打得稳固,大部分功劳还得属于先生。先生接手这六年,‘利恒’发展迅猛,产业比以前扩展了好几倍呢!可惜……”玉嫂只要提到黑司靳,语气里总掩饰不住欣赏夸赞,可是最后一句话的转折,让郑央敏锐地感觉到一种心疼与无奈。 “可惜什么?”郑央忍不住好奇地问。 “可惜……先生那么有能力,却始终不讨老爷喜欢……”玉嫂话说到一半,后面再也不愿意继续。 郑央明白,也没执着地再追问。以前她也听过“利恒”,这几年靠着自己半工半读念完了大学,前段日子四处找工作的时候,在商业报纸上有看过关于“利恒”的报道,真的非常了不起。 只是,她绝对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今天,自己竟然能认识“利恒”年轻的副总裁,还能够住在他的别墅里…… 这个阴错阳差却又逼不得已继续下去的谎言,到底要持续要什么时候? 这天,郑央刚下楼,一眼就看到宽敞的客厅里站着个挺拔帅气的男人。 不是黑司靳。 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男人已经转头看见了她。 那个是极为漂亮的男人,深邃狭长的眼眸充满惊异,目光像雷达一样上下将她扫描了好几遍,然后极有兴趣地勾起了唇。 003 沈大小姐 郑央从没被男人这样放肆地打量过,他的脸上还流露出玩味的俊邪之气,让人不敢对视。 她匆匆扭过头想返回楼上,男人笑着开了口:“你是玉嫂的亲戚?怎么一看到我就跑啊!” 郑央一听愣住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着立刻明白过来。这一身普通的廉价衣服,自然不可能是黑先生的朋友,或许连做玉嫂的亲戚都不够格吧…… 而这男人身材劲瘦挺拔,留着时尚的及肩碎发,左耳还有颗亮闪闪的耳钉,五官俊美得不可思议却不带半点粉脂气息,看起来潇洒不羁,尤其那身酷酷的行头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应该是黑先生的朋友,郑央只好停住脚步忐忑地转过身,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的小脸不禁涨红:“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走到楼梯口,与站在两级台阶之上的她平视,咧开嘴角笑道:“没事,就是想知道你是谁?” “我……”郑央张张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少爷,你怎么过来了?”玉嫂的声音突然传出来,郑央立刻松了口气,返身朝楼上走去。 男人望着她慌忙离开的背景,挑起了俊眉:“玉嫂,那女孩子是谁?” 江奕,黑司靳的“好兄弟”,不过这个关系仅限于他个人承认,因为黑司靳对他习惯性的嘴损从来都是横眉冷对。他们在美国进修时相识,距今已有十来年,江奕第一次在这栋属于黑司靳个人资产的别墅里看到有年轻女人出现,自然引发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玉嫂明白江奕的好奇,解释道:“沈小姐是先生的朋友,会在这借住些日子。江少爷找先生有事吗?” 江奕一听,嘴角扬得更高,一手亲密地搭在玉嫂的肩头,“那家伙的朋友?什么朋友?嘿嘿,真是奇闻啊!除了秦雪蓉,那家伙还会金屋藏娇?” 玉嫂仍是不习惯这年轻帅气的少爷如此随性,推开他的手,严肃道:“江少爷可别乱开玩笑,沈小姐跟先生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江奕轻抚着下巴,促狭地眨眨眼:“我看也不像那样的关系,这位沈小姐好像挺害羞的,而且装扮也不像是阿靳会上看的女人……唔,不对!阿靳的眼里除了利益从来就没有女人,就连秦雪蓉都是他包养得比较方便,用来解决生理需要而已。” “咳咳……”玉嫂知道他说得是事实,但仍为他如此直接的话语而感到不好意思,“江少爷,先生最近都住黑家主宅,你有什么事的话不妨打电话约他。” “知道啦!玉嫂,有时候我真怀疑阿靳是机器人,除了名利,他的生活就没有其他可以追求的吗?”江奕眼中闪动着不苟同的光芒,眸子直朝空荡荡的楼梯上头扫去,“不过这位沈小姐倒是挺有意思,嘿嘿。” 头一个能被黑司靳带回个人别墅的女人,还那么年轻,看起来模样也不差,能没有意思吗? 江奕看看腕上的手表,跟玉嫂飞吻了一个,潇洒地道声“拜拜”,下次等他有时间非得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好好研究一下黑司靳的沈小姐不可。 郑央对这位长相俊美性子不羁的江少爷也有好奇,只是她更清楚,这类人与自己是属于两个世界,好奇又能做什么? 住在别墅里,日子很安静,她的心却从未平静过。 黑司靳像突然消失了一般,自那个大雨夜之后到这日已经五天,他依旧没出现。 晚餐时玉嫂告诉她,先生去日本谈生意去了,过几天才回来,让她安心住着。 她怎么安心? 陌生的清闲生活,陌生的别墅男主人,更让人坐立难安的是……被人四处追赌债的爸爸不知道怎么样了? 玉嫂外出买菜时,郑央再次拨了个电话给昕兰。 那边,昕兰似乎等了许久的电话,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急切地叮嘱:“喂,央央,无论你现在在哪里,千万不要回来!前天你爸爸悄悄逃走了,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已经在你家守了两天,还把你家东西都给砸了。你要是回来被他们碰到的话……下场会比卖进夜总会还惨!” 郑央放下电话后在房间里独自呆了一下午,心乱糟糟的。 透过窗帘往外面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别墅前面被人精心打理的花园。翠绿的灌木丛,中间盛开着美丽的兰花,花园里还有用来歇息的白色长椅。 她的喉头不禁涌上酸楚,泪水湿了眼眶。 同样活在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有着天渊之别。有人醉生梦死、挥金如土,有人流离失所、躲债逃亡,而这里的主人却可以让如此幽静安逸的豪华别墅闲置…… 真不知该说是奢侈还还是浪费。 ** 黑司靳没有忘记郑央的事,对他来说,她就是叫作沈凝的千金大小姐,被拥有百亿资产的“忆丰”老太爷独宠的千金大小姐。 匆匆赶着从日本回来,先去了趟公司,然后自己开车直奔别墅。 手机闪烁,黑司靳戴上蓝牙,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江奕嘻笑嘲讽的声音:“黑大总裁,你啥时候金屋藏娇了也不说一声?呵呵。” “什么意思?”黑司靳英挺的浓眉立刻蹙起,双手紧握方向盘直视前路。 “喂,什么意思还要你问我么?我已经到你的爱舍转过一圈啦!”江奕不客气地顶他,继续笑道,“那位清纯的大小姐可有点来头哦!” “你见过她了?”黑司靳的声音不自觉紧绷起来。 “沈凝,忆丰的掌上明珠,前段日子开始闹失踪,想不到在你这里哈!”江奕自有他的人际关系,他感兴趣的人和事通常将线索查得飞快。 黑司靳的眼眸变得阴沉锐利,冷哼道:“消息还真快,看来你最近是吃饱撑着太闲了!沈凝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我自有打算。”就是因为太了解江奕的个性,他不得不把这话说在前头。 江奕在那头笑得兴奋,如同偷吃了腥的猫儿,“你又在暗中策划什么阴谋诡计对不对?” 黑司靳抿着唇任凭他开始自言自语。 “喂,你不说话啊?听说上次沈一桥特意为这位沈大小姐举办了一场接风盛宴,整个上流社会的菁英都竞相参加,而你当时正好在意大利分公司没能出席。宴会上,沈一桥似乎对你的死对头楚子睿很是欣赏,第二日便有报纸说沈一桥相中了楚大少做孙女婿……” “江奕!”听到这里,黑司靳突然严酷地打断他,“无论你知道什么,我与楚子睿的恩怨都不准你插手!” “哟……我可不只你的下属,对我这么严厉干吗?你们来斗吧斗吧!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做观众,顺便兼职评委,哈哈,求我插手我还不干呢!” 那边的笑声未断,黑司靳倏地切断了电话,英俊的面庞逐渐阴沉起来。 半个月后。 郑央孤独地坐在化妆间,雪白的婚纱出自巴黎著名设计师的手笔,美丽异常,此刻对她而言却是个极端的讽刺。 精致的妆容将她的五官修饰成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人,可是,两颗脆弱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无声地滴在婚纱上。 如果说人生处处都是预料不到的机遇,那她最近的每一天就都是上天所开的玩笑。 怎么会结婚呢? 跟黑司靳那样注定非池中之物的男人结婚…… 她一定是被什么魔咒冲昏了头脑,所以明知道两人一开始相遇是一场错误,她也不顾一切地沉醉了下去。只因为这十天,她的心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悲哀与绝望,对亲情、爱情都在极度的失望之中挣扎。 而黑司靳就像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对她嘘寒问暖,体贴温柔地关怀着她。 最重要的是他跟向铭顺那种肤浅的男人完全不同,他尊重她,照顾她,没有她的同意,他丝毫没有进一步碰触她…… 那夜。 他喝醉酒,无意中走进客房躺在她的床上,失态地抱着她苦恼低诉。 他说:“凝凝……如果说我在短短的时日内,已经不可思议地喜欢上你了,你信吗?” 朦胧的光线中,他眼眸深幽,修长的手指轻刮着她脸颊上柔嫩的皮肤,薄薄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 他叫她凝凝? 郑央猛地别开脸,脸蛋涨得发红,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气恼。 她咬咬唇:“黑先生……你别开玩笑了,我自知没有那个魅力……而且,我也不是你说的沈小姐。” “你这个傻瓜。”他亲昵地拧拧她的脸,深邃的黑眸带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就要把人吸了进去,“无论你是谁,那夜被我从大雨里抱回来的柔弱女孩就是你,住在我私人别墅里的可爱女孩也是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需要理由,那么我是被这样的你深深地吸引住了……” 郑央微张着嘴,一时找不到任何话来回答。 欣喜的清泉自心底慢慢流过,甜蜜的滋味抵挡不住地蔓延。 然后,他深深地吻住了她。男性的双唇先是略带冰凉,酒精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在吻上她带着自然女性芬芳的唇瓣后,很快变得如火般炽热。 有力的手臂将她箍住怀中,灵巧的舌带着不可抗拒的侵略窜入她的口中。 她只感觉脑子像被什么轰然炸开,一片片绚丽的火花瞬间绽放。 她无力抗拒,这个男人有着天生的征服人心的魅力,她发现自己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想过挣扎,瞬间就被他火热霸道的唇舌所迷惑…… 004 婚礼魔咒 然而那晚,他终究没有占有她,而是以常人所没有的自制力离开了她的身体。 他俯视着她,深沉地、低哑地说了三个字:“嫁给我,好吗?” 如果不嫁给他,他在近期内将因为家族关系必须娶其他毫无感情的女人为妻…… 她在那一瞬间,着魔了,被他抱在怀里,柔情而酸楚。 暂且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暂且相信他是因为喜欢而想娶自己…… 婚姻原本就是场赌博,那么,她赌了! 找个可以避风的港湾,她也需要一个人呵护自己啊!他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她对这样的男人无法抵挡自己不去动心。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切的一切……就在刚才黑家举行的简单的婚礼上,她尝到了幸福分秒之间彻底被颠覆的滋味。 ** 化妆间的门猛然被人大力地踢开,黑司靳阴沉着脸,满面怒火地踏了进来。 随后响起的是嘭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郑央飞快地站起身,双手交织在一起。 他的怒火那么明显,从在婚礼上被沈家人无意中证实她的确不是沈凝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阴鸷。 而就在那一瞬,她突然惊醒过来。 他并不是真心想娶自己,他要娶的仍然是拥有亿万身价尊贵无比的沈家千金。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黑司靳低皱着,恶狠狠地盯着她,额头上的青筋剧烈地跳动。 郑央咬咬唇,勇敢地抬起头:“我并不知道……你到现在还把我当成沈小姐,我明明一早就告诉你,我不是她。” 说起来,她也有说不完的委屈,也有吐不出的怒火。 “你分明就是误导我,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解释清楚!”黑司靳十指紧紧收拢,步步朝她进逼过去,英俊的面庞有些狰狞。 是的,她无法否认自己的确……下意识有点在误导…… 郑央惊骇地向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凉的墙壁,才颤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还敢问我?”他突然俯下身去,双手撑在墙壁上,锐利地视线像要将她凌迟成一片一片。 他无法接受自己千方百计得到的婚礼,竟然成为了知情人可耻的笑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沈凝,而她跟沈凝长得该死地相像,不仅是面容,就连离家出走落魄街头的时间也相吻合。 他精明冷静的头脑竟然神使鬼差地认为,她好几次说自己不姓沈只是不想回去沈家的借口。 却原来……这样可笑!她不但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更让他付出了半个月的时间精力,感觉自己像小丑一样讨好着她,然后在众多敌对的人面前表演着一场滑稽的闹剧。 沈家的表少爷完全可以证明,她不过是个跟沈凝长得极像的冒牌货。 郑央吸了口气,皱眉道:“阿靳……难道你不是真心想娶我的吗?” 很好,这样的时刻,她还敢问这样的话,简直就是不要命了!黑司靳的眼眸彻底被乌云笼罩,他咧起唇嘲讽而残忍地说道:“当然是真心想娶你!可是你这个骗子,为什么不早点把事情跟我说清楚!现在你说,你到底是谁?” 005 唯一的失误 明明是自己先入为主弄错了对象,就连发现疑点也固执地为它们找好了理由,这种错误怎能完全归咎于郑央? 可是,黑司靳这样一个骄傲自负的男人绝对不愿意承认,他的理智正被熊熊怒火焚烧着。 虽然还没有赶去法院正式拿证,但简单的婚礼也足够让路人皆知他黑司靳已经娶妻。 刚才在楼下被张丽容和黑耀东这对母子联合嘲弄着他,尤其是死对头楚子睿特意前来参加婚礼,却正好看到这场好戏,这些让黑司靳怎能忍受…… 化妆间的灯光雪亮,照得郑央一脸的惨白。 黑司靳单手扣住她尖俏的下巴,一字一字地低问:“说!你是谁?” 郑央心底逐渐升出一种害怕,夹杂着浓浓的悲哀,身子悄悄颤抖。他的眼神好可怕,面孔有些扭曲,让人感觉到如果她不回答的话,他下一秒就要掐断她细嫩的脖子。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我不是骗子!”最后一句,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喊出来。 黑司靳的手指猛地加重,狠狠道:“可恶!你敢说你一直不知道我认错了人?” “我……”郑央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心瞬间被黑暗掩埋。 “或许你还是故意利用自己的外貌来接近我……哦,我可真是大意了!怎么没有早点看穿你?”说着有些激动,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记忆中间还不曾如此失控过。 郑央从喉咙里挤出字眼:“我不是……真的不是……我会离开……” “离开?” 黑司靳冷笑着,表情渐渐僵硬,黑眸直直盯着她好一会,在她以为他就要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他猛然放开了她。 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笔挺的西装袖口,他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还能离开么?听好!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能离开!” 说完,大步走出去,化妆室的门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 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郑央缓缓地环起双臂,沿着冰冷墙壁一点点滑落下去。她蹲在地上,望着雪白的蕾丝婚纱,眼泪再次滚落。 手指握得好紧,好紧,紧到婚纱上出现了道道小褶皱,她才快速起身,拎起裙摆朝门外冲去。 是她太天真了吗? 满心的憧憬和希冀在原本该是最幸福的日子里轰然倒塌。 “我还是该离开这里……”郑央痛苦地闭了下眼,走廊里正好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她快步朝电梯口奔去。 骤然间,身子撞进一具坚硬的胸膛,对方眼疾手快地以结实的臂膀握住她。 她惊慌地抬起头,望进一双充满好奇与探索的黑眸里。 郑央没心思看清他的面容,赶紧推开他,埋头匆匆冲进电梯间。 电梯门闭上,走廊上笔直地站立着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楚子睿对着紧闭的电梯门挑挑眉,兴起一丝玩味地笑。 他当然不会看错,刚才撞进自己怀中泪眼朦胧的女人就是今天的女主角。 黑司靳的婚礼就算再简单,他都会来参加,何况这次还是黑司靳亲自叫人送来的请贴。 若非在大堂婚宴上亲眼看到黑司靳隐忍的阴沉臭脸,他也不会相信这种大错特错的糗事会发生在精明的黑司靳身上。忍住仰天大笑的同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要上楼来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新娘。 她真的与沈家千金那么相似吗?是的,刚才惊鸿一瞥,真的像极了! 楚子睿摸摸自己的下巴,深邃的黑眸里隐藏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郑央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全身虚弱地倚靠在墙上。 10秒钟后,电梯打开,她迅速抹去泪水,以最快的速度跨出门去,还没奔出几步,就被两只有力的手提了起来。 黑司靳的脸完全成了黑色,他不敢置信地揪着手里的女人,语气十分危险。 “该死的,你还真的敢逃走!” 血液轰得冲到头顶,郑央满脸通红,惊骇地说不出来。 “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话!我说过,除非我愿意,否则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黑司靳一字一字地说着。 这边电梯直通后门,只要转个身再奔几步就可以跑到大街上,若非他正好朝这边看过来,还真不能在第一时间抓到她。一想到原本表现柔顺如水的她竟敢如此大胆,他的火气又上升了几分。 ** 楚子睿沿着楼梯走下来,及时将那两人对峙的一幕尽收眼底。仿佛早有预料郑央不可能逃脱一般,他的黑眸显得格外深沉。 “幸好我及时把宾客清了场。”江弈懒洋洋地靠在楼梯扶手上,看了楚子睿一眼戏谑地问道,“你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如何?”楚子睿在台阶上站定,双手潇洒地插在裤袋里,目光却紧锁着郑央惊慌失措的小脸。 “哈,看到自己的死对头吃鳖的样子,你难道不觉得很痛快吗?”江弈满眼玩味。 “看起来你的感觉比我更痛快。”楚子睿不紧不慢地答道,“哦,我再一次纠正——他不是我的死对头,而是多年来鞭策我不断强大的伙伴!” 江弈索性将一手拍上他的肩头,“这个女人是阿靳目前为止唯一出现的失误,真是千载难逢的精彩,没想到乌龙还搞得如此轰轰烈烈!哈哈,我看他现在的感觉就像吞下了一大盘苍蝇……” “小心祸从口出,这话要让那家伙听见,你该考虑后果。”楚子睿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黑眸依然注视着被黑司靳重新推回电梯的郑央。 006 最大耻辱 江弈立刻做了个害怕的表情,随即哈哈地笑起来,想他堂堂江家大少,拥有黑白两道都畏惧三分的背景,才不怕黑司靳呢! 大笑间,看到电梯的门缓缓合上,黑司靳冷着撒旦一样的黑沉面孔,目光如利刃般直逼向自己。江弈停住笑,摸摸鼻子:“可怜的小天使,这次真的掉入恶魔的陷阱里了!” 黑司靳的目光很快转向楚子睿,两人幽暗的眸子陡然撞上,迸出无声的火花。 电梯门彻底关闭,郑央无法动弹地被禁锢在一个压抑着怒火的怀抱。 江弈忍不住啧啧了出声:“他那样子真像撒旦的化身……楚子睿,我很同情你。” 楚子睿没有反唇相讥,反而微微皱眉,眼底划过一道复杂不清的光芒。良久,他朝江弈淡淡一笑:“同情我什么?我从来不曾输于他。不过……”他的声音略微一沉,“我倒是同情那位小天使……” “呵呵,他也从来没有输过给你啊!”江弈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好戏,只是眼下这状态,怎么处理那位冒牌的名门千金的确是黑司靳最重要的事。 楚子睿不再多说,看到了这么精彩的好戏,他今天完全不虚此行。 ** 重新回到化妆间,黑司靳近乎粗鲁地将郑央推开,她的身子狠狠撞在梳妆台上。台上的化妆品劈里啪啦地摔落下来,碎了一地。 “你竟然敢逃!我还真是小看了你!”黑司靳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两道墨黑的浓眉纠结在一起。 从小有着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总能在他人最失控的时候平静地掌握着自己的情绪,习惯冷眼看待一切……然而今日,生平所有的自控力遭到严重的挑战,并且一再颠覆,仅仅是为一个女人的欺骗,更多的是因此损害的自尊和颜面。 他不容许也不会放过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在他黑司靳的字典里,不允许有“失败”两个字,无论是对事业还是女人,他承认自己这次太过大意,但眼前这个女人分明就是蓄意欺骗。 郑央扶住台面,刚想站稳身,不料一脚正好踩在自己的裙摆上,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黑司靳冷冷地收紧十指,眼中迸出残酷的光芒,哪有昔日的半点柔情。 “或许……是有什么人派你故意接近我?别有目的?”越想越不能接受,尤其想起刚才楚子睿深沉嘲讽的目光,他的理智一点点摧毁中。 “不是……”郑央张了张小嘴,喉咙像卡着尖锐的刺,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心在痛,沉到黑暗冰冷的谷底一阵阵剧烈地抽痛。 这张曾经温柔深情的面容竟是这般让人浑身发寒,他的言语就像犀利的刀片一样割着她的心,同样的五官看起来突然无比陌生。 他忘记了是他抱她回家的吗? 不过是昨天,是前一刻的幸福,瞬间如流星崩塌粉碎,剩下的连一丝一毫的信任都消失不见…… 郑央吃力地想站起身,黑司靳深呼吸了两口,猛然俯下去将她拎了起来。 忍,忍! 可是他忍无可忍,见她装傻惊愣着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他阴邪地沉下唇角,骤然一把撕开雪白的婚纱。 清脆的撕裂声宣告着某种残忍的掠夺,郑央随即打了个寒颤。 “你想做什么……”她挤出几个字。 “做什么?哼!”他从鼻子里喷着冷气,大手再一次将破裂的婚纱往下撕,边撕边恶劣道,“你故意隐瞒身份不就是要嫁给我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就好心将你成全到底!” 他狠狠地吸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一小时前他还在媒体面前满面笑容,春风得意,心底算计着这先斩后奏的方式可以让沈老太爷如何惊讶,让楚子睿如何羡慕……现在他只恨不得亲手撕碎了这个女人。 “你放开我……我说过,我不是故意的……” “少跟我废话!”黑司靳的耐心到这一刻,已完全耗尽。 用力将她拖到沙发上,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一手按住她胡乱踢打的双腿,他笑得恐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可能。 “阿靳……你冷静点,你冷静点啊……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说过你爱我的……”情急之中,郑央情不自禁想起昔日的爱语,企图从心痛中找到一丝希望。 “爱你?天大的笑话,如果你不姓沈,我要爱你做什么?”黑司靳双腿压了上去,她的身子顿时无法动弹。雪白的身躯随着婚纱的抛落而尽显他的眼底,无助的指甲掐住他的肩头。 “喔……对!你希望我爱你是吧?那我就好好爱你!” 他双眼赤红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迅速撕开她的胸贴,埋头不客气地咬了下去。 “啊!阿靳……”郑央痛楚地喊了出来,胸口立刻浮现出他的齿印。 黑司靳邪恶地抬起头,笑容让人凉彻心骨,他单手将她的手腕扣在头顶,气息不稳地喷着她:“别叫得这么早……既然敢欺骗我,就该付出相当的代价!我——黑司靳,还没被人如此玩弄过!” 郑央睁大眼,漆黑的瞳孔里清楚地映着他微微扭曲的面孔。 绝望一点点蔓延,她知道……他是真的失去理智了! 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滑落眼角,滴在沙发上,赤/裸的娇躯在冰冷的空气里浮现颗颗小疙瘩。她不停地颤抖,强忍着哭泣…… 黑司靳扯开自己的领带,微微凌乱的黑发垂落额头,让他看起来更危险,在她越睁越大的眼瞳里,他疯狂地俯下身啃咬起来。 007 新娘子 敏感的耳朵、细嫩的脖子、纤细的锁骨……胸前又多了几道牙印…… 郑央握紧裙摆,强迫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偏偏从那个雨夜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之前,所有的点点滴滴清晰地浮现。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而身上的疼痛不容逃避地提醒着她正在发生的事。 黑司靳陷入了疯狂,她颤抖,他觉得痛快;她反抗,他兴味更高。 突然,有人在外面激烈地敲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郑央惊吓地回过神,拉起布料将瞬间僵硬的身子紧紧覆住,黑司靳迅猛地转身,阴鸷的眸子瞪向门扉。 门,被人撞了开来。 黑耀东冲在最前面,一见里面两人的情形,立刻露出震惊的神情惊呼起来:“黑司靳!你这是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强/新婚妻子吧?” 一道灯光闪过,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摄相机与镜头相继出现在郑央的眼前。郑央惨白着脸,蜷缩在沙发上,宽大的婚纱裙摆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遮掩。可是,她发丝凌乱,嘴唇上有着明显的淤血,分明是刚才被人咬破,而华贵婚纱更是被撕裂着。 如此场景画面,任何人都可以联想到很多,媒体记者又怎肯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张丽容抬起手直指着黑司靳,一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面容似乎大受刺激,尖着嗓子道:“天啦!阿靳,不是舅妈有意说你,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你这样做……你这样做太有失我们黑家的名誉了!虽然你妈去世得早,但我和你外公一直以为你至少还有良好的教养……” 黑司靳眯起了眼眸,眸光像是以南极之冰削成的刀,让张丽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 “请问黑先生,你是因为与这位小姐真心相爱才结婚的吗?还是以为她就是沈家前段日子失踪的大小姐,才匆忙举办此次婚礼?”不怕死的记者抓紧时机问道。 “黑先生,与您结婚的这位小姐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 “是啊,黑先生,我们对这个问题非常疑惑,也十分感兴趣,请黑先生……” “这位小姐,请问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让黑先生误会呢?” 记者堵在门口,闪光灯不断亮起,好多双目光徘徊在自己与黑司靳的身上,郑央连连深呼吸了好几气,双手终于不再那么颤抖。 她力持镇定,十分苦恼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她很想喝下去…… 现实太残酷,而她太天真,没有杂质的爱情,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而她从一出生便注定得不到幸福吧? 郑央屏住呼吸,面对记者犀利的质问以及张丽容母子充满嘲讽的冷笑,她的思绪暂时停顿,耳朵嗡声一片,什么都不能想。 目光所到之处,是一张张神态各异面孔,那些表情就像黑司靳残酷的举动一样凌虐着她的自尊。 黑司靳挺拔的身型站得笔直,缓缓勾起唇,以不轻不重的低沉嗓音答道:“我自然是因为爱她才娶她,至于她与沈家大小姐相貌极为相似……”他沉吟了一秒钟,抬起锐利的眼眸,“纯属巧合,因为本人到现在为止都从来没见过沈小姐,这次婚礼更不可能有各位所猜测的任何可能性。” 话语说完,他弯下/身摸了摸郑央的发丝,动作看起来轻柔充满怜爱。 郑央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之举更加揪痛了心,原来这个男人如此会做戏,他低下头看自己的眼眸里根本没有一丝感情。 “你说对不对?我的爱妻。”黑司靳沙哑地低问,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拇指暧昧地刮过她苍白的脸颊,“刚才是我太心急了,吓到你了,那也只表示我有多么爱你。” 郑央怔怔地望着他,连呼吸都停止了。 她开始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他爱她”…… 黑耀东走上前两步,像要将事情进一步扩展一般大声嗤笑道:“不会吧?阿靳,据我对你的理解,你绝对不可能什么目的都没有,就娶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黑司靳放开郑央,猛然转过身,寒箭似的目光直接射向他:“她不是来历不明的女人,今天起,她就是我黑司靳的女人!” 霸气的宣布过后,黑司靳在层层围堵的记者身后,看到一张熟悉的美艳面孔。 他的眼眸蓦然一暗,只见那美艳的女人立刻挤进门口,她的身后还跟随着几名高大的保全,边挤边大声道:“今天是黑先生的大喜之日,各位如果还有什么疑问,请先回贵宾大厅,暂时不要影响新郎新娘的休息。” 说话的女人是副总裁助理,叫秦雪蓉。她在工作上精明能干,跟随黑司靳已有三年,五官明艳,有着一头妩媚的大波浪,水波荡漾的大眼,当她看向自己上司的时候,美目中不经意流露出一抹别样的情愫。 记者们很快被保全清退,张丽容与黑耀东母子又冷嘲热讽了几句,才不甘心地离开。 化妆室一阵热闹之后,又恢复清冷,寂静地只听到墙上挂钟摆动的声音。 秦雪蓉见郑央目光迷离涣散,一言不发地落在自己身上,她踩着优美的步子走到房间中心,突然轻柔地喊了一声:“靳……”音落,欲言又止。 黑司靳因她的称呼不禁耸起了眉,随即冷邪地笑了起来。 郑央眨了好几下眼,心凉得快要失去知觉,秦雪蓉的笑容与声音都像在诏示和宣告着什么,而黑司靳缓步走了过去,一手勾起了秦雪蓉的香肩。 两人亲密的举动刺痛了郑央的眼,这两个人…… 008 无辜 “你果然贴心。”黑司靳在秦雪蓉的朱唇上啄了一下,仿佛忘记了沙发上新娘子的存在。 反倒是秦雪蓉从他的臂弯里挪开身,收起妩媚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唤道:“总裁,您还得想想,一会怎么应付那些讨厌的记者。” 黑司靳敛起笑容,忽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完,他们要敢乱写的话……” 他回头,双眸紧紧地锁住郑央不见血色的面容,一字一字地警告:“如果现在你还想着要逃离的话,一切后果自负!” 说完,不需要等待郑央的任何表情,他毫不留情的大步离开,甚至也没有多看秦雪蓉一眼。 秦雪蓉不以为意,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对郑央道:“恭喜你哦!不过想做黑家的少奶奶,可没那么容易。”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地重新响起,她的身影紧随黑司靳离去。 被孤独抛弃在化妆室的郑央呆坐了好一会,浑身犹如掉入冰窟。她环顾四周,从旁边的衣架上找出另一件备换的礼服,机械化地慢慢换上,然后紧抱着双臂,蜷缩在沙发上不再动弹。 化妆师等工作人员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赶走,直到天色已黑,肚子咕噜地叫了几声,郑央才从恍惚中收神。 她想清楚了一件事,自己因为一时的贪恋掉入了黑司靳的陷阱,除非他愿意,否则不可能逃脱。 他从没真正爱过自己,曾经的温柔爱语全是演戏,因为不是沈家千金,所以连灰姑娘都不是。自身份被揭开的那一刻开始,注定残酷的戏剧才正式上演。 他可以当着媒体、当着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说“爱”字,即使所有人都明知道那话语里的虚假,也没人敢再质疑,但她却觉得好可悲…… 他跟刚才那女人的亲密,分明是非比寻常的暧昧,瞎子都会清楚二人之间的关系。 真是可笑,却原来……这场婚礼可笑到如此地步,他究竟还有什么可以羞辱自己的手段? 黑司靳……你想怎么样? “小姐,先生让我载你回家。”司机阿力出现在门口,他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跟随了黑司靳五年。因为他十分遵守老板的规矩,也算是黑司靳的心腹。 那个雨夜郑央被带回别墅时,正是他开的车。 阿力恭敬地再说了一遍:“小姐,婚礼已经结束了,先生让我先载你回家。” 婚礼就这样结束了?家? 郑央只差没笑出声,可是她实在笑不出来,抬眸木然地看了阿力两眼,决定不与这个年轻男人为难。如果注定逃不开,那就先跟他回去吧,她已经预感到,那个所谓的可笑的“家”,将是未来囚困自己的深渊。 她握紧拳头,深深呼吸,告诉自己:黑司靳,我一定会离开的! ** 夜已深,一间装修精美的公寓里,热情的男女喘息的声音逐渐平静,空气里回荡着浓烈的激/情余味。 黑司靳抽开身,没在沙发上停留半刻,径直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根本不在意阿波罗一般完美的身躯落进女人眼中。 柔软的沙发上侧躺着一身玲珑娇娆的娇躯,秦雪蓉支着单臂撑起自己的头,美丽的大波浪长发半覆在雪白的身体上,妩媚的脸蛋呈现出诱人的红晕…… 这样一个女人,天生是个让男人迷醉的尤物。 但是她喜欢的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迷醉过,或许有,也只是在她体内冲刺的时候吧?反过来,她却为眼前的男人着迷不已,可是她更清楚这个男人自己要不起,可以得到他的人,别奢望可以得到他的心。 因为,他没有心。 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心里也只有利益,再美再艳的女人对他而言,都不可能进驻他的心。 就如今天的婚礼,那原本就是一场利益的算计,可能也是他最大一次失败的算计。 秦雪蓉该感觉庆幸,她白日里是他的私人秘书,夜晚却是这个钻石单身汉的女人。没有光明正大的名份,虽然不知道以前那些女人为何愿意离开他,但她知道自己宁可一直保持着情妇的身份,也舍不得离开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 她舍不得,是的。 她觉得就连他的冷酷,他的骄傲,他的残忍都是一种完美。 无论如何,今天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他却在她的公寓里过夜。 ** “看够了没?”黑司靳冷冷地瞥她一眼,低哑的嗓音也是让她着迷的原因之一。 秦雪蓉笑得灿烂,赤着脚走到他身前,无比娇媚地嘟起唇:“永远看不够,今天你可是新郎,将新娘子抛下,特意来我这里,难道还不准我多看几眼吗?” “秦雪蓉!”黑司靳两道眉狠狠纠结,连名带姓地唤道,他从来不喜欢话多的女人,更不喜欢女人说这样无聊的话语。 “呵呵,知道啦!”秦雪蓉有多聪明,看她能留在他身边两年就知道,“今夜就让我来伺候你……” “好好表现!”他的确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纤细白嫩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绕过他结实的胸膛,他的心情十分恶劣,她将气息吐在他的下巴上:“真是个没情调的男人,不知道怎样的女人才能抓住你的心。” 黑司靳握住她撩起一把火焰的小手,一股大力将她拖进怀里,眸子暗下:“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抓住我的心!” “呵呵……那我不要你的心,只要你的人总可以吧?”秦雪蓉将话题一绕,索性吻上他平滑的胸膛。 这样的话对男人而言绝对是种挑战,黑司靳的恶劣情绪正需要发泄。他冷冷地勾了下唇角,反身将她推倒在桌上。 水杯倒下,透明的水滴洒落在桌面,他坚硬而结实的身子迅猛地敷上她,粗鲁而狂野地占/有着她…… 009 猎人的陷阱 别墅里。 雪白的日光从窗帘里透进卧室,整座屋子显得格外幽静。 郑央蜷缩在宽大的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裹着娇小的身子。 她觉得累,好累好累,昨天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到夜深人静时,仍然无法平静,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与黑司靳一起的点滴,一遍遍告诉自己接受现实。 昨夜,他没有回来。 她很快翻身起床,强撑起虚软的身子下楼。 玉嫂已经准备好早餐,一见她赶紧迎了上去:“太太早。” “太太?”郑央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尴尬地回答,“玉嫂还是不要这样叫我……你明明知道我跟他还不是正式的夫妻。” “过了昨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先生的妻子了……”玉嫂故意把语气说得轻松,并聪明地替黑司靳解释道,“对了,先生一早打电话回来,说他昨夜突然有个很重要的客户前来贺喜,所以……后来没能赶回来陪伴你……” 其实,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解释新婚之夜抛弃新娘的行为,但玉嫂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孩子。 “玉嫂,其实我的名字叫郑央。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和背景,甚至从小没有妈妈,只有一个好赌不争气的爸爸……”郑央眼眶微红,望着玉嫂吃惊而真诚的双眼,她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所以,我不是黑先生心目中要娶的妻子,也永远不可能是……” 她不是沈家大小姐的事,昨天的晚报和经济频道的新闻就已经播报了,玉嫂自然知道,只是先生的事她不方便问。 “太太……先生肯定没有其他的意思,他是真心喜欢你呢!要不然婚姻可是大事,尤其是男人,谁愿意轻易将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葬送在婚姻里啊!”玉嫂极力安慰着郑央。 “玉嫂,谢谢你。如果你真了解你们家先生,就该知道……他心里真正想娶的人,其实是沈凝,如果不是他误会我的身份……”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让她们同时惊呆了。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黑司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背对着朝阳,略带疲惫的面容布上一层阴影,让人一时看不清真正的表情。 但他的语气与昨天在化妆室里大有不同,但冷漠与戒备仍然那么明显…… 郑央顿时喉头哽塞,眼前朦胧了起来。 “玉嫂,你先退下。”黑司靳将玉嫂支开后,直接走向郑央,“如果你真有自知之明,就从今天开始,老实地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这屋子半步,听到没?” 郑央咬咬牙,鼓起勇气,保持距离道:“黑先生……说起来,其实我们还算不上是合法夫妻,你没有权力禁锢我的自由。”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还在颤抖,只因脑子里还记得昨天婚礼上他粗暴的行为。 黑司靳皱起眉头,满嘴嘲讽:“有没有这个权力,你试试看就知道了。或许要我先提醒你,今天好几家报纸的头条都有大小姐你的照片,只要你走出这个门口,谁都能认出你是我黑司靳的新婚妻子。” 郑央屏住了呼吸,“昨天的婚礼……你可以当成是上流社会的一场社交宴,我们俩并没有……” “闭嘴!”黑司靳突然粗暴地打断她,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这两日遭到严重动摇。额头青筋隐隐冒现,他提起她纤细的手臂,“莫不是你想成为我黑司靳真正的妻子?好,那我们就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好戏!” “我不要……你放开我!”意识到他又要做什么,郑央猛地大喊起来。 “你之前故意没有解释清楚身份,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我可以成全你,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入住黑家,成为黑家真正的少奶奶!”说话间,一个邪恶的念头在黑司靳的脑海中形成,他决定将这个错娶进门的女人带进真正的“黑家”。 郑央不明白他话中的狠厉,玉嫂却慌张地跑了出来,插嘴道:“先生……就让太太住在这里吧!我愿意好好照顾她……” “玉嫂,我说过这里没你的事。”黑司靳扭过头,对着玉嫂的眼神也变得严厉。玉嫂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女佣,也算是看着自己成长的长辈,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对玉嫂摆脸色。 玉嫂担心地看了看郑央,继续请求:“先生,算我多嘴,但是真的没必要让太太住进黑家啊!” “我自有主张。”黑司靳索性将郑央带上楼梯,直到大步进入主卧之后,才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 房间里只有两人。 黑司靳一手将她拖倒在床,她用力挣扎,徒劳无功。 “求你先放开我……你不是这样粗暴的人哪!”郑央张开嗓子喊着。 “粗暴?”黑司靳甩甩头,脑子不自觉冷静了几分。没错,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都不是粗暴的人,为了这个女人,他似乎是第二次失控了。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为什么不能冷静地谈一谈呢?”郑央深深地呼吸着,企图让他放开自己。 “你怕什么?我若对你的身体有兴趣,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他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后,一个膝盖轻轻用力就压得她无法动弹,“除非我愿意,否则你根本不可能逃掉!” “既然我逃不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抓着我?” 黑司靳一愣,想不到她在自己面前还能保持一点正常的思绪,于是手里动作一松,放开了她。 她飞快地爬下床,脊背紧贴着门暂时不敢再逃。 他如猎人一般紧盯着她,眼神里闪烁着不知名的算计。 010 谁的错 郑央不断地深呼吸:“黑先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难道真的不放过自己吗? 他勾了勾唇角:“或许我该告诉你——我黑司靳的生命里,根本就不允许有错误存在!所以,你问我到底想怎么样?答案是我也不确定。” 郑央双手悄握成拳:“如果明知道是场错误……你还要任它错到底吗?为什么不能放开……” “不可能!就算这是场错误,这场错误也已经开始,我只会反败为胜。”黑司靳站起身,高大傲人的体魄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直逼向她。 她抬头被动地望着他。 他的声音低而沙哑:“怎么?能成为我的妻子,不是你一直假装的最终目的吗?关于你的身份和来历,最好还是自己乖乖地交代,我不想费事派人去查。” 郑央咽了咽口水,摇摇头:“你的确没必要浪费精力去查什么,我没有任何身份背景,更不可能跟沈家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黑司靳冷哼一声,浑身随时扩散着危险的张力,“说,为什么那个雨夜会出现在街头?” “那晚……我离家出走。”想起下落不明的爸爸,郑央眼圈发红,而眼前的男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为什么?”黑司靳瞬间好象变了个人,口气显得冷静。 “因为……我爸爸输了赌债,欠下高利贷……要把我卖进夜总会,所以我逃了出来……”她下意识挺直了脊梁,想让他相信自己,内心又不断涌出卑微的寒意。 黑司靳收紧下颌,深沉的目光将她扫视了一周,冷笑:“呵,如果这是你找的借口,那的确可以引起人的同情心。现在你还能否认,之所以隐瞒身份故意让我错认,不是为了钱?” “我真的不是!”郑央急忙地否认,他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她答应他结婚,是因为这段日子他对自己的呵护照顾,是因为他的温柔让她充满憧憬,更不愿意看到他去娶其他女人啊! “不是?难道你这么快就爱上了我?所以才愿意嫁给我?”黑司靳突然发现逼迫她回答这样的问题,有种莫名的快感。 承认吧!虚伪的女人! 别以为我看不透你,这个世界做什么不需要利益的维系?难道真是可笑的爱情么? “你是真的爱上我了么?”黑司靳见她不回答,故意进一步追问。 郑央咬住牙,用力地摇摇头:“我以为……你是真心待我,无论我什么身份背景,你都愿意给我一个安定的依靠。” “哦……原来是这样。”这一瞬,黑司靳满腔的怒火奇迹地压抑下去,他笑得嘲弄极了,“那么是我误导你了?我是可以给你依靠,只要你乖乖听我的。” 说完,他坐到床边朝她招招手,以看待下等生物一样睨视着她:“过来。” 郑央迟疑着,直到再也无法拗过他凛冽而固执的眼神,才缓步走了过去。 他一把将她拖着压跪在地上,冷邪道:“如果不想做我的妻子,那就做我的奴隶吧!好好服侍我,等我满意时,或许我会考虑放你离开。”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认定,这个女人不配做他的妻子,更不配让他去占/有她。 奴隶?郑央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要侵犯人权么?可惜,她无力反抗。 第二天,黑司靳依然不怕费神,拿到了一叠关于郑家的调查资料,黑纸白字的纸张丢在桌上,他抑郁地扯开领带。 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果然有个好赌的父亲,甚至打算将她卖掉。至于母亲不详,资料显示是早逝……与自己的母亲一样,这让黑司靳的神情不自觉绷紧了几分。 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郑央在这场婚姻中没有了身价,他应该毫不犹豫抛弃掉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不甘心呢? 不甘心被一个女人欺骗么? 还是不甘心没有从她的身上榨取到最大的利用价值? 郑央一整天没敢出门,悄悄地给昕兰打电话,得到的却是关于爸爸的坏消息。 据说在街头角,爸爸被高利贷的人抓到了,挨了一顿毒打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现在下落不明。这消息简直让人坐立不安,她几乎要站不稳脚,不住地朝大门外看去。 玉嫂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心地问:“太太,你是在等先生回家吗?” 郑央绞织着小手,也不否认:“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玉嫂摇摇头:“不一定的,先生很多时候都不回这边别墅。他偶尔会回黑家主宅,大部分时间工作忙了就直接在公司的套房里休息。” “哦……”郑央反而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岂不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悄悄离开这里? 眼皮跳得厉害,她终于按捺不住,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个时间回家去看看。 爸爸啊,你至少要好好活着才行…… ** 夜幕降临,黑色的宾士车驶进大门,黑司靳修长的身躯在路灯下笔直地走来,郑央的眼中浮现出绝望。 她实在是预料地太简单了。 “怎么站在这里?迎接我么?要做一个尽职的太太还是一个顺从的奴隶?”黑司靳一张嘴便是刻薄的话语。 郑央的脸色白了白,微垂着头:“玉嫂说……你可能不会回来。” “是,我是没打算回来,不过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有机会逃离。”黑司靳边走边脱下外套,自然而随意地放在她的手上,俨然将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女佣。 “放心吧,我不会逃离的。”郑央面无表情地回答,至少目前她没有地方可去。 黑司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看来一天时间,你的确想通了不少。你知道的,以我们目前的关系,就算是个奴隶,你也可以过得比原本的生活好上多倍。” 郑央刻意忽略掉他那刺耳的话语,浅蹙眉心:“我只是想通了,如果跟黑先生作对没用的话,那又何必浪费力气呢?” 她不是个傻子,只是年轻的心还太单纯,总有一天会学着拿起武器保护自己。所以,她现在要学着柔顺,尽量不惹他生气,让目前的日子好过点,才有机会真正得到解脱。 黑司靳更是惊奇她的态度,“我想现在开始,我得认为你还算聪明,对么?” 011 刻意 郑央没有反驳,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黑司靳将她直接拽进衣物间,打开柜子的大门。果然,玉嫂将属于她的衣物整齐地挂在柜里,大部分都是华丽的新衣,那是他们婚礼前添置的。 “给你五分钟,马上挑一件换上,然后来见我。”他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为什么?”郑央不明所以地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换就换。”黑司靳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郑央站在巨大的衣柜前不由自主地发呆,这些衣服精致美丽,应该是参加社交宴会才适合。他要带自己出去么?手指一一抚过衣服柔软的布料,心底忐忑不安。 时间好像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挑好任何一件,玉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太太,你好了么?先生请你马上过去。” “啊……我很快就好。”这才惊觉五分钟已经过去,郑央匆匆拿起手边的一件黑色小礼服,连细看的时间都没有就背过身去,匆匆套上。 没机会再往镜子里多看一眼,她刚打开门,只见黑司靳高大的身影直立在门口。 他动作十分利落,刚才那会时间已经换好了一套深色西装,头发也稍有整理。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但他的眼神始终是阴鸷的,隐藏着许多抑郁。 上下扫了郑央一眼,他锐利的眼眸眯了起来。 “你是故意的!”他冰冷地指控道,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颈子和裸/露的肩头。 “什么故意的?我没有……”郑央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挑选的竟然是一件低胸的晚装,雪白的肌肤清凉地露在外面一大半。 “你就知道我要带你去见什么人?所以才这么费心挑选出这一件?” 其实这件礼服并没有其他不妥,黑色显得端庄高雅,低胸露肩设计并不张扬,尤其穿在她的身上颇有种神秘性/感之美。但黑司靳摆明了故意挑刺,怎么都看她不顺眼。 郑央用手挡了挡自己的胸口,不想与他争辩:“你等我一下,我再去换一件。” 黑司靳却一手扯住她的胳膊:“不用了,我就要看看你这模样,到底能勾/引到多少男人!” 话里的嘲弄和羞辱十分明显,郑央的手臂挣脱不得,只好随着他步下楼梯。 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呢?见什么人? 为什么他的话要这样嘲弄? 郑央努力挺直着脊梁,强迫自己忽略掉他的话,其实她真想大声反驳。这些衣服都是他买来送她的,每一件都是出自名匠设计,随便穿哪件都不该是她的错! “太太,外面风大,你加个披肩。”就在走出大厅的前一分钟,玉嫂快步追上来,递上一条白色的针织披肩。 “谢谢你,玉嫂。”郑央赶紧接过披肩,罩住微微发寒的肩头,顿时感觉增添了不少安全感,她实在太感谢玉嫂了。 玉嫂小心地看了已走到车子前的黑司靳一眼,小声地安慰道:“太太别紧张,先生是冷漠惯了,其实不会真的去伤害谁的。” 郑央点点头,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 旋转的玻璃大门,金壁辉煌的装潢,里面是郑央从没想过的另一世界。 这里是最有名的贵族名流俱乐部,能进入此门的男男女女无不衣着光鲜,身份显赫。穿着整洁制服的侍从戴着白色的手套,早就在门口迎接着客人,恭敬有礼地为客人们服务。 郑央悄然朝黑司靳靠近了几分,这样的场所还没走进去,就让人浑身不自在。 她仍然摸不透他到底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 黑司靳嘴角微抿,如平日一般冷静漠然,丝毫不因身后跟了个女人而放慢脚步。郑央本以为他会将自己携在身边,因为大厅里几乎所有的男士都极有绅士风度地将女伴挽在臂弯中。 但黑司靳没有那样做,他知道她紧跟在自己后面,也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可惜这些不足以掀起他的同情。 “阿靳……”郑央终于忍不住开口,四周不断投来的惊异目光让她手指冰凉。 “你不是够聪明吗?那就识相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黑司靳稍微停了下脚步,以仅容她一人听到的声音嘲讽道,然后继续阔步往前走。 这边,江弈的怀中正拥着一美艳女郎,两人亲昵地交谈着。见黑司靳走过来,他顺势推开女郎,放下酒杯直朝那边打招呼。目光触及跟在后面的郑央时,不禁吹了声口哨:“正点啊!小美人,这套黑色礼服很适合你。” 黑司靳微微扯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郑央不好意思地拉紧披肩,将裸/露的前胸多遮住一点。她对江弈的印象并不坏,曾经见过好几次,但没什么机会交谈,此会听到他的话,一时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称赞。 “你果然真沈凝长得很像,这样稍一打扮,连气质都有些像了。”江弈挑挑眉,不在乎这是黑司靳目前最忌讳的话题。 郑央低着头:“江少爷说笑了……我哪能跟沈小姐比呢?” 她好多次猜测着,那个听无数人说起的沈凝,亿万富豪宠爱的沈大小姐,自己的命运也在一夕之间与她紧密相连……可是沈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自己可能见到她吗? 黑司靳有力的大手拥上她的肩头,传递着不容抗拒的灼热。 “阿弈!你是说笑了,她不过是个与沈凝拥有相似外壳的冒牌货而已。” 江弈不以为意地站起身,刻意凑近郑央,认真而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一手拍在黑司靳的肩膀:“足以以假乱真。呵呵,好歹你们也已经结婚了,难道要在小美人面前说话这么刻薄么?”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挪开他的大手,“我怎么对她说话,不用你管。她现在就算是我的奴隶,也没有怨言。”说完,故意抬起郑央的下巴,“你说是不是?我的小奴隶。” 郑央咬了咬牙根,突然撇开头:“阿靳……请你不要这样。” “哈哈……”一旁的江弈忍不住笑出声,女人,他敢说自己绝对比黑司靳见识得多很多,眼前的小女人表面看起来柔弱驯服,但眼里深深隐藏着倔强与不甘。 难道阿靳看不出来吗? 一场失误的婚礼,到底是为他带来一个可以任由欺负发泄的妻子,还是一个继续改加利用的工具? 012 我叫郑央 黑司靳拉起眉头紧皱的郑央,指着花厅那头的一位打扮艳丽的女人,“知道我带来你来的原因么?那个女的叫梁欣盈,这家俱乐部就是她家投资的。她一直很爱慕我,可是昨天知道我举行婚礼,差点自杀,还开始恨我。这一切,你是不是也该负点责任?” 郑央被动地抬眼看去,那名时髦艳丽的少女果然显得忧郁,她的目光在迷茫中搜寻着什么。幸好黑司靳他们站在角落,有高大的柱子正好遮住身影,否则那少女肯定可以看到他们。 黑司靳又道:“你有没有觉得愧疚呢?如果不是你的蓄意欺瞒,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错误?现在她父亲把跟利恒合作的生意都撤下,对我们利恒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么?” 郑央咬着唇瓣:“你想要我怎么做……” 黑司靳注视着她,冷冷挑眉:“你得想办法去安抚她,说服她,最好能让她父亲重新答应与利恒合作。” 郑央吃惊地睁大眼,“如果她真的喜欢你,现在一定恨我……我又怎么可能说服她呢?何况跟利恒的合作……我根本就不懂。” 黑司靳索性将她推到厅中,命令道:“走过去!你必须为此事负责!你可以告诉她,你是怎样利用外貌欺骗到这场婚礼的,并非我故意去伤害她。” “我……”郑央欲言又止,不得不承认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确不能逃脱责任。何况他这么强势,她哪有反驳的余地? 深吸了一口气,她站直了身子道:“好……我去试试看。” “很好!如果不是你骗走了黑太太的身份,她也不会遭受这么大刺激。我希望今晚离开俱乐部时,你已经让梁欣盈放下怨怒。”黑司靳眸光闪烁,一字一句提醒着。 梁欣盈是什么人?她比一般女人都神经质,对黑司靳简直称得上是迷恋,痴缠许久,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父亲的商业地位逼迫他。可惜,黑司靳从不被任何女人掌控,对梁欣盈更是不假颜色,这使得梁欣盈好几次都情绪崩溃闹自杀…… ** 郑央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朝对方走去。 江弈缓缓地开口,眼中露出同情之色:“阿靳,我以为你对女人只是冷酷无情,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残害弱流、落井下石的资质,实在让人佩服。可怜的小美人,你让她去找那个姓梁的疯女人,不是摆明了把她推入火坑么?” 黑司靳扯扯唇角,冷笑着啜了一口酒,“火坑?比起她所做的,这样的惩罚只是个小小的开始而已。反正,我和她的事,你不要插手。” 江弈目送郑央一步步走近梁欣盈,无奈地摇摇头:“在你面前,想英雄救美都不给机会。唉,那我只好等着看戏了……”嘴上说着,眼中却有着与黑司靳不敢苟同的神情。 黑司靳的视线扫过花厅里其他的人,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走向角落的沙发。 好戏,他亲手策划,自然比其他人有着更足够的耐心去看。 郑央觉得紧张,浑身像被刺扎着一样难受,不断感觉四周有怪异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而最冷酷而灼烈的莫过于背后属于黑司靳的目光。 他在报复她,惩罚她,逼迫她。 她知道,她内心也有后悔与惭愧,如果不是一时贪图安逸的依靠,如果不是一时被他的温柔所迷惑……她也不会酿成大错。如今,逃不了,躲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梁小姐……”郑央迟疑地称呼道,她怔愣地注视着眼前这张美艳而忧郁的面孔。 梁欣盈正站在宽大的餐桌旁挑选着食物,听到声音疑惑地转过身,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态度有些傲慢:“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呃……我叫郑央。”在对方强烈的质问中,郑央小心地自我介绍,却只见梁欣盈嘲弄地别过头。 “郑央?不认识。或许你又是哪个名流大亨包养的女人?”梁欣盈的言辞语气十分刻薄。 郑央不禁变了脸色:“对不起,梁小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梁欣盈皱起眉头,开始不耐烦:“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谈?让开,今天本小姐没心情跟谁聊天。”说这话时,她身上忧郁的气质突然变得凌厉,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郑央只好进一步说道:“我是黑司靳的太太……” 这一次,话没说完,梁欣盈神情大变,完全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 她瞬间提高了声音,尖锐地问道:“你说你是谁?你再说一遍!” “我是黑司靳的……” “哦哦……我认出来了,你果然就是今天报纸上大写特写的那个女人!”梁欣盈急促地打断她,化着浓妆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想跟我谈什么?是到我面前示威吗?来显耀你得到了阿靳吗?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报纸上说你就是凭这张脸,才骗到了阿靳,是不是?你给我老实说……” 她激动的情绪那么明显,很快引起了周围其他宾客的注意。 “梁小姐……”郑央没想到自己才说一句话,就如此刺激到她出言辱骂,不由地苍白了脸。 这里毕竟是梁欣盈的地盘,她边说着边朝郑央逼近,拿着金属叉子的手随之挥舞起来,“黑太太?你就是故意来刺激我的,是不是?!阿靳呢?阿靳在哪里?你以为你嫁给黑司靳很了不起吗?冒牌货,你就是故意冒充沈家千金的冒牌货!” “不是的,梁小姐,你不要激动……”郑央被梁欣盈的反应吓住了,一个人的情绪怎么说变就变呢? 她望着梁欣盈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蛋,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一个昨天才闹自杀的人,到底要怎样安抚呢?如果黑司靳能多给些时间考虑,她就不会这么卤莽,可是黑司靳根本不给自己时间啊! 013 千金 “你怎么可以进来这里?是不是阿靳带你进来的?他人呢?他人呢?他人呢?”梁欣盈根本听不进郑央的话,一个劲地在宽敞的花厅里寻找黑司靳的身影,可惜根本找不到,她索性直接抓住了郑央的手臂。 事实上,黑司靳已经很久不曾来这家俱乐部了,尤其是她对他痴缠之后,他几乎不再踏足。今夜如果不是刻意带郑央过来,黑司靳恐怕永远不会再出现。 梁欣盈急切地查看四周,大眼里逐渐盛满了失望。 “他没来?怎么可能!”她抓着郑央的手,用力地摇晃着,指甲不自觉掐进郑央的皮肤里。 “梁小姐……你先放开我。”郑央吃痛地想缩回手,可是梁欣盈歇斯底里的情绪一上来,有些失控,根本就不愿意放手。 这时,终于有俱乐部的管理人员赶了过来,“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不少宾客放下酒杯,好奇地走过来围观。 郑央着急地扫过四周,这才发现原地哪里还有黑司靳的身影,就连跟他一起的江弈也已经消失不见。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走向梁欣盈时,江弈会露出同情的目光,原来黑司靳根本就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 苦涩泛上心头,她无奈地扯开了唇角。 梁欣盈见她扯唇,突然眼一瞪大声喊道:“你还敢笑?你竟然笑话我?你以为你嫁给了阿靳就可以向我耀武扬威?我告诉你……我梁欣盈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着,抬起一手,猛地朝郑央挥了过去。 这一下,郑央真的惊呆了,半晌都没回过神。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还有被指甲刮伤的一道尖锐的痛,她才恍惚地眨眨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梁欣盈。 “你怎么可以打我……?”抚住自己的脸颊,郑央的眼睛睁得好大。 这太意外了,穿着亮丽光鲜的上流社会人群,竟然也会动不动就打人?她以为只有父亲那样没念过多少书的粗人,才会在心情暴躁时动手,而这个有着高雅外表的世界里,人们该是文明有礼,谦和善良,却没想到这样一位看起来时髦贵气的大小姐如此不讲道理…… 随着周围宾客的议论声渐大,梁欣盈的情绪不但没有缓和,还变本加厉地进入了疯狂病态。 “我打你又怎样?我就要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梁欣盈双手紧扣着郑央,力气大得惊人。 “大小姐!不要这样啊,大小姐……”餐厅侍从惊慌地拉住她。 “别拉我,我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阿靳要娶她,不要娶我?你们放开我……”梁欣盈大声地喊着,无论侍从怎么拉扯,她就是死拽着郑央不松手。 尖锐的指甲混乱地戳进郑央裸/露的手臂,身上的披肩不知不觉中已经掉落,雪白的酥胸敞开大片展现在人们眼底。 她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场面开始混乱起来,只听到有人在低声吩咐侍从:“大小姐的病又发作了,立刻请老板过来。” 哦哦……原来梁欣盈有病…… 郑央在指指点点的人群里,耳朵忍不住嗡嗡地响了起来…… “老板……老板来了。” “老板,大小姐她……” “还愣着做什么?马上把大小姐带下去!”一个暴怒的声音镇住了全场,声音中气十足充满威严。他大步走到郑央面前,一把扭住了她的胳膊,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大声质问:“你是什么人?竟然惹得欣盈的病发作?” 郑央瞬间被他的大力拖得晃了一下身子,本能地抬头,看到一个对自己怒火冲天的中年男人。 “我不是故意的……”她看到那对像要吃人似的眼睛,不由地小声辩驳。 “爸……我不要走!我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她凭什么嫁给阿靳?阿靳是我的……是我的!”梁欣盈被侍从拉着,不断地挣扎叫喊。 “带下去!”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威严地命令着,抓着郑央的手丝毫没有放松。他紧紧地盯着她,突然握紧了手指,厉声道:“你就是那个跟沈家千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又是沈家千金……郑央痛苦地呻吟着,为什么从认识黑司靳那一夜起,“沈家千金”四个字就无时无刻影响着自己? “果然长得很像!比报纸上拍的照片还像!”中年男人再一次强调,眼中逐渐迸出了两簇她奇怪的火焰,“黑司靳娶你,就是以为你是沈家千金吧!” 他冷笑起来,将郑央拖到自己面前,仿佛还要将她打量个仔细。 郑央咬咬牙,用力将手臂挣脱出来,“梁老板……请你放开我!” “你是故意来招惹欣盈的?”中年男人口气又一次狠厉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黑司靳呢?是他让你来刺激欣盈的,对不对?你可知道欣盈因为他几度自杀,现在患有轻微的……” “爸!我没有,我没有精神病!我没有……”梁欣盈被侍从拼命拉着,在听到父亲的话语后,她凄厉地叫出声。 俱乐部的气氛到此时已经完全转变,不过几分钟,由之前的高贵典雅变成了混乱嘈杂。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认识他们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郑央小心地退开步子,脸色与雪白的桌布一样惨白。她迷惑而彷徨,这个陌生的世界……每个人都显得好恐怖,黑司靳呢?他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这样设计自己? 阿靳……为什么?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你在恨我吗? 014 刺激 夜风很凉,黑司靳坐在自己的豪华宾士里。 早在看到梁欣盈情绪开始发作的时刻,他就毫无迟疑地离开了俱乐部。 江弈本想看一场好戏,见他离开,满腹疑问驱使他也赶紧跟着离开。见黑司靳面无表情地抽着烟,他不禁好奇问道:“阿靳,你真不打算回去救她?” 黑司靳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冷漠:“既然是我亲手推她进去,又为什么要救?” 江弈摇摇头:“这太残忍了。你与梁洪烈之间水火不容,矛盾已久,梁欣盈又是为了你变成了疯女人,梁家人现在是恨你入骨了。你也知道梁洪烈跟沈家也是死对头,你老婆跟沈凝又长得那么像……天啊!你这样故意把她丢在姓梁的面前,就等于是把一只羊丢进了狼窝,姓梁的可以直接把你老婆当成你和沈家人的替身靶子。” “申明一点,我没把她当是我的老婆,也永远不可能是!”黑司靳冷静地听他说完,沉声吐出一句。 “我知道,从十年前开始,你的心里永远只爱一个女人,只把那个女人……” “江弈!!”黑司靳狠狠地打断他。 “好吧,我不提埋在你心底的那个女人就是。但是过了昨天的婚礼,这座城市谁不知道郑央是你的妻子?你今天这样做,未免太无情无义啦!” “我该对她有情有义吗?”黑司靳的眼眸深幽了几许,淡淡地吐出一口烟,“从我再次踏入这间俱乐部,你就该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江弈不赞同地拍着他的肩:“我以为你是来想跟姓梁的和好啊,哪知道你这样冷血,既要报复梁家父女,又要报复可怜的小央央。” 可怜的小央央? 黑司靳冷哼了一声:“她是很可怜,但这是她该受的惩罚,谁叫她在这个时间段出现,还欺骗了我!梁洪烈上次毁约,让利恒损失五千万,也让老太爷对我大发雷霆,这笔帐我可是跟他记着!梁欣盈那个疯女人是梁洪烈唯一的软肋,我让她受点刺激不过是小小的回敬而已。” 江弈修长的手指故意摸向他的胸口,被他一掌拍开后,继续不依不挠地摸上去。 “所以你就利用小央央?我真想挖出你的心脏看看,这颗心是不是跟你的姓氏一样黑?” 黑司靳沉下眸光:“我的心不黑,只是冰冷到没有温度而已。” 话语平淡,听不出真实情绪。说起来江弈是他最为亲近的朋友,两人从不牵扯到利益关系,这才使他们之间多年来都能维持着这种奇异的友情。不过,就算是面对江弈,他也随心所欲,不会假以颜色。 江弈讪讪地收回手,“好吧!我认输了,不得不承认你的心比我这个黑道太子还要冷酷。不对不对,你根本就是没有心,所以你才能这样强大。” 黑司靳勾起了唇,自嘲道:“我很强大吗?” 江弈认真地点点头:“你已经没心了,尤其对待,无比强大。但是,你现在树敌太多,内有黑耀东和老太爷,外有一个楚子睿,又一个梁洪烈……如果当初你不看走眼,真能娶到沈大小姐也好,可惜啊可惜……我看你这辈子是注定要与天与人斗到底了!” 黑司靳顺手熄灭烟蒂,冷笑一声:“是吗?无欲则刚,任何人都将成为我的棋子,而我将是最后的胜利者,你信不信?” “呵呵,我信。幸好我不是你的对手,否则我晚上要睡不着觉了。”江弈打开车门,潇洒地转身,“喂,你真的不回去救小美人?” 黑司靳坚定地看他一眼:“我明天自然会去找她。” 江弈皱皱眉:“明天?看她被梁家人剥得还剩下骨头没有?” 黑司靳眸光闪烁:“这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江弈勾起西装外套搭在肩头,朝他挥挥手:“好吧!说实在的,我真的很同情误入狼口的小央央,我只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小央央要是因此尸骨无存,你可要负全部责任啊!” 黑司靳不再多言,只轻笑了一下,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 俱乐部里。 梁欣盈被侍从带了下去,厅堂里听不到她歇斯里底的叫声,场面重新恢复安宁,梁洪烈却因此在众多名流面前大失颜面。他表面客气地跟众人说抱歉,但阴沉的眼眸却可以看出他几乎隐忍到快要爆炸。 “黑太太,请进一步说话。” 一声请字,梁洪烈将孤立无援的郑央半强制性地带进了位于顶楼的贵宾室,这个濒临爆发的中年男人骤然变了脸色。郑央惊恐地抬起头,瞄了瞄门口的位置,随时逃走。 “梁老板……很抱歉让梁小姐受到刺激,我不知道她有……她情绪这么容易激动……”一方面有些害怕,一方面生怕措辞不当再引起这个男人动怒,郑央小心地斟酌着。 梁洪烈的确气愤,他早就痛恨黑司靳一再伤害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才与利恒生意的合作上,故意给黑司靳一击,两人的恩怨可不浅。 “梁老板……对不起,但愿梁小姐没事,如果她有事的话……” “如果她有事的话,你负得起责吗?”梁洪烈粗暴地打断她,沉下目光,“今晚是黑司靳带你进来的?” “是的……”郑央张了张嘴,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心头划过一道尖锐的痛楚。 “你真的跟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梁洪烈观察了她好一会,仍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真的和沈家小姐这样相象。 “如果我跟沈家有关系……刚才那样的场面,他就不会袖手旁观了。”郑央苦笑了一下,突然对梁洪烈鞠了一躬,“真的很对不起让梁小姐受到伤害,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答应阿靳……” 梁洪烈冷笑道:“别在我面前演戏,你是黑司靳的老婆,在我女儿确定没事之前,就请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有什么事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郑央因他话里的冷冽打了个寒颤,脑袋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要把自己软禁在这里吗?万一黑司靳不出现救自己,怎么办?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朝门口冲过去。 梁洪烈毕竟是男人,动作比她更快,一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推倒在沙发上。他脸色显得可怕极了:“黑太太,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撇开黑司靳跟我恩怨不说,就凭你刚刚刺激到欣盈,我就不可能就这样让你离开!” 说完,不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反身将房门锁上。 郑央忍住手臂的酸痛,扑了过去,不断地捶着门:“不!梁老板!梁老板……你让我出去!你这样做是非法禁锢,是绑架!梁老板……” 贵宾室外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房门的隔音效果极好,即使是里面大声拍打,从外面听过去也只是微弱的小声音。这里是梁洪烈的地盘,就算有人注意到这里,也没有人敢上前探个究竟。 郑央拍打了好久,都不见有人前来,她心惊起来…… 015 偶遇 贵宾室里有电话机,可是却怎么都拨打不出去,很显然梁洪烈已经精明到让人切断了这里的线路。 房间在顶楼,不可能跳下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郑央浑身如掉入了冰窟。 “阿靳……你会来么?你不会真的这样丢下我不管,对么?”她蜷缩在沙发上,双手紧紧环住自己,喃喃地低问。 “阿靳,你不会真的这么狠心吧……玉嫂说你其实并不是真正冷酷,冷酷只是你在商场上必须戴上的保护面具而已……可是,可是我已经承认了我的错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报复我呢?” “难道你对我……真的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吗?为什么明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我还是会在这样的时刻期待着你的出现,盼望着你来救我?” 在迷糊的意识中,她逐渐睡了过去。 ** 清晨的阳光照在高大建筑的屋顶上。 贵宾室的门被人大力打开,郑央呻吟了一声,模糊地睁开眼睛,黑司靳放大的冰容出现在面前,将她吓得立刻清醒过来。 “靳……你来了?”一开口,嗓子又干又哑,她连忙坐直了身子。 黑司靳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声音很沉:“昨天晚上我临时有要事,先离开了。” 这算是他的解释吗?他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语…… 郑央不敢多想,因为他的神色告诉她,就连解释也只是他的借口而已。 果然,他很快面无表情地说下去:“我没想到你这么愚蠢,让你安慰一下梁欣盈,你却惹得她发疯。我早就提醒过你,她曾经为我自杀过,你难道不知道跟她说话时,要注意点吗?” 郑央听着只觉肠胃一阵紧缩,深吸了口气,辩解道:“我什么都没跟她说……” “你还敢反驳?现在梁欣盈被送进医院是事实,梁家因此跟利恒的矛盾要更深了!”黑司靳拖起她的手臂,皱着眉头往外走,“我不该以为你可以帮我说服梁欣盈,还丢人显眼地让我跟姓梁的领人。” 他语气冰冷,字字句句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郑央悲哀地想,原来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昨天晚上最痛苦的时候怎么还会期望他会好心一点呢? 真是傻啊!郑央,你对这个男人的善良该死心了! 她这样想着,苍白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嘲弄的苦笑。 “如果我晚来一点,你可知道梁洪烈将对你做出什么事来?”黑司靳边说边拉着她下了电梯,穿过清冷的俱乐部大厅,一步不停地走入黑色的宾士车里。 你如果真担心我,就不可能让我在这里呆上一晚……我的确该庆幸,梁老板暂时只是扣押我,还没真正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这些反驳言辞,郑央紧紧地压抑在心底,她不想再招惹什么,只能将话哽在喉头。 黑司靳也没有再开口,专心地开车,两人开始陷入了快要令人窒息的沉静。 不期然间,一阵细小的咕噜声传出,郑央的小脸不禁发热,她肚子饿了……昨天晚上没吃东西,这会时间也差不多十点了。要命的是明明想表现出一些骨气,却在黑司靳面前发生这样丢脸的事。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没听到这点可怜的小声音。 突然,他将车子靠边停下,冷漠道:“我还有要事赶去处理,你现在下车,自己回去。” “现在?”郑央朝外面看了眼,这里是高速交叉路口,要搭个车都不方便,他竟然让她在这里下车? 黑司靳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表情冷淡地重复了一句:“下车。” 郑央暗中紧了紧手指,倏然抬高了下巴,毅然下了车。 下车就下车,哼!有什么了不起! 这一刻开始,她不再对他寄有任何希望,这个冷情无心的男人,她相信会有报应的! 黑司靳没想到她的动作也如此利落,微微惊讶地瞥了她一眼,朝她挥挥手:“路上小心,相信你能顺利到家。”说完,勾了勾唇,发动车子飞快地离开。 郑央牙根咬了许久,赌气般地狠狠拉紧礼服,对那冒着轻烟的车子用力地跺跺脚,憋了许久的失望与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去死吧!黑司靳!别以为我郑央会求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她吸吸鼻子,摸摸不断收缩的胃,用披肩将自己发凉的身躯紧紧地裹了起来。 ** 身上没有钱,没带电话,还穿着昨夜的小礼服,高跟鞋…… 太阳下,从浑身发冷走到冒出热汗,郑央边走边捶着自己发酸的腿。 她把能想到的所有的骂人的话都念了一遍,最后沮丧地坐在路边叹气。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现在两腿发麻,才刚走出高速路隔离带。 有没有好心的人载一程啊? 郑央招了好多次手,根本没有一辆车能够停下来,黑司靳分明就是故意把车往这个方向开,他必定也预料到自己被抛下后的处境了吧? 在路上坐了好久,实在没有力气前行,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上帝派救星来了吗? 眼眸顿时一亮,郑央惊喜地回头,却又飞快地神采暗淡下来。那是一个很高的男人,声音也很好听,可是他此刻的状况实在不敢恭维,一个词形容——凄惨! 男人好像刚跟人打完架,被扯破了领口,最上头的两颗纽扣脱落,露出半截结实的胸膛。不仅如此,衣服甚至是湿漉漉的,郑央抬头看看天,疑惑地睁着眼。 没下雨啊!除非他是刚从河里爬上来…… 可是周围有河吗? 这真是个奇怪的男人,郑央突然绷紧了身子,防备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他不会是个坏人吧? 她连忙拉紧自己的披肩,抬头向上看,看到一张被凌乱黑发覆住眼睛的男性面孔,挺直的鼻梁,刚毅的下巴,还扬着一张好看的薄唇。 好像不是坏人吧! 郑央仍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想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但眼前男人看起来似乎更倒霉…… 楚子睿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在这样的高速马路辅道旁遇到她。 一张最近让人无法不熟悉的娇美面孔,不断地出现在各类报刊杂志上,无论是沈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是黑司靳的新婚妻子,都足够引起他的关注。 漆若寒星的黑眸在凌乱发丝下一舜不舜地盯着郑央。 楚子睿在心中估量着,这个女人到底是失踪的沈凝,还是黑司靳的妻子呢? 016 有故事的女人 “呵呵。”楚子睿不好意思地拂开垂落额头的黑发,冲郑央笑道,“小姐,别用那样惊讶又同情的眼光看我。倒是你,穿成像要去参加宴会的样子,却疲惫地坐在这马路旁,是遭遇了什么事吗?” 说完,更是认真地注视着郑央。 他暗暗观察着她,看起来,她好像真的不认识自己呢!好吧,他承认自己此刻的形象真的十分糟糕,简直是生平最邋遢最落魄的模样,但如果她是沈凝的话,应该不至于一点都认不出自己吧? 那么,她就是黑司靳的妻子了?前日婚礼上,她差点撞进了自己的怀里,看来她是全然不记得…… 郑央有着片刻的失神,他的嗓音的确很好听,像温润的泉水又带着点天然的清冽。有这样嗓音和真诚话语的男人莫名地带来一股温暖,不知为何,她突然委屈得想掉眼泪。 “谢谢你……我只是走累了,在想办法怎样才能走到可以搭车的地方。”吸吸鼻子,终是没有真的把满腹委屈哭出来。 “呵呵,你这样子像是被人不小心遗弃的落难千金?”楚子睿试探地问道,既然她不认识自己,他也暂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落难千金,但是被人恶意遗弃……”郑央的声音小了下去,忽然感觉有人不把自己与沈大小姐联系在一起,真好。 楚子睿刻意忽略了她话里的哀伤,潇洒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将湿发拂向脑后,一张英俊不凡的面容完全展现。 他突然皱着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道:“其实我更惨啊!一大早就被女朋友骗出来……结果她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先是故意挑衅,发疯一般地抓我打我。我是男人吧,我让着她,她就得寸进尺,索性抢走了我身上的财物,最后还狠心地把我推进海里。我从海边走啊走,走了快两小时,才走到这里……你说我是不是惨到家了?” 楚子睿一边说,一边朝自己身上比画着,仿佛要证明所言是真,但他的表情和语气偏偏又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郑央简直不敢相信,觉得他更像在开玩笑。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尴尬地露出一抹鼓励的微笑:“听起来是很惨……比我惨多了。你应该很爱你的女朋友吧?否则你怎么会打不过她,还让她这样算计了你……” 这一次,楚子睿的神情认真了几分:“爱?我可不敢爱这样的女人,不过我从不打女人。她料定我这点,所以才变本加厉啊!” 郑央对上他的眼眸,安慰道:“唉!是她不懂得珍惜吧……你不要太难过了,缘分的事强求不得。” 楚子睿耸耸肩,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是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想开啦,看来我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真是个奇特的男人。 郑央悄悄地想着,原本抑郁的心情骤然开阔不少。 她低下头,感觉身体里重新滋生出一股力量,随着他的脚步,两人慢慢地走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 楚子睿不时打量着她,白皙的皮肤,细致的容颜,眼底掩饰不住的忧伤。这个女人竟然让他的心底流淌出一抹奇妙的异样感觉。 他开始感谢今天的遭遇——说起来,都是风/流花心玩世不恭惹的祸。 所谓的女朋友,确切地说应该是女人,不该称之为“朋友”。 楚子睿跟黑司靳不一样,黑司靳平时对女人几乎不假颜色,比较起来,他倒是对女人显得来者不拒。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大家你情我愿玩一玩,他并不拒绝这种游戏。 今天特意去海边,是要处理一个破坏规矩纠缠不清的女人,那女人果然不接受,假装要跳海,他只好冒险将她拉了上来。那女人就死勾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结果连他的衣服都扯坏了…… 好吧! 他承认女人得罪不起,因为最后那可恶的女人一怒之下,开着他的车一溜烟跑了,而他反过来成为那个可怜的被抛弃的人。 没想到会因此遇见郑央,他开始莫名地庆幸起今天的遭遇来。 ** 一个小时后。 郑央和楚子睿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里,面馆老板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奉上热腾腾的面,笑呵呵地忙和去了。 “如果能请你吃一顿大餐,可算得上是我的荣幸,可惜我身上只有二十元。呵呵,但愿你能吃得开心。”楚子睿体贴地为她递上筷子。 “谢谢,我真的是饿坏了……这碗面对我来说,很珍贵。”郑央不好意思地接过筷子,满心感动。 两人一路走来,边走边聊,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其实谈吐不俗,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尤其是不时表现出来的风度,让人不自觉地欣赏。 跟黑司靳比起来,那个家伙简直就是冷血的撒旦。 唉,为什么又会想起黑司靳呢? “在想什么?”楚子睿见她又突然皱眉,关心地问,“还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我叫郑央。”或许是连日来身份问题搞得她身心疲惫,犹如惊弓之鸟,郑央迟疑了许久,这会才愿意如实吐出近几天常出现在报纸上的名字。 楚子睿眸光闪动了一下,点头微笑:“好名字。呵呵,我叫阿睿,朋友们喜欢叫我mark,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郑央顿下手里动作,思索了一下:“mark?好战的男人?” “哈哈,你连这个都知道。是啊,拉丁的语意里的确有好战的意思,不过更符合我这种英俊出色又聪明睿智的男人形象。”楚子睿看到郑央因自己的话松开眉头笑了一下,顿觉心情大好。 郑央认真地望着他,他真是个乐观开朗容易感动人的男人。 两人静静地吃完面,慢慢地喝茶。 楚子睿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看起来有很多心事,是因为被人抛弃在路边吗?” 郑央咬了咬唇,“你不会因为被人抛弃而难过吗?” 楚子睿笑道:“难过,当然难过!可是,一个人要多经历风雨挫折,就百毒不侵了。你好像是个充满故事的女人,愿意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吗?” 017 黑太爷 郑央撇过头,“其实我没有故事,也不是你所说的千金小姐。只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事,就像无意中闯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然后开始了像梦境一样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继续多久……” 说着,喉头哽咽,眼角湿润起来。 楚子睿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故作惊异道:“这么说,我更有兴趣想知道了。女人都喜欢把我当成倾吐的对象,多一个也不多,你有什么委屈难过尽管说吧!” 原本郑央并不打算说,看他这样真诚,一时真的涌起交谈的欲/望。她眨动弥漫着水雾的眸子,望进了他漆黑的眼瞳中。 “阿睿,你相信爱情吗?天长地久,两心相映的那种。” 说实话,楚子睿从来未曾想过,难得有了一个让他迟疑的问题:“唔……我信,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遇到过。” 郑央苦笑了一下:“我也没遇到过……是我太奢望了吗?或许女人的骨子里天生对爱情都充满幻想,我从没做过灰姑娘的梦,但我的确好多次都幻想着真正的爱情……” 楚子睿盯着她:“哦,原来你是遇到了感情问题。我就说嘛,有什么事会让一个女人如此忧郁呢?” 她的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忧伤,很浓很沉,但她的眼神又不经意散发出一股倔强不甘。好一个矛盾的女人!黑司靳对她果然够冷酷,不知道他娶了郑央之后,打算怎么做? 凡是关于黑司靳的一切,他都有种本能的关注,大约是两人相斗多年来的习惯使然。 而郑央,在那种冷酷无情的男人身边,没有任何身份地位,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郑央喝了口茶,稳定住自己忍不住激动的情绪:“你们男人,也会真心地去爱一个女人吗?” 楚子睿不由地皱起眉头:“我不保证这个世界上每个男人都会真心去爱,但是我保证我自己,如果将来爱上一个女人,必定会真心真意,愿意为她付出所有,尽我所能地给她幸福。” “听着好感人……看来,你是真的不爱今天跟你分手的女朋友了,否则你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郑央所接触的男人里,赌鬼爸爸跟爱情简直搭不上边;交往一年却仅于kiss的向铭顺,因为她死守着防线不让他越矩而分手;黑司靳一段时间的贴心关怀却是别有目的,一旦发现她失去利用价值,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更残酷,叫她怎么相信男人的真心? 楚子睿笑道:“我倒是祈祷着能让我付出真心的女人快快出现,可惜缘分,终究是可遇不可求。” 郑央低下手,没有接话,两人开始陷入沉默。 突然,她站起身,裹进披肩道:“阿睿,很谢谢你今天的这碗面,我该走了。再见。” “就走了?”楚子睿看她飞快地离开座位,几步就走到了门边,连忙追了过去。 “恩,再见。” “喂……小央,我们下次怎么联系?”楚子睿伸手捉住她的胳膊。 “如果下次我们再遇见,我会好好感谢你。如果不能遇见……那就是我们没有缘分。”郑央挣脱他的手臂,脚步匆匆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搭了辆的士,郑央终于回到别墅,她走下车对司机说道:“请等一会,我马上去拿钱给你。” “太太,你总算回来了!”玉嫂急切的声音里夹杂着一抹怪异,她脚步匆匆地走到郑央身边。 “噢!玉嫂,帮我付一下的士费,我身上什么都没带,所以……” “好好,我马上付。”玉嫂连忙掏了钱递给司机,然后一秒钟都没耽搁,拉着郑央的手走到雕花大门边压低声音道,“太太啊……我跟你说,你千万别紧张,但是要有心理准备。” “玉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阿靳他怎么了?”郑央这才感觉不对劲。 “不是的,是……老爷来了,已经等你好久了。” “老爷?就是利恒的老董事长吗?” 玉嫂点点头,神色仍然有些慌张,好象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她抓住郑央的手,提醒道:“太太啊,老爷年纪大,血压高,脾气有些不好,如果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太太你别往心里去就是。还有,先生不在,如果老爷要带你回黑家主宅,你千万不要……” 玉嫂的话没说话,只听到一个苍老却有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玉嫂,是不是那丫头回来了?” “哎!”玉嫂高声应答着,领着郑央往门内走,“太太,记住我说的话了?一会无论老爷说什么听着就好……” “玉嫂!还不快点把人带进来,还磨蹭什么!”黑老太爷把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拄,加大了声音,听上去似要动怒了。 郑央暗中绞了绞手指,不由地真的紧张起来。 黑家的人都这么可怕吗?一个黑司靳就冷酷无情,这个老太爷感觉更恐怖,连玉嫂都这样战战兢兢。老太爷突然来到别墅,就是为了要见自己吗? ** 老太爷黑泰来纵横商场几十年,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什么场面什么角色没见过?这会,看到低着头站在客厅中央的郑央,一对灰白的眉毛却皱得死紧。 他上上下下以严厉的目光审视着她,终于压抑不住一丝暴躁命令道:“抬起头来。” 苍老的声音十分威严,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专制。 郑央被动地抬起头,一夜未睡好的憔悴面容完全映入老太爷的眼中。老太爷灰眉一抖,握紧了拐杖:“这张脸,果然很像!” 又像沈家大小姐吧!郑央真想苦笑出声,前日婚礼,老太爷并没有到场,从玉嫂的反应里知道这爷孙俩关系并不好,不知道是黑司靳故意没通知老太爷,还是老太爷不肯参加。 总之,这会刻意来找自己,必定是有着什么原因吧! “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才新婚两日,就开始夜不归宿?”老太爷瞪着一双精明锐利的双眸,锁住郑央苍白的容颜。 018 家规森严 “……”郑央无言以对,她的确是没回来睡觉,但是怪谁呢?黑司靳才是罪魁祸首吧! 看到这双严厉到就要将自己看穿的老眼,她突然没什么勇气开口。 “老爷,昨天晚上是先生亲自带太太出去的。”玉嫂感觉到郑央紧绷的状态,大着胆子替她解释道。 “闭嘴,我没问你。”老太爷朝玉嫂瞪了一眼,目光又转向郑央,“说!你晚上去了哪里?阿靳昨晚是独自回家里睡的,根本就没有跟你在一起!” 原来黑司靳回去了主宅?他跟老太爷什么都没说么? 玉嫂一听,顿时明白老太爷根本就是知道一切,刻意一大早过来兴师问罪的。她不禁替什么都不懂的郑央担心起来。 郑央被这样凶悍的语气吓了一跳,脖子忍不住缩了缩,回答也迟疑起来:“我……我去了……” 老太爷的耐性并不好,见她吱吱唔唔就是说不出来,因等待许久而窜生的火气立刻蔓延开来。他举起拐杖不客气地指向她,严酷地命令:“跪下!” “什么?”郑央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个瞪着大眼怒发冲冠的老太爷让自己跪下?那一刹那,她想起了还没有消息的爸爸。爸爸好赌,也喜欢喝酒。每次赌输后就会喝酒,喝醉后常控制不住野蛮地压着她跪下,然后拿起皮带抽几下发泄…… “你还敢问我什么?”老太爷扬起拐杖就挥在她纤细的身躯上。 “老爷……不要啊!”拐杖落下的时候,玉嫂惊恐地喊出声。 可惜来不及了,那重重的龙头拐杖已经落在郑央的肩头,她迅速哆嗦了一下,身子缩了起来。 老太爷似乎并不罢休,扬起拐杖又要挥下,郑央骤然睁大了眼,瞳孔急促地收紧。 她惊慌地躲开,嘴里喊道:“为什么要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好大的胆子啊你!还敢说自己没做错什么?”老太爷一手插着腰,一手紧紧地握紧拐杖,声音洪亮,“你既然是阿靳的妻子,就该遵守黑家的规矩。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你是我们黑家的外孙媳妇,你看你现在穿的什么狐/媚样?” 刚才躲避拐杖的时候,披肩不小心落到地上,郑央身上还是那套低胸的黑色礼服,包裹着纤细而玲珑的身材。如此看去,秀发微散,肌肤袒/露,的确有失端庄。 老太爷凌厉的眼神扫过她的衣服,语气变狠:“黑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进了黑家门,你以为还能这样放肆?打扮成这副德行,一夜不归,败坏黑家名誉……”说着骤然提高了语气。 玉嫂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插嘴道:“老爷……你不要误会,太太不是那样的人……” “闭嘴!”老太爷吼道,“你这个野丫头!还不给我跪下!” 说着,一拐杖又打了过去,正中郑央的膝盖。刚才左肩中了一杖,肩头从麻痹到开始疼痛,这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霎时只觉得冷汗从背上冒了出来。 郑央看这场面,知道老太爷实在是脾气暴躁,不好应付。他就跟黑司靳一样,会先入为主地认定某些事情,十分固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无论你是靠这张脸,还是用其他狐/媚办法让阿靳娶了你,我都要警告你,黑家容不得一个不守规矩的女人!”黑老太爷一边说一边将拐杖挥舞着。 郑央的背上一下子挨了好几杖,她痛呼了几声,终于忍不住委屈地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没想过要成为黑家的媳妇,要不是阿靳……” 黑司靳对她的好,是在她最落魄困难的时候,犹如黑暗中的光明,寒冬里的火星,她无法否认自己情不自禁贪恋过那些温暖。可是,若非他刻意假扮深情,她又怎会鼓起勇气和他那样的男人结婚? 从此以后,那种昙花一现的温情,即便是虚假的,也将永将埋藏在她的记忆深处,每想起一次都会心口疼痛。 “要不是阿靳怎么的?阿靳这么多年,都不曾受任何女人引/诱,更别说哪个女人有这么大本领让他结婚。你一个赌徒家的女儿,空长着一张与沈家千金相似的脸而已,还能凭什么嫁进黑家?”老太爷鼻孔里喷着怒气,听洪亮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 说到自己的家世,再提起这张脸,郑央骤然咬牙,忍住疼痛站起身子,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大声反驳道:“我是赌徒家的女儿又怎么样?黑家虽然富贵,老太爷您也德高望重,但是却不可以这样含血喷人……” “你……你真是吃了豹子胆,敢这样跟我说话?”老太爷的眼睛逐渐瞪大,胡子颤得一抖一抖。 “我扪心自问……所做的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不该无辜受这些委屈!”郑央一边抚摸着自己被打伤的手臂,一边吸着凉气,“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阿靳的事,更没有做对不起老太爷的事,我为什么要挨打?” “好啊!好啊!发了你……”老太爷霸气威严一生,何曾有人这样顶过他?就连黑司靳那样的冷硬脾气,在他面前都不得不尊敬有礼,这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于是,拐杖再次抬起,毫不迟疑地挥了过去。 玉嫂眼疾手快地冲了过去:“老爷,不要啊!” 老太爷哪肯被她阻止,吼道:“你给我让开……我今天非得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不可!别说在黑家……放眼整个a市,我老头子说句话,谁敢不服?” 年纪大了,被这样一气,气息变得不稳起来。 郑央的眼泪不知不觉中畜满了眼窝,她飞快抹去来不及阻止就自动滚落的泪水,哽咽道:“我根本不算是黑家的媳妇……我跟阿靳还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们……” “全城人都知道那场婚礼……你以为还能由你说不是就不是?”老太爷一把推开阻拦的玉嫂,用力朝门口喊道,“阿威阿亮,帮我把这野丫头带走,马上回去主宅!” 019 副总裁 一听回去主宅,玉嫂最先叫起来:“老爷,请您不要生气,不要这样做啊!如果太太有什么错,等先生回来……” “玉嫂,念在你曾经照顾过诺羽的份上……我不处罚你。但是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实在有些过分了!”老太爷狠狠地盯着她,吓得玉嫂微微缩了一下。 黑诺羽,黑老太爷的大女儿,也就是黑司靳的母亲,在黑司靳三岁时早逝。黑诺羽的死,或许老太爷要负一定的责任,因这段惨痛的往事过去多年,大家都放在心底,不敢轻易提起。 “玉嫂……”郑央看着一直帮自己求情的玉嫂,十分感激,但眼前形势恐怕容不得拒绝。老太爷的脾气看起来比黑司靳还要强硬,不分青红皂白就杖责自己,如果玉嫂再继续说下去,只怕也会挨罚。 既然是自己惹来的事,就不能再懦弱地躲着。 郑央咬咬牙,转向老太爷:“不管您信不信,我现在非常希望与黑司靳脱离关系……如果可以,我不想再与黑家有任何关系!” “哼……现在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老太爷重哼一声,手一挥,阿威阿亮两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他们一左一右飞快地架起郑央,直接朝大门口走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郑央用力挣扎着,偏偏挣不脱丝毫。手臂被抓得生疼,被拐杖打到的肩膀和背这会因为激动,逐渐火辣辣地痛起来,“老太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黑家的人!” “太太……”玉嫂冲过去想抓住她的手,却被阿威一手推开。 玉嫂的眼中充满担忧,忽然扭头面向老太爷,恳求道:“老爷……如果您心底还疼爱着诺羽小姐,就请多考虑一下先生的感受。如果先生回来,知道您带走了太太……” “你打电话告诉他,我把这野丫头带走了。”老太爷说完,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离开。 ** 黑司靳目光炯炯地盯着手里的文件,果然,昨天晚上俱乐部里的事情,梁洪烈已经采取了措施,公开跟利恒做对了。 不过,这正是黑司靳所需要的,梁洪烈上次让利恒损失了一大笔,害他在老太爷面前挨批,成为黑耀东母子的笑柄。 这次抛出的饵是郑央,正因为她刺激了梁欣盈,间接刺激到了梁洪烈。 梁洪烈一冲动,这笔帐,他终于有了借口光明正大地讨回,凭着利恒的实力,和他早就布署好的计划,要趁机在商场上一举击败梁家也未尝不可。 想到即将上演的斗争,他冷薄的嘴角不由地弯了起来。 电话铃响,看到号码,黑司靳皱起了眉头。玉嫂惊慌的声音传出,说了别墅里刚才发生的事情。挂断电话,他漆黑的眼眸暗了暗,薄唇逐渐抿起,英俊的面庞冷静到看不出半点情绪。 郑央从玉嫂紧张担心的神情里,想象着黑家主宅的恐怖。 当车子驶进绿树成荫的宽阔石板路,缓缓进入一座私家花园时,她才发现所谓的主宅看上去必须用“豪华漂亮”来形容。大约富豪们都住得神秘,住得阔气,在住的方面,尤其像黑家这样在商业上有名望的人非常舍得花费。 然而,郑央毫无心情欣赏这些美丽如画的建筑风景,她的神经随时紧绷着,老太爷发怒时落在她身上的拐杖可不打折扣。肩头、后背还在疼,时刻提醒着她要小心翼翼。 穿过花园,走过种着美丽睡莲的小池,老太爷领着默默低头的郑央进入了大厅。 “跪下!”老太爷才刚坐定,来不及喝一杯佣人递上来的茶水,就对郑央冷声命令道。 “我……”郑央脱口而出刚想为自己说些什么,却看到老太爷脸色发黑,双目如炬瞪着自己。她一咬牙,只好顺从地跪了下去,若再辩解或反抗,恐怕又要遭来杖责了。 “哟,这不是阿靳的新婚妻子吗?公公,你怎么亲自把她给带回来了?” 一个暗藏嘲讽的声音插了进来,郑央抬头看去,宽大的旋转楼梯口走下来一个打扮尊贵的女人。这女人,她当然认得,婚礼时老太爷并没有参加,派的就是这个女人与他儿子黑耀东做代表。 ** 老太爷名叫黑泰来,打拼江山数十年,凭着作风狠厉步步为谋让黑家生意发展壮大,在a市稳固了“利恒集团”的地位。 他早年亡妻,膝下一子一女,大女儿黑诺羽,就是黑司靳的母亲。 如果说黑诺羽给老太爷一生带来最大的失望,那么儿子黑诺凡的死就是老太爷生命中最大的哀痛。 张丽容就是黑诺凡的妻子,也是黑家正式的媳妇,她一直怀疑丈夫的意外死亡与黑诺羽脱不了关系,所以,即便是黑诺羽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因海难失踪而宣告死亡,她也无法抹去对这个大姑子的恨。 没有黑诺羽,那股怨恨自然而然落到了黑司靳身上。 这些年,随着黑司靳在“利恒”地位的巩固,尤其是老太爷原本并不喜欢这个外孙,现在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委任他为“利恒”副总裁后,张丽容为人处世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她必须为自己的儿子耀东争取更多的机会。 黑耀东毕竟是老太爷最喜欢的孙子,只要张丽容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一般情况下,老太爷也不理会她。 此刻,看到郑央睁着眼睛看自己,张丽容不由地皱起眉头:“你好大的气派呢!结婚两三天了,都不主动来给老爷子请安。好歹你以后都是黑家的媳妇,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老爷子是你的外公,竟然还让外公亲自去请你过来?” 她不着痕迹地瞟了眼黑老太爷铁青的面容,勿自在旁边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那副姿态,分明就是等着看好戏。 020 豪门妻子 “你这个丫头,还杵着做什么?按照黑家家规,做错事就得家法伺候!”黑老太爷挥动拐杖,好似又要将杖落到郑央身上。 郑央吞了吞口水,无奈地闭上眼睛:“好……我跪,但是我不接受惩罚……我觉得我没错。” 把话说完,她在厅堂里几双看戏的目光中,慢慢地跪了下去,老太爷用拐杖指着她:“现在你老实交代,你想尽办法嫁给阿靳,到底有什么目的?有没有人在背后怂恿你进入黑家?” 刹那间,郑央明白黑司靳那种霸道火暴又固执的性子像谁了? 根本就是老太爷的翻版,而且还专制加凶悍…… “说话!”黑老太爷见她抿唇不语,威严地命令道。 郑央吸了口气:“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些都是没有的事……” 黑老太爷布着皱纹的脸立刻被乌云笼罩,拐杖一抖一抖,“你别给我装蒜!你以为进入黑家就这么容易吗?快点说!” 张丽容慢条斯理地拿起水果刀,削起雪梨来,一边削一边道:“你年轻不大,心思倒不简单,我不相信阿靳这么轻易就娶了一个女人。告诉你吧,还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老太爷的,你进入黑家有什么目的,我还是劝你老实交代吧!” 郑央盯着她许久,内心有些气愤,但现在的形势哪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我真的没有什么目的……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再说一次!是阿靳说爱我,说要娶我的……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嫁入豪门……”说到这些,内心简直一片苦涩,伤心又气愤。 “哦,你也知道黑家是豪门!”张丽容的声音变得尖刻起来,“现在这年代,想嫁入豪门的女人多着呢!放眼a市,除了忆丰集团,就只有我们黑家和楚家势力最强,你说你没任何企图,谁信哪?” 老太爷紧握着拐杖,审视的目光落在郑央身上,充满了疑惑与探究。 他沉着脸道:“还不愿意说实话么?你跟沈家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郑央飞快地摇头,神情有些痛苦摸着自己的脸:“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问?我的世界……因为这张脸每天都遭人疑问……为什么以前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的长相?其实我跟姓沈的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了,你可真是牙尖嘴利,不家法处置你还不肯老实!”老太爷说到这里,开始招手唤来了阿威。 家法?这现代社会没有王法,总有法制吧? 心里的抑郁憋得太久,郑央的牙齿咬地发酸,看到老太爷的神情她真觉得害怕……从昨天晚上折腾到今天,此刻她只觉得力气一点一滴都在消耗,就连这跪着的膝头都又酸又痛。 张丽容刚好削完一个雪梨,她先体贴地递给老太爷:“公公啊,千万别动气,要注意身体。这丫头人都已经带回来了,以后多的是时间。我看就先让她去房间反省反省,一会耀东回来,这丫头除了是赌徒的女儿,还有什么其他来历都可以一清二楚了。” 老太爷正在气头上,一把将梨朝郑央的脸扔了过去。 “啊……”郑央正神思恍惚着,脸蛋猛地一痛,雪梨滚落在地,她那柔嫩的肌肤上多了一块水渍,泛出红印。 欺人太甚!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出这几个字,以前爸爸待自己凶狠过,但那毕竟是爸爸!爸爸打她、骂她,都可以咬牙忍受,可是她跟黑家什么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凭什么要受黑家这几个恶人的欺负? 骨子里长期被压抑着的倔强之气随着疼痛骤然涌出,她盯着地上骨碌碌滚落的梨,猛一咬牙,站起了身。 “你做什么?”张丽容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还真敢反了!”老太爷早在别墅里见识过郑央不服的一面,没想到她还敢再一次反叛,气得灰色的眉头都要树了起来。 郑央抬起头,回视着这张充满怒气又威严的老脸,不自觉挺直了脊梁。她握紧了手指,提高的声音里有些颤抖:“你用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我身上,我为什么不敢反?” 老太爷还没说话,张丽容吃惊地张大嘴:“公公啊,真看不出来,这丫头还这么倔,在你面前都敢反叛!如果不好好教训一下,以后黑家的规矩还有用吗?” 老太爷眼睛一眯,凶狠起来:“好好!看来,你是真的不懂什么叫听话!” 郑央的心紧张地缩了一下,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她用力瞪着老太爷,豁出去地大声道:“黑家的规矩难道就是王法吗?现在是法制社会……” “哼!”张丽容突然重重地冷笑出声,“我劝你还是早点闭嘴吧!老太爷管教不听话的黑家媳妇,谁能管得着?” “我不是黑家的媳妇!不是……”郑央受不了了,明明是黑司靳设了一个圈套让她钻,钻进去发现没有了利用价值,却还不肯放了她。 这一家人,真是黑心黑肺,黑到底了…… 怪不得玉嫂那么惊慌她被带到黑家主宅,原来这里才是无情的刑场,是一个可怕的囚牢。 老太爷盯着郑央不驯服的眼睛,布着皱纹的手抖了一下,急促地气喘了几口。他回头命令道:“丽容……打电话叫阿靳马上回来,我要看看他怎么来管教自己的老婆!” “公公,你别激动啊!我马上就去找阿靳。”张丽容跑去打电话前,刻意用力地瞥了郑央一眼,轻蔑的神情里藏着一丝冷笑。 021 最大的污点 从丈夫黑诺凡死后,张丽容就没对黑司靳有过任何好脸色,她对黑诺羽的恨转移了,尤其是黑司靳在公里的能力和地位都超过她儿子耀东时,更刺激了她内心的嫉恨。 她相信,能让黑司靳走进婚姻的女人,必定对他而言有着特别之处。 所以,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对付黑司靳,有时候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也不错。 ** 宽敞的大厅里,老太爷的喘息好不容易平息,他端坐在沙发上垂着唇角不说话。 郑央反复问自己,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这样开始在黑家呆下去吗?多么可怕!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要残酷的压制和欺辱。黑司靳如果赶回来,会听从老太爷的命令管制自己吧…… 她望了望门口,阿威与阿亮如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恭敬站立,他们是老太爷最忠实的部属吧。 想逃……恐怕一点希望都没有…… ** 僵持的时候特别难熬,几乎快到一个小时,黑司靳才出现。 郑央抿着唇,不想朝他的方向看,从昨夜到今天早上,被他两次抛下……她对他十分心冷,不抱任何希望。但黑司靳一进门口,深沉锐利的目光便锁住了她。 她还穿着昨夜外出的小礼服,披肩紧紧地裹住纤细的身子。 发丝微微凌乱,双唇不屈地抿着,脸蛋上残有一抹淡淡的红印。此刻的她,看上去有些脆弱,但紧抿的唇角和冷凝的眼神让他觉得颇有趣。 是的,有趣! 这个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女人,竟然有胆子反抗冷面无情、脾气暴躁的老太爷?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老太爷将视线落在身躯挺拔的黑司靳身上,质问道。 “今天日本方面派了代表过来,在商谈扩展亚洲市场合作的事。”黑司靳淡淡地答道,情绪很平静,听不出什么起伏。其实日本的代表早已经离开,他根本就是故意推迟时间回来的。 一个是让他颜面扫地、内心怒火焚烧的女人,一个是对他苛刻严厉、从不喜欢他的老头子,这两个人对峙的场面,让他产生一种报复的痛快。 当然,问题是不能逃避的,现在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人,他指指郑央,“外公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哼!”老太爷立刻从鼻孔里哼出怒气,“你应该好好地管教这个妻子,别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 “她惹外公生气了?”黑司靳眸光闪动着幽暗的光芒,嘴角微挑。 “我没有。”郑央飞快地辩解道,“是你昨天晚上把我丢在俱乐部里,今天又把我抛在路边……”光说就觉得满腹委屈,她努力眨着眼,不让自己显得可怜。 老太爷胡子抖了起来:“看到没?这就是你娶的好妻子,竟然敢顶嘴!”他重重地呼吸了几口,将拐杖直接塞进黑司靳手里,“就算我不承认这桩婚事,外面都已经知道这丫头进的是黑家的门。怎么处理不懂规矩的女人,你自己看着办!” 郑央不禁盯着那根被黑司靳抓着的拐杖,犹清楚记得拐杖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她强作镇定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这个冷心无情的男人真要打自己吗? 黑司靳看了拐杖一眼,又看看她止不住发白的面容,嘴角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直线。 郑央被他的神色骇住,几乎要控制不住朝门口逃去。 这一家子人好恐怖……如果他真要打过来,她该怎么办?能躲得过吗?还是……咬牙告诉自己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太爷指着郑央,那样子的确像是被她气得不轻,一生的威严竟让一个野丫头给挑衅了。 “阿靳,还愣着干吗?她是你的妻子,难道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吗?”老太爷见黑司靳紧握着拐杖,却没有进一步行动,忍不住提醒道。 郑央纤细的身子抖缩了一下。 张丽容将老太爷扶着坐下,说着风凉话:“公公,你就别生气了,我想阿靳应该知道怎么做的。如果连自己的老婆都管教不好,又怎么有资格管理‘利恒’呢?” 闻言,黑司靳朝郑央走过去一步,他手指收紧,手背上的青筋突出了几分。 郑央听出了那话里的讽刺,知道这个打扮富贵的女人根本也是等着看戏。一个人走错一步,便要为此付出相当的代价,她越来越深刻地明白这点,可惜……手无反抗之力,弱者就只有挨打的命。 她睁大眼注视着黑司靳,既不反驳也不再出声。 张丽容又慢条斯理地说道:“阿靳啊,不是舅妈说你,你虽然是黑家的外孙,但你好歹姓黑。黑家的规矩你是明白的,老婆是你娶的,最起码要懂得尊敬家里的长辈。否则,我不跟她计较,惹得老太爷生气,你该知道后果的。” 话里的威胁之意,黑司靳哪能不明白? “多谢舅妈提醒,怎么管教老婆是我的事,我知道怎么做。”英俊的面容又冷又硬,盯着郑央的眼眸里隐藏着一丝晦暗的光芒。 凡富贵大家族里,总有些明里暗里的争斗。黑家人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张丽容向来嫉妒黑司靳的才能,更嫉恨老太爷将他提升为利恒的副总裁,而黑耀东不过是个经理,平日在公司都得听从他的。 然而,黑司靳更明白一点,就算黑耀东不见得多有才能,却依然是老太爷最偏爱的孙子。 一个是外孙,一个孙子,老太爷将来只要一道产权分配函,就可以让利恒的大部分股份落到黑耀东名下,为利恒贡献汗马功劳的他可能随时落下败局。 只因为他这个外孙,是三十年前黑家大小姐黑诺羽背叛家庭的耻辱,是最好面子、最重视名誉的老太爷一生中的最大污点。 022 权威 张丽容噙着冷笑:“你就好好管教吧,我和老太爷会一直看着的,毕竟我们黑家最看重的就是门风,否则就像你母亲当年……”她刻意将话说到一半顿住,看到老太爷和黑司靳都微微变了脸色,话锋一转道,“除非……这个女人不是你的妻子,你就可以不管。不过要怎么办呢?黑家人也没有离婚的先例,我可是甘愿为你舅舅守寡二十几年……” 说着皱起了眉,想起了无故身亡多年的丈夫,几乎就要挤出几滴眼泪。 老太爷的眼中霎时浮现一抹哀伤,即使多年过去,最疼爱的小儿子仍是他最大的痛。 是的!门风,黑家人以严厉著称,最重视的门风。 他朝黑司靳怒吼道:“阿靳,还不快点!不是我逼你,而是这丫头太不懂事,连我都敢顶撞!” 郑央听到他们的对话,对黑家的人又多了些许了解。她发现自己如果不找机会挣脱这个枷锁,只怕日子越长,就越难以脱身。 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该勇敢一点,不能任人宰割。 于是,什么勇气都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她抬起头豁了出去:“老太爷,其实我很敬重你!就算你刚才打了我,我仍然敬重你是一名长辈。可是,再有钱有势,再德高望重,也不可以为所欲为,不可以欺人太甚!” 老太爷的眼睛眯了起来:“阿靳,听到没?你就是娶了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张丽容连忙附和道:“是啊!这样的脾气要让外人见了,肯定会笑话我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来历,一个赌鬼的女儿而已,我就不明白阿靳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没有教养的丫头。现在进了黑家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有义务管教你。” 话语听着太过刺耳,黑司靳一把拉起了郑央,将她往自己怀里带,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额头上。 她被迫抬起眼,望进他冰冷到没有温度的眼瞳里。 微微紧缩的眼瞳清晰地映着她的脸,她看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不屈的表情。 是的,这里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人,她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打骂? 郑央知道他在极力隐忍,趁他还没有发作之前,突然用力地推开他,退到几步之外咬牙道:“黑先生,麻烦你告诉你的外公与舅妈,我们俩还没有领证,更没有夫妻之实。所有关系,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想进黑家的门,更不是黑家的人,你们谁也没资格管教我!” 这一下,黑司靳真被惹怒了,眼角抽畜了几下,握着拐杖的手强忍着不动。 她看不清形势吗?这是愚蠢的勇敢! 还是她敢笃定他只会对女人生气,却不会真正打女人,至少以前所有的原则里,从来没有会打女人这一条。 “你再说一遍!”他的眸子极寒,一字一字地警告道。 郑央挺直了脊梁,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紧握的小手是多么冰凉,多么僵硬。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她转过视线注视着老太爷,老太爷精明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凌冽极了,但她只想跟他们就此划清界线,“你我都是自由身,我没有义务要听从黑家的规矩,你也没有资格管我!” “我没有资格管你?你所说的资格,我随时可以实现。”黑司靳重复着她的话,声音轻了些许,增添了危险。 老太爷和张丽容同时紧盯着郑央,他们想看看这丫头到底还能倔到几时。说实话,敢跟他们反抗的人,不是太无知就是太愚蠢。 郑央暗中吸着气,不断地鼓励自己,如果横竖都是死,那就……努力争取一次,冒着挨打的危险反抗到底吧! “黑先生,我们根本不算结婚,所以我们也不需要离婚。”她一边说着,一边瞄准了大门的位置,“就算我求你……你放我走吧!” 黑司靳单手执起她的下巴,那力道几乎可以将她细嫩的肌/肤掐出道道红印。他俯下头,气息吐在她的唇上:“你可能不知道,哀求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是你先贪慕虚荣满心算计招惹了我,即使游戏已经开始,就再也由不得你说停。” “你为什么要这样?留着我……明明对没有任何好处啊!” 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怎么能做赔本生意呢?然而这桩不是生意的买卖上,黑司靳自有他近乎固执的坚持。 老太爷见他还不动手,实在看不下去了,按捺不住吹胡子瞪眼道:“阿靳,你还不动手?这已经不是有没有真正结婚的事,而是这个丫头在公众眼里,已经是黑家的人了!我要你马上管教她!” “不可以!”郑央失口喊出声,“凭什么……你们没有资格管我!” ** “阿靳!”老太爷提高了声音,有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黑司靳薄唇用力抿了一下,黑眸迅速暗沉了下去。他的眸子里,没有咄咄逼人的冷冽,却有炯然犀利看透人心的锐光。好像只稍一眼,就可以让人无所循形,从头到脚,头里到内,全被戳穿。 郑央的心狂跳起来,他就在这时猛然放开了她。她一个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踉跄间及时扶住了桌子站稳了脚。 “打!”老太爷残酷地吐出一个字。 “没错!阿靳,执行家法,总不至于让老太爷亲自动手吧?”张丽容笑里藏刀。 黑司靳手一抬,扬高了拐杖,动作却定在半空。 郑央紧紧地抓住桌沿,惊慌却不服地怒视着那根无情的拐杖。她吸着气:“我可以告你们……我要去告你们!” “哟,那你就去告呗!”张丽容不以为意道。 “阿靳!”老太爷额头的青筋暴跳,如果黑司靳再不动手的话,他似乎随时要过去夺下拐杖再一次亲自动手。 黑司靳看了老太爷一眼,心一狠,眯着眼睛,一杖挥了下去。 023 痛 他真的打下去了。 痛! 背痛,心更痛…… 可是,她为什么要心痛?为什么要心痛啊?为什么老太爷打了她好几杖,每一杖都比刚才用力,为什么只有在他举手挥舞下来的时候,那瞬间,她觉得痛得心脏都要停止了? 郑央咬住了唇,血丝就那样渗了出来。 她瞪着他,仿佛要用尽一切力气瞪着他,楚楚闪耀的泪光里有委屈,有不信,有顽强也有怨恨。 这个男人,怎样一颗被寒冰冻结的心啊!他怎么下得了手…… 黑司靳被那双充满无数复杂感情的眼睛大大地震动了一下,动作停止了几秒钟。 整个大厅,变得十分安静。 老太爷靠着沙发的身子有些僵硬,张丽容嘲弄地扬了扬鲜红的唇,他们什么都没说,但精明而冷酷的视线都定定地落在厅中的两个人身上。 黑司靳的双眸前所未有的深沉,他本就是个深沉到让人难以琢磨的男人。郑央一眨不眨地对他对视着,嘴角被殷红的血丝染开,这样的男人,他的心真是顽石做的么? 黑司靳收回手,动作极慢极轻,然后直接转向老太爷,恭敬地将拐杖递上:“外公,我已经施用了家法,剩下的请允许我带她回去慢慢调教。” 老太爷抿着唇点点头,张丽容则讥诮道:“你丫头倔得很,人是你带进门,为了黑家名誉,你可要费点心思了。” “我会的。”黑司靳语气很平静,朝后一伸手将郑央再次拖入自己怀中,有力的掌心扣住她的腰,让她不能动弹。 郑央只觉寒意侵袭全身,靠他这么近,却感受不到他的体温。曾经所有的温暖,都化成一股绝望的讽刺。 他们做任何决定,她都无力争个明白,仿佛她只是个没有生命可以任由宰割的玩偶。 但是她也可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离开的意图是坚定的。 她忍住背上热辣辣的疼痛,突然从嗓子眼发出一声痛呼,身子朝黑司靳猛烈地一撞,趁着他一秒钟震惊的时间,飞快地朝门口跑去。 无疑,这是一条死路。 这只是一条她想证明自己反抗决心的路。 所以,还没跑到门口,她被面罩寒霜、眼神阴鸷的黑司靳大力拉住了。 “我不要留在这里被你们打!我不要……我要离开,我不是黑家人!”郑央挣脱不得,双手被反剪在后,只能奋力扭动,不在乎最后的结果只有失败。 她要宣泄,她要呐喊,她要反抗! “相信我,这样反抗对你没有半点好处!”黑司靳压低着声音,凑在她耳边威胁道。 “阿靳,你自己看着办!这样的丫头,不管不行,迟早要惹出大祸!”老太爷气愤地站了起来,让张丽容扶着他回去房间。 黑司靳闻言,握紧了郑央的胳膊,眸底闪烁的利光更加骇人:“女人,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赌鬼父亲现在怎样了吗?” 郑央刹那间从头到脚都僵硬了起来。 父亲?她那失去音讯好一阵子的父亲……难道黑司靳知道他的消息吗? 郑央张了张嘴,费力地挤出几个字:“他……怎样了?” 黑司靳抓着她的手臂往楼上的房间拖去,她被迫跟上他的大步子,再次激动地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的消息?” “只要我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看她胆敢公然逃跑,简直是瞬间触怒了他。 “他在哪……他在哪里?” 郑央在结婚前一天还特意跟昕兰通了电话,她知道爸爸借了高利贷,四处躲债,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黑司靳的面容绷得死紧,一直将她拖到一间宽敞的起居室才放开手。 她跌落在冰凉的地板上,肩头、背上的疼痛再次袭来。可是,她现在无法顾及这些疼痛,只一心想着爸爸的事。爸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绝对不能有事。 眼泪在焦急中被滚了出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黑司靳皱起眉,粗嘎的嗓音充满了烦躁:“你父亲的消息我一清二楚,如果想他平安无事的话,就好好地在黑家呆着,一切听我的安排!” 郑央抬起头,伸手抓住他的袖口:“告诉我……我爸爸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是不是很危险……” 黑司靳扯开她的手,反身在她面前蹲了下去,抬起她尖俏的下巴:“你乖乖服从,我可以保他平安无事。” 郑央眨了一下眼,黑长睫毛闪动带来的是滚烫的泪珠。她哽咽道:“真的吗?” 黑司靳将目光对准她,抿着唇点头肯定。 “可是……我的存在已经对你没有半点好处,留在黑家,也不过是个令你们讨厌的角色……我请求你发一次善心,让我离开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我只希望……” “你说放就放?”不知为何,黑司靳越听她如此想要离开,他就越不愿意松口。理智告诉他应该将这个女人踢得远远地,免得日后再一度成为麻烦,可是受她言语刺激,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恶魔因子倾巢而出。 郑央被他重新抓起了下巴,下巴被扭得生疼,她哆嗦了起来:“你……你到底要如何才愿意放过我?” 她想,只要黑司靳说让他离开,其他人应该都不会阻拦。 可惜,她想错了! “这已经不是我放不放的问题。”黑司靳面无表情道,黑眸与她的双眼纠缠着对视,“老太爷开始插手干预,这个家里,他说的话才是圣旨。” “可是……明明是你千方百计留下我……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以后你总会知道。”一颗泪水滚落到他的指尖,他像被什么触到一样飞快地放开手,眼中充满嫌恶,“别跟我装可怜,你可知道还没人敢反抗老太爷的权威,刚才那一杖我不打下去,你将承受多十倍的疼痛!” 郑央愣了一下,难道说,他是在用“打”的方式帮自己免于更惨的厄运? 听起来似乎是这样……可是,她已经不信了! 不敢相信了! 她抿着唇好一会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仰着头定定地注视着他。 黑司靳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突然伸出手去扯她的衣服。 “你要做什么?”郑央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不见血色,一见魔手伸来,立刻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去。 她坐在地板上,双腿用力往后蜷缩。是的!她不允许他碰她,这个可恶的家伙!难道真要做出什么欺辱自己的事么? “别动。”黑司靳收紧了下颌,神情看上去十分冷硬,不容拒绝。一只大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轻易地将她拉向自己,然后,再一次伸手去扯她的衣服。 “不要……!”郑央美丽的眼瞳瞬间扩大,挥舞着另一手反抗起来。 黑司靳不做任何解释,眉头转为深拧,用力一扯,她身上的披肩被甩得远远的,黑色的小礼服根本遮掩不住胸前无暇的肌肤。 “放开我……放开我!” 恶魔就是恶魔,转眼间风云变色,只因他怒气迸发。 郑央挣扎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天啊!她怎么没发现,礼服的一条肩带什么时候环扣松落,刚才这一挣扎,礼服立刻滑落了一大半,无论她怎么遮挡,都没用…… “让你别动!”黑司靳索性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力量一使,她的双手毫无选择地被同时扣住。 他的胸膛又宽又硬,与她衣襟半敞的柔软的胸脯紧密相贴。 024 可有温柔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大约是怒气难消,灼热的气息从他的身上传递过来,郑央不由地涨红了脸,内心却无比害怕起来。 “你……想做什么?如果你想强/暴我……我就在你面前咬牙自尽!”脑袋发热,她抗争似的低喊起来。 黑司靳依然从前方紧扣她的身子,一点也不为所动,反是薄唇增添了明显的嘲讽之色。 “装得倒像个贞/洁烈妇,听说你父亲还要将你卖到夜总会。呵,那样的话,你还能这样装清高么?” 他的话犹如利刀,将她的尊严刹那间深深划开,痛得不见血。 “是……我是不如你,没有出生在优越的环境,没有一个疼爱我的父亲……但是,我也不能由人任意践踏!你休想碰到我!” “说实话,我没兴趣对女人施暴,何况是你这样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女人。”黑司靳冷淡地说道,眸子幽暗,转语一转,“不过……就算是我要占有你,也不能叫做强/暴,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求我——要你?” “无耻!”郑央咬着牙,真想一巴掌挥过去。 “可惜,我真的没兴趣对你无耻!”他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扣得她不能动弹,另一手沿着她的礼服边缘往下探去。 郑央倒吸了口气,浑身控制不住起了颤栗。 黑司靳就在猝然之间,将她的身子反转过来,犀利的目光却落在她雪白的肩头以及背部浮现出的道道青红印记上。 那些印记…… 除了其中一条是自己不得已的杰作,其他都是老太爷下的手么? “固执的女人总会让自己多吃些亏,我原本以为你很聪明的。”黑司靳盯着那些青红印记,有的地方还微微肿了起来,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十分深沉。 郑央看不到他的脸,更看不到他的眼睛,她羞愧地别开头,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虽然讽刺,却十分有理。 指尖带着温热轻轻抚摸了上去,不轻不重地划过那一道道印痕,黑司靳一个字也没说,依然紧扣着她的双手和腰肢,不让她动弹。 “你……在做什么?”郑央只觉得心脏在不知不觉间加速了跳动,她猜测着他的表情,感觉那些动作很是暧昧,却让她轻轻地颤抖起来。 “别动。”他还是那句话。 长指不容抗拒地继续滑动,一一抚过她的每一寸伤痕,然后低沉地问了一句:“痛吗?” 如果不是了解他这个人的手段,如果不是几分钟钱还挨过他的一杖,郑央定会以为这两个字的问候里,包含着他的关心。可是,她忍住颤抖,僵硬着不动,轻轻地回应:“你说呢?少猫哭耗子!” “知道痛,就学着乖巧点,在这里,反抗与叛逆是没有用的。”黑司靳说完,冷冷地放开她,对她赤/裸的上半身看都没看一眼。 他走了出去,门合上。 郑央跌坐在沙发上,用披肩紧紧裹着自己,思绪纷乱,眼泪默默奔流。 过了会,门再次被打开,她抬头望去,很是意外,竟然是黑司靳去而复返。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药膏,面无表情地朝她身上扔去:“这个可以镇痛,你自己擦。” “……”郑央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算什么?偶发的怜悯、愧疚、还是假意的关心? “别用那副表扬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很白痴。”黑司靳靠在门口,视线与她含泪的眸子对上,“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黑家不是任你来去自由的地方,别怪我无情,如何明哲保身,还看你自己。” 门又一次被关上,屋子里恢复一室的冰凉清净,郑央迟疑地拿起那盒药膏,盯了许久许久,才慢慢地小心地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 这天开始,郑央便在黑家主宅住了下来,她没有机会回去那座还存有些许温暖的别墅,也没有机会自由走出主宅的院子。 身上的伤痕痛了好几天才消肿,每次洗澡的时候,她都艰难地脱下衣服,在温水里泡上许久。 每次擦拭药膏的时候,她心底都五味杂沉。 黑司靳似乎很少回主宅,回来的时候她也不想见他,宁可躲在房间里不出去。但他会主动找她,提醒着她梁欣盈的事,她父亲的事,他在用变相的方式警告着她。 于是,她躲着老太爷、躲着张丽容,躲着这个屋子一切想躲的人,没有人知道,她在躲避的同时也在契而不舍地暗中计划逃离。 终于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了—— 025 别信他 “换衣服,今天晚上陪我参加一个宴会。”黑司靳一回来,就进入房间,朝床上扔出几个英文标志的购物袋。 郑央像一只被困住的鸟,已经几日未出门,听到陪他出去,立刻想到上次去俱乐部可怕的经历。 “怎么?不愿意去?”黑司靳弯了弯嘴角,露出难得的淡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没必要带我去的,毕竟你从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妻子,不是吗?”郑央看都没看那些袋子一样,大胆地反问。 黑司靳依然轻轻带笑,眼眸却沉了下来:“放心,知道梁洪烈为什么没来找你麻烦吗?” 郑央不解地望着他。 黑司靳眼神里透露出一抹诡异的骄傲:“因为他正忙着挽救公司的财务危机,就算梁欣盈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恐怕也没时间为她分神了。呵呵。” 他笑了,自信的笑容让英俊的脸庞更添魅力,可是郑央一点也笑不起来:“为什么会这样?是你弄的?” “没错!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夜在俱乐部里,是我故意把你留下,故意让你刺激梁欣盈。因为我太了解梁洪烈的性子,只有惹怒他,我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正面出击,一举扳倒他!”黑司靳边说,边把购物袋里的新衣服倒出来。 “原来你是故意利用我对付梁家……”郑央的目光扫过那件红色镶亮片的晚礼服,小嘴抿了起来,“那今天晚上呢?你要对付的目标又是谁?” 黑司靳根本不回答她,顾自将那件红色的礼服提了起来,放在她身上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红色比黑色更适合你。我保证你穿上它一进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朝你看来。” “我不要!我不会去的!”郑央飞快地退开身子,这次看清红色礼服设计更为大胆,胸口镂空,背后呈低v型…… 黑司靳眸光闪烁,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温和动人:“不,你会去的。因为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今天晚上,你要去认识一个大人物。” 郑央摇摇头:“我一点也不想认识什么人,如果你非要让我保持你妻子的身份,那么就请让我安静地呆在这里。我知道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伴……” 她不能去,她不想引人注目,她不想逃离这里以后轻易被人找到。 黑司靳慢慢逼近她,将礼服轻松地搭在自己肩头,空出的双手毫不迟疑地捉住了她的手臂。 “不,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尤其是今天晚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黑司靳最爱的妻子,为了你,我甚至举办了一场连老太爷都不肯来出席的婚礼……你想想,你是多么重要,我是多么爱你。所以,参加这样重大的社交宴会,我怎么可能不带我的爱妻呢?呵呵。” 听着这一字一句,郑央只觉得毛孔慢慢地竖了起来。 他说着话,十指收拢,似乎要捏碎骨头那般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臂,看她吃痛地皱紧眉,他冷薄的嘴角扬得更高了。 郑央别无选择,当她换好鲜红的礼服走下楼梯时,才发现黑老太爷和张丽容都是非常正式的盛装打扮,早已准备好随时出发。 而站在门口还在整理西装的男人同时抬起头来,那是黑耀东,郑央一般在楼上房间里,这几天很少跟他碰面,但每次碰见,都感觉到他的眼中有着怪异的光芒。 这会,黑耀东将眼睛一舜不舜地锁在她的身上,嘴角邪邪地勾起来:“果然正点!怪不得阿靳把你当宝贝一样藏在楼上,这套红色礼服很适合你啊!” 郑央僵直了身子,感觉话里有着嘲弄的意味。一只大手不期然揽住她的肩头,另一手为她抚开耳边的发丝,黑司靳的双眸看上去很温柔,让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低声地说:“别理会他,他在嫉妒我呢!” 郑央张了张嘴,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自我提醒着。千万别相信面前的男人,他的温柔全是假象,他的关心就是怀有目的的陷阱。 她挺直了腰,嘴角淡淡地抿了一下:“我没必要怕他。” 事实上,她是讨厌黑耀东那种隐藏在嘲弄背后的邪恶。黑家的人,每一个人,连同负责卫生和做饭的女佣,她都不敢轻信…… 黑司靳变魔术一般,不知从哪变出一条黑色的披肩,光滑柔软的皮毛看上去雍容华贵,他动作轻柔地替她披上,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她雪白的额心落下一吻。 “你……” “亲爱的,我们该下楼了。”他的眼中没有笑意,却半屈起一只胳膊,示意她应该顺从点,乖乖地勾住。 郑央看了他一眼,小心地将手伸进他的臂弯,他满意地笑了。 楼下,黑老太爷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只微微催了一句:“还不快点!” 张丽容抹了抹自己盘好的秀发,身子一扭没好气道:“走啦!” 黑司靳最后将视线落在黑耀东身上,冰冷中射出一支箭,毫不留情地直刺过去。 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 郑央低着头,谨慎地跟着他们上了车,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但心底清楚地知道今晚参加的宴会将是非同一般。 那个大人物将是怎样的大人物?黑司靳为什么非要带着自己不可呢? ** 026 灼热的眼光 大约上流社会的场所都那样华丽、气派,参加的人都习惯性带着满面含笑的面具,逢人便是一番礼貌的或真或假的寒暄。 郑央的装扮从礼服到发型都被精心打扮过,果然如他们所言,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无从躲避。好在黑司靳似乎并不打算替她多做介绍,这让她多少自在了些。 各种复杂而好奇的目光中,郑央总感觉到一股别样的灼热,当她下意识想去寻找,眼睛不自觉地悄然打量着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是谁? 谁在暗中紧盯着自己?像狩猎者的信号?像探索者的研究? “你在看什么?别忘记你是我的妻子,注意力只能放我身上。” “我没有看什么,只是猜想你说的所谓的大人物。”郑央心惊,没想到黑司靳的观察力如此敏锐,她将手抽了出来,“对不起,我去上个洗手间。” 黑司靳深沉地看着她:“快去快回。” 郑央咬咬唇,柔顺地点头,裙子一拎快步离开他的身边。她朝女侍者问了洗手间的方向,直到自己走出热闹的宴会厅,还感觉黑司靳两道狐疑的视线落在背上。 没错,她一路上在车子里就开始策划如何在这场宴会上逃走。 因为,昨天晚上,她无意中偷听到黑司靳在书房打电话,谈的正好是爸爸的事。事后大胆地潜入了书房,好不容易才找到关于爸爸现在的资料。 不过,黑司靳在怀疑了吗?他今晚将她看得特别紧。 郑央低着头,匆匆奔向洗手间,她谨慎地左右都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连忙对着水龙头捧起冰凉的水,泼到自己的礼服上…… 她要找借口换衣服,最好是能在女侍者那里偷偷换上一件不起眼的工作服,那样行动就方便了。 ** “请问是郑央小姐吗?”突然有人在身后问道。 郑央吓得心脏狂跳起来,慢慢地转过身,看到一个侍者打扮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手上还提着个简单的纸袋。 “是的,我就是郑央。” “郑小姐,这是一位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侍者将纸袋递到她手里。 “诶……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对不起,那位先生不愿意透露身份。不过,袋子里可能有说明。”侍者礼貌地点头,转身离去。 郑央打开一看,竟然是件衣服,正如她心底所希望的那样,是一件极为普通的衣服……天啊!到底是谁?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谁在背后不但知道她的心思,还特意给她送来了衣服? 她又翻了翻袋子,果然发现还有一张纸条夹在里面。 黑色的钢笔字,纸条上写着:祝你顺利离开,美丽的小姐。 这太诡异了!难道刚才宴会中那两道找不到主人的灼热视线,就是特意送袋子的神秘人? 不管那么多了,她重新走进洗手间,利落地换好衣服,把头发用皮筋一扎,行动迅速地走了出来。至于那件精致华贵的红色礼服,上面还镶着不少亮闪闪的水晶和宝石,想扔掉又觉得可惜,索性装进纸袋里。 “不行……这件衣服应该可以卖不少钱吧?噢,我需要钱……” 郑央把纸袋抱在胸口,开始寻找后门。 这酒店可真大,明明问好后门在这个方向的,怎么转了好一会也找不到呢? 她不敢大意更不敢耽误时间,沿着走廊摸索过去。 ** “咳咳……阿英,我的药……快拿我的药来!阿英啊……”一个老妇人虚弱的声音在休息室响起,她喊了很久,可是没见到人回应。 郑央原本已经越过了这间房,可听到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呼喊,她突然停住脚步。 “阿英……你在哪?快帮我找药啊……我的药……” 纸袋抱紧,迟疑了两秒钟,然后毅然转身。 罢了! 好像那个房间没有其他人,而有个可怜的老人需要帮助,她做不到听而不见,她必须去看一看。 “阿英……你刚才跑哪去了?快拿我的药来啊……”老妇人穿着很讲究,斑白的发丝盘成一个古典的鬓。她坐在轮椅上,正大口大口地气喘着,布着皱纹的眼睛紧闭,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颤抖的手指着桌上的袋子。 郑央二话不说,连忙打开袋子,找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她看了眼瓶子上的字,写着“速效救心丸”。 “快点……好痛……”老妇人的声音催促着。 原来是心脏病发作,郑央想起自己曾在社会实践活动中时,照顾过一位患有心脏病的老人,于是立刻倒出了几颗药丸,环顾四周,飞快地找到水杯,倒了水过来。 老妇人吞下了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原本颤抖的手握成了拳头。 “老人家,你好点没?”郑央着急地握着她的手,感觉到枯瘦的手一片冰凉。 “你……不是阿英?”老妇人想睁开眼睛看她一下,终因尚为消失的疼痛而放弃,“阿英呢?” 郑央的眉头皱得死紧:“对不起,我不知道阿英哪去了,但是老人家,你现在必须躺下休息会,躺下才舒服很多。”说着,就朝老妇人伸出的手扶去。 ** 扑通…… 不大不小的声音,郑央没有扶稳老妇人,两人一同摔到了地上。 “真对不起……您没事吧?”郑央好不巧正压在老妇人身上,这让她惭愧又焦灼,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老妇人重重地呻吟了一声,双手想摸到一点东西支撑,可惜她双腿瘫痪多年,根本站不起来,摸来摸去也只摸到地板。 就在这时,一道紧张的声音传来:“天啊!老夫人……老夫人你没事吧?”那人边喊着边扑上去,来不及看清郑央的面孔就凶狠地骂道:“你竟然把我家老夫人推倒!你知道老夫人是谁吗?” “阿英……阿英啊……”老夫人还在地上呻吟着。 郑央伸手想去扶起她,却被阿英一手推开。 “老人家心脏病发作,最好是躺着!”郑央顾不上辩解,无奈地看着她们。 “还用你说?”阿英是个身材结实的女佣,三两下就利落地把老夫人扶到了沙发上,然后转身面对着郑央。 这一细看可不得了,阿英像见了鬼一样张大了嘴巴:“你……你……凝凝小姐?” “凝丫头……凝丫头?”老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睁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纤瘦的女孩穿着一件宽大的棉外套,站在屋子中间。 郑央飞快地明白过来,敢情这两人也把自己当成沈凝了?看老夫人状态好了许多,她更加片刻不敢停留,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埋头就往门口冲去。 “别走啊……你别走啊!凝丫头……”老夫人伸出双手,对着她的背影直喊,才喊两声,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027 宴会 郑央胡乱地拐过几条走廊,才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天是逃不掉了…… 上帝啊!为什么从来不站在自己这边?刚才那老夫人和阿英分明就认识沈凝,这个千金大小姐的名字,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噩梦的代名词。 她讨厌这个名字…… “嗨!小央。” 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霎时屏住呼吸,慢慢转头:“是你?阿睿?你怎么也在这里?” 楚子睿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俊逸的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叫阿睿,真是荣幸啊!” “因为你请我吃过面。”郑央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回答。 “呵呵,一碗十元钱的面就可以让美女记住,太值了!”楚子睿的黑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你是来参加宴会的吧?听说这场宴会可是聚集了我们a市最有势力的人物,小央你能进来……” “你看我这样,像是参加宴会的吗?”郑央飞快地打断他,不自然地笑笑。她的手里还提着那个装着华贵礼服的袋子,庆幸自己换了身上这普通的外套。 “噢,其实这样的宴会也真是无聊透顶,都是强权与利益的交易平台而已,就算邀请我,我也没兴趣。不过,你要是打扮一下,肯定很像名门千金的。”楚子睿瞟了一眼她手里抓的纸袋,语气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郑央的心口剧烈跳动了一下,赶紧掩饰道:“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楚子睿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刚才跟沈一桥寒暄完之后,他就早早地找了个借口休息。这会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领带也扯掉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式参加盛宴的贵宾。 他扬唇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反正是来凑热闹的。” 话说到这里,郑央再也没时间问下去,她急切地想要离开,“阿睿,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后门可以离开?” 楚子睿点点头,冲她笑道:“好啊!我也正想离开,我们一起吧!” 身后,两道阴骘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黑司靳恼怒地一拳就要砸在墙壁上,他就知道这女人今天晚上要耍什么把戏,却没想到是跟姓楚的串好的! “砸坏了你的拳头不碍事,砸坏了酒店的墙壁,可要重新装修了。”江弈如幽灵一般,悄然出声。 黑司靳纠结的眉毛没有松开:“叫你的人堵住他们!” 江弈自信地摸摸鼻梁,似笑非笑道:“放心吧,跑不了。果然啊,什么刺激的活儿都少不了楚子睿,哈哈,你们之间的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黑司靳狠狠瞪他一眼:“如果不是沈一桥那样无情地说,绝不跟黑家人合作,我也不会把念头转到楚子睿身上。” “这倒是,想不到沈一桥亲眼看到酷似自己孙女的郑央,还是坚决不动摇,真是难得啊!看来要成功做大事者,必须像沈老头子这样有原则,有意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跟楚子睿斗?”江弈十分十分好奇。 黑司靳邪气地勾起唇角:“等你把那个女人抓回来,我就告诉你。” 这是一场注定逃不出去的计划。 无论楚子睿多么聪明,他也注定是个引人注目的人。郑央被他紧紧抓着手,跟随着他的脚步直往后门奔去。 她的心跳得好快,望着楚子睿淡然含笑的英俊侧脸,前所未有的暖流再次流过。 这个男人,跟黑司靳完全不一样,他能带给她信任和感动。 “小央。”楚子睿转过脸,突然叫道。 “恩?”郑央刹时望见他眼底的一抹紧绷,心跳更是加速,紧张得厉害。 “我说……如果我不能带你顺利离开这里,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他咧嘴笑道。 郑央坚定地摇头:“不会。我依然相信你,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呵呵,我好象还没有帮助到你呢!不过,你总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吗?”前面就是后门,楚子睿放慢了脚步。 郑央愣了一秒钟,再次摇头:“以前会,现在不会,其实我越来越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 楚子睿赞许地点头,将她拉向自己,语气霎时变得认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你能做到,说明你开始长大了。小央,其实我……” “什么?”郑央感觉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可是后门突然走出了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一副黑社会保镖的模样。她吃了一惊,下意识握紧了楚子睿的手,全身绷得死紧。 她第一个直觉,这些人是黑司靳派来挡自己的,莫非他早有做好准备? 谁知道那些人一开口,更让她吃惊。 “楚先生,您不能带这位小姐走。”带头的黑衣保镖对楚子睿很是尊敬,说话也恭敬客气。 “怎么?连你们江少爷也要插手进来么?”楚子睿挑挑眉,不动声色地将郑央护在自己身边,虽然他知道江弈的手下不可能伤害自己,但在这里的地方真起了什么冲突可不好。 郑央一听“江少爷”三个字,立刻想起那个打扮时尚现代的俊美男人,他是黑司靳的好朋友。 028 果然是你 黑司靳和江弈在背后悄然出现,沉默地目睹这一切。 楚子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回头,微笑着对黑衣保镖们问道:“如果我非要带她离开呢?” 为首的黑子保镖似乎为难起来,眼睛朝对面看去。郑央狐疑地转过身,顿时对上黑司靳面无表情的脸庞,他眼中沉淀着极冷的光芒,薄唇轻扯,话语却是对着楚子睿说的:“怎么,你对我的新婚妻子也感兴趣?” 江弈邪气地朝楚子睿眨眨眼:“真不好意思,如果郑小姐不是阿靳的老婆,我或许会站在你那边哦!” 郑央苍白了脸,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飞快地将小手从楚子睿的紧握中抽了出来。 “对不起……阿睿。”她说完冲到黑司靳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请求他帮助我离开……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决心,不是吗?” 楚子睿的眸光变得严厉,嘴角仍是笑的。他摊开两手,耸耸肩:“原来她是你的妻子,可惜你好像不是很珍惜啊!” 黑司靳瞥来他一眼,迈开步子直直地走向郑央,散发出的逼人寒气就像来自地狱。他不介意在场的人看到自己的怒意,而郑央开始颤抖,他像撒旦,像修罗。 她后退,楚子睿眉头皱紧了几分。 她再后退,楚子睿的下颌微微紧抽。 但楚子睿终究没有出手,在他迟疑的两秒钟里,黑司靳带着不可一世的冷笑,将郑央小小的身子困入了怀中。坚硬的下颌抵住她的头顶,不让她有机会动弹,他目光坚定地对上楚子睿,轻轻冷笑:“我对妻子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管!我会好好疼爱她的。” 说完,他准确地抬起郑央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郑央躲闪不及,小嘴被他紧紧堵住。 闪着幽暗光芒的眸子里深沉无比,他以唇凌/虐着她两片芬芳柔嫩,眼角余光关注着楚子睿的反应。 感觉到黑司靳刻意的挑衅,楚子睿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地收紧了一下。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对郑央有些抱歉,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同情。 “放开我……”郑央挣扎着推开黑司靳的胸膛,脸颊因愤怒而涌起两团潮红。 黑司靳低下头,森寒的气息吐在她微肿的唇上:“放开你?怎么放?让你跟着他逃走么?” 郑央飞快地摇摇头:“不……这真的不关他的事。我保证……我不会跟他走,真的!”她并不知道楚子睿的身份,只一心一意不想连累那个好心的男人,此刻,只要黑司靳能快点息事宁人,不要再追究他人,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黑司靳将她扣在怀中,挑起唇角:“哦?你表现给我看。” 郑央眨眨眼,不明白,脊背绷直了起来:“什么……” “吻我。”黑司靳捧起她的脸,固定住她的脑袋,命令的声音正好让每个人听到。 郑央倒抽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无法想象阿睿在旁边是一副什么表情,她的脑子逐渐空白,黑司靳这样做分明就是一种警告。 小脑袋刚想动一下,黑司靳双手加了几许力气,重复命令:“吻我,我的妻子。” 江弈环起手臂玩味地看着这一幕,他不得不佩服黑司靳敏锐的观察力,楚子睿果然对郑央有点意思。否则,凭楚的个性,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不走,按捺着欣赏人家夫妻俩表演?尤其是楚看郑央的眼神,的确有一种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踌躇了许久,郑央无奈地闭上眼睛,颤抖地踮起脚,将紧闭的双唇凑了上去。 而黑司靳则故意站得笔直,等待她的吻。 终于,在她的唇刚碰触到他的时,他如鹰一样迅猛地箍紧她,霸道的舌尖猛地刺探进去。那动作又迅又急,郑央惊得睁开眼睛,正对上他隐含得意的黑眸,他故意用磨人的技巧逗弄着她。 肆意地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这双充满占有意味的眼里有任何都无法看明白的算计。 楚子睿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头脑发晕地被放开时,双腿虚弱地快要站立不稳,只能被迫依靠着黑司靳喘息。 江弈在旁边看足了好戏,气定神闲地鼓掌道:“精彩!他已经走了。” 黑司靳闻言,嘴角轻抿了一下,将郑央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的眼中恢复冰冷,语气有丝嘲讽:“如果想利用男人离开我的话,你这副模样还不够狐/媚。回家之后,我可以教教你。” ** “小姐?这位小姐……” 郑央的位置正处在走廊中间,从走廊这头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一人。她听到有人似乎在喊自己,疑惑地回头,原来是刚才那位老夫人身边的女佣阿英。 江弈听到有其他人过来,手轻轻一挥,几个黑衣保镖立刻无声地退下。 阿英看清楚郑央的脸后,发现自己没有认错人,更加高兴。 “可算找到你了,老夫人特意让我来找你。啊?他们是……”待她跑过去,发现原来郑央的身边还有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时,显然吓了一跳。 黑司靳和江弈不动声色地对看一眼,事实上这个“阿英”,他们曾经见过一两次,自然认得。 郑央像要掩饰什么一样,不自觉抹了抹自己的唇后,问道:“老夫人找我?” 阿英连连点头:“是啊!老夫人说感谢你刚才救了她,老爷过来了,也吩咐我一定要找到你。” 郑央赶紧摆摆手:“不用了……真的,刚才那情景,任何人见到都会帮助的。” “不行啊!刚才是我的失职,小姐你不跟我回去……老爷和夫人都会责怪我的……”阿英不管旁边两个男人神色怀疑地盯着自己,冲上去就抓住郑央的手。 “啊……真的不用……” 郑央的声音被一个威严而隐含震惊的声音打断。 “果然是你——最近闹得纷纷扬扬,跟我家宝贝孙女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来人大约七十多岁,两鬓花白,但身子硬朗,气度不凡。 “老爷,您亲自来了……”阿英放开郑央的手,恭敬地退到一旁。 郑央很快猜到他的身份,他就是那位被报道过无数次最精明最具传奇色彩的沈一桥。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相见,她望着站在十步之外的老人,他双目炯炯,灰色的眼眸里隐含着她不明白的厉光。那目光让人不自觉紧张,她微张着嘴忘记了说话。 029 砸钱 黑司靳的心底更为惊讶,这女人什么时候帮助了沈老夫人? 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沈家人最德高望重的就是沈一桥,他年纪虽高,却亲自把握大局。其实沈家的情况与黑家有些类似,生有一子两女,可惜这唯一的小儿子沈文彬前几年与妻子不幸遭遇空难,只留下唯一的女儿沈凝。两个女儿各自出嫁,已是别人家的媳妇,这也是沈一桥为何最疼爱沈凝的原因。 沈家毕竟家大业大,那些堂、表兄弟常打着沈家人的旗号人出席各种交际应酬。沈老夫人当年受不住失去儿子、媳妇的打击,突然中风,从此双腿瘫痪,极少出席在公共场所。 黑司靳和江弈只在“忆丰”集团年庆的时候,见过这位老太太。 沈一桥紧紧地盯着郑央,他看得那么仔细,那么认真,微微下垂的嘴角看得出他的严肃。郑央知道,这位老人正在充满惊疑与不可置信审视着自己,毕竟几乎所有人都会将她错认成沈凝。 她没有说话,任由他近乎苛刻的眼光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打量。 很奇怪,她在那双灰色凌厉的眼里,竟然看到了一抹被深深隐藏的激动。 “沈老。”黑司靳和江弈同时颌首,尊敬地称呼道。 沈一桥被他们的声音突然惊醒,他的神色变得冷淡:“黑先生,江少爷。” 他重新回头,又看着郑央:“你虽然长得像小凝,却永远不可能是她,跟沈家更没有关系。黑先生,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任何媒体报告有关令妻跟沈家的关系。至于黑太太,很感谢你刚才救了内人。”说完,他做了个让人无法相信的举动。 郑央看到这样一位受人敬仰的大人物突然对自己深深鞠躬,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去,结结巴巴道:“沈老……使不得……” 沈一桥站直了身子,推开她,布着皱纹的脸庞不见其他情绪波动,对杵在一旁的阿英吩咐道:“阿英,去取十万元给黑太太,表示感谢。” “是,老爷。” “等一下。”阿英刚要退下,郑央突然大声喊道。她抬头对上沈一桥的眼睛,皱起眉头:“沈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一桥看了黑司靳一眼,沉声解释道:“这十万元,是特意感谢黑太太的,请收下。” 黑司靳明白他的意思,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宴会上有谈过合作事宜。然而,沈一桥似乎从来都没打算与“利恒”合作,郑央与沈凝事件,就连刚才的“救老夫人”,很可能都被沈一桥看成是他黑司靳的商业手段。 黑司靳并不否认,他微笑着面对沈一桥:“沈老,我太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就算不是老夫人,她也会义不容辞地伸出爱心之手。”说着,他上前把郑央揽在臂弯中。 郑央因激动而涨红了脸,她压根没想到沈一桥要用钱来感谢自己。 沈一桥注视着黑司靳回答道:“怎样感谢令妻是我的事,我沈一桥从不欠人人情。黑先生,后会有期。” 郑央听完,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在沈一桥转身之际大声地说道:“请等一下。沈老先生,难道在您眼里,帮助一个人都是用钱来衡量的吗?我帮助老夫人没有其他理由,只是因为当时她需要帮助。” 沈一桥惊异地看着她。 郑央悄然吸气,继续说道:“在我眼里,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是任何一个人都应该做的事。我可以很明白地说,在见到您之前,我并不知道老夫人的身份。所以,我也绝不会要您的一分钱。” 沈一桥冷静地听她说到这里,淡声问:“黑太太说完了吗?” 郑央点点头:“是的。很抱歉沈老先生,我尊重您,也请您尊重我的想法。” 沈一桥定定看了她几秒钟,再次转身,主意仍然没变:“我说过,沈一桥从不欠人人情。阿英,立刻按我说的去办。” 阿英匆匆看了郑央一眼,二话不说跑了下去。 郑央还要再说什么,黑司靳握住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阻止:“别浪费唇舌了,固执的老头子不会听你的。你就当成是刚才赚了一笔吧!很不错,一下子赚了十万元。” 他的话语里充满讽刺,手指有些用力,她吃痛地皱眉:“你明明知道不是!别跟他一样,拿钱来侮辱我的好心。” “好心?哼!好心值多少钱?”黑司靳不顾江奕一脸同情地看向这边,扯开郑央的衣服,恼火道,“看你穿得什么垃圾!丢人现眼,还妄想逃离我?现在跟我回去!” ** 沈一桥真的派人将十万元钱送到黑家,黑司靳将一大堆钱砸在郑央的身上:“沈一桥出手还算大方,可惜,他们家老夫人的命就值十万块,哈哈!你好好点个数,从小到大,你应该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他恶劣地笑完,嘭地一声将门关上,冷漠离开。 书房里,书桌上放着一瓶开着的xo,酒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看得出来黑司靳此刻的心情十分烦躁。烟灰缸里还有好几支熄灭的烟蒂,他纠结着眉头,手指不断地爬着黑发。 这时候,江弈的电话打了过来,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直接问:“阿靳,听说你已经收到沈一桥的那十万块了?哈哈,那老家伙还真不给你一点机会啊!快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若是沈家有意跟楚子睿合作,无形中就是削减了黑家在a势的地位啊!” 黑司靳怎能不知道这点? 030 结婚证书 外面已经传出忆丰与楚天集团合作的事,两家的股票连日来节节飘红,而利恒的股正在下跌…… 他吐了口烟,低沉道:“我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成功的。” 江弈十分感兴趣:“哦?你有什么新计划?需要我的帮助么?” “阿弈,你喜欢看戏,我不阻止。但是我跟楚子睿之间的争斗已经牵扯到沈家,你确定你真要凑进来?” “呵呵,沈一桥啊……我家老头子跟他关系不错,我要是招惹他的话,老头子会叨念我的,还是罢了!”江弈有着雄厚的黑道背景,平日里玩世不恭惯了,“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好像对那位可怜的小美人儿在布施什么阴谋?” 黑司靳的眼眸眯了起来:“你也发现了,楚子睿似乎对她有些感兴趣?” 江弈赞同:“这个我只有一半的把握,或许是因为你,又或许是因为小美人本身。总之,阿睿跟你一样,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难道你打算让小美儿做饵,去对付阿睿?” 黑司靳抿着唇,没有直接回答,幽光闪动的眼眸却泄露了他的秘密。 没错,他之前只是因为被郑央的外表所骗,咽不下那口气想报复她。现在发现她有了更高的利用价值,那么更没有放她离开的理由了。 楚子睿……将会吃下他放的饵。 “阿靳,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可怜的小央央只是局外人,却要卷入你们的战场……她毕竟是你的妻子,你难道对她一丝感情都没有吗?”江弈难得的一点善良被激发了出来。只因为他知道,凡是关于黑与楚之间的斗争,最后都会闹到惊天动地。 而这一次,是他们之间,第二次牵扯到了女人。 那个第一次,也正是黑与楚结下仇怨的根本! 黑司靳闭上眼睛,声音沙哑了几分:“别说了,阿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心里,从来只为一个女人而停留,其他人都不可能进驻我的心。” 那个女人……就是他生平第一次正式意义上输给楚子睿,也是令他刻骨铭心一直纠结到现在都放不下的女人。 “噢,有谁会相信冷血无情的黑司靳也会是个痴情种子?那小央央呢?你毕竟没有跟她真结婚,没有理由一辈子都这样禁/锢着她,而且只要她有勇气去告你,随时都可能给你带来麻烦。” “我什么时候怕过麻烦?不过你说得对,反正外界都已经知道她就是我的人,我又何必在乎多一张保证书?除非我愿意放手,否则她这辈子注定是我的棋子。”黑司靳收紧了手指,暗暗做了决定。 ** 黑司靳的私人别墅,他已经很久没有带郑央回到这里。 书房里。 一张鲜红的结婚证书扔在了郑央的面前,她惊恐地睁大了眼。 “这是什么……”因为太过震惊而声音紧绷,无法相信眼前前所见。 黑司靳轻挑着薄唇,轻抬起她的下巴:“是什么你不认识吗?我们俩迟了许久的结婚证书。” 郑央双唇颤抖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老天,你什么时候去领的证?” 黑司靳冷笑着收回证书,又拿着她的身份证晃了晃,低头睨视着她:“你说我们婚礼都早就举行了,要去领个证还不容易吗?不过,这证上还缺个东西。”说完,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一盒印泥,抓着她的手指就是一按。 “你……你……”郑央还没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被他用力压在本本上。 她想挣脱,他勾着唇冲她笑了笑,才放开她。 鲜红的指印象征着程序已经结束,现在开始,她和他正式成为受法律保护和约束的正式夫妻。 郑央慌乱地站直了身,像被恶魔抓住一样远远地躲开他,拼命地摇着头:“不能这样……不该是这样!你不爱我,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的,为什么还要正式拿证?” 黑司靳一步步走向她,她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脊背抵上了墙,无法再后退。他邪邪地望着她,双手撑在墙上,将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无处可逃。 “我是不爱你,不过你爱我不是吗?我当然不能辜负你的心意了!” “不……我也不爱你!不爱……” 看到他冠冕堂皇地说着满口的虚情假意,她控制不住喊了出来。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猛然低头捕捉住她的唇,将她后面所有的话都吞入腹中。 郑央拼命地捶着他,以前所未有的激动反抗着她。 她不能让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他是个可耻的骗子,是个不择手段的无赖! 他到底要做什么?他的冷酷,他的霸道让她心慌,让她害怕极了! 黑司靳想不到她会这么大反应,他只知道她有时候会很固执,会反抗,但怎么说都是软弱的女人,最后都会臣服的。哪知道她现在不但是拳打脚踢,还想反咬他的舌? 心口窜上一把怒火,他还没见过这种在自己面前敢放肆的女人! “别做徒劳无功的挣扎,除非你想我马上占有你!”他低声在她唇边警告道,身上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反应出他说话的决心。 郑央又痛又恨,指甲用力地掐入他的手臂,恨不得抓下他的肉。 他怎么可能这样欺负她?为什么还要用结婚证书绑住她的一生?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要怎么样?”反抗太剧烈,她说得有些气喘,却发现自己在说话间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黑司靳稍微放开她一点,以指尖抹去她的泪水,放在嘴里尝了尝,眼眸一点点沉下去。他眯起眼,冷酷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稀罕女人的眼泪!如果想要以后有好日子过,就乖乖地服从!” 031 得到她 郑央发丝凌乱,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 她觉得好悲哀,好无奈,好痛苦…… 想跟老天爷反抗,他却断绝了她的希望……这样的男人像烈火一样危险,她或许曾经贪恋过烈火的温暖,但是一旦靠近之后,才发现那是足以令自己焚烧至死的危险。 “为什么……为什么?” 她真的想不明白。 “别问为什么,应该问你该怎么做。”黑司靳早已有了算计,俊容上散发出冷邪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笑容。他慢慢凑近她,呼吸故意吐在她的耳畔,一丝丝一点点地挑动她的感官。 她竟然敢说不爱他? 难道她之前付出的感情那么快就收回了吗? 这句话让他听得很不爽,原本还不想占有她的身体,就算拿到结婚证书,他都没想到要碰这个女人。 是的,他不屑!他也不希望对自己存有感情的女人,得到自己的宠幸。 可是,刚才她那一句毫不犹豫的“不爱”,彻底地激发了他强烈的征服欲。既然已经是他的妻子,那么占有她的全部也该是理所当然。 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她! 要她的身体,甚至真正得到她的心!要她真正地屈服于自己,听从自己。 就在空气中温度逐渐上升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 玉嫂恭敬的声音响起:“先生,您要见的客人已经到了。” 一句话,犹如泼下了一盆冷水,黑司靳停下动作,慢条斯理地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微微笑道:“走,下楼我带你见一个人。” “我不去……”郑央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为什么在他那样带着侮辱的动作下,她会脑子空白到就要失去意识…… 此刻,她的模样一定是让人羞愧到难以见人。 “你会想见的。相信我,我的爱妻。”黑司靳哪容她拒绝?径自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向门口,并且不忘补充一句:“今天晚上起,我们应该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郑央脸上泪痕未干,这会连每根手指头都僵硬了起来。 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合法夫妻,他们要睡在同一张床上无可厚非。如果是数天前,她还会带着羞涩与期待的心情希望成为他的女人,而现在……除了远远地避开他,根本不愿意让他碰到。 她忍不住颤抖着,被他带着走的每一步都沉重而迟疑。 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黑司靳将她更紧地揽入自己的臂弯,呼吸吐在她的发稍:“不用多想,该来的总会来。你早该是我的女人,不是吗?” 如果不是他坚持自己的原则,不愿意随意碰触这种卑微的女人,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 宽敞的客厅里,郑央十分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她激动地奔下楼梯。 “爸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咳……央央,真的是你?你真的在这里啊?”郑炳文比女儿更加激动,他穿着一件看起来多天未洗的外套,一只鸭舌帽拿在手中,满面胡渣也已经多日没有清理。 郑央一看父亲这模样,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尽管爸爸做错过很多事,甚至这一次离家都要怪他害了自己,然后掉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沼,但是多日未见,爸爸仍是她最亲的亲人。她扑上去紧抓着他的手:“爸……这些日子,你到底在哪过的?你……” 郑炳文摸摸女儿的头,又拍拍女儿的肩,双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噢噢,别问那么多了!原来黑先生没有骗我……你真的住在黑家,你还成为了黑太太,是不是?” 黑司靳冷眼看着父女相认的戏码,终于在楼梯端口不轻不重地开口:“我黑司靳还用得着欺骗你么?” “啊!黑先生。”郑炳文这才发现黑司靳的存在,立刻换了种表情,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他朝黑司靳弯弯身子,一脸讪笑:“黑先生……不,我是否有那个荣幸喊你一声女婿?” 黑司靳连冷哼都省了,直接朝他眯起了眼,以凌厉的眼神告诉他别不知好歹。 郑炳文毕竟是个久混江湖的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回头对郑央道:“女儿啊!你现在是黑先生的妻子了,以后……一定要听黑先生的话,他说什么你都要顺从,知道吗?” “爸……”郑央满心酸楚,想不到再次和爸爸见面,竟然是这样的身份与情景。而这一切,都是黑司靳早已算计好的么?姓黑的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女儿,都怪爸爸不好……但是你想想,把你送到夜总会去替爸爸还钱,还不如做黑家的大少奶奶啊!” “爸!你别说了……”郑央听到这里,失声喊了出来。爸爸当着黑司靳说这些话,简直让她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在地上,他的意思是自己被黑司靳接手,总比在夜1总会好吧! 可是,无论哪种,都是卖女儿的行为啊! “爸……他到底拿什么收买了你?”郑央努力保持着冷静。 黑司靳听到此问,带着一丝嘲弄挑起了唇角,他坐到沙发上不紧不慢地掏出打火机,“铛”地一声轻响点燃了一支雪茄。 郑炳文还记得当初她离家出走的原因,连声道:“黑先生不但帮我还清了所有赌债,还替我摆平了那些高1利贷的人哪!以后爸爸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黑社会的人追杀了……咳咳!说起来,幸好爸爸那天说要把你送去夜1总会,如果不是这样,你哪有机会遇到黑先生呢?” 郑央脸色越发惨白,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握着父亲的手猛然松开,后退了几步。 她发现爸爸并不是因为担心牵挂自己,而特意来黑家看望自己,他只是因为自己与黑司靳的关系而得意。 充满泪花的眼朝黑司靳看去,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深沉的黑眸叫人完全看不出情绪。 郑央咬住了下唇,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沙发前,“不管怎样……我感谢你帮助我爸爸脱离了困境。” 黑司靳抬眸睇了她一眼,声音如往常一般冷冷的:“那你说,那怎样感谢?我不喜欢说空话的人。” 郑央一对秀气的眉毛几乎要纠结在一起,她挺直了胸膛:“我不明白像我这种一无所有的女人,有什么可以值得黑先生如此器重?这张脸也没办法带来其他的价值……你希望我怎样感谢你?” 郑炳文一听女儿的语气似乎不对劲,他赶紧把郑央拉到身侧,陪着笑脸:“真不好意思啊,黑先生。我这个女儿,从小就被我宠着,说话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黑司靳抽了口雪茄,站了起来,挺拔的身材顿时给这对父女十足的压迫感。他淡笑着对上郑央:“我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妻子,因为娶了你,我只能选择继续向前看。” “什么意思?”郑央反问道,心底涌出不祥的预感。 032 丈夫的资格 郑炳文用力捏了一下郑央的手,抢在她之前开口:“放心吧,黑先生。央央既然嫁给了你,就一定会乖乖地顺从你。我这个做爸爸可以保证,以后她就是你的,有什么事……有什么事,黑先生随时可以找我。” 黑司靳轻扯了一下唇角:“你放心,黑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亏待她。今天特意叫郑先生来,也是想告诉你,以后你女儿的事都由我管,至于你——没有我的许可,不准踏入黑家一步。” 后面一句警告,口气不怒而威,听起来有几分严厉,让郑炳文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二话不敢反驳:“是是,黑先生,我明白……我明白。央央,你能嫁入黑家,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以后不准丢黑家的脸,听到没?” 郑央挣开父亲的手,把头扭向一边,她实在无奈透了!然而,再怎么气愤,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黑司靳从衬衣口袋里夹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递给郑炳文:“这里是另给你的一百万,记住我的话,你可以走了。” “爸……你不能要!”郑央想阻止,这笔钱怎么可以接受? 可是一百万哪! 郑炳文的双眼刹时发亮了起来,颤抖着接过,开心地嘴巴都要抽畜:“是是,谢谢黑先生……我这就走了哈,嘿嘿。”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郑央挥挥手,“好好听黑先生的话啊!爸爸会想你的。” 最后一句话,到底有多少真实感情在里面?郑央不得而知,她的心口揪成一团,看到爸爸颓废却又兴奋的背影彻底消失,才默默地低下了头。 黑司靳居高临下盯着她,命令道:“马上把眼泪擦干净,我最讨厌看到爱哭的女人!” ** 晚上,郑央随黑司靳回到了黑家,由于宴会上沈一桥并没有跟利恒合作的意思,所以黑老太爷看到黑司靳回来时,脸色并不见得好。 “外公。”黑司靳恭敬地称呼道,一只大手拉着郑央。 郑央半垂着头,迟疑了许久,也低声喊了句:“外公。” 张丽容正剥着葡萄伺候着老太爷,一听郑央也这样称呼,立刻挑高了眉:“哟!不是一直想着离开黑家吗?这会怎么也叫得这么亲热了?” 黑司靳牵着郑央往前走了几步,笔直地站在老太爷面前:“外公,我跟小央今天已经正式拿了结婚证,以后她就是黑家名正言顺的外孙媳妇了。” 老太爷显然很意外,瞪着郑央的眼神又狠又厉,话语却冲着黑司靳问:“为什么?娶她对你毫无用处,这不像你的作风。” 张丽容惊呼道:“阿靳,你不会是真的爱上她了吧?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哪!” 郑央感觉自己像个时刻被一群人估量着价值的货品,所有人都认为她没有利用价值,连她自己也如此。可是,黑司靳又图的是什么?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难以捉摸? 黑司靳面容平静,他们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他不慌不忙答道:“请外公相信我的决定,结婚不是儿戏,我不会随便娶一个女人。” “你不会是真的因为感情才娶她的吧?”老太爷摆明了不信,他太了解自己的外孙了,一个富有巨大野心的男人,就跟自己年轻时一样。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欣赏这个外孙的,不得不承认,他比孙子黑耀东要有才能得多。 可是,一想到当年那个丢脸的女儿和无辜早逝的儿子,他就对黑司靳怎么都疼爱不起来…… 黑司靳对老太爷的问话只以淡淡地微笑回应,他微微低头:“外公,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和小央先上楼休息了。明天还要工作,舅妈也晚安。” 郑央紧抿着唇,甚至视线只落在一个地方,在黑家,根本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她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他们走到楼梯口,老太爷突然出声:“阿靳,虽然你暗中成功收购了梁氏公司,但比起楚家和沈家的合作案,不过是微不足道。如何稳住黑家的商业地位,你得好好花心思想一想了。” 黑司靳转过身,深邃的眸子里暗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请放心吧,外公。我们利恒不会那么轻易被他们挤下来,楚天集团想要攀上沈家,也没那么容易。外公也早点休息吧!” ** 这是郑央第一次真正踏进黑司靳的卧室,之前她一直被安排在客房,只因为他认为她没有资格进入这里。 此刻,她很紧张。 从下车开始,他就一直半强制性地拖着她的手,客厅里的一番看死平静的对决,她的手心开始冒汗。身处诺大的卧室之后,她站在房间中央,更加感觉自己的脆弱与渺小。 “过来,替我更衣。”黑司靳松开领带,自己解开第一颗纽扣,对杵着不动的郑央命令道。 郑央小心地走到他面前,努力仰望着他。他好高,每次她的视线刚好落在他坚硬的下颌上,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这个男人究竟有着多么冷硬的脾气…… 而对于他的感觉,曾经好矛盾,好纠结,好疼痛…… 现在好像被他的冷漠冻出了一种习惯,她的心越来越沉,面对他越来越冷静。 “要做一个顺从的小妻子,知道吗?这样说不定我还会好好地对待你。”黑司靳很满意她此刻的表现,在那纤细的白嫩的手指毫无反抗地摸上他的纽扣时,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郑央猝然皱眉,却忍着一声不吭。 “说话。”他命令道。 “要我说什么……”郑央放开暗地咬着的牙根,乌黑的双眼直视着他,“你刻意帮助我爸爸,不就是为了彻底控制我吗?现在好了,一切如你所愿,我再也不可能有任何逃离你的可能了!” 黑司靳听完,眼眸迅速地沉下去,卷起一场幽暗的风暴,他双手一推不容拒绝地瞬间将她压倒在床上。 他甩甩头,迅速恢复冷静。可以不占有她,但是绝不可以因她而有任何心动!这个女人他要留着去对付夙敌楚子睿,要她成为楚子睿最大的弱点。 于是,所有动作嘎然而止,他以十足的定力忍住腹下的冲动,纠结着浓眉离开她的身躯。 ** 片刻之后。 黑司靳从浴室里走出,宽大的浴袍将他完美的身材包裹在内。 看到仍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郑央,他走过去抬腿就是一脚,低吼道:“起来!做我黑司靳的妻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等了许久,郑央仍然没有反应,他失去耐心地皱起眉头,用脚踢踢她:“装死么?一个赌徒的女儿会那么脆弱?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该知道在我面前装可怜、扮柔弱都是没用的!” 郑央终于轻轻地动了下,以极慢的动作抬起了头,目光如迷蒙潋滟的水直望着他。 他蹲下身去,黑眸与她的视线交织:“哦,我忘记了……你本来就是个愚蠢的女人!如果有本事,你早就逃走了,不是吗?补充一下,无论是柔弱,还是凶悍,都对我没用。” 郑央没有说话,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仿佛很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然后,缓缓地,慢慢地,嘴角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 她笑得悲哀,笑得凄凉,笑得嘲讽,也笑得绝望,笑得他怒从心起,再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住脾气。 这时候,她幽幽地开口了:“黑司靳……我很同情你!你这个人……我虽然谈不上了解,但我可以肯定一样——你的心是冰做的,你的世界里缺少爱……所以……咳咳……咳!” 033 求你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黑司靳紧拢着眉,一手顺势掐上了她细嫩的颈子。 郑央被迫仰着头,喉咙有些灼烧,脸颊上的疼痛还未消退,但话语低而清晰:“你其实……很可怜……因为你的世界……没有温暖……缺少爱……” 黑司靳大大地震动了一下,漆黑的眼瞳骤然紧缩,手指稍一用力,她便屏住了呼吸。 “不识好歹的女人!”他从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额头上的青筋冒了出来,血液飞速地窜动。 郑央的脸色由白逐渐多了抹青色,那是她被掐得快要窒息的后果。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这样被活活掐死的时候,他突然冷静下来,改变了主意。一把抱起她轻盈的身子,大步走进浴室,双手突然一放将她毫不客气地扔进了浴缸。 浴缸里没有水,只有他刚才淋浴时留下湿漉漉的带着温热的痕迹。 但郑央却被那毫无怜惜的一扔给摔得身体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撞碎了一般。但她咬着牙,吸着气,倔强地抿着唇,就是不肯吭出声。 黑司靳被她的倔强惹得胸腔发热,被怒火灼烧。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不屈服不顺从的女人,如果不驯服她,真是他身为男人的耻辱。 大手一边按着她的头,不允许她站起来反抗,一边利落地拿起淋浴水龙头,快速打开水。巨大的冲击力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水流如柱般朝郑央冲去。 强大的力量直扑她的脸颊,水是冰冷的,瞬间将浴缸里原本残留的温热给驱散。 郑央半/裸的身躯刹那间被凌/虐在水柱之中,下身的裙子也紧紧地贴住了肌肤。她想抬头,那水残酷无情地逼进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咳咳……咳!” 呛了水,极为难受,她没有办法挣开眼睛,只得用双手摸索着浴缸边缘想爬起来。 黑司靳冷着眼,只手用力地按着她的身子,偏不让她成功。 “你放开我……放开!放开……”郑央被水淋得浑身发颤,她的体质并不大好,容易生病。素来受不了冷水,从小到大都必须有温水才敢洗澡,这会早已经每个毛孔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全是小疙瘩。 “怕么?舒服么?”黑司靳一双冷眸紧盯着她,将她每丝痛苦的表情都看进眼底。 “唔……”郑央简直没有办法回答,纠结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可惜对于自小在黑老太爷严酷教导下成长的黑司靳来说,他的同情心少得更可怜,常年商场上征战,不断掠夺式地扩展自己的版图,他更不知道“手下留情”是什么。 嘴角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怕,他低头俯视着她:“说!是躺在床上伺候我舒服,还是这样子洗澡比较舒服?” 郑央忍受着痛苦,混乱地摇着头,耳朵嗡嗡响着,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是,她怕了,真的好怕…… 眼泪混着冷水一齐滚落,她知道只有臣服才能让他息怒,只有顺从才能让他冷静。他骨子里的恶性一旦被激发,后果将是非人可以承受的残酷…… 这个连血液都是冰冷的男人啊! 黑司靳进她什么都不回答,往旁边一按开关,冰冷的水逐渐变热。 越来越热,冒着袅袅白烟,如桑拿一样…… “求你……放开我……”郑央闭着眼睛,虚弱地哀求着,上帝啊!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滚烫的热水淋在身上,不但没有驱除原本的痛苦,反而四肢麻木地快要失去知觉。 火辣辣的痛漫布全身,郑央再也承受不住,趴在浴缸边缘上,抓着他的袖口失声痛哭起来:“求你……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你……” 她不断地哀求着,眼泪和着热水消失。 “求我什么?”黑司靳咬着牙,眼角微眯。 “求你……放过我吧……求你了……”郑央睁不开眼睛,半仰着头对住他的方向哀求。 “那你该怎么做?我才能放了你!”黑司靳步步进逼着她。 “我……我保证以后会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不再反抗……” 肌肤被热水烫得发红,郑央的脸蛋也涌起了一片异常的潮红,她神智有些混乱,只想快点求得解脱。 “我说什么,你都会听?”黑司靳将水龙头对准她的脸,她再次被呛得差点气背晕过去。 “恩恩……都听你的……咳咳……” 除了点头,郑央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回答。 黑司靳猛然扔开淋浴水龙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他低头警告着:“很好,希望你记住现在的话。” 他离开,浴室里只听到哗哗的水声,郑央无力地趴在浴缸边缘,再也抵挡不住内心的悲哀,放声痛苦起来。 ** 书房里,灯光幽暗,寂静无声。 黑司靳坐在黑色的皮椅上,对着桌上的东西陷入沉思。他的神情十分严肃,眼神里有着几近痛苦的执着。 良久,他伸出手,将桌上的照片拿起。 那是一张被剪刀剪成两半的照片,现在只有半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笑得灿烂。她的手原本挽着一个人的胳膊,头微微歪着靠在对方的肩上,而照片就是从那里开始剪开。 黑司靳知道,另外半边是谁…… 他只要一想到她挽着的对象就是姓楚的,他就是恨不得与楚子睿来场决斗。 手指一紧,他竟然将照片捏在了手心,照片顿时皱成一团。 “沁儿……”薄唇里喃喃吐出这个深藏在心窝里的名字,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 他低手望着自己的手心,慢慢地、轻轻地又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打开,重新抹平开来。 那段青春年少的岁月里,黑司靳认识了甜美可人的林沁儿,她带着暖阳一般的曙光照进了他的心田……可惜,在他投入全部的柔情去呵护她时,却在某一天看到了她与楚子睿相携的身影。 该死的楚子睿!可恶的楚子睿! 可是,沁儿……你真的是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吗? 沁儿出国了,算算已经快十年了。当年她就那样走掉,没有一句解释,他也没有主动去寻找她。或许那个时候,固执的他想守着一份自己的骄傲。 以后的这么多年里,他依然没有去找她。 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回到这块充满他们曾经记忆的地方。那时候,他或许会知道当年是否背叛的真相,那时候他或许也已经不在意过去真相到底如何了…… 因为,还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她那样让人想去呵护她的笑容,想去无所顾忌地付出感情。 如今的黑司靳成稳自信,做任何事都必先精心筹划,只要是他付出的就再也不允许得到失败的结果。而感情,全部收入内心深处一个极小的角落,就当不再存在。 ** 黑司靳将照片重新放回桌上,又拿起另一样东西。那是一条银白色的细细的项链,造型特别的吊坠上刻着几个简单的英文字母。 “h-l-q”——黑h爱love沁q。 他微微扯了下唇角,漆黑的眼眸黯淡下去,谁知道这三个字母代表着当时多么深刻而真实的感情。他满怀热情地想要送给沁儿,结果…… 黑司靳将项链握在手心,皱着眉头端详了许久,然后将它放回盒子里。 盒子与照片一起放进抽屉的最下层,轻轻拔出钥匙,再一次将它们紧紧锁上。 下一次,再打开这个抽屉,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事实上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拿出这两样东西了。难道今天是受了郑央那个女人的影响,才变得这么暴躁么? 奇异的是看到这两样原本让他不敢轻易打开的东西时,内心却又平静了许多。 034 他在身边 这一夜,黑司靳再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发现郑央已经恢复正常,穿着一件高领口的睡衣端正地坐在床上。她微低着头,模样十分柔顺,像是等着他的到来。 看到他出现在房中,郑央飞快地抬起头,又飞快地垂了下去。 仅是一瞥,他已看清她眼中的畏惧。 成功地让一个女人畏惧自己,这是很简单的事情。黑司靳的眼里没有笑意,他猜想她身上那件棉质的睡意该是橱柜里最保守的一件,反正几经周折后,他仍然不打算要她,她又何必避他如虎狼? “你如果能一直这么乖巧,我相信你在黑家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说这话时,黑司靳想到了老太爷和张丽容母子,低沉的嗓音里不自觉多了丝柔和。 郑央轻轻点头,站起身恭敬地立在旁边,就像玉嫂侍奉他一样有礼。 黑司靳走过去托起她的手,她像被火灼烧一样迅速地想往回抽,但不过一秒钟又立刻停止了动作,控制不住颤抖着任由他那样握住。 “很好,我比较喜欢听话的女人。” 他没有起伏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满意,放开她之后,径自解衣躺下。 这一夜,郑央竟然真的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床很大,他们的身体之间犹如隔了一道鸿沟,谁也不碰触谁。她睁着眼睛,一开始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意识逐渐模糊,在极度疲倦与害怕中沉沉入梦。 而黑司靳旁若无人一般,一点也不担心她的逃离或报复,不到一会就睡去。 ** 清晨,张丽容不客气地对郑央使唤道:“身为黑家的媳妇,无论是我这个儿媳妇、还是你这个外孙媳妇,都得给黑家出力。反正你不上班,以后全家的早餐就是你都得负责帮我!每天六点起床,听到没?” 郑央没有反驳,轻轻地点头。 这一点,她知道,黑家虽然请了两三个佣人,但主要是负责打扫卫生,整理花园等。 黑家人对吃的方面特别挑剔,尤其是老太爷年纪大了,很多食物需要精心烹饪。张丽容之所以能得老太爷喜欢,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她每天早上都不辞辛苦地做早餐,亲自为老太爷调节营养餐。 郑央点头的同时很是忐忑,在黑家做事如同古代皇宫,黑家的每个人不是皇帝就是揽有大权的王侯,而她最多是个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女佣吧! 张丽容轻蔑地睨她一眼:“别以为乖巧地点头我就对你放心了,老太爷的每一顿饮食都马虎不得。明天起,我会亲自训练你,好歹你也是黑家人,好好学,听到没?” 黑司靳着装整理完毕,拎着公文包从楼梯走下来,正好看到张丽容在对郑央训话。 他黑眸光芒一闪,走到郑央面前:“在家好好听舅妈的话,明白吗?” 郑央依然顺从地点点头,态度无比谦恭:“是。” 黑司靳再看了她一眼,朝张丽容微微颌首:“辛苦舅妈,这丫头什么都不懂,犯了什么错,请多多包涵。” 言下之意,只有熟悉了解他的人才能听出其中的警告意味——这个丫头是他的专属物,即使是犯了错,也不该有其他人来责罚她,只有他黑司靳一人可以那样做。 黑司靳的车离开大门之后,郑央立刻松了口气。 有他在的地方,她随时绷紧着神经,每个细胞都惊惧着,昨夜的折磨对待记忆犹新,身体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应该怎么做。 张丽容噙着一丝冷笑,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厨房走去,边走边道:“像你这种来自赌徒之家的粗野丫头,我也不指望你可以帮我多少,但是你必须得一样一样学。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切菜洗碗这些活你总会吧?” “恩。”昨夜起,郑央除了点头,不会再有第二种动作,她更清楚地知道今天起原来属于女佣的粗活,得由自己接手了。 不过,只要日子能平安地度过,承受这点使唤又算得了什么? ** 黑司靳一踏入办公室,身为特助的秦雪蓉早已经在等候。 “副总,早。”在公司里,秦雪蓉十分谨守本分,是个让众人无可挑剔的秘书。 黑司靳看她一眼,轻点头,利落地推门进入办公室。放下公文包,西装刚脱下,秦雪蓉就自动地为他接过,挂在角落的衣架上。他坐在桌前,片刻不停歇地打开桌上的新文件。 “你昨天晚上跟楚天集团的陈经理吃饭了?”他抬头,目光紧紧注视着秦雪蓉。 秦雪蓉答道:“是的。不过那位陈经理很谨慎,并不愿意多透露‘楚天’的最近计划。虽然他还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但他一直保持着疑惑。” 黑司靳垂下唇角:“或许,他还并不知道‘楚天’的新动作,毕竟楚子睿也是只狡猾的狐狸,防人防得紧,不会轻易把公司计划提前透露。无论如何,这次我们不能跟忆丰合作,那么楚天集团也别想占多大便宜。” 秦雪蓉皱眉道:“副总,沈家和楚天将连手推出新的产业规划,这似乎已经是业内人士公认的大新闻。昨天,他们两家股票又节节上升,照这势头发展下去,我们利恒……” 黑司靳靠向椅背,伸手扯了扯领带,“我们利恒实力雄厚,资本也足够充裕,在国外市场的扩展并不比他们差。但是,我绝不甘心在任何方面输给楚天集团。” 秦雪蓉明白他与楚子睿之间的夙愿,并不多问,点头替他收起桌上的资料,道:“请放心,我会继续从陈经理那里打探消息。陈经理迟早会相信我的,‘楚天’只要有进一步动作,我就会马上报告副总。” “不仅如此,你也安排人,随时留意楚子睿的个人动向。我要全部掌握他的行踪。”黑司靳眯起了锐利的眼眸,冷声命令道。 “副总……你要掌握楚子睿的个人行踪,做什么?” “我自有用处。”黑司靳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秦雪蓉并不如往常那般直接转身出去,她站在原地,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 黑司靳皱眉看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秦雪蓉闪了下眸子,仍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副总……这几天,你跟你的新婚妻子相处得怎么样?” 黑司靳立刻抿紧了唇,目光陡然暗沉:“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该问的话,我希望你不要随便问。” “是,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秦雪蓉垂下眼帘,心内五味杂陈地走出总裁办公室。 跟这样一个凡是把利益放在第一,天生工作狂的男人在一起,她的确不该控制不住多问的。这一点,身为比较了解他的女人之一,根本不应该奢望得到他特别的感情。 035 非礼 傍晚,夕阳染红了天空,清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一天下来,郑央的劳动业绩真不少。 在厨房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协助张丽容洗菜、调配料自不用说,她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惹来张丽容的挑剔。忙完后,开始洗碗。 她不知道黑家才住着几个人,但是竟然有那么多要清洗的餐具。 张丽容分明就是故意的,说既然要培养她的“主妇能力”,那就要从这些活开始干起。只有得到真正的锻炼,才能有那个资格照顾黑家的男人。 天知道,郑央多么想拿着盘子对着黑家男人砸过去…… 身体从手臂到腰腹都发疼,可她有喊累喊苦的权力吗?没有。因为这里是黑家,黑家人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在这个复杂的大家庭里,一切的家务安排都是张丽容决定。 郑央被派到花园里干活,因为这位英明的舅妈大人说,即使生在富贵的家庭也需要懂得吃苦耐劳。帮助整理花园,是一种锻炼她的方式而已,所以,她别无选择。 花园里,郑央蹲在地上,她已经在这里清草锄地快两个小时了。 这会,脖子酸痛,肩头也有些僵硬了。 捶了捶肩,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站起身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眩晕得差点站不稳脚。 “小心啊!你真是太娇弱了……”就在郑央身子倾斜地晃动着之时,有两只男性的手臂正好把她紧紧扶住。 “啊……放开我。”郑央一听那声音,心口就蹦得飞快,扶住自己的正好是黑家的二少爷——黑耀东。 黑耀东没有放开她,将她的身子扳正面对自己,盯着那张被夕阳映得绯红的脸蛋,忘记了眨眼。 好水嫩的皮肤,好让晶亮的眼眸,这个女人远看不怎么样,近看还真是美得让人舍不得放开。 郑央忍住眩晕,双手试图推开他的胸膛,他却顺势揽得更紧。 “我妈也是真的,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啦!你到底也是一娇滴滴的美人儿,怎么能让你在太阳下面干这样的粗活呢?”黑耀东说着,情不自禁地俯下头,浓浊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郑央只觉得自己全身立刻起了一层小疙瘩,脊梁窜上寒意。 这个二少爷不会是想非礼自己吧?上帝啊!她可真是害怕……黑耀东与黑司靳是表兄弟,看他平时的眼神,就知道这两人的骨子里藏着同样的冷酷。 她就这样倒霉吗?要被这对黑家兄弟欺负来,折磨去? “二少爷……请你放开我。”郑央压抑住惊慌,努力装作镇定。 她一边说一边着急地打量着花园里是否还有其他人,随时考虑大喊,再怎么说都要尽力保护好自己。这里的人得罪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我看你身子好像不舒服呢!要我帮你看看吗?”黑耀东见她挣扎,不但不松手反而进一步将脸贴了上去。 郑央极力将脸移开,生怕被他碰触到,那会让她觉得……惊恐、反胃。 其实黑耀东也继承了黑家相貌上的优点,有着高大的身材,堪称英俊的面孔。但因为他常喜欢微眯着眼睛看人,目光里不自觉流露出一种阴邪的光芒,所以让人看了不舒服。 “别动啊,我是想帮你呢!要不要我抱你回房间去休息啊?”黑耀东伸出一手纠正她的脸。 “二少爷……请别这样,请放开!让人看到不好……” “呵呵,这里没有别人,你放心。”黑耀东的手指抚过她柔嫩的脸颊,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的皮肤真好……比很多名门千金都保养的好呢!” 其实她哪有什么保养,最多就是洗完脸后擦些必要的面霜,女人的皮肤一个是天生丽质,一个是后天让它健康。 可惜郑央没有半点被称赞的喜悦,内心焦灼如火烧一般。 怎么办?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啊!如果反抗,势必从此真的得罪到黑耀东,只怕日子更不好过;如果不推开他,万一让人撞见传到黑司靳的耳里,也不知道会遭到什么严酷的惩罚…… 上帝啊! 你睁开眼睛看看,为什么我郑央的命这么苦?为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紧咬着牙努力用双手支出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 黑耀东挑起她的下巴:“你很怕我吗?” 郑央颤抖了一下:“二少爷,请你放尊重一点,我毕竟是阿靳的妻子,你的大嫂。” 闻言,黑耀东双手微微放开了一眼,一对邪挑的眸子盯着她:“你不舒服,我扶着你,你难道叫不尊重吗?再说了,我最讨厌人家拿黑司靳来压我!他算什么?不过是那个廉不知耻的大小姐跟流浪汉私奔的杂种!” 郑央浑身僵住,呼吸也悄然停住,处在震惊之中。 她知道黑耀东不会凭空诬陷,难道……这就是黑司靳在黑家不受宠、跟所有人都关系疏离的原因吗? 黑耀东又道:“像黑司靳那种冷血无情的家伙有什么好?我敢打赌他不是因为爱你才娶你!所以,聪明的你应该早日做个正确的选择,比如说我就愿意救你脱离水火……” “不用,谢谢……”郑央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他的不断靠近和言语里的暧昧实在让她反感。 ** “阿东,你们这是做什么?”张丽容尖锐的声音让郑央颤抖起来。 黑耀东慢慢松开双手,指着郑央道:“妈,你怎么让她来锄地了呢?她的身体都要被你折腾坏了,黑司靳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张丽容走到他们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突然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朝郑央甩过去。 “妈!”黑耀东也十分意外,没想到母亲教训人这么狠厉,他可算见识到了。 郑央痛得直咬牙,头侧向一旁倔强而顺从地站立着。 不知道黑耀东那声近似阻止的称呼有几分真意,被她听在耳里莫名地产生一抹酸楚。 “这是专门教训你,离我儿子远点!更加不准勾引他!听到没?”张丽容将儿子扯向自己身边,将矛头直接对上郑央,“看样子你的魅力还不小呢!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勾引了黑司靳,现在又轮到我儿子了?想想自己的身份,这是一件永不可能的事!” 这是郑央来到黑家之后,第二次挨人巴掌,让人生怕做错了什么事,胆战心惊。 “我知道了。”她什么都没有多说,能避开黑耀东的动作,那是最急需解决的事情。 “知道可要做到!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不要再怀着什么鬼主意了!反正我们家耀东可不是你这种出生的人接触,否则……有什么问题,我找了你,回头还要如实跟阿靳反映一下。” 听着张丽容的警告,郑央悄然退开了几步,一心估量着安全距离。 036 期待解脱 黑司靳刚好将工作告一段落,休息时,听到秦雪蓉推门而进。 “副总,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她的话语是直白的邀请,虽然明白黑司靳对那个新婚妻子没什么感情,但是他冷落了自己是明摆的事实。 黑司靳揉了揉太阳穴,抿唇想了一下,点点头。 秦雪蓉高兴极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立刻露出明艳的笑容:“那好,我一会就去订餐,还是我们常去的那家法国餐厅,怎样?” 黑司靳并没有多大兴趣地淡声回答:“你定就好。” 他最近被这种生意上的竞争搞得有些疲累,秦雪蓉还算是个懂得让人放松的女人,他没必要拒绝这种深具含义的邀请。 不由自主地,他想到在黑家被张丽容指挥着的小女人,不知道倔强固执的郑央是否会温顺服从?可以想象,张丽容是不会对她客气的,那本来就是个尖酸挑剔的女人,对老太爷的“孝敬”也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与黑耀东的地位而已。 晚上,浪漫的法国餐厅。 楚子睿手臂里挽着一名气质优雅的贵妇走进,没想到一上楼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进入包房,他的神色不觉一愣。 贵妇保养得宜,看起来端庄美丽,发现楚子睿刹那的不对劲,也朝那边看去,只来得及捕捉到包房里那两人的背影。 “原来是黑司靳啊!儿子,这叫不叫冤家路窄呢?”贵妇拉拉他的胳膊,笑道。 “妈,我又没打算跟他去打招呼,这叫什么路窄?呵呵,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楚子睿说着,在侍从的带领下,拉着他的漂亮妈咪也走入另一间包房。 很巧,他们的包房竟然互为隔壁。 楚子睿的妈妈叫蓝晓月,自小家境不好,后来凭着美貌和气质进入模特界发展,却一路磕磕碰碰,遭遇过各种暗算与排挤,幸好遇到当时的商业巨子——楚子睿的父亲。两人经历过一段曲折纠结的爱情之路,终于结为夫妻,生下楚子睿。 幸福美满的家庭环境,成就了楚子睿潇洒乐观的性子。 坐定点完餐之后,蓝晓月仍是忍不住好奇:“那个女人应该不是黑司靳的妻子吧?我记得沈小姐不是长这副模样的。” 楚子睿冲母亲笑笑:“当然不是,是他在外面的女人。不过妈咪啊,人家的新婚妻子叫郑央,你可不要乱说,沈老不喜欢任何人跟他的宝贝孙女联系在一起。” “噢,我这不是一个称呼替代而已吗?你能听明白我说谁就好。”蓝晓月眨眨眼,忽又添了抹新的好奇,“儿子,你亲眼见过那位郑小姐,是不是?” “是啊!他们的婚礼和上一次商业盛宴都碰到过。谁叫你上次和爹地宁可躲在家里看电影,也不愿意出席。”楚子睿点点头,自动省略了与郑央在高速公路旁不期而遇的事,他们俩还一起去吃过廉价的大碗面呢。 “噢,儿子,你说那个郑小姐是不是很可怜?还没结婚一个月,黑司靳就在外面跟其他女人鬼混。”蓝晓月最喜欢直接叫他“儿子”了,像她这样看起来最多四十岁女人,让别人知道原来有一个这么英俊挺拔的儿子,那是多么骄傲的事情啊! 楚子睿拿起餐巾擦擦自己的手,微微皱眉:“妈咪,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既然她选择了嫁给他,就得对自己的人生承担后果。”说着,眼前不禁浮现出郑央苍白的面孔来,他怎能不记得每一次见到她时,她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过,她终究是黑司靳的女人哪! 蓝晓月啧啧出声,摇摇头道:“我儿子这样说话的时候,好酷哦!你知道的,妈咪最见不得女人受委屈、受欺负。唉!当初要不是你爹地,我还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悲惨生活……” “妈咪,没那么惨好不好?爹地可是从第一眼见你,就被你的魅力所折服,一直到现在都深情不悔,你哪有什么惨?”楚子睿觉得母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相比而言,郑央的状况绝对不能让母亲去关注,否则凭她心地善良、没事爱空操心的性子,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蓝晓月仔细观察着儿子的表情:“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 楚子睿知道她说谁,迟疑了一下:“那是黑司靳的特别助理。” “哦,敢情兔子还吃了窝边草。”蓝晓月不满地皱皱眉,她对黑司靳一点也不陌生,毕竟这家伙而自己儿子斗了十几年,“啧啧,儿子啊,你以后娶了媳妇,绝对不能像姓黑的臭小子一样,听到没?” 楚子睿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认真地严肃的口吻说道:“妈咪,我绝不会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如果是我爱的女人,我也不会对她放手。” “好,哈哈,这才是蓝晓月的好儿子。” 楚子睿眼中重新浮现笑意,这就是他最可爱的妈咪——一个外表高贵端庄,其实却不拘小节的女人。 ** 晚上,郑央累得腰酸背痛,洗完澡,忐忑不安地躺在两米宽的豪华大床上。 这张床其实让她害怕,但不睡在这里又怕黑司靳回来要生气,毕竟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强制她睡在这里。 不过,黑司靳却一夜未归,他在与秦雪蓉肆无忌惮地挥霍激/情时,这张柔软的大床始终只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日子这样重复地过去了好几天,张丽容看郑央的眼神更是直接地嘲弄,语气尖刻而讽刺:“自己的老公彻夜不归,该不是你不能满足他吧?呵呵,做女人做到你这份上,也真够悲哀!” 郑央什么都没说,认真地在厨房里忙碌着。 又过了几天,黑司靳晚上都回来睡,他们俩同躺在一张床上,可惜话语沟通加起来不到十句。 他似乎真的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喜欢命令她做事情,每天让她放开水服侍他洗澡,然后冷着脸倒头就睡。第二天又如君王一样命令她伺候更衣。 他在故意使唤她,刁难她。 她知道,所以默默承受,毫无反驳,以致于一连几天下来,他开始以一种深幽的沉默的目光打量着她,好象在思索着什么。 “像这样温顺乖巧,很好。”黑司靳最后简单地总结评论,面无表情地拿起公文包出门。 郑央总是在他离去之后,浑身无力地靠在房门上。她也有总结,这样平静而冷漠的相处方式,应该就是他们之前的最佳状态。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久? 上帝啊,她乞求上帝在自己没有能力和机会摆脱黑家之前,就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吧! 接下来又是连续四五日没回来,郑央像是已经习惯了,不闻不问,毫不在意,反而在厨房用心地学习怎么做糕点。 面对她的顺从,张丽容的挑剔逐渐不像以前那样频繁,而老太爷最多轻蔑而严厉地瞪她几眼,一般也不会多说。这天,老太爷和张丽容的谈话中不经意透露,黑司靳是去欧洲公务考察,大约需要一周时间。 郑央才自嘲地心想,原来他是离开了这里,否则她依然以为他是每晚沉醉在别的女人怀抱之中。 嫉妒吗?不。 伤心吗?也不。 她只是越来越期待什么时候可以解脱,每天暗中思考找寻各种方法,早日想走出这片囚牢。 037 醉后 然而,平静不过是一种短暂的奢求,不到一周,黑司靳突然回来,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喝得酩酊大醉,被阿力扶着进门时脚步还踉跄得几乎不能走路。 老太爷气愤地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拄起拐杖走过去。 “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有什么理由,可以提前从欧洲回来,还成了醉鬼!”老太爷一边怒吼着,一边瞪着大眼。 “哎呀,这也太不成样子了!难道忘记了老爷立的家法吗?男人应酬可以,绝不能喝醉……”张丽容慌忙过去扶住老太爷,嘴里却添油加醋地说个不停。 黑耀东挑着唇,眼神里暗藏着一丝得意,假意道:“大嫂,还不出来帮忙!你可知道,爷爷最反对男人在外面喝醉酒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要误了多少重要的事呢!” 郑央惊得从厨房里飞快地跑出来,一看黑司靳的模样立刻吓了一跳。 她从没见他这样落魄和颓废,对,就是颓废的感觉! 平日一丝不苟向后理的发丝此时乱糟糟地覆在前额,整洁的西装和衬衣皱得乱七八糟,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看似在酒缸里泡出来的一般。 “他到底喝了多少?”老太爷是吼着问完这句,吓得阿力差点没扶稳人。 “老……老爷,老板好像从今天早上……开始喝的……” 话还没说完,阿力简直说不下去,因为张丽容夸张地惊喊出声:“早上?他都没去公司么?” “放下他!”老太爷气得双手直颤,抡起拐杖就往黑司靳身上打去。 “嘭!”一杖敲了下去,黑司靳立刻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阿力连扶都不敢扶,只得悄悄退到一旁。 黑司靳费力地睁开双眼,望了眼老太爷如火山爆发一样的神情,突然笑了一下。 老太爷更气了,拐杖再也高高举起。 郑央捂着唇忍住没叫出来,可是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看到黑司靳痛苦纠结的双眉,她终于脑海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外公,不要打了……”她蹲在黑司靳身边,一边推动着地上的他,一边朝老太爷恳求。 黑司靳又睁眼看了她一眼,浓眉丝毫没有松开。 “你让开!让开……”老太爷说着有些喘息。 张丽容连忙扶住老太爷:“公公,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等他醒了再说。”她顺势帮老头子拍拍背,理理气,顺便朝黑耀东使了个眼色。 黑耀东会意,也开始劝着老太爷,却不忘记指责道:“阿靳这次也太过分了,喝醉酒也敢回来……大嫂,你可真好心,上次阿靳那样打你,你现在还帮他求情。” 郑央咬了下唇,低头看了眼黑司靳充满痛苦的表情。谁知道她的心也很矛盾,可是正因为知道那拐杖打在身上有多么疼痛,她才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也去挨受。 “外公,请您别生气。我保证很快就帮他醒酒。” 爸爸常有喝醉,对于如何解酒,郑央可谓是很有经验。只是老太爷好像真是气坏了,黑司靳明知道如此触犯家规,为什么还要喝成这样?他可以继续在外面过夜,却又为什么还要回来挨打? “是啊,爷爷。虽然阿靳明知故犯,但看在大嫂求情的份上,爷爷可以先回房间休息,等明天阿靳酒醒了再说。”黑耀东也上前去扶住老太爷,“爷爷,还是你自己的身体要紧,千万别被气坏了。” “小丫头,他是你的丈夫,今天晚上他就交给你了!”老太爷说完,捂着胸口用力喘息了几下,在张丽容的掺扶下转身回房。 客厅里刹时变得清净,黑司靳躺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轻哼了几声。 要把一个醉鬼扶动可真不容易,郑央让阿力在旁边等着,自己飞快地跑进厨房,端起一杯醋水走了出来。 “帮我把他扶起来。”郑央冷静地命令道,语气里有前所未有的镇定。 阿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听从地将黑司靳的上半身扶起。郑央被他的酒气熏得直皱眉,她一手捏住他英挺的脖子,待他一张开嘴,立刻将醋水往里灌。 黑司靳开始挣扎着摇晃脑袋,他浑身虚软如泥,头胡乱地摇着。 醋水灌进他的嘴里,他顽固地不接受,黑眸睁开狠狠地盯了郑央一眼,又失去力气般地闭上。 “阿力,帮我抓稳他!”郑央哪肯放弃?她坚定地以手摁住他的头,然后再次捏住他的鼻子,另一手将醋水毫不客气地又灌下去。 “唔……咳咳……”黑司靳终于被呛得受不了,双手猛然抬起,对着郑央不分轻重地挥了过去。 那力道之大,让原本蹲在地上的郑央霎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那只装着醋水的碗也“哗”地一声打在地上碎掉。 “太太……先生!”阿力失口喊道。 黑司靳根本看不清郑央在哪里,嘴里嘟囔着:“滚……滚!别……管我!都滚开……” “先生,你醒醒啊……先生。”阿力有些害怕,他当然知道老板是多么严厉的一个人,刚才老板还挨了老太爷的拐杖,不知道清醒后会不会责罚自己? 郑央很快重新站了起来,看了地上那只碎碗一眼,目光里反而多了种沉静。 “阿力,麻烦你继续扶稳他,我再去端醋水来。” “可是太太……” “他必须醒酒!” 郑央最讨厌喝醉的男人,但是不得不承认,黑司靳现在的情况比起自己爸爸来,的确要好上许多。至少他不会像爸爸那样完全失去理智,只想抽打自己来发/泄。 ** 帮黑司靳醒酒的过程并不轻松,幸好有阿力帮忙,大约十分钟之后,阿力扶着半醉半醒四肢还没恢复力气的黑司靳走到楼上。 “别放床上,把他扶进浴室里。”郑央赶紧打开浴室的门。 “好的,太太。” 阿力离开前,对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太太认真地看了一眼,恭敬地说了声“再见”。 “别管我……你是什么东西……滚!滚……”躺在浴缸里的男人一点也不可爱,嘴里吐出的话简直让人恨不得扁他几下。 郑央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无奈地皱起眉头。她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醉鬼计较,也不能趁人之危报复…… 可是,当她好心动手替他脱下皱巴巴的衣服时,他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黑司靳……你放开我!”条件反射一般,郑央拼命将手往回拉。 “你……凭什么管我?可恶的女人……”黑司靳的眼神依然有些涣散,扣住她的手很是用力。 “你才是真正的可恶!”郑央一看他这样,火气就止不住提升,“早知道我就不该帮你……应该让老太爷打死你!” “喔……呵呵……打死吧……”黑司靳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目光再次迷茫起来,不到几秒钟大手松了开来。 “喂……黑司靳?黑司靳……” 郑央揉揉自己发痛的手,又去推推他,却发现他好象瞬间睡过去了一般。还没见过喝醉后这副模样的人,当然,她对醉鬼的经验仅限于爸爸。 连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一点回应,她索性蹲在浴缸前,咬牙瞪着他。 这家伙……为什么要喝酒呢?看他这样子,应该不像很能喝的那种,而且黑家家法森严,他不可能做让老太爷暴怒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纠结地皱着眉,好象很孤独很痛苦一样,有什么人或事能打倒这样一个意志坚定却冷酷无情的男人呢? “沁……沁……为什么……”黑司靳模糊的呓语了几声,头一扭,整张脸正面向郑央。 038 欺负人的乐趣 郑央小心地伸出手去,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紧紧握起,然后又控制不住继续伸过去,抚开他额前的乱发。 无可否认,这家伙生得真是很好看。此时此刻,没有了凌厉幽冷的目光,只看到乌黑的睫毛紧闭,可以让人大胆地观察他。男性饱满的额头,乌黑细密的眉头十分英挺,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双唇以及坚实的下颌…… 她见过的男人可能不算多,但黑司靳的确是有那种让女人为他着迷的本事。 郑央突然捏捏自己的脸颊,气愤地低语:“郑央,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么?虽然他这样子看起来是有些可怜,但你忘记了他曾经是怎么残酷地伤害你么……” “沁儿……”黑司靳突然提高了声音,吐出这两个字比较清晰。 郑央狐疑地盯着他:“青儿?是一个人的名字么……莫非是他喜欢的女人?”她飞快地摇摇头,立刻否定掉,“怎么可能……这种无情的男人,怎么可能对女人有真心?” “唔……”黑司靳晃了晃头,朦胧的视线里仿佛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费力地撑起身子,一把将她扯到怀中。 “天啊!黑司靳……”郑央刚站起身去取下淋浴蓬头,没想到腰被他半路一栏,整个人摔进了浴缸里,正巧压到他的身上。 “该死的女人……”黑司靳躺在那里,被她大力压得生疼,忍不住咒骂出声,双手却不放松地紧紧扣住她的腰。 “你才是可恶的男人……难道我活该永远被你欺负么?”郑央一气,故意重重地压了他几下,听到他连连闷哼出声,心底不觉添加了几丝快意。 “原来欺负人这么有乐趣……”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想起那日他将自己按在浴缸里肆/虐的情景,迟疑了许久,终于在他大手再次扣住自己腰肢时,猛地打开水龙头开头。 冰冷的水不客气地朝他一张俊脸上直喷而去。 “啊……”浴室里响起男人痛苦而愤怒的吼声。 “或许……我不该这么善良,人善被人欺这句话是对的。”郑央看到他失去理智地来抓自己,一边将冷水往他身上喷,一边安慰着自己。 “你好大的胆子!你住手……”黑司靳如狮子一样狂吼。 当然,他的动作哪有郑央利落?可以说,他们之间,郑央从未如此占过上风,她手忙脚乱地爬出浴缸,模样虽然狼狈,但狠狠反击他的快感油然而生。 原来人的骨子里,都有潜在的劣根性的。 她的善良与好心并不是时时发挥作用,就如现在,如果他不是再度企图用暴力的手段欺负她,她也不至于让他亲身体验被人喷冷水的滋味。 “主啊,上帝啊……这都是黑司靳自找的,原谅我吧!”郑央一咬牙,看到就要跨出浴缸来抓自己的男人,她将水龙头一转,冒着白雾的热水立刻喷了出来。 “该死的女人!”黑司靳的酒气到现在至少醒了一半,他完全看清楚站在一米之外的女人正在做什么。 滚烫的水喷在自己结实的身躯上,而那个女人浑身也湿漉漉的,单薄的衣裳正紧贴着她娇小却玲珑有致的身躯。 “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黑司靳抹去眼睛上的水珠,不在意热水带来的麻木,那股热度反而让体内的血液急速得流淌,被老太爷杖打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疼痛,同时刺激了他潜在的狂猛野/性。 他开始脱自己的衬衣,不到三秒钟,整个宽阔的胸膛彻底展现,肩头被打的痕迹清晰可见。 “你……”郑央隐约意识到一种危险正从那高大的体魄里散发,他利落地动作让她的手微颤起来。 郑央惊骇地睁大了眼,眼睛里清楚地写着一个认知——他清醒了!他发怒了! 老天,好可怕…… 她扔下水龙头,转身就往浴室外面跑去。宽大的浴室需要走上十来步才能离开,黑司靳的动作却是出人想象的敏捷,她的手刚碰到浴室门,就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个彻底。 “黑司靳……你不要这样……”郑央后悔起来,心脏狂乱地跳动。 黑司靳却一把将她扛在肩头,步伐微微晃荡了一下,便大步重新走向浴缸。他嘴里喷着热气,肌肤还有着热水洒过的痕迹,声音又低又哑:“不要怎样……想报复我就得想到后果,你今天是逃不掉了!” ** 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在体力悬殊的情况下,女人几乎没有可能反败为胜。 尤其当一个男人执意要得到一个女人时,她更加没有反抗的余地。 郑央太单纯,很多事情还学不会预料后果,当她发现可怕的后果来临时已经来不及了。湿漉漉的衣服被黑司靳很快扯落,一丝不挂,肆意地扔在地上,他像一头激愤中的狮子,让人害怕到颤抖。 “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郑央不想自己软弱,可是如果哀求能让他停止,她愿意暂时放下自己的尊严。 不着寸缕地身躯展露在他发红的眼底,她的心脏紧缩成一团。 “晚了……没用的……” 黑司靳喘着粗气,酒精和愤怒都化成了一种浓烈的欲/望。他也控制不了自己,每一滴奔腾的血液都在饥渴地呐喊,寻找解脱的途径。 他将她按在宽大的洗漱台上,冰冷的台面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惊慌而痛苦地呼出声来。 “黑司靳……” “恩……别反抗!” “不……” “一定要!” 他双手用力地按住她,她颤抖得厉害,想用腿踢他,他强壮的体魄往前一压,她无处可逃地靠在了背后布满热气的玻璃上。 玻璃的冰冷让她吸了口凉气,十指用力地掐进他的肩头。 “别反抗……”黑司靳的唇游移到她的胸前。 “求你……放过我……你不是一直不屑得到我吗……”郑央呼吸困难,他的动作让她承受不住。 039 改变主意 黑司靳只停顿了半秒喘息着:“不……我改变主意了!” 郑央摆脱不了他,上帝啊!这一次是真的要发生了么? “你……”她的唇瓣抖得厉害,指甲抓着他的皮肤,“你不是……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么?” “谁告诉你的!”黑司靳猛然抬头,低吼着瞪住她。 那双幽暗却发红的眸子在热气氤氲的浴室里看起来有些恐怖,然后在她意识不到发生什么事之前,他骤然将她的双腿分开,下身用力一顶,狂烈地进入了她。 “啊……!”郑央痛苦地喊出声。 某道宝贵的东西破裂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正地付出了代价,眼泪沿着脸颊滚落。 郑央不记得自己被折腾了几次,当她带着眩晕睁开眼睛时,只觉得身体酸痛不已。 尽管很早之前就有这种被他占/有的认知,尽管昨夜她在某些短暂的片段中也产生过陌生的欢愉,但思绪一清醒时,她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无尽的悲哀,如死灰一样沉默。 空荡荡的大床上只剩她一人,一抹斜阳从窗帘的缝隙里隐射进来,落到地面上。 郑央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才发现已经竟然睡了一天,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黑司靳离开了,而张丽容也没有来催促自己起床?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她快速洗漱完身子,换上比较宽松柔软的便服。 下楼前路过书房,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并不和谐的对话,她按捺不住好奇悄悄上前侧耳倾听,原来是老太爷正在怒吼着教训黑司靳。看来昨夜的风波还没有平息,或许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没有时间找自己的原因。 郑央咬了咬牙,决定不多管闲事。 老太爷家法严厉,有他教训一下那个无情的家伙也好,算是帮自己出口气。 这样想着,她快步走下楼梯,没想到张丽容却一脸怪异地站在客厅望着她,看那架势仿佛等待已久。 “舅妈好。”郑央主动唤道,被她那双近乎凌厉的眼睛看得有些心慌。 张丽容一步步走近她,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抿紧了唇。 郑央的心口狂跳了两下,暗忖着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责怪自己睡了一天……为什么舅妈的神色特外奇怪? “舅妈……今天有什么事吗?” “哼!你倒是睡得香。”张丽容像是跟谁生气一样,嘴一撇皱起眉头,语气十分狐疑,“你真的跟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是沈家?沈凝的名字已经从郑央的生活里消失了好一段日子,张丽容做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郑央赶紧摇摇头:“你们都知道的,我的爸爸……我跟沈家怎么可能有什么关系?” 张丽容再次冷哼一声,眉头却没有松:“我就知道,你不过是个赌鬼的女儿,一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下等货,怎么可能真跟沈家有关系。但是……我想不通沈老夫人为什么会突然邀请你去他们家做客?” “什么?沈老夫人?”郑央吃了一惊,眼前浮现起当日在酒店盛宴上无意中救助过的老太太,当时沈一桥还冷硬地以十万元作谢,其实是种变相的侮辱……她因此受到黑司靳的嘲讽,幸好这事没有传到张丽容他们的耳里。 难道沈老夫人找自己,还是为了上次的事么? 张丽容严厉的审核着她的表情,冷言道:“我就奇怪,沈老夫人德高望重,年岁已大,平日里极少露脸,她怎么可能要见你?” 就在今天上午,沈家的管家亲自来送邀请函,转达了老夫人的意思,说今天下午三点沈家私人住宅的花园里,盛情邀请黑司靳之妻郑央小姐参加聚会。 沈家管家的亲自到来,代表沈老夫人对此事的重视。 邀请去沈家的私人地盘,说明这其中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私人秘密,莫怪乎张丽容满肚子疑问了。 问题是,人家邀请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她这不是故意没叫醒郑央的么? 郑央吃惊地接过精美的邀请函,神色忍不住变了:“舅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都已经超过时间了……” 张丽容冷笑地嗪起一丝笑容:“这你可不能怪我。我问过阿靳了,他说你在睡觉,没事的话让你多睡会。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有去打扰你啦!” 郑央逐渐消化她话里的意思,黑司靳说让自己多睡会,是真心还是假意?或是张丽容的谎言呢? 罢了,反正沈一桥已经用钱严重侮辱了自己的人格和道德,她跟沈家根本没任何关系,实在是没有去的必要。 她将邀请函放在桌上,对张丽容道:“既然时间过了,那我就不去了。今晚需要做什么餐吗?我现在就去准备。”说完,径自转身朝厨房走去。 “站住!”张丽容提高声音喝住她,几步走到她面前,“你不会这么不识抬举吧?沈家的势力在整个a市都是称霸,老夫人请你过去,你不但迟到还这样满不在乎,要是沈家人知道……你有想过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郑央的身子不由地僵硬起来,她承认张丽容说得有理,黑司靳一心想跟沈家合作,万一因为自己惹来对方不满,只怕狂风暴雨又要在黑家掀起来。 “舅妈觉得我该怎么做?”她不怀疑是张丽容故意让自己耽搁此事。 “至少你得去打个电话给沈家,解释一下原因,找个地方再登门谢罪啊!”张丽容有些暗暗得意。 郑央握紧了手指,临时做了个决定:“好,既然要表现出诚意,那我就……现在去沈家登门谢罪。舅妈觉得可以吗?” “你真要去沈家?”张丽容仍是放不下心底的狐疑,但是她想自己一定会很快找出原由的。 郑央不顾张丽容脑子里怀的是什么算盘,她两步并做三步地返回楼上,从柜子里的底层掏出一个大纸包。 里面是钱,满满的一叠叠的百元钞票,共计十万元。 她决定了,她要去将这钱亲手还给那个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老人。 张丽容见她真的要去,不禁跟到楼上,不断地冲着她喊:“喂,你真的决定了?你跟沈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万一这是人家开的黑色玩笑,你到了沈家只怕还没摸到人家的大门,就被撵出来了。” 郑央没有理会,她好累,好闷,想借此机会出去调节一下,发/泄一下。 自从过了昨夜,她的胆子突然变大,感觉人生最残酷的事不过如此……在没有爱情只有算计的不幸婚姻里,被自己的丈夫婚内强/奸,到现在,她有什么可在乎的? 最落魄最无奈的事还会再发生么? 沈老夫人怎么看都有些慈眉善目,她不相信自己去沈家是场充满阴谋的陷阱。 一句话,她豁出去了,无所畏惧。 040 坚持 将十万元揣进大背包里,郑央拎起它大步走向门口。 这举动看得张丽容目瞪口呆,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吃错了药,怎么才过了一夜而已,她像变了个人敢挺直腰杆大声对自己说话了。不仅如此,她还敢不顾自己的阻拦,坚持要去沈家…… “舅妈,你说过,沈一桥得罪不起。我不能连累黑家,不能让外公生气,所以我走了。”郑央在踏出门口之前,突然回头不轻不重地说道。 “啊……你这丫头!你给我回来,你听到没?我还没去禀告老太爷呢,你回来!” 张丽容的喊声根本没用,她气愤极了,眼睁睁看着郑央清瘦的身影被斜阳拉得好长,好长,直到消失。 “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黑司靳和老太爷的声音同时响起,大约这一老一小的惩与罚已经告一段落。 “公公,你来得正好。”张丽容赶紧走到老太爷身边,同时对黑司靳斜了一眼,大声说道:“刚才那丫头走啦!” “走了?走哪去?”黑司靳的嗓音听上去很低,脸色极为冷漠,盯着大门的眼神更是阴沉。 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其实张丽容是有些畏惧的,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的实力,所以平日的微妙斗争中她总是不敢太正面。不过这次,她可是有“理直气壮”的理由跟老太爷报告。 “那丫头想离开黑家?”老太爷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顿了一下。 张丽容扶着他,连声道:“不是不是,比那个更严重呢!她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下楼就说要去沈家,找沈家的老夫人有事情要说。” “沈家?她去找沈家的老夫人?”老太爷疑惑地从鼻孔里喷气。 而黑司靳两道浓眉霎时紧拧,郑央为什么去找沈老夫人?太没有理由了!据他的发现在她收到沈一桥的十万元之后,巴不得永远不要见到沈家人。 张丽容小心地观察着黑司靳的神色,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点什么内情,岂料他的脸色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公公,我看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刚才出门前还特意上楼拿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口气就跑出去了,害我想阻止都来不及。公公啊……沈家可不是任何人可以随便来去的地方,你说这丫头去沈家,万一惹出什么事情来,黑家可要受到牵连的啊!” 老太爷一扭头,火气又被提了上来,忍不住喘息了一口,朝黑司靳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快说!” 黑司靳微微低头,没有直接回答:“我追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 事实上,黑司靳开车并没有追上郑央。 郑央一离开宅子不远,就搭了辆的士直奔沈家,而黑司靳——或许是他并不真心想去追,所以在沈家附近他就停下车,一直坐在车里也没有其他行动。 面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内心五味杂陈,到现在理智回归,思绪却还有些不清。 多年来他一直对自己近乎苛刻地严格要求,一心扑在黑家的事业上,对老太爷的要求更是尽力做好,不违背。 而昨夜,是他人生中难得的一次脱轨,就如当年突然看到林沁儿与楚子睿亲密走在一起时那样…… 提前回到a市,喝得烂醉如泥,只因为在欧洲看到了那个放在心底许久许久的女人。 他的心,从来只允许珍藏一个女人,即使她曾经有过背叛的嫌疑,但是骄傲自负如他,执着地相信,无论林沁儿离开多久,终会因为自己而回来。 没想到法国的不期而遇,她不但已经有了同居好几年的男朋友,也是东方人,甚至还有了个可爱的孩子。 黑司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突然受到了严重的撞击,赶紧处理完公务,订最快的航班回来。 他沉醉在酒里,笑自己聪明一世,却如此痴傻,只将心留给那一个女人…… 有种急欲要发/泄的怒气以及不甘,说不上特别痛苦,但体内喧嚣着被人欺骗的耻辱愤怒,也有着对自己无法释怀的难堪。 他觉得闷,觉得气,觉得悲哀! 所以,他故意喝醉了,宁可回家挨老太爷的拐杖,宁可被拐杖打得青肿疼痛,才减轻内心的压抑。 而对于郑央的占有…… 他承认,他失控了,他之前并没有预设这一步,都是她惹火了他,都是她自找的! 从欧洲归来的他,已经不在乎占有任何一个女人,他的心却是空了,也不再给任何一个女人。 一个人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了起来。 他不担心郑央真会怎么样,张丽容的演技并不高明,而他也不是没有脑子任由谁糊弄的傻子。郑央要到沈家,势必是受沈家人所邀,应该是沈老夫人吧! 当日酒店的事,沈老夫人要亲自邀请郑央过来,完全合情合理,至于郑央进入那座豪华的私人府邸之后,会遭遇什么?那就不关他黑司靳的事了! 沈家与黑家的关系暂时趋于平稳,他可以肯定沈一桥不会因郑央而做出影响两家关系的事来。 “嘟——嘟——” 黑司靳看到手机灯光直闪,接下电话,低沉地问道:“喂?” 是秦雪蓉,不在工作范围内的她声音听起来格外妩媚,“总裁,听说你昨天就从欧洲回来了?” 黑司靳轻恩了一声,不知道原来消息流传得这么快,秦雪蓉一定很吃惊吧?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多问。 但是,他显然料错了,秦雪蓉下一句就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人说你昨天一回来就去酒吧喝酒了,还喝了不少,是不是……” “雪蓉!”黑司靳低声喊她的名字,有抹警告的意味。 秦雪蓉自然听出来了,“总裁,我只是关心你。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很乐意为你分忧。” 黑司靳靠在椅背上,吸了口烟:“你要帮我分忧?那今天晚上就好好地等着我!” 命令的语气透露着习惯性的威严,秦雪蓉却笑了,笑声娇柔动人:“好,我一定好好等着总裁的大驾光临,好好地为你分忧解劳。” 电话挂断之后,黑司靳目光森寒地远远望向沈家的大宅子,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瞬间握得死紧。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孤独,不知道何去何从该做些什么的孤独。 “该死的!为什么还会这样烦躁?”一掌拍在方向盘上,不小心触动了喇叭,车子立刻发出一声鸣音。他又粗鲁地低咒一声,决定不再在沈家门口耽搁,他要去找江弈,先去喝酒,再去那个懂得体贴伺候人的女人家里。 041 这里是沈家 郑央站在沈家的豪宅门口,望着高高的雕花大门,门前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耀着她苍白的脸蛋。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不和谐的车子喇叭声,将她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只见一辆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莫名地,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几下,她抬手遮住晃眼睛的灯光,眯起眼想看得更清楚些,疑惑地想确认什么。 岂料那黑色轿车马上发动,几秒钟后就缓缓离开了。 郑央摇摇头自言自语:“我肯定是眼花了,有钱人买的车都差不多吧?我怎么会产生幻觉,以为那会是黑司靳的车呢?” 重新望着沈家大门,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下门铃。 很快,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跑来门边,他是沈家的管家。隔着雕花栏杆门打量着郑央的侧影,眼神有戒备变成疑惑,这种朴素打扮的女孩子胸前抱个大包包,怎么会来这里按门铃? “请问小姐,你有什么事吗?”这里可是赫赫有名的沈家别墅,不是一般人可以探访的。 郑央回过身子朝大门中央走了几步,对照了一下手里邀请函上的地址,露出微笑:“请问这里是沈家吗?” “你……你是大小姐……不,不对!你是跟我们凝凝大小姐长得很像很像的黑太太,对不对?”管家十分惊异,更加仔细地盯着她。 郑央毫不意外自己会一眼就被认出来,这是她在路上猜想过多次的镜头。 凡是认识沈凝的人见到自己都会吃惊、好奇,也会不断地打量自己。 “噢,黑太太,请进吧!” 邀请函就是主管亲自送去黑家的,虽然沈老夫人约的时间是三点,她已经误了两个多小时,但老夫人特别交代,无论什么时候黑太太来了,都要马上请进门。 ** 夕阳已经很淡很淡了,洒在地上,风里有着清凉的味道。 花园里,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膝头盖着镶着暗花的薄毯,她的目光直对向大门这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夫人,天要黑了,风很大,我还是推你进去屋里吧!”阿英站在轮椅旁边耐心地说道。 老太太终于长长叹息一声,点点头。 就在轮椅刚要调转方向的时候,管家的脚步匆匆而来,老太太灰色的眼睛突然一亮,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普通却十分熟悉的年轻身影朝花园走来。 阿英欣喜道:“夫人,她总算来了。” 郑央不知道老太太一直在等候自己,她在轮椅前站定,恭敬地鞠了鞠身:“老夫人好,真是非常抱歉刚才才看到您的邀请函,让您久等了。” 老夫人望着她,看得那么认真,声音很是沙哑:“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阿英啊,我们先进屋里去,好好招待黑太太。” 郑央本以为老夫人该生气,该指责,毕竟最近她接触的老人之中还没哪个脾气好的。可是,老夫人却慈祥可亲,一点也没有责怪她,这让她立刻产生了一抹愧疚。 “黑太太,你知道吗?我们老夫人从三点钟之后,就固执地要在花园里等你。”生怕郑央不知道,阿英毫无隐瞒地说道。 “真是对不起……老夫人,我不知道您在等我。噢,让我来推吧。”郑央一边说着,一边主动站在阿英的位置,推起轮椅来。 而这位眼角布满皱纹的沈夫人,一直回头看她,目光一刻也舍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 老人喃喃低语着:“原来这不是梦……我看清楚了,真的是一个跟凝凝长得完全一样的女孩子……这孩子真的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文彬,智秀……你们在天堂能看到她么?” 文彬与智秀正是沈家不幸遭遇空难的儿子与媳妇,老人最后一句话充满疑问,然后她慢慢回过头,目光只悲伤地落到自己的膝头。 客厅里,阿英连忙去泡茶,老夫人请郑央坐在沙发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让郑央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老夫人找我来有什么事?”郑央抱紧自己的背包,没忘记里面还装着原封不动的十万元。看这情形,沈一桥似乎不在家中,那这份钱应该还给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吗? 老夫人从怔愣中收回心神,缓缓开口:“特意感谢你上次救了我,如果当时没有你在场啊,说不定我当时就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去上帝那里报道了。” 郑央礼貌地回答:“那种情况下,任谁看到夫人当时的样子,都会进去帮忙的。” “唉!”老夫人突然叹道,“可是……我家那顽固的老头子,却不懂得感恩徒报。他所做的事情可能有伤害到你,还请你不要跟他计较才好。” “我怎么敢呢?”郑央忍住委屈与愤怒,不想在老夫人面前表现才出来,但抓着包包的手指却收紧了。 老夫人的眼睛里一直被忧伤充斥着,“其实也希望黑太太能够体谅一下,老头子在商场上戎马一生,习惯了他自己的处事方式。在他眼里,觉得钱可以代表一切,但是我知道其实黑太太您并不在乎那些……所以,实在是非常抱歉。” 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有谁敢跟沈一桥作对? 郑央咬了咬唇,微微皱眉,既然老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她就不再顾虑,索性一把拉开背包的拉练。 “老夫人,我今天接受您的邀请也是有原因的。”说着她拿出那个裹着十万元的纸包,递到老夫人面前,“这里是沈老先生给我的十万元感谢费,我不能收。请老夫人代为转交,并麻烦老夫人转告一句话。” 老夫人看了一眼那包钱,没有接。 郑央抿着唇,腰杆挺得笔直,表情十分严肃:“请告诉他,并不是每个人做事都是为了钱,而老夫人的生命更不是以钱来估量。” 老夫人突然震动地望着她,惊诧得说不出来。 当日郑央拒绝老头子的情景,她有听阿英转述。但她活了七十岁,真没见过这么有勇气的孩子,她相信就算是老头子站在这里,这孩子也敢说同样的话。 郑央把钱放在沙发上,突然鞠了一躬,“老夫人,我相信您是一位和蔼善良的人,我尊敬您。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告辞了。” 老夫人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去,嘴上不自觉也改了称呼:“孩子……其实我今天邀请你来,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怎么会跟我家凝凝丫头长得这么像?” 郑央浑身定住,咬住唇,注视着老夫人。 老夫人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孩子,能过来让我看看吗?” 谁也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位老人,郑央告诉自己不要再停留,就算再怎么看,自己都不可能跟沈家有什么关系,没必要淌入一池浑水中。可是,她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蹲在轮椅前。 老夫人摸着她的脸蛋,动作十分小心,“噢……长得真是太像了,太像了。凝凝性子比你霸道些,不过……多了解一下,发现你和凝凝其实有着相同的勇气呢!大家都畏惧老头子,只有那丫头敢跟老头子顶嘴……就算是这样,老头子依然把她当是心头宝,谁叫我那我可怜的儿子和媳妇……已经不在了……” 郑央听着字字句句,看到老夫人眼睛里开始浮现泪光,她的心不禁也被什么揪住了一样。 “听说……沈凝小姐又回去国外了?”郑央也问得很小心。 “回去?其实这里才是凝凝的家啊!唉……没人知道其实她性子叛逆,这次不是又去了国外,而是擅自离家出走,据说是……是……” 042 已经不爱 老夫人话没完,沈一桥暴躁的质问从门口传进。 “谁允许你进入沈家的?别以为跟我孙女长得像就可以赖上沈家!”老头子看一眼厅里的场景,自然就明白郑央来此的原因,但他一出口便是不情愿的质问。 老夫人连忙道:“老头子,是我特意邀请黑太太来作客的。” “你邀请她来干什么?难道你真老糊涂了吗?她不是我们的凝凝,更是个不相干的女人。”沈一桥看了夫人一眼,对阿英命令道:“立刻带老夫人回房间,伺候夫人先休息一会。” “老头子……咳咳……” “夫人,你莫不是太想念凝凝了吧?我很快就会把那丫头找回来!希望夫人记住,你眼前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是,却是我最不齿的黑家人的媳妇。” 沈一桥说话时,郑央一直直视着他,这会终于冷静地开口:“请放心,沈老先生,我不会再来这里了。这十万元是还给你的,其他想说的话,我都在上次说过了。再见。” 郑央说完,大步朝门口走去。 “黑太太……”老夫人唤道。 “这是你的计划么?嫌太少了么?”沈一桥被她的大胆与无礼激得气愤。 郑央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了,我还想说,或许这个世界上,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却终究不是万能。十万元若能买到一颗真诚帮助别人的善心,那真不知道是昂贵还是廉价?但是,对我而言,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我骄傲的尊严,更会让我瞧不起你这样的有钱人。老夫人,谢谢您,再见。” 背后,留下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也带着掩饰不住的赞许。 而沈一桥皱起两道灰色的眉毛,狠狠地朝沙发上的那包钱瞪了一眼。 “你还瞪什么?难道我的命就值十万元吗?如果没有那孩子……我早就死了,凝凝也永不可能再回来。这大宅子里就留你一个人好好享受吧!”老夫人不满地哼道,然后扭过头,“阿英,帮我拿电话来,我要给黑家人打电话,得确保那孩子安全回到家才行。” 沈一桥听到自己夫人的话,头一次觉得哑口无言。 ** 黑司靳没约到江弈喝酒,那位黑道少爷不知道在忙什么,所以他只好一个人开着车随便去了家酒吧,喝着闷酒。 酒吧里的灯光稍微幽暗,散发着高雅与暧昧的气息。 好几个身材火辣艳丽的的美女上前来搭讪,黑司靳并没有什么心情,只觉得内心越来越烦躁。大约十点来钟,他索性打电话把秦雪蓉约了出来。 “阿靳,我来了。”撇开工作关系,秦雪蓉非常喜欢自己这样喊他。 黑司靳没有多说,见她走过来,一手揽着她的肩头就挨了过去。 “阿靳?”秦雪蓉知道他提前从欧洲回来,昨天还喝醉过,肯定出了什么事,但没想到现在见到自己时,态度也变化这么大。以前在公共场所,他们最多并肩而行,连手不曾挽过。 黑司靳却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她,下一秒,男性的薄唇也贴住她的颈子,用力一吻。 秦雪蓉受宠若惊,他不喜欢亲吻女人的嘴唇,她知道的。但她此刻控制不住惊喜:“阿靳……你怎么了?” 黑司靳还是没有回答,改为双手环抱住她,双唇更加用力地亲吻着,甚至耐不住啃咬,引得她一阵阵激动的颤抖漫过全身。不顾旁人的目光,他这样的热情简直是千载不易,秦雪蓉感觉到四周传来女人们羡慕与嫉妒的目光,她骄傲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动作。 电话不识相地响起,黑司靳倏然放开她,原本黑沉幽暗的眼睛飞快地恢复冷静。 很意外,竟然是黑耀东打来的,他不急不徐地传达了老太爷的指示——黑家外孙媳妇从沈家离开已有四小时,还没有回家,身为丈夫的黑司靳,务必马上去寻找,要将妻子安然带回家。 老太爷绝不要看到外面有任何关于黑家的负面传闻或报道。 “阿靳,发生什么事了?” 见他接完电话后脸色不对,秦雪蓉关心地问道。 黑司靳沉下脸,十分冷峻,他买了单拿起外套就离开了酒吧,秦雪蓉连忙紧跟在后面,没敢再多问一句。 …… 车子在几条街道上转了好几个圈,夜间的冷空气侵袭着整个城市,而车子里的气氛比外面更冷。 “阿靳,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们吵架了吗?”秦雪蓉从他上车后透露的几句话中,简单地猜测着。 “没有。”黑司靳皱着眉头,难以打开。 该死的郑央,马上给我滚出来!最好别给我惹麻烦,否则我会让你好受的! 你到底是健忘还是愚蠢?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我呢?你不知道惹怒我之后的下场吗? 心底不断地低咒着,车子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继续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穿梭。 ** 郑央背着包独自走在街上,街道很清冷,她看着自己孤独的影子,心底却有着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勇气与轻松。 一个人,只要想通了某些事,就等于去掉了沉重的包袱,浑身重新畜上能量。 而她,遭遇到黑司靳冷酷的占有之后,身体与心理都受到了伤害,却也正好给她带来了勇于解脱的希望。既然已经处在谷底,大不了就是这样,还怕什么? 她漫无目标地游荡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面馆前。 “老板,给我来一碗面,要十块钱一碗的那种。” “是你?” 郑央刚选择一个座位坐下,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阿睿?真是好巧……” 楚子睿的意外并不亚于郑央,他的眼中浮过复杂之色。天知道他神使鬼差突然想起这里,感觉上次吃的面特别怀念,但是他绝没想过要见到郑央。 这个女人,是黑司靳的女人,他告诉自己要远离。 可是,这是上帝的安排么? 让人想逃都逃不了…… 楚子睿对自己苦笑了一下,很快坦然地接受现实,他悄然打量了一下郑央的行头,觉得再次产生了满腹疑问。这个女人,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对她充满好奇,也忍不住关心。 “这次你又是想逃离黑家?”楚子睿问道。 “不是……唉,其实也不能说不是,而是目前没有办法离开。”郑央与他共桌坐下,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上次见面的情景。 “当初你为什么要嫁给他?”难道真是为了钱吗?这个理由连他都不相信。 郑央叹了口气,等着面上来后,一边吃一边慢慢地讲述起她与黑司靳从相遇到现在的孽缘来。 “你现在还爱他吗?”楚子睿问得比较客观而冷静。 郑央愣了一下,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已经成了黑司靳真正的女人,心底升上一股悲哀,至少可以肯定那是一种不相爱的结合…… 她轻声道:“我想我已经不爱他了,又或许……我还没有真正爱上过他……” 043 是在乎吗 楚子睿听到这里,沉默了许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小央,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说得比较认真。 郑央不由得坐直了身,微微紧张:“什么事?” 楚子睿皱了下眉:“其实我姓楚。” “噢,我知道的。上次在宴会上,江少爷的人都称呼你楚先生。他们好象都认识你……”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郑央模糊地想抓住那一线灵光,却又拼凑不起来。 楚子睿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请允许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楚子睿。” 说完,他一舜不舜地注视着她。 “楚子睿?楚子……”郑央突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你不会就是楚天集团的那个楚子睿吧?听说……跟阿靳是死对头……” “没错。因为你是黑司靳的妻子,而我就是外界都知道的黑司靳的死对头。” “你……这是真的?”郑央十分意外。 “恩,我不想欺骗你,其实上次就已经想告诉你的,后来江弈他们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话。”楚子睿只想很单纯地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对于这个女人,他不能有任何暧昧的想法,但至少想对她真诚。 郑央握紧了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掩饰内心的惊诧。 是她反应太迟钝了吧?姓楚又叫阿睿,还能出现在上流社会重要的社交场所,a市难道经常发生这么巧合的事么?她早该想到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楚子睿,就是黑家人不时提到的楚天集团的少东啊! “小央,很抱歉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但请相信我无意欺骗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有什么需要我都愿意帮助你。”楚子睿从听完她沉重的遭遇之后,立刻兴起了要跟她做朋友的想法。 这个柔弱但坚强的小女人,或许他可以帮她。 郑央压抑住微微慌乱的心,扯出一抹笑容:“应该是我觉得荣幸才对,能跟你这样的大人物交朋友……” 说实话,对于这些身份尊贵的人,她从没有要高攀上去交朋友的想法,上流社会——她决定敬而远之的。突然好怀念自己的朋友昕兰,虽然大家贫穷,但从不用担心友谊与感情背后的真诚与否。 郑央很快吃完面,非要坚持为楚子睿买单。 楚子睿没有拒绝,两人一同走出面馆。 “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呵呵。”走到路口,郑央装作轻快的样子,跟他挥挥手。 楚子睿感觉到从知道自己身份后,她的话里明显多了抹凝重与疏远,他站在那里,微笑看着她。“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走,我不放心。” “呵,你放心啦!如果我那么脆弱的话,早就不能撑到今天。就那样了,拜拜。”生怕他再要说什么一样,郑央赶紧再次摆摆头。 道别的两人并不知道路口对面刚好驶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里的男女看到路口这副画面时,不约而同皱起了眉,车子也悄然停了下来。 郑央大步向前走了几米,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回头:“我有件事想问你。” 楚子睿一直定定站在她的背后目送她:“什么事?” 郑央对上他的眼睛:“上次宴会上有个神秘的陌生人给了我一个纸袋,里面有可以帮助我逃离的衣服……那个神秘人,是你吗?” 楚子睿眸子闪了一下,微微透出笑意:“你需要帮助,上帝自然就派人来解救你了,可惜没有解救成功。” “我明白了,谢谢你。”郑央冲他感激一笑。 “你真的不要我送?”楚子睿道。 “不用。你知道我以前做个24小时营业的服务员,就算再晚回家,我也不怕。”这一次说完,郑央怀着复杂的心情真的没有再回头,留下楚子睿在身后独自站着。 ** 车子没有开动,没有跟随郑央的身影追过去。 黑司靳的目光却暗了下来,十分阴沉。 秦雪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主动将头靠了过去,摇摇他的手臂:“阿靳……我不是眼花了吧?那是你的太太和楚子睿?他们俩好像关系很不错啊?” 黑司靳抿紧了唇,眉头皱在一起。 秦雪蓉体贴地说道:“阿靳,你别多想了,反正你也不爱她。你不是要对付楚子睿吗?说不定他们俩的关系正好可以拿来作些文章……” “住嘴。”黑司靳沉沉地打断她,语气里有股逼人的冷意。 秦雪蓉却微微挑起红唇,大着胆子道:“沈一桥不是要物色楚子睿做孙女婿吗?如果老家伙发现楚子睿竟然跟郑央在一起的话,又会怎么想呢?” 黑司靳突然发动车子,没有温度地抛下一句:“你似乎忘了,郑央是我的妻子。” 秦雪蓉索性把话说到底:“名义上的妻子,你并不爱她,你娶她只是为了更好地发挥该有的作用。这次不是你跟楚子睿竞争最好的机会吗?你为什么犹豫了?” “我没有犹豫。”黑司靳握紧方向盘,眼角抽畜了一下,绝不承认自己有任何犹豫。 只是刚才看到郑央和楚子睿一同出现的时候,他的心骤然窜上一股怒火,只想过去狠狠地把她抓到车里。不过,他终究有着过人的自制力,硬是若无其事地看到他们道别完。 “阿靳,难道你没发现,楚子睿对郑央有点意思吗?以女人的判断,如果他不是怀有特别感觉,就不会那样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到郑央消失。”秦雪蓉分析道。 黑司靳眼神一寒,来不及细思考时,脚下已经做了决定。 刹车一踩,车子陡然停下。 “雪蓉,你自己打车回去。” “啊?阿靳……” “我要带她回家,她的确很有价值,所以不能有事,何况老太爷在等着。”这算是黑司靳最难得的解释,对秦雪蓉,也似乎是对自己。 044 遭遇意外 郑央不能有事,可是她偏偏真的出事了。 原来梁洪烈一直记着上次的恩怨,尤其是梁欣盈的病反复发作,而他的公司也正在被黑家暗中收购,这两样事加在一起,让他变成一只充满危险性的困虎,到处找机会报仇。 今夜正巧,一个多小时前,他就发现了郑央,可惜正当他打电话喊了两个手下过来想抓她时,却发现她和楚子睿碰上了。 梁洪烈心中疑惑更多,但碍于楚子睿,他忍着没有动手。刚才一见郑央一个人离开,机会立刻来了,两个高大的男人快步从后面跟上,突然一声不响地抓住了郑央。 “啊……救命啊!你们……要做什么……救命啊!” 郑央本能地呼喊起来,声音在清冷的夜空里格外尖锐。 “把她嘴巴捂住,快点!”梁洪烈命令道,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你……你是……”郑央给人架着身子,她在挣扎间回过头,一双大眼立刻惊恐地睁大。不是冤家不碰头,她只要一见这人,就知道自己惨了! “救……唔……”小嘴被人紧紧捂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使出吃奶的力拳打脚踢起来。 “死丫头,给我抓进她!”梁洪烈大步上前,一把抓起郑央的头发,残酷地逼视着她苍白的脸。 “唔……” ** 两道雪白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郑央趁他们惊怔的刹那头一扭,张嘴咬了下去。 “啊……”其中一个男人痛得喊了起来,马上气愤地拽住了她的胳膊,似乎要活生生地将她胳膊拧断。 “救命啊!救命……” “啪!” “该死的女人!”梁洪烈想都不想,一巴掌甩了过去,他的情绪也处于极度激愤状态。 “你将要为你刚才的一巴掌,付出千倍的代价!”冷酷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意,两道雪白的车灯光芒被一具高大的身影遮住。 郑央听到这声音,连手指都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她屏住呼吸,不相信世界真的是由一件件巧事组成,很多意外的人都可以莫名地撞在一起。眼前那个男人竟然是……黑司靳?上帝啊,难道她产生了幻觉? “阿……靳?”郑央喃喃地喊道,满是不确定。 黑司靳没有看她,目光笔直地射向梁洪烈:“你该知道她的清楚,也该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梁洪烈一见是他,双眼直接冒出了仇恨的火光。尤其是他言语里的威胁让梁洪烈更是老眼直眯,握紧拳头忽然大吼了一声:“x的,老子反正都要被你走入绝境了,老子还怕什么!你们给我上!” 说着,他自己也如一头狂怒中的厉虎,朝黑司靳冲了过去。 黑司靳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开始接招,面对半疯狂状态的人,他本能地一躲一闪,看准时机时立刻快而准地出手。 像他这种从小就坚持严格锻炼身手的年轻男人,梁洪烈哪是他的对手?被打得脸青了好几块之后,愤怒地吆喝着两个手下也过来帮忙。 黑司靳一对三,有些吃亏,毕竟对方是两个孔武有力跟他差不多高大的保镖性人物,外加一个快要失去理智的梁洪烈,所以拳来脚去,他也吃了对方好几拳。 “阿靳……小心哪!”郑央忘记了自己发疼的脸,紧张地对着黑司靳大喊。 黑司靳没有理会她,继续与三个男人打斗在一起。 突然,梁洪烈不知道从身上掏出一把刀子,仓促地退出战场,三两步就冲到郑央身边。那动作快得惊人,郑央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被他用刀子对准了脖子。 “黑司靳,你给我住手!否则……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梁洪烈,你真是疯了!”黑司靳猛然转头,停下动作时却硬生生挨了一拳,他甩了一下头反手就回敬那人一拳。然后继续对梁洪烈冷声道:“你真要把自己逼到绝路去?” “我……已经是绝路了!你把我梁洪烈辛辛苦苦二十年的基业吞并……我要报仇!”激动地说着,梁洪烈拿着刀子的手握得死紧。 血色自郑央本就苍白的脸上退尽,冰冷的凶器抵住她的脖子,在车灯照射下发出冰冷的寒光。 她的眼睛却望向黑司靳,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黑司靳脸上沉稳不迫的神情莫名地让她安心。她仿佛可以认定,只要黑司靳不是故意丢下她不管,那么他一定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想到这里,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黑司靳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似乎无视于她的存在。 “梁洪烈,商场上的竞争有多么残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是现实的,大吃小,强并弱是一种趋势,多少人对你的产业虎视眈眈,能落到利恒的名下并不是毁了它……” “住嘴!你还故意害了我女儿……今天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要让你的老婆来抵偿!” 黑司靳幽暗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梁洪烈应该已经忘记了他是有仇必报之人,也是一个最精明的商人。他甚至对着梁洪烈微笑起来:“我可以跟你谈一笔交易,如果你帮我完成的话,你的梁氏公司——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梁洪烈的脸庞立刻发亮:“什么交易?” “你先过来。”黑司靳朝他勾勾手。 梁洪烈好歹也是一只久经商场的老狐狸,迟疑了好一会,才别无选择地拖着郑央走了过去。 黑司靳眯着眼眸,薄唇上那抹笑容透露着他人看不懂的冷笑。 “你们两个先退开一点。”他朝那两个梁的手下说道。 两人对梁对了个眼色,得到许可后一连退开了好几步。 梁洪烈拖着郑央终于与黑司靳只差两步之遥,黑司靳朝他再勾勾手,示意他把耳朵靠近一点。就在这掩耳不及讯雷之速的空档,他闪电般出手打开梁洪烈的手,同时将郑央拉向自己。 “啊!可恶……!” 梁洪烈大喊,那刀子,在仓促混乱之中毫不客气地划过黑司靳的手臂。 郑央却落入这个堪称熟悉的胸膛,在头晕目眩之中被他利落地推进了车子里。 045 为了谁 车上,黑司靳没有开口,目光直视着前方,一口气将车开向自己的别墅。 他只简单地打了个电话回去给老太爷,说郑央很好,两人今天晚上不回主宅了。 郑央小心地看着他,他的西装被锋利的刀子割破了,暗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流出来,滴在座椅上。她连忙拿出车上的备用毛巾垫住,看到他还要开车实在不忍心…… “阿靳……你不要开车了。” “我不开,难道你会开?”他反唇相讥,心情很恶劣,手臂的疼痛也让他一直皱着眉。 “可以打电话叫阿力来开啊!”郑央盯着他的伤口,对他的怨恨因为这场意外的相救而不自觉减低了几分,“你先停车,让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口。” 他伤的是右手,还要开车使力,伤口只有裂开的份。 “不用了,你闭嘴坐好就行。”黑司靳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不再理会她。 “可是……你的伤流了好多血,我们应该去医院的……”郑央还是情不自禁地开口劝道。 “我可不想上明天的头条。”黑司靳突然转头,狠狠地补充了一句,“你给我安静点!” 郑央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要跟他计较,毕竟就在十分钟之前,他还脱下了恶魔的外衣,暂时真正地充当了一次英雄呢!于是,她不顾他的冷漠拒绝,径自拿起另一条长长的毛巾,硬是绑在了他的手臂上。 黑司靳握紧了手指,朝那条可笑的毛巾看了一眼,下颌越发收得死紧。 ** “天啊!先生……太太?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下车,玉嫂看到他们就惊呼起来,她又赶紧呼唤老伴,“阿祥,快点去取药箱来,先生和太太都受伤了。” 黑司禁皱起眉,神色依然冷肃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杀气。 郑央感觉得出来,他在生气,不知道是对梁洪烈还是针对自己? 一走进客厅,看到毛巾都被浸成了一片殷红,玉嫂慌张起来:“先生……你的伤好像很严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郑央也跟着建议道:“去医院吧,胳膊受伤会很多不便的……” 黑司靳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眉头还是微皱,但眼神又好似不在意这处伤口。他沉声命令道:“打电话请张医生过来。” “哦哦,对!我怎么忘记请张医生呢?我马上就去打电话。”玉嫂飞快地转到电话那头,祥叔也很快把药箱取来。 郑央咬了咬牙,把药箱提到自己身边,道:“如果你信我的话……在张医生来这里之前,让我为你先处理一下。” 黑司靳淡淡地看着她,直接拒绝:“不用了,张医生很快就到。” 郑央一对秀气的眉毛立刻拧在一起,她也不想这么关心他啊!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总算是为自己受了伤……再怎么自己也不能像他做人那样无情无义吧! “不行,等张医生来了,你的血都要流完了!”她加重了语气,边说着边大胆地上前抓住他的西装。 黑司靳震惊不已,她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昨天晚上还如小媳妇一样哀求着自己,怯弱而娇柔,与现在看起来简直叛若两人。 莫非是……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让人愤怒的想法,莫非是楚子睿对她说了什么?还是姓楚的想帮她,教她怎么应对自己? 可恶! 黑司靳望着她脸上那几个清晰的指印,突然握紧了拳头,直接绷裂了伤口,血丝又渗了出来。 当年,沁儿就是跟楚子睿这么亲密地逐渐走在一起,现在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没有自知之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他黑司靳的妻子,深夜跟别的男人晃荡街头…… 几天来的失意与痛苦,让他的脸色变得好阴沉,好吓人。 郑央忐忑不安,觉得他那狠厉的目光要将人吃掉一样,似乎她在瞬间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她甩甩头,毅然将他的西装往下拉,嘴里边问:“你忍着点……是太痛了吗? “郑央……!”黑司靳语气很强硬,但伤口被扯得发痛。 “恩。”郑央轻轻抬头,正好对上他漆黑而燃烧着愤怒的眼睛,她无所畏惧道,“无论你现在想什么……都比不上处理你的伤口重要。一个大企业的执行总裁如果不能上班,会有多大的影响呢?” “不会有影响。”他冷漠地回答,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把手臂往旁边一闪,躲过她为他脱衣服。 “啊?”郑央小嘴微张。 “就算我一个月不上班……也不会有影响。”他的唇色逐渐血色渐淡,语气里带着嘲弄。 见他不肯合作脱下外套,郑央有些丧气,她从没见过这么顽固的人。宁可自己受苦受痛,也不愿意被她照顾,这么固执的人到底在坚守着什么原则呢?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我曾经在暑假里去做过医院的义工,基本的包扎常识我是懂的……你难道对每个人都这么不信任,这么防备吗?” 郑央的话刚说完,黑司靳的脸色就变了。 他瞪着她,眸光如刀子一样锋利:“你变了!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可以得罪我……你给我坐一旁去!” 郑央真想上去摇摇他,难道手臂受伤流了这么多血,他都没有感觉的吗? “唉!我哪敢得罪你啊?我是感谢你救了我……还为我受了伤。”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救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老太爷和我自己。”可恶的男人直言不讳道,不在乎随时随地表现自己的冷漠。 046 转变 “你……明明就是为了救我。”仿佛要争口气一般,郑央下意识反驳道。 “哼!”黑司靳冷哼一声,神情极为嘲讽:“怎么?昨天晚上才成为我的女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自作多情了?” “你……”郑央忍不住大大地喘息了一口,手中的药箱真要忍不住朝他头上砸过去。终究,她忍住自己的脾气,把药箱放在沙发上,径自站起了身。 可恶的家伙! 好心帮他还不领情,做一个多疑而善变的人,不累吗? “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先回房间去了。”郑央说着,真的朝楼梯那边走去。 “你可以先回去,洗干净在床上等着我。”黑司靳轻勾着唇,有丝报复性的冷笑,“昨晚,你还不够满足我!” 郑央不禁顿住脚步,闭上眼睛狠狠吸了口气,没有回头,继续走上楼梯。 人在屋檐下,暂时要低头。 但是黑司靳,人都有脆弱的时刻,你可以装做很强大,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你也可以充当没品没德的恶霸,但是我不会真正的屈服,而你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她一边走一边想,在走到楼梯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男人面色十分阴沉,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郑央将自己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她需要放松,需要好好地、好好地放松。 洗澡时,她想到了很多人,唯一的亲人爸爸、最好的朋友昕兰,曾经交往过的向铭顺……尽管生活的每一天并不都是幸福,但没想到人生的轨迹每一天都在变化,都充满了未知。 她迷茫了,怎么都挥不去姓黑的这一家子的面孔,也联想到沈家的两位老人以及素未谋面的沈大小姐,就连几次巧遇今晚才知道真实身份的楚子睿…… “他们就像一个大的旋涡,而我是不小心卷进来的……还是一切都算命中注定?” 郑央洗完澡并没有如黑司靳所命令的那般老实躺在床上,她把长长的棉质睡袍系得紧紧的,确定保守而安全时才下了楼。 张医生已经为黑司靳处理好了伤口,刚刚离去,玉嫂也忙着去明天早上炖汤用的食材,要给先生好好地补一补血。黑司靳一见郑央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立刻不认同地皱起眉。 “让你乖乖地在床上等着,你是要故意违抗我的命令么?”他的语气很冷硬,但声音很虚弱。 郑央直接忽略掉他的话,站在沙发旁边盯着他包着白色纱布的手臂:“医生说你的伤口没什么事吧?大约多久才能复元?” 黑司靳抬眸嘲讽道:“你不是曾经在医院做过义工吗?你说这样的伤口要多久才好?” “我……”郑央自然是知道的,至少他这半个月之内是干活不方便了,尤其是不能开车,凡是使用右手进行操作的工作都得受到影响。 “你放心,这点伤死不了!”黑司靳的眼里涌起了邪恶的笑意,“你是不是真的感激我?” 郑央猜不到他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料想肯定没什么好事,小心地回答:“我只感谢你今天晚上为我挨了一刀……如果要算上以前你对我所做的事,恐怕再多一刀都不够还。” 黑司靳霎时眯起了眼,左手握成了拳头:“郑央,你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教你一夜之间转变这么大?” 他第一个反应还是怀疑楚子睿对她说了什么。 但郑央突然冷笑了一下,目光里有着悲哀与无奈:“你想呢?我失去了婚姻与自由,昨天还失去了最宝贵的清白,我已经一无所有……你告诉我,我还该害怕什么?我该害怕吗?今晚你还救了我,没有直接丢下我走掉,这说明……我至少可以安心地活着,你再怎么冷酷无情,但还不至于要我的命,是不是?” 她挺直着腰,一口气说了好多,将心底的悲愤与委屈都吐了出来,一双大眼勇敢地直视着他。 黑司靳被怔住了,他很少因女人的话而有所感触,但郑央的这段话却直撞进了他的心底。他从她的眼睛里清楚得看到了深深的悲哀,无力反击的无奈与不甘。 她这叫什么? 豁然开朗想解脱了?还是从昨夜开始重生? 他突然烦躁起来,口气十分暴躁:“你倒真会安慰自己!马上给我滚回楼上去,若是再惹火了我,我可不保证……会在乎你的死活。” 郑央咬了咬唇,忍住萦绕胸口的怨气:“你现在说什么,我都无所谓……毕竟你受了伤。在你面前,我虽然是柔弱的女人任你使唤,但这一次我是真心诚意愿意为你做些什么。” 因为她做人,喜欢坦荡,不喜欢欠人任何东西或人情。 黑司靳站起身来,高大的体魄散发着一股男性强悍的张力,他抬起她的下颌,仔细审视了好一会,冷声道:“这一点,你倒像极了那个顽固的沈老头,你不希望欠我人情是吧?那好,我就更不介意多一个完全驯服的奴隶了。一会你就帮我洗澡吧!” 他轻易看透了她眼中的想法,但那种善良在他心底实在是可笑,也直接蔑视。 郑央紧了紧手指,没有应声也没有反对。 玉嫂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听到了这段对话,她不禁为郑央充满同情和担忧。先生的脾气她知道,可惜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上这对一直别扭着的夫妻。 “先生,你就早点上楼去休息!这几天不要去公司了,洗澡的时候不方便,让太太帮忙很好啊!我想太太那么温柔细心,一定可以照顾好你的。”玉嫂和蔼地劝道,她有时候就像黑司靳的母亲一样关心他,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郑央。 黑司靳点点头,奇异地发现郑央的脸上透出丝丝不自在的窘迫。 他勾起唇角笑了,眼底邪光闪烁,索性揽起她的肩头大声道:“玉嫂说得没错,我现在行动不方便,洗澡你总可以代劳吧?”言下之意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霸道。 郑央想控制自己不要有所反应,偏偏一想到昨夜以及他没穿衣服时候的样子,热气就不自觉窜上耳根。 上帝啊,原谅她,她终究只是个面皮薄的女人。 黑司靳由她的反应中开始找到了一丝乐趣,手臂虽然在痛,但他眯着眼嘴角斜勾拥着她回到卧房。 047 冷漠对他 浴室里,郑央认命地放着水,不由自主想起之前两次发生在这里激烈而残酷的对峙,顿时苦涩的滋味充斥满胸。 “水放好了么?”黑司靳走到门口,他已经自己用单手脱掉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恩。”郑央摸了摸池子里的水温,又拿起热水调和了一下,才点点头,“可以了。” 她做事情很细心,黑司靳深沉的黑眸紧盯着她的每个动作,面无表情地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很好,过来帮我脱衣服。”他命令的声音很沉,一如既往充满了霸道。 郑央先悄悄吸了口气,转身,走向他。她没有任何异议,完全根本他的指示小心地替他脱下最后的贴身衬衣,衬衣上其实沾满了血迹,有些干涸,那白色的纱布还透着点点红迹。 她什么也没说,仿佛为他脱衣服是一件必须要认真和专注去做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受伤那只手的袖口脱掉,黑司靳却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根本看不出刚才的动作是否有扯到伤口。他盯着她,眸底蕴藏着极深的亮光,粗声命令:“继续。” 郑央看看他左手所指的地方,迟疑了两秒钟,咬着唇小心地探上他的裤头。 冰冷坚硬的金属环扣将寒意传递到她的指尖,她轻颤了一下,努力恢复镇定,半分钟后终于将他的皮带顺利解开。 黑司靳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微微垂下目光,注视她目不斜视的样子,突然扯唇笑了一下。 “做事情要有效率,动作利索点,否则洗澡水都要凉了。”他好心地提醒好,还傲慢地稍微分开两腿,笔直而沉稳地站立着。 郑央抓住他的裤头,用力往下一扯,那长裤便顺利落到地上,而她的额头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老天爷,竟然让她伺候这个男人脱裤子……虽然早有认知,但真正实践起来可真不容易。 郑央飞快地调转身子,走到浴缸边再次探探水温,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与窘迫。 “剩下的你自己可以脱……快点,要不然水要凉了。” 黑司靳冷薄的唇角扬得更高,她越这样慌张,他便越觉得有意思! “水凉了你可以再调热,但经过了昨夜,我身体力行地把你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我觉得你的转变该是由内到外的。怎么给丈夫脱个裤子还这会不好意思么?” 谁像你这样厚颜无耻!郑央反身就想这样说他,终是忍住了,面对强势的他,拒绝恐怕会惹来更严重的后果。 昨夜就最好的证明…… 她咬紧牙根走了过去,闭上眼睛,强自镇定地抓住他的内裤边缘,往下拉。 “睁开眼睛!”黑司靳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道。 郑央咽了下口水,豁出去一般陡然睁开,嫣红飞快地布满全身,她想自己肯定连脖子都红了,想不到这个男人如此不知廉耻。 黑司靳满意地瞧见她的反应,大手放开她,径自跨进了浴缸里。 他一边扯落毛巾,利落地为自己右臂包裹上一层,一边嘲弄地对着她僵直的背影道:“你未免反应也太大了吧?既然是我的女人,昨夜该看的也看过,该用的也用过了,怎么还这样害羞?过来,替我擦洗。” 看她又僵立了半晌,他竟然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诡异! 郑央只觉得诡异两个字,浑身毛孔都要竖起来,在温暖的浴室里只觉得凉飕飕的。 平时阴沉狠厉的他,为什么平白挨了一刀子,心情反而看起来该死地好呢?难道他是受虐狂?还是单纯地认为捉弄到了自己? 郑央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他光裸的身躯,拿起毛巾和沐浴品,小心地替他擦着身子。 “做女人就该这样温顺。”黑司靳慢慢地闭上眼睛,除去手臂上不断发痛的伤口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同时也散发着强烈的感觉。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引发的。 她柔软的手指抹着沐浴露在他宽厚的肌背上,毛巾细细地搓着,力道那么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这个女人……难道真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能进一步刺激到男人的感官么? 郑央瞧见他背上绷紧的肌肉,自然畜发着一股让人赞美的力量,她不由自主看了好几秒钟,暗暗惊叹男人与女人的差别。无怪乎自己每一次都没办法逃得过他的掌控,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强悍了! 目光落在他被毛巾层层包裹的手臂上,她的神色柔和起来。 再怎么说,他都是伤者。 稳定住自己的心思,郑央当眼前是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偏偏他胸口开始加大了起伏,肌肉也越发绷紧了起来。她眉头一皱,拿起毛巾用力地擦起来。 “你想借机报复我?”黑司靳淡淡地问道,嗓音又低又沉,透着危险。 “不敢。”郑央的回答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镇定,胆子也是练出来的,说谎时可以假装自己说得很真。 “不敢?那就是你不会伺候男人洗澡了?”说着,他一手握住她抓毛巾的手,紧压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剧烈,光是手背碰到那处便觉得要跳出心口一般。奇怪,紧张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他干吗一副激动的样子?郑央小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感觉那在顷刻间成为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此刻正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你说我应该会吗?”郑央反问道。 “很好,不过一日,你倒是牙尖嘴利得多了!”黑司靳眯起双眸,精锐的光芒从漆黑的瞳孔里迸出,忽而纠正道,“不对……你原本就该是这样泼辣的个性,忍耐着做小媳妇真是委屈你了,是不是?” 郑央想不到他受了伤还有这么大的气力,他浑身不着寸缕,她的眼睛也不敢乱看,只好盯着他刚硬的脸庞。 黑司靳盯着她好半晌,压着她在胸膛上的手一路往身下探去,她的手变得僵硬,他使力往下扯,她咬牙抗拒着。 两人无声地拉锯着。 “恩?”他瞪她一眼。 她咬咬牙,眉心紧拢:“洗澡。” “喔?你要跟我一起?”他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倒不似动怒的样子。 “不是。你到底还洗不洗?”她懊恼地问,手扔是坚持与他拉锯。 “洗,当然洗。”他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浴室里,“不过洗完之后……我们该做些什么?” 郑央的脸蛋非常红,不知道是被热水熏红的,还是被他的话刺激而成。她看着他的伤口,突然泄气了,眼中的关心不假:“别闹了好吗?你今天受了伤,流了不少血……何必这样捉弄我呢?” 她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仿佛他是个无理取笑的小孩子,而她是那位懂得温柔和包容的母亲? 该死的,见鬼了! 他怎么可能刹那间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不该存在的母性?难道他潜意识里太想念自己的母亲了吗? 黑司靳晃了晃头,停住拉扯的动作,双眸深深地要望进她的眼底,想剖开她的心,看了几分真诚。 然而,意外的是她真的很坦然地任他审视,小脸上、双眼里是真切的关心,他的心蓦然被种奇妙的情绪震动了一下,大手也随势松开。 他瞥开视线,喉底粗嘎地吐出一句恢复冷漠的话语:“继续,好好伺候我!” 郑央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继续野蛮下去,否则真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048 无形依赖 两人共同躺在一张床上,并不如往日很快可以入睡,这会他们明明都很累,却思绪飞散怎么都无法入眠。 床很大,他们俩根本挨不近身,被子很宽,她小心地往床边缘靠。 但是,近日里,天气转凉,夜里的空气冰冰的。 郑央轻叹了一声,强迫自己快点睡着,可是听到他时而沉重的呼吸声,知道他可能在因为伤口而疼痛着。 黑司靳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这一刀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夜深人静时,伤口的疼痛的确比之前来得更明显,但他的心乱并不是为了这些。 今夜,他突然想起了自海难就失踪连遗体都没有找到的母亲,他今生最最思念和尊敬的母亲…… 因为躺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奇异地让他想起了童年的往事,记忆里还有一丝永不为人知的脆弱。 “啊嚏……”郑央一直在忍,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缩了缩手臂想把自己绻起来。 一只结实的手臂从右边伸来,黑司靳沙哑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冷就睡过来一点。” “唔……不用了。啊……嚏……”太没用了,郑央羞愧地想要把头蒙住。 “过来。”黑司靳加重了语气,手臂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这段日子你要负责二十四小时全方位伺候我,别妄想借口生病来逃避责任。” “我不会的。”郑央飞快地保证。 黑司靳抿唇冷哼了一声:“会不会你自己清楚。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也名副其实是我的女人,现在故意躺得离我那么远,把我当猛兽一样,不是太矫情了么?” 你本来就跟猛兽差不多……郑央想反驳,又怕他用力扯动了伤口,便不再多言,顺从地朝他身边靠去。 一靠近他火热的胸膛,她立刻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 唔……这个男人的身体好温暖哦! 可是不到半夜,黑司靳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胸膛也不规则地起伏着。 郑央猛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道:“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罢不等他回答,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小手赶紧探探他的额头,他的身子。 果然,他身体上的温度非正常地火热,掌心贴着有些烫手,额头上也冒出了丝丝冷汗。 郑央的眉头瞬间拧得比他还紧,嘴里惊呼:“你真的发烧了!我马上去拿药……” “别走!”黑司靳也睁开眼睛,下意识想捉住她的手腕,却忘记了自己右手正受着伤,这会猛然一动正好扯动了胳膊。他瞬间又吃痛地倒抽了口气,改为伸出左手。 郑央条件反射地握住他,安慰道:“我没走,我会照顾你的。” 她不觉想起做义工时曾经照顾的那些病人,很多时候也正是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好像很需要她,又掩饰不过受伤后的脆弱。 当然,黑司靳不一样,他是不允许自己表现出脆弱的。 一丝一毫都不行,像他这样的男人,最多就是现在这样以霸道的语气来表现自己的意志。 “别妄想趁我受伤时离开!”他这样说。 “不会。”郑央自然地对他展开一抹微笑,像春天暖阳里的百合,清新动人。 黑司靳怔了几秒钟,扭过头去不看她,态度仍是强硬:“你知道自己逃不掉就好。” 郑央将他露在外面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起身道:“我知道啊,我能逃到哪去?你放心,就算我想逃也不会趁人之危。你先闭上眼睛,我马上就来。” 卧室门轻轻地开合,黑司靳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他盯着那扇微闭的门,眼神有些涣散。 可恶!难道这小小的一刀,也能对他造成这些大的影响吗? 他该死地讨厌在这个小女人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脆弱,可是,他竟然感觉有些眼花…… ** 玉嫂还没休息,郑央很快从她那取了药,并明白了张医生的交代,又匆匆赶回卧室。 “你还好吧?药拿来了。”她端起水杯来到床前。 黑司靳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喉咙因发烧而显得干哑了许多:“我要你……喂我!” 郑央看他两道墨黑的浓眉都要挤在一块了,但说话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她苦笑了一下,决定大人有大量暂时不与他计较。这个男人,毕竟是自己的丈夫,难道这样的时候,她还要心胸狭窄吗? 她先将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上前小心地扶起他。 他的头靠在她纤细的肩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额前,沾了少许汗湿。 此刻的黑司靳,在郑央眼里没有冷酷的性子,没有恶劣的过去,只是如孩子一般单纯脆弱。他是个病人,需要她的照顾。 如此,郑央不做二想,将药放进他的嘴里,他还算配合,当杯子递上唇边时,一咕噜喝了一大口水。 他重新躺了下去,她摸摸他的额头,再次起身。 “又要去哪里?”才刚闭上眼睛,一听到郑央又要离开,黑司靳的话语立刻迸了出来。 郑央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他孩子气的一面,不过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她不觉再一次笑了出来:“你这样子,会让我误会你很需要我呢!” 黑司靳忽然眯起了眸子,对她的话产生了严重的反对。 “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我只是……咳咳……我只是要确定你随时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别忘记了,你必须二十四小时伺候我……做我的奴隶!咳……” 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祈使的意味,郑央替他拉高被子,并不在乎那些其实也可以认为很幼稚的话语。 她笑:“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这次是替你去拿毛巾,做一个二十四小时伺候你的妻子!” 这是郑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 有时候人的转变只在刹那,她对他原本就有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感情,在他受伤之后,她反反复复地想着两人的关系。 或许昨天的她还想着如何永远离开,但真正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内心坦然镇定了许多,对人生与自己的前路也明了了起来。 郑央很快从浴室拧来了热毛巾,敷在黑司靳的额头上。 他闭上眼睛没有看她,但每个呼吸都感觉着她的存在。当她低头时,长长的秀发会不自觉垂下几丝拂过他的脸颊,她刚才扶他吃药时,身体自然散发的幽香也变得清晰,无时无刻不散发在空气之中。 049 照顾 郑央的小手不停地忙碌着,一会替他擦擦滚落在耳边的汗珠,一会拧来新的热毛巾,探探他额头的温度。 她的心思很单纯,暂时不去计较曾经的恩怨,对他完全出于本性中的善良与仁慈。 黑司靳冷薄的唇轻抿着,只觉得手臂的伤口虽然在痛,额头也隐隐发疼,但被这个小女人顺从地照顾着,这感觉真不错…… “你感觉好些了吗?我知道你很难受,但张医生说,用温水敷敷身子你会舒服很多。”郑央说着,又不厌其烦地替他擦拭着没受伤的手臂。 黑司靳忍不住悄悄弯起唇角,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此刻心情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糟糕。 他嘎哑着嗓子道:“你……是不是要替我擦遍全身啊?” 这样的时刻,他竟然还有类似调/情的心思? 郑央咬咬牙,直接忽略掉他话里的其他意思,就事论事道:“如果你还有力气说话,不如翻过身去,我要替你擦背。” 黑司靳迟疑了两秒钟,没有异议地翻了个身,侧卧着说道:“你是不是想借机从后面大胆地偷看我完美的身材?咳咳……” “黑司靳!我真的……”郑央吸了口气,一字一字认真地回答,“想不到你还这样自恋!” “恩……”黑司靳突然闷哼一声,因为她正将毛巾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背,这力道根本不是擦,而是报复性地想将他后背的皮给磨掉。他忍了好一会,握紧手指道:“你是故意的!” 郑央在他看不到的这刻微微弯起了嘴角,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不是。” 黑司靳想翻身回来看她是不是在偷笑,一动不巧又扭到了伤,他抽了口气,语气不悦:“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好大的胆子!” “不,我很胆小……什么都听你的……”郑央说完,飞快地起身冲到浴室里换毛巾去,不过在他更加看不到的地方,她对着镜子终于控制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镜子里的女人有着一双泛着雾气的眼睛,在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忧伤被笼罩,但这会却是开朗地笑。 郑央对着明亮的镜子做着口型,握着拳头对自己说——别怕,怕什么啊!要报仇也不是非要硬碰硬,搞得血淋淋得自我摧残……黑司靳这个家伙没什么可怕的!郑央啊郑央,不要太仁慈,该下手时就下手!恩! 说完,拳头改为手刀在半空中用力劈了一下,想象着那就是黑司靳的头。 她缓缓地冲自己鼓励地一笑,飞快地拧起毛巾回到卧室。 黑司靳任她擦着自己的身子,这会他很听话,没有故意挑衅她,但始终以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盯着她。 紧紧地如捕捉猎物一样锋芒隐现,仿佛随时做好准备要扑过去,就等这只可怜的小猎物什么时候觉醒。一个抓一个逃,游戏才有趣。 郑央无所知觉吗? 当然有,而且很强烈,他灼烈的视线就要把她的脸蛋烧两个大窟窿,偏偏身上还感觉凉飕飕的,莫名地发寒。 唔……可怕的阴暗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眼神那么可怕,肌肉还紧绷着像全身戒备一样畜势待发? 好,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郑央边暗想,边把手中的毛巾加重,之前对他受伤的同情一时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两人无声的斗争。 ** 最后一次,小手探上他的额头,温度明显地降低,郑央这才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你可以睡了。”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透着丝丝疲惫。 “ok了?”黑司靳的目光像巨大的网笼罩着她。 “如果你能一觉睡到天亮,不再折腾的话应该ok……喔,我困了……”郑央小手一捂,打了个哈欠,“你的手还好吧?不会那么疼了吧?” 黑司靳眯起了眸子,将她的每丝表情尽收眼底。 “手没问题,但是估计我全身的皮肤快要被擦烂了……咳咳,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么?” 郑央有些心虚地扫了眼他坦露在外的胸膛,那里还布着可疑的红印,完全是用力摩擦过度的结果。她赶紧替他将被子拉高,清清嗓子道:“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想……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是不是?” “你以前是没有,但是经过昨夜你变了!”黑司靳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这个直觉发生在郑央身上时,曾经导致一场大错。 郑央真的困了,看看时钟已经半夜三点,她不想与他再多说下去,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她竟然没了动静,久久都没有半点动作。 奇怪,黑司靳怀疑自己身体机制是不是出了严重问题?明明之前两眼发晕,额心发疼,浑身无力,为什么被她又压又搓的,精神反而一点点好起来,到现在她眼睛快要睁不开了,而他却精神抖擞…… “你不能睡!”一如平时,他霸道地命令。 “可是……我想睡了,你也该睡觉了。”郑央的意识开始模糊,她觉得今天晚上,这个男人不可能再折腾出什么事了。 可是,她想错了,黑司靳就见不得她这么舒服顺利地见周公,尤其是他双目有神,而她却忽视他的时候,那股不甘与怒火迅速地窜了上来。 050 重合的痛 黑司靳支起左臂,侧面盯着郑央,沉声命令:“睁开眼睛!” 郑央闭着眼睛吐了口气,眉头皱在一块,低声答道:“黑司靳……你的伤口不疼吗?你吃了药不困吗?为什么还不睡啊……我好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总不能也不睡吧……” 倦意来得突然,她怀疑自己十秒钟就要入梦。 听到这话,原本压抑着的欲望突然不可思议地被撩拨起来,黑司靳自己都惊讶不已,他竟然被这个女人一句无心的话给弄得热血再次沸腾。 好吧,其实就是欲/望没有得到足够的舒解,他才反应这么强烈,男人想要的时候,手臂上那点小伤又算什么? 他利落地一翻身,完全压在了她的身上,把郑央吓了一跳,朦胧的眼睛立刻睁开。 “你……你做什么?”她的声音透着惊慌。 黑司靳单手抚摩着她,没有预兆陡然探进她的棉质睡衣里面,揉捏着那处柔软。 “不行……”郑央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上帝啊!她真的没精力应付昨天晚上那种让人发颤的事啊! “由不得你说不行!” 黑司靳低下头,不假思索地堵住了那张还想拒绝的小嘴。 ** 第二天,郑央浑身酸痛地睁开眼睛,看到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丝灿烂的阳光。 她想,恐怕又是下午了吧…… 微微一动,赫然发现自己的耳朵边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 轻轻的,扑通——扑通…… “啊……”郑央意识一清醒,人几乎立刻要从床上跳起来。她听到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而那颗心脏来自被自己压住胸膛的男人。昨天晚上…… 眩晕!这是什么情形—— 不用想下去,铺散一床却又布满了褶皱的柔软被子,两副光洁如初生婴儿的身躯紧密地贴在一起,都可以证明昨天晚上最后发生的事情。 而她,什么时候趴在他的胸膛上睡觉了? 他的伤口没关系吗?郑央刚想坐起身,黑司靳也醒了,睁开狭长的眸子注视着她。 “如果早知道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你会这样乖巧,我就不用忍到前天……”嘎哑的声音透着某种暧昧和满足。 郑央推开他的胸膛,让自己支撑着坐起:“你……的手没那么痛了吧?” 黑司靳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眼神不见平日的锐利和阴沉,透着一丝冷邪的戏谑:“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其实一直还那么爱着我?” 郑央皱着眉头,想掀开被子开始下床,他却以单手从背后箍住她柔软的腰。 “你放开我……我该起床了!”如果玉嫂知道自己这么晚还不起床,不知道会想些什么呢? “你要想清楚哦!你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他说着将嘴贴近她的背,重重地咬了一口。 “啊……黑司靳!”郑央吃痛得挺直了腰,双手死抓着被子。可恶,她刚才的确忘记了自己没穿衣服,如果真打开被子,只怕就被他看光了。 那种感觉比昨天晚上他对她所做的事,还要让人羞愧。 黑司靳以掌心摩挲了她光滑的肌肤好一会,颇为得意地发现她一会身子僵硬如木,一会颤抖如落叶,许久才挑起唇角。 “我饿了,你起床去给我弄东西来吃。”男人的命令永远那么嚣张霸道。 “……”见他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郑央浑身慢慢松懈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臂,勾住落在床角的衣服,迅速披在身上。 上帝哪,她匆忙披上外套冲进浴室,大约梳洗了二十分钟才出来。 “快点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吃的。”黑司靳盯着郑央的身影催促道,她刚洗完脸,脸蛋上还有两朵自然的红晕,看上去可口诱人。 “好。”如果他喜欢乖巧,那她就暂时乖巧吧!想起来有些讽刺,然而这一瞬间望见床上的男人露出充满需要的渴望时,她的心控制不住变得好软,好软。 这个女人,很多时候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要恨他,如果有机会要狠狠地回击他!可是,真到他为自己受伤时,太多的恩怨可以不去计较了,看他如孩子般脆弱而威严地命令自己时,太多的抗议都说不出口。 黑司靳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盯着门的神色逐渐变冷。 很冷很冷,一如往常,没有一丝温度,就连眼睛里的黑色都要被寒冰冻结起来了。 胸口,有一种痛,无形的痛看不见摸不着,体会却那样深刻,有一只残酷的手重重地捏着他的心脏……昨天晚上,他坚决而彻底地要了她,哪怕是手臂的伤口还在暗中淌着血,他也勇猛如一个充满侵略攻击性地掠夺者,让她在自己身下辗转求饶。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刹那,郑央的影子与心底里那个让他痛的影子是重合的。 他侵占着郑央,却又感觉是在征服林沁儿。 内心不含感情只为报复性地占有着身下的女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全身抑制不住的欢愉感知以及心窝窝里不断渗出来的丝似痛楚…… 他,一个孤独地在沙漠中行走的人! 郑央,是他在行走路上抓来的陪伴自己一起艰辛苦熬的人! 051 使唤 几分钟之后,黑司靳也起了身,很快漱洗完毕,来到书房。 郑央端着玉嫂早已准备好的热汤走进卧室,不见他的身影,连呼了好几声,都没找到他。她不禁嘀咕,这个可恶的家伙还要玩捉迷藏游戏吗? 她一间房找过去,在路过书房时,心口一动,猜想他可能就在这里。 一手托住餐盘,一手轻轻拧开门柄。 果然,一眼就看到宽大的书桌后面坐着一个挺拔的男人,他穿着深色睡衣,头发自然垂落额际,俊容上的表情有抹忧伤。他的手上还拿着照片,正细细地看着,薄唇越抿越紧。 咦?他在看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情,瞬间让人感觉那不是他,不是那个冷眼看人骄傲霸道的黑司靳。 “你怎么跑书房来了?”郑央十分狐疑,好奇地想伸长脖子,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黑司靳瞪了她一眼,脸色极沉,手里动作更快,利落地将照片放进抽屉中,然后锁上。眼睛再看向她时,已经冷静了许多,声音低哑地指挥着:“把东西放到桌上,你过来帮我处理个文件。” 处理文件?郑央心中嘀咕,走过去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利恒”公司的一些文件夹。 将餐盘放到桌面上,她盯着电脑,不确定地问:“你要让我帮你处理公司的事?” 黑司靳抿着唇,很严肃,没一丝开玩笑的意味:“一个很简单的程序,我现在打字不方便,我指挥你,你操作。”他站起身,让郑央坐在电脑前的皮椅上,对着屏幕指点起来。 郑央不觉有些紧张,她虽然打过很多份工,但是对于公司事务的处理能力并不丰富,这会屏幕上显示着很多方框表格,还有数据,看起来很重要的样子,万一自己不小心打错了什么……不知道黑司靳要发多大的火呢! “要不……你先吃点,这是玉嫂特意为你炖的汤,可以补血,放久了就凉了。” 其实郑央想趁他喝汤进餐的时候,自己先看看这些资料,多少有点了解才敢操作。 黑司靳看都没看餐盘一眼,皱着眉头:“不用!这份报告很急,必须马上处理。快点,你看着这个数据,马上在下面复制一份一模一样的,然后一格一格填入到这里面……再看这边,选择与它相同的模式,将这个资料输入进去。”说着,他拿起书桌上的一页纸递给她,指指纸上的资料,再指指电脑。 郑央不敢有丝毫大意,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一条一条数据核对起来,每一个步骤都根据他的指示操作。 她想,这份数据资料必定很重要,而这个男人必定也是个工作狂! 等她谨慎地输入完一组数据时,背上不由得出了层薄汗。 就在这时,肚皮突然传来两声轻叫,胃口也微微紧缩起来。真郁闷,郑央在心里呻/吟道,她现在好饿,而且一紧张就会胃疼…… 除了手指敲键盘的声音,就只听到她的肚子在闹腾,黑司靳皱眉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黑司靳在第一时间就拿起它,按下了接听键。 “喂,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他开口便问。 “副总请放心,我已经跟欧氏的代表解释过,说您半小时内将亲自将文件传送过去,保证在他们公司下班前完成企化案的初稿。”电话那头是秦雪蓉。 “你处理得很好。“黑司靳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几分,不再那么紧绷。 秦雪蓉突然变了种语调,十分温柔:“阿靳,你怎么会受伤?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黑司靳轻应了一声,看了看郑央,沉声道:“我没事,明天就可以上班。” “明天?”这次说话的是郑央,她停住手里的动作,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行,你明天肯定不可以。” 黑司靳嘲弄地勾勾唇,对着电话道:“帮我看看,最近三天还有什么行程安排?不重要的都取消掉,重要的话可以直接将文件传真给我,我先看看。” 秦雪蓉沉默着,似乎正在那头翻阅记录,回答道:“你真的没事吗?这几天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跟欧氏企业这次的谈判,还有一份合约需要你亲自签字,明天一早我就要派人送过去。” 黑司靳收紧下颌:“下班后,把文件送过来。” “你在黑家主宅吗?” “不,在我的别墅。” “好的,我一下班就过来。” ** 待黑司靳挂完电话,郑央忍不住注视他:“你的伤并不轻,明天真要去上班么?你伤的是右手,很多不方便的……” 黑司靳冷哼一声:“你记住这一刀是为你挨的就好。别罗嗦,快点按我的要求把资料输入完毕,半小时内必须传过去。”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效率,欧氏公司是他们利恒最新揽到的合作伙伴,他不能怠慢。 郑央瞧见他眼底的严肃,不敢再说,忍受着肚子咕咕叫的饥饿,埋头敲打着键盘。 约莫二十分钟后,她吐了口气:“好了,输完了。” 黑司靳对着电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点点头:“按照这个地址发送过去。” 郑央在完成所有的任务之后,发现自己的背已经湿透了,而那个男人正一脸不苟言笑地站在她身旁,锐利的眸子一瞬也没放松过屏幕。直到最后显示“传送成功”之后,他才移开步子,下颌微微松开。 “起来。”他命令道。 郑央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紧张就是容易让人疲劳。 哪知道黑司靳在她起身后稳稳地坐入椅中,瞥了她一眼,命令道:“太累了!过来帮我按摩一下肩。” “啊?……”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又令人羞愧地叫起来。 052 受伤 “没听到吗?我累了,帮我按摩肩。”黑司靳将身子微微往后靠,舒服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并顺势交叠起双腿,一副悠闲的模样。 如果不是看他的手臂还被绷带吊着,郑央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冲过去赏他一拳。 还真当她是女佣是奴隶啊!她都已经饿得前腹贴后背了,他却故意在这里找碴,难道他自己不饿吗? 郑央悄悄瞄了眼被搁置在桌上的汤,已经凉却,她悄悄叹息太可惜了!这个该遭天谴的家伙简直太浪费,浪费粮食,浪费玉嫂的心意…… 黑司靳从鼻子哼出冷气:“还不过来?” 郑央无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你不饿吗?我让玉嫂再去盛些汤来。” “我不饿啊!”黑司靳微笑着一把拖住她的手,将她往椅后拉,“如果你真因为我的伤而想做些什么的话,那就为我揉揉肩吧!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运动,可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 郑央刚要伸出手,听到他故意调侃的话,手指握了起来。 黑司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十分清楚她的反应,笑容更加惬意:“怎么样?你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吧?虽然我一只手受了伤,但看到你的反应,我对自己可是充满了信心。” 郑央的拳头颤抖了好几下,深深地吸着气。 “喔,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其实是个很矛盾的女人呢!”黑司靳没有回头,连续发表着他的高见,“你有时候很关心我,完全一副很爱我的样子,有时候又恨不得揍我一拳,是不是?” 郑央的呼吸逐渐加重,一字一字地回答:“你想太多了。” 黑司靳挑挑眉,回头盯着她故作平静的小脸:“哦?难道我观察错误?你其实从最开始到现在,心底还一直爱着我?从不曾想过要报复我?” 郑央忍无可忍,大胆对上他的眼睛:“想让我还爱着你?我很明确地告诉你,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昨夜……无论你怎么想,我只当是被迫尽夫妻义务,照顾你是因为你为我受伤,如此而已。至于报复……我也想过,但是你的人格丑恶卑劣,我不能也跟你一样,所以我决定宽宏大量地不与你计较。” 她说着难免激动,胸口不断地起伏着。 黑司靳饶有兴趣地笑看着她,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继续啊!” 郑央一咬牙,离开他的身边,站在书桌正前面,挺直腰杆看着他:“当然,做人都有底限,不可能一直宽容大量,请你不要欺人太甚。从前天晚上我就告诉自己,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奴隶!我需要得到尊重!好了,我现在很饿,要下去吃东西,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我就不给你送上来了。” 说完,她慢慢地抬起下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把刚才的汤再盛一碗上来。”在她的小手刚碰到门柄的时候,黑司靳不惊不怒的声音传递过去。 郑央停顿了一秒钟,毅然拉开房门。 黑司靳独自坐在皮椅子上,闭上眼睛,满脸凝重地思索着。他的脑海中原本一直为了林沁儿而困扰着,心情十分压抑沉闷,这才有兴致从欺负郑央那里得到一丝快乐。 不过,郑央刚才的回答似在意料之外,又似在意料之中。 江弈好几次都说郑央不是个真正柔弱顺从的女人,某些烈性和脾气都被隐藏在柔弱的外表之下而已。现在,他终于见识到了,这个小女人不但敢拒绝他的命令,还跟跟他顶嘴,真不是省油的灯。 黑司靳轻轻地勾起唇角,对着电脑自言自语道:“楚子睿,就让这个女人陪你玩玩,如何?” ** 天黑之前,秦雪蓉到达黑司靳的私人别墅,在书房,她很快见了牵挂一天的男人。 不过,书房里有两个人在,除了黑司靳还有郑央。 “阿靳……你怎么受的伤啊?昨天晚上我们分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严重?”秦雪蓉说话时刻意将目光扫过郑央,关心地问道。 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嫉妒和气愤,好不容易等到黑司靳约会自己,晚上在她那边过夜。结果却看到郑央和楚子睿一起出现在街头,那么,黑司靳的伤是否跟楚子睿有关系呢? “一点小伤。文件带来了没?”黑司靳对自己的伤根本不以为意,也不想多作解释。 受伤,大不了就是疼痛而已! 秦雪荣赶紧打开公务包,取出文件递到书桌上。她的眼睛只盯着黑司靳:“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我听说你还流了好多血,是不是楚子睿干的?这段日子一定要好好地休息,千万不要累着。” 黑司靳没有回答,指着旁边的沙发:“你坐坐,我先看看合同。” 看到郑央还坐着没有起身,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有客人来了,你怎么还不去泡茶?” “哦……秦小姐请先稍等,我一会就来。” 郑央咬咬唇低着头走出房间,她有些疑惑,为什么秦雪蓉一看到黑司靳受伤,第一个反应就是楚子睿做的呢? 书房里没有第三人,秦雪蓉更加大胆起来,走到黑司靳面前轻握住他的手臂,仔细地看了看,眼中的担忧确实真诚:“阿靳,我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人用刀?一定是场早有预谋的案子,对不对?” 053 撞见他与她 黑司靳的视线没有离开文件,低低地回了一句:“这次不关楚子睿的事。” 秦雪蓉见他面容较为平静,稍稍放心:“难道你们碰到劫匪了?” 见她一副不问到答案不死心的态度,黑司靳抬起眼眸:“是梁洪烈做的,他已经被我们逼到死角了。” “啊?他!”秦雪蓉惊呼起来,“他差不多就是一只丧家犬了,公司被我们收购,几家银行也同时在向他追贷呢!真可恶,竟然敢这样报复你!” 黑司靳挑起了一边薄唇:“丧家犬才好,正好可以为我所用。雪蓉,现在楚天集团和忆丰的合作进行到哪一块了?” 秦雪蓉皱眉道:“听说双方正在拟定合作企化案,沈一桥要帮助楚天集团扩展欧洲市场。这样一来,很多原本跟我们合作的商家就想转向他们,无论是股市行情还是实业合作的额度,楚天集团都在迅速超过我们。” 黑司靳左手揉揉眉心:“看来,有的计划不能再耽搁了。” “你还有什么新计划?需要我去做的,我一定马上去做。” “不用,这次需要的不是你。”黑司靳简短地答完,重新审核文件,拿起黑色的钢笔在文件末端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将文件递给秦雪蓉,吩咐道:“你只管继续给我留意那两家的状况就好,另外跟欧洲方面的代表好好给我安排一下,那边的市场我们利恒终究比别人要早一步扩展,我不会让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的!” “放心吧,阿靳。”秦雪蓉收好文件,来到他的身后,语气十分温柔,“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我来帮你按摩按摩,你好好地放松一下。公司的事不用担心,有什么重要的文件,我可以马上送过来。” 黑司靳将身体往后靠,略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秦雪蓉不但聪明,而且体贴,所以她才能如此长期地留在黑司靳的身边。她以自己灵巧的手指,温柔地替他按摩着,从肩到背,一寸寸地捏下去…… ** 郑央端着茶杯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微微一怔,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另一个女人正在状似亲昵地给自己老公揉捏,不是肩头,而是秦雪蓉正蹲在黑司靳的身前,白嫩的手指在他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郑央来不及细想骤然间涌上心头的异样感觉,因为黑司靳已经推开了秦雪蓉,正抬头看着她。 “秦小姐,请先喝杯茶。”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郑央客气地说道。 秦雪蓉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角,也神色自若,仿佛刚才做的不过是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她对郑央也客气地笑道:“谢谢总经理夫人。”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面地称呼郑央,郑央脸上的神色僵硬了一下,很快挤出一抹微笑:“你们先聊,我去弄点吃的,阿靳还没有用餐呢!” 黑司靳微眯着他那双深沉而锐利的眸子,不置可否。 秦雪蓉却巴不得郑央快点离开,她看得出来黑司靳并没有对郑央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所以她希望能多点时间和他单独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刚才那样替他揉揉肩,捏捏腿也是一种安慰。 “是你自己饿了吧?又何必用我来找借口。去吧!弄点好吃的,顺便给雪蓉也做一份。”黑司靳淡淡地吩咐。 郑央与他对了一眼,她看不懂他眼中隐藏的亮光,在自己的肚子再次咕咕叫之前,飞快转身下了楼。 聪明的人都可以看出这对夫妻之间的不对劲,秦雪蓉却满心欢喜这样的状况。她什么也没问,保持着她那张让男人愉悦的美丽脸孔,继续替黑司靳按摩。 而黑司靳则目光阴沉地盯着电脑,一个盘算已久的计划终于要实施了! ** 第二天,黑司靳果然去了公司上班,郑央不禁下了定义,这个男人是个天生的工作狂!好象一天不工作,不挣钱就是要了他的命。 其实基于这点,郑央是欣赏和佩服的,她原本就觉得男人应该多点事业心。 可是,他每天这么积极地去公司,真的只是为了工作吗?还是为了每天可以看到秦雪蓉? 也难怪郑央这样猜测,从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秦雪蓉,她就没那么单纯地认为秦与黑司靳之间只有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出于女人的直觉,这两个人恐怕有着超出界线的深层关系吧? 那么,身为黑司靳的妻子,她该不该说些什么呢? 郑央有点苦恼,那天书房里,秦雪蓉亲密地为黑司靳揉腿的一幕奇迹般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 这几天,黑司靳基本上比较准时回别墅,只要他回来,郑央就要像小女佣一样伺候着他。 他们之间再度沉默下来,替他洗澡、换药,晚上替他整理带回来加班用的文件资料……黑司靳好像很信任她,因为她发现有好几份资料都非常重要,应该是关系到公司最近发展计划的文件。 她会帮他打字,还要替他张罗吃的、用的,相比起来,玉嫂反而轻松了许多。因为好些事,黑司靳都是亲自指挥,只有郑央一个人去完成。 晚上睡觉,黑司靳都会突然间提高了兴致,然后将她压在了身下,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他们之间所沟通的言语并不多,有时候黑司靳会故意嘲弄郑央,但她也学会了闭着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在几夜辗转思考中,她承认了自己对他情感上存在太多矛盾的心思,以致于对他的态度也时常忽软忽硬…… 终于,一个星期过去,黑司靳手臂的伤好多了,却发生了一件措手不及的事,从此让郑央的生活一步步走向另一种重大改变。 054 唯一的亲人 这天晚上,黑司靳打电话告诉玉嫂,说他晚上有重要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郑央听说后不觉松了口气,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六点时,她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望着那个只属于男主人的座位,不知不觉竟生出一抹失落。 “我怎么可能想他呢……像他那种只会欺负人的混蛋……”郑央慢慢咀嚼着饭菜,含糊地自言自语道。 可是,含在嘴里的饭菜却有些食不知味,这些汤和菜都是连日来特意为黑司靳而准备的。玉嫂自然不答应与郑央一起吃饭,结果诺大的餐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感觉。 “没胃口,好像什么都吃不下。”郑央起身离开桌子,忽然发现自己很无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这样的日子真是不能长久下去,否则人都要被憋疯的。 大约十点半,黑司靳还没有回来,这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玉嫂拿起电话问了几声,喊道:“太太,江少爷打电话过来,有急事找。” 郑央有些奇怪,江弈怎么会有电话来找自己?她狐疑地接过电话,轻轻“喂”了一声,那边的江弈立刻开了,声音有些冷。 “央美人啊,我本来是要直接找阿靳的,但是他电话无法接通,现在找到你正好。” “哦,他晚上有应酬,没回家。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江弈嘴上叫着央美人,语气却听上去很严肃,不如平日玩世不恭的意味,却让郑央莫名地心惊了一下。 “是的,我到处联系不到他。虽然这事是关于你爸爸的,但是找你也没用。” 听到这话,郑央的心眼都提了起来,屏住呼吸问:“我爸爸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他……唉!央美人,你爸爸可真是个难缠的人物。算了,你还是别管那么多了,有什么事阿靳帮你处理。”江弈似乎很迟疑。 “不要!阿弈,快告诉我啊,我爸爸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跟爸爸有关系的,郑央就忍不住心脏狂跳,强烈地预感到没什么好事。 江弈沉默了一会:“好吧!我只能告诉你,你爸爸在金帝夜总会惹了点事,恐怕得阿靳出面摆平。” “啊?夜总会……老天,这到底怎么回事?”郑央满脑袋疑问,心口紧缩了起来。 江弈的声音立刻沉了下去:“实话跟你说吧,你爸爸现在就在金帝夜总会,他喝多了正在闹事,与那里的人起了冲突……” “天啊!阿弈,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郑央不等他说完,就双手握紧了电话,满脸紧张起来。 “美儿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现在在外面赶不过去。刚好正好有个兄弟在金帝看到了这事,你爸爸扬言说他是阿靳的岳父,那兄弟才赶着向我报告。” “阿弈……你帮帮我吧!要不让你的兄弟先帮帮我爸爸吧!”郑央十分清楚爸爸喝醉之后的样子,她早就想到爸爸收了黑司靳那些钱之后,会到处花天酒地一番,没想到还敢顶着黑司靳的名头去闹事……这事要是让黑司靳碰到了,可怎么得了? 江弈抱歉的声音传来:“我已经跟兄弟交代过了,可是你爸爸似乎还是很冲动啊,或许让他吃点亏也是自找的。” 郑央咬咬牙:“那我马上赶过去看看。” 江弈飞快地说:“你还没别去了了!万一你有什么事,阿靳可是会找我麻烦。其实这段日子你爸在外面有些嚣张,我下面好些个兄弟都听说过他了。虽然他是你爸爸,但是也该受点教训的。我会让我兄弟先撑着,也会继续联系阿靳的,你就别担心了。” 怎能不担心? 郑央一挂断电话,立刻抓起包往外面冲去。 “太太……你要去哪啊?”玉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追到门口门。 “玉嫂,我回来再跟你说。如果……如果阿靳比我先回来,你就说我去找我爸爸有点事。”郑央边跑边回头应答,一口气跑到路中间,搭了辆的士便直奔金帝夜总会。 ** 五彩的霓虹灯闪烁,夜总会的舞池里,灯光眩得人眼睛直晃。 里面看不到有人闹事过的痕迹,应该说即使有什么人闹事,这会也早就被看场子的保镖们处理好了吧? “爸爸……爸爸,你到底在哪?你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就是太了解爸爸的脾性,郑央才无法不为他担忧。她匆匆地寻找着爸爸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发现,到夜总会里找乐子的人很多,尤其是这种接近午夜的时间段,更是过夜生活的人最有精力的时候。 她找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只好跑去问吧台的酒保。 酒保愣了一下,点点头:“是的,刚才有人闹事,被我们老板派人拉下去了。” “请问,那我该怎样才能找到他?不……找到你老板?”郑央鼓足勇气地直接问老板的去处,她估计爸爸这会说不定真的被人教训了,只有找到老板才能解决问题吧! 酒保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你可以找一下包房那边,老板应该把客人带到包房里去了。” 郑央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一扭头就寻着包房的位置跑去。 一间灯光朦胧的包房里,楚子睿正举杯跟欧洲客人敬酒,他豪爽地饮下杯中所有的液体,以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对方交谈着。 欧洲客人一边喝酒,一边拥着怀中的清凉美女直哈哈大笑。 交谈的气氛很好,楚子睿俊脸上的笑容格外迷人,心情十分愉悦。这是一桩代表沈家和楚家共同利益的合作案,也是向欧洲市场扩展的良好开端。 他突然站起身,俯下身去对客人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欧洲客人笑着挥挥手,勿自抱着美女以半生不熟的中文聊起天来。 楚子睿保持着优雅的笑容直到走出包房门,才轻轻吐了口气,整了整自己笔挺的领口,走到避静处。他掏出手机靠在墙壁上,给沈家打了个电话。 “呵呵,沈老,谈判很顺利,你放心吧。” “好,呵呵,阿睿啊,我一直很看好你。” 简单的两句对话,表现出楚子睿与沈一桥之间早已有了良好的信任互动关系,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他们一合作,对黑家绝对是个无比重大的打击。 楚子睿打完电话,潇洒地勾起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让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小央?”不是自己喝多了酒,而是那个女人真的是郑央,楚子睿大步地走过去,一把挽住郑央的胳膊。他睁大眼睛:“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央正找得满头大汗,一看是楚子睿,双眼立刻荡漾出水光,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阿睿……快帮帮我,他们说我爸爸在这里闹事,被老板带着打手拖下去了……我好担心,我找不到他……” 一间一间包房都找过,一路上遭遇了不少客人的漫骂,谁叫她无礼地推开了那么多房门,不惹怒一些客人才怪。现在还剩下vip贵宾房没有找,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找到爸爸。 楚子睿见她焦急的模样,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急啊!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央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她抓住楚子睿的手:“阿睿,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帮我找找看,我不希望我爸爸有任何事!” 唯一的亲人,是她无法割舍下的,就算爸爸多么不好,发生事情的时候她都希望自己陪在爸爸身边。 楚子睿双手扶住她的肩:“你别着急,我会帮你的。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跟客人说一声。” 055 情敌相对 一分钟后,楚子睿开始帮助郑央寻找她爸爸的下落。 他询问了这里的服务生,一个多小时前,的确在外面的舞池边发生过打斗,然后闹事者被老板带走了。楚子睿看得出来郑央的急切,当她眼中泛动着泪光时,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解决这件事。” “谢谢你……阿睿。”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表达郑央此刻的感觉,她从没想过在这里会碰到楚子睿。 曾经一度以为黑司靳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骑士,现在才发现真正的骑士不需要刻意寻找,他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自然地出现。 “别跟我说这样客气的话,我跟你的每次相遇,都是上帝的安排,呵呵。”紧张之中,楚子睿不忘对郑央展现一个鼓励的微笑。 郑央用力地点点头:“恩,我要相信上帝从来不曾遗弃我,他特意派你来帮助我。” 他自然地将她的手牵住,用最直接的办法一间一间vip房找去。 “阿睿……你认识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吗?”郑央在心中不住地盘算,其实她也怕连累楚子睿。 “呵,不认识,金帝是家新开的店,今天是欧洲客人喜欢这里的情调才约来。不过你相信我,无论老板是谁,你爸爸的事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楚子睿保证道。 “恩,我相信你,阿睿。”郑央一直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从他们第一次从高速路旁落魄相遇便是如此。 “呵呵,谢谢。” ** 最后一间包房,在最隐秘的角落,它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郑央的心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双眼紧张地盯着那扇门。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爸爸一定就在这里,可是爸爸现在到底怎样了呢?能经营这些场所的老板,一般不是什么善类,何况还有打手在场…… 楚子睿感觉到她手心的薄汗,索性停下脚步,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眼眸含笑认真地俯视着她:“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么?那就不要紧张。你爸爸可能就在这最后一间包房里,无论等会你看到什么,都要镇定,知道吗?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 郑央咬住唇瓣,眉头拧在一块,轻轻点了点头。 颤抖的手摸着那扇门,楚子睿对她微微一笑,大手稳稳地落在上面,然后用力一推—— 屋子里的场景,却让人震惊地无法言语,郑央的小嘴和眼睛同时张大,许久才发出一声大喊:“阿靳!” 楚子睿也愣住了,他的确没想到里面竟然是这样的画面,房间里很混乱,明显有着打斗过后的痕迹。而黑司靳和郑炳文正站在一块,郑炳文头发散乱,嘴角有着干涸的血丝,可是跟他比起来更严重的却是黑司靳。 黑司靳受伤未愈的右手原本用绷带托着的,可是这会绷带被扯落在地上,散了一团,上面沾满了新鲜的血迹,看上去更是触目惊心。 他正用左手扶着自己的右手,拿着纸巾轻轻擦拭着流了一手的血迹,一对修长的浓眉拧得死紧。 那张俊脸明显挨过拳头,眼睛下面还有一大块淤青。 上帝啊!在a市竟然有人敢出手打以冷酷闻名的黑司靳? “小央……你怎么来了?”黄炳文一见女儿的出现,立刻站起了身。 不用说,黑司靳的脸色十分难看,完全黑成一片。他的视线锐利而冷静,目光在楚子睿和郑央身上徘徊了一圈之后,直直地落在郑央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质疑,锋利如刀子一般戳进她的心脏。 郑央无法多思考半分,看了爸爸一眼,又气又怒,一咬牙跑到黑司靳面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受伤了……” 刹那间,不期然的心疼擢住了她的心脏,她连忙拿起纸巾,主动扶着他的手臂擦起来。 这恐怕是楚子睿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死对头黑司靳如此“凄惨”的模样,他明亮的黑眸里霎时闪烁了好几下,朝夜总会的老板看去。 “呀!原来是申哥,这家店是申哥开的啊?”楚子睿一见老板是熟人,很快打起了招呼。 “哈哈,想不到堂堂楚天集团的少东也来了,刚才我跟黑先生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这位申哥叼着一支超大的雪茄,满身的流气,说话则是傲慢的姿态。 楚子睿认识此人,多少有些黑道背景,只是没想到申哥连黑司靳也敢动手,难道他混了这么久都不知道黑司靳与江家的关系么? 黑司靳才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对着金帝老板冷笑了一下。 他任由郑央替自己重新包扎伤口,一双黑眸冷光锋利,却看向楚子睿。 “你为什么会和她一起出现?”仿佛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他开口便问。 楚子睿耸耸肩,郑央在他来不及出口的时候,抢先回答道:“是我听说爸爸出事了……所以赶过来找爸爸,正好碰到阿睿。” “阿睿?”黑司靳咬住她脱口而出的称呼,眼神十分危险。 郑央这才想起他与阿睿是一对相斗多年的死对头,只怪她一时心急忘记了这些。但也不能怪她,跟楚子睿的相遇的确是意外,楚子睿也恰好成为她在沙漠中行走时的那片绿洲。 如果早知道黑司靳已经出现了的话,她又怎么会情急之下求助楚子睿? 金帝老板叼起他的雪茄,起身拍拍黑司靳的肩头:“黑先生,刚才一场误会多有得罪哈!下次你岳父大人再来场子里玩,尽管开口说声就是,我都可以罩着的。” 黑司靳摸了摸脸颊上的淤青,仿佛提醒他刚才出手有多么狠厉。“申哥下次能卖我黑某一个面子就成。今天是他惹了事,还要感谢申哥大人不计小人过。” 听得这话,郑炳文在旁边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郑央一阵难过,不争气的父亲总是四处惹事,这次倒直接连累了黑司靳。 金帝老板哈哈大笑地摆摆手:“哈哈,不打不相识嘛!我早就久仰黑先生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跟楚少东倒是有个一面之缘,没想到……”他故意说话顿了顿,目光瞟向皱着眉站在旁边的郑央。 “没想到这位郑先生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怪不得不但可以成为黑先生的妻子,也可以让楚少东为她出头。哈哈……” 这话明着听是夸赞,但当场人听着都感觉讽刺,尤其是黑司靳和楚子睿两人同时眯着眼看向了对方。 无声的硝烟顿时弥漫在包房之中。 金帝老板说完,带着几名打手扬长而去。楚子睿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黑眸闪烁,隐藏着某种不易觉察的疑问。 黑司靳将郑央拉到自己身边,毫不客气地诏告着私人所有权。他语气不善地瞪向楚子睿:“请你记住,郑央是我的妻子,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楚子睿抿了抿薄唇,不以为惧地答道:“小央虽然是你的妻子,但你别忘记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主。我跟小央是朋友,朋友有需要,楚某人不会坐视不理。” 黑司靳上前一步,冷傲的下巴绷得死紧,眼角的淤青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可怕。 只差一点,他就要纠上楚子睿的衣领,但他强自控制住自己,低沉地警告:“楚子睿,我再重复最后一遍!离她远一点,否则……”后面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寓,引出了郑央一阵颤栗。 郑央真的十分十分抱歉,无比复杂地望着楚子睿:“对不起……阿睿,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更多感激的言语,在黑司靳阴沉的注视下,她根本都说不出口,但楚子睿岂能不明白她的苦衷?他回以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没关系的,只要你爸爸没事就好了。阿靳跟我也算是老朋友,他可能还记着些旧帐,所以……” “楚子睿!”黑司靳握紧了拳头,空气中传来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他们互相对立,冷冷相望,彼此的眼里清楚地知道刚才未出口的半句话指的是什么。 林沁儿! 056 女婿 他们的心里同时冒出这个名字,一个美丽而娇柔的身影,他们都记得她的面容,那段往事是引发他们长年战争的正式开端。 而黑司靳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欧洲其实已经见过林沁儿了…… 如今在他身边的是郑央,正式结婚的妻子,楚子睿跟郑央走得这么近,难道还要故伎重施吗? 年少时候的仇与恨,今日的两人相携而来的亲密姿态,黑司靳握紧了拳头。 因隐忍和激动让伤口又迸开了些许,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 郑央心疼地惊呼着扑过去,扶住黑司靳的手臂:“你别激动好不好?我和楚先生真的没什么,他只是好心帮我来找爸爸……” “我给我闭嘴!”黑司靳对她低吼道,脸色难看到极点。 “你相信我……有什么话我们先回去再说,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这一次,郑央没有对他的愤怒感觉反叛和委屈,他为了救父亲又受了伤,而看到自己与楚子睿一起出现……他反应这么激烈,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前尘旧恨,还是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呢? 郑央唯一感觉抱歉的就是楚子睿,楚子睿一双深邃的眼眸却比谁都看得清楚。 他走到郑央身边,目光温柔地笼罩她:“我与他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跟你没关系。你爸爸没事了就好,我先走了。” 郑央感动地泪水只在眼圈里打转,多么善解人意的男人啊!他跟黑司靳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怪不得两个人会势不两立。 郑炳文站在沙发旁边站起身,搓搓手朝楚子睿感激得嘿嘿直笑:“多谢你的关心了,楚先生。” 他没想到女儿这么厉害,不但可以嫁给鼎鼎大名的黑司靳为妻,还可以让楚天集团的少东为她两勒插刀。看楚子睿注视小央的眼光,不自觉带着一个男人想保护女人的温柔,看来他对小央的关心并非一时见义勇为而已。 一想到这里,郑炳文的笑容更加扩大,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嘴角还淌着血丝。 黑司靳浑身散发着冷漠,他无论站在哪里,都可以让周围的空气冰冻三尺,何况是有楚子睿的地方。 他一把拖住郑央的手,毫无怜惜地往自己怀里带,箍着她的大步走向门口。 楚子睿笔直地站在原地,冷然地与他对视之后,眼神阴郁地注视着郑央。虽然明知道这个女人是黑司靳的妻子,但是三番两次见她受到的恶劣待遇之后,他的心底情不自禁柔软起来。 一股想保护郑央的冲动油然而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郑央咬着唇,满腹言语哽在喉头,黯然地对楚子睿说:“真的很谢谢你……再见。” 黑司靳骤然握紧了手指,握得她手臂生疼。他恼怒地回头盯住楚子睿:“怎么,还依依不舍吗?别告诉我,你已经喜欢上了他!” “阿靳,你别乱想……”这种误会可是非同小可,郑央深知两人宿怨,哪还敢有这种念头? 楚子睿却在他们踏出房门口之前,冷静地说了一句话:“黑司靳,她是你的妻子,不是林沁儿。” ** 这是郑央第一次听说“林沁儿”的名字,她不知道林沁儿是谁,但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一个可以对黑司靳产生重大影响的女人。 因为楚子睿吐出这个名字之后,黑司靳近乎粗暴地拖着她走,对他自己满手臂流着的鲜血毫不在乎。 “阿靳……你轻点啊!你抓痛我了……”一离开金帝的大厅后,郑央不得不喊出来,他一只手的力道都可以把她拽得手臂要脱臼。 郑炳文跑着跟了出来,不禁为女儿担忧:“小央啊……你没事吧?好女婿,你对我小央温柔点,她是你老婆啊!” 黑司靳对他严厉一瞪:“别那样叫我!看你今天惹的事,如果我没有到,你可知道自己的后果?” 郑炳文一想到那些个打手凶神恶煞的模样,下手更是毫不留情,立刻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是是……我知道错了,幸好女婿赶来了,还害你为我受了几拳……” “爸……我求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惹事了,听到没有?”郑央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臂,痛苦不堪地喊道。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啦!”郑炳文这句话不知道说过几百遍,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指指黑司靳,反过来教育女儿,“我女婿受伤了,你要回去好好照顾他啊!不要跟他计较,做个好老婆,听到没有啊?” 郑央一听,无奈地咬咬牙:“不用你说,你自己好自为之。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正说着,司机阿力开着那辆专属的黑色大车过来,喊了声“先生“。黑司禁没有犹豫,拉起郑央上了车,郑炳文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连忙跑了过去,敲着车窗。 “喂,女婿……不,黑先生,黑先生?” “还有什么事?”黑司靳捂住自己手臂上的伤,皱眉冷声问他。 “黑先生……不知道你手头有没有一点钱,我……” “爸!别告诉我上次那么一大笔钱,你已经花完了!”郑央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到爸爸立刻尴尬的表情,气得就要晕过去。她飞快地把车窗关上,对阿力吩咐道,“马上开车,送先生去医院。” 这次,黑司靳倒没什么反对,只嘲讽地勾着唇角,将身体放松地靠在沙发座椅上。 郑炳文懊恼而沮丧地拍拍自己的头,十分失望地望着车子绝尘而去。 身后,路灯映射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楚子睿站在他的后面好一会,幽暗的眼神闪烁不已,开口喊道:“郑先生。” 郑炳文一听这声音,马上惊喜地转回身:“啊……楚先生,你还没走?” 057 天底下的巧合 楚子睿负手而立,深沉地注视着他:“看来你的好女婿并不是待你很好啊?” 郑炳文也是一精明人,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嘲弄,赶紧搓着自己的双手掩饰地答道:“嘿嘿……也不是,如果他对我不好,就不会特意赶来救我啦!说实话,刚才如果不是我女婿赶来,我恐怕真被申哥给剁了……” 楚子睿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说得也是,申哥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刚才小央真的急坏了,幸好你的好女婿及早出现,不过他怎么不带你一起回去啊?” 郑炳文看不出楚子睿说此话的真实意图,只好干笑着解释:“他不是受伤了吗?小央还要照顾他呢!对了,楚先生跟我女儿是朋友?” 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否则怎么可能被小央拉着挺身而出,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多管闲事。此时的郑炳文念头一转,对楚子睿跟女儿的关系更多了份好奇。 楚子睿清楚地听见了他最后问黑司靳的那句话,于是冷眸一笑,问道:“郑先生最近缺钱花?” “嘿嘿……那个……手头是有点紧。”郑炳文一听到钱字,眼中不禁露出贪婪的光芒。 “钱财嘛,乃身外之物,郑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跟小央是好朋友,你有困难我也可以帮帮你。”楚子睿望着他。 “是吗?这怎么好意思呢……楚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尽管开口,我郑炳文一定义不容辞。”感觉到钱又有了新的来路,郑炳文全身都兴奋起来。 楚子睿不慌不忙地掏出烟,递给他一支。 两人沿着街道走到一避静处,楚子睿终于直接地挑明了目的:“郑先生,我有件事想问你,小央真的是你亲生女儿吗?” 郑炳文刚点燃烟的手指蓦然颤了一颤,脸庞被路灯照得有些黑暗,他仍是干笑:“楚先生怎么这样问呢?小央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啊!只可惜孩子妈妈去世得早,从小就由我这爸爸拉扯长大。” 说到后面似乎也笑不出来,声音逐渐沉了下去。 楚子睿吸了口烟,状似随意地说道:“也没什么,好奇,所以问问。你也知道,小央跟忆丰集团沈董事的孙女长得极像,前段日子外界传得纷纷扬扬,我想这答案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最清楚了。” 郑炳文对上他带着探究的锐利黑眸,嘴角抽了一下:“是啊,我当然最清楚。小央怎么可能跟沈家有什么关系呢?像我们这种贫困人家,跟沈家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们长得像完全是巧合而已……当初我刚看到报纸上的照片,也都不敢相信呢!” “看来天底下的巧合真是不少,呵呵,也没人想到黑司靳那样的人竟然会娶了小央。”楚子睿淡淡微笑,从皮夹里掏出一张支票,借着路灯随意写上了一个数字,“这里是五万块,钱不多,当是我请郑先生喝杯酒了。” 郑炳文张着眼盯着那张支票,在衣服上搓着手却不敢去接。 楚子睿把那张纸直接塞进他的手里,拍了拍,笑道:“你就收下吧!我跟小央是好朋友,初次见面,当是见面礼了,只要郑先生别嫌弃就好。” “这……这怎么敢当?还是不要了,谢谢楚先生。”郑炳文应是把支票送了回去,然后赶紧退开几步,“那个……真是对不起啊,楚先生,我身体不舒服,要先告辞了。” 说完,捂着自己青肿的嘴巴,边挥手说着再见,边快步离开了。 楚子睿低头盯着那张崭新的支票,低低地笑了,眼中透出一种神秘的色彩。 ** 郑央陪黑司靳去了医院,看着医生重新为他缝合伤口,难过得撇开头,不忍多看那血肉模糊的新伤旧伤。 医生特别交代,这一次伤口不能再裂开了,这段时间右手不要用力,让肌肉组织快点修复。 还没出医院,黑家老太爷就打电话过来,一开口便是严厉的责问,命令他们赶快回主宅。 阿力将车开向主宅,黑司靳却阻止道:“不用了,还是回别墅。” “可是先生……您不怕老太爷生气吗?”阿力有点犹豫。 “他已经生气了!别管他,直接回别墅。”黑司靳坚定道,他今天的情绪有些复杂,不想面对任何人。 阿力不再多言,车头一转,平稳地驶向别墅。 郑央忐忑不安道:“如果不回主宅的话……老太爷说不定明天会亲自过来,到时候会更加生气的。阿靳,我们还是不回别墅吧?万一……” “我很累。”黑司靳淡淡地开口,瞥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郑央不敢再往下说了,坐在旁边不时小心地看他几眼,满心愧疚。 沉默的空气回荡在宽敞的车厢内,黑司靳依然闭着眼靠在柔软的沙发椅座上,微垂的嘴角看得出他现在很疲惫。 郑央注视着他包扎着纱布的手臂,眼角湿润。如果不是惹事的爸爸,也就不会连累到黑司靳,这是她欠他的一个大人情。 看着他英俊冷漠的侧脸,郑央不觉想起了那个名字——林沁儿。 林沁儿到底是谁?是他喜欢的女人么? 看阿睿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反应那么激动,伤口就在那瞬间迸出血来。 她犹记得当时他眼神陡然暗下,一副要上前对阿睿挥拳头的样子…… 或许林沁儿代表的就是黑司靳感情的过去?还是一个让他永远封闭了柔情蜜意的旧爱? 唉! “在想什么?”黑司靳突然睁开眼睛。 “我在想……阿弈打电话给我时,说到处联系不上你,我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到了金帝。”郑央咬了咬唇,带着满心真诚的感动,柔声说道:“谢谢你,阿靳。” 黑司靳的视线落在她的脸庞上,幽黑的眼中闪过一道灼亮。 “谢我?做人不用那么虚伪,你不是一直讨厌我想离开我吗?”他的言语总是习惯性带着讽刺。 郑央沉默了一会,皱眉道:“我真心感谢你上次救了我,这次又救了我爸爸。” 黑司靳重新闭上眼睛,声音冷冷地传出:“没什么好感谢的,今天如果我不出现,楚子睿也会帮你解决,不是吗?” 郑央不敢吭声了,他提到楚子睿时,话里的责怪意味还是那么明显。 她的沉默让黑司靳收紧了手指,又开口道:“我以为你该解释点什么,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任谁都知道,楚子睿跟我黑司靳势不两立,你这样找他做救兵,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阿靳……当时真的是巧合,我原本没想过他会出现……如果不是太担心我爸,我也不会一看到他就拜托他帮忙了。” “说起来,还是你亲自拜托他的!”黑司靳陡然绷直了身躯,身子微微前倾,犀利的眸光像刺一样戳着她的脸蛋。 一只有力的左手捏住她尖巧的下巴,“郑央,如果你不是笨蛋,就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没有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郑央有些震动,当他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警告她时,她感觉到了一种在乎。 黑司靳在乎自己? 可能吗? 那他们口中的林沁儿呢?他曾经做过那些多欺辱她的事呢? 058 清高的价值 郑央闭了闭眼睛,不敢轻易跳下感情的陷阱,只怕再一投入,等来的又是万丈深渊。 她深深地吸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阿靳……你真把我当你的妻子吗?” 黑司靳陡然将她的下巴拖近自己,手指微微用力:“你说呢?结婚证是假的?我难道不是你的男人?郑央,你没有退路,只能乖乖听我的,服从我,才能有好日子过。听到没?” 郑央听着他刻意强调的每一个字,心酸地点头:“这话你说过了好多次,我都记得。我该高兴不是吗?能突然嫁入豪门,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我又在固执些什么呢……” 她仿佛在问自己,这样一直倔强着想要叛逆和逃离,又是为了什么? 有个声音在心底悄悄地回答,因为你不想要一段充满算计的婚姻,不想被囚困在没有爱的城堡里。做个豪门里的囚徒,你不稀罕,你最想要的是可以自由地呼吸,可以尽情地去爱…… 郑央听到了来自心底深处的回答,波光荡漾的眼中浮现悲哀。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注视她良久,嘲弄地问道:“你想要我爱你吗?” 郑央像被针扎一样大大地惊跳起来,无奈他的手指捏得那么紧,她连转过头掩饰住自己的心思都不行。 黑司靳继续冷漠地问:“你渴望我像最开始那样温柔的关心你,呵护你,渴望在孤独的夜里,用我宽阔的胸膛温暖你……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渴望着被人爱,被人怜,所以你觉得楚子睿比我温柔,比我多情,是不是?” “不是的……”郑央急促地否认,下巴从他的指尖挣脱开来,“不是!” “什么不是?”黑司靳不顾自己右手臂的伤口,双手一撑,反身将她压在结实的皮椅座上。 “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渴望什么……我也没有想过楚子睿怎样。我只是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莫名其妙地被一座囚牢困住……” 他这样压着她,每个呼吸之间,都可以清楚感受到他伟岸的胸膛微微起伏。两人身躯贴得好近,他的气息吐在她的唇边,让她说话都变得困难。 黑司靳深眸闪烁,隐藏着谁也看不懂的锋芒。 修长的手指抚摩着她的脸:“你觉得我困住了你?你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郑央咬住唇,想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对自由强烈的渴望让她勇敢地点下头:“如果……我请求你给我一些自由,你可以答应吗?” 黑司靳深沉地注视着她:“你要怎样的自由?说来听听。” 郑央疑惑地看进他的眼底,他真的是这么好商量的人吗? “说啊,或许……我可以答应你。”他的语气听来难得的真诚。 “我……”郑央一咬牙,决定试试看,“我希望能出去工作,不想天天呆在屋子里面对他们。” 他们是谁?自然是黑家人。 黑司靳清楚得很,他缓缓地抿起唇角,许久不再开口,只是那样定定地、深深地盯着她。 郑央心底小鼓怦怦地直敲,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不是吗?所以……能否让我多点自由,决定权还是在你。” 黑司靳突然笑了一下,答得爽快起来:“好啊!我可以考虑。” “啊?”郑央眨巴着大眼睛,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竟然真的愿意答应?不,至少他愿意考虑,不是吗? 这说明自己的请求多少还有些实现的希望。老天哦,他不是……被手臂受伤,连脑袋也受伤了吧? “别怀疑我的决定。如果你三秒钟内不把你的嘴巴闭上,就当我没说过。”黑司靳看清她脸上不可置信的惊喜,冷冷地威胁。 “噢!不要!不要啊!”郑央连连阻止出声,又飞快地闭上嘴巴。激动之余,一双小手情不自禁地攀住了他的脖子,生怕他反悔。 天啊,这真的是一件大好消息,如果黑司靳不是开玩笑,不是耍着自己玩,那么就是说从明天开始,她可以策划自己找一份喜欢的工作。 不用再每天困在黑家,面对处处挑刺的张丽容,也不用随处小心地防备着黑耀东,更不用担心什么地方没做好惹怒了老太爷。 只要一想到能出去工作,整张小脸都散发出明亮的光芒,连眼睛都变得生动灵活起来。 “看起来呆在黑家真的让你很痛苦?”黑司靳审视着她眼底的喜悦。 像他这样精明冷静的人,某些时候也有他的疑惑。 比如说面前的女人,她不是装的么?难道还有女人喜欢自己出去起早摸黑地工作,而不愿意呆在家里安分地当个少奶奶?至少他以为郑炳文那样的父亲,不可能教育出什么好女儿出来。 “唉!”郑央发现自己一时忘形,竟然靠他这么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脖子上的脉动,不觉脸蛋一热,叹息着慢慢松开手。 “阿靳……我不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可以出去找工作,就惊喜得像是沙漠里干涸得快要死的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让人找看到生命的希望一样。 “能在家里做少奶奶有什么不好?偏要出去看人脸色过活。”虽然答应了郑央,但黑司靳英挺的浓眉反而拧得更深。 “在家里……又何尝不是看人脸色过活?”一句简短的话道出了她内心强忍的辛酸。 黑司靳沉下的脸:“再怎么样,他们都是黑家的人,即使你有什么不满,觉得委屈也不能反抗。尤其是老太爷,他是一家之主,所有人都得顺着他,包括我!” 这一刻,郑央也突然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一种悲哀,悲哀中隐藏很深的无奈。 “其实你也不是真心顺着的吧?”她本不想说,但话语不经意溜出了口。 黑司靳陡地绷紧脸,眼角急速地抽畜了一下,黑眸化为了利刃:“郑央,不要得寸进尺!你要真聪明,就该跟你父亲多学点。你父亲为了钱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什么话都能说……” “不!”郑央发现他又瞬间变成了恶魔,言语与表情都充满了讽刺,她往后移动了几许,挺直到了腰杆,“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我承认我爸品行上很有问题,他是我爸,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想抛开他。但是,请你不要把我跟我爸的品行混为一谈。” 黑司靳冷笑了一声,那张俊脸化身为十足的撒旦容颜,让人不敢直视。 “郑央,清高是最没用的东西,你父亲那样才算是悟出了处事的真谛,而你……”他的声音忽而低下,轻而危险,“你性子太倔,需要好好地磨磨。想要得到自由,就从学会顺从开始。” 自由,宝贵却难求的自由。 无法离婚,无法逃脱,只有顺从一条路了吗? 郑央深深地呼吸着,闭了闭眼睛:“我还不够顺从吗?我如果不顺从,说不定天天要挨拐杖伺候了……” “哼,那就学会主动点。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这个星期,你若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我便答应给你想要的自由。” 大约真是累了,黑司靳说完,不等她的回答就靠上座椅闭上了眼睛。 答案,他心中有数,因为她没有反对的余地,除非她想永远被困住。 而他,要的就是她这颗不甘愿被囚在黑家的心…… 郑央张了张嘴,将滚到嘴边的话语吞了回去。他说得没错,清高很多时候不值一文,就像她现在不得不屈服于他,只能用主动顺从来换得想到的自由。 一个人骨子里的傲气,真的可以被磨掉么? 059 找茬 汽车驶到别墅,郑央扶着黑司靳下车,可恶的男人故意将身体压在她瘦弱的肩头。 她咬着牙,默不吭声。 哦,顺从,努力吧!只要这样才能换到自由…… 她就这样鼓励着自己,将肩膀向上提了提,更辛苦地扶着他走进屋子。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一脸关切着急的玉嫂却迎在门口欲言又止,黑司靳神色不变,郑央却敏感地猜到了什么。在黑家磨练了怎么久,不是白呆的,至少她学会了对人不可以掉以轻心。 “先生,太太……老太爷和大夫人过来了,正在客厅等着你们。”玉嫂说完,担心地看着黑司靳受伤的手臂。 “知道了。”黑司靳拧了拧眉心,看到郑央在旁小心地停下了脚步。他左手一拉,将她握住,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你是我的妻子,我决定了,以后会好好保护你。”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誓言一般郑重,郑央刹那间忘记了呼吸,只能被动地望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个男人一会对她轻蔑嘲讽,一会又让她有如被呵护疼爱的感觉?他是被夜总会老板打了,所以受到了重大刺激吗? 黑司靳揉了揉她一头乌黑的发丝,嗓音低嘎地解释着:“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也是刚才刹那之间想清楚一个问题。你说得对,对于老太爷他们,我也不是真心顺从,但我不得不顺从。我佩服你有反抗他们的勇气,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丈夫那样保护你!” “阿靳……”听到这里,郑央才感觉到一种真诚,霎时激动的暖流涌遍全身。 今晚的她也受到了重大的刺激,这个男人的态度忽冷忽热,但终究没有真正地伤害到她。他不但为了救爸爸受了伤,还答应给她自由的机会,这是不是表示——冷酷无情如撒旦的男人,正在一点一点地悄然改变? 郑央望着他,内心无味杂陈。 “我知道以前曾经欺骗过你的感情,也伤害过你,但是以后不会了。”黑司靳以前所未有的柔和语气保证道。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郑央被动地跟随着他踏进屋子。 就想还有什么疑问她都没机会问出口,因为老太爷在张丽容的搀扶下已经稳稳地走了过来。 ** “外公,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郑央多少摸到了老太爷的一些脾气,她赶紧陪着笑脸边问边想上前去扶他。 岂料还没走上前两步,就被老太爷抡起拐杖打了过来。 “外公……”郑央早有挨打的预算,却没想到老太爷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直接出手。她惊得连忙别过头去,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脑袋。 乌黑的长发在空中一扬,高高地甩起。 就在拐杖要落到她身上的瞬间,娇小的身子突然被人护在怀中,而那根结实的拐杖毫不留情地落到了黑司靳的手臂上。他闷哼一声,英俊的面容立刻皱了起来。 这是真的疼痛!冷汗霎时从额头渗出,他咬着牙吃痛地握紧拳头。 左手将差点挨打的女人紧紧抱住,受伤的右手顺势去挡那一杖……怎么可能不痛?血丝也飞快地透出了纱布。 郑央的惊叫脱口而出,比拐杖落在自己身上还要难受。 老天啊,他竟然真的来保护自己,可是……这样的保护让她怎么承受?看着渗在纱布之外的点点斑红,她的心脏紧缩成一团,难受得快要不能呼吸。 “阿靳……你还好吧?阿靳!”不顾老太爷和张丽容都杵在一旁惊怔着,郑央连忙扶住牙根紧咬的黑司靳坐到沙发上。 老太爷何曾被人这样忽视过?再看到黑司靳手臂的伤那么严重,一时又急又气,怒火更加上升。他早几天就听说阿靳受伤才没回主宅住,现在亲眼看到那纱布一片殷红,不由地将罪过全部归咎到郑央身上。 “丽容,把那个女人拉开!”老太爷大吼着命令。 郑央只顾着黑司靳的伤,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医生的声声叮嘱,她不敢耽搁,飞快地替他脱下外套,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但张丽容一听到老太爷的命令后,眼中闪着利光,快步走到沙发前,二话不说拽去了郑央。 “舅妈,你别拉我啊……”郑央的心全部在黑司靳身上,可惜张丽容拉扯的力气太大,她痛得直皱眉。 “放开她!”黑司靳不顾自己的伤口,一手也握住郑央的手,不让她离开身边半步。 老太爷气愤地双手直抖,握着拐杖的老手青筋直冒,他颤动着胡须吼道:“阿靳!你是被伤糊涂了么?今天为什么这样护着她?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受的伤?” 有老太爷在场撑腰,张丽容当然不会放手,暗中用力掐着郑央的胳膊,还忙不迭地插嘴道:“就是啊,阿靳。外公可是关心你,一听说你去夜总会救她那个赌徒老爸,还被人打伤了,外公可是着急地马上就来了。” 郑央咬着唇,被人扯着两只胳膊,谁也不肯放手,她只好杵在中间。 老太爷显然气得不行,但黑司靳只是拢眉,声音反而冷静了下来:“谢谢外公关心,这点伤不算什么。你也不要责罚小央了,不关她的事。” “阿靳……”郑央的心中只剩下感动,眼泪只打转,她无法怀疑在老太爷面前,黑司靳的维护和解释还能是装的,此刻,她封闭许久许久的信任一点点地释放了出来。 她重新信任这个为自己受伤,为自己挨打,为自己与老太爷正面求情的男人。 张丽容对两人关系的转变充满狐疑,锋利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尖酸而鄙夷地问道:“阿靳,你疯了吗?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赌徒的女儿这么关心了?竟然还为了她顶撞外公?” “我没有顶撞外公。”黑司靳皱着眉,大手将郑央拉近自己,注视着老太爷,“我是希望外公明白……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我希望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她……” 大约是手臂一阵阵抽痛,他说话的语气也逐渐虚弱。 郑央难忍心疼,甩开张丽容的手,赶紧扶住黑司靳:“阿靳……你别说话了,外公只是担心你,太着急了而已。医生说你的手不能再受伤了……我马上给你看看。” 老太爷的脾气暴躁,在他眼里,黑司靳是个有能力但很听从自己的外孙。他虽然不喜欢黑司靳,但也也愿意看到外孙受伤,尤其是为了一个卑微的女人。 于是,他朝玉嫂吼道:“还不马上去请医生过来!” 玉嫂立刻战战兢兢地飞奔过去打电话了。 张丽容悄然扬扬偷笑的嘴角,暗瞥了老太爷一眼,对黑司靳道:“妻子?阿靳啊,她做你妻子很久了好不好?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在乎她。听舅妈一句话,你可不要被蒙蔽了眼睛,她爸爸是个见财眼开的势利赌徒,难保她对我们表面一套,暗地里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舅妈,你不信我也罢,但请别质疑我的人格。”郑央忍无可忍,这样的冷嘲暗讽她实在听得太多了。 张丽容陡然提高了声音:“哟?你还敢对我这么大声啊!看你在主宅里跟着我做事还乖巧老实,敢情都是装的啊!现在阿靳一对你好,你就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阿靳,看看你的好妻子,她这样算不算不尊敬长辈,恃宠而娇了!” 黑司靳握住郑央的手臂,感觉到她正在极力忍耐,可是手臂却紧绷而颤抖得那么厉害…… 他的眼中迸两道凌厉的光:“舅妈,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会管教,你只需要照顾好外公就好了。外公,时间很晚了,你可以回去早点歇息了。” “不,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了。”老太爷简短而权威地下了决定,他闪烁着一双精明的灰色老眼,死盯着一脸苍白的郑央。 凭老太爷戎马一生的阅人经验,他一直感觉这丫头有问题,可是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找到证据。突然看到阿靳对她在乎起来,他有了更强烈的感觉,这其中有一定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眼中只有利益和权力的阿靳,怎么可能愿意对一个女人转变这么大? 根据以前的调查,阿靳甚至受过女人的伤,这丫头如果跟沈家有关系还情有可原,但她却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啊! 黑司靳有些意外,想不到老太爷竟然会留在自己别墅过夜,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他不能拒绝,便唤来候在旁边的祥叔:“祥叔,你马上去帮老太爷安排房间。至于大夫人……舅妈你也要在这里做客吗?” 张丽容轻哼一声:“我要照顾你外公啊,当然也要住下。” 黑司靳感觉到郑央的紧张,他安慰地紧了紧她的手,也没有反对张丽容的话。 老太爷却缓缓地开口了:“丽容,你先回去,我自己住这里就好。” “可是公公,阿靳都已经受伤了,你在这里谁来照顾你啊?”张丽容的话听起来十分真诚,但黑司靳却心知肚明,她一直害怕老太爷对他的喜爱超过黑耀东,从而影响将来的财产分配…… 黑司靳将伤口的疼痛放在一旁,不客气地对着张丽容:“舅妈放心,玉嫂也会把外公照顾得无微不至。你就安心回去休息吧!” 张丽容气不错,抿抿唇还想说着些什么,老太爷挥挥手:“丽容,你现在就回去吧。” ** 060 冒牌货 张医生来时,郑央已经小心翼翼地给黑司靳处理了一下伤口。 面对这只伤痕累累的手臂,她心疼与愧疚的泪水在眼窝里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 黑司靳嗓音沙哑,伸出长指轻抚过她脸颊上的眼泪,十分温柔:“哭什么?这点伤……不碍事。” 老太爷突然站起身,拄着拐杖来到郑央身边:“你这丫头,跟我到书房来一趟,我有话问你。” 郑央的心扑通扑通紧张地跳起来,不知道老太爷要跟自己说什么……刚才那一拐杖若是阿靳没替自己挡住,这会要忍受疼痛的肯定就是自己。老太爷刻意避开阿靳,难道还要惩罚自己么? 老太爷拧起眉毛,粗声粗气道:“你这丫头还不快点?阿靳的伤口交给医生处理就是。你马上跟我来!” “是,外公。”郑央咬咬唇,担忧地看了黑司靳一眼,赶紧上前扶着老太爷。 “放心去吧,我想外公是有什么事找你谈,不用怕。”黑司靳给予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还刻意露出一抹微笑。 老太爷冷哼一声:“哼!你还怕我打断她的腿么?阿靳,你也好好反省一下,最近做了多少荒唐的事!如果眼里还有我这个外公的存在,就该仔细想想要在逆势中发展利恒,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完,在郑央不敢违逆的搀扶下走去书房。 黑司靳冷峻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微微起伏,极力控制住自己压抑着的情绪。 利恒!他当然会为了利恒倾尽心力,这份属于黑家的产业绝对有他黑司靳一半的功劳。他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而放弃得到利恒,老太爷难道看不出来么?只要是为了利恒的发展,就算是牺牲自己的婚姻他也在所不惜! ** 书房里,静得可以听到窗外树叶飘落的声音。 郑央大气都不敢出,笔直地站在老太爷面前,她双手交叠着垂在身前,全然一副十分尊敬的模样。 但老太爷冷冷地瞪了她几眼,拐杖一下子敲在她的膝盖上,粗声喝道:“跪下!” 郑央痛得闷哼一声,双腿吃痛地跪在了地板上。老太爷的怒焰向来来势熊熊,她记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过火了,或许今夜是看到他的外孙受了那么重的伤,才又引发了怒火吧! 关于这点,郑央只能咬咬牙认了,谁叫黑司靳的伤都是自己和爸爸害的…… 老太爷将拐杖用力地顿着地面,毫不掩饰粗重的嗓门:“你这个女人,莫名其妙成为我黑家的外孙媳妇也罢,只要你不影响黑家的声誉,我也不想找你麻烦……但是,你和你那不务正业的父亲变本加厉,竟然还害得阿靳受伤!你可知道阿靳身为黑司副总裁,每天要处理多少事务?咳咳……” 激动处,老太爷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外公……外公,你没事吧?”虽然遭受责罚,但一看老太爷激动地老脸发红,郑央顾不得那么多,想从地上爬起来扶他。 老太爷拧着眉抬起拐杖就往她腿上敲去:“你……咳咳……你给我老实点跪着!阿靳的伤我先不找你算帐,我有话要问你!咳咳……” 郑央担忧地望着他,老人家的身体可不一样,即使平日天天注意养身与锻炼,但若真有什么旧疾发作,可不是闹着玩的。郑央深知这一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睁着双眼关心地注视着老太爷。 “外公有什么话尽管问,请你千万别激动……外公,你想打想骂都可以,但是别气坏自己了啊!”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这个丫头骗子管。”老太爷大口地喘息着,自己抚着胸口顺着气,“你老实交代,阿靳为什么会受伤?是什么人敢动他?” 郑央的心口又紧缩了起来:“他的伤的确是我害的……几天前,就是我去见沈老夫人那天,阿靳出来找我,没想到被梁洪烈带着人算计了。今天晚上也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爸爸在夜总会闹了事,阿靳也不会为了救他而受伤……请外公原谅,我以后会好好照顾阿靳的!” 老太爷喘息了好几口,闭了闭眼,飞快地双目炯炯地睁开:“什么夜总会的老板?难道他不认识阿靳是黑家的人吗?” 敢于得罪黑家的人,若非有什么来头,就是其中另有蹊跷。老太爷对今晚的事情多有怀疑,即便是去救人,以阿靳的身手也不至于让自己再次受伤……可是此事要去问阿靳,他定然不会说,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老太爷对这个外孙的用心越来越捉摸不透,自然多了股警惕。 郑央摇头,老实答道:“楚子睿认识那老板,听说叫申哥,好像是家新开的夜总会,大概那个申哥不认识阿靳吧……” “楚子睿也去了?”老太爷眼中闪烁精明的利光,不相信有人会认识楚子睿却不认识黑司靳。 “是……我去找我爸,正好在夜总会遇见了他。” “你跟楚子睿关系不错?” 听说老太爷话里隐含着一抹怪异,郑央心头一惊,连声否认:“不,不是的,我跟楚子睿只是认识而已……什么关系都没有。外公请不要误会。” 老太爷眯着锐利的眼眸直盯着她,降低了声音:“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反正阿靳也不可能真心喜欢你,楚子睿倒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外公……我跟楚子睿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遇到他真的只是巧合。”不知道老太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个可怕的老人比黑司靳还要深沉,郑央压根不敢有任何把柄被老人抓住。 老太爷沉默了一会,神色不再那么激动,声音又低了几分:“小丫头,你听好,我特意单独找你也不是专门为了阿靳的伤。今天沈家的老夫人又派管家传信来了,希望你可以收你做干孙女。” “啊?”郑央吃惊地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意思如何?”老太爷脸色化为严肃。 “我……我不行,我不能因为跟沈小姐长得像,就顺势攀上去做人家的干孙女,我不想那样做。”郑央想都不想,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进入黑家之后,她才深刻体会到做为普通小百姓的自由,可以悄然隐没在人群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了黑家的前车之鉴,再入另一道豪门,那会让她望而却步。 任谁尝过囚牢的滋味,都不可能再让自己陷入囚牢。 可惜,老太爷说这话时,就根本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坐在黑色的大椅子上,额头布满皱纹的脸充满权威:“这事由不得你,沈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就算你那张脸是在医院做出来的,现在也得认了!黑家和沈家的利害关系,我不相信你完全不知道。” 郑央往后退了一步:“外公的意思是……我一定得去做沈家的孙女?可是我能做什么……外公难道真不知道沈老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吗?我就算是沈家的亲孙女,对黑家也不一定有用……” “错!可惜你就不是沈家的亲孙女……”老太爷见她退缩不从的样子,气上眉梢,“这干孙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若非沈老夫人跟你投缘,你下辈子也没这个机会!过几天,我就让阿靳带你过去亲自拜访。” “外公……”郑央摇摇头。 “沈一桥虽然固执到极点,但沈凝却是他最大的弱点。他唯一宠爱的孙女,现在下落不明,对外虽说是出国了,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下落。所以,这是你上天赐予的机会,阿靳当初错认你这个冒牌货,还是有点价值的。”老太爷说得残酷而现实。 061 危机 郑央紧抿着唇,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她下意识握紧拳头问:“外公……请问沈老夫人要认我做干孙女这事,阿靳事先知道的吗?” 如果他知道…… 如果他事先就知道,那是不是他对自己突然态度好转的原因就在这里? 不!她好不容易重拾信心愿意去相信那个男人时,上天可千万别这么讽刺,她宁可相信他是发现自己的态度转变,在孤独之中愿意接纳她这个妻子…… 郑央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老太爷的答案。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在乎这个答案,不想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欺骗。 老太爷皱眉:“阿靳怎么会知道?他一整天都在忙,现在一回来伤势还更严重了!……” 后面老太爷还说了什么,郑央没再认真听了,她的心慢慢地放落到原地,一抹说不出的欣喜涌了上来。好几个声音在呐喊着:阿靳这次是真心的,是真心关心你,爱护你,想照顾你的! 不知不觉,忘记了膝头的痛,忘记了老太爷凌厉的眼神,郑央的脸上奇异地透出一丝笑容。 老太爷突然逼进,这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没看懂这丫头片子。 于是,提着她瘦弱的胳膊狠狠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 “啊?什么话……”郑央胳膊一痛,立刻回神。 “我要你发誓,成为沈家的干孙女之后,不可以背叛我们黑家,牢记你是黑家的媳妇。”老太爷看她还是有些迷茫,加重了语气,“你必须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取得沈家的喜爱,让沈家愿意与黑家结盟!” “外公,这个太难了……” “难?有比你得到阿靳的爱更难么?” “外公……” 老太爷果然点中了她的要穴,她从入黑家门以来,从来没有哪天像现在一样渴望得到黑司靳的爱。她希望夫妻和睦,和谐共处,如果还能相亲相爱,那简直是最值得珍惜的事。 “那你听好,阿靳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女人,她叫林沁儿。阿靳很爱她,可惜她出国多年都没有音信,所以阿靳也从没对其他女人在乎过。”老太爷似乎非常了解黑司靳的事,当然,他也习惯了所有人和事在自己的掌握中,“如今阿靳娶了你,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反正看你是不是还想维持这段婚姻?” 郑央被动地等待老太爷后面的话。 “如果你想离开黑家,那么去沈家就是你最好的机会……如果你还想和阿靳在一起,那就做些实在的事给他看,让他真正爱上你!” “我自然是不愿意离开阿靳啊!他已经是我的丈夫了!”不说郑央对婚姻还有怎样的憧憬,光是对黑司靳那些已经压抑不住的感情,她就无法再放手了。 老太爷很满意她的回答,神色不再之前那么难看:“你知道阿靳一心希望利恒继续扩张,野心和权势是男人前进的动力,你身为他的妻子,应该尽力帮他,不是吗?” 郑央咬着牙,迟疑了许久,终于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要你发誓,不管沈家人对你是好是坏,你在沈家人面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黑家!如有背叛或不尽力而为,我将驱逐你离开黑家,你会永远失去阿靳,永远失去你爸爸!”老太爷灰色的眼眸迸出利光,逼迫道。 “外公要对我爸爸怎么了……”郑央一触及老人如锋利刀子一样的眼神,哆嗦了一下。 她无奈,只好照着他说的话,一字一字地发起毒誓来。 老太爷满意地笑了起来,郑央从没见他那样笑过,从头到脚,只觉血液渐渐退开,身子随着老太爷的笑声而变得冰凉起来。 “沈一桥,你赢了我几十年,这一次,我要让你彻底输在我的手上!” 老太爷的话深深地刻在了郑央心上,想起沈一桥那个同样精明可怕的老人,她只能闭上了眼睛。 命运,让她再一次成为一颗搏杀的棋子。 只是这一次,她更多的是为了得到黑司靳的爱,而站到了两个老人的战场之间。 ** 老太爷第二天一早,就在阿力的护送下离开别墅。 郑央没有透露在书房里的誓言,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黑司靳,当她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伤口时,那份渴望得到他的爱的愿望更加强烈。 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对他从最初爱上那刻开始,感情就从未停止过。 黑司靳没有多问,他很沉默,比平时都要沉默,只有在她替自己换药的时候两人交谈几句。 郑央的心里有道砍,有根卡得人不舒服的刺,那个名字叫“林沁儿”。 黑司靳却在等待,等待这个女人再一次将信任和感情满满地投给自己。 他需要她的感情,一个女人若是疯狂地陷入爱河,那就能变成一把最好的武器。 如果你能操控这把武器的话,那你就能事半功倍。 所以接下来几天,他都没有去公司,所有公司业务都是在书房里处理的。他尽量把时间留给郑央,两人回一起到院子里晒太阳,会坐在客厅里品茶,会在书房里查阅资料。 或许,两人之间还没有足够的温馨和甜蜜,但郑央开始依恋这种感觉。 仿佛他受伤之后,整个人全然都要变成自己的了。 黑司靳的伤恢复得很快,事实上秦雪蓉每天都会固定时间来别墅报到,名义上是送重要文件过来,目的也不过是想多看看他,在他面前争取点宠爱。 可是,秦雪蓉也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她之前从未真正将郑央当成对手,跟了黑司靳好些年,她深知女人对于黑司靳来说不过是种需要。而她自己,就可以满足他的需要。生理的需要,她随时可以奉献,工作上的妥当,她更要做得无人可以替代。 然而,这连续几天,她送文件来,黑司靳竟然都没有避讳郑央在场,公事公办地接过文件,最多让玉嫂给她泡杯茶来就想打发。在书房帮助处理公文的秘书成了郑央…… 秦雪蓉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机。 她不算贪心,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在黑司靳身边的地位。 于公,于私,为利益,为爱情。 ** 郑央的心大部分觉得平静,如果不去想那个被逼迫发的毒誓的话,她会更加安心。 她想问问那个“林沁儿”,但终究不敢,不想冒险打破现在这样难得的平和状态。她无数次想象,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那该多好啊! 多想祈求上帝将时间停留在这样的气氛里,她相信黑司靳终会忘记那个过去的女人,而全心全意爱上自己。 晚上,该是幸福的吧! …… 转眼,一星期过去,黑司靳的伤口在郑央的照顾下,恢复很快。 而那些被耽搁着尚未发生的事情,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黑司靳恢复工作,每天早上准时去公司,连续两个星期都未亲临公司处理业务,说丝毫没有影响工作是假的。 所以,他开始忙碌。 手臂的伤并不能使劲,医生说伤口太深缝合过,需要再过三天才可以拆线。 于是,秦雪蓉的机会来了。她早就期盼着他快点来上班,无论事务多么繁多,她都甘愿陪着他一起处理。 没有第二个女人在场的感觉真好! 062 那段过去 秦雪蓉精心地将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喷上黑司靳最喜欢的香水。她主动到他办公桌前,微俯着身子,胸口低到一个恰倒好处的水平线位,用比平日感性好几倍的声音说道:“总裁,让我来帮你打字吧,你一只手太不方便了。” 黑司靳挑挑眉,将大皮椅往后一转,将空间腾出来。 而她刻意低露的酥/胸,他仿佛一点也没留意到,双眼只盯着电脑的屏幕,不时翻动着手中的资料稿件。 秦雪蓉是个有耐心的聪明女人,她怎会急在一时?只要她能继续留在黑司靳的身边,她就永远有机会。 办公室里,这对男女开始认真地工作,男的在一边指点,随时下着命令,女的则面带微笑,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起舞。他们有时候会停下来交谈几句,工作上,她完全是个称职的秘书。 很快,下班时间竟然到了。 “总裁,今天晚上我想亲自做顿好吃的伺候你,给你补补身子。”秦雪蓉将最后一组数据输入电脑后,站起身,一分钟都不愿意错过地邀请道。 黑司靳的声音是惯有的平淡:“不用,玉嫂每天都有做补身体的。” “哎哟,那是玉嫂做的,怎么跟我做的一样呢?这是我的心意啊!你不在的时间里,我每天晚上都在研究食谱,要褒什么汤煮什么菜对你康复最有效果。难道你忍心辜负我一片好心吗?”秦雪蓉的语气跟工作时很不一样,带着撒娇的意味。 黑司靳还要摇头,她却将手臂挽住了他的左胳膊,将脸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上。 “不要拒绝我,阿靳……你受伤的这些日子,我很担心你,也很想念你,可惜……我没有机会天天陪着你。”她的嗓音低了下来,有些沙哑,透着她内心的感受,“阿靳,我是真心关心你,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黑司靳微微皱眉,盯着她精致漂亮的脸蛋,似乎在思考。 “好不好嘛?我们俩已经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想亲手给你做啊!”看出他眼中的迟疑,秦雪蓉的脑海中第一个就闪过郑央的面容。 她暗忖,总裁不会是因为郑央那个女人才这样迟疑的吧? 她双手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入他壮阔的胸膛。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很淡,但男人味却十足,足到可以令接近他的女人都忍不住着迷。 “阿靳……我真的担心你。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我请求你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这样受伤了!受伤的感觉……很痛……”秦雪蓉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当她眼中畜满晶莹的泪水时,立刻显得楚楚动人。 黑司靳抿紧了唇,拉开她的手:“雪蓉,今天不行,我得回去。” “阿靳……”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双眼。 好一双熟悉的眼睛,漆黑深幽,星芒微闪,冷漠如常。他的心很静,很沉,那眼神一般情况下不敢让人对视,但即使如这般近距离对视着,她也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黑司靳放开她,重新回坐到大皮椅上。 “你先出去吧,到时间了也可以直接下班。我今天约了阿弈。” 秦雪蓉自然是失落的,但一听他这句话,心情又飞快好了起来。他这算是解释吗?噢! 冷酷无情、骄傲自负如黑司靳,竟然也会破天荒地对自己解释原因…… 人不能太贪心!秦雪蓉选择现在就退开,留给他完美的印象,“那我先出去了,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找我。我家的大门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放哦!” 这么明显的暗示和邀请,他不可能不懂。 秦雪蓉见想说的话已经表达,没有再强求,又温柔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 黑司靳恢复上班,老太爷立刻打电话命令他带郑央晚上就回主宅住。 但是江弈非得过来探望他,所以回主宅的时间定在了晚上十点后。 江弈不客气地留在别墅吃饭,大夸玉嫂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如果不是最近他太忙,一定每天跑这里来尝玉嫂的手艺。 玉嫂被夸得不好意思:“江少爷就别取笑我了,你只要喜欢吃,相信先生随时欢迎你来作客。玉嫂我也愿意为江少爷服务。” 江弈为人风/流倜傥,不拘小节,有着花心美男的气质,时尚前卫,办起事来却机智沉稳。他和黑司靳性格完全不同,但两人处世的风格与手段却大为接近。 这也是两人能成为多年兄弟的重要原因。 他也会逮着机会逗弄一下郑央,喜欢看郑央脸红和慌张的模样。 不过,今夜这顿晚餐上,任瞎子也能感觉到郑央与黑司靳之间的微妙转变。 不,不能说是微妙转变,简直就是大大的转变! 江弈随意地说着笑话,偶尔调侃他们一下,其实心中有更多的疑问和猜测要得到确认。 晚餐之后,江弈终于可以和黑司靳单独进入书房,房间里只有两人,有什么便可以问什么了。 “你对小央央动心了?”江弈不浪费一分时间,单刀直入。 “你觉得呢?”黑司靳掏出一支烟,递给他,眉心微锁。 “我不用觉得,你与她之间转变太大了。是从金帝夜总会事件开始的吗?美丽柔弱的小央央突然让你产生了兴趣?”江弈点燃烟,潇洒随意地吸了一口,黑眸在他脸上搜索。 黑司靳神秘地笑笑:“你怎么想都好,以后你总会知道。” “呵呵,这么说就不是真心的了?我早该知道你做什么事都不会没有目的。这次竟然愿意对小美人花这么多心思,说明你将要开始很大的动作喔……”江弈若有所思,他太了解阿靳。 爱情,是他们这种男人已经不愿意去想的话题。 经过了青春年少懵懂时期,爱情已不需要。 受过女人的伤,受过女人的蛊,女人之于他们,已经是随时可以肆意谈论的调剂品。 不过,黑司靳有底限,有不允许他人涉及的禁区。 可惜,江弈很快就不怕死地跨进去了,他玩世不恭地讪笑:“阿靳,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对小美人,也是在玩火?就如初对沁儿一样,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给投入进去了。” “江奕!”黑司靳的脸上没有了笑意,想起欧洲出差时见到的景象。 “你还怕我提到她的名字,说明你还是很在乎她,你心里还一直爱着她。”江弈若是能被他喝倒,那就不该是江弈了。所以,他怎可能放过可以继续调侃黑司靳的机会。 黑司靳轻轻吐出一口烟,语气迅速冷静下来:“好吧,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江弈惊讶地挑挑眉,他愿意让自己涉及这块雷区了? “这些年来,无论你身边有多么美丽的女人,无论她们对你多么死心塌地,你都不曾让任何人进驻过你的心。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林沁儿真有那么好吗?从最初,你就一心一意对她付出,到头来她却跟了楚子睿。这种背叛的女人,真的值得你爱她这么多年吗?” 既然可以问,那就问个彻底。 黑司靳默了许久,从欧洲回来这段日子,他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沁儿的样子。 他从没有刻意去想,但沁儿这个名字时常在深夜里侵扰着他的神经。 沁儿已婚,还有几岁大的孩子,欧洲的街头偶遇,她好惊讶,泪水迅速充满双眼。 但黑司靳没有多说一句,看到她身边那个同是东方人的孩子父亲,他觉得自己多年来近乎自负的等待再一次遭到了打击…… 江弈没留意他的片刻失神,搭着他的肩头:“阿靳,依我看吧,小央央跟林沁儿是不一样的女人,如果你心里还爱上沁儿,不妨将爱适当转移,留给我们可爱迷人的小央央就好。” 黑司靳眯起双眸,神色深沉地让江弈都无法看明白。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两个男人同时警觉地皱了下眉头。 063 我要你发誓 郑央迟疑着要不要走进书房打扰他们,老太爷刚才又打电话来催了,希望她和阿靳早点回主宅。 可是,她想这黑司靳和江弈可能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门没有关紧,她的手落在门柄上。 刚想推开,却听到声音传出,他们的话题竟然是自己,而且还有林沁儿三个字。 心,陡然跳动了起来,很急促。 她屏住呼吸,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却也不想离开。 ** “我已经忘记林沁儿了。”黑司靳的嗓音很低沉。 这句话让郑央忘记了呼吸,控制不住的激动与欣喜蔓延心头。 她无法骗自己,亲耳听到这句话时,多么开心……原来,她一直悄悄希望他的心没有其他女人,有一天能爱自己一点点。 哪怕是一点也好。 “哦?真的吗?”江弈挑挑眉,退到一步之外认真地打量着他。 “当然,我怎么可能还念着那个背叛的女人。如今我身边已经有小央,我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黑司靳进一步肯定。 “可是……我记得当年你对她那么宠爱,尽心尽力只想给她幸福和快乐,你甚至愿意为她离开黑家。”江弈不可置信地挖出从前的事实,阿靳和林沁儿以及楚子睿的三角恋,一直是他心中的迷阵。 黑司靳的眼神逐渐淡漠,声音越发清晰:“我愿意为他离开黑家,她却更愿意接受楚子睿,因为楚子睿是楚天集团的接班人,真正的大集团少东。而我?算什么!” 语气嘲讽,对自己冷笑。 郑央咬住唇瓣,为他心疼,为他心酸。 原来,林沁儿是这样一个贪慕虚荣,始乱终弃的女人。 而阿睿……阿睿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黑司靳头一次正面表露自己的内心,夹住香烟的手指微微僵硬,语气冷冽:“阿弈,你说我还看不清这个女人吗?而楚子睿更是个卑鄙的家伙,就是他刻意接近沁儿……” 后面的话,他僵硬着身躯,不想继续说下去。 江弈总算明白了,这么多年他都想探听的关于黑司靳的感情世界。 “我知道了,从此之后,你跟阿睿的矛盾越来越深。不过,今天你能说出来,是不是表示……你真的已经放下了林沁儿?是因为身边有了小央央的缘故吗?” ** 郑央放开门柄,转身,靠在门边的墙上。 耳朵清晰地听到黑司靳的回答。 “是,从娶了她之后,我才越来越发现小央的美好。不贪图富贵,不虚荣骄傲,即使黑家人对她并不好,但她依然宽容善良,关心我们每一个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妻子,我只想好好地珍惜她。” 够了,真的够了。 郑央悄然离开那道门,满心饱胀着激动的泪水。 她所做的事,她所受的委屈,他原来都明白。 现在,他在用心感受,也在努力回报。 “上帝,谢谢你。” 她回到房间,捧着湿了一脸的眼泪,为他心疼却又微笑起来。 幸福,或许离得并不遥远,只要你付出真心和努力,总有一天就会得到回报。 这是她曾经去做义工时,和蔼的长辈告诉她的道理。对于黑司靳,她有过爱慕与盼望,有过期待与辛酸,在她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只想单纯付出的时候,他却逐渐感受到了她的真心…… “上帝,谢谢你。我不知道阿靳曾经受过感情的伤……现在,我跟你发誓,愿意把我所有的温暖和真心都奉献给他,用我的爱为他抚平曾经的伤口,祈祷他可以得到幸福。” 郑央眼中含着微笑,想起这段日子黑司靳对自己温柔的点点滴滴,虔诚地对上帝许下誓言。 ** 黑司靳也在笑,只是他的笑意很深很深。 深到连江弈都看不真切。 他深吸了一口烟,烟雾背后,那张英俊的面容有些模糊,他反问道:“如果是你,你还会再相信女人吗?” 江弈愣住,好一会之后,终于控制不住拍着他的肩头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奇怪你这家伙怎么愿意多费唇舌,跟我透露这么多,还不惜公布当日的伤心苦恋,原来都是说给小央央听的啊?我要不要质疑一下故事的真实性?” 江弈大笑停住,眼中浮现出一抹期待好戏的意味。 “你不相信女人,却要女人为你死心塌地。我依然同情小央央,但是我不相信,她一定会输。” 黑司靳拿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走到书桌前熄灭烟蒂,对他的话不予回答。 江弈在他拉开房门的时候补充了一句:“你若要拿她去对付楚子睿,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说不定输的还是你。” 黑司靳蹙起浓眉,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做观众不需要发言,你继续看你的戏。我是导演,所以不会输。” 他还是那么自信,只是今日的他自信之中更隐含着不可违逆的威严与霸气。 无心,无情,他怎会输? ** 车子驶在回黑家主宅的路上。 气氛有些静默,但不同以前的冰冷,因为郑央的心胸里充满了温暖的感动。 黑司靳长臂一伸,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头倚靠在他的肩上,他闭上眼睛。 想起自己对江弈说的话:她不贪图富贵,不虚荣骄傲,即使黑家人对她并不好,但她依然宽容善良,关心我们每一个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妻子,我只想好好地珍惜她。 珍惜? 哼! 女人会珍惜你所给的“疼爱”吗?真心能换来什么? 多年来的花丛游戏让他彻底地了解了女人,女人都是一样,哪个骨子里不虚荣? 一张支票足以收买一切。 至少,沁儿之后,目前为止,他黑司靳接触过的女人,还没有任何一个不能用支票打发。 林沁儿不例外,秦雪蓉不会例外,而郑央也不可能例外。 那么,他怎么可能给予真心?更别说,他其实早已经没有真心了! 夜色弥漫在城市上空,窗外闪过班驳的黑影,郑央的心一片明亮。 女人对于爱情的渴望,总比男人来得深切。 婚姻往往能套住一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可以得到老公的宠爱,尤其是黑司靳这种让人情不自禁就许了心的男人。 郑央默默地闭上眼睛,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在掌心中,感觉那修长十指的温暖。 心,也暖了。 “阿靳……”她忍不住低喊出声。 “恩?”他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在享受这温馨与宁静。 “阿靳,只要你待我好,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她低声而认真地表达。 “永远是多久?”他的嗓音带着磁性,低沉好听。 “就是……一辈子。”迟疑了半秒钟,她很快为永远许下一个定义,说出口之后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想跟随他过一辈子。 是喔!已经嫁为人妇,爱上了他,还能不希望相守一辈子么? 黑司靳英挺的眉毛动了动,双眸闪动她看不到的利光:“一定要我待你好,你才永远不会离开我吗?” 郑央的心脏飞快地抽了一下,想起他的防备与伤口,微微心疼。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的脾气并不好,如果控制不住做了让你伤心的事……” “那我也不会离开你。”郑央为他暗哑的声音而心疼,抬头望进他幽黑的眼底,“我是你的妻子,会给你全部的爱。” “我要你发誓。” “我发誓!” “我要你给我全部的爱,只爱我,也永远爱我。”他霸道如前,但让人心疼而甜蜜。 “我发誓……” 郑央严肃着美丽的小脸,这是她近日内第二次对天发誓,却是心甘情愿。 他满意地笑了,抬起她的下巴,柔柔密密地吻住她。 “好,永远记住你今天的誓言!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双唇离开她的小嘴,黑司靳警告式地命令。 如果不曾听到他与江弈的对话,她就不知道他的心有多么伤心和脆弱。 如果不曾见识过他与黑家其他人的相处,她也不知道他是多么孤独和坚定。 他的冷酷暴躁,不是天性,一切皆有原因,知道了这些过往今来,她那一颗善良体贴的心怎可能真去怪他? 曾想逃离,而现在—— 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的心在这里,许下承诺陪伴他一生,只为让他不再孤独,不再受伤…… 她能逃去哪里?她的心,自己没守好,已被他骗走夺走,遗失在了这里。 064 不后悔 老太爷急着找黑司靳与郑央回来,是因为沈老夫人再一次送来请贴,主动约他们黑家人去喝茶。 这是两家企业前所未有的私人聚会。 发起人,沈老夫人。 沈一桥是个孤傲自负的老头,但对自己的老伴几十年来风雨相伴,相敬如宾。 老太爷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黑、沈两家人能碰头聚会,这新闻绝对比楚、沈两家联盟更能引发人的联想与猜测。 黑司靳看着请贴,沈老夫人要认她为干孙女,他按捺住惊喜与讶意,皱眉看向郑央:“我尊重你的意思,你怎么想?” 为了利恒,他自然希望能与沈家攀上堂堂正正的关系。 郑央深知这点,心头泛过苦涩,当日若非错认自己是沈凝,又怎会开始这么一段风波不断的婚姻? 沈凝算是他们的红娘么?往日的因,今日的果。 她爱他,可以为他做的能有多少?而他没有强硬逼迫她一定要攀上沈家,而是尊重地询问她的意思。 感动,郑央觉得鼻头发酸,目不转睛地与黑司靳对视,果然在他表现出尊重的黑眸中,也看到了期待的光芒。 在这黑家,她有权利说“不”吗? 老太爷那快要爆发的凌厉双眼只透露着两个字——服从! 服从!从前是阿靳要求她无条件服从,如今是老太爷逼迫她服从,她更加没有选择的余地。 “想这么久,分明就是矫情了!别以为沈老夫人要认你做干孙女,就了不起了,说到底你终究是是黑家的媳妇,沈家的老太太不过是你长得跟沈大小姐一个模样而已。你还故意拖延时间干什么?心里分明就是偷着开心了。” 张丽容的话语又酸又妒,嘲讽得连掩饰都不愿意了。 她拉过自己的宝贝儿子黑耀东,戳戳他的手臂示意他快到老太爷面前表现一下。 老头子本来就很肯定黑司靳的能力,若是让郑央再跟沈家攀上关系,那这对小夫妻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到时候还能有他们母子说话的份吗? 黑耀东赶紧到老太爷身边,扶住他:“爷爷,这事可得考虑清楚。大嫂要做沈家干孙女的事,只怕是那老夫人一人的意思,沈老头要是答应了那还好,要是沈老头不答应呢?到时候我们黑家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会闹笑话的。” 张丽容眉一皱,立刻接下话:“哎哟,我怎么没想到呢?沈一桥那老头子一开始就知道小央跟他宝贝孙女长得像,可是人家闻风不动,上次在宴会上也态度冷硬得很,一点也没把小央当回事。我看啊,沈老夫人不过是感谢小央上次救了她,若真要攀亲戚,还非得沈老头说了算。” 黑耀东赶紧点头:“是啊!爷爷,沈老夫人根本不管事,要是沈一桥不点头,大嫂就算答应人家,又有什么意思?到时候外面传言,说我们黑家用这个做手段高攀沈家,那话可不好听了。” “提到这个,舅妈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阿靳啊,你现在是利恒的执行总裁,公司最近的利润大幅度下滑,如果你有本事点,不说超过沈家,最起码也不用落在楚家后面吧?唉!你应该多花点心思在事业上,要堂堂正正做事,不要将希望寄托在跟什么人攀关系的份上……” 老太爷的手颤抖了好几下,咆哮出口:“都别再说了!我还没老到不会思考问题!认亲这事,小央愿意也得答应,不愿意也得答应!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老人不再留在客厅,也不需要任何人扶,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走回房间。 客厅里,留下几个人沉默了好一会。 张丽容鄙夷地瞪了郑央一眼,腰肢一扭也顾自离开。黑耀东走到郑央面前,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几道精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邪邪地笑道:“恭喜你啊,嫂子。以后你也算是沈家的千金小姐了,在黑家也可以抬起头来啦!” 黑司靳不客气地推开他,语气很冷:“小央是我名正言顺娶回的妻子,在黑家什么时候抬不起头来?耀东,希望你以后懂得尊敬你嫂子。” “哟,大哥这话说的真是……我什么时候不尊敬嫂子啦?我还经常很体恤她,经常帮助她呢!嫂子,你说是不是?”黑耀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郑央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几次暧昧轻薄,不想多留一分钟,她拉着黑司靳的手臂:“我们回房休息吧。” 黑司靳拍拍她的手,送上安抚的笑容。 郑央走上楼梯的时候,听到黑耀东在身后嘲讽地笑:“嫂子,还没开始做沈家大小姐,就不理我这个小叔子啦?” 黑司靳顿住脚步,回头:“即使她不做沈家小姐,也没必要理你这个小叔子,你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说就可以了。” 黑耀东望着他严肃而冷峻的面容,满眼狐疑。 怪不得从这对夫妻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些许不对劲,看来黑司靳真的开始对郑央在乎起来了,否则怎会愿意为她去受伤?还愿意替她说话? ** 回到楼上,属于两个人的卧室。 郑央坐在床上呆愣了许久,成为沈老夫人的干孙女这事,完全不在意料之内,她需要时间给自己缓冲一下神经。 “怎么了?你如果真不愿意的话,就告诉我,我去跟老太爷说。”黑司靳原本站在旁边看着她,等了好一会见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便好心地走过去将她搂在怀中。 何曾几时,她开始适应他身上的体温,不是那种冷冽淡漠,而是带着能舒缓人心的暖意。 他的问候让她眼角有了湿意:“谢谢你,阿靳……” “你是我老婆,谢谢我做什么。我是说真的,如果跟沈家攀亲戚让你为难的话,我可以让维护你的意愿。”黑司靳捧起她的脸。 她看到他眼底的关心,轻声摇头:“不用了,刚才耀东不是说了吗?我要是跟沈家认了亲,以后在这个家里也可以抬起头了。”话到尾处,含杂着苦涩。 黑司靳眸光一闪,吻吻她的额头,拥着她:“以前是我做得不好,让你受了累。以后我会保护你,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外面,我不会再让你受人欺负。” “阿靳……” 郑央伸出双手主动抱住他的腰杆,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她没忘记自己在老太爷面前发的毒誓,更感动于黑司靳的这般保护,泪水浸湿了眼睫。 “我真的从没幻想过这一天,你会待我这么好,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踏入豪门……这一切我从前连梦都没做过,我只希望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做人。” 她吸吸鼻子,有了一股想要强烈诉说的冲动。 “爸爸虽然不争气,但我从没埋怨过,要是没有爸爸,我也不会这样长大。每个月生来都要经历一些苦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爸爸的脾气和品性虽然真的很糟糕,但每当我看到他时就忍不住又气又痛。如果不是年轻时经历过什么挫折或打击,爸爸怎会过着这样的人生?在他心里,终究疼我这个女儿的……” “阿靳……我会陪在你身边,有时候我很孤独,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孤独……” 提到孤独,黑司靳不自觉挺直了身子,手指有些僵硬。 他不喜欢任何人说自己孤独,他孤独惯了,但不像女人那样脆弱。 “阿靳,我依然感谢上苍……现在你有我,我也有你,我做什么都不会再怕。”郑央将小脸从他怀里抬起,目光柔柔的,坚定地望着他,“所以,别说是沈家,就算是火坑,我也会跳了进去。” 爱了,不愿后悔。 不给自己退路,才能义无返顾地去爱。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爱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更需要勇气。 郑央就是那种要爱则全部付出,毫无保留的女人,她没想过回报,只因一份感动一份执着。 黑司靳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听起来异常温柔,眼里的笑意也很深很深,深不见底。 “别怕,我不会让你跳火坑,只要你有需要,我会亲自陪你面对一切。” 065 妻子 前面是不是火坑?不往前走,谁也不知道。 既然郑央应允了跟沈家认亲,沈老夫人也不再耽搁,很快挑了个黄道吉日,郑重其事地邀请黑家一干人一同进餐。 郑央并不想张扬,也不想引起媒体轰动,对于这个黑司靳什么都没有说,还是那句话,他尊重她的意思。所以,在市区中心最高档的酒店宴会厅,两家人聚到了一起。 老太爷黑泰来去了,沈一桥却没有出现。 很显然,沈一桥根本就无意认什么干孙女,那么他黑老太爷这般热忱到场,岂不明显是有高攀结交之嫌?这让老太爷觉得有种耻辱的感觉,于是,还没等点餐,他在张丽容的陪同下冷着脸提前离开。 席上很快只剩下黑司靳和忐忑不安的郑央,对方是沈老夫人、沈家的两个旁亲,以及管家、阿英。无论怎样看,陪老夫人来的都是无足轻重的人物。 沈老夫人慈眉善目,从一入席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郑央。 如果没有黑司靳在身边,郑央一定没心情应付这些,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老太爷的命令,只觉着这一认亲,就是直接带着目的的欺骗与利用。让她利用老夫人的感情,去迎取换得黑家的财势…… 老夫人待她极好,笑眯眯地摘下自己腕上一只翠绿的玉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 郑央愧不敢当,连忙推却。 老夫人本就决心坚定,哪能容她摘下,握着她的手道:“这是老太婆给你的礼物。以后你就是沈家的孙女了,就跟凝凝那丫头一样,我们沈家的人都会好好待你,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这老太婆便是。” 郑央很是感动,又深感不安,“谢谢老夫人。我何其有幸……” 黑司靳揽住她的肩头,替她开口:“能得到老夫人的疼爱,是小央的福气。不过老夫人放心,我也很疼爱我的妻子,不愿意让她受委屈,所有的困难,我都会尽力帮她解决的。” 老夫人也是位敏锐的老人,听得出他话里有话,赶紧解释:“我知道老头子来亲自来,惹得老太爷不快,也委屈了小央,等我回去一定好好地说他。” “使不得啊,老夫人……这哪敢当?沈老一定是太忙了。”郑央原本就没期望过什么,一听老夫人还要回去找沈一桥算帐,可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还称呼我老夫人呢?应该叫奶奶了。”老夫人纠正道。 “奶奶……”这一声,郑央突然叫得哽咽,从心底涌出无数暖流,激动不已。 老夫人听得热泪盈框,布着皱纹的双眼定定地注视了她好久好久,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然后叹息一声:“好像,真的好像……如果不是知道文彬只有凝凝一个女儿,我真要以为当年媳妇生的是双胞胎。” 黑司靳道:“有时候巧合就是一种缘分,老夫人不必叹息。当初我也误会小央就是沈小姐,因此结上了一段良缘。” “说的也是。外界什么样的传言都有,今日看到你对小央这么温柔体贴,全然是一个好丈夫的表率,我这干奶奶也就放心了。”老夫人的视线落在黑司靳英俊的脸上,忍不住赞叹。 “你跟阿睿果然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能把事业打理得有声有色。小央是你的妻子,也是她的福气。不知道我家凝凝是否有那个福气,能当上阿睿的妻子么?” 郑央一听到阿睿的名字,立刻想起阿睿曾经对阿靳的伤害,不由地皱起眉。 黑司靳则是面色冷静如常,看不出什么波动,唯有双眼深处突然暗了下去。 老夫人一提到沈凝,很快陷入另一种情绪。 “当年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越固执。从凝凝丫头一出生,老头子就格外疼爱这个孙女,后来为了孩子的前途,老头子还是含泪把她送去了国外进修。没想到盼了这么多年,才刚回来就……唉,不说这事,小央你跟凝凝一样,心地善良,又长得这么像,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啊!” “谢谢奶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郑央咬咬唇,一边记着曾经发过的毒誓,一边警告自己将来不可伤害这位善心的老人。 黑司靳听老夫人提到沈凝时,苍老的面容上流露悲哀,他聪明得视而不见,扬唇笑道:“以后小央就跟老夫人的亲孙女一样,她可以代替沈凝小姐陪伴你。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让小央去探望老人家。” “那真是太好了。”老夫人连连点头,重新笑了起来,“哦,忘记跟你们说了,今天我还特意邀请两位见证人过来吃饭,他们很快就到了。” ** 意外。 他们等来的竟然是楚子睿,楚子睿身边的那位大龄美女则是他的妈咪蓝晓月。 跟老夫人问过好后,楚子睿转而对郑央扬起了笑脸,黑眸里畜满了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朝她伸出手,声音低沉好听:“恭喜你,小央。” 郑央怔住,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去,笑容有些不自在:“谢谢。” 楚子睿又朝默在一旁的黑司靳点点头,就携着蓝晓月在老夫人身旁坐下。 这顿饭吃得很拘谨,郑央极少在这样高档的场合用餐,更别说今日她还是这里的主角。 话题自然围在她身上转,蓝晓月对她的身世和面容也十分好奇,连连感叹她与沈凝真是像极了。当沈老夫人不小心问及她的爸爸时,郑央不免有些难以启齿。 不是父亲卑微的身份,而是他不务正业的人生。 幸好黑司靳及时帮她解围,淡然地说了几句岳父大人的话,就自然地将话题挑开。 郑央悄悄吐了口气,实在不习惯这样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她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做事,一个人思考。 奇怪的是,黑司靳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斯文平和,他那张千年不变的寒冰俊脸,始终勾着微微笑意。 黑眸深深,时而跟老夫人聊几句,时而体贴地帮郑央夹菜,偶尔也会与楚子睿对上几眼。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俩有深刻仇怨的话,外人绝不会想到他们的关系有问题。 郑央受宠若惊,大庭广众之下,黑司靳竟然亲手替她剥虾,然后将鲜嫩的虾肉放进她的盘子里。 “谢谢……”他那样一个冷漠骄傲的男人,原来关心起人来这么让人感动。 “呵呵,好啊!小央嫁给你,真是她的好福气。”老夫人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我亲眼看到你们俩这样恩爱,也就放心啦!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现在不攻自破了。” 楚子睿对蓝晓月也极为照顾,完全是一对羡煞他人的母子。 但他不同往日的沉默也引起了老夫人的关注。老夫人假装不知道他与黑司靳的恩怨,笑道:“阿睿可真是我见过最孝顺的孩子,要是你和阿靳都做了我沈家的孙女婿,那我老太婆做梦也要笑出声了。” 蓝晓月赶紧笑道:“夫人您太看得起阿睿啦!说起来我觉得阿靳才好呢,比我们家阿睿能干多了,而且还娶了小央这么个好妻子。” 郑央看了黑司靳一眼,脸蛋微红。除了在电视上,她还从来没见过蓝晓月这样优雅美丽的女人,面容和身材几乎看不出年纪,尤其是蓝晓月的谈吐之间,都透露着一种高贵,态度却又随意而谦和。 这样的妈咪,会培养出楚子睿那样满肚子阴谋的儿子吗? 郑央腼腆地笑笑,不由地把目光悄然投向楚子睿。不料,他也正看着她,两人视线一碰,他眼中那抹若有若无的灼热霎时缠绕着她,让她手指轻颤,受惊一样立刻躲开。 好奇怪的眼神…… 她按捺住陡然狂跳了一下的心口,不敢再往那边看去。 再看一眼黑司靳,他正在回答蓝晓月的话,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注意到楚子睿的眼神。不过,黑司靳见她的脸转向自己,自然地伸出手去,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温热从他的掌指之间一丝一丝传来,郑央惊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地缓和下去。 066 一场试探 老夫人道:“呵呵,晓月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话说回来,在我所认识的年轻人里,阿睿和阿靳的确是最出类拔萃的。不但人长得英武挺拔,把家里的事业也打理得有声有色,哪像我们家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还得亲自管理,辛苦啊!” 蓝晓月接口道:“那老夫人您就快点帮着沈老挑个好接班人嘛!” “这不老头子自己相中了阿睿么?可惜我们家凝凝……若不是阿睿这边忙得抽不开身,否则我可真要让阿睿把那丫头给追回来。”老夫人说到这里,想起了沈凝,面容里多了份沉静。 她将视线落向很少出声的郑央:“小央啊,你现在有没有到公司帮忙啊?还是在家里呆着?” 郑央不明白老夫人突然有此一问,老实答道:“我正准备过段时间出去找工作呢!” 蓝晓月笑看着她:“呵呵,阿靳这么疼你,舍得让你出来工作么?你最多就在利恒帮帮阿靳好了。” 这句话绝无讽刺之意,听在郑央耳中却有些让人窘迫。她其实一直悄悄希望能自己去找工作,哪怕是一家小小的便利店做收银员都行。不过这想法还没来得及跟黑司靳说。 “我不想在利恒,可能会自己出来找工作。”郑央趁此机会将心里话说出来。 果然,黑司靳微微惊讶,但没有反对:“只要你开心,你愿意找什么工作,我都支持你。” “真的吗?阿靳……”郑央没想到他会这样爽快,霎时变得高兴起来,“我随便找什么工作都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自己喜欢就成,老太爷那边我会帮你说话。”黑司靳如是说。 “恩……我尽量也让外公高兴。”郑央咬咬唇,明亮的眼眸黯淡了几分,她早该想到老太爷和阿靳都是爱面子的人。 这时,楚子睿状似随意地开口:“不如,你到我公司来工作吧?怎样?” “阿睿……”从开始到现在,这是郑央第一次脱口而出叫他的名字,只见他的黑眸瞬间闪亮了一下,神情更是认真。 “你不是正好要找工作吗?我们楚天集团这个月将要开发新项目,正需要招聘一批人手呢!”楚子睿解释道,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但他的提议着实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包括黑司靳。 可惜,黑司靳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他只是淡淡地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 楚子睿目光与他冷静地对视,锋芒隐敛其中。 “我不需要你的答应,只要小央同意就行了,毕竟这是小央在找工作,而你……不是说尊重她的意思么?” 为什么? 楚子睿,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你明知道我是阿靳的妻子……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提出来? 郑央感觉到他那两道灼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许久,强烈到令她握着杯子的手都要发起烫来。 “小央,你想做哪方面的?楚天真的会有适合你的岗位,只要你愿意来,就是我们楚天的荣幸。”楚子睿不在乎其他人的惊异目光,默默注视着她,双目含笑,难掩深沉。 黑司靳微微眯眸,眼神复杂:“听起来,我老婆像是什么枪手的专业人才一样,楚天集团的少东家竟然亲自开口邀请。你说我该觉得荣幸吗?” “你当然应该觉得荣幸。”楚子睿的话里隐含犀利,透着几丝骄傲。 黑司靳悄然握拳,细碎的火花,在两人的言辞之间倏然碰撞。 四道利光内敛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空气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仿佛听到孳孳的火花声传到四周。 郑央绞紧了手指,记起两人每次见面时都是一副深愁大恨的样子,这次在长辈面前可别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她想不通楚子睿到底是怎么了?一颗心因此惊慌不安着。或许是因为黑司靳在场的缘故,楚子睿今天晚上的话并不多,但每次说话时都特意看向她。 语气听起来温和有礼,暗中却让郑央浑身悄然绷紧。 明知道席上的两个男人是夙敌,有着牵扯不清的恩怨,楚子睿还非要故意招惹她,这不是故意的么?是做给黑司靳看的,还是想如当年那般,故伎重施,想赢得她的心? 郑央不敢妄加猜测,她几乎没有直视楚子睿,对他不时献上的殷勤也小心翼翼地防备着。 什么时候,她开始对他有了防备呢? 从他们相识以来,她就信任他的真诚,与他在一起的时候都特别轻松……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夜总会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泣声哀求,请他帮忙救自己的爸爸…… 郑央这样细细一想,心突然矛盾起来,就是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开始,从在书房听到阿靳和江弈的谈话,她就下意识把楚子睿跟“光明磊落”四个字分离开来。心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偏向自己的丈夫,至于楚子睿,既是个外人,又是个绝对不该进一步交往的男人。 她选择了退避。 ** 怪异的气氛无声蔓延餐桌,蓝晓月也看不懂楚子睿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相信只要是儿子开的口,就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蓝晓月笑盈盈地插入其中:“小央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就凭她一颗善良的心,我这做总裁夫人的就决定要聘她到楚天集团来上班。” 这话带着几分豪气,刻意说给黑司靳听,然后一把执起郑央的手:“小央啊,晓月阿姨看你第一眼就喜欢得紧,你要是来我们楚天,最高兴的肯定是我。呵呵,要什么职位都可以哦!你一定要考虑看看啊!” 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仿佛楚家母子一人一句话,郑央竟然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推却。 只是,阿靳怎么了? 他不是最会说话的人么?他不是有一双可以看透自己的眼睛么?为什么现在不懂自己想要拒绝的意思…… 黑司靳将目光从楚子睿身上收回,不动声色地扶住郑央的肩。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老夫人却发话了:“小央,你看,晓月阿姨和阿睿多么热心,他们可是真心欢迎你呢!你好好考虑,如果不愿意在自家公司,去楚天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要不来忆丰也可以喔!” 郑央开始坐立不安,巴不得这顿认亲晚宴快点结束。工作是她自己的事,说实话还没真正想好到底做什么,原本打算像以前一样四处应聘,无论什么活,她都愿意做,只要别在黑家闲着就行。 如今被他们一说,反而进退不得,深为其难。 黑司靳轻拍她的肩头,嗓音低沉,带着思索后的坚定:“既然老夫人都这样说,楚夫人这里更是盛情难却。小央,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不会有意见。” 啊? 他竟然不反对? 他不反对…… 郑央隐隐觉着有些什么不对劲,抬头望进黑司禁幽黑的眼眸,只见到他满眼的理解和温柔,她不由地紧了呼吸:“真的吗?可是……我可以去楚天集团吗?” 这话本是不确定,她压根没有任何打算,也不愿意涉及楚家,但听在所有人的耳里反成了一种应允。 仿佛她在再次征询黑司靳的意见,而她自己似是已经同意了。 楚子睿眉心微蹙,为的不是郑央的应允,而为黑司靳的一反常态。 两个多年来冰火不容的死对头,曾经为同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过,如今还死记着当日恩怨的黑司靳怎么可能同意?尤其是让自己的妻子进入他楚子睿的地盘…… 原本只是一场试探,此刻,楚子睿已经肯定黑司靳对郑央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067 去他身边 一对修长的墨眉不禁皱了起来,楚子睿看向郑央,将眼中的担忧深深藏起。 这个单纯无知的女人啊!曾经受过那么多欺负与羞辱,怎能还这么单纯被姓黑的欺骗?任谁都知道他对她的邀请是故意的,而姓黑的却连句反对都不曾。 如果黑司靳真的爱她,是决计不可能答应的!像黑司靳这样的男人,想要做的事怕是毫无顾忌。 表面的尊重与温柔,这个女人怎么就投入其中,迷失了心神啊? 楚子睿暗暗抽紧十指,不再给郑央开口拒绝的机会,更不允许黑司靳有所反悔。 他决定,从现在起,要把这个单纯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他要跟黑司靳再来一次真正的较量。 不为利益,而为一段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渴望着的爱情。 楚子睿站起身,朝郑央伸出手去,露出最俊逸尔雅的淡笑:“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亲自给你安排个职位,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说。至于黑先生,你这么疼爱小央,只要小央满意,你也不会有意见的,对么?” 黑司靳的牙根骤然紧咬了一下,以同等的笑容回报他,伸出手去代替小央握住了楚子睿。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同样犀利的视线无声交锋。 ** 一个月以后,郑央想起这次认亲的聚会仍然觉得恍惚,在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下,竟然也将她的工作定下来了。 ** 楚天集团,跟利恒集团一样在市中心区矗立着一幢三十层的大厦。 大厦有很多部门,最顶楼是高级旋转餐厅和国际型会议室,而总裁及其他重要行政领导的办公室则在二十八楼。 郑央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又神游了好一会。 她真的进入楚天集团工作了,是市场调研部的一名普通员工。 是的,很普通的一名职员,普通到没人认出她的身份和来历。她刻意换了发型,戴上黑框眼镜,平日更穿着朴素,丝毫看不出是豪门的少奶奶。这是她前来这里工作的最大要求,就是希望可以平淡。 原本楚子睿直接提出让她做他的秘书,也不在乎黑司靳会怎样恼火,结果首先反对的却是郑央自己。 她受够了被人关注,那种星光闪耀的日子并不适合她,让人不自在,像被雪白灯光打在身上,所有的真实赤/裸/裸暴露在众人面前。然后被一群不相干的人背里的说长道短,暗暗研究…… 她要做自己,一个平凡普通到不被人注意到的郑央。 有一份可以安心去做的工作,勤勤恳恳塌塌实实地努力,拿着就算不丰厚的工资养活自己。 这就是她的愿望,奇迹般的,大家竟然都没有反对。黑司靳没有多说,甚至帮她说服了老太爷,楚子睿也没有多说,他也尊重她对职位的选择。 楚子睿身为集团未来接班人,自然是忙碌的。 从她入职楚天以来,他们根本没机会见面,后来她才听说这位楚公子跟沈一桥一起出国考察国外事务了。 郑央松了口气,同事们都以为她是应聘进来的,并没多想。而她自己却无数次心想,一切的顺心与幸运,都是从被老夫人认作干孙女开始的。 而黑司靳对她,俨然成了优秀的模范老公,虽然有时候应酬会很晚回来,但只要看到她的时候,都是关心和体贴的。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在外人面前冷面如冰的男人,在她面前,也有如此柔情蜜意的一面。 想到他,郑央只觉得满心都是幸福,像被一张密密的网,一丝一线地编织了进去。 一张他撒下的情网,包裹住了他与她,甜蜜而幸福。 ** 可是,一切都是如她所感受到的那样完美吗? 生活与爱情总是难以完美,只有想象才能完美。 ** 郑央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满满地都是想着他。 这天一到下班时间,她就抓起包包准时走下电梯。安静、沉默是她平日的表现,工作半个月时间,她没跟任何一个同事关系亲近,甚至有人说她性格很孤僻,但是她不介意。 手表显示六点,她盘算着要亲自去菜市场买条带鱼,早点回去给阿靳褒他最爱喝的汤。 其实像她这样准时下班的人不多,不过电梯里人倒是不少。 往里退,退,电梯很大,每层楼都有进来的人。她低着头再往里退,皱着眉头忍受被挤到最里面的痛苦。 “你是郑央小姐?”一个温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男人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其他人往里挤。 “呃……”郑央料不到有人会认出自己,抬头望见一张斯文的面孔,对方戴着眼镜,目光很友善。 这人,她不认识。 “呵,我是楚少的特助,楚少第一天带你来公司时,我们见过。”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楚少是楚子睿在公司时,职员们对他的称呼。他是总裁的接班人,跟黑司靳一样担任副总裁一职。但大家习惯称他父亲为老板或总裁,所以都习惯叫他为楚少了。 “噢……”好像是这样的,她真没留意这位特助。刚到公司那天,她心情复杂,只顾着跟楚子睿交谈了,然后去部门报到。 “我叫邵致远。”那男子看起来性情极好,盯着她微微发窘的脸蛋,又道,“楚少今天从欧洲考察回来,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郑央已经许久没见到楚子睿了,有时候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工作的地方是楚天集团。 “哦,呵呵。我就是下去接楚少的。”邵致远笑了笑,挺直了腰。 几秒钟后,电梯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出。 走到大厅门口,郑央悄悄吐了口气,朝邵致远微微一笑,说了声再见。她刚走出大厦门口,就在这时,楚子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太开心了,回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小央你。” “楚少,你很准时呢!正好赶在下班的点回来。”邵致远快步走过去为楚子睿接过公文包。 “阿睿?”郑央定在原地,望着楚子睿风尘仆仆的朝自己走来。 近一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些,但深邃的双眸依然那样敏锐深幽,笑的时候俊脸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一袭笔挺的西装不因长途旅行而带有褶皱,基本上他是那种很注意形象的男人。 此时,他正笑着,眼睛里写着真实的欣喜。 “不……楚少。”见到走到自己面前,郑央飞快地改了口。 楚子睿的笑容立刻僵了一秒钟,薄唇上扬,玩笑中带着不认同:“你是见不得我这么开心么?听你叫阿睿听习惯了,你突然叫我楚少,实在是难听。”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我是这里的员工了啊!”在他强烈的注目下,郑央不得不抬起头望着他。 楚子睿忽然又恢复了轻松的笑:“呵呵,好吧,在公司里就由着你好了。但是先说好,公司之外的地方,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么?” 好朋友? 他们曾经,的确是共患难的好朋友…… 郑央蓦然涌出一抹哀伤与惭愧,她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排斥他许久,甚至不敢将他当朋友。而他,依然这么热情乐观,丝毫不因自己的冷淡而有所改变。 或许……楚子睿当年也是真心喜欢林沁儿,所以才跟阿靳争夺的吧! 她对他淡淡地笑:“恩,谢谢你把我当好朋友。” “什么话呢?这也需要谢谢吗?我也谢谢你一直那么信任我啊!”楚子睿的心情出奇地好。 这里是大厅门口,人来人往,不少职员已经向他们投来奇异的目光。邵致远清了清嗓子:“楚少,总裁还在上面等着呢!要不,下次再约郑小姐好好畅谈吧!” 楚子睿看看表:“噢,是不能让爹地大人久等。小央,我先上去了,回头我再约你。” “恩……”郑央听说了他平日作风洒脱,跟公司里很多职员都关系极好,但仍然不好意思地看看四周,不想引来注目。 两人道声再见之后,楚子睿回头又看了她的背景一眼,脚步匆匆地走向电梯。邵致远赶紧追随上去:“楚少跟沈老爷一起去欧洲,考察得还顺利吧?” “当然,呵!这次楚天真要开始加大扩张了!”楚子睿英俊的面容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 068 信任 哦,带鱼,新鲜的美味。 郑央为了这道菜,一个人在菜市场的鱼摊面前转了好久,忍受着难闻的腥味,终于挑到一条最满意的。她在厨房里忙碌时,张丽容进来冷嘲热讽地念了好几次。 “你快点忙完,厨房还要空着给老太爷炖补品呢!”张丽容最近对她越来越看不顺眼。 “哦……要不,你先给外公炖吧!阿靳没那么快回来,我一会在来弄好了。”郑央不会与她争辩这些。 张丽容冷哼一声,环起双手:“那你还不出来!先把厨房给我收拾干净了,那可恶的腥味难闻死了,我看你买的鱼根本就是死的!” 郑央咬咬牙,什么都没说。厨房很宽敞,排风去味的器具也很齐全,根本没有什么气味,但张丽容存心挑刺,她自然只有忍的份。 回到卧室,郑央拿起电话拨下倒背于心的号码。 “喂?哪位找阿靳?” 电话那边是秦雪蓉的声音,这令郑央皱了皱眉头,为什么阿靳的手机是这个女人接?不是他的私人电话吗?更让人不舒服的是,这个女人竟然直接称呼她“阿靳”…… 郑央沉默了两秒钟,只听秦雪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喂,什么无聊的人啊?再不说话我就挂啦!” 然后,没等郑央有机会开口,那头已经迅速地切断了电话。 郑央只能握着自己的手机,怔怔地望着屏幕,好一会都没回神来。难道阿靳的电话没显示自己名字的吗?为什么秦雪蓉敢那么嚣张大胆? 阿靳的手机基本从不离身,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一咬牙,再次拨了过去,结果遇到忙音。再过一回,又拨,回答的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郑央的心一下子掉到谷底,像被根鱼刺刹那间卡住了喉咙,难受得紧。偏偏怎么都无法再打通电话了……她告诉自己别乱想,婚礼那日起,见到秦雪蓉与阿靳亲密的画面便浮现眼前…… 她当然不知道,那边秦雪蓉正陪黑司靳在餐厅等待一个重要客户,黑司靳去洗手间的时候,电话就放在桌上。 看到显示的是郑央的名字,嫉妒已久的秦雪蓉毫不客气地接下,再断掉,再利落地删除通话记录。 不可胡思乱想,信任才是真爱一个人的表现。 郑央吸口气,坐在花园的椅子上。风起了,她缩了缩身子,双臂环住自己,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头的大门。 阿靳……你怎么还不回来?真的是工作很忙吗?还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我不想乱猜测,可是我好担心……好害怕…… 尽管现在的你对我既温柔又体贴,尽管你说过你也爱我,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样忐忑不安呢?我害怕到头来又是一场梦,好不容易感觉到一点真实,又将要破灭…… 阿靳,求求你不要太残忍,如果看到我打了电话,一定要回复给我! 她靠在椅子上,视线一动不动,思绪控制不住飘飞,秦雪蓉那种趾高气扬的姿态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那种女人,只怕最懂得媚/惑男人的手段吧!阿靳真的可以抵抗吗? “嫂子,你故意坐在这里吹冷风啊?要是冻着生病了,以为大哥会心疼你么?”黑耀东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看她拍了胸口惊慌地回头,满脸戒备,黑耀东弯下身去,恶劣地将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她赶紧将头撇开,站起身来。 “怎么了?我一来你就要走啊?我还特意好心过来陪你呢!是不是大哥没回来,你寂寞得睡不着啊?”黑耀东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花园里虽有路灯,但灯光黑暗,尤其是椅子的位置在角落边,光线更是模糊。 黑家自己的庭院,房子里住的都是怎样嘴脸的人,郑央很有认知,所以根本不敢叫出声,只能低声压抑着请求:“快放开我。” 黑耀东就料定她不敢大声,邪邪笑道:“不放。你的手好凉,真让我心疼啊!”说着更加靠近她。 “放开……”郑央挣扎着想抽出手,却哪是他的对手。 黑耀东用力一拖,将她拖到自己的身上。他往椅子上一坐,她无可逃避,顺势跌到他的大腿上。 ** “呵呵,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的身体很热乎,正好可以温暖你冰凉的身子。”黑耀东改为双手搂住她的腰肢,不在乎她的身子怎样用力挣扎。“嫂子啊,我这么体恤你,你可别再乱动了!你难道不知道,男人是最经不起挑/逗的么?你这样子,分明就是挑逗我……” “住口,你放开我!”郑央哪会信他,挣扎得更用力了,双腿想站起,却被他压下。 “乖乖,别再动了……”黑耀东将她的双手一起扣住,让她只能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全然不顾那柔软的身子越发变得僵硬。他低低地笑道:“你这样为黑司靳等待,值得么?你猜他现在在做什么?” 郑央屏住呼吸没有回答,想起了那个被切断的电话,心头酸楚不安。 “他晚上可是跟秦雪蓉一同离开公司的。秦雪蓉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说起来阿靳挑女人的眼光真不赖,秦雪蓉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还聪明能干,心甘情愿做他的地下情/妇。” 郑央僵硬得不能动弹,瞬间更加用力挣扎起来。 “黑耀东,你放开我……否则我要大喊了!” “喊啊!你能喊谁来?我妈?还是老太爷?”黑耀东故意用轻佻地语气嘲笑着,一只手在她滑腻的手背上慢慢摩挲,引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最好马上住手……我会告诉阿靳,告诉他……你……” “告诉阿靳我就怕了?可怜的小央央,你怎么就这么单纯呢!难道非要我直说,黑司靳现在可能正在秦雪蓉的床上,你才开心吗?” “胡说!你……胡说!” 怎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郑央咬着牙,坚决地否认。 “我相信他,他跟秦雪蓉……只是出去应酬,并不如你说的那样龌龊!”极力为黑司靳申辩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因为,心在颤抖,被秦雪蓉挂断的电话,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黑耀东冷笑一声:“说你单纯,你还真单纯!你知道什么叫情妇么?在你嫁进这里之前,他们两个就是天天在床上滚在一起的!” “不……我不想听!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不会了,他现在是我的丈夫,是忠于我的!” 郑央说着,忽生一股力气,猛地抬起他的手,用力地咬了下去。 “该死的,你竟敢咬我!”黑耀东吃痛地推开她,郑央重心不稳,嘭地一声坐倒在地。她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想爬起来早点回到房间去,不跟这蛮横的家伙纠缠。 可是黑耀东哪肯放过她,她还没爬起身,他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重新将人拖到自己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要挥过去。 069 心有芥蒂 “你敢!”两个字,从黑暗中迸了出来。 郑央惊喜而颤抖地喊道:“阿靳……” 黑司靳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中,大步走过来,就像是夜色中布满杀气的撒旦。他一字一字又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黑耀东明显地愣住了:“你怎么像鬼一样出现在园子里?你不是跟你的情/妇……” “黑耀东!你再不放开她,我保证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黑司靳不理会他所说的话,阴暗的脸在灯光下格外可怕。 郑央望着他,泪凝语咽,冷风一吹,单薄的身子禁不住簌簌发抖起来。下一秒,她就被抱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黑司靳将她紧紧拥住,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她。 而黑耀东不甘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阿靳……阿靳……“ 焦急的等待与惶恐、委屈全部袭来,她刹时泪眼汪汪,怎么都控制不住泪水奔流出来。匍匐在他的胸口,双手不由自主地搂着他的脖子,不停地喊着。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黑司靳低皱浓眉,轻拍着她的背。 此时,连他也分不清楚,看到这个小女人被黑耀东非礼后推倒在地,还想打她时,自己的一颗心骤然缩紧,体内涌出了一股狂怒。他可以确定,如果黑耀东那一巴掌真打下去的话,那么今天晚上就算是惊动所有人,他都不会放过黑耀东。 可是…… 他怎么可能为了郑央这个女人而真的动了怒呢? 对付黑耀东,张丽容肯定会趁机挑拨,老太爷也会帮他们而斥责自己。这样对自己有害无利的事情,他怎会在看她被打的瞬间迸发冲动呢? 郑央不知他心思复杂,哭了好一会抬起头来:“你……你怎么回来的?” 黑司靳拂开她额前的头发,动作轻柔:“喝了点酒,没开车,所以拿锁进了大门。” 怪不得大门没有车子驶进,而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得而知。她望着他,这才发现一股淡淡的酒味在四周扩散,他的身子也微微发热。 “你喝酒了?”郑央关心地问。 “没喝多少,不过有点头痛。”黑司靳牵起她的手,穿过花园,从大厅中回到他们的卧房。 “你头痛?不会是生病了吧?”郑央暂时抛开堵在心中的不快,一只小手关心地探上他的额头。 他将她的小手握住,一手轻按住她的肩膀,盯着雪白面颊上那犹未干的泪痕,嗓音低哑:“我没事。告诉我,耀东常这样对你吗?” 郑央顿时缩了一下手,却被他抓得更牢,怎么都不肯放掉。她咬唇望着他,眼中又慢慢地凝聚了闪亮的泪光:“怎么对我……羞辱我?欺负我吗?阿靳……我们回别墅那边去住好不好?”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想跟他一起搬离这个地方,过二人世界。 黑司靳闻言,一对眼眸倏然眯起,声音凛冽:“我以为你成为沈老夫人的干孙女后,他们母子应该收敛点!却没想到,已是变本加厉!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有你这么关心我……我已经很满足了。”郑央心头发暖,鼻头也酸酸的,在泪眼流落之前她重新埋进他的胸膛,话语带着含糊的鼻音,“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很开心,因为有你……每天回来就想早早地见到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又何必去提那些烦人的事呢?” 黑司靳高大的身躯微僵,手指轻轻抚摸她柔软的长发,目光深不可测:“是吗?你觉得开心就好,呵呵。” 郑央环住他结实的腰,渴望寻找到一种难得的安全感。秦雪蓉的事她多想问一问,可是她不敢,就如同每次不敢将张丽容母子暗中欺负自己的事告诉他一样。 她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温馨时光,扰人心事暂时搁浅。 “我自然开心……每一天我都害怕这是个梦,我那么爱你……好怕你不爱我……”无意的表白脱口而出,她的声音很低,但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有多爱我?”黑司靳深沉的瞳孔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冷光,也有连属于男人的满足。 下巴被他修长的手指挑起,酒意微熏的气息吐在她粉嫩的唇上,低声呢喃:“央央,你有多爱我?恩?说来听听……” “我……”他的动作带着刻意的诱惑,眼眸深幽地让人一头栽了进去,无法抽身。她迷失在他温柔霸气的眼神里,张着小嘴:“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是你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命运……靳,现在的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呵呵,真的吗?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 “不要!不要……” 一听他半真半假的假设,郑央连声摇头,小手更紧地揽住他的腰。黑耀东嘲讽的语言响在耳边,秦雪蓉是阿靳的情妇,他们经常翻滚在床上…… “不……那都是过去……”郑央挥不开眼前的景象,低声地呢喃,脸色越发苍白。无法否认,黑耀东的话成功地扎进了她脆弱的心脏。对阿靳的爱,她是那么真挚细腻,却又惶恐不安,内心还夹杂着一种患得患失的自卑。 而阿靳——心里一个林沁儿,身边一个秦雪蓉。 她郑央,无意中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普通平凡到极点的平民丫头,用什么去获得他的心呢? 黑司靳见她傻瓜一样自己摇头,又低低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忍不住捧住她的脸,固定住那个乱晃的小脑袋。他低头俯视着她,身体的重力故意压在她肩上:“说,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爱你!好爱好爱!” “哦……呵呵,很好。其他的话都不重要,反正你爱我就行了。” 可以问吗? 问秦雪蓉是不是他的情妇,今天晚上他是不是跟秦雪蓉滚到过床上……那个电话为什么由那个女人接,且一直都没回电话? 如果问了,会破坏他现在对自己的喜爱吗? 如果不问……自己真的可以做到毫无芥蒂地跟他一起吗? “怎么了?有什么就直问。”黑司靳锐利的双眸眯起,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得飞快,似在挣扎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郑央站在那里,纤细的身子轻轻地缩着,她撇开头,听到自己以紧绷的声音问道:“你……你今天晚上和秦小姐在一起吗?” “呵呵,你到底想问什么?”黑司靳握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拉直,执意要扳正她雪白的脸蛋。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放心。”他缓慢地说道,灼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颈项,“我现在要的只有你——我的小妻。” “是吗?”短短一句话,巨喜涌过全身。 她顿时抛开羞涩,像极力逃避什么一样紧紧地攀上他强壮的颈项,雪白微颤的身子主动贴近这个男人。 他说他只要她。 她却忽略了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他现在要的只有她,那以后呢? 070 属于 早上,当她醒来,他披着睡衣站在窗前,眉心微拢,指间夹着一支尚未点燃的香烟。 她就那样睁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英俊的侧容。 感受到被人注视,他警觉地回头,勾动薄唇:“你醒了?” “恩……”郑央觉得这辈子就算这样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这可是他难得的一次在清晨出现,以前的每一日,她都是一个人醒来,房间孤零零的只剩自己。 她想他很忙,所以每天一大早就要出去工作,就连这样的周末,他也从不贪睡一分钟。她体恤他的辛苦以及在这个家庭的压力,为他所承受的一切而心疼。 “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喉咙很是沙哑,想到昨夜自己毫无保留地与他纵/情,她仍是极不自在。 “恩,一会就去。”黑司靳丢掉烟,反身回到床上,将她抱到自己的胸前,“你在楚天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柔顺地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心脏的跳动,郑央露出微笑:“没有。我工作的时候谨守本份,跟同事们相处还可以。” “楚子睿考察回来了?”黑司靳一只手轻抚着她的手臂,状似不经意地问。 郑央的身子微微一僵,从他胸前抬起头来:“他昨天下午回来的,我下班时还碰到了他。可是阿靳……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这样的时刻,问他,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说。” “你跟楚子睿关系并不好,为什么……还同意让我进入楚天?我以为你会反对的。” “呵,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你为什么现在才问?”他以手指挑起她的下颌,对上她充满疑惑的眼睛,“你并不是真傻,怎么会不明白呢?沈老夫人想通过你,调和我跟楚子睿的关系,而楚子睿……是想气我。” “所以你偏不让他给气到,就干脆让我进入楚天?”郑央把话接下去。 黑司靳皱起眉,双眸望进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酸痛与委屈。他吻了她一下,低声安慰:“不是,我怎么舍得把自己老婆扔进狼窝呢!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小央。” 他突然很严肃地喊她的名,她也随之皱起眉头,隐隐预感接下来会有很重要的话。 “我跟楚子睿夙怨已久,让你去到他身边一个是当时无法拒绝,二是我有计划需要你帮忙。” “什么计划?”郑央不敢大意。 “商场上的关系风云变幻,沈老夫人和蓝晓月虽是女人,但也代表着两个集团,我不能当场得罪他们。所以委屈你了。”黑司靳绕了一圈,手指轻刮过她的面颊。 “你还没说,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呢!”郑央望着他的眼睛,捕捉到他流露出来的心疼和歉意,心里暖暖的。是啊!他都曾经为了自己和爸爸不惜手臂受伤,让自己进入楚天集团也是情非得已,那么他有想实施的计划,她能做到的,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黑司靳一对浓眉更加深拧,似乎在犹豫挣扎。 郑央看得心疼,伸出手去捧住他的脸:“靳……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帮你。” “唉!”他叹息了一声,又迟疑了许久,才无限烦恼地说,“这些事,本不该让你插手,我也舍不得让你插手。但是,我必须要让利恒稳步发展,不能落在楚天集团之后,你明白么?” 对于沈、楚、黑三家的利益关系,郑央多少知晓,便认真地点头。 “沈老头看中了楚子睿,希望他能娶沈凝。现在两家企业强强联手,严重威胁到利恒的发展,现在利恒的股票和商业利润大副下跌,你也看到了老太爷对我越来越不满,黑耀东母子也天天冷嘲热讽……”黑司靳阴沉的瞳眸中迸出冷光,手指情不自禁收紧,抓着她的胳膊生疼。 她没有出声,他的痛苦与压抑,没有人比她体会更深。 “阿靳,我都明白。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才可以帮到你?”郑央已没了任何犹豫。 黑司靳低下头,眼神依然冷酷幽暗,说出他许久以来的计划:“我要你想办法让楚子睿爱上你。只要他爱上了你,就是背叛了沈老头对他的信任,可以打破沈、楚两家的利益联盟。” “啊……”对此计划,郑央仍是大感意外,眼前不禁浮现出楚子睿温柔含笑的面容。 “央,我知道这样做会委屈你,我也知道这样很自私……”黑司靳的嗓音沙哑而性感,无奈的每个字都敲进她的心,“但目前这形势容不得我有其他更快更好的途径。我必须要挽救黑家的商业危机,只有你才能帮到我。我看得出来,楚子睿对你很特别,该是已经为你有所心动了。” “阿靳……我可以帮你,但是……这样做,万一楚子睿真的爱上我,那我岂不是伤害了他?”郑央咬住唇,内心开始挣扎。 黑司靳闻言,陡地变了脸色,双目冷得像冰。 他放开她,勿自坐起身来,拿起床头的烟就要点燃,冷漠的表情里带着压抑的烦恼。 “阿靳……” “你不帮算了,我不会勉强你,反正我也舍不得。”他的声音也变得淡漠无情,烟点燃吸了一口,没有看她,“你怕伤了楚子睿,却不知道楚子睿曾经有怎样地伤过我……该死!我不跟你说这些,我自己想办法。” 提到楚子睿曾经伤害过他,他故意只说了半句,剩下的全留在腹中。 他没有迟疑地掀开被子,郑央却在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不……你别生气,我没说不帮你啊!靳……我帮你,只要是你说的,我就去做。” 谁叫她这么爱他! 而楚子睿……她没有忘记江弈和阿靳那晚的对话,是楚子睿抢走了林沁儿,深深地伤害过阿靳…… 黑司靳被她紧紧抱着,低头注视着箍在自己腰间的小手,他低沉而僵硬地确认:“你不用勉强,真的。如果真让你去做了,恐怕……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 郑央飞快地摇头,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我是真心要帮你,没有勉强。我爱你,阿靳。” 黑司靳回头,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猛然低头密密实实地吻住了她。 “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永远属于我的!”双唇抵在她的唇边,霸气地命令。 “当然不会!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怎么会爱上他呢?”郑央攀住他的脖子,双眼闪闪发亮,那里也有隐含着的无奈泪光。 “恩,我也爱你。”黑司靳回应道。 她在矛盾与激动中并没有发现,这句“我爱你”只有算计得逞后的满意,而少了深情的味道。 说完,他放开她,不再留恋床的温暖,很快衣装整齐。看她还拥着被子双眼迷蒙地注视这自己,他露出迷人笑容:“我得去公司了,有了你帮我,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我爱你,央。” 这三个字仿佛越说越顺口了,他站在那里,笔挺的西装趁得他意气风发。 那充满信任与赞许的笑容,让郑央重重叹息,心里充斥着被需要的满足。他也说他爱她,原来他们是相爱的呢!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条件,而是愿意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 阿靳为她流过血,受过伤,挨过打…… 自己该是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只是……阿睿,对不起了,你不欠我,我却不得不这样怀着目的去接近你…… 071 温柔的陷阱 接下来的几天,郑央感觉自己和阿靳更加亲密了。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只要在一起,他待她更好,每个晚上也会放纵激/情地爱抚她,占有着她。 他会毫不吝啬地说着爱语,会在她娇/喘呻/吟的时候诱惑她承诺。 当然,他也绝不会忘记问问她每天和楚子睿相处的进展,可惜,答案总有些让人失望,她在工作时间能见到楚子睿的机会实在不多,除非是刻意相约。 楚子睿和沈一桥自国外考察回来,全心准备一个庞大的发展项目,媒体一经宣传,立刻将两家的经济迅速又带上了一层。 这让黑司靳严重意识到,必须要加快对付楚子睿的步伐了。 如果没有机会,他只能想办法为自己的计划创造些机会。 首先,黑司靳在老太爷的冷眼相向下坚决带着郑央离开黑家主宅,第一次正式搬到别墅去住。 离开时,他拥着郑央对老太爷严肃而坚定地说道:“外公,你放心。我只会让利恒在我手中强大起来,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不能让利恒超过楚天集团,我甘愿放弃在利恒所有的权益。” 郑央再迟钝也明白,这三个月的主动承诺也是给自己一个鞭策。 她望着老太爷冷冽愤怒的眼神,想起自己曾经立的誓言,一字一字地跟老太爷保证:“外公,我会谨记您的教诲,也会全力帮助阿靳成功。” “哟,好一对齐心协力的恩爱夫妻啊!阿靳你还真是福气不浅,连自己女人都要出动帮你。”张丽容听到他三个月的立命,既高兴又嘲讽,“不知道这堵徒家的女儿能帮你什么?” 一接触到黑司靳阴沉锐利的视线,她连忙又轻掩嘴巴:“哎呀,瞧我这记性,总是忘记小央现在可是沈家的金枝玉叶了。虽然是个冒牌的吧,但……” “丽容!”老太爷沙哑沉怒的声音打断她,不允许她那张尖酸的嘴再说下去。 他走到这对夫妻面前,灰色双眸紧紧打量他们,眯起眼:“你们记住今天所言,从这里走出去,既是为了利恒,也是为了自己!” 或许,老人说话时的语气跟平日的教训稍有不同,黑司靳感觉到了警告,也感觉到了老人所寄托的希望。他微一抿唇:“再见。” “外公,舅妈……再见。”郑央看过他们一眼,没有留恋,只有说不出的遗憾和哀思。 这就是黑家,三个月后,如果她助阿靳成功了,他们再回到这里,真的就能享受到家的温暖吗? ** 在别墅住的日子,的确轻松自在许多,玉嫂将他们的起居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了黑司靳蓄意的推动,郑央开始出席各种宴会场所,第一次、第二次盛装打扮她总是不习惯,心中有所胆怯。曾经每次参加晚会都让她印象不好,如今是正式身为阿靳的妻子出席,她才慢慢领略到上流社会宴会所蕴涵的意义。 原来只要你愿意,那种社交场所就有参加不完的宴会,舞会。 不到一星期,黑司靳与新妻恩爱的消息四处流传,而他的爱妻是被沈家老夫人认为干孙女的消息,也一样地蔓延开来。不少媒体想尽办法挖出相关报道,商界也议论纷纷,表面看起来,沈、楚、黑三大鼎立的集团似乎都是结盟。 这一切的消息,既然让它成为众所周知的新闻,黑司靳自然都有他的用意,而郑央也在家里问他:“阿靳……我还是没有什么机会跟楚子睿在一起。他虽对我有好感,但这样下去,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要跟外公承诺三个月呢?三个月,我能帮得了你吗?” “我说能就能。”黑司靳将她压在床上,熟练而利落地解开她身上的衣物,听起来十分深情和嫉妒,“不过我是舍不得你嘛……” 郑央的心全是感动和暖意,又一次主动奉献出自己,却看不到他眼中纠结着的浓烈寒意。 ** 三个月,过去了一星期。在时间上,黑司靳比任何人都要算得精明。 郑央在这七天里,对他的计划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开始由被动转为主动。所以,他一提出周日晚有一场重要的盛宴,只能由郑央自己去参加时,她已经有了不同往日的勇气和决心。 她第一次拨通楚子睿的电话,楚子睿惊喜不已,天知道他从欧洲回来就忙得不可开交,多次想约她吃顿饭都没时间。又听闻她与黑司靳恩爱地出现各种场所,不经意泛起的心酸……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人莫名的感情。 “小央,找我有事吗?”他放下手头的活,声音温柔好听。 郑央抓紧电话,在旁边黑司靳的注视下,按照之前编好的说辞轻声道:“阿睿……不,楚少。” 楚子睿皱眉:“我记得我说过,比起楚少这个称呼,我更喜欢你叫我阿睿,何况现在也不是在公司。” 郑央深吸了口气,带着无比的歉意道:“阿睿……晚上在星光酒店举办的慈善会,你会去参加吗?” “恩?不一定,怎么了?”楚子睿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行事历。 “听说慈善会上会拍卖一只中国古代的瓷器,老太爷曾经有提过很喜欢那种……我想把它买下来。你知道的,老太爷对我……并不怎么喜欢,我希望可以讨他开心。可是阿靳今晚没空,我一个人去又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郑央的忧心并非刻意装出来的,如此真正别有用心地对楚子睿发出请求,她感觉不安。 黑司靳就在旁边,薄唇带笑,目光冷沉,大手握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有丝毫退缩。 楚子睿放下文件,看了看手表,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好啊!我也好久没参加过慈善会了,说不定可以看中什么好货呢!” “这么说,你答应了?” “恩。我也好久没有跟你好好见个面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这场慈善会好像有给嘉宾们准备晚宴。” “那也好。”楚子睿沉吟了一会,黑眸变得闪亮,“我还真想马上见到你。这几天我有看报,你盛装的样子真美。呵呵。” 郑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黑司靳已经将灼热的呼吸贴近她的耳根,她连忙对着电话道:“那就这样,晚上六点见哦!” 挂断电话,她的心扑扑跳得厉害,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黑司靳看出了她的心思,手指揉捏着她的脸颊轻轻拍了拍:“怎么了?不过是打个电话就激动成这样,要是你见到他……那岂不是更加心虚?” “我……我不会的。”只是一想到楚子睿对她那么信任,她却是别有目的,这种做法让她自己惭愧。 “不会就好。央,你这不是做坏事,知道吗?”黑司靳开打她,双眸微眯,气息拂在她的额头,“你这是在帮我。为了我们的未来一起努力。而且,你想想,我又不要你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邀请他参加慈善会而已。就算没有我,你们不也是关系挺好的朋友吗?重要的是你的心态。” 郑央点点头:“我知道……” “放轻松点,宝贝。”他突然吐出两个最亲昵的字眼。 她像被电流触到了一般迅速颤抖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他吻一下她的唇:“宝贝……”说实话,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女人称呼这两个字,刚才不知道怎么地就脱口而出,或许是想进一步诱/惑她坚定立场吧。 “噢……从没有人这样叫过我。”郑央有些激动,满心甜蜜。 “呵,我也从没有这样叫过任何人。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想帮我完成计划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会勉强你的。而且……”他贴住她的唇,嗓音沙哑,“把你送到他身边,我真是嫉妒呢!” 郑央又是一针颤栗,真心地笑着摇头:“我不会反悔的。” 072 慈善会 请了专业化妆师精心为她装扮之后,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几乎忍不住赞叹。 “黑太太,这种装扮真的很适合你,我敢保证今天晚上全场的焦点不会是拍卖品,而是你。”化妆师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郑央小心地拎着裙摆,眼眸晶亮,笑颜如花:“噢!都是你的功劳,不过全场的焦点千万不要是我,要不我会找个地洞钻进去的。” “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钻地洞?”黑司靳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两人并在一起望着镜中的身影。这样看过去,他们俩真的十分相配,男的挺拔帅气,女的优雅迷人。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注意。”如果不是每次宴会都盛装打扮,平日上班又刻意乔装过,否则她哪敢这样抛头露面? 她喜欢平静,为了他,她甘愿打破一心渴望的平静。 “只要一个人注意到你就好。你这么美……连我都忍不住要着迷了。”黑司靳暗下眼眸,盯着她娇好的面容,镜中的女人明艳照人,显得高贵雅典,跟几个月前那个落魄的小女孩子完全判若两人。 郑央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阿睿……会喜欢吗? ** 六点,慈善会场门口。 楚子睿惊住了,黑眸里隐藏着异样的灼亮,他差点要揉揉眼睛,看自己是不是花了眼。 那个以优雅之姿提着长礼服朝自己款款走来的女人,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郑央吗?此时的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顾盼怜兮,目光对上他后,立刻化为一朵绝美的笑魇。 这样的她,好美! 楚子睿只觉喉头一阵紧缩,莫名地激动起来。他连忙稳定好心绪,大步走向她,上下打量,然后惊叹道:“这真是我认识的小央吗?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不过几日不见,你竟然美得让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毫不夸张的赞叹,郑央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敛。 “你别这样说……这都是化妆师的功劳。你知道的,现在的化妆技术可以把村姑变仙女的。” “呵呵,我不那么认为。你在我眼里,不化妆时就是天使,这一稍加打扮就是仙女了。”楚子睿边笑边绅士风度地屈起手臂,邀请她入场。 郑央迟疑了许久,反而将手藏到背后。 她忽然咬咬唇,踮起脚尖凑近他小声说:“对不起……你等我一下。”说完,在他惊讶的眼光中,飞快地离开。 楚子睿托住下巴,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她清艳绝丽的容颜已经印住他的脑海中。 可惜——她是黑司靳的女人!而黑司靳根本不是真心爱她! 他的眼眸逐渐充满利光,冷冷地盯着光亮可鉴的地板。他情不自禁为她担忧,看她娇艳如花的模样,看来是真的相信了黑司靳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他要怎样才可以帮她认清真相呢? “噢……我回来了。”十几分钟后,郑央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 他抬起头又是一惊,这女人竟然……竟然把刚才仙女一般的妆容全部卸掉,就连那袭高贵的礼服也换成了普通的裤子。最要命的是她还带上了平日上班用的假发和眼镜。 上帝,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 郑央早能预见他的震惊,尴尬地解释:“我不想那么引人注意……还是这样我比较自在点。”与楚子睿在一起必然是媒体的焦点,她下意识有种拒绝,不希望自己与黑司靳以外的男人并肩一起,可是这种拒绝也只能是此一时彼一时,她还是要给自己心理调试的过程。 楚子睿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男人,没有多说,再次屈起手臂要邀请她一同进场。 郑央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笑:“你带我进场就好,一会我坐后面,你替我把那个古董瓷器竞拍下来就好。” 楚子睿怔了怔,淡笑:“好。” ** 整个拍卖活动,因为有楚子睿的参加连气氛都高涨了几分。郑央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穿着华丽地坐在他旁边,她安静地坐在角落,才后面望着楚子睿的背影。 这个男人在某些时候跟阿靳一样,有着相同的逼人气势,但比较起来,阿靳是习惯性散发着冷漠威严,让人不敢违抗,更不敢侵犯。而楚子睿大部分时候却是温和如玉,深眸含笑。 如果不是几次亲眼瞧见他与阿靳对峙时的凌厉锋芒,她几乎要认为他不过是个俊雅无害的男人。 坐在最后一排,她才更加清楚地发现,现场有多少名媛直接或委婉地向楚子睿投去爱慕的目光。不可否认,仅看他挺拔的背影都觉得这男人散发着尊贵的魄力,举手投足中可以看出他受过多么良好的教育。 他真的曾经不顾道义地从阿靳手里抢夺过林沁儿吗?他是那种人吗? 郑央不禁低下头,盯着自己无意中紧绞的手指。 像他这样的男人,真的对自己有动心吗?阿靳凭什么认为他会爱上自己?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席上的贵宾开始散去,一双光亮的男性皮鞋出现在她的眼底。她猛然抬头,只见楚子睿就站在身前正冲她扬唇微笑。他手里正拿着被包装好的古董瓷器,那是一套精美的小茶具,包装盒上还写着竞拍的价格。 “噢,就好了啊!这资金我回头就打给你。”郑央赶紧起身。 “呵呵,不急。看这样子你刚才一直在神游。”楚子睿侧首看着她,做了结论,然后迈开长步让她自己跟来,“我们走吧。” 他真体贴,就连离开也是两人一前一后像是不熟悉的人一般,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或许,像她现在的打扮,也不可能让人将他们联想在一起。走向厅堂外面时,几位想趁机前来搭讪的千金小姐,都被他有礼貌地拒绝了。 郑央推了推眼镜,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对楚子睿有着说不出的好奇。像他这么出类拔萃的男人,爱慕者必然多不胜数,可是他还真的没有什么绯闻呢! 记得第一次在高速路上初遇时,他还开玩笑地说自己被女人抛弃了…… 那时候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想来,堂堂楚天集团少东家,只怕是女人追着倒贴,都不可能抛弃他吧! 两人快步离开了酒店,楚子睿将他拉上自己的车,将拍卖品塞进她的怀中。 “现在要回去吗?我送你。”他没有太多废话,询问的态度倒是温和。 “我……你晚上还有其他事吗?”郑央想了想,鼓起勇气道。 “没有。怎么了?”为了陪她一起参加这个拍卖会,他特意让秘书排开了所有的行程,今天晚上只想陪她。当然,这种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的安排,他不会告诉她。 郑央心里欣喜了一下,摸摸肚皮:“我有点饿了……刚才怕人认出来,没敢多吃呢!” “呵呵。”楚子睿被她可爱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揉揉她那头并不怎么时髦的假发,“你呀!明明是个仙女,非要乔装成村姑,还想我这极品大帅哥陪你去吃消夜?” 郑央霎时涨红了脸,狼狈地摘下眼镜,又把头套取了下来。她睁大一对又圆又亮的眼睛望这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好多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啦!只是那样的场所……我这样子装扮会自在些。” 楚子睿心情挺不错,再次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唔!这样柔软漂亮的长发才是美女该有的嘛!好吧,美女,看你这么乖巧的份上,你说吧,想吃什么?我今晚一定舍命陪美人。” 073 知人知面不知心 “咳……我不是美人,你别那样夸我。我只是饿了,随便去哪吃都好。”车子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只有酒店外面的霓虹灯映射在她的脸上。她想自己一定是脖子都红了,否则为什么这样烫? 楚子睿凝视着她,幽黑的眸子逐渐暗了许多,却有闪着灼热的光亮。 他别过眼,望着笔直的马路,掩饰住内心刹然涌上的异样情愫,声音沙哑:“那我就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应该会喜欢的。不过……”他突然皱眉,将话一顿,重新注视着她。 郑央心脏忽地一跳:“不过什么?” “不过,你今天这么晚回去,老太爷还有黑司靳不会有意见吗?我记得那两个家伙脾气都坏得可以!” “噢……没关系。阿靳平时都应酬到凌晨才回来,老太爷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现在已经搬离了主宅,住在别墅里。”郑央还以为他要拒绝呢,没想到是这个。 “那好,我是不希望给你带来麻烦。”楚子睿说完,发动车子。 郑央怀中抱着拍卖品,双眼直视着前方,微微皱着眉。 楚子睿侧头看了她一眼:“在想什么?看你最近应该过得很不错,黑司靳对你很好?” 话语间带着不经意流露的酸意,更有试探的意味,但郑央听不出来,拂了一下长发答道:“还好……最近日子比较平淡。从搬离黑家主宅后,我也不用每天战战兢兢的了。阿靳他……虽然很忙,但对我还不错。” “哦,那就好。”楚子睿淡淡地听了声。 车子里再次静默,郑央不自觉地望着他:“阿睿,你呢?” 楚子睿回眼看她:“我什么?” “都说你要娶沈家大小姐,可是她好像一直都不在这里。你喜欢她吗?真的打算娶她吗?”她对这个好奇。 “你真的想知道?”沉默了几秒钟,他笑着反问。 她点头。 “事实上,我只见过沈凝一两次而已,印象并不深刻。不过容貌上,你的确和她太像了,要说了解……我觉得我可能更了解你吧!” 郑央的心情不自禁轻颤了一下,他了解自己吗?哦……是的。在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她曾经当他是一位很知心的朋友,可以信赖的朋友,而现在呢? 她小声地说:“其实有时候感觉自己很了解一个人,却发现事实不一定那样。眼见不一定为实……阿睿,我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楚子睿弯起好看的唇角:“你又怎知道我想象中的你是哪样?我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感觉,也相信我所看到的小央。” “阿睿……” “好了,到了哦,下车吧。”他将车一个漂亮的刹车,停稳。 郑央往外一看,双眸立刻变得闪亮起来:“哇!阿睿,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楚子睿打开车门,绕到另一方请她下车,笑道:“你打扮成这村姑一样,我还能带你去哪里?再去高级的场所,只怕人家要拿异样的眼光看我,质疑我挑女人的品味呢!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跟你来这里啦!” 瞧他故意损她又装作委屈的模样,郑央不怒反笑,兴奋地拉起他的手:“哈,我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你真的这么了解我。” “呵呵,我本来就了解你啊!下次你可不能否认了。” 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两人用身上仅有的二十元,一起吃面的地方。 楚子睿瞧见她毫不做作的欢喜笑容,英俊的面庞上也荡开了醉人的微笑。他脱下一丝不苟的昂贵西装,大步跟随上她的步子,走进上次那家小面馆。 ** 带着忐忑与迟疑靠近他,又带着轻松和快乐回到别墅。 这个夜晚,郑央总的来说是快乐的。在小面馆里,两个人一边吃着廉价的牛肉面,一边说说笑笑,还点了几杯啤酒,很快把她满心的忧郁都赶跑了。她并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楚子睿用他一颗温柔而敏锐的眼睛,观察着她,包容着她,刻意逗她开心。 回到别墅,已接近十一点,她看看手表吓了一跳,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楚子睿毕竟不想引起没必要的误会,将车远远地停在别墅那头,亲眼看着玉嫂出来迎接了郑央才掉头离去。 “先生回来没?”郑央抱着怀中的拍卖品,问道。 “先生今天回来得很早,八点钟开始就一直在书房没出去。”玉嫂如实回答。 “啊?八点这么早?他不是有应酬吗?”郑央赶紧加快脚步,一进门就直接冲到楼上书房。她的心跳得很快,迫不及待要跟他说些什么,又怕他专程等着问今天晚上的进展。 一个晚上能有什么进展?可以确定的是楚子睿真的对自己很不错。 “阿靳,我回来了。”她推开房门,低低地喊着。 书房里只开着一盏灯,光线并不怎么明亮,黑司靳一个人站在窗前,身型笔直,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端着一杯酒正望着外面。听到声音,他静立了一会,才缓缓回身。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似乎等待已久。 阴影打在他的脸上,深邃的轮廓无形中透出几分凌厉。 房间里的气氛更显幽暗清冷,郑央很久没看到他这种气势,觉得怪异,索性摸到墙壁上的开关。 霎时,顶上的吊灯打开,雪白的灯光照亮了他如雕刻一般的冷峻容颜,那双深沉的黑眸正一舜不舜地盯着她,等着汇报。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郑央小心地走近他,心中升出一股不安,之前与楚子睿在一起的轻松到这一瞬彻底消失。 黑司靳盯着她笑了笑:“没事啊!我只是等着你回来,跟我说说晚上的情况,怎么样?看起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说话时,笑容保持在脸上,但幽黑的双瞳却深沉得叫人看不出所想。 郑央抿抿唇,赶紧将手中的拍卖品递过去:“喏,这就是阿睿帮我竞拍下来的瓷器,你说我们拿去送给外公,他会喜欢的吧!” 黑司靳没有接,眼神微冷:“我要问的是你和楚子睿的进展,这种破瓷器哪都可以买到,老太爷不一定稀罕。” “呃……阿靳,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明明之前他说老太爷看中了这套古代茶具,所以才让她一定要参加这个拍卖会。可是此刻看他表面在笑,话语却沉冷不悦,哪有开心的意思…… 黑司靳很快恢复冷静,轻柔地接过东西放在桌上,另一手放下酒杯后顺势拥住她。他对上她的眼:“我最近是心情不好,我担心明天一开市,公司的股票又要下跌好几个点……老太爷现在的火气已经不是一套茶具可以平息的了。” 郑央担忧地直皱眉:“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因为我被老夫人认做孙女,大家猜测沈、黑两家也在联盟吗?”生意上的事她全然不懂,但看他那么烦恼,定是遭遇到了大的难题,不禁为他忧心忡忡。 “阿靳,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楚子睿真的对你有意思。”黑司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每个表情,捧起她的脸,“明天你去公司后就想办法申请做他的秘书,随时伴在他的身边。” “啊?这个……他可能答应吗?要做副总裁的秘书,可不是一般的职位啊!” “不用担心,做对手这么多年,我了解他的性子。只要是你开的口,不看孙面也要看佛面,他一定会答应的。最重要的是,他之所以聘用你其实也是在挑衅我。只有你多些时间呆在他身边,才能更快让他对你死心塌地。”黑司靳眯起眼眸,精光闪烁。 郑央双手抓着他的衬衣,仰头问:“靳……难道非要这样斗争下去吗?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挽回利恒的经济损失?” “我说过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否则你以为我舍得把你推出去?”他抚摸着她细致的容颜,表情阴郁,“宝贝,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缔造的事业就这样被人打败,你明白吗?” 郑央伏在他的怀中:“我明白……可是……可是我怕我如果天天跟阿睿在一起,会动摇……” “你会吗?”黑司靳的表情霎时变得冷漠,将她的脸从怀中拉起,“告诉我,你会吗?有一天会背叛我,转而去帮他?” “不,你想哪去了,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只是怕我自己会心软,毕竟阿睿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哼!他光明磊落,我就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阴暗的家伙!”黑司靳发了怒,声音冷到极点,将她从怀里推开,大步走出书房。 失去了他拥抱时的体温,郑央心口惊慌地紧缩,赶紧追在他的身后喊道:“阿靳,阿靳!我不会动摇的,我答应你,我不会的。” ** 074 千方百计 这晚,在他们的卧室里。 黑司靳一言不发地爱抚着她,占有着她。她一开始被动地承受着,最终受不了他沉默冷漠的态度,化被动为热情,希望能让他温柔地对自己笑。 他用力地在她身上冲刺,汗水滴落在她雪白的胸口,幽黑的瞳孔一点点紧缩,完全锁住她因激情而红润的脸颊。 “记住,不准背叛我。”紧绷的声音似命令,似请求。 “我不会。”她伸出双手环住他厚实的脊背,神情因为他而充满坚定。 ** 两天后,在郑央还来不及跟楚子睿开口说想做秘书之前,黑司靳和江弈特意演出了一场戏,只为做给楚子睿看。 那是在一家商务中心的会议大厅里,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参加这场要会。 贵宾休息室分区域安排,黑司靳算好了时间和地点,站在安静的长廊口,递了支烟给江弈。江弈接过点燃,眯了眯眼眸开口道:“听说小央央成了沈家千金后,去了楚天工作。你怎么会同意让她去那里?难道不怕阿睿趁机把她抢走吗?” 黑司靳冷笑道:“呵,那也要看姓楚的有没有那个本事!郑央这个女人愚蠢得厉害,现在她死心塌地地爱我,不可能移情别恋。” 江弈瞄他一眼:“哦?你就这么放心?阿睿的男性魅力除了比我差点,跟你可是不相上下。说不定比你更好,哈哈,否则当年怎么可能从你手中得到林沁儿?” 黑司靳倏然脸色发青,眼神冷冽地扫过他:“今非昔比,你信不信我要郑央做什么,她都得乖乖听我的?我根本不担心姓楚的能做什么,他有那个魅力让郑央爱上他?哼,做梦!” 江弈呵呵地笑了起来,一手搭上他的肩:“可怜的小央央嫁给你,可是她倒霉,你根本不可能爱她嘛!呵呵,谁不知道你的心……你这家伙冷酷无情,对女人哪有心呢!” 黑司靳勾起冷薄的唇:“能嫁给我也是她的造化,每天看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就想发火,那女人还真是惹人厌烦!” “嘿嘿,你可真狠哪!当初以为她是千金就千方百计娶进门,现在知道人家不过是个冒牌货,又把人家当垃圾。可怜的小央央,我真同情她啊!要不让她到哥哥我的怀抱里来好了,我疼她。”江弈故意夸张地调侃。 “怎么?你要接收我看不上的东西?等我什么时候玩腻了再赐给你吧!”黑司靳的神色和幽寒的视线一样冷。 “我不介意啊!到时候被逼的恐怕是可怜的女人吧?”江弈说完,忽然使了个眼色,“兄弟啊,你可真是艳福不浅。看你喜欢的女人来陪你了。” 秦雪蓉穿着一身红色的套装,乌黑的发丝高高盘起,看起来既妖媚又干练。 江弈朝她暧昧地眨眨眼,满是邪笑地离去。拐角处,果然如预期地看到了楚子睿的身影,他故作惊讶地吹了声口哨:“阿睿?真巧,好久不见。” 楚子睿脸色凝重,看起来已将他们的对话全数听到。他朝江弈漠然地点点头,两人交错而过。 当他从拐角处走出来时,发现冷清的长廊尽头一男一女正紧紧拥抱着,男人低头亲吻着女人,而女人已经按捺不住激情双手正勾着男人的脖子。 楚子睿刹时脚步一僵,双手也情不自禁收紧了十指。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看到那场面,有团不知名的火焰从胸口冒出。他是在为郑央不平吗? 英挺的五官丝毫不见昔日的柔和,眼神如刀锋一般的凌厉,直直射向那对正在拥吻的男女。 那两道目光仅是一秒钟,也足以让黑司靳放开怀中的女人,抬起头来与他隔空对视。 楚子睿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稳步地掉头离开。黑司靳注视着他的背景,微微勾起迷人的冷笑。秦雪蓉根本还舍不得放手,她实在好久没有被他这样亲热过了,更别说他刚才会突然低下头吻自己。 “阿靳……” “其他贵宾马上就要到会场了,我们走吧。”黑司靳整整领口、袖口,面无表情地越过她,率先朝会议室走去。 “阿靳……总裁,等等我。” ** 郑央跟楚子睿的第二次见面很快就到来了,那是沈家的一次周末聚餐,老夫人说一定要把小央请来。那样的场合,黑司靳是肯定不去的,他一心要给央和楚创造机会。 聚餐因为有沈一桥在,气氛不如平日轻松,因为他注视郑央时的眼神,称不上友善,最多只是复杂。 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心底并不希望有人替代自己的孙女,凝凝是独一无二的。 局促地吃完晚餐,郑央推说不舒服,想早些回家。老夫人也不便挽救,蓝晓月嘱咐儿子:“阿睿,妈咪就不用你管了,小央不舒服,你就先送她回去吧。” “好。”楚子睿自商务会那次见过黑司靳之后,心中对郑央更添了许多同情。他并非可以拯救万物的上帝,也没有那份好心要帮助任何人,但善良无辜的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勾起了他深重的保护欲。 那夜,他回去许久未眠,想到郑央纯净美丽的笑容,就忍不住深拧了眉心。 黑司靳太过自负,就连婚姻都用来算计,还可以残忍地利用郑央的爱就妄想捆绑她一生?自己却在外面跟其他女人勾搭,何其无耻!他绝对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郑央挽救出来,让她真正地享受自由与光明,不要再误入爱情的陷阱。 郑央根本不知道楚子睿对自己的在乎又深了一层,她坐在他的车上,神情忧郁。 “哪里不舒服?刚才你吃得不多,是不是因为沈老在,所以紧张?其实不用怕,老夫人真的很喜欢你呢!”楚子睿一边开车,一边关心地问道。 郑央有些沉默,目光投向窗外。昏暗的路灯投射出道道光芒,外面的树影飞快地掠过她秀美的脸庞。对于楚子睿的问话,没怎么听到。 不知道阿靳在做什么?晚上没亲手做饭给他吃,他是在外面吃的吗?是一个人,还是约了朋友? 他会想她吗?还是……有其他女人会陪着他……哦,不会的!他说过爱她,只想要她。 楚子睿蹙紧眉心:“小央,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呃……”郑央猛然回神,赶紧清清嗓子,“我没事,刚才是真有些紧张了。噢,看到沈先生,我就不由自主地慌张。” “呵呵,想不想去兜兜风?我知道有个地方,夜景非常漂亮,保证你去了一定会心情开阔,什么烦恼都没了。” “什么地方?” “先保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只管跟我去。”楚子睿扬扬眉。 “恩,好。” 075 迷茫 尽管心念阿靳,但一想到他所交代的事,郑央便点头答应陪楚子睿一同去看夜景。 车子驶离沈家大宅不远,马路逐渐空旷起来,雪白的灯光打在街道上,突然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底。 郑央惊诧地喊道:“停车,那好像是……我爸爸?” 楚子睿眼一眯,认出来了,车子缓缓靠边听下。灯光直接照射着郑炳文,他回头见郑央急切地从车上跑下来,也是十分惊讶,待看到车子坐着的男人时,立刻紧张地拉着郑央的手走到一旁。 楚子睿没有下车,只以一双深沉幽暗的黑眸注视着他们。 “爸……你这一个多月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啊!连昕兰也不见人了。”郑央望着爸爸憔悴消瘦的脸庞,忍不住眼眶发红,从离开家中到现在,好象每次看到爸爸他都是一副落魄的样子。 “我们原来住的地方要被拆迁了,昕兰他们家也忙着找新地方住吧。我离开了一段时间,一回来就听说你被沈家认作了干孙女,到底怎么回事?”郑炳文特意到这条路上等她,就为了这件事,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郑央低头叹了口气:“说来话长……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炳文没有回答她,压低声音训斥道:“你……你难道真想要攀图富贵吗?这些豪门家族有什么好!你忘记我从小怎么跟你说的吗?咱们是贫苦人家,有钱人的世界离得越远越好。一个黑家就已经惹不起了。” “爸爸……我也不愿意的,实在是沈老夫人跟我投缘,非得认我做孙女,我没有办法推却啊!” 郑炳文小心地往车子看了一眼,忍住怒气问:“我看到报纸了,黑司靳最近不是对你很不错吗?你怎会这么晚跟姓楚的在一起?” 郑央也朝楚子睿那边看去,“他只是送我回去而已。” “央央……”郑炳文欲言又止,双眉紧皱,紧紧她的手,“你现在是黑家的媳妇,要安分守己,以后离楚先生远点!” “爸……” “好了,我不多说了,就来看看你。记住我的话,除非必要,否则别再靠近沈家还有楚先生了。爸爸走了。”说完,急匆匆地看了楚子楚一眼,神色紧张地离去。 “爸!” “学会保护自己啊!” 这是身为一个父亲匆忙离去前交代的话,郑央湿了眼眶。 ** 高高的山头,月明星稀,俯瞰万家灯火。 清风悠悠,草地散发自然芬芳,人在这宁静的夜里,心也仿佛沉静了下来。 郑央环膝坐在草丛中的石块上,沉默地望着远方。楚子睿静静地陪伴着她,眼神悠远而清澈,两人并肩而坐,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她幽幽的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不是个好人?” “呵。”楚子睿淡笑,望着她秀美的侧颜,“我相信他是个好爸爸。” “为什么?”郑央也侧头,对上他的眼睛。 “我只能从他内心的出发点来衡量,他还是疼爱你这个女儿的。不过,我想他可能自己的人生经历曲折多难,才形成现在这样放纵的生活。” “阿睿……你真的很善解人意。”郑央吸吸鼻子,涌出阵阵感动,“很多人都说我爸爸又好赌又暴力,很坏……” “呵,只说明他生活没有寄托,漫无目标地活着。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他到楚天来试试,谋一份工作。”月光下,楚子睿见她眼睛晶亮,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口一软,伸出手去。 她飞快地缩了一下,小手抱住自己,感激道:“谢谢你,我爸可能做不来。”想起爸爸刚才还特意叮嘱她要离楚子睿远点,又怎么可能进楚天集团呢? 楚子睿若有所失地收回手,嘴角依然带笑。沉默了一会,低声问:“小央,黑司靳真的对你好吗?” 郑央望向他:“他当然对我好啊!虽然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现在他真的对我很好。” “哦……”楚子睿凝视着她肯定的神情,眼瞳情不自禁地转为深幽,眉头轻拧,“你这么信他?” 郑央笑了笑:“自己的老公还能不信么?他是个从小缺少爱的人,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护,某些方面我也跟他一样。可能就是这样,我和他才会彼此信任,彼此相爱吧!” 见她从忧郁转为星眸含笑,那模样像把铁锤骤然敲到楚子睿的心口,闷闷地疼。 小央,我该怎样说,你才会知道黑司靳并不是表面那样真心?他对你的只有霸道的禁锢,狡猾的利用而已啊!小央……如果我说了,你必定不会信我,现在的你看起来真的因他而快乐,可是我的心却在为你而担忧…… “小央,你觉得你了解他么?”他只能这样问。 “了解吧!”郑央眼中有笑也有疼痛,“他那样一个人,虽然有时候真的让人难以捉摸,但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奇异地了解他。可能我也是个孤独的人,所以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孤独。他习惯用冷酷的外表和行为来掩饰心理的渴望,他对爱情没有信心却也想拥有真心的爱情。这样的他,让我心疼……我能给他什么呢?我想给他所有的真心。” 楚子睿听着,突然一阵酸涩,卡在喉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郑央是真的不了解黑司靳吗?她所说的每句感受,都来自真实的体会。她那么纯真善良,怎会想到黑司靳的心早已冰冷多年,即使被她所了解,也不愿意被她所融化啊! 商务会议时见到的那一幕,分明就是黑司靳对她这个妻子的嘲弄和背叛,小央如果知道还能这么理解和信任他吗? “阿睿,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郑央见他沉默,不禁迟疑地开口。 “什么,你说。” “不要跟阿靳斗了,好不好?黑、楚两家都是a市举足轻重的龙头企业,你们这样斗下去,无论哪方胜都会给很多人带来伤害。” “我从没想跟他斗,一直是他在针对我。”楚子睿的脸色冷峻下来,握着郑央肩头的手却十分轻柔,“小央,我真的没想过要跟他斗,你相信我。” 郑央望着他,月光下,那样真诚的眼睛,严肃的表情,她点点头。 “阿睿……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利恒的经济快速恢复?我看阿靳天天烦恼,我想帮他。”此时的她已经做不到要利用楚子睿的感情,她希望自己帮阿靳能帮得坦然。 楚子睿黑睫一敛:“没办法。他已经在积极扩张,以他不服输的个性,你该相信他的能力。” 郑央咬住唇:“如果有办法可以帮助他,请你告诉我。” 这个话题将两人再次带回沉默,楚子睿的眉心难以展开,他开始寻找一些轻松的话题,突然一颗流行划过天际,一条长长的白光在黑幕中显得璀璨。他抓住她的手:“小央快看,流星呢!你可以许愿啊!” 郑央眼眸一亮,赶紧双手半合着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睁眼看他:“流星真的会帮人实现愿望吗?” 楚子睿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会,它还会给人带来幸运。我经常来这里,却是第一次看到流星呢!呵呵,你看,这幸运还是你带给我的。” “但愿是真的。那么,我希望阿靳的心能够变得温暖、快乐,希望他的事业能稳步发展,所有困难都迎刃而解……” “小央……”楚子睿很想阻止她,嫉妒与酸涩哽在心间。此时此景,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很羡慕黑司靳,也发现原来这么希望也有一个女人能如此真心待自己,而这个女人只愿是眼前的她。 “恩?”夜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她轻轻将秀发搁在耳后,认真地注视他,“阿睿,我是不是很傻?” “不,你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这是他的福气,我也向流星许愿,只愿他不要伤你。”否则,他的眸光暗淡下去,不确定事到今天,自己是否能够坐视不管?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为她紧系。 郑央眼眸一暗,嘴角却倔强地扬起:“他说他爱我,只要我……我告诉自己要信他,为了这句话,我愿意给他全部的爱。” 心中默然叹息,难免迷茫。或许阿靳还不懂得怎样才是爱,否则他怎会愿意让自己来勾/引阿睿呢?如果知道自己只要一面对阿睿,那份决心就会动摇的话,阿靳肯定会很失望吧! 可是,她在想办法用自己的方式去帮他啊! 076 努力 楚子睿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再听下去,她的话竟一句比一句更刺激着他。可是,他也不愿意就这样带她回去,让她回到黑司靳的身边。 “你很伟大,但别着凉了。”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头,“一般的女人都贪图他的名利或出色的外表,你却只想对他付出……如果他永远不懂得珍惜,你还要这样去爱他吗?” 郑央怔了一下。 如果他永远不懂得珍惜,自己还会这样爱吗?永远……那是多远? “阿睿,你真正爱过一个人吗?”她问。 “有过很多女人,却不曾真正爱过谁。”他回答地干脆,唯一不确定的是眼前这个女人,现在教他心动,以后呢? “林沁儿呢?”郑央提出压在心底的名字。 楚子睿深幽的眸光闪了一下:“你也知道她?” “我大概知道你们三人的关系,不过从没机会跟当事人求证。”郑央的眼神里隐藏住一丝悲哀,她犹记得那夜黑司靳醉酒时,嘴里模糊地叫过林沁儿的名字。若非如此,他说他爱她的时候,她也不会有一丝疑虑。互说爱语时固然动情,但激情退却后冷静下来,她才知道其实一直害怕着的…… 楚子睿低下头,似乎不愿意多谈:“那都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沁儿,我也曾用过真心的。呵,黑司靳冷漠自负惯了,如果他不会珍惜现在,那么……我将会从他手里把你夺过来。” 郑央第一次听他如此直接地表白,惊地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立刻笑了起来,拢紧她肩头的外套,拉她起身:“呵呵,跟你开玩笑的。你就像我妹妹一样,我不愿意看你受欺负。所以,万一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我最会安慰女人了。” 一听是当妹妹,绷了许久许久的弦豁然松了,郑央只觉浑身都舒畅起来。 如此,她面对他,便不用紧张,不用害怕他真的爱上自己而心怀愧疚了。 依然是别墅外道别,楚子睿的车子离去。 郑央回到楼上,相同的场景,黑司靳站在窗前,手指夹着一根烟,沉默地望着外面路灯昏黄的花园。 “回来了?”听到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低沉地问道。 她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慢慢走过去,双手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默默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低头皱了下眉:“怎么了?在沈家聚餐不愉快吗?还是跟姓楚的没什么进展?” 听到这话时,郑央敏感地察觉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僵硬了一瞬。 “沈老爷子也在,饭吃得很有压力。”她低声说,十指在他身前相扣,闻着他不自觉散发的孤独冷傲的气息,“阿靳……你晚上没应酬吗?” 黑司靳一只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握着。其实晚上他有应酬,是个长期往来的老客户,酒饭后对方还想去夜总会玩乐一下,但他奇异地没有那种心情。 以往,只要是为了生意,他根本就不在乎去酒吧、俱乐部还是夜总会,逢场作戏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偏偏今夜他就想早点回家,明知道郑央不可能那么早回来,但他非固执地想要确定她到底会在几点回来。 他告诉自己,之所以这样等待,是为了知道郑央与楚子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跟沈家人又有什么进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么晚回来,一定跟楚子睿去哪玩了吧?”黑司靳暗下眼眸,声音嘎哑。 “也不是……就是随便走走而已,你不是希望他早点爱上我吗?呵,他现在的确对我不错。”郑央的话里带着笑意,想到楚子睿是将自己当妹妹看待,提起他的名字时变得轻松。 黑司靳倏然收紧了手指,一个用力将她扯到胸口,黑眸逼视着她:“很好!” “你不高兴吗?”郑央双手贴在他的胸口,仰头注视着他那俊容上的每丝表情,为什么她感觉这两个说出来有些咬牙切齿呢?还是如他所说,其实也会嫉妒? “呵呵,我怎么可能不高兴?他对你好,说明你做得很成功。”他低下头,一手挑起她尖俏的下巴,“告诉我,你是怎么诱/惑他的?” 一句“诱/惑”将郑央才刚升起的一丝欣喜立刻击落,她皱着眉:“我没有诱惑他。” “没有吗?”他似乎不信,定定地巡视着她的脸庞,突然低头吻住她,有力的舌尖顺势窜进她的口中,肆意地掠夺了一番。直到她气喘吁吁地抓紧他的手臂,他才停下来,眼眸幽暗地抚着她的唇,嗓音沙哑:“真的没有?他没有这样吻你吗?” 她可以当他在吃醋,在嫉妒吗?当然她什么都没问,而是以一种包容的爱恋的眼光望着他。 “没有。他对我很好,但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这个笨女人,难道不知道诱惑一个喜欢你的男人,他就会毫无抵抗力吗?你可以趁机告诉他,你想做他的私人助理。”黑司靳盯着她被吻得发红的双唇。 郑央轻轻别开脸,低声问:“阿靳,你真的希望我诱惑他,再跟他开口要职位吗?” 他的眼眸闪了一下。 她点头:“好,那我明天就去,你放心,我会让他答应我的。啊……” 话没说完,他双臂一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格外灼亮,分不清是对她的话满意还是不认同,只听那粗嘎的声音从男性喉头挤出:“我现在很想要你!” ** 第二日,郑央好不容易找了个时间,跟楚子睿提出自己想做他的助理试试,希望可以学到更多的实践知识。 楚子睿近乎宠溺地摸摸她一头柔顺的假发,口气真如对待一个喜欢的小妹妹一般。 “呵呵,傻女孩,只要你愿意留下,楚天就永远不会辞退你。就算你不想在这里呆了,拿着楚天的工作经历,任何公司都会聘用你。” “谢谢你,阿睿。”就这样,郑央身份顺利地成为楚子睿的助理,就算其他职员背后有些议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天晚上,黑司靳知道这个消息后,冷静地笑了笑,吐出两个字“很好。” ** 接下来的日子,郑央每天都很认真地在楚子睿身边工作,她把每件事都当成真正地学习,只有这样接进楚子睿,她才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他可以成为与黑司靳匹敌的对手。 这两个男人风格迥异,一个冷酷,一个温和,但他们都有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只要看准目标,出手都是英明果敢,又快又准,绝不拖泥带水。 每天晚上,黑司靳都会让郑央例行公事一般向自己汇报楚天集团的动向,尤其是关于楚子睿和沈家合作的项目,他尤其在意。由于郑央与沈家的认亲关系被媒体报到后,对黑家的经济形势多少有些帮助,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郑央习惯了按时下班回到别墅,跟玉嫂一起做好饭菜,再充满期待地等待黑司靳的回来。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大家都还过得平静,所有的明争暗斗、风起云涌都掩盖在平静的表象之下。郑央喜欢这种平静,白天跟楚子睿一起工作心情愉悦,晚上跟黑司靳交谈已成习惯,她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甜蜜吗?说不上。温馨却是有的,心的距离,一方感觉近了,而另一方呢?爱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 在冬天快来的时候,玉嫂和祥叔的儿子跟黑司靳提出要接父母回家乡去照顾,虽然这对老夫妻万般不舍,但黑司靳也坚持让他们好好养老,于是,别墅开始真正成为二人世界。 而潜在的许多矛盾也慢慢地浮现出来。 077 莫名牵挂 晚上,郑央开始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这段日子,黑司靳的应酬似乎又多了起来,总是很晚回家。她不会多问,温顺乖巧地替他放热水,他有时候会强势地要求她替自己搓背。她也不会矫情地拒绝,只是每次看着他劲瘦却结实的男性身躯时,会忍不住脸红。 这天,玉嫂特地打电话过来:“太太啊,我告诉你,这周星期五正好是先生的三十岁生日。我不在那里,太太可一定要记得给先生庆祝啊!这些年先生自己都不记得的,每次都是我提醒他,他才无所谓地笑笑,说一个生日而已。” 生日? 郑央从接到电话开始,就开始琢磨着怎么为阿靳庆祝。其实从小到大,她也不大记得自己的生日,不过爸爸虽然一身毛病,女儿的生日他倒是记得清楚。每年的那一天,都要拉着她到馆子里破费一次,奢侈地点一些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次的大餐…… 像阿靳这样拥有名利地位的男人,他的生日真的没人为他庆祝过吗? 如果不认识他,郑央肯定会想象着很多人为他举行的盛大的party,然后有通宵的舞会,美食香宾与美人。她眼中的有钱人就是这样的生活。可是,嫁入黑家以后,她才相信,真的可能没人会记得他的生日,包括工作狂一样的他自己。 该为他做些什么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他才会惊喜又喜欢呢? 她从电脑上查了查,发现要给男人庆生真的不知道怎么做,用所有的积蓄买样礼物给他?可是什么都不缺少的他会稀罕吗?为他亲手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还是陪他去看一场电影?或是……去什么地方玩个痛快? 好多个想法都被一一否决,她突然想到其实可以问楚子睿。 ** “阿睿,你过生日的时候,大家一般送你什么礼物啊?”没有拐弯抹角,郑央单刀直入。 楚子睿奇怪地看着她:“怎么突然想起问生日礼物?你要过生日吗?” 郑央赶紧摇头:“噢,不是我,是阿靳。在物质上,他什么都不缺,我想送他礼物,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楚子睿的眸光立刻暗淡下去,她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常常忽略掉他眼中越来越深情的注视。他清清嗓子,忍住酸楚:“什么礼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礼物人的心意。当然,送礼物的人也非常重要,如果他爱你的话,那么即使你什么都不用,只是一句‘生日快乐’,他也会满足而感动。” “这样啊……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我怎么能真的只说一句祝福的话而已呢!阿睿,你快帮我想想嘛!”习惯了在他面前自由自在,郑央忍不住哀求。 楚子睿想了一下,压抑住满心的苦涩,真诚地建议:“你可以亲自下厨,做他最喜欢吃的饭菜,然后订一个蛋糕,亲手为他点燃祝福的蜡烛,只有两个人一同分享……”说着,目光不自觉飘远,他说的其实也正是自己最简单的愿望。 郑央面露欣喜:“真的这样就好了吗?那好办,我周五一下班就去买菜,蛋糕可以提前订。喔……还有什么呢?噢,瞧我这脑袋,一急就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谢谢你,阿睿。” “呵,谢我什么,但愿他还能满意。小央,你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时间不够的话,星期五我可以放你一天假。” “不用啦!阿靳一般回家晚,我下班后准备还来得及。” 楚子睿露出迷人的微笑,温柔注视的目光里只有她的身影。这个女人为黑司靳那家伙付出太多,一颗心全都系在他身上,可是他现在有珍惜了吗?希望这一次小央为他所做的准备,能让他发现她的美好,全心全意对待她,再也不要像当年的林沁儿了。 如果当年的故事换个女主再重演一遍,楚子睿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还像从前,他会坚定不移地把郑央抓在手心。 ** 星期五早上出门时,郑央心情极好地搂住黑司靳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晚上早点回家,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哦!” 黑司靳微微皱眉:“有什么事,现在说。” “哎呀,现在要赶着去公司,晚上再说。”郑央抓起自己的包包,往门外走。他们俩上班并不顺路,所以她经常自己搭车去楚天。 “记住哦,如果你能在八点钟回来,那就好了。”她在电梯门口又补充了一句。 ** 为了这句话,黑司靳发现自己奇异地恍惚了一天,一直纳闷着她到底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自己。难道楚子睿真正爱上了她?还是她这次在楚天探到了更宝贵的内幕消息? 中午的时候,他头一次拨打了郑央的电话。 郑央实在太惊讶了,心口剧烈跳动地同时,又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楚子睿正在她旁边一起用餐,原本还听她兴致勃勃地谈着晚上的计划,又羡又妒,这会见她接到电话时的激动模样,他一对修眉再也忍不住拧了起来。 “哦……我没事啦!反正晚上早点回家就是,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啊!不行……晚上再说……哦,那你要几点回来?……没关系,我会等的……恩,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她的脸蛋还透着红晕,眼中流露出难得的幸福。在楚子睿面前,她极少掩饰什么,他了解她,也经常帮助她。有时候对他怀着很多愧疚,因为公司的动向常回家跟阿靳透露,但后来发现并没带来什么实际影响时,她也逐渐放宽了心。 她想,阿靳只是想知己知彼吧! 黑司靳挂断电话后,依然在狐疑着,他怎么都想不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满脑子想的都是跟生意或楚子睿有关的消息。所以,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听到她这样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话,他反而觉得有些郁闷? 如果他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总裁室门口的那个女人,今天打扮得多么漂亮。 秦雪蓉穿着最新款的职业套装,无论是服装颜色还是大方而时尚的设计都将她的美貌衬托得淋漓尽致。面部精致的妆容更显完美,妩媚的大眼,红润的双唇,随处流露性/感的风情。 她记得黑司靳的生日,这番精心打扮也是为他。 “雪蓉,帮我看看今天晚上有哪些安排?能推掉的先帮我推掉。”黑司靳瞧见她的身影一出现,立刻吩咐道。 “今天晚上……你有其他的安排吗?”秦雪蓉早就提前两天将周五晚上的应酬有目的地安排好了,她就等着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要让他只属于自己。 从他结婚以后,对她的确冷落了许多,但是却也未曾真正断绝原本的关系,否则那日重要的商务会上,他也不会在四下无人的走廊旁突然吻她。 或许,空有黑太太虚名的郑央并不能满足他,而他好长一段时间为公司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他生日的晚上,正好是她有备出手的最好时机,她相信自己能彻底地取悦他,抚慰他忙碌中的孤独需要。 黑司靳皱皱眉,迟疑了一下:“如果有实在推不开的应酬,那就算了。” 秦雪蓉立刻返回自己的桌前,装模作样地翻阅了行事历,道:“是的,总裁,今天晚上你与英国代表史密斯有个合同要签,对方明天的飞机离开,而只有今天晚上他才有时间跟总裁你见面。” 黑司靳揉揉额头:“那就这样吧!尽量将时间排早一点。” 郑央说希望他八点钟就能赶回去,该死的!到底有什么事呢?她竟然奇迹般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可是这个史密斯是个难缠的家伙,尤其是喜欢喝酒,每次签订合同时都免不了要将他灌上好多杯…… “好的,总裁。”秦雪蓉带着满意的笑容回座。她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这唯一的一场应酬,也是她刻意调到今晚的。 ** 078 心伤 心,从未如此甜蜜过,阿靳竟然会因为早上出门前的一句话,在中午特意给她打来电话。 小小的一个举动让郑央的笑容一直维持到下午,楚子睿第无数次看向她,后来实在觉得那美丽的笑容快要让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住时,终于开口:“小央,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批准你提前下班。” “噢,通情达理的楚少,我没打算提前下班啊!”郑央哪知他埋藏在心底的抑郁,他的理智都快让她快乐的笑容给摧残了。 自己越来越放在心里头的女人,为了另一个男人,竟然在自己面前笑成一朵花,满脸幸福甜蜜的模样……不能让人接受的是,这仅仅是为了对方一个不算问候的电话…… 楚子睿很难对她皱眉,但他此时也笑不出来:“让你早点下班还不好?你快走吧,省得我在这看你花痴一样的笑容。你的心都不在这里了,又何必继续呆着?”突然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自怜,赶紧清清嗓子,“我是体恤你,怕你晚了来不及,万一晚餐没做好,他失望了怎么办?”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啊!天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所受的“罪”开脱。 他每天看着她,为她无怨无毁的付出而心疼,也在心底好多次发誓:只要黑司靳敢辜负她,他就不会让黑司靳有后悔的机会! 郑央的心情太愉悦了,以致于忽略了楚子睿眼中的忧郁和担心。好意难却,她只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冲他感激地笑笑:“谢谢你哦,那我先走啦!” 楚子睿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默默地放下笔,对着那张空桌子怔愣起来。 ** 夜幕降临,郑央在厨房快乐地忙碌着。 冬日的晚上来得比较早,不过是六点钟,天竟然已经全黑了。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去告诉他最好回来吃饭。过了会,终是拿起了电话。 手机嘟了许久都没人接,她的心咯哒了一下,猜想或许他在开会吧。自上次被秦雪蓉挂断电话之后,她的心多少有些阴影,此后也没再打电话找过他。要不是中午他的主动,她也不会重新鼓起勇气。 大约过了半小时,她按捺不住,又去拨了电话,这次手机关机了,接通的却是办公室电话。 依然是秦雪蓉的声音,冷漠而高傲:“郑小姐啊?总裁现在在忙,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吗?”她故意不叫郑央黑太太,而黑司靳刚好手机没电,在找行动电话的插座。 郑央握紧电话咬着牙,在楚天工作这么长时日,她的胆子大了许多。 “请你叫总裁接电话,我有话要跟他说,谢谢。” 秦雪蓉听她的语气不如从前那般软弱,不禁皱了眉。黑司靳回到座位上,问:“谁的电话?接过来。” 秦雪蓉只好极其不愿地把电话转接过去,抿着红唇紧紧注视着黑司靳的表情。 “喂?哪位?” 熟悉而低沉的嗓音传来,郑央屏息了一秒钟后,道:“是我。” “哦。什么事?” “不知道你几点钟可以回家,所以问一声。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如果你早点回来的话……” “我不回家吃。”他简短地回答。 “那……那我就晚点做,等你回来再……” “不用了,我有应酬,会在外面吃。” “那你八点钟回不来了?” 黑司靳沉默了一会,看了看手表,道:“我尽量早些回去。”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即使是甜蜜的等待也是种难以逃脱的煎熬。 郑央不知道往墙上的挂钟看过几次,也不记得自己到门口张望过几次,只知道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屋子里寂静冷清。 他说不知道几点回来,但他会尽量早回。 他肯定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才如此忙碌地应酬,而对她的等待与嘱咐有着好奇。 他会惊喜吗? 八点已过,分钟继续不着痕迹地往前移动。 桌上摆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是糕点店的师傅精心制作的图案,上面的“生日快乐”四个字荡漾着幸福与温暖,奶油发散着诱人的甜香……她坐在桌旁,两手支着下巴,闷闷地嘟着嘴。 “阿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饿了……可是,你不回来的话,我连一个人下厨的兴致都没了。你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啊……” 半小时后,她坐在门口,夜风带着寒意,吹动衣襟。漆黑的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雨丝飘动,落在手背上格外冰凉。 她将脖子缩进领口,双眼望着大门,神情暗淡。 “阿靳,我打电话给你,你还是关机。我知道你在应酬,可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你……你跟秦雪蓉在一起吧?我多么希望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在利恒做你的秘书,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 郑央自言自语地靠在门上,双臂环抱住膝头。 突然,客厅里的电话铃惊醒了她的神经,她立刻惊跳起来,飞快地冲进屋里。 心脏剧烈跳动,心情瞬间飞扬了起来,充满了渴望与期待。是阿靳吗?家里的电话好象没有其他人知道,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打电话回来是要告诉她——已经在路上了吗? 太多的激动瞬间一涌而上,握着电话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喂?”郑央的声音带着喜悦。 “小央,是我。”楚子睿稳定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失望一下子笼罩她的心,情绪低落了下去:“阿睿?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 楚子睿淡笑:“呵,一个电话而已,号码并不是那么难查的。”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仅仅因为她,才刻意找人查到了黑司靳颇为保密的别墅电话号码。 “怎么了?听你的声音有点怪怪的,是他还没回来吗?。”他关心地问。 “没有啊……”郑央揉揉鼻子,感觉刚才吹了风,似乎有点不舒服,她赶紧提高声音假装快乐的样子,“我正要跟阿靳一起吃蛋糕呢!呵呵,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是不是要亲口对阿靳说声祝福啊?” 楚子睿闻言,沉默了下来。 “呃……阿睿,我是开玩笑的啦!其实我还真希望有一天,你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做一对好兄弟呢!”这是她许久以来的愿望,总觉得这样两个英明能干的人,年纪轻轻就在商场上掀起风云,他们有太多共同之处,应该惺惺相惜才对。曾经因为林沁儿而产生的怨恨,真的永远没办法去化解吗? 楚子睿又沉默了会,嗓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小央,今天晚上你快乐吗?” 一句简短的问话,郑央突然跟他一样沉默下来,然后努力挤出一抹笑:“当然快乐啊!我做了好吃的菜等阿靳回来……你知道吗?他知道我特意为他庆祝生日,可高兴呢!刚才还在夸奖我的手艺呢……” “小央!”他热烈地压抑地喊道。 “恩……”郑央静默了,眼角瞬间湿润。 “别再对我说这些。”楚子睿命令道。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某种痛苦,命令她的语气带着习惯性的温柔。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小央……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我,至少我还是你可以倾诉心事的好朋友,对么?” 郑央喉头哽咽,她吸吸鼻子,仰起小脸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谢谢你哦,阿睿。我真的很好……蛋糕好好吃,他说有人为自己庆祝生日真好,他很感动……” “小央!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楚子睿猛然提高了声音,明显听到他下定决心的吸气声,“晚上我会见客户,看到他跟秦雪蓉两个人亲密地从酒吧里出来,还一起上了车……” “阿睿……”郑央震惊地喊着他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 她开始在心中呐喊,不会的!不会的!阿靳虽然冷漠少言,不习惯表达自己,但是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多日来的朝夕相伴,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越来越近。明明答应她要早回来,虽然时间真的很晚了,但是……但是他怎么可能跟秦雪蓉一起上了车? 黑耀东那夜的话又浮现出来,他说秦雪蓉是阿靳的情妇,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滚在床上。 老天,她不要想象下去。 她哆嗦了一下,舔舔发干的唇:“阿睿,或许……或许你误会了,秦雪蓉是阿靳的助理,他们晚上一起应酬客人,再一起离开也是应该的。” 楚子睿不想咄咄逼人,但实在看不下去她的委屈忍耐,只好近乎刻薄地提出现实:“那么,他现在回家了吗?他们离开将近两个小时了,从酒吧到你们家不过半小时,而且他们离开时的状态根本很亲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相信他……”郑央大声地拒绝,眼泪却滚了出来。 “小央……” “对不起,我想静一静……”她猛地把电话挂断,看了眼桌上被冷落的蛋糕,捂着脸哭了起来。 079 逢场作戏 天空很黑,如墨。 已近午夜,没有喧嚣之声,空气冰冰凉凉,全是入冬的清冷。郑央站在门边,双眼无焦距地望着外面,从挂断电话,她已经呆呆地站在这里近一个小时了,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客厅里的电话叮铃作响,也不知道响过了多少次,她听而不闻,深深地闭上眼睛,纤瘦的身子扶着门棂缓缓滑下。 脸上有着犹湿的泪痕,也是冷得惊人,外面的天空飘起了雨丝,路灯的灯光显得更加朦胧。雨丝斜斜的,偶尔随着风飘落在她的发丝上,很快化为雾气。 无所知觉,所有的知觉停留在楚子睿那句“他们离开时的状态根本很亲密”…… 所以,阿靳是跟秦雪蓉一起庆祝生日了吗?所以,她的一番热情和苦心,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等待吗?所以,她不该再痴心妄想,早点看清楚事实真相吗? “不……或许事情不是阿睿看到的那样,我该相信他。”郑央坐在坚硬的地板上,双手紧握着自己的衣摆,十指泛白,嘴里重复道,“我既然爱他,就该相信他……我既然是他的妻子,就该相信他!” ** 黑家别墅之外,清冷的马路不见半个人影,路灯下只有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驶到这里停下的时候,天空还没有下雨,车子里的男人坐在车子里,双手握住方向盘,一切都是静止的。他紧蹙着眉心,充满担忧的双眼只定定落在一个地方。 那是黑司靳的别墅,可是他知道此时别墅的男主人不在家,只有一个让人怜惜的孤独的女人独守空房。他多么想走过去按下门铃,多么想看一眼她现在好不好? 是在默默哀伤,还是静静流泪……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在三更半夜出现在人家的家门口?她刚才在电话里那么故作坚强地撒着谎,想要维护着她的尊严,同时也自己欺骗着自己。如此,他怎么能够冲进门去破坏她坚强的自尊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知道别墅里坐在门口冰冷地板上的小央多么孤独痛苦,只知道天空逐渐下起了雨,将别墅的大门蒙上了一层雨纱,整个视野都变得朦胧起来。 雨刷晃动了几下,挡风玻璃一片模糊。 他沉默地坐着,突然看到别墅楼上的一间房亮了灯,灯光闪了一下,忽地又熄灭了。 心脏猛地提了起来,他再也按捺不住,飞快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冰凉的雨丝飘在他的发上,他完全感受不到,快步奔到别墅门口,焦急地望着那扇窗。 刚要伸手按门铃,只看那间房瞬间又亮了灯,紧拉的窗帘后面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楚子睿一看那熟悉的身影,霎时变得激动起来,快到碰到门铃的手指却在半空中紧紧握成了拳头。他遥遥仰望着那个身影,黑眸控制不住流露痴迷和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大的身躯开始僵硬,英俊的面容如冰山一般冻结,模糊的影子被路灯照在地上,显得依稀难辨。他将双手插入裤兜,退开几步站在路灯之下继续遥望着那扇窗户。 发丝因雨水而纠结,下颌紧紧抽起,散发出忧郁而坚定的气魄。他默默在心中念道: 小央……我无法进去陪你,就这样远远地守护着你吧!你不会孤单,也不要痛苦,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的温暖,让我带给你安定和幸福…… ** 同一时刻,秦雪蓉的套房里。 宽大而柔软的床上躺着两具相拥的身影,黑司靳紧闭着眼睫,面容有些疲惫,醉酒后的不适让他那对修长的浓眉紧锁着。他的睡姿也很霸道,几乎霸占着整张床,但身边的女人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带着满足的笑容趴在他光裸的胸膛上。 修长的玉指摩挲着他结实的身躯,不时地划过他俊挺而冷漠的面容。 恐怕只有这样的时刻,她才敢如此大胆接近这个男人,以往即使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她也不敢这样碰触他。 她爱这个男人,很爱,而且已经爱了许久。可是她竟然不敢表示,更不敢说……只能又酸又痛地争取机会守在他的身边。只要想要郑央竟然毫不费力就得到了这个男人,她就气愤难忍。 双手环着黑司靳的脖子,娇娆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他,她要勾/引他,让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的优秀,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就算是床第之间,她秦雪蓉才是无可替代的女人。如果他不能发现,那些就让她自己帮他去发现吧! 或许…… 秦雪蓉的手指轻抚着他男性坚实而性/感的下颌,默默道:或许,我该为你生个孩子,这样你是不是就会永远属于我了? ** 次日,天气阴沉,街道上依旧路面湿滑。 郑央爬起床,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还带着黑色的眼圈。习惯了夜晚有他陪在身边,温暖着她的体温,空气里能呼吸到他的气息,突然一夜不归,心底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 还好,这是周末,不需要上班,否则这副样子如何去见人? 想到昨天晚上楚子睿关心的问候,她充满愧疚。之后那么多电话她都不接,他一定很担心吧?自己竟然将难过也带给了他…… 打起精神跳下床,她找到手机赶紧满心歉意地将号码拨过去,听到楚子睿的声音时,心脏奇异地缩紧了。 “喂?小央……”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奇怪,十分沙哑,好像是…… “阿睿,你感冒了吗?” 一辆黑色轿车在马路上疾驰,黑司靳面无表情,只有阴沉的黑眸里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多么糟糕。 郑央说,你要在八点之前回家哦! 反正晚上早点回家就是,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啊! …… 她有什么重要的话呢?她会等待一个晚上吗? “shit!”碰到前面塞车,黑司靳一个拳头落在方向盘上,车子也猛然发出一声怒鸣。他抿紧唇,不仅仅是因为刚从秦雪蓉那里出来,而是他发现自己一路上都在猜测着郑央的心思和反应,这…… 他为什么要为此感觉心神不宁,为什么要老想着她,而且有种前所未有的莫名其妙的愧疚? 真是见鬼了!他竟然会对郑央有种愧疚,尤其是一想到那张苍白的小脸独自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待自己,就觉得胸口有把炽热的火要燃烧掉自己。 车前的雨刷左右摇摆着,烦躁的喇叭响了好几次,也不顾交警直接朝他的车子走来。最后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别墅里没人。 沙发,餐桌,电视机……所有家具都是静止的,冷风从门口吹进,空气全是冰冷冷的。 “郑央!”黑司靳大喊一句。 除了自己的声音,没人回应。 三两步奔上楼梯推开卧室门,卧室里冷寂如初,被子铺得十分整齐,像是昨夜没人睡过。 突如其来的紧张将他的心脏倏然收紧,阴冷而锐利的双眸环顾四周,确定真的无人之后,他一拳砸落在墙壁上,仿佛昨夜喝醉的酒气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电话,开始打电话。 无人接听。 他冲了个澡,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够仔细的话可以看到厨房垃圾桶里有被遗弃的蛋糕。 不过,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进厨房呢?所以他不会知道昨夜有个女人为自己做过什么。 080 隐藏脆弱 此时的郑央正在做什么呢?她正跟楚子睿在一起,两人竟然挺有默契地一同想去看场电影。 看电影喔,本该是情人之间做的事,楚子睿为此满心温暖着,不时看看坐在身旁的女人,忍不住露出微笑。跟她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变成了一种难得的享受,可以让他的心情十分宁静。 宁静之中总有着淡淡的心疼,他想,他已经很爱她了吧! 郑央投入在电影的情节中,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表情随着画面的转变而转变。上大学时很喜欢看电影,那时候觉得放松,什么痛苦压抑都可以借着电影情节发泄出来。 看电影也要看身边陪同的是什么人,那时候她宁可跟昕兰一同去看,也不愿意找那个名为男朋友的向铭顺。 哦……她明明在看电影,怎么脑子里的思绪还转个不停呢? 一直转,想,就是不愿意停不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不知道有没有回别墅的黑司靳。 楚子睿真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她刻意挑选一部悲情的影片,在买票时,她分明看到他英俊面容上一闪而逝的惊讶。她想,大凡男人都不喜欢看文艺片的,可是……她今天的确很自私,明明说好是陪他,结果一切主意都由她定,反变成了他陪她。 他挑挑眉,毫无意见,微笑说着“你陪我,我陪你不都是一样的吗?文艺片我的确没怎么看过,去尝试一下也不错。” 她便更有了自私一把的理由。 此刻,看到女主角被男人抛弃的断片时,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哗地落下,郑央不停地啜泣起来。 那哭声,一点一点透进楚子睿的心里,他的心如被针扎一样,抽痛着。大手一握,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中,她僵愣了一下,抽回小手,低声道:“我没事……” 让人哭泣的不是电影,而是昨夜伤了她的男人。 一个女人若为一个男人掉眼泪,那只说明她心里有那个男人。 若非感情到了一定的深度,又怎会愿意为他流下伤心的泪水? 楚子睿羡慕黑司靳,嫉妒黑司靳,也憎恨着黑司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把他当成对手,且为这个对手第一次尝到了“羡慕、嫉妒与憎恨”。 看电影,真的是个很好的抒解方式。 走出影院,郑央的鼻头和小嘴都红通通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将脖子缩紧高领外套里。 “你不会笑话我吧?”她看了一眼沉默走在身边的楚子睿。 楚子睿掩嘴咳嗽了一声,眼眸里有笑:“不会。虽然你在我面前哭泣是为了其他原因,但你愿意在我面前哭泣,也说明你心底对我有着信任。我这样一想,就什么都想开了。” 的确很有道理,郑央不好意思地望着他,老实地点头:“阿睿……谢谢你。” 她知道,自己曾经对他的怀疑已经在多日的相处中,一点一滴地变成了信任。 楚子睿瞧她那模样可怜又可爱,忍不住伸指捏捏她的小鼻尖,“咳!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我喜欢美女……” “喂!”郑央半是气恼地别开头,赶紧转身朝前走去,他刚才还说不笑话她的呢!大步往前没走几步,她又突然停下步子,担忧地皱眉道:“阿睿,你是真的感冒了。” 他已经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嗓音也格外沙哑,几乎是不正常了。 楚子睿无所谓地笑笑:“我觉得我现在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性感啊!你觉得……” 一只小手已经探上了他的额头,然后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我陪你去医院。” 楚子睿是真的病了,他是个普通的男人,也会生病和受伤。尽管身体一直很结实健康,但在忙碌的工作之后又淋了一夜雨,任谁都难以抵挡。 但是他觉得值得,因为他看到了郑央为他心焦担忧的模样。 他竟然在笑。 郑央陪他去了医院,非将他按在病房的床上输液,自己则去来回奔走。一会到二楼交费,一会到门诊取药,尤其在询问医生时,她不厌其烦地让医生保证楚子睿的感冒没有大碍,她才放心。 医生很和蔼,望着她出门的背影,不禁对楚子睿笑道:“你女朋友很关心你啊!” 楚子睿的笑容怔了半秒钟,飞快地打心窝里笑出来,笑容里有种苦涩与渴望。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她甚至是别人的妻子,可是她是真的关心他。 郑央取好了全部的药,终于有时间坐在他的病床前。 楚子睿望着她雪白额头上冒出来的点点细汗,笑得有点心疼:“一个小感冒而已,不过是嗓子发炎咳嗽了几声,就要开个病房躺在这里……小央,你可知道刚才护士差点把我当肺结核重病,不敢靠近呢!” 郑央呼出了一口气,道:“胡说!护士都知道你只是感冒,一个个巴不得亲自为你扎针呢!你看你的魅力多大,把一群护士都给迷倒了。” 楚子睿心中暗叹,迷倒了所有人又有什么用?他想迷倒的只有她一个而已。 “好啦!你快躺下,输液完了就赶快回家休息。晓月阿姨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咳咳……”楚子睿摆手道,“可不能让她知道,她会比你还大惊小怪。” “我这是大惊小怪吗?”郑央不赞同他的说法,反驳道,“你是楚天的少东啊,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要是真病了。那公司里那么多事务怎么办?谁来处理啊!所以你不能生病,生了病也得快快好起来,这怎么是大惊小怪呢!” 说到这里,她不禁想起了身为利恒副总裁的黑司靳,他好象是个天生的工作狂,一切以工作为主,就算生病了绝不会怠慢工作。 唉!怎么又要想起他? 想起他便是失落、疼痛与苦涩! 他应该回别墅了吧?还是仍然在秦雪蓉那里?又或是回去公司上班了?他忘记了昨夜答应她的承诺么…… 楚子睿见她失神,从那双充满伤心的眼眸里看出了什么,他立刻伸出没有扎针的手拽拽她的手臂,道:“你看起来很会照顾病人啊!” 郑央很快回神,不好意思道:“我以前做过义工啊!照顾过病人,在家里如果爸爸生病的话,我也得照顾他呢!” “那……你对我的关心,是因为我是你的上司,还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楚子睿有种执着想从她嘴里得到些什么,这种固执的心理就如一个小孩子渴望得到一样东西时,总需要先得到一点承诺或保证。 郑央眨眨眼,不假思索道:“因为你生病了啊!” 因为他病了,所以她照顾。 就这么简单,楚子睿不知道是自己听完后心情突然沉重了,还是更加轻松了。他闭上了眼睛,靠在床头。 郑央却继续道:“因为你生病了,所以我会担心,会着急。你不但是我的上司,也是我信任的好朋友。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楚子睿飞快地睁开眼睛,黑色瞳孔闪耀出灼亮的光芒,像是骤然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你看我,最虚弱的时候让你看到了……咳!小央,你脆弱的时候也不要在我面前隐瞒哦!”他趁机说道,“相信我,我会是你值得信赖的人。” 郑央淡淡地笑开了。望着他英俊的容颜,心思有点模糊。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如果没有阿靳,恐怕自己很容易爱上阿睿这样的男人吧? 当年的林沁儿……遇到这两个男人时,她选择的是楚子睿,其实完全可以理解的…… “在想什么?”楚子睿问。 “一个女人。”郑央望着他,有些迷惑。 “哦?说来听听。” “你会告诉我吗?” “你想的那个女人我认识?”楚子睿突然脸色微变,明白了,“你想知道林沁儿?” 郑央点点头。 081 爱是自私 楚子睿的脸色闪过一丝沉重,苦笑着叹息:“看来,我如果不说……你心中这憋了许久的疑惑还是会继续下去。你真的很爱阿靳,所以你才在乎吧!” 郑央抿抿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还很好奇。” 楚子睿的眼中闪过回忆,声音低了下去:“你好奇的是我跟黑司靳、林沁儿三人之间的故事吧!其实故事很简单,不说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多年,没必要提起而已。” 没必要提起?郑央不信,至少对于黑司靳而言,林沁儿不是过去,也不是没必要提起,而是不能提起。 楚子睿的叙述果然很简单,不过是几句话:“当年黑司靳跟林沁儿是学校公认的情侣,后来沁儿却跟了我。由此谣言四起,毁了黑司靳的面子与尊严,无论我与沁儿在一起是刻意还是无意,他都正式将我视为敌人。” 郑央皱起眉:“那当年你是真的刻意还是无意呢?” 楚子睿望进她的眼睛,眸光有些幽暗:“今天是你问了,我才给你一句解释。当年是林沁儿受不了黑司靳的骄傲自负,也受不了他眼中的利益比爱情更重要。所以沁儿投奔我的怀抱,不过是选择一场最好的报复。” 郑央若有所思,神色也沉重起来:“我明白了。表面是你夺得了属于阿靳的女人,其实你也不过是被她借来报复的棋子……所以你不愿意提起,而阿靳更不愿意提起。只是林沁儿在你们之间,又真正爱过谁呢?” 楚子睿看到点滴已经吊完,将话题转开:“真真假假都已经过去多年,何必再问?你可以帮我叫护士了。” 如果爱情已成过去,那么谁爱过谁,谁负过谁,还重要吗?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既然过去了,就该释怀的。 一个懂得释怀的人,才是懂得生活的人。楚子睿向来觉得自己比黑司靳要懂得释怀,所以他也觉得自己比黑司靳活得坦然和潇洒。面对郑央,他也有种一开始并不愿意承认的“结”,就像郑央无意中布下了一个套子。 她没有让任何人钻进去,但是那套子充满了神奇的魔力,偏让他情不自禁地想钻进去。那个套子,便是“爱的圈套”,他钻进去了,无论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只能选择背负。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暗下,灰蒙蒙的天空依然小雨不断,空气冰凉寒冷。 “冬天就要到了。”郑央缩着脖子,双手放进衣服口袋里,这样一句谈论天气的平常话语被她说得忧伤而感慨。 “冬天到了,说明春天也就不远了。”楚子睿笑笑,忍住喉头的咳嗽,将她带上车。他侧过头望着她,“还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到底。” 郑央望着茫茫的雨色,皱眉:“不是我想去哪里,而是你该去哪里。阿睿,你生病了,该回家去。” 楚子睿瞪了她一眼:“你真把我当病猫了?这点小感冒算什么……咳咳……告诉我,你想回家吗?” 想回家吗?当然想。想知道阿靳有没有回来,想知道他回来了有没有找自己……可是万一他没回来呢?那不是更让人失望吗?郑央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拉开包掏出手机。 今天她出门一天,看电影时手机就调成了静音,后面又赶着陪楚子睿去医院,没时间看手机。打开一看,她脸色禁不住变了……既惊喜又复杂。 车子里短暂的沉默,楚子睿隐约猜到了,眸光暗淡下来:“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不!”郑央紧声打断,暗暗做了个深呼吸,“该回家的是你。走吧!” “可是……他不是在找你吗?你不想见到他吗?”看她如此沉重,故作坚强的样子,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尽管嫉妒着黑司靳,可是他更希望郑央开心点。 郑央摇头,将目光调向窗外,声音有些飘忽:“我等了他一夜,现在让他等等又怎样?” 楚子睿不再说话,心中有了主意,开始发动车子。 约莫二十分钟后,郑央从一路恍惚中猛然回神,疑惑道:“这不是回你家的路。你要去哪里?” “我想你还是回去比较好。”楚子睿微笑道,笑里的苦涩她当然看不到。 爱一个人的定义是什么?该成全还是占有?楚子睿也想自私一点现在将她带回自己的家,甚至可以添油加醋趁机说几句黑司靳的坏话,可是他做不到。郑央的心,他看得明白,他也是个特别的男人,有他自己的骄傲。 骄傲不允许他用卑劣的手段去夺得一个女人的心,从前的林沁儿如此,今日对郑央也是如此。 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爱上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得到。 可是,车子在奔向黑家别墅的时候,楚子睿的心是紧揪着的。他胸腔里酸意膨胀,嘴角里尝到的是心疼与苦涩。 郑央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握了起来,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目露忧伤地注视着楚子睿英俊的侧颜。 “阿睿……为什么爱一个人,要这样矛盾和痛苦?”她喃喃地问。 “因为真正爱了,就希望得到回报,爱……终究是自私的。”他的回答夹杂着痛苦,明明是痛苦,偏要让自己变得伟大,无私的伟大。 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郑央吓了一跳。她迟疑着不去接它,楚子睿沙哑道:“接吧!” ** “你在哪?”黑司靳劈头便问,口气极差,像刚吃了火药。 “我……”郑央觉得呼吸紧窒,他让她空守一夜,凭什么还能这样质问?如果忽略他前面打了好几通电话不计的话,她完全有十足的理由大声回答。 “快说!”黑司靳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却更危险了。 “有事吗?”郑央被他冷硬的口气一激,瞬间便得勇敢起来。 “该死的!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给我听好,无论你现在在哪,限你十分钟之内马上滚回来!”被抑制的火气被她的挑衅一激,终于爆发。 郑央将电话远离了耳朵几公分,他后面的话声音那么大,以致于楚子睿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唉!你在跟他赌气。”楚子睿叹道。 却不知道这轻轻的一句奇迹般地传到了电话那头,黑司靳顿时朝桌子捶了一拳,吼道:“郑央,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旁边的男人是谁!” 郑央突然有股想按下电话的冲动,他现在听起来很不冷静,这样的沟通根本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一只大手伸过,将她的电话接过,楚子睿已在停下车,表情十分严肃:“我是楚子睿。”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然后再次传来黑司靳不敢置信的低吼:“你有种地敢再说一遍!你是谁?” “我是楚子睿。” “该死的!” 电话倏然断掉,是黑司靳挂的。 082 如果他知道 楚子睿无奈地将电话递回郑央手中,露出抱歉的表情:“他好像很生气,我有点不确定是否该让你这个时候进去了。” 郑央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别墅门口。别墅在阴雨飘摇中显得模糊,只有一间窗户透出灯光,很显然黑司靳就在那里,整栋别墅在夜色下只余一个朦胧的轮廓,格外孤寒。 她蓦然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泛了出来。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陪你一起进去。告诉他昨天晚上……” “不!”郑央飞快地摇头,“如果告诉他昨天晚上的等待,那我岂不是又可悲又可怜?”她在痴情地守侯,他却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这叫她情何以堪? “但是……如果他知道的话,可能会感动或者愧疚。咳咳……” “我要的不是感动,更不是愧疚。”郑央坚决地说,她闭上眼睛将身子窝在椅背上,暂时没有想下车的愿望,声音里透着心伤,“让我在这里静一静再说吧……” 在漫长的等待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想,阿靳还没有爱上自己吧! 如果爱上了,怎会舍得让深爱的人苦苦等待?如果爱上了,怎会彻夜不归,即便有千险万难都可以克服的啊!如果爱上了,今天又怎会如此理直气壮地反过来质问她? 为什么她爱他,却舍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不忍心看他皱一下眉头? 而他嘴里口口声声地说着他爱她,却只有两个人身体亲密的时候才感觉到他的心跳? “我想……他其实并不爱我。”郑央苦涩地吐出一句。 楚子睿浑身一震,为她的哀伤而心疼莫名。 “阿睿,我迷茫了……”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像是突然历经了一场深刻的劫难,身上的力气被抽完了似的,“我很爱他,可是他不爱我……那我该怎么办?” 楚子睿没有回答,任何回答都说不出来。他有他的情感和理智,也会在自己的情感和理智里纠结着。 郑央继续说道:“我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茧包围了。这个茧不是我自己愿意走进去了,但是走进去后却被紧紧的束缚了……有时候可以看到光明,有时候只有一片黑暗。黑暗里只有我自己,很孤独……我想走出这个茧,可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爱上了,想着真的离开又舍不得,心会很痛。阿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不想进去,是不想面对那个让人心碎的答案。 楚子睿的苦恼和迷茫并不亚于她,任谁钻进了爱情的茧都会被困住,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他多么聪明或理性。爱情本身就是个让人迷茫的事。 电话又响了好几次,没人理会。 终于,铃声突然断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郑央的手指已经紧得不行了,嘴里却长长吐出一口气。楚子睿望着她,嗓音又沙哑了几分:“你不能逃避,迟早都要进去面对的。我说过,我可以陪你。” 她僵坐着不动,曾经的伤害在这夜潮水般涌出。 楚子睿也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传递着关心和暖意。 “小央,听我说……如果你觉得痛苦,那就勇敢地放弃。”他皱起眉,觉得自己有点自私,但不得不说,“如果你觉得自己还不能放弃这段爱……那就试着再争取一回。” 就算是自己万分渴望得到小央的爱,他也希望是小央彻底地结束对黑司靳的感情。 他要的爱情是没有杂质全心全意的,不希望自己要爱的女人心里还有着别人。可是这时候的楚子睿并不明白,如果真正爱了一个人,那么即使是分开,心里还是会有那个人的。除非另一个人可以用更多更长的时间,去帮她学会淡忘…… ** “我这人就是这样。说自己爱他的时候,觉得什么都要相信他,义无返顾地为他付出……可是,当出现一点状况的时候,我又变得脆弱且害怕,我这样做人真矛盾啊!”郑央突然抓起了包包,十分抱歉地看着楚子睿,“阿睿,我很谢谢你。你说得对,我该进去面对了。” 楚子睿笑得苦涩,可惜她看不懂。 “你生病了,好好休息,这里是医生开的药。”郑央掏出药包,细心地交代了一番,才推开车门。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他想拉住给她一把伞,但她已经飞快地跑向别墅了。 在别墅里面对的,可能是一场狂风暴雨。 楚子睿望着那逐渐消失在雨雾中的身影,握着手中的药包,一点也笑不出来。女人啊!在陷入爱的这头时,往往忽略了爱的另一头……另一头的人默默守侯,只为她有一天能这样飞快地奔向自己。她无意之中的关心和柔情,竟比这雨丝更细细绵绵,化为巨网。 这该不该叫温柔的残酷? ** 别墅里只亮着一盏灯,在书房。 可是黑司靳却坐在漆黑一片的一楼客厅里,客厅很宽敞,空气很冰凉。窗口透着外面庭院里透进来的路灯灯光,他坐在沙发上,宛如一尊雕石。 连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何今天会这样暴躁? 似乎从秦雪蓉的公寓里出来,他就像吃了炸药一般,之后call了郑央无数次,唯一接通的一次电话却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还是楚子睿,这一点,他绝不能接受! 被人背叛的感觉像回到当年,可是当年亲眼看到林沁儿和楚子睿在一起,也不如现在这般来得愤怒。 是了!那是因为沁儿也是骄傲的,很少说爱他,他们俩不仅是外型,就连性格也很相配的。因为沁儿和他一样用自己的骄傲来维护着自己的爱情,谁也不甘愿多付出一点,谁也不愿意多跨前一步。 但是,他毕竟是爱上了沁儿。 而郑央呢?一想到这点,他就火冒三丈,深觉被欺骗、背叛!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等他,骗取他的信任,一转眼却和他最敌对的男人在一起,她比林沁儿更可恶! 黑司靳高大的身躯隐藏在阴影里,内心越是激愤,表面越是如冰山一般平静,唯有绷紧到快要断裂的面容可以看出他的情绪。 外面传来开门声,脚步声,然后有人推门进来。 这个声音,他认得出来。 他对她的熟悉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需要听脚步就可以辨认,可是他真的了解她吗? 她终于回来了。 纤细的身影在门口昏暗的光线里停顿了半分钟,他没有动,只以锐利的眼神横扫过去。他听见空气里响起她的抽气声,她在深深地呼吸。 灯突然打开,客厅刹时如雪一样明亮。 郑央陡然愣住,表情如见到了鬼魅般变得苍白,她看到他坐在那里,面容冷静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我……”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极力镇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么害怕,“你……在客厅怎么不开灯?” 黑司靳站起身来,结实的体魄藏着一股慑人的威胁。他走到她面前,短短几句,那股不怒而威的迫力突然巧妙地敛了起来。他抬起她的下巴,幽暗无比的眼眸对准她,声音又低又哑:“你终于回来了。” 五个字,好似历经了沧海桑田,万年等待,好似他正满怀委屈,无限压抑。 郑央怔住了,没料到他会这般反应,至少她以为他会生气、发火,比电话中应该愤怒一百倍,或者像以前那样狠狠惩罚她……可是,他偏偏这样冷静,冷静到教人惊悸。 “我……手机没电了。”想了半天,无法忍受这样长久的寂静,她挤出一句解释。 解释很勉强,他和她都知道。 黑司靳突然勾了下唇角,猛地双手扮正瘦弱的肩膀将她压在怀里,头一低,密密实实地吻住她。狂风暴雨竟是这样,他啃噬着她的双唇,蹂躏一般反转吮吻,直到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他才又猛然放开她。 爬爬凌乱的黑发,男性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眸子暗到深处。 他道:“你让我等心急了!” “我知道……对不起……”话刚出口,郑央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为什么是她说对不起呢?分明就是他昨天晚上一夜不归,是他失信在前,她该理直气壮地怨他骂他才对! 083 唱一首歌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他的反应更让人觉得奇怪。 或许,她本就没真正了解过他,又怎会知道他要怎么做呢?在她进屋的那刻,他心中就确定了一个计划,一个充分报复她背叛的计划。 得罪了冷酷无情黑司靳的人,怎可能会他轻易原谅? 黑司靳却吐出口气,抱歉地摸着她的头发:“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昨天晚上……我没有如约回来,让你久等了。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昨天晚上我跟欧洲的代表谈生意,一时喝多了……后来,秦秘书送我去酒店休息。我今天一醒来就立刻找你,打了你好多电话。” 他一口气解释了许多,看上去十分有耐心。 难得耐心,真的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吗?还是因为昨夜他跟秦雪蓉做出了什么事,让他心怀愧疚?郑央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两点,她决计想不到面前的男人正在打着另一种更残酷更让人发寒的主意。 “我到处找不到你,我担心……我没想到你竟和楚子睿在一起,所以我刚才很生气。”黑司靳拉着她的手走向楼梯,将阴暗的情绪隐藏在黑眸里,“刚才吓到你了吧?你别怪我,任谁看到自己老婆跟其他男人在一起,都会生气的。这只说明……我在乎你。” 走上楼梯,他停下脚步重新注视她。 郑央抬头望着他,眉毛皱在一起。 “可是,你别忘记了,是你亲自成全我呆在他的身边,你让我跟他多亲近一点,而且你很希望他早点爱上我。”她实事求是地说道,声音轻柔,听上去却有种犀利的味道。 这是她一直抗拒的。 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老婆推到另一个男人身边?除非他根本不爱她。 可惜她到昨天晚上才想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所以对他满腔深情的话无形中多了股怀疑。 黑司靳的表情变得严肃:“央央,你在怪我吗?” 郑央低下头,转过身子走进卧室,脱下湿冷的外套,头也没有回,道:“如果要怪你,我就不会去做。我没有怪你,为你……我是心甘情愿的。但是阿靳……” 他定定望着她。 “阿靳,昨天晚上我等了你一夜。”她的表情看起来比想象中平静许多,但内心波浪起伏,如同针扎。 “我承认,是我错在先,所以我这不是也等了你一天么?”黑司靳微微垂下眼睫,想上前去握住她。她却正好将身子转开,不着痕迹地走进浴室,回头道:“我很感谢你没有发火,毕竟我以为你要生气的……可是,我现在很累,有什么事等我洗完澡再说好吗?” 其实,更多的不是累,而是她觉得更迷茫了。 迷茫到完全看不懂他。 该面对的就逃避不了,郑央洗完澡出来,黑司靳正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 “小央,你还爱我吗?”他突然问道。 郑央一愣,有点苦涩:“爱一个人是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一天就可以忘记的吗?我又没有喝忘情水。” 他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满,但确定她依然那样爱他,于是他的表情轻松起来。 只有缺乏爱的人才会如此多疑,也只有缺乏爱的人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至少郑央看到他豁然轻松的神色,一颗心反而揪了起来。这一瞬,她为他心疼。 她想,他就是从小缺乏爱,缺少亲友真诚的关心,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时常一遍又一遍问她“爱不爱”的问题。 女人的心,毕竟比男人来得柔软。 郑央发现自己再多的怨恨,被他这样一问,竟然很不争气地消退了。 他双手交握着坐在那里,平日精锐有神的双眸格外幽暗,像个失落的可怜的孩子。而她就是那个可以让他开心的母亲…… 她走过去,默默地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 这次愣住的反而是黑司靳,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把自己当个孩子一般抱着。但是,这种感觉真见鬼地好!女性柔软的胸脯带着沐浴后的清新香味,微湿的发丝自然垂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一口,将沁人的气息吸入体内,原本压抑着的狂躁的心被施了魔法一般平静下来。 可恶!这个女人有什么魔力? 他根本不会受她的影响,他应该推开她。 但是……她的身体很柔软,抱起来很舒服,她浅浅的呼吸藏着一抹淡淡的香甜,教人舍不得放手。温柔的手指正悄悄地爬着他的头发,插入发稍之中轻轻梳理着。 对女人,从未产生过这样纯净的感觉,只想就这样抱着就好,没有欲/望杂念。这个女人属于自己,他可以驾御她,掌控她,要她做什么她便服从地去做什么。 没错!他喜欢听话的女人,无条件服从自己。她听话,他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郑央空出一只手,落到他的背上不自觉地拍了起来。这会,他真成了一个孩子,她抛开一切烦恼忧愁,柔声道:“什么都别说,什么都不要想……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黑司靳皱起眉头,将她推开了少许距离:“唱歌?” “恩。”郑央点点头,眼神很柔和。半个小时前,她绝对没想到自己有心思想唱歌,原本想的是备战,结果却是他孤独的忧郁打动了她,突然想起了童年的自己,想起了孤儿院里被抛弃的孩子。 他没有再出声,她望着梳妆镜中自己拥着他的身影,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低垂,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美,一对有一双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 一首歌能让一个惯然冷酷的男人改变决定吗?当然不能。 黑司靳的心里,有一处小小的地方开始柔软,但是他很快以致住了它的萌芽。这夜,她拥着他入眠,他的头枕在她柔弱的臂弯。他们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没有说话,谁的心思都没有平静。 世界本是奇怪,太多的奇怪。 本是雷霆风暴的夜晚,反成温馨祥和。 “楚子睿爱上你了吗?”话语盘旋了许久终于出口。 “不知道……应该没有。”郑央并不认为楚子睿有一天会爱上自己,尽管办公室里他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呵护,生活中也常帮助她,陪伴她,但两人从未有任何越矩之事。 他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 “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又这么肯定?”黑司靳反身抱住她,坚实的下颌搁在她的发顶。 郑央环抱住他的腰,身子在寒夜里紧紧靠着他:“阿靳,爱一个人是不能勉强的,爱的感觉也不是可以强迫得来。我在阿睿身边这么久,如果他能爱上我,也该早就爱上了!这么久的日子,你要打听什么消息,我都给你打听,你难道还不信我的话么?” 那不够,那远远不够,我要的是一举催垮楚子睿!我要他失去沈家这座靠山,要他身败名裂! 还有你,你怎能让我孤独等待,自己却故意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黑司靳抿着薄唇,一言不发,阴寒的眸光定向黑暗中的某一处。 “我信你,我不信的是他。”他沉声道,“你好像也越来越相信他了。” 郑央抬起头:“靳,有的恩怨已经过去,你能不能就这样忘记?我跟他相处这么久,真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她不该这样说的,她太不了解男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黑司靳的眼角已经开始抽畜,他极力控制住血液里的暴躁,压低声音道:“那么,你还愿意帮我吗?” “阿靳……”今日的郑央俨然成熟了不少,迟疑道,“真要那么做吗?如果要跟沈家合作,我从老夫人那里想办法,一定也可以争取到的。” “不,你不懂!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可能永远不懂。”他握紧了手指,眉头皱得好深。 “唉!可能……我真是不懂。”商场与利益的事情,男人比女人要热衷得多。 黑司靳没有再说,拍拍她的肩,不自觉抱紧了几分:“那就睡吧,什么都先不说了。有的事情即使你不帮我,我还是要去做的。” 而且,他想要做的事情,马上就要开始做。 084 竞争 下周就是沈楚两家与欧洲代表签定盟约的时间,如果他们成功的话,在a市的龙头地位彻底稳固,而利恒集团势单力薄,只怕从此要退出辉煌的舞台。 老太爷已经向黑司靳施压,这日傍晚,私下将郑央叫去主宅,严厉交代了一番。 郑央不想插手其中,她觉得自己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沈一桥那样一个固执的老头,谁能让他改变决定呢?他不喜欢黑家,就没可能跟黑家合作,强大的忆丰集团毕竟还是他亲自掌权。 老太爷心情不好,态度自然也不好,再次拿出她曾经发过的毒誓逼迫她。 郑央叹息着回答:“外公活到这个岁数,也创建起利恒这么大的企业集团,有些事情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我毕竟不是沈家的亲孙女,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沈家人也不会听我的意见。” 无论沈家还是黑家,她感觉自己都是个局外人,就连在身边的黑司靳,都让人感觉不真实。 老太爷捂着胸口慢慢坐到沙发上,商业中的竞争他怎不知呢?他看透了,却不甘心服输,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只要一激动就容易血压升高。有时候想跟沈一桥再次竞争,苦于有心无力。 他盯着郑央:“你根本是不想去做!只要有心,别说你已经是沈家的干孙女,就算不是,也一样可以取得对方信任,得到我们想要的消息!” 郑央睁大眼睛:“外公……你是要让我做商业间谍?” 老太爷冷哼:“阿靳不是这样教你的么?否则怎么会答应让你去楚天工作!” 郑央摇摇头:“虽然现实的利益很残酷,但黑家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实力与他们公平竞争。我的确有告诉过阿靳一些楚天集团的情况,但我还不至于做一个间谍。” “你别忘记了,你是黑家的媳妇!” “我早就该想明白,为什么沈一桥不愿意跟黑家合作……黑家人如果想用这样阴暗的手段取胜,黑家的媳妇这称呼只会让我觉得脸红。”今日的郑央真的成熟了许多,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外公,纵然你用我曾经发过的誓言来威胁我,我也帮不到你。我该回去了,阿靳晚上要回家吃饭,我得赶着去买菜。” 老太爷被堵得说不出话,瞪着灰暗的眸子望着她毅然离开的身影,一双干枯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他突然将拐杖重重地扔了出去,愤怒地喝道:“你给我出来!看看!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已经被你驯服了的老婆!” 修长的身影从房间里面的小门里走出,正是黑司靳。英俊面容只有阴沉,声音冷静到极点:“外公,如果你愿意承认,其实她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她的个性不适合做间谍。” “没用的家伙……这个女人还真够大胆……”一口气提不上去,老太爷呼吸急促地骂道。 黑司靳不慌不忙地将桌上的药丸递给他,眯着眼眸:“外公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利恒从我手里衰落!” 坚定的决心透露在言辞里,老太爷忽然觉得,这个精明强干的外孙做事的毅力绝不亚于自己当年。说句实话,这孩子的确天生适合做领导,他有聪明的头脑和不屈的意志,重要的是他够冷酷。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有时候冷酷是必要的手段。 老太爷赶紧服了药,气喘平息了许多。 黑司靳不打算再呆下去,刚才故意躲在内屋里偷听到郑央的话,想知道她帮助利恒的决心有多少。没想到,她根本不愿意帮,如果她对他感情真的很深,应该愿意为了他付出更多的! “外公,你好好休养身体,公司的事就交给我,沈楚两家想跟欧洲合作,不会那么顺利的!”这句话既是在明确自己对公司的掌控权,也是表明了决心。 老太爷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只能紧紧扶住沙发,无奈地望着他大步离去。 ** 黑司靳原本打算让郑央想办法弄到楚子睿这次签定盟约谈判的文件内容,他知道楚天集团开发了一个新项目,正是欧方感兴趣的要点。可是,思量之后改变了主意。 那夜的事谁也没有提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郑央不再想生日蛋糕的事,他也不再提关于楚子睿的事。她依旧每天按时到楚天上班,他依旧每天忙碌地投入工作。 三天后,秦雪蓉不知道从哪得到了一叠照片,神秘地放在黑司靳的桌上,他刻意不提的事情竟然被人拍了下来。照片上,楚子睿和郑央一起走进电影院,出影院门口时,她的眼睛还红红的。照片还拍了他们在餐厅吃饭的情景,特别是一张楚子睿的特写,他注视郑央的眼神爱意那么明显…… 秦雪蓉扬起红唇笑笑:“看上去,楚大少对你的妻子很感兴趣啊!任谁看到这张照片,都不会怀疑他爱上了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人。” 黑司靳皱起眉:“哪来的?” 秦雪蓉挑开肩头妩媚的大波浪,摇摇头:“一早有人寄来的,我还以为是公司要件呢!没想到……阿靳,她这样做可是给你戴绿帽子,万一照片泄露出去的话……” “你先出去,我自会处理。”他沉下眼眸,盯着手中照片,愤怒和疑惑交织。 “那我先出去了哦!”秦雪蓉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他醉酒在她套房留宿的事情,两人也没有提起,但她每次进办公室再看他的眼神,不知不觉间跟以前不一样了,多了种算计与隐藏的占有欲。 报纸头条——贫民贵妇勇劈腿,当家总裁两相斗 附以写实照片,赫然可见两张近来在媒体频频出现的面孔,正是楚子睿和郑央。 两位主人公立刻成为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话题,本是男女之间的绯闻,却在商业圈内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原因不二,楚家和黑家历来明争暗斗,矛盾尖锐。而报纸上将楚子睿和郑央的照片大幅刊登,俨然是想弄得人尽皆知,尤其配以让人充满遐想的文字内容,让所有读报者都会自然地幻想出许多莫须有的事情来。 不出一个上午的时间,楚天、利恒连同忆丰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都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秦雪蓉拿着报纸匆匆敲门,等不及黑司靳应允就自己走了进去。黑司靳浓眉一挑,不悦地看她一眼,她无视于他的责问,将报纸放到他面前。 “总裁你看……昨天的照片竟然被写成了头条。”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郑央跟楚子睿之间本就关系暧昧,照片上两人正走出电影院,女人眼睛红红的,男人亲密地拥着她的肩,满眼深情不舍的模样。如此照片公然上报,黑司靳这绿帽子也戴着众人皆知了,他能不生气吗? “该死的!”黑司靳果然恶劣地咒骂出声,拿起报纸快速扫了几行,“啪”地一声甩了出去。 “总裁,要不要马上打电话给你太太,把事情问个清楚?被报纸这样一写,对我们利恒的声誉也会产生很大影响啊!”秦雪蓉赶紧道。 黑司靳咬了咬牙根,双手握得很紧,似在极力忍耐。 秦雪蓉又道:“老太爷一直有每日看报纸的习惯,我想现在他老人家应该也知道了。总裁,你最好先把郑央找来问问,否则老太爷要追究起来,总裁说不定会挨……” “别说了!”黑司靳霍然起身,严厉地打断她。 “阿靳,我这么说可完全是为你好啊!”她忍不住直呼他的名字。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心情恶劣,招惹不得,但她偏想要火上浇油,让郑央过来领罪。 黑司靳的表情十分阴沉,抿唇沉默了许久,冷声道:“你要做的是马上给我查出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连黑家与楚家未经证实的事都敢报道!” 秦雪蓉答道:“空穴不来风,这照片你昨天也看到了!黑和楚两个这么大的家族,记者没有把握是不敢乱写的。阿靳,她是真的背叛了你啊!” 黑司靳锐利的眼眸如刀片般扫过她精致的面容,声音夹着飕飕冷意:“雪蓉,你再多说一句,我会认为你在故意刺激我,想挑拨我的夫妻关系!” 秦雪蓉的脸色瞬间变白,胸口涌上怒气:“我一心为你着急,你却这样说我……阿靳,你太让我伤心了!我一直对你这么好,你还这样怀疑我的用心……我出去了,你的事我再也不过问了,行了吧?” 说完,她真的转身走了出去。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大胆地赌气,直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她依然被气得呼吸不稳。 ** 085 守护 楚天集团。 郑央一到公司,先照例将每日的报纸分类,重要财经新闻剪辑给老板看,她的老板自然就是楚子睿。手中拿起《商报》时,动作忍不住停住。 像被一颗炸弹骤然轰中,她屏住呼吸,硬是一个字一个字将今日头条的内容看完。 《贫民贵妇勇劈腿当家总裁两相斗》,这是哪个八卦的记者想的,真可恶!尤其是下面的照片,不但是偷拍,且是有意地要误导读者,制造出文字内容所描述的那种暧昧关系。 看完以后,她气愤地双手不停地颤抖,牙根不知不觉咬得死紧。 报纸被人一把夺过,楚子睿不知何时已站到她桌前,飞快地扫完报纸内容后,漆黑的眼瞳闪过好几道冷光。 “小央,别介意报纸上怎么写,那些吃饱饭没事做的记者成天就想着挖点八卦,制造噱头。你和我清清白白,别人怎么写都与我们无关。” 他能不气愤吗?当然气愤!他气愤这该死的记者胡说八道,让郑央名誉受到损害…… 但他不想在郑央面前表现出来。 他和她本就没什么,最多是比好朋友要更谈得来些。他喜欢她,但她对他绝无暧昧! 她不该背这份罪,尤其是黑司靳看到之后,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至于自己父母或沈老看到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这些后善的事他自会想办法处理。 “好啦!快点安心工作,今天的事情还多着呢!”楚子睿不以为意地冲她笑笑,“记者这行可是世界上最有想象力的工作,可以把毫不相干的两样事物联系起来,让它们产生必然的关系,何况我们俩还是天天在一起工作的人呢!怪只怪楚家和黑家都是受媒体关注的人,呵呵,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黑司靳解释解释?” 郑央想轻松地笑笑,实在笑不出来。 胸口如被压住了大石头,又闷又疼。 她望着他:“对不起……阿睿。” 楚子睿挑挑眉头,又低声咳嗽了几下,清清嗓子道:“干吗突然跟我说对不起?要说也该是胡说八道的记者说嘛!” 郑央那对秀气的眉拧在一起:“这上面写的大部分内容都有意在抨击你……如果不是我那天非要去看电影的话,也就不会有这张照片了。” 楚子睿敲敲她的桌子,不赞同道:“你怎么这么单纯哪?记者有意想写的话,即使我们俩每天都呆在家里不出门,人家都可以把我们写成相思病,你信不信?” 郑央终于扯了下嘴角,当是配合他的冷笑话,她怀疑的是究竟是谁在暗中拍摄他们,并且胆敢把这种故意陷害的绯闻变成头条呢? 忆丰集团总裁室。 沈一桥看着报纸皱起眉头,他本不看这样的八卦新闻,但主角正好是他有意挑为孙女婿的楚子睿,这是业内公开的秘密,任他不想看也有人主动让他知道。 记者的电话最先打到忆丰,一家报纸披露,其他多家媒体就像找到了一只有缝的蛋,拼命地赶过来啄。 沈一桥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些传闻,也不会轻易乱接电话,他沉着老脸让秘书马上去把写这宗报道的记者找过来。自己拢紧眉毛,拨通了楚子睿的电话。 这边楚子睿刚回复完他可亲可爱的妈咪大人,一看沈一桥的号码,心底立刻有了底。 “阿睿,我不想多问什么,这种事你自己好好处理!郑央做你的秘书这事,我原本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知道该怎么做对自己才是最好!” “是,我会处理好的。非常抱歉惊扰到您老人家。” …… 接完电话,楚子睿神色凝重。 郑央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小心地问:“沈老责怪你了吗?都是我不好……” 楚子睿飞快地阻止道:“你再说自己不好,我可真要生气啦!说了这事不关你的事,我们俩有没有做什么,自己最清楚。其实这件事你才是伤害最大的人,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郑央激动地站起身来:“阿睿……沈老真的没有责怪你吗?他有意让你娶沈凝,现在闹出这种绯闻,我想我得去跟他解释一下。” 楚子睿严肃起来:“清者自清。沈老这一生什么没经历过?一点小八卦还不至于影响到他。你没必要跟他解释,最需要听从解释的是黑司靳。我担心他看到后会对你做出什么伤害。” “不会的……”郑央想起那个下雨的黑夜,他明明知道她跟楚子睿在一起,都没有暴躁发火。今天就算看到这新闻,应该也比不上那夜生气吧?黑司靳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她想自己回家后可以跟他好好地谈谈,既然心里没鬼,就不怕。 楚子睿仍是担忧,如果说这世上谁最了解黑司靳?那他必然算得上一个。 雨夜他送郑央回去,黑司靳竟然没发火,这让他觉得怪异。多年的对手让他敏锐地猜测,是不是黑司靳在打什么主意?即使是黑司靳不爱郑央,也不可能容许自己老婆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 两人互相安慰,互相关心,再多的猜测也没用,下班时间到来,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 郑央走出电梯时,耳边就不断传来同事们的热烈议论。她依旧戴着眼镜和假发,跟报纸上的照片大有差异,没人会留意到她就是大家嘴里的八卦女主角。 各种议论都有,难听的,羡慕的,嘲讽的…… 但各种猜测都有,说楚少故意跟黑总裁的老婆劈腿,只是两人多年相斗的一种报复行为;也有人猜测是一种商业手段,楚天集团近期要跟忆丰一起跟欧美签约,这新闻是在挑拨关系;也有人直接尖锐地说这就是豪门的炒作…… 郑央回到别墅时,心口还被烦恼和不安塞得满满的。 白天,她没有打黑司靳的电话,奇怪的他也没有打给她。他没有看到新闻吗?这种机率极少,说不定利恒集团也跟楚天一样,所有员工都在议论纷纷了。 可是,阿靳为什么连个质问的电话都没有呢? 他是真的不在乎吗?还是这次真的生气了? 郑央支撑着发痛的额头,无力地靠坐在沙发上。或许真是太累了,情绪压抑得太多了,她头好痛,胸口老觉得被什么堵住,很不舒服。 黑色的车子无声地驶近别墅,明亮的车灯打在雕花的铁大门上。 大门接受感应,自动向两边打开。 郑央从沙发上惊跳起来,飞快地跑到院子里去接。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到他,两人最近的关系有点岌岌可危的感觉,她在乎这段婚姻,一点也不想被外界因素再次影响。 车熄了火,黑司靳面无表情地从车子上下来。 一眼就看见站在几步之外的她,他幽黑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上前拥着她的肩头:“怎么出来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他没生气?郑央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一颗心怎么都控制不住急剧地跳动。 他真的没生气?看起来比她还冷静的样子。哦!他是个男人,一个十分冷静的男人。 屋子里,郑央看着他顾自走到小吧台前,倒了两杯开水又走出来。他递一杯给她,两人并坐在沙发上,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阿靳。”她喝了口水,决定单道直入地坦诚面对,“今天的《商报》你看到了吧?” “恩。”黑司靳淡淡应道,浓眉皱起,仍十分有耐心地等待她的解释。 “你信吗?”她望着他,手指将茶杯握得很紧。 黑司靳紧盯着他,深邃的黑眸里看不出多大情绪,声音略低:“告诉我让我不信的理由。” 郑央的心顿时凉了一截,他这样子说就是表明在怀疑了……她清清嗓子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跟阿睿之间什么暧昧的关系都没有。清清白白,我更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种苦涩和委屈,想起他生日那天,他还跟秦雪蓉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背叛吧…… “记者有多么会捕风捉影,你肯定知道。这张照片就是那日我跟阿睿出去被偷拍的,当时我心情不好选了一部悲情片看,他只是正好安慰我而已。无论你信不信,我要解释的就是这么多。” 086 谁在背叛 气氛变成静默,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黑司靳紧抿的薄唇终于动了动,低沉说了一句:“问题是你的确跟他单独出去了。” 这才是他介意的,那天整整一天的等候并非没有怒火,而是忍着没发作而已。如果她不跟楚子睿出去,怎么可能会被人偷拍到? 郑央闭了闭眼睛,索性把心底的不快说出来:“因为前一天你没有按约定回来,让我空等了一夜。我心里难过,你知道吗?” 黑司靳的脸色更沉,语气忍不住尖锐了几分:“所以你去找楚子睿陪你?” 郑央原本还带着歉意,更不想生气,但一提前面的事,她仍十分激动:“你知道吗?你没回来的那个晚上,阿睿好几次打电话来关心地问候我,而你呢?明明答应我回早点回家,结果我找了你一晚上,都找不到你的人。你跟谁在一起自己肯定很清楚,这件事,本就是你先对不起我。” 黑司靳将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能忍住没摔出去已是极限。 “我为什么没回来,已经跟你解释过,我也道歉过了。你这样跟楚子睿在一起,就是在报复我了?所以不但让我白天等了一天,还特意让记者拍早这些照片让我戴绿帽子?” “好吧,阿靳……我想我们应该心平气和下来谈谈。”见他脸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之势,郑央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将情绪缓和下来,“首先我要明确告诉你,我没有报复你。真的!那天是阿睿生病了,而我恰好心情不好……就约着一起出去透透气。平时,我们从没有单独出去过。如果你说找记者什么来拍下我们,这话你说得有些过分!我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黑司靳握住她的胳膊,让她完全面对自己,“我说得过分?一个女人心情不好时,就可以随便约男人出去么?这样的妻子教我怎么放心?我承认我那夜未归是不对,但你这是蓄意报复又何尝对了?现在还被记者拍到,你让我颜面何存!你知道会给黑家的名誉带来多大的影响么?” 郑央被他用力握着,他眼底跳动着闪亮的火花,怒气那么明显。 “我知道……对不起,我诚心地跟你说声对不起。”他向来重视面子和荣誉,尤其是老太爷……她要面对的还有最可怕的老太爷。 “对不起有用吗?”黑司靳提高她的身子,逼视着她充满抱歉的眼睛,“老头子上午就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晚上叫我们一起回去。” “阿靳……他很生气吗?一定很生气对不对?”一提到严厉的老太爷,郑央的心眼就提了起来,“我今天特意等你,就是希望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的心在你这里,怎么可能做出背叛你的事来?外公那边,他要生气我也可以解释……” 黑司靳收紧了下颌,定定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央,你让我相信你?” 郑央毫无迟疑地点头:“你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黑司靳道:“好!要想我信任你,你必须做些什么让我看到诚意!尤其是外公,你知道的,如果惹他生气后果会很严重,或许……他会让我跟你离婚。因为他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外孙媳妇。” “阿靳……”郑央颤抖了一下,老太爷的狠厉她见识过,让他们离婚这样的决定极有可能。 可是,她不想离婚。 婚姻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尽管当初他们结合带着冲动,带着目的,但他们究竟一起在上帝前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患难与共。她没有背叛他,更不能就这样接受离婚的结果。 “阿靳,你说……要怎样才能信任我?怎样才能让外公不生气?” “你知道的。”黑司靳的语气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不懂……”郑央迟疑着,手指将他抓得好紧,然后她想要了什么,脸色变得刷白,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想让我盗取楚天的机密,做商业间谍?” 黑司靳的神色沉了下去,眼神更沉,隐藏着她看不真切的利光。 “你想清楚,这不是我逼你,你完全可以不做。老太爷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你最清楚。说实话,我无法预计老太爷这次的反应,你自己好好考虑。” 正说着,电话的声音像惊雷一样骤然响起,郑央猛地抬起头。 黑司靳拿出电话一看号码,皱眉道:“外公打来的,该面对的你我都逃不过,走吧!” ** 黑家主宅灯火通明,仿佛就等着他们回去。 车子还没驶进大门就听到了张丽容尖着嗓子在客厅里高声说道:“爸,这次事件可真是闹大了!郑央这死丫头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来,我们黑家的名誉还从来没被人这样破坏过!爸,你可知道今天记者的电话都直接打到家里来了,害我把电话线都拔了,生怕被那群毒舌的记者围攻。” 黑司靳牵着郑央的手步上台阶,一起走向客厅。 她的手冰凉,他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开车来的路上,他基本保持沉默,她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难受,但她问不出口。老太爷的惩罚可以预料,她却在乎的只有黑司靳的想法啊! 如果老太爷真气愤到将她逐出黑家,阿靳会帮她吗?难道她真的要出卖阿睿去做间谍吗? 天空很黑,黑家大门口的路灯很亮。 客厅门口的照明灯更亮,照着郑央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黑家主宅的气氛向来肃沉而冰冷,她已经亲身见识过好多次。别说她现在惹了祸,任谁知道老太爷在家里,要走进这扇门前时,都会先感觉紧张。 郑央不敢推门,黑司靳没有迟疑,大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很感谢他至少还是牵着自己的手,一路上陪着自己。这时候,她承认自己心悄然变得很软很软,也有些愧疚。没有男人喜欢戴绿帽子,更没有男人能接受自己被戴绿帽子。 尽管绿帽子也有真假,但外人看来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所以,黑司靳的确被人戴了绿帽子。 真正制造帽子的人是记者,她却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没人会听她的解释,所以她没有必要对外人解释,只要黑司靳还牵着她的手,她就感觉心底存着希望。 如果不是信任,他早就愤怒地甩开她,或者直接给她一巴掌…… 屋子里,黑耀东正在附和着他母亲尖锐的言辞,一脸阴邪地对老太爷道:“爷爷,你不能这样坐视不理。郑央那个女人我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以前住家里的时候还暗中勾/引过我……” 老太爷的眼睛眯了起来,望向已经进屋的两人。 黑司靳握着郑央的手指骤然收紧,她吃痛得拧紧了眉,忍不住冲着黑耀东脱口而出:“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你?你……你分明就是落井下石,想栽赃给我!” 黑耀东原本背对着门口,一听到郑央说话,神色一僵飞快地转身,冷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就算你不承认,爷爷也不会相信你的!你以为爷爷年纪大,就老糊涂了吗?你这种水性扬花的女人,根本不配呆在黑家……” “阿东!”老太爷喝道,灰白的眉毛和胡子一起快要竖了起来。 郑央从没见过老太爷这般生气的模样,可见他今天被任何时候都要气愤。他坐在沙发上急剧地喘息着,布满青筋的手紧紧握着拐杖,仿佛随时都要用力挥过来一般。 黑司靳面色冷漠地扫过张丽容母子一眼,兀自牵着郑仰的手,走到老太爷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外公,我们来迟了。”黑司靳开口道,“因为我必须先自己了解清楚真实情况,才能回来跟外公您解释。” 郑央愣住,疑惑之余,心里顿时像被人点了一把火,将冬日里冰冻的心温暖起来。眼睛开始湿润,她真的很意外黑司靳会用这样真诚的态度帮助自己解释。 087 可以选择吗 张丽容从鼻子里哼出冷气,斜着眼睛恨恨地盯着郑央:“你可真有本事!给丈夫带了绿帽子,丈夫还能这样帮你说话……可是,老太爷可不是随便就能被你骗过去的!你做的这丑事已经造成了重大的不良影响,这个后果你可别想逃避!” 老太爷的眉头猛地抖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威严有力:“跪下!” 这话自然是对郑央说的,因为他的一双老眼正怒视着她。 “对不起……外公。”识时务者为俊杰,郑央自知无法脱身,只能服从地跪下双膝。 黑司靳终于放开她的手,突然做了个让大家都意外的举动,他竟也跪了下去。尤其是张丽容母子,完全吃惊地睁大双眼,骄傲冷酷的黑司靳竟然会为郑央一起下跪,他疯了吗? 他若不是疯了,就是郑央给他吃了迷魂药! 老太爷的一双手紧抓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一下,这老头子也在极力忍耐着,挑战自己的忍耐力。黑司靳不用开口,他这样跪下已经表面他信任郑央,所以不用解释,老太爷需要的不是解释! 他瞪着从来都以事业为重、名誉为重的外孙,不可置信地质问:“你的意思是她没错?” 黑司靳抿着唇,看了咬牙想开口的郑央一眼,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率先回答:“是对是错,她终究是我正式娶进门的妻子。如果因此离婚,或许只会闹更大的笑话。就算错真是错了,剩下的只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样一说,郑央只好低下头去,心情矛盾复杂。他不愿意离婚,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离婚更加丢脸? 她也不敢再抬头直视老太爷,因为她发现现在开口,无论说什么,只会引来更多的嘲讽和怒气,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双眼注视着地上,她看上去一副知错认错的模样。 老太爷的呼吸声清晰可见,屋子里那么静,这会都等着这一家之主开口。他扬起拐杖指着黑司靳:“你给我起来!为一个给你戴绿帽子的女人下跪……你是吃错药了吗?” 黑司靳站起身来。 老太爷拐杖方向一转,像犀利的剑一样指向郑央:“你!不守妇道,违反家规,败坏声誉……咳咳!”大约太过激动,他说着大喘息了一口,接着道:“现在是阿靳信任你,但是……你必须接受家法挨下三杖,以示惩戒!然后你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来弥补这次让黑家蒙受的耻辱!否则……你就滚出我们黑家!” “外公……”郑央睁大眼睛,本想大声说自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黑家的事,跟朋友出去吃饭看个电影很正常,这不是封建社会……可是,一抬头看到黑司靳充满提醒的双眼,她把话咽了回去,“好,我接受。” 老太爷将拐杖递给黑司靳:“你的老婆,你来管教!” 黑司靳看着那根紫褐色的坚硬结实的拐杖,迟疑了几秒钟没去接。 老太爷重“哼”着威胁性得瞪着他:“犯了错,家法处置,你难道还要心疼么?阿靳,别忘记黑家的规矩,更别忘记男人该以什么为重!” 张丽容撇了撇唇,不满道:“爸,她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只打三下就算惩罚了?谁知道这败坏门风的事会还会给黑家带来什么不堪的后果,我说重打十下也不为过!” 黑耀东一把接过那根没人接应的拐杖,阴阴地笑道:“表哥什么时候变成痴情种子了?你舍不得打老婆,那就交给我来好了……” 郑央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摆,一个深呼吸之后再也无法忍耐,打断黑耀东的话:“我可以接受家法惩罚,但是我还是要跟外公解释明白——我没有做过对不起阿靳的事,我更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女人!” 说完,她也狠狠瞪着张丽容。 这对母子如此落井下石,故意诋毁她的名誉,她不能太示弱。人善被人欺,阿靳是她丈夫可以责怪她,老太爷是一家之主,他为黑家的声誉着想,如此生气,她也愿意挨罚。但是这对母子算什么?经常小人嘴脸,一有机会就打击陷害自己,她受够了! 张丽容从未见过郑央这样尖锐而愤怒的目光,惊骇地身子发抖。 黑耀东赶紧扶住母亲的肩,指责道:“你还敢这样忤逆?难道我们说错了吗?” 郑央的牙齿快要咬得咯咯作响:“如果你们没有在外公面前这样栽赃陷害,我也不会觉得你们面目可憎!是我勾/引你,还是你暗中想欺辱我,你自己最清楚!昧着良心说话,难道不怕半夜被鬼……”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原来我们都看错你了,还以为你是只温顺的小羊!耀东,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打?”张丽容气极,像母鸡一样叫起来。 黑耀东立刻举起了拐杖。 一只大手霍然握住拐杖,黑耀东的手停在半空中。 黑司靳眼中泛着冷光,语气丝毫不见客气:“我的妻子,我自己管教!” 黑耀东手指紧了紧,与他锐利冷酷的双眸定定对视了几秒,突然放开口,笑得邪恶:“表哥啊!我就是怕你不会管教,否则怎么会让她做出这种事来,还帮她说话?我要是你,我早就……” “够了!阿东!把杖给他!”老太爷厉声出口,每句话都不容拒绝。 黑耀东蓦然松口,拉着张丽容退开几句,道:“好啊!那我们就看看,表哥大人到底怎样管教老婆!” 郑央咬着唇,唇瓣很快就被咬出两颗牙印,她知道今天晚上是在劫难逃了……只是阿靳,真的下得了手吗? 她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永远那么深邃幽黑,让人让不出情绪。 他俊挺的双眉却紧紧皱起,声音极低:“小央,做错事了就要承担后果,这三杖由我来打,逼不得已。希望你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做出有损黑家名誉的事来!外公宽容大量,你要懂得孝敬外公才好……” 说完,拐杖高高举起。 郑央闭上了眼睛。 “啪!” 第一杖落下去,打在屁股上,她猛地侧过头,眼角要疼出眼泪。 老太爷定定地盯着,一言不发。 黑耀东母子不约而同露出得逞的冷笑。 “啪!” 黑司靳的手指握得很紧,面容阴沉得可怕。 这次,还是屁股。如被烈火猛然灼过一般,郑央紧咬的唇瓣蓦然被咬破了,涌出血丝。他真的动手了,真的……不折不扣打在她身上…… 这种残酷的暴力惩罚是黑家的惯例吗?她曾在他身上见过小时候挨打留下的印记…… 他明知道挨打那样疼痛,那么这拐杖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可有心痛? 郑央努力地抬起头,眼睛被泪水染得迷蒙,她好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他的眼睛…… 如果能看到一点点心疼,那么背上、肩上再多的痛苦,她也甘愿认了! “啪!” 第三声刚落,拐杖被丢开,她的身子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黑司靳抱着她,眼睛冷冷地扫过张丽容母子,最后望向老太爷:“外公,家法已经处置完了。请你相信我,也相信小央,她这次不会让你失望的!” “哼!”老太爷似乎很不满意,“如果不是你这样说,我至少要亲自打她十杖,再赶出去!” 郑央痛苦地抽着气,被打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他在说什么呢?说不会让他失望的……不让老太爷失望吗?还是他? “小央,我知道你疼,忍着点……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吧?”黑司靳在她耳边低问,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要怎样才算不让你们失望?郑央只觉得屁股上的疼痛逐渐传到心里,心窝里闷得难受,头晕眼花,几乎要眩晕。是她太脆弱了吗?还是他打得太重了?又或许是她心里其实并不愿意接受,怕他们逼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老太爷站起身,似乎不愿意拖延时间,直接逼迫:“当初你去楚天工作,我就不赞同!现在你真惹出这种事,无论真假,影响都已经存在!你必须从楚子睿手里拿到他跟欧洲签约的合同内容,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就别怪我不会再客气!阿靳,如果这丫头不是清白的,那你……看人的能力实在让人怀疑,利恒交给你打理,我也要慎重地重新考虑了!” “外公……”黑司靳的脸色非常难看,无奈地看着郑央,老头子已经将矛盾从她转向他了。 她会怎么做呢? 她还可以选择吗? 088 为了小央 夜很深,黑司靳依然将车开回自己的别墅,郑央趴在后座上一声不吭,倔强的眼泪只在眼窝里打转。 有老太爷在的地方让人觉得压抑,加上张丽容母子的冷嘲热讽,那个主宅他们俩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回到别墅,时间已过零点,黑司靳将郑央抱下车,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才大步跨进屋子。 郑央因疼痛而咬着牙,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嘴唇始终紧抿,将小脑袋默默地靠着他的胸口。 这夜,黑司靳表现出难得的温柔,对于主宅里发生的事情两人都不再提起,那三杖打在屁股上印出结结实实的红印。他本想帮她洗澡,她却扶着浴室的门挡在那里,用复杂的神色盯着他。 他只好退出一步,无奈地说:“好吧……你自己洗,如果需要我帮助,只要喊一声就行,我就在外面等着。” 郑央将门上,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呆立了许久,才缓缓走向浴缸。 他从未像今夜这样温柔体贴过,或者可以用谦卑来形容。他是因为打了她才觉得抱歉的吧?刚才已经替她放好了水,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合适。她小心地洗着身子,心里乱糟糟的。 事实上,她没有怨他。 像她这样温顺又懂得宽容的女人,总是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即使痛在自己身上,看到他这种愧疚的模样,她也舍不得责怪。 可是,她自己却憋得难受。 凭什么自己被人诬陷受了委屈,却还要挨打,还要去体谅别人? 头一次觉得体谅与宽容其实是件会让人难过的事情。 郑央洗去脸上的泪水,自嘲地叹息:“别人都以为嫁入豪门多么风光荣耀,却不知道只是进了一个漂亮的囚牢,说句话做件事都不得自由……就连正常地交个知心朋友,都要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这样的日子,真快让人透不过气来了!唉!” 不觉想到正在门外等候的黑司靳,她的眉头拧得更紧。 “我在这抱怨自己可怜,其实比我更可怜的是他吧!他从一出生就在这样的囚牢中被束缚着……” ** 门外,黑司靳盯着浴室紧闭的门,神色阴郁,他点燃了一支烟,索性站到窗前默默地抽着。 电话的铃声闷闷地从某个地方传出来,听这铃声是她的手机。 停了又响,响了好几次。 这么晚谁拼命打她的电话?好奇心一起,他拉开她的包取出电话,屏幕上显示着“阿睿”两个字,让他立刻眯起了锐利的眼眸。 阿睿?多么亲密的称呼! 阿睿,三更半夜打电话找人家老婆? 若说两人之间真没暧昧,鬼都不信了! 黑司靳烦躁地甩甩头,胸腔猛然点着了一把火。原本,他也衡量过绯闻事件的利弊,对每个人可能带来怎样的影响……在自己名誉损害和利恒利益的得失上更进行过精细的思考,所以,郑央与楚子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一个电话,让他的心情顿时逆转。 此时此刻,他觉得那两人关系十分十分重要! “姓楚的!三更半夜找我老婆,你最好有个充分的理由!”黑司靳声音很沉。 那头的楚子睿静了一秒钟,不温不火道:“我找你。” 黑司靳蓦然皱眉,有些意外。 楚子睿道:“即使电话是小央接了,我还是特意要找你。” 黑司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冷声道:“有话快说!” 楚子睿在那头勾起唇角,眸光前所未有的犀利冷漠:“报纸上的新闻……你知道吧?” 他故意一顿,引得黑司靳怒火高涨,越是愤怒声音反而越是低沉,嘲讽地笑着反问:“你想说什么?难道特意找我是要炫耀你勾/引到了我老婆?” 楚子睿不再拐弯抹角,出人意料地笑出声:“是啊!我的确是特意来跟你炫耀的,呵呵。黑司靳,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老婆本来是自己的,但是自己不懂得珍惜,那就只好成为别人的了!我比你更会珍惜小央。” “楚子睿!”黑司靳笑不出来了,警告道,“我的老婆还轮不到别人来管!你记住,最好别让我再抓到你跟她在一起,否则我会叫你们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楚子睿语气严肃无比:“你也记住,玩火终自焚!人人心中有杆秤,自有公道,你最好慎重行之。若要竞争我陪你,若再要伤害小央,别怪我不客气!” “好啊,楚子睿!你这是给我下战书么?” “为了小央,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而已!” “小央小央!楚子睿我警告你,你没有资格这样叫她!只要她还是我老婆一天,你就最好给我小心点!” 楚子睿从来都不是个软弱的男人,否则他也不会被黑司靳这样强悍的人列为第一对手。他刚想再说什么,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喘吁吁的声音:“是阿睿打来的电话吗?他……说什么……” 黑司靳突然把电话挂断,转身面向郑央。 089 绯闻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郑央不禁紧张。她是刚洗完澡正好听到他大声地说出最后一句警告,惊得心口怦怦直跳。阿睿……平时从不打电话来找她,为什么今天这么晚打电话呢? 黑司靳眼神依旧阴郁,情绪稳定得很快:“他来解释的,说你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郑央顿时松了口气:“噢……请你相信,我不会真的做出对不起你的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要我。” 她抬头望进他的眼底,他的心莫名地紧抽了一下,赶紧别过头握住她的手。 她趴在床上,他亲自替她被打伤的地方上药,两人心思复杂得不再言语…… 一场巨大的风波到这一刻终于化为平静。但是平静真的就是表面所见的平静吗?许多的波涛汹涌可能在大海的深沉底处,掩盖在一切的所谓平静之下。 郑央闭上眼睛,看似睡着,却突然问了一句:“阿靳……在你心底,是利恒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是个很冒险的问题,也是个很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她和利恒可以比较吗?任何一个了解黑司靳的人,都可以给出准确的答案,当然是利恒重要。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看到黑司靳将一个女人看得比事业还重。 他在事业上投诸的心血,远比他从出生到现在对女人的付出全部加起来还要多。 所以,郑央分明就是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但是这样难以回答且听起来愚蠢的问题,黑司靳只迟疑了一秒钟,便深沉地出了声:“你们都很重要,我一样都不想失去。” 无论答案是真是假,郑央觉得自己已经满足了。 至少,这个曾经心中只有事业与利益的男人,终究将她的地位提高到这一步了。她依旧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直到他以为她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她又轻轻的开口。 这次,话里多了抹叹息:“阿靳,如果真的要我选择的话……我只能选择帮你。” 黑司靳的心脏猛然一跳,一道灼亮的幽光飞快地闪过眼眸。他压抑住激动,高大的身躯缓缓伏了下去,在她的耳边不确定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郑央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再迟疑。她侧过头盯着他紧贴着自己的英俊面容,带着一种强烈的犯罪感与自责,没有退路地重复了一遍:“为了你……我会做一件明知道是错误的事……” 话没落音,黑司靳就狠狠地抱住了她。 他将她的身子轻轻提起,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 四眸相对,她望进他闪烁着满意的眼睛里,突然感觉两人又亲密了几分。 人真的很奇怪,恨的时候恨不得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人,永远离开他的世界,爱的时候却又舍不得离开他一分一秒。哪怕是明知道前面是火坑,是不道德的圈套,也傻得想去堵一把。 郑央现在就彻底屈服了,或者说她不得不屈服。 一个女人,一个对男人动了真情的女人,她在某些时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为那个男人付出一切。何况,她还要守住他们的婚姻。无论是谁,当有婚姻存在的时候,第一感觉总是要先维持它,而不是亲手毁灭它。 “谢谢你,我的宝贝……” 黑司靳从未说过这样动情的话语,在他深情到全世界只剩她一个女人的视线里,在他充满柔情与爱怜的亲吻里,被杖责的疼痛仿佛不再那么强烈。 她开始迷失在他怜惜而热情的爱抚中。 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主动说出帮他的话,他不会像现在这般情深似海。可是,她更知道,自己没得选择,黑家的男人根本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而她……终究只是个为爱而屈服的懦弱的女人。 心中默道:对不起……阿睿…… ** 楚子睿的睡眠向来不错,但是他这夜失眠了。 报纸上的新闻惹来了父母的责问,沈家那边虽未多说,更谈不上是否伤害到一直未露面的沈凝小姐,但名誉上的损害肯定是有的。 楚子睿也已经许久一段时间没有这种绯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然是从郑央来到他身边后开始的。人的感情很奇怪,当你的心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对周围再美再可爱的人都会自动视而不见。 他叹息,自己的心是真实地遗落了。 是趁着这个新闻的影响不顾一切地前进掠夺?还是守以君子之礼,耐心等待郑央的抉择? 总之,这样一个身边从来不泛美女,晚上可以舒服安眠的男人,在漫漫长夜里睁着眼睛浮想了好多好多事…… 此刻,他关心着她,心疼着她,却不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他知道,他肯定更加睡不着了。 黎明悄然来临,上班的时间也一点点接近。 一夜未睡地楚子睿却兴奋起来,因为他就要见到郑央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冲击着他。 公司里,郑央来得很早。 依旧刻意乔装过后的保守打扮,没人认出她的身份,在属于她和楚子睿的办公室里,这位少东家还没到。但门外有其他的脑袋探了进来,是这层楼的其他秘书。 “早,郑特助。”年轻的刘秘书确定少东家还没到,便大胆地走了进去。 “早。”郑央不觉吃惊,因为她很少跟其他同事交流过什么,莫非被人认出来自己就是八卦新闻里的女主角了么? 上帝保佑,她虽然名字跟报纸上的黑家少奶奶一样,但现在的形象样貌完全找不出真实的痕迹,不熟悉她的人应该不可能认出来啊! 刘秘书有些神秘兮兮,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郑特助……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但是,有件事,我们都想向郑小姐证实一下。” 郑央的心脏刹时狂跳起来。 “郑特助,我想……昨天报纸上的新闻你也看到了,就是楚少东跟黑家少奶奶的事情。”刘秘书只知道郑央是个十分沉稳的人,几乎不跟大家接触,不跟同事八卦,一心低头工作,楚子睿就喜欢她这样的助理。 郑央没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强自镇定道:“小刘……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刘秘书一手捂着小嘴,一边观察着门外的动静,急促道:“我们都十分好奇啊!简直是好奇得不得了!我们少东家这么出色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呢?那个有夫之妇还正巧跟郑特助你同名呢!” 郑央的眉头忍不住深拧,嘴角抽动了几下,不知道刘秘书这话到底是试探还是嘲讽。她面容僵硬地回答:“噢,真是凑巧……看来叫郑央的人还不少啊!报纸上写的那些事都是老板的私事……我这个做助理的怎么可能知道?你问错人了!” 刘秘书显然不是怀疑她,任谁也不会想到面前这打扮保守看起来至少三十岁的特助,跟黑家的少奶奶会是同一人。尤其是两家本是死对头,黑家少奶奶到楚天来工作的几率应该是零。 所以,郑央的担心是多余的,哪怕是她以本面貌示人,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刘秘书要探问的话题还没结束:“郑特助,你说少东家是不是故意在打击报复黑总裁啊?” 可惜她绝对从郑央嘴里问不出半句想听的话:“我真的不知道。” 090 我们是朋友 刘秘书还不死心:“可是我们一致认为郑特助是最了解少东家的人啊!” 郑央睁大了眼,看着她:“你们怎么会这样认为?我只是楚少东工作上的助理而已,他个人的事,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上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老板也该到了。” 一听这话,刘秘书顿时呆不住了,赶紧朝她抱歉地笑笑:“我先出去了……如果郑特助有什么消息,可要告诉我啊!大家都是女人,都有好奇心嘛!” 刘秘书刚离开没到一分钟,楚子睿高大的身影出现。看到郑央,他松了口气,露出如朝阳一般明朗的笑容。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他走到她面前,审视着她闪过不自在的小脸。 郑央推了推黑色的眼镜,想到自己再回这里来的目的,罪恶感让她几乎无法直接面对他。她清清嗓子,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给他听:“如果我不来的话……大家八成都会猜到站在这里的郑央就是绯闻女主角。” 楚子睿关心地拍拍她的肩头:“昨天晚上,黑家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这样关心她,郑央只觉得鼻头酸酸,有点想哭的冲动。 楚子睿蹙起两道好看的浓眉,面色紧绷:“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么?黑司靳那家伙惩罚你了,是不是?” 郑央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摇头:“不是,不是……昨天晚上,他们的态度已经够好了。阿靳也一直帮着我说话,他说他相信我……” 认真观察着她的表情,楚子睿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帕递给她:“那就好,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接过手帕,郑央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激动,竟然眼泪都流了出来。阿睿的体贴和关心让她满腹的委屈提了上来,而说不出口的歉疚也折磨着她…… “放心吧,没事的。风雨很快就会过去,我们一起等待彩虹。” 多么文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郑央除了感动,就是愧疚得只想马上钻个地洞。 “阿睿。”看他回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她迟疑着开口,“我恐怕也干不了多久,等你跟欧洲那边的合作谈成以后,我就会离开。”留在这里最大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那场大家虎视眈眈的跨国联盟而已,而她要扮演的角色是间谍。 她自己现在都没调试过来,但不得不暂时这样决定。 楚子睿没出声,神色凝重起来,良久,他才沙哑道:“我知道这里留不住你。” 郑央低下头:“对不起……” 楚子睿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好朋友,以后有机会还可以经常看到的。” 郑央不敢接话,只怕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他要恨死她这个朋友了……他说不定永远都不想见到她了…… 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她小心地坐了下去,屁股上的伤依然发疼。尽管那药膏用来止痛非常有效,但不可能一个晚上就能完全消除痛苦。 面前坐的是楚子睿,她暗中咬着牙,以僵硬的姿势坐着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 这一刻开始,郑央越来越觉得害怕面对楚子睿,害怕看到他真诚的眼睛。 一个人一旦有了秘密之后,便活得不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 她只盼望着能有奇迹出现,事情能有新的转折,只盼望着楚天、忆丰与欧洲洽谈的盟会不要到来,更盼望着黑司靳因为爱自己而不再让她做这么为难的事…… 楚天、忆丰与欧洲洽谈的盟会,并没有因为郑央的祈祷而改变,相反,绯闻事件之后,沈一桥暗中操作,让跨国签约的日子提前到来。 而黑司靳更不可能因为爱她愿意改变主意,他精心策划的设计怎么可能在接近成功时而更改?更别说他的这份爱有待质疑。 所以,如果郑央聪明的话,应该能猜测出来。 可惜,任何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都不够聪明,何况郑央还从未经历过这样充满阴谋的爱情。她比一般女人多了份固执,即便发现前面的道路并不顺坦,暗影重重,也不可能就地放弃了。 她这些日子身体不大舒服,本身就有点感冒,加上强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每天都有些浑浑噩噩,她几乎要认为自己神经质了。 好在绯闻风波很快过去,大约是黑、楚、沈三家都动用了关系,让媒体不敢在报道后续,也没再继续乱做什么文章。对她而言,总算解除了不少压力,但签约的重要日子也很快到了,时间就在三天后。 她该怎么做呢? 真的要盗取楚天集团的机密,交给阿靳吗? 阿靳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他只是想阻止楚家与欧洲的合作,并不是要打倒楚天。只要拖过了这段时间,黑家原本就在欧美开发的市场将得到进一步开发。到时候就算楚家再跟欧方合作,也最多只是跟黑家旗鼓相当。 沈、楚、黑三家就会继续维持原有的势力局面。 倘若这次楚子睿与欧洲的合作成功,那么黑家的势力将立刻落后,连同上市股票都会受到重大冲击。商场是个很现实的竞争之地,企业实力一旦被大大减弱,就难以再起来。 这些,都是黑司靳跟郑央所做的分析,一切定局就看三天后,那场签约是否成功。 黑家别墅。 黑司靳这些日子很忙碌,经常很晚才回家,但每天回家后仍要跟她聊聊天,然后夫妻俩会温存温存。 这天,郑央依然是先他回家,不同的是她不如以往在房间里看电视等他,而是坐在书房打开电脑,认真地敲打着键盘。她抿着唇,不时皱皱眉头盯着电脑凝神思索着什么。 没错,电脑里拷来了一份重要的文件,那是楚子睿在完成楚天集团最后的评估企划后保存下来的。说起来应该是机密,所以楚子睿并没有假以他人之手,每份数据和市场分析都是他逐字逐行自己做的。 他也没有给郑央看,毕竟没有上司做完了事还要向下属汇报的。 但是,他从来没把郑央当下属,他们俩是朋友。 因此,郑央下午笑着问他:“看你很满意的样子,是不是跟欧洲的合约已经做好了?” 楚子睿弹了个响指,自信满满地冲她一笑:“当然,可是费了我几天几夜的时间,杀死我无数的脑细胞呢!呵呵,不过我总算把楚天的企业优势和实力尽情地展现了出来,跟欧方提出的合作计划和建议相信他们也会满意的。” …… 半个小时后,郑央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样闭上眼睛,摊倒在沙发上。 她的手仍然在冒汗,冒的是冷汗。 “我想我不是病了……而是疯了……我竟然真的从阿睿那里盗取了商业机密……” 她喃喃地念着,额头也冒着冷汗,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自己下班前在办公室里所干的卑鄙一幕。楚子睿是如此信任她,不过是去趟洗手间的短短时间内,她就飞快地到他桌前从电脑里拷了文件。 如果他知道的话…… “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恨死我的!如果他知道的话……我也再也没脸见他了……”郑央慢慢张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卑鄙呢?为了爱情……我真是疯了……阿睿,真的很对不起……” 腹部有点微微的疼痛,她躺着一动也不动,双手轻轻地落在腹部。 “对不起……” ** 今夜,黑司靳回来比平时早,一进门就直奔卧室,没想到却在书房找到郑央。 其实楚天的消息他一直掌握在手中,秦雪蓉早就跟那里的某位管理牵上了线,每次楚天一召开什么内部会议,会议内容多少会传到黑司靳的耳里。 半小时前,秦雪蓉特意邀他过去谈这些事,他一听说楚子睿的方案下午已经出炉,并在楚天各部门做了安排之后,便立刻放下秦雪蓉赶了回来。 “小央。”推开书房门,意外地发现郑央躺在沙发上。 “你回来了?”郑央皱皱眉,忍住不适坐起身来,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黑司靳没发现她的异样,上前问道:“楚子睿跟欧洲的合同做好了么?” 郑央望着他,咬着唇瓣点点头。 “那你拿到了合同的内容?”他又问,双眸紧盯着她的眼睛。 郑央被他近乎逼迫的视线纠结得无法移开,再次点点头。 “太好了,你真没让我失望!”黑司靳的眼中立刻充满了惊喜,英俊的面容也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笑容。大手一伸,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几秒钟之后他的神色有些僵硬,浓眉皱了起来。 “你的手好冰,身体不舒服么?” “我没事……”郑央摇头,声音越发虚弱,眼前突然发黑,有股想呕吐的感觉。 091 身孕 “你的脸色很不好,生病了?”黑司靳说着,大手探上她的额头。 郑央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虚弱:“好像感冒了,最近工作又太忙,不过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黑司靳定定看了她几眼:“没事就好。一会你自己吃点药,今天晚上早点休息。资料放在哪?我先看看。” 知道他的心里只把事业和利益摆在第一,这样的关心问候让她感觉温暖,但他立刻又起身去电脑旁边,她望着那高大的背影不禁觉得失落。 黑司靳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找到机密要件,锐利的双眸立刻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他将合同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了一遍,尤其看到最末落下的是楚子睿的名字时,冷薄的双唇轻轻扬起,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 郑央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他,面前那张英俊的容颜逐渐变的模糊……模糊…… 眼皮沉重地闭上。 她什么时候这么贪睡了,每天都觉得疲倦乏力…… “这次你真是做得太好了,我要好好地送你个大礼物!”黑司靳这样说着,仔细听的话,可以发现他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感谢,反而有股淡淡的得意与嘲弄。 他很得意,郑央是个很单纯的女人,当一个男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掌控一个女人时,那种控制欲与满足感是无可比拟的。 但女人如果太服帖了,男人又会觉得无趣。 黑司靳将目光投向沙发上的人,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他皱起眉头,目光只在她身上停顿了三秒钟,就回到电脑上。将宝贵资料拷贝到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中,视线触及隐秘文件夹里的一叠男女亲密的照片时,双手忍不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 郑央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人已经在床上,且天边泛白,新的一天到来。她赶紧翻身起床,发现黑司靳比平时起得更早,这时候已经打好领带,拎起公文包准备上班了。 “啊?你现在就要走?”她在他即将踏出门口时叫住他。 黑司靳回头看着她,两人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她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他朝她点点头:“你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如果不舒服就直接跟楚天辞职吧!反正你也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了。”他的话听起来充满关心,但听到郑央的耳里觉得难受。 她是背叛了阿睿才没脸再去楚天啊…… 但是,做了对不起阿睿的事,她是不能就这样逃避责任,她怎么都得想办法去道歉或者弥补的。 郑央摇摇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你要不要吃点早餐再走?我马上去弄。” 黑司靳看看手表,其实才早上七点钟,他却拒绝了:“不用,今天我得早点去公司。你自己吃,我先走了。”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她靠在门口边望着他,心中突然窜起强烈的不安。 “呕……”一股胃酸涌上喉咙,在黑色的轿车驶出花园大门时,郑央突然又反胃起来。她连忙跑进洗手间,捂着肚子连连干呕。好不容易止住呕吐,她疲惫地站在宽大的镜子前,望着毫无血色的面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我这是怎么了……” 喃喃自语,突然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闪过脑海,抓着洗漱台的纤细手指忍不住用力起来。 她愣了许久,才缓缓地抚摸住自己的腹部,脸上逐渐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 无论如何,公司还是要去的,她不能现在就躲着阿睿。 郑央以最快的速度梳妆打扮完毕,直奔楚天。楚子睿显然不知道自己最机密的文件被盗,依然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早啊!你每天都来得这么早,真是个敬业的好员工,我要不要给你加薪水呢?” 郑央更是惭愧,紧捉着皮包都不好意思坐到办公椅上。 “阿睿……我想跟你请两天假。” 她想去医院检查一下,确定自己的猜测,然后还要去沈家见老夫人,但愿老夫人能有办法…… 楚子睿大步走到她面前,关心地审视着她的小脸:“你病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郑央飞快地躲开,神色更不自在,她简直觉得自己还敢来见他,已是厚颜无耻了。如果再接受他的关心,那真是地洞都不够钻。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而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逼不得已去害他……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阿睿。”她突然无比虔诚地鞠了一躬,把楚子睿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 他紧皱着眉头:“你做什么?干吗一大早就这么奇怪,还跟我行这么大礼……小央,你怎么了?” 郑央站直身子后,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差点站立不稳晕倒在他的臂弯里。楚子睿见状,更是确定她真的生病了,当下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一定是公司最近在忙跟欧洲合作的事,给你压力太大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走。” “阿睿……我不要……” “别说话,否则我抱你出去!” 楚子睿面色严肃,不惜出口威胁,吓得她连话都不敢回,只能顺从地被他牵着出了门。幸好外面没有其他人,否则八卦的秘书们说不定又要私下探听机密消息。 她将小手迅速挣脱,装作镇定的样子对楚子睿说:“请你答应放我两天假就好,我马上自己去医院。你最近两天那么忙,我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 带着乞求的双眼,坚定不妥协的语气,楚子睿却放不下心:“不会耽误我什么时间,合同昨天就搞定了,今天上午正好有空。走吧,别跟我客气,只有确定你没事,我才能安心工作。”见郑央还想推却,他赶紧补充道:“若是你在楚天上班出了什么问题,黑司靳找我算帐什么办?这个责任可太重大了!” 楚子睿的确不放心,这几天虽然一心忙于合同的事,但他并没有忽略掉郑央每天苍白的神色。多日的相处,他深知这个女人的固执,于是不由她再有拒绝,直接将她带到附近的医院。 刚到医院门口,正好看到120急救车停下,医生们抬着一个担架匆匆从身边走过,担架上躺着一位刚出车祸的伤者。郑央一看到那殷红的血腥,胃中一阵翻腾,扶着柱子差点吐出酸水。 楚子睿赶紧扶住她:“小央,你晕血?怎么吐成这样子?” 郑央闭上眼睛,连吸了好几口气,虚弱道:“谢谢你,我还好……” 两人互相安慰的同时却没发现不远处的车上,有一架小相机,正将他们亲密的姿态用镜头拍了下来。 医院里看病的人挺多,楚子睿拨了个电话,片刻之后便拉着郑央见到了医生。医生对她咨询一些情况,稍做检查之后,说出了一句让楚子睿大为吃惊的话。 “楚先生,这位小姐只是有一点点发热症状,不用吃药。她该去看的是妇产科,而不是这里。” “什么意思?妇产科?”楚子睿皱起俊眉。 郑央的脸蛋瞬间发火烧一样红了起来,激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双手情不自禁落在自己的腹部上,双眼发出亮光:“医生,你的意思是说……是说我已经有了?” 楚子睿从来没有如此迟钝过,木讷地问:“有了?” 医生微笑起来:“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恭喜你,郑小姐。我想你还是去妇产科做个详细的检查比较好,你的身子有些虚弱,回头来我也可以给你开个药方回去调理调理。”说完,将手中的病历本交给她。 郑央欣喜地接过,连声说:“谢谢医生,谢谢。” 楚子睿总算明白过来,神色突然变得很古怪,英俊的面容僵硬了好几秒才跟着她说:“谢谢医生。” ** 092 刮目相看 一个小时后。 两个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心情跟来时截然不同。 郑央则是捂着心口,还沉浸在激动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她有孩子了! 竟然有孩子了……阿靳和她的孩子,八个多月后,他们的小家庭里将多出一个新的生命。 心情好,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苍白的脸颊上似乎多了两朵红晕。 而楚子睿则心情复杂,像被什么堵住了胸口一样闷闷地,想发泄却发泄不出来。 他喜欢的女人……竟然有了孩子,一个他死对头的孩子。那么,他还可以继续喜欢下去吗?他还有争取到她的希望吗? 他有爱一个人的权利,却没有拆散人家家庭的权利。 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尚未出世的生命,带给他沉重的打击,也代表着他对一份爱情的憧憬宣告失败…… 看到郑央眼梢眉底掩藏不住的喜悦,整个人恍如重生了一般,楚子睿从没像此刻这样羡慕过黑司靳,也从未如此嫉妒过他。 “阿睿……”车子一路开到黑家别墅,郑央吃惊地看着熟悉的大门,十分感谢。 “他知道吗?”楚子睿将车靠边停下,双眼注视着前方,声音低沉沙哑。 郑央低下手,双手抚摸着腹部,轻答道:“噢……你忘记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 “哦……”楚子睿拉长了声音,暗恼自己的失意。 “我想等过了这段日子,挑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他。”郑央将脸转向他,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内心的愧疚浮现上来。她咬住下唇,鼓起勇气慢慢将手伸过去,覆在他的手背上。 楚子睿震惊地猛然回头,从她不同于以往的复杂神色里,隐隐感觉到一种怪异。 她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请求原谅,又像是一个人离开前的不舍,那神情让他的心脏蓦然灼痛起来。 “对不起,阿睿……”郑央对他笑笑,笑得极度虚弱。 楚子睿只觉得她指尖的冰凉从手背直传到心底,皱起眉头,安慰她道:“说什么对不起呢!这段日子你就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如果到时候不能来楚天工作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阿睿……” “我当然很舍不得你啊,可是我估计到时候黑司靳更舍不得你。”他暗自承认,其实是自己无法忍受看到她怀孕后幸福的模样。 “我恐怕到时候真的无法再为你工作了……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阿睿,我……对不起你。”郑央说着,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多么好的一个男人,她竟然利用他,欺骗他,这样的她连自己都鄙视。 楚子睿一手握起她的手,拍了拍,一手情不自禁地替她拭去泪著,眉头依然拧着:“你的手好冰,快点回去歇息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 郑央定定地注视他,看了许久许久,吸吸鼻子,点点头。 她下车后,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对他挥挥手。 他坐在车里,注视着她的身影,全身僵硬。 她终于走进别墅,那座属于别的男人圈养她的堡垒…… 楚子睿对着方向盘重重地捶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驱车离开。 郑央直到车子走后,从雕花的别墅大铁门后走出来,望着车子绝尘而去,低声道:“对不起……阿睿,真的很对不起。再过两天,你就知道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其实我是个多么卑鄙的女人……” 沉浸在各自思绪里的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从医院到别墅边的一幕又一幕,全被一台照相机远远地拍了下来。 ** 两天后。 黑司靳站在镜子前,他穿着一身笔挺三件式西装,身材越发衬得挺拔,短发显得神采奕奕,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郑央也早早起了床,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她这两天很嗜睡,但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她怎么睡得下呢? 不知为何,眼皮从昨晚开始就跳个不停,整晚没睡好,一早睁开眼睛,眼皮又莫名地跳动着。 “阿靳,跟欧洲的签约盟会,你也会出席吗?”郑央问。 “当然,欧洲可是多方代表会参加呢!这样重要的场合,楚天和忆丰都出现,怎么能缺少我们利恒呢?”黑司靳笑着转过身,心情愉悦,走到床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先在家里乖乖休息,恩?等我回来接你,一起去参加晚宴。” 郑央皱皱眉:“你不是说只是要拖延楚天集团的时间吗?” 黑司靳低头吻了下她的朱唇,双眸闪动着异样的光彩:“是啊!那份合同只是让楚子睿晚些日子跟欧洲签约而已,你放心吧!就算真有什么事,沈一桥那个老狐狸也会帮他的。” 郑央只觉眼皮又突突地跳了几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黑司靳俯头对上她的眼睛,拇指在她光洁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会,嘴角有道高深的弧度:“晚宴六点开始,我尽量早点回来。这次我能抢在楚子睿之前谈成大合作,可离不开你的功劳。呵呵,到时候不仅是黑耀东母子,就连外公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他的眼眸里隐藏着一抹她看不出来的冷意。 郑央垂下眼睫,声音里有股惆怅:“我这样昧着良心去做,并不是希望得到其他人的刮目相看,我全是为了你。” 黑司靳盯着她,眼里闪过一道道锐利,语气却轻柔:“我知道你爱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我,我知道的。”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想到一张张照片,手指的力气忍不住加重了起来。 郑央吃痛地移开下巴,仍是不放心地问:“阿靳,今天的签约,真的只是拖延楚天的几天时间而已吧?” 黑司靳放开手,重新对着镜子理了理西装,神色瞬间冷漠而平静。 “我这样问我,是不信任我么?还是你在担心姓楚的?”他盯着镜子里的她,“别忘记了,你是我的妻子,我都没有怀疑你什么,你这样不安心又是为了什么?” 郑央睁大眼:“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黑司靳抿抿唇,忽然又笑了,转过身重新吻吻她:“别担心,我只是说说而已,很多事情今天都会有个了结。而我……呵呵,我相信你。” 他拎起公文包去了公司,留下最后一句话是他相信她。 这让郑央的心稍微平静了些,她重新回到床上躺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却翻滚着楚子睿温和的笑容。 阿睿也是如此信任她啊!如果楚天的谈判失败,而晚上利恒却在举办庆功宴,自己的良心又如何过得去? 郑央拿起床头的电话,朝沈家拨了过去。 “喂?奶奶,我是小央。”她很快找到了沈老夫人,“前天我拜托奶奶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老夫人一如既往的和蔼:“你放心,我有跟老头子提过,让他去找阿睿多看看合同,重新敲定一下才去跟欧方谈判。呵呵,谢谢你啊小央,当初让你去楚天还真是做对了,阿睿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很高兴。” 郑央惭愧地快要说不出话,小声道:“奶奶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知道的,因为阿靳的关系,有时候我不方便说话,上次新闻的报道闹得很不愉快。” 沈老夫人丝毫没感觉她语气里的异样,安慰道:“没事没事,绯闻嘛!都是记者乱写的,我这老太婆是开明的。你是真心关心阿睿,否则也不会这么在意这次谈判的事情了。” “恩。” “奶奶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喔,凝凝那丫头终于有消息了,她过段日子就会回来呢!” “真的吗?那恭喜奶奶了。”郑央惊喜的同时,又有些落寞。真公主上场的时候,冒牌公主是不是要退居幕后?沈一桥本就只疼爱自己的亲孙女,认亲这么久,老头子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沈老夫人笑道:“你就放心吧,跟欧方合作的事,都会很顺利的。有时间你就过来陪陪奶奶啊。” 挂了电话,郑央越发觉得胸口很闷,她站在窗边,拉开窗帘,突然看到别墅外面的马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朝这边走来。 那个人是? 093 算计的火花 郑央打开窗户仔细瞧了瞧,发现自己没有认错,那个人真的是爸爸。远远看着,他依然一副落魄的模样,肩上跨着个大包,脚步很匆忙。 消失好一段时间的他,怎么突然又来找自己了? 郑央来不及多想,快步走到楼下,当她到达大门口时,郑炳文也正好抵达。 “爸?你怎么来了?这段时间你在哪?” 郑炳文顾不得回答她的问题,一进门就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神情十分怪异,又有些小心翼翼。 “爸,你别看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 闻言,郑炳文立刻放开她的手,抿着唇从包里抽出一张报纸来,口气很沉:“你看看这个,你看看这个!” “什么?”郑央不明白他为什么脸色那么怪异,接过报纸一看,只觉得血液迅速从身体里退去,手脚变得冰凉僵硬起来。 “我问你,你是真的怀孕了,是不是?”郑炳文看她睁大眼睛的模样,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爸……”郑央咬着唇点点头。她结婚了,再怀孕有什么问题吗?这些可恶的记者究竟想做什么! “你老实地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郑炳文进一步逼问,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郑央眨眨眼,气愤地喊了出来:“爸,为什么连你也这么问?这些记者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孩子当然是黑家的啊!” “真的?那黑司靳已经知道了吗?你还没告诉他,是不是?”郑炳文见她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一把又扯过报纸,拉着她朝屋子里走,“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报纸上写得有凭有据,你明明是黑司靳的老婆,却有了楚子睿的孩子。我不管了,现在没时间问你那么多,趁着黑司靳不在,你还是赶紧收拾一点东西,跟爸爸离开这里避一段时间再说。” “爸,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郑央将报纸夺了回来,她很激动,太激动了! “我早就提醒过你,这几个大家族我们惹不起。现在不但是黑家、楚家,报纸上连沈家都牵扯了进来。”郑炳文不由分说将她拉进屋子,“有钱人的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赶快跟爸爸走!” “爸!”她必须把报纸看完,她想知道这一次,那些该死的记者到底发现了什么,他们究竟要胡说八道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年轻总裁两相斗,豪门家族皆蒙羞” 照片上,楚子睿陪着一位穿职业套装的女子一同走进医院。那女子一头短发还戴着黑框的眼镜,从表面上看恐怕连郑炳文都难以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女儿。可是,下面的加粗黑色字体却清楚地为人们解释——此女子就是黑司靳乔装打扮后的妻子,也是楚天集团少东的私人特助。 这绝对是大曝光,大头条。 至于她为什么要乔装,为什么会成为楚子睿的特助,记者们毫不犹豫地发挥了他们丰富的想象力。 配合上一次余热未退的绯闻,这次的新闻简直掀起了高/潮。医院的妇产科可以让人产生无数的遐想,而楚子睿对她的关心和照顾……照片上更展现得淋漓尽致。 郑央不得不赞叹偷拍的人很会取景,连角度都恰到好处。 但是,她根本赞叹不出来,她的心已经完全被愤怒和激动控制,握着报纸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央,你想想黑司靳看到这报纸会是什么后果?”郑炳文已经将女儿拖到楼上,他没时间欣赏别墅里布置地多么豪华,急切地问道,“你是哪个房间?快点收拾东西!” 郑央却突然甩开他的手,激动的情绪让她连连喘息,语气却十分坚定道:“爸……我不走!我要去找他……不能有这样的误会!” 郑炳文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并不是所有的误会都能解释清楚的!你别傻了!” 郑央捂着耳朵用力地摇摇头,她是孕妇,不能太激动。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 连吸了几口气,她站直了身子,发白的双唇吐出一句话:“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啊!黑家的人眼中唯利是图,冷酷无情,你不能这样……” “不,爸,你别说了……阿靳爱我,他相信我!他不会无情的。”郑央紧皱着眉头,眼窝发热,双手轻轻抚摸着小腹,“何况,这个孩子是他的。” 她决定,马上去找阿靳,在阿靳见到报纸之前就去找他说清楚一切。 ** 国际会议厅。 a市的三大豪门集团都齐聚一堂,表面看,沈、楚、黑三家关系不错,只有知情人才清楚沈和楚才是一家的。不过,黑氏的利恒集团也选择在今天与欧洲代表方谈合作,沈一桥虽有些吃惊,但并未表现出来。 黑司靳向来是个城府至深的人,之前对于沈楚两家扩展欧洲的计划从未表态,直到今日,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利恒也在暗中跟欧洲方面商谈。 不只如此,签约会议上还出现了令人尴尬和意外的一幕。 最尴尬和意外的是楚子睿,虽然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但内心翻涌的波涛却无法言寓。 事情是这样的,当他代表楚天集团将原本精心做好的合同递给欧方代笔时,欧方的人十分客气有礼,也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楚先生。您的这份合同计划非常完美,也足够引起我方的兴趣。但是利恒的黑先生昨天就已经跟我们谈了合作,他们的方案除了跟你们有一样的部分外,还有一些吸引我们的地方,同时利恒开出的条件比你们更加优厚,所以……” 楚子睿挺拔的身形僵硬了好几秒,脑海中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人泄露了合同的机密,可是他迅速进行过滤的人里却没有郑央。 他相信她,有时候信任一个人,是不用说出来的。 可是这时候,黑司靳对他笑了。一个充满挑战,嘲讽与意味深长的笑。 某种火花骤然在脑子里炸开,楚子睿很不愿意去猜测些什么,却因那抹算计的精明得意的笑而揪了一下心脏。 合同的泄密,真的是那样的吗?真的跟小央有关系吗? 不,不可能!小央根本不知道合同的事。像黑司靳这样卑鄙的人,为了打垮自己不惜手段,他必定是安排了别的人盗走了这份商业机密。 黑司靳整了整自己的领口,自信地笑着。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做一份不亚于楚子睿提出的方案,但是他偏要故意踩着楚子睿而上,并且他要郑央在背后举着一把枪帮助自己而上。 因为,他觉得这才是对楚子睿最好的打击! 沈一桥自然很生气,花白的眉毛几乎要抖了起来。可是,姜还是老的辣,或许是老夫人昨天就再三提醒过他,他将这次签合约的计划考虑得特别详细。所以,当欧方婉拒了楚天的计划之后,沈一桥不慌不忙地为楚子睿补上第二个计划方案。 这次签约的最终结果是——沈、楚、黑三家都跟欧洲最有实力的大集团合作成功。 可惜楚子睿半路被人摆了一道,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难受到无法表达。 会后,欧方代表先行离席,沈一桥瞥了黑司靳一眼,冷着脸什么都没说,但楚子睿已明显感觉到不一样的气压。他恭敬地对沈一桥鞠了一躬:“谢谢。” 这两个字又能表达什么?沈一桥又看了楚子睿一眼,那一眼有着太多的含义。有责备、失望、叹息还有一种严厉的警告…… 黑司靳收拾好自己的文件包,潇洒地走到楚子睿身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谢谢你对我老婆的信任。” 血色从楚子睿的脸上褪去。 094 谎言 记者在外面等着,一层层像蜂窝一样包围着国际会议厅的门口。 摄像机、照相机、电视台的麦克争先恐后地对着走出来的人。 欧洲的贵客已经顺利离去,沈一桥很低调,从地下车场由助理和司机直接送回家,留下的依然只有两个年轻人。楚子睿显然吃了一惊,记者的眼睛有时候比猫头鹰还要锐利,他的身影刚出现在电梯口的时候,一堆人就冲了过来。 黑司靳当然也逃不了身,被十几名记者包围着。 三大巨头的经济向海外扩展,跟国际接轨,会拉动整个城市的经济,这样火热的话题引来各媒体的竞相报道无可厚费。 而让楚子睿更吃惊的是记者采访的话题竟然不是经济联盟,而是—— “楚先生,请问你跟黑司靳先生的妻子是什么关系?郑央小姐真的是你的私人助理吗?” “请问楚先生,有人亲眼看到你陪黑太太一起去了医院妇产科,请问黑太太为什么没有找黑司靳先生,而是找你陪她去做检查呢?” “楚先生,黑太太为什么要刻意乔装打扮来做你的私人助理呢?” …… 楚子睿的脸色十分难看,俊容黑成一片,抿着唇什么都不愿意回答。 这些问题如炸弹一样纷纷炸开,他唯一想到的便是郑央。为什么这些记者都知道了?为什么他们像早就知情一样纷纷追问事实?他们是否已经去找过郑央了? 同样,黑司靳这边也饱受夹攻,记者们的问题毫不留情,像锥子一样尖锐。只是黑司靳并不像楚子睿一样闭嘴不答,他的神色一样非常难看,眼神有些冷酷,但他会不躲不避地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请问黑先生,你知道自己的妻子在给楚天集团工作吗?”一记者问。 黑司靳沉默了几秒钟,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楚子睿蓦然睁大了眼,而包围他的记者一听黑司靳那边开了腔,好些人立刻转移了目标。 他竟然说他不知道小央到楚天工作的事…… 这个骗子! 可恶的家伙! 如此说来,就是小央自己偷偷跑到楚天,所以才刻意乔装打扮,不止为躲避记者,也为了躲避丈夫的目光了?黑司靳这样回答,分明就是在误导记者,分明就是直接将小央推上另一个浪口。 “黑先生,你真的不知道黑太太跟楚子睿的关系吗?”记者问。 “不,我一直知道我太太跟楚子睿先生关系不错,他们俩在我们结婚前就是挺要好的朋友。”黑司靳神色严肃,一字一字回答。 记者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问题,追问:“可以说一说他们是哪一种要好的朋友吗?是拍拖的恋人的关系吗?” 黑司靳的眼中闪过锐利,像刀子一样划过追问的那名记者。 “你这样问我,是要提醒我,我的太太跟她的旧情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黑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今天已经有报纸刊登了楚子睿先生陪同你太太一起去妇检的照片,你都不知道你太太去做楚先生的私人秘书,更不知道她还经过了乔装打扮。黑先生,难道你不怀疑吗?”那名记者冒着被锋利眼神杀伤的危险,快速问道。 黑司靳握紧了拳头,神色冷漠而高傲:“我想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媒体和记者不该乱报!” 楚子睿已经愤怒,从听到黑司靳说“不知道”三个字时,就隐隐猜到了什么,内心的火焰飞快地燃烧起来。他大步走了过去,记者纷纷让开一条道,雪白的灯光劈里啪啦对着他们照了起来。 楚子睿拧着眉,瞪着眼,俊美斯文的他从未如此气息暴戾过,像一只即将发威的豹子。 而他,的确发威了! 就在刚走到黑司靳面前的时候,一记迅猛的勾拳毫不犹豫地朝黑司靳出击。 可惜,他没有成功,黑司靳在千钧一发之际,头一偏,利落地躲过。 记者们却及时按下镜头,拍下了这惊险的一幕。 “楚子睿,你跟我太太的事,只要我调查清楚,就绝不会放过你!”黑司靳咬牙道,一脸铁青。 “黑司靳,你tmd有种再说一遍!你真的不知道小央替我工作?你真的怀疑我跟小央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楚子睿扯开了一颗衬衣纽扣,怒声质问。 黑司靳紧紧瞪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声音很严厉:“我问你——我太太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记者们听两个男主角如此劲爆的对话,生怕错过,四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楚子睿狠狠吸了口气:“是又怎么样?” “砰!”黑司靳冷不防一记重拳直击了过去,不在乎记者拍下,他冲着楚子睿低吼:“我都不知道的事,你竟然知道,你说是又怎么样!” 那一拳又快又狠,原本身手也有灵活的楚子睿却没有躲过,俊脸上立刻多了一道淤青。 黑司靳真的很愤怒,愤怒的背后,却没有人能看出他隐藏的复杂情绪。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骄傲而强大的男人被戴了绿帽子,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争斗多年的敌手,所有的人也几乎都已经认为郑央跟楚子睿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 可是,所有人不敢用同情的眼光看他,因为黑司靳从来不需要同情。 他的眼睛已经充斥着红色的血丝,冷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人们甚至可以看清他太阳穴不停地抽畜。 那种愤怒不是假装的,他这样一个骄傲强悍的男人是无法接受他人同情的。正如此刻,没有人会质疑得罪他的人会受到怎样的下场,哪怕那个对手是同样强大的楚子睿。 记者睁大眼睛看热闹的同时,黑司靳突然身子一转,抓起就近的一架摄像机猛地往地上砸去。 “嘭”巨大的声响在会议厅回荡,四周顿时只听到浓重的呼吸声。 “今天这里的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句话,都不许报道!听到没?”他的手指一一指过在场所有的人,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势。众人噤声,没敢动作。他的手指最后停留在楚子睿的脸上,眯起眼眸道:“楚子睿,你跟小央的事,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说完,他迈开大步,那冷酷到骇人的表情让众人立刻让开一条路。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个愤怒而坚决的声音:“黑司靳,今日起,小央的事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黑司靳脚步微微一顿,空气中仿佛可以听到他拳头咯嚓响了一声,然后人头也不回地消失。 记者还想蜂窝地追上去,楚子睿瞪着冰冷却冒火的眼睛,沉声喝止:“你们如果还想在a市继续混下去,就请记好两件事——第一,想象力不要太丰富;第二,凡是有可能伤及到郑央的事,最好懂得适可而止!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到这位英俊温和的少东家在公共场合变脸,楚、黑两家的新闻绝对可以大赚一笔,但楚子睿说的话和黑司靳一样,都是不容质疑。他们该怎么做呢? 楚子睿在离开之前,利眸一扫,冷声补充:“无论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渲染此事,我楚子睿都不会放过!” ** 再说郑央,她不愿意跟着郑炳文就这样离开,只一心要马上找到黑司靳说个清楚。有的事情,时间拖得越长,就越糟糕,她绝不希望这次报纸上的绯闻在自己开口之前,就被黑司靳看到。 上一次,她知道他内心极度不满,也充满愤怒,如果这一次…… 如果这一次他相信报纸上胡说八道的话,那她原本有了孩子这样一件意外的惊喜,或许就要转变成一件坏事。 别墅里没有,郑央需要等待的士。她不断地看时间,祈祷签约的会议不要那么早结束。她也一直拨打黑司靳的电话,不能接通。这反而让她心安一些,电话关机说明他还没有谈完合作。 可是,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这对父女面前。 郑炳文一看到车里的人,立刻警觉地将郑央拉到自己身后。某些时候,郑央真的很感动,因为爸爸毕竟是爱护自己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不要脸的臭丫头!该不会是想逃走了吧?休想!”张丽容一下车就是破口大骂,将手里报纸狠狠地甩在郑央的脸上。 郑炳文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那报纸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张丽容立刻扭曲了脸,加大声音:“你这个赌鬼想做什么?你女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应该给我们黑家一个交代!” 郑央的目光望进车子里,果然看到老太爷威严的面孔,那双充满责备的严厉双眸正瞪着自己。她不禁挺直了脊梁,对着张丽容勇敢地辩驳:“我根本没做过对不起黑家的事!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张丽容冷笑了一声:“交代?你只要告诉大家,肚子里的那块肉,到底是谁的?” 郑央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为什么怀孕这样的喜事到了大家眼里,却是如此不堪?她握紧拳头,一字一字地回答:“当然是阿靳的!” 张丽容哪会相信?她早就认定郑央与楚子睿之间有着奸情,好不容易抓到这重大把柄,怎能不趁机落井下石? “少说笑了!我问你,阿靳知道吗?不知道吧!”她提高了嗓子嘲讽道,“报纸上的照片难道是假的?楚子睿陪你去做妇检,如果孩子不是他的,你会让他陪你去?” 此事,郑央还真的无法解释,因为说是凑巧?根本没人相信。她咬咬牙,不想耽误时间,索性对着车子里一声不吭的老太爷弯下腰:“对不起,外公……让您受扰了!这件事,我会亲自跟阿靳解释,也会证实孩子是黑家的骨肉。” 老太爷拿起拐杖点了点,司机立刻下去为他打开车门。 郑炳文赶紧哈了哈腰,不敢有半点动作,郑央暗暗地深呼吸,从知道有宝宝才不过三天,她却感觉自己比以前勇敢了许多。 095 有冤难言 老太爷只要站在那里,空气里立刻多了股强大的压力。 他双唇微微下垂,眼中迸射精光:“你以为,黑家还会容下一个经常败坏门风的媳妇吗?” 郑央一对秀气的眉飞快地皱起:“外公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老太爷冷哼:“什么意思?上次是让你为利恒做点实际的贡献,才能原谅你。这次,竟然连怀孕的丑闻都有了,让我用什么来原谅?黑家向来最注重的就是声誉,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张丽容插嘴道:“是啊!不要以为每次都可以那么轻易放过你,一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人相信?我们黑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郑炳文看到女儿脸色白得厉害,连忙抓住她的手,向老太爷说道:“黑老爷子,请你相信我女儿,她说没有做对不起黑家的事,就是没有。她说孩子是阿靳的……” “住口!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烂赌鬼说话。”张丽容轻蔑地推开他,走到郑央面前,“小央啊,做女人呢要懂得安分守己。你毕竟是人还太年轻,做了什么事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么?阿靳和楚少东的确都出类拔萃的男人,可是一个人太贪心了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如果我是你,早就在这里呆不下去。” 老太爷黑着脸,看得出来已是极怒。 郑央闭了闭眼睛,做了个深长的呼吸,告诉自己不能被这样的话刺激到。没做就是没做,不怕被人冤枉。只要阿靳相信自己就够了!对!阿靳说过的,他说他相信她…… 眼前突然一阵发黑,郑央有点站不住脚。她扶住父亲的手,用力地说了一句话:“我去找阿靳!” ** 黑司靳正在做什么呢? 顺利跟欧洲合作,并在签约会议上抢了楚子睿的风头。他看到了楚子睿失败后的错愕,看到沈一桥隐忍着的铁青的脸,这一切让谋划多日的他觉得满意。 会场外的记者围堵,他不想跟任何人解释,但新闻的头条和记者的攻击,也的确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与楚子睿的恩怨自不用多说,他也憎恨郑央与楚子睿暗中关系匪浅。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当年林沁儿的背叛,想起那不能忘却的耻辱…… 新仇旧恨,越积越多,除了毁灭性的报复,他的脑海里已经没有其他。 可是,成功了!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此刻他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为什么觉得心口的某个地方被一团东西堵着,让人呼吸都觉得难受呢? 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黑司靳笔直地站立,他的身躯久久不动,似乎就要僵硬。秦雪蓉敲了好几下门,他都没听到,她只好大胆地走到他背后,清清嗓子道:“阿靳,报纸上这样写……你今天晚上还要带她去参加庆功宴吗?” 黑司靳倏地动了动手指,指间的烟灰落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冷着声音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秦雪蓉将门关好,重新走到他身边,突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阿靳……我陪你一起出席,好不好?”她的声音里带着渴望。所有算计楚子睿和郑央的事件,黑司靳都是一个人从头到尾亲自策划,可惜事情偏有凑巧,他雇佣去偷拍照片的狗仔正好跟秦雪蓉交情不错。秦雪蓉真的太过震惊,她万万料不到阿靳对这样对待郑央。她一直以为他是真的爱上了郑央…… 震惊过后,席卷而来的是狂喜。秦雪蓉决定抓住一切机会,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很有希望替代绯闻满天的郑央,成为黑太太。 黑司靳依然冷漠:“不用。” 他的心,虽然堵着,但跟表情一样冷。 秦雪蓉怎会放弃?没有哪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付出所有之后,还会在快到成功之前,轻易放弃。 “阿靳,报纸上的事……是真的吧?郑央太过分了!竟然还有了楚子睿的孩子……” “住口!”黑司靳突然打断她,拉开她环着自己腰的手。 他很不能忍受她刚才的话,问题的结症不在于背叛,而是……郑央竟然有了孩子!这个孩子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在前日看到狗仔给的照片时,怒火几乎要焚烧他的理智。 他亲自跑去了医院,向妇产科医生进行了咨询,发现这是真的! 那么,郑央的孩子是谁的?是否真的如报纸上的猜测一样?他好象突然之间忘记了,之前如何肯定郑央对自己的爱。而真相,他根本没办法去思考,只因为他在极度意外的同时,真的真的有股杀人的冲动。 这样的他,哪还能如平时一样冷静地思考? 在爱情的世界里,理智如他——奇异地失控了! 秦雪蓉怎会死心,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真诚:“阿靳,以你的聪明,不能再上那个女人的当啊!她跟楚子睿的关系,从你们结婚前开始,有眼睛的人都看在眼里。无风不起浪,现在报纸上这么说,必定是有点真实性的。就算你今天生气,我也要说,难道你真的要带郑央一起出现,让所有人直接嘲笑你吗?” 黑司靳的眼角一阵抽畜。 他心底明白,这顶绿帽子,最开始就是自己给自己戴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而已…… 现在的他却怀疑,这顶帽子是否在背后真的被人戴上了呢? “阿靳,让我陪你去。即使记者又要围攻,我也可以帮你,你也可以大方的跟他们解释。”秦雪蓉不依不挠,继续劝说。 黑司靳闭了闭眼,抿着唇一个字也没说。 096 父亲的维护 别墅里,空气比冬天的冰天雪地里还冷。 老太爷端坐在沙发上,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威严地撑在膝头,完全一副发号施令的样子。张丽容环着手臂站在旁边,冷眼睨视着跪在冷硬地板上的郑央。 罚跪好像是黑家惯用的手法,美名其曰为“家法”,既是家法,那就是连警察都管不了。 郑央为自己悲哀,这样一个将生意推向国际市场的大家族,实际则这样专制蛮横。她内心呐喊着阿靳的名字,渴望他快点回来。可是,她又那么害怕,他若是回来,结果将怎样呢?他会继续肯定地相信她吗? 郑炳文在旁边一直不停地搓着手,双眼不时看看女儿,又看看老太爷,欲言又止。终于,他好象下了某种决心,一把拉起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郑央,大声道:“我说亲家老爷,就算小央做得多么不对,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她。她现在肚子里有了你们黑家的孩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冷血无情?” 老太爷立刻将炯炯双眼瞪向他。 张丽容更快一步,插着腰道:“亲家老爷?谁跟你们家是亲家……何况,你女儿做了这么败坏门风的事情,这点惩罚简直是太便宜她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黑家的种谁知道呢?” 郑炳文已经将郑央拉起,冲着张丽容不客气道:“不知道你在这胡说八道做什么?少来诬陷我女儿!” 张丽容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怒道:“谁诬陷他呢?你这个赌鬼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这么大声说话?” 郑炳文一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步走向这个泼辣的女人,吼道:“是啊!我是赌鬼,但是我不会随便诬陷别人呢!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孩子不是黑司靳的?再说,我女儿跟女婿的事情,轮得到你这个女人来插嘴吗?” “爸……别说了。”郑央深知父亲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情况,连忙拖住郑炳文的手臂。 张丽容见他步步逼近,惊得直往后退,向老太爷叫道:“老爷子,你看这人嚣张成什么模样了……” 老太爷重重地吸了两口气,抡起拐杖就要动手,郑炳文提前将女儿拉到门边,咬着牙对他们道:“哼!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还有你这个老头子,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可以随便打人……” “你……你你……”张丽容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张着嘴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回头扑到老太爷身边哭道,“老爷子啊!这可怎么得了,我们堂堂黑家的人,竟然让一个烂赌鬼这样叫嚣……” “来了哪!来人……”老太爷握着拳头站起身,“马上把这对无耻的父女给我赶出去!” 很快,两名老太爷专属的保镖从门口走进。 郑炳文还要再叫,几乎就要冲过去向老太爷动手一般,郑央生怕父亲做出什么更激动的事情,赶紧将他往门外推。她自己忍住身体的不适,挣脱保镖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老太爷面前。 她挺直着腰杆,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隐忍。 “外公……我一直很敬重您!即使好几次挨过您的惩罚,我都不曾往心里去。可是今天,我不得不为自己清白辩护。无论外公信不信,我要说的都只有一个事实——孩子是阿靳的!从踏入黑家第一天到今天为止,我才真正发现外公您原来是这样冷酷心肠,也是个不分清红皂白只会使用暴力的专制老人。所以……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我也不在乎您信与不信,对我来说,阿靳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你你……郑央,你好大的胆子,真是反了!反了!竟然敢这样对老太爷说话!”张丽容指着她,“别以为阿靳会信你!任何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都不可能容忍的!” 郑央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的掌心。 她吸气,不停地吸气。 为了孩子,她要让自己冷静,不受到刺激。张丽容从来没有看她顺眼过,她不能在张丽容这样的女人面前脆弱。而老太爷……她已经将原本的敬重、畏惧、服从化为勇敢面对了。 这一切,都是腹中的孩子,还有身边前所未有勇敢的爸爸所给予的力量。 郑央深深地看了看似落魄潦倒的爸爸一眼,回头对老太爷严肃地说:“外公,虽然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出生,但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是!我们家很穷,我爸爸也很好赌,但至少我爸爸会教育我什么叫正义和道德,会教育我做人要挺直腰杆,对得起良心。有钱没什么了不起,有钱也不代表人格就高人一等。我从来没贪图过你们黑家什么,所以……报纸怎么说我都可以不去想,但你们也这样侮辱我……让我觉得难以接受!” 张丽容冷笑:“哦?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不贪我们黑家的钱,为什么会嫁进来?不能接受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阿靳说什么也姓黑呢!” 郑炳文不客气道:“你这个女人姓黑吗?凭什么管我女儿和女婿的事!” 老太爷双目紧紧地盯着他,沉声开口,语气里有丝嘲讽:“你教你女儿正义和道德?做事要对得起良心?”那双精明的老眼不眨不眨地盯着郑炳文,不知怎么地,郑炳文心底一阵发颤,声音突然就弱了下去。他一把拉住郑央:“小央……我还是先离开这里,等女婿回来再解释好了。” 说完,也不管郑央愿不愿意,非拉着她的手走出这座本该是她家的别墅。 老太爷盯着空荡荡的大门,布着皱纹的嘴角垂下,耳边还回荡着刚才郑央激烈的言辞。 “老爷子,他们简直太嚣张了!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张丽容不满道。 “丽容,你也该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态度,别给我惹祸。至于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老太爷略一停顿,双目闪过暗光,“有人早已经给她设定了结局……咳咳咳……咳!” “啊?老爷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不必多问……咳咳……帮我拿药来!” 郑央与父亲一路冲出门外,才惊觉自己刚才太冲动。如果想在黑家继续呆下去的话,刚才那样的冲撞绝对是不利的。现在她连手机钱包都没带,就孑然一身地出来了。 “小央,你没事吧?”郑炳文拉着她。 “爸……你先回去,我没事,我现在就去找阿靳。”郑央决定了,与其让黑司靳来找自己,不如勇敢地找过去亲自解释。如果他爱她,他就会继续信任她。 郑炳文哪会放心,担心道:“你要去哪找他啊?我看他们黑家人没一个人好东西!有钱人就这么了不起么?我呸!小央啊……你还是跟爸爸一起离开这里吧!” 郑央推开他:“爸,你别管了。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 097 从未爱过 宴会厅,各界商政名人都有参加,而媒体记者比之前在国际会议厅的更多。 贵宾休息室,黑司靳一身笔挺的三件式西装趁得人俊逸挺拔,惟有脸上冷硬的线条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秦雪蓉就站在他的旁边,她也换上一套火红色的精致礼服,与平日办公室精干的形象大有不同。这种风情,她只为眼前的男人所展现。 靠在他身边,妩媚的眼波望向他:“阿靳,你放心吧。今天晚上无论记者们说什么,你都不用开口,我可以帮你解释。”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冷漠道:“不用。我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 秦雪蓉道:“可是你只要一开口,他们就会围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记者的舌头有多毒。难道……你是想把郑央和楚子睿的事弄得更加沸沸扬扬吗?那样你的名誉会……” 这是一句试探,她知道他在背地里请人偷拍,却摸不准晚宴上这个男人到底要如何对待郑央。不过,她也该高兴,至少阿靳已经撇下郑央,答应她来做他的女伴。 黑司靳声音更冷,眼神也如冰冷一样,道:“你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今天这样的场合,不需要开口。” “阿靳……我是想帮你嘛!” “不必!你先静一静,你出去吧!” “阿靳……” “出去。” 贵宾室的门关上之后,黑司靳站在落地窗前,掏出一支烟静静地抽着。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复杂,处心积虑布下的计划走到现在,已算成功,为何这么不开心?为何不开心? 他之前连续拨打了郑央的电话三次,无人应答。 拨打别墅的电话,也没人接应……难道出了什么事?难道记者也跑到别墅去围攻了? 黑司靳狠狠地吸了一口,眉头紧拧着。掏出电话,他再次拨向家里,这回有人接了,却是张丽容的声音,他不禁怔住。 张丽容的语气里含着惯有的嘲讽冷笑,对他道:“恭喜你啊,绿帽子越戴越高了!可是黑家的声誉也要被你败光了!”话刚说完,只听老太爷威严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黑司靳握着电话:“外公。” 老太爷眯起老眼道:“阿靳,你的计划我大概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这场戏你准备演到什么时候?” 黑司靳紧抿着唇沉默,精明的老太爷能看出自己的计划并不意外,他的确从一开始就只打算利用郑央取得商业机密,再抛弃她……借此达到打击楚和郑的目的。此刻,老太爷是否也开始算计如何将郑央赶出门了? 老太爷问:“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你的?” 黑司靳赶紧回神,声音极低:“这个……还有待查证。” 老太爷突然变了种口气,听上去有些惋惜,有些感叹:“阿靳,我们黑家的人待人待事的确苛刻严厉,很多时候为了取得成功也会采用一些非常手段。不过,我今天才知道那丫头骨子里是多么倔气,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是你的,你还忍心利用孩子来打击她吗?” 黑司靳浑身僵住,老人家的意思是他开始相信郑央说的话了吗? 那孩子……那孩子……如果真是自己的,那该多好! 一股陌生的喜悦在瞬间贯穿他的身体,但只是眨眼,他又恢复冷静。楚子睿与郑央平日的亲密默契以及去医院的照片浮现眼前,他握紧了拳头冷声道:“我自有分寸。外公……她现在人呢?” 老太爷叹了口气:“她跟赌鬼父亲一同出去了!阿靳啊,妻子是你娶的,这些丑闻也是你一手制造的,希望你能圆满解决。否则就算这次你为利恒带来多大的利益,我这老头子也要追究到底!” “是,外公。” 电话收线后,黑司靳将烟蒂扔进垃圾桶,烦躁地扯了扯颈上的领带,眼神更加阴郁。 ** 秦雪蓉踏着闪亮的高跟鞋走在光洁的长廊上,在看到前方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时,鲜艳的红唇立刻荡开诱/人的弧度。 “楚少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的女伴呢?”她主动上前打招呼。 楚子睿侧身回头,看到是她,黑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回以微笑,礼貌道:“秦特助。” 秦雪蓉眨眨眼:“呵呵,你叫我雪蓉就好啦!我又不是你的特助。” 楚子睿语气冷淡地回答:“我跟秦特助没那么亲密,还是这样称呼比较好。” 秦雪蓉笑容依然那么明艳妩媚:“呵,我知道楚少爷只跟我们总裁夫人关系亲密,对吧?” 楚子睿抿唇不语,静静等待她的下文。报纸和其他媒体将他和郑央的事炒得沸沸扬扬,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会主动上前找自己说话,必然是有着某种目的。 果然,秦雪蓉很快说下去:“别怪我多事哦,楚少爷跟我们总裁夫人的亲密关系……呵呵,让人想不知道也难哪!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莫非这新闻里写的是真的?那肚子里的孩子……” “秦特助!”楚子睿语气僵硬,脸色很冷。 秦雪蓉反而笑得更动人:“楚少爷生气了?其实想想你还应该高兴嘛!虽然我们总裁能力卓尔不凡,今天的签约会议上小胜楚天集团一把,但是输了事业可是赢了人家老婆,楚少爷,我说这样的赢才是真正的赢呢!” 楚子睿索性直接面对她:“秦特助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跟黑司靳的关系,看起来也很亲密。” 秦雪蓉微微一愣,挺起了胸,靠近他:“我跟阿靳的关系……呵呵,当然亲密哪!不过楚少爷你想想,为什么狗仔只去偷拍你跟郑央,却不来找我跟阿靳的麻烦呢?恩?” 她故意停顿的语气和意有所指的神情,让楚子睿顿时眯起了眼。 “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他语气犀利起来。 “这其中的意思嘛……呵呵,楚少爷那么聪明,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啦!当初为什么媒体突然发现你和郑央之间的关系呢?连你们楚天集团的人都没看出来的,记者又为什么知道她乔装在你身边做秘书呢?哦……还有这次的怀孕事件,呵呵,为什么又恰好出现在签约之前呢?” 她每说一句,都暧昧地朝他眨眨眼。 楚子睿的呼吸逐渐加重,咬起了牙根。无数影象迅速划过脑海,他不用多加思考,就将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联系起来,所有的矛头只指向一个人。因为打击到他,那个人最得利——黑司靳! 黑司靳,可恶的混蛋!他可以恨他,却为什么连无辜的小央也要一起牵连进来?他难道一点也没考虑到小央吗?她是他的妻子,现在还有了他的孩子啊! 楚子睿越想越气愤,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秦雪蓉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抚上他的胸口,娇声道:“楚少爷别气别气,我可不是故意来气你的呢!你跟阿靳都是这世上少有的男人,都让女人着迷,我虽然有了阿靳,却也不想让你蒙受那女人的欺骗啊!” 楚子睿凛冽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秦雪蓉的语气也陡然改变,冷然道:“你别以为我有心挑拨多事,但郑央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她既是阿靳的妻子,却又在你面前卖乖……” “别说了!我不想听人说她的不是。”楚子睿一把扯开她的手,将她推开一旁准备离去。 秦雪蓉却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急促道:“难道你害怕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吗?她假装在你面前装得单纯无辜,跟你关系密切,却又偷取你的商业合同来讨好阿靳。这种两边欺骗的女人,有什么……” “闭嘴!我说过我不想听任何人说她的不是!”楚子睿压抑住胸腔骤然涌出来的疼痛,不客气地对她怒道。 那份合同…… 那公司的机密…… 真的是小央偷取的……他在会议场上有所怀疑,黑司靳已经透露了太多让人猜测的信号。可是,亲耳听到秦雪蓉这样说出来,他只觉得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黑司靳的计谋的确好狠,让他最信任的小央来亲自戳他一刀…… 可是,等等! 不对劲! 小央背叛了自己的信任和感情,去讨好黑司靳,为什么黑司靳还要闹出医院怀孕的绯闻事件?哪有人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说…… 难道说黑司靳想一石二鸟,既想对付自己,又想报复小央?黑司靳从来就没爱过小央,从没信任过小央吗? 一想到这里,心口窜起剧烈的疼痛,飞快地将心脏纠结在一起。楚子睿不敢想象,如果小央知道这一切,该是怎样地伤心欲绝…… 098 空穴来风 秦雪蓉见他脸色发白,得逞地冷笑:“楚少爷,你那么聪明,应该想明白了?郑央太贪心,妄想得到你们两个男人,最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那孩子还真说不定是谁的呢!” 楚子睿握紧了手指,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斯文俊逸的他从未如此骇人过。他指着秦雪蓉道:“听好!我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去伤害郑央,包括秦特助!” 秦雪蓉气得牙一咬,跺跺脚转身离去。她不信这两个如此聪明的男人都会喜欢郑央那样的女人,她不甘心郑央那样的女人能得到自己渴望的男人…… 路经一条走廊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扶着墙壁在干呕。定睛一看,秦雪蓉立刻睁大了眼,那个人是郑央。 郑央刚下了的士,郑炳文在使劲在口袋里摸索着零钱时,她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因为没有邀请函,守卫的保全根本不让她进,她只好费了把力气绕着酒店转了一圈,从厨房的后门溜入。 阿靳在哪里? 她要找阿靳,她有非常重要的话要亲自跟他说。不怕媒体,不怕记者,不怕任何人,她问心无愧,她敢对所有人全天下人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秦雪蓉看到她,站在那里停了几秒钟,突然转回身,快步向楚子睿走去。 “楚少爷,或许你对我说的话不满,但我也是一片好心。那个偷取你商业机密的女人就在那边,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她……” 话还没说完,楚子睿就匆匆迈开大步,朝她所指的长廊拐过去。 秦雪蓉环起手臂,明眸一转,朝楼上的贵宾房走去。看起来,这位楚少爷好像真的被迷了心呢!既然如此,那就请聪明冷静的阿靳一起来看看这对鸳鸯吧!对了,再加上大厅里等着挖新闻的记者们一起来凑下热闹也不错! 郑央步伐匆匆地穿过一条走廊,直往前面宴会的大厅走去。 突然面前一人挡住去路,她差点收不住脚,来人一把扶住她的双臂,急切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央……” “阿睿?”郑央吃惊地抬起头,待看清楚真是他时,惊慌地退开一步,想摆脱他的手。两人正是非常时期,如果再被人看到的话,他们俩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子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把她拉到一间隐蔽的小走廊前,顺口推开一扇紧闭的门。 郑央想挣脱他的手,慌忙喊道:“阿睿,我现在不能跟你多说。我要马上去找阿靳,报纸上的事情,我必须当面跟他澄清!” 楚子睿一对修长的浓眉紧紧蹙起,握住她肩膀的手毫不放松,口气坚决:“不!小央你现在得听我说——你不能去见黑司靳!” “阿睿!”郑央提高了声音,不解地望着他。 “小央,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去。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到伤害。”楚子睿将她拉到沙发上安坐下去,随手抚开她额前微乱的发丝,语气温柔了许多。 郑央深吸了口气:“谢谢你,阿睿。可是……既然会有再大的伤害,我也得自己去面对。” “可是这次的伤害……远是你无法想象的!小央,你听我的好不好?你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情我帮你解决。” “不!阿睿,是我不好,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我不能再拖累你……”郑央急着站起身,眼窝里已经有了泪意。 “没有拖累!我从来没觉得你会拖累我,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楚子睿瞬间加重了语气,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不知不觉涌现出越来越多浓烈的情感。 郑央惊怔地睁大眼,望进他的眼底,以为自己就要看花了眼,他眼里竟然有种不加掩饰的像火山岩浆一样的关心以及…… “阿睿……你……” “让我来保护你,好吗?”他双臂一用力,突然将她拥入怀中。 “阿睿……”郑央哆嗦了一下双唇,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身子不自觉地变得僵硬。她吸吸鼻子,飞快地推开他,“阿睿……你你怎么会……” “我喜欢你!我爱你!”楚子睿脱口而出,瞳孔里凝聚出热切的灼亮。 “不……阿睿……” “我爱上你已经很久很久了!所以我绝不会允许黑司靳再伤害你!”他坚定而霸道地说。 “不!”郑央的心蓦然间乱成一团,不住地摇头,“如果你知道我是个怎样卑鄙的女人,曾经对你做过怎样卑劣的事情,你就不会……” “我都知道。”楚子睿打断她的话,手指温柔地抹去她不经意滑落眼角的泪水,“别说那些事情了,我都知道,所以我也知道你是逼不得已。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自己爱的女人不会真的背叛我。” 郑央真的是太意外了,她望着他俊逸的面容在泪光逐渐变得清晰,看着他深情悠远的目光透露着浓浓爱意,这一切让她骤然惊悸起来。她飞快地站直身,双手用力将他推开,奔到门边。 “不……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在他追过来之前猛然转身,以一双含泪的大眼望着他,“你不要忘记我是阿靳的妻子,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楚子睿的神色再也控制不住激动起来。突然出口的表白其实也在他自己的预计之外,但他阻止她去见黑司靳的决心不能改变。一旦她走出这里,黑司靳极可能在媒体面前毫不留情地打击她。 “小央,不要去!不要去见他!”他大步走近她,双眸紧锁住她,“黑司靳这个人,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郑央一手拉开门,忍住胃里翻搅着的难受,毅然踏了出去。 “对不起,阿睿。既然他再可怕,他还是我的丈夫,我不想逃避,因为……我爱他,所以我相信他不会那么残忍。” 楚子睿在她跑开几步之后,猛然回神,拔腿追了上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和黑司靳之间的事终究要解决,但不能是今晚。现在外面都是媒体记者,一旦被算计,阴谋被揭开,那种伤害和打击将是洪水猛兽一般。 他两个大步追上,从后面一把抱住郑央纤细的身子,俯在她耳边咬牙阻止:“对不起!小央,无论如何,我现在不会让你去见他!” 郑央挥动着双手想挣开他的怀抱,他的双臂却如钢铁一样坚实。 “阿睿……你疯了?你快放开我啊!” “不!小央,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不要去找他!”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就是要在所有媒体人面前说清楚事实啊……” “不……你想得太天真了,我不能让你受伤。我无法容忍那家伙伤害你一丝一毫!相信我,小央,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阿睿……” 楚子睿生怕她挣扎得太用力伤到她自己,只好收拢手臂,连同她的双手一同握住。 “啪啪啪!”走廊里突然响起清脆的拍掌声,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那头,正朝他们慢慢走近。 楚子睿和郑央同时停住动作,不约而同地朝来人看去,刹时都睁大了眼。 只见黑司靳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冷薄的嘴角嗪着嘲讽的笑意,不急不徐道:“真是感人的一幕啊!我的妻子——和楚天集团的接班人,如此看来,今天报纸上的报道未必空穴来风了!” 099 指责 楚子睿慢慢放开郑央,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司靳。 黑司靳的目光只锁定在郑央的脸上,他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她轻颤着唇瓣,良久突然一动,低喊了一声:“阿靳……” 楚子睿被她推到一旁,见她朝黑司靳奔过去。她太激动,以致于看不到黑司靳一脸的阴沉,那阴鸷的眼神隐藏着如同地狱撒旦一样的利光。 “阿靳……我是来找你的。你别误会!”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司靳原地站立,冷眼看她直直奔向自己。 郑央被他的话所骇,顿时停住脚步,呆呆地望着他:“阿靳……难道你真不信我?你宁可相信报纸上那些八卦记者胡说八道?我和阿睿的关系清清白白,你上次不是相信的吗?” 秦雪蓉刻意靠近黑司靳的手臂,以挑衅的目光轻瞥着她,道:“上次相信不等于继续相信!你和楚少爷在这里秘密约会,还想让阿靳相信你么?你给阿靳带来的伤害还不够么?” 黑司靳拢紧眉心,盯着郑央,声音冷漠:“你不该来这里。” 楚子睿看这一男一女都不怀好意,戒备地上前扶住郑央的肩头:“小央,走,我们走。” 黑司靳的眼瞳瞬间迸出一股幽亮,如刀锋一般的光芒直刺向他的大手。那只碍眼的大手正光明正大地搂着郑央,根本就是无视于他的存在。这叫他如何咽得下一口气? 于是,他大步上前,一把拂开楚子睿的手,将郑央扯到自己面前。 郑央正在急促地吸气,她好怕自己冷静不下来,情绪会一直这样激动下去,那样对腹中的孩子很不利。没想到黑司靳会突然扯自己,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一只手力的手臂飞快地扶住她。 她顺势抓紧黑司靳的手臂,焦急地解释;“阿靳,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记者全是乱写的,孩子是你的!” 楚子睿担心地看着她,真恨不得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中,永远不要受到黑司靳的伤害。 黑司靳的声音依旧很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郑央眼中泪光闪动:“如果你真信任我就不需要任何条件,我是你的妻子啊!何况我这么爱你……又怎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拖起他的手往宴厅里拉。 “阿靳……趁着记者们都在,我们一起去公布!我要宣告这孩子是你的……是黑家的亲骨肉!” “小央,你不要太激动了!”开口的楚子睿。 而黑司靳眼眸一眯,按住她的肩头,语气严厉:“是么?本来我也想相信你,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 觉察到他口气的不同寻常,郑央心脏一阵紧缩:“什么意思……” 黑司靳加重了手指力道,捏得她肩头发疼,眼眸逼近她:“真要我一一说出来吗?那也好,反正你的情/夫也在,就让我例举好了。”楚子睿站在旁边,双拳已经悄然握了起来。 黑司靳不慌不忙地别过头,注视他:“楚子睿,你应该已经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公司的机密文件内容了吧?” 霎时间,郑央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赶紧扶住墙支撑自己。 楚子睿的声音同样冷漠:“我是知道,但我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你当然不会责怪她!”黑司靳蓦然提高了声音,怒气来得又凶又猛,咬牙切齿道:“因为她偷来送给我的文件,是假的!” “什么?”一句轻短的反问发自当场的两个女人嘴中。 楚子睿抿了抿唇角:“没错!文件我事先有预设过,在今天凌晨又亲自做了修改。所以就算被你这种卑鄙的小人盗走,也不会对楚天造成什么实际性影响,最多就是今天签约的时候让我没面子而已吧?” 黑司靳缓缓放开郑央,脸色近乎恐怖地瞪住敢挑衅自己的楚子睿。 “所以你要给我带绿帽子,让我被众人嘲笑?” “阿靳!我说了这只是一场误会!”郑央无法忍受地高声道。 黑司靳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扫来荡去,然后吐出一句:“误会?你盗了一份虚假的文件来,还敢说是误会?如果不是我彻夜研究推测重点,你以为今天签约会顺利成功吗?误会?难道这该死的家伙喜欢你,爱上了你的,也是误会吗?” 郑央怔怔地注视着他,又求救似的朝楚子睿看了一眼。 楚子睿一直强忍着尊重郑央的感受,一直绷紧身躯在旁边保持沉默。可是,黑司靳的咄咄避人,让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上前揪住黑司靳的领口,吼道:“冷雪无情的家伙!竟然敢在这里跟小央提误会!我是喜欢上她,爱上了她,可是该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她心里爱的人只有你吗?你真忍心这样故意伤害她吗?” 秦雪蓉索性也拍拍手,眼角微勾,替黑司靳辩护道:“果然,你终于承认你们俩的奸/情了!阿靳,对于背叛你的女人,你想怎么做?” 黑司靳朝郑央逼问道:“刚才我说的,都是误会吗?这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误会吗?” 郑央咬着牙根,狠狠地吸着气:“你要怎样才相信?” 黑司靳沉默了两秒钟,眼神抑郁到极点,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一字一字道:“除非你把孩子打掉!” 时间顿时静止了。 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起来。 郑央屏住呼吸,耳朵里没有一丝杂音,只回荡着黑司靳这一句冷酷残忍的话语——除非你把孩子打掉! 除非你把孩子打掉…… 天啊!这样无情的话语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真的一点都不信任她吗?一丝一毫都不信任吗?否则……怎么能毫不犹豫地开这个口? 郑央的心口像被人猛地击了一拳。不!像被人瞬间扎进了许多针,密密麻麻,扎得鲜血淋淋,疼痛不堪。她扶着墙壁,双腿虚软,几乎就要倒下去。 “小央,你没事吧?”楚子睿飞快地从后面扶住她,等她站稳之后,他猛然转身,冲着黑司靳那张线条冷硬的面容就是重重一拳。 “啊!”惊呼声从秦雪蓉的口里发出。 郑央背抵着墙,眼泪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100 离开 黑司靳眯起眼眸,慢慢地抹去从嘴角溢出来的殷红,双眼刹那间布满了血丝,像只被惹怒的雄狮。但他没有回以一拳,反而出人意料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竟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笑容有些嘲讽。 他轻轻地摇摇头:“怎么?恼羞成怒了么?我要她打掉你的孩子,你不能接受了,对吧?” 楚子睿一听更加愤怒,大步跨前就要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口。可是郑央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量,飞快地抱住了楚子睿的手臂。她的眼中盛满了哀伤,瞳孔深处流露出一抹凄绝。 “不……阿睿……别这样。”她虚弱地望着楚子睿,眨去眼中的泪水。 黑司靳盯着他们,薄唇抿得好紧好紧。他们相携在一起的身影为什么那么刺眼?为什么该死的让人愤怒?他只觉得血液里顷刻间涌出一团火热,就如岩浆一样即将爆发,恨不得冲过去狠狠地回击一拳。 事实上他真的那么做了! 一记重拳带着报复的狠意又快又准地砸到楚子睿的脸上,楚子睿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本能地护着郑央,免得她受到伤害。 郑央受力不稳,跌坐在地上,冷汗自额头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秦雪蓉用力地拉住了黑司靳。她急促地劝道:“阿靳,你冷静点!现在你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啊!这个女人依照你的计划成功帮你偷了资料,你也正好把他们的奸/情公布与众,剩下的只要跟她离婚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永远摆脱她了……” “闭嘴!”黑司靳的脸色黑到了极点,万万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楚子睿定住,郑央也定住了。 同一时间,长廊里传来了照相机快门按下的声音。 噼里啪啦,闪光灯也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照得黑司靳铁青的面容一片雪白。 四个人中只有秦雪蓉还笑得出来,她是真正的笑。在多家媒体与镜头面前,她看准了机会指着郑央高声道:“你今晚特意来这里,就是想找楚少东商量怎么遮掩丑闻的吧!可惜正好被我们总裁抓到了,楚少东也已经承认你们两的关系,他很爱你呢!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郑央紧咬着牙,嘴唇全变成了苍白色。 她努力挺直着脊梁站在黑司靳的面前,雪白的灯光打进她的眼瞳里,漆黑的眼瞳如死一般沉寂。 “阿靳……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司靳望着她,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擢住了他。他从未见她这副模样,眼睛里充满了质问和绝望。他动了动唇,嗓子干哑到快要吐不出话来。 秦雪蓉抢先道:“郑央,你为什么非要人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呢?像你这样的女人,总裁从没有爱过你,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秦雪蓉,你给我闭嘴!”黑司靳僵硬了几秒钟,暴躁地吼道。 “小央……”楚子睿坚定地扶着她。 郑央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推了一把,身子倒退了几步。她推开楚子睿的手,眼睛只盯着黑司靳,死死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在眼窝里打转的泪水一点一滴地逼了回去,她缓缓地用力地吸了口气,双手轻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忽然抬起头,对着所有的记者虚弱而清晰地说道:“这孩子……不是黑司靳的!” 四周顿时如炸开了锅,雪亮的闪光灯纷乱地闪耀。 秦雪蓉的大眼中闪过热切的惊喜。 楚子睿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郑央,神色怪异。 惟有黑司靳,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化了好几次,最后全部被狂风暴雨和阴霾所掩埋。 “你再说一遍!”这五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以为她会哀求,会哭泣,会求他相信她。 郑央站直了身子,闭上了眼睛,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再清晰地说了一遍:“孩子不是你的……” 所有人吸了口凉气,任谁都可以看到黑司靳一副快要失控的模样。 郑央倏地睁开眼睛,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个娇柔的女人如何在瞬间做到平静。她的眼底看起来真的很平静:“黑司靳,我们离婚吧!” 黑司靳没有回答。 他没想到她会在这最后关键的时刻,给予自己一次沉重有力的反击,他更没想到她会提出离婚!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题像潮水一样包围着他们。 郑央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她低着头,耳朵里已听不到任何声音,意识也逐渐远离。在倒下去之前,她被人一把抱了起来。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郑炳文沧桑而慌张的脸。 “爸爸……” “小央,爸爸带你离开这里!” 然后,郑炳文粗鲁地对着记者们狂吼,像个野蛮的疯子一样冲出一条路,抱着失去意识的郑央匆匆离开这座豪华的宴会厅。 而黑司靳、楚子睿连同秦雪蓉等人被记者堵在走廊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场面有点失控,保全人员一时无法维持秩序。 沈一桥刚走下车,在随行秘书们的跟随下穿进大厅。迎面而来的人像火车头一样差点将他撞倒在地,秘书们赶紧扶住他。 郑炳文站稳脚步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开来,眼中闪过慌乱,更是头也不回地抱着郑央冲了出去。 沈一桥转过身盯着他匆忙逃走似的身影,缓缓地皱起了灰白的眉毛,狐疑地念道:“那个人……好象在哪见过……” 101 独白 四年后,郑央的独白: 你曾经真正爱过一个人吗?就是倾尽你所有的信任以及深情,只为了他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微笑而已。 是的,我就是那样,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 为了他,我可以放弃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我的理想和一切。 明知道他就像邪恶的撒旦,一个冷酷的恶魔,我仍然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因为我的心总是存在着一丝小小的渴望,渴望他有一天冷硬的面庞会为我展开笑颜,渴望他温暖的怀抱只为我而敞开…… 我很傻,所以我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其实也是一场赌博。 很不幸,我赌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输得彻底,赔上了我的婚姻,我的孩子以及我对爱情全部的憧憬。 在我二十六岁的生命里,关于很多人和事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唯有四年前认识的他们和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其实我很想忘记,但我忘记不了,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么? 一个人如果真失去记忆,可能会活得轻松许多。 而我,恐怕会将那些令人伤心欲绝的记忆一直带到坟墓吧! 我不可能忘记他面无表情地指着我说:要让我相信你,除非你把孩子打掉! 让一个为他倾尽一切付出全部的女人,去打掉属于他们的孩子,这是多么残忍而冷血无情的话语。他根本不信任我,更过分的是他对我所有的好包括婚姻,全都是为了利益布下的陷阱而已。 天眩地转,黑日无关,当时的感受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再去相信爱情。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选择爱上他。如果可以选择,我会在那年的暴风雨之夜露宿街头,也不愿意被误认为名门千金…… ** 我恨他吗??在梦里,无数次冒着冷汗陡然惊醒,然后拥着被子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次又一次反复地问自己。 我恨他吗? 白天我无法对自己承认,在夜深人静时的梦里,我却无法欺骗任何人——我恨他!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可是,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会失去很多很多,那么恨一个人我又能得到什么? 我不能再浪费自己的任何一丝时间和感情,那个黑心的男人不配! 何况,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有小星,他是上帝恩赐给我的宝贝。正因为有了小星,我才能不断地让自己勇敢地站起来。遇到再多的困难我都不怕,也不曾允许自己倒下。 我要独立,我要坚强! 我永远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我要将所有的往事都彻底埋藏。今日的我已经变得冷静,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乖巧顺从的小女人,再也不会轻易被人欺骗和利用,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他让我如此成长。 每次在恨他的时候,我也会情不自禁想起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如海洋一般宽广的心,他默默地爱着我,默默地为我付出,甚至一声不吭为我牺牲了他的名誉地位…… 今生今世,我愧对他。 他和他,本就是一对从学生时代起有着宿怨的仇敌,一个爱我无私,一个残酷利用。 这样的他们,因为我矛盾变得更加尖锐,商场情场都是水火不容。他们……我一个都无法面对,所以我逃走了,彻彻底底地逃走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我。 知道为什么势力滔天的他们也找不到我吗? 知道我为什么可以逃离得如此彻底吗? 不是我躲到了地球的另一端,而是上帝在冥冥之中将一切都做出了安排。 我其实并不算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但我每周日都会去教堂做礼拜。因为只有站在上帝面前,我才会相信那个曾经严厉地给过我鞭子,最后却又为救我和孩子失去性命的爸爸没有真正离开。我也无数次想问上帝,爸爸闭上眼睛之前所说的关于我身世的秘密是不是真的? 爸爸不可能回答我了,上帝也没有回答我。 答案…… 我不想寻找了,凡是与过去那些人和事有关的一切,我都已经远远地避开了。 四年里,我换过不少职业,也租过不少房子,如今终于安定地住在b市,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做领班。b市离原来的a市很近,但我不怕任何人认出我。 今日的郑央绝非四年前的郑央,别说他们,就连我自己每次对着镜子的时候,都觉得那张脸很陌生。 镜子里出现的是另一张脸,一张车祸中被炸伤又被重新整容过的脸。说起来,这张脸蛋真的很漂亮,比起原来清秀的模样要明艳几分,我自己都时常对着镜子看得出神。 如果爸爸还在的话,会不会也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很讽刺? 当年因为我跟a市第一豪门的沈家大小姐沈凝长得一模一样,于是我的人生在天堂与地狱间反复徘徊。 如今我拥有一张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面孔,沈家人却开始四处打探我的消息…… 可惜啊可惜!就算是面对面相见,我也不会告诉他们我是谁!不信可以查看身份证,那上面写的名字叫——郑忧。如果有机会,我会冷笑着告诉他们,那个曾经叫郑央的女子,已经在不幸中丧生了…… 102 贵宾降临 星环大酒店。 清晨的朝阳从对面高高的大厦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再落到酒店光洁闪亮的地板上。 旋转的玻璃门被擦着澄净透明,像水晶一般轻闪着光泽。 今日的气氛跟往常不一样,一大早,空气里就充斥着紧张。所有的服务员都穿戴整齐站立在玻璃门的两侧,他们双手恭敬地垂在身前,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地面,像在等候着什么大人物光临。 郑忧刚把小星送去幼稚园,回来的路上又碰到塞车,所以一下的士立刻奔跑着从后门溜进。 “哎呀,小忧,你怎么才来啊?经理昨天不是说了吗?今天所有人都必须提前一小时上班。”刚踏进后门,就被好友昕兰拉住。 昕兰其实是她最好的朋友,以前在a市时两人既是同学又是邻居,感情如同亲姐妹一般。后来郑忧嫁入豪门之后发生了连串变故,跟昕兰也逐渐断了联系。没想到一年前,两人竟在星环酒店神奇地相遇。 可惜,昕兰做梦也没想过,面前这位跟自己感情深笃的新朋友跟当年的死党是同一人。她在这家酒店已经干了3年,现在是餐饮部的主管,只觉得跟郑忧是一见如故。 郑忧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透露这些年的遭遇,如此难言之隐,她全部当成了秘密。凭着勤奋和努力,她在一年时间里就升上了酒店客房部的领班。而今生最好的朋友昕兰也是她在这里安定下来最重要的原因。 “快点快点!估计总理现在就在点人,如果发现你迟到,那可惨了!”昕兰赶紧拉她跑到电梯口旁,拼命按着电梯键。 郑忧见她急着快要额头冒汗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昕兰一见她茫然的模样,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急促道:“你竟然不知道?今天开始酒店会入住几号大人物,他们前来b市做投资考核,大约要住一个星期左右。所以别说总经理,就连董事长今天都要亲自前来迎接啊!” 郑忧望着电梯口的数字不断地跳动,皱起眉头:“什么大人物?我昨天下午有急事请假,没听到经理发通知啊!” 昕兰见电梯还没下来,恨不得拉着她从楼梯飞上去。她跺脚道:“天啊!那就是说几间总统套房还没有准备好?但愿还来得及,这该死的电梯怎么还没下来。” 郑忧见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反而冷静地安慰她:“你放心。总统套房即使没客人入住也会每日细心打理,保证没问题。” 昕兰摇摇头:“哎呀!你不知道,今天前来的贵宾中有一位习惯十分特别,他要求将房间所有的窗帘换成白色,就连沙发也必须是纯白,白得像雪一样……” “啊?窗帘也要换成白色?哪有这么奇怪的习惯?”郑忧只见过在房间里摆放特定的鲜花,或者对套房的室内娱乐设施做出要求的客人,让房间里的一切都变成像医院一样的白色,还是第一次。 昕兰替她捏了把汗,道:“是啊!莫非跟他姓黑有关系?因为天天黑来黑去,所以才变态一样偏好白色?” “姓黑?”郑忧一听到这个少见的姓氏,立刻像被人在胸口扎了一针,又刺又疼。 “是啊!就是a市那个挤入全国五十强的利恒集团总裁,他们家的人都姓黑……” 一阵眩晕突然涌上,郑忧被刺激得几乎站不住脚,她握紧拳头深深地呼吸,强自镇定。至于后面昕兰还说了什么,她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思绪全停留在“利恒集团”四个字上。 姓黑的家族,姓黑的总裁!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冷酷如撒旦一样的男人,就在月前刚正式接手利恒集团总裁一职。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黑家的产业,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开拓他的事业王国。 只是,而当他站到权势高峰的时候,不知道是否还记得曾经被他残忍践踏过的一切人和事! 今天来的贵宾就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就在这时,电梯终于落下,门缓缓打开,昕兰拉着她刚想冲进去,一个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女人迎面踏了出来。一看到两人的身影,立刻机关枪一样开了火:“郑忧,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上班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不说,连昨天晚上我吩咐准备的总统套房都没有布置。这是董事长亲自请来的贵宾,要是客人因此对我们酒店的服务不满意,你能担待得起吗?” 郑忧深知做错事没有反驳的理由,连声低头道歉:“对不起,经理,我马上就去准备!” 这个叫陈曼青的女人就是客房部经理,也是郑忧的顶头上司。她平日倒还平易近人,并不难相处,今日必是事关紧要才如此生气。一旁的昕兰也忙陪着道歉解释:“对不起啊陈经理,小忧昨晚有急事请假了,所以不知道酒店的紧急通知。” 陈曼青看了她们一眼:“套房我已经叫人按要求在布置了,但愿来得及赶在客人踏入房间之前更换完毕。郑忧,你是专门负责顶层总统套房的领班,平日看你做事仔细稳重才特意调派过去,那里每一位入住的贵宾都容不得一丝疏忽,听到没有?你赶快上去督促检查。” “是。谢谢经理。”郑忧飞快地闪进电梯,心思却还停留在利恒集团总裁入住的消息里不可自拔。 陈曼青又指着昕兰道:“还有你,身为餐饮部的主要工作人员,哪有时间在这里晃荡?还不赶快去准备料理?黑先生在食物方面也有所挑剔,他最喜欢吃的餐点已经列好清单……” 电梯门缓缓合上,郑忧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感觉自己的力气自指尖一点一滴地流失。 她不自觉地咬住唇瓣,努力挺直脊背,心底却有一道旋涡缓缓拉开。 澎湃着的思潮如同表面平静的火山,只有她自己才深刻地发觉——一股尖锐的恨意在听到他出现的刹那,不可自抑地迅速蔓延。 那个男人!可恶的男人!该死的男人! 他们在分别四年之后,将正式不可避免地要见面了吗? 那么,被他的无情所摧毁的人生,她要从现在开始一一讨回来吗? “爸……我该怎么做?是继续选择逃避,还是向他索要曾经欠我的一切?可是……我现在有小星,如果报仇的话,小星怎么办?我应该给孩子幸福稳定的生活啊!” 激烈的思绪拉扯之间,电梯到达顶层,匡铛一声门打开。 郑忧面无表情地踩在铺着鲜红地毯的长廊上,她在顷刻之间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也已经有了一番主意。 103 别来无恙 七点五十分,星环大酒店门口。 静候在宽大的玻璃门两侧的迎宾小姐已经站立了近半个小时,所谓的重要大人物还未出现。她们纷纷引颈翘盼,不时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型与服装,随时注意保持端庄漂亮的形象。 “来了来了,嘘……马上站好。”负责迎接的陈曼青立刻小声地提醒道。 朝阳向大地洒下柔和的光芒,八点整,黑色加长型的豪华轿车缓缓驶过来,戴着雪白手套的泊车侍者立刻上前,恭敬地为其打开车门。 一双乌黑发亮的男式皮鞋出现在众人眼底,迎宾小姐们哪敢抬头,只紧张地以响亮的声音异口同声道: “欢迎黑先生。” “欢迎吴议员。” “欢迎……” 黑司靳站在门口微顿脚步,藏在墨镜背后的锐利双眸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大厅环境,才跨步走进。而对于门口十来位年轻美丽的迎宾小姐,他瞥都没瞥一眼,几乎漠视她们的存在。 如果说从前他是个极其冷酷的男人,那么今日的他更是成了一座冰山。距离三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冷漠是一种气质,也是一种气势,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这样的人,更别说去了解他。 黑司靳习惯了这样,也喜欢这样。 可以说,他的朋友一直极少,人生三十余年,除了相交多年的黑道太子江弈,其他根本没有可以交谈的人。 尤其是……从四年前那次事情之后,他的性格越来越极端,对人完全习惯性发号施令。一个时常发号施令的人就难免专制独裁,习惯性让任何人都服从自己。 像黑司靳这样的男人是冷硬而强势的,也是不好相处的。 此刻,就连走在他身侧的吴议员都成了陪衬,亦步亦趋地紧随着他。原来,吴议员是b市当地的政府要员,而黑司靳则是他们特意从a市邀请过来投资的大老板。b市要发展几个重点项目,急需要引进大量资金,对利恒企业总裁这样的财神爷,怎能不恭敬遵从? ** 酒店顶层最豪华的总统套房内。 服务员小静一边手忙脚乱地挂着白色窗帘,一边懊恼道:“郑姐,你说那个黑先生奇不奇怪?床单要求雪白整洁倒是正常,连窗帘都……” “别多说了,赶紧做事,只要是客人的要求,我们都必须尽量满足。”郑忧站在椅子上,平静地回答。 小静乖乖闭上了嘴巴,不过不到五分钟,她再次懊恼地开了口:“糟糕啊!郑姐,这些纯白的窗帘都是昨天连夜请人赶工做的,现在好像少一块呢!” “什么?”郑忧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套房内每个窗户都扫过去。 “完蛋了,是真的少了一块。客厅加上卧室的窗帘……一共需要六块,现在只有五块,我手里这块好像还被什么东西弄脏了……”小静着急地将手中最后一块窗帘抱到郑忧面前。 郑忧下了椅子,看到雪白的布缎上果然被沾染了一片类似咖啡一样的污渍,大约是昨夜工作赶做时不小心弄脏的。 小静急着直皱眉:“怎么办啊,郑姐?听说今天来的黑先生十分尊贵,连政府的议员都亲自为他接风啊!如果经理知道我连窗帘的事情都没做好……说不定要炒我鱿鱼的。” 郑忧见她真的着急,安慰道:“没事的,你别担心。我想想办法。” 突然,房间的电话铃响起,小静惊跳着过去拿起话筒。她刚说了一个“喂”字就认真地听起来,几秒钟后,脸色刷地变白。 “郑姐……经理说,黑先生他们已经抵达酒店,正要上来休息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郑忧望着被安装完毕的四块窗帘,再看看手中弄脏的一块,手指忍不住握紧起来。 “小静,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我可以想办法的。” “能有什么好办法啊?郑姐就算是会变魔术也变不出来啊!我看还是我主动去承认错误好了,昨晚赶订窗帘的事都是我负责的……” 见小静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隐隐有了哭意,郑忧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我昨天晚上有事不在,没能亲自处理这些,我也有责任。你相信我吧,我会看着跟客人解释的。” ** 套房里。 郑忧蹙眉对着沾上咖啡污渍的白色窗帘发愁。若是只弄脏这一小块,倒也很容易解决,只要马上清洗再吹干就行。可是缺少的一块窗帘呢?现在补做根本来不及了。 黑司靳那家伙有多挑剔多不近人情,她都十分清楚。刚才跟小静说有办法,其实不过是安慰的言辞,她不忍看一个小姑娘受惊和挨批。 可是,郑忧绝对想不到,在自己绞尽脑汁想法子应对的时候,走出房门的小静却立刻换了一张面孔。 楼层的员工房就在长廊的尽头,小静刚走过去,就被一同样穿着工作制服的女子飞快地拉进房里。 “怎么样?她没有怀疑吧?”问话的女子叫张可盈,看上去也很年轻,长着一张尖俏的瓜子脸,说话时声音很细,但细长的眼睛却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嘿,张姐放心。郑忧做梦也想不到窗帘的事是我故意搞的鬼,她对我可信任着呢!”小静得意道。 张可盈露出一抹满意的坏笑:“做得好!真是我的好姐妹!这回看那个女人能怎么办?听说利恒集团的黑先生可是个难缠的人物,别说她一个小小的领班,就算是咱们董事长都得罪不起。” 小静讨好似的凑上前:“就是。我看郑忧平时骄傲得很,才来一年而已,就抢了张姐你领班的位置。这次要是黑先生对服务不满的话,陈经理就算帮她说话,应该也没用了吧?” 张可盈环起手臂,冷声道:“郑忧这女人向来运气比较好,我们不能只等着看好戏,还得配合着演戏才行。”她突然低下头靠近小静的耳朵,嘀咕了几声,小静连连点头。 “张姐真有办法,我现在就去找陈经理说去。” “你要小心点,别让陈曼青看出破绽,她可是很看重郑忧的。”张可盈嘱咐道。 “放心吧,张姐,我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小静狡猾地眨眨眼,飞快地溜出门去。 ** 郑忧在套房里观察了好一会,决定将客厅的四块窗帘统一用白色,豪华卧室的则使用原本的橙色印花帘布。 虽然她不知道黑司靳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癖好,但此刻已经毫无其他办法。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原本安装好在卧室的白色窗帘取下,换到客厅,再将弄脏的那块收拾好叠在收藏袋中。最后,她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小心地挂着橙色窗帘。 “黑司靳,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真是我的煞星……”郑忧踮着脚尖,扭动着仰得发酸的脖子,低声咒骂,“只要碰到你,就让我倒霉!你这样的煞星真该被人一脚踹到太平洋去!” 她双手一直高举着,小心地将钩子一个一个挂过去。这窗帘又宽又长,款式做得很精美,繁复的花纹像波浪一样层层起伏,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了,她竟然感觉手也发酸。 “真是变态啊!莫非四年不见,他已经成了古怪的钟楼老人?”好不容易将帘子的最后一个钩挂上,郑忧总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人快速打开,她还没跳下椅子就听到了一个急切怒斥的声音。 104 解困 “郑忧,你怎么回事?客人明明要求套房内的一切布置要一尘不染,全部使用雪白色的帘布和桌布。你现在是在搞什么鬼?还不马上换!”陈曼青一听到小静的报告,就马上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经理……” 郑忧蹲下身子,刚想跳下椅子,却被陈曼青迅速制止道:“你还下来做什么?马上换啊!黑先生我们可怠慢不起。” “经理,这窗帘不能换。”郑忧一时不知道怎么跟总理解释。 陈曼青是个工作很严谨的女人,自然不能接受她的话,板起脸道:“没有任何理由不能换!对我们来说客人就是上帝,只要是他们开的口,我们必须做到。快点告诉我,另外两块窗帘放在哪?我马上抱过来,你先把这两块取下。” 郑忧为难地看着她:“对不起……经理,没有另外两块窗帘,这是逼不得已的办法。如果这两块取下来,根本就没窗帘可以替代了!” 陈曼青惊异地皱起眉:“什么?昨晚我明明让小静找人赶工做好六块的啊!可是刚才我碰到她,她说你不愿意将窗帘更换,到底怎么回事?” 郑忧听到这话,根本没有将小静的事往深处想,反而只想着怎样维护小静,不让她的失误被人发现,更不要被经理追究。 “经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总之窗帘暂时只能这个样子了。如果客人真有意见,我会主动承担责任,我负责说服客人,可以么?” 陈曼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向来注重工作质量的郑忧怎会在关键时刻,故意做有损酒店声誉的事来? “郑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黑先生是多么重要的人物,你知道吗?董事长和政府议员现在正亲自陪着他上来……”陈曼青说着也飞快地摇摇头,“我现在还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才对!窗帘在哪,快点说。” 郑忧咬咬唇,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不起……经理,窗帘其实……” 她的话还未说完,立刻被陈曼青焦急地打断:“不行不行,说不定他们已经出电梯了。郑忧听好,我现在去想办法拖住黑先生,限你五分钟之内马上更换窗帘,我们酒店的服务不能因为任何个人原因而打一丝折扣!” “经理,你听我说……”郑忧根本没机会多说一句话,因为陈曼青就如一阵旋风般离开了套房。 郑忧郁闷地一手拍在桌子上,忿忿道:“黑司靳,你真以为自己是总统啊!简直是越来越不可理喻,把房间布置成太平间一样,你当自己是死人么?你要换,我偏不换!再为你做任何事,我就不是郑央!” 打定主意与黑司靳的要求反其道而行,她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看着所有人都要围绕那个冷血的男人转时,她只觉得胸口血气上涌,叛逆之心顿起。累积多年的爱恨情仇一股脑上窜,需要连做几个深呼吸才能平静下来。 “黑司靳,既然冤家路窄碰上了,我躲也躲不掉,那你就等着接招吧!” 黑司靳最近的行程安排得很紧,事实上他昨天晚上才从欧洲飞回,但关于b市的投资项目也是月前就有计划,所以他一早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应该说他是个典型的事业型男人,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一个工作狂,甚至可以与“机器人”直接划等号。 连年来不知疲倦地四处扩展生意,自四年前从楚天集团手里抢先与欧洲的大企业签定商业合同之后,利恒集团在全球的事业迅速发展。这几乎都是他黑司靳一手开拓的新局面,也是他外公黑老爷子愿意正式将利恒交给他继承的首要原因。 原本,黑司靳对b市这样的小地方投资并不感兴趣,可是就在半个月前,他突然查到了一件令他内心震惊的事——他的前妻郑央……不!或许应该说他的妻子(他们当初并没有来得及离婚),那个被父亲带走逃离他的女人竟然已经死了…… 他犹记得,自己当年怎样算计她,娶她,逼迫她,利用她……最后她在所有记者面前,一脸决绝地宣布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那时候他怒火狂燃。 之后,她更是决裂地说:“黑司靳,我们离婚!” …… 往事历历在目,这四年来他在每个夜里都无法控制地想起,辗转难忘。 可是,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据说意外的火灾发生在一年多前,郑氏父女在睡梦中被大火困住,不幸身亡…… 地点就在b市。 一个离a市相距不到两百里的城市,四年来他们都没有机会再遇,没想到一探到消息就是如此噩耗。 黑司靳没让任何人发现他几欲颠覆的情绪,他如同往常一样冷漠而忙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若非恰巧欧洲之行避不可免,他早就会在听到消息的当日赶来b市。 像他这样的男人,习惯掌握一切,根本不允许自己的情绪脱轨。 可是,这一次,郑央身亡的消息真真切切击中了他。 ** 数字缓缓跳到顶层,黑司靳大步跨出电梯。 陈曼青急切地迎上前,努力想解释窗帘的事,可惜她根本没有机会。因为贺董事和吴议员一左一右陪同,正不停地在跟黑司靳说着什么重要的事。秘书拿着文件夹紧随在后面记录着,黑司靳神色冷峻如常,只是偶尔点头应允一声。 “那个……董事长……噢……”陈曼青做酒店服务这行多年,却是头一次如此紧张,几个忙碌交谈的男人根本没时间理她。 终于,贺董转头看她:“陈经理,黑先生这一周在我们酒店的生活,你要安排专人好好招待,绝不可怠慢,知道么?” 陈曼青忍住抹去额头冷汗的冲动,赶紧应答:“我会的,董事长。可是那个黑先生……” 豪华套房门口,黑司靳停住脚步,从秘书手里接过刚才记录用的文件夹,沉静道:“谢谢贺董的好意,我想先休息一会,上午还有点私人事务去处理一下,下午两点我一定准时出席洽谈会议。吴议员,你也辛苦了,下午见。” 他准备先进房间冲个澡,再直接去郑氏父女的墓地看看。 此时的他哪曾想到,那个让他唯一产生过强烈感情的女人非但没有死,而且正在一门之隔的套房里。 套房内的卧室里,郑忧当然不可能换下窗帘,她刚把椅子恢复原位,就听到外面有人开门的声音。 她不经意往外面一瞥,顿时身子僵硬在原地。 那个修长而冷漠身影…… 那个让人恨到咬牙切齿的男人…… 待她回过神,黑司靳正好将门关上转过身来。 郑忧觉得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差点要蹦出胸腔。她在那瞬间根本无法呼吸,只是出于本能地往门后面一躲,好一会后才大口地喘息,思绪才逐渐冷静下来。 甩甩头,她咬着唇默默提醒自己:你在怕什么啊,郑央!你现在的模样他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来,你应该大方地以服务员的姿态走出去才是…… 黑司靳没有注意到卧室里有此一幕,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 客厅里的白色窗帘、白色沙发套有些刺眼,他慢慢地环视一圈,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其实他根本不是变态式地偏爱这种布置,谁愿意把房间变成太平间一样冰冷?可是,他没忘记来b市最重要的不是谈投资,而是去……看望郑央。 这醒目刺眼的白色可以提醒他,当年自己是多么残酷,如果她真的死了,那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一个眼中利益至上的男人,不惜牺牲一切达到目的时,失去的却是迟迟醒悟的在乎! 他是爱她的! 他真的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 来b市的途中,他对自己发誓,如果郑央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留在身边,让她没有机会再决绝地逃离,让她永远做自己的妻子。 105 狭路相逢 黑司靳脱下笔挺的西装外套,顺手扔在沙发上。然后一边扯开领带,一边大步朝卧房走过去。 郑央的背紧贴在门后,发白的双唇抿得死紧。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终究没有那份超强的定力,做不到假装走近的男人只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黑司靳一眼就落在了花纹美丽繁复的橙色窗帘上,深邃的眸子顿时闪过一道暗光。 他一把扯下领带扔到床/上,衬衣纽扣也被利落地解开,扔了过去。宽厚结实的背肌肉分明,即使工作如此忙碌,他也从不忘记健身,每当健身房挥洒着汗水时,他都感觉到一种发泄般的畅快。 男性堪称完美的身材毫无遮掩地展现在郑央的眼底,她紧扣着十指,眼中几乎要迸出火光来。 愤怒的火,仇恨的火! 四年来,她过的是什么生活,而他依然尊贵优雅如当年……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不对劲!空气中有股不对的气味! 黑司靳刚要解开皮带,动作倏然顿住,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如夜色般深沉冷漠的双眸瞬间捕捉到了门后的倩影,犀利的光芒像利刃一样闪现。他微微皱眉,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声音如同腊月寒冰,沉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郑忧的手指握得极紧,以致于指关节刹那间发出带着愤怒的声响。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水光潋滟,迸射的却是与他的冰冷截然相反的烈焰。千分之一秒的时候内,她突然做了个决定—— 头一低,俯身冲上前去,一头撞在他结实僵硬的胸膛上。 黑司靳反应再敏捷,也被这出乎衣料的惊人之举所怔住。他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推开她的身子,可惜他预料错了。 这一招根本就是郑忧故意所为,她不但用力地撞着他的胸膛,还挥舞着双手使劲抓着他的肌肤,下面的双腿也没闲着,毫不迟疑地往前踢去。 “你……这个疯女人!给我住手!”胡乱的一脚正中黑司靳的膝盖,他吃痛地微微弯身,恼火地咒骂。 郑忧怎会住手?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她仿佛用上了前面二十几年与人打架的功力,发了狠地又抓又踢。在他对她怒吼的刹那,她发了狠似的张嘴便咬了下去,那男性宽厚的肩头立刻留下了两排深刻的牙印。 “你……” “我什么我?死二黑,你是个混蛋,王八蛋!你果然来这里跟女人开房,你对得起我么?”郑忧的脑子灵光闪动,不但不住手,嘴巴还不停地骂起来,“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混蛋!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怎么能够背叛我?” “够了!”黑司靳被她莫名其妙的举措快要搞疯了。 他从未遇到过这么荒唐的事,这女人分明就是认错人了!要命的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推开她,她都像个野蛮的泼妇一般死死抓着他。确切地说,那简直就是毒辣的欺凌——她锋利的指甲已经将他的胸膛抓出几道血痕了…… 郑忧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她在他面前从未如此痛快过!于是心一横,提高声音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呢?你的情妇呢?给我滚出来!快点!我今天是豁出去了,就算你要跟我离婚,我也不会再忍气吞声!” “住手!你弄错了……” “弄错什么?难道非要捉奸在床才叫弄对吗?我早就听说你在外面有了女人……”郑忧偏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有意曲解他的意思。可是,她当然不能疏忽,黑司靳绝不是一只病猫,绝不是一个好惹的男人,演戏要懂得适可而止。 所以,她自己也只把话说到一半,然后缓缓地睁大眼,定定地对上他喷着怒火的眼睛。 “那个……我弄错了什么?”郑忧装作顷刻间发现不对劲的样子。 “你!”黑司靳毫无怜惜地一推,几乎将她甩到卧室门外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恼怒,声音越发冷沉:“你认错人了!” 五个字,恍如一个炸雷。 郑忧的身子晃了晃,扶着门板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盯着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视了一番,坚定地摇头:“你胡说什么?小二黑,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黑司靳几乎要听到自己血管压抑到快要爆裂的声音。不是他自恋,像他这么英俊挺拔出类拔萃的男人,光从“小二黑”这么没气质没营养的称呼上,就不可能对得上号! 结论只有一个——这个女人是疯子! 他再气愤也不可能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只是……为什么这个疯子长得堪称美丽,穿着酒店的服装?看上去还不是普通服务生的样子,莫非她是为了抓奸特意乔扮成酒店的工作人员? 郑忧很确定,他根本认不出自己。 这一认知让她下意识松了口气,思绪也越来越冷静。她掩饰住心底的暗笑,发挥生平最佳演技,又一次泼辣地指着黑司靳:“你以为我是笨蛋吗?连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人也会认错?小二黑,你马上跟我回家!” 黑司靳跟她一样,眼眸里滚动寒光,此时的他忽然冷静得可怕,不愿意再跟一个疯女人多呆一分钟,直接指着大门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郑忧的手指又握紧了,这该死的嚣张的混蛋。她咬牙道:“小二黑……” “闭嘴!”男人发飚了,后果真的很严重,“你认错人了!在我没报警之前,限你三秒钟,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你不是他?真的不是他?怎么可能?”怕死的不是英雄,郑忧头一次佩服自己的英勇无边。 “滚!” “他好像是没你这么凶,可是二黑……” 黑司靳敛下浓眉,眼中已浮现杀人的怒意,他一手用力抓着她的胳膊连推带拖,不顾她反复的疑惑询问,硬是将这副娇小的身子推出了门外。 “嘭!”门紧紧关上。 郑忧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胳膊,咬了咬牙,却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冷血的家伙,还以为我郑央像当年那样好欺负么?今天这点小意思就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脚把你踹到太平洋永不相见,可惜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你等着吧! 她对自己鼓励地扬扬拳头,低声道:“干得好,郑央!” ** 106 那个孩子 房间里。 黑司靳的心情恶劣到极点,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乱七八糟的抓痕,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丝。肩头的两道齿印那么明显,仿佛在嘲笑他刚才的惊愣和仁慈。 “真是个疯子……” 他小心地从抽屉里找到备用的医药棉花,将血丝拭去,冷薄的唇角抿得死紧。 眼前不禁浮现出刚才那张发丝凌乱的脸蛋,奇异的是刚才明明只是惊鸿一瞥,他却将她的模样记得分明。可是这一看,他更加明白一个道理,长得漂亮的女人,发起疯来都是泼辣到不可理喻。 当年身为他的私人助理兼情/妇的秦雪蓉便是如此,见识过她疯狂的一面后,让他对温柔顺从的郑央更加怀念…… 而抓伤自己的疯女人,到底是如何进入酒店最高级楼层的?难道没人发现吗?最好别再惹到他,否则说什么也不可能这样放过! 算了,他哪有时间多想这些,下午建议贺董好好地关注一下酒店的管理就好了。 黑司靳抬头,这才发现卧房里的窗帘并未依照自己的要求更换,他眸子忍不住黯淡下来。不再多看,刹那之间想去墓地查证郑央是否真死了的渴望变得强烈,强烈到令他心房颤动。 于是,他不再耽搁时间,进入浴室…… 早上可谓是经历了一场惊险刺激的重逢,郑忧没有时间细细琢磨自己复杂纠结的心,因为忙碌的工作很快冲散了一切思绪。 关于白色窗帘的事,黑司靳没有追问原因,这让陈曼青松了口气。她找到郑忧再一次批评了几句,吩咐她赶紧撤换,黑先生暂时不提意见不代表就是没意见,身为服务业工作人员必须时刻以服务质量为重。 郑忧轻声应允,心底却很是不满。 这时,小静抱着两块干净的窗帘从楼层的员工室走出来,一脸笑容:“陈经理,我把窗帘都拿来了。郑姐,早上那块被咖啡弄脏的窗帘我也洗好吹好了。你们先聊,我现在就去换。” “那窗帘是因为弄脏了,你才没换?”陈曼青疑惑地望向郑忧,见她也有点神色迷茫,叹了口气,“唉!算了,窗帘的事我不再追究。但是小忧,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不管有什么个人原因都不能影响工作,知道吗?” “是,经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郑忧抱歉道。最近小星生病,她每天晚上都要照顾他,尤其昨夜小星又突然发高烧,她折腾到快天亮才小睡了一会。若非今天黑司靳的事情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只怕现在会觉得泛困。 陈曼青拍拍她的肩:“好好干,你看小静这丫头就很勤劳。对了,黑先生需要一个专门的服务管家,我跟董事长推荐了你。” “啊?我不行。”郑忧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开玩笑,服务管家是需要24小时随传随到,就算没有小星,她也不能答应。上午才在房间里跟他闹了那么一出,要是再天天跟在他旁边,即使他不动怒,她都怕控制不住自己了。 陈曼青有些意外:“为什么?” 郑忧皱皱眉:“我知道经理信任我,但是最近……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恐怕没办法一周都不回去。” 由于火灾让她改变了身份,所以对自己的私事她从不轻易透露,酒店的人事资料里也只简单地填写了一下。除了昕兰,谁也不知道她是单身妈咪艰辛地独自抚养孩子。 陈曼青犹豫了一下:“好,那我另外安排人。” ** 下班时间一到,郑忧就换下工作服,拎起跨包匆匆走出酒店大门。 这几天她特意跟同事调了班,方便能早点去接小星。以往小星都是在老师那里托付到很晚才能回家,只要一想到这点,作为母亲的心就既心酸又心疼。 公交站前等待着班车,郑忧不时低头看看手表,眼神不自觉透着忧郁。 过了会,前面接连来了几辆大巴,她一一瞧过去,迅速迈开步子。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悄然驶过站台,车子后座的男人正是要回酒店的黑司靳。他戴着墨镜,遮去了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正好看到站台上一抹纤细的浅蓝色身影。 小央! 那熟悉的身影是…… 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如冰山般的面容刹时变了颜色。 “停车!”黑司靳骤然出声。 车子滑出好几米远后缓缓停下,他急切地打开车门,奔到车站前面。可是,站台上哪还有熟悉的身影?他原地转了一圈细细地巡视着,心跳还在继续,黑眸却渐渐黯淡下来。 站台上不少目光好奇地望向他,这样一个身着笔挺的名牌西装英俊男人,长得又高又酷,脸上却透着急切和失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央……难道你真的不在了么?”在公共场所,黑司靳从不失态,但此刻他却不自觉喃喃地失声。然后手指一紧,绷着脸回到车子上。 夕阳还未沉下,余辉洒在“新德”幼儿园可爱的屋顶上。 郑忧的身影刚出现,就有一个软软的声音叫着:“妈咪……” “小星。”郑忧笑着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抱住脚步太快差点摔倒的宝贝,她爱怜地亲亲孩子稚嫩的脸颊,“今天小星是不是很乖啊?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啊?” 小星乌黑的眼睛亮了亮,认真地点点头,慢吞吞地回答:“恩。不信妈咪可以问老师!” 孩子才三岁半,原本各方面发育都不错,聪明伶俐,说话咬字要比同龄孩子清晰流畅许多,尤其那软软的童音可爱极了。可是自从那场大火过后,他在其他人面前都变安静了…… 郑忧抱起他,对随后跟来的老师打招呼道:“辛苦你了,何老师。” 何老师摸摸孩子西瓜皮式的帅气头发,微笑道:“小星真的很乖,这几天你都比较早来接他,他说话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不过今天下午他早早地就在门口等你,怎么都不愿意进去。” 郑忧的眼中突然浮现泪光,她惭愧道:“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对不起,小星……” 小星注视着她,发现她的眼眶似乎一下子发红起来,不禁搂住她的脖子,小心地问:“妈咪,你怎么了?” 何老师对郑忧的事多少了解一点,关心地安慰道:“比起很多家长来,你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妈咪了。小星非常爱你。” “妈咪……你是不是要哭了?”小星柔软的小手捏捏她的脸颊,小声地哄道,“妈咪不哭不哭,你看小星昨天晚上打针都不哭……妈咪教小星勇敢,自己也要勇敢哦!” 郑忧亲亲他,然后一起跟老师告别。 ** 107 玫瑰 如果说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坚定而平淡地活着,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小星。 一个饱受命运捉弄和生活折磨的人才会明白,惟有平淡才能让人感觉到真实的幸福。 小星…… 郑央抚摸着孩子的头发,温柔地握住他的小手。小小的手臂上有着几道被大火烧伤的痕迹,当时孩子嘶哑着嗓子大声呼喊“妈妈妈妈”的情景常在噩梦中惊现。 她眨了下湿润的眼睛,轻轻地替他盖好被子。 “对不起……孩子,是妈咪让你受苦了。”眼中泪光闪耀,想起晚上在医院打几瓶点滴时,小星坚强的表情连医生都忍不住夸赞,她就忍不住想哭。 确定孩子熟睡之后,郑忧起身到客厅里收拾了一番,才回到卧室。 她和小星的生活有些拮据,酒店的工资并不高,维持这个一房一厅的房租后,可以用来支配的收入很少。家里有一个孩子会多不小的开支,没有一个妈咪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委屈,所以她常常自己很节约,尽量让小星过得衣食无忧。 坐在书桌前,郑忧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轻轻打开—— 2010年2月1日星期一晴 今天是个意外到令人难忘的日子,带给人的震惊绝不亚于当年分手的那天。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重遇。 黑司靳,这个让我付出一切深深爱过的男人,看起来比四年前更加冷酷、骄傲和尊贵。而这一切,何尝不是在践踏我和父亲、孩子尊严和痛苦?所以,当我再见到他时,除了恨,我的心里完全感受不到其他…… …… 客厅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夜空里响起。 郑忧生怕惊动孩子,小心地看了孩子一眼,匆忙笨到客厅。家里的座机号码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会在如此深夜找她的必然有重要的事情。 “喂?”不知为何,她的心脏跳得格外急切。 “小央啊,我是小婶。”打电话的是郑炳文的弟媳,事实上也是个寡妇,因为郑炳文的弟弟是个给人家盖楼砌墙的工人,前几年工作时从高架上摔落来当场死亡。郑炳文流浪在外多年,极少跟他们家联系,一年多前,带着郑央终于来到b市,几经周折才联系上了这个小婶。 这注定是悲剧性的一家,火灾之后,郑央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信赖的亲人……竟然只有这个实际上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婶了。 小婶李淑芳朴实善良,身边没有子女,郑央的遭遇让她痛惜心疼,便对外称郑央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小忧,如今终于母女团聚了。小星自然也成了她的外孙,从前的故人和往事,大家都不再提起。 可是今夜,一切的平静将被打破。 郑央不自觉握紧了电话:“小婶,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婶的声音果然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小央,这几天你没事吧?那个大富豪沈家的人找过之后,今天傍晚姓黑的家伙也来找我了。” “小婶……他问什么了?怎么会去找你?你没说什么吧?”郑央的胸口蓦然紧缩了起来,沈一桥的确派人打听过她的事。但她想不到黑司靳的动作竟也如此迅速,早上才到b市,下午就能找到最重要的人物线索小婶。 或许,黑司靳比四年前还要可怕…… 小婶连忙道:“我怎么可能对他透露一丝一毫你的消息呢!不过他真的是个很厉害的男人,我跟他说郑炳文父女来不幸被大火烧死了,不信我可以带他亲自去墓地看看。” “恩,他怎么说?”郑央的心悬在空中。 “他说不用,早上已经去过墓地,但是他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还说定会找证据证明你还好好活着。”小婶不觉叹了口气,“唉!小央,你跟他可真是冤家孽缘。你那么单纯善良,难怪会被他害到。我一看这男人,五官还算端正,但看上去太过冷硬无情,不是个好对付的男人。他突然之间找上门了,你想怎么办?” 郑央皱起秀气的眉毛,沉默了一会:“不用担心,小婶,你只要一口咬定我是你的女儿就行了。反正那场火灾里的确有一名无人认领的女尸,就当我真的死了吧!” “小央……真是难为你了。小婶虽然又穷又没什么文化,但不管怎样,小婶都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看黑司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和小星都要小心点啊!” “谢谢小婶……”郑央喉头感动到哽咽,“我给小婶添太多麻烦了……” “别难过,我们都是一家人呢!你带着小星太辛苦了,别再理会那个姓黑的,反正他不可能找到你的。过几天,小婶给你介绍个好对象,你和小星都应该得到幸福。” 小婶的话充满让人温暖的慈祥和安慰,郑央挂断电话之后,躺在床上却整夜失眠了。 清晨,郑忧照常早起送小星去幼儿园,再赶去上班。 所幸黑司靳来洽谈公务的确很忙,她很庆幸自己没再碰到他。可是,工作的时候却忍不住反复地猜想:他为什么会在昨天一早就赶着去墓地?那不就是被她故意又抓又咬之后马上去了?他既然从前没在乎过郑央,为什么还会不死心地非要追查? 黑司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郑忧其实很累,但她中午一分钟都不休息,一吃完中餐,马上搭车直往墓地奔去。 这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不时有飕飕的冷风从天上吹过,吹乱了她乌黑的发丝。 墓地,空气总是显得清冷冰凉。 她站在自己的墓前,墓碑上有一张带着微笑的照片,表示入眠者的身份。可是,旁边父亲的墓前是一束鲜黄的菊花,而她的墓前却只有一大束洁白的玫瑰。一夜露珠,玫瑰还很新鲜,淡淡清香飘散在清风中。 她缓缓蹲下身,手指颤抖地轻触那娇嫩的花瓣。 才刚碰到,突然像触电般急速地收回了手指。她猛然站起身,表情变得僵硬而冷漠。 “黑司靳,你究竟想怎么样……”郑忧咬着牙对着百合般失神地问道。 “小央?”一个低醇的熟悉嗓音传过来,瞬间又焦灼而急切地再喊一声,“小央!” 郑忧浑身刹时僵硬,黑瞳骤然缩成了一个点。 这个声音…… 他是……阿睿! 楚子睿迈开大步,原本落寞的面容掩饰不住激动,飞快地冲到她面前,一个用力扳转她的身子,俊容上的狂喜顿时凝固住。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不是小央。”漆黑眼眸里的光亮一点点收了回去,很快完全变成了黯淡。他的手慢慢放开,另一手还抱着一束金黄色的菊花。 郑忧的双眼定在他的脸上,一时间忘了眨动。 曾经乐观风趣的阿睿啊,曾经给她关心鼓励的阿睿,曾经在她最迷茫的时候坚定告诉她——他爱她的阿睿……已经由楚天集团的少东家身份正式升为掌权人,四年来与黑司靳的明争暗斗越来越趋于白热化。 可是他清瘦了好多,一双深邃闪亮的黑眸里只有无尽到让人发疼的落寞…… “小央……已经死了。”郑忧赶紧眨去眼中的泪水,将视线移开,从喉底挤出这句话。 “我每次都骗自己,她没有死……可是真正走到这里,我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回来了。”楚子睿弯下身,将菊花轻轻地摆在两座幕前。目光不自觉瞥向旁边的清新玫瑰,皱了下眉:“你送的?你是小央的朋友?” 郑忧望着那大束美丽的花,一时迷乱地点点头。 楚子睿对墓碑上的照片注视良久,又皱眉看着那束玫瑰,沉默着。突然,他的眸底闪出一丝亮光,转头注视着她:“我也是小央的好朋友,可是……四年没有消息,没想到却是这样种局面下相见。不知道小姐你怎么称呼?” “我……”郑忧迟疑了一下,“我叫郑忧,是小央的堂姐。” 楚子睿细细地打量着她,这不施脂粉依然明艳动人的五官的确不是他所认识的小央,可是为什么他感觉…… “哦,郑小姐,有时间陪我聊聊吗?我好想知道这几年小央到底是怎么过的。” “对不起,我还要赶回去工作。”郑忧被他的眼神盯着莫名地心惊,生怕他看出什么。 “那么郑小姐能留个电话吗?我想……等你有时间,我听你说小央的事,好吗?”楚子睿的眼底竟多了抹哀求之色。 郑忧瞥开目光,故做平静道:“小央的命运很波折,其实才到b市来不久,就遭遇了火灾……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位先生,我真的要走了,赶着上班,再见。” 楚子睿看着她坚定离开的身影,眼中再度闪过一丝迷茫。直到那抹背影消失,他才蹲下身,捡起地上被夜风吹散开的几片玫瑰花瓣,若有所思道:“难道你是昨天送的花,今天再来探望吗?可是……为什么送的是玫瑰?” 108 一年前的火灾 下午回到酒店,郑忧直接上了酒店最高层。 铺着精致地毯的走廊静悄悄的,她走到楼层服务台前,看到小静正在翻阅客人资料。 小静一看到她,立刻报告道:“郑姐,明明你是领班,为什么去黑先生的管家是张可盈,而不是你啊?” 怎么,黑司靳的管家人选定了么? 郑忧虽然有些吃惊,但依旧淡然笑道:“可盈工作负责,做事细心,比我更适合为黑先生服务。” 小静反而替她不平,道:“才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只有郑姐你做的事,让客人最满意。要不然当初竞选时,客人投你的票为什么会比张姐要多呢?” 郑忧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工作不必直接跟黑司靳打交道,她其实松了口气,试想如果被他认出她就是昨天发疯的女人,然后还得伺候他……还不知道再发生什么事呢! 说到底,她是打心底佩服张可盈的敬业精神,若非升职可以多拿一点薪水,而自己的确需要多一点钱,否则她宁可在竞选中失败的是自己。 对于这点,郑忧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张可盈,她其实希望可以跟她做朋友,互相学习。 看了眼记录本,她问道:“客人们都出去了?” “没有,吴议员今晚不回酒店,黑先生的秘书出去了,只有黑先生一个人在房间休息。张姐正在给黑先生泡咖啡。”小静详细报告。 郑忧点点头,直接朝茶水间走去。 她觉得有必要跟张可盈聊几句,毕竟这个客人很特别,他是黑司靳。 茶水间里,张可盈正在冲咖啡,冲好之后,她又加了几块冰,然后拿咖啡勺拌了拌。闻着浓郁的咖啡香,她觉得很满意。 “你这是泡给黑先生的?”郑忧看她已经将咖啡放在盘子里,正准备端出去,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可盈吓了一跳,转过身表情冷淡道:“是的。陈经理应该有告诉你吧?接下来一星期,由我来照顾黑先生的饮食起居。” 郑忧盯着那杯咖啡,咬了咬唇,内心挣扎着。 这杯咖啡是那个坏男人喝的,就算里面有毒也不关她的事。可是她这会偏偏清楚地记得他因长年废寝忘食患来的胃病,还有他喝咖啡要加三颗方糖的习惯…… 这样的他,怎么可以喝冰咖啡? 身子不自觉地僵硬,她的心还在剧烈地拉扯着。 不能关心他!那种可恶的家伙死了最好! 可是……他现在是酒店的客人,关心和照顾客人是服务人员应尽的义务。 …… “不知道郑领班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的话,我要给黑先生送咖啡去了。”张可盈望着她,语气里带着种骄傲。 “等一下。”阻止的话语脱口而出,郑忧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端起那杯咖啡,皱起眉头,“重新泡一杯吧!这杯咖啡太冰了,黑先生不能喝。” 最终,郑忧完全公事化的口吻建议道,她瞬间说服了自己,现在黑司靳是星环酒店的贵宾,仅仅是客人而已! 张可盈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没打算挑衅却也忍不住了:“郑领班,你可知道这是黑先生亲自吩咐的?他说要加冰,不用放糖,并且马上送过去。” 郑忧面不改色地注视她:“黑先生有胃病,不能直接饮用冰饮料,尤其是咖啡。” 张可盈狐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郑忧不觉心口紧缩了一下,回答却很冷静:“一般来说,像黑先生这样的大老板,饮食起居不大规律,容易患上胃病。我不久前在杂志上有看到,黑先生似乎还因为胃出血住过医院。” 张可盈心中有所迟疑,嘴上却不服从:“可是我们应该遵循客人自己的要求,尽量满足客人,不是吗?” 郑忧不觉蹙起眉心:“为了我们酒店客人的健康和安全,身为服务人员应该懂得怎样才是真正为客人着想。”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领班,也不必用这样教训的口吻来说我。”张可盈十分不满,又不敢太多表现,“我都是按照黑先生要求做的,如果冲去热咖啡黑先生不满意的话,你可愿承担后果?” 郑忧别无选择地点头,坚定道:“是,我会负责。” “好,干脆麻烦郑领班好事做到底,我现在有点内急要上厕所。有劳郑领班帮我泡好咖啡,再亲自送过去吧!”张可盈不由分说将杯中的冰咖啡倒掉,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一直觉得郑忧冷漠骄傲,还抢了原本属于她的职位,可她不相信郑忧会永远好运。黑先生的冷硬和挑剔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违反了他的要求,只怕会大发脾气。 一想到这点,她就迫不及待想知道黑先生喝到热咖啡时的反应了。当然,这份罪得由自以为了不起的郑忧是受! 郑忧看她将空咖啡杯塞到自己手里,懊恼地握紧了手指。 她现在可以后悔吗?早知道张可盈会这么做,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任何客人都可以关心,就是不该关心姓黑的…… ** 幽静的套房里,到处都是刺眼的白色。 黑司靳坐在铺着雪白金丝绒面套的沙发上,一手握着电话,表情十分严肃。 “哦,我对一年前那场火灾更了解一些,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相关的资料都传真给我一份吗?……恩,是的,火灾的遇难者里面有我认识的人……好,一定,谢谢刘警官。” 挂断电话,他深深地窝进了沙发里,揉了揉难以展开的眉心,随手从旁边的茶几上抽出一支烟。 这几年,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思绪,胸口时常泛动着抓不住的疼痛。如今什么都有了,在利恒集团,他是最高裁决者;在黑家,他也拥有了绝对的地位,可是一颗心却觉得破了个大洞似的空荡荡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黑司靳头也没抬,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黑先生,给您送咖啡来了。”郑忧端着托盘走进,她特意挺直了脊梁,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越靠近他心脏就跳得越快,应付他认出自己的台词在心里已经重复了数遍。 “放在那里。”黑司靳随手指向沙发旁的茶几上,顺势抬头看向她。 这一看脸色刹时变了,一双漆黑的眼瞳骤然迸出一股恼火的灼亮。 109 何其荣幸 “您好,黑先生,首先请允许我郑重地自我介绍一下。” 郑忧在他有其他反应之前,冷静而迅速地开口。 “我是星环大酒店第32层贵宾客房部领班郑忧,对于昨天早上的误会,我非常抱歉,请黑先生接受我诚挚的道歉。实在对不起,请黑先生原谅。” 从黑司靳刚才见到她骤然间改变神色的情况看来,她丝毫不敢抱有侥幸心理,这家伙绝对已经认出自己,所以原本就准备好的台词侃侃而出。 黑司靳眯起锐利的眼眸,眸底的锋芒并未因她的道歉而消失。他上下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仿佛要一寸寸剖析她,然后冷薄的嘴角微微一勾,语气嘲讽:“你是这里的领班?” 怪不得他提醒贺董查一查酒店有没有可疑的人员进入,贺董亲自查看过录象之后,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尤其是贵宾楼层,更是安全第一,却原来是这般监守自盗。 郑忧心里有所准备,面不改色地回答:“是,我再次向黑先生道歉。” 此时的她看起来跟昨天的泼辣形象截然不同,但黑司靳又岂是那样好打发的人物?昨天被她抓到的伤痕,只要一碰水就会热辣疼痛,他扪心自问活了三十几年还从没被女人这样对待过。 黑司靳注视着她胸前的工作牌,上面有她的名字——郑忧。 不知为何,他的心蓦然闪过一丝抓不住的怪异感觉。 郑忧……让人下意识想到另一个相似却让人心痛的名字——郑央。 “不错,你很有勇气。”黑司靳收回心神,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不慌不忙地端起咖啡。 他轻抿了一下,视线不觉变得幽暗,“我要的是冰咖啡,刚才那位服务员没告诉你吗?” 郑忧知道咖啡的麻烦要来了。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弯身,恭敬地答道:“很抱歉,黑先生。温咖啡是我的主意,我觉得喝冰咖啡……” “谁叫你擅作主张?”黑司靳陡然打断她,语气变得严厉,一张英俊的面容刹时有些骇人。他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咖啡不小心泼出了几滴,溅在雪白的印花台布上。 郑忧握紧了一下手指,心底咒骂开来。这个可恶的男人依然如从前那般暴躁凶狠么?或许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再一次后悔了,她就应该多加几块冰,然后让他的胃冻到麻木,最后大出血才好!…… “我以为黑先生有胃病不能喝冰的。如果黑先生不满意的话,我可以马上去换一杯。请稍等。”郑忧狠心地应答,低着头将咖啡杯重新端在托盘里。 她刚要转身出门,黑司靳的声音又突然响起:“你总是这么任性冲动的么?” “什么?”郑忧有些意外,她所了解的他是不屑对陌生人多说一句话的,更别说是这样带有刁难性的评价。 除非他是别有目的…… “你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很怀疑你这样的个性怎么可能做到领班!”黑司靳强硬而苛刻地说道。 郑忧吸了口气,慢慢转身,大胆直视着他:“我的身份黑先生不相信的话,很容易问到。至于我的个性……如果黑先生是指昨天早上的事,我说过那是一场误会,我也已经道过歉,如果黑先生需要医药费的话,我也可以负责赔偿。但请相信我的工作态度,若非考虑到黑先生的身体,我也不会擅做主张为您泡上一杯热咖啡。” 黑司靳拢紧眉心:“你的确很勇敢。” 敢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的女人,且能保持冷静,她还是第一个,的确可以让人刮目相看。可惜,他并不欣赏话多的女人,他只是刚才看到她转身后的背影时,瞬间有种熟悉的感觉,才一时冲动地多开了句口。 “多谢黑先生的夸奖。”郑忧不卑不亢道。 “你就是酒店为我安排的私人管家?”黑司靳盯着她明艳的五官,阴沉的脸上看不出想法。 “黑先生放心,像我这么任性冲动的服务员不适合为您效劳,酒店已经安排了张可盈小姐为您服务。”郑忧的内心越来越冷静,甚至面带微笑起来,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隐忍的不快,但她已经学会自如应对。 黑司靳静静注视着她的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黑先生需要的冰咖啡,我马上去冲,请稍等。”郑忧不想多停留,一会准备让张可盈将他需要的端进来就是。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郑小姐。”黑司靳眸光闪烁,瞳孔里清楚着映着她纤细的身影。 “黑先生请说。” “你的丈夫要偷/情,会选择你所工作的酒店吗?还正好是你负责的贵宾总统套房?郑小姐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没魅力的女人啊!” “咳咳……”郑忧没想到他会突然直接说这个,他果然够精明狡猾,“那个……对不起黑先生,这是我的隐私,请允许我保留说话权。我想昨天一定让黑先生很生气,我……” “你出去吧!”黑司靳冷声打断她,似乎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幽黑的深眸里恢复冰冷,不见一丝波动。 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在瞬间变得如此冷酷模样,但郑忧毫不怀疑这个人就是黑司靳。他依然冷漠残酷,而且生性多疑。可惜纵然他怀疑又怎么样?她只后悔没机会在他身上多抓几个窟窿。 郑忧挺直了脊梁,比进门时更加冷静,大步离开他的房间。 回到茶水房,张可盈早就等着看好戏。 郑忧面色不佳,直接将咖啡杯递到她的手里,道:“黑先生要喝冰咖啡,你冲好了给他送过去。” 张可盈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轻笑一声:“郑领班不是被黑先生赶出来了吧?听说黑先生是个非常难接近的人哦!” 郑忧动了下眉头,没附和也没否认:“接下来一周,辛苦你了。” 当她走出门口,只听到张可盈略带得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辛苦,能被董事长亲自指点我去为黑先生服务,是我的荣幸。” 郑忧的脚步顿了顿,稳步离开。对于张可盈的心理,她何尝不明白?心中有所歉意,但不得不为之。或许……能让陈经理极力推荐,再获得贺董的提拔许可,也是属于她的荣幸吧! 任何被称为“荣幸”的事,都该是值得珍惜的事。 110 迷人的楚先生 郑忧刚走到楼层贵宾服务台,就看到小静对自己急切地招手。 “郑姐,刚才一楼登记处打电话上来,说有位楚先生马上入住我们贵宾部,他预订一间总统套房,同时也需要一位私人管家。” “楚先生?”郑忧的心突然咯哒了一下,立刻联想到中午在墓地遇见的楚子睿,会是他吗? 小静详细地回答:“是的,来自a市的楚子睿先生,郑姐有听过他的名字吗?听说也是很了不起的年轻企业家。” 郑忧的眉毛刹时蹙了起来,真是阿睿……他怎么也来这里? 小静毕竟是年轻的女孩子,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郑姐,最近我们酒店的生意可真好呢!而且贵宾都是年轻多金的成功男士,像黑先生那样的,虽然看上去又冷又傲,可是真是迷死人了!不知道这位楚先生是个怎样的男人?” “铛!”电梯门在一声轻响之后,缓缓打开。 电梯里站着三个人,楚子睿的身形略显消瘦,但修长挺拔,合身的笔挺西装将他衬得尊贵优雅。他面带微笑,眼神坚毅,一看就知道这样的男人来自优越的家庭,且有着良好的教养。 他身后站着的竟是贺董和陈曼青。 “欢迎光临。”郑忧微微一愣之后,飞快地说道。 “欢迎光临……”小静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楚子睿这样的大帅哥,差点看痴了。 电梯里的人走出,贺董一看到郑忧,便亲自吩咐道:“郑领班,这位是楚天集团的楚总裁,今晚开始将入住酒店一星期。你负责安排一个私人管家吧!” 楚子睿一抬头,深幽的瞳孔顿时闪亮了一下。他在墓地静坐一下午,回想了很多很多往事,决定先留在b市多呆几天,也想着要找到小央的堂姐郑忧谈谈话,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就这样遇上了。 看来,选择住进星环酒店,是个完全正确的选择! 两个曾经与她恩怨纠葛牵扯不清的男人,同时凑在一块并将不可避免地相见时,郑忧再装作冷静,内心也如起伏的波浪,片刻不得平静。 楚子睿直接提出要求,希望她能担任自己一周以来的管家,郑忧几乎没有迟疑,立刻以家里有事为由推却了。 如此光明正大的推托,贺董却有些不满,与利恒集团并驾齐驱的楚天集团总裁,岂能随便拒绝? “郑领班,能为楚先生服务,是你的荣幸。这几天你要好好对楚先生负责。”贺董的话里带着命令式的威严。 “呵呵,没关系,贺董。既然郑小姐有所不便,我换一位管家便是。”楚子睿笑得谦和有礼。 一旁的小静忍不住主动争取着机会:“楚先生,我可以为您效劳。” 贺董却注视着沉默的郑忧,坚持道:“不,就郑领班吧!辛苦了。”于是,郑忧根本没有可能在推托,只得低头应允。 郑忧下班时,沉了一天的心情更是难以放松。一想要明天开始要跟楚子睿面对面相处,这并不比跟黑司靳相处轻松。 晚上小星又发起了高烧,最近天气不稳定,孩子还小,身体也跟天气一样反复折腾。来来回回跑医院,晚上几乎不敢合眼,生怕孩子有什么需要。 第二日,何老师建议小星在家休息几日再去幼儿园,因为班上有两名小朋友似乎被他的感冒传染到了。 郑忧无奈,只好带着小星到酒店上班。 ** “小星,你在这里玩,要乖乖的哦!妈咪要上班,不能一直陪在你旁边,但是妈咪心里会一直想着你,会不断地回来看你乖不乖哦。”郑忧将孩子放在自己五平米大的领班休息室,一边换上工作服一边柔声道。 小星手里翻着一本绘本故事书,头也没抬,答道:“妈咪放心,小星会很乖地在这里。” 郑忧弯下/身去,捧起他略显苍白的小脸蛋,心疼地用力亲了一下:“乖!别乱跑,妈咪随时会过来的。” 小星自那场火灾之后,整个人不似以前那般活泼开朗,她便开始教他认一些简单的字,如今看书已经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了。郑忧摸摸孩子的头发,站起身走到门边:“小星,妈咪要走了哦!” 小星这才抬起黑亮的眼睛:“妈咪不用惦记我,我会很乖。” 郑忧欣慰地笑了笑,轻轻地将门关上。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出去就一个小时就没办法回来。不是楚子睿多么难以伺候,而是政府与利恒集团商谈投资事宜,星环酒店承担起整个洽谈期间的饮食和贵宾住宿工作。入住的不仅是黑司靳和他的随行秘书,还有其他加盟企业的领导人。身为贵宾层领班,还兼职私人管家,她简直忙得分不开身。 郑忧一边忙碌,一边担心着小星。孩子虽然在看书,但不知道他一个人带房间呆那么久,会不会觉得孤单害怕? 事实上,她的担心是对的。 小星大约半小时就看完了手里的绘本,他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可是妈咪还没回来。 “妈咪,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小星好想尿尿……”他用小小的牙齿咬着唇,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小小的心犹豫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上前去碰触那个门把。 门关得好紧啊! 小星踮起小小的脚尖,仰着脖子拼命地去拧它,可惜根本够不着力,门板纹丝不动。 “妈咪……小星要尿尿……”一只嫩嫩的小手在门上拍着,他不断地呼喊,“妈咪,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妈咪……” 叫了好几声依然没人应答,小星急得只想哭。但他毕竟是个勇敢的孩子,张着湿润闪亮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绷紧严肃的小脸转过身,搬来刚才坐着看书的那条小塑料凳子。 有了凳子,他终于可以够到门柄,反复地拧动起来。 “妈咪……小星尿尿好急哦!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外面的长廊上十分安静,原来一大早贵宾们就集中在宴会厅商谈要事,连层楼服务台的小静都被安排了过去。郑忧的领班休息室正靠着最里面的墙,一般情况下根本没人会留意。 黑司靳走出电梯,他低着头却掩饰不住激动的神色。手里的牛皮袋里装的正是刚才接到的重要文件。那是好不容易通过途径才得到的关于“火灾”的资料,他迫不及待地取出几张,一边翻阅,一边止不住眼眸深沉灼亮起来。 “啪……咚……” 刚要将门卡插入自己房间,突然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撬门?可是静听一会,又不像,像是在拍门……然后是捶? 黑司靳狐疑地转过头,戒备地朝奇怪的房间走去。 111 111 密谋 “妈咪……” 孩子细细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小星蹲在门边,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呜咽着。那门把锁太紧,他力气小根本打不开,可是妈咪再不来,他就真的要尿这里了。老师说,好孩子不能随地尿尿,那是很不文明的行为。 突然,门从外面被人拧开。 “妈咪……”小星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睛,生怕妈咪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可是,这不是妈咪。面前的叔叔好高哦,他的身高都不及叔叔的腿长,他把脖子高高地仰起快要发酸了,还看不清叔叔的脸。 黑司靳皱起眉,万万没想到一推门竟然看到一个丁点大的小家伙,正努力张着眼睛仰望自己。 “……”在陌生人面前,小星只怔愣了一会,就很快低下头闭紧嘴巴,一个单音都不吐出来。 黑司靳修长的浓眉拧得更紧,扫视屋内,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办公桌,桌上一台电脑,旁边是档案柜。仅有这些,却没有另一个该出现的大人。 让一个丁点大的孩子独自在空屋子里哭泣? 若是四年以前,他绝对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多看半眼,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蹲下身子去摸摸孩子的头。一切只因为失去郑央的一千两百多个日子里,让他反思的不仅是她,还有那个尚未出生就被叛了刑的可怜孩子…… 如果那孩子平安出生的话,也该是这么大了吧?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黑司靳从没有过跟孩子沟通的经验,会摸着小星的头跟他说话,完全是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 小星紧紧地抿着嘴巴,轻轻摇头,那双楚楚的漆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孩子,防备的眼神里又带着抹好奇,并非完全怕他,而是单纯地拒绝跟陌生人说话。 黑司靳忍不住放柔了表情,声音也更低:“叔叔可以帮你什么?” 小星突然夹紧了双腿缩着身子,不停地抖动起来。小小的脸蛋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瞳瞬间被水气蒙上,他软软地喊了一声:“叔叔……” “怎么了?”黑司靳以为孩子发生了什么大事,来不及多想,将资料飞快地往腋下一夹,便顺势抱起了他。 “我要尿尿……” 小星嘴里的四个字刚吐出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便沿着黑司靳的衬衣渗到手臂上,很快,不只是手臂,还有他的胸口也难以幸免。“你……”黑司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种情况,惊讶和仓促之间,文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呜……”一看叔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用说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小星在他的臂弯里不敢挣扎,但再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唉!”黑司靳也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孩子面前有叹气的一天,他双眸注视着地上散落的几张资料,然后瞳孔一点点紧缩。 只见一串微微发黄的液体正从怀中孩子的身上流落,一滴一滴不偏不倚就落在那重要的纸张上。 “shit!”他懊恼地低咒出声,心里什么柔情和善意立刻无影无踪,一把放下开始哭泣的孩子,只顾着抢救遭水灾的资料。 ** 郑忧好不容易挤出几分钟,匆匆地跑回工作房看孩子。 哪知道才刚走进长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当一声暴躁的低咒声传入耳朵,她立刻屏住了呼吸,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走近去之后才发现——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到让人愤怒。 “小星?你怎么哭了?”郑忧心口一疼,将门口僵硬着的高大身躯用力挤开,飞快地将孩子抱入怀中。 “是你?”黑司靳阴沉着眼眸,手里被污染的资料差点让他想扔了出去。 郑忧一看孩子哭得发红的眼睛,气急功心,冲着他怒道:“黑先生!连个小孩子都要欺负吗?这算什么?因为我不小心得罪了你,所以你要来找我的孩子报复吗?难道你是这里的贵客就有什么了不起吗?你这样的卑鄙行为简直让我鄙视!” 她将孩子的脸压在怀中,气得双眼火星直冒。 是的! 如果说这四年来改变最大的是什么?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历经沧桑之后的心灵和性格。 尽管,将愤怒的言语说出口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得罪这么阴险势利的小人,恐怕要失去这份工作了……但是,一想到连打针都不叫一句痛的小星竟然在哭,她就什么都顾不住了! 黑司靳禁不住握紧了手指,几张散乱的资料被他捏出了深刻的褶皱。他狠狠瞪着郑忧美丽而燃烧着怒焰的眼眸,眼神冰冷无情。 原来不只这个女人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连她的孩子也完全不可理喻,简直是一对可怕的母子! 黑司靳的眼瞳里也迸出火光,一把抓住郑忧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看清楚,这是什么?”郑忧往他的衬衣上看去,眼眸不由地睁大。 “妈咪……”小星扁了扁小嘴,指着自己的裤子,“都是我不好……我把尿撒在叔叔的身上了。呜……” “疯女人,现在你弄明白了吧?”黑司靳嘲讽道,等待着她的道歉。 郑忧惊愣地张着小嘴合动了几下,看都没看他一眼,飞快地抱住小星:“你怎么尿裤子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告诉妈咪……” “喂!郑忧!”黑司靳不客气地喊道,他从未被人如此忽视得彻底。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郑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楚子睿? 黑司靳猛然回头,对上楚子睿似笑非笑却挑衅意味明显的冷眸。郑忧只觉头顶上刹时发麻,这样的感觉根本就是四年前的情景再现,叫作噩梦! “楚先生。”郑忧苍白着脸朝楚子睿打了个招呼,“对不起楚先生,现在恐怕不能为您服务。我孩子出了点状况,需要赶紧去处理一下。” 楚子睿的俊脸上荡开如沐春风的微笑:“没关系,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再找你。” 郑忧不再回头多看一眼,抱起小星匆匆朝洗手间走去。 走廊上,只剩下两个同样高大冷傲的男人。他们如此对立的画面重复过不下数十次,但不同的是自四年前郑央失踪的那天起,楚子睿的眼睛便跟黑司靳一样残酷骇人,随时散发着刀锋一样的厉芒。 他们是仇人,天生的仇人,命中注定的死对头! “很好,楚子睿,你也来了。”黑司靳轻扯了一下唇。 “是。为了小央,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弃!”在他面前,楚子睿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曾经的温雅气质。 黑司靳的眼眸骤然阴沉下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无论是死是活,小央都是我的妻子!你最好给我滚远点!”说完,霍然推开他。 楚子睿无所谓地整整自己的衣服,脸上的寒意冻结,道:“无论是死是活,她都不再属于你!”说完,他转身潇洒地大步离去。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清洁工具房里有个鬼祟的身影。门缝里,小静将这一切全部看在了眼中,嘴角露出了一抹狡猾的笑容。 普通员工休息室,小静神秘地凑近张可盈耳边,飞快地嘀咕了几句。 张可盈转动着狐疑的眼珠子:“怎么可能?大家都知道黑先生是个十分冷酷的人,我虽然是他的私人管家,可是连打扫卫生都必须小心地避开他啊!” 小静点头保证:“绝对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她说那是她的孩子,而且她曾经得罪过黑先生。” 张可盈眯起了精明的眼睛:“她竟然有了孩子?还跟黑先生有过过结……可是,黑先生为什么没追究她呢?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诡异!” 小静附和道:“张姐能不能在人事部查到她的资料,说不定她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哼!我就说这个女人奇奇怪怪很有问题,原来连孩子都有了,却还隐瞒身份故意勾引酒店的男人。”张可盈眼眸一转,将小静拉过来,“那孩子应该还在吧?我们一会这样……这样……” 两人悄悄地密谋起来。 ** 112 闯入的孩子 真是晦气! 黑司靳根本没时间去追究郑忧母子的过错,他一回到房间,立刻洗了个澡,换下一身被弄脏的衣服。那几张被撒上童子尿的纸被他小心地放在水里漂了漂,再用吹风筒吹干,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资料细读起来。 待所有资料看完后,他已浑身僵硬,脑子也失去了思考。 她真的死了…… 他的小央真的死了…… 那栋陈旧破烂的老房子里,有人不小心扔了烟头,待人们发现着火时,火势已经不可挽救。狭小的街道,消防车根本难以通行,更是耽误了抢救时机。 整栋房子里的人大大小小被烧死的一共十几个,而郑家住的房子里发现那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身高、年纪都跟郑央一样,答案还用得着问吗?郑炳文的尸体却是在楼梯口的窗户旁发现的,大约他当时是顾着一个人逃生,但终究没成功…… 那个叫李淑芳的女人没有骗他,原来真相就是这样残酷。几日前他找过那个所谓郑央的小婶,两人的谈话犹在耳边—— “你老实告诉我,郑炳文和他女儿是不是真的死了?” “黑先生,我哪敢骗你啊?这么大的火灾,警察局的人都调查了好久,全都有备案的啊!” “郑炳文除了跟她女儿一起住,还有没有一个小孩子?”他问出一个困扰四年的疑惑。 “小孩子……当然没有。”小婶连连摇头。 “真的没有?”他无法否认内心抱着希望。 “没有啦!小央除了四年前流过产,其他哪有什么孩子?” “你别骗我!我有打听过郑家就住着一个孩子,还很小,大约三四岁左右。”他的声音激动而尖锐。 “喔……你说的是我的外孙吧?黑先生,我跟我女儿平日要打工养生活很辛苦的,没有时间带孩子。小央心地善良,就经常把孩子接过去照顾。” …… 郑忧不能一直陪着孩子,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可以怠误。可是,出门时只记得给孩子带了备换的衣服,却没想到此刻最该换的是裤子。 她将孩子重新抱回休息室时,再三叮嘱道:“小星乖,妈咪真的要去忙了。这次你再也不可以乱跑哦!” 小星听完,却抓着她的衣角抿着嘴不说话,大约是刚才的突发状况吓住他了。 郑忧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我们家小星最听话了。呵呵,你看你现在都没穿小裤裤,如果光着屁股跑出去,很丢人对不对?可是妈咪现在不去干活的话,就要挨老板批评了。小星想让妈妈挨批评吗?” 小星眨了眨眼睛,仍是抿着唇,不过安静地点了点头。 “妈咪……”孩子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我会很乖的。” “恩。妈咪走了哦!” 郑忧走出去,门拉上的那一刻,她的心又酸又涩,眼窝微湿。她在心底对孩子说了声“对不起”,就直奔楼上的会议厅招呼客人去。 **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小静穿过安静的走廊里,直接走到这扇紧闭的门前。她敲了敲门,故意喊了两声:“郑姐?郑姐?” 小星原本不想回应的,他甚至害怕地躲了起来,可是那扇门竟然自动开了,然后他看到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姐姐。那姐姐穿着跟妈妈一样的工作服,正对自己笑眯眯地招手。 “咦?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跟你妈咪一起来的呀?”小静弯下/身去。 小星望着她,摇摇头。 小静朝他伸出手去:“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哦,你叫小星对不对?我听说小星是个特别特别乖的孩子,怪不得你妈咪这么疼你。” 小星听到这里,紧闭的小嘴才微微松开,怯怯地出了声:“我妈咪呢?” 小静眼眸子一转,笑容灿烂:“你妈咪准备了好多糖果,让姐姐接你去吃呢!” “可是……”小星歪着脑袋想了想,皱起眉头,“妈咪说过,小孩子吃糖不好……” “呵呵,你妈咪故意逗你玩的啦,小孩子吃糖才好呢,可以让小星快快长高。”小静跟他说了几句后,没有了多少耐心,她直接抱起孩子,“姐姐带你去就知道了,你妈咪还买了很多好吃的水果,保证小星喜欢。” 小星被陌生的姐姐抱在怀里,虽然十分不安,但仍是乖巧得厉害,不哭也不闹,只是张着眼睛怔怔地注视她。 小静带他爬了一层楼梯,接到张可盈远远的点头招呼后,将小星放下,笑眯眯地说:“小星,妈咪就在那间大大的屋子里。看到门口没?” 小星顺着她的指点望过去,果然看到两扇微微敞开的紫红色大门,屋子看起来很大的样子。 小静道:“妈咪说小星很勇敢,可以一个人进去找她的,如果找不到就大喊几声‘妈咪’,她就马上出现了。小星听到了没?” 小星迟疑了好一会,小小的眉毛几乎要打起结来,就在小静还要再继续鼓动他时,他突然伸出软软嫩嫩的小手握了一下她,小声道:“谢谢姐姐。”说完,自己迈着因急切而摇晃的步子朝紫红色大门走去。 小星走到门边,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他想起妈咪的叮嘱,说不要离开她的休息室……他回过头,看到小静还站在楼梯口,冲着自己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示意他好勇敢好棒! 小星咬咬唇,真的勇敢地推开了那扇很重的门。 会议室里正在说话的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开门而停住了讲话,等了几秒钟,发现打开的门里并没有人进来,众人都露出了惊疑的目光。可是很快,有人看到了一个孩子。 一个还没有会议桌高的小孩子,正踩着摇晃的步子往里快走。 会议厅里静止了几秒钟,最开始是有人小声地疑问:“这是谁的孩子?怎么会有小孩子突然闯进来?” 小星看到好多叔叔的眼睛都看着自己,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往前走。长长的会议桌上的确摆着各种各样漂亮的水果,姐姐说那是妈咪准备给自己吃的,可是……妈咪呢? 妈咪呢?为什么这里只有陌生的叔叔们?他们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妈咪……妈咪!”小星记起了可爱姐姐说的话,只要大喊几声妈咪,妈咪就会出现。 “妈咪!妈咪……妈咪!”心里越是紧张害怕,他的声音便叫得越大声,因为敏感的孩子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似乎又做错了什么。他张着大眼睛,朝屋子里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姐姐和阿姨逐一看过去,可是他的妈咪在哪啊? 突然一道威严的怒声自会议桌斜前方传说:“这是谁家的孩子?马上带出去!” 113 我不会再来 贺董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商谈会议竟让一个小孩子打断,那孩子呼喊的妈咪,定然是这几个女服务员中的一位。自己的员工上班期间带孩子来,还造成如此破坏,他这个董事长岂能坐视不理? 小星听到这生气的声音,吓得颤抖了一下,马上闭起了嘴巴,小心地朝会议桌看去。这时候,他看到了那位叔叔——那位刚才自己不小心在他身上撒了尿,妈咪还错怪了他的叔叔。 没错,黑司靳就坐在桌子的正前方,看到小星闯入会议室,他也极度惊讶。但是,他并不打算插手,也不打算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此刻心里产生了一股奇怪的心思,他竟然想看看那个胆大包天敢朝自己怒吼撒泼的疯女人会怎么做? 同一时间。 小静匆匆跑到茶水间找到正在泡茶的郑忧,面色焦急道:“郑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郑忧小心地将茶壶盖上。 “郑姐……那个孩子,我看到在你休息室里的那个孩子……” 小静的话还没说完,郑忧的脸色已经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问:“孩子怎么了?” “那个小孩子四处嚷着要找你,还说你是他妈咪。我本来说让他好好呆着,姐姐帮他找妈咪。可是……他趁我不注意,自己就跑得不见了。”小静绘声绘色地说道。 “啊……”郑忧飞快地放下茶壶,转身就冲出去寻找小星。 拜托,拜托,小星,你一个人不要乱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郑忧面色焦急,在楼梯口转了两圈,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身影。她想呼喊小星的名字,又怕惊扰到入住的客人,这样来来回回不过两分钟,眼窝已经湿了。 “小静,你怎么看班的?竟然会让一个小孩子跑到顶楼会议室去,这酒店里怎么会有小孩子?我们哪个客人有带小孩子一起入住的吗?” 正在郑忧踌躇着要不要跑到楼上去找小星时,突然听到张可盈说话,她想都没想迅速冲进了电梯。背后,留下张可盈和小静面带得意的冷笑。 会议室里压雀无声,贺董威严的声音将所有人都震住了。正因为有这么多贵宾在,他才必须要立刻撤查,否则身为董事颜面何存?可惜他料错了,孩子的母亲并没有在他的责问声中站出来。 小星被拎在屋子中央,大家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有些害怕,想转身逃走,却又不敢。小心地将视线投向唯一见过面的叔叔身上,漆黑的眼珠子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明明很想哭,眼泪都已经转了好几圈,但他就是扁着小嘴强忍着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来。 静默几秒钟之后,黑司靳拢眉道:“贺董,我看这孩子的母亲不在这里,还是先请人将他带下去吧!” 贺董严厉的目光扫过每个低着头微微缩起的女服务员们,气愤依旧。 就在这时,郑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小星一看到妈咪来了,忍了许久的眼泪哗然崩溃,连连喊道:“妈咪!妈咪!妈咪……” “小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郑忧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其实头皮正在发麻。她本已预想过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小星竟是闯入了如此重要的场合。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来,有好奇有惊异也有鄙夷,女服务员们则全是震惊到无法相信的表情。 “对不起,董事长……都是我的错。孩子打扰大家开会,真的非常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连声道歉,郑忧没其他更好的法子离开这里,她也没有勇气对上贺董的眼睛。 一个不冷不热的嗓音响起:“贺董,你们酒店允许员工带孩子来工作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女员工恰好就是负责贵宾楼层的领班小姐。” 郑忧倒吸了口凉气,她早该发现的,这家伙果然在这里。他这下是抓住机会要报复了吧? “妈咪……”小星将小脑袋紧紧地贴在她的怀里,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妈咪面临怎样的危机。 贺董被黑司靳如此一问,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挥着大手对秘书道:“马上去通知人事部解雇这个领班!” 闻言,郑忧单薄的身躯不由地剧烈一晃,差点眼前发黑眩晕过去。 “董事长!请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郑忧飞快地说道,可惜贺董看都没看她一眼,摆明了不给机会。 其他人也只是看着,连同黑司靳也没有再出声。对他而言,在适当的时候给对方致命一击正是常用的手段。现在,他只需要跟大家一样冷漠以对就行。 “董事长,我带孩子来上班实在是事出有因……” “你——”贺董指着郑忧和孩子,眼眸阴沉,“马上带着他离开!” “董事长……拜托你给我一个机会啊!董事长,我真的是逼不得已……” “出去!” 郑忧没有机会再说话,因为一位高大的秘书将她快步拉到门边。“抱歉了郑领班,今天的会议十分重要。”秘书将她往外推。她想挣扎,想求得一个机会,可是小星哭了。 除了那场火灾被烧得皮肤灼痛,小星从来没有哭得如此大声过。 “不要欺负我妈咪……不要欺负我妈咪!妈咪……妈咪……”孩子一边哭一边喊,甚至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捶打着秘书的腿。 郑忧抱起他,不断地安慰道:“别哭别哭,没人欺负妈咪……没人欺负妈咪呢!” “妈咪,他们都是坏人……欺负妈咪……都是坏人!”小星伏在她的肩头张开嗓子哭喊,尖嫩的童音格外响亮,让整个贵宾会议厅都发出不容忽视的回荡声。 郑忧彻底陷入了绝望,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在职场上辛苦换了那么多份工作,深知被孩子如此一闹,就算在合理的解释贺董恐怕也听不进去,这酒店的工作是保不住了。 可是,突然失去工作,她和小星该怎么生活? 突然停住脚步,郑忧抱着孩子回头,目光直而准地盯向黑司靳。那个卑劣的男人果然如她想象一般,正轻扬着冷薄的双唇,完全一副阴谋得逞的嘲讽笑意。 她咬紧了牙根,脊背挺得笔直,一股熊熊怒火自心底燃烧。她多么想再向贺董恳求,多么想争取一个继续留下来工作的机会,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不断地鼓励自己不能懦弱。 就算黑司靳认不出自己,也绝不能在他面前丧失了自己的尊严! 黑司靳冷笑着注视郑忧,暗幽的瞳孔里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对他而言,让人失去一份工作犹如掐死一只小蚂蚁,他并不在乎,尤其是这种得罪过自己的女人。 郑忧狠狠地收回目光,深深地呼吸着,天知道她刚才差点就想冲上去打他一巴掌!可是耳边有个声音极力在劝阻着她—— 不行!郑央,你必须冷静,不能让他认出你来,为了小星,你应该远离有他的地方。 失去工作还可以从头再找,只要努力不放弃,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郑忧带着对自己不断鼓励,不想在黑司靳面前表现出太懦弱的一面,她狠狠地收回目光,也不再对贺董恳求什么,将小星抱得更紧,一步一步稳稳地离开会议室。 “对不起,楚先生,恐怕没办法再继续为您服务了。” 郑忧坚持做完了全天的工作,终于在准备离开时见到了楚子睿。此刻,她正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抱着装了私人用品的袋子,恭敬地站在楼梯哭。 楚子睿不解地皱眉:“为什么?” 郑忧的情绪比上午冷静了许多,她定定对上他的双眸,掩饰住心底的悲哀,淡声道:“因为明日起,我将不再来酒店工作。”听到这话,小星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然后将她拉得更紧。 楚子睿又是一声疑问:“为什么?咳!我是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郑忧微笑起来:“没什么事。非常抱歉,楚先生,再见了。”既然决定离开,连工作都可以失去,她也没必要跟楚子睿解释什么。 “等一下。”就在她按下电梯的时候,楚子睿出声阻止。聪明如他,已经飞快地从孩子的眼神里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想起上午看到孩子和黑司靳发生的那一幕,一个猜测便浮现脑海。 郑忧的身子僵直了片刻,楚子睿却突然握住她的胳膊,黑眸里透出坚定:“怎么说都是我亲自指派过的私人管家,如果要辞职的话,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贺董也需要。” 说完,不容拒绝地将这对母子拉到董事长的楼层。直到站在贺董的面前,郑忧的心思还沉浸在楚子睿的转变中,难以回过神来。他变了,四年的岁月让他多了份忧郁,也多了份冷硬,不再是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斯文男子了。 贺董看到这三人一起出现,十分吃惊,连忙从办公桌后站出来:“楚先生,您怎么来了?” 楚子睿一眼就瞥到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黑司靳,下颌瞬间抽紧。 而黑司靳一看到郑忧母子的身影,幽黑的眼瞳瞬间闪烁了一下,而后对楚子睿勾起一抹冷笑,懒洋洋地说:“我看楚先生是替人申冤来了。” 一听这恶魔般的声音,郑忧的呼吸霎时紧窒,控制不住愤怒瞪了过去。黑司靳优雅地耸耸肩,一派全然无辜的模样。 114 认出 楚子睿全明白了,他直接跟贺董道:“郑忧小姐是我特别点明的私人管家,贺董突然解雇职员,难道不需要跟客人交代一声吗?” 贺董哪敢得罪楚天总裁这样的大人物,慌忙陪笑道:“不是的,楚先生别误会。郑领班工作怠慢失职,所以我正准备为楚先生找一位更优秀的私人管家呢!” 楚子睿冷哼一声,抓起郑忧的手:“我只需要郑小姐的服务。” 郑忧内心紧揪了一下,飞快地抽回手,声音也有些冷漠:“对不起楚先生,我已经辞职了。” “呵呵,听到没?是郑忧小姐自己辞职了,楚先生……” “贺董,我不知道像星环这样的大酒店,也可以这么随意就让员工辞职。那么,原来安排好的服务将如何跟客人解释?现在,我要的不是解释,无论郑小姐是什么原因辞职或被解雇,我都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由她亲自担任我的管家。” “楚先生……这个……”贺董看了郑忧一眼,立刻笑容满面道,“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郑领班,还不赶快谢谢楚先生,好好为楚先生服务,听到没?” “……”郑忧抿紧着唇,无声地对上楚子睿坚定的面容。他对她抱歉地一笑,轻声道:“但愿不会让你太为难。”郑忧望进他漆黑不见底的眼底,眼底的真诚依旧,她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黑司靳没有再开口,他那双锐利的深眸却紧紧盯迫着郑忧,若有所思。他了解自己的对手,楚子睿虽然如同从前一样花心不断,但极少对女人如此特别,似乎除了郑央,就连沈家大小姐沈凝也得不到他的关注。 那么,这名小小的女领班,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难道因为她的身影跟小央很相似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黑司靳蓦然窜上一股愤怒,视线立刻变得严厉起来。 小星怯怯地朝黑司靳看了一眼,见他正一舜不舜地盯着自己妈咪,不由地感到紧张。小星赶紧拉拉郑忧的手,小心地抱住她的腿。 ** 工作保住了,郑忧却分不清该喜该忧。 回到领班休息室门口,郑忧认真地望着楚子睿:“真的非常感谢你,楚先生。” 楚子睿这时候的笑容已经温和如昔:“我说过,但愿不会让你太为难。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像你这样热爱工作的人,会在怎样的情况下主动辞职?如果不是,那定是被人欺负了才会这样。” 多么善解人意啊!郑忧的眼睛不觉湿润了几分,展颜欢笑老实回答:“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楚子睿马上笑了,俊容更加迷人。他弯下腰摸摸小星的头,道:“你叫小星对不对?真是叔叔见过最乖的孩子,以后妈咪在工作的时候,不可以再打扰哦!” 小星乖巧地点点头,望着这位亲切的叔叔,双手还是不敢离开郑忧的大腿。 楚子睿站直了身重新面对郑忧:“郑小姐……其实我雇你为私人管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你是小央的堂姐,所以有时间我想找你谈谈小央的事。”他犹记得墓地相见时,她紧张而怪异的表现,有不少的疑问,他希望可以从她那里得到解答。 郑忧知道是祸躲不过,只得尽量平静地答道:“小央……我跟她其实相处不多,但是她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我们都觉得难过。楚先生,我看得出来,你对小央有着特别的感情。” “是啊!她是我真心爱着的女人。可惜……”楚子睿毫不隐晦地回答,声音又低又沉带着浓重的哀痛。 “楚先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想你还是尽快忘了吧!人死不能复生,像楚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不应该活在回忆之中,有时候缅怀往事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的!”郑忧说完,又是抱歉地垂下头。 小星生病,又不能带来上班,郑忧只好将孩子暂时送给小婶家。小婶虽然也为了生计很忙,但她特能体谅郑忧,安慰道:“小央,你就安心工作吧!这几天我会好好照顾小星的。” “谢谢小婶。”郑忧的眉眼间有抹轻愁化解不去。 “你这孩子,还跟婶婶说什么谢谢呢!对了,黑司靳真的去警察局调取了火灾的资料,他好像已经相信你是真的死了。”小婶突然道。 “是吗?呵,他总算信了!也该死心了!”郑忧挤出了笑容。 “可是……今天墓园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来,说有人想将郑央的骨灰迁移到a市。我看这事除了黑司靳,没有其他人会这么大费周章。” 小婶的话像一道雷瞬间劈在郑忧的身上,她咬了咬牙:“那个阴暗里的生物,难道连我死了都不想放过吗?他到底想要怎么样?真是可恶!” 小婶叹息道:“唉!小央,这姓黑的是不是还很爱你呀?否则怎么还要将骨灰带回去亲自安置?” “他很爱我?不!他从来没有爱过我!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还有名和利,他不会懂得去爱任何人!”郑忧的语气变得尖锐,面向小婶道,“小婶,你忘记我说过他当年怎么利用我、陷害我的吗?那样冷血的男人,上过一次当,就不该再相信他!何况……何况今日的他跟过去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婶惊怔道:“难道他在酒店里认出你了?” 郑忧并没有告诉她因为黑司靳而差点被炒鱿鱼的是,摇头道:“不,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小婶松了口气,道:“你还是小心点。虽然你现在改变了容貌,声带也受大火影响让人辨不出声音,但姓黑的男人实在太精明,你们这样天天见面,不要让他瞧出什么才好。” 郑忧皱起眉头坚毅道:“我知道该怎么做,骨灰的事我绝不会让他乱来!” ** 楚子睿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待人真诚谦和,更不会故意刁难他人。有他在,黑司靳那个冤家小人没再找郑忧的麻烦。 她尽心地为楚子睿服务,但只要他想谈关于郑央的话题时,她便会以“了解不多”为理由搪塞。她每次看到他时,内心都充满了酸楚。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一直不跟沈大小姐结婚?如果真是因为爱上了自己,而不再考虑其他女人,那她真的会愧疚一辈子。 这天下午,郑忧特意泡了一杯咖啡送过来,楚子睿喝了小口竟然闭上了眼睛,沉默片刻突然道:“郑小姐。” “是。”郑忧敏感地察觉他称呼自己的语气跟平时稍有不同。 楚子睿盯着她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你泡的咖啡……很好喝。”他再喝了一口,浓眉蹙起,今天是怎么了?为何会觉得这杯咖啡的味道如此熟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小央泡咖啡的习惯…… 115 最后的心愿 郑忧被他微微一停的语气吓了一跳,顿时想起自己刚才在泡咖啡时,竟然忘记了故意多放一点白糖。难道他尝出了什么吗?不可能!就算以前做他的私人秘书时,有经常替他泡咖啡,但也不可能就这样被猜出什么秘密。 “呵,谢谢楚先生夸奖。因为昨天您说我泡的咖啡太甜,所以今天我特意少放了一点糖。”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楚子睿的目光久久落在她的身上,若有所思道:“你跟她真的很多地方相像。” 他们都知道“她”是谁,郑忧只好镇定地保持笑容:“不,小央比我幸运,至少她有楚先生您这样的真心朋友。” 楚子睿露出一抹苦笑,垂下了眼眸,他怎么可以在郑忧身上寻找小央的影子呢!过了会,他抬头问:“黑先生知道你是小央的堂姐么?” 郑忧迟疑了一下,脑袋里飞快地转了个圈,才回答:“他不知道吧!我也是昨天送小星回家,才听我妈说黑先生原来跟小央的关系。我说过,平日工作太忙,跟小央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楚子睿眼中流露出失落,他对她温和笑笑:“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你。我可能后天就回a市,只要有时间我还会过来看望小央,也会来看望你。”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紧拧了起来,为他的话,也为无法真实面对他的自己。 ** 如果可以,郑忧绝不会主动去找黑司靳,但现在她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悄然做了个深呼吸,她毅然举手敲门。 “进来。”黑司靳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像是来自北极。 “是你?”开门的是张可盈,一看到郑忧,她的脸上立刻充满了狐疑。可是,黑司靳冷漠地开口:“张小姐,请先出去。”张可盈朝郑忧皱了皱眉,转身道:“是。黑先生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呼我。” 郑忧站在门边直视着雪白金丝绒沙发上的男人,只见他冷笑着挑挑眉:“呵,郑领班,你总算来了。” 郑忧心中震惊:“你知道我要来?” 黑司靳不慌不忙地点燃了一支烟,眼神跟往日有几分不同,道:“从我知道你是小央堂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会来。因为就是你在坚决反对我去迁徙小央的骨灰。” “所以你是故意等着我来找你?”好一个姓黑的,果然如同以前那样心机深沉,郑忧丝毫不敢大意。 黑司靳缓缓吐出烟圈,英俊的面容在烟雾后显得有点模糊,声音飘渺却坚定:“我等你来,只想告诉你——你没有资格阻止我!我也一定会把小央带回去。” 郑忧握紧拳头,挺直了脊梁,一字一字道:“你才是没有资格的那个人!小央跟你毫无关系,请你不要打扰她!” 黑司靳手指的烟灰轻颤了一下,沉声道:“不要跟我做对,你赢不了的。尤其是跟小央有关的事,你若阻止我,就别我不念你是小央的谁!” 郑忧气得心口发痛,大胆地上前两步,声音跟他的一样冷:“黑先生,请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央生前你没有好好待过她,难道她死了你不打算放过她吗?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黑司靳一双深眸凌厉地扫过她,霍然起身捏住她的下巴:“女人,你最好别管这件事,你也管不了。小央是我的妻子,就永远是我的人,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她在我的身边!而你……若不识好歹,可别怪我不顾及情面。” “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情面吗?除了落井下石欺负孤儿寡母,你还会做什么!”郑忧被的下巴被他捏得发疼,但一点也不愿意对这个男人妥协。 “孤儿寡母?”黑司靳的目光陡然沉了下去,手指微微用力,“知道自己是孤儿寡母,就不该不自量力,做出愚蠢的事!” 郑忧咬牙道:“让小央得到安宁,永远不被打扰,这绝对不是愚蠢的事!黑司靳,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偏执自私?” 黑司靳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静默了下来。很奇怪,为什么她这样用力叫他名字的时候,让他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还有如此靠近她时,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气息,像是……还有她的眼神,那种明明被人掌握到无力反抗却又倔傲不屈的眼神,跟他的小央真的好像! 该死的! 她不是小央! 黑司靳猛然推开她,冷冷笑道:“郑忧小时,请问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 郑忧霎时僵住了动作,懊恼自己每次都在他面前差点失去理智,她别开头声音迅速冷静下来:“了解一个人有时候很容易。小央跟我说过你的恶劣行径,这几天我也已经见识过了!黑先生你从以前到今日,果然是一点也没改变啊!” “哦?”黑司靳定眸看着她。 “不!你不是没变,而是变本加厉了。”郑忧握紧了拳头,高高地仰起下巴,她已经不再怕他,“但是,不管你怎样变本加厉,我都会替小央守住最后的心愿。” 黑司靳望进她坚定的眼底,冰冻的神情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嗓音也瞬间沉下:“小央……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就是永远不被你打扰!”郑忧毫不迟疑地说出。 “她……亲口说的?”黑司靳的眼眸被墨色笼罩。 “是。”郑忧看着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觉得格外畅快,“黑先生,小央亲口说的。” 黑司靳缓缓收紧了下颌,突然转过身去,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酷:“你可以走了。” 郑忧反而走近他一步,执意到得到答案:“你决定不迁徙小央的骨灰了?” 黑司靳闭上了眼睛,不让内心的痛苦流泻出来,声音粗嘎道:“是。你可以放心。” “为什么?”郑忧盯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之前还狠厉要挟自己的男人,怎会瞬间改变决定? “因为……这是小央最后的心愿。”他缓缓地回答。 郑忧愣住了,只觉得一股热气蓦然冲上眼窝,她飞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门。她想,从这以后,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掉他了!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扰乱一份平静了! 黑司靳躺在雪白的沙发上,头仰望着天花板,漆黑深邃的眼睛被湿润的雾气所蕴染。 没人看到他的面容那么哀伤,那么痛苦,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良久,他站起身,一把拉开雪白的窗帘,外面刺眼的阳光顿时照在他英俊如斯的面庞上。这张冷漠到几乎不会开心发笑的面容,眉间已经印上了一道明显的褶皱。 是的,他经常皱眉,回想三十几年的生命,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少之又少。 就连四年前精心设计一场圈套沉重打击了楚子睿时,他也没有感觉到畅快过。更别说之后老头子将利恒的事业亲自交给他全全打理时,他那被刀子刨空了心一样的空洞感觉。 这事业,曾经烙上过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的痛和泪。 当他什么都拥有了,才发现他再也拥有不了她了…… “小央……这难道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让我一辈子活在失去你的悲伤中,独自思念……忏悔……” 手指夹着烟,黑司靳僵直的身躯逐渐被夜幕所吞没。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黑先生,请问您要在房间用餐,还是去旋转餐厅?” 黑司靳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私人管家,答非所问道:“张小姐,进房间时请先敲门。” 张可盈一愣,脸色微白:“对不起黑先生,我有先敲门,是您没听到。” 黑司靳抿直了唇:“晚餐不劳张小姐费心,我会自己去餐厅。” “是。”张可盈微微弯了弯身,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黑司靳盯着她:“你还有什么事?” 张可盈咬咬牙,道:“黑先生,我想请问您一件私人的事,可以吗?” “你说。” “关于郑领班……黑先生之前就认识郑领班吗?”张可盈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毕竟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说话是很需要勇气的。 116 被解雇 “你想说什么?”黑司靳不答反问。 “郑领班是个很势利的女人,作风上也有点问题。”张可盈将刚才在外面想好的说辞慢慢地叙述,大胆地抬起了头,“我听说她为了钱连自己的堂妹都可以出卖……” “你说什么?”黑司靳几个大步踏到她面前,一双剔锐的黑眸紧紧眯起。 果然,打探的消息没错。只要一提到郑忧的堂妹,这位千年寒冰似的黑先生立刻会变了脸色。张可盈一见他的反应,如受到鼓励一般更是大胆了,但她表现出一副惭愧的样子。 “黑先生……背后说人家是非实在不好,但是我是黑先生的私人管家,不希望黑先生也被她骗了。郑忧是我相处一年多的同事,以前关系还算不错,但自从知道她贪婪的本性之后……”?“说重点!你说她为了钱出卖堂妹?”黑司靳一脸铁青,太阳穴的青筋剧烈地跳动。 “是的。听说她有个堂妹和爸爸刚搬到了b市,生活很清苦,郑忧对他们这对从来没相处过的亲戚没什么好感,所以就把这个堂妹骗到夜总会卖身……”张可盈暗中吸了口气,努力将谎言说得流畅合理。 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黑司靳已经一把捏住了她的双肩。 “后来呢?”黑司靳的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这事还是从郑忧的一个老相好那里听来的……她生活作风那么乱,连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是谁呢!” 黑司靳霍然放开她,眼角忍不住连连抽搐起来。 小央竟然被骗去过夜总会?那个欺骗她的女人真是该死! 黑司靳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待张可盈一出房门,他立刻找到调查到的资料细细翻阅,英挺的眉头越拧越深。 末了,他疑惑地看了一下房门,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第二天,郑忧在领班工作室稍做休息时,黑司靳推门进入。她吃了一惊,不仅因为他随意闯入酒店员工的地方,还因为他深沉阴暗的表情。 “有什么指教吗?黑先生。”郑忧站起身戒备地盯着他。 “有件事想问你。”黑司靳的声音十分冷漠。 郑忧抿抿唇:“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让黑先生如此大驾光临。” 黑司靳紧紧地盯着她:“小央在b市时,都做过些什么工作?”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发现了什么?郑忧浑身紧绷起来,在她没开口之前,黑司靳上前一步直逼向她柔弱的身躯。他寒着眼,道:“别以你跟她不是很熟的借口来搪塞我,我不会相信。” 郑忧咬了咬牙,让自己看上去非常平静:“我的确跟小央不是很熟,而并非有意不想回答黑先生。我自己每天要辛苦工作养家糊口,哪有时间去管她的事呢?” 黑司靳的双眸更加阴暗,道:“有人告诉我,小央曾去过夜总会工作。” 郑忧倒抽了口气,摇头坚定地否决:“怎么可能?她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工作。” “真的没有?”黑司靳犀利的黑眸尖锐而直接地剖析着她,想看出她是不是在撒谎! “当然没有。就算我再不了解她,也知道一个女人不会跑那种地方的,何况我……我伯伯不会允许的。”郑忧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贪婪而故意将她骗去了呢?”黑司靳还没放弃继续追问。 “黑先生。”郑忧控制住自己逐渐上升的火气,冷声道,“你这样质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骗小央吗?还是你觉得小央是个没大脑的傻子,自己不会分辨是非?她有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吗?” 说到这里,她心底涌现出悲哀,是的,当然的她就是那么傻,竟然一而再地上了他的当!更可悲的是……她刚来b市时,的确在找工作时,无意中被人骗去过夜总会。不过,她一发现情况不对就马上逃跑了,绝对没有在那里工作过。 黑司靳静静地注视着她,看到她隐隐闪烁紧张的眼眸,心底基本有了答案。 郑忧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天,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黑司靳突然找自己说起“夜总会”的话题,而楚子睿也将离开星环酒店。 早上八点。 她细心地为他端上最后一杯咖啡,微笑着静立在沙发旁。 楚子睿的面容看上去那么温柔俊雅,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真诚地对她说:“郑小姐,谢谢你最近的的照顾。” 郑忧望着他:“不,这是我该做的。” 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人感情,她都欠他太多太多,不过是为他泡几杯咖啡,收拾一下房间,又有什么值得感谢?而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昨天晚上一夜未回酒店。此刻,他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黑影,嘴角还有一抹明显的淤青,这说明他不但一夜未睡,还跟人打架了…… “小央,你知道吗?那位楚先生竟然在你的墓前守了一整夜,可是天刚亮的时候,姓黑的不知道怎么地也出现了,然后两人打了一架……”这是小婶在她上班前打电话说的。 郑忧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着,凝望着他的清眸不知不觉泛出了酸楚的泪水。 楚子睿的笑意悄然隐没,望着她:“你怎么了?事实上我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陪我聊天,跟我说了不少小央的事。有时候,你跟我说话……会让我感觉到小央并没有真正地离开,就像还活在我的身边一样。” 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有所谓的心灵感应么?阿睿又察觉了什么?郑忧颤了颤唇瓣,除了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内心的震惊。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能忘记我? 就算你知道我还活着又如何……我不可能再接受任何感情。对不起,阿睿,这一生是我欠你的,你这样的好男人,一定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郑忧沉痛地劝道:“黑先生,最后请允许我以朋友的身份建议你一句——小央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过得开心幸福。” 楚子睿的眼中蓦然染上她的哀痛,但很快扬起唇微笑起来。他站起身,然后缓缓握住她的手,道:“我答应她,我会的。” 郑忧忘记抽回自己的手,感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子睿走了。 郑忧没想到自己的厄运也来了,她在第二日就被贺董亲自找去办公室,以酒店老板的身份告诉她——对不起,郑小姐,你被解雇了。 为什么?郑忧明明知道被解雇的原因只有一个,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贺董遗憾地回答她,酒店要求的是服务质量第一,尽量让客人满意,而她应该好好反省自升为领班以来有做到这些吗?尤其是像黑先生这样尊贵重要的人物,她根本不该得罪他的。 这果然就是答案,她没有力量争取或反抗。 郑忧回到领班休息室时,小静已经为她收拾好了个人物品,并装作十分难过的样子:“郑姐……你一直都很幸运,想不到这一次会碰到这么没道理的事!看来人这一辈子,还真不是经常那么走运的。郑姐,现在你就这样走了,谁来接替你的职位,谁来指导我的工作啊?” 郑忧感激地拍拍她的手:“你说得对,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好运,但是做人做事,无愧于心就足够了。工作的事……酒店自会有安排的,其实可盈也做得很好。” 她像一个大姐姐般真诚地说道,其实很佩服自己此时还能笑得出来。 “郑姐……”小静的声音不禁低了下去,眼睛不敢直视她,“那个小孩子……是不是你的儿子?” 117 陈年秘密 郑忧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愁色,但属于一个母亲独有的光辉温柔光辉淡淡地散发出来:“你都知道了?他是我的儿子小星。”? “那……郑姐以后准备怎么办?”小静突然对眼前的郑忧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 “以后……放心吧,呵呵,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倒是你,人还年轻,有理想的时候别忘记朝着目标勇敢地前进。虽然我以后不能再在你身边,但我会永远支持你,鼓励你的。”郑忧接过她手里的物品盒,抱在胸前。 小静真的很难相信一个已经被炒鱿鱼失去工作的女人,还能笑得如此乐观坦然。 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像郑忧这样一个女人,在爱情和生命中都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最大的危机都已度过,自然会拥有一颗坚强而坚定的心。 三天后。 黑司靳也离开了a市,据说他此次跟政府的合作项目谈得不错,据说他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墓地,据说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缅怀的是已故的亡妻。 郑忧回到了她那租来的套间里,昕兰会打电话告诉她酒店里的事情。她离开后,人事部便立刻下发通知由张可盈接替了领班职位,而小静那丫头突然跟张可盈变得格外熟络。昕兰说对这两个女人感觉有些奇怪…… 郑忧想,别人奇不奇怪都不关自己的事了,当初自己就是没有异议地选择离职。做了几日楚子睿的私人管家,也算是上天给她一个小小的弥补机会吧! 她将熟睡的小星被子拉高,亲亲孩子的脸蛋,思绪苦涩地随意飘散。她回想了很多很多往事,心口被堵得发痛,轻轻抚摸着小星胳膊被烧伤的痕迹,眼中一片湿意。 如果没有那混蛋阴险无情的抛弃,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小星又怎会遭遇那么多折磨? “对不起……小星,是妈咪没保护好你,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吃苦了。”郑忧低低切切地说着,吸了口气,“但是你别担心哦!妈咪明天就去找工作,会找一份比酒店里更轻松更高薪的工作,然后我们母子俩就衣食无忧地幸福生活。” 小星自然听不到,他鲜嫩的小嘴微微嘟着,正处在浓浓的睡梦中。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模样儿真俊,帅气的眉毛加上挺直的小鼻子……以及脸的轮廓都跟那个该死的家伙真像!不过孩子的性格却像她,看上去很乖巧,其实很坚定倔强。 “小星,你要不断鼓励妈咪!每一天都给妈咪鼓劲哦!”郑忧含泪的眼中泛过苦笑,缓缓睡到了床上将小星抱在怀中。 有句话叫作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找工作还真不是件说找到就找到的事,日子飞快地过去了半个月,郑忧不知道在报纸上划了多少圈圈,在公交站台上等候过多少辆车,面试时见过多少个经理或老板,可是他们都让她先回家等消息,然后便如石沉大海。 或许是行业内部要打听消息特别容易,那些个面试酒店或公关公司不知怎么地都很快能查到她是被星环炒掉的,竟然没有一个愿意聘用她。 又是半个月过去,郑忧终于接到了一个被聘用的电话,她开心地亲自下厨,准备和小星好好地庆祝一番。可是就在这天下午,房东太太却突然找上门来。 “实在很抱歉,郑小姐,这房子我已经卖给别人,恐怕在一周之内得麻烦你们母子搬走了。” “什么?房东太太……现在房子这么难找,一时之间你让我和小星搬哪去?” “我也没办法啊,我们家急需要钱,人家刚好出了个好价钱。郑小姐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 小婶来到她租的房间里,环顾房内生活简单的家具,迟疑了许久终忍不住叹息道:“小央,别怪小婶多嘴,你还是考虑一下回到沈家吧!再怎么说你也是沈家的……” “小婶!”郑忧很快打断她的话,眼底闪过一抹热切的激动,“你知道的,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见到那些过去的人和事。” “小婶都明白。可是,你难道不为小星着想么?你可以一辈子不认血亲,可以一辈子过这样简单的生活,可是小星呢?他还小啊,他也要一辈子没有爸爸,享受不了家的温暖吗?” 郑忧突然站起了身,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冷水一口气喝下。小婶的话像当头一棒,敲得她脑袋生疼。她握紧了杯子,紧声道:“小婶,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状况,我会很努力地工作,即使没有那些人,我也会让小星过得衣食无忧,开心快乐。” 小婶皱起眉头:“小星已经快四岁了,他很小,但真的很懂事。你觉得他每一天真的快乐吗?他在我那里住几天,就天天盼望着你去接他,可是他知道你要工作,根本不敢再给你添任何麻烦,知道你如果没有工作就不能……唉!他还跟我问起了‘爸爸’两个字,你知道这两个字从小星嘴里吐出来,我的心都在发酸。” 郑忧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强迫自己眼中的泪水不滚下来。她哽咽道:“小婶……我这个做妈咪的比你更难受。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妥协,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无论是黑家还是沈家人,骨子里都一样冷酷。那两个家庭里除了复杂的利益关系,亲情根本什么都不是。” 小婶摇摇头,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不。小婶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还是看人还算看得准。姓黑的应该不再像以前那样冷酷无情,而小星怎么说都是他的儿子。你难道希望小星一直背负着单亲的压力和目光长大,最后再去恨他的爸爸,最后变得像他爸爸一样不懂得亲情为何物吗?” “小婶……”郑忧的心被震动了,她真的很怕小星将来会变成那样。 “小央,如果你坚持这样让他在单亲家庭长大,小婶也不好说什么,但孩子将来必定会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你也一样,就算你永远不见沈家人,也无法逃避自己身上流着沈家人的血液。沈一桥的秘书昨天又打电话来了,说如果这次你还是坚持不回复,那么沈一桥先生将亲自前来b市验证。”小婶又道出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 沈一桥已年近七十,是a市的商业龙头,当年沈、黑、楚三足鼎立,其中以沈家势力最为强大。因为黑司靳千方百计想跟沈家结为同盟,只要娶了沈家最得宠的孙女沈凝,便可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实力地位。 可惜黑司靳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道—— 一个大雨之夜,他将流落街头的郑央错认为离家出走的沈家大小姐沈凝。当两人结婚时,黑司靳才发现自己的特大失误,而此时沈一桥却已经看中他的死对头楚子睿为自己的孙女婿…… 黑司靳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布下阴谋同时设计了郑央和楚子睿,离间沈、楚两家的关系。却不料,最后伤害了郑央带着未出世的孩子离开,也绝对没想到一个天大的秘密——郑央正是沈凝的双胞胎妹妹。 无怪乎两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但究竟为何连沈一桥都不知道郑央这个亲孙女的存在,秘密便只有郑炳文可以解开。 “小央,你该好好地考虑考虑了。未来的路不仅是你自己的,也是小星的。”小婶语重心长道。 郑忧摸了摸自己已经彻底改变的面容,露出嘲讽的微笑:“小婶,我这样子谁还能认出我是沈家的孙女吗?沈一桥凭什么突然这么相信我的存在?他根本就是个精明而多疑的老人。” 小婶拉下她的手,道:“因为你爸爸曾给沈一桥寄过一封关于你身世的信件,所以火灾发生后,沈家人才不断地来打探消息。” 郑忧皱眉道:“可是……都过去一年了,他们不都相信我已经死了吗?” 小婶叹了口气:“黑司靳和楚先生最近先后出现,沈家要重新来查找真相也是正常的,我猜想……他们或许找到了你还活着的什么线索。” “小婶……”郑忧浑身紧绷了起来,心口有些慌乱。 “你好好想想吧!小婶希望你能给自己和小星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毕竟你还年轻,路还长着。” 118 相同的感觉 一个月后,傍晚,天空飘洒着小雨。 a市的街头,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越发密集。 郑忧垮紧肩头的皮包,飞快地奔过街道的拐角,她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一会是久违的欣喜,一会却是挥不散的愁绪。此刻正急着回家,确切地说是回去在a市新租的房子,那里有小星和小婶在等着她。 是的! 她听从了小婶的劝说,决定回到a市,虽然不能马上承认自己的身份,但至少有勇气面对痛苦的过去。 而今天她终于找到新工作了,在一家咖啡馆做管理员。尽管跟之前的酒店领班相比有些差距,但她已经非常满足。 可是,今天她也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八卦新闻——利恒总裁黑司靳跟沈家大小姐沈凝出双入对…… 雨逐渐变大,雨滴不断落在地面上,溅起一道道小水晕。 郑忧加快了脚步,她低着头,脑袋中却浮现出报纸上刊登的那副照片,沈凝亲密地挽着黑司靳的手臂,两人笑脸盈盈地参加某个商业派对。 她有好多疑问,却又什么都不想问,不断告诉自己,那两个人的事跟自己无关。 “啊……对不起……”刚想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躲雨时,郑忧一个不防突然栽进了一具坚硬的胸膛,她赶紧连声道歉。 “你没事吧?”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防止她就此滑倒。 “没事……是你?”郑忧惊怔地抬起头,黑司靳那张英俊而冷漠的面容便映入眼底。 黑司靳也明显地吃了一惊,深幽的眼眸飞快地泛过一道光芒。他飞快地收起右手的黑色雨伞,左手抓住她的肩没有放开,皱眉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叫冤家路窄吗?郑忧愣愣地望着他,握紧了手指,她很快回神将他推开,冷眸道:“不用你管。” 绕开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家伙的视线,黑司靳却再次握住她的手臂,道:“你从星环酒店辞职,就是要来a市?” “辞职?”郑忧愤恨地咬紧了牙根,眼中迸出火花,“难道不是黑先生您让贺董炒我鱿鱼的吗?” 黑司靳不禁拢起了眉心,似在思索着什么,而后嘴角不屑地扬起:“原来你不是自动辞职。不过,就算你是小央的堂姐,我也不可能在贺董面前帮你说话,毕竟任何员工都需要有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你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 郑忧甩开他的手,忿忿道:“少在这里装蒜!我承认你这种黑心的人,我得罪不起,好了吧?” 黑司靳踏过一步再次挡住她的去路。 “你想做什么?”郑忧戒备地盯着他。 “我想你还欠我一个解释。”说不出具体原因,黑司靳就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就是直觉眼前的个女人很多奇怪的地方。 “什么解释?” “你根本就没有丈夫,为何那日在酒店套房里对我又抓又咬,还说是捉/奸?你到底有什么诡计?”他眼眸阴沉。 郑忧愣了一下,她倒真没想那么细密,但她迅速瞪起双眼:“我能有什么诡计?被黑先生这样的大人物都害得连工作都没了,还能有什么……” “阿靳,怎么了?”就在这时,一个惊疑而甜美的女声打断了他们。 郑忧回头一看,浑身僵硬地呆在原地,无法动弹。便利店里透出来的灯光将她苍白的面容照射得近乎透明,此刻,她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沈凝——真正的名门千金,沈一桥最疼爱的孙女,这个跟过去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沈凝看了她一眼,上前挽住黑司靳的手臂,语气十分温柔:“发生什么事了?你认识这位小姐吗?” 郑忧的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望着沈凝那张万分熟悉的面容,她情不自禁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蛋。可是,小手只停在半空中就停下,然后任由指尖的冰凉贯透全身。她想,以后再也不可能有人错认自己和这位真正的千金了。 “没事,不小心撞到这位小姐了。”黑司靳的视线从郑忧身上收回,摸了摸沈凝被雨滴打湿的长发,皱眉道,“你怎么下车了?要淋湿了生病怎么办?” 沈凝甜甜笑道:“我要是生病了,你就可以每时每刻都陪着我,照顾了我啊!” 黑司靳伸出手指,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水珠,眼中有着片刻的失神,喃喃道:“你这傻丫头,分明是叫我心疼。” 沈凝撒娇似的握住他的手:“哼!我就要你为我心疼,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沈凝。” 黑司靳似乎已经忘却了郑忧的存在,眼中只有可人的沈凝,低斥道:“真是野蛮!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凝凝。好了,你身子本来就弱,还故意淋雨,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你。” 他的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但任谁都可以听出那话里的关心和疼爱。原来,他也可以对一个女人这样温柔。此刻的温柔应该是真心的吧?因为沈凝从一开始就是他的目标啊!郑忧别过脸,退到几步之外不想打扰他们。 沈凝有意无意瞟了眼默默退到一旁的郑忧,将脸蛋无所顾忌地靠在黑司靳结实的手臂上,道:“我才不怕你修理呢!要是你敢修理我,我就告诉爷爷去。” “在这里好好等着,你不是要喝奶茶吗?我现在就进去买,对了,你只能喝热的。”黑司靳将雨伞塞到沈凝的手里,板着脸道。 “哎呀,人家喜欢喝冰的嘛!”沈凝不依地挽着他一同踏进便利店。 “不行!你得听我的。” “哼!你真霸道!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的霸道,阿睿跟你比就是太斯文了。” …… 郑忧的目光直直落在雨点四溅的街道上,耳边充斥着那两人的对话,她的头却怎么都没有回过去看他们一眼。天空突然响起一阵轰鸣,雷电的声音惊醒了怔愣中的她。 她将垮包拉紧了一下,一头冲进了细密交织的大雨中。 便利店门口,沈凝满足地捧着热呼呼的奶茶,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奇怪道:“咦?刚才那个女的竟然冒这么大的雨跑了,可真让人佩服!” 黑司靳淡漠的眼眸盯着郑忧消失在雨帘中的纤细身影,薄唇不由自主地抿成了一道直线。 “呵,你说得对,还是热的奶茶比较好喝。”沈凝见他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一手勾起他的手臂甜甜笑道。 “我不会骗你。”黑司靳说着撑开雨伞,一手拥住沈凝的肩头将她护在怀中,小心地朝自己车子走去。当车子发动时,他的脑海里还浮现出郑忧冲进大雨里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情绪抓住了他的心。 119 八卦 那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她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与坚强那么矛盾,却让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央…… 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受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的影响?黑司靳甩甩头,双手紧抓住方向盘。 “阿靳,你怎么啦?现在要送我回家吗?”沈凝见他愣着没有下一步动作,开口问道。 “恩。”黑司靳飞快地回神,冲她点点头。 沈凝立刻展开笑颜,表情看起来十分可爱:“你不怕见到我爷爷啦?要知道我当初对爷爷说我一点也不想嫁阿睿,我只对你这个又帅又酷的家伙一见钟情,爷爷可是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呢!” 黑司靳淡淡地勾起唇,他从来就没畏惧过沈一桥,也没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之所以这样跟沈凝在一起,就连他唯一的好朋友江弈也看不透彻。 江弈取笑过他,说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得到了沈家大小姐的青睐,也借机给予了楚子睿颜面上的有力一击。几乎所有看上去了解他行事作风的人,都会认为这次他是真正让沈、黑两家集团结盟了,可是,只有他自己最明白,接受沈凝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阿靳,要不我们直接在外面吃晚餐,再去看场电影吧!”沈凝又道。 “不行。”黑司靳拒绝的声音里依然透着抹难得的温柔,他回头注视她,“你答应过沈先生和老夫人要陪他们用餐,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不要嘛!”沈凝摇着他的手臂撒起娇来,“人家想跟你在外面吃,再去看电影嘛!” 沈凝用她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望着他,恳求他的应允。 “不行,如果你还想明天让我陪你的话,今晚就得听我的。”黑司靳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视线离开她充满请求的眼眸。 “哼!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酷嘛!”沈凝小嘴一撅,不满地抱怨道,不过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我真没骨气,怎么就喜欢你这样酷酷的样子呢?” 黑司靳拉开她的手臂,没有回答,低头亲自为她系上安全带,车子开始在雨雾里穿行。 沈凝嘴角始终挂着甜美的微笑,不时侧头看向这个对自己温柔却又非常讲究原则的男人。 没错!四年前参加完沈一桥特意为她留学归来举行的接风宴会之后,她立刻潇洒地逃到美国的某个小岛上,自由自在地游玩。她也知道爷爷看上了年轻有为的楚天集团继承人楚子睿,想撮合她和他。 可惜,后来她再度回到a市,几番机缘巧合之后,竟然对面容英俊却冷酷的黑司靳一见钟情…… 她知道黑司靳曾经有过妻子,她也听说黑司靳根本不曾爱过那个女人,何况所有人都说那个叫郑央的女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已经死了,她甚至听黑司靳的舅妈说一开始黑司靳要娶的人应该就是自己。 所以她一点也不介意黑司靳的过去。 只是她绝对没想过沈家人会极力反对,就连从小就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的爷爷会因此大发雷霆。因为郑央跟沈家的血缘关系,沈一桥压根就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 郑忧蹬蹬蹬地冲上楼梯,一开门,就听到小婶吃惊地抽气声。 “天啦!你……你没带伞也该找个地方避避雨啊!你这样子会生病的。”小婶边说着边替她打开浴室的门,“什么都别说,先冲个热水澡吧!” 小星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也被郑忧的模样吓了一跳。 “妈咪……你头发衣服全湿了,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孩子的话充满童真,但他也知道妈咪这样浑身湿透似乎很容易生病的,于是迈着小腿跑进卧室去帮她拿干净衣服。 半小时后,郑忧坐在简陋的长木椅子上拿干毛巾擦着头发。 小婶担心地望着她:“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刚才脸色好难看。” 郑忧摇摇头,反而笑了笑:“没事呢!我是太高兴了,因为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下周一就开始上班。” “呀?那太好了!”小婶开心地抱起小星坐在自己的腿上,“我今天也去帮小星找附近的幼儿园,已经安排好了呢!” “谢谢你,小婶。”郑忧可算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小婶和小星过好日子的。” “妈咪,下周一我也要上新的幼儿园了哦!”小星用他软软的声音说道。 “小央……其实小婶也找到新工作了。”小婶面色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郑忧没注意到那些,开心道:“那太好了,是什么工作?” 小婶道:“在一户有钱人家里照料老人,顺便帮他们做点家务活。”她不敢说这户有钱人就是沈家,沈老夫人身体不好,多年来一直坐在轮椅上。为了小央,她十分努力才争取到这份工作。 郑忧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真好!大家都要重新开始了,小星要乖巧听话,妈咪和小婶都要加油。”郑忧一手抱过孩子,另一手紧紧握住小婶。贫穷但温暖的一家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依偎。 小星睡着后,客厅里变得安静,小婶望着沉默不语的郑忧,问:“你有心事?” 郑忧转过身,目光深远道:“我在想……将来小星长大了,会不会怪我?” 小婶为她递上一杯热茶,叹息一声:“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相信小星将来也会明白的。但小婶有点不明白,你就算不能回到黑司靳的身边,也不影响你认祖归宗啊!” 郑忧苦笑了一下:“你以为黑司靳知道我没死,会轻易放过我吗?我不能让他夺走小星。” 小婶迟疑道:“他只要在b市的日子,就天天去你墓前守着,说起来倒并非全然无情呢!” 郑忧站起了身,望着窗外黑暗一片,声音有些飘渺:“他的真情和假意,从来都让人看不透。我不想去猜测他背后的用意,但是我知道一旦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可能会失去小星……” 这才是她宁可吃苦挨饿也要坚持下去的原因。否则那日沈一桥亲自前往b市确认自己死亡的消息时,她就会心软。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脾气严肃冷硬的老人流露出悲伤,布着皱纹的面庞更是瞬间老了十岁…… 那也是郑忧第一次体会到身为沈家人的亲情,她告诉自己已经够了。 次日。 小婶一早就出门找事做了,小星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小心地望着妈咪。 郑忧看到孩子不同以往的表情,蹲下去柔声问道:“小星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跟妈咪说?” 小星嗫嚅了一下小嘴,轻声道:“妈咪……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啊!小星想问十个问题都可以。”郑忧对他温柔地笑。 “爸爸……”小星迟疑地说了两个字,鼓起勇气道,“昨天婆婆带我去幼儿园,新老师问婆婆……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小心地观察着妈咪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郑忧明白过来,幼儿园或学校都要登记孩子家长资料的,她摸摸小星的头:“那婆婆是怎么回答的呢?” 小星咬咬唇:“爸爸……真的是空中飞人吗?一直在天空上飞来飞去,所以小星才见不到爸爸吗?” 空中飞人?郑忧微愣,立刻抱起孩子坐在自己的膝头,她心口发酸,挤出一抹轻松的笑:“是啊!等有一天你长大了,也会飞了,就可以去找爸爸了。” 那时候孩子要去要留,将由他自己选择。 新生活就这样开始,日子也悄然过去,郑忧跟小星逐渐适应了这份平淡。可是,城市虽大,有的人有的事却不可能永远避开。 商业报纸或杂志上时常会出现黑司靳跟沈凝的新闻,两大豪门的俊男美女自然是记者热捧的对象。 郑忧所在的咖啡厅里有不少年轻的女服务生,她经常听到她们私下讨论着这些八卦,想要忽视也难。 这天下午咖啡厅里生意清淡,两个女孩子又对着杂志上的封面人物啧啧有声,满眼都是爱慕,也有惋惜和失落。 “唉!灰姑娘的梦只有童话中才可能实现,现实里都是要门当户对的。说实话,黑先生跟沈大小姐还真的很相配,我这辈子都别想做这个梦了。”说话的叫小婷。 “也不一定啊!豪门婚姻一般都没什么真感情呢!黑先生以前的太太不就是灰姑娘吗?虽然听说他们离婚了,但我猜想黑先生一定还爱着他以前的妻子。”小梅道。 “咦?郑姐,反正嫌着没事,你也来聊聊天嘛!你说黑先生会不会跟沈凝结婚啊?”小婷拉住柜台后的郑忧道。 120 错觉 “咦?郑姐,反正嫌着没事,你也来聊聊天嘛!你说黑先生会不会跟沈凝结婚啊?”小婷拉住柜台后的郑忧道。 郑忧微微皱了下眉,冷静的眸底看不出什么思绪,关于这个话题她听得快麻木了。 “有客人来了,你们赶快招呼去,别在这里八卦。”她淡淡地将话题结束,看两个女孩转身后,她的目光自有意识地投向杂志封面上,久久不能离开。 下班前,郑忧突然接到小婶的电话。 “小央,听说沈老夫人昨天突然中风,被送进了医院……你要不要去探望她?”小婶的话里有份真实的担心。 郑忧没有怀疑小婶对此消息的来源,毕竟有钱人家有什么事情总是传得比较快,她矛盾的是自己究竟该不该去医院?老夫人四年前就认她做干孙女,对她一直很慈爱,那是豪门之中唯一对她最好的人。 “小央……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小婶可以代替你去看看。不过,老夫人毕竟是你亲奶奶,也是个很善良的老人……” “小婶,你有听说她在哪家医院吗?我……下班后就去。”郑忧颤抖着声音做出了决定。 晚上九点半,仁和医院贵宾住院部。 郑忧穿着一身米色长风衣,手中捧着一束鲜花,出现在安静的楼道里。她想老夫人应该已经睡了,这时候来探望情非得已,因为她并不想碰到其他人。 站在病房门口,刚想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沈一桥苍老的声音。?“老太婆,你别激动啊!医生说你千万不能再激动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小央的事情……隐瞒你到现在是我的不对,当初也是我的错,是我太偏执太顽固才没有去查清楚,原来小央跟凝凝一样是我们的亲孙女……唉!” “小……央……” 郑忧听到后面两个模糊而颤抖的字从老夫人的喉咙里挤出来,她立刻湿润了眼眶,感觉热泪冲了出来。 “好好,老太婆……都是我的错。你快闭上眼睛,别再说话了……否则就算我把美国最好的医生都请来,也救不了你了。”沈一桥的声音也在颤抖,“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陪你去看望小央……” 郑忧僵直着身子,冰凉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逐渐紧握在一起。 这就是血浓于水,怎么都无法割舍的亲情么?她深深地呼吸着,退到拐角处,靠在墙上先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你是小央的堂姐?”一个熟悉的温润嗓音从后面传来,郑忧飞快地吸吸鼻子,转过身,双眼不自觉躲避开来。没错,来人正是楚子睿,他正以一副惊讶而探究的眼神注视着她。 “楚先生。”郑忧极力恢复平静,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楚子睿望着她被泪水冲洗过的发红双眼,皱起眉头:“后来我给过你电话,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你,听说你离开了星环,想不到却在这里遇见你。” 郑忧重新直视着他,保持着笑容:“我来了b市。听说沈老夫人病了……特意来看看。” 楚子睿的眉头缓缓松开,温和道:“你是代表小央来的吧!真是有心。” 郑忧掩饰性地低头看着手中的鲜花,轻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哟!今天晚上真热闹,阿睿也来探望奶奶啊?” 这个声音响起,郑忧和楚子睿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看去,只见沈凝正勾着黑司靳的手臂,两人相携着走过来。当沈凝看清楚郑忧的面容时,不禁充满疑惑:“这位小姐……好像在哪见过。阿睿,不会是你的新女朋友吧?” 黑司靳锐利的眸子扫过郑忧的脸,郑忧的眼睛与他短暂一碰,某种无声的火花在空气中骤然迸开。他们俩又飞快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完全不熟识。 楚子睿见这二人在一起,根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什么新女朋友?你这丫头可别坏我名声,这位是……”他刚想直接介绍郑忧是小央的堂姐,突然想到沈凝根本不知道那些内情,于是话锋随机一转,道:“这位是我的一位老朋友——郑忧小姐。” 黑司靳的眉毛立刻拧了一下,像要审视什么一般盯着郑忧。 沈凝一直很骄傲自己不同意跟楚子睿结婚,他依然待自己温柔友好,所以不客气地眨眨眼:“老朋友?嘿,如果不是关系非一般的朋友,又怎会带过来一起探望我奶奶?” 她误会了!但郑忧保持着她的冷静,对自己这位亲姐姐友好地招呼:“你好,沈小姐。” “你是阿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你叫我凝凝就好啦!”沈凝一边说着,一边摇摇黑司靳的手臂,“阿靳,你怎么不说话嘛?不会跟阿睿还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吧?呵呵,有我在,偏不让你们俩把一张俊脸绷成撒旦一样冷酷。” 黑司靳轻轻地抿了下唇,目光与楚子睿无声交锋,空气霎时感觉低了几度。 沈凝不依地摇着他:“阿靳,快点笑一个啦!给我面子好不好?一会还要进去看奶奶,你总不能还摆着一张臭脸吧?要让爷爷看到了,就更加不会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楚子睿不客气地冷言道:“黑先生冷酷的地方可不只是脸上,凝凝你以后还可以慢慢挖掘。” “嘿,我就喜欢他这份冷酷啊!”沈凝眼眸一转,刚要伸手去扯黑司靳的面容时,黑司靳突然揉揉她的长发,展开了一抹笑容。他嗓音低沉,隐含着极为难得的柔和:“走吧,先去探望老夫人。” 郑忧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一男一女亲密的身影,想起黑司靳刚才那自然一笑,心口不知怎么地竟缩了一下。 楚子睿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地说了句话:“我永远为小央心疼。” 这一句低语,让郑忧的心霎时间拧得更紧了。 病房里。 沈凝一进门看到沈一桥,就极力将黑司靳推了出去:“爷爷,阿靳特意跟我一起来探望奶奶哦!”她又俯下身去亲了亲老夫人的脸颊,轻柔地问候:“奶奶,我们大家都来看你,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奶奶,今天加班,我来晚了点,你可别见怪啊!”楚子睿对着老夫人轻声地说道,这几年,他也开始真心唤沈老夫人一声奶奶,因为她真的是位可善可亲的老人。 沈一桥看到郑忧的出现,有些惊讶,郑忧微微欠身,问候了一声便站在床边最远的位置无声地望着老夫人,眼角又是一阵湿润。 奶奶…… 对不起,奶奶……我只能以这样的身份和方式来看望你,只能默默地为你祈祷…… 老夫人勉强睁开她那双虚弱的眼睛,嘴角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当她浑浊的目光对上郑忧泛泪的双眼时,干枯的手指不禁动了动。 沈一桥的目光先扫过黑司靳和楚子睿,什么都没说,最后眼神复杂地对郑忧看过去:“谢谢你,郑小姐。” 沈凝神秘地点点楚子睿,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样跟沈一桥介绍:“郑小姐可是阿睿的好朋友哦!爷爷也认识吗?” “以前见过一面。”沈一桥没打算多说,眼眸里却流露出一抹沉重。 “原来真的认识啊!不知道郑小姐是哪个家族的千金小姐呢?”沈凝笑着将脸转向郑忧,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郑忧心底老有一种很模糊又很奇怪的感觉。 郑忧淡淡地回答:“我不是千金小姐。” 沈凝“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们之前见过吗?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熟悉?” 郑忧微微扬了下嘴角,想说沈大小姐的记性真好,半个多月前大雨的晚上,她们曾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碰到过。不过那时她的眼里只有黑司靳,自然不会多留意自己。 “应该没见过。”郑忧的语气依然平静而冷淡。 黑司靳不禁将他那双幽亮而深远的眸子定在她的身上。 郑忧不再搭理他们,低着头专注地凝视着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庞,鼻头发酸。她不由自主地上前去,替老夫人盖好被子,柔声安慰:“奶奶……我叫小忧,特意来看望您的,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楚子睿注视着郑忧那纤细而熟悉的背影,眼神恍惚了一下,她的样子真的好像小央……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直立着,薄唇微抿,目光仍就没有离开郑忧。他看着这女人真的越来越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那种感觉就连跟小央长得一模一样的沈凝也无法带给他。尤其每次看到她跟楚子睿一同出现时,他就莫名其妙地会产生一种不该有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 他轻轻皱起眉头,一转眸子,发现沈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121 请尊重点 “阿靳?”沈凝碰碰他的手,见他的视线只盯着郑忧的背影,美目中的疑惑一闪而逝,“阿靳,你也跟奶奶说几句话嘛!奶奶现在只是行动不便,说话不便,但我们说什么,她都能听得很清楚呢!” 黑司靳低头望着病床上的老人,他听说了她突然中风是因为听到了小央的消息,于是低声道:“奶奶……你那么善良慈爱,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从没听到过他对长辈说过如此饱含感情的话语,短短一句话却真情流露,让郑忧彻底地愣住了。这个冷血的家伙,不会是为了沈凝想讨好老人家,连做戏都做得这么投入吧? 沈凝在这瞬间被打动了,一双美目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她一手握住奶奶的手,一手抓着黑司靳,微笑道:“奶奶,听到没?阿靳可是诚心诚意祝福你哦!” 自沈老夫人生病后,郑忧又单独前来探望了两次,只是不再挑选晚上,白天大家都工作忙碌的时候请假过来,反而更加能跟老夫人单独悄悄地说上话。 黑司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去找郑忧——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因为这天是沈凝的生日,那么也就是小央真正的生日。 原本沈凝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两人一同享用了浪漫晚餐,他才知道今天是个多么特别的日子,所以他再怎么想去宠爱沈凝,仍没办法做到陪她一同去看星星。 以前从来没有好好地去关心过小央,直到她真正离开他,他才发现自己的心随之变得又空又冷。 他开始疯狂地找寻她,开始搜集她留下来的一切物品,开始回忆她喜欢喝的茶,喜欢吃的菜,喜欢穿的服饰……就连她柔顺微笑的时候,嘴角左侧有个若隐若现的梨窝也变得清晰…… 一个人喝了点酒,心情痛苦而压抑,不知不觉,竟开车来到了“蓝茵咖啡厅”。 他知道郑忧在这里工作,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女人。来这里的举动有些冲动,仅因为她是小央的堂姐,是小央生前最后的日子里所相处过的亲人。 晚上九点。 郑忧刚把工作告一段落,准备回家,女服务生小婷一脸激动地跑进休息室。 “郑姐……郑姐……不得了了!” “什么事?”郑忧拎起了包,小婶之前已经打过电话来了,叮嘱她早点回家,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跟她商量。 “那个……那个……”小婷手指着外面,就像店里突然着火了一样,“黑先生要找你……他竟然来我们店里了,并指明要找你!” “黑先生?”郑忧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小婷顺了顺气息,一口气道:“就是商业杂志上的头号酷男利恒集团的年轻酷总裁黑司靳先生啊!” 果然是他,他突然找自己做什么?郑忧压根不想见到他,她今天可没时间陪他杠。于是,她冷淡道:“你去告诉黑先生,我已经下班,现在不招待客人。如果想喝咖啡,有其他工作人员为他服务。” “身为服务人员,应该顾客至上,而不能以上下班时间为借口拒绝客人。”黑司靳的声音冷冷地在门口出现,他修长而挺拔的身躯在灯光下平添了一份压迫感。 郑忧扬起一抹冷笑:“多谢黑先生的指教,但员工非工作时间也有拒绝服务的权利。”这可恶的男人,是故意来找茬的么? 就在她娇小的身子即将跨出门口的那一刹那,一只大手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将她拽入怀中。 久违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味以及香烟的味道…… 带给郑忧的不是慌乱,不是心动,而是下意识的排斥与反抗。 “黑先生,请你放尊重点!”她抿着唇愤怒地瞪着他。 黑司靳眼眸飞快地闪烁了一下,不但不放,反而拉着她直接往外走。 “喂……你放开我!”不想高声呼叫引来旁人注意,郑忧只好压低声音警告。 “不放。”他回答的只有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你……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公共场所,由不得你胡来!”郑忧恨不得上前去咬他一口,咬他个大窟窿,血流而亡。 黑司靳脚步微顿,声音坚决而低沉:“我没打算胡来,只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郑忧哪里肯依?偏又挣扎不脱,只好冲着呆愣的小婷低喊道:“小婷,帮我报警,说这人非法绑架。” “绑……绑架?”小婷看傻了眼,要知道眼前英俊不凡又酷得要命的男人,可是她哈得要死的梦中情人啊! “还不快点报警啊!”郑忧咬牙道。 黑司靳原本也没这么执着,奇怪的是每次跟郑忧见面,她总能将他冷硬的脾气激发出来。他索性将手臂一拢,将她纤细的身子半依半靠地箍入怀中,然后微微侧头对着小婷露出迷人一笑:“报警时,记得说明绑匪是黑司靳,明天直接跟我要人就好了。” “黑……黑先生……”小婷被他那笑容迷得晕头转向。 郑忧却用痛恨地用指甲抓他的手背,恶狠狠地骂道:“你这混蛋!有钱有势有什么了不起,你放开我……你……” 黑司靳趁着三分醉意,近乎野蛮地将人从后门出去,直接掳到自己的车里。 **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驰骋。 郑忧的心脏随时都悬在半空之中,她真是要疯了!这条路她认得,正是通往b市的,可是现在马上就要接近零点,大半夜的他要去b市做什么? 疯子! 简直就是个疯子! 黑司靳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她从咖啡店里拉出来不到半小时,被她又捶又骂加冷风吹,脑子里的酒意很快就被驱散了。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放她离开,凭着心底一股强烈的执念,非让她陪着自己跑这么一趟不可。 “黑司靳……你真是疯了,疯了……”郑忧放弃了挣扎,喃喃道。幸好已经跟小婶打通了电话,说同事那里临时出了点事要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小婶说小星已经睡着了,让她别担心。 122 他的心 黑司靳随便她怎么说,冷着俊容一句话都没吭。 他的电话也接连不断地响,屏幕上不断闪烁着“凝凝”两个字。他戴上耳机,淡漠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但说话的语气却那么轻柔。 “抱歉,今天是我不好。恩……改天我会挑选一份精美的礼物,送给你道歉……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今天该好好陪你,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今天应该在家陪着爷爷奶奶才对。恩,好,早点睡觉,乖……” 若非亲眼所见,郑忧绝不相信这样柔和的近乎宠爱的声音是从他的嘴里吐出,她突然觉得心酸。于是,别过脸去直直注视着路灯昏黄的窗外。 窗外竟然飘起了雨丝,时值秋季,午夜的空气冰冰凉凉。 淡淡的水气布在车窗玻璃上,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却看到了自己和他并列的模糊的剪影。 车子停在墓园的门口。 郑忧不敢相信地眯起了眼眸,这家伙真是彻底疯了!午夜时分竟然来森寒阴冷的墓地?好吧!她承认自己的虚假墓碑也矗立在其中,但这么个时候只要脚踏进去都会觉得全身发颤。 她讨厌这个地方,每次一来就会心痛得无法呼吸,却还要强忍悲伤…… 黑司靳面色阴沉,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被几盏孤灯衬得格外幽暗的墓园,沉默着。 沉默着…… 突然,大手握住了门把,从始至终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女人存在。可是,他刚要推开车门,郑忧再也忍不住尖声骂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黑司靳英挺的浓眉飞快地拧了一下,没有回头,坚决地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你是聋子吗?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郑忧也跟着下了车,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她立刻轻颤起来。 黑司靳这才回头注视着她,冷峻的面容在雨雾里忽明忽暗,那幽黑的眼睛里透着连他自己都不能解释的惊异,好像在懊悔怎么带了这么个麻烦女人来? 他漠然地甩过头,从车子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大花篮,花篮里好像还装了其他东西,然后一言不发径直朝园子里面走去。 郑忧真真正正地愣住了,盯着他孤傲笔直的背影,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等她回过神来快步追上去时,他已经穿过阴暗的小道,就快要走到郑央的墓前。 “喂!你给我站住!黑司靳,你给我站住!”郑忧狠狠地喊住他,拖住他的手臂,他手中的花篮差点摔落在地上。 她仰起小脸痛恨地瞪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凭什么深夜把我拉来这里,又凭什么站在小央的墓前?你这个家伙,混蛋,给我滚远点!” 她自问活着二十多年还从未如此泼辣过,但每每面对冷面撒旦般的他时,什么利刺都竖了起来。 黑司靳紧握住篮子,雨雾中,她看不到他的眼角正微微抽搐着,极力忍耐自己的脾气。他真是后悔,怎么一时冲动把这个女人带来?他根本不需要她在身边,哪怕她是小央的堂姐,哪怕她有着跟小央一样的身影,哪怕她会带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 总之,他现在就是后悔,怎么会把这个麻烦给掳了来! 郑忧挡在他面前,雨丝打湿了她的秀发,她脸色苍白,语言坚决:“请你——离开!小央永远不再需要你!” 黑司靳霎时眯紧了眼,眼中迸出寒光,声音极其沙哑:“你让开。” “我不让!”郑忧不甘示弱地挡着他,她就看不惯这个嚣张如故的男人,想让她再如以前那样温顺,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黑司靳,如果我是你,根本就没脸来到这里,更没脸站到她的墓前。小央根本不会欢迎你,请你不要随便打扰她的清净!” 郑忧想不到自己已经连身份和原本的面容都失去了,他还不放过自己,她愤恨地只想呐喊。 黑司靳的眼眸如陨落的流星,不见一丝光亮,他一手紧抓花篮,一手将她朝旁边推开,冷着声音一字一字道:“你最好回到车里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郑忧吸了口气:“你真的听不懂我的话吗?小央不欢迎你!你一定不知道小央生前对我说过什么……” “说了什么?”此话一出,黑司靳立刻将她拉向自己。 两人的身子隔得如此近,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起伏着的胸膛,也陡然看清他眼底酝酿的激狂以及……痛苦,这种冷血动物也会痛苦么? 郑忧的嘴角缓缓地勾出了一丝冷笑:“她说如果可以,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再看到你出现!” 一句话像利刀一样划过他的心,黑司靳高大的身躯不由地晃了晃,轻轻地摇了摇头,薄唇微动了两下。他放开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握紧花篮沉重地朝墓碑走去。 郑忧仿佛全身被抽空了力气,天知道刚才那句话她说得多么苦涩与愤怒。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夜、这风、这雨连同灯光与墓碑全都变得清冷而孤独起来。 低下头,不再阻拦他,她默默回到了车上。 雨滴渐大。 郑忧闭着眼睛嘲讽地心想,老天是真开了眼了么?下得越来越大,最好把那个姓黑的冷血家伙直接浇死算了!就算浇不死,也给他淋个肺炎吧! 可是…… 可是,那家伙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刻来墓地?他不是陪在沈凝的身边吗?他分明就是猫哭耗子! 又一次可是……他为什么要掳自己一同前来?来了后又将自己丢下,难道像他那样冷硬心肠的人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刻吗? ** 黑司靳蹲在墓碑前,先将花篮摆在正中央,再慢慢地取出蛋糕和蜡烛。 暗夜中,他用高大的身躯遮住风雨,蛋糕中间插上一支蜡烛。火机打了好几次,蜡烛也熄灭了好几次,他皱着眉用一只大手圈住小小的灯芯,如萤火虫一般的微亮在风雨中飘摇。 沙哑到低不可闻的歌声从男性薄唇里吐出:“祝你生日快乐……” 那随时就要晃灭的光芒映着他悲痛的黑眸,眸子里竟有一股不能控制的湿意。 可惜,生日歌只唱了一句,那脆弱的烛光便霎时熄灭,他的面庞被一片深寂的黑暗笼罩。 “小央……你是真的不可能原谅我了么?连老天爷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黑司靳垂下眼敛,对着被风得倾倒的蜡烛喃喃念道道,“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么?” 他取出酒,先在墓前洒了一点,而后靠着墓碑就地而坐,独自喝起来。 夜,更深。 风,不曾停歇。 雨,时断时续,空气冰凉。 “小央……小央……我知道很多人和事一旦错过就不会再重来,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才那么拼命地去争取,凡是我想得到的东西我都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可是,唯有对你……从一开始我便错了,真的错了……” 他喝了口酒,黯然沙哑的声音飘散在雨里。 “小央……今生今世,真的永远都不可能了么……” 他低低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手指轻柔而颤抖地抚摸着墓碑。 墓碑上有一张笑容灿烂的照片,布满痛楚的双眸久久地盯在上面,眼角轻轻地抽动着。 123 这是我家 郑忧坐在车子里,温暖的气流将外面的冰冷风雨彻底隔绝。 她苍白着脸一动不动地僵坐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昏暗的墓园中。 突然,黑司靳落在驾座上的电话响了,那铃声反复地一次又一次地纠结在耳边,她不想理会,偏又无法忽略。 电话上显示的是沈凝亮丽动人的笑脸,郑忧迟疑了许久,见它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刻,终于忍不住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你是谁?” 郑忧刚吐出一个单字,就听到沈凝近乎尖刻的质问声。她皱了皱眉,保持冷静:“你好,沈小姐。” 电话那头的沈凝屏住了呼吸,几秒钟之后,声音低了下去但质问的语气更加强烈:“你是谁?为什么会接阿靳的电话?阿靳人呢?叫他马上接听电话。” 郑忧耐心地听她问完,淡声答道:“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不方便?他在做什么?你快点给我叫他,把电话给他!” “沈小姐,真的很抱歉……”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我的生日愿望,他都不愿意陪我实现,反而去见你?你到底是谁?” 生日愿望? 今天是沈凝的生日么?那么也就是自己的生日…… 他提着花篮,不惜深夜驱车来此,是因为自己的生日么? 沈凝连问了几句,郑忧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保持着沉默。原来当初郑炳文为了隐藏夺走孩子的秘密,故意将小央的出生资料给改了…… “可恶!你说话啊?你跟阿靳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你,阿靳是我看上的,我会跟他结婚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虽然只遇见过两次,但郑忧完全理解这个自小生长在富贵豪门的姐姐,毕竟是一脉所出,沈凝让所有人都捧在手心宠爱,性子就算有些娇纵自我,也不会影响她身上的其他特质。 姐妹不能相认,祝福和喜欢的心是不会变的。 郑忧的声音变得轻柔:“很对不起,黑先生现在真的不在……” 话没完,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了,郑忧无奈地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 雨竟然又下大了,敲打着玻璃车窗,让人心烦,她耳边还回荡着沈凝生气而坚决的声音,手指不由地紧紧握了起来。她冷声道:“黑司靳,你这是做什么?害了我还不算,现在又要辜负我姐姐么?” ** 清冷的墓园里。 黑司靳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纤细的身影,郑忧打着一把黑伞,正咬着发白的唇,双眼定定地注视着他。她听不清楚他刚才的低喃,但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如冰块一样坚硬而冷酷的男人如此脆弱。 是的,脆弱。 不但脆弱且孤独。 但这不代表她就要因此不计前嫌,这个世界,种什么因便结什么果,怨天怨地怨不得人。 突然,一声悲凉的低吼从男人的嘴里发出。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郑忧的手指紧握在一起,眼里有股热流和着雨水一同滚落,她痛心地大声地喊道:“原谅你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黑司靳,当年你把小央的爱情和尊严踩在脚底,现在来装什么愧疚?小央不需要你的愧疚和同情,不需要!你为什么不能珍惜身边的人?为什么非要去纠缠那些已经过去的人和事?” 黑司靳见她到来,飞快地武装起自己,悲伤迅速从他的脸上褪去。他站起身,双腿有些麻木,但身挺还是那么挺拔傲人,眼眸射向她时,厉光不自觉闪现。 郑忧用力咬住因寒冷而格格发抖的牙齿,瞪视他良久,颤声道:“沈凝!沈家大小姐……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一直想娶的人是她吗?现在她也很在乎你,你为什么不去好好珍惜她?” “沈凝……”黑司靳挺了挺腰杆,含糊地咬着这个名字。 大雨将他乌黑的头发打湿,纠结成水珠垂落,笔挺的西装外套正也湿成一片,他对寒风冷雨无所知觉,深深地往墓碑上笑容灿烂的照片看了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喜欢沈凝吗?他只是……每次看到那张跟小央一模一样的脸蛋,就会不由自主想对她好而已。 高大的身躯如冰冷的雕塑一样默立着,郑忧低头看到了地上的蛋糕以及那支被点燃又熄灭的蜡烛,脸上的悲伤更浓。她与他迎面站着,听到自己的声音沉重而清晰:“你走吧!小央不需要你,以后这里再也不需要你。” “闭嘴!”黑司靳突然睁开眼睛,暴躁地吼道。 “你这样苦苦纠缠,小央的灵魂得不到安息。”郑忧无所畏惧地盯着他,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软弱。 黑司靳坚实的下颌收得死紧,郑忧被寒意侵袭地连连咳嗽起来,她镇定住呼吸:“请你送我回去。” 郑忧醒来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好在车上暖气很足,丝毫不觉得冷。 大雨停歇,窗外已经泛白,车子已经回到了a市。 黑司靳的侧容一如平常那般冷峻无波,除了衣服犹湿,夜半的失态全然隐敛。 “这是……你快点停车。”郑忧发现车子在一间熟悉的别墅前停下,立刻喊道。阔别四年的别墅,曾经是她和他的家,如今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她的心不禁泛过疼痛。 “这是我家。”黑司靳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见她坐着不动,他只好伸手去拉她。 郑忧挥开他,自己一脚跨了出来:“我为什么要去你家?你不送我回去,我自己走。” 黑司靳皱皱眉,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是我带你出来,自会送你回去。” “不用了。再见。”郑忧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谁稀罕他送?能快点离开这勾人回忆的地方就好。她又猛地回头,补充一句:“不!不要再见。” “我坚持。”黑司靳被一股莫名的动力催促着,长腿一迈,上前挡住她。他向来是个讲究原则的人,没想到这小女人如此有个性。 两人正僵持着,别墅的门打开,传莱一道声音。 “先生,您可回来了?沈小姐她……”这是多年来负责打理别墅的管家玉嫂,她看到郑忧纤细而挺直的背影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激动唤道,“夫人?” 郑忧的身子霎时轻颤了一下,不敢回头。 “郑忧?原来昨天晚上接电话的女人是你?原来阿靳一个晚上是跟你在一起?”大门里冲出另一抹娇俏的身影,沈凝苍白着脸紧盯着郑忧。 郑忧无奈地转过身,先朝玉嫂默默投过一眼,再对沈凝微笑道:“沈小姐,早。” 沈凝狐疑的目光在她和黑司靳身上转了两圈,看到后者越发冷沉的神色,忽而担心地奔过去拉住他的手:“阿靳,昨天晚上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浑身湿透了?” “没事。”黑司靳淡淡道。 “是不是阿睿找你了?”沈凝将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郑忧,故意提起楚子睿的名字。 “我先走了。”郑忧不打算在这里耗时间,她一夜未归,虽有打过电话,但小婶和小星必然担心着,一会还得赶着上班。她刚想迈开步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玉嫂一眼,才毅然离开。 124 追求者 沈凝咬着唇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时郁结在心中的是多么浓烈的嫉妒。 “阿靳,我等你一夜了,你没事就好,赶快进来换衣服吧!”沈凝主动牵起男人的手,走向屋子。 黑司靳低下头,迎上她充满关心的双眸。这张让人魂牵梦萦的面容,让他充满复杂的感觉。 全心全意对凝凝好……算不算是对小央的补偿? 如此想着,漆黑的眼瞳深处缓缓渗进了一抹悲哀。 基本上,沈凝是个聪明而懂得讨巧的女孩子,见黑司靳心情不佳,一脸疲惫,身上还有酒味,种种情况让她的心里像哽了一根刺,但她在郑忧走后,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阿靳,你昨天突然走掉,害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对不起。”以前,黑司靳的字典里几乎没有这三个字,现在的他已经学会道歉。 “没关系,你一定很累了,我去帮你放水洗澡。”沈凝对他笑笑,顺手接过他边走边脱掉的外套,像个温顺的妻子般跟随他上楼。 黑司靳停住脚步,幽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夜未眠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沙哑富有磁性:“凝凝,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沈凝不以为意地露齿一笑:“谁叫我对你一见钟情呢?呵呵,所以不对你好,让我对谁好去?”说完,快步奔上楼梯站在最高一级阶梯喊道:“玉嫂,你马上给先生冲杯热茶上来。” “哦,好的,沈小姐。”玉嫂利落地转身进入厨房,默默感叹,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啊!沈小姐出现在别墅里,总让人产生一股错觉…… 就在沈凝快要走到主卧室的门口时,黑司靳突然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低声阻止:“真的不用。我看你也很累了,让玉嫂带你去客房睡会!” 沈凝咬咬唇,眼角朝他的房门扫了一眼,半开玩笑道:“怎么?从来都不让我进你的房间,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黑司靳微微皱眉,眼神变得异常严肃:“凝凝,你不怕我把你当成小央的替身吗?” 沈凝一对晶亮的眼眸迅速一暗,认真地望着他:“怕,当然怕。但是沈凝是独一无二的,我相信,只要你愿意打开心扉来接纳我,说不定会发现我比小央更适合你呢!” 黑司靳扯了扯嘴角,揉揉她的发:“去休息吧!” 沈凝盯着他推门入内的身影,勇敢地表白着:“阿靳,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看清在你旁边的女人叫沈凝。请你——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你还不去休息,眼角都有黑眼圈了,我喜欢漂亮的女人。”他回眸似笑非笑道,神情轻松了几许。 郑忧回家换了套衣服,匆匆梳洗一番,就赶去咖啡店。 小婶以为她晚上陪伴生病的同事,倒也没多问。 咖啡店的早上一般比较清冷,但前脚刚踏进店门,就被小婷悄悄地拉住:“郑姐,昨天黑先生没对你怎么样吧?” 郑忧揉揉发疼的额头,半似埋怨地瞪她一眼:“叫你报警还不利落点?” 小婷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对方是黑先生嘛!又不是真正的绑匪……郑姐好像跟黑先生很熟哦?”小女孩露出神秘而好奇的表情。 郑忧皱起眉头:“拜托,收起你的童话幻想。哪里看出我跟他熟了?我压根不认识那种野蛮无礼又自私自利的家伙!” 小婷转动着眼珠子,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咦?郑姐对不熟的人怎会有这么多评价,看来郑姐不是跟黑先生不熟,而是跟他有仇怨吧?” “你个丫头,还不快点做事,一会就来客人了。”郑忧陷入郁闷之中,她刚才怎么无意中就把对黑司靳的评价给说出口了呢? 可是,没过几天,让小婷和其他年轻姑娘惊讶到流口水的事情又发生了。 从生日事件那天起,郑忧一连好多天都没再见到黑司靳。 反而是楚子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成为“蓝茵咖啡厅”常客,他喜欢下班后抽时间去那里静静地坐一坐。有时候点一杯最喜欢的咖啡和点心,然后打开商务笔记本随意地查阅资料,一两个小时通常很快就过去了。 他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倒不至于耽误郑忧的工作,但是却扰乱了郑忧的心情。 她不知道他在怀念什么?还是想在这里追寻点什么,她尽量保持平淡而冷静的心态去招呼他。 每天晚上当她下班时间到,楚子睿会微笑着开口请她喝上一杯。大部分时候她会推却,但也有好几次会陪着他聊聊天,话题从小央逐渐拓展到其他方面。 很快,小婷她们都忍不住在吧台后悄悄对郑忧道:“郑姐,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先是人见人爱的超级万人迷黑先生亲自带你离开,现在这位钻石级单身帅哥楚先生也是冲你来的!天啊,郑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艳福?你发现没?只要他每天往那里一坐,我们咖啡厅的生意就会好很多。” 郑忧美丽的脸蛋上没有一丝笑意:“别胡说八道,楚先生跟我只是普通朋友,他是喜欢我们店里的咖啡罢了。”至于上回黑司靳强掳她离开的事,她半点都不想提。 旁边的小美也凑过来,压抑不住好奇心:“郑姐,你就老实招了吧?楚先生是不是在追求你?要知道我们a市最受欢迎的两大钻石男都被你碰上了,不过小婷说黑先生酷到令人发呆……虽然四年前遭遇了婚变,现在被豪门千金勾搭走了,咱也别做梦了。但是剩下一个就是眼前楚奇葩啊!郑姐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哦!” 郑忧拿起手中的勺子各敲了一下她们的脑袋:“还说没做梦?马上招呼客人去!” 小婷叹口气:“唉!客人大部分都是女人,招呼起来有什么意思?那些女人九成九都是听说楚先生经常光顾我们咖啡厅,才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想来钓金龟的。” 小美也一脸不悦道:“郑姐,我们都想为楚先生服务呢!可是谁都能看出来,楚先生每天来这里只为了等你下班后,请你喝上一杯……” 郑忧平日待她们如同姐妹一般,这会却突然板起脸来,严肃道:“我跟楚先生是不可能有其他关系的!你们不要胡猜乱想。” “为什么?”小婷和小美一同惊讶地问。 “因为……”郑忧想起小星可爱的脸蛋,心口微疼,“那个原因过几天我会带来给你们看。” 如果两个年轻的丫头知道自己不但已经结过婚,还有了个四岁大的孩子,应该什么幻想都会破灭了吧! 125 男女主角 小星第一次来妈咪新工作的地方,虽然特意挑选了非上班时间,但是小星有了以前酒店的前车之鉴,这次他陪妈咪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一点也不敢动。 “郑姐……这不是骗我们的吧?他真的是你的儿子?”小婷在端上咖啡和牛奶时,目光直直落在小星的身上,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郑忧本来就年纪不大,才刚过二十六岁,她的身材从来都属于纤瘦型,皮肤也不需要刻意保养,一张清纯动人的面孔天然去雕饰,看上去更显年轻一些。若说小星是她的儿子,一般人的确是很难相信的。 “小星,叫姐姐好。”郑忧微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只有面对儿子时,她眼中的温暖才会又浓又纯。 “姐姐好。”小星软嫩的童音煞是好听,小婷却像受了重大刺激一样过了好一会,才记得点头应声:“噢噢……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郑姐竟然已经做了妈咪……” 郑忧淡然地笑着,细心地为小星的牛奶插上吸管,不再多做解释。 “谢谢妈咪。”小星凑过她亲了一口,然后稳稳地坐着喝起牛奶来。 小家伙年纪虽小,眉眼之间已显英俊之气,表现虽为腼腆,但漆黑的瞳孔晶亮闪烁,可以看出这是个聪明而敏感的孩子。 小婷细细打量着他,差点失神:“好一个帅小子,将来必定又是少女杀手……” 郑忧做势要敲她的头,白她一眼:“天天满脑子就想着这些,如果把心思花在工作上,保管你很快晋升。” 小星很少见到妈咪这般可爱的模样,不禁对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小婷发出哗地一声赞叹,啧啧道:“小家伙长得这么好看,他爸爸一定也是万人迷,怪不得郑姐对黑先生和楚少都无动于衷呢!” 一提到孩子的爸爸,郑忧眼中的光芒悄然黯淡。 小星敏锐地捕捉到“爸爸”的字眼,放开口中的吸管,睁着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带着某种骄傲和执着认真地说:“我爸爸是个空中飞人哦!” “哇!飞行员吗?郑姐,我总算有点明白你了。”小婷自动将想象展开,突然又话锋转回去,“不过……错过了那两位钻石先生也真的好遗憾啊!” 小星虽不完全明白飞行员有多伟大,但看小婷的神色便知道那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他晶亮的眼瞳里涌现出更多的渴望和期盼,拉拉郑忧的手,小声道:“妈咪……爸爸是飞行员吧?” 他那么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那眼神让郑忧心头一酸,含笑点点头。 有时候善意的欺骗并不是过错,孩子的心那么纯,她怎忍心现在就摧毁他渴盼的梦想??小星一看她点头,小小的脸蛋上立刻荡漾出由衷的幸福,开心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突然用双手抱着她的腰,将小脑袋埋进她的怀里,低低地连声喊道:“妈咪、妈咪……什么时候我能看到爸爸?” 郑忧垂下眼睫,苦笑着亲亲他的脸:“小星再长大一点就可以了。” 小婷是个单纯的女孩,也没往多处想,刚想去招呼客人忽然看到楚子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惋惜地感叹一声:“郑姐,我都知道该羡慕你还是该为你叹息了。” “呵,去忙吧。”郑忧说完,楚子睿也正好看到了她,笔直地朝这边座位走来。 “哟,这位是小星小朋友吗?”楚子睿常听到郑忧提起儿子,一看到小星帅气而乖巧的模样,立刻笑眯眯地打招呼。 小星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发现是几个月前在妈咪酒店见过的那位友好的叔叔,紧张消除了不少,腼腆地喊了声:“叔叔好。” 楚子睿上下打量着他,冷峻惯了的眼眸中出现多年前那种亲切温暖,握握他的小手:“经常听你妈咪说你起哦,小星是位懂事的好孩子,今天一见果然很有礼貌呢!” 小星望着他几秒钟,羞涩地笑了。 郑忧笑道:“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楚子睿随意地坐在他们对面:“只要你有空,我就随时有空啊!” 郑忧低头用勺子拌了拌咖啡,道:“你是大老板,哪能跟我们这种服务员相提并论?我看你似乎很闲哦!” 楚子睿摸了摸鼻子,笑道:“呵呵,你没看到我每次都带着笔记本来么?哪有闲的时刻。” 他瞳眸晶亮地注视着她,潇洒自在,郑忧不禁半真半假地问道:“既然那么忙,又为什么经常来这里?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呵,你说呢?”楚子睿抛给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让她自己想去。 其实经常来这里的原因,他一开始也无法解释具体,是种莫名的冲动,也有种通过郑忧便更进一步接近小央的感觉……而渐渐地,他发现眼前的女人跟小央有不少相似之处,性格上却又有更多的不同。他喜欢跟她聊天,喜欢坐在这里喝杯咖啡,喜欢享受久违的内心宁静祥和之感。 带着小星跟楚子睿一起进餐过后,郑忧不由地更加迷茫,她摸不准楚子睿现在的心思,这个男人跟四年前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他的改变是微妙而隐性的,若非曾那样了解过他,那样接近过他的内心,她可能也感觉不到。 小星一回家就念着楚叔叔,在他小小的心灵里,从未有这样一个强大而温和的叔叔出现过,这让他更加对“飞行员”的爸爸充满好奇和憧憬。他想妈咪和婆婆都不会骗他,自己跟幼儿园其他小朋友一样,是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爸爸的。 楚子睿也没在小星面前提过“爸爸”的事,按照郑忧和小婶以前的说法,在小星出生前,那个“爸爸”就已经出了事故不在人世了。 如此,日子一下过到了下一周。 郑忧正在后台忙碌,小婷又急急忙忙跑过来,神情比上次更激动,连说话都要结巴了…… “郑姐……那……那谁……杂志头期的封面男女主角……来来来了……” 傍晚,蓝茵咖啡厅。 沈凝携着黑司靳的手臂,两人并身走进,几乎一下子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一度冲着楚子睿而来的年轻女孩子,看到黑司靳冷峻而英俊的面容时,更是掩饰不住惊喜和嫉妒。 “就是这家,我听说阿睿只要一有时间就来这里喝咖啡呢!”沈凝美目一瞟,目光突然锁定在吧台后面的身影上,身子一僵,“怎么会是她?难道……她就是那位被阿睿赞不绝口的优秀咖啡师?” 黑司靳的视线比她更早一步捕捉到郑忧的身影,眼眸在触及她的刹那立刻变得幽暗。 “我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阿睿常来……阿靳,我们走吧!”沈凝脸色微变,挽着他的手就要往门口离开。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两位请里面坐。”小婷和小美的声音同时响起。 郑忧依然在吧台后忙碌着,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她仿佛没看到两位“名人”的到来,低着头细心地亲自为客人调拌着咖啡。说来不知该说幸运?楚子睿每次来,非要点她亲手泡的咖啡,结果不到一星期,“忧式咖啡”成为店内难求的胜品。 黑司靳薄唇抿了抿,对她这种漠视的态度突然涌出一丝愤怒,眼中丝毫没表现出来。他拥着沈凝淡笑:“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看看这位能让楚大少都着迷的咖啡究竟有什么特色。” 126 她是姐姐 “阿靳……”沈凝不乐意道。 “走吧。”黑司靳带她朝角落的位置走去。 小美急急出口:“黑先生,沈小姐……你们请跟我到贵宾雅座包房坐吧!” 沈凝狐疑道:“你认识我们?” 小美抬头看了一眼沈凝美丽精致的面容,不好意思道:“沈小姐本人比封面杂志拍的照片更漂亮。” 原来如此,沈凝立刻展露一抹骄傲的笑容,微微抬起了下巴。 黑司靳轻轻地勾起唇角,两人经过吧台时,他刻意以郑忧也可以听到的声音道:“但愿那位优秀的咖啡师可以亲自为我们服务。” 郑忧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招呼道:“两位客人好,喝咖啡请里面坐。小婷,小美,好好招待贵客。” 贵宾雅座包房。 这是半个小时内,郑忧第三次推开房门。 没想到一开始黑司靳和沈凝指名要她亲手冲泡咖啡,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出现了状况。 “郑小姐,你不要以为我在故意挑剔哦!我和阿靳是慕名而来,特意来品尝你的咖啡的,呵呵。”沈凝笑容满面道,她慢慢地啜了一口咖啡,又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点点头,“喔……这次泡的好像味道好多了。阿靳,你不是习惯每天都喝上一杯吗?快尝尝看。” 郑忧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以标准的服务生姿态恭敬道:“多谢沈小姐提出宝贵意见。” “你啊!就是嘴叼。”黑司靳对沈凝轻斥,忽然转头,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盯着郑忧,眉眼间充满冷意,“不过……郑小姐泡的咖啡并非名副其实,在我看来似乎还差了一点。” “请黑先生指教。”郑忧没有丝毫不耐,甚至面带微笑,她心中有数。为他泡的咖啡就是随意泡的普通咖啡,她连加方糖都是故意不按他喜欢的颗数,他前面喝的两杯自然不是太甜就是太淡。 黑司靳微微眯眸,锁住她平淡风清的眼睛,道:“差了一份心思。若是楚子睿在这里,你必定是全心全意想着法子伺候他吧!” 话里讽刺之意很是明显,沈凝敏感地闻到了一丝怪异,她的心脏快速跳了一下,发现他的视线一舜不舜地注视着郑忧。从没见过他将视线落在一个女人身上这么久,沈凝的心口飞快地涌上强烈的危机感,自上次阿靳别墅见过郑忧后,她就时常心里很不舒服…… 郑忧对黑司靳的话不以为意,开玩笑,对付他这种男人需要的抵抗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她反而露出迷人的微笑:“黑先生说笑了,本店服务宗旨,对待任何客人都尽心尽力,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楚先生是带着心来喝咖啡,自然也能感觉到泡咖啡者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带着心来喝咖啡?还是你暗指我有意挑你的刺?”黑司靳反问,她的意思是楚子睿比较有心吧。 “郑忧不敢。谁都知道黑先生是多么尊贵的人物,能大驾我们咖啡厅,已是荣幸至极。只是郑忧想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品出咖啡真正的味道,因为每一道咖啡都是用真心对待的。而像黑先生这样有品味的人,蓝茵咖啡厅应该没有您能满意的咖啡师。”郑忧不卑不亢地回答。 “好啦好啦!”再也看不下去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明明是针锋相对却又教人插不进去话,沈凝忍不住高声打断他们。她咬咬唇,美丽的眼中闪动着一股算计,对郑忧笑道:“郑小姐,是我们太吹毛求疵了,其实你泡的咖啡真的很棒,阿睿推荐的怎么会错呢?” 郑忧对自己的姐姐真诚地微笑:“谢谢沈小姐的肯定。” 沈凝道:“所以我决定——请郑小姐明天起为忆丰集团的行政主管外送‘忧式咖啡’,不知道郑小姐能否答应呢?” 黑司靳惊讶地拉住她的手,沈凝没有看他,笑容不变:“虽然会有点辛苦,每天可能需要上百杯咖啡,但是我想郑小姐不会拒绝吧?” 她是姐姐啊!郑忧做不到拒绝她,何况最近蓝茵的老板正在考虑为她加薪,如果多了这笔外送业务的话…… “好,我答应。”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从这刻开始,最珍爱的姐姐已经将她视为了敌人。 接受了忆丰的生意之后,郑忧真的是又喜又忧。先是老板二话不说立刻给她加了薪水,二是“忧式咖啡”迅速扬名,原本并无什么特别的咖啡因为由她亲自或煮或冲,进而产生了品牌式的效应。 工作变得十分繁忙,正如她所说,每一道咖啡都蕴藏着一份真心,所以她很用心地对待每一杯咖啡。 连续给忆丰的行政主管送了一周的封装咖啡后,郑忧再踏入忆丰集团大厦,连前台的助理都认识了她,亲自为她按下升往最高层的电梯按扭。 “呀,小忧,你终于来啦!大家刚才还念着今天没喝上你的咖啡,连工作都会心不在焉呢!”沈凝一看到她的身影出现,马上亲切地招呼着。 “不好意思,今天店里很忙,有点耽搁了。”郑忧从没质疑过沈凝脸上真诚的笑容,她知道沈凝前不久开始正式进入集团工作,将来将是忆丰的接班人。一想到沈一桥两鬓的斑白,想到沈凝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要学会领导上万名员工,承受非比寻常的压力,她就为自己惭愧。 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姐姐,自己却为了个人的前尘旧恨,什么忙都帮不上…… 所以郑忧常想,虽然不能用真实的身份面对他们,但只要有任何需要她的地方,她都会不遗余力地付出。 “两大袋好重哦!”沈凝主动接过她手中的一大袋咖啡,边走边道,“小忧,真是辛苦你了哦!我知道每天要亲手准备这么多咖啡,还要一一压封包装,做起来很不容易。这样吧,一会中午我请你吃饭啊,怎么样?” “不用客气啦,我送完咖啡得赶回店里,今天客人好多,呵呵。”郑忧感慨,人与人真要多交流才会多些了解。她很开心沈凝并非开始表现得那么傲慢,她们俩现在就像好朋友一样。 沈凝突然神秘地眨眨眼:“客气的是你呢!你不知道那些行政和秘书们喝了咖啡后都赞不绝口,觉得我很关心他们。呵呵,正是你的‘忧式咖啡’帮我成功地收买了人心啊!你说我要不要好好感谢你?” “我真为你开心,其实不是我的咖啡好,而是他们喝到了你的心意。”郑忧由衷地高兴,感觉自己终于总算帮上一点小忙,“沈小姐要接手这么大个集团,才是真正的不容易。” 沈凝停下脚步,美丽的眸子暗光闪烁,她面对着郑忧收起了笑容:“小忧,实话跟你说。我对忆丰根本没有兴趣,我之所以答应爷爷来这里工作,其实是为了一个人。” 郑忧睁大了眼睛,心灵的感应让她瞬间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为了阿靳。” 沈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如果你对阿靳有一点了解的话,就该知道他是个多么重视事业的男人。为了能够靠近他的世界多一点,让她看到我的另一面,我才决定做企业接班人。” 这话如一记闷雷猛然撞进郑忧的心口,她的呼吸停止了瞬间。 黑司靳重视事业?她当然知道,他重视到连老婆孩子都不惜牺牲!这是她心头一天都无法磨灭的痛! 可是……可是,姐姐啊!是真的爱上他了么?真的爱上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了么?还爱他到了如此地步…… “我要让他知道,这是世界上除了我沈凝,再也找不到一个足以与他匹配的女人。”沈凝自信地笑道,脸蛋上透露着坚定。见郑忧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立刻转换成笑脸,“呵呵,让你见笑了,我只是跟你说说心里话而已。” “谢谢你看得起我,愿意跟我说这些。”郑忧扬了扬嘴角。 “其实你也见过阿靳好几次啦,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沈凝状似无意地问道。 “他……”郑忧迟疑了一下,笑道,“我对他了解不多,不方便评价,只要沈小姐自己觉得合适就行了。” “是啊!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嫁。呵呵,不说了,快走吧!主管们还等着喝你的咖啡呢!” 郑忧望着沈凝优雅美丽的身影,复杂莫名,她只能默默地道:姐姐,我真心祝福你的爱情能圆满幸福。 127 口说无凭 咖啡很快派送到各办公室,郑忧正低头收拾的时候,沈凝突然叫住她:“小忧,不好意思,还要请你帮个小忙哦!” “没事,你说。” “我们马上要赶着开个会,财务部的陈经理一个人还在那边忙碌,麻烦你亲自把在咖啡送给他哦!” “呵呵,这是我应该做的。”郑忧没有多想,接过咖啡就朝财务部走去。 财务部办公室很宽敞,她上次进去过一次。 “您好,陈经理在么?”郑忧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答,她又再问了一遍,“陈经理在么?我是蓝茵咖啡外卖。” 她皱皱眉,侧耳倾听了一下,听到里面似乎有人的动静,于是大胆地推开了门。将咖啡放在陈经理的办公桌上。正准备离开,突然惊异地捂住嘴巴,只见最里面的办公桌旁一对男女正在激情地热吻…… 郑忧哪敢发出半点声音,幸好她穿的是软底平跟鞋,于是小心而迅速地离开,并好心地替他们将门带上。 “咦?小忧,你不是送咖啡的吗?怎么跑这边来了。”转身碰到一个认识她的秘书。 “噢……我替陈经理送咖啡过来。”郑忧的心还在为之前见到的一幕怦怦跳动着。 “陈经理?陈经理在会议室开会呢!”秘书没再多说,拿着资料匆匆前往会议室去了。 郑忧狐疑地回头望了一眼财务部的门,对自己摇摇头,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她一点也没想到就是这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为自己惹上一个难以辩解的麻烦…… 次日,一通急切的电话打到咖啡厅。 郑忧听完电话,神色都变了,立刻跟经理请假赶了出去。她离开不久,楚子睿就来到咖啡厅,没看到这抹灵俏的身影,点餐时向小婷问道:“郑小姐呢?” “她有急事请假出去了。” “急事?”楚子睿微微皱眉。 “好像是忆丰集团打来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楚先生不来的这一个多星期,郑姐每天都亲自给他们去送咖啡。”小婷望着英俊帅气的男人。 “哦,我去法国出差了。”楚子睿心不在焉地点完餐,店里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且说郑忧匆匆赶到忆丰,直上大厦顶楼,被请进宽敞的会议室。一进大门,她就愣住了。 会议室中间是个椭圆形的豪华会议桌,中间摆放着鲜花,但鲜花背后都是一张张神情严肃而冷酷的面容。他们的眼神有些犀利,尤其是坐在会议桌正前方的身影正是许久不见的沈一桥。 这等仗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自己有关吗? 郑忧飞快地收回震惊,站在原地不敢往前走,感觉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自己,她抬起头目光对上沈一桥灰暗的双眼。 “沈先生好,大家好。”她压抑住内心的疑惑,表面看起来神情自若。 沈一桥盯着她,眼神极为复杂,苍老但挺拔的身躯僵直了好一会,然后带着一份隐忍的怒火缓缓坐下。 郑忧心跳如擂,顷刻间有种自己被送进了刑场等待发落的感觉。她目光悄然四望,看不到沈凝的身影,思忖着究竟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沈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没错,那通电话就是某秘书代表沈一桥打的,说沈董有要事要找她。 沈一桥沉着脸一言未发,但那位送咖啡时曾见过一面的财务部陈经理却突然起身,强忍愤慨地说道:“郑小姐,请问你昨天是不是进财务办公室了?” “恩。”郑忧不明就里,轻轻点头,隐约已猜到事情可能跟财务部有关,不觉想起昨日意外所见,脸色染上一抹不自在的红晕。 “那么,你是一个人进去的吗?”陈经理的声音严厉了几分。 其他人定定注视着她,等待答案。 “是的。沈小姐叫我替你送咖啡进去。”郑忧心想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充其量只是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一幕,如果真要被人追究,心中也是坦荡。 陈经理离开座位椅,大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就跟录象里显示的结果一样,只有郑小姐在那个时间进入过财务室。所以,我建议沈董及时将这个商业间谍送往警局处理。” “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郑忧瞪圆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商业间谍? 四个字令她的身躯猛然一颤,瞬间勾起前尘的伤疤。可是,今日又发生什么了?自己跟商业间谍有什么关系? 她的视线慢慢转向沈一桥,这个是自己亲爷爷的老人,请问可以给她一个解释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啊?爷爷,你怎么真的把小忧叫来了?我说过此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我们不能随便冤枉小忧啊!她只是个送咖啡的小妹……” 郑忧情不自禁地转头,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沈凝一个人,还有默立在沈凝的身旁不苟一笑的黑司靳。他正以深沉而犀利的眸光冷冷注视着她。 这是什么个情形? 自己被叫来只为了接受众人的审判,几句简单的问话就可以断定她为商业间谍? 可笑的商业间谍! 虽然这是沈家的企业,但她也不允许有人如此污蔑自己,莫须有的栽赃嫁祸她不能接受! 黑司靳皱起眉,对于“商业间谍”四个字他也深有感触,想起自己当年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让小央去楚天集团,接近楚子睿取得机密信息,到头来楚子睿爱上了小央,小央也被自己的利欲熏心给伤透了…… 他心口酸楚,注视着郑忧的眼眸越来越深沉。 郑忧却只是轻轻一瞥,视线与他对上,浑然感觉那犀利的眸子隐含嘲讽,一副看好戏的意味,顿时被冤的怒气压抑不住,顷刻而发。 或许,正因为有黑司靳的在场,才给了她这般毅然的勇气。 “我不是什么商业间谍。”郑忧大声道,坚定地面对沈一桥。 一句理直气壮的愤慨话语,让在场所有的人目光露出惊异之色,在以威严与固执著称的沈一桥面前,有人敢如此大声说话,实在让人佩服。 就连沈凝也在瞬间之中瞳孔闪亮了一下,紧盯着她。 平时在爷爷面前,沈凝最习惯用的方式自然是撒娇,更不曾见人敢跟爷爷这样反驳,一时为郑忧所惊骇。 陈经理却开口道:“郑小姐,我们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口说无凭,是不是商业间谍法律上只看证据。” 128 维护 郑忧将目光直接瞪向他,定定道:“陈经理,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昨天的确进去过财务部的办公室,但是就凭这个来认定我就是商业间谍的话,我不得不为自己叫屈。” 说完,她又冷静地转过身,对沈一桥微微鞠了一躬,“沈先生,真的很抱歉。如果今天请我来忆丰,就是因为你们内部要查商业间谍的话,我觉得不关我的事,同时也希望沈先生能给我一个公道。” 沈一桥从来没这样欣赏过一个女孩子,尤其她还这么年轻。看她年纪,不过与凝凝差不多,但是上次在b市初次见面,他就知道这个叫郑忧的女孩已经有了个四五岁大的儿子,她并不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每次跟她谈话时,她眉眼间的那抹毅然总能不自觉打动他的心。 这女孩还是小央的堂姐。 喔……她那可怜的、命薄的亲孙女…… 沈一桥垂了垂嘴角,他是个严肃而坚守原则的老人,尽管他很欣赏郑忧,尽管他也想念及小央的情面,可是对于自己的事业,他从来都有自己的坚持。 “郑小姐。”老人的嗓音沙哑但有力,“我也很抱歉,因为公司内部出现一些状况,而郑小姐正好出现在我们调查的录象中,所以如果委屈了郑小姐,还请不要跟我这个老头子计较。” 他的意思就是说不信她,而且依然得配合他们的调查? 郑忧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来自周遭的眼光就像刺一样钉在她的身上。 正待开头时,沈凝上前扶住爷爷的手臂,道:“爷爷,你要大家不要冤枉小忧嘛!小忧是我特意请来为大家送咖啡的朋友,做的是咖啡生意,怎么会盗取我们公司那么重要的机密数据呢?” 陈经理立刻道:“大小姐,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或许是有心人士知道了她每天要来我们公司送咖啡,所以就……” 沈凝不悦道:“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怎么可以随便妄下定论呢?小忧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她。” 黑司靳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发出一个字音,其他人也顾不上跟这位黑大总裁招呼,整个会场的气氛都绷在一根弦上,就等着沈老爷子一句话。 “谢谢沈小姐的信任。”郑忧咬咬唇,她是真心的感动。 被冤枉的滋味比在心口被捅了一刀还难受,曾经经历过那痛苦的她,这辈子再也不要尝试。 虽然跟这里的每个主管、经理都不是亲人,但因为他们是沈氏忆丰的员工,每天将咖啡送到他们手里时都希望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她至少……对他们真心相待啊! 没想到事到临头,所有夸奖过她的人,都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只有这位平时偶尔傲慢一下的大小姐,愿意帮自己说话。 她可真是自己的亲姐妹!郑忧因为她的一句话,眼窝情不自禁发起热来。 至于黑司靳,她从头到尾都打算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偏偏他那种人,即使站着不动,身上也会悄然无息地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压迫力,压得她强迫自己挺直脊梁,不能被他看扁了。 黑司靳不可能做到无视,郑忧对他而言本就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的身上,只有沈凝开口为郑忧求情辩解时,他才稍微离开一下视线。其实沈凝拉他来忆丰集团帮她参考一份合同时,他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段精彩的戏剧,但看到郑忧被冤枉却迅速恢复冷静,坚定不屈时,他的兴趣也逐渐被勾出来了。 沈凝见陈经理咬着郑忧不放,不客气地指责道:“陈经理,财务室是你负责的,现在造成秘密资料丢失,最该负责的人就是你。” 陈经理苦了一张脸:“董事长可要为我做主啊!我现在就是在负责,所以我找出了可疑人物,大家刚才也都看到了录象带,财务室里进出的都只有我们公司内部的人,最有嫌疑的就只有她!而且时间和地点完全吻合,大小姐,就算你要帮朋友说话,也不能这样拿公司的利益开玩笑。” 郑忧一听,飞快地说道:“难道就只有外人会做这事吗?难道你们公司没有内鬼吗?” 另一位经理很快否定:“不可能!忆丰集团纪律严明,尤其是高层领导更是要求严格,不可能有内奸。” 如此肯定的语气让郑忧突然想笑,她分明就没做此事,而忆丰如此兴师动众,显然是确有其事,那么不是内奸还是什么? “向经理真的这样肯定么?可是我为什么要偷忆丰的机密?”郑忧冷笑着反问。 她不在乎了! 如果所有人都与她敌对,她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好欺负的小媳妇可怜相? 今日的郑忧不能软弱! “你为什么要偷?这个我们自然不能马上给予答案,但是是谁做的,谁最清楚。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才想请警局帮忙调查。”向经理义正严词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就凭那卷录象带,非要把我送警局了?”郑忧沉着脸,盯着向经理。 “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尽早查出真相。”向经理道。 沈凝急道:“我都说了,她是我的朋友,你们怀疑她就是在怀疑我。难道你们连我都不相信么?” “不敢,大小姐……”好几个声音同时低了下去。 沈凝先走到黑司靳面前低声道:“对不起阿靳,让你看笑话了,请你先等我会好吗?” 真是体贴的女孩子。 黑司靳弯起眼眸笑了笑,为她能在此时此刻还记得上前招呼一声自己而感觉欣慰。 “爷爷,你就说句话嘛!这件事情交给我来查,怎么样?反正我是相信小忧的。”沈凝道。 “给你添麻烦了,沈小姐。”郑忧再次感激地说道,她皱起眉头,走到沈一桥身边,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期盼问道,“沈先生……您相信我吗?” 她的眸子漆黑闪亮,荡漾了薄薄的水光。 那抹淡淡的亮光奇迹般地折射进了黑司靳的眸底,他突然更加肯定这个女人真的是清白的。 只不过这里是忆丰集团,他没有任何立场打断这场可笑的审判。没错!确实可笑!他清楚看到了郑忧之前反问向经理时,嘴角那抹嘲讽的冷笑。难道这就是将忆丰集团一手推向世界的高层领导么?他们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就如此低能么? 呵呵,黑司靳有股想笑的冲动。 只是冷峻惯了的面容冷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心底的心思。 “沈先生,您相信我吗?” 沈一桥看了眼自己多年来都最信任的部属,闭了闭了眼,苍老而沙哑的嗓音清晰地回荡会议室。 “对不起,郑小姐。如果你真是清白的,警局的人很快就可以还你一个公道。” ok!她明白了,也就是没有改变结果的余地了。 这位以利益为重的老人,完全跟四年前一样冷酷,她也更加明白他为什么可以打造一个忆丰商业帝国了。 郑忧抬起了下巴,不再反驳半句话,只是她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极力地忍耐着。 黑司靳垂下眼眸看到了她握得指关节发白的拳头,嘴角似笑非笑地扬着,不知该为自己看到了一场有趣的审判去笑,还是对这个被冤枉的女人给予同情? “好,我愿意配合调查,让警察还我清白。”郑忧转过身面对所有的人,就在昨日她为他们送上咖啡时,他们还一个个笑脸盈人,今日却全都化为一张冷漠旁观的面容。 或许有的人眼中有惋惜和同情,但是那些,她不需要。 她需要的是信任。 惟有沈凝,她同胞的亲姐姐那样毫无条件地信任着她。 “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说了跟小忧无关的!爷爷这样处理,我以后还怎么交朋友?”沈凝不顾其他人全都在场,拉着沈一桥的手埋怨道。 “胡闹!你现在已经是公司的理事,说话岂可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郑小姐也愿意配合,你若是信她,就该相信清者自清,很快就会没事的。”沈一桥极少这样严厉地说过沈凝,但在下属面前,必须维护威严。他又吩咐了人联系警局,同时命令内部人员也要展开调查。 129 那一种感觉 “对不起……小忧,我真的相信你。”沈凝走到郑忧的身前。 郑忧扬起坦然的笑:“我也真的很谢谢你。” 她说完缓缓地环顾四周,一一对上不同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美了,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声音淡定:“如果大家还喜欢我的忧式咖啡,那么过几天,我还是会每天亲手泡给大家喝。沈先生,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泡给您老人家喝。” 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的紧张气氛中,沈一桥神色复杂地朝郑忧再看了一眼,带着助手稳步离去。 郑忧最后将脸面对黑司靳,水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字道:“黑先生,这场戏,您看得还够满意吗?” 黑司靳耸耸肩,黑眸闪动:“很满意,郑小姐表演得很精彩。” 郑忧脸色微变,冷笑道:“谢谢夸奖。” ** 郑忧坐在警察局的小房间里,回想在忆丰发生的一切,郁闷地闭上了眼睛。最近真是多事,大概只要姓黑的出现在生命中,她的生活就会一步一步陷入深渊,那情形还真可怕。 “上帝啊,你可要庇佑我哦!我郑央这一生也算经历坎坷,现在只求能陪着小星平静地过日子,请上帝一定要答应我!阿门!” 她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警察的审讯。 唉!她又跟小婶说谎话了,今天同事有事,她得给同事代夜班,大约要凌晨才能回去。 凌晨,应该足够还她一个清白了吧! 郑忧看看雪白的墙壁上唯一挂着的东西,钟的时针正指向九点。 已经晚上九点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找她调查询问呢?她来这里已经快五个小时了,而且连晚餐都没吃,好饿啊!怎么会这样呢?有种越来越诡异的感觉浮上全身。 同一时间,黑司靳正在送沈凝回家的路上。 车子里光线幽暗,黑司靳的眸光也闪动不已。 “郑忧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还在警察局吧?”他问。 “唉!这个我也很无奈啊,现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当时连爷爷都不给我面子,我能有什么办法?”沈凝叹了口气,“不过我也可以理解爷爷,他是个性子很顽固而公正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要他因为我而不秉公处理,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真相信她是被冤枉的吗?”黑司靳问。 “相信哪!为什么不信呢?她是我请来的,而且她为什么要偷公司的机密?不过,我信不代表其他人信,我也没办法。只希望警察快点查出来吧!”沈凝看了他一眼道,“呵呵,你信她吗?我不明白她最后为什么那样问你,好像跟你有什么过结一样。” 黑司靳抿唇笑了笑:“她很有个性,或许她真是被冤枉的。”一句话之后没再多说。 车子拐了个弯,沈家大宅子就出现在眼前。 沈凝下了车,背对着他走了进去,路灯照在她的脸上,她回味着黑司靳的回答,美丽的眸子不觉暗淡下来。 半个小时后,黑司靳那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自己的别墅前,他没有进屋,而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满眼的沉思。 “黑先生,这场戏,您看得还够满意吗?” 郑忧的话浮现耳边,她用那双蒙上薄薄水气却坚毅无比的眼眸注视着他,挑衅地问他。 这个女人…… 他当时真因为她要哭了。 “呵,像她那种泼辣的女人,又怎么会哭呢?”黑司靳默默地自言自语起来。 他又飞快地甩甩头,不知怎地却想起她当场反驳大家时的凛冽言辞,最后冷静地愿意接受警局调查,每一个动作都无不让他注意。 掏出手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冲动给警局拨了过去。 “喂?刘警官?恩,我是黑司靳。我想请问一下今天下午由忆丰集团报过来的案子。……恩,关于商业机密被盗案。你别误会,我是想问那个女的怎么样了?对,她叫郑忧。” 黑司靳握着电话,眉头越拧越深。 “什么?要明天才能正式调查?为什么?……忆丰的意思?” 黑司靳听着那边不近乎情理的解释,冷声道:“可否卖给我一个人情,郑小姐是我认识的人,有必要的话我会请律师过去帮她做保释。” 刘警官不敢得罪这几大商业集团的老板,考虑一下之后,决定答应让郑忧先回家。 “谢谢。这件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黑司靳挂断电话后,突然一拳捶在方向盘上,咬牙道:“我为何要多管闲事?难道因为她是小央的堂姐吗?” 摇摇头,又道:“不对!你以为我在看戏,我偏不看……” ** “郑小姐,你可以走了。但是接下来的调查可能随时需要郑小姐的配合。” 门打开,警察对她道。 郑忧摸摸肚子,又累又饿,她没有多问,调头离开了这让人压抑的地方。 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车停在那里,楚子睿修长的身姿出现在眼前。莫名地,她突然湿润了眼眶,既感动又悲哀。 为什么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 “阿睿。”她快步上前去,语气有点虚弱。 “你没什么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下午在咖啡厅等了你一晚上,后来才听说这事就马上赶来了。”一见她的身影,楚子睿立刻急切地问道。 “没事,谢谢你。”应该是他来帮助自己的吧!否则恐怕要在那提审室呆一个晚上…… 楚子睿握着她的肩膀,细细地审视着她,发现她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之外没其他问题,才吐出一口气。 “走吧,你一定还没吃饭,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他拥着她的肩上了车,她疲惫地没有拒绝,靠在车座上静静地闭上眼睛。 ** 一家中式餐厅。 “想吃点什么?”楚子睿体贴地问道。 “一份煎蛋,蛋要八成熟,一杯牛奶,一碗白米饭。谢谢。”实在太饿,郑忧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当服务员站在桌旁记录的时候,她将自己平日最喜欢的配餐脱口而出。 说完,突然撞见楚子睿深邃而奇怪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地回以一笑:“我现在真的很饿。” “给我也一份一样的。”楚子睿对服务员点点头,再注视郑忧时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你知道吗?你跟她最喜欢吃的菜一样。” 闻言,郑忧霎时惊愣了一下,心跳不自觉剧烈跳动了几拍。天啊!她竟然忘记了,曾经跟楚子睿那么熟悉,他自然了解自己的很多习惯……若不是今天太累了,也不会轻易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他发现了什么了吗? 郑忧谨慎地瞄了他一眼,装作随意地解释道:“呵呵,我也是受她的影响,以前对这个套餐没什么感觉的。” 那个她,他们都知道是谁。不提她的名字,不想心中涌出悲伤。 楚子睿理解地笑道:“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让你不自觉地被她影响。其实我一直不觉得煎蛋有什么特别,还非得要八成熟,里面的蛋黄粘粘的。可是她偏偏喜欢,说每次在最累最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吃上这么一顿饭,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俊容在柔和的灯光下陷入了回忆,他的目光落在她美丽的面容上,但意识却不知道穿到了什么地方。 郑忧接话道:“是啊,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楚子睿回过神来,对上她的眼睛:“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郑忧不明白。 “呵,就是只要吃上这么一顿普通的饭菜,都觉得开心满足,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个……”郑忧迟疑了一下,认识他这么多年,大约是自卑,又或许是没有必要,她从来没有对他提过自己成长时候的故事。 130 他很冷酷高傲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怀念和哀思,道:“曾经听她说过,因为小时候就跟着爸爸到处流浪,在这座城市里租过很多房子,住过很多条巷子。爸爸并不是个会疼爱小孩的人,更别说亲手给她做饭吃,所以很小的时候她便要自己下厨房炒菜,照顾爸爸。她和爸爸一直过着很贫穷的日子……你从小生活在富豪之家,肯定不能理解那种艰辛的日子,有时候邻居送来一颗鸡蛋都觉得珍贵无比……” 楚子睿一舜不舜地看着她,被她的话语带入到某种苦涩的空间。 “那时候的她,爸爸有时候在外面赌博,一连好多天都不回家,所以她年纪小小却必须照顾自己。有一次,好朋友昕兰悄悄地为她送了一颗鸡蛋,她刚把它下锅,爸爸就回来了……呵。”郑忧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扬起,眼中荡漾出更浓的水光,“爸爸嚷着要吃那块煎蛋,其实蛋才刚刚八成熟的样子,蛋黄还软软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爸爸心情特别好,吃掉了那颗唯一的蛋,使劲夸她很了不起……于是她赶紧拿出昕兰送给自己的一盒牛奶送给爸爸,只为了看到爸爸难得的笑脸……” 故事说到这里,楚子睿听明白了。 不是小央喜欢吃那种套餐,而是每次都能想到她爸爸开心的样子,自然就开心了。 “咳……不好意思哦,阿睿,这些都是小央告诉我的,我听着都觉得心酸。”郑忧在楚子睿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心疼和迷茫,不禁挥挥手打断他的思绪。 “小央一定很爱她的爸爸。”楚子睿嗓音变得沙哑。 郑忧双手合在桌子上,微微低头掩饰住悲伤:“无论如何,毕竟是养她长大的爸爸。就算是脾气不好,也是在内心真心希望她得到幸福的爸爸……” 楚子睿刚要说什么,服务生打断他们的话:“两位要的套餐已经好了。” 这顿饭很普通很简单,但郑忧吃完它,心情真的好了许多。她想或许下次再吃八成熟煎蛋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想到眼前这位绝世好男人,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呢? 麻烦一旦来了,就不会那么轻易摆脱。 第二天警局又找郑忧过去调查,她是清白的,在警察面前录起口供说也坦荡淡定。 从问审室出来时,路过一间办公室,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禁停住了脚步。 是沈凝? “刘警官,我想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向你们保释了郑忧小姐?” “很抱歉沈小姐,这件事情沈董已经亲自打电话过来,不希望沈小姐插手。而到底是谁保释了嫌疑人,我们警方是按照正规程序由对方律师出席担保的。这个案子的调查,沈小姐只要配合做笔供就好了。”刘警官并不会跟任何人坦言,他是卖给黑司靳这个老朋友人情而放了郑忧。 “律师?怎么可能?郑忧小姐的情况我很了解,怎么会有人给她请律师担保?”沈凝怀疑道。 “事实的确如此,我们警方只负责调查此事,不需要向沈小姐汇报案情相关问题。沈小姐不是郑小姐的好朋友吗?过多涉嫌此事恐怕不大合适。”刘警官的话听上去义正言辞,“请沈小姐放心,回去转告沈董,此事一定会重点调查的。” 她还有好多疑问,尤其是今天早上楚子睿才跟她通过电话问起此事,从他的言谈中,她可以肯定昨天晚上保释郑忧出来的并不是楚子睿。 …… 郑忧马上想到了楚子睿,虽然迟早会还自己清白,但是一定会找个方式好好答谢一下人家楚子睿。 她对他既感激又惭愧…… “咦?小忧。”正沉思着离开,沈凝从后面叫住了她。 “嗨,沈小姐。”郑忧转过身,对她微笑,“真的很谢谢你。” “呵呵,谢什么啊!我们是好朋友啊!”沈凝看到她能自由离开警局似乎很开心,拉着她的手一同离开。 “我还要赶着回去工作。”郑忧道,她今天被穿制服的警察传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知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沈凝将她拉上了自己的车,注视着她,“其实我该说抱歉,由于公司内部问题而连累了你,昨天也没帮上你的忙,让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我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对了,我想问你。”沈凝咬咬唇,将心底疑问直接抛出,“昨天晚上是不是阿睿帮你请了律师?” 郑忧没想过她问话背后的含义,想了想只好点头:“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啊!警官让我先回家,只要等候传讯就是,我一出门就遇到了阿睿。说真的,我最要感谢的就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阿睿。” 听到这话,沈凝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怪异。 “怎么了?”郑忧关心地问。 “噢……呵呵,我就说嘛,阿睿跟你关系很好,否则像他那种并不爱多管闲事的男人,怎么会特意请律师帮你呢?”沈凝安慰她道,其实心里已是疑问重重。到底是谁在背后插手呢? 郑忧无奈地笑笑:“阿睿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听说沈小姐之前跟他还有婚约,可是你为什么不选择他呢?” 曾经身为黑司靳的妻子,郑忧当然知道黑司靳对很多女人的杀伤力,可是真正了解过后,心里就会窜上寒意。 沈凝眨眨眼,说了一个令她意外的答案:“因为他太温柔。” “啊?温柔也是缺点吗?”郑忧不能理解。 “温柔不是缺点,但对我而言却缺少一点吸引力。”沈凝认真地回答道。司机在前面开车,她坐在后面拉着郑忧的手,“但是阿靳就不一样,四年前我在爷爷特意为我举办的商业宴会上没见到他,并不知道有那样一个合我心意的男人。去年我回来第一次见到他……”?郑忧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了,沈凝显然有些激动。 “他好冷酷,光看背影就给人很高傲很冷酷的感觉。那也是一个商业酒会,他正在跟人谈话,你不知道当时那仗势,真的是帅极了!不说他冷漠犀利的言辞,光是他浑身散发的孤傲气息就足以令其他人望而却步。” “这样的男人……好吗?”郑忧忍不住喃喃道,想起自己当年在大雨的夜里被黑司靳抱回家,如果不是他那么温柔、那么慷慨,她有怎会误入他的圈套? “我说过,这样的男人正合我心意。我喜欢挑战,各种各样的挑战,所以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一个人不断地周游世界各国。我不喜欢总是呆在同一个地方,也不喜欢爷爷为我安排的一切,尤其是结婚对象。哪怕楚子睿已经完美得无可挑剔,我都没感觉。只有阿靳才让我一见钟情,更别说他回头看到我时,那种让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神情。”沈凝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充满了感情。 郑忧静静地听着,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担忧。 沈凝却没察觉到这份担忧,她顾自开心地往下说道:“那瞬间,他的眼睛那么深邃黑亮,明明是个冷酷极了的男人,在注视我时,却突然变得专注深情得犹如前世的恋人。我被他那种眼神迷惑了,更为他的气质所倾倒……后来他就请我跳舞了,呵呵。小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花痴?” 郑忧低下头,悄悄地收回手,此时的姐姐让人怎么忍心去打击呢? 她提到黑司靳时那开心激动的语气,那充满幸福的神情,无一不显示着她对黑司靳的在乎啊! “小忧?”沈凝碰碰她。 “咳……怎么会呢?黑先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安慰的话溜出嘴巴,郑忧的眉头却拧得更深。 131 压迫 “只有接触了,才知道他真的很不错。虽然他以前有个妻子,听说还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第一眼看到我时,那么震惊。呵呵,不过这样才更有挑战力,对不对?他很快就会爱上我的。”沈凝的笑容永远那么自信,她突然皱了下眉,问到了重点,“小忧,昨天我看你那样对他说话,是不是你跟他有什么过结啊?” 该问的终于问了。 郑忧在心中叹了口气,都怪自己昨天太冲动了,一时间看到黑司靳在场冷眼旁观就把矛头戳了他一下。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跟黑先生能有什么过结呢?只是当时被冤枉太生气了……而且正如你说的那样,黑先生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所以我一时气愤觉得他在看我笑话,所以就冲动地问了那句话。现在好后悔呢!” “原来是这样啊!” “恩……”郑忧默默地说了句抱歉,耸耸肩道,“黑先生当时肯定气坏了,噢!我怎么就一时冲动就说他了呢?他那样的人物哪是我可以得罪的……沈小姐,下次你可要帮我解释解释。” 沈凝毫不犹豫道:“放心吧!阿靳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不会跟你计较的。我也相信你,这件案子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我们约阿靳和阿睿一起聚聚吧!” 郑忧看了眼外面的路,马上就要到咖啡厅,她回头道:“呵,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们店里一直都好忙。等有时间再说吧!” 郑忧下车后,沈凝盯着她纤细柔媚的身影,一双水眸慢慢地眯了起来,低声道:“郑忧,你也该是个聪明人!” 夜色朦胧,月亮的光芒在地上的霓虹灯相较之下,显得那么苍白脆弱。 郑忧低着头,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公交站赶去,这几天真的累坏她了。 一双男式的贵族手工皮鞋出现在眼底,她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一张以为是幻觉的脸庞。 “怎么?不认识我?”黑司靳勾起冷淡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郑忧望望前面的公交站,她需要赶晚班车回家,不想跟这男人碰面。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黑司靳笑着反问,盯着她苍白的面容。 郑忧抿嘴皱眉,绕开他的身边,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我有话问你。”他道。 “我跟你不熟,无话可说。”她侧过头瞥了他一眼,讨厌他那种高高在上又自以为是的语气。 “但我有话说。”黑司靳坚持,不可否认,这个小女人的脾气真的很让人佩服,一而再再三地挑衅着他。 两人僵持了近半分钟,郑忧没有看他,只是表情越来越淡漠,冷声道:“想不到黑大总裁这么有时间,竟然会在深夜街头只为了等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人。” “不起眼的女人?呵。”黑司靳那对闪若寒星的双瞳不自觉闪亮了一下,打量着她白皙娇艳的容颜。这女人即使不施脂粉,也的确漂亮,但是他向来对女人的容貌没有特别要求,“就算是不起眼的女人,也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仿佛一道冷风吹古,郑忧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意思! 她很反感,真的越来越讨厌他了! 郑忧扬扬唇,反唇相讥道:“如果有幸被黑大总裁看上眼,那还真是前世烧香烧来的福分,不过我不需要。黑先生,请你放开我,我要赶着回家照看孩子。” 哦,孩子…… 他怎么忘记了这个看起来如同少女一般的女人,已经有了个小不大点的孩子了。 黑司靳的脑海里浮现出曾有一面之缘的孩子的脸庞,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将那孩子的表情记得特别清楚,尤其是那双怯生生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后来几次无意中回想,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孩子在自己身上撒的那泡尿简直让人今生难忘,年纪虽小但还会恶人先告状地大哭…… 噢噢,小孩子啊!一想到哭得浠里哗啦的小孩子,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你那孩子……”不经意地,一声低沉的问候从溢出喉咙,黑司靳及时刹了话。 shit!他真是中邪了,怎么一下子将话题扯到孩子身上去了。 可是一听他提到孩子,郑忧立刻全身戒备起来,直直望着他:“我孩子不需要别人来问候,请放开我。” 黑司靳已经在顷刻间恢复冷静,不再多言,直接将她拉向自己的车。郑忧这才发现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就停在前方十米处,她挣扎起来:“我没话跟你说,你放开我,不然我要叫啦!” “我想跟你谈谈商业间谍案的事情。”黑司靳趁她怔愣之时一把将人塞进车里。 商业间谍?郑忧微微一怔,迅速反驳道。“那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黑司靳关上车门,自己回到驾驶座上迅速发动车子,突然转头对她露出邪魅一笑,“我只是不想照你说的那样在一旁看戏。因为要不要看戏,由我黑司靳自己决定,而不是……你这个小女人!” 没错! 他黑司靳要做的事不喜欢由别人来安排,她道他在看戏,然后又对他这个人露出看戏的表情,第一次让他有种原来自己也是小丑的感觉。 他动怒了,他要掌握主动权。 这件原本跟他无关的案子,他决定插手。 ** 黑色轿车停在一处僻静的街角。 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郑忧咬咬牙:“现在你可以开始说了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黑司靳对她浑身充满敌意的态度颇觉有趣,不禁故意伸手碰触她的脸。她果然如遇到瘟疫一样迅速闪开,并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怒道:“你想做什么?” “呵呵。”很少笑的男人竟然忍不住笑出声,冷硬的脸部线条顿时柔和了许多,“你以为我想做什么?非礼你?说实话想爬上我床的女人多不胜数,你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 他的话没完,郑忧突然一把按下按扭,推开车门。 “该死!”黑司靳的表情立刻风云变色,一手拽住她的身子往回拉。这句咒骂更多的是在骂自己,他今天晚上已经两次莫名其妙跑题了!而这个女人的脾气可真不是盖的,简直可以让人发飙。 “我早该离开了。”郑忧甩手就是一巴掌挥过去,却被他准确地握住了手腕。 两人的动作霎时定格,僵持在半空中。他冷着眼阴沉地盯着她,她因怒气涨红着脸不屈地反瞪着他。 “你敢打我?”黑司靳眯起了眼。 “你让我讨厌,更何况我对你的风/流史毫无兴趣!”郑忧咬牙道,手腕挣扎了好几下,却抵不过男人的力气,于是水亮的双眸更加喷出怒火。 黑司靳咀嚼了一下她的话,嘴角扬出一抹玩味:“你真的讨厌我吗?或许,刚才我说的话正好让你嫉妒?” 想不到以冷酷著称的男人还有如此邪妄的一面,这就是现在的他?眼神依然冷酷,话语却可以轻佻邪恶了?可惜她一点也不欣赏! 郑忧美丽的瞳孔迅速一收,冷笑地送上他最介意的一根刺:“我当然讨厌你,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你当年是如何欺负小央,如何残忍地抛弃她,如何伤害她的尊严,她的爱情甚至是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住嘴!”黑司靳在分秒之间,脸色已是铁青,他强健的身躯猛然一倾,顺势将娇小的女人压在椅座上,造成一种绝对的压迫。 “哼!”郑忧收不回动作,一双细嫩的手腕被他紧紧按住,身体的接触让她瞬间呼吸紧窒,熟悉的男人气息让她极力想排斥掉。 双瞳充满怒火,但看不到丝毫胆怯与惧意,她不甘示弱道:“怎么,你怕我提这些吗?你对小央所做的一切难道你自己都忘记了吗?要不要我一一提醒你……” “我让你住嘴!”黑司靳低吼道,双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她的手腕飞快地浮现出清晰的红印。 132 惊人的事实 可是,此时谁在乎手腕的疼痛呢? 他们俩就像两只固执相斗的孔雀,倔傲不屈,谁也不让着谁。 对峙的四只眼睛迸发出不同的怒意,最后她咬咬牙,比他还先冷静下来:“放开我。” 黑司靳大约被她激得太过愤怒,内心的伤痛让他一时没有去辨别怀中的女人是否有种微妙的熟悉……他只能说这样倔强的女人眼眸,让他一次又一次震惊。 他陡然放开了她,僵硬的身子坐得笔直。 “你……”他沙哑地开了口,声音特别特别低沉,带着明显的压抑,“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 “我只想问你,做了亏心事,夜里会不会做噩梦?”郑忧也坐直了身子,听到自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从嘴里发出。 黑司靳握紧了拳头,像一只压抑着暴躁的狮子,眼神里却又蕴藏着无限的伤痛以及无人看见的狼狈。 他清清嗓子,情绪收拾地那么快,因为不能在这样这个女人面前再度失控。 “今天去警察局,案子有什么进展?”黑司靳恢复了冷静。 郑忧语气十分不满:“还不是那样?每天都问一样的问题,记一样的口供。现在的警察都这么无能么?办公室效率实在太低了!” 对于警局的办事能力,黑司靳的态度有所保留,毕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实是拿势力说话的。他道:“问你什么了?” “黑先生,我现在真的很烦,拜托你如果真想了解案情,不如直接去警局询问。我实在不愿意再重复一遍无意义的话了。”郑忧懊恼地揉了揉额头,头真有点晕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几天没陪着小星聊过天了,现在回家,孩子又是睡着了…… 黑司靳抿着唇:“事发的时候,楼层里的其他人正在做什么?” 郑忧瞧他一副不像开玩笑或无理取闹的样子,无奈地回答:“在喝我刚送去的咖啡,还准备到会议室开会。” 黑司靳看着她,很满意她的配合,继续道:“你进入财务室时,陈经理不在吗?” 郑忧白他一眼,郁闷道:“那天你都看到了,陈经理当然不在。” “所以你是最大的嫌疑,进入无人的财务室送咖啡,让忆丰集团今年年终最重要的数据报告给盗走了。”黑司靳慵懒地勾出一抹笑意,“你知道这个案子如果判你有罪的话,你会面临什么后果么?” 郑忧飞快地咬住唇,极力忍耐着愤怒,定定注视他:“因为我面对的是忆丰集团的起诉,所以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对方想让我判罪,恐怕是死刑都有可能。” 这不是幽默的话,却是她对这个现实社会最真实的体会。 “呵,我记得你当时很有骨气地说,警察会还你一个公道。” “是的,当时我是那样认为,但我现在才知道并非每一个警察都懂得‘公道’,黑先生应该最明白有钱人眼里的‘真理’吧?我一个小小的咖啡厅服务员,能有什么能力为自己翻身?我只祈祷上帝是公平的,他会佑我早日恢复清白。” 黑司靳以一种迷惑的眼神审视着她,她有时候给人感觉很乐观很坚定,有时候又显得那么悲观脆弱,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据说陈经理离开财务室前后不到十分钟,当会议开始时,他发现数据资料忘带,立刻返回办公室,就发现重要资料被人截走,而电脑里的数据也被打乱。”他缓缓陈述事实。 “哼!真可笑,我有那么大本事么?我要它那东西做什么?”郑忧越来越对这个黑白不分的世界感到失望。莫非是最近倒霉事多,心情也变得消极了? “如果当时财务室里真没有其他人的话,而你又在那个时间进去,想让人不怀疑也难。”他笑了笑。 “其实……”郑忧不确定该不该说,“我进去的时候,财务室里还有其他人。” “什么?”黑司靳幽暗的双眸陡然亮了亮,“还有人?怎么没听你说?” 郑忧嘲讽地笑了笑:“一开始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是不知道怎么说。后来到警察局说了,却没人相信。” 黑司靳道:“说给我听听。” 郑忧迟疑了一下,冷声道:“你会信么?我进门后看到一男一女互相拥抱着接吻。” 这个…… 黑司靳意外极了,随即展开一抹轻笑:“呵呵,你说的是真的么?你的眼睛可真有艳福,怪不得连警察都不信了。” 郑忧一听,立刻推开车门。他一把从背后拉住她,声音低沉:“我信你。” 她动作僵住,缓缓回头。 “呵,我说我信你。”黑司靳重复一遍,借着昏暗的灯光盯着她的眼睛。 郑忧不说话,只是紧紧蹙着眉,这个男人——她不信他! 黑司靳倾身将她拉出座位,顺手替她系好安全带,俊容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道:“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敢于大声而冷静为自己辩护的女人,我相信她的清白。这件事,我会帮你的。” “我不需要你帮!”不习惯这样好心的他,郑忧本能地回绝。 “呵,但我希望你欠我一份人情,所以我一定会帮。”黑司靳肯定地回答,十分坚定。 车子突然发动,他深邃的双眼直视前方,薄唇轻抿,刚才的一句话犹如发号施令。 呸!郑忧在心底鄙夷道,他永远无法体会他到底欠了她多少,还想索取她的感恩? “我不会感激你的。”她说得冰冷。 “是吗?没关系,如果你不感谢我,那就当我是多管闲事。”黑司靳侧了一下头,嗓音沙哑,“不过,你这个女人是真的不得不让人注意。” 说完他不再开口,而郑忧心情更加复杂混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反抗与逃避已经起了相当的反作用,那么,以后她还能摆脱他吗? 黑司靳没有细究自己的心思,对他而言突然自决定帮助郑忧的那刻起,就抱着必赢的决心。 从小到大,他只相信一个道理: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成功。所以他一直不懈的努力着,追求着。当一个又一个目标成功时,他会感觉到快乐,充实,也会感觉到由衷地成就感。 小央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设计冤枉小央的背叛,让她与自己离婚…… 这件事让他陷入痛苦纠结,陷入不可自拔的悲伤与空虚之中。 但黑司靳毕竟是个坚毅的男人,他的意志比一般人来得更加顽强,失去了小央,心,空了。 每天的生活都变得寂寞,回到家面对冰冷的墙壁,空荡荡的房子。 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气息…… 尽管如此,他也不允许自己倒下去。 一个成功的男人是不可以随便倒下去的,他还要继续面对黑家的人,顽固而严酷的黑老爷子,等着看他笑话冷嘲热讽的舅妈和堂兄。他怎么可以倒下去? 所以,他连酗酒派遣悲伤的机会都没有,每天像机器人一样任由繁忙的工作将自己麻痹。 外界道他是出了名的商场杀手,冷血无情。 女人一个个送上门来,但只要一接触他冷酷到骨子里的眼神,就颤着双腿头也不敢回地离开。 曾经跟了他多年的情妇秦雪蓉在极度失望之后,曾优雅尽失,在公司对他破口大骂,后又差点为他自杀……之后,她独自出国离开,再也没有了消息。 四年来,利恒集团迅速扩展,势力几乎可以与原本最强大的忆丰集团并列。这一切,可以说全是他的功劳,让一心盯着财产的舅妈和那个怎么都难以扶上的堂兄瞠目结舌,在黑家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他了。 如今的利恒,由他一手掌控。 如今的黑家,他拥有绝对的地位。 而四年前就遗失的心在看到沈凝出现在眼前时,竟然又开始学会了跳动。 为了那张容颜,心脏会控制不住紧缩,会控制不住颤抖,想为她付出一切,只要她能够开心地展开笑颜。 而郑忧呢?这个女人真是个意外,当他洗澡时,看到肩头那个浅浅的牙印,心底竟然会划过一道奇异的感觉。 为了这个时常对自己充满敌意却莫名能让他失控的女人,他破天荒地去做一件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 ** 车子在一家小巷子前停下,前面是一栋栋旧式的楼房。 郑忧拧开车门,下车前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黑司靳扬扬唇:“放心,我还没兴趣特意去调查你,是凝凝告诉我的。” 哦,凝凝…… 郑忧皱起眉头,故作冷傲道:“即使你是想讨好我而特意插手此事,我也不会感激的!而且这是贫民窟,并不适合这样豪华的车子和你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前来,所以,再见了!” 黑司靳的眸中闪过笑意,这个女人连说话都这么有意思,他需要去讨好她吗? “我是替你主持公道!”他冲着她的背影大声道。 看到她急切逃离似的步伐微微一顿,他不禁勾起了完美的薄唇。 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迅速调头离去,郑忧听到身后动静消失,站在巷子里长长地吁了口气,心情真是糟糕极了! 担忧地朝自己房子的窗户看过去,一盏微弱的灯光淡淡地透了出来。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小婶了,她觉得好惭愧…… 突然,一道黑影挡在面前,郑忧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了一下,差点惊叫出声。 “是我。” 待清来人的声音时,她惊讶地睁大了眼,半晌才借着朦胧的灯光看到那张英俊而熟悉的面庞。 “阿睿?天啊!你怎么会在我家这里?” “很担心你,所以来了。”楚子睿毫不掩饰前来的目的,说完定定地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眼眸深处有种平日不见的厉色。 “呵,谢谢,我没事。”郑忧拍拍尚在惊讶中的心脏,缓和了一下情绪。 “为什么这么晚?”楚子睿盯着她的眼睛。 “什么?”说实话,一个晚上突然见到这两个竭力逃避却又牵扯不清的男人,郑忧只觉得额头更加疼痛起来。 “你不是早下班了吗?为什么这么晚?”再问一遍时,话语里隐藏着一种怒火。 他不知道自己会这样生气,尤其看到黑司靳那辆招摇的宾士出现在格格不入的巷口时,那瞬间怒火是铺天盖地的涌来。 于是,刹那之间,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133 难题 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对眼前这女人的在意似乎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一开始因为她是小央的堂姐,后来为她持家的艰辛而心生怜悯,现在却是因她的坚定执着而敬佩。 他想保护她!强烈地想要保护她! 曾经,因为自己的温柔与退让害得小央陷入水深火热,最后落得天人永隔,后悔断肠…… 他暗中发过誓,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遇见一个可以让自己在乎的女人,那么他将不惜一切地去争取她,保护她! 再也不让任何男人欺负她,得到她。 他以为那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有了…… 可是,在看到郑忧从黑司靳车里走下来的时候,他蓦然涌出这种不可抵挡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这个女人站在黑司靳的身边。 “对不起,阿睿……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现在已经好晚了,我有点累,想先进去休息了。”郑忧只觉得手脚无力,好想躺着休息休息。 楚子睿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动作轻柔而坚定,皱眉道:“你跟黑司靳一起出去了?” 郑忧惊怔地望着他,他漂亮的薄唇微微垂下,语气忽然变得凌厉:“离他远点!不要跟他在一起!” “阿睿……”她很少听到他这样的语气。 “我刚才看到他送你回来。”楚子睿背对着路灯,昏暗的灯光照不进他幽黑冰冷的眸子。 “阿睿,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郑忧轻轻挣脱他的大手,坦然道,“他只是来打听忆丰商业间谍的案子。” “不!你不了解他,这个人非常危险,你看到他最好远远地躲开。”楚子睿浓密的修眉拧在一起,真真切切地为她担心。 他不要她成为第二个小央。 绝对不要! 郑忧低头苦笑了一下,她怎么能不了解黑司靳呢?至少了解他冷硬无情的作风,就像杀手一样时常将锋利的快刀在人毫无防备之际,狠狠刺入。那种疼痛,谁能比她体会得更深刻? 天空已经不见月光,灰黑一片。 她面容苍白,笑容显得娇美虚弱:“阿睿,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子睿摇摇头:“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手段和险恶。商业间谍的案子,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插手进来,又为什么要突然找你?他这个人不会做对自己没利益的事情。” 他说得句句话都透露着真实的担忧,语气不自觉显得比平时激动。 郑忧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他有理由。” 楚子睿惊讶。 “他的理由就是沈凝。”郑忧微微笑了一下,这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想法,“沈凝希望快点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而黑先生又是沈凝的护花使者,他才会特意来找我这个最重要的当事人。” 如此说,并不无可能,黑司靳从见到跟小央长得一模一样的沈凝后,俨然良心发现一般,突然变得温柔和体贴,当然仅限于对沈凝而已。 楚子睿缓缓握紧了手指,道:“总之,我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郑忧感激地点点头,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眼前的男人真的改变了不少…… ** 屋子虽小,却布置得简洁温馨。 灯光透出点点柔和,郑忧走进屋子,身心的疲倦立刻得到了不少缓和。 先进卧室看了看小星,孩子已然入睡,只是小小的淡眉微蹙着,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开心。 对不起,小星…… 妈咪这几天太忙,没时间好好陪你。妈咪答应你,等这件案子一过去,就请假陪你尽情地玩几天。 小星,妈咪真的很爱你! 默默地凝视着孩子的睡容,郑忧的眼中盛满了忧郁。听到房门声响,她回头,看到小婶正站在门口注视着自己。 两人走到客厅,小婶为她泡上一杯安神的花茶,然后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小忧,我听说……最近沈家的公司出了点事,跟你扯上了关系?你每天就是在忙这个?” “小婶,你怎么知道?” “我……我在帮佣的那家人正好跟沈家住在一个区,无意中听说的。”小婶没敢说出实情,其实她是亲耳听到沈凝和沈一桥在餐桌上讨论的。 沈凝问沈一桥那案子到底有没有进展?警察局是不是天天派人去调查小忧? 沈一桥则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信任小忧,如果信任的话,他也可以考虑转为内部调查,让小忧置身事外。之所以交给警方处理,一个是事情太严重,当时气愤,二个是当时所有领导主管都在,郑忧表现那么倔傲,让他这个董事长大不了台。 郑忧没有具体回答,只对着小婶叹了口气。 小婶担忧道:“现在,事情还没调查完么?听沈老爷说……”她差点露了馅,幸好郑忧勿自投入黯然,没有发现,她飞快地改口道:“听说沈家还是相信你的,并不打算追究你啊!” 郑忧走过去,安慰地挽着小婶的胳膊,道:“好啦!小婶就别为我操心了,清者自清嘛!而且,沈凝是真的很相信我,可惜要脱罪得讲究证据,还我清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最近对不起小婶倒是真的,如果不是为了我和小星,小婶就可以住在那户主人家里,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再辛苦也要在一起。”小婶的眼睛不觉有些湿润起来。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朝小星的房门看了眼,轻声道:“对了,今天小星的老师打电话来,说幼儿园下个星期要举行亲子活动,邀请每个孩子的家长一起参加。你可要做做准备。” “下周?星期几?”郑忧问。 “星期二下午三点。” “我一定会去的。” “问题是……”小婶迟疑着说道,“问题是小星告诉我,他跟老师说自己的爸爸妈咪会一块参加。刚才睡觉前还拜托我问问你,他那飞行员的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飞回来参加亲子会?” “啊?”郑忧皱起了眉毛。 “因为要保护小星的自尊,不想让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以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小星,所以我没跟老师说孩子爸爸的事。今天老师也说了,亲子活动对于孩子来说很重要,希望两位家长一同参加。” “小婶……” “小忧,我知道你的痛,虽然小星忍着不敢多问,但我知道那孩子连做梦都盼着飞行员爸爸能出现。” “我知道了,小婶,我会想办法的。”郑忧咬咬唇,只觉得额头一阵比一阵抽痛得更厉害了。 134 捉摸不透的心 到哪里去给小星找一个爸爸呢? 小婶说,孩子的亲爹是好好活着的,可惜要相认……不大可能。虽然那家伙的确该死,但也不能坏心地真咒人家死了,毕竟是小星的亲生爸爸。状况就陷入这样的矛盾纠结中,小婶默默地等待着小忧的答案。 郑忧知道小婶不愿意给自己压力,其实她更明白,亲子会那天,孩子的爸爸不出现,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也不会觉得奇怪。可是,最失望的必定是小星,她这个做妈咪的怎么忍心看到小星难过? “妈咪,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哦!” 晚上,小星靠近妈咪的怀抱,他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妈咪了。 “恩,特意回来陪小星啊!小星不要怪妈咪哦,妈咪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但是妈咪答应你再过些日子,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去外面玩。”郑忧疼爱地摸着孩子的头发。 小星皱皱眉,眼中带着强烈的渴望:“妈咪说的我们一家人,也包括爸爸吗?” 郑忧的心瞬间拧紧了,强作笑道:“小星,如果……这一次你还见不到爸爸,会不会怪妈咪?” 小星那双明亮的眼睛立刻黯淡了下去,像陨落的流星,刹那间失去光芒。他扭了扭身子,勾起她的脖子,小心地问:“爸爸不来,我为什么要怪妈咪呢?是爸爸不要小星的吧?” “小星……”对不起,郑忧心酸,喉头哽咽。 “是不是爸爸不喜欢小星?觉得小星很不乖,所以不愿意见到小星?” 孩子可怜兮兮的问话让做母亲的倍觉惭愧,她亲亲他的额头:“宝贝,妈咪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恩。”小星从妈咪湿润闪烁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了什么,他惹妈咪难过了吗? 他不要妈咪难过,他希望妈咪永远开心。 妈咪长得这么漂亮,如果经常笑的话,那该多好啊!可是他看得出妈咪不快乐,自己已经努力很乖很乖了,妈咪的眼里还是不时会看到泪光…… “妈咪,我不想爸爸了……有妈咪给我讲故事就好。” 多么体贴的孩子啊! 郑忧真心地笑了,开始用她那轻柔的嗓音跟他讲起了《小天使和小宝贝》的故事,故事里的小宝贝也是个从小没见过爸爸的孩子…… ** 日子就这样很快晃到了周一,郑忧的工作已经升职为店面经理,她比以前更忙碌,来喝咖啡的人依然很多。 只不过,到咖啡厅里坐着的大多女人不仅在偷看楚子睿这个钻石男,也在悄悄地等待着黑司靳这个英俊冷漠的男人。 楚子睿成了每天都来这里报到,郑忧如同从前一样礼貌地招呼他,只是不再在下班后陪他喝上一杯。 他的真心,她能感觉到。 可是她不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她经历过深刻的爱恨曲折,她懂男人的语言男人的眼神。 楚子睿绝对是个一流的好男人,对于这点,郑忧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怀疑。 但是,在两人相对的目光里,她敏锐地感觉到那眼神里似乎已经滋生出一种令她害怕的情愫。 她害怕! 现在的她,跟男人之间不需要友情之外的任何感情。 而黑司靳在一周时间里偶尔的到来,更是令她心惊。黑司靳一般来得很晚,他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几次前来都没碰到过楚子睿。 他喜欢坐在安静的位置,一个人静静地点一杯她亲手泡的咖啡。 很奇怪,他一共来过三次,但没有一次是直接找过她。 他也很少跟其他人交谈,只是在那里以一双深不可测的眸紧紧地追随着吧台后的纤细身影。 有一次他甚至只呆了几分钟,咖啡刚送上去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匆匆起身。小美送上咖啡,他没有浪费地一口气喝完,然后展开一抹几不可见的淡笑:“告诉你们经理,她的‘忧式咖啡’很勾/引人,让人着迷。” 当小美拍着猛烈狂跳的心口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告诉郑忧时,郑忧的心也扑通乱了一下。 她立刻告戒自己,不对不对,这是黑司靳的阴谋。 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从那夜说要帮她讨回公道后,警察的确没有每天都来找她,还给她暂时的清净,但他接连独自来咖啡厅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不是重新恋爱了吗?他的女朋友不是沈凝吗? 怎么可以这样胡说八道说出不负责任的鬼话?他难道不知道小美她们听到这样暧昧的话语会怎么想吗? 这个可恶的男人,真是教人恨不得一脚给他踢出去! 僻静的角落,温馨的灯光,这个冷漠而冰冷的男人气息内敛,但他注定是个会发光的男人,那股天然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所以,黑司靳径直朝那个特意为他预留一样的座位时,小美、小婷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告诉郑忧了。 郑忧刚换好自己的衣服,今天晚上她可以早走,明天也因为要参加幼儿园的亲子会而请了一天假,现在得回家。 管他什么黑司靳,眼不见为净,她听完小美的报告,只装作淡然地笑了一下,拎起包大方地离开。 黑司靳锐利的双眸锁住穿越厅堂离去的女子,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微微蹙眉唤来负责招待自己的小美。 “你们经理可以现在下班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该是她的晚班。”黑司靳不急不徐地问道。 小美忍不住惊叹地双眼冒出红心,黑先生真的好厉害哦!连郑姐上什么班都摸准了……若说他对郑姐没什么,谁信? 不过,小美将一切感慨忍在心中,唉!为什么郑姐已经有孩子了呢? 如果没有孩子,那该多好啊!这两个极品男人,随便挑一个都是完美的! 她突起试探之心,道:“经理今天跟人调了班,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哦!” 可惜,她遗憾的是黑司靳竟然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她的话对他毫无意义。 小美不服气又添了几句:“听说我们经理明天要参加孩子的亲子会,幼儿园要求孩子的爸爸妈咪都要参加的。” 说完,她认真而好奇地观察着黑司靳。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黑司靳只是面无表情点点头,连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小美嘟嘟嘴,回到工作间对小婷道:“我们是不是又搞错了?其实黑先生对郑姐没什么特别?还是他本来就知道郑姐其实已经有孩子了啊?” 小婷朝外面探了探头,道:“算啦!因为有郑姐在,让我们能不时看到传说中的超级人物,已经够幸运的啦!” 小美道:“嘿!现在开始,我最感兴趣的不是黑、楚两位先生,而是我们那看起来淡然处之的郑姐。” ** 135 这就是爸爸 早上难得地睡了个懒觉,郑忧带着小星起床时,只接到小婶临时打回来的电话。 小星有点失望地问:“婆婆,你是不是……下午不能陪我去幼儿园了?” 小婶十分惭愧地安慰道:“对不起,小星,婆婆工作的地方,主人突然身体不舒服,婆婆必须要照顾她。小星跟着妈咪去,也一定要开心哦!回来婆婆会买一份礼物送给小星。” 小星沉默了一会,道:“我不会怪婆婆的,婆婆要好好照顾那位老婆婆哦!我跟妈咪准备出发啦!” 平时在家时,婆婆会跟他聊天。他知道婆婆工作的地方是户很有钱的人家,那家里有个很严肃的老爷爷,还有个很慈祥很善良的老婆婆。那个家虽然很有钱,房子很大很大,但是里面住的人却很少,除了老爷爷和老婆婆,就只有一个跟妈咪差不多大的阿姨。 他还知道那个阿姨很漂亮,有时候看起来跟妈咪长得很像…… 郑忧给儿子换上了一条牛仔背带裤,印有卡通图案的米色t恤,头上戴了顶蓝色的牛仔帽。自己也扎了一束利落的马尾,换上了母子装的牛仔系列,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年轻清爽了许多。 “哈,宝贝,我们要出发喽!”郑忧不想这一天自己露出任何快乐以外的表情。 小星也听话地把失望收藏起来,主动拉起她的手:“妈咪,出发!” 正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母子俩面面相觑。咦?这个时候谁会来?而且他们家几乎是没有客人的。 门打开,映入郑忧眼底的是一张笑得灿烂但陌生的男性脸庞,他顶着一头似乎还来不及整理好的及肩长发,第一眼看上去给人一种狂放不羁的感觉。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下,可以让人轻易看出属于男性的结实肌肉。 他个子很高,起码一米八几,跟黑司靳那家伙有得一比。 郑忧皱起眉头:“请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年轻男子飞快地从初见她的震惊中回过神,随意地甩了甩一头桀骜的乱发,露出洁白的牙齿:“嘿,你这样打扮看起来像个中学生。” 真是唐突,没看到她还牵着孩子吗?这家伙莫名其妙从哪钻出来的?还大刺刺地挡在自己门口。 郑忧心生防备,虽然他看上去不像个坏人,但坏人的脸上可不会写字的。她仰起头,镇定地再问一声:“请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请让一下。” “噢……看来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啊!”男人突然俯下身子,狭长的双眼与她对视,“我可是在巷子口见过你几次哦!不过你经常穿着职业的工作服,还穿着高跟鞋。” 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瞳里透露着赞许,点点头:“你还是这样子打扮好,清纯可爱。” 郑忧顿时有点生气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这里对自己品头论足,她实在不喜欢那种感觉,于是提高声音道:“先生!请你让开!” 男子这会倒很配合,迅速侧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郑忧皱起眉头,看他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得不再次用眼睛盯着他表示询问。 男子朝她挑了挑眉,神情还是那么惬意,突然在小星面前蹲下去,摸摸孩子帅气的小帽子,笑呵呵道:“嗨,小家伙,知道我是谁么?” 小星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盯着他,很奇怪,他向来对陌生人很生怯,但是看到这个叔叔,他奇异地想笑。可是,妈咪却不动声色地将他拉得更紧,还将他朝她身后藏。 “哟,看样子小家伙真的不认识我呢!那就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依然笑着,眼睛亮亮的。 郑忧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不过时间已经快两点,如果再不赶去幼儿园,恐怕就来不及了。 就在他沉默的空挡,小星用他那小小的怯怯的声音突然问了一句让人震惊的话。 “你……是我的爸爸吗?” 郑忧和那男子都怔住了,随即趁郑忧还没有回过神否认之前,男子已经兴奋地摸摸他的头,语气开心而激动:“哈哈,小家伙,你想怎么叫都行!我也愿意做你的飞行员爸爸啊!”?说完,他朝郑忧促狭地眨眨眼,郑忧皱起眉,声音冷了下来:“你到底是谁?” 看美女生气了,男子索性一把抱起小星,咧嘴一笑:“嘿!我是小星的飞行员爸爸啊!而你就是小星的漂亮妈咪!你不能假装不认识我吧?这样小星会很失望的哦!” 这人怎么会知道小星?还知道小星的飞行员爸爸? 郑忧吃惊极了,满眼都是疑问。 他却笑嘻嘻地突然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小婶让我来帮你们的。” 疑惑一下子解开,她抬头看去,只看到他笑得灿烂的眼睛,那眼瞳深邃而漆黑,让人不自觉感觉到温暖。刹那间,那股最初的防备与排斥也消失了不少。 小星只一心记着自己如果今天能见到爸爸,那该多好啊!婆婆昨天晚上睡前还悄悄告诉过她,爸爸因为太热爱工作,所以忽视了他和妈咪的存在。妈咪因此很生气…… 但那并不表示爸爸就不喜欢自己,说不定爸爸也是爱着妈咪的。 此时听到这位高大的叔叔亲口承认就是自己爸爸,而妈咪也没有将他赶跑,一股积累了许久许久的激动和欣喜将他紧紧包围。 小星无声地抱住男子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的颈窝,而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却悄悄地观察着妈咪的反应。 郑忧跟随在他后面下楼梯,迟疑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跟小婶很熟?” 男子笑呵呵回头看了她一眼,答道:“当然熟,我还对你们家很熟呢!只不过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跟你和小星打照面。” 郑忧顿了顿脚步,冷静道:“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小婶一定是紧张过头了。” 她以为……?呵呵,男子差点又要大笑,她以为小婶让他帮忙冒充小星的爸爸?其实刚才小星的问话也让他很意外,不过看到孩子渴望而害怕失望的目光时,他便不假思索地承接了一个谎言。 做人要好心嘛!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失望呢? 况且这么可爱的孩子,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个干爹也不错啦! 再加上这么美丽的单亲妈咪,嘿,冒做人家爸爸怎么算都不算亏了。 男子笑道:“小婶是很紧张,所以特意拜托我在三点前一定要将你们平安送到幼儿园。” 什么?只拜托他送自己和小星? 郑忧有种被人戏弄了一下的感觉,男子又道:“不过,我决定做好人就要做到底,既然小星这么需要我,我又怎么能推脱呢?你说对吧?难道你忍心看到小星难过?” 小星对他们俩的对话听得并不明白,他还沉浸在“这就是爸爸”的喜悦中。 “妈咪……小星现在好开心喔!”漆黑的瞳孔散发着前所未有的亮光。 是的,这似乎是出生以来,郑忧第一次看到小星这样兴奋,孩子的欣喜毫不掩饰,他甚至没有能力去思考这是否只是谎言?她的心揪紧了,眼睛酸涩了,残忍的事实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下了楼走到巷口,男子见她美丽的眼角竟然挂着一滴闪亮的泪珠,终于皱起了眉:“你这女人,好端端地哭什么?是不是太高兴了呀?”手指趁她不留神就直接替她抹去了那颗泪,他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好啦,带着儿子在这等我,我马上去把车开过来。”男子把小星放下来,冲郑忧又是灿烂一笑,便跑着朝一辆蓝色的类似小卡车的车子跑去。 小星站在原地,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这位爸爸。 郑忧抱住他,起伏的心思逐渐冷静下来。上帝哦,她竟然连他的名字和来历都不知道,就屏他提到小婶就产生了信任,要是人家带着自己和小星去卖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翻出手机匆匆打了个电话给小婶,小婶说:“哎呀,我都忘记跟你说了,小钊是房东的儿子啦,好几次都主动给我们家修水管送煤气的。我看你们去幼儿园远,特意拜托小钊送你们。你放心吧,小钊虽然不像楚先生他们一样每天西装笔挺,衣冠楚楚,但他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每次去房东家借东西,房东都要夸他这儿子呢!” ** 136 争风吃醋 从认识黑司靳和楚子睿之后,郑忧可谓是坐过各种舒适豪华的名牌车,可是,即使是以前跟爸爸生活穷困,也没机会坐过这种像哮喘似的老爷车。 小卡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上,也会不时地一蹦三跳,有时候会连续“咳嗽”几声。 郑忧抱着小星坐在副驾座上,每次车子又开始小跳迪斯科时,她都忍不住用眼角玩味地打量着旁边开车的男人。 果然,小钊已是第五次抱怨和解释:“这该死的破车,我今天早上还跟它商量着的,让它别闹脾气,尤其在美女和天真无邪的儿童面前,怎么可以这样丢我的脸呢?嘿嘿,小忧,你别介意啊,我这车的脾气和它的年龄成正比,大约是看到你们上来了,一路上激动着呢!” 小钊说完,眨动他那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眸,吹了声口哨。 短短的时间里,这个年轻的陌生男人已经取得母子俩的信任和好感,他是个性子特别直爽的家伙,说话又幽默风趣。一张男性的面庞其实是极富个性的,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头不羁的黑色长发也会不自觉地飘起来一般。 “爸爸,你的车子真趣。”小星窝在妈咪的怀中,在经历又一次颠簸的时候说道。 “嘿,有趣吧?跟你说,这车子可是已经跟了我十年,是我最好的老朋友了。平时出门什么的,都靠它。你有没有感觉到?坐这辆车比其他的人更轻松,不但给你们按摩,还锻炼你们的反应能力呢!”小钊大言不惭道。 郑忧清丽的面容上已经忍不住浮现淡淡的微笑,感觉到一种许久不能出现过的轻松。 小星眨眨眼:“可是……爸爸不是飞行员吗?整天飞来飞去的啊!” 小钊微微一愣,飞快地解释道:“哎呀,你也知道天上没有吃的喝的,也没有住的地方,要是我天天飞来飞去,早就饿死啦!所以呢,我现在不飞了。” “爸爸的飞机上没有准备吃的和喝的呀?飞机上没有其他人的么?”小星蹙起小小的眉头思考了一会,忽又拍起小手,“不过,小星真的很庆幸爸爸没有被饿死,否则小星就永远看不到爸爸了……” “咳!”小钊冲着郑忧笑道,“你儿子真的很聪明。”他还以为四岁多的孩子可以随便蒙过去呢! 郑忧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道:“现在的小孩子都很聪明,我们家宝贝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他知道的东西你比想象的要多。”言下之意就是你既然不怕死地冒认了小星做儿子,占了个大便宜就不跟你计较,但是你最好小心点别露馅,要是让我儿子发现难过痛苦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小钊撇撇唇,表示接受到她那强烈的威胁信号,对小星道:“爸爸才舍不得小星呢!所以勒紧了皮带回到了地面上,呵呵,再说了,爸爸现在才三十岁,正是大好年华,怎么可以把美好光阴浪费在天空中呢?对不对?” 原来他已经有三十岁了? 可是他的样貌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打扮随意,神采飞扬,尤其是动不动就挂着那嘻嘻的招牌式笑容,说话语气轻快,哪有半点三十岁成熟男人的样子。 郑忧不觉悄悄地将他与黑司靳及楚子睿相比,不得不感叹,那两人是相同世界的人,而小钊却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在想什么?”小钊突然问道。 “咳……没什么。”郑忧怎好说出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你不会是在想我吧?”小钊的眼中闪过亮光。 “你别胡说。”郑忧白他一眼,人与人之间恐怕真要讲究投缘和默契,她跟他前后相识不过半个多小时,可是在他面前,她的拘束和压抑感都逐渐没了,仿佛老朋友一般。 “嘿嘿,那可不一定,对我一见钟情的女人多着呢!欲盖弥彰的我也见过啦!如果你真的在想我,就老实承认吧,呵呵。”小钊见她微微脸红,非要逗她承认。 如果这话从黑司靳的嘴里吐出,郑忧毫不客气地就会批判他自恋,可是从笑意盈盈的小钊嘴里讲出来,她只能当成是幽默的一种表现。她抱着小星,突然严肃地说道:“认真开车,我和小星的安全可掌握在你的手中。” “遵命。”小钊也瞬间收住笑,右手朝她敬了个童子礼。 ** 幼儿园门口的人不少,大家陆陆续续进去,几百平的操场上倒是热闹极了,亲子会的节目之一就是游园活动。老师带领家长和孩子们一起参加了幼儿园的教室及场地,最后又重新集中到操场。 小星被爸爸抱在手中,不知道多神气,仿佛曾经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今儿个可以全部争回了一口气。 他第一次主动跟老师说话,主动介绍他的爸爸妈咪,小钊笑得愉悦极了,郑忧则是含糊地配合着向老师问好。可奇怪的是老师一听到小星的介绍,立刻露出一抹怪异的表情,她把小星和他爸爸安排到操场座位后,便找了个理由将郑忧约到办公室。 “张老师,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小星他……”被老师单独叫过来,郑忧莫名有点紧张。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们两人,张老师的神色仍是怪异:“小星妈妈,刚才那位真的是小星的爸爸吗?” 郑忧心中猛地咯哒一声,莫不是老师发现了什么吧?她苦笑道:“张老师,很抱歉一直没有跟你沟通过这方面的问题,其实我们是单亲家庭,小星的爸爸……在他出生时就已经不在了。以后还请张老师多多关照。” 张老师的脸色却变得更加怪异,眉毛也皱了起来,她突然指了指贵宾接待室的方向,慢吞吞地说:“可是之前也有位先生自称是小星的家长,看他年纪……我以为他是小星的爸爸。” “什么?”郑忧飞快地站起身。 “那位先生姓黑,他询问了小星的一些情况,就一直在贵宾室休息。” 张老师的话刚说完,郑忧的脸色已经忽地发白了。这座城市姓黑的人家实在不多,如果张老师也经常关注商业信息的话,就该知道这里最有钱的几大豪门,其中一户正好是姓黑。 黑司靳? 真的是他吗? 他干什么要突然出现在小星的幼儿园?难道他又要开始玩什么新的游戏么? 郑忧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有孩子在的地方,她是极度不愿意碰到那个男人的!她也不允许小星受到半点影响! ** 张老师隐隐察觉到了这家人的关系似乎挺复杂,她也没时间具体了解,跟郑忧说明了贵宾室的位置,自己便去操场忙去了。 郑忧远远地朝操场看去,小星正被小钊拉着手,“父子”俩一高一矮地正在参加提水比赛。很显然,虽然她这个妈咪暂时不在现场,但小星依然玩得很投入,“爸爸”的位置可想而知。 她站在角落,阳光照不到这处地方,但有两道比阳光更不容人忽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惊骇地回眸,正对上那双万分熟悉却带着冷漠与玩味的双瞳。 果然是黑司靳,那修长的身躯笔直地站立着,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她。 郑忧咬咬唇,无法逃避地朝那边走过去。她必须弄清楚,这个男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楼道里没有其他人,热闹全都集中在操场上。 黑司靳幽暗的眸子闪过好几道光芒,视线紧随着郑忧的身影,像个等待猎物落网的捕手。 可是,郑忧刚走出老师办公室的楼层,突然路线一拐,换了个方向,直朝操场走去。 黑司靳不觉皱起了眉,他明明清楚看到她与自己眸光对上之后的震惊,也看到了她急匆匆走向自己的神情。 可是,她这样一转方向,去找她的儿子,低下头对那孩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孩子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又跟旁边那抱着她儿子的家伙说了几句,那家伙随即对她露出令人眩目的笑容,还亲昵地拍拍她的肩。 黑司靳的心中不禁涌出一抹异样,薄唇随之紧抿了起来。 他的视力极好,人群中很轻易就捕捉到郑忧的一举一动,他就不信看到自己在这里,她会不过来? 可惜,他料错了,高估了自己的威慑力。 137 他一定疯了 郑忧跟那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说完话之后,根本没打算回头找他,而是一屁股坐下去,就坐在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身边。她跟那男人一同拍手呼喊,一同为小孩子竞赛跑步而加油。 操场这边,郑忧才不理会那么多,原本想立刻去找黑司靳质问一下,可一到小星身边,愧疚感就笼罩心头。这个特别的日子,她应该只属于孩子一个人,怎么能让一个外人陪着自己儿子玩呢? 至于黑司靳,他真是吃错药了,来小星的幼儿园做什么?还敢自称是小星的家长?简直是混帐! 不过…… 郑忧一边陪着小星笑,一边心口扑通扑通紧张地跳动。 姓黑的不会知道些什么了吧?他难道察觉到了小星其实是……不会不会!她又飞快地摇去心中的想法,黑司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想过要调查,他早就完完全全相信小央已经死了,更加不可能察觉到小星的关系。 心不在焉地思忖着,小钊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提醒道:“喂,女人,该到我们啦!” “什么?” “该我们这个家庭组合上台表演啦!” 小钊说着,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小星,大步走向操场正中央的舞台上。 郑忧不明所以地眨动着眼睛,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数百双眼睛之下。那目光——有一双来自远远的贵宾楼,眼睛的主人黑眸微眯,嘴角扬出一道嘲讽与玩味,冷峻的面容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 “咳!”小钊清了清嗓子,从容淡定,嘻笑的表情收了起来,他的眼眸显得有点严肃。 “下面请允许我跟我的儿子,和儿子的妈咪一起为各位献上一首歌。” 郑忧的额头更是冒出汗珠,这家伙说什么呢?她会唱的歌屈指可数啊!而且……而且,在那双凌厉审视的目光下,让她唱歌?她怎么可能唱得出来? “至于唱什么歌好呢?就由我们家宝贝小星决定吧!”小钊突然弯下了身子,将麦克风对准了小星。 下面响起了一阵掌声。 黑司靳仍是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深远,他第一次看到郑忧的另一面。轻松的打扮让她显得年轻极了,站在台上却又那般局促不安,看着孩子时目光温柔疼爱…… 惟有在面对自己时,那清澈的眼睛会瞬间变得尖锐,浑身也会充满防备,像一只刺猬受到了外界的攻击一样。 确切说起来,在星环酒店第一次见面时,分明就是她惹了他,怎么之后他就变成了她的仇人呢? 正是因为这种奇怪,他才会一步一步注意到她吧!否则在认识了沈凝之后,他哪有时间为其他女人花费心思? 小星软软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了出来:“我想跟妈咪一起唱。” “好!”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小星走到郑忧的身边,仰头道:“妈咪,我们一起唱你教给我的那首歌,好不好?” 郑忧心中涌起一种逃不脱的不详预感,果然,小星用他那充满童稚的嗓音开始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小星突然停了下来,奇怪地问:“妈咪,你怎么不唱啊?” “哦……妈咪有点忘记词儿了。”郑忧皱皱眉,心口已经缩了起来。她想起那年的那个晚上,天气很冷,她亲手准备了一个浪漫温馨的夜晚,等待那个男人归来,可是,他却让她失望了。他回来时,冷漠中又带着少许柔情,他问她爱不爱他,她窝在他的怀里低低地为他唱了首歌。 歌名就叫〈虫儿飞〉。 轻柔优美的旋律,淡淡的忧,淡淡的伤…… 她后来经常唱给小星听,嘴里总是有着化不开的苦涩。 可是今天,那个人就在这里,他正站在对面的贵宾楼上注视着自己,她如果要唱这首歌的话,会不会被发现什么? 小星哪知道妈咪这么复杂的心思,只好拉着小钊问:“爸爸,你会不会唱这个?” 小钊大方地承认:“呵呵,爸爸不会哦!要不,我们换一首吧?〈两只老虎〉怎么样?” “不好。”小星也直接地摇摇头,“我还是喜欢妈咪教我的歌,而且妈咪唱得很好听哦!一定可以给我们队加分。”是了,他们亲子会还在搞比赛呢,好几个家庭分成一组,表演好的可以加到很多分。 “妈咪……你真的忘记了吗?”小星有点不明白,妈咪最喜欢的歌怎么会忘记歌词呢? 郑忧抱歉地对他笑笑:“宝贝,妈咪已经记起来了,现在就陪你一起唱。” 小钊则耸耸肩:“看来我只能给你们和拍子了,这首歌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呵呵。” ……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有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郑忧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祈祷着不要被那个男人听出什么。她的心没有一刻安宁,只好将目光定在儿子身上。小星高兴极了,亲昵地靠近她身边,甚至忍不住挥动着左手跳起舞来。 她的儿子啊! 从大火之后就性格变得忧郁孤僻的孩子啊! 郑忧湿润了眼眶,看到小星露出许久以来的真心笑容,像是回到从前那个活泼可人的孩子,她唱得喉咙沙哑,快要吐不出声。 台下的观众都在和着拍子,都为这对母子带着深情的投入而感染。 小钊最先感觉到郑忧隐忍的激动,他不动声色地朝她看过去,然后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再拉起小星的手。 在歌曲唱完之后,三人一同向观众敬礼。 “多谢大家的喜欢,多谢大家的鼓励,呵呵,希望能够给我们这个快乐家庭多多加分啊!”他高声道。 郑忧不自觉朝那栋贵宾楼看去,只见空荡荡的楼道上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那抹身影。 她却不敢放下绷紧的心弦,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过去。如果黑司靳听到了那首歌…… 正胡乱地担心着,小钊已经拉着孩子,再自然地拥住她的肩膀在大家的掌声走下台。 黑司靳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他当然是来找郑忧的,只不过初衷绝不是为了什么亲子会,他对孩子的事情不敢兴趣。他要找的是郑忧,为了商业间谍的案子,以及莫名地只想见她一面的理由。 于是,开车去了她住的小巷子,让助手打听了一下孩子所在的幼儿园,就索性亲自开车过来了。 谁知道那对母子比他还晚到,幼儿园叫小星的孩子只有一个。当张老师一开就问他是不是小星的家长时,他立刻想起了孩子忧心而怯弱的小脸,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点了头。 现在想起来,那会真是如中了魔咒一般,不可思议。 可是,跟郑忧有关系的事情,哪一件又是可以思议的呢? 那孩子甚至第一次见面就在他这种有洁癖的人身上撒过尿…… 坐在贵宾室时他就忍不住想,如果郑忧看到自己出现在幼儿园,会是什么表情呢?一定很惊讶吧! 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寡妇女人竟然是跟另一个男人同来,难道那个男人真是孩子的爸爸么?如此一来,自己在老师面前点头承认是家长,那又算什么? 理性如他,怎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可笑的家伙? 黑司靳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楼道上,冷漠的身影有些僵直,尤其在听到她和小孩同唱那首歌的时候,某种模糊的记忆从心底深处被挖了出来。 那是种微妙到无法形容的感觉,这首歌好像在哪听过…… 突然,火光电石之间,另一道轻柔的嗓音回荡在耳边。虽然她们的声音不一样,可是他敢确定那首歌是一样的,一样的旋律,一样的唱法。 淡淡的伤,淡淡的忧。 一时间喉咙梗塞,酸涩以及清苦的滋味蔓延在嘴边。他不能动作了,甚至连呼吸都微微混乱,耳边不断地有两个声音交错。 台上的那个女人……纤细的身影,熟悉的身影,她…… 黑司靳绷紧了全身,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一个小到只剩下一个点似的身影,那身影只化作了一个名字——郑央。 用力地甩甩头,他告诉自己,一定是疯了! 否则怎么会将产生这样的幻觉,仅仅因为一首歌? 138 没有怀疑 很快,他看到那个“快乐家庭”开开心心地走下台。她身边的男人甚至亲昵地拥着她,好幸福的一家人! 黑司靳情不自禁眯起了眼,心中很不畅快。 他没离开,挺拔的身形反而更加孤直。 他为了她而来,她却跟另一个男人亲密地在一起。 即使此刻的心中充满着不甘、怨闷以及不愿承认但真实受损的骄傲,他也不会让自己像受伤一样可笑地独自离开。 就是!他是谁?他是在a市的商场上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王者,他会在一个寡妇面前丢失面子么? 她竟敢无视他的存在? 他就不信她看到自己后,心情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若说资质,黑司靳多少有点天赋异禀,再加上比常人更努力,更执着的决心,在事业上成功是迟早的事。但在感情上,他却算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迟钝者,否则也不会在失去小央后才发现自己的心。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对郑忧产生的所有的异常感觉,都来自于内心对小央的爱,毕竟那是同一个女人啊! 他是不允许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像今天来找她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她,沈家已经决定撤消在警局的报案,改为内部调查。他想让这个倔强而骄傲的女人感激自己,仅此而已。 至于之中还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那就是他觉得郑忧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伤了他男性的自尊。 如果通过这一次,她懂得真心感谢他,那他便可以再也不理会这个女人了。 想法归想法,黑司靳还没深究过隐藏在背后的关于感情的问题。 他默默地等着,甚至走到了热闹的操场上。 脸上多了副黑色的墨镜,西装笔挺,一个人站在那里虽然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但周围的家长们不过是瞥了瞥他,便又投入自己家孩子的精彩表演中。 这是黑司靳第一次跟一大群孩子如此近距离面对。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目光不自觉落在郑忧以及小星的身上。那女人笑得很甜美,丝毫不被他的出现所干扰,而小星更是不断鼓掌,小小的身子好几次兴奋地站起来,不时回头勾着那男人的手臂叫“爸爸,你看你看……” 那男人则是呵呵笑着,不断地回应:“好儿子,爸爸比他更厉害!” 每当听到这样的对话,郑忧都会侧过脸去冲他们甜甜地笑一笑,然后为孩子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 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黑司靳握紧了手指,分不清缓缓涌出心头的那抹感觉是羡慕还是嫉妒? 这样简单的温馨的一家,他在小时候真实的渴望着的温暖…… 那孩子如朝阳一般的笑容灿烂眩目,那女人如花儿一般绽放着她的美丽,那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有这对母子…… 如果她是小央,那该多好! 如果那孩子是当年那个……那该多好! 他突然感觉心脏有点痛,用力地抽痛着,无力感蔓延。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小央已经死了……死了就不可能再出现了,这是让他觉得生命中最感觉无力去改变的事情。 两个同样貌到性格都截然不同的女人,如今,他怎么敢去奢想? ** 感觉到两道非比寻常的视线,郑忧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悄然绷紧了身子,笑容依然保持在脸上。 同样被人盯着的怪异感觉,也引起了小钊的注意,他假装随意地回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人群中一身银灰色西装笔挺的男人。 那男人是在关注小忧和小星么?莫非他是孩子的爸?可是,他装得那么酷干吗? 明明站在阳光下,却感觉周身结了冰一样。 小钊自然地浮现出这个念头,然后冲着黑司靳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长臂一伸,将小星抱在自己怀中,而左手更是带着点恶作剧似的勾住了郑忧的肩。郑忧没有拒绝,反而有意地向他靠拢了一点,小钊笑意盈盈的眼睛里亮光一闪,嘴角扬得更高了。 操场上的活动趋向白热化的高/潮,为家庭组合比赛呐喊的呼声穿越到天空。 黑司靳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舒展了开来,如果不去关注那个让人嫉妒的幸福家庭,他的心的确轻松了不少。 亲子会结束,家长们陆续离开幼儿园。 郑忧下意识寻找那个孤傲的身影,可惜没找到。 小钊的老爷车又哮喘似的咳嗽了好久,才蹦蹦达达地离开了校园。小星的脸蛋红扑扑的,还洋溢在之前活动的兴奋之中。 突然,郑忧看到前面的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那车子似乎出了什么故障。 老爷车唱着老歌从它身边经过,孩子的笑声不断地从小卡车里传出去。 郑忧在小卡车驶过去几米远的时候突然出了声,她咬咬下唇道:“小钊,麻烦停一下车。” 小钊惊讶地挑挑眉,从后视镜里看到黑色轿车里走出来的男人,顿时明白了什么。在郑忧下车之前,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双目注视着她略带苍白的脸颊:“要我陪你么?” 简单的一句话,神奇地让她无比感动,对上小钊真诚的双眼,她没有任何怀疑——这个男人值得信任。 点点头,小钊高兴地吹了声口哨,抱着小星一道下了车:“哟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爸爸要去行善啦!” “咳!不是路见不平!”他故意的玩笑让郑忧笑出声,原本的紧张一下子消失了许多。 ** 是的,既然黑司靳主动来找她,她就不能逃避。 郑忧带着笑容走近那个身影,小钊已经热情地开口:“嗨!兄弟,是不是车子出了问题?我来帮你看看哈!”说罢还真的动手跑到车子旁边去查看。 黑司靳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只对上看上去淡然含笑的女人。 郑忧走到他面前,毫不拐弯抹角道:“黑先生今天去幼儿园,是特意找我的吗?” 黑司靳拧了下眉头,点点头。 小星看到这是自己曾经在他身上撒过尿的叔叔,脸色又那么严肃,多少有点惊慌,原本灿烂的笑容立刻消失。 郑忧直视着他,冷静道:“不知道有什么事?” 黑司靳很快恢复了冷漠,一如从前:“忆丰决定对你撤消控诉,转为内部调查。” 郑忧弯弯唇角:“谢谢你,黑先生。虽然转为内部调查,我还是希望能早点讨回公道。我们无亲无故,这件事情让黑先生如此费心,实在是没有必要。就算真是被人栽赃嫁祸,我也依然相信清者自清,真相迟早会大白的。” 黑司靳道:“我黑司靳决定要做的事,就会做到底。郑小姐就等着吧!不过,今天在台上,郑小姐唱的那首歌,真的很好听啊!” 郑忧的心脏骤然惊跳了起来,可惜他的神色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想法。 她只好按捺着慌张,淡定道:“是么?黑先生是不是觉得有点熟悉呢?那是小央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歌呢!不知道黑先生有没有听她唱过?” 黑司靳的脸色陡地沉了下去,眼角抽搐了一下。 139 把心打开 郑忧的笑容有点发冷:“看样子是没有听过了?真是遗憾,这首歌还是小央教给我的呢!不过算了,反正小央已经不在,执着那些前尘往事只会让她不得安宁。” 她说完眸光一转,落在正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小钊身上,又道:“黑先生,再次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的事以后希望你不要再插手。” 黑司靳顺着她的目光朝小钊看了眼,皱起眉毛。 他岂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他就是觉得很痛快!很不痛快! 郑忧将他细微的反应看在眼底,拉过小星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小星,你早就认识了。那位是孩子的爸爸小钊……” 小钊听到提到自己,马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朝黑司靳挥挥手:“嘿,我叫司徒钊。黑先生这车子没什么问题,重新发动一下就好了。” 原来他姓司徒,郑忧感激地对他笑一个,这表情看在黑司靳的眼里,就像是无形的一拳扪在胸口。他飞快地挥去那抹不该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朝司徒钊一颔首,朝郑忧道:“案子的事,我会插手到底。” 说完,他上了自己的豪华轿车,车子的引擎一次次发动。 ** 晚上,郑忧总算是正式地了解司徒钊了。 他真是房东的儿子,晚餐就在房东家的复式套房里进行的。小星一口一个爸爸,生怕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爸爸又飞到天空不见似的。房东太太原本见着小星也是喜爱,这会也顺便捡了个便宜,索性让小星叫她奶奶。 小星在前所未有的幸福中睡去,闭上眼睛前,他问了个让司徒钊也无法回答的问题:“爸爸……你什么时候也跟妈咪一样陪着我一起睡?” 夜,很安静。 这栋老式的套房顶层是一方宽阔的平台,站在平台之上,冰凉如水的夜风直接吹进心窝,感觉有点冷。 但这一刻,空气如此清新,感觉跟夜空如此接近。几颗最闪亮的星星就在眼前,郑忧深深地吸了口气。 “哈哈,真是奇妙的一天啊!我真幸运轻轻松松多了个好儿子,还多了个……”司徒钊走到她面前,顺手替她挑开被吹乱的长发,笑嘻嘻道,“还多了个孩子他/妈。” 郑忧被他的笑容感染,真心道:“小钊,谢谢你。” 司徒钊呵呵笑道:“真要感谢我,不如有时间就亲手煮咖啡给我喝吧!听说‘忧式咖啡’很有名。” 郑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怎么也知道这个?” 司徒钊做出个神秘又倾佩的表情:“那么闻名的‘忧式咖啡’,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看在今天我这么卖力演出的份上,你该满足我一个好奇心吧?” “什么?”她望着他。 “下午的那个男人……咳!就是传说中在商场上冷酷无情杀人不见血的利恒大总裁黑司靳,跟你是什么关系?”他的眼眸里隐藏着一抹严肃。 “他……你怎么这么了解他?”郑忧惊讶地瞪眼。 “切,这也叫了解啊?他的封号在商场上谁人不知?好歹我也是在外面做点小生意的嘛!呵呵,别转移话题,马上回答。” “我跟他……并不熟,确切说起来,他应该是我的堂妹夫。”郑忧解释道,飞快地又补充一句,“不过我的堂妹已经意外身亡了。” “哦……这样子啊,真是不好意思。”司徒钊十分抱歉,眼神有点疑惑,“可是黑先生看上去,对你有点特别。刚看到他时,我还以为他就是小星的亲生爸爸呢!” “啊!怎么可能!当然不是。”郑忧想也没想,坚决地否决掉。 她没想到自己反常的坚决反而让司徒钊更觉怪异,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含笑地注视着她。 司徒钊突然塞给她一罐啤酒,道:“来吧!喝一点,庆祝我们的相识,呵呵,今天真的很愉快。以后有什么需要啊,随时找我,要做护花使者我可是最在行了!” 郑忧这才发现他的手中原来还拿着两罐啤酒,接过一罐,跟他的碰了一下,庆祝自己许久以来第一次这样轻松的心情。 ** 夜色笼罩着都市,闪亮的霓虹灯照亮了大地。 沈凝一踏进酒吧就看到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他一个人喝着闷酒,冷漠的气息让周遭的美女只敢远观,不敢走近。 “阿靳,今天怎么了?”沈凝坐在他旁边,轻轻夺过他手里的酒杯。 黑司靳双眼迷离,头有点晕,大约是开车回来时,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小央的笑容。天啊!他都要被这思念折磨成伤了…… 一看到那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蛋,他长臂一勾将她拖到腿上,低声呢喃:“小央……” 沈凝浑身僵硬了一下,知道他反常的原因,压抑住心底的苦涩,缓缓抱着他的头,安慰道:“阿靳,别这样,你喝多了。” “小央……”黑司靳睁开眼睛努力地看了她一眼,只觉这张面容是如此迷人,她的声音是如此温柔,正是千万里梦里所想的那般。于是双手用力一箍,将她的身子拉下,带着酒气的双唇没有迟疑地覆上了她。 “阿……靳……” 沈凝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是他的手非常有力,双唇带着不可抗拒的热力,迅速将她的思绪搅成一团混乱。 她知道他是喝多了,知道他认错了人,知道他清醒后可能会后悔…… 他很少在她面前失控,总是那么礼貌而冷静的模样,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啊! 谁愿意做替身?一点也不愿意! “阿靳……别这样……” 黑司靳一见她的抗拒,曾经熟悉的感觉模糊地抽痛着心脏。 “央……不要抗拒……我知道你恨我,想离开我……可是……” 我好想你。 这句话消失在他们紧密相贴的唇中。 沈凝投降了,对于这个男人她真的无法抗拒,什么骄傲只能暂时抛到一边了。 以前黑司靳最多只是亲亲她的额头,脸颊,虽然她会故意从他的唇上偷得一个吻,但他的眼底总是那么淡漠。 而这是第一次这么火热地吻她…… 不但火热,而且主动,炽烈,缠绵,霸道的贪婪中带着让人心醉的温柔。 沈凝悄悄闭上了眼睛,接受这来之不易的热情。她很快抛弃了顾忌,双手大胆地环着他的脖子,同样热情地回吻起来。 如果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机会,那么,她也该抓住,不是吗? 有的事情,本就需要让时间去解决。 如果每一次都能将机遇把握在手里,成功的希望也将更加接近。 沈凝陶醉了,良久,当黑司靳放开她时,她气喘吁吁地伏在他的怀里喘息,美丽的面颊透出潮红,眼角眉底悄然散发着妩媚的气息。如果这不是酒吧,而是他那个不允许让人随意进入的卧室,那该多好啊! 她爱他,第一眼就爱上了。 她不介意将自己执着保留的清白身子彻底地献给他。 “阿靳……你能分清楚我是谁吗?” 黑司靳一对浓眉紧皱,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深幽的双眸由浑浊逐渐转向清醒。瞳孔紧缩了一下,他突然放开她,近乎狼狈地扭过头,将她推到沙发上,动作粗鲁地完全没顾及到她的感受。 沈凝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迅速畜满了委屈,她咬咬牙靠了过去:“阿靳,我知道你又把我当成了你的前妻。可是,你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不对,你应该打开你的心,用心来看我,我跟郑央是同一个人吗?不是!我跟她不是同一个人啊!” 黑司靳急促地呼吸了一口,转头看着她,声音沙哑:“凝凝……对不起,刚才是我……” “不,阿靳,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沈凝捉住他的手,盈盈大眼中泪光楚楚,她是真的心情矛盾而复杂,这个男人让她百肠纠结。 她吸了口气:“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也不是一声对不起啊!既然你把我当成替身,我也认了,谁叫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把心给了你呢?可是如果你真的是黑司靳,真的是那个冷静理智而又英明果断的黑司靳,那么就请不要再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感情里了!” 黑司靳震动地看着她,此时的沈凝是严肃的。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眼中带着一抹决意的坚定,纤细柔软的双手轻握住他的一双大手,用力握了一下,道:“你看清楚!我是沈凝,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女人。郑央已经死了,你和阿睿都亲自查证过了,为什么还不接受现实?” 黑司靳像被针用力刺了一下,猛地抽回手,突然起身。 他冷着脸,面色那样阴沉,浑身散发着寒冷和孤寂。 沈凝用力地拉住他,一点也不愿意松手,也站起了身柔声道:“阿靳,答应我,不要再逃避了好吗?用心看看我……” 黑司靳沉重地闭了闭眼,忍住心口的酸痛,放开她,默默地走出酒吧。 沈凝连忙紧步追上,扶住他的手臂道:“你喝了酒,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酒吧的某个角落,有人正拿着一架微型的照相机,将他们亲密的身姿从头到尾都悄然拍上。 140 多久我都等 第二天,各大商业报刊杂志的头条,在商界再次掀起了满城风雨。 利恒总裁黑司靳与忆丰千金沈凝公共场所火辣热吻,蜜恋之中,两大豪门联姻指日可待…… 郑忧到达咖啡厅时,就看到小婷和小美正神色怪异一惊一乍地对着报纸直摇头。?“你们又在偷懒?别以为上午没客人就可以不干活。”郑忧朝她们的脑袋各敲了一下。 “啊……郑姐……早呀!郑姐。”小婷惊跳起来,下意识就拿着报纸往身后塞。 郑忧狐疑道:“你干吗这么惊慌?背后藏着什么?” 小婷犹豫地开口:“噢,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跟小美在八卦而已,怕你又说我们不务正业。” 一旁的小美反倒没觉得什么,大大方方地把报纸从她手里抽出来,道:“喏,这么个特大新闻,郑姐迟早会看到的嘛!” 郑忧接过报纸,目光落在男女正在亲密接吻的巨幅照片上,她毫无防备的心猛然紧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毕竟这两人正在交往的事情,早就众所周知的,不是吗?她干吗要觉得不舒服呢? 她冷冷的抬起眼,将报纸随手扔在桌上,面色看上去很平静:“就知道你们在八卦这些。我已经提醒你们很多次,等被老板炒掉鱿鱼的时候,就知道八卦的危害有多大。”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到自己的休息室换工作服去了。 小婷朝她的背景吐吐舌头,小声道:“我就说嘛!黑先生跟郑姐之间真的不可能有什么,你看郑姐的反应,完全感觉不到一点影响呢!” 小美抚着下巴沉思道:“我倒觉得……越没有反应,才越奇怪啊!就算郑姐是个不喜欢八卦的人,可是她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如果黑先生对她没什么,又为什么要花时间经常来我们店里坐坐呢?” 小婷将报纸收起来,道:“郑姐连可爱的孩子都有了,还那么受男性关注,说起来我们俩怎么就没那个桃花运呢?唉!不说了,干活。” 郑忧坐在自己的休息室,更衣的动作逐渐变慢,最后双手落在纽扣上,一时忘记了动作。 她想起报纸上的照片,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的不在乎吗? 真的毫无感觉吗? 那为什么胸口会闷闷地,像下雨前的空气,闷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昨天下午他还去了幼儿园,差点搅乱了她的思绪。晚上他还是在沈凝的怀抱……喔!他们两个应该早就有了亲密的关系了吧! 他是真心爱凝凝吗?一定要是真心才可以!一定要这样! 她站直了身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突然用力地握了下拳头,手指的动作便重新灵活起来。 利落地系上纽扣,在胸前带上象征职位的白色领花,别好工作牌,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 “都过去了,不是吗?郑忧,笑一个。” 她笑了,笑容很美,很纯。 “这次是真的过去了。” 她对自己强调道,然后抬起手紧握了一下右拳,大声道:“加油!郑忧,不要被那个男人影响,命运早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工作状态永远是忙碌的,但今天的忙碌郑忧却感觉不大,她煮了一杯又一杯咖啡,亲手加糖,亲手搅拌,再亲自送到每位真心品味它的顾客手中。 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加甜美,她的声音听上去也更加轻柔动人。 晚上八点,楚子睿帅气挺拔的身影又出现了,这次他没有带任何公务前来,只是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座位,静静地点了一杯咖啡。 小美和小婷在空档时机悄悄地交流了几句,两个女孩的目光徘徊在郑忧和优雅的楚子睿身上。 “喂,你发现没有?郑姐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哦!”小美道。 “恩,的确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不过楚先生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呢!”小婷研究道。 “我猜楚先生准会约郑姐出去。”小美道。 “郑姐应该不会答应吧?毕竟她已经是孩子的妈咪了啊!如果让她老公看到怎么办?”小婷摇摇头。 小美突然拍了她一下,拉低她的头悄声道:“说个秘密,你什么时候见到郑姐提起她老公了?根据我的观察推测,郑姐的背景可没那么简单。” 小婷惊讶地眨眨眼:“不会吧?上次小星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郑姐的老公是飞行员呀。” 小美皱起眉头:“我只听到小星的爸爸是飞行员,而不是郑姐的老公是飞行员。” 小婷不理解:“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你自己去想,真是笨!”小美撇撇唇,端着客人点的餐招呼去了。 “区别?难道……”小婷咬咬唇,实在不愿意相信,“难道郑姐跟她老公已经离婚了?” ** 柔和的灯光照在楚子睿俊挺的面庞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有着一对修长而浓黑的眉毛,深邃狭长的眼眸,鼻梁挺直,薄唇偶尔会显出一抹冷意,但他面对郑忧时总是嘴角向上扬起的。 “今天的你,看起来状态不错。”楚子睿啜了口咖啡,温柔地注视着她。 “恩。你呢,还想要点些什么?”郑忧一边拿着记录单,一边询问道,仿佛他只普通的客人。其实公私分明这个原则也是从黑司靳身上学到的,那个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是绝不会分散精力聊其他事情。 “今晚下班后,能不能陪我走走?”楚子睿忽略她的问题,直接邀请道。 “恐怕不行,我下班要回家照看小星。这几天小婶的工作很忙。”郑忧不慌不忙道。她不是故意拒绝他,也不是没有看到他眼底的忧郁之色。 对于他,她的心从来都是充满感激和感动的,但是今天她的心一再自我控制了,仍是……忍不住有点乱。 楚子睿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沉声道:“我也好久没看到小星了,那小家伙还好吧?那我等你下班,送你回家。” 郑忧皱起眉头:“小星最近很好。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很方便。” 楚子睿又是一笑,笑容里那股忧郁却更加浓烈:“不要拒绝我,难道还怕我有不良企图吗?” 他望着她,带着某种不容人拒绝的渴望,郑忧呼吸一紧,低下了头。她看得出来,他今天有心事,好像心情不好。朋友有需要的时候,自己真的要狠心拒绝吗? 不能那样自私,那样太对不起他了…… 郑忧展一抹微笑答道:“那好吧!只是要让你多等一会了,我要十点才下班。” 楚子睿这会真的笑开了,眼眸格外深不可测:“恩,多久我都会等。” 141 青睐 夜深人静,车子驶进巷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楚子睿将车停下,并没有走下去的打算,郑忧解开安全带,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阿睿。你心情不好,身为朋友我应该陪你谈心解闷的,但是我……” “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楚子睿朝她微微一笑,笑容有点沧桑。 从车窗外透进来微弱光芒,照在他略带疲倦的面容上,那抹表情看得郑忧不禁心酸。她心口一动,抓紧了手中的皮包,低声道:“阿睿,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事在烦恼,但是我要诚心地劝你,人有时候是自己为自己造了一个壳。你不钻出来,人家也进不去,你心里闷了痛了,别人也不了解,只有自己看开,勇于面对现实,才能够重新轻松起来。” 楚子睿细细地品尝着她的话,突然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立刻颤抖了一下,他却抓得更坚定,甚至一把将她拖进了怀里。 “阿睿……”郑忧惊呼,呼吸间顿时充满了他的气息。 “别动,借我抱一下。”沙哑的嗓音吐在耳边,双臂温柔而坚定地抱着她。 他不想再犹豫和矛盾下去。怀里的这个女人,真的让她动心了! 第二次,除了小央以外的第二次对女人动心,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黑司靳插足进来。 郑忧被他抱着,身子不敢动弹,生怕稍有一点反应就会引起其他的误会。 时间静静流淌着,楚子睿一时没有再开口,只是那样深深地拥抱着,将她显得纤柔而娇小的身子尽情地纳入怀中。 约莫半分钟后,郑忧双手微微推开他的胸膛,清了清嗓子:“阿睿,你今天怎么了?” 楚子睿低头注视着她,某种温柔而深沉的情绪在眼底悄然凝聚。他拨开她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眼睛里写完了认真:“小忧,跟我交往吧!” 虽有种询问的意思,却更带着一抹让郑忧熟悉的势在必得的决心。 那样的语气恍然间像极了黑司靳,让她的脑子忽地一下飞过无数的火花。 “阿睿……你……”喉头一阵紧缩,她实在太意外了。 “别找理由拒绝我。”楚子睿一手轻揽着她的腰身,一手轻抚着她的脸蛋,嗓音低哑而霸道,“不要说因为小星就不可以,小星很可爱,我一点也不介意去爱那个孩子;也不要说因为小星的爸爸而不可以,我有听小婶说过孩子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郑忧震惊地说不出来,只能被动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小婶问起这个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可是,跟他交往? 他不是心里一直爱着郑央吗? 她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在墓地前遇见的那个深情的男人,那种深情背后的哀伤几乎让她惭愧到心碎。 楚子睿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眼眸逐渐染上了深沉的墨色,有掩饰不住的伤痛蕴藏在里面。 “小忧……你介意我曾经深爱过小央吗?”他终是问出了口。 无法面对他坦诚直视的目光,郑忧慌乱地低下了头,因为那个谎言让这个男人痛苦到现在。无论怎么说,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她永远无法指责楚子睿的爱,她也永远无法弥补对他的欺骗和亏欠。 “小忧,你真的介意吗?”楚子睿仿佛有点急了,语气急促了几分,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双眸对准了她的眼睛。 “小忧,请给我……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吗?我们都是因为最爱的人不在了,而被孤独抛弃的人,但是并不等于就失去了再次爱人的勇气。小忧,我无法否认我的心依然有着小央的存在,但是理智告诉我……她是真的不可能再出现了……” 郑忧颤抖了一下唇,眼窝逐渐湿润了。 她就在他面前,看着这个男人哀伤、痛苦,她只能咬着唇静静地听他说。 “小忧,你还年轻,或许你也还爱着孩子的爸爸……但是,我们可以永远把他们放在心底,我们一样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郑忧只觉得两团热气蓦然冲上了眼眶,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楚子睿心口一拧,心疼地轻抚着她的眉眼。 她轻轻哽咽,感受到他指尖的那抹温柔,突然脸蛋一偏,自己胡乱地擦了擦泪水,挤出微笑道:“阿睿……你让我太惊讶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对我……唉!你终于决定走出失去小央的阴影,我真心为你开心。但是你那么出色,如果要寻找交往对象的话,大可不必是我……” “不!只能是你。”楚子睿一个激动,大手猛地用力一扣,她的身便更加亲密地贴上了他结实壮阔的胸膛。 不同于曾经最熟悉的那个男人淡淡烟草味的气息,楚子睿的气息清爽而柔和,他的怀抱无形中充斥着温柔。此时,这具胸膛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缓慢而沉重地起伏着。 “小忧,只能是你。我以为在小央之后,我再也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但是……我遇到了你。” “不要再说了……”郑忧苍惶地打断,真正听到这表白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她的思绪顿时都乱了。 可惜,楚子睿抱着她不愿放手,手指托下她的下巴,严肃道:“我说的都是真心的!请你答应我,跟我交往试试看,除非……你真的要让自己永远活在过去,除非你已经失去了爱人的勇气。” “阿睿……” 她不要活在过去,她也想忘记过去,忘记曾经痴傻的自己,忘记曾经狠狠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可是……可是要忘记这一切,为什么非要找个男人来疗伤呢? “唉,小忧,你这模样真让我心疼……”叹息的声音落下,他温润的双唇也随之落下。 她美丽的瞳孔一点点张大,映着他一点点俯下来的面庞。 就在他的唇刚要触到她的唇时,一双小手猛然抵住他的胸口,用力摇摇头:“不要……这样。” 男性的唇正好印上她脸颊上的泪珠,咸咸的味道迅速在舌尖化开,也坚定了楚子睿勇往直前的决心。双臂再次拥她入怀,不管她的挣扎与拒绝,此刻,他都不愿意放手。 只怕一放手,她转身背后,对他而言又是一场永远的失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沙哑地喃喃地低哄着,“是我情不自禁……但是也只有遇见你,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还可以情不自禁。” “……”郑忧挣不开他的手臂,片刻过后,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无声地伏在他的肩头。 见她不再挣扎,楚子睿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他闻着她的发香,道:“我们都需要时间,都需要勇气,也需要给自己机会。相信我,小忧,我不会让你失望。” 她知道他不会让人失望,她从来都没有对他失望过。 可是,她已经配不上他,他的世界里,也不该有她。况且,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 郑忧猛然睁开眼睛,眸底泪光已经淡去,道:“谢谢你的青睐……但是,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小忧……” “别再多说,如果不希望我以后害怕见到你的话,就不要再说。”她忍住心口的疼痛,毅然推开他,不再留恋他怀抱的温度,坚定地下了车。 郑忧没敢回头,一路走到快到上楼梯的时候,才靠在墙壁上默默地喘着气。 巷口的车子发动离去去,她这才重新举步,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吓了她一跳。 “嘿,干啥呢?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不动,我还以为你上去了呢!”原来是司徒钊,他正晃着那双幽亮的双眸笑嘻嘻地盯着她。 142 主动争取 “你才差点把我吓到心脏病呢!”郑忧白了他一眼,扭头往上走。 “诶,等一下嘛!”司徒钊快步跨过去,在楼梯口挡住她,“刚才那个开黑色兰博基尼的是谁?你的秘密情人?” “你别胡说。”郑忧一下子拉下了脸,瞪着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呀,开开玩笑嘛!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偏要绷着个脸,多难看哪!昨天一起去参加亲子会时,不是笑得阳光灿烂吗?嘿,那可是美极了!”司徒钊丝毫不受她的脸色影响,还笑着伸手去捏捏她的脸蛋。 郑忧飞快地躲过去,闷闷地抿起小嘴,她不喜欢这种玩笑,于是迈开步子越过他的身边。 司徒钊见她真的不开心地模样,只好长臂一伸,再次挡着她的去路,狭长的眸子闪烁道:“真生气啦?说了是开玩笑嘛!好吧,我老实交代,其实刚才我都看到了。” 都看到什么了? 郑忧意识过来他话语的意思时,耳朵没由来地突然红了起来,幸好楼道口壁灯昏暗,让人看不真切。 “小钊……”面对一张充满关心又面带真诚笑容的面庞,郑忧只好叹了声气,“我没有生你气,只是我们俩不熟,有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司徒钊盯着她,扬扬嘴角:“是啊!我们就是不熟嘛,如果你了解我的话,就该知道好奇心不是可以杀死一只猫,而是可以杀死一个我了。我这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非要追究到底问个明白不可。如果我眼神没出问题的话,刚才车子里跟你亲密拥抱的男人……是楚天集团的年轻总裁?” “你……你也认识他?”他是真的看到了,而郑忧也真的快要羞愧死了。 “认识啊!全a市的人恐怕没几个不认识楚少东吧?何况我说过我也做点小生意嘛,也算是混迹商场啦!”司徒钊一边笑着一边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俯下身与她平视,“你别怪我多管闲事,而是我非常非常好奇,能得到黑大总裁和楚家少东这两个极品的特殊对待,这样的女人……我想应该找不出第二个。” 闻言,郑忧的身子忍不住轻晃了一下,差点站不稳脚。 她故作镇定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那两个人跟我也不熟,更谈不上什么特殊对待了。” 司徒钊挑挑眉道:“可是这两个男人多年来,几乎从不对女人另眼相看,同时接二连三出现在你的身边。咳!让我情不自禁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猜想。” 郑忧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她屏住呼吸问:“什么猜想?” 司徒钊的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慢吞吞地说:“四年前,媒体轰轰烈烈地报道过黑、楚两人因为一个女人而起过强烈冲突,之后在商场上更是掀起了腥风血雨般的厮杀,两人如同仇人,只要他们一同出现的地方就必然风起云涌。” 几句话就像有人将郑忧的脖子紧紧扼住,她面色血色尽失,直到肺里缺少了氧气才发现自己有多久没有呼吸了。 为什么他这么敏锐?他是觉察到了什么…… 一看她的反应,司徒钊原本并不确定只是半开玩笑式的猜测,立刻得到了印证一般。 他难得地皱起眉头,握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脸上有着令人动容的体贴,低声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如果你希望那是个秘密,那就永远让它成为秘密吧!” 郑忧哆嗦着唇,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声音仍是难免轻颤:“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司徒钊揉揉她的发丝,笑容刹那间重现好看的脸庞:“不明白就算啦!其实我也不明白,哈哈,我就爱胡说八道。不过我把你当朋友,这颗关心朋友的心,可不是开玩笑的。好歹,你们家小星叫我一声爸爸呢!对不?做爸爸的只要这个妈咪有需要时,随时都应该借肩膀给她依靠。” 他笑嘻嘻地拉起她冰凉的小手,大步地走上楼梯。 ** 郑忧失眠了。 同一天里,三个男人都让她反转难测,睡不着觉。 披着睡衣走到客厅里喝了杯开水,小婶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出了卧房。 “小忧,是因为那个人要跟沈小姐结婚的事而烦恼吗?” “不是……” “唉!你不用瞒我,虽然我知道你恨他,但是在你的心底,也依然对他有着感情吧!小忧啊,婶婶劝你一句话,那个男人注定跟你无缘,你还是趁早放下吧!虽然当初决定来a市的时候,小婶还抱着一线希望,始终觉得孩子还是有个亲爹在身边好。可是最近看着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小婶不得不说,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就赶紧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小婶……”郑忧的心情异常复杂,千言万语反而不知道从哪说起。 小婶虽然文化不高,却是个历经坎坷的聪明人,她拉住郑忧的手:“我听说楚先生经常去你工作的地方,他对你很欣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楚先生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郑忧惊诧道:“小婶为什么这样认为?” 小婶的眼中布上担忧:“因为你的身份资料毕竟是假的,就算当初编理由走了后门托人办落户,可是你现在跟姓黑的又重新有了交集。万一他发现了什么端倪,若查起来,真相很可能瞒不过去……除非你还想再嫁他,否则除了楚先生,我看没有人可以再给你那么强大的保护伞,保护你们母子。” 郑忧犹豫了,小婶说得没错,她需要一个保护伞。 很多个夜里,觉得自己很累,但是必须得坚强地面对一切,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受累。每当看到小星闷闷不乐隐藏忧伤的模样,她就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去勇敢地面对身份,去做沈家的千金大小姐。 沈家一样可以给她强而有力的保护,可是…… 她在害怕什么? 因为仍然对那个男人有情,所以害怕永远难逃他的魔咒么? 她注视着小婶,秀眉深蹙:“小婶,阿睿真的适合我吗?” “适不适合得问你自己啊!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吗?女人需要从男人那里找到安全感,彼此信任非常重要。跟楚先生在一起,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吗?他可以让你放心地工作,放心地生活吗?”小婶连问。 “如果这样说的话……阿睿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对象,我信任他,也对他很放心。” 小婶笑了开来:“那还等什么?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既然碰到一个好男人,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小星,都应该主动去争取才对啊!” 郑忧的眉头渐渐松开了一点,小婶的话给她点燃了一点灯,虽然暂时还未能照亮前面的路,但那种黑暗中带来的暖意已一点点融化了她的心。 小婶见她这模样,似乎放心了不少,忽然又道:“其实如果不是考虑到黑司靳那个男人比较难缠的话,小钊倒也是很不错的男人。只不过就身份而言……你要是跟他配在一起,就是委屈你了。” 郑忧想起司徒钊在楼梯口说的那几句话,看似无意,却让她慌乱心跳。 “早点休息吧,小婶。我答应你,明天起,我不会在拒绝新的开始。” ** 143 天意 黑司靳极少去沈家,因为沈一桥从来都不喜欢他,更反对他跟沈凝在一起。 但是这一次,媒体的报道直接而夸张,尤其是两人在酒吧热吻的照片大副刊登之后,黑、沈两家近期将联姻的消息迅速如雪花般飞散,感觉整个商业无不在议论这个话题。 要知道这两家实力强大的豪门联姻,那将对a市的经济带来不可估量的推动前景。 沈一桥亲自打电话,邀请黑司靳到沈家夜宴。 晚上六点,黑司靳准时抵达沈家豪宅,迎接他的正是打扮如公主一般美丽的沈凝。他那深邃的眼瞳瞬间闪了闪,随即微扬起完美的薄唇。来这里作客,总不能太失礼了,不是吗? 即使知道报刊媒体上的宣传有不少一部分是出自沈凝的意思,但对于这个女孩,他怎么都无法斥责。 沈凝开心地将手挽进他的臂弯,明媚如花的脸蛋满是欣喜:“阿靳,今天是爷爷亲自邀请你的哦!呵呵,你猜爷爷请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黑司靳看她笑若桃花,不忍打击她的兴致,沉声道:“不知道。” 沈凝立刻嘟起嘴,不满地摇摇他的手臂:“你是故意装不知道的对不对?” 黑司靳微微皱眉,道:“沈先生特意请我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了。” “当然!而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沈凝抢先一步,侧身挡在他面前,仰头凝视着他,“阿靳,你那么聪明,明知道爷爷找你来是为了我们俩结婚的事。可是……可是我心里没底。” 黑司靳的眼眸立刻变暗,声音低沉地听不出喜怒:“你在担心什么?” 沈凝脸上的笑容飞快地隐去,眼中充满苦恼:“我不安心啊!非常不安……那天你在酒吧把我当成了小央,我一点都不怪你。可是,记者们都在纷纷地宣扬我们俩就要结婚,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心里慌得紧啊!” 这张娇俏的脸蛋充满笑容与布满忧伤时的表情,是那样的不同,看她眼底真切地流露出慌乱担忧,黑司靳只觉得难受。 “没有反应不好吗?”他低声反问。 “我以为……至少……至少……”沈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跺脚道,“至少接不接受他们所说的,我希望从你的嘴里听到真心的答案啊!” “答案,一会你就知道了。”黑司靳无意隐瞒,而是接到沈一桥的电话之后,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他不想伤她,真的! “阿靳。”沈凝的心开始惊跳起来,她紧拉着他的手,努力挤出笑容,“在你见到爷爷之前,我有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就算真如记者们猜测的那样,你是因为想跟沈家利益联姻,或是因为……当年郑央的背叛而想报复容貌相象的我,我都不介意,真的,因为我爱你。” 黑司靳僵立了几秒钟,缓缓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眼中染上更深的幽色。 “你真是个傻女孩。” 比她还傻…… 当年最后见到小央时,就是在那场盛大的宴会上,小央在他和楚子睿以及数十位记者面前,大声地用力地说过一句话: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从此,她消失。 从此,他在随后的几个月里陷入疯狂而痛苦的矛盾挣扎中。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被戴上了绿帽子,所有人都知道他被妻子背叛…… 外界传言他被爱妻背叛,从此不再相信女人,都在纷纷疑惑沈家大小姐是否真的打开了他的心门? 对于此类报道,事实上从四年前开始,黑司靳就不再做任何回应。 沈凝在担心什么?聪明如她,根本不信以前媒体上的猜测,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黑司靳从不拒绝跟她在一起,他很喜欢静静地注视着她。但是,女人天生是感情敏感的动物,何况她这么钟情于这个男人。他的眼神不经意中透着深情,却又时而飘渺,大部分时候他却是保持着平淡和冷漠…… 他喜欢他妻子,甚至很爱。 这是沈凝的判断,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握眼前所有的时机,让这个男人的后半辈子属于自己! 沈凝不再多说,亲昵地挽着黑司靳的手,一同踏入豪华宽敞的客厅。 沈一桥早已经坐在餐桌旁,他的身侧是许久未见的老夫人。从这对外貌身形都极为相配的年轻人一走进来,两位老人的目光便各有所思地落在他们身上。 “沈先生,老夫人好。”黑司靳在长长的餐桌旁站定,有礼地微微鞠了一下身。 沈一桥淡淡地应了声,便回头吩咐:“阿英,叫厨房准备上菜。” “呵呵,阿靳,这个位置是特地为你准备的,我就坐这,离爷爷近一点,方便为爷爷夹菜。”沈凝连忙笑道,打破了空气中微妙的气氛。 老夫人咳嗽了几声,捂了捂唇,眼角的皱纹因病而显得深刻了几许,她慈祥地笑道:“一段日子不见,阿靳越发气宇轩昂了。” 黑司靳望着老人憔悴的面容,带着几分尊敬回答:“老夫人过奖了,不知道老夫人最近身体好些没?” “咳咳……年纪大了,就经不起一点折腾了。阿靳好像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过我们沈家了吧?”以前小央还是沈家干孙女的时候,他虽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但多少还来过几次。 一提此话,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大家都想到了小央,沈一桥竟不自觉叹息出声,而老夫人眼中控制不住涌出了悲伤。他们怎么可能忘记这段老天故意导演的一场悲剧呢? 就来为他们端菜上来的女佣也悄然轻颤饿一下,因为这个女佣正好就是郑忧的小婶。原本她只知道沈家晚上有重要客人要来,看到黑司靳与沈凝相携出现的时候,她内心的震惊不亚于昨天听说杂志报道的八卦。 小婶飞快地低下头,不想让黑司靳认出来。 黑司靳没留意她,他微笑着打破一时沉默的空气:“是啊!以后有机会我会常来的,不知道沈先生会不会欢迎?” 沈一桥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咳!” 沈凝笑盈盈道:“当然会欢迎啊,今天可是爷爷亲自打电话给你的呢!你看你多大的面子,不知道爷爷找你到底有什么重要事呢?” 沈一桥当然明白孙女故意此问的心思,但在刚才想到小央的刹那,他突然觉得胸口涌过无法言寓的矛盾。 这难道是天意吗?小央那么爱黑司靳,却没有得到该有的幸福。 双胞胎姐妹真的可以心有灵犀吗?连小凝也爱上了这个男人,他这个做爷爷的,该怎么做才是真正为孙女着想? 菜很快上齐,沈一桥没有直接说出大家所猜想的联姻问题,而是一边用餐,一边将话题指向了忆丰的商业间谍案。 小婶默默地退到厨房,却忍不住竖起耳朵探听餐桌上传来的对话。 144 吃惊 “黑先生,听凝凝说,你也插手了我们忆丰的那个案子?”沈一桥问。 “沈先生是长辈,直接叫我阿靳就好了。”黑司靳不紧不慢地建议,他突然想起郑忧那张倔强不屈的脸庞,皱眉道,“是的。当日我恰好也在场,看到了郑小姐的反应,觉得她应该是被冤枉的。” 沈凝一直对他插手这件事而心生不快,这会正好提起,她不客气道:“阿靳,这件事我就不得不说你了。虽然我也信任小忧,一心想帮小忧脱罪,可是在法律面前讲究的是证据,这个案子事关重大。你又没有在案发当日的现场,怎么能凭直觉做出判断呢?” 黑司靳看了她一眼,道:“有时候相信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而事实就是她的确是被冤枉的。” 沈凝的小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这么帮她说话,是不是她主动去找你的?” 黑司靳不由地皱起眉:“凝凝,既然你也相信她的清白,为什么不能冷静想一想?如果郑小姐真是做了那种事,为什么一连这么多天,警局都没有调查出来?她那模样,怎么都不像一个高明的商业间谍,不是吗?” “看来,你是很了解她了?”沈凝的话中情不自禁带了抹酸气。 “其实这件事,沈先生答应转为内部调查是对的。”黑司靳意有所指地望着沈一桥睿智深沉的双眸,“想必沈先生在决定撤回控诉时,就已经心中有数了。” 沈一桥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道:“没什么数,只是不想让媒体有炒作的机会而已,加上小凝说她信任郑小姐是无辜的,恳求我不要让郑小姐受到伤害,我才那样做的。” 沈凝的眼中浮过一丝异样的不自在,她飞快地眨眨眼:“还是爷爷最疼我。阿靳,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人家郑小姐是你什么人,你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哪!” 黑司靳微微勾唇:“据说,郑小姐当日送咖啡进财务部,无意中撞见一对男女正在亲密地接吻,也就是说案发当时还有另外两人在现场。” 沈凝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几分,不悦道:“怎么可能?我们忆丰工作时间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原本我还很相信小忧,可是她现在这么说,我反而更加怀疑了!” 美丽的眼瞳不断地闪烁着,黑司靳抿着唇紧紧与她对视。 他的心中不觉叹息了一声,有点失落。沈凝真的跟他的小央很不一样,小央会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会坚定而倔强,却不会用这样听起来有几分尖酸的味道来说话。 老夫人笑眯眯地打断他们:“好啦,好好的一顿家常饭,怎么就说到公司里的事去了呢?来来,阿靳,难得来沈家作客,多吃一点菜。” 黑司靳见沈凝还绷紧着小脸,只好露出一抹笑:“凝凝,你知道我说话是很客观的,并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相信沈先生会让事情很快查出真相的。” 见他还知道安慰自己,沈凝也不好再摆脸色,闷闷地夹起一块菜送到他碗里,道:“喏,这个是我让厨房给你做的,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多吃点吧!” 老夫人笑道:“原来我们家小凝这么体贴呢!将来谁娶了你可真有福气。” 沈凝不好意思道:“奶奶取笑我了。不过,下次阿靳再来我们家作客,我一定要亲自下厨,为阿靳做这道菜。” 她的脸色总是变幻莫测,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黑司靳很肯定自己喜欢看这张脸永远只带着笑容。所以他将菜试咬了一口,道:“你们家厨师手艺不错,跟餐厅里做的味道差不多。下次我来的时候,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沈凝白他一眼:“你是嫌我手艺不好么?我愿意为你去学烹饪哦!” 沈一桥一听此话,老脸不悦地沉了下去,又是一声重哼:“恩!” 沈凝多少了解爷爷的脾气,生怕惹老人家不快。好不容易能让阿靳进门,她可不要抓住这个机会,于是体贴地为沈一桥也夹上菜:“爷爷,这是您最爱吃的狮子头,等凝凝学了烹饪,就可以给你也做这个啦!” 老夫人心情不错,不时看看黑司靳,看看沈凝,将遗憾和叹息暂时抛在脑后,笑道:“看样子我们家乖孙女已经准备好要做贤妻良母了呢!老头子,干脆什么时候让这对有情人早点结婚算了,我们可以早点抱曾孙,也免得外界再胡说八道乱写。” 重点问题终于说出来了! 沈凝不禁喜上眉梢,悄悄打量黑司靳的神情,偏偏他英俊的面容一旦恢复正常,就与平时一样,平静得教人看不出情绪。 而厨房里的小婶一听此言,更是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盘子。她也说不清为何紧张,因为小忧,她对黑司靳的感觉也异常矛盾。于是,她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集中注意力想听到黑司靳的回答。 沈一桥不再装聋作哑,直接盯着黑司靳,声音威严:“你对凝凝有什么打算?要知道我们沈家的孙女可不容不得别人开半点玩笑。” 黑司靳微微颔首,眼眸像黑夜一样所有情绪都隐藏了起来,但语气很坚定:“我对凝凝,从来都不是开玩笑。” 沈凝因他的一句话立刻雀跃万分,嘴角扬得老高,激动道:“阿靳……你是认真的?” 黑司靳回头注视着她,目光柔和,某些沉重的情愫坠落到心灵最底处,郑重道:“我只想说,我想让你开心,让你幸福,希望一直看到你笑的样子。” “阿靳……”沈凝真的太意外了,从没想过这样动人的话语会从这个冷酷的男人嘴里说出,她欣喜地不顾其他人在场,一把探过身去抱住他。 “哎哟,丫头,能不能矜持点啊?”老夫人忍不住真心笑起来。 黑司靳的身子稍僵了一秒钟,便伸手去摸摸她柔软的发丝,勾起薄唇微微一笑。 沈一桥却皱起眉,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灰色眸子一舜不舜地盯着他,他细微的变化逃不脱老人精明的眼睛。老人开口道:“阿靳,你爱我们家凝凝吗?” 黑司靳这回身子真的僵住,刹那间心口抽痛了几下。 爱…… 他曾经那样深深地伤害过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现在的他,还配说“爱”字吗? 沈凝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他的僵硬,立刻别过头对沈一桥嗔怨道:“哎呀爷爷,哪有问这么直接的嘛!阿靳当然是爱我的啊,否则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阿靳,你说是不是?” 她笑问着黑司靳。 黑司靳眉头轻动了一下,再次揉揉她的发,轻轻将她推开身边坐端正,笑道:“奶奶说得对,女孩子还是矜持一点好。我答应沈先生和老夫人,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对凝凝好,让她感觉快乐幸福。” 如果这是小央留给他一个补偿的方式,那么他一定会尽力做到。 凝凝在他眼里是个单纯热情的女孩子,在这一方面,她跟小央一样,对他是全然的信任和无私的付出。他惭愧,但不能再伤这样一颗真诚的心。 沈一桥突然点头,声音沉而有力:“那好,改明儿挑个好日子,你们择日结婚,如何?” “乒砰!” 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盘子落在地上,碎了。 小婶慌忙蹲下去收拾,手指忍不住颤抖。明明昨天晚上才劝小央接受楚子睿的追求,可今天亲耳听到黑司靳将跟沈凝结婚时,她仍是忍不住感觉气愤,感觉不平! “哎呀,怎么回事?摔盘子了?”阿英快步走到厨房门口,轻轻责问道。 小婶低着头连声道歉:“噢,对不起,对不起……一时不小心……” 阿英道:“洗盘子怎么洗到门口来了?” 小婶更不敢应声了,她仿佛已经感觉几道疑惑的目光从餐桌那边投来。而餐桌跟厨房的距离并不远,要看清楚一个人实在不难。 她努力定住心神捡完几块大的碎片,刚站起身,就在不经意间撞上了黑司靳吃惊的目光。 “你不是……”黑司靳蹙起双眉。 沈家的人看到他惊讶的神色,都觉得奇怪,沈凝打量着他:“阿靳,你认识芳姨?” 145 暗藏嫉妒 小婶见众人目光都充满疑惑,知道没什么好逃避的,低头恭敬地说:“黑先生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沈一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婶深知老爷子的威严,刚要开口,黑司靳徐徐地解释道:“她是郑忧的母亲。” “什么?”最惊异的声音从沈凝嘴里发出,她不自觉扬起漂亮的唇,笑容隐藏着一抹嘲讽,“芳姨竟然是小忧的母亲,那可真是有缘了。我们还天天谈论小忧被调查的案子,一定令芳姨担心不少吧?” 沈一桥也十分吃惊,深沉的眸子不禁闪了闪,上次特地去a市打听小央的消息,他并没有见到小婶,而是从郑忧那里探到了所要的消息。 老夫人显然很高兴,笑道:“是前段时间常来医院看我的那个小忧么?淑芳啊,原来小忧是你的女儿?” 小婶名叫李淑芳,她假装不知其中缘故,老实地应道:“是的,老夫人。我也没想到老夫人会认识我女儿,真的是好巧啊!” 沈一桥灰色的眉头终于忍不住动了动,他不想刺激老夫人,所以自病房见到郑忧出现后,也从没在老夫人面前提起过郑忧跟小央是堂姐妹的关系。之后郑忧好几次去探病,老夫人也只觉得自己跟这年轻女孩子难得地投缘而已。 老夫人道:“小忧最近可好?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小婶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道:“谢谢老夫人关心,那孩子工作忙,有时候我让她再来拜访您。” 老夫人的心情一下子开心起来。 沈凝狐疑的目光扫了两圈,却闷闷不乐起来,对郑忧有种说不出的排斥,心中暗道:想不到那女人真有点本事,阿睿跟她关系匪浅不说,连阿靳都可以对她另眼相待,现在就是奶奶,难道下一步还要是爷爷吗? 她压抑住不快,扶住老夫人的手臂道:“原来奶奶跟小忧这么投缘啊,我也很喜欢小忧呢!改天有时间,我亲自请小忧到我们家来作客。” 小婶莫名心惊了一下,赶紧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家小忧真是太荣幸了。” 黑司靳注视着她好一会,若有所思的表情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饭后,书房。 书房里只有沈一桥和黑司靳,他们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交叠着双手坐在沙发对面的皮椅上。 沈一桥没有浪费时间拐弯抹角,径直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小央跟沈家的关系?”从接连几个月来,黑司靳对沈家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开始,精明的老头子就在悄悄观察他。 黑司靳挑挑眉,也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从我有二次去b市,发现沈先生竟然也亲自去查访过小央的事情开始,我就心生疑惑。以沈先生的作风,对一个从前不喜欢且只是名义上干孙女的小央,不应该有那么多的好奇和慈悲才对。” 沈一桥不介意他直接而犀利的言语,事实上老头子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在许多方面还是十分欣赏黑司靳这个年轻人。但是,一提到自己可怜的孙女小央,他那双老眼不觉变得浑浊悲伤:“小央的事……凝凝并不知情,只有我跟老太婆知道。沈家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宝贝孙女,我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黑司靳隐隐明白他说的意思,正色道:“我明白,所以我说过,我对凝凝不是开玩笑。” 沈一桥猛然抬眸,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道:“阿靳,你可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是,我知道。”黑司靳低声道。 “可是,我们沈家的两个孙女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痴傻?”沈一桥狠狠握了一下拳头。 “这……是我的福气。”黑司靳垂下了眼睫,想起了小央的面容,不禁喉头有点发干。 “我已经失去小央,造成了一辈子的遗憾,所以我绝对不能再让历史重演,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沈一桥咬牙道。 黑司靳抬起头,定定地与老人对视,忍住心中酸楚道:“是,我明白。所以我也明白刚才沈先生问我要不要择日完婚,不过是在试探我的诚心。” 沈一桥轻哼了一声:“我必须要确定你是否真心对待凝凝,而不是因为小央当初的背叛,让你有机会拿凝凝来作为报复的对象。” 黑司靳突然站起身,对着老人诚挚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沈先生,我不想欺骗您,因为失去小央让我非常痛苦。每当看到凝凝的模样,我就无法控制自己,既心疼又后悔,我是真心想待她好。她是小央的嫡亲姐妹,是跟小央血脉相连最亲密的人……” “这么说,你只是把凝凝当成小央的替身?”沈一桥的脸色蓦然变得严厉。 “您也可以选择让凝凝另找合适的对象,但是不管她找谁,都不会影响我愿意对她好的心意。”黑司靳坚定道。 书房中突然变得安静,良久,沈一桥定定盯着他:“当年,你是真心爱过小央的吗?” 黑司靳的眼眸顿时黯淡下去,俊容蒙上了一层灰白,他哑声道:“是。我是个不懂得表达,也不知道真爱为何物的人,所以我注定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受到惩罚,老天罚我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人……” 沈一桥又沉默了好一会,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沉重与无奈:“那么,你告诉我,有一天你会爱上凝凝吗?” 黑司靳的身子逐渐变得僵直,抿抿唇道:“我不知道。” 如此直接的回答,却让思虑深远的沈一桥突然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正式同意将凝凝交给你。” ** 蓝茵咖啡厅。 楚子睿的出现永远是那么低调却有莫名地吸引女人的芳心,他坐在幽雅的沙发座上,悠闲地品尝着咖啡。目光不时落在吧台后面的女人身上,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即使隔着好几章桌子的距离,他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郑忧微笑的面容。 看来她今天心情很不错。 一个身着红色礼服,肩皮名贵皮草的高挑女子款款地朝他走过去,优雅地侧身坐下,以甜美的声音问道:“楚先生,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 吧台旁边,挤着两个心不在焉调伴甜品的女孩。 小婷故意以神秘而夸张的语调道:“诶,看到没?今天晚上第五个了也!要不要打个赌?半分钟之内,那个皮草女就会一脸失望地走开。” 小美笑道:“好啊!我赌一分钟,这个女人看起来没前面那几个好打发,她分明就是有备而去。” 小婷道:“楚先生的魅力可真不是盖的,只是没想到他对女人也这么酷呢!” 小美努努嘴:“那当然,目前看起来只有我们郑姐是唯一的希望!” 她们俩嘀咕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只被站在一旁的郑忧听到。不过,郑忧却假装充耳不闻,嘴角还是噙着淡淡地笑意,只是微微朝楚子睿那边看了一眼,果然见那打扮美艳的皮草女郎又挨着他靠近了几分。 手中咖啡调好,郑忧端起托盘,踩着高雅的步伐走了过去。 她微微低头,礼貌地问道:“请问小姐也需要一杯咖啡吗?” 那女郎美丽的眼眸里立刻散发出光芒,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娇声道:“楚先生,咖啡都送过来了,您难道不请我喝一杯咖啡吗?” 郑忧将迷人的微笑转向楚子睿:“楚先生要不要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喝一杯呢?这是本人刚才调好的‘忧式咖啡’。” 楚子睿一听她若无其事地开口,清淡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嫉妒的意味,不知从哪突生了一股怒气。 这时,只听那位女郎惊讶地说道:“忧式咖啡哦?听说楚先生经常光顾这家店,就是为了闻名的忧式咖啡而来。” 楚子睿勾起一抹邪而冷峻的笑容,郑忧很少见他那样笑,他的声音好听但透着一股不耐:“是的,这位小姐来搭讪之前,难道没有进一步打听清楚吗?” “什么?”美丽女郎张大眼睛,一脸妩媚笑容。 “我不是为了咖啡而来,而是为了亲手调制忧式咖啡的女人而来。”楚子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笑容还是那么好看。 女郎的脸色却已经变了,狐疑地朝郑忧看过去,正好看到她左胸前的那块小小的工作牌,上面清晰地写着两个字——郑忧。 146 我跟她像吗 楚子睿极有绅士风度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小姐,不知道是否可以让座,这个座位我只想为她而留。”他指指郑忧,故意告诉人家自己就是为了她而来。 女郎猛然站起了身,皮草披肩差点滑落下来,她忿忿地看了郑忧朴素的工作服一眼,露出鄙夷之色。但只要是场面上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该给这个男人面子,于是,她又挤出笑容对楚子睿娇声道:“希望下次有机会跟楚先生共进晚餐哦!我是中联企业王董的女儿,下次再见了。” 见女郎一转身就换了张气白的脸,郑忧嘴角的弧度反而逐渐扩大,她不是觉得开心,而是觉得有趣。 “你们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都这么酷的吗?”她问。 “你觉得我刚才很酷?”楚子睿挑眉望着她,眼眸中有着隐隐的火花。 “这已经是你今天晚上拒绝过的第五个美丽女人了。”她就事论事道。 “哦?你好像很关注我呢!”楚子睿单手支起下颌,打量着她,“或者你已经决定答应我前天晚上的提议了?所以开始计较我身边有多少女人出现?” 前天晚上……他提出想跟她试着交往的事。 郑忧的脸上微微一热,也想起了小婶鼓励自己的话,她故意眨眨眼,一脸无辜:“什么提议?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楚子睿突然拉住她的手,带着警告似的用力握了一下:“真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今天晚上十点,我会再一次亲自提醒你。” 九点半,她下班的时间,他这样说就是在变相地约她了。 郑忧飞快地抽回手,生怕别人看到,道:“我要去忙了,咖啡喝多了不好,一会叫小美给你送份套餐过来。” 楚子睿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眸中逐渐涌出一抹温暖的笑意。虽然最近天气很冷,但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春天就要来了。 郑忧回到吧台,立刻看到小婷和小美两人暧昧的眼神。原来这两个丫头凭着热情和真诚,这几天死活从郑忧的那里套出了话,也知道了小星爸爸的情况。 郑忧想着既然决定重新打开心门,愿意尝试新的感情,也没什么好对这两个贴心的丫头隐瞒的了。 她低声轻斥道:“愣着看什么呢?客人这么多,还不去帮忙!” 小美朝她吐吐舌头:“一会郑姐可以早点下班,这里我和小婷替你撑着!” 郑忧瞪了她一眼:“靠你们撑着?等你们啥时候先以客人为主,不这么关心八卦再说。” 小婷反驳了一句:“我们这不是关心你的幸福么?呵呵。” 看着两个小丫头欢欢喜喜去忙了,郑忧陷入了片刻的怔思中。昨天晚上小婶回家后,再度劝她快点接受楚子睿的追求,只要有机会就不要再错过。虽然小婶热切的态度让人感觉少许怪异,但她不得不承认,要忘却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她和楚子睿真的会朝着大家所希望的方向去发展吗?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和鼓励,郑忧在心理上少了份压力。 下班后,楚子睿早在咖啡厅外等候,她只在门口稍停了一步,便直直地走向他的车。 “去哪里?”郑忧美丽的脸上挂着沉静的微笑。 楚子睿勾起好看的薄唇,侧身体贴地为她系好安全带,她没有躲开的意思,笑容依然那么愉悦。他抬起头定定打量了她一会,总结道:“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郑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手表,不紧不慢道:“某人说十点要提醒我某事,如果超过了十点,请恕我闭起耳朵不听啦!” 闻言,楚子睿的心惊喜地狂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紧紧注视着她的面容,眼眸中闪过激动的火花。 他一把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声音沙哑了几分:“那就不要等到十点,索性现在就说。你愿意……” “嘘!现在我的耳朵在休息,十点钟准时打开,但愿你能找到个让我耳根清净的地方。”郑忧抽回自己的手,看了他一眼,便靠在舒适的椅座上闭起了眼睛。 楚子睿怔住,一时摸不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看到她微微扬起的美好双唇时,一颗悬着的心慢慢地舒解开来。 这女人…… 呵呵,他不记得自己多久多久没有这样轻松的心情了。 随着车子开动,冰凉的夜风从窗户里透进来,吹在脸上。他们都不觉得冷,心头暖烘烘的,发丝与心情一同飞扬起来。 ** 这家餐厅? 郑忧望见这家记忆中非常熟悉的餐厅,疑惑地看了楚子睿一眼,她犹清楚地记得四年前,自己还是他的秘书时,两人好几次来过这里用餐。她很喜欢这里的饮食风味,不知道过了四年,一切是否还跟以前一样? 楚子睿将车交给泊车小弟,走过来轻拥她的肩头,笑道:“我早就想带你来这里,我发现你跟小央的口味差不多,这里是她以前很喜欢来的地方,你应该也会喜欢。” 刚进门口,就看到餐厅经理亲自来迎接,很热情有礼地招呼着。 郑忧怀念地看了眼餐厅里的装潢,基本跟四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好像店里的灯光布置地更雅致,更有情调了。看来阿睿跟这里的老板已经很熟,他这几年还经常来这里么…… 两人坐定,点餐时郑忧刻意只点了几份小吃,尽量避免跟以前的自己点一样的餐。楚子睿的爱好还是没有变,他对中西餐什么口味都喜欢。 楚子睿专注地凝视着她,好心情可以让一个人看上去更加俊逸不凡。 郑忧被那样的目光弄得不好意思,别开视线道:“你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我什么东西么?” 楚子睿挑挑唇角:“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很美?” “咳!”郑忧水亮的眼眸飞快地暗淡了一下,掩饰道,“很多人说过啊!” “呵呵,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楚子睿笑,觉得她的表情很可爱。 “怎样的一面?” “大言不惭啊!别人说你美,你连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呵呵,美女好歹也要矜持一下嘛!” “因为我越来越发现矜持和谦虚会失去很多机会。”郑忧坦言道,“如果对方说的是事实,我还要极力否认,那就太过矫情了,对吧?” “你真是个特别的女人。”楚子睿感叹道。 郑忧轻轻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朝他敬了一下:“谢谢夸奖。” 楚子睿低头看看手表,离十点还差三分钟,一想到她坚持原则的做法,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其实此刻郑忧的心情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欢欣,当他带她踏入这里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强烈的事实。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寻找小央的影子?尽管小央就是自己,但一份新开始的感情,可以这样不断地游移到过去么? 她害怕那种不经意的挖掘…… 抬起眼睫,郑忧半开玩笑地问:“我真的跟小央很像吗?” 楚子睿脸上的笑容忽然闪了一下,口吻却很严肃:“或许有个别小习惯或小爱好相似,但是跟你进一步接触了,才发现你跟她是截然不同的个性。这样的你们,从内在上说,应该是不像的。” 郑忧笑道:“既然个性这样截然不同,你曾经那么深爱她,又怎会突然将感情转移到我身上?” 楚子睿不觉皱起眉:“小忧,我不想骗你,真爱过一个人就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收回感情。对小央的爱,我从没打算收回,只会将它放在心底。但是对你,我也是真的一再被吸引,难以抗拒对你的喜欢。” 他突然伸过双手,紧紧握住她搁在桌面上纤白小手,眼眸专注地对上她,不允许她逃避:“现在你告诉我,我这样一个有着前科还不知悔改的男人,你愿意救我于水火吗?” 147 亲姐妹 他说得那么坦然,又那么深情,郑忧只觉得心脏被一只钳子紧紧夹着,不时地抽痛。 她真的欠他…… 何德何能,能两次得到他的这般深情…… 她笑了,淡淡地,绝美地笑了。 “那从此以后,我们不谈过去,好吗?”她回握住他的手,认真道。 “好。” 久违的暖流在两人心中激荡,他们双手交握,带着微笑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打算给自己和彼此新生。 所以,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餐厅的门口有一对相携的身影,美丽的女孩原本正在问身边的男人:“阿靳,你不是要带我到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吗?怎么只是家普通的餐厅啊?” 黑司靳的目光透过幽雅的灯光,远远地落在两个相对相望的男女身上。他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在瞬间绷紧了身躯,黑眸中迸发出一股深沉的锐利,像利箭一样划破空气。 不过,这种锐利只是稍瞬即逝,他飞快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快得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凝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仍是好奇地问:“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呵呵,我真期待啊!” 黑司靳微微抿唇:“一会你就知道了。” 经理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迎了上来。 “黑先生?沈小姐?”竟然真的是利恒的大老板,他从来没来过这里,经理紧张地问。他心中更是嘀咕,今天是什么日子?楚先生来了,连这位冷酷的黑先生来了。 凡是有点常识的都知道黑、楚两人的矛盾,今晚不约而同都带了女伴来此进餐,经理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感叹。 黑司靳冷然地看他一眼:“有座位吗?” 经理连连点头:“有,当然有。黑先生大驾光临,就算没有,也会特意帮两位安排。” 沈凝抬起小巧的下巴道:“赶快帮我们找个好座位吧!” “好的,沈小姐,这边请。”经理不敢多说,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一般人在黑司靳这样气势凌人的男人面前,都会不自觉感觉到压迫感,经理带着他们匆匆避过楚子睿的座位。可是,就在这时,沈凝却突然瞥到了那原本并不算引人注目的一桌,不禁拉紧了黑司靳的手臂。 “阿靳……”她惊异地眯起眼,心中产生了疑惑。为什么阿靳会带自己来这里,连楚子睿也在!可是,她欲言又止,迟疑着要不要过去问候一声。 看到楚子睿和郑忧那么亲密地握着手,心里涌出一抹十分怪异的感觉,她从来都觉得只有像自己这样出生名门的千金小姐,才能配得上楚子睿那样的男人。自己没选择楚子睿,可是楚子睿怎么可以选择郑忧那样卑微的女人? 黑司靳略一沉眉,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其实遇到那对冤家完全出乎意料,之所以带沈凝来这里,是因为小央曾经提过她很喜欢这家餐厅,可惜他却从未带她来过。 沈凝是小央的亲姐妹,他想从今天开始,一心一意爱护沈凝,同时也有一份私心,曾经来不及好好对小央做的一切,他将会付诸在沈凝身上。说是替身也好,他就想这么做而已。 黑司靳淡淡地勾起唇,笑容有点冷:“真是巧!” 沈凝咬咬唇,终是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道:“阿靳,不如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其实我不愿意看到你跟阿睿老是斗来斗去的。” 黑司靳不动声色地拥住她的肩,嗓音低沉:“随便你。不过我跟他的恩怨,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的。” 沈凝见他没有反对,喜上眉梢,因为谁都知道这两个男人的仇怨极深,如果不是巧合,他们是几乎不愿意出现在同一场合的。优雅转身,她对经理道:“你不用给我们安排了,我们自己去找朋友。” ** 这边,郑忧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楚楚动人。 许久不曾有这种被呵护的温馨甜蜜的感觉,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其他男人,但楚子睿的温柔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阿睿,小忧,真的是你们哦!” 听到沈凝的声音,楚子睿和郑忧同时抬头,朝来人看去,待看到黑司靳那张冷漠不变的俊容时,都不禁一怔。 楚子睿只淡淡地瞥过死对头一眼,冲沈凝露出迷人的笑容:“你怎么也过来了?要不要一起坐?” 郑忧蓦然皱眉,暗骂老天真是捉弄人,好不容易愉悦的心情就要被破坏了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当眼中映入黑司靳的身影时,心里是多么地复杂。 黑司靳不看楚子睿,面无表情地对上郑忧的眼睛,道:“郑小姐,这两天可好?” 郑忧早已练就一番面对他时可以不动声色的功夫,眼中轻轻带笑:“托黑先生的福,挺好的。” 沈凝见他们一下子就搭上了话,突生一股不服,但娇美的脸蛋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她挽着黑司靳的手顺势坐下:“呵呵,人家说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几个真的很有缘分呢!不如一起坐吧,阿睿你不会介意吧?” 楚子睿扬扬眉:“对不起,凝凝,恐怕有点不方便。今天是我跟我的女朋友第一次约会,希望能过个浪漫的二人世界。” “女朋友?”沈凝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怪不得他们刚才举止那么亲密,竟然已经发展到男女朋友了? 楚子睿笑着点头,语气温柔:“是啊!就在刚才,小忧已经正式接受我的追求,成为我楚子睿的女朋友,呵呵,凝凝,恭喜我吧!” “可是……你和她……”沈凝只好努力装作喜悦地笑出来,她转动美目望着郑忧,“小忧,恭喜你哦!阿睿可是我们a市最炙手可热的钻石单身汉也!不知道多少女人芳心暗许,你能成为他的女朋友,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黑司靳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冷漠到接近沉静。 他漆黑而深沉的眸子定定地落在郑忧脸上,郑忧没有看他,却被那两道隐藏着若有若无的犀利视线而逼迫地心乱。 她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的盯迫下还能对沈凝回以自然一笑:“谢谢,我也觉得我很荣幸。” 沈凝的眸光闪了闪,对楚子睿调侃道:“怪不得以前说小忧是你的女朋友,你死活不承认,原来一直都没追到手啊!呵,现在可好,小忧可是我的好朋友,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你要好好珍惜她哦!” 楚子睿完美的薄唇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一定会,我很感谢上天又赐给我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凝凝,你就快点行行好,让我继续浪漫的晚餐吧!” 他难得的轻松玩笑的口吻让沈凝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她转头对黑司靳道:“阿靳,你也说句恭喜的话嘛!” 说实话,他的恭喜,楚子睿和郑忧都不稀罕! 可是,黑司靳会说真心恭喜的话吗?当然不会。此刻他的心里正悄悄点燃了一股不知名的火苗,黑眸也越来越灼烈。他冷冷地眯起眼,慢条斯理却接近嘲讽道:“恭喜楚先生一箭双雕,那孩子不会正好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他也不想这样失去风度拿孩子来做话题,可是刹那之间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连他自己也无法掌握。 面对郑忧刚才跟楚子睿在一起的淡然与甜蜜姿态,面对楚子睿笑得挑衅而得意的嘴脸,他就控制不住要抓住最有利的武器狠狠地说点什么! 果然,话一出口,楚子睿那对修长剔锐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目光如冰,毫不客气地与他撞上。 冰与火的较量,一触即发。 沈凝半天没回过神,疑惑地打破了紧绷的气氛:“阿靳,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孩子……” 黑司靳慢慢地扬起了唇,他低头拍拍沈凝挽着自己的手,笑容前所未有的温和:“听不懂没关系,有人自己能听懂就好了。我们走吧!” “黑司靳!你无耻!”六个字清晰有力地从郑忧的嘴里吐出,她霍然起身,突然抓起身前一杯温热的开水。 “噗”地一声轻响,这杯冒着几缕热气的开水不偏不倚地全部泼上男人的脸。 “天啊!小忧,你疯啦!这是在做什么!”沈凝惊住,双眼越睁越大,她赶紧手忙脚乱地为黑司靳擦拭起来。 郑忧狠狠地瞪着黑司靳,眼中没有一点示弱,咬牙道:“你觉得这样说很有成就感吗?拿别人的痛苦作为打击别人的有利武器是你的专长吗?黑司靳,我真的很佩服你!但是,我要敬告你一句话:如果你还没有真正懂得什么叫作‘后悔’,那么你将要为你今天的这句话付出‘后悔’的代价!” 说完,她已经浑身僵硬,只能用力地呼吸着才不让自己气愤地倒下去。 148 私生子 同样残忍的话语她已经听到了两遍,在他的眼里,女人就是这样不贞洁的吗? 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讽刺的孩子是谁? 而他也不曾知道,要伤害她可以,要想伤害她的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她也不会放过这样中伤自己孩子的男人! 郑忧高高地仰起下巴,用她那对充满悲愤怒火的、倔强不屈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他。 黑司靳低垂着眼,眼睛黑如磁石,幽暗不明。水渍将他乌黑的发丝微微纠结,几缕不驯服的发垂落额前,覆住了半边眼眸,让他的面容看上去增添了几分危险。 事实上他的心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怎会说出那种恶劣的话语。 他没想过要伤害她,这个女人再怎么说也是小央的堂姐,是一个可怜的单亲妈咪,尽管每次见面她都会像刺猬一样针对自己,但他仍没想过要利用孩子来伤害她…… 他紧闭着唇,道歉的话语说不出口,只能深深对着她的眼睛,那双清丽的水眸里浮现出来的光芒那么熟悉,愤怒而悲哀…… 跟四年前最后见到小央时的那双眼睛竟然那么相似,黑司靳情不自禁地恍惚了一下。 无力的心痛泛过四肢,那种眼神竟是对他最直接最猛烈的反击,几度梦回,他都会从小央的那种眼神里惊醒。 而今,面对的是这个叫郑忧的烈性的女人,她也要像当年小央一样恨自己了吗?一想到这里,黑司靳的心脏顿时狠抽了几下。 就在这时,一记狠厉的拳头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挥了过来。 黑司靳敏锐地侧过头,身子倒退了一步,仍然逃不过楚子睿那又快又准的攻击。 女人的惊呼声四起,沈凝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叫:“阿睿,你不要这样!” 原本就密切关注这边的餐厅经理赶紧跑了过来,惊恐地刚想出声,却被楚子睿警告的一瞥给证住。 楚子睿上前一把救住黑司靳的领口,低声地有力地警告:“黑司靳,请你说话放尊重点!你要打击我没关系,你若想伤害我的女人一分一毫,休怪我无情!” 黑司靳被他如此紧揪,面不改色,只是微微皱眉。 楚子睿又道:“我不会再像当年任由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你伤害,她不是小央,而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楚子睿!” 黑司靳不慌不忙地抓开他的手,优雅地理了理被拧皱的领口,发稍的小水滴轻轻地滴落。任凭内心有多少被动,没人可以从他冷峻的面容上看出分毫。 他优雅转身,拥住惊愣在一旁的沈凝,声音也是那么平静:“对不起,破坏了今晚的兴致,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夜景吧!” 说完,他带着沈凝迈着闲适的步子离开。 沈凝忍不住回头,瞥过仍是一脸怒容的楚子睿,再定定地盯了眼郑忧逐渐木然的表情,美丽的嘴不觉扭曲了一下。 直到二人离开,餐厅经理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擦完,颤声道:“楚先生……” 楚子睿挥了挥手,关心地拥住郑忧冰冷而僵硬的身子,柔声安慰:“对不起,你还好吧?” 郑忧在又经历一个深而长的呼吸之后,小手颤抖了几下握紧成拳,咬咬牙:“我还好,但是很抱歉,这顿消夜是没心情继续吃了。” 楚子睿送给她一抹温柔的笑:“没事,我们下次再吃。” ** 静静的夜里,天上只有几颗星子在闪烁,夜空有点孤寂。 车子停在一处小公园旁。 郑忧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停下后,她才沙哑地开口:“阿睿,你真的不介意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吗?” 楚子睿就知道她会这样胡思乱想,在心中把黑司靳低咒了一遍后,轻轻地将她拉进怀里,声音极其温柔而坚定:“不会。”说完,他抚抚她柔软的发丝,抬起她的下巴,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郑忧的目光浑暗不明,垂下眼睫想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可是压抑许久的委屈却在这声坚定的“不会”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 乌黑细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泪珠在睫毛上闪耀,微弱的灯光下,她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楚楚动人。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了委屈。”楚子睿轻拍着她纤弱的肩膀,手指轻碰她的脸颊,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不是的……”郑忧连连摇头,泪水纷纷而落。 “唉!”楚子睿低叹一声,让她更加深入地伏进自己的胸膛,像一堵安全而坚实的城堡,“哭吧!心中难过委屈就哭出来吧!” “……” 郑忧什么都说不出来,双肩不停地抖动着,不再强忍的哭声从他的胸前流泻出来。 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滚烫了他的心,让他情不自禁真真实实地为她心疼。他无可逃避地承认,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个小女人了。 就在那一刻,她呜咽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他那双温润而充满柔情的双唇便轻轻地印了上去。 她惊愣地忘记了哭泣,眼眸还没张开就被他的一只大手托起了脸蛋,灵巧的舌尖也趁机钻了进去。 纯男性的气息刹那间弥漫在鼻息之间,郑忧只觉得脑子一轰,迷迷糊糊地想抗拒又害怕失去这让人留恋的温柔…… 脆弱但故作坚强的心,实在太累,每天挣扎在现实与过去的矛盾之间,她已经太疲惫。 这样的依靠,这样的温情,好似是梦里渴望着的被人疼爱呵护的感觉…… 她只僵硬了一会,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地更厉害了…… 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落,那里隐藏着幸福与心酸的滋味…… ** 再说这边,沈凝一随着楚子睿离开餐厅后,就按捺不住疑惑连连问道:“阿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完全弄糊涂了!你说的什么孩子是阿睿的私生子?难道小忧已经有了孩子……” “凝凝。”黑司靳将她推进车子里,语气沉重而严肃,“先让我静一静。” 他一路将车开到可以纵观全城夜景的山坡上,然后独自下了车,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抽起来。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光明亮闪烁,远远看去像无数正在眨眼的星星。原本是让人惊叹的美丽夜景,看在他的眼里却是每一次灯光闪烁都在讽刺自己。他心情烦躁,即使狠狠地抽了烟,也驱散不了萦绕心中的闷气。 沈凝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胸前,柔顺地像只乖巧的波斯猫。 良久,见他气息平静了许多才问:“对不起阿靳,要是不我拉你过去,也不会有今天晚上的冲突了。可是现在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 黑司靳微蹙的浓眉不解,语气却显得冷静:“没什么,刚才是我误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凝抬起头,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低声道:“阿靳,你跟小忧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黑司靳轻拥着她,眼神逐渐深幽:“她是小央的堂姐。” “什么?”这答案让沈凝很是吃惊,又惊又疑,“小忧是小央的堂姐?现在又跟阿靳在一起,她还有了孩子……老天!怎么这么复杂?” “我不该多管闲事的。”黑司靳沉静道,他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阿靳,我理解你。你之前要帮小忧从官司里脱身,也是因为她是小央的堂姐吧!你那样帮她,她却跟阿睿在一起,谁都知道你跟阿睿敌对的关系……她那样做,等于是对你的侮辱。”沈凝攀住他宽厚的肩,为他忿忿不平。 黑司靳抿抿唇,摸摸她的发,露出一个不是微笑的微笑。 “阿靳,不要再烦了。以后小忧的事就由阿睿去管吧,你再插手也不过是好心没好报。”沈凝对他柔柔地笑道,“不管怎么说,你和阿睿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我喜欢你,也欣赏他。你们俩如果能够化敌为友,那该多好啊!” 黑司靳皱起眉,望着远处的夜景,沉声道:“我和他,这辈子注定势不两立。” 沈凝不赞同道:“那至少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刻意针对阿睿,好不好?像今晚的事……阿睿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都不关我们的事,不是吗?” 黑司靳心潮起伏的根源就在这里,他为什么一看到楚子睿跟郑忧在一起,就瞬间失去了该有的风度和理智呢?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忆丰的案子怎么样了?不可能还没结果吧,沈先生怎会允许警局拖这么久?” 一提此事,沈凝飞快地变了变脸色,皱眉道:“我还想问你呢,那天你跟爷爷在书房单独说了什么啊?为什么爷爷让我别再过问小忧的事,间谍的事他也已心中有数。但我怎么可能不管?我昨天已经让警局三天内必须给个交代!” 夜风轻轻吹起,有点冷。 黑司靳脱下西装披在她的肩头,低沉道:“沈先生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案子的事……或许有人看你刚进公司,钻了其中的漏洞,你自己要注意点。” “恩。”沈凝低下头,嘴角露不出一抹不自在的轻笑,商业间谍的事过了今晚,她是更不会轻易罢休了。 149 不爱别结婚 这是司徒钊第二次看到楚子睿那辆扎眼的豪车出现在巷子口,郑忧的身影走下车时,跟上次的感觉有了明显的不同。她回头朝车上的人挥挥手说再见,楚子睿却快步也随着下了车,一路将她送到楼底下才离开。 司徒钊没有挡住她的步子,却体贴地提前为她打开了门,因为现在他正在郑忧这间小套房里。 “啊?小钊,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我家?”郑忧很吃惊。 “小婶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不能回来了,让我好好照顾小星。你也真是的,约会时还要电话关机,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可怎么办?”司徒钊半真半假地批评道。 郑忧急忙从包里找出手机,果然是关机状态。她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司徒钊体贴地报上一个号码,说:“你还是给小婶回个电话吧,免得她挂念着。” 郑忧按下号码,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只听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却不是小婶的声音:“喂,这里是沈公馆,请问找哪位?” 沈公馆?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 郑忧的脸色突然白了白,咽了咽口水道:“请问……李淑芳女士在这里吗?” 电话里那女人说道:“哦,找阿芳啊!请稍等一下。”随后听到有人在快步走路,郑忧定了定神,终于听到了小婶的声音。而她的心里也霍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咬紧了唇。 “喂?是小钊吗?”那边的小婶也是一阵紧张,老夫人临时有事需要她留下帮忙,她忙乱中借用了沈家的电话打给了小钊。现在能打这个号码再找自己的人只有他了,难道小星出了什么事? “小婶,是我。”郑忧皱着眉。 “啊……小忧?你已经到家了?”小婶的心口顿时提了起来。 “小婶,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工作?刚才接电话的人是不是阿英?”郑忧沉声问。 “小忧……有什么话我明天回去再跟你说,好吗?”小婶不敢多说,阿英正在旁边以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她匆匆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线。 郑忧的脑海中呈现出短暂的空白,小婶为什么要去沈家工作?她难道一直瞒着自己在沈家工作?她要照顾的那个行动不方便的老太太就是沈老夫人么…… 司徒钊瞧出了异样,关心地问:“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 郑忧轻轻地摇头。 “小星刚才睡觉前还在挂念着妈咪什么时候回家?”司徒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小星的话让他觉得心疼,孩子毕竟还小着呢! 郑忧一阵愧疚,赶紧跑向孩子的房间,司徒钊却一把拉住了她。他低头审视着她微微发肿的双眸,皱眉问:“你怎么了?今天晚上哭过?” “没有……”郑忧赶紧摸了摸脸,她知道自己的眼睛有个毛病,只要哭过后总会有点红肿,好久才能消退。刚才想到小婶的事,心情一激动,此刻眼眶必定又红了。 “发生了什么事?”司徒钊没那么轻易放过她,目光更加锐利,“跟情人吵架了?还是小婶说了什么?” “不是,你别乱猜。” “没有的话,为什么会哭?我以为你是个只会笑的女人。”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郑忧不想继续把话题放自己身上,“我去看看小星。” 司徒钊注视着她,好多疑问,不过脸上逐渐恢复成习惯性的讪笑:“小星说周末要跟爸爸妈咪一起去游乐场玩,怎么样?你如果要跟情人约会的话,可就不好解释了。” 郑忧知道小星的这个误会不小,孩子一直认定小钊是他的亲爸爸。一时的谎言现在要撕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谁都不愿意看到孩子失望的模样。 她抿抿唇:“知道了,周末你有时间吗?” 司徒钊咧开嘴角,捏捏她的脸蛋:“能陪大美女和可爱的儿子一起去玩,就算再没时间也得挤出来啦!呵呵,那么早点睡觉,我先下去了。” 郑忧望着他宽阔的背影消失,默默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个“爸爸”的谎言会延续到什么时候?这段时间,自己真是对孩子疏忽太多了…… 而小婶……小婶去了沈家,自己身份的秘密又能隐藏多久呢? 转眼想起黑司靳残酷的讽刺,把小星比成一个可怜的私生子,也侮辱着她和阿睿,她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有一天那个男人知道小星的身世时,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夜,她打开日记本,写下沉重而坚决的几句话—— 不!我绝不能让小星有他那样一个冷血的爸爸。 我要想孩子生活在明媚与温暖之中,孽债由我一个人偿还便够,我的宝贝永远是无辜的! 而那个男人,他在四年前就失去了资格,现在我更是不会再给他机会! ** 黑家的别墅,夜晚的灯光会很明亮,但是别墅里的气氛却很冰凉。 黑司靳一回家就留在自己的卧室,一个小时都不见动静,他默默地凝视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小央甜美的笑脸刺痛了他的眼。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看到郑忧的时候,心情也会变得不一样呢? 敲门声响起,玉嫂站在门外不敢进入,这间房几乎成了禁地,也成了一个黑暗的深渊。 除了主人谁都不允许轻易靠近,就像小央离开以后,除了他自己也没人可以将他解救出来一般。 但玉嫂今晚实在忍不住,从小看到大的少爷似乎越来越抑郁了。 或许外面的人看不出来,因为黑司靳总是一副冷俊而深沉的模样,像一个身着坚锐披甲的将军,习惯将每一处当成战场,他全副武装自己,展现给人的是锐不可挡的气势和魄力,而那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孤寂和哀伤…… 玉嫂照顾了他三十来年,又有什么看不出的? 她经常想,如果少爷从小没有失去父母,如果黑家的家训不是那样近乎残酷的苛刻,少爷的性格和人生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先生,要不要下楼喝点稀饭再休息?我特意帮你热着的。” 他的胃不大好,又经常要在外面应酬,过去的几年里自我发泄式的状态,让他因为胃出血去了好几次医院。 “恩,我一会下去。”声音从门内传来,很是低沉而沙哑。 “好的,那我马上下去准备。”玉嫂虽未进房中,但差不多可以猜到他的情绪,一听他愿意下楼,便带着一股心酸下去厨房了。 几分钟后,黑司靳身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下楼,玉嫂笑容满面,充满关心。他低头舀了一口粥,嘴角缓缓荡开几许,道:“玉嫂,叫祥叔也一起来喝点吧,味道很不错。” 祥叔是玉嫂的丈夫,两夫妻自黑司靳的母亲不在之后,就一同在这栋别墅里做管家,照顾他。玉嫂倒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笑道:“老家伙不爱喝这个,还好先生喜欢,呵呵。以后先生尽量回家吃,我一定帮你多做几道清淡的家常菜。” 黑司靳看了眼长长的餐桌上只有自己和玉嫂两人,颇觉冷清,不禁透露出一抹伤感。 曾经小央在的时候,人虽少,但大部分时候屋子里是充满快乐的。她会和玉嫂一同下厨房做饭,会一边吃饭一边陪他聊天,会随时对他嘘寒问暖…… 想着想着,喝粥的动作不觉慢了起来。 玉嫂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原本就不爱笑的他,已经快让人不记得他上次真心笑是什么时候了。有时候看到沈凝来这里,他会对她笑,但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吗?只怕是酸楚与心疼居多吧! “先生,你真打算跟沈小姐交往吗?你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见他喝完了粥,玉嫂开口问。 “玉嫂……”黑司靳皱皱眉,眼眸闪动了一下,“只要一想到她是小央的亲姐妹,跟小央长得一模一样,我就没办法不对她好。” 玉嫂注视着他:“想对一个人好是没错的,可是如果不是真的爱上沈小姐,先生还是不要跟她结婚的好。” 黑司靳拿起餐巾拭了拭唇,似乎在沉思。媒体已经大肆报道他与沈家将要联姻的事,他也没有反对,也没有人对他提出反对。玉嫂是最关心他的人,能直接提出来,自然是真心为他考虑。 可是,他已经决定了。 150 别人的眼光 “玉嫂,我想……我会跟她结婚的。” “先生,你可要考虑清楚啊!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跟相爱的人一起才可以。别看玉嫂这把年纪,但是很坚持婚姻要有爱才会幸福。” “爱……”黑司靳苦笑了一下,“玉嫂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凝凝是真心爱我,我也会尽我一切地对她好。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爱上她。”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试着把小央放在心底吧!沈小姐现在是不在乎做替身,可日子久了也会委屈的。”玉嫂不畏惧他突然投来的凌厉一瞥,坚持道,“先生若能打开心门,真正接受沈小姐,玉嫂也真心祝福你们。” 黑司靳的眼眸变成深暗一片。 玉嫂起身开始收拾餐具,语重心长道:“无论先生决定什么时候跟沈小姐结婚,我都希望先生的心是感觉幸福的。” 幸福? 幸福好像曾经在身边,差点抓住过,那时候是他不懂得珍惜。 幸福擦身而过,还会再回来吗? 他想要的幸福,想只给那个女人的幸福…… “先生,你也已经好久没有回去黑家主宅看看了,听说老太爷最近身体很不好。自从你正式接手了利恒集团,张丽容母子见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照顾老人。先生应该找时间回去探望一下,毕竟他是你的亲外公。” “恩。明天我就回去。”黑司靳没有排斥,经历这么多,对家、对亲人逐渐有了深刻的体会。 ** 楚子睿心情不错,数天来都春风得意,满面笑容。 他也不在乎众人的目光,每天开着他的车到蓝茵咖啡店去见小忧。以前是作为客人空手而去,现在每次都会献上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当然,小忧并不喜欢张扬,也不愿意受人注目,所以那耀眼的玫瑰花都是由花店的工作人员亲自送到。花香弥漫,小忧不用寻找藏在花内的卡片,都可以想到送花的人。 他如王子一般坐在专属的座位,姿态优雅而高贵。 她收到花的时候,会碰到他炽热而专注的视线,难免有点心慌意乱。而在场的女人只要看到那大束美丽的鲜花,无不露出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小婷和小美更是忍不住惊呼:“哇,郑姐,这样的好男人绝对不可以错过!” 楚子睿几乎没有过这样花心思追求女人的经历,即便是对待小央,也是顺其自然地邀请吃饭之类。 从来都是女人想出各种花招百般讨好他,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用鲜花和礼物来追求自己心动的女人,也是一种享受。 不过这天晚上,楚子睿刚进咖啡厅不久,就有一位气质高雅打扮时尚的美女走到他旁边坐下。奇怪的楚子睿不但没有赶开她,反而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俊脸上挂满笑容,还亲密地亲自为她倒茶。 小婷一副要晕厥的样子,拉住郑忧:“郑姐,快看!你的情敌出现了!楚先生竟然一反常态,没有赶人?” 小美狐疑道:“奇怪,莫非是楚先生的姐姐之类的?可是没听说他有姐姐也!郑姐,看来真是情敌哦!” 郑忧朝那边定定看了几眼,正巧那美女的面庞也转过来看她,两人的目光一对上,那美女勾起迷人的笑容。灯光幽暗处,有种顾盼生姿的味道。郑忧不觉也笑了笑,对方是谁,她认出来了,以前还叫郑央的时候有见过。 没想到她竟然会到咖啡厅来…… 楚子睿招手示意郑忧过去,然后开心地介绍道:“小忧,今晚特意有大美女要过来看你,我挡也挡不住。” 那美女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满嘴不正经,还不快点给妈咪介绍未来的儿媳妇?” 果然,她没有认错,对方正是楚子睿那位模特出身、保养得宜的妈咪蓝晓月。蓝晓月是个幸福的女人,岁月在她身上没留下多少痕迹,她性格温柔开朗,若不近看,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 郑忧一闻此言,心中咯哒了一下,才答应跟阿睿试着交往,怎么就成为“儿媳妇”了。她不好意思地问候道:“伯母好。” 蓝晓月笑盈盈地上下打量道:“恩,我儿子眼光果然不错呢!你这模样可真漂亮,怪不得阿睿一天到晚不安心工作,就想着晚上到你这里来,呵呵。” 楚子睿跟母亲的关系极好,揽住她的肩头道:“妈咪此言差矣,我什么时候为了小忧而误了工作啊?这话要让爸爸听到,可要引起误会了。” 蓝晓月道:“别提你那不识趣的老爹,一听说黑沈老家要联姻,自己那把年纪还一下子变成了工作狂。我们楚天集团已经都财大势大了,还跟人家竞争什么。要让你再因为事业而错过了小忧这样的好媳妇,我可要找他算老帐!” 楚子睿笑道:“妈咪就别多想了,小心眼角皱纹要加深。你要拉回爸爸的注意力还不容易?只要你随便去酒吧一坐,保管爸爸连千万的合同都不会要,立马飞到你的身边。呵呵。” 蓝晓月一瞪他:“死小子,这种话你也敢说?出主意让妈咪去酒吧,你爸爸头一个要抓的人就是你。”她回头对郑忧笑道:“呵呵,小忧你可不要介意,别看阿睿平时表现出多么沉稳,其实玩心还蛮重的。” 郑忧哪敢多说评价,她是真心羡慕这对母子相处的气氛。从前她一直会想,如果黑司靳也生长在这样充满温暖和欢笑的家庭中…… 怎么了?怎么又突然想到了黑司靳! 她飞快地敛住心神,礼貌地回道:“伯母和阿睿的感情,真的很让人羡慕。” 蓝晓月突然叹了口气,变幻了神情:“唉!说实话,能让我这儿子动心的女人真不多。不知道我儿子跟你提过没有,他跟黑司靳是前世就结的仇,先后两次看上的女人都一样。大学时,阿睿青春年少不懂事也就罢了,四年前他竟然喜欢上黑司靳的老婆,你不知道我这个做妈咪的多生气呢!” “妈咪……”见小忧的脸色突然一变,楚子睿忍不住碰碰蓝晓月的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蓝晓月却坚定地继续说:“你说吧,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不去喜欢,却喜欢一个有夫之妇,还是死对头的老婆。不可否认,小央是很不错,可做妈咪的谁不希望自己儿子喜欢的是清白单纯的女人?” 听到这里,郑忧的脸色开始发白,什么叫作清白单纯的女人? 楚子睿皱起眉,知道自己对小央的爱,让妈咪一直耿耿于怀,但他没想到现在妈咪会突然提起。 “四年来,阿睿几乎不再跟年轻女人来往,我都担心儿子要变成和尚了。小忧啊,幸好你又让他恢复了正常,呵呵,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等着你进我们楚家的大门了。” 一口一个“媳妇”,郑忧脸上的笑容更加挂不住,忍不住僵硬起来。 “妈咪,你太热情要把小忧吓坏了。”楚子睿担忧地望着小忧,明白她的感受,赶紧道,“小忧你先去忙,我就陪妈咪在这坐坐,不耽误你工作。” 郑忧抱歉地点头:“真不好意思,伯母,那我先去忙了。” 她转身时看似平静,一颗心实则陷入了矛盾和说不出的忧郁之中…… 这夜郑忧在日记里写道: 阿睿的母亲是位非常出色的女性,她美丽高雅,乐观大方,让人羡慕的是她有一个疼她的丈夫和出类拔萃的儿子。身为女人像她这样过一辈子,该是无忧无悔。 但她毕竟也是位豪门婆婆,对媳妇的要求至少有四个字——清白单纯。 “清白单纯”四个字,已经不适合我,因为我已是位历经爱情伤痛、尝过生活百味的女人,更是一位必须为了自己孩子顽强生活的母亲。 我该自私地利用阿睿的感情,把他当成我和孩子的保护伞吗??? 151 心不在焉 周六,满天阴云,天气预报说可能会有雨。 但这并不影响小星要跟爸爸妈咪一起去游乐场玩的兴致,不仅如此,小婶还极为难得地请了一天假,要“一家四口”都去尽情地玩。 司徒钊特意准备了三件“全家福”系列的休闲服装,小星一穿上之后就兴奋地转了个圈,催促着郑忧赶紧去换。 郑忧不好意思地提起衣服看了看,正对上司徒钊故意顽皮的眨眼。 一会后,小星开心地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咪,开心地笑眯了眼。三人的t恤都是颜色相同,胸前都有一个大大的卡通图案。小婶站在对面不住地点头:“恩恩,真不错!小钊可真有眼光。” 司徒钊得意道:“嘿,我儿子穿上这衣服,更可爱。孩子他/妈嘛,当然是更年轻美丽啦!至于我……嘿嘿,小星,你看爸爸今天帅气么?” 小星摇摇他的手,毫不掩饰地夸道:“爸爸好帅哦!妈咪也好漂亮,小星好幸福哦!” 幸福…… 这就是孩子简单的幸福。 出门前,小婶忍不住感动地举起手里的相机,她一定要为今天的快乐留下一点纪念。 “哈,大家等着啊!我这就是去把宝贝车开过来,马上就要快乐出发喽!”司徒钊手里还抱着小星,大步朝屋子后面的老爷车走去。 “我最喜欢爸爸的弹簧车了。”小星勾着他的脖子,舍不得下来。 小婶不解地问:“什么叫弹簧车啊?” 郑忧抿着唇笑了出来,小星认真地解释道:“爸爸的车坐起来就像是弹簧一样,一蹦一蹦的,好好玩呢!” 小婶还是不明白,正要开口,只听司徒钊大声笑道:“我的弹簧车可是绝无仅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会小婶亲自体验一下就知道啦!” 就在这时,巷子口缓缓驶进了一辆豪华的车子。 车子那么抢眼,惹得几个人不约而同朝那边看去,郑忧忽地皱起了眉头。 楚子睿从车上大步走下,直朝他们走来。 “小忧?你们这是……”他满眼问号,尤其是看到司徒钊和郑忧穿同系列的衣服,更是暗了眼眸。 “嘿嘿,好拉风的豪车喔!”司徒钊从他那老爷车上跳下来,吹了声口哨。 “阿睿,你怎么来了?”郑忧没想到他会碰到这一幕,有点尴尬,早知道就不换这衣服了。小婶也赶紧打了声招呼。 楚子睿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小星亲密勾着脖子的司徒钊身上。他不愿意去猜测,但是这情景分明就是人家“全家乐”,那男人莫非就是小星的爸爸? 楚子睿抿起唇,浑身不自觉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这位是?” 司徒钊无所知觉,还是那样一脸灿笑:“我是小星的爸爸,你是楚先生吧!久仰久仰。” 郑忧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索性把楚子睿拉到一旁。还没开口,楚子睿就冷声质问,语气几分严厉;“小忧,你别告诉我,那是你的前夫?” “不是的,你别误会。” “那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就算是有孩子作为理由,但跟其他男人像亲密的一家人,教他怎么接受? 郑忧紧握他的手,望着他:“阿睿,我现在要带小星出去玩,没时间跟你多解释。但是你要相信我,小钊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楚子睿一手扣住她的肩膀,眼中迸出几簇火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他怎么可能是小星的爸爸?我从不追问你的过去,是相信你,也是对你的尊重,但你现在已经在跟我交往,即使是你的前夫,也没有资格插足进来!” 郑忧见他这种严厉的模样,与当年在黑司靳面前的那股锐利相似。 她不希望美好心情的一天就这样被破坏,于是低声请求道:“拜托了,阿睿,司徒钊是小星的干爹。今天出去玩也是之前约好的,我们不能跟孩子爽约,下次……等下次一定约着跟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楚子睿望着她楚楚的眸光,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我是嫉妒你跟他穿成这样。” 郑忧飞快地低头看看:“不会有下次了。你别生气啊,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聊吧!” 楚子睿反握住她的手:“原本想接你们母子一起吃饭的,既然要去玩,应该不介意多我一个伴吧?” “你也要去?”郑忧惊讶地睁大眼,她突然提高的声音让司徒钊和小星都疑惑地朝他们看过来了。 “我不方便去么?反正我也想跟小星培养感情,总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占了便宜吧?”楚子睿也是个目标坚定的人。 “可是……可是好像真的不方便,那样会很尴尬的。”郑忧的眼中布上苦恼。 楚子睿沉默了一会,突然转身朝小星走过去。 小星已从司徒钊的臂弯里跳下来,小小的身子站在那里,看到曾经见过的楚叔叔,他怯怯地露出一个笑容。 楚子睿立刻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道:“小星,好久不见,还记得叔叔吗?” 小星乖巧地点头,楚子睿摸摸他的头,问:“小星今天要出去玩吗?” 小星的双眸立刻闪亮起来:“恩,爸爸和妈咪还有婆婆要带我去游乐场。” “那小星欢迎楚叔叔跟你们一块去吗?” 楚子睿的话一出口,司徒钊和小婶马上朝郑忧看过去,郑忧无辜地耸耸肩,她也无奈。 大家都在等待小星的答案,小星转头看了看妈咪,咬咬唇道:“不要了,我只想跟爸爸妈咪还有婆婆一起去就好。” 小孩子不懂得客套的话语让气氛顿时沉静起来,司徒钊看楚子睿脸色不好,只好笑嘻嘻道:“小星,多一个人玩也没关系嘛!楚叔叔跟妈咪是很好的朋友哦!” 小星又看了看郑忧,忽闪着大眼不知道怎么办了。 楚子睿却站直了身,脸上重新浮现潇洒的笑容:“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我突然想到公司还有点事,得赶回去处理。祝你们玩得开心点!” 受天气影响,游乐场里的人不多,但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心情愉悦。 司徒钊在抱着小星去坐海盗船前,特意凑进郑忧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别绷着个脸嘛!是不是怪我抢了你情人的位置啊?” “才不是!”郑忧飞快地摸摸自己的脸,她明明没有紧绷着。 “还不是呢?那你干吗笑得心不在焉?”司徒钊撞撞她的胳膊。 “我没有心不在焉。”郑忧否认道。 “那你敢不敢陪我们一起去坐海盗船?”司徒钊又道。 “哼!那么低级的小儿科,我没兴趣。”郑忧发现他有时候很爱损自己,于是白了他一眼。 “哟,听起来胆子蛮大的嘛!那你等着啊,等我陪小星玩了海盗船,我们一起去过山车。”司徒钊突然笑得邪恶起来,好像等着看她的笑话。 郑忧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长长索道,突然一咬牙:“过山车就过山车。” 152 不白之冤 司徒钊嘿嘿笑了几声,便抱着小星排队去了。 郑忧陪着小婶坐在下面的长椅子上休息。 自知道小婶在沈家做帮佣之后,她们俩还没有时间好好地谈一谈。 “老夫人……她身体还好吗?”郑忧不是笑不出来,而是心里搁着太多心事。 “恩,如果不好些的话,我哪能请假出来?老爷年纪也大了,阿英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小婶抓住她的手,“小忧,你不会怪小婶瞒着你吧?其实我也没其他意思,只是想替你多为沈家做点事。” “我不怪你,小婶,谢谢你。”郑忧那夜就想明白了,她知道小婶很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认祖归宗。 小婶充满歉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海盗船上的“父子”身上,感叹道:“小忧,你跟楚先生发展得还好吧?今天的事他会不会生气?如果你跟小钊在一起,虽然条件没那么好,但是会不会感觉轻松快乐一些?” 郑忧微微蹙眉:“阿睿对我很好,也很尊重我。只不过感情的事,顺其自然,我不会刻意强求什么。现在只要小星觉得快乐,我就开心,我是真心感谢小钊的出现,没有他,小星也没有这么多笑声。” 小婶点点头:“刚才看楚先生离开时,好像是生气了呢!小钊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只是将来小星懂事了,发现真相可能会失望……” 郑忧远远看着小星绽放的脸蛋,坚定道:“小星也必须学着长大,即便是将来失望也应该去勇敢面对,我只能尽量给他多一点快乐。” 聊着聊着,电话响了。 郑忧一看来电,秀眉不禁锁了起来,她握紧电话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郑小姐,忆丰集团的间谍案结果已经调查出来,请你马上来警局一趟。”警察局的人十分公式化地说道。 “调查出来了?跟我有关系吗?为什么我还要去警局?” “具体情况,郑小姐来了就知道了。” “等一下,警察先生……”郑忧在对方挂电话之前飞快地阻止,然后小声道,“我可以晚一点再过去吗?” “郑小姐最好能快点过来,否则警察可能会马上过去有请。” “哦,知道了,我会尽快过去的。” 接完电话,郑忧的心突地沉重起来,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警察说话的态度让她莫名心惊,可是那案子明明不关自己的事,为什么会感觉到心惊呢? 回到原位,小婶疑惑地打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郑忧望着小星在司徒钊的带领下正开心地奔过来,她急促地说:“咖啡店的同事出了点事,我恐怕一会得赶回去看看。” 小婶道:“恩,那你放心去就是,我看有小钊在,小星也挺开心的。” 司徒钊边走边朝郑忧笑道:“怎么样?胆小鬼,做好了心理准备没?现在要跟我一起去玩过山车么?” 小星拍着手道:“好棒也!妈咪啊,你真的敢去玩吗?过山车看起来很恐怖哦!” 郑忧蹲下去亲亲他,扬扬眉:“你还小瞧妈咪啊?当然敢了!呵呵,你跟小婶在这里等着,等着为妈咪呐喊助威。” 小星用力地点点头:“一定一定!爸爸好勇敢,妈咪也要一样。如果妈咪真的害怕,就让爸爸保护你好了。” 司徒钊一把勾住郑忧的腰,往自己怀里拉,咧嘴笑道:“走喽!看儿子多么支持我们!” 郑忧脸红地朝他的手背捏了一把,道:“你还真会趁机占人便宜,不安好心!” 待他们两人的身影坐上过山车后,小星伏在小婶的怀里悄悄地笑道:“妈咪应该不会害怕吧?爸爸一定会保护她的。要是爸爸和妈咪能多点时间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小婶注视着孩子那张越来越英俊帅气的面容,不禁想到,如果黑司靳知道自己还有这个亲生儿子的存在,孩子又一心认别人做爸爸,不知道会不会疯狂? ** 郑忧走下过山车的座位时,双腿有点发软,头也感觉晕晕的。 冰凉的手心还冒着冷汗,发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 司徒钊扣住她的腰,笑嘻嘻地为她理好凌乱的发丝,道:“怎样?还要逞能么?” 郑忧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心跳逐渐回归正常后,她推开他,大声道:“感觉很好很痛快!人生就需要这样的刺激!” 当一个人有心事有压力的时候,也需要这样的发泄和释放! 郑忧告诉自己,现在该去警局了,无论面对什么,只要不做亏心事,就可以什么都不畏惧。 “小钊,我儿子就交给你了,我有急事要赶着去处理。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一定要让小星开开心心。”她严肃地对他说。 司徒钊握住她的手:“突然怎么了?” 郑忧对他灿烂一笑,转身朝小星走过去,她只能先跟儿子告别了,因为从接完电话到现在,心中涌出一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她不能拖延,势必要去警局问个明白。 原来真有那么回事,怪不得人们都说,警察局进去容易出来难。 郑忧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进警察局,等待的是一脸义正言辞的警官和一对冰凉的手铐。狭小的审讯房里,她吃惊地缩回手,拒绝那象征犯罪和耻辱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套。 可是警察的力量岂容她反抗? 警察冷着眼严厉地威胁道:“郑小姐刚才应该都听清楚了?如今证据确凿,每一项证据都指明你就是此次忆丰集团的商业间谍。你不要再抗拒了!”说完,两个高大的警察一左一右冲上去,僵硬而冰凉的手铐迅速扣上她纤细的手腕。 郑忧不停地替自己辩解:“你们是警察,怎么可以不查清楚就随便冤枉人?那个什么证人……我根本不认识啊!更别说那些个什么证据,完全是栽赃啊……” 严厉的警察押着她拖出审讯室,似乎看多了这样的狡辩,表现出一脸的冷漠:“有什么话,郑小姐可以留着在法庭上说。” 郑忧拼命扭动着身躯,她不能就这样承受不白之冤,到底是谁在陷害她?难道忆丰的案子是有人要找替死鬼,然后好死不死地找到了自己? “警察先生,我拜托你……真的不是我做的!这件案子真的跟我无关!”郑忧双手被栲在一起,十分不方便,她冲过去抓住一个警察的衣服,不断地请求,“我是被冤枉的,真的!” 警察面无表情地扯开她的手,将她用力地推向一间房。 房子很小,最多五平米,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扇平时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大铁门。 铁门一条条粗大的钢条,将人与外面自由的世界残酷隔离。 郑忧不愿意踏进这里,她站在门口,双手紧紧抓住门边的钢柱,咬牙道:“我是清白的!你们没查清楚真相之前,怎么可以随便押人?” 警察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郑小姐,你不要再反抗了!每一个被抓进来的人都不想承认自己有罪,你再怎么说都没用。警察只相信证据,人证物证都有,你就等着法官审判吧!” 说完,他用力扳动她的手指,想将她推进囚室中。 “不!请警察先生一定要帮我查明真相,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啊……” “别说了!把手松开!”这名警察彻底失去了耐性,用力吼了她一句。 郑忧一怔,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摇摇头对警察道;“我可以见见那名证人么?还有其他人被抓了么?” 她曾经听说过各种发生在牢房里的事情,每一样都让人心惊到头皮发麻不敢想象。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关进来,而且还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栽赃陷害,她怎么甘愿屈服? 很多人说警察局是有钱人开的,像她这样没钱没势的女人,一旦被冤枉关了进来,只怕翻身的机会就少得可怜。 这样的时刻,她脑海里刹那间浮现出好几个人影。 楚子睿——上回是他帮自己找律师保释出去。 黑司靳——他说他一定会帮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不白之冤。 沈凝——她说她相信自己,商业间谍的事肯定跟自己无关…… 这三个人就可以代表b市巨大的势力,可是,这个时候她可以求助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吗?她可以见到吗? 骄傲和尊严让郑忧陷入了矛盾挣扎中,说实话,她根本不想因为这个求助于谁,可是一看到这冰凉的囚室,她就感到悲愤! “还不放手!”警察没有回答她,却是不客气地一棍子敲在她的手背上。 153 等待 郑忧的手指剧烈一痛,立刻倒抽了口凉气,但仍然坚定地不愿意放开。 她站在门口,忍住隐隐发抖的身子大声道:“如果不能见到证人也没关系,拜托你们帮我找找楚子睿先生,好吗?” “楚先生?”警察讽刺地笑了一声,“楚天集团的楚先生么?你以为事关忆丰的案子,现在哪个人不想明哲保身,跟此事撇清关系,楚先生会有时间来见你?” 郑忧吸了口气,飞快地思索他的话。此话的确有道理,黑楚两家关系甚好,如果阿睿来帮自己,会不会正好有人认为是阿睿让自己去做间谍? “那么你可以帮我找找沈小姐吗?沈凝小姐……”郑忧恳求道,“请你转告她……可以吗?” 这警察似乎脾气很不好,见她还在罗嗦,又是一棍子敲在她的手指上。 “你别再妄想了!沈家的人恨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你?最好老实点呆着,这件案子铁证如山,你就逃不掉了!还不快点进去!”说着又作势举起了棍子。 郑忧惊吓地缩了下手,那警察就趁这空挡一脚将她踢了进去。 她跌落在地,忿忿地扭过头蹬着他。 那警察一边锁门一边咒骂:“看什么看!死女人胆子可真大,连沈家的人都敢得罪!如果你不是女人,老子可要揍你了!” 郑忧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愤怒道:“警察就是你这样的么?我要投诉你!” 警察冷笑了一声,突然盯着她的脸蛋不放,眼睛闪出一抹邪恶:“对待罪犯还需要客气么?呵呵,不过郑小姐看上去脸蛋还不错,如果你愿意……那个的话,嘿嘿,我倒是可以考虑帮帮你啊!” “呸!无耻!”郑忧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时候,脸色蓦然变白,狠狠地唾弃了一口。 警察扬扬棍子,冷笑着敲敲钢条门,道:“老实等着吧!敢得罪沈家人,也真够有你娘啊!” 他大步离去,郑忧气得浑身发抖,房子里连张椅子都没有,她哆嗦了一下缓缓蹲了下去。坐在墙角,思绪逐渐一点一点冷静下来,不知道哪里有冷风惯进,她努力地回想,仍然摸不出案子的头绪。 怎么办?怎么办? 她现在连一个外面的人都联系不上,随身的包和所有物件都被没收,独自被关在这森冷的囚牢,连害怕都快要忘记。因为她的心里有太多疑问,有太多担忧…… 如果小星发现自己没有回家,会不会着急得哭? 不知道看上去玩世不恭却心细的小钊会不会发现自己失踪? 不知道阿睿晚上会不会打电话给自己?如果发现电话不通,会不会来寻找? 不知道…… 一个下午的审问加上一个晚上的焦虑思考,时间过得飞快,郑忧在疲劳中睡去,又在饥饿中醒过来。她没有机会出去,原先关她的警察也没有再出现,直到阳光从对面一个小小的窗口照进来的时候,她才惊觉已是第二天。 “有人吗?有人吗?警察!警察!” 郑忧大声地喊着,一夜滴水未进,不但肚子饿,嗓子也是干燥沙哑的。 她只知道这是关押罪犯的地方,一间独立的屋子安静地像地下室一般,除了自己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但她不甘放弃,使劲拍着粗实的钢柱,用力地喊着:“来人啦!来人啊!来人……来人……警察!警察……”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有人推开外面的门走进来。脚步声很平稳,是粗重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郑忧屏住了呼吸,立刻祈祷这是自己熟悉的人,是来救助自己的朋友。 可是,她失望了,来人是个肃着脸面的警察,将一个食盒放在铁门的小方格前。方格子打开,刚好只能递进一个食盒和水。 警察刚想离开,郑忧飞快地喊住他:“请问……警察先生,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 警察转身看了她几眼:“抱歉,你现在属于重案犯,暂时不能跟外界联系。” 有这样的规定吗? 郑忧对警察局的规定不大懂,可是她不信连个电话都不能打,现在的警察都这么不近人情吗? 她朝他急切地喊着:“拜托你了……求求你啊警察先生!我想联系家人……我不能让家里人担心,我还要见几个朋友!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啊……” 警察漠然地离去,外面的门重重地关上。 又是一屋子的森冷空寂,郑忧坐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捧起那杯水,一边流着泪一边喝着。 ** 楚子睿想到白天她跟其他男人一起带孩子去游乐场的事,有点生气。 一个晚上过去,他本以为郑忧会主动打电话来解释,可是到第二天天亮连个短信都没有。 他拿起电话,按了好几次号码,又放下。 吃过了早餐在开车前往公司的途中,终是按捺不住主动打电话过去。对方的电话无法接通?楚子睿郁闷地将手机扔在一旁。 过了几分钟,车子开到楚天的楼下,他再次拨打了过去,这次语音自动回复: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抓住了他的心,说起来他对郑忧这个女人还真不算了解,可是她偏奇异地抓住了他的心。一天天,一点点,越来越为她的一颦一笑挂心,会为她开心为她嫉妒,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了! 可是,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楚子睿飞快地抓起,略带激动道:“喂?” “老板,欧洲的大客户已经到达公司,老板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 “恩,好好招待,我马上到。” 楚子睿沉声应答,最近他老爹为了拉拢生意,疯狂地跟欧美那边的商户合作新项目,全公司的人都得在周末加班。他握紧手中电话,不死心地再拨了一次郑忧的号码,仍然是关机,他抿抿唇将电话丢进了公文包中,利落地下了车。 ** 且说小婶和司徒钊带着小星回家,小星白天玩得太激动,太兴奋,晚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郑忧很晚也没回来,小婶打不通她的电话,只好打电话到咖啡厅去询问。接电话的小妹只迷糊地应道:“哦,郑经理啊!她没回店里哦……是说同事有急事吗?哦……可能是一些私人的事情吧,反正不在店里哦!” 蓝茵咖啡厅每天十点才开门营业,小婶根本等不到那个时间去找她,回头想想,小忧平时做事稳重,应该没什么问题。周六请了一天假,时间不早,小婶将小星托付到房东太太那里,自己便赶紧去沈家工作了。 谁都没想到此时的郑忧正在牢狱里受苦,她在彷徨和愤怒中等待大家的救助。 更没有人想到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圈套,一个蓄意陷害的阴谋…… 周末的时候,小星被寄在房东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平时小婶和郑忧都是尽量换班,总有一人照顾孩子。这会,小星只能交给他最喜欢的“爸爸”了。 可惜司徒钊不是闲人,他随时有事需要去忙碌。 “小星,今天妈咪不是不用上班吗?怎么就只剩下你自己了?”司徒钊出门前抱起孩子问。 “小婶说妈咪要加班。”小星乖巧地回答,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可是妈咪昨天晚上没回来睡,是跟爸爸在一起了吗?” 司徒钊一听,突然不知从哪生出一团火气,猜想郑忧该不会是会她的情人楚子睿去了吧?竟然连孩子都可以不顾,难道以为给孩子捡了个爸爸,就可以扔开不管了吗? 154 失踪 “小星,今天想不想跟爸爸一起?”司徒钊暗想,这个女人竟敢借口忙就不管孩子,他若把孩子带在身边,看她会不会着急! “好啊!”小星闪动着晶亮的眼珠子,高兴极了。他对这个爸爸可是喜欢得紧,恨不得可以晚上抱着睡呢! 可是司徒钊叹了口气,抱歉地拉起他的手:“对不起啊小星,爸爸今天已经约好了要去办事,不能耽误。爸爸去的地方不适合小朋友呆着,所以……” 小星虽然失望,但懂事的点点头:“没关系。妈咪说大人工作的时候都很忙,小孩子不可以随便打扰。” 司徒钊赞赏地笑道:“恩,小星真的好聪明。如果可以的话,爸爸真希望带你一起去。你要好好地在这里听奶奶话,等爸爸回来了,送你个最好玩的礼物。” 小星抱住他的脖子,皱皱小眉头:“小星不要好玩的礼物,只要爸爸和妈咪在一起。” 司徒钊心里不觉闪过一种微妙的感觉,他拧拧孩子幼稚的脸蛋,开玩笑似的说:“下次你帮我问问妈咪,她要是愿意,爸爸这里没问题哦!” 小星一听,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会问妈咪的。” 司徒钊看看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走进房内快速披了件外套。他打扮得依然休闲,但鼻梁上的墨镜一架,整个人突然添了股凌厉危险的气势。手中提了个黑色帆布袋,房东太太一见他的行头就知道儿子有重要事情出门。 “妈,好好照顾小星。”司徒钊交代道。 “小钊,这才要离开多久?” “事情顺利的话,就三五天吧!我会尽快回家的。”司徒钊对着房东太太灿烂一笑,那张五官深邃的面容立刻又染上了阳光。他带着抹特别的感觉低头看着小星,知道自己这次出门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因为这里已经有了让他牵挂的人。 ** 蓝茵咖啡厅,任何东西一旦出了名,人气便也随之而来。 郑忧不在,这里的生意依然很好,慕名而来的客人不在是少数,整个环境都显得情调优雅。 沈凝与黑司靳相对而坐,一起共进晚餐,两人交谈得还算愉快,气氛比较融洽。无论沈凝说什么,他都会富有耐心地认真地听,偶尔发表几句自己的见解。 在她面前,他会展露温柔,但言语并不多,因为他本就是个不爱表达的男人。 有时候会想,如果小央那时候也会像沈凝这样自信地对自己侃侃而谈,那该多好!可惜那时候的自己没有足够的耐心,终究是不够成熟…… 晚餐接近尾声,沈凝将目光调向前台,奇怪地问:“阿靳,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晚上小忧好像不在呢!” 黑司靳当然发现了,他只是没有任何表示而已。 沈凝招了招手,小美一见飞快地走过来,问:“请问沈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小忧今天怎么不在?” “郑姐啊,听说老板临时派她去外地出差了。”小美道。 “出差?”沈凝惊讶地问道,黑司靳只是微微抬眉,没说话。 “恩,好像是派去哪里参考人家名店的原味咖啡豆……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郑姐走得急,没有回店里。”小美回答得比较含糊,郑忧出差的事她们这些服务生都是今天才听说的。 黑司靳表情淡淡的,仍是抿着唇没说话。 沈凝看了他一眼,对小美道:“这样子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还想喝喝忧式咖啡呢!” 小美退下后,沈凝摇摇头道:“看来商业间谍的案子跟小忧没关系了,呵呵,否则她哪有心思去出差?” 黑司靳这才缓缓开口,双眼注视着她:“对了,那案子结果怎样?你上次不是说警局三天内给结果吗?” 沈凝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努努嘴:“爷爷不让我插手,我就再也没过问了呀!” 黑司靳不禁蹙拢了眉毛;“沈先生不想把内部矛盾扩大,不让你管,是为你好。” 沈凝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阿靳,你一直特别关注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集团利益的话,又是为了什么?不会是因为小忧吧?”那双美目紧盯着他,仿佛要探出他内心的想法。 黑司靳轻轻地扬起唇,没有掩饰地直言道:“我都关心。” 沈凝佯装生气地冷哼:“哼!你说关心忆丰的利益还可以,如果是关心其他的女人,我可不喜欢哦!就算小忧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对她好。” 黑司靳对上她的眼睛:“你别多想,你跟她不一样。” 沈凝眨眨眼,又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好啦,阿靳。案子的事情呢,就交给爷爷去处理。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只看看就好,不要插手,好么?小忧嘛……呵呵,她是我的朋友,又是小央的堂妹,你对她关心也是应该的啦!” “其实我也是关心你。”黑司靳声音沉稳,“沈先生毕竟年纪已大,而你是女孩子又太年轻,没什么商场经历,有人想在忆丰搞搞动作也难免。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随时跟我说。” 一听他这样真心的言语,沈凝开心极了,满脸甜蜜的笑容:“阿靳,你真是太好了!爷爷表面对你冷着脸,其实非常认可你的能力哦,有一次我亲耳听到爷爷夸你是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呢!” 说着,她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看到号码,沈凝的眼眸瞬间闪过好几道幽暗不清的光芒。她没有离开座位,直接按下接听键。 “喂?哦,是我。恩……好,对。恩……恩……就按原来说的办。恩……放心吧,有什么问题我会负责。” 当着黑司靳的面,她又微笑着把电话挂掉,随意地解释道:“亲身体验,才知道要管理这么个大集团是多么辛苦,就连晚上想喘口气休息一下都不安心。刚才又有部门经理打电话来汇报工作呢,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要挨批评一样,呵呵。” 黑司靳没有多想,眸中流露出一丝心疼,关心道:“不要太辛苦了,尽力就行。” 沈凝笑得甜蜜,这个冷酷而温柔的男人,四年前就该是她的! 郑忧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看到外面天色已亮,知道又是一天过去。 算算日子,已经在这里过了一天两夜,难道没有任何人发现自己不见了吗?进进出出送饭的只有两个警察,铁牢旁有个小卫生间,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离开这里。 “警察先生……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家人联系?”这样的问题她已经问过无数次。 “问那么多做什么?可以联系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联系!” “那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她再问。 155 要妈妈 “两天!再等两天,你就可以离开了!”警察不耐烦地吼道,然后不愿意再回答半个字。 为什么现在连联系家人都不可以,两天后却可以离开?难道两天后开庭审判么?之前忆丰不是说撤消对自己的控诉了吗…… 郑忧好多疑惑,嗓子也嘶哑了,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身子时冷时热,她想自己真的病了! 没有阳光,没有暖意,冷风不断地从墙缝里吹进,她哆嗦了一下。耳边骤然传来一道轰响,打雷了! 哗哗…… 她听到了雨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悲哀和绝望一丝丝笼罩上来。 是的!连续的阴云天气到了今天终于变成了暴雨,街道上全是湿漉漉的水渍,车子行驶在雨雾中必须很小心,否则容易出安全事故。 黑司靳双手稳稳地握住方向盘,眼神阴郁,专注地盯着前路。 刚才秘书急报,说天气阴寒,老太爷突然旧疾发作,因为暴雨太猛烈,不方便前去医院,现在医生已到达黑家,也请他和黑耀东立刻赶回主宅。 公司离主宅有段距离,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路上还是处处塞车,他已经许久没见到老太爷了,心里多少有点担心。 电话响起,他顺手戴上蓝牙接听。 “我马上赶回去。”以为又是舅妈王丽容打来的,她之间已经催过两次了,所以黑司靳一接通就开口道。 “那个……请问是黑司靳黑先生吗?”对方是个略带惊慌的女音。 黑司靳疑惑地敛眉:“你是哪位?” 对方一听找对了人,声音猛地提高,又是欣喜又是急切到要哭的样子:“黑先生,真的是你,实在太好了!我是小星的幼儿园老师,上次亲子会上我们有见过面,黑先生还记得吗?” 幼儿园老师?黑司靳疑惑更大,他这电话号码知道的人不多,那日亲子会上的确有在嘉宾签名处留下过号码。 “哦!老师,什么事?” “黑先生……拜托你帮帮忙!小星不见了!拜托你帮忙找找他……” 一道惊雷劈过,电话的信号似乎不大好,老师的话断断续续,但黑司靳已经眉头紧拢,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你说什么?老师,请你再说一遍。” “小星……他……拜托黑先生……” 雷声从头顶滚过,信号突然中断。 黑司靳低咒了一声,望着朦胧一片的雨雾,将车速慢慢减了下来。他薄唇一抿,利落地掉转了方向,毫不迟疑地朝幼儿园奔去。 ** 幼儿园门口,张老师急得真要哭出来了,一看到黑司靳犹如见到了救星。 “黑先生……你真的来了,实在太好了!快帮帮忙,小星他突然不见了。” “老师别着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黑司靳从她慌乱的神色里感觉到了紧张。 “唉!小星平时很乖巧的,只是不怎么跟同学说话,不过从亲子会之后,他明显开朗了许多。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说很想念妈咪,然后就蹲在教室外面,怎么都拉不进去。”张老师一边回忆一边叙述道,“一个小时前,我才转身去安抚其他小朋友,再出来时,发现小星已经不见了……” 黑司靳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浮现出小星可怜兮兮的脸蛋,仿佛可以想象到孩子在大雨中寻找妈妈的模样。 如此一想,心口竟难受得揪了起来。 “附近找过没有?”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习惯性的威严。 “恩……幼儿园附近都找过了,其他老师都在帮着找。可是他一个小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呢……”张老师不敢对上他阴沉的黑眸。 虽然上次听郑忧提过,小星是出生在单亲家庭,并没有爸爸,可是此刻看到这个男人真切担忧的模样,她不禁猜测像黑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可能会跟小星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若非怎么都联系不上孩子的妈妈,她也不会焦急之中想到寻找黑先生帮忙。 “先不要报警!我会想办法去找!”黑司靳离开幼儿园时施展了命令,他不敢保证孩子不是被恶人绑架,倘若真有意外,报警只会害了孩子。 天空阴沉沉的,已是下午五六点,暴雨让黑夜提前来临。 道路旁的路灯还没有点亮,雨刷不停地在车窗前摇晃。 黑司靳冷峻的面容紧绷着,看上去格外严酷,老师们暗暗庆幸还好小星不是他的儿子,否则真要弄丢了……恐怕连整座幼儿园都要保不住了。 他拿起电话,按下快捷键。 “喂,江弈,马上派你的兄弟帮我找个人。”对方是他唯一的好朋友。 “靠!老兄,我才刚从美国回来不到一天,你不为我接风也罢,一开口就让我为你做事?”江弈是黑道太子,这些年势力已经扩展到其他国家。 “废话少说,我只给你一小时。一小时后我要马上见到人。”黑司靳下颌紧紧地收拢着。 “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啊?竟然让你老兄……” “一个男孩,大约四五岁,身穿……”黑司靳冷冷地打断他,想起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的穿着,“身穿黄色运动服,衣服上印着‘天心幼儿园’的字样。” 他又交代了大概的寻找位置,便眯着一双锐利的双眸四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地方。 就算江弈再离开个三五年,a市的每个角落只怕依然到处是他的势力范围。 事实上不到一小时,江大少爷就亲自带着人站在一栋大厦下面等待着黑司靳。 “人已经找到了,你马上过来。”他报了地址,便打量着这身高还没自己腿长的小家伙。 说实话,这孩子五官倒是长得挺俊俏的,浑身湿透,看上去可怜兮兮。 不过他江弈从来没什么同情心,对孩子更是觉得厌烦。如果这不是黑司靳反常地要求他找人,他根本没兴趣去观察个孩子。 小星不愿意靠近江弈,远远地缩在墙角,也不敢再流眼泪,只是拼命地咬着唇满身防备。 这个叔叔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到做什么? 他看上去不像是抓小孩的坏人,可浑身上下也找不出一丝让人感觉亲切的味道…… 江弈与小星那双害怕却又倔强的大眼睛对上,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他敢打赌,相交多年,黑司靳根本就是一个跟自己一样冷血无情的男人,怎会突然对个孩子好心?更别说让他这么劳师动众寻找一个孩子,绝对是他三十年来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奇闻,这孩子到底有什么特别呢? “人在哪里?”几分钟后,黑司靳快速刹车,急切地从雨中冲过来。 “嘿,你先告诉我,那孩子跟你什么关系?”江弈故意不慌不忙地挡住他的视线,邪邪地笑问,“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同样的话似曾相识,黑司靳立刻青了脸,厉声问:“我现在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孩子呢?” 江弈原本就是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见到黑司禁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难得的严厉,反而兴致勃勃地挑高了眉。 黑司靳猛然推开他的身子,目光所及之处,让他的心脏瞬间完全揪紧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就像天空的雷电一下子击中了心脏,猛烈地一抽,然后是闷闷地疼。 小星衣服还滴着水珠,软软的黑发纠结在一起,小小的脸蛋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苍白。他不停地哆嗦着,充满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 如果不是雨声太大,还能听到不时从他嘴里溢出来的呜咽声。 156 让人心软 “该死!”黑司靳懊恼地低咒一声,快步奔过去。 小星吓得直往后退,脚下一滑就往地上扑倒。然而高大的身影比他更快,一把将他捞了起来,稳稳地抱在怀中。 黑司靳那对修长的墨眉几乎要打结,小心地将他放下,前所未有的轻柔安慰不禁脱口而出:“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说完,他飞快地动手脱小星湿透的衣服。 小星紧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不断地往后躲,还试图跑开。 他真的好怕…… 在幼儿园时突然好想好想妈咪,可是老师不让他离开。他站在教室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久很久,在看到幼儿园门口出现一抹很像妈咪的纤细身影时,便不顾一切地冒雨冲了出去。 然后…… 然后他不是记得很清楚,好像那个阿姨不是妈咪,而他一下子找不到路了。 他一边哭一边走,一边喊着妈咪。 有个长得矮矮胖胖的叔叔突然从后面抱住他,说要带他找妈咪,可是他知道那个叔叔是坏人。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妈咪,还抱着自己拼命地跑,笑得好可怕…… “小星,你在怕我吗?你以前见过我的,对不对?”黑司靳看到孩子不断闪烁惊惧的大眼,压抑着声音诱/哄道。 小星仍是颤抖着,不过小脸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害怕得皱成一团。 “你衣服都湿了,如果不马上脱下来,就会生大病。小星不愿意去医院打针吧?”黑司靳的耐心正在接受前所未有的考验,而江奕饶富兴趣的目光半秒钟都舍不得眨动,他觉得自己正在亲身见证一场奇迹。 黑司靳懒得理他,见小星防备的表情松动了几分,大手一伸将孩子的湿衣服迅速脱下。带着自己体温的西装外套飞快地将那小小的身子包裹住,然后一把将孩子抱在怀中,这才转身面对江弈一脸好奇的笑容。 “让开。”黑司靳闲他碍事地挡着路。 “喂,好歹我可是帮了你个大忙,你也不满意一下我的好奇心?”江弈玩世不恭地笑道,“什么时候来的私生子,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他是朋友的孩子。”黑司靳简单地一语解释,“现在没时间跟你说那么多,我要赶着去看老太爷,回头再见。” “朋友?除了我,你还有其他朋友?”将黑司靳就要一头冲进雨中,江弈一把拉住他,“老兄,话来没说完,你就这样走了?太没义气了吧!” 黑司靳仿佛清楚感觉到孩子在自己的胸前簌簌发抖,他冷下眸子瞪着江弈:“你有时间在这里好奇,为什么不早点给他换套干衣服!” 江弈一听这话,一张俊美得连女人都要嫉妒地面庞几乎要抽筋,好几秒钟才回过神:“阿靳,你不是吃错药了吧?你什么时候见我正眼看过孩子?还有你……我怀疑你是不是冒牌黑司靳?” 他当然是货真价实的黑司靳。 只是这几年来,得到的与失去的都太多太多,无论是利益还是爱情、亲情都让他在上千个日子里不断反省。 不了解他的不可能看出他内心那种微妙的改变,然而这个世界了解他的人又有几个? 了解他的人…… 江弈算是其中一个了,在这样的朋友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就像如此担忧而焦急地寻找小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找到这孩子!他可以不必跟江弈解释,也没必要在江弈面前隐藏什么。 “算了算了,你的事我也懒得打听,什么时候你想告诉我了,随时找我。”江弈打了个哈欠,他才从美国回来还没睡够觉呢! 黑司靳抿起冷薄的唇角,目光凌厉地射他一记,将小星的脑袋往怀里压了压,头也不回地朝自己车子冲过去。 可怜的孩子,他一定还在害怕。 他的身子还在颤抖。 他却还在坚强地忍着不流眼泪…… 可是,细小的呜咽声在只有两个人的车子空间里变得清晰,黑司靳不得不空出一只手轻柔地摸摸孩子的头。 “小星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离开幼儿园?”他觉得要找点话题,才能让孩子分散一下注意力。 可惜等待的答案是沉默,过了会,只听到小星控制不住抽泣出声。小小的怯怯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想……妈咪……妈咪……” 一开始还是小声的哭,不到半分钟,那压抑了许久的啜泣声逐渐变成了哇哇大哭。 黑司靳拧了拧眉,掏出手机拨打了一次,郑忧的电话还是关机,他只好将小星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安慰道:“别哭了,先跟叔叔回家。” 小星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除了哭,一时没有其他反应。 突然,电话响动,黑司靳接听起来。 “阿靳,你到底在做什么?秘书说你离开公司很久了!你总不会是要等老太爷睁不开眼睛才回来吧?”张丽容说话从来都夹杂着刻薄。 “马上到。”黑司靳简短地回答。 “咦?你那边是什么声音?怎么是……小孩子在哭?”张丽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157 给孩子洗澡 “一会见。”黑司靳直接挂了线,见小星嘶哑着嗓子还在喊着“妈咪”,他不禁将孩子拉到自己的腿上,“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呢!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找妈咪,还哭得希哩哗啦。你妈咪要看到你这模样,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担心?” 没想到这话还挺有用,小星抽泣了几声,握紧了小拳头,硬是不愿意再哭了。 黑司靳不仅赞赏道:“小星真的很棒!叔叔现在要回家探望一位老爷爷,等探望完了,一定马上送小星回家,好吗?” 小星眨动着眼睛,乌黑的睫毛上还悬着泪珠,他虽然没说话,但抿着唇对黑司靳点了点头。 ** 黑家主宅。 房子很宽阔很豪华,通明的灯火增添了室内的气氛。 黑司靳抱着个小孩子进门,不仅是张丽容和黑耀东惊怔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就连刚给老太爷看完病的医生也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星躲在宽大的西装外套里,怯生生地探出半张小脸。 “上帝啊,我不是看花眼了吧?”张丽容夸张地抚着自己的额头,一副要晕厥的样子。 “妈,你没看错,不过我怀疑这孩子是不是阿靳在外面的私生子?”黑耀东扶着母亲的肩膀,从庞大的利恒产业大部分股份归黑司靳所有后,他们母子的气焰倒是下来了不少。但大家每次见面,一番口舌之战是免不了的。 又是私生子? 黑司靳狠狠地皱起了眉,再一次深刻体会到当初郑忧听到自己口不择言说“私生子”三个字时,有多么愤怒。 “我去看外公。”他不跟这两人计较,眼一眯以示警告,而后抱着小星转身上楼。 老太爷脾气不好,尤其是年轻时,赫然是个威严固执的一家之主,否则当初黑司靳的母亲也不会跟着自己的爱人私奔。不过这几年,老太爷逐渐看开了许多,明明是血缘最亲的亲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每天明争暗斗,他索性将利恒交给真正有实力的外甥。 毕竟是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外甥有能力将它发扬光大,总比在孙子手里败霍了要好。 “外公,我回来了。”黑司靳站在门口,问候的声音平板无波,他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就连在最亲的外公面前也一样。 “咳咳……你可算回来了!”老太爷的话里有几丝责备,却含着更多的失望,他多少期盼着自己病发时,孙子外甥都能及时赶回来。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能见到最后一面。 张丽容紧跟在后面插话道:“阿靳不但回来了,还给你老人家带了个小曾孙呢!” 这本是刻意嘲讽的语气,她也不知道这小脸可怜兮兮像小狗一样的孩子是从哪出来的。但只要是黑司靳带回来的,就必然大有文章。 老太爷一听,即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双灰暗的老眼也忍不住立刻变亮了一些。 黑司靳将来不及换衣服的小星拉了进来,淡淡地解释:“这是朋友的孩子,刚才出了点事,我暂时替她照顾一晚。” 老太爷点点头,老眼一对上小星的脸蛋后,好半天都移不开视线。 “这孩子……”他干哑着嗓子,语气不自觉透露着几分激动,然后又长叹了一声,“唉!如果是你的孩子,那该多好……咳咳!” 四年前要是没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他的小曾孙也该这么大了吧?老太爷望着黑司靳,连声咳嗽了起来。 黑司靳的脸上立刻弥漫乌云,薄唇抿起。 老太爷见他脸色难看,知道自己不该提起这几乎是禁忌的话题,又是一声激动的咳嗽。 张丽容道:“公公,你可别激动,大不了我让耀东早点娶个媳妇回来,好给咱们黑家早点添后。到时候我们四世同堂,公公可就有福了。” 老太爷动了动干瘪的唇,眼中闪现担忧:“耀东那孩子也该争点气了,别以为公司有阿靳打理,他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咳咳……” 张丽容白了沉默立在旁边的黑司靳一眼,不甘不愿道:“公公这话说的,不是耀东不努力,而是努力也没那个机会啊!现在公司是阿靳的,我们耀东能出什么力啊?” 老太爷皱了眉,提高了声音道:“怎么不能出力?就算不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但公司也有他的份啊!咳咳……像他这样越来越花天酒地,没个正经的……” 张丽容一听又是教训的言辞,十分不满。这几年来,老家伙似乎越来越多的废话,成天只会说她儿子的不是了。 “公公怎么只会说耀东的不是?耀东也想好好表现,但是你对公司股权的分配已经让他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闭嘴……”老太爷生气地吼了一声,便急剧地气喘起来,他面色变得灰白,不停地抚着胸口。 小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小小的脸蛋飞快地埋进黑司靳的胸膛。 黑司靳下意识拍了拍孩子的背,语气略带冷硬地朝张丽容道:“舅妈明知道外公身体不好,还故意提这些说什么!” 这就是他不喜欢回来的原因之一,每次来这里,都要面对老太爷和张丽容如此的对白,他一般选择保持沉默。可是,看到老太爷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听到张丽容尖酸刻薄的语气,他的心涌出一股失望和苦涩。 张丽容硬邦邦地朝老太爷说了声“对不起!”就跺着脚步下楼去了。 “外公,你好好休息。”黑司靳依然站在距离床边好几步远的距离,注视着老人。 “咳咳……”老太爷长声叹息,“其实丽容的心思我哪能不明白?可是利恒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不能让他最终堕落在耀东的手里……唉!人老了,什么都不敢奢望了,只怕太多奢望也经不起年纪的折腾……我这种随时都可能闭上眼睛的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只希望……咳咳,一家人能够多点时间在一起……” 一家人? 黑司靳被这三个字狠狠震动了一下,想不到有一天这种话会从严酷一生的老人家口里说出来。 他刚想跟老太爷说点什么,小星突然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的缘故。他低头一看,小星的大眼睛里竟然又已经畜满了泪水,乌黑发亮的眼珠子显得异常可怜。 “别怕,别怕……” 这样轻声的安慰从找到孩子那一刻起就说了多遍,但老太爷却是第一次听到。他干瘪的唇蠕动了一下,目光再度调回到孩子身上,可惜孩子始终背朝着他。 “阿靳……这孩子……”老人灰色的眼瞳闪动着,话没说完就重重地叹了口气。 只是回想这一生,好像风烛残年里,似乎还有太多说不出口的遗憾…… 黑司靳的眸子好暗好暗,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小星又一次低声抽咽之后,他抱歉地望着老太爷:“外公先休息,这孩子恐怕也病了,需要先洗个热水澡。” 老太爷望着孩子的小脑袋,有句话实在说不出口。如果当年阿靳的婚姻没有发生意外,那丫头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吧……看这孩子的模样,如果不是了解阿靳的性子,恐怕真要认为是他的私生子呢! ** 虽然很少回主宅,但黑司靳的房间一直被女佣打扫得一丝不苟。 卧室里有配套的浴室,浴缸里放满了热水,蒸汽弥漫在空中。 黑司靳哪有给小孩子洗澡的经验?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请女佣来帮忙,可是小星从始至终都不愿意松开手,紧紧地伏在他的胸前,小手紧抓着他的衬衣。 “小星,你先下来,叔叔帮你洗澡,好不好?”他耐着性子道。 小星咬着唇,良久之后低低地吐出一句带着哭声的话:“我……要妈咪……” “喔……小星听话,你妈咪工作很忙,现在不在这里。叔叔先给你洗澡,好吗?”天哪!黑司靳在心里暗自呻吟了一声,这是自己吗?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耐心和爱心,只要一对上孩子这双无辜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想保护他。 “我要妈咪……呜……”小星蹲下去开始哭泣,长长的西装外套拖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妈咪……我要妈咪……” “我说了你妈咪在工作,小星不是最乖的吗?”黑司靳一边劝慰一边扯下那件外套。 孩子顿时全身都光溜溜,他惊慌地缩了起来,蜷成一团,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子。 黑司靳想上去抱他,他大喊起来:“不要……不要!不要过来,我要妈咪……呜……” 158 疤痕 上帝!小孩子都这么难搞定的吗?刚才还一副全心全意依靠自己的样子,转眼就除了哭泣叫喊,什么都听不进去。 黑司靳真要忍不住上前拎起他丢进热腾腾的浴缸里,可是,他不想吓着这孩子,只好发挥生平最大的耐心,搅出脑海里所有的哄小孩子的话语—— “小星乖,洗完澡就不会冷,浑身都舒服了!” “小星听话啊,一会叔叔给你买糖吃。” “小星难道不怕打针吗?如果再不听话,生病的话叔叔就要把你送到医院去……” …… 咳! 又哄又骗外加威逼利诱,这招用在小孩子身上就会凑效吗? 对于正沉浸在一心想念妈咪的小星身上,并不见效果,他最多只是愣得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以更大的声音喊道:“妈咪……我要妈咪……” 黑司靳强迫自己吸气,再吸气,呼吸,深呼吸。 据说自己冷起脸来可以吓得一干秘书簌簌发抖,说话都要牙齿打颤,可是眼前的这孩子再也经不起惊吓了。 不可以对无辜的小家伙生气,不可以…… 这绝对是比谈一场上千万的合同还要任务艰巨,完全是场残酷的考验。 怕他着凉,小家伙身上已经披上了浴巾,他站在那里,嘴巴张得大大的,两只小手不断地揉着眼睛,泪水沾湿了手背。 “唉!”黑司靳哪敢大声说话,只怕稍微提高一下声音,这孩子就要吓得战战兢兢躲起来。 要知道他一分钟内的叹气声快要比前面三十年都多,拧着眉头蹲在小星面前,不觉想到了郑忧,生出一股闷气,那女人要出差也不先跟孩子交代一声,让孩子这么难过。 万一今天孩子出了什么事,她就算哭死也追不回来! 可是,他又有点毫无道理地羡慕着这孩子,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小时候不曾这样放声地哭过,更不曾大声地喊着要妈咪。 那时候的他或许只比小星大一点,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妈咪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威严冷酷的外公根本不允许他哭…… “小星,你别哭了好不好?叔叔又没打你骂你,对不对?叔叔只是不希望你生病而已,唉!”黑司靳突然做了个决定,瞅着孩子哭花的小脸,无奈道,“叔叔陪你一起洗,总可以了吧!” 他站起身三两下就脱掉自己的衣服,不管小星还在一抽一咽的,大手捞起小身子,一同踏入了宽大的豪华型浴缸。 说也奇怪,小星不知道是哭够了还是被他的行动惊住了,一进浴缸后哭声很快就停止。 冒着热气的水温暖极了,黑司靳忍不住舒服地吐了口气。 “早知道这招管用,我前面就不必浪费那么多唇舌了。”他自言自语皱眉道,一只手稳稳地抱住胸前的小家伙。 说起来,跟小孩子一同洗澡的经验恐怕比跟女人洗澡还要新奇,小星的个子那么小,他必须将大手围成圈将这小家伙扣在怀中。 清澈的热水包围着他们,水波轻轻荡漾,温柔地如同爱/抚。 小星的身子不再那么发抖,慢慢瞪大着眼睛望着他。小嘴蠕动了几下,然后视线慢慢地下移,最后定在黑司靳光滑结实的胸膛上。他看了许久,好像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在研究什么一样。 “怎么了?”黑司靳自问有一双利眸可以轻易看透很多事,偏偏这小家伙的心思却怎么都猜不透。 “妈咪……”小星吸吸鼻子,眼睛红通通的。 “叔叔答应你,一定帮你送到妈咪身边。” “不是……”小星摇摇头。 “什么不是?”黑司靳有点不明白,这孩子干吗老盯着自己的胸膛看。 小星扁了扁小嘴,双手朝他的胸膛来回摸了摸,低声道:“妈咪这里……不一样……” 什么? 黑司靳低头一看,刹时明白了什么,薄薄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这也难怪,小家伙从小跟外婆和妈咪长大,一定没见过男人的胸膛吧? 可是不对!那天在幼儿园遇见的那个男人呢?他不是小星的父亲么? 黑司靳疑惑地捏捏孩子的脸蛋,问道:“小星,那天你们幼儿园玩亲子游戏,妈咪和谁一起去了?” 小星的眼眸亮了一下:“是爸爸……” 黑司靳一边说话,一边带着他往水里沉了沉,疲惫发寒的身子需要先好好浸泡一会才擦洗比较好。他抚着孩子的头发,又问:“小星和妈咪平时没跟爸爸住一起吗?” “没有……”小星的眼眸又迅速暗淡下去,充满了失望。 “为什么?”黑司靳发现这孩子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时,还是可以正常聊上几句的。 “因为……”小星咬咬唇,“爸爸他很忙。” “爸爸是什么工作?” “飞行员。” 黑司靳低声“哦”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他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从不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莫名其妙的好奇心?说来说去都跟郑忧那个女人有关系,唉! 小手还在男性平坦的胸前试探着,黑司靳微扬了唇:“叔叔的身体是不是跟妈咪很不一样?” 小星小心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黑司靳拍拍他的小屁股,眼眸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因为叔叔是男人,你妈咪是女人,男人跟女人的身体天生就不一样。” “我知道。”小星突然肯定地回答,咬字也清晰和许多。 “你知道?”知道还这么好奇地摸来摸去? “我在书上看过……但是……”小星怯怯地收回了手。 “但是从没摸过,对吗?”黑司靳有些吃惊,这小家伙还会看书啊!他忍住笑,心理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看来跟孩子沟通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既然郑忧那个女人还没有对孩子进行过这方面的教育,那就让他来做小星身为男人的启蒙老师吧! 几句交流过后,小星对他显得亲近了许多。 黑司靳这才开始为他抹上沐浴露,轻轻地擦起身子来。突然,他的大掌停住,因为掌下触摸到了一小片凹凸不平。小孩子的皮肤本是水水嫩嫩,柔软光滑的,但小星的手臂上有什么? 刚才只一心一意顾着哄他别哭,竟然这时候才发现—— 那凹凸不平的肌肤骇然是微微变色的疤痕,虽然才三四道,面积也不算大,但只要定睛一看,便可发现那微微褶皱的痕迹不是其他原因造成,而是由于被什么高温物品所灼伤。 一个意想不到的猜测火花电石般闪过脑海,他眯起眼眸,疼痛揪紧了心脏,目光陡然幽暗起来。 会不会跟小央遇难的那场大火有关系? 郑忧曾经提过,以前为了生计打工,不时将孩子拖给小央照顾,难道在发生火灾的时候,小星也在现场?否则这灼伤从何而来?可是他一个小孩子都好好地活了下来,为什么小央却…… 黑司靳不敢往下想去,他闭了闭眼,努力冷静地呼吸。 “小星……”他声音沙哑,眼眸增添了一抹水光,幸好浴室里蒸汽腾腾,小孩子看不懂他的悲伤。 “恩……”小星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小声地应答。 “你这疤痕……是怎么来的?”黑司靳轻轻抚摸着孩子的手臂,心脏跳得很快,但愿这孩子还能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 “疤痕……”小星眨了眨眼睛,咬起小小的唇瓣,大眼里一片迷茫。 “你不记得了吗?是不是大火烧伤的?”黑司靳呼吸急促,将他拉到自己的臂弯里坐起来。 “火……大火……”小星怔怔地重复着他的话,荡漾着水气的眼睛除了迷茫还是迷茫,好像对身上的疤痕毫无印象。 黑司靳握紧了右拳,猛地捶在浴缸边缘,感觉到关节处传来一股疼痛,他才自嘲地笑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呢?就算小星真是从那场大火里逃生出来的,那又怎么样……小央都已经不在了……我竟然还如此卑鄙地来揭一个可怜小孩子的伤疤……” 小星虽听不懂黑司靳的话,但从他掩饰不住悲伤的眼睛里感觉到了什么,于是慢慢伸出小手圈住他的脖子。 “叔叔……”他将小脸贴在他的颈窝,小手轻轻地拍动着,似乎反过来想要安慰黑司靳。 159 他的心事 黑司靳无声哽咽住,默默地轻揉着孩子的手臂。 他跟这孩子还真有缘分,总能在不经意间被挑动了心底冰封的暖意。 “叔叔……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小星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恩。”黑司靳从没想过自己的情绪会被一个小孩子看懂,他勾起唇苦笑了一下,“你不怕叔叔了?” 他很意外孩子主动关心自己,尽管是个小小的人儿,但让他体会到难得的感动。 小星咬着唇,慢吞吞地说:“小星以前有做错事,叔叔生气……叔叔现在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小星?”说完,双肩轻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黑司靳的语气不禁更加柔和:“不是,跟你没关系。” ““叔叔可以告诉小星吗?小星……也有难过的事情,可以跟叔叔交换秘密。”小星认真地等待他的回答。 孩子天真的话题勾动了他心底的一根弦,黑司靳替他搓洗着柔软的黑发,思绪缓缓陷入回忆。 “叔叔……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当她还在叔叔身边的时候,叔叔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 “后来呢?” “后来……她很伤心,很生气……所以她就离开了叔叔。”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叔叔现在没有办法去找她……” 黑司靳皱起眉头,眼眸里闪出幽暗的水光,他抿紧唇沉默着,沉默着。 小星怔怔地望着他,慢慢也皱起浅浅的眉:“叔叔的心,小星懂。” 孩子认真地说道,那瞬间让人不会觉得这这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因为小星以前也是那样……那个对小星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就是爸爸。可是爸爸经常在天上,离我好远好远……远到我没有办法去找他。我常常很想爸爸,可是……我不敢问妈咪,婆婆说如果我问的话……妈咪也会很难过。” 黑司靳震动地注视着他,孩子说到过去时,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忧伤,但是只要他提到“爸爸”两个字时,整张小脸都会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 “呵,想不到你还是个这么懂事的孩子。”黑司靳突生一股陌生的爱怜之情,捏捏他的小脸蛋,重新为池子里添增热水,怕孩子着凉。 “幸好现在爸爸回来了,妈咪也很开心。”小星说着突然皱皱鼻子,眼睛亮晶晶的,“叔叔……你有告诉我妈咪了吗?她要是找不到我会哭的。” 郑忧那样像野草一样顽强的女人,也会哭? 黑司靳飞快地挥去想象,加快了为他洗澡的速度,答道:“听说你妈咪出差不在家,所以暂时联系不上,不过我一接到消息就有通知你们张老师,你婆婆也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里,黑司靳手里的动作一顿,严肃地板起脸:“小家伙你听好!” 一见他面容冷峻,眼眸深沉,小星也惊得停下了动作,被动地回视着他。 “以后不可以再擅自离开幼儿园,去哪里都要告诉大人。就算是想念妈咪也不可以一个人乱跑,听到没?” 小星哪敢反驳,愣愣地点头,可是他很快又垂下眼帘,委屈地可怜兮兮地问:“可是……如果真的很想很想妈咪了,怎么办?” 黑司靳没有回答,默默地擦干身子,两人从浴缸里起身。不一会,孩子已置身于他那张宽阔的豪华大床上。盯着孩子又恢复到之前那种不敢乱说话的表情,他低沉地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很想很想妈咪了,就要记住——自己是个男孩子,要坚强!不可以轻易哭!妈咪需要的是你的保护,而不是你的依赖……” 小时候,他就是这样告诉自己,可惜妈咪永远都不再回来…… 黑司靳迟疑着要不要送小星回去,此刻天色已晚,外面风雨大作,黑家主宅离郑忧家住的那条小巷子少也说也半小时车程。 刚才医生替小家伙量了体温,开了点药,说有点发烧,今天晚上要多加留意。 他哪有照看孩子的经验,听完医生的交代顿时觉得有点沉重。 “小星,想不想让你爸爸来接你回家?”黑司靳有点生硬地哄着小星喝完药,担心地问。 其实不愿意孩子在这天气恶劣的深夜里来回折腾,但他还是希望了解孩子的意见。 小星缩在那暖和的被窝里,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陌生的环境他有点不安,听到黑司靳的问候,他的眼睛立刻露出渴望的光芒。不过他却出人意料地摇摇头:“爸爸不在家……外面雨好大,婆婆也不能来。” 黑司靳看着他:“那小星愿意跟叔叔一起,留在这里睡吗?” 小星想了一会,别无选择地点点头。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女佣在外面恭敬地报告:“阿靳少爷,沈小姐来了,老太爷请您过去一下。” 黑司靳皱起眉,凝凝?这样的天气她竟然来了! “小星,叔叔要离开一会,你一个人可以吗?” 小星乌黑的眼睛张得老大,紧张那么明显,但他依然咬着唇点点头。那个老爷爷病了,叔叔要去照顾老爷爷,这些他都知道。 黑司靳赞许地摸摸他的头,替他拉高被子后才缓缓起身。 看他转身的背影,小星的脸蛋逐渐皱了起来,他真的好害怕……虽然拉上了窗帘,可还是不断传来雷声,偶尔几道闪电映在窗帘上,他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突然,黑司靳走到门边时又折回了脚步,对床/上的小家伙勾起一抹笑:“小星愿意陪叔叔一起去看望刚才那位爷爷吗?” 小星惊讶地放开了唇,愣了几秒钟飞快地点头。 ** 老太爷年纪大,身体经常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很正常,但他脾气固执不愿意去医院,所以家里特意准备了便于休养的医疗房。 沈凝一听说老太爷突然旧疾发作,似乎比较严重,便不顾大雨一路驱车前来。说实话,应该说想来见黑司靳的欲/望比较强烈,要想成功打入这个男人的生活,多多接触他身边的人避不可免,何况是老太爷这样至关重要的人物。 她站在床边笑意盈盈,不停地问候着老太爷,老太爷每次看到她时,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很正常,黑家的任何一个人看到与昔日小央长得一模一样的她,都会感觉怪异。不过,精明世故的老太爷从不会表现出来,而张丽容就不一样了,她伺候老太爷躺下之后,冷着脸对沈凝道:“沈大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家老太爷要休息了。” 黑司靳抱着小星推门进屋,沈凝正好要转身出门,四目一对,沈凝刹那间给震住了。 她绝对没有看花眼,可是他胸前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薄薄的棉被里裹着一团东西,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乌黑的小脑袋,那小脑袋的主人慢慢转过来,赫然可见一张巴掌大的脸蛋。 “阿靳!”沈凝失声惊叫出来,她实在是太惊讶了!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黑司靳皱起眉头,看着她单薄的衣服。 “这孩子……”沈凝的注意力在孩子身上。 张丽容冷冷地笑了下,走过他们身边:“沈小姐一定也很惊讶吧?呵呵,说不定是我们阿靳的私生子呢!” 老太爷还没有睡下,听到她们的话不禁提醒似的咳嗽了几声:“沈小姐,谢谢你啊!这么大的雨你还来看我……咳咳,今天晚上就跟阿靳一起,留在这里休息吧!” 沈凝转身飞快地变换了神情,笑道:“那真不好意思,要打扰外公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要真能成为我们黑家的外甥媳妇……咳咳,我这老头子会很高兴的。”老太爷看到沈凝时,心情差不多跟黑司靳一样复杂,这位已看透世事的老人,有时候也会回想起自己当年对小央的苛刻和残忍,心中有抹说不出口的惭愧。 黑司靳告诉过他那个被埋藏的秘密,沈凝就是小央的双胞胎姐姐,希望他以后绝对不要像挑剔小央一样去为难沈凝。 他不会了,风烛残年,再也不可能对一个小丫头那样了! 黑司靳朝老太爷见了一眼,沉下眼眸,一把拉住沈凝的手:“老太爷先休息,我们出去再说。” ** “阿靳,这孩子是谁?不会真像舅妈说的那样……是你的私生子吧?” 160 为什么不说 一到黑司靳的房间,沈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她表面平静了下来,心口却如翻滚的热水,生怕答案真是那样。像他那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除非…… 除非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黑司靳轻柔地将小星放进被窝,顺手为他枕了枕小脑袋,才回答道:“你想哪去了?当然不是。” 沈凝走到床边,仔细地盯着小星微微发红的脸蛋,露出笑容:“不是就好,还真吓了我一大跳呢!呵呵,不过这小家伙长得可真俊,是谁的孩子啊?” 黑司靳迟疑了一下,道:“一个朋友的。” 沈凝挑挑眉:“哦?什么样的朋友,我也认识么?” 黑司靳叹了口气,握住她的肩膀:“你放心,也不用问那么多。他不是我的孩子,但是一个我现在必须要照顾的孩子。” 沈凝从他的黑眸里感觉出一股奇异的严肃,便温婉一笑:“呵,你说不是就不是嘛!我当然信你。这孩子好可爱,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跟你睡么?” 黑司靳放开她,坐在床边望着小星。大约是药物的作用,小星前一分钟还张大眼睛望着他们,这会乌黑的睫毛已经覆盖了眼皮,正悄悄入睡。他理了理被子,道:“看上去只能这样。” 沈凝挑了挑两道形状完美的眉,道:“你确定你会照顾好这么小个的孩子?呵呵,我无法想象你带一个孩子睡觉的模样。” 黑司靳无奈地抿起唇,不会照顾也没办法,看眼下这状况,将孩子交给其他人,他好像没办法放心。 沈凝笑得温柔,极力展现出自己女人母性的一面,弯下身去望着他的眼睛:“不如……今天晚上让我来带孩子睡吧!” “你?”黑司靳皱眉道。 “怎么这样质疑地语气?呵,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啊!小孩子当然比较容易跟女人接近,你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没把小孩子吓坏就不错啦!”沈凝笑着拉起他的身,自己坐到了床边。 她低头凝视着孩子已经睡着的小脸,眸光闪了闪,露出自信的微笑。 说实话,她也从来没有过跟孩子相处的经验,但是她相信小孩子会喜欢自己。谁不喜欢漂亮又温柔的女人呢?她会给这孩子最关切的呵护,让阿靳看到她与平日不同的一面。 黑司靳看看她,迟疑道:“这孩子有点怕生,你跟他才刚认识,要是他醒来后发现……” 沈凝半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连这点都不信我啊?呵护孩子是女人体内的本性,懂么?我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保证这小家伙会喜欢我的。” 可惜,她想这样做,也没有机会这样做。 因为黑家又有客人来访。小婶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知道小星被黑司靳找到了之后,心情又矛盾又复杂。她一方面希望小星能跟亲生爸爸有这么个接触的机会,一方面又担心这样的接触,只怕会给小央带来忧伤和烦恼。 几经思索,小婶终是按捺不住对小星的担心,急忙打电话给楚子睿,请求他帮忙送自己来黑家。 楚子睿一听,立刻义不容辞地带着她驱车赶来。 ** 黑家客厅里。 几个人相对的局面有点尴尬,黑司靳看上去冷静如常,只是抿着唇冷冷地与楚子睿对视,一个字也没开口。对于夙敌的到来,他本就不可能表现出任何欢迎和热情。 倒是沈凝在一阵震惊之后,万分疑惑地打破了沉默。 “芳姨?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几乎是瞪圆了眼睛。 “唉,大小姐。”小婶不好意思地喊道,然后头一转急切地朝黑司靳看去,“黑先生,小星在哪?他没事吧?今天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黑司靳轻轻地点了下头:“他还好,现在正在我房里睡着。” 楚子睿忽地眯起了眼,掩饰住心里的惊异。如果他还是自己所了解的黑司靳,怎可能对一个小孩子这么好心?尤其听到小忧的孩子睡在他的房间,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目的? “真是太好了!谢谢黑先生,谢谢!”小婶连连点头,亲耳听到小星没什么事,她松了口气,“我是特意来接小星回去的,麻烦黑先生了,真的好惭愧啊!” “没什么。”黑司靳面无表情地回答,“跟我来。” 沈凝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看到小婶跟着黑司靳上楼去抱孩子之后,她走到楚子睿面前,压抑住激动问:“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怎么会跟芳姨和你都有关系?” 答案会是自己猜想的那样吗? 楚子睿唇角微微一抿:“他是小忧的孩子。” 小忧的孩子! 沈凝瞬间变了脸色,突然想起当日那家餐厅碰到阿睿和小忧时,黑司靳吐出的那句话,她不确定地再问一遍:“你说什么?小忧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楚子睿见她神色怪异,明白她意外的心情,淡淡笑道:“恩。小忧是单亲妈咪。” 沈凝握紧了手指,一时分不清瞬间涌上心头的是什么滋味。只知道那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到她想马上冲上去问一下,为什么阿靳要带郑忧的儿子回来,还对那孩子那么照顾! 郑忧啊郑忧,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竟能让两个男人都对你如此特别? “他对你还好吧?”楚子睿突然问。 沈凝飞快地镇定下来,展露甜美而自信的笑:“恩。舍弃了你这么好的男人,当然要找个让自己满意的啦!” 楚子睿注视着她的眼睛,点点头:“那就好。我不希望你像小央一样受伤。” 沈凝坚定地回答:“绝不会。因为我不是郑央,而他也没爱过郑央。” 楚子睿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为已经不在的小央而痛。这话是黑司靳说的么?早就知道那个该死的混蛋不爱小央,否则怎会舍得那样伤害一个爱他至深的女人?此刻听到沈凝如此一提,让人卷起燃烧的怒火。 很快,小婶抱着已然沉睡的小星下来。 黑司靳酷酷地走在后面,平静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待他对上楚子睿闪耀着火花的冷冽双瞳时,他浑身的肌肉悄然紧绷,也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味。 凉薄的空气突然因这两个男人的短暂对视而产生一股无形的气流,一触即发…… 外面雷雨稍有停歇,但是才走到门口,冷风就飕飕灌进。 黑家非久留之地,小婶看到人家沈凝这么晚还留在黑家,复杂地看了黑司靳几眼,就缩缩脖子,抱紧在薄被里裹住的小星准备离开。 楚子睿伸手想去接过小星,小婶摇摇头:“还是我来吧,已经够麻烦楚先生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朝站在客厅中央的黑司靳看去,只见他身影修长笔直,神情显得淡漠。 小婶心中叹了口气,再瞧沈凝眼中充满疑问但仍然面带微笑的样子,不禁低头看向孩子。 没人知道她的感慨,她的心为小星而抽搐着,默默道:孩子,如果不是那场大火让你饱受惊吓,你是不是就会记起自己妈咪以前的模样?或许,忘记所有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幸福。但是婆婆真想告诉你,你的妈咪其实就是那个样子…… 沈凝望着她怀中的孩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惜小星的脸蛋被遮住了一半。 “芳姨,小忧工作还没忙完吗?怎么让你来接孩子?外面雨这么大,不如就让这孩子在黑家睡一晚吧!明天阿靳再给孩子送过去。”她试探道。 “小忧这两天紧急出差,还没回来。要是小星出了任何事,我这个做婆婆的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小婶的脸上满是担心,但她今天是真心感谢黑司靳的。“不再打扰了。黑先生,大小姐,我们先走了。” “那你们要小心哦!阿靳,你现在是小忧的男朋友,也算是小星的半个爸爸,可要多多照顾他们母子啊!”沈凝听到她的回答,仿佛松了口气。她不再挽留,对着他们大声道。 黑司靳的眼眸迅速转阴,冷然地瞪着楚子睿的背影。 楚子睿回头,勾起一抹笑:“我当然会。至于其他人,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插手!” 他撑开伞护着小婶和孩子快步走到车边,很快离去,黑司靳听到车子声消失时,还是那样面色冷淡,只是眼神飘忽了几下。 而沈凝,美丽的瞳孔骤然闪过了厉光。 “阿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小忧的儿子?”沈凝转过身时,挽住他的胳膊,故作轻松问。 “我以为你知道。”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我……我怎么会知道?虽然我跟小忧是好朋友,可是我也从来没问起过她的私事啊!”沈凝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却也不敢表现出严厉的质疑,只是摇晃着他的手臂,“倒是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你跟小忧的关系那么好了?” 黑司靳拍拍她的手,声音低沉:“我说过,她是小央的堂姐。” 沈凝笑着睨视他,开玩笑似的问:“真的没其他意思?小忧可是长得非常漂亮哦!” 黑司靳一手揽过她的肩,捏了下她的脸蛋,认真道:“我还是觉得这张脸最好看。” 沈凝对他定定地对望了好一会,突然咬着唇,无限委屈:“什么时候你才能透过这张脸看到我的心啊?” 黑司靳轻柔地抚抚她的发,眸子幽暗:“你的心,我知道,我也会努力看到的。” 沈凝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撒娇道:“那你可要快点啊!我好歹也是沈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等着追我的男人可以排到美国,你要是不对我多点关心,我可要去选别人了哦!” 161 无情或有情 黑司靳轻笑着拍拍她:“傻女孩,无论你选择谁,只要你幸福,我就会为你开心。” 沈凝一听可不满意了,她的爱情理论根本不是这样。她嘟着嘴闷闷不乐道:“我选择了别人,你竟然还会开心?看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哼!” 黑司靳皱眉:“为什么这样说?” 沈凝道:“因为爱一个人就想去占有他,希望得到他的全部,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如果爱的人真的选择了别人,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这句话正是她的心声。 黑司靳不禁抿起了唇。这道理是对的吧!可惜小央在身边的时候,他只知道占有和掠夺,看到她跟楚子睿在一起时,心里会妒火中烧,可是为了打击和报复又极力强忍着。到现在才知道那些举动背后隐藏的……原来是深刻到无法忘怀的爱! 他注视着沈凝嘟起的小嘴,叹息一声:“凝凝,我在乎你,真的。但是我也尊重你,一心希望你得到幸福。” 如此诚挚的话语从他这样的男人口里说出,女人听了都难免心动。沈凝眨眨眼,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要的幸福,都掌握在你手里。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像我一样,渴望全部的付出和占有。” 黑司靳没有回答,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也累了,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 ** 第二天一早,小婶被一个紧急电话给震懵了。 她颤抖地抓着话筒,快要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说什么?小忧……不是出差……也没有请假,就……就这样不见了?” 小婷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回答:“是啊!大婶,郑姐到底去哪里了啊?前天是有人打电话来告诉我,说郑姐临时去外地考察咖啡原豆,可是刚才老板说要找郑姐,我们才发现……郑姐根本就是莫名失踪了啊!” “失踪?”小婶差点咬住舌头,“那个……打电话给你们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是老板那边的人。”小婷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似乎急坏了。 失踪…… 小婶一搁断电话,脑袋什么都不能思考,她已经被这个消息吓倒了! 心中闪不祥的预感,她立刻找到楚子睿的电话拨过去。 不通,不通,没人接听。她不知道楚子睿一早就到公司在准备一个重要会议,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怎么办? 怎么办? 小央,小央,你到底在哪里?怎么会一句交代都没有就突然失踪,难道你真的出什么事了吗?该不会是…… 小婶拜托房东太太将小星送去幼儿园,自己赶紧前往沈家。看来,要想早点找到小忧,只能求助于沈一桥了。 沈一桥和沈凝并坐在豪华汽车的后座,今天他们俩一起去公司。 “凝凝,做接班人很辛苦,但是将来爷爷只能把公司交给你了。唉,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沈一桥道。 “爷爷放心,我不是已经找到了好帮手吗?阿靳绝对是一流的商业人才,他会帮我的。”沈凝对这个爷爷很是孝敬。 “阿靳虽然很出色,毕竟是外人,何况……我要亲眼看到他爱上你的那天,我才能放心。” “哎呀,爷爷,你对凝凝还没信心吗?呵呵,再说阿靳自己有利恒集团,你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是那种想吞并我们忆丰才来接近我的男人。光这点,我就可以放心地跟他培养感情,花多长时间都可以。”沈凝对未来很有把握。 “那也不能拖太久,这个男人性子可不是一般地冷硬,如果不是你长得跟你……跟郑央一样,恐怕他也不会待你这么好。”沈一桥不怕打击孙女,直言直语道。 “爷爷怎么不想,当初如果不是因为郑央跟我长得像,阿靳又怎么会注意到那个贫民女呢?”沈凝说着皱皱眉,“话说世界真奇怪,竟然还有跟我长得这么相似的人,如果不是她死了,我还真想看看到底有多像。” 沈一桥叹了口气,灰眸里涌出悔意和哀伤,他握住沈凝的手:“幸好老天让你这孩子还好好地留在爷爷身边。你不是说今天阿靳要来忆丰跟我们谈合作项目吗?” 沈凝笑道:“是啊!对于事业他可是毫不含糊的,我们得快点赶过去了。” 半小时后,忆丰集团大厦。 小婶没有时间去沈家,而是直接赶到忆丰找沈一桥。看到他和沈凝一同从车上下来,她飞快地奔过去,抓住沈一桥的衣袖大声而急切地恳求:“老爷,请你帮帮我,请你帮帮我!小忧失踪了……已经失踪第三天了!” “芳姨?你这是做什么?”沈凝眼眸一眯,扯开小婶的手。 沈一桥见她急得快哭的样子,问道:“阿芳,有什么事慢慢说,你女儿她怎么了?” 小婶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边抹边道:“小忧不见了啊,上周六下午突然说同事有重要事找她,可是今天已经星期二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啊!” 沈凝不想引起人的注目,皱眉将她拉到一旁:“芳姨,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跑这里来找爷爷呢?我听说小忧不是出差了吗?” 小婶顾不了那么多,心急如焚:“不是出差……搞错了,不是出差啊!她会不会是被坏人绑架了?你们之前不是怀疑她是什么商业间谍吗?” 沈一桥听得分明,重重地干咳一声:“商业间谍的案子我心中有数,公司内部也已经差不多解决了,跟小忧无关。如果她失踪的话,阿芳啊,你还是赶快报警吧!” 小婶还没回答,沈凝飞快地阻止道:“不要!爷爷,如果真是被绑架,报警可就麻烦了!” 小婶慌乱地点点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一桥威严地建议:“阿芳,你先回去照顾老夫人,我会派人帮你找找看。”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小婶连连点头,不敢再挡着他们的路。 他们走进大厦之后,明亮的玻璃门旁边出现一抹挺拔的身影。 黑司靳其实比他们先到一步,正好看到小婶冲向他们恳求的一幕,也将他们的对话听在了耳里。 郑忧失踪了?不是出差,而是突然离奇地不见了? 他不觉蹙起双眉,心中涌出一抹奇怪的异样,竟然是那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心。 ** 昏暗的囚室里,郑忧默默地数着时间,她快要疯狂了! 已经过去两个夜晚,又是新的一天来临。虽然天气不再阴雨,但冷风依然飕飕地灌进来。 她似乎可以闻到自己衣服的霉味,潮湿的地板让人觉得格外阴凉。 好冷…… 她在冒汗,额头滚烫。 身体在冷与热中交替着,饱受折磨。没有人来探望她,小婶和阿睿他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两天不见,连个电话都没,他们没想到她可能出事了吗? 上帝啊!她这辈子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尝到了牢狱的滋味,呆在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提审,唯一见到的人就是那两个交换来送饭的警察。 郑忧窝在墙角,将身子缩成一团,轻轻地颤抖着。 思绪清醒的时候,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更加怀疑这是一场有意识的陷阱。可是,自己得罪过谁呢?来到a市之后,她一直本份地工作着,跟人交往也特别注意,谁会这样陷害她? 难道…… 她咬咬牙,不愿意去猜测一个最大的可能! 难道又是那个男人么?那个冷血残酷,无情到可以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算计的男人么? 那他就是恶魔! 恶魔…… 郑忧有点头晕目眩,她好想念小星,想念小婶,好想好想他们啊! 小星会不会哭着要妈咪? “小星……”她挺直了脊梁,双手合抱着拳在身前默默祈祷起来。 162 救援 忆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只有两个人。 沈凝一进门就道:“爷爷,你找我来什么事?是不是小忧有什么消息了?难道被警察抓了?” 沈一桥打量着孙女略带紧张的脸蛋,放下手中的电话,神情有些严肃:“你为什么这样想?” 沈凝皱起眉头:“因为之前警察也有带走过她啊!爷爷不是说间谍的案子已经有了结果,不会恰好真的跟小忧有关系吧?” 沈一桥用他那双精明的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是被警察带走了。” “啊?”沈凝惊呼着几步冲到老人的办公桌前,“爷爷,你已经打电话到警察局问了?还是已经查到她真是那天作案的人?” “是警察局刚才有人打电话来说的。” “怎么可能……”沈凝深深地皱眉,眼神恍惚了一下,“警察局抓到间谍,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们啊?何况,如果真的是这样,爷爷应该早就知道,不是吗?” 沈一桥站起了身,语气有些沉重,灰眸直盯着她:“凝凝,你是信任小忧的吧?” 沈凝飞快地答道:“当然啊!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介绍来忆丰为大家送咖啡的,那天爷爷也看到了,我很信任她!” 沈一桥微微地点点头,走到她面前,摸摸她乌黑柔软的长发,道:“那就由你负责去把她救回来吧!” 沈凝怔住:“爷爷……如果小忧真是间谍的话,就是做了损害我们忆丰利益的事,我还有什么办法去救她?” 沈一桥疼爱地拍拍她:“凝凝啊,我们虽然是商人,有时候为了利益不得不做些算计人的事情,但做人还是坦荡真诚点比较好。” “爷爷说得是,凝凝会记得爷爷的每一句教诲。”沈凝的心情不自禁扑通扑通了好几下,声音有点紧绷。 “呵呵,小忧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相信她,其实爷爷也信任她,阿芳的女儿会像她一样善良的。去吧!可能是警察搞错了,反正财务部遗失的数据我们已经找回,相关的人也已经被内部处罚了。你要去救她,应该没问题。” 沈凝缓缓暗下眸光,亲昵地搂住沈一桥的手臂:“我先代替小忧谢谢爷爷了。不过阿靳应该马上到了,等我们完成重要会议,我再亲自去警察局。” 敲门声响起。 “董事长,大小姐,黑先生已经到了。” 黑司靳一袭笔挺的深色西装,面容刚硬冷漠,在看到沈凝淡丽的面容后,悄然柔和了几分。 “你们在聊什么?好像很严肃。”从不打听这些无关之事的他开口问道。 “阿靳,你这么快就来啦!”沈凝的脸上飞快地覆上一层忧郁之色,“我和爷爷在说小忧的事。” “郑忧?”黑司靳心头微震,假装不知情,“她怎么了?” “爷爷刚听到消息,说她被警察抓走了。”她走到他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不过你放心啦!可能是有人故意诬陷她,也可能是警察搞错了,反正我和爷爷都相信小忧不是商业间谍,所以一会我就亲自去接她出来。” 黑司靳不觉抿紧了唇,难道那个女人已被警察带走了两天了么?任何被当成是犯人关进警局的人……恐怕都得经受一些委屈或苦楚,郑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沈凝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担心,压抑住内心的不悦,拖起他的手臂道:“阿靳,你先陪爷爷去会议室,我突然想起重要文件还在办公室呢!等开完会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啊!” ** 冰冷的囚室突然门被打开,室内的光线陡然明亮了很多。 警察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冷漠地喊道:“郑忧,你可以出去了。” “啊?”郑忧靠在冷硬的墙壁上,头脑昏昏沉沉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铁门被打开,有钥匙插入她双手间的金属铐上,她双手霍地一松,这才真实地发觉真的是可以自由了。虚弱地站起身,她扶着墙壁,忍住眼前突然而起的眩晕,干涩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能出去还问为什么?当然是有人愿意花重金来给你保释啊!”警察的语气并不好,拉着她的手臂往外走。 “是谁……”郑忧润润嗓子,脑子里同时闪过好几个人影。 是阿睿吧!上次也是他来接自己的。 “出去你就知道了。” 尽管是阴天,但对于两三天不见天日的人来说,光线是那样刺眼。 郑忧眯起眼睛,稍微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和褶皱的衣服。她自嘲地笑道,现在这副模样可真邋遢,若真让阿睿看到自己如此落魄的模样……人,谁愿意让他人看到自己落魄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杆努力装作平静地走出囚室大门。可是,身体正发着高烧,怎么努力坚强依然会步子沉重而迟缓,眼前花花绿绿的光影闪烁。 天空灰蒙蒙的,风有点冷,那辆熟悉的兰博基尼旁边,一个修长的人影快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怀中。 他搂得那样紧,身上温暖的气息直扑她的鼻间,也似瞬间在她的心口点了一把温暖的火苗。 郑忧突然心脏紧缩,眼中全是酸涩,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应该早点来的。对不起……”楚子睿用力地抱着她,感觉怀里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他连声道歉安慰着。 郑忧喉头哽咽着,轻轻啜泣。她手脚发软,无力地伏在他的胸口,只从干哑的嗓子里呜咽出两个字:“阿睿……” 楚子睿捧起她的脸,不在乎那娇美脸蛋上乱七八糟地污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别哭,别哭,我马上带你回家,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尽管她的身上传来几缕怪异的气味,但她的憔悴和落魄已经深深地揪痛了他的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见她眸子里泛动水光,但眼神涣散,额头异常滚烫,焦急的问候脱口而出。 “我……咳咳……”郑忧身子一软,支撑不住就要往地上倒去。 “小忧,小忧!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楚子睿不敢再问,飞快地脱下西装一把裹住她纤细的身子,抱起她便跑向车子。 “不……我要回家。”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郑忧双眸微闭,呼吸急促,努力提高声音要求道。 “你生病了,发高烧,必须马上去医院。”楚子睿不容她拒绝,飞快地将车打了个方向,朝最近的医院飞奔过去。 “你……怎么找到我的?不要……告诉小婶……”她怕小婶和孩子担心,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如此模样。 楚子睿抿起薄唇,眼神凌厉地盯着前路。他很气愤,上午看到小婶给自己打过几个电话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小婶差点哭出来,求他帮忙找找小忧,小忧已经失踪两天了。 真是该死!都怪他太疏忽了! 他转过头摸了摸郑忧的额头,压抑着自己的责怪,柔声道:“你先别担心其他,身体要紧。我会晚点再告诉小婶。” 郑忧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恩……我不希望……她担心。” 其实她还有好多好多疑问,可是此刻只觉得疲倦无力,脑子里乱哄哄地闪过很多金星,竟然很快在车子里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 郑忧再度醒来,眼前白色一片。她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左手腕插了根针管,正在打点滴。小婶就坐在床边,满眼畜满了泪水,焦灼地望着她。一对上她半睁的眸子,小婶立刻激动地握住她另一只手:“小忧,你还好吧?” “小婶……” “你别说话,医生说你高烧好一段时间了,得住院两天观察观察。”小婶看着她的模样直心疼,“我真是个糊涂的人,你那天晚上没回来……我都没想到不对劲,就连咖啡店的人都以为你是出差了。” “出……差?”郑忧皱起眉,有谁在说她出差了么? 163 谁的恩 “是啊,经常听你提起的那个小婷还是小美告诉我的,说你被老板派出去紧急出差了。我真傻,什么都没怀疑,直到小婷又打电话来告诉我,说老板到处找你……我们才知道你出了事。”小婶满是自责,“所以我到处找人帮忙找你,早上时小钊和楚先生都联系不上,我连沈老爷都拜托了!” 郑忧的疑惑更深,难道有人陷害自己入狱,还先设计了一套谎言吗? 会是黑司靳吗? 只有那个可恶的男人才会做出如此卑鄙而阴险的事。 可是,他不是说他相信自己吗?说一定要帮自己找回清白吗? 是是非非,到底如何?四年前就真切地体会到人心难测,如今还要再被颠覆一次吗?可是理由呢?他有什么理由需要如此落井下石? “还是楚先生好啊!当初我让你选择他真是没错!楚先生一看到我的电话,立刻回复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你,把你救出来。”小婶说起这些,既为她抱不屈又忍不住一再称赞楚子睿,“小忧,这个男人好,有他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 是哦!阿睿,这个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像英雄一般出现的男人。 额头剧烈疼痛,郑忧无力地闭了闭眼,控制自己再胡想下去:“阿睿……他人呢?” 或许,某些疑问是不是阿睿可以给出一点答案呢? ** 楚子睿站在医院偏僻的楼梯口,手里握着电话,语气十分严肃。 “什么?忆丰集团的人刚才去了警局,并亲自为郑忧小姐平反?”他声音很低沉,却隐含着一股危险的质疑,“那么我想知道上周六,到底为什么要扣押她!……什么证据?人证物证都有?” 楚子睿背对着楼梯,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听着电话里一位警官朋友跟自己汇报情况。 他的唇一直抿得很紧,然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郑忧小姐是被那个家伙拉下水做垫背的?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都是假的?” 电话那头还在解释,过了会,楚子睿口气更加冷硬:“因为事关忆丰集团,连你们警察都不敢得罪,所以关押了郑忧小姐两天都不能透露?那么郑小姐所受的冤枉和委屈,该怎么找人清算?” 一想到郑忧走出囚室大门时,虚弱憔悴到晕倒的模样,他的心就不断地抽搐。 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搏得她的爱? 可是,正因为忆丰集团财大势大,所以这起重要商业案件可以当刑事案件来处理。小忧那样柔弱的女人,怎么能如此无辜被害?警察可以用秘密调查为借口,不向外面透露半点情况,现在抓错了人又该怎样讨回公道? “楚先生,你别激动,我们警察要调查出一件案子并不容易,希望你可以理解。沈家那边的态度一直很明白,事关商业机密,没查出真相前,绝不可以跟任何人透露,今天要不是你问我,我也不敢主动跟你提。”那位警官朋友见楚子睿生气,口气很是谦和。 “其他的我不管,也不要知道什么原因!我现在就问你,郑小姐蒙受不白之冤所受的委屈,你们警方准备如何交代?”楚子睿的话语充满强烈的寒意,直逼电话那边。 “这个……哦,我同事说,沈老先生刚才有亲自打电话来,说郑小姐所受的一切委屈,他们将会合理弥补赔偿。” 楚子睿听完电话后,紧握的手指几乎要将电话掐碎。 病房里,郑忧跟小婶又聊了好一会,听说小星很想自己,她不禁落下泪来。而小婶见她情绪有些激动,小星那夜从幼儿园走丢又被黑司靳找到的事,便瞒了下来,不想再刺激她。 楚子睿进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他特意咳嗽了两声,小婶很快站起身来,对他笑道:“太感谢楚先生了,有你保护我们家小忧,我和小星都觉得放心。” 这话当着人家的面再说一遍,郑忧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脸蛋红红的。 她不好意思地对上楚子睿的眼睛,那黑眸里的温柔让人不敢逼视。 “我今天跟老夫人请了假,现在就回去给小忧褒点汤来。”都说患难见真情,小婶想把温馨的空间留给这对年轻人,“小忧别心急啊,先在医院里好好地休养两天,我一会也给你带换洗的衣服来。” 小婶很快离去,病房里只剩下郑忧和楚子睿两人。 楚子睿走过去探探她的额头,眉毛蹙在一起:“还是有点发烧,我说过让你别多想,剩下的事全都让我来处理。”温柔如他,在说这话时,不自觉增添了一抹平时所不展现的霸道。 他知道这女人有多么好强,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意求助于人,其实做女人何必那么辛苦? 像他这样的男人,一旦喜欢上了,便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因为,吃一堑长一智,历史不能重演! 这个道理,他也会让她明白的! 郑忧咬咬唇,对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是被人打入了冤狱,不过幸好还能保释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被抓进去呢?” 她怎能不担心?那冷酷无情的警察说这案子诬陷她的人证物证都齐全,想翻身没那么容易。 楚子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声音坚定:“我保证,你不会再被抓进去。警局说已经查明那些证供都是假的,而沈家人也会还你一个公道!” “真的?”郑忧不敢相信事情会在短短一天内得到扭转,短暂几天的牢狱生活如何在地狱里一样漫长难熬,也将是她一生难以忘记的噩梦。 “真的!”楚子睿轻抬她的手指爱怜的吻了吻,“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该早点发现的。” “不关你的事。”郑忧为他的真挚诚意而感动,她悄然做了个深呼吸,微笑道,“可能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吧!让我的命运这么多波折,不过我偏不会向老天爷屈服……” 突然,她被拥入他结实的怀抱。 楚子睿轻拍着她的背,低沉叹息:“小忧,在我面前你非得装做那么坚强么?委屈的时候想哭就哭吧!不要做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我会心疼。” 郑忧在他的怀中微微僵硬了一下。 楚子睿嗓音沙哑道:“看你走出那高大的铁门,我的心被揪得好痛好痛……我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我再也不可能放手!”他放开她,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抹去那两颗不知何时滚落的泪水。 “小忧,当你在我怀里颤抖地喊出‘阿睿’两个字时,简直要拧疼我的心。当时的你那么脆弱,像一碰就碎的水晶娃娃,可是至少你没跟我掩饰你的痛苦,我喜欢那样的你。你记住,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郑忧哽咽到无法说话,透过朦胧泪眼望着他英俊而严肃的面庞,一颗心缓缓地缓缓地暖了。 而不知名的疼痛,也更沉了…… ** 傍晚,楚子睿已经离开,他必须赶回去处理点要事,说晚点还会过来。 郑忧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洗去了一身的酸气与晦气。 喝完小婶亲自褒的汤,她靠在床头静静地沉思着,然后突然说了句话。 “什么?你怀疑是黑司靳干的?”小婶吃惊地望着她。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任何人会如此陷害我,也只有他会有这样的心计,不惜去栽赃任何一个得罪他的人。”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心痛,郑忧用力地喘了口气,语气有点激动,“一个满口虚情假意的骗子!” 小婶看了她一眼,想起黑司靳帮忙找到小星还特意接到家中的事情,她开始有点摇摆起来。莫非黑司靳真的因为一些小事而陷害小忧?昨夜看到他时,好像没什么特别啊! “小忧,你不要生气,如果真是他做的,对那种人生气也不值得。” 郑忧咬住牙,闭上眼睛:“我前世跟他有仇吧?才会这么倒霉一次次遇到他……” “好啦好啦!你别多想啦,知道那种人险恶,我们以后多避着点就是。”小婶皱起眉,也分不清真假了。 “我现在还不算避着他吗?可是灾难一样没逃过啊!小婶,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恨……” 话刚说到这里,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 沈凝一进病房就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微笑地挑挑眉:“小忧,你在说什么呢?我和阿靳来看你啦!” 一听“阿靳”两个字,郑忧清丽的双眸顿时要冒出火来,但她只是冷着脸轻瞥过门口那抹熟悉的修长身影,小心地没将情绪透露出来。她无法对带着关心笑容的沈凝摆出脸色,回答道:“沈小姐,你怎么来了?” 沈凝飞快地走到床前坐下,拉起她的手关心地问道:“我怎么能不来?一听说你被冤枉地关了两天,我简直要急坏了。下午和阿靳一起到警察局去帮你,谁知道警察说你已经离开了。都怪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现在还发烧么?” 164 被惹生气 黑司靳暗沉着眼眸,抿着薄唇静静地盯着郑忧。 亲眼看到她,他才觉得绷了一天的心稍微放下一点。可是,他怎么会如此为这个女人担心呢? 他为自己不该有的情绪感到抑郁,就如刚才沈凝非要他一同前来探望郑忧,他不想自己的心情莫名脱轨,本想拒绝,可是现在却又神使鬼差站到了这里。 郑忧感激地对望着沈凝,悄悄升起暖流,道:“这都不关你的事,谢谢你还特意来看我,我没事。不过……” 她的目光故意朝黑司靳望了一眼,那眼神复杂而凌厉,声音也陡然微微变调:“不过恐怕有的人要失望了!我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被害得很惨!我郑忧再怎么没钱没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沈凝一听,白皙的手指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小包,极力控制着什么。 而黑司靳在对上郑忧那隐藏愤恨火花的眼瞳时,心怦地一声被震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她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难道这个女人……他忽而有点哑然,冷峻的面容不禁瞬间阴沉下去。 难道这个女人以为是自己做的么? 真是可笑!亏他还那么关心她! 沈凝也觉察到她针对黑司靳而冒出的火花,嘴角微微一扬,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握住郑忧的手:“你的手好凉,可千万要注意休息,别多想。你所受的委屈,我代表忆丰向你道歉,一定会给你最大的补偿。” 郑忧的手僵硬起来,望着她:“金钱赔偿?” 沈凝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小忧,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都会答应你。” 郑忧却将目光转向黑司靳:“黑先生,你觉得像我这种情况,应该得到什么样的补偿才合理?” 黑司靳眉峰骤然一敛,上前拉起沈凝:“凝凝,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跟郑小姐单独谈谈。” 沈凝又惊又疑地看着他:“你要跟小忧说什么?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黑司靳柔声劝道:“听话,一会回去再跟你说。”然后朝一旁的小婶点点头。 **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郑忧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瞬间长出许许多多无形的刺,那些刺是在保护自己,也充满防备地随时准备攻击对手。 黑司靳缓步过去,慢条斯理地坐在她的旁边,以一双深不可测的黑暗眸直视着她。如此两人互相紧紧盯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一股奇怪的气流在两人之间萦绕。 “你想跟我说什么?”郑忧受不了这种沉默,更不愿意他的眼睛像藏有旋涡的磁石一样吸引着自己。 “应该是你想跟我说些什么。”黑司靳微微俯下身靠近她。 她立刻像躲避瘟疫一样向后退去,后背贴住枕头不再移动,双目迸射出凌厉的火焰。 黑司靳轻抬手指,准确地捏住了她尖俏的下巴,不过动作很轻柔,他并不打算弄疼她,更不想在她眼里看到愤怒和厌恶。他要弄明白她到底怎么想而已,低沉嗓音穿透她的耳膜:“你以为是我陷害了你?” 郑忧顿时抓紧了被子,雪白的棉被因她的大力扭出了褶皱。 “我可没那样说,难道黑先生要对号入座吗?听你这样一说,我好像的确可以怀疑一下你了。” 黑司靳不怒,反而轻轻笑道:“看来你真的受了不小的打击,满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连牙齿也恢复尖利了。” 郑忧将头一别,下巴挣脱他的手指,控制自己逐渐上升的火气,压抑道:“对待居心叵测的小人,只有尖利的牙齿和坚硬的刺实在太可惜了,我真痛恨自己没有锋利的刀。” 闻言,黑司靳的笑容霎时收住,幽黑的瞳孔紧锁住她:“听起来你已经认定了我是坏人,还这么恨我?” 郑忧眯眼瞪着他:“对于一个有前科有污点的人来说,还期望别人能以清白的眼光看待他吗?就算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他明白,她又在暗指当年自己伤害小央的事。可是这个脾气死倔的女人,非要一次又一次用小央的事来打击他吗? 那是他心底最深最不能碰触的痛啊! 疼痛迅速蔓延到眸底,不过飞快地闪过,他不愿意让她像掌握自己死穴一样发现这点。 “如果我说,这次的事跟我无关,我一直是相信你,只想救你的呢?”黑司靳声音低沉而缓慢。 “如果我说,我在牢房里受冻挨饿时,一遍又一遍努力地回想到底是谁会这样做,脑海里怎么都想不出别人时,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郑忧不甘示弱地反问他。 她和她,似乎一昔之间又回到了针锋相对的状态,似乎只有这个状态,她才感觉自己的感受如此真实。 然而,她固执而自嘲的语气竟让他的心狠狠一拧,那种突如其来的痛不亚于当初看到小央充满绝望时的痛一样…… 黑司靳不自觉伸出双手,握住她因强忍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肩,脸色有点阴鸷,异常深沉。 他不允许她逃开目光,嗓音沙哑而暗沉:“你是因为小央的事……对我存有极大的偏见。” 郑忧的呼吸一紧,脸色苍白,一手打掉他搭在自己肩头的大手:“不说其他,害我被警察扣押这件事,你真可以说跟自己无关吗?” 黑司靳霍然站起身来,英俊的面容阴鸷到有些骇人,太阳穴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也在极力隐忍。这个女人可真够厉害,竟然可以每次都挑动他冷静的情绪。 “郑忧,像你这样顽固又不讲道理的女人,怪不得遭人设计。我真不该同情你!”他冷漠地说道。 “黑司靳,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人也有同情心吗?就算有,我郑忧也一丝一豪都不需要!”郑忧立刻不假思索地回敬道。 165 温柔陪伴 她瞪圆着眼睛,眼睛里有楚楚的泪光。 他突然看不下去那种倔强而反叛的表情,猛然背过身去,一个字都不再说,大力将门拉开。离开门口时,那挺直的背景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过他没有回头。 解释不是他所能做的事,而这个顽固的女人,他也不知道如何沟通。 只听沈凝惊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靳,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黑司靳低低地答了句:“没什么,我在外面等你。” 沈凝也没再问,但躺在病床/上仿佛被瞬间抽干了力气的郑忧却闭上了眼睛,脑海里能浮现出沈凝充满疑惑的表情。 果然几秒钟后,沈凝重新走了进来,一看到郑忧的表情,她的眼神飞快地闪过锐利之色。 听到脚步声,郑忧睁开眼睛对她露出一抹抱歉的微笑:“对不起哦,凝凝,刚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好像把黑先生给惹生气了……” 沈凝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可以告诉我,你们在说什么吗?” 郑忧迟疑地答道:“我……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是黑先生前妻的堂姐,刚才不小心提到了过去的事,所以他生气了。” 沈凝的脸色突然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暗淡了几分,道:“原来是这样子啊!小忧,你以后不要再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前妻,过去的事情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跟我说过那些事情早就要忘记的。” 忘记??郑忧搁在被子里的双手霎时握成了拳头,双唇紧抿起来。 沈凝定定注视着她,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说起来,你堂妹的事……我也曾听说过,不过感情的事不能勉强。阿靳从最初到现在想娶的人都只有我,你堂妹的出现是一段老天安排的插曲。唉!我也很遗憾,虽然没见过你堂妹,但我依然对她的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 语气里透着惋惜,她知道自己对小忧说的这每一句话都有用心,但愿小忧能听得明白。像黑司靳那样的男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惹得起的,就算郑央曾经是他的妻子,那又怎样?一点也没改变宿命! 郑忧不是傻子,可是听到沈凝如此直白但充满感情的言辞,她的心还是小小地被刺痛了一下。 原来,那个男人早就打算要忘记一切的! 原来,那个男人所谓的痛苦和想要补偿,都只是出于对小央已死的愧疚而已! “沈小姐,我有点累了,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时间不早,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郑忧道。 “恩,那我先走了。我爷爷和奶奶都很关心你,至于这次的冤案,我一定会尽量帮你讨回公道的。你也好好休息。”沈凝的嘴角微微扬起。 “我不需要任何经济赔偿。”郑忧对上她的眼睛,“无论如何谢谢你,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清白的证明。” 沈凝朝她点点头:“我明白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会亲自带你到忆丰集团公开向大家说明你的情况,证明你是无辜的。” 郑忧皱起眉头,那样做的话,自己入狱的事不是被更多人知道吗?她坚定地说:“如果可以的话,等我恢复上班,我就继续为忆丰的领导们送咖啡,好吗?” 沈凝的脸上露出意外,她没想到经过这么大一个教训后,郑忧还敢到忆丰来,难道没有心有余悸吗? “你不怕……又被人陷害吗?” “忆丰集团的内部不会有那么多问题吧?”郑忧对她淡然地笑笑,解释道,“与其努力去跟大家解释什么,不如直接用行动现身证明我是清白的。忆丰愿意再给我这个机会,我既能证明清白又能继续保障工作,我最要感谢的人是沈小姐你啊!” 沈凝离开后,小婶不解地问郑忧原因。 郑忧的眼中难掩忧郁,却又那么坚定,道:“只因为……忆丰集团终究是沈家的,每天踏进那里,就像是离他们更近一点。” 小婶顿时湿润了眼眶上前拥住她,什么完全明白了。 这孩子的心…… 多么敏感又多么脆弱啊!她明明那么渴望与沈家人亲近,却又害怕得踌躇不前,怕一旦身份暴露后会引来更多不想面对的是非恩怨。 可怜的孩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靠近自己的家人,感受到有沈家人存在的气息…… “无论你做什么,小婶都会支持你,只要不让自己受委屈就好。” ** 在医院里只住了一个晚上,楚子睿也坚持陪了郑忧一个晚上,当她早晨睁开眼睛醒来,发现在病床边平日清亮黑眸中充斥血丝的他时,感动与多种情绪同时涌上。 楚子睿一赶去公司,郑忧就立刻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 走进那条陈旧的小巷子,她碰到了房东太太,没想到房东太太一开口便道:“小忧啊,你终于出差回来了,前天你们家小星突然失踪,可把我们全都吓坏了。” 郑忧忽地刷白了脸,虚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你说什么失踪?小星失踪了?” 房东太太赶紧纠正道:“哎呀呀,原来阿芳没有告诉你?你别慌!都是前天的事了,听说小星一个人冒着大雨从幼儿园出走,老师们都急坏了。后来很晚的时候,楚先生亲自送阿芳和小星回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小婶和阿睿都没有提起过。 郑忧简直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大雨中孤独流落的情形……她害怕得双唇发抖。 不行不行,她得马上去幼儿园看看小星,她好担心好害怕…… “小忧,你别急啊!你才刚回来又去哪啊?” 顾不上回答房东太太,郑忧一扭头就往外面跑。 “啊……”一声闷哼从被撞的人嘴里发出,那人带着沉沉地痛楚一把抓起她的肩,咬牙道,“女人,我才刚回来,你就想谋杀孩子他爹啊!” 郑忧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一时的紧张脱口而出:“小星失踪了!” “什么?”司徒钊也飞快地变了脸,什么疼痛都抛到一旁,他扶住她羸弱的身子急促地问,“在哪里,什么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房东太太无奈地冲他们叹气:“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都说了小星失踪是前天的事情了,还在这里穷紧张!” 司徒钊怔住了,然后缓缓吐了口气。 房东太太望着自己的儿子,突然睁大眼睛:“小钊,你的下巴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司徒钊挑挑眉,摸摸自己青了一块的下巴,不以为意地笑道:“见义勇为被小偷打了一拳呢!” 说完,他去捏捏郑忧泛白的脸庞,咧嘴逗弄道:“都是你,把紧张的毛病传给我了!我妈说小星现在没事就没事,以后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啊,害我也穷紧张。” 郑忧紧蹙的眉毛未能松开,她退开他的怀抱,脚步一点也不停留,边走边道:“我现在去幼儿园,不亲眼看到他……我不放心。” 没走几步,听到司徒钊的脚步追了上来,他边跑边回头道:“妈,我陪小忧一起去看儿子了哦!” 背后,他们没听到房东太太无限懊恼地埋怨道:“又不真是自己的儿子,还老是这么瞎操心,也不看看人家母子早就有了楚天少爷那样的大靠山。唉!我怎么生了个这么傻的儿子?” 直到打上了一辆出租车,郑忧担心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些许,司徒钊望着她紧绷的侧颜,皱眉道:“你这个女人,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都能镇定冷静呢!怎么一碰到小星的事就慌得六神无主似的。” 郑忧白了他一眼:“换成是你的亲儿子看看,看你还能不急!” 司徒钊故作痛苦地叹息:“为什么不能早遇见你啊,早遇见你说不定小星就真是我儿子,现在我当孩子的亲爹,也没办法了啊!” 郑忧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见他挤眉弄眼一副夸张的样子,顺势弯起手肘朝他的胸口顶了一记。 “呃……”司徒钊再次闷哼了一声。 “哼!叫你胡说!”郑忧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不满地抿着唇。 “呵……胡说能成事实就好喽!”司徒钊坐正了身子,嗓音瞬间低哑起来。 出租车飞快地朝幼儿园驶去。 过了一会,向来多嘴多舌司徒钊竟奇异地安静,郑忧终于忍不住疑惑朝他看去。 只见他平日喜笑颜开的面庞有点苍白,下巴那一记淤青很是明显,而自己却一直没留意。 一对英挺的眉毛微微蹙拢着,像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 166 得知真相 “你……”郑忧润润喉咙,“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怪怪的,真是被小偷打了?” “你这个小脑袋就不能想点有创意的么?小偷算什么,我是刚才被一个没良心的女人打击到了而已。”司徒钊朝她贼贼地瞪了一记。 郑忧望着他,心底有股说不出的不对劲。 司徒钊眨眨狭长的眼眸,目光里毫不掩饰关心:“女人,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好像就瘦了很多,人还这么憔悴?难道是因为太思念我了,相思成疾了?” “想念你?”郑忧没明白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在牢里被关了几天,最爱多管闲事的小钊怎么没出现呢?难道他这几天也不在? “是啊!我出门几天,小星一定是非常想念我了,呵呵。那你呢?为什么突然变瘦了?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看……”司徒钊本想笑着逗逗她,说到这里,偏从胸口生出一股闷痛,他立刻转开头对着玻璃窗轻咳起来。 郑忧霍然明白,原来这几天,自己和他都不在,小星肯定是受到影响了。 司徒钊咳嗽了好一会,几个深呼吸后,急促的气息才缓和下来。他笑着自嘲地摇摇头:“哎哟,我这几天事务太忙了,都没好好休息。刚才被你这么吓得这么一紧张,都要吓出病来。” 他说着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这一握脸色立刻沉了下去,道:“你的手心在冒汗,不会是病了吧?” 郑忧躲闪不及,那只充满关心的手又移到了她的额头上,然后开始训斥道:“果然有点发烧,别告诉我这几天你都在医院躺着!” “哪有那样的事……你少大惊小怪了,你自己的手却是冰冷得过分,相个冷血动物一样。”郑忧拍下他的手,不愿自己的虚弱被如此细心的他再瞧出来。 ** 幼儿园,张老师办公室。 小星一听说妈咪和爸爸都来了,立刻从教室里飞奔出来,直直地冲向熟悉的身影。 “妈咪……” “你这个坏小子,为什么要独自离开幼儿园?你知道老师和大家多么担心你吗?”抱着孩子小小的身子,郑忧所有的担心刹那间化成了一股怒气,她边斥责边对着小星的屁股拍了两下。 “妈咪……”那力道并不重,但小星惭愧地快要哭了,他从没见过妈咪这么严肃的表情,紧张得不敢上前搂住她的脖子,只能站在原地以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她,紧咬着自己的小嘴巴。 郑忧见他平安无事,悬着的心骤然回到了心窝。 司徒钊看不过去,心疼地蹲下去捏捏小星的脸蛋:“臭小子,要记住教训知道么?你妈咪不是真的责怪你,是被你吓坏了。你应该安慰安慰妈咪,明白吗?” 小星眨眨眼睛,可是泪水在眼眶里不敢落下。 而郑忧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他,低声骂道:“你下次再敢这样做试试看,还敢再吓妈咪,妈咪就不要你了!” “呜……妈咪!妈咪……是小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星一下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生怕妈咪真的不要他,死搂着她的脖子不放手。 “你要再敢的话……”郑忧闭上眼睛,无法想象那种可怕的事情再度发生。她深深地明白,自己的重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怀里的这个孩子,如果没有了他,世界恐怕会变得黑暗虚无。 司徒钊已经看不下去,索性一手将孩子拎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替郑忧胡乱地抹着眼泪。 “孩子哭也就罢了,你这个女人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老师这里哭得稀里哗啦,好不好意思啊你?”他抱歉地朝站在旁边的张老师点点头,解释道,“我真羞愧啊,张老师,家有两宝就是他们俩,让老师见笑了。” 张老师看着这不是一家人,却比一家人更亲密默契的三人,笑着答道:“其实小星很幸福呢!有这么多真正关心疼爱他的人。那天一发现小星不见了,我和其他老师都急出一身冷汗,幸好及时想到了黑先生。” “黑先生?”郑忧不好意思地站起身,眼神恍惚不定,“这跟黑先生有什么关系?” 难道自己被陷入狱时,那个万恶的男人还在打小星的主意吗? 司徒钊也陡然变换了一下神色,嘴角微抿。 张老师瞧她神色有异,一时也分不清她跟黑司靳到底是什么关系,谨慎地回答:“黑先生应该跟小星妈咪是好朋友吧?我一打电话给他,他立刻二话不说就帮忙寻找,看得出来也很关心小星。不过黑先生真的很厉害,不到一小时就给我电话说已经找到了孩子。” 小星竟然是黑司靳找到的? 一阵复杂难解的情绪翻搅起来,郑忧真诚道:“小星给老师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看来小婶又瞒了自己一道,回去好多问题应该好好地谈一谈了。 司徒钊亲亲小星的额头,拍拍他:“看到你没事,爸爸和妈咪就放心了。你赶快去教室学习,有什么话咱晚上回家再说哦!” ** 晚上,郑忧跟小婶坦诚地谈了许久,最后两人都觉得黑司靳这个男人心机深沉,难以捉摸,以后不能让小星再接近他! 睡觉时,小星蜷缩在妈咪的怀抱里,小手环抱着她的腰,脸蛋贴着她柔软的胸脯。 小家伙突然想起那忘记的一夜,想了许久忍不住道:“妈咪,那个叔叔也是妈咪的好朋友吧?” “哪个叔叔?”郑忧轻抚他的脸蛋。 “就是那个……那个把我带到他家的叔叔啊!”小星努力思索着怎么形容前天把自己从大雨中抱回家的男人。 他在说黑司靳?意识到这个问题,郑忧的心口骤然揪紧,问:“你认为那个叔叔是个好人?” 小星认真地点头,又敏感地问:“恩,妈咪觉得不是吗?” 郑忧紧绷着神经,低声问道:“叔叔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那天晚上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小星见妈咪没有生气,胆子大了不少:“其实是另一个看上去连笑都不会笑的叔叔先找到我的,然后黑叔叔来了……雨好大,黑叔叔脱了我的湿衣服,用他的外套包着我。后来叔叔把我带回到他家里,叔叔家的房子好大,家里的老爷爷生病了,不过他家的一个婆婆看起来很凶的样子……还好叔叔很厉害,都不怕她,叔叔帮我洗澡呢!” “什么,他还帮你洗澡?”郑忧的脑海里浮现出黑司靳冷峻而残酷的模样,怎么都想不出他会给小星洗澡的样子。 “是啊!” “真难以想象……”郑忧喃喃出声。 “一开始我好怕叔叔,怕他是坏人……”小星想起走丢时差点被坏人抓走的事情,不敢多提,“我不愿意让叔叔帮我洗澡,可是叔叔泡个热水澡就不会生病,淋了雨我好像有点发烧,后来医生还给我开了药,是叔叔亲自喂我吃的……” 孩子细细软软的声音奇异地充斥着一抹温情,郑忧凝视着孩子黑亮的眼睛,眼前仿佛可以看到黑司靳为小星所做的一切。 那真的是黑司靳可能做的事情吗?怎么像天方夜谈一样? 可是,刚才小婶也说当时她跟阿睿去黑家主宅接小星时,黑司靳看上去对自己的入狱失踪并不知情的样子。 难道……自己错怪了他? 郑忧陷入了迷茫的沉思,一只小手不断地拉扯着她,喊道:“妈咪,妈咪……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恩,妈咪有在听啊!”她赶紧回事。 “那妈咪怎么不回答我?” “什么?” “我说,如果不是黑叔叔救了我,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妈咪了……我想去谢谢黑叔叔,妈咪一起陪我去,好不好?”小孩子的眼睛里盛满了请求的意味,期待着答案。 167 诚心 郑忧不觉皱了眉。 “妈咪……你告诉过我,如果别人帮助了我们,我们就应该懂得感谢。我们一起去感谢黑叔叔,好不好?”小星再次恳求,“今天在幼儿园,老师教我们叠纸鹤,我还叠了好几只想送给叔叔做礼物的。” 郑忧有拒绝的余地吗? 没有。 小星的话让她无法反驳,别人帮助了你,你要学会去感谢。即使那个“别人”是万恶不赦的黑司靳,在孩子眼里,他也只是个单纯的好心的叔叔。 所以第二天,这真正的一家三口总算在某家餐厅里碰面了。 电话是郑忧主动打过去的,当时黑司靳正在办公室加班,一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那个女人会约自己吃饭,简直是就是奇迹! 莫非她神经突然搭错线,还是发现自己错怪了好人,冤枉了他,所以心里觉得愧疚? 这是窜过黑司靳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算因为如此,他的心在那个瞬间也奇迹般地多跳了两拍。 真是不可思议的现象!他飞快地拍拍胸膛,懊恼这不该有的情绪。 不过,郑忧很快就打破了他的想象,说是因为小星的事想感谢他,如果他不肯赏光的话,小星会很失望的。 原来这个女人不是悔悟,而是为了孩子…… 压抑住微微的失望,黑司靳利落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理了理笔挺的衬衣领口,对秘书交代了几句便驱车前往约定的餐厅。 暮色降临,都市里霓虹灯光缤纷闪烁,他踏进餐厅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好得出奇。 或许,他就是想看看一个牙尖嘴厉、习惯给自己摆脸色的女人,为了小孩到底会如何感谢他这个恩人吧! 所订好的餐桌虽然位于角落处,但餐桌上方悬着一串螺旋形的吊灯。灯光有橘红色的外罩,柔和的灯光淡淡散开,映在这对母子的身上。 郑忧正半侧着头,帮孩子整理桌面上的几张纸片。小星则轻轻咬着小嘴巴,认真地折叠着手中的纸,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天蓝色的纸盒里。他抬头问郑忧:“妈咪,叔叔不会嫌弃我的礼物太小气吧?” 郑忧故意用力一哼:“我们都请他到这么高级的餐厅来吃大餐了,他还敢嫌弃吗?何况,这里再精美的大餐也比不上我家宝贝亲手做的礼物啊!如果他不要,就是他不识货,以后我们再也不理他好了!” 小星很少看到妈咪这样的一面,只好张着眼睛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妈咪,叔叔来了呢!”他突然站起身,指着正在向服务员询问的黑司靳。 郑忧顺着小星的指示望过去,果然看到熟悉的挺拔身影,而后,黑司靳笔直地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淡漠神色中流露出一股天然的尊贵优雅。 ** “叔叔好。”小星显得很激动,略带羞涩地地朝黑司靳问好。 “小星好啊,这两天过得还不错吧?”黑司靳摸摸他的头,特意在他的旁边坐下,可是他含笑的眸子在对上郑忧的脸色之后,不经意闪过幽暗的光芒。 因为郑忧正对他露出前所未有的甜美笑容,不过笑容也虚假得很,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黑先生,真是巧哦!想不到那天救我儿子的大恩人就是你,真是太感谢了。”郑忧连声音都是甜的。 “不客气,郑小姐,这说明我跟小星很有缘分。”黑司靳冷薄的嘴角也配合地勾出一抹笑,神采熠熠地回视着他。 说实话,这一顿饭郑忧可是当成重要的一仗来准备的,这是他们三个人第一次真正地聚会,可是只要想到原本该是亲密和谐的一家人……她就忍不住又酸又痛又恨! 在小星面前,笑容也成为了她对付黑司靳最好的武器。 “真是不好意思哦!因为特地诚心诚意要感谢黑先生,所以我跟小星早早地来到了餐厅,还先点好了餐,黑先生不会介意吧?”郑忧道。 “当然不会介意。”黑司靳表现出完全绅士的风度,在孩子面前演戏,他也会。 “呵呵,但愿我们点的餐黑先生都会喜欢。”郑忧继续笑道,原本就美丽的她只要笑起来,脸上顿时增添了一种让人转不开目光的风韵。 “心诚就好,吃什么是其次。”黑司靳无法移开视线,他从来不是在意美色的那类男人,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女人笑起来真的很美。 明媚的美目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脸颊透露出淡雅的粉红,双唇似乎也跟平时不一样,特意抹了点唇膏,看上去十分引人暇思。 她今天是怎么了?特意打扮过了?可是为什么? 她绝对不像是那种会因为要跟自己吃饭而特地打扮的女人! 黑司靳不禁将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那身合身的浅蓝色针织衫上。很简单的款式却能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型,展现在餐桌上方的纤柔手臂以及……丰满的胸脯都散发出女性的妩媚。 他突然觉得喉咙发干,许久没有对女人产生过的欲望竟然因这无意一瞥而引发出来。 shit! 怎么会出现这见鬼的事情! 黑司靳突然瞥过头,正对上小星那双好奇到闪闪发亮的眼睛,在如此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前,他竟然……竟然…… “叔叔,你跟妈咪已经是好朋友了,对不对?”小星的观察力绝对比一般小孩子要高,只是他平日沉默寡言不怎么表现出来。 “呵呵,这个得问你/妈咪哦,因为她似乎很不喜欢叔叔呢!”黑司靳故意委屈地说着,说完朝郑忧看过去。 郑忧不紧不慢地回以一笑:“黑先生说笑了,我怎么会不喜欢……”她猛然刹住车,感觉这句话要是说完的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 黑司靳却立刻扬起了充满玩味的笑:“那就是说,你喜欢我了?” 郑忧暗中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反问:“黑先生这么好心地帮助我们小星,还特意将他带回你的家,不会只为了讨我的喜欢吧?” 黑司靳挑挑眉:“如果我说是呢?呵呵,要得到郑小姐的喜欢可真不容易啊!” 小星见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插不进嘴,只好一左一右分别拉拉他们的手,道:“叔叔,你放心,妈咪是真的喜欢你啦!你看今天妈咪出门,还专门化了妆哦,妈咪也希望叔叔喜欢她……” “小星。”真晕!郑忧没想到孩子会突然吐出这番话来,羞得脸颊更是粉红一片,她特意化妆当然是自有用意啊!这小家伙可真敏感,生怕自己又跟黑司靳吵架吧? 黑司靳倒是得逞似的笑开了:“呵,那我还真是荣幸啊!能让郑小姐为了我如此精心打扮。小星放心,我跟你/妈咪虽然一开始有点误会,但以后会像你想的那样,变成互相喜欢的关系。” 郑忧的嘴角颤了颤,正在这时,服务员开始送餐上来,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在桌面,她的眼眸随之变得灼亮,小小的算计也浮上心口。 “黑先生,还是先用餐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为了表示我诚挚的谢意,就特意让服务员推荐了几道。”她满脸热情地招呼起来,小星一见妈咪笑得这样灿烂,立刻拍着小手道:“好好哦!叔叔一定要多吃点哦!我和妈咪真的很感谢你呢!” 黑司靳朝身前的盘子看去,眉心不自觉拢了一下。说实话,正摆在自己眼皮下的这几道菜,他一点也不陌生,可是……他真要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故意的?因为这几道菜都是珍稀海鲜,价格昂贵,偏偏没有一道是他所喜爱吃的。 确切地说,不是不喜爱,而是根本不愿意吃的食物。 平时在家里,玉嫂尽量给他做得清淡,多年来知道他的口味,像生鱼片这类海鲜,他连应酬时也一般尽量避免。 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都不一样,郑忧站起身来,亲自为他夹起一块生鱼片,二话不说就放进调料小盅里沾了一层芥末,然后笑意盈盈地放进他的盘子。 “黑先生不要客气啊!据说这家的生鱼片做得很是特别,你一定得多吃点。” 168 放开我的女人 “是啊!叔叔,这道鱼片好贵的呢!”小星天真地冲他露齿笑道。 “咳!”郑忧推推儿子,笑道,“你黑叔叔什么珍稀佳肴没吃过,我们又不是请叔叔吃大餐,别贵不贵的,让黑叔叔笑话了。” “我说的是真的嘛!”小星吐吐舌头,也站起身对黑司靳说道,“叔叔,我说妈咪是喜欢你,是真的。这个生鱼片好贵,可是我和妈咪都不吃,妈咪说是特意点给叔叔一个人吃的哦!” 小孩子只想把妈咪的诚意拿出来,努力地解释着,并没有注意到黑司靳眼角微微的抽搐。 生鱼片! 是他碰都不愿意碰的食物之一。 还沾上了芥末……真要命! 郑忧假装对他的反应无所察觉,语气轻柔了许多,美目亮晶晶地注视着他:“黑先生快尝尝啊!小星没骗你,这几道菜都是特意为你点的,你可不要嫌弃!” 黑司靳握紧了叉子,盯着那块泛着绿色的生鱼片,就像看到了恶魔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只想皱眉。 郑忧劝道:“黑先生,快请吧。” 黑司靳抿抿唇,眼眸骤然一眯,叉起那块生鱼片便咬了一口。 这味道…… 上帝!他真想吐出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惯这种味道,他在饮食方面没什么研究,但一直有几样坚持不想碰的怪癖。 “怎么样?很好吃吧?呵呵,据说这家店的厨师都很有名呢!很会做欧洲各国的精美料理。”郑忧笑眯眯地再给他夹了一块沾上芥末,动作不慌不忙,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来吧!这盘就归黑先生了,可不要客气。” 小星见他正在慢慢咀嚼着,闪烁着好奇的眼睛:“叔叔,味道一定很好,对不对?妈咪说吃饭要细嚼慢咽,叔叔好棒!” “咳……”黑司靳轻哼了一声,不敢开口,只怕一开口真的就会吐出来。 “嘿嘿,服务员姐姐果然没有骗我们,叔叔很喜欢呢!”小星开心地说。 他哪能看出来黑司靳正在极力忍耐?因为黑司靳再怎么食不下咽,也小心地隐藏得很好,毕竟不能在郑忧面前丢脸啊! 可惜他的隐忍却逃不过郑忧的眼睛,她心情大好,开心地为儿子剥了一只虾,道:“宝贝也快吃,跟叔叔比赛,谁比较厉害。” 小星又对着黑司靳无邪地笑起来:“叔叔加油哦!妈咪说浪费不是好孩子。” 黑司靳十分艰辛地、勉强而痛苦地解决完一块生鱼片后,赶紧喝了一口茶,企图化解依然停留在舌尖的芥末味道。 “你自己怎么不吃?你也尝尝,味道很不错。”他见郑忧笑得一脸自在,皱起浓眉不客气地夹了一块放在郑忧的盘子里。 郑忧语带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哎呀,都说了这一大盘都是特意为黑先生点的嘛!要不怎么能表现出我对你的诚意呢?黑先生不吃完就是嫌弃这餐不够高档了,我和小星……” 小星见妈咪这样说,连忙道:“妈咪,我说了,叔叔是好人,不会嫌弃的。” 郑忧道:“真的吗?可是……妈咪在等着叔叔用行动来表示啊!” 小星赶紧催促道:“叔叔,你会吃完的,对吧?” 朦胧的灯光下,男人英俊的面容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灰色,他极力控制着不能发作,孩子的笑脸那么可爱……在那双乌黑闪亮熠熠发光的眼睛里,他只看到属于孩子天真单纯的期望,于是,也不知道那一瞬中了什么魔咒,他硬是头皮发麻地点下了头。 结果可想而知,以冷酷理性著称的黑大总裁,在这对母子前后夹攻之下,没什么机会品尝其他食物,而那盘可怕的生鱼片让他半个小时内去了三趟洗手间,并且他咬牙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这让人厌恶的东西! 郑忧看着坐在对面再次起身,借口去打个电话后快步朝洗手间走去的男人,心里忍不住偷笑起来。 一个感觉,那叫一个畅快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报复,原来这样小小的报复之后都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可惜,她有小星,因为这个宝贝,人的心不可以存在恶念,否则将来难以面对孩子…… 她低头对小星笑着,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母性独有的光辉,小星乖巧地自己喝着粥,不时对妈咪露出甜甜一笑。 这对母子俩即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仍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妈咪,你以后会跟叔叔做好朋友的吧?”放下勺子,小星认真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希望妈咪跟他做朋友?”郑忧拿起毛巾替他擦擦小嘴。 “因为叔叔是好人啊!而且叔叔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妈咪应该多一些厉害的朋友,这样就可以保护妈咪了。”小星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郑忧微微一怔,不禁定定审视着小星的脸蛋,突然有种感叹,孩子这么小就懂得如此去考虑保护妈咪了么? 温暖的感动瞬间化作一股酸楚,她摸摸孩子的小脑袋,温柔笑道:“小星放心,妈咪有很多好朋友,也会保护自己。妈咪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呵呵,长大之后,我要变成像爸爸那样的人。”小星突然提到了爸爸,不禁皱起小小的眉,“妈咪,为什么今天爸爸不能来?” 郑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跟孩子解释“爸爸”的事,这样的误会长久了可不好。 观察小星,他可真是个帅气的小男孩,如果不是没人想到他跟黑司靳之间的关系,肯定可以看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五官的某些相似。随着年纪的增大,孩子的眉眼逐渐长得舒展,薄薄的唇也跟他爸爸…… 他爸爸——不!郑忧咬住唇,就算她自私也罢,在没有原谅黑司靳从前的所作所为之前,她不可能告诉小星,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呵呵,为什么一定要爸爸来?楚叔叔来陪你们,不好吗?”楚子睿笔挺的身躯从他们后方的过道上出现,他站在餐桌旁,笑容俊朗。 当他看清楚郑忧今天的装扮时,不禁眼前一亮,黑眸中流露出欣赏与赞叹的神色。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打扮得这么美,可别告诉我跟你一起吃饭的人是男性哦!那我可是会吃醋的。” 楚子睿的话听上去像在开玩笑,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此话是说真的,他的女人便不允许为别的男人而这般精心打扮。 二十分钟前一接到郑忧的电话,他就马上赶来接这对母子,足以看出他在乎的态度。 郑忧做了个抱歉的神情,她想一会楚子睿可能会很吃惊,但是她只能在回去的路上再跟他解释了。 “楚叔叔。”小星礼貌的称呼打断了他们,无论哪个叔叔,在他的心里仍然比不上“爸爸”。只有“爸爸”两个字,才是他从记得事情开始,牢牢嵌在脑海里极度渴望的代名词。 可惜“爸爸”没来,来的是两位叔叔。 “小星真有礼貌,吃好了没?”楚子睿说着坐在他的旁边,眼睛仍有点舍不得离开格外动人的郑忧。 “恩,小星吃得好饱,不过妈咪没吃什么。”小星拍拍自己的肚子,又指着含着浅笑的妈咪大人。 楚子睿皱眉,关心道:“点了这么丰盛的大餐,竟然不吃?就算允许浪费,也不能这样虐待自己的胃啊!” 郑忧转动眼眸,目光不经意扫过洗手间的方向,她刚才特意打电话给楚子睿其实是早有计划。现在只等着姓黑的出来,她就可以带着小星大大方方地走了。 楚子睿不知其中缘故,左右看了几眼,问道:“你不是说约了朋友吗?人呢?” 郑忧微微一笑,朝他身后指去:“对不起,阿睿,那个人来了。” 楚子睿对她突然的抱歉声有点疑惑,纳闷地回头一看,嘴角的笑容顿时全部僵住。 而黑司靳也在刹那间停住脚步,幽幽双瞳飞快地闪过暗光。他带着质问盯向一旁神情自若的郑忧,那个女人正在好整以暇地拿起餐巾轻抹双唇,然后拉着小星站起身。 “宝贝,既然楚叔叔来接我们了,我们现在就走吧!”郑忧说完,不躲不避地迎视着黑司靳不断闪动的凌厉目光,笑道,“黑先生,真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接我和孩子了。非常感谢你今天晚上的赏光,但愿这顿晚餐还能合你的心意。” 楚子睿虽未说话,但英俊的面容已悄然沉下,下颌不觉紧收。他站到郑忧旁边,一把占有性地环住她的肩膀,双目炯炯地冷眼望着黑司靳。 黑司靳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无视于楚子睿悄然散发的锐利锋芒,暗眸一勾,闪电般握住郑忧的手腕。 “你……”郑忧惊异出口,脸色瞬间稍变。 “跟我过来。”黑司靳口气沉稳低敛,带着不容人拒绝的迫慑力,而后在楚子睿即将开口的瞬间,他勾起冷邪笑容。他根本不打算放开郑忧的手腕,尤其是在楚子睿面前。 “放开我的女人!”楚子睿倏地眯起眼,一手搭上他的手臂,充满威胁性。 169 当众告白 “你的女人?”黑司靳甩开他,冷笑显得有点残忍,“那就借你的女人给我几分钟。” “不可能!”楚子睿想都不想地打断他,语气比他的还要冰冷。 两个男人不知道已是多少次这样针锋相对地较量,冷冽的气息将夹在中间的郑忧紧紧包围,四周空气仿佛就要结冰。 就在这时,孩子软软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紧绷,小星不解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拉着郑忧的手说:“妈咪……我想尿尿。” “好,妈咪马上带你去。”郑忧推开楚子睿的手,抱歉地笑笑,“阿睿,我没事。我先带小星去惜洗手间。” 说完她快步抱起小星离开座位,至于那两个男人的斗争,就随他们吧! 她不想管,也管不起。 几分钟后,郑忧再回来时,只看到楚子睿一人独自坐在那里,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阿睿。”她轻唤。 “呵,你们回来了?”楚子睿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仿佛刚才和黑司靳之间一触即发的状况不曾存在。 “咦?黑叔叔呢?”大人不提并不表示小孩子不问,小星到处找不到黑司靳的身影。 楚子睿弯身拉起他的小手;“黑叔叔有事已经先走了,他很感谢你和妈咪的丰盛晚餐哦!现在我们也该走了,小星明天还要上学,楚叔叔送你和妈咪回家去。” 小星突然露出很失望的表情,皱着小脸道:“怎么办啊,妈咪?我好像忘记把礼物送给黑叔叔了。” 礼物?郑忧暗骂自己疏忽,孩子辛苦亲自叠的纸鹤忘记交给黑司靳了,恐怕今天晚上这小家伙要叨念着无法入睡了。 “妈咪,怎么办?”小星从她的包里掏出那个蓝色的盒子。 “什么礼物?”楚子睿难免也有好奇心。 小星十分懊恼:“本来打算吃完饭再送给黑叔叔的,现在都忘记了……” 见孩子明亮的眼眸变得闷闷不乐,郑忧只好安慰道:“没关系,妈咪有办法一定可以帮你的礼物送到。” “真的吗?”小星的眸子又亮了几分。 “当然,妈咪什么时候骗过你?”郑忧笑着刮刮他的小鼻子,只感觉到楚子睿那双火一般灼热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的背上。 ** 一个小时后,楚子睿从郑忧家走出来,她将孩子交给了小婶,自己陪他走下楼梯。 “我想,你得给我一个解释,不是吗?”楚子睿站在车子旁边,目光灼灼注视着她。 郑忧淡笑了一下:“我没打算瞒你什么呢!不过今天晚上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明知道你跟黑司靳的关系,应该在打电话时就告诉你的。” 楚子睿扳正她的身子,轻轻拂开她的发丝,严肃道:“你可以找我一起请那个人吃饭的,又或者要感谢他还有其他很多方式。” 郑忧抬眼望着他:“这是小星的意思,我不能让小星失望。” 楚子睿勾起她的下巴,皱眉道:“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精心化妆,却是为了那个男人,我真是嫉妒!” “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郑忧故作轻松地眨眨眼,“我这样子打扮,你还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楚子睿冷冷地吸着气,突然将她箍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一口,抬起头来道,“如果是为了我,我才会真正的喜欢!” 郑忧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他充满妒意的语气都表现出一股强烈的感情,让她心头霎时变得热热的。 “如果我说这样子打扮,就是为了你呢?” “什么?”楚子睿不大相信,“你说真的?” 郑忧突然收起笑容,认真地点头:“我说的是真的。因为知道你们俩的关系,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所以约他吃饭,我才特意精心打扮,然后让你来做我的骑士。这算不算是给他一点小打击?” 楚子睿没有直接回答,眯起眼睛凝视了她几秒钟,猛然拉她入怀。 他抚着她的秀发,低沉地、热烈而压抑地说道:“我不管你打击不打击他,我不希望你这份美丽让其他男人看到!尤其是他,竟然还比我先一步看到你的美……该死的,越说我越是嫉妒了!” 郑忧闭上眼睛,轻轻地伏在他宽阔的肩头,心头涌过一丝久违的甜蜜。 这就是被人珍爱的感觉吗? 曾经……许久许久以前,她好像也有过…… 楚子睿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多了股霸道:“听好,你是我的女人,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再对其他男人展现这样的一面。你的美,只可以我一个人欣赏。还有——那个叫司徒钊的,你尽量远离他一点,我不喜欢听到他在你身边绕来绕去的信息!” 郑忧为他毫不掩饰的醋意逗得哭笑不得,柔声道:“想不到你也有这样专制的一面,呵呵。小钊是个很热情乐观的朋友,他也没有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我跟你说过小星认他做‘爸爸’的事,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楚子睿捧起她的脸蛋,声音透着危险:“怎么能不介意呢?我告诉你,四年前,我没能好好珍惜小央,让她在痛苦中生活……现在对你,我绝对不会再那样优柔寡断,我只会让你得到安全和幸福,任何有危险性的男人一律不准靠近。” 郑忧眼中的疼痛被深深埋下,她含着热泪笑道:“呵,你这模样比黑司靳还要霸道呢!我知道自己该交什么朋友,该做什么,阿睿,你就别为我担心了。” 楚子睿不肯放手,紧拉着她:“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给你和小星换个居住环境?” “不要!”郑忧瞬间提高了声音,反对的言辞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动了一点,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如果真的想疼惜我们,就尊重我们的想法,好吗?” 楚子睿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月色下,他的容颜布上一层浅浅的阴霾。 “恩,我会尊重你。但是,别的男人我可以稍微通融,只有黑司靳,希望你能听我的!” 郑忧咬咬唇:“我知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开车要小心。” 楚子睿低头俯视着她,缓缓地轻轻地拥抱着她,时间默默地流淌,他那沙哑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 “小忧,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但是就算是以前的小央,也从未带给我这样强烈的感觉。我被你的从容淡然所吸引,为你的美丽大方所心动,被你的坚强善良而心疼……我只希望将你锁进我的怀里,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让你的脸上只有快乐和笑容……” 郑忧感动地吸吸鼻子,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好啦!快点走吧,我要上去看看小星睡着了没。” 楚子睿宠溺地点点她的额头,天知道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跟女人说出这样动情的告白,每个字都发自肺腑,这小女人竟然说他文艺?要不是时间确实不早,他可真要好好地培养一下她的情调。 车子离开之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故意用夸张地语气模仿着两句话:“我只希望将你锁进我的怀里,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让你的脸上只有快乐和笑容……” 170 转送 “司徒钊!”郑忧一听这话,羞恼地脸蛋就要冒烟,她不顾夜深人静用力喊着他的名字,“你竟然在旁边偷听!” 司徒钊随意地将外套搭在肩头,将指间的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眯起眸子道:“谁还故意偷听了?要不是你们正好挡住巷子口,怕打扰到你们的情意绵绵,我早就直接走过来啦!” 郑忧瞪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感动的好心情霎时去了一半。 司徒钊那充满调侃和戏谑的声音又响起:“不过这么肉麻的情话……真难以相信是出自楚大少爷之口啊!呵呵,看来他真是掉入了你的情网。” 郑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跟小钊碰面总会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几下,她没好气道:“哼!要你管!” 司徒钊嘻嘻笑道:“我当然要管啊,怎么说我都是孩子他爹呢!你要挑男人,我好歹都可以帮你参考一下,再怎么说总是男人比较了解男人,我怕某些单纯的女人会再次误上贼船。” 郑忧不喜欢有人诋毁楚子睿,在她心里,从初识到现在,楚子睿一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也是可以为她生命点燃温暖之灯的恩人。 司徒钊不以为意,揽着她的肩膀往楼上走,道:“怎么啦?才说几句你情人的不是,就不高兴啦?你想想,你情人还要你和小星都离开我呢,我都没生气。” 郑忧埋怨地白他一眼:“你当自己真是孩子他爹啊?小星是不明真相,怎么连你也装糊涂了!” 司徒钊只是耸耸肩,突然将脸凑近她,如真似假道:“要不,我吃点亏,娶你好了,这样小星就真可以做我儿子了。” 他淡淡的气息骤然拂过她的耳畔,她的心脏悄然一缩,弯起手肘用力朝他顶去,然后站在楼梯口的台阶之上:“你这家伙,嘴里就没句正经的!想娶老婆不会自己找啊,还想占我这便宜,哼!” 楼梯上的灯光不怎么明亮,司徒钊抚着胸口皱了皱眉,很快恢复镇定。 “咳……” 这不经意的动作却突然让紧盯着他的郑忧发现了,那瞬间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狐疑地问:“你胸口怎么了?” 司徒钊嘿嘿一笑,拍拍胸膛道:“什么怎么?还不是被你撞的,好在我身强体壮,没那么容易被暗杀。倒是你这娇柔的小女人,才生过大病就这样夜里乱跑,还不赶紧上/床去趴着?” 郑忧的眼里,他就是个玩世不恭几乎没个正经的男人,不过心地倒是热情善良。她这会自己也满怀心事,不再深究他的异样,便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 第二日下午,黑司靳收到一个同城快递的包裹。 包裹很小,他看了看包裹单上的地址,不禁皱起眉头,因为那地址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这小小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黑司靳怎么都无法猜到里面到底是什么,他戒备地拆开包装,将里面的小蓝纸盒拿起手里。 纸盒轻得几乎没有重要,不像是炸弹之类的物品,难道里面是空的? 审视了良久,他才动手拆开,可是一看到盒子里面的小东西,那双幽亮锐利的黑眸立刻染上了墨色,变得分外深沉。 纸盒里整齐地摆放着三只纸鹤,下面还有一张充满童稚的图画,虽然画得不怎么精美,但每一笔都可以看出画画人的用心。 而那三只纸鹤的手工也不见得多好,分别由三张不同颜色的亮片纸折叠的,其中蓝色的那只显得稍微粗糙一些。 这真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谁在跟他开这种玩笑? 黑司靳拿起其中一只红色的纸鹤,不经意地翻转过来,突然看到背面竟然写了歪歪扭扭的两个铅笔字——妈咪。 刹那间,他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样,心脏微微发麻,而后迅速地拿起另外两只纸鹤。果然也有字,绿色的那只背后写着“小星”,而蓝色的最大的那只写着“黑叔叔”三个字。 他霎时明白了,立刻拿起电话想拨过去,却又慢慢停住动作,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为了三只幼稚可笑的小东西竟然冲动到要马上打电话…… 可是,难以控制的浅浅激流悄然淌过心间,荡漾出阵阵温暖的涟漪。 盒底的图画跳入他的眼睛,他小心地将它抽出来,突然发现画的背画也有几行标志性的铅笔字——这是小星送给你的礼物,老师说纸鹤可以许愿,小星希望妈咪和叔叔成做好朋友,黑叔叔一定要喜欢哦! 看得出来,这是小星在模仿着大人的字迹,虽然写得东倒西歪,但黑司靳的眼前不自觉浮现一副情景。 他仿佛看见那个从怯生生逐渐变得开朗的孩子,正侧着小脑袋一笔一画认真写字的模样,而那个容貌清丽只要稍一打扮就妩媚迷人的女人微笑着站在旁边……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被那对母子下了蛊?” 听到敲门的声音,黑司靳猛然回过神,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有这种自言自语的毛病了! “你这么早就来了?” “是啊!把我们合作的企化案来交给你这个大总裁亲自过目啊!这可是我进忆丰以来第一个亲自出手的大项目,你可得帮我用点心哦!”原来是沈凝,她穿着一袭合身的米色套装,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进他的桌旁,待看到桌上那三个不起眼的小纸鹤时,脸色不禁变得奇怪。 “这是什么?”她拿起其中一只红色的纸鹤捏在指尖,看到背后的字,“妈咪?” 黑司靳的桌上会出现这玩意……简直让人觉得荒唐! 她立刻联想起那晚在黑家主宅见到他抱孩子的情形,一股无法言寓的紧张感骤然擢住心脏。这个男人看起来感情经历十分简单,跟女人之间也没有其他花边新闻,但突然莫名其妙跑出一个孩子……谁能说黑司靳跟那个孩子的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危机感瞬间压了过来,沈凝脸上带笑,心里却开始生出了一根尚未拔掉就变得更加尖锐的刺。 “呵呵,阿靳,别告诉我这是小星送的哦?”上回已经见过孩子,更知道孩子的妈咪是谁,这事她按捺不住要问个明白。 “恩。”黑司靳淡淡地应道,将桌上的纸鹤和图画一一收进蓝色纸盒。 沈凝手里拿着那只红色的,挑挑漂亮的眉毛:“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黑司靳面对她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答道:“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孩子想感谢我那天大雨里救了他。” 沈凝拉长了声音:“哦,只是这样子啊?可是这孩子的妈咪是个大美人……呵呵,这个纸鹤应该是代表孩子的妈咪哦,你收到这样的礼物有没有什么想法啊?”她说着走到他的身后,慢慢俯下身望着他的眼睛。 黑司靳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想法,语气也很清淡:“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想法?” 沈凝美目一瞥,道:“我觉得嘛……你应该对小忧有所心动才对,像她那样的女人阿睿都很喜欢了,你难道真的没一点感觉吗?” 真的没一点感觉吗?可以说,那个女人很能够挑起他某些奇怪的感觉才对!不过,男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该装傻是就装傻。黑司靳不用装傻,他只表现出与往常一样的平静无波,拉低她的身子道:“如果我对她有感觉,你不是要吃醋了?” 沈凝双手勾住他的肩头,似笑非笑道:“那当然,一定会吃醋的!如果她是小央,我还觉得可以理解,可惜她叫郑忧。呵,阿靳你应该不致于那么糊涂吧?” 黑司靳捏捏她的脸颊,笑道:“你想多了。” 沈凝撒娇似的努努唇:“我才没想多呢!我是在乎你嘛,所以怕你被抢走,小忧虽然已经是个孩子的妈咪,可是魅力不小呢!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是阿睿喜欢的女人,你跟阿睿又是死对头,我怕你……” “怕我利用她来打击楚子睿?”黑司靳的眼中涌现出浓烈的幽暗,高大的身躯不觉透露出一种无法抵挡的哀伤,他抚着她的长发,眸子一舜不舜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喉头微微紧缩,“傻瓜,以后再也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我不想去伤害她,更不愿意伤害你啊!” 既然决定对沈凝好,他就会坚持承诺,让这张脸蛋上只有笑容。 沈凝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亲了一口,甜甜道:“呵,阿靳,我就知道你很疼我。”她站直了身,扬扬手中的那只红色纸鹤,笑道:“那么,你把这个小礼物转送给我,应该没问题吧?” 171 被糟蹋 黑司靳皱眉望着她:“你要它做什么?” 沈凝道:“好玩嘛!又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呵呵,反正你已经有两个啦,这个就送给我做纪念好了。” 黑司靳冷薄的嘴角不自觉抿紧了几分,却不知道这微小的反应都被沈凝看在了眼里。 他还没有回答,沈凝就笑眯眯地故意试探道:“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黑司靳握着盒子的手指紧了紧,是啊!为什么这毫不起眼幼稚的玩意儿,他会有股不舍得感觉呢?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小星如果知道这事,可能会失望的表情…… “这小孩子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黑司靳不着痕迹地从她手里抽回那只纸鹤,将它放进纸盒。见她不满地瞪着自己,他拍拍她的手背:“呵,怎么像个小孩子还嘟嘴巴?你是个成熟美丽的女人,要这东西干吗?改天有时候,我亲自去挑份精美礼物给你,怎样?” 沈凝展开笑颜,说得云淡风清:“算啦,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过你要送就得送我钻戒,我随时等着呢!” 黑司靳没有接下这个话题,转而指着桌上的文件道:“这是你亲自做的?” 沈凝掩起失望之色,将文件递到他手里,道:“当然!费了我好多心血,你可要快点把这份合作文件看完,我等你的意见呢!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我在这里等你下班。” 黑司靳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抱歉道:“不用等我,我晚上得加班。” 看她不依地还想说话,他安抚道:“乖,这几天你赶这个计划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沈凝看他的确忙着,也不再多说了。成熟的男人总是不会太喜欢女人缠着,适当的保持距离反而能收获更多。她扬起美丽自信的微笑,转身离开。不过一出门,她立刻变了脸色,眼中闪动出幽暗的冷光。 走出利恒集团大厦,她拿出手机拨下号码,声音那么甜美清脆:“小忧吗?恩,你已经上班了吧?恩……呵呵,没什么,特意问候你一声。不知道你明天方不方便?不是说要继续送咖啡过来吗?那我们明天就等着你来哦!” ** 小忧的确已经恢复上班了,老板那里有楚子睿出面做了解释,倒没什么问题。但面对小婷和小美关心又好奇的追问,她只能简单地将事情叙述了几句,两个女孩子震惊地差点叫出声来。 “怪不得郑姐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怪不得……警察这几天也不来了。” “好了,你们俩别再多说了。咖啡都包装好没?我现在就要送过去。”郑忧不愿提及不堪回首的那几日,低垂着眼帘问道。 小婷惊讶道:“郑姐,你真要去忆丰?那个地方害你不浅啊!” 郑忧警告性地看她们俩一眼:“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我当然要去,不去就表示心虚,我没做亏心事,坦坦荡荡,为什么不去?”说完,开始清点已经被装好的咖啡杯,利落到放进保温箱子里。 “要不,我陪你去?”小美自告奋勇道。 半小时后,郑忧和小美一同出现在忆丰集团大厦。再度走进这高层行政楼的电梯,郑忧心底无味杂呈。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挺直了脊梁,对着镜子露出从容冷静的微笑。 “郑姐……”小美有些迟疑,不知道等会可能遭遇什么眼光。 “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郑忧笑道。 早就约定是这个时间送咖啡过来,沈凝仿佛专程在等待她们来。一见到郑忧的身影立刻热情地拉到自己办公室,一连说了好些抱歉和安慰的话,郑忧十分感激:“沈小姐,其实真的没什么,有些误会我还能承受得起。现在我就去给各位领导送咖啡。” 沈凝道:“现在财务部已经换了新的部长,你尽管放心。之前让你受的委屈我也在高层会议上特意提了出来,大家都觉得错怪了好人,对你很惭愧!” 郑忧表现虽然淡定,但不可否认,沈凝的几句话就安抚了她不少。 “谢谢你了,我跟小美先去送咖啡,趁热比较好喝。”郑忧抱起保温箱,跟小美一同出去,开始挨着每一间办公室送咖啡过去。 正如沈凝所说,财务部换了领导,新部长一看到郑忧满面笑容,十分客气。而其他领导一看到她都会先惭愧地说几句抱歉的话,在接到咖啡后也会一个劲儿地称赞。 “一段日子没喝到这忧式咖啡,真是怀念哪!” “喝了你亲手泡的咖啡,我就算去咖啡名店,都找不到这种感觉呢!” “辛苦了,郑小姐,但愿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每天都能喝到这美味的咖啡。” …… 转了一圈之后,箱子清空,郑忧的眼神里逐渐流露出清亮自信。小美吐吐舌头,低声赞叹:“哇!郑姐,看来我真是白担心了,你的忧式咖啡魅力真大!” 郑忧将箱子整理好,侧头一笑:“不是咖啡多好喝,而是喝咖啡的那个人拥有什么样的心情。我又不是真的咖啡名师,哪可能那么神奇,他们只是借用赞美在表达诚意而已。” 她让小美在休息室等一会,自己先去跟沈凝告辞。 可是一走进沈凝的办公室,她就彻底怔住了,目光直直盯着桌上那一蓝一绿的两样小东西。 沈凝的手里正拿着一只红色的纸鹤随意地把玩着,看到郑忧的身影,连忙站起身:“你就送好啦?” 见郑忧的眼睛只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她不好意思地将纸鹤随手一捏,又顺便将桌上那两样已经被拆开的布满褶皱的纸撕了几下,一个轻抛便扔进了垃圾桶。 郑忧脸色苍白,紧咬着唇微微颤抖:“那个是哪来的?” 沈凝故意装作听不明白,问:“什么?刚才丢的垃圾吗?” 垃圾! 郑忧的心像被人猛然割了一刀,瞬间要滴出血来。她僵硬着点点头:“好像……是小时候叠的纸鹤?” 沈凝朝桌旁的垃圾桶看了看,笑道:“是啊!就是纸鹤呢!不过手工好差劲哦,怪不得阿靳连看都不看,我一问他他二话不说就送给了我。呵呵。” 郑忧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干涩着嗓子问:“他送给你的?” “你怎么了?脸色一下子好难看哦!”沈凝关心地看着她,从后座转到她面前,“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昨天去阿靳那里还以为他藏着什么好宝贝,就顺道要了过来,刚才才有时间打开看,没想到是这么幼稚的东西……小忧,你怎么了?不会是病还没好吧?” 郑忧听着她的每一字,心口紧窒地都难以呼吸。 黑司靳!可恶的家伙! 他怎样可以这样随便地将小星亲手制作的东西送人? 是!礼物是微不足道,手工是很差劲,可是那纸鹤的每道折痕、每个印记都是孩子那双小小的手反复实验才练成的。那上面的字,每一个笔画都模仿着她,慢慢地吃力地坚持亲手写完…… 没心没肺冷血的家伙! 他践踏过她的尊严,现在还要连孩子的一起践踏吗?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打开看过,不知道那张图画背后表达的孩子天真童稚的心愿……一只纸鹤就是一个心愿啊! 越想越生气,如果黑司靳站在眼前,她一定会冲上去毫不客气地给他两巴掌!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践踏人家的心意! 172 暖意 沈凝看她连唇色都快变得苍白,担心地扶住她:“小忧,你到底怎么了?天啊!要不要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郑忧的拳头难以松开,身子僵硬地暂时无法动作。她无法责怪沈凝,毕竟沈凝是个无辜者,根本不知道那纸鹤代表着什么,可是黑司靳,她真的无法原谅! 她要去找他算帐! 找他问个明白,为小星讨回公道! 如果可以,她真想让那个男人明白自己这样恶劣的做法,失去的是什么! “我没事……”郑忧摇摇头,忍住突入其来的眩晕,低声说道。 “来,到这边先坐下。”沈凝将她扶向旁边的沙发,赶紧去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中,“先喝杯水,你一定是刚生完病太虚弱了。”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郑忧的确是太虚弱,不愿意耽误工作,所以身体还没好好休养就赶着上班了。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垃圾桶中那团小小的碎片,眉头蹙得好紧。 沈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解地问:“奇怪?难道这小纸鹤有什么特别吗?你看你都要哭了。” 郑忧吸吸鼻子,飞快地眨去眼中泪水,幽幽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孩子……他跟我说一只纸鹤可以许一个愿望,每一只纸鹤都代表着他的愿望。” 沈凝不禁失笑:“呵呵,孩子就是天真可爱,我可是听说要一千只纸鹤才能许一个心愿呢!不过这都是骗人的玩意,我从来都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闭了闭眼睛,郑忧不忍再看下去,她猛然起身向沈凝告辞:“真是抱歉,打扰你太久了。我得先走了,同事还在等我。” “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啊!要不我送你回去?你看起来很虚弱,我真不放心。” “不用了,谢谢。再见啊……” 看见郑忧离开之后,沈凝弯腰从垃圾桶里捡起那个红色的纸鹤,在手心轻轻抹开,上面用铅笔写着两个字“妈咪”。不过这两个字并非出自孩子的真迹,而是被人刻意模仿上去的。 她微微翘起唇角,手指猛然一收,那才舒展开来的纸鹤便彻底化成一团垃圾。 “对不起了,小忧。那个男人是我活了二十几年唯一看上的一个,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而你……和你的孩子,不该引起他的注意!” ** 一离开忆丰大厦,郑忧便将保温箱塞到小美手里,道:“你先回店里,我有点要事得赶紧去办,一会就回去。” 跟小美分别后,她立刻搭上了前往利恒集团大厦的的士。 她不能就那样放过这件事,她现在就迫不及待地要问个明白! 利恒大厦一楼,闪闪发亮的地板映射着她的身影,郑忧大步走向电梯口,却被接待处秘书赶紧跑过来拦住。秘书见她胸前别着工作牌,再看她双眼似要冒火的模样,心惊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请问小姐要找谁?” 郑忧咬牙,忍住脾气道:“找你们总裁。” 秘书那对细致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请问小姐有没有预约?如果没有的话,恐怕不能让您进去。” 郑忧抬起下巴:“不好意思,请你打个电话上去,就说郑忧小姐有事找他。” 这时,另一位秘书匆匆跑来:“要找总裁吗?总裁一早就出门接见客人去了,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可以留言。” 郑忧曾在楚天集团担任过秘书,当然知道要见人家大老板的规矩,可是她没有时间在这里磨蹭,却也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回。正在懊恼时,突然看到大厅那边的旋转玻璃门闪过光芒,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迈着沉稳自信的步子走进来。 能有那种气魄的男人不是黑司靳还是谁? 不过,即便他浑身再多三分冷意,郑忧都不会畏惧他!因为对于一个一心想为孩子讨回公道的母亲,那种发自心底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总裁回来了。”秘书慌忙赶回前台。 郑忧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个男人走近。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外国客户,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着。 小小的火焰开始冒出郑忧晶亮的瞳孔,她吸了口气昂首挺胸迎了上去。 黑司靳对外国客户点点头,似乎达成了什么一致的意见,严肃的嘴角逐渐扬了起来。他一转头,突然发现一抹纤细的身影挡在前面,待他想收回脚步已经来不及了,高大的身躯差点撞了上去。 “总裁……” “天啊!小心!”旁人惊呼。 “你没事吧?”黑司靳一把握住差点被自己撞倒的女人,待看清楚对方的面孔时,特别惊讶,“怎么是你?” 这个时间,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郑忧昂起下巴,怒目注视着他深幽的黑眸,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找你。” 旁人一听就知道这语气不对,可是敢如此大胆挑衅黑大总裁的人实在不多,大家不得不暗自佩服这女人的勇气。 秘书和外国客户都怔愣地打量着郑忧,只觉得这个女人不施脂粉,身着普通的工作西裙,但清丽明艳的五官在怒气之中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魅力,让人吃惊得移不开眼。 像黑总裁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出类拔萃的男人,堪称极品,竟也有女人对他不假颜色,可谓是一个奇迹。 莫非…… 众人狐疑的目光不敢公然打量他们,心底都有了不同的猜测版本。而比较一致的想法就是黑大总裁一定是在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 此时此景,连大厅里的空气都静止了流动。 好一会,待秘书回过神来,只听黑司靳面无表情地吩咐:“先带客人去贵宾室,我跟这位小姐有点事谈。”然后对外国客户抱歉地颔首,便拉着郑忧的手臂大步跨入总裁专属电梯。 “你要带我去哪?放开,我的话在这里说就好!”郑忧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可恶,他拉人的力道实在很大,让人挣脱不得。 “我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私事。”黑司靳毫不迟疑地拖着她,沉声道。 私事?瞧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又遭人遐想的言辞,郑忧感觉到四周的目光更加好奇。 “黑司靳,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她本来就在愤怒之中,这会火气刹时被提了上来,声音也随之加大了。 他们的背后一片震惊到不可思议的抽气声……大家好奇的目光瞬间变成同情,还夹杂着无声的佩服。 黑司靳冷冷眯眸:“有客人来访,专门请到我的办公室就叫尊重。” 说完,他正好将她推进电梯,及时按下了关闭键。 能在自己的公司见到郑忧实在意外,但看这女人表现,谁都能看出来事情非同一般,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这样。可惜,无论她为了什么原因而来,他都不打算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跟她交谈。 **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空间虽然够宽敞,但男人身上散发的威严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郑忧不甘示弱,电梯门一关上她就忿忿开口:“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不敢让别人听到我要说什么?” 黑司靳觉得有点好笑,嘲弄地扬扬眉:“不知道郑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说着,他故意上前一步,伟岸的体魄变成一堵高大的肉墙,轻易地将她困在自己胸膛与冰凉的墙壁上。 郑忧讨厌他这副恶劣的嘴角,突生一股冲动,握起拳头毫不迟疑地扪上他的胸口。 “你……”黑司靳的脸色霎时僵住,反射性地扣住她的手腕,厉声逼近她,“你这个女人为什么每次一见到我就发疯?” “发疯?”郑忧冷笑地反问,在他有力的箍制下动弹不得。这是男人与女人天生体力上的差异,但并不代表她会因为畏惧他。她咬牙切齿道:“我问你,你昨天收到了什么?” 黑司靳眸光闪动,眼中骤然浮起一股暖意,大手也轻轻放松了几分。 “你寄的东西,我收到了。”他紧盯着她,“可是为什么?我得罪你了?” 郑忧的眼中燃烧着火焰:“东西呢?把它还给我!” 黑司靳像听不懂一样细细地审视着她的面容,气息拂在她的额头上:“郑忧,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还要回去?” 郑忧侧开脸躲开他的气息,离他这么近,狭小的空隙间让两个人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她心脏紧缩,用力道:“我寄错了!请你把它还给我!” 黑司靳挑起她的一缕长发,眼中突然增添了几丝邪气:“可惜我有个原则,别人送给我的礼物,除了收藏我是绝不会退回去的。” “收藏?”郑忧瞪圆了眼睛,他敢说他将礼物收藏?那她在沈凝那里所见所闻就是幻觉了? “不过……”黑司靳暗下眼眸,瞳孔逐渐变得异常深幽,“你这样三番两次故意挑衅我,我是不是可以猜测——其实你是在想办法引起我的注意,想勾引我?” 一只手紧按住她纤细的肩膀,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头刚要挣扎,他的手指就飞快地扣紧,让她被迫仰望的眼睛里只倒映出他那张英俊却邪恶如撒旦的容颜。 “黑司靳……你不但自负自恋,简直还有幻想症!”被他如此压迫着,郑忧呼吸不稳,她来的目的不过是求证真相。如果真如沈凝说的那样,那她发誓从此之后,绝不让小星与这个男人有任何相认的可能!? 173 你对她有兴趣 黑司靳凝视着她,双眸里闪现出连他自己都未觉察的火花。 奇怪,为什么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呢?当他这样靠近她,就会忍不住想抚摸她,亲吻她…… 这诡异的现象从前夜看到她一身风韵迷人的装扮后便更加明显,昨天夜里他竟然还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梦,梦里就有这个女人。她牵着孩子站在他面前静静地微笑,笑容甜美可爱,就像个单纯柔顺的少女。孩子也可爱极了,冲着他露出开心的笑容。 可是,梦境与现实恰恰相反,郑忧待他从来没有温柔过,即使她说感谢他时露出过动人的笑容,可那笑容分明就是虚伪得可笑。 郑忧被他的目光惊出一身冷汗,理智开始回到脑海中。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一点,飞快地转动着思绪,道:“你还是放开我比较好,要让你的员工看到……我可不保证会引来什么误会,你总不希望被我这样的女人缠上吧?” 黑司靳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既然你这样千方百计地接近我,我又怎么好让你失望呢?想一想,身边多个这样的美人,感觉应该很不错。” 郑忧的脸颊霎时染上一抹羞愤的嫣红,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自恋自大我可以容忍,但你如果敢对我做什么,那后果……” “那后果怎样?”黑司靳猛然俯身,双唇贴近她的唇瓣,吓得她赶紧屏住了呼吸。 危险的、狂烈的、让人心悸的男性气息充斥在她的鼻间,她绷直身子,脊背紧贴着钢硬的墙壁,微微颤抖着。 “后果……”郑忧望着他,却发现那双冷凝的寒芒一舜不舜地笼罩下来,她全身发冷,快要窒息。 “后果是怎样?”他的眸子突然注入了一股深沉的感情,像深潭里的旋涡,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当初,就是这样的眼神,打动了她…… 深情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有着让人心悸的渴望…… 也有一种不愿被人发现的埋得很深的寂寞凄凉,像是他渴望着某样东西…… 那瞬间,郑忧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虚无飘渺的空间,目光和心灵带着深刻的疼痛只为他而动。他看了她许久许久,久到她几乎以为,世界就要消失,而那目光,似乎要看透她的灵魂。 她不明所以,有些心惊,却在深邃的目光下无法反抗,只能愣愣的回望着他。 “我来告诉你,后果是这样!” 黑司靳低语,喉结滚动了一下,再也按捺不住渴望,吻上她的唇。 突然的举止,让郑忧僵如木偶,无法动弹,尖叫全咽回肚子里,全身发寒、却也格外的敏锐。 “黑……” 一个字吐出嘴角,柔软的双唇立刻被更加密实地堵住。她可以感觉到,他热烫的舌尖带着不可违抗的力量肆意入侵。 无法想像,还有这样的一天,她再次会在他的怀里被如此霸道狂傲的拥吻,而她……在意识混乱之间,羞辱和仇恨之中竟也难以抗拒地窜上奇异感觉。 他沉重的呼吸靠得好近,包围着她。 回忆排山倒海地袭来,她清楚地记得,曾经多少个夜里,他温柔的手臂环拥着她,火热的双唇怎样爱抚过她柔美的身躯…… 伤痛的记忆像冰冷的刀锋划过心口,郑忧霎时清醒过来,犹如被泼了一喷冰水浑身打颤。 “无耻!”随着这一声愤怒的咒骂,清脆的巴掌声也响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她睁开迷朦的眼睛看着他,朦胧之间看见他英挺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后悔神色。 那样的表情她不曾见过。 她知道黑司靳一旦决定做的事,就不会后悔。 当她眯起雾气萦绕的水眸再瞪视他时,他的神色已恢复冷漠,摸摸自己被打的脸颊,嘴角邪邪轻挑:“你每次蓄意挑衅我,想得到的不是这个么?” 郑忧再度扬起了手,却被他一把捉在空中。 “我警告你!没有第二次!”黑司靳的大手微微使力,她立刻痛楚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可能允许任何女人连续打自己第二次,即使这个能带给她奇异感觉的女人也一样! 郑忧挣扎着想抽回手,他却不放开,将她按压在墙上,定定打量着她,幽暗的眼眸里隐藏着一种极深的困惑。 为什么吻她的感觉不但美好地教人舍不得放开,甚至出现一种莫名的不该有的熟悉感? 像是许久许久以前,曾经在梦里深情地相吻过…… 黑司靳细细巡视着她的五官,明艳美丽,因一吻而染上瑰丽,可是面容却又如此陌生。他突然像从噩梦中猛然惊醒一样甩开她。 犀利的黑眸眨眼之间变得更加冷酷,情绪变化得让人无从琢磨,他狠狠将郑忧拉出电梯,拽到清冷的走廊上。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今天起,请你离我远一点!”他沙哑着嗓子,危险地警告。 “我早该看透了你!这是你说的,我求之不得!”郑忧咬着格格发颤的牙齿,深深呼吸,“一个连孩子心意都可以践踏的人,我为他感到羞耻!你这样的人,我除了鄙视毫无第二种想法!” 她奋力转身,带着对自己不争气的自责重新冲进电梯。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他一手挡住,阴鸷地盯着她:“什么践踏孩子的心意?把话说清楚!” 郑忧却不打算跟他再说任何交谈,她昂起下巴大声地决绝地说:“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再说的!黑司靳,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交集!” 她推开他如中电击的身躯,毅然按下电梯。 无人的空间里,辛酸委屈又无比自责的泪水滚落眼眶。 郑忧匆匆走出总裁专属电梯,不顾大厅里前台秘书异样的目光,快步离开。 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与她擦身而过,她没有察觉,而那男人驻步转身,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 这个男人正是黑道太子江弈。 江弈很快见到了黑司靳,在谈完一些要事之后,疑惑地问道:“之前从你的电梯走出去的女人是谁?” 黑司靳下意识皱起眉头:“怎么?你对她有兴趣?” 江弈挑挑嘴角:“呵呵,你干吗一副防备的眼神?她又不是沈凝,我也没兴趣跟你抢女人。不过这个女人……我应该见过。” 黑司靳的目光顿时变得锋利,问:“什么意思?” 江弈坐到沙发上,随意地点燃一支雪茄,黑眸里滚动锋芒:“我不会认错人,她上回就跟猎豹在一起。” “猎豹是谁?”黑司靳霎时握拳,声音不自觉多了分严厉。 江弈呵呵笑道:“我下边的一个兄弟,身手很不错,在北边堂口干了一年多,机智敏锐,做事干净利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黑司靳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人影,他明白了:“猎豹是不是叫司徒钊?” 江弈懒洋洋地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悄然迸现一股杀气:“是,不过我也怀疑他是警方的卧底。” 黑司靳沉默了一会,抽掉他手中的雪茄,冷声道:“是警察还是杀手我不管,也不感兴趣!我是正经的生意人,道上的事你别把我牵扯进去就行。” 江弈笑道:“呵呵,当然不会牵扯到你,外界谁不知道我们江家早就改邪归正了,哪还有什么道不道呢!” 黑司靳盯着他,警告道:“我要你答应我,无论猎豹是什么人,都不准伤害那个女人。” 174 躲避一个人 这一句话刹那间让江弈挑高了眉,兴趣十足道:“喂,兄弟,你不是要跟沈凝结婚了么?怎么看起来很在乎这个女人的样子?小心哦,她可能是猎豹的女人。” 心头被针刺了一下,黑司靳的脸色很是严肃:“你不要多问,总之这个女人……我不希望看到她受任何伤害。” 江弈大笑着站起身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没问题,你说的我能不答应么?她是警察的女人也好,是杀手的女人也罢,我这边保证不会动她,行了吧?” 黑司靳的神色稍微缓和,这才低沉地矛盾地说了一句:“她是小央的堂姐。” “郑央?”江弈蓦然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如果碰到心动的女人,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管她是谁的老婆呢!你总不能真的把沈凝当替身。” ** 夜深人静,窗外只透露出淡淡的路灯。 黑司靳回到自己的别墅里,刚喝下一碗玉嫂特意煮的汤,一时无法入睡。 他将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拉开窗帘,清冷的风吹进房间,一室冰凉。 独自品尝着这份寂寞,只影相吊,心头越发空洞孤寂。 走到桌前拿起那只蓝色的纸盒,取出其中的蓝色小纸鹤,低头凝视。上面写着“黑叔叔”三个字,让他不自觉勾勒出微笑。 可是一想到那个孩子的母亲,笑容悄然敛去。 郑忧…… 将她抱在怀里,吻她的感觉为何这么熟悉,这么让人留恋呢? 为什么在电梯门关闭,她用决绝的声音大声说“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交集”时,他原本自我冰锁的心骤然崩裂,重重地抽痛呢? 江弈说得没错,如果碰到心动的女人,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然而,当这个女人是小央的堂姐,自己又给了凝凝承诺之后,还有资格去争取吗? 命运之神很会捉弄人,有时候当你想退出游戏时,游戏却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黑司靳收到幼儿园张老师打开的电话,他条件反射般地以为小星又出了什么事,紧张地飞快地站起身。 可是,张老师却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她找他,而是小星拜托她的。 ** 中午,黑司靳特意推掉了一个应酬,独自驱车赶到幼儿园,将小星带到一家批萨店。 小星一路上都低垂着头,咬着小嘴巴,直到坐在餐厅里,还是不愿意开口。 “小星,不是打电话让黑叔叔来吗?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黑司靳不知道怎么逗小孩子开心,因为小星的落寞是那么明显,简直让人心疼。 “小星,有什么话就直接跟叔叔说啊!你忘记了吗?我们两个还交换个秘密的。”他耐着性子再劝道。 “小星啊,要吃这巧克力蛋塔么?味道很好,叔叔帮你拿。” “小星……你是不是还不饿?小孩子要多吃点才能长得快。或许,你想吃什么,叔叔再去帮你买?” …… 几番折腾之后,黑司靳都觉得没招了,这对母子为什么性格都这么奇怪?偏还莫名其妙牵动他的心。 就在他无奈地不知再说什么好时,小星慢慢地抬起头,巴掌大的脸蛋上竟然挂了两行眼泪,轻轻地抽噎起来。 黑司靳吓了一跳,连忙拿起餐巾替他抹去泪水:“小星,到底怎么了?不能跟叔叔说么?” 小星双眼发红地望着他,吸着气哽咽道:“妈咪说……妈咪说……呜,叔叔为什么……不要小星送的纸鹤?” “什么?”黑司靳一时没反应过来。 “叔叔……是嫌弃小星的礼物不珍贵吗?可是……可是小星有很认真很认真地叠它们……小星也许了愿望,希望他能让叔叔开心,希望叔叔能跟妈咪……成为好朋友。” 孩子断断续续地说着,黑司靳盯着他,将零碎的话语逐渐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意思,他拉起他的小手:“叔叔怎么会嫌弃你的礼物呢?叔叔从来没收过那么珍贵的礼物!” 小星闻言,霎时忘记了哭泣,怀疑地睁圆了眼睛。 “真的吗?叔叔……真的不嫌弃?” “还要叔叔发誓么?叔叔长这么大,再也没有一份礼物比小星送的更值得珍藏了。” “叔叔没有骗我,对不对?”小星的黑眸神奇地注入了光彩,不过他很快又咬着唇小声道,“可是妈咪昨天晚上说……” “妈咪说什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给叔叔听。” 黑司靳尽量说得温和,其实心里暗潮汹涌,联想起昨天郑忧冲到利恒集团的异常反应,不禁闪过多种猜测。 “妈咪说叔叔根本不喜欢这礼物,还把它送给了别人……” “胡说!”黑司靳不由地出声道,严厉的反应让孩子惊骇起来。他连忙拍拍小星的背,安抚道,“别怕,叔叔不是凶你。叔叔不知道你妈咪听了谁胡说八道,但是叔叔发誓没有骗你,那只蓝色的小盒子,叔叔还放在床头呢!” 可以说,他从不曾对谁这样真心相待过,也从未这样坦诚无疑地跟谁发誓过。只因这天真无邪的孩子有一双清澈单纯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心疼到不忍苛责。 跟这孩子在一起,沉默寡言的他会话语变多,冷酷无情的他会不自觉变得柔和,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很享受跟这孩子相处的时光。 这一点,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现在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小星张着水汪汪的大眼,鼻头微红:“小星相信叔叔。” “呵,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黑司靳蹙着的浓眉倏地松开,心口涌过热流。 孩子无条件的信任完全写在稚嫩的脸蛋上,他这才发现被一个人如此信任是多么感动的事情。 小星吃了几口披萨,似乎还有没解开的烦恼,道:“叔叔……小星相信你,可是妈咪不相信,怎么办?” 黑司靳的动作顿住,郑忧昨天那决裂的话语响在耳畔,他摸摸孩子的头,微笑着安慰:“你妈咪啊,就交给叔叔来解决啦!” “妈咪非常非常疼爱小星,她常说小星是她的心肝宝贝,如果没有小星……妈咪不知道要怎么办。”小星望着他轻声地说,“小星很喜欢叔叔,叔叔能不能答应小星,不要让妈咪伤心啊?” 黑司靳为孩子的早熟心疼,郑重地点头应允:“叔叔也不想让你妈咪伤心,可是你妈咪好像对叔叔有很多误会。” 小星歪起了小脑袋,努力地想啊想,很是懊恼:“妈咪最喜欢楚叔叔,也喜欢爸爸……可是,妈咪要怎样才能喜欢黑叔叔呢?” 黑司靳的眸光暗了下去,忍住酸涩淡笑:“以后也会喜欢黑叔叔的。” ** 跟小星的见面,成了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中的秘密。 但是黑司靳决定亲自去找郑忧,她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把小星送的礼物给践踏了? 晚上特意赶到蓝茵咖啡厅,却扑了个空。 小美甜甜地答道:“我们郑姐跟楚先生有约,一下班就已经离开了。” 小婷补充道:“是啊!郑姐可能很快就要跟楚先生结婚了也,不知道黑先生有什么话需要我们转达吗?” 黑司靳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个晚上,独自喝着没有加糖的苦咖啡,阴冷的气息让十步之内无人靠近。 其实小美和小婷在第一时间就悄然打了电话给郑忧,说明了咖啡厅的情况,郑忧只有一句回答——让那人等吧!跟我没有关系。 接下来一周里,郑忧和楚子睿走得很近,两人几乎每天都一起约会。有时候楚子睿会来咖啡厅坐着等她下班,有时候两人直接在电影院门口碰面,也有一个晚上,楚子睿就在她那个两房一厅的屋子里吃她亲手炒的菜。 小婶和小星都在,四个人一起其乐融融,看上去像是亲密的一家人。 黑司靳并没有放弃想跟郑忧见一面的念头,因为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在晚上拿着纸鹤时越来越多次数想起孩子和这个女人。 难道他已经开始对她思念了吗? 他明明依然爱的是小央,夜晚孤寂之处该想念的也是小央…… 如此矛盾地陷入了挣扎和背叛的自责之中。 自从失控地吻了郑忧后,时常有种莫名的错觉,那种熟悉的感觉难以解释,像是曾经跟她亲密过了千百回一样,像是她原本就是属于他。 就在最近一次的梦里,他竟然真实地看到郑忧和小央突然合而为一,成为了同一个人。她们都厉声喊着恨他,瞪着双眼愤怒地诅咒他…… 这个影象让他霎时惊醒,冷汗湿了一身。 然而要见到一个人不容易,要躲避一个人也不见得容易。 到了周日,a市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商业宴会在市中心的国际大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举办。沈、黑、楚三家身分重量级集团领军人物,自然义不容辞地要出席。 黑司靳的女伴自然是沈凝,这对酷男美女的组合绝对是媒体追逐的焦点人物。 而郑忧并不愿意参加这样盛大的公共场所,她对四年前的遭遇依然心有余悸。 可是,楚子睿并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霸道而坚定地亲自为她挑选好了礼服,并带她去专店化妆,整整一个下午都在陪她做准备,让她毫无拒绝的余地。 于是,在宴会即将开始前,一个如明星般耀眼的美丽女人在设计师们精心的装扮下,华丽地诞生了。 楚子睿一身笔挺的三件式套装,雪白的衬衣领口上镶嵌着纯金打造的纽扣,俨然一个优雅的王子。他微微鞠身,曲起戴着雪白手套的左手,将美丽的公主请上了车。 车子发动,直奔国际大酒店。 郑忧的心抑制不住怦怦直跳,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呢? 175 占有性 许久未走近这种豪门盛宴式的场合,郑忧有些拘谨,水晶吊灯的光芒照得她有种幻觉,眼前情景恍如隔世。 她一眼就看到了大厅中间沈凝轻挽着黑司靳站在一起,这对组合是那样耀眼,无论站在哪里都可以轻易夺去人们的目光。她不禁想如果自己从未流落在外,也是沈家千金,是否会跟沈凝一样幸福? 她的心里,姐姐是幸福的,自己已经被命运折腾不幸,那么祈祷上帝赐于姐姐一生幸福。 郑忧嘴角噙着微笑,掩饰住不该滋生的酸楚,神态自若地陪在楚子睿的身边。 突然几道闪光灯打了过来,有记者过来好奇地猜测她的身份,笑问楚子睿:“楚少爷,不知道这是哪位名门千金?跟楚先生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又有记者过来,生怕错过了这富有商机而充满八卦的新闻,问道:“前段日子听闻楚少爷倾心于一家在咖啡店工作的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 语气之中除了好奇也有轻蔑之意。 楚子睿浅笑轻抿,眸光却很锐利,顺势将郑忧揽入臂弯,介绍道:“是的。这位是郑忧郑小姐,我的女朋友。” 记者们一阵惊叹,手中的相机纷纷举起。 郑忧轻蹙了一下眉,无从逃避,只得配合着默默淡笑。 宴会上很是热闹,她从不愿意成为众人焦点,此刻这一被记者盯上,立刻也让其他众多的目光从黑司靳和沈凝那边转移过来。 郑忧不禁滋生出一股烦恼,如果可以,她想现在就离开,因为不仅是记者,连黑司靳也将脸转向这边。 沈凝美丽的唇角扬出完美的笑容,眼眸熠熠发亮,她亲昵地靠在黑司靳的身边,美颜如花。 而黑司靳的目光却深沉如海,犀利的目光落在郑忧勾着楚子睿的手上,让郑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然觉得自己的手被烈火灼伤。 心不在焉地配合着楚子睿回答了几句采访,郑忧低下头道:“阿睿,我有点累了,想到那边去坐坐。” 楚子睿的温柔体贴向来令人感动,他很快找借口驱散记者,关心地握着她的手:“好,我陪你过去。” 郑忧摇摇头:“不,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去坐坐就好。” 这时一道隐藏嘲讽的悦耳嗓音传到他们耳朵。 “小忧吗?你今晚可真漂亮啊!打扮得公主一样,我差点没认出来,呵呵。”原来是沈凝,她和黑司靳不知什么时候竟已走了过来。 “沈小姐。”郑忧稍怔之后飞快地回首淡笑,目光不看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沈小姐才是名副其实的公主,高贵典雅,呵呵。” “哪有?跟你一比,我就算是公主都要黯然失色啦!”沈凝自嘲地笑着,故意摇摇黑司靳的手臂,“阿靳,你觉得呢?小忧今天是不是很美?” 黑司靳盯着郑忧那张被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微微拧眉。 她很美,无暇的肌肤透露着淡淡粉红,唇膏闪动着半透明的色泽,自然红润恰到好处,让人想…… 他将视线移到她的眼睛,睫毛乌黑细长,妩媚地翘起,衬得一双美目晶莹闪亮,回眸处风情不经意流转。像他这般定力的男人,都忍不住要沉醉其中,可想而知,其他男人见了更是难以自拔。 这种美却为另一个男人而起,一股妒火猛然窜升,来得又快又猛,连他自己都没时间深思这种异常反应。 沈凝贴住他的胸口,甜甜笑道:“看吧?阿靳都要看入迷了,呵呵。小忧,你这身打扮花了不少心思吧?阿睿对你可真好。” 楚子睿利眸闪过黑司靳的脸,突然旁若无人地在郑忧的颊边亲了一口,郑忧吓了一跳,立刻被他搂住怀中。他黑眸含笑,笑中带冷道:“呵,对自己的女人好是天经地义,只有冷血的男人才会伤害自己的女人。等小忧嫁给我之后,我会呵护她,宠爱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哇!你们就要结婚了吗?”沈凝惊喜道,她感觉到黑司靳的身躯悄然绷紧,这微小的发现让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这一句话,又引来了刚离开的记者侧目。 楚子睿没有直接回答,只将臂弯里的女人搂得更紧。 郑忧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是在黑司靳面前,阿睿的话虽然提到结婚,让她毫无心理准备,但他坚定的态度俨然成了一种保护,她可以带着冷傲的笑容优雅地站在黑司靳面前,无所畏惧。 沈凝突然神秘一笑,将郑忧拉过来一点,凑近她耳朵道:“小忧,你可要好好抓牢哦!你看看这宴会里多少女人对阿睿虎视眈眈,这样的男人错过了就不再有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其他两个男人也能听到。 郑忧还没来得及回答,沈凝又冲楚子睿俏皮地眨眨眼:“阿睿,你对小忧求婚了没?要不来个现场的浪漫求婚吧!大家都可以做个见证人哦!” “呵呵,正有此意。”楚子睿潇洒中含着温柔。 “咳咳……”郑忧心口呼吸一紧,忍不住咳嗽出来。 “你还好吧?”楚子睿轻拍她的背,神色关切。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冷漠地注视她:“郑小姐,我有话跟你说。”然后在楚子睿尚未开口时,目光炯炯地对上他的眼睛:“楚先生应该会信任你的女人吧?” 最后几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从肺腑里挤出来的感觉。 沈凝惊骇道:“阿靳……你跟小忧之间有什么秘密吗?” 黑司靳直接执起郑忧的手,不在乎数道惊异的目光投过来,他冷唇微勾:“有件事,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 沈凝比郑忧更先白了脸,笑容不再自然:“阿靳,你快放开她,记者们都看着呢!” 黑司靳转向沈凝,目光只是沉了沉,没有松开。 郑忧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这一回,楚子睿没有开口,可是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阴鸷。其实他已经做得足够多,没有阻止说明在给机会让她自己选择。 毕竟如此重要场合,黑司靳的态度那么坚决,要是硬碰硬的话只怕要闹出笑话。可是,沈凝戒备而狐疑的神情那么明显,让郑忧的心骤然觉得不安。 “我……”郑忧干涩着嗓子,尽力表现出淡定,“我不认为跟黑先生有什么好说的。如果真有重要的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她试着抽出手腕,黑司靳眉毛一敛,放开了她。 沈凝笑道:“是啊!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嘛,你们俩要单独离开,还不知道那些八卦记者要怎么写呢!” 楚子睿的脸色并不好看,揽住郑忧的腰靠近自己,凑在她耳边柔声道:“如果你真想跟他谈谈,这边就不用理会,有我在这里等你。” 郑忧感动地望向他,看到他充满信任的眼睛,只觉酸楚。 她主动挽起他的手臂,重露笑颜:“不,阿睿,我跟他并不熟,没有话需要单独去说。”勇气仿佛重新聚回全身,不在乎各种猜测的目光,她定定回视黑司靳阴鸷的双眸:“今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黑司靳的眼瞳刹那间着火了一样,聚集着燃烧的火焰,气息却是那样阴沉到令人发寒。 而楚子睿则是相反,他的手臂占有性地环住郑忧,另一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胸口,心中主意更加坚定。 “商会主席要发言了,阿靳,我们先过去吧!”沈凝见郑忧拒绝了,立刻松了口气。她不会允许这两个人有机会单独在一起的,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记者们趁机渲染出什么暧昧的幻想,又叫她颜面何存? 楚子睿朝豪华大厅里的小会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自己父母的身影。蓝晓月也正好回头,待认出儿子身边的女人就是郑忧,不禁暗淡了一双美目。 176 被求婚 上流社会的场所,郑忧历来不喜欢。 原本以为只是陪阿睿参加简单的晚宴而已…… 记者们的采访她已经无可逃避地成为了明日新闻的女主之一,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炸弹型的震惊还在后头。 她没想到楚子睿在商会主席讲完话之后,聚拢的名流刚要散开,楚子睿会突然走上台。他将麦克风拉到身前,面带微笑,以低醇优雅的嗓音向众人宣布—— “大家请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想在这里进行,恳请各位做个见证。” 说完一句,他突然又跳下台来,一把拉住郑忧往前走去。这抹纤细美丽的身影立刻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闪光灯哗哗地亮起,不用说,肯定是有特大新闻了。 蓝晓月挽着老公的手臂变了脸色。 黑司靳骤然抿紧薄唇,全身肌肉形成一股畜势待发的力量。 沈凝又惊又疑,蓦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她伸手去握黑司靳的手指,心立刻凉了半截。预感没有错,观察也没有错!他真的在乎郑忧,否则就不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她该做点什么? 她好不容易看中的男人,怎么可以喜欢上别的女人? 沈凝盯着台上的郑忧,美目不由自主地眯起,一股不知名地恐惧与疼痛擢紧了她的心脏…… 可是,全场最惊骇最无措的还是郑忧,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已经意识到楚子睿要做什么了。 可惜,她没有机会逃脱,雪白的灯光打在她精致完美的脸蛋上,红润的双唇在这一刻逐渐褪去淡淡血色。 楚子睿旁若无人地环紧她的腰,一手扣在她轻颤着搁在身前的小手上。她手指冰凉,他的大掌却如火一般炽热。 她感觉到了他因激动而变急促的呼吸、剧烈跳动的心脏,像千万张鼓点齐响,透过耳膜。 “各位,想必不少人听说过,我最近经常喜欢去一家叫蓝茵的咖啡厅。其实并不是那家咖啡厅有多闻名,我之所以经常去,只为了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现在我要将她郑重地介绍给大家——郑忧小姐。” 掌声一片,惊叹声与祝福声响起。 郑忧的身子一点点变得僵硬,她想笑,可是发现自己实在很难笑得自在。 人群中,那两道如刀如火又如冰的视线仿佛要将她割裂,她想挺直脊背让那个无情的男人瞧瞧,可是,她为什么嘴角连一个微笑都扯不开? 楚子睿的语气那么深情,手臂那么温柔…… “郑忧小姐。” 近在耳边的气息提醒了她此刻的状况,她飞快地眨眨眼,就对上他深情款款的黑眸。 “郑忧小姐,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一句话出口,脸色陡然变色的是台下的男人,他连猛地握疼了沈凝的手都没发觉。 而蓝晓月也心惊着,难道儿子真的爱上了这个连孩子都有了的女人么?这……太让她失望了! 楚子睿退开一步,微微弯身,姿态优雅地从胸口掏出一个深红色的小绒盒。不用说,谁都知道绒盒里转的是什么。 而全场惊呼后,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都等待着郑忧的回答。 郑忧手指颤抖了一下,立刻悄然握紧。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连戒指都准备好了,那么说……不是因为沈凝的无心之语,而是他早就有所准备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阿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冲动,他竟然求婚…… 他爱自己吗? 一阵混乱袭来,那一瞬,郑忧承认自己的心剧烈跳动了几下之后,忽然乱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切的动作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缓缓地从胶卷里倒带出来。 郑忧看着楚子睿笑容俊朗,风度翩然犹如童话里的王子,那温柔的眼眸正是她梦里千辗万转的渴求。 少女时代曾经想过,如果有这样一个男人这样深情地爱护自己,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投进他的怀抱。 可是……四年前的一场义无返顾却是她终身不可磨灭的痛。 她怕! 黑司靳如猛狮一样的眼眸紧盯着郑忧的面容,血液里流过一种恐怕,他也在怕……为什么会这样?怕她点头答应楚子睿的求婚? 他握紧拳头,手臂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僵硬。 沈凝咬着唇,白嫩的小手被他捏得疼痛不堪。然而,就在他突然放开她的那一刹那,她惊慌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台上的郑忧沉默着,台下的男人却有股随时要冲上去的架势。 沈凝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她的呼吸不自觉变得紧窒,胸口闷闷地,感觉空气也稀薄了。 “郑小姐,像楚先生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好男人,你还在犹豫什么?”一个胆大的记者打破了空气的沉静。 “是啊!答应啦,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璧人啊!” 马上也有记者开始采访蓝晓月夫妇;“请问二位愿意接受楚家有这种出生平民出生的女孩子吗?” …… 郑忧也想点头,任哪个女人被如此浪漫而深情地求婚都会激动地点头答应吧! 但为什么她的心反而越越来越平静,脑子越来越清晰,喉头却苦涩地难以开口。 “小忧,不要拒绝我……”楚子睿嘴角的笑容逐渐隐敛,他的冷眸状似无意地扫过人群,突然低下头,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霸道吻住了她。 而那声带着苦楚与隐忍的受伤话语也随之消失在两人的唇间。 精彩一幕。 闪光灯四起。 黑司靳怒气陡生,胸口如被火烧,不能控制,英俊面容阴沉到如同地狱撒旦。 他甚至没发现自己已经甩开了沈凝的手,急促地向台上跨了一步。 “不!阿靳……”沈凝紧张地跟过去,双手用力拽住他的手臂。 黑司靳恍若未觉,又向前跨出一步。 “阿靳……我好难受!”沈凝慌乱地拖着他,大声喊道。 说完,全身的重心骤然倾斜过去,纤细的身影果真就那样软软地往地上倒。 她痛苦地惊叫猛然惊醒了差点失控冲上台的黑司靳,他一把接住她柔软的身子,担忧道:“凝凝,你怎么了?” “凝凝啊!”沈一桥本在是跟商会主席站在一起,一听孙女这声痛苦的叫声,着急地拔开人群走过来。 一时间,宴厅里的焦点急速转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脸色苍白呼吸困难的沈凝身上。她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双手紧紧地抓住黑司靳胸前的衬衣,美目泪眼朦胧。 郑忧飞快地推开楚子睿,他却紧扣着她的肩膀,暂时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只是当郑忧一看到沈凝的情况,什么都顾不了了,一股热血冲上脸颊,惊慌地跳下台。 一声“姐姐”硬生生地哽在喉间,心却似有灵犀一般紧缩了。 “阿靳……”沈凝缓缓勾起他的脖子,双唇颤抖,眼睛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满满地渴求,“不要……离开我!” 沈一桥从没见过孙女这副模样,像个脆弱的孩子,而黑司靳就是她唯一的寄托。 他有点嫉妒这个年轻人如此轻而易举就代替了孙女对自己的依赖,但也更加坚定他的念头——只要是凝凝想得到的,他这个爷爷就一定会帮助她实现! “还愣着做什么?马上送丫头去医院!”沈一桥焦灼地低吼道。 黑司靳不再多想,腾空抱起她,匆忙回头看了被求婚的女人一眼,神色一敛便刻不容缓地朝门口走去。 “别怕,我不会离开。”沈凝闭上了眼睛,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这句重要的话,略带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了一朵微笑。 郑忧望着那个抱着人疾步离开的背影,心的某一处悴不及防地被扯痛了。 有种瞬间空洞茫然的感觉,好像某些被武装许久非常重要的东西,在刹那间崩裂了! 沉重的刺痛袭到心头时,才觉着呼吸一直是静止的…… 她垂下眼帘,无法理清纷杂莫名的心绪。 楚子睿从后面轻轻拥住她,心疼地问:“小忧,是我吓着你了么?” 郑忧慢慢转过身望着他,愧疚的话语说不出口,眼中布上楚楚泪光:“阿睿……对不起。” 楚子睿捏捏她的脸蛋,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对不起,我就猜到你会这种反应。呵呵,不过我刚才至少有偷袭成功,还是很满足的。” 郑忧看出他笑容里的失落,主动挽起他的手臂:“阿睿,给我时间,好吗?” 楚子睿低头,突然捉起她的手指,一直握在他掌心的那枚戒指闪过钻石的微芒。他在她惊愣之间倏地套在那细长白嫩的手指上,随即勾出一抹慑人笑容:“你的心,我会耐心地等待,但今天开始,你得带上它。” 郑忧从不知道他霸道起来,可以如此执着。 可是对上那纯然流露期待的黑眸,好似只要她敢摘下来,他就会心碎满地的模样,她陷入了挣扎。 记者们翘首等待,如果退却的话……阿睿颜面何在? 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177 矛盾 沈凝被匆匆地抱到车上,黑司靳命令司机赶紧开往医院。 沈一桥也跟了上来,大家都担忧地望着她。 沈凝睁开眼睛,呼吸镇定了许多,她虚弱地笑了笑:“你们别担心,我没事,好得很呢!” 黑司靳轻斥道:“好得很怎么会突然晕倒?” 沈一桥握住她的手:“凝凝啊,你可别吓爷爷……爷爷这把年纪,已经经不起任何惊吓了。”说完,一双精明但充满忧郁的老眼朝黑司靳看去,他知道自己的孙女要想活得开心幸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必须要做点什么。 沈凝从黑司靳的怀里坐起身,道:“我才不会吓唬爷爷呢!但是爷爷吓唬我,去医院才可怕呢!不用去医院,我们直接回家吧!” 黑司靳的身躯依然绷得紧,他蹙紧的眉心不知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的担忧。他沉声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们比较放心。” 沈凝勾出甜美的笑颜,有点撒娇道:“真的不用啦,刚才只是突然有点难受,心口发紧而已。现在好多啦!” “那先回家,请医生过来看看。”她坚定地拒绝,让沈一桥无奈地叹口气,吩咐司机将车调转方向,“阿靳,刚才阿睿向小忧求婚了,你可看到了?” 沈凝的眼睛霎时闪动不悦的光芒,她不动声色地靠进黑司靳的怀中,只听沈一桥又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凝凝啊?” 黑司靳握着沈凝的手臂不觉僵硬起来,他的心还悬在刚才的宴会之中。 眼前仿佛还看到姓楚的将郑忧箍在怀中亲吻的模样,还有让人怒火冲天的求婚! 该死的! 楚子睿是认真的么?难道他真的爱上了郑忧? 郑忧那个白痴一般的女人,为什么会跟这么多男人牵扯不清?一下子是孩子的爸爸,一下子是楚天的少爷…… 最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那一刻,自己会浑身血液急促地涌上脑海,让向来以理智冷静著称的自己失去了冷静?他只想冲上去狠狠地拉开他们,将那个女人直接掳走,再也不要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严重的不可思议的冲动发生? 如果不是凝凝突然晕倒的话,他可能真的已经那样做了!那后果将是…… 该死该死!他此刻如此心神不宁,只要一想到郑忧可能点头答应了楚子睿,就觉得胸口那把火剧烈焚烧。 “阿靳?阿靳,爷爷在问你话呢!” 沈凝摇着他,他立刻收回心神,清清嗓子:“对不起,爷爷,凝凝。我突然想到宴会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跟商会主席谈好。既然凝凝现在好些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处理。”自动沈一桥接受他后,沈凝就强烈要求他跟着自己一同称呼“爷爷”。 “阿靳,有什么事情比我还重要吗?”沈凝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她绝不相信黑司靳回头真是为了什么商务事情。 “凝凝乖,这个案子是我外公亲自交代的,我必须去处理。”黑司靳拍拍她的手,他其实并没有骗她,黑老太爷交代的事情在看到郑忧之后,他竟然给耽搁了,“爷爷,请原谅。” 说完,请司机停车,他亲亲沈凝的额头又安慰了几句,便匆忙地搭上了另一辆车调头离去。 车上只剩下沈凝忿忿地嘟着唇,对沈一桥道:“爷爷,帮我想想办法嘛!我要准备婚礼,要比阿睿他们先结婚!” 可惜,黑司靳回去宴会时,并没有看到郑忧的身影,她已经跟楚子睿离开了。 而至于她到底有没有答应求婚,有记者说肯定没问题!哪个女人能拒绝那样浪漫而充满惊喜的求婚呢?像楚少爷那样的男人已是极品,谁会傻得拒之门外? 于是,这个晚上,黑司靳一直阴郁着脸,眸子里的寒光连商会主席都不敢靠近…… 他发誓,无论自己是因为什么理由如此在乎这个女人,明天!明天——他无论如何要找到她,不允许她在逃避! 他必须弄清楚,这该死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为什么可以如此搅动他的心,他的理智!更可恶的该死的,这样的感觉让他如何对得起小央。 ** 郑忧回到家的时候,小婶还没有回来,她的心乱糟糟的,难以平静。 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让人迷茫,她不知道明天的商业报纸上会写成什么样,眼下最关心的是沈凝怎么样了? “女人,在想什么?”司徒钊抱着小星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这个美丽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沉思。 “哇!妈咪今天好漂亮哦!不过……妈咪好像有心事……”小星惊喜之后很快发现了妈咪的不对劲,因为以前的每一次只要她看到自己回来,总会第一个上前来抱住。 司徒钊将孩子放下,上下审视了一番郑忧的打扮,目光定定落在她娇美的脸上,愉悦地笑道:“怎么了?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难道不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发而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郑忧蹙了一下眉,按住心乱:“谢谢你帮我照看小星,时间不早,我得帮孩子洗澡了。” 司徒钊沉下可以洞悉人心的眸子,嘴角轻扬:“有什么烦心事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垃圾桶啊!” 郑忧感激地对他笑了一记:“恩,我不会客气的。” 司徒钊当这里像自己家一样,去冰箱取出一瓶可乐,回头道:“你先安顿小星吧,我在这里等你。” 郑忧去牵孩子时,手指上戴着那枚被阿睿求婚的戒指。她手指的动作只稍微停顿了一下,这小小的举动就全被司徒钊看在了的眼里。他挑挑眉:“看起来,好像是情人向你表白心迹了?” 郑忧默看他一眼,没有否认,手指的那枚戒指足够说明一切。 她快步走到房间,很快找来孩子的睡衣,给小星洗澡时,浴室的门没有关。她满怀心事地替小星搓洗着,小星的目光落在妈咪的手上:“妈咪,这是楚叔叔送你的礼物吗?” 他知道今天晚上妈咪是陪楚叔叔出去的。 郑忧看了戒指一眼,难以舒展笑容,这戒指是她的武器,也是她在害怕某些人和事的证据。她安抚着孩子,手中的动作十分轻柔。 “你答应了那位大少爷的求婚?”司徒钊喝完可乐,来到浴室边,倚着门斜斜地站着。他双手插在休闲裤兜里,看似随意地问,其实眼中闪动着一抹严肃。 郑忧微微抿唇,淡声道:“有时候是一种需要。” 司徒钊皱起眉头:“需要就可以把自己卖了?我以为你不是那样的女人。” 郑忧默默地替孩子擦干身子,将印着米老鼠的睡衣替他套上,才抬头回答:“我没有出卖自己,但我也只是个需要平静生活的女人。他……可以给我所需要的平静。” 司徒钊却突然有股冲动,想上前抓住她大声问一句,你爱那个男人吗?否则为什么愿意嫁给他?如果是爱,为什么戴上对方的戒指,眼中却看不到一丝开心? 郑忧抱着小星走过他的身边,表情比之前淡定了许多。她低声道:“有的事情,我虽然不说,但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的。我和小星都需要一个可以真正保护和照顾我们的男人,而他很合适,不是吗?” 司徒钊跟着她的步子来到卧室,刚毅的面容添上一抹前所为有的沉重。 小星咬着小嘴巴,充满惊疑的大眼睛骨碌地看着自己的妈咪和“爸爸”,他不敢插嘴,因为大人的对话他听得不怎么明白。可是,为什么妈咪今天不开心?而“爸爸”也这么严肃呢? “女人,你真考虑清楚了吗?”司徒钊想潇洒地笑一笑,可是他竟然不能像平时一样笑得玩世不恭。 “恩。”郑忧摊开被子,把小星放进被窝里,对孩子露出柔柔的笑容,“小星乖,今天晚上玩累了吧?闭上眼睛早点睡觉。” 这安抚没用,小星还是咬着唇瓣,睁大眼睛注视着他。 郑忧叹了口气,伸手将孩子那小小的唇瓣从细细的牙齿里解救出来,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妈咪?那就问吧!” 小星怯怯地朝司徒钊看过去,迟疑了一会才细声道:“妈咪……你是要跟楚叔叔结婚了吗?” 郑忧故意笑得开心起来:“小星不愿意吗?以后妈咪跟楚叔叔在一起,小星就可以……” 178 说不出的嫉妒 “不!我不喜欢你跟楚叔叔结婚!”一听到妈咪的肯定,小星突然脸色大变,用力地喊着,还抓着被子坐起了身。 从没见过孩子这样剧烈的反应,郑忧慌忙抱住他:“小星,你听妈咪说……” “我不要妈咪跟楚叔叔在一起,我要妈咪跟爸爸在一起……呜……为什么妈咪不能跟爸爸在一起呢?”小星抱着她的脖子,哇哇地哭起来。他不明白啊,小脑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幼儿园同学的爸爸妈咪都在一起?他问过同桌,甚至问过老师,大家都说爸爸妈咪都是住在一个房子里,晚上也会睡在一起,这样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可是,自己的爸爸为什么只住在楼下?也从来不到妈咪的房间睡? “妈咪……我要你跟爸爸在一起……除了爸爸,哪个叔叔我都不要!”小星的心藏着许久的渴望,不顾一切地喊出来。 郑忧真的愣住了,第一次这样无措。司徒钊走过来温柔地从她怀中接过小星,将他重新放进被窝,笑着安慰:“小星这样不乖哦!你妈咪有亲口答应跟楚叔叔结婚吗?她刚才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哦!” “爸爸……”小星泪眼汪汪。 “乖哦!小星闭上眼睛,爸爸就在这里看着你。”司徒钊把旁边怔愣着的女人拉到一旁,自己坐在小星旁边。 小星张大水光荡漾的双眼只看着郑忧,小心地带着强烈的渴盼,问道:“妈咪,你真的不是要跟楚叔叔结婚吗?” 郑忧看到孩子刚才激烈的反应,哪敢否认,悄悄将指间的戒指摘下,冲他笑道:“相信妈咪,只要是小星不喜欢的事情,妈咪都不会去做。” “真的吗?”孩子的脸上多了份光泽。 “恩。” “那……小星喜欢的事情,妈咪会去做吗?” “小星想要妈咪做什么?”她能拒绝得了孩子的任何要求吗? “小星想……让爸爸今天晚上睡这里,小星希望爸爸和妈咪能陪小星一起睡。” 话一出口,两个大人都呆住了。 郑忧尴尬地脸上涌出一抹潮红,只觉得这误会越来越大,现在孩子竟然要求她和小钊一起同床,天啊! 司徒钊反而轻松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耀眼的牙齿,像是十分开心。他捏捏孩子的脸蛋:“哈,这有什么问题?我还以为小星想要天上的星星呢!今天晚上爸爸和妈咪就陪你一起睡在这里了。” “小钊你……”郑忧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无法形容突然闪过心头的微妙感觉,像是心脏奇异地缩了一下,她不敢胡思乱想。可是她这四年来,不曾让任何男人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若非司徒钊是房东的儿子,她也早就将他赶出门去。 可是,他这次也太过分了吧!竟然就这样答应小星,想趁机占自己的便宜? 还有个让人不可思议的想象就是……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男人,难道有点喜欢自己? 咳!这样想似乎有点自恋,然而司徒钊那双微带着火光的双眸……分明就是一副贼贼的感觉…… “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的。”司徒钊突然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 一个小时后。 将镜头移向卧房里的唯一的一张床上。 床只有一米二宽,孩子的身子在被窝里小得几乎快要看不到,可是他的小脑袋在两个大人中间却是那样地不容忽视。他一会看看躺在左边的妈咪,一会看看躺在右边的“爸爸”,小小的手分开两边紧紧地拉着他们。 “妈咪,你要答应小星,除了爸爸,你不要再跟其他人在一起哦!” 多么奇妙的一家人…… 时间悄然流过,郑忧闭上眼睛,耳边已经传来孩子浅浅的呼吸声,他的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她侧过头,凝视着孩子的脸蛋,思绪有点模糊。她不知道“爸爸”两个字对于小星来说,是一种对“一家人”的渴望,还是仅仅只指司徒钊这个男人。 如果他认定的爸爸只有司徒钊,不会有一天提出愿望让她嫁给司徒钊吧? “为什么答应他?真的那么需要保护吗?”司徒钊幽暗的双眸隔着孩子,锁住她的眼睛。 “如果不能得到保护,我只能选择离开。”郑忧幽幽地回答。 “他可以保护你?你忘记了他是黑司靳的死对头?”他的问题犀利而直接。 郑忧轻颤了一下,苦笑:“难道要嫁给你?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欠他多少,不知道今晚那场合,那么多双眼睛……我不能拒绝,我不能伤害他。” 司徒钊皱起眉:“至少我知道你不爱他,只是带着对他的感激和亏欠要嫁给他而已,难道这种欺骗不叫伤害吗?” 言语之中有种责备的意味,郑忧满怀苦涩,她根本无法跟任何人说出口—— 之所以真正答应楚子睿的原因,不为其他,而是因为当时在台上被求婚的时刻,她分明看到那个阴骘邪恶的男人差点冲了过来。而那一瞬,她即使正在阿睿的怀中,也感觉到周身的血管里猛然而至的翻滚洪流。 她在害怕,在紧张,她不能再逃避,再抗拒一种深埋在心底的感情…… 那份感觉埋了四年,用恨来将它狠狠压住。 然而,当那个男人抱着沈凝焦灼而匆忙地离去,她也在刹那间听到了自己心裂的声音。 恐惧、惊慌、失落……爱与恨在某个眨眼的瞬间,纷至而来,炸得她头晕眼花。她急需要一个依靠,一个肯定的目标,一个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动摇的决定,所以,在楚子睿坚定地将戒指套上她手指的时候,她手指冰凉,却无力摆脱。 “我承认,我很自私,想利用他的关心来保护自己。可是,我可以逃开这里,却逃不开命运,否则我就不会从b市来到这里。”郑忧望着司徒钊难得蹙紧的浓眉,“小钊……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果那个人知道,他会放过你吗?”司徒钊强迫她面对现实,没有说出口的秘密不代表他不知道。 “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小星根本只认定你。”郑忧生出懊恼。 “呵呵,那嫁给我不就得了?让我来保护你们。”司徒钊忽又嘻嘻笑道。 她不作声。 他突然声音低沉了下去:“其实小星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爸爸。” 而他这个爸爸,是可以被人替代的,如果楚子睿有心的话!如果那个男人知道真相的话! ** 阳光很暖,但天气很冷。 郑忧打了个哈欠,从咖啡店里走出来,昨天晚上她一夜没睡,闭着眼睛,脑海里翻腾着各种人影,往事控制不住倒带了一遍。 她越来越害怕心口那个呼直欲出的答案…… 突然,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的腰肢用力一箍,便拖入车内。 前后时间不到十秒钟,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车子已经发动,正狂飙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 “黑司靳,你这是做什么?”郑忧心口怦怦乱叫,忍不住尖叫。 男人阴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脚下马力一加,车子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我要告你绑架!”郑忧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但不敢真的用力摇晃,这是高速马路,她可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闭嘴!坐好!”男人终于臭臭地开头,嗓音充满一股危险。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这是发疯了吗?”郑忧恨不得咬他两口,更痛恨自己看到他时,心脏竟然无端绞痛起来。 “是,我是发疯了!”他咬牙道,眼神十分阴戾,“所以,你最好现在别得罪我!” 郑忧吸了口气:“是你得罪我好不好?你发疯也没必要找我一起啊!你的沈家大小姐呢?” 黑司靳突然回头盯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直接问她最在乎的事情。 郑忧一愣,学着他冷酷的口吻回答道:“你难道都不看报纸的吗?任何一家媒体都可以告诉你想要的答案!” 黑司靳握紧了手指,陡然一踩刹车,车子急促地停下,害得她一个急剧的踉跄,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她惊骇地睁大眼瞪着他,他一把将她拉到胸前,咬牙逼问:“我要你亲口回答我!” 郑忧脑袋一轰,双眼映着他阴沉的面容:“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你不是该关心沈大小姐吗?她昨天晚上不是突然晕倒,被送去医院吗?” 179 给我时间 提到沈凝,黑司靳的眸光骤然聚敛了一下:“她很好,不用你担心。” 郑忧听到这个答案,总算松了口气,她绝不希望自己的姐姐发生任何事。她用力拨开他的手:“黑先生,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有没有答应阿睿?你是眼红还是嫉妒?” 霎时,车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度,黑司靳的脸色黑成一片。 “眼红?嫉妒?这才是真正的可笑吧!”他忽然放开她,似乎在极力忍耐,“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很大魅力?值得我对他嫉妒?” “那谁知道呢!”郑忧故意耸耸肩。 “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楚子睿那家伙!”黑司靳的话隐藏着各种复杂的滋味,显得冷酷。 “是又怎样?”郑忧轻瞥着他,“这关你什么事吗?黑先生为何这么关心我呢?” 黑司靳恼火地盯着她,太阳穴剧烈地抽畜了几下:“我是为你好,姓楚的不是真正爱你!” 郑忧抿紧唇,然后一句极轻也极讽刺的话问出来:“呵,他不是真正爱我,难道你是?” “我当然不是!”黑司靳想也不想,飞快地否认,一颗心却奇异到闪过悸动。 “我想不也不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像个强盗掳我来这里?”郑忧全心地与他对战。 “因为……”黑司靳没时间理会压抑在心口的酸涩代表什么,他锁住她的眼睛,“我想知道那天你到利恒找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火气都要高涨。 郑忧怎会忘记那日为了小星叠的纸鹤而心疼,她原本是要去教训他的,结果却被他反手压制还占了便宜…… “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不记得了。”她冷声道。 “你真忘记了?特意跑来利恒难道真的只为了取回那个快递礼物?还是只想引起我注意,又或许在我迷人的热吻之下你迷失了……” “黑先生,做人不要太过分!”郑忧觉得跟这样的人没必要继续交流,他做过的事难道自己心里没数么?手一伸摸到车门的把手,刚想推开,他却按下开关按纽把门窗都给锁死了。 她忿忿地回头瞪着他。 他竟然在这时候也可以勾出一抹笑:“抱歉,话没说完,你不能离开。” 郑忧气得身子开始颤抖。 黑司靳不慌不忙地抬指抚过她的脸颊,她飞快地躲开,这一次他没有进一步逼迫,而是悠闲地环起手臂,只有冷眸透出慑人的严肃。 “或许在我面前,你不用像只小野猫一样,我没那么可怕,你可以试着收起你的利爪看看。”他道。 “哼,我只怕没有利爪,会立刻被人吞得尸骨无存。”她嘲讽着。 “如果我真要吞下你,别说利爪,就算金刚爪也没有用。” 郑忧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她在他面前的反应已成习惯,如果不能竖起每个毛孔保护自己就没有安全感,如果不对他冷言相驳就会感觉自己很脆弱…… “是谁说要我离他远一点!”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声道。 “此一时,彼一时。”黑司靳自然记得压抑着矛盾心情时说过的话,他直视着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收回礼物?那是小星送给我的。” 一想到孩子折叠纸鹤时认真的模样,酸楚就泛过胸口,泪水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黑司靳皱起眉:“又为什么说我是个连孩子的心意都可以践踏的人?我哪里做错了?” 话语中透着极为难得的诚挚,可惜郑忧对他的偏见太多,根本不相信他的诚意。朦胧的视线背后,是他带着严肃认真的脸。什么时候,这个男人也会有这样一副掩饰不住忧郁的表情? 郑忧咬咬牙,缓缓道:“你是没有错,你这样了不起的人怎么会做错呢?践踏别人的心意不是你的特长吗?以前可以无视于小央对你的爱,现在可以把孩子花了一晚上的心思,亲手折叠的纸鹤当垃圾一样转送给别人……” 黑司靳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愧疚,的确做过对不起小央的事,怎可能再辩驳? 但是小星的心意呢?他发誓自己除了珍惜和珍藏,半点都舍不得伤害。每个夜里,他都会在睡前拿起那三只充满童真稚气的纸鹤默默凝视,每看一次都觉得多了份感动。 他也好多次想过理由,为什么跟这孩子如此投缘呢? 他本就是一个很怕麻烦也讨厌小孩子的男人啊! “女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既然是垃圾,又怎么可以转送给别人?何况我根本没有把礼物送给任何人。”黑司靳低低开口。 “想不到你还会说谎。”郑忧说得轻蔑。 黑司靳暗中叹息一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郑忧对自己偏见如此根深蒂固,是因为小央说了过去的事情吗?那时候的他是很混蛋,可是小央……该有多么恨他,才会把这样的恨传递到郑忧身上啊! “我没有说谎。”他只能这样说。 “你没说谎?难道是沈大小姐说谎么?”郑忧的心失望至极,她怎么可以为这样卑劣的男人有所感觉? “凝凝?”黑司靳陡然拢起眉心。 郑忧的心更加跌落谷底:“怎么样?你应该没什么可狡辩的了吧!” “凝凝说什么了?” “你终于心虚了?就算她将礼物扔进垃圾桶,我也无法怪她,因为她并不知道那手工粗糙的纸鹤代表的是孩子的真心。”郑忧突然哽咽了一声,“而真正丢弃这一切的是你!” 黑司靳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波浪。 他不明白纸鹤跟沈凝有什么关系?那天她向自己要一只过去,自己都没舍得给她。尽管礼物不值钱也很粗糙,可带给他的是无以伦比的感动。他连沈凝都可以当场拒绝,又怎会再舍弃? “凝凝将它扔进垃圾桶?”黑司靳绷紧着嗓子问,有些许狐疑,“你确定她扔的是纸鹤?” “你是什么意思?是要为自己的恶行掩饰还是怀疑我的眼睛有问题?”郑忧反唇相讥,并未注意到他神色怪异。 黑司靳见她不像开玩笑,那日突然冲进利恒找自己算帐也不像是有所蓄谋,一时沉默下来。 凝凝为什么要这样做? 恶作剧故意做给郑忧看?还是郑忧自己看错了产生误会? “你没话可说了吧!”郑忧冷冷地扬起唇,眼中却布满哀伤。 “不……”黑司靳刚想肯定地告诉她,纸鹤没有送给任何人,它是他最珍惜的礼物。 “不什么?”郑忧的心坠落到冰冷的深渊,阳光从玻璃窗外折射进来,刺痛了她的眼。 “给我一天时间,我会给你答案。”黑司靳说着,保持着沉默。 “怎么,你想做几个假纸鹤为自己平反么?可惜啊……我已经看清了你这个人,什么答案我都不稀罕!”说完,郑忧也沉默起来,刚才她真的差点以为他要解释什么。 车子里的动气仿佛冻结,只听到彼此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然后,她幽幽出口,满怀苦涩:“小星说,一纸鹤代表一个心愿,他一共叠了三只。一只代表你,一只代表我,一只是他自己。他也许了三个愿望……从第一次见面起,小星就敏感地意识到我们之间存在矛盾,所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说到这,她突然闭紧双唇,轻轻咬了一下。 “原本,我也很想去实现孩子的愿望,可是当我看到一份纯真的心意被无辜践踏时,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不可能跟那人做朋友!” “如果……”黑司靳听到她最后一句决绝的话语,眸子蓦然黯淡,“那份心意不曾被践踏呢?” 她回头看他,吸吸鼻子:“破碎的东西可以重新拼凑完整吗?被践踏的心意可以恢复如初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小星,因为我不忍让我的宝贝有半点伤心。”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深刻感觉到做为一个母亲的爱,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如此辛酸。 黑司靳突然抓住她的手,想要握住点什么,仓促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看到。” 他要去找沈凝问问,到底真相如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那孩子的心意,他也是不允许任何人践踏的啊! 郑忧伸出另一只手,嫌恶地推开他。 180 固执的她 他却不依不挠地又握了上去,手指坚定有力,掌心透着温暖,传递到她的指尖,不准她抽出。 “我从出生起,就从来没见过我的父亲。”男性的声音突然以极其沙哑而低沉的语调说出这么一句。 郑忧愣住了,忘记了挣扎。 “据说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吉他手,喜欢流浪在每一处浪漫的地方,可是即使我长大了,也无法找到他留下过的半点足迹。” 浪漫的吉他手? 郑忧真想大声嘲笑,黑司靳你也懂浪漫吗?还是骨子里跟你父亲一样可以那样无情? 她皱起眉:“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黑司靳没有看她,顾自往下道:“所有人以为我恨父亲,因为他抛弃了我的母亲,从我会说话时起,我也从未跟任何人提到过他。大家都想,像我这样坚硬冷酷的人,完全可以不需要父母。因为没有他们,我也会变得强大。” 他微微地勾起垂,目光落在空旷的道路上。 “是,你是很强大,内心冷酷犹如顽石,手段残酷如同刽子手。”郑忧神情看上去很淡漠,冷言评价。 “可是我找过他。”他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手指突然紧了一下,捏得她蓦然发疼。“我找过他,每到一个地方,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我所到之处都会下意识去寻找他的足迹,会忍不住带着一点点期望……” 听到这里,郑忧努力控制不为所动的心,仍是悄悄抽痛了一下。 “呵。”黑司靳扬起唇笑了笑,“其实我对我那位高贵典雅的母亲也不大记得了,如果不是家里有她的照片,我估计我根本不记得她的模样。三岁那年,她遭遇一场海难就那样永远地离开我了……” 郑忧很少见他笑,偏这样的笑容让人看得心里慌得难受。 她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别过头去:“我没兴趣听你这些,想博取我的同情心是没用的。你赶快送我回去!纸鹤的事我不想跟你多说了,以后你也没惹我的宝贝!” 乌黑的发丝微微拂动,他伸出手去想替她理一下,却在刹那间停止动作,一双手定定地落在方向盘上。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对小星的理解和爱护并不比你少。关于纸鹤的事我暂时不想多说,但是我说过一天后会给你答案。明天下午,我会去找你。” 说完,他脚下一踩油门,车子如箭一样驶了出去。 回到家里,郑忧看到小星的心情复杂而酸楚,她可以抱着一丝希望去认为,黑司靳真的没有那样做吗? 司徒钊拿着一叠报纸大刺刺地走进来,眉毛掀得高高的。 “来,女人,一起来看看。你今天可真风光,《商业报》、《都市报》、《精英杂志》……还有这个,全是你的头条啊!”他忽一下坐在郑忧旁边,沙发无声地凹了下去,带给她一股莫名的压力。 司徒钊看她一眼,又道:“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她的手指上已没有那枚戒指,分明是没有勇气戴上去,或许也因为决心不够。白天已经接受了小婷小美她们一天的羡慕和追问,也受到咖啡厅客人的关注目光,连老板也亲自打电话给她问候…… 而最让她心乱到不敢戴戒指的原因,却是因为黑司靳。 她和他还算夫妻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够决心,她可以将被隐藏的身世和真相一辈子埋藏,然后只要接受楚子睿的呵护,给自己和小星一个安全的港湾。 可是,她的的确确犹豫了。 原因——只为宴会上看到他抱着沈凝冲出去后,突然发疼和落寞的心。 这股心思越深究便让自己越惊恐,不敢想象…… “那个男人呢?”司徒钊状似随意地问道。 “谁?”郑忧心惊了一下。 “黑司靳。” “他……关我什么事?” “那就永远不要再理他,这样的危险人物离得越远越好。至于你那个情人,不可否认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司徒钊突然笑出声来,“当然,如果你想后悔的话还来得及,转到我的怀抱也可以。呵呵。” 郑忧白他一眼,站起身:“你就爱乱开玩笑。” 司徒钊的眸光倏地闪过暗光:“你认识江弈?” 郑忧回身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他?”她下意识联想到了黑司靳与江弈的关系,莫名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司徒钊的笑容慵懒而深沉:“江弈是黑道大太子,他跟黑司靳是多年的兄弟。最近江弈从美国回到a市,据说身涉一笔重大的军火走私,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集团做掩护,我在想这其中会不会跟黑……” “不会的!”不知为何,郑忧会如此坚决地脱口而出,为黑司靳辩驳,“黑司靳虽然心肠冷酷,但他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犯罪的事。” “你这么肯定?”司徒钊的利眸锁住她。 郑忧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审视着司徒钊,这才发现这个时常挂着顽劣笑容的男子,并不是那样单纯简单。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从来没问过你,你究竟是做什么小生意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说辞。 “傻女人。”司徒钊上前揉揉她的长发,弯身与她的眼睛平视,“我只是一个爱管闲事又恰好认识他们的人。” “告诉我实话。”郑忧严肃道。 司徒钊收起笑容,一把揽住她的肩,语气也跟她一样前所未有的严肃:“小忧,不要问那么多。你只要记住:你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也是一个让我想尽力保护的女人。” 郑忧愣住,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尽力保护自己? 司徒钊捏捏她的脸颊,变脸一样就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呵呵,谁叫你是我孩子的妈咪啊!等你嫁给了楚子睿,我就不用这么费心啦!呵呵,时间不早,你休息吧!” 郑忧冲着他蓦然转身的背影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司徒钊回眸,冲她露出帅气一笑:“我答应你,不久之后就会让你知道。” ** 第二天,阳光依然大好,黑司靳头一次主动到忆丰集团去找沈凝。 沈凝惊喜不已,以前她都要再三搬出合作的理由,他才会到忆丰。 “阿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企化案有什么问题吗?” 黑司靳随意地坐下,秘书送到一杯咖啡后,他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那日我收到的一盒礼物么?就是小星亲手叠的纸鹤?” 沈凝的心立刻被重锤撞击了一下,皱起眉头问:“纸鹤?啊,我记起来了,呵呵,当时让你送我一个,你还不愿意呢!怎么啦?特意来我这里,不是要聊那小孩子的东西吧?” 黑司靳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没错过她嘴角一闪而逝的僵硬。 “郑忧以为我把小星的纸鹤转送给你了。”他望着她。 “呵呵,你就老实跟她说,根本没送嘛!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会这样认为啊?”沈凝笑意盈盈地坐到他身边,脸色镇定自如。 “不知道。”他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 沈凝真不心虚吗?当然不是。她极力装出不知情的样子,道:“看来小忧是误会你什么呢!你特意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化解其中的误会啊?” 他不语,沉默着。 她握起他的手,又道:“放心吧!我跟小忧是好朋友,有什么事我会帮你说明的。不过,你是不是把那孩子的礼物弄丢了?” 黑司靳见她神色自然不像是说谎,微微皱眉:“没有,或许是她自己疑神疑鬼,搞错了吧!” 沈凝笑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你这人哪!一天到晚就喜欢绷着个脸,冰山一样,有什么事情也不爱解释,别人对你有什么误会也难免。小忧带着个孩子也真不容易,她怎么说也是小央的堂姐,我们都有义务照顾她。” 黑司靳垂下眼眸,注视着这张跟小央一模一样的甜美面容,奇异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看着她,心情竟也可以如此平静。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他必须得去找郑忧说明一切。既然凝凝这里没有问题,那就是那个女人自己误会了,最好的证明自然就是将她带回家去看看那摆在自己床头的蓝色纸盒。 只是,那样固执的一个女人,她愿意相信他吗? 181 怀抱 郑忧今天心情不好,眼皮已经控制不住跳了一整天。 左跳财,右跳灾。她按了按右眼皮,强迫自己不为外面的流言所动。 是的,大街小巷里卖的报纸杂志上,报道了她跟楚子睿将要结婚的消息后,生活骤然被打破了平静。尤其在工作时间,咖啡厅的生意依然兴隆,但研究她的人比真正来喝咖啡的人要多得多。 不时可以听到各种或嫉妒或嘲讽的语言从那些个女人嘴里吐出。 “什么货色?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楚少。” “就瞧她那狐媚样,定是主动勾/引了我们的楚少,真不要脸。” “我还听说她以前结过婚,连孩子都有了呢!” “不会吧?那我们楚少……不是要做人家后爸?太亏了吧!天!我的梦中王子啊,是不是被那个女人欺骗了?” …… 面对这样的话,郑忧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后,仍然止不住皱起了眉。 “小美,我今天想早点下班,有什么事你们先帮我顶着。”郑忧道。 “郑姐千万别在意那些人胡说八道啊!她们是在嫉妒呢!吃不掉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小美担心地看着她。 “恩,我没事。” 郑忧说完,刚想转向后面的更衣室。可是就在这时候,一件让人瘁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从外面冲进来,直直地奔向她。女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拿起桌上的一杯热咖啡就朝她脸上泼了过去。 “郑姐!”小美惊喊出声。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朝这里看过来。 郑忧的样子说不出的狼狈,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粘满了咖啡,热烫的温度让她差点流出眼泪来。可是,她的心里更震惊,就这是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的原因么?可是这女人是谁,她根本不认识! 她抹了把脸上粘稠的液体,极力保持冷静:“小姐,有话请好好说。” “好好说?老娘才不跟你好好说!”陌生女人十分凶悍,不但不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掐进她的胳膊,“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虚伪又恶毒的女人!以为用狐媚手段傍上了楚先生,就没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么?”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郑忧皱起眉,企图拉开她的手。 这女人掐得好用力,有种故意想把她的肉掐出血来的意味。 “还装!我让你这个烂货装!”凶悍女人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拉开了嗓门,“各位各位听我说,这个死女人做了犯罪的事情,前几天被警察抓走还关了几天,可是她太有本事了!靠男人花钱把你买出来!” 听到这里,郑忧的脸色不禁变得苍白,她的身子也悄然颤抖了起来。 “泼妇,你做什么要诽谤我们郑姐?” “快放开她!再在这里闹事,我们就不客气了!”小美和小婷同时急切地吼道。 保全见厅里气氛不对,匆忙赶过来,可是泼辣女人怒气冲冲地不准人靠近,声音尖锐可怕:“我有说谎吗?你们自己问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不是因为做了商业间谍被警察抓过?她傍上了楚大少爷,却让我老公在牢房里替她顶罪!我今天就是来替我老公报仇的!” 说完,在保全来不及冲过去的时候,拖起一时怔愣的郑忧朝大理石的吧台推过去。 “放开……”郑忧的身子被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吧台上,手肘处顿时痛到麻痹了。 那女人红了眼,迅速拿起吧台上的一个不锈钢叉子,抵在郑忧的脖子上,她连连嚷着:“放了你?你为什么不放了我老公?明明该坐牢的是你!该下地狱的是你!” 所有的客人忍不住站起了身,甚至有人要悄悄报警了。可是,没人上前,只是惊疑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幕。 郑忧暗中咬紧了牙根,极力稳住微微发抖的身子。她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自己是无辜的,可是这时候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咖啡厅里一时只听到女人叫嚣的声音,她一手紧抓着郑忧的头发,一手将叉子加重了力气,郑忧细腻的脖子陷进去几分,虚弱的痛呼声被人们的抽气声所掩盖。 小美和小婷震惊得哑口无言,一时看傻了忘记冲上去阻止。 保全在旁边干瞪着眼,看着那女人越来越激动的模样,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刺激到对方。 “咳咳……你听我说……这是误会……”郑忧突然干咳起来,头皮被拽得发麻,脖子上也传来阵阵刺痛。 她忍不住抬起双手抓住女人握叉子的手,那女人瞬间疯了一样用力地将她往地上拖。 就在这十分危急的时刻,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而至,他两只有力的大手像钢铁一样准确地握住那女人的两只手。女人吃痛,一开始还坚持着不放手,可是他的力道那么大,足以将她的手腕拧碎一样,女人只好倏地松开。 叉子铛地一声落地,被紧揪着的头发也得到解救。 如此刹那之间,郑忧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这个怀抱一时间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带着许多个夜里萦绕在呼吸之间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疯狂的女人被保全迅速拿下,客人们的惊异表情却没有停止,他们几乎不敢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个看准时机勇敢冲上去的男人竟然是…… 竟然是利恒集团总裁大人——黑司靳! 此刻,他正将郑忧惊魂未定的小脸压在自己怀中,黑眸布满焦灼和担忧,嘴里不断地安慰:“别怕,别怕,没事了……” 谁有没有注意到,咖啡厅角落的一个年轻女人悄悄站起身,低头走出咖啡厅。她紧抿着高贵的红唇,眉眼中却是压抑不住的嫉妒与愤怒! 谁见过这般模样的黑司靳吗? 他真的是那位冷酷无情即将跟沈家大小姐结婚的利恒总裁吗? 那俊挺到不容错认的面容分明就是他!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及时出现,会用那样近乎温柔的语气安慰着另一个女人?他眼中不经意流露的焦灼又表示什么? 人们的猜测无边,如果有记者在,这绝对是一条爆炸性新闻。 郑忧从黑司靳的怀里慢慢抬头,她的模样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可以说是凄惨。 被咖啡染脏的脸庞乱七八糟,原本梳理整齐地头发被扯得蓬松散乱,咖啡汁顺着额头流下,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然后用力咬住在控制这该死的脆弱。 她没有哭,只是双眸睁得好大。 尤其是看清楚眼前的男人不是因为恍惚而产生的幻觉时,瞳孔骤然紧锁了起来。 “别怕,已经没事了。”黑司靳拍了拍她,抽出西装左胸前的手绢,轻柔地抚上她的脸。 郑忧突然别过脸,推开他的胸膛,站直了身子:“谢谢。” 她环顾了四周的人们一眼,果然每一双眼睛都显得那么复杂,疑惑、嫉妒、质问或嘲讽,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人知道郑忧此刻的心情,但是就在大家以为她要羞愧到无地自容时,她却往前走了两步,必恭必敬地朝大家鞠了躬,声音沙哑道:“抱歉打扰了各位的兴致,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但我只想说一句——这是一场误会!我也是无辜的!” 说完,她没再看向黑司靳的方向,转过身去。 一只温柔有力的手拉住她的胳膊。 她的身子瞬间僵硬,嗓音极低:“放开。” 黑司靳浓眉深皱,暗哑的声音只容她一人听到:“我在外面等你。” 郑忧没有回答,举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黑司靳森冷的目光瞥向那些还想继续看热闹的人一眼,飞快地朝保全室走去。 182 呵护 反锁的洗手间里,郑忧独自站在宽大的镜子面前,脸上粘稠的污渍已经洗去,露出清丽的五官。 头发也稍微打理了一下,衣服上还有鲜明的印记,尤其是脖子上竟然有四个血色小点,细细的血丝流出来,沾上水后变得刺疼。 刚才,小美小婷都追过来要安慰她,被她赶了出去。 她需要静一静,没想到今天竟然是灾难日。 原本以为商业间谍案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哪知道还有这样疯狂的事情发生。 一想到刚才突如其来的状况,她就忍不住倒抽了口气,隐忍着不哭的泪水却慢慢爬上脸庞。 委屈、心酸夹杂着连日来的烦恼,汹涌而至,而最让她纠结复杂的是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 为什么被他拥入怀的那一刻会产生一股不该有的激动? 他要替她擦拭的时候,她在害怕什么? 她明明有太多的理由在恨着他,为什么又要被他扯动一根脆弱的心弦? “不……郑央,你不能再想下去。”她对着镜子阻止自己,咬牙道,“你已经把局面搞得很混乱了,怎么可以再把自己的心搞乱?你既然选择了阿睿,就不应该再动摇。否则,你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阿睿,更对不起姐姐啊!” 片刻之后,她换上了自己的干净衣服,走出洗手间。面对小婷小美和其他同事关心的眼神,她微微一笑:“你们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走出咖啡厅,目光仍是左右看了一下,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了过来。 郑忧迟疑地皱了皱眉,上前拉开了车门。 “我只跟你说几句话。”一坐上去,她便开口道,并没有要道谢的意思。她想,纵使他再救自己一次,也弥补不了曾经的伤害。 黑司靳看她一眼,薄唇微抿,没有回答,车子却平稳地驶了出去。 “停车。”郑忧懊恼地喊道。 “先闭眼休息一会,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黑司靳的声音却很温和,车子反而加快了速度。 ** 待发现车子越来越接近的方向时,郑忧不由地生起一股紧张。 “为什么带我来你家?”郑忧想让自己看上去平静点。 黑司靳依然没有回答,车子也不曾有分秒停顿。 大约过了一分来中,他才突然沉声开口:“那个女人的丈夫就是因为忆丰的事被抓了进去,其实这件案子不是商业间谍案,应该说是忆丰内部的问题。不过,那女人说今天下午有人告诉她,是你害得她丈夫被抓,因为楚子睿花了大价钱让人替你顶的罪。所以她就要来找你报仇。” 郑忧的眉宇间有抹散不开的愁,叹息道:“唉!她现在怎么样了?” 黑司靳抿起薄唇:“你希望她怎样?交给警察?” 郑忧摇摇头:“不,她也是无辜的。” “所以,我让保全将她放走了。” 听到这个答案,郑忧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她刚才真有过担心,生怕他去处理那个可怜的女人,谁不知道黑司靳以手段冷酷闻名。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可以放过那个女人,可能因为被欺负的自己并不是他所在乎的! 如果换成是凝凝,他会毫不犹豫地将那女人送去警察局吧! 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冲过来抱着自己时,语气会充满担心,那么焦灼? “不要再想了,这件案子里,你也是受害人。”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就在郑忧勿自出神时,车子悄然停下,属于黑司靳的个人别墅已经到了。 黑司靳突然伸手扳正她的肩膀,幽暗的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脖子上。一看到那雪白的肌肤出现了四个红色的血印,他的眼中就不由自主迸发出一股凛冽的寒意。 “我不该放过那个该死的女人的!”他变了语气,咬牙说道。 郑忧为他这句话,猛地心悸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带着温热轻触上她的脖子,她像碰到电流一样颤栗了一下,飞快地拍开他的手:“黑先生,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黑司靳拧起眉毛,手指在空中收紧,改为轻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增添了柔和:“进去坐坐,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郑忧拉了拉衣服领口,掩饰住脖子上的几道伤痕,道:“不用了。” 黑司靳自己索性先下了车,绕过去二话不说拉她下车。 四年,郑忧第一次踏入这道门。 她脚步停顿,他并不知道她内心的苦涩与踌躇,拉她的大手霸道中透着温柔。 “玉嫂,马上拿医药箱出来。”刚进客厅,黑司靳就朝里面命令道。 玉嫂快步出来迎接:“先生,你回来啦!这位是……这位是上次的那位小姐?” 郑忧对上玉嫂好奇打量的眼睛,轻轻点头:“恩,玉嫂的记性真好。” “因为小姐给人的感觉很特别。不过小姐你好像比上次瘦了很多。”玉嫂毫无心机地说道。 特别?难道玉嫂会看出什么?郑忧不觉有点紧张,情不自禁摸摸自己的消瘦的脸,心想此刻这张脸一定很苍白吧!没想到玉嫂还是那么细心。 “玉嫂,没听到我的话吗?郑小姐受了伤,马上拿药箱过来。”黑司靳将郑忧拉到沙发上坐下,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的伤口。 郑小姐? 玉嫂听到这个称呼,又是一愣,这才看到郑忧脖子上的血印,吃了一惊,匆匆奔进房间,“我马上去拿。” 一分钟后,黑司靳亲自取出消毒水、棉签等用品,看到郑忧满身防备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他不禁靠过去,命令道:“别动!把扣子解开。” “不用你来。”郑忧心里多少有种叛逆,即使明知道他现在这样做是一片好心。 可是,好心的背后是因为惭愧吗? 因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所以惭愧? “快点!”黑司靳看到她雪白肌肤上的血迹,眉头几乎要打成一个结。 他在心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种感觉叫作“心痛”,为她的受伤而心脏抽搐,闷闷地只想让她不让到半点伤害。对于伤害她的那个人,他也想不客气地教训一下,可是他却放过了。 没有原因,仅是凭直觉地去想,郑忧应该不会愿意看到他为此去惩罚谁。 在他那双阴鸷吓人的利眸注视下,郑忧突然站起身:“我自己可以来,借你的洗手间用一下。” 刹那间,一股力道将她的身子拉下,她差点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赶紧端正姿势,他的大手已经没有迟疑地拉开她的领口。 沾了消毒水的棉签利落地按在郑忧的伤口处,她突然被药水刺激得吸了口气。 然后,她看到了男人的嘴角闪过一丝带着快意的轻笑。 这可恶的家伙,以为她好欺负,表面上想帮她清理伤口,实则是要报复她吗?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是故意的。” 黑司靳一本正经道:“你应该荣幸,我第一次亲手给女人上药。” 郑忧咬牙道:“谁要你好心了……啊……”她又抽了口气,非常确定这小气的男人根本就是蓄意报复。 “抱歉,带点刺激性的药水消毒效果比较好一点。”黑司靳不以为意,紧蹙的浓眉渐渐松开,眼神十分专注,而手里的动作不知不觉变得轻柔。 “鬼话!现在的药水根本没这么恶质的了……啊……你分明就是……王八蛋!”郑忧忍不住要逃开,咒骂声响亮出口。 “女人还是斯文点比较好。”黑司靳停下手里动作,一字一字道。 郑忧几乎要挥一个拳头过去,这明明就是小伤,即使淌了几条血细出来,也犯不着受这罪。 玉嫂在一旁看不过去了,插嘴道:“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郑小姐是女人家,要温柔点才好。” 其实她也很想对郑忧说,我们家先生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表现温柔了,还没见他对谁费心过,就连沈大小姐来这里,他心里想好好呵护,行动上却从未这么细心。 “玉嫂,有什么好的药膏找出来。”黑司靳没有放开郑忧。 玉嫂低头在药箱里查找一圈,取出一支白色的软膏,递给他:“这个好,上次先生车祸被刮伤了,医生说这个擦了不会留疤。” 车祸?郑忧的心狂猛地惊悸了一拍,骤然对上黑司靳幽暗的眸子。 玉嫂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慢吞吞地补充道:“噢,也不是什么大车祸,就是先生有段时间很消沉,喝了酒还敢开车,结果自己撞在……” “玉嫂。”黑司靳警告地喊道。 “撞在路边的栏杆上,幸好没什么大事,只是手被车座旁边的什么东西刮伤了一道口子而已。呵呵。”玉嫂无视于某人严厉的眼神,坚持把话说完。 183 亲密关系 “算了,你这点伤小事很快就会好,否则我真要后悔放过那个发疯的女人!”黑司靳接过玉嫂在旁边递过的新棉签,脸上闪过暴戾。 “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人家是受了重大刺激,情有可缘。”郑忧撇撇唇,不领他的情,咬着牙要跟他唱反调。哼!亏她刚才还真的为“车祸”两个字不受控制地担心了两秒钟。 “你这是怪我多管闲事吗?”黑司靳不悦地盯着她,棉签在伤口处按压了几秒钟。 “你完全可以不理会的。”郑忧说不出感激的话,将脸别向一旁,却正好对上玉嫂微笑着饱含探究的目光。她莫名地耳根一热,慌忙低下了头。 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太关切太亲密的人,反而会忽略了对方最熟悉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某个固执地认定,某个觉得“不可能”的念头,又或许为一种寂静深夜的恐惧,而让心灵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盲点。 而事外的人却不一样,他们会保持着原本的理性和思考,会比亲密的人更容易看到事物的真相。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比如说玉嫂,她第一次见到郑忧时,跟其他人一样会自然产生一种特别感觉,会为郑忧与小央相似的身影而感到迷惑。而第二次见到郑忧时,她的迷惑变得更深,因为这是四年前黑司靳第一次主动带女人回来,不仅如此,还近乎温柔体贴地为郑忧上药…… 她开始期待某些事情的发生,痛失四年的爱情是否在先生身上要重新复苏了? “你总是这样子吗?”黑司靳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女人各异的复杂心思。 郑忧抬起头:“什么?” 黑司靳将指腹沾上药膏,看到她的身子敏感地往后一缩,立刻板起了面容,一手抓住她的肩,另一手将药膏涂抹了上去。 冰凉的感觉刹时从伤口处传散,化解了原本消毒水的刺痛。 这时候,她听到他的回答:“你对所有人都有一副烂好心肠,惟独对我……” 他语气一顿,紧盯着她:“像是对待仇人一样!小忧,我曾经是对不起小央,这辈子已经没有办法重来一次。但是知道你是小央的堂姐之后,我有真正伤害过你吗?” 玉嫂的疑惑顿时得到了很多答案。 郑忧推开他的手,再一次站起身,面色显得那么淡漠:“我对所有人好,惟独对你像仇人一样,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你的真面目。而你之所以现在这样对我,只是因为我是小央的堂姐,你对我表示的是愧疚,而对其他人仍是一样的冷酷!对不起,黑先生,我不想在这样的人家里多留一分钟,再见。” 黑司靳猛然绷紧了身躯,俊挺五官似乎霎时凌厉了几分。 玉嫂更是惊讶地忘记收拾药箱,却也在此刻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气流从这对针锋相对的年轻人身上传出。 见她真的举步离开,黑司靳岂肯放过?他要证明的东西还没有实现呢!于是,再此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直接往楼上带去。 “黑司靳,请你放尊重点。”郑忧最讨厌他这样霸道无礼的行为。 “我也想放,可是你并没有给我机会,只好得罪了。”黑司靳没有停留脚步,很快来到客厅侧面靠墙的宽阔楼梯旁。 “你想做什么?”郑忧收不回手,放弃了与他抗衡。 “给你看样东西。”黑司靳见她不再挣扎,大手改为轻握,“做女人不要太骄傲固执。” “做男人也不要太嚣张野蛮!”郑忧不甘示弱地回敬。 “对待骄傲固执的女人,有时候嚣张野蛮点也没错。”黑司靳不慌不忙地说。 “你……”郑忧忽地一下甩开他的手,没有多想,反而蹭蹭蹭自有意识地往楼上去了。 黑司靳的嘴角微微扬起,他们这是在斗嘴么?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跟一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想不到也有一天会发生在他黑司靳的身上,不过看她皱着眉瞪着眼睛的模样,真是可爱,让冰冷坚硬的心奇迹般地变得柔软。 然而,惊讶到目瞪口呆的绝对不是他们自己,而是被他们遗忘在背后的玉嫂。 她几乎不记得黑司靳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是从前他跟小央在一起也不曾有过的情形。那时候的小央温婉柔顺,会开心地笑,会羞涩地撒娇,会又气又恼地抱怨,就是没见他们针锋相对似的斗嘴。 而跟沈大小姐更加不可能,他几乎是极力想表现出宠溺着的一面,但往往又让人感觉那宠溺的眼神很飘渺…… 看来,这个叫郑忧的女人真了不起啊! 可是……黑司靳到底是因为郑忧本身的性格而对她特别,还是因为她是小央的堂姐才待她如此呢? 玉嫂摇摇头,叹息一声,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如果阿靳是要带郑小姐进入那处禁地的话,我看我以后还是不要让沈大小姐上楼了。” “诶!先生,干脆留郑小姐一起吃晚餐啊!你们两个慢慢聊,玉嫂我现在就去做饭去。”玉嫂突然亮开嗓子冲楼上大声道。 她从小看着黑司靳长大,三十年来,虽以主仆相称,但感情却是实实在在如同亲人一般。郑忧这女孩子人长得漂亮,气质干净,尤其是能让过了四年行尸走肉生活一般的阿靳恢复生气,她怎么地都要留住这女孩。 黑司靳盯着前面郑忧的背影,耳边回荡着玉嫂的喊声,坚实的下颌情不自禁收拢。 郑忧快速走了几步,及时刹住脚步,她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被他一激就冲动地跑楼上来了。 心脏一次比一次跳得激动,她问自己,到底在冲动些什么? 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前面犹如万丈深渊,站在悬崖边,不应该再往前探索,否则跌下去就不只是粉身碎骨了。 黑司靳就是她的万丈深渊,人失足过一次不能再失足第二次啊! 她慌忙转身,一头撞进他坚硬的胸膛。 站在这间锁住自己的秘密与爱情房间门口,黑司靳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扶住她的肩头,敛着眉宇在迟疑,在思考,在沉默。 该不该让这个女人进入房间呢? 郑忧也是心中苦涩得紧,心脏跳得有点急促。但她看到黑司靳抿着薄唇一副为难的模样,不禁起了兴致,她环起手臂,故意挑着眉看他:“怎么?不是有东西给我看么?拿不出来了?” 黑司靳咬咬牙根,大手落在门把上;“你等一下。” “这房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原本不想追问的,看他这么紧张,她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你等一下。”他仍是这样重复道。 “如果我要进去看看呢?”不知从哪突生一股倔强,郑忧很想看看这间曾经只属于他们俩的卧房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难道这里已经有另外的女人进驻? 是姐姐么? …… 不能抑制的酸楚骤然涌至,她靠着墙握紧了手指,脸色更加苍白。 “你要拿什么就快点,别浪费时间。”她极力忍着混乱的思绪,面无表情道。 黑司靳深深注视着她,手一动,门柄转动的声音。 郑忧转过身闭上眼睛。 她记得房间里的每一样摆设,记得那张两米的大床摆在屋子的正中央,床头上方的墙上是他们俩的婚纱照。 她记得那如同海水一般蔚蓝的窗帘,当轻风吹进,窗帘微微摇晃,就像是大海的波浪。 窗台很宽,她曾在嵌着雪白瓷砖的窗台上养着两瓶太阳花,希望每天清晨能看到太阳花朝气蓬勃的样子。 她还记得自己亲手挑选的玫瑰紫红的梳妆台。当时他还皱着眉头说,不喜欢视野里出现这样鲜艳的颜色,但她说生活就应该多彩多姿,看到美丽的颜色会让人心情愉悦。 结果,他竟也没再阻止。 于是,她又不屈不挠地将原本黑色沉重的衣柜,也换成了跟梳妆台一样的系列柜。 再后来,她一个人逛街,看到喜欢的卧居家具,就往家买。 卧室里逐渐多了米色的地毯,以及散发着温馨色彩的米色的沙发…… 她记得很多个夜晚,他会抱着她一同洗澡,她一开始羞涩到只想连滚带爬跑出去,后来也渐渐适应了他霸道的要求。有时候,在他的挑/逗之下,她会控制不住在他的怀里低吟…… 他们会从浴室回到房间,会在那米色的长发地毯以及温馨的沙发上翻滚,纠缠…… 那张大床有着他们无数的记忆,或甜蜜,或痛苦,或挣扎,或悲哀…… 所以,这间卧室里充满了他与她放开心怀的爱与恨,不曾掩饰的真正的自我。 画面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郑忧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站不稳脚。 “进来吧!”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很快,她僵硬的身子被人拥住,走了进去。 184 认同 呃…… 郑忧睁大眼睛,她真的愣住了。 眼前的一切犹如梦境,跟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夜风从纱窗外吹进,窗帘微微起伏,掀起柔软的波浪,两瓶太阳花即使是在夜间,依然显得朝气蓬勃,开得灿烂。 宽阔舒适的大床、米色的地毯以及沙发,沙发上整齐摆着两个心型的抱枕。 玫瑰一般紫红色的柜子以及梳妆台…… 墙上巨大的彩色婚纱照,他英俊的面容只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而她明媚的双眸里盛满了甜蜜与幸福。 那时候,只觉得甜蜜与幸福就是认识他,能嫁给他,多么简单而可笑…… 黑司靳可以理解她的反应,任谁进入一个已经单身四年的男人房间,看到这副充满女性气息的画面,都会吃惊的。 他看见郑忧的视线定定落在婚纱照上时,黑眸迅速黯淡下来,眉宇间笼上一层轻霾。 “她和凝凝真的很像……”沙哑的声音隐藏着哀伤。 “所以沈小姐是替身,你从她身上寻找影子。”郑忧一针见血地指出。 “可惜……凝凝永远不会变成她。”黑司靳说完绷紧了脸,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但我想凝凝是她留给我唯一的补偿方式。” 不再多言,他大步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浅蓝色小纸盒。 郑忧霎时如同从睡梦中惊醒一般,盯着他手中的盒子。 “这是……” “你亲自寄来的礼物,应该认识吧!” “当然,可是……你不是把她送给沈小姐了吗?” “我从没有那么说过,更没那么做过。” 黑司靳的表情十分严肃,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他没忘记去找凝凝询问此事时,凝凝眼中的光芒闪烁,也没忘记她突然被问时美丽嘴角的微微一僵。但是,他不能去深究真相,她是小央的亲姐姐,是他承诺要用心爱护的女人。 如果真的有所欺骗,那就让他来解开误会,做出证明就好。 黑司靳轻轻打开盒子,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三只纸鹤,一只黄色、一只红色,最大的那只则是蓝色。 郑忧半信半疑地拿出那只红色的,愣住了。 真的是小星亲手做的,上面的铅笔字迹幼稚而青涩,写“妈咪”两个字时,他还写错了偏旁,所以用橡皮用力地擦掉重新写了一遍。这只纸鹤上依然留存着橡皮擦拭过后的印记。 “怎么可能?”她喃喃道。 “为什么不可能?”黑司靳反问,取出那只最小的纸鹤,“它们一直都在我这里。凝凝……或许你看错了什么,误会了吧?” 是误会吗?郑忧盯着红色的纸鹤,当日在忆丰跟沈凝对话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 “是啊!就是纸鹤呢!不过手工好差劲哦,怪不得阿靳连看都不看,我一问他他二话不说就送给了我。呵呵。” “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昨天去阿靳那里还以为他藏着什么好宝贝,就顺道要了过来,刚才才有时间打开看,没想到是这么幼稚的东西……小忧,你怎么了?不会是病还没好吧?” …… 郑忧的眼前突然发黑,打了个寒颤。 姐姐与黑司靳,到底可以相信谁?手中这纸鹤又千真万确是小星亲手做的那只,到底是怎么了? 黑司靳见她咬着唇像失去知觉一样无所反应,将盒子放在桌上,关心地问:“你还是不相信吗?我黑司靳虽然做过错事,但还不至于卑劣到践踏小孩子的心意。” 郑忧听着,脑海里有什么炸开了,火花骤现一般闪过一个认知——如果不是黑司靳做的,那就是姐姐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可是,为什么?姐姐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看上去你的身子真的很虚弱。”黑司靳皱起眉,轻轻拿过她手里的纸鹤,装进盒子,盒子再次被摆在床头。他转身拉起她:“走吧,我们先下楼,玉嫂在准备晚餐了。” “你要留我在这里吃晚餐?”郑忧还沉浸在难以理清的思绪中,有些混乱。 “怎么说也已经来了,就留下一起吃吧!尝尝我们玉嫂的手艺,以前小央很喜欢的。”黑司靳说着看了看墙壁上巨大的婚纱照,对上小央含笑的眼睛。 “黑司靳……这不像是你的作风。”郑忧也望着照片,拍结婚照时的心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候真以为找到了可以依靠一生给予幸福的饿男人。 黑司靳垂下眼睫,微笑:“你是小央的堂姐,也算是亲戚了,我想如果小央在的话,也一定会留你在这里作客。” 郑忧怎么都挤不出笑,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她实在不习惯跟他之间这种平和的气氛。 刚想瞪眼,黑司靳立刻截住她即将出口的话:“小忧,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你一定要每次见到我就像受到攻击的刺猬吗?我们俩为什么不可以像小星所希望的那样,尝试做朋友呢?” 郑忧总算把目光不带温柔地瞪过去了,她一扭头走出房间,没有回头:“谁要跟你这种人做朋友了!” 黑司靳再看了一眼婚纱照里的小央,俊容里的矛盾和哀伤逐渐显得更浓…… ** 郑忧还是留下来吃晚餐了,因为她可以冷脸拒绝黑司靳,却没办法拒绝玉嫂那样一个淳朴热情的长辈。 丰盛的饭菜端出来,郑忧立刻感觉饥肠辘辘,不得不承认在这里短的时间内,能做出这么一大桌让人垂涎的美餐实在不易,玉嫂的手艺又进步了! 不过,菜色里有一半是以清淡素菜为主,玉嫂不好意思解释道:“郑小姐不要客气啊!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赶紧把家里有的材料都加工了一遍,但愿能合你胃口。” 郑忧怀着激动将目光扫过餐桌,道:“都是我喜欢的菜呢!辛苦玉嫂了。” “是吗?喜欢就好。我就怕郑小姐不喜欢呢!”玉嫂连声笑道,不过她又很快将目光一转,“先生,这边这几道放了辣椒的菜,你不要吃。” “咦?”郑忧狐疑地出声,他以前好像会吃辣的。 “恩。”黑司靳想说什么,终是抿了抿唇,只轻恩了一声。 玉嫂不客气地也坐在旁边一起吃饭,像是一家人,她不时地招呼着郑忧,也不忘记提醒黑司靳。 “咳!先生,郑小姐是贵客,你又是主人,应该给郑小姐夹菜啊!” 当黑司靳带着冷淡的神情将菜夹到自己碗里时,郑忧微微侧头,看到玉嫂开心的笑容。她一直知道黑司靳把玉嫂当成真正的亲人,如同母亲一般,但此刻不禁有种强烈的感觉,玉嫂像一个极力要撮合儿子和媳妇的母亲…… 呃!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儿子和媳妇……郑忧飞快地垂下头,把吃饭当成一件无比认真的事,一言不发地吃起来。 “想不到郑小姐跟小央是堂姐妹,怪不得气质看上去有几分相似。可惜小央她……”玉嫂原本忍住不提这话题,但想着想着觉得有话要说,“这几年来,先生太孤单了,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玉嫂。”黑司靳看出来了,玉嫂今天格外话多,而且怎么看都像是故意要说给郑忧听。他一时间只能木着脸,用低沉的声音制止玉嫂。 谁知道玉嫂早就看不惯他这副表情,尤其是越来越抑郁的性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聊聊的对象,她怎会错过机会? 玉嫂清清嗓子,不好意思道:“郑小姐别介意啊!玉嫂我可是看着先生长大,比一般人都了解他。别看先生平时一副冷酷到骨子里的模样,其实那只是他保护自己的面具而已,先生他……” 黑司靳再也忍不住放下筷子,俊脸微红,眉宇低敛:“玉嫂,你今天是怎么了?” 玉嫂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我?我没怎么啊,只是今天很开心啊!真心替先生开心呢!有郑小姐这么好的朋友,还愿意留下来吃饭,所以不能冷落了郑小姐嘛!” 郑忧微微扬唇,觉得这场面挺有趣,她怎么不知道玉嫂原来是个这么勇敢的人,竟然会故意挑战黑司靳的脾气。看着可爱的玉嫂,她原本的不自然顿时化解了许多。 玉嫂转而抱歉地看向郑忧:“郑小姐一定觉得我很没规矩吧?呵呵,不过先生是外冷心热,不会责怪我这个罗嗦的老太婆。” 185 从不留情 郑忧挑挑眉,十分配合地疑惑道:“哦?黑先生看上去不像是外冷心热的样子,外面都传说黑先生是个冷血杀手,很无情的那种。”她故意用手中的筷子比了个姿势,往脖子上咔嚓了一下。 玉嫂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这点玉嫂敢打包票,我家先生只是不会表达,不会解释,让太多人误会而已。” 郑忧看着面色难看的黑司靳,偏要挑起他的怒气,厉声道:“别的不说,黑先生对小央的所作所为……我可是清楚得很。可怜小央的幸福,就这样断送在黑先生的手中。” 黑司靳哪里还能咽下食物?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简直把他当成隐形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人心惊。 玉嫂见弄巧成拙,慌忙弥补道:“郑小姐,请听我说句话。小央在的时候,先生是做过伤害她的事,但在先生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爱上小央了。” 黑司靳霍然起身,将筷子搁在桌上,布满阴霾的脸上闪过好多种表情。 “对不起,玉嫂,你还是先下去歇歇,我跟郑小姐有话要单独说。” 黑司靳浓眉骤拢,玉嫂也站起了身,坚持不懈地要把话说完:“先生,有些事情连小央都不曾知道啊!说给郑小姐听听有什么关系。” 郑忧听了心中一咯哒,疑惑像水波一样缓缓晕开,她问:“什么事情连小央也不知道啊?” 黑司靳却握起玉嫂的胳膊:“玉嫂,你今天一定是太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吧。” 玉嫂顺从地走了几步,不死心地又回头道:“其实先生从来都不喜欢吃辣菜,但因为小央喜欢,所以先生一声不吭地每次都陪小央吃,结果好多次都暗自去吃胃药。先生最讨厌玫瑰紫红色,但因为小央喜欢,先生连卧室里都默许摆放了玫瑰色家具。先生对花粉过敏,但小央喜欢,所以窗台上、客厅里经常摆着花。还有……” 黑司靳的眼角急促地抽动着,这些小事情,玉嫂为什么要拿出来说? 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最重要的是小央已经不在了! 已经不在了啊! 这些小事不足一提,比起对小央的伤害,根本什么都不算啊! 接收到黑司靳极沉极深的悲伤眼神,玉嫂讷讷地将声音变小:“对不起,先生……玉嫂憋得太久,今天看到郑小姐来,突然有种想说的欲/望。先生有时候过得太压抑,连玉嫂都看不下去了。” 郑忧是真的愣住了,望着餐桌上炒着鲜红辣椒的鸡丁,眼窝蓦然发热。 没错,玉嫂说的都是小事,但字字句句都敲进了她的心里。 许多被尘封的记忆一点点打开,她记起有一次跟黑司靳吃完几道爆炒的菜,她还津津有味地夸赞,可他脸色有些发白……那天晚上他辗转不眠,现在想来可能不是为了公事睡不着,而是肠胃被刺激得痛苦难熬。 她也记得梳妆台和柜子刚搬进卧室的时候,他每天一进房就皱起浓眉的样子。 她也记得窗台上摆着的太阳花,清风吹来,香气传散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她只觉得芬芳扑鼻,沁人心脾。而他则冷冷地瞪着那花一眼,阴沉着双眼离开房间。 “对不起,郑小姐,让你见笑了。你们慢慢谈,我先回房间。”玉嫂礼貌地跟郑忧颔首,转身。 诺大的客厅,只剩下黑司靳和郑忧两人。郑忧还是那样僵直地站立着,视线逐渐抬高落在男人的面庞上。 她知道根本不可能忘记他曾经带给自己的伤痛,但也不可否认,听到玉嫂说出这些小事时,她那颗像随时架在冰山上一样的心,透进了一缕浅浅的阳光。 突然,手机的铃声从包里传出,打破了怪异的沉静。 郑忧赶紧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楚子睿的,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你在哪?你没事吧?”楚子睿的声音很急切,他一定是听说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了。 电话的声音比较清晰,郑忧慌忙捂住话筒压低嗓子道:“你别急,我没事。” “在哪?我马上去接你!” “不用了!”郑忧差点被他强烈的语气惊到手机掉下来,她马上想他一定也听说是黑司靳救了自己,所以生气了。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马上看到你。”楚子睿的话语透出不容拒绝的霸气。 “我……”郑忧为难地对上黑司靳阴沉的眼眸,一边握紧电话,一边拿起包包往门口走,“我半小时内一定到家。” 只能这样了,她匆忙挂断电话,对黑司靳说道:“请马上送我回家。” 黑司靳盯着她,眸中幽色一闪而过。他直接越过她的身,径自朝车子走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黑色轿车还没开到那条小巷子,郑忧开口道:“停车,我在这里下车。” 黑司靳看向窗外,树影斑驳,道路有点阴暗,他抿着唇没回答,车子继续朝前开。 “喂,我让你停车啊!我要现在下车。”郑忧在心中估算过时间,楚子睿若要到自己家,可能只需要二十来分钟,她可不愿意这两个男人碰面,今天晚上的情况已经够让人头痛的了。 他不理会她快要咒骂的语气,面无表情地将车子平稳地驶到巷子口,才停下。 郑忧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迅速推开车门。她连声“谢谢”都没说,就小跑着冲进巷子。 黑司靳双手落在方向盘上,定定着注视着那娇小的身影消失,才重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 今夜,他的思绪也很混乱,可以说是这四年来最糟糕的一次。 当他在咖啡厅看到那个疯女人挟持郑忧的时候,一颗坚强的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尖利的钢叉在他的眼里变成了锋利的刀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割伤她的脉搏。 那个刹那,恐惧席卷他的知觉,他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找准时机便冲了上去。 她在他怀里不停地颤抖,在他怀里苍白虚弱地几近晕厥,他的呼吸也随之紧绷着…… 他在乎这个女人,这是不容错认的事实,甚至一边提醒自己应该对凝凝更多一点关心,但又一边控制不住去关注郑忧的一举一动。 刚才听到楚子睿打电话让她赶快出现,他是真切嫉妒着的! 这是不该有的情绪! 他明明爱的人只有小央,哪怕是小央已经不在了,他也不可以为其他女人动心。 他也清楚地知道,小央不在,自己应该好好呵护珍惜的人是凝凝,而不是在下班后只想到达的地方是蓝茵咖啡厅。 “黑司靳,你不应该这样矛盾!”一咬牙,用力将油门踩到底,汽车发了疯一样奔驰起来。 片刻后,尖锐的刹车声在马路中央响起,引起了人们的惊慌。 幸好没事,惊虚一场,黑司靳暴戾地将拳头砸在方向盘上,低头到处找才找出电话。打开一看,竟然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沈凝打来的。他浓眉深蹙,却拨打了江弈的号码。 “喂,在哪?出来喝几杯!” 江弈一听他那许久不曾出现的狂躁语气,二话不说应约而去。 两人在一家热闹的酒吧里开了间包房,一口气叫了一打啤酒,闷头喝了好半天才开始东扯西聊。不过说话的人大部分都是江弈,黑司靳斜斜地躺在沙发上,额前散落几缕凌乱的发丝让他整个人显得桀骜不逊,危险至极。 江弈邪邪地笑道:“真看不出你哪不对劲了?难道是跟沈大小姐闹翻了?” 黑司靳以凌厉的眼神射了他一记,话里带着几分醉意:“别乱猜……是兄弟的就陪我继续喝!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痛快?我怎么看你好像是一副想要痛哭的样子?阿靳啊,这四年你可真是变了个人。”江弈调侃着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而是再陪你喝就等着给你收尸了。” 黑司靳的胃病那么严重,完全需要调理,如果再这样滥喝下去,恐怕今天晚上就走不出这间酒吧。 “不过话说出来,女人的影响力真那么大吗?”江弈对这个问题深感质疑,他不是gay,自然也需要女人。尤其像他这么有身份有地位、相貌还一流的男人,女人往往如蝴蝶见了蜜一样倒贴过来。他从来不缺少女人,更从不对任何女人花心思。 他可以每天换女人,从不承诺,从不留情。 186 如果有一天 黑司靳没有像他这样,但黑司靳有固定的情/妇,同样从不承诺,从不留情。 多年来,他们俩最默契的地方就是这种对待女人的原则,他们从不让任何女人影响自己、占据自己的时间或心思。 但是他没想到,四年前郑央的出现打破了黑司靳最引以为傲的理性思路。 四年后,更没想到那个女人的影响力如此深远,瞧瞧眼前的黑司靳,他还是那位宛如冷面战神一样的高傲男子吗? 江弈自问聪明,但这次真不明白,怎么都无法明白。 “如果有一天,你也真心爱上一个女人……你就会明白了。”黑司靳半眯着眼,冷冷地睇向他。 “那恐怕是下辈子吧!”江弈自信地笑道,回以他鄙视的眼神。 “不要得意……你玩弄了那么多女人,迟早要遭报应的。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黑司靳拉了拉领口,坐正身体。 “注意你的措辞,我从没玩弄过一个女人,我跟她们的交往都是你情我愿,互不相欠。”江弈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有点后悔让这家伙喝酒了,因为黑司靳的脸色在灯光下苍白得可怕。 “呵呵……你等着瞧吧!再有钱有地位……也买不到你想要的爱情……”黑司靳忍住胃里的翻搅,苦涩地说。 “去他/妈/的爱情!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吐出来,真想让人劈了你!”江弈的眼中仍是鄙夷,他最不耻的就是所以的爱情,骗人的玩意儿,女人信信还差不多,男人——若是相信,就会变成无用的窝囊废。 比如说沙发上这个见鬼的家伙! “爱情……”黑司靳喃喃地念着,眼睛湿湿的。 “你再敢提这两个字看看,本少爷马上把你丢出去!”江弈还真的说做就做,话刚说完,已经身手利落地上前抓起他。 毕竟是黑道太子,功夫丝毫不差,黑司靳那么高大的体魄都硬是被他抓了起来。不过,他也忍不住低声咒骂,黑司靳精壮而结实的身躯可不是一般地沉,还没站直就“恩”地一声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害他差点踉跄。 “不是没报,是时辰未到……我现在终于相信……任何人做错了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黑司靳将酒气喷在江弈的脸上。 江弈忿忿地朝他肚子扪了一拳,以示反对。 可惜,江大少爷忘记了,此刻面对的是个半醉半醒的家伙,腹中正被酒精灼烧着,翻搅着。他的拳头虽然几乎没用什么力道,可是,当拳头当顶上对方肚子时,灾难发生了。 黑司靳很没风度地揪起他的领口,头一低,便痛快地吐了。 ** 黑家别墅。 可以想象俊美如斯的江大少爷脸色有多么难看,阴沉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不客气地将肩上沉重的身躯推倒在地,然后潇洒地拍拍手,冲屋里喊道:“玉嫂,在么?马上给我找套新的换洗衣服来。” 玉嫂闻声匆匆从楼上跑下来,一见江弈竟然赤着上身,吓了一跳:“江少爷,外面这么冷……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冲凉,马上给我找衣服。”江弈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快步走向一楼的浴室。 玉嫂狐疑地看着浴室的门关上,目光缓缓打量了一圈,这一看更加不得了,简直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天啊!先生?” 她这才看到沙发背后慢慢爬起一个人,那人脸色苍白,乌黑而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张俊容,不是黑司靳又是谁? “先生,你不是送郑小姐回家吗?怎么又跑去跟江少爷喝酒了呢?”玉嫂手忙脚乱地扶住黑司靳,让他先躺在沙发上休息会。她赶紧跑去拿热毛巾,嘴里还是不停地嘀咕着。祥叔昨天才回老家去办点事,这先生怎么就不安分了呢! 江弈很快洗了澡,围了块浴巾就走出来,看到黑司靳正大刺刺地躺在沙发上,玉嫂关心地喂他吃胃药。 “我说玉嫂,虽然这四年我都在美国,但好歹来者是客嘛!我让你帮我找套干净的衣服,你好像忘记了哦!”江弈挂着他那招摇的俊容晃到玉嫂面前,抱怨道。 “江少爷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客人了?衣服在二楼的第一间客房,自己去找吧!”玉嫂可不接受他放电的黑眸,别说她年纪大,一个人若经常面对放电,自然会生出一种无敌的抵抗力,而她的心思全在黑司靳身上,哪有时间理会他? 江弈郁闷地撇撇唇:“还说不是客人呢!都叫我去客房!”说是这么说,他仍然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 黑司靳喘着气,痛苦地拧着眉,只觉胃如同被火烧一样焚烧着。他紧握着手指,不断地深呼吸,这种疼痛早已预料,绝不是第一次体验。当他这样疼痛着的时候,身体虽然难受,心里的矛盾痛苦却可以得到舒解。 “我没事……”他推开玉嫂忙碌的手。 “还说没事,没事为什么要去喝成这样?先生啊!你可要珍惜自己的身体。”玉嫂看着直心疼。 “呵……玉嫂,如果我可以去找小央……那就什么痛苦矛盾都没有吧?”黑司靳挤出一抹笑,沧桑而疲惫。 玉嫂慌忙“呸呸呸”了几声:“先生别乱说话,小央那么善良,一定早就原谅你了。是不是……我今天在郑小姐面前提到小央,让你受到刺激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老太婆真是该死。” 江弈套了件舒适的休闲t恤从楼梯走下,他冷着脸看到黑司靳紧蹙眉毛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同情的色彩,反而大步上前把黑司靳拖了起来。 “臭死了!马上去清洗干净!”江弈恶劣地将站立不稳的黑司靳推进浴缸,看着花洒缓缓注入冷水,这才带着冷峻邪笑环起手臂在旁边看戏。 玉嫂惊骇地要去抢救,江弈飞快地挡住她:“玉嫂,你就别操心了,这家伙命硬得很。为一个女人就变成了这样,早就该由我来开解开解他了!” “可是江少爷的法子也太残忍了,先生这样会生病的。” “他这里快要病入膏肓了!”江弈指指心口,不在乎黑司靳正以杀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不过玉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小子活够了啊!郑小姐是谁?” “郑忧小姐是小央的堂姐,上次路过门口没有进来,今天先生亲自带她回来的。”玉嫂轻描淡写道。 江弈抚着下巴眯起眼眸:“原来是她?她不是要跟楚子睿结婚了么?怎么又扯到你这里来了!看来你跟楚子睿还真是天生的死对头,哈哈。” 玉嫂半句话也听不进去,她已经被那句“要跟楚子睿结婚”给懵住了…… “原来郑小姐是楚先生的未婚妻啊?”玉嫂喃喃道。 江弈奇怪地看向她:“玉嫂,你做什么一副失落的样子啊?哈,你要关心的是阿靳跟沈大小姐的婚事,让他们早点生个小子给你带。” 这分明是落井下石的话,黑司靳抓起湿漉漉的毛巾,猛地朝江弈甩去,咬牙道:“不用你这家伙操心!想要玩儿子……你自己不会找女人生啊!” 187 全心全意依靠 江弈坏坏地撇撇唇:“玉嫂,我们别理这醉鬼,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得了。这小子是中了女人的毒,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玉嫂看到躺在浴缸里被泼着冷水簌簌发陡的黑司靳,心早就软了,一见江弈移动步子,马上冲过去打开热水龙头。江弈一把勾住玉嫂的肩膀,道:“走啦走啦!我饿死了,玉嫂快给我做消夜吧,我好久没尝你的手艺,都要怀念死了!” “可是先生他……” “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江弈朝黑司靳白了一眼,“满嘴只会爱情的家伙,快点自己爬起来,否则别怪兄弟瞧不起你。” 玉嫂愣是被江弈拉出去了,浴室的门重重地关上,浴缸里逐渐注满了热水,而躺在浴缸里脸色苍白的人却睁着眼睛默默凝望某处,神思已不知飘游到何处了。 黑司靳从来没这么迷失过,仿佛进入一座迷宫,想快点走出去,却又不自觉留恋。 他是个目标坚定的人,一旦确定目标,就不允许自己退缩。他曾体会过失败的滋味,但是每失败一次,前进的意志也更坚定。 然而,女人和爱情有时候不可以被设为目标,因为世界上最不可琢磨最不可控制的便是人的感情了。 “黑司靳,凝凝对你一片痴心……你曾辜负了小央,现在绝不可以再辜负凝凝……” 胃痛侵袭着他的意志,英俊的五官微微纠结,他一手抓紧毛巾咬牙对自己这样命令,一手抓起水龙头用力地将水冲在脸上。 ** 再说这边,郑忧赶到家时,楚子睿正在陪小星堆积木。 或许楚子睿并不像司徒钊那样性格开朗乐观,也不会陪小孩子讲笑话,小星虽然喜欢他,但总是表现得比较安静。 小星跪坐在透明的玻璃茶几前面,认真地摆玩着积木,不时朝门口看看。 “妈咪。”郑忧刚掏出钥匙,就听到孩子的喊声。 小婶一见郑忧回来,担心地朝她脖子的伤口处看了一眼。郑忧生怕孩子看到,小心地缩了缩脖子,给小婶使了个眼色。 “喔,小星,还是跟婆婆早点睡觉吧!妈咪刚回来有点累,她还跟楚叔叔有事情要谈呢!”小婶牵起小星走进房间。 “那……楚叔叔会留下来睡觉吗?”小星皱起淡淡的眉毛。 郑忧愣了一下,赶紧道:“不会,楚叔叔跟妈咪谈完事情,就要回家呢!” 楚子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其实他很想有那么个机会能留下来陪她,哪怕是通宵不睡也可以。 只听小星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只要爸爸留下来跟我和妈咪一起睡。” “好了,小星,快点跟婆婆去房间,乖啊!”郑忧想起司徒钊留下来过夜那晚的情景,微微脸红,虽是清清白白,但在楚子睿面前仍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觉得惭愧。 毕竟是小孩子,口无遮拦,小婶怕小星再天真无邪地说出什么,飞快道:“那你们慢慢谈,我带小星先睡了。” 房间里,小婶把孩子放在床上,叮嘱道:“小星,以后在楚叔叔面前,不要提爸爸的事情哦!” “为什么?”孩子张着纯洁无辜的大眼。 “因为……妈咪和楚叔叔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啊,你要是提到爸爸,不就是打扰了他们吗?”这本是不符合情理的话,但小婶不管那么多,只要小星能明白怎么做就好。 小星似懂非懂地皱着眉头想了好半晌,点点头。 过了会,他忍不住问:“婆婆,楚叔叔是不是真的要跟妈咪结婚?那爸爸怎么办?” 小婶犹豫着怎么跟孩子解释这个问题,小忧的感情既是单纯却也复杂难解啊!她替小星盖好被子,道:“那小星不喜欢楚叔叔吗?你看叔叔都陪你玩堆积木,还主动要带你和妈咪出去玩呢!” 小星咬着小嘴巴,似乎很苦恼:“我喜欢楚叔叔,可是我跟喜欢爸爸,爸爸有好多笑话,总是能逗得妈咪很开心。” 小婶摸摸他的头:“傻孩子,楚叔叔对你妈咪也很好,会保护你妈咪。以后有了楚叔叔,你和妈咪都不会再被人欺负啦!” “真的吗?”这的确是个重要的问题,小星的小脑袋瓜子里可是不止一次想过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保护妈咪。 “当然。”小婶郑重地点头。 “可是爸爸为什么不能保护妈咪?” “呃……”这个错认爸爸的误会有点大,小婶想了想,“因为你爸爸很忙啊!他是飞行员,有时候一飞就很久很久都看不到了,那还怎么保护你和妈咪呢?” 小星望着小婶一脸认真的样子,有点失望,因为爸爸的确是太忙了,所以长这么大,到最近才开始见到爸爸。 “婆婆……” “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完了快睡觉。” “唉!” “小孩子叹什么气?快闭上眼睛。” “如果黑叔叔也能保护妈咪就好了。”小星不但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将晶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回忆什么。 小婶替孩子理被子的手不禁停顿,黑司靳在那个雨夜找到失踪的小星,难道就在那短短的时间里,这孩子的心里已经烙有黑司靳的印记了么?这是逃不开的缘分,还是难以割断的父子天性? “小星,告诉婆婆,为什么你希望黑叔叔保护妈咪?”小婶嗓子干哑,紧张孩子的回答。 “因为黑叔叔看起来很厉害,他会保护小星,也会照顾小星。可是……”小星的眼睛里突然弥漫上水气,看上去可怜兮兮,“可是妈咪说黑叔叔把小星送给他的礼物给弄丢了……如果黑叔叔不喜欢小星,也不可能保护妈咪了。” 黑司靳把小星叠的纸鹤给弄丢了?这事没听小央提起过。小婶神色复杂地抱起小星,让小小的身子缩在自己怀里。她不禁迷茫起来,听小星这样说似乎对黑司靳很有种特别的感情,如果执意撮合小央跟楚子睿,那样对毫不知情的孩子来说,会不会反而是种伤害呢? 小星将脸蛋贴着婆婆的手臂,突然说了句很成熟的话:“婆婆……我不多想了,只要妈咪喜欢,我就听妈咪的。” 是啊!重要的是小央自己愿意挑选哪个男人?只有跟真心爱她的人在一起,小星才可能一起得到幸福。 小婶的心因孩子的一句话豁然开朗。 ** 客厅里只剩下楚子睿和郑忧,他慢慢走近她,看到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又惊又怒,不断地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晚了,竟然让黑司靳抢了风头救了她,一想到这点,他不禁收拢手臂紧紧地将她抱住。 反而是郑忧的反应比他冷静一些,她反抱着他微微坚硬的身躯,低声道:“阿睿,我没事……真的,跟你无关。” “怎么会跟我无关?我是你的未婚夫,应该好好保护你。”楚子睿对她的话语有所不满,但声音那么温柔。 郑忧鼻头发酸,分不清是从黑司靳那里带回来混乱心绪,还是为楚子睿的紧张担忧而感动。 楚子睿将她抱紧,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沙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都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不会再有下次了!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再受这种委屈!” 多么让人感动的话语啊! 有这样一个脉脉温情的男子用他的诚挚真心,如宣誓一样对她说出“保护”。 郑忧闭上眼睛,默默靠在他的肩头,有那么一瞬,她真想就这样什么都不思考,只全心全意依靠这个男人。可是,她不能欺骗自己,纵然这样亲密地与他相拥,心头也难以控制有种淡淡的惆怅与失落…… 不是隔阂,而是无时无刻不萦绕于胸的疼痛。 突然想到了什么,楚子睿终于放开她:“药在哪里?我帮你擦。” 188 因为爱情 郑忧慌忙低下头:“不用了,我已经擦过了。” 楚子睿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直直落在她颈子上,眉头紧蹙。 的确是擦过药了,但那伤口仍有点点血迹冒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为之心疼。 他拉她到沙发坐下,她被盯地不自在,微微低头:“真的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了。” 楚子睿捧起她的脸蛋,黑眸幽暗闪烁,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耳垂缓缓下移,轻触她颈上的皮肤。 郑忧忍不住轻轻颤抖,被他手指抚过的地方竟如被火灼过一般火热。她在紧张什么?已经决定了接受这个男人,就不可以退缩,不可以让自己动摇。 他眉头一皱,温热的唇便吻上她细腻的颈子。 只是轻轻点啄,如同呵护珍宝,怜惜的唇并没有碰到她的伤口,流连在白皙的皮肤上。 郑忧下意识想推开,但最后还是缓缓闭上眼睛,睫毛不住地扇动,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拒绝,不要反抗,也不要多想,不能为姓黑的神伤,就放开心扉接受这个男人的爱吧! 他手指顺着她纤细的肩膀再次缓缓下移,与她略带冰凉的小手交握,突然,他的眼睛睁大,低头盯着她光洁的手指。 “戒指呢?” “我……”郑忧将手一缩,站起身来,“我怕弄丢,所以摘下来收藏了。” “小忧,我会等。”楚子睿抓住她手顺势往下一拉,她正好跌坐在他的腿上。他随即用胳膊圈住她,黑眸与她的眼睛平视,低沉道:“我不勉强你现在就戴上,但是我会等,等你有一天心甘情愿主动戴上它。” 郑忧抿唇不语,沉默思考了半晌,突然下决心似的坚定道:“阿睿,我会戴上它。我现在就去拿。” 楚子睿吃惊地看着她,按住她的身子:“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没有直接问黑司靳刚好救了她的事,但他已在心里发誓,这一次绝允许再让黑司靳插足。 这个女人,一定要属于自己! 他拉下她的头,双唇占有性地朝她的唇吻去。 “咳!”门口传来一声用力的咳嗽声,提醒的意味那么明显,郑忧受惊地弹跳起来,却被楚子睿双手箍住腰肢动弹不得。 司徒钊耸耸肩,提高了手里东西,无视于楚子睿隐忍着喷火的眼睛,肆无忌惮地走到他们面前。 “小忧,这是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巴西烧烤,你上次不是说很喜欢那里的口味吗?”司徒钊将打好包的纸袋放在茶几上,眼睛对上楚子睿,“咳,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亲热哦!我先走了,两位继续继续啊!” 郑忧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潇洒转身,感觉他的语气有点夸张。 果然,司徒钊走到门口又摸摸鼻子,回头道:“顺便好心提醒一下,下次两位要亲热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把门关紧。不过……这屋子里上有老,下有小,还得注意一下场地。” 几句话,说得郑忧耳根都红了。 次日。 郑忧打起精神,照常去上班,结果一到咖啡店就对上小婷惊讶的表情。 “郑姐,楚先生已经给你请假了哦!老板批你三天假,这几天你就什么都不要管,带着小星好好休息吧!” 阿睿给她请假?郑忧想想这样也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心灵和身体都需要调养。 休息的三天时间里,楚子睿每天都准时来郑家报到,他极力打好跟小星的关系。小孩子的心果然是很容易收买的,三天过去,小星跟他变得亲密了许多。 可是,第四天郑忧还没去上班,就接到了老板亲自打来的电话,这次消息更让人震惊。 楚子睿竟然帮她辞职了! 而且老板说,楚先生开的口他不敢不赞同,毕竟很快就是楚家少奶奶了,劝她还是别再出来抛头露面了。 “不行……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这份工作,我需要它!” 郑忧毅然打电话找楚子睿,谁知道楚子睿正在开会,漫长的会议之后,他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她。可惜对话是这样的,十分仓促—— “小忧,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辞职的事是我帮你定的,因为不希望你再出去工作,那么辛苦。有我在,我完全可以照顾你和小星。公司发生些事情,我一个小时后要赶上去美国的飞机,有什么想法等我回来再聊,好吗?” 能不好吗? 郑忧根本没机会跟他说聊几句,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他跟秘书低声交谈的声音,又过了会,才传来他抱歉的声音:“小忧,这段时间你就继续休息,把身体养好,听到了吗?我必须得挂了,会很想你的!回来希望能看到你胖了一圈的样子。” 面对“嘟嘟”响的电话,她深深地吸气,再呼气,再吸气…… 好!阿睿这样决定是为自己考虑,她感激,但是不能接受。 她要继续工作。 ** 雨过天晴,天气不错,把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也不错。 郑忧没想到沈凝会突然来找自己,巷子很狭窄,刚好只能通过这辆豪华的汽车。看到陈旧的房屋,沈凝皱起眉头,仰起优美的脖子将四周打量了一圈,神色变得复杂。 水泥地上还有未干的积水,沈凝小心地踮起脚尖,将名贵的包包小心地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踏上楼梯。 现代化的都市里要找到没有电梯的房子,也不容易,她没想到郑忧的生活会这么艰苦。 郑忧打开门,愣住了:“沈小姐?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可惜,沈凝没打算进去坐,只是站在那里朝里面探了探头,笑道:“哇!房子虽然不大,可是布置得好温馨好漂亮噢!小忧你绝对是个贤惠的好妻子,阿睿将来娶了你,可有福了。” 郑忧将门拉开一点:“让沈小姐笑话了,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 “呀!你在家里也喝咖啡啊?”沈凝惊讶地眨眨眼,冲她笑道,“我今天就不进去坐啦,我是特意来找你陪我去试婚纱的。” “试婚纱?”郑忧脑子打结,没回过神来。 “是啊!呵呵,昨天去蓝茵没看到你,本来想亲口跟你说的,阿靳正式跟我求婚了。”沈凝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上去那么幸福。 闷闷的雷撞上郑忧的心口,她的呼吸随之紧窒了起来。 “噢……恭喜你。”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容却是有点牵强。 这是不应该的有的反应!自己也答应了阿睿,下决心重新来过!郑忧如此想着,一手扶住门扉,没注意到自己抓得多么用力,指甲尖都要泛出白色。 沈凝仿佛看不到她瞬间的异样变化,开心地拉起她的手,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美目立刻亮了几分:“走吧!陪我一起去嘛,反正你跟阿睿过不久也要结婚啊!我们一起去看看,这家名店的设计师刚从法国过来,机会难得哦!” 郑忧忍住心酸,迟疑着,不忍推却她热情的邀请,可是她只能推却:“小星还在午睡,我得陪着他。” “小星?你的儿子呀?我之前听阿靳提起过哦,听说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呢!要不今天带他一起去吧!”沈凝生怕她再拒绝,赶紧拖着她的手道,“拜托拜托,我在a市可没什么其他好朋友,阿靳一向我求婚,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跟你分享呢!” 郑忧为难地看着她,眼中隐藏着愁云。 姐姐啊!我是真心祝愿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黑司靳那个男人你真的了解吗?真的可以给你带来幸福吗? 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忍不住出口,郑忧反握她的手:“沈小姐,听说黑先生一直对他的前妻念念不忘,他突然向你求婚,是因为……爱情吗?” 问出这句话时,才知道自己喉头有多么苦涩。 沈凝用一抹自信而甜蜜的笑容做出回答:“恩,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快跟我求婚。” 顿一顿,她突然语气羞涩:“我对他一见钟情,我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单恋。但是昨天晚上,他亲口跟我表白说——好像已经爱上我了,问我愿意跟他结婚吗?” 郑忧的心房抽动了两下,慌忙抽出手,转过身去。她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怪异,明明想笑,却笑得那么沉重。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在经过那么深重的伤害和怨恨之后,自己的心里还在乎着那个男人吗? 沈凝双手亲昵地搭上她的肩:“小忧,你快点嘛!把小星一起带去,我们俩都去试试婚纱,我等你哦!” 189 追查 某国际知名婚纱店。 郑忧终是来了,她无法拒绝打心里喜欢的姐姐,所以带着小星一起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黑司靳也在。 踏入婚纱店门口时,她愣住了,黑司靳显然也愣住了。 原来是真的要结婚了! 第一时间窜入脑海里的就是这个念头,这一刻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沈凝笑盈盈地迎上去,勾起他的手臂,凑上红唇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甜甜笑道:“阿靳,你这么早就到啦!想不到你比我还心急呢!” 黑司靳脸色微僵,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郑忧身上收回,拍拍沈凝的手:“约了claire先生三点到,不能迟到。” “呵呵,还是你比较遵守时间。我约了朋友一起来哦!”沈凝俏皮地吐吐舌头,在他面前,她表现得像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回头对郑忧招招手:“小忧快过来嘛!阿靳你也认识的。” 郑忧有些后悔,就算是亲姐姐拜托,她也可能做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黑司靳。但此刻,她只能硬着头皮拉着小星走过去。 “嗨,黑先生,恭喜你。”她抬起下巴,装作云淡风清的样子。 “恩。”黑司靳淡淡颔首,低头看见小星紧咬着小嘴巴的模样,不仅弯下/身子,“小星不认识叔叔了吗?怎么不叫我呢?” 郑忧拉拉小星的手:“快叫人。” “叔叔。”孩子细细的声音半晌才从嘴里发出,那双大大的眼睛在扫过黑司靳,又扫过沈凝之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他原本以为黑叔叔可以保护妈咪的,可是黑叔叔身边已经有了沈阿姨…… 黑司靳的神色还是很淡,不过注视小星的眼眸中多了份温暖笑意。他站直身子,目光没有看郑忧,只对沈凝道:“凝凝,我刚刚已经跟claire先生交流过了,你现在就去后面试几套吧!” 沈凝乖巧地点头:“那我先不陪你了哦,你可以陪陪小星。呵呵,我看到时小星可真惊讶,想不到小忧看上去这么年轻,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黑司靳抿着唇没接话,倒是小星堵气似的回答道:“沈阿姨,我跟叔叔早就认识了,你忘记了吗?” “嘎?”沈凝很惊讶,她还以为这小不点是个内向不会说话的孩子呢! 郑忧慌忙解释道:“上次小星不小心走丢,还是黑先生帮忙找到的。” 沈凝一拍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哟!瞧我这记性,定是最近忙晕头了,呵呵,我记起来了,上次在黑家主宅还见过小星呢!” 黑司靳拥着她的肩:“好了,快进去试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凝拖着郑忧往里阁走,不忘记甜蜜叮嘱道:“要有耐心点,女人试衣服会麻烦一点的哦!” 郑忧低头也想跟儿子交代几句,谁知道小星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小星比她更早开口:“妈咪……这里的裙子好漂亮哦!你也跟沈阿姨一样,试一试嘛!” “呃……小星乖乖地在这里等着就好,妈咪一会就出来。”郑忧没打算在这里试穿婚纱。 “呵呵,小星说得对,我们要一起试才有意思嘛!等阿睿回来,我们再一起挑个日子同一天结婚,那该多好啊!”沈凝故意无视于黑司靳淡漠的神色,顾自笑着,“阿靳,你不是说要尽一切所能宠爱我吗?那到时候结婚的日子,可要由我来挑哦!” 黑司靳动动唇,什么都没说。 ** 两个女人进去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却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 黑司靳注视着孩子紧绷的脸蛋,关心地问:“你在不高兴吗?我可是有向你妈咪证明,从来没有把你送的礼物弄丢喔。” 小星嘟着嘴看他一眼,不吭声。 黑司靳坐到他旁边,拉拉他的小手:“有什么不高兴就跟我说吧!说不定我们俩还可以交换秘密。” 小星这才抬起头,用那双幽黑幽黑的大眼睛望着他,还是不吭声。 黑司靳可看出来了,这孩子只要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咬着他的小嘴巴,一脸无辜却带着哀怨地看着你,教你不心软都难。 “怎么了?是不是你妈咪又跟你说什么了?”他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刚才一看到郑忧,她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小星摇摇头。 “那为什么?” 小星还是摇摇头。 黑司靳叹了口气,原来哄孩子的经验也需要培养,真怀疑刚才在沈凝面前主动大声说话的小朋友是谁?于是,他环起手臂靠在软软的沙发上,思索着用什么法子逗他开口。 几分钟过去,小星突然小心地拉上他的手,他疑惑地低头。 “黑叔叔……” “恩?” “你真的要跟沈阿姨结婚吗?”小星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大人们都喜欢忙着结婚。 “恩……”黑司靳点点头,那夜酒醉,胃病发作,第二天不得不在家休养一天。沈凝知道后,立刻放下工作直奔过来照顾他。那样一个千金大小姐,愿意为他无怨无悔地付出,让他联想到曾经小央也是如此…… 心痛莫名,暗下决定,于是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沈凝欣喜地几乎落泪,再一次打动了他。 男人的心,一样会疲惫。孤独久了会累,痛苦久了会累,矛盾久了还是会累…… “我不喜欢黑叔叔跟沈阿姨结婚。”小星皱着眉,小小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 “为什么?”黑司靳心弦一颤。 “不知道……”小星摇摇头,大眼里有着不该属于孩子的哀愁,他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喜欢,就像我也不喜欢妈咪和楚叔叔结婚一样。” “小星,你觉得你妈咪爱楚叔叔吗?”黑司靳想不到自己会向一个孩子套话,不过就是一个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知道……”小星又是摇头,“不过妈咪应该很喜欢楚叔叔。” 黑司靳沉默了,心头酸酸的,面无表情地坐着。 小星抓起他的手,问:“叔叔你很爱沈阿姨吗?妈咪说,以后我要结婚的话,只能娶自己喜欢的女人。” 原来郑忧竟然跟儿子进行过这么现实而深刻的教育了……她说得没错,只有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才会真心呵护她一辈子。 那么,他爱沈凝吗? 他不禁脊背发凉,冷汗涔涔,仿佛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了另一个极端的错误…… “小星,你妈咪为什么跟爸爸分开?你爸爸允许她嫁给楚叔叔吗?”黑司靳收住心神,转移话题。 小星想了想,又是摇头:“我也不知道。婆婆说,因为楚叔叔可以保护我和妈咪,可是爸爸经常要在天空飞,没有时间。” 这样的谎言欺骗小朋友还差不多,黑司靳怎会相信?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老婆孩子让给别人! 司徒钊他见过,高大挺拔,表面率性不羁,实则气质沉稳内敛,看上去不像个普通的小老百姓,的确可以配得上郑忧。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相信郑忧会跟司徒钊之间有什么。 可是小星的话实在怪异,让人疑惑连篇。 “没时间?小星有没有想过,就算是爸爸很忙很忙,也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让别人照顾。”黑司靳不想否认此刻有点私心,竟希望这孩子能阻止郑忧嫁给楚子睿。 190 赌气 不论原因,反正他就是不能看到郑忧跟姓楚的结婚!这跟他决定娶沈凝是两码事。 小星十分同意他的话:“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可是,我有悄悄问过爸爸,爸爸也这样告诉我的……我不能让妈咪和婆婆失望,不是吗?” 黑司靳心头的怪异感越来越强,司徒钊竟然会成全?那日幼儿园亲子会上,司徒钊在自己面前分明一副占有的姿态,也是一副宠爱老婆和孩子的模样,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 或许,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司徒钊根本不是小星的爸爸,也跟郑忧没有婚姻关系! “小星,你爸爸好像很疼你。” “恩。我很喜欢爸爸,爸爸对我很好呢!”小星一提到司徒钊就两眼闪亮,跟爸爸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快乐的。 “那你为什么之前跟妈咪住在b市,不跟爸爸和奶奶在一起?”黑司靳问到这里,已经不止是好奇心而已,他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强烈欲/望。郑忧在他的眼里突然变得神秘,而他想将那层神秘面纱层层剥掉。 小星低下了头,绞织着自己的小手。 许久,许久,他眼中闪出泪光可怜兮兮地望着黑司靳:“我不知道……我以前没有爸爸,也没见过爸爸,好羡慕同学有爸爸……后来,我们搬到这里,幼儿园老师说要家长都去参加比赛,那一天,我终于有爸爸了!” 那一天,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是最最难忘的。 黑司靳轻抚着孩子的脸蛋,冷硬惯了的心泛出陌生的酸意。某种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不禁问道:“小星以前都没见过爸爸?” “可能见过吧!”小星咬着唇陷入苦想,“不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婆婆说,我生了场大病,病得太严重了,醒来后连妈咪都不认识了……” 见孩子越说越难过的样子,黑司靳不忍再追问下去,将孩子搂在怀中。 轻轻拍着孩子的肩,一些模糊的想法缓缓升起,擢住了他的心脏。 ** 经不起沈凝万分热情的劝说,郑忧也换上了一套洁白的婚纱。 店里的助理一丝不苟地为她们拉上拉链,戴上头饰,整理好发型,还一个劲地夸她们俩都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人。 郑忧不知道这身婚纱为谁而披,眼前的局面似乎接近荒唐。自己曾经最亲密的男人,尚未正式办理离婚手续的丈夫现在要娶自己的姐姐……而自己则像个旁观者,然后打着要嫁另一个男人的名号,也在试穿婚纱。 多么荒唐,多么苦涩,多么无奈! 如果说陪沈凝来到婚纱店却碰到黑司靳,已令她心有后悔,那么答应沈凝披上婚纱,更是令她后悔。 同样地,这种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太瘦了,婚纱的裹胸根本不适合她的尺寸,纵使助理已经帮她在背后别了几个好大别针,也难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套礼服是claire先生特意为沈小姐定做的,郑小姐穿上去可能有点不合适。” 原来是这样,郑忧觉得尴尬,绞织着手指面色发窘。 沈凝笑眯眯地挽着手,两人并站在镜子前,她道:“claire先生真不愧是大师,这礼服穿谁身上都好看,小忧下次也可以订做一样的款哦!看,我们俩像不像一对姐妹花?” 郑忧的心脏扑通猛跳了一声,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的身份无人知道,否则她都要以为沈凝是认真的。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雪白的皮肤呈现象牙的色泽,虽然迷人,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也根本遮掩不住前几天受伤的痕迹。 “你的脖子……怎么回事?”沈凝眸光一闪,惊骇道。 “没什么。”郑忧低下头,双手紧握在胸前的蕾丝花纹上。 “哦,我还以为被人抓了呢!”沈凝随口道,她突然皱眉迟疑起来,“小忧,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小央——你的堂妹,跟我长得真的很像吗?” 郑忧静默,注视着镜子里的沈凝:“像,真的很像……不过,她没有你这样的自信,内心深处总有一抹卑微。她也没你这样的勇敢,受到爱情的伤害之后就会退缩。” 沈凝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扬唇:“是吗?那我跟她还真是不一样,或许因为阿靳本来想娶的女人就是我,才给了我这么多的信心和勇气吧!那你呢?” “我什么?”郑忧不解。 “如果换成是你,明知道对方可能把你当成替身,又可能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能得到他,你还会去爱他吗?”沈凝的眼睛有股执意要得到答案的灼亮。 郑忧敏感地捕捉到她话里的一丝严厉,恍惚间有种错觉,沈凝似乎有意针对着什么!难道她知道自己跟黑司靳近段发生的碰撞摩擦吗? 她定定吸了口气:“我不会。已经过了为爱情做梦的年纪,不可能再有当年的勇气和痴傻了……我只想找个可以给我和小星依靠的男人。” “你的选择很正确,阿睿绝对是个足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尽管如此,沈凝的语气还没有放松,“不过小星的爸爸……还在吗?” “他……”这个问题还真把人得难住了,郑忧哽了一会,“还在,不过没什么复合的可能了!” “呵呵,那就忘记他吧!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好的。”沈凝并不知道小星的父亲是谁,但见郑忧的手指上戴着楚子睿送的戒指,她多少松了口气。 ** 大约折腾了半小时,沈凝巧笑怜兮,拉着半推半就的郑忧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两个打扮如同仙子一样的女人同时出现,黑司靳想要控制自己的目光,但眼睛自有意识地已经先选择看向郑忧。 她真美! 这是身为男人的第一想法,简直可以说是惊叹! 在餐厅曾见过她化妆的模样,他就为之心动,这次又见她披上婚纱的模样,只觉她美得勾人心魄! 可是,她似乎越来越瘦了!以前在b市初见时还面色红润,身材保持得近乎完美。想到这个女人最近经历的事情,他忍不住眉头直皱。 尽管如此,如果不是他素来有着超强的自制力,恐怕也做不到在三秒钟之内把目光转移。 说起来,沈凝的外貌绝对不差,她身材高挑,纤柔有致,气质优雅,也是男人梦魅以求的女子。 “好看么?”沈凝的嘴角扬起迷人的弧度,黑司靳的反应她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好看。”黑司靳很客观,他不沉迷女/色,但对女人的鉴赏能力绝对不差。 “呀!要得到你的夸奖可真难得也!”沈凝勾起他的手臂,娇嗔地靠过去,“是我好看,还是小忧好看一点?” 黑司靳嘴角僵了僵,淡声道:“都好看。” “哼!分明是敷衍我嘛!”沈凝半真半假地抱怨,指着郑忧笑道,“明明就是小忧比我好看,否则你干吗看她一出来,就直盯着人家瞧啊!” 郑忧咬着唇突然转身,她这是在做什么呢?姐姐这样子,根本是在吃醋!而自己则像个小丑…… “沈小姐别开玩笑啦,我哪能跟你比呢!这衣服不大适合我,我还是先去换了。”她拎起群摆往后更衣室走去。 “妈咪,你穿这个真的好漂亮哦!”小星的声音很细,但是很清晰。他小跑着奔上前,扯住妈咪雪白的婚纱,仰着小脸露出赞叹的笑容,“妈咪好美,像画里的公主一样美。” 孩子有意逗她开心的话语,让郑忧瞬间眼窝发热,她弯下腰亲亲孩子的脸蛋,拉起他的小手走到镜子前。 黑司靳和沈凝在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声音很低,但不时听到沈凝娇俏的笑声。 郑忧能感觉到偶尔有两道灼热的视线投过来,仿佛要射穿她的脊髓,她对着镜子微笑。孩子的小手软软嫩嫩,给她带来奇异的安心。 “小星,妈咪真的漂亮吗?”她说得不轻不重,刚好可以让那两个人听到。?“恩。妈咪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咪。”不知为何,小星说这话时,还故意看了沈凝一眼。 “呵呵,谢谢小星的夸奖。”郑忧心情好了许多。 “等妈咪跟楚叔叔结婚时,一定还要穿比这个更漂亮的裙子哦!”小星本是不喜欢在不熟的人面前开口,但见到沈凝和黑司靳站在一起亲密的模样,就忍不住用平时都不曾有的音量大声说了出来。 小孩子不懂得解释心理,但是他喜欢黑叔叔,不喜欢那个沈阿姨。 身后,隐隐传来沈凝跟黑司靳的对话。 “阿靳,你看小忧都戴上了阿睿送的钻戒,你是不是太不诚心了啊?”语气抱怨。 “订婚宴上会有的。”他皱眉,如果真是个错误,面对她幸福而期盼的脸蛋,他要反悔吗? “爷爷都说了,干吗要先订婚啊?直接结婚就好了嘛!” “结婚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我……在给你时间考虑。像我这样一个男人,不能承诺给你爱,你还要嫁……” 一只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她含情脉脉望着他:“嫁给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心愿,我不后悔!” 191 真情假意 原来是订婚——郑忧卸下头上的发饰,呼吸不禁缓和了下来。低头抚摸指上的戒指,她主动答应阿睿要戴上的,任谁都知道阿睿是个近乎完美的选择,她若错过,便是个傻子。 “妈咪,你跟沈阿姨是很好的朋友吗?”小星看她皱眉。 “恩,就像姐妹一样。”郑忧低声回答,有着亲密血缘关系的姐妹,怎能不好呢? 即使当日姐姐有意撕掉纸鹤让自己误会,她也做不到责怪她…… 夜晚,别墅里,灯光明亮。 黑司靳的心情有点烦躁,他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又用力地摁熄灭。双手插在裤兜里,倚窗而站,表情阴沉地望着幽暗的花园。 电话响了,他迅速接起。 “喂?刘警官,恩。是的,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想麻烦你帮我查查一个人的资料……恩,她叫郑忧。哦,你在外面出差啊?……晚几天也没关系,不急。恩,好,谢谢。” 郑忧,郑忧,他默默念着这个女人的名字,思绪混乱。 小星说的话回荡耳边,疑云重重,她跟司徒钊到底是什么关系? 过了不久,楼下传来江弈清朗而大声的呼喊:“喂!你真的跟沈大小姐求婚了啊?瞧我多关心你,你才一个电话我就干脆直奔过来了,你还不快滚出来见我?” “哎哟,我风度优雅的江少爷,你什么时候嗓门变这么粗啦!”玉嫂闻声赶紧走出来。 “他向来就这么粗鲁,玉嫂现在才知道吗?”冷淡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黑司靳微微蹙眉,“你这是关心我么?是想来看热闹的吧!” “这话说得也太不够义气了!你要问我司徒的事情,我当然也要有条件等价交换才公平嘛!”江弈邪邪地笑着。 “玉嫂,你先下去休息吧,这家伙我来招呼就行。”黑司靳转身走进一楼的书房,江弈挑挑唇角,愉快地跟了过去。 玉嫂给两人泡上热茶,便将空间留给他们。 ** 黑司靳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上,重新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了几口。 “我记得你上次有提到司徒钊,他是你底下的兄弟?” 江弈的脸色却难得地严肃,狭长的眼眸闪过阴戾:“以前的确是个不错的兄弟,不过最近接到报告,大家怀疑他可能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黑司靳神色一紧。 “可能是警方的卧底。”江弈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你确定?”对于以黑道出身的江大少爷来说,纵使这些年努力将组织漂白,但曾经的印记是没那么容易洗掉的。何况现在江家到底还有没有从事什么犯罪活动,警方从来就没死心过。 江弈拿着火机在手指间玩了两圈,“铛”地一声,深蓝色的火焰照亮他俊美如玉的面容。 不过,此刻的他眯着眼,俊容上流露一抹杀气。 “负责该堂口的兄弟之前就怀疑出了内鬼,经过上次销往美国的那批货品之后,怀疑的目标就定在了他身上。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他!” 黑司靳不理会江弈所提的“货品”到底是什么,他们之间的交往从来跟生意无关。江弈的话却在他脑子里闪出一个猜测:莫非司徒钊真是卧底?因为这种特殊的身份,才不能经常跟家人在一起?所以身为孩子的父亲,也不能正常地照顾那对母子? 不!他飞快地又否定掉这个想法。 如果司徒钊真因为卧底身份而不能顾家,就算他真愿意把老婆孩子让给别的男人,凭郑忧那固执而倔强的性子也不可能答应! 而以江弈的作风里看,一旦查明司徒钊真可能是警察,那后果…… 江弈看他的脸色忽明忽暗,深沉无比,不禁反过来问道:“喂,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问司徒钊的事?”不待黑司靳回答,江弈忽然又灵光一闪,径自接了下去:“不会又是为了女人吧?你越来越没志气,太丢我的脸了!” 黑司靳冷冷地瞪他一眼:“司徒钊可有娶妻生子?” 江奕摸摸鼻子:“我怎么知道?下面几千名兄弟,我还一个一个去调查户口啊!不过,你对司徒钊的事这么感兴趣,不会是为了上次我在利恒电梯口碰到的那个女人吧?” 黑司靳抿抿唇,默认。 江弈鄙夷地打个弹指,道:“真想不到啊你!口口声声说对我的小央央痴心不二,回头就对别的女人感兴趣,现在还要跟沈大小姐订婚……啧啧,你可真了不起,听上去成了情痴,仔细想想怎么比我还花/心滥/情呢?” 一句调侃嘲弄的话语如箭一样正中黑司靳的心脏,他的眼角剧烈抽搐了一下,反驳道:“至少我不像某人,像匹种/马一样到处交/配!” “不会吧?”江弈十足地睁大了眼,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他,“别告诉我,你跟沈大小姐还只停留在拉拉手、亲亲小嘴的阶段!” “谁像你那么色/情,一见到女人就想扑上去!”黑司靳毫不客气地将鄙夷之色全数奉还。 “喂!本少爷是很讲究原则的,好么?说起来你的口气怎么这么酸呢?别告诉我,从小央央离开之后,你就没再碰过女人?”对于这点,江弈好奇不已,早就想关心关心了。 黑司靳紧收下颌,保持冷静和沉默,看脸色比先前黑了几分。 江弈惊讶地走到他面前,弯下腰身冲着他的脸庞仔细瞄来瞄去。 黑司靳冷着脸厌烦地挥开他。 江弈不禁连连摇头,惊奇出声:“我实在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这时代会有谁给男人颁个贞洁牌坊么?虽然我知道你素来清心寡欲,可是成熟男人没必要节制到这个地步吧?” 黑司靳索性站起身,一把推开他:“我是会有需要,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那样龌龊。” 语气里不经意透露一丝烦恼,黑司靳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餐厅对着郑忧突有的反应,既直接又迅猛,就连自己都忍不住惊骇。他自问不是圣人君子,也没刻意为小央守身如玉,他只是在这四年里不断地工作,身心疲惫,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兴趣而已…… 江弈闻言,神秘兮兮地靠过去,用力撞撞他的胳膊,表示同情:“莫非……你的那方面出现了障碍?喏!别说我不够兄弟啊,真有问题我还是愿意介绍医生给你的。” 黑司靳冰冷的眼神如快刀,直斩他的颈窝,声音更冷带着轻嘲:“怎么?敢情你还专门请了医生长期为你看诊?哦!原来如此,你需要就自己留着吧!我可不需要。” 江弈很少见到他如此反唇相讥的态度,不禁愣了半晌,才忿忿地突然举手向他揍上一拳。没料到黑司靳身法更快,头迅速一偏,双手顺势挡了过去。 “真是抱歉,不小心踩到你的痛处了!”黑司靳没好气地勾唇冷笑,说实话,被姓江的小子损了这么多年,他也该适当地还还礼了! 两人在书房你一拳我一脚竟然还对上了几招,约莫半分钟后,两人一同停住,相视而笑。 “放心,司徒钊的事情我明天就帮你查到,如果那个女人真是司徒钊的老婆,我看你就什么都别想,一心一意娶沈大小姐进门就成!” ** “江少爷,郑忧小姐真的是楚先生的未婚妻?”事隔几天,玉嫂对郑忧仍是念念不忘,她见江弈从书房走出来,不死心地询问道。她可是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可以让黑司靳打开心门的女人。 “玉嫂,我说的话还能有假么?这几天的报纸媒体大条小条都在争着报道呢,不信你自己随便找张报纸看去。”江弈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今晚他要在此借宿,简直比在自己家还要舒适自由。 玉嫂站在客厅中间,脸色有点怪异:“我不明白,既然是楚先生的未婚妻,怎么又跟我们家先生扯上关系了?” 江弈突然神秘地挤挤眉:“所以就说嘛!那小子和楚子睿绝对是结了八辈子的仇家,否则怎么老被同一个女人折腾呢!哈哈,不过这样才好玩,否则我哪有好戏看?” 玉嫂沉下脸:“江少爷就知道看戏看戏,你是先生唯一的好朋友,不如劝劝先生吧!” 192 难以启齿 江弈不以为意地弹了个响指:“劝什么?那家伙顽固得像头牛,从掉入了女人的泥沼后,就更加不可能听得进别人的劝告了。他现在决定娶沈大小姐,我们就什么都别担心了。” 抬眼看到玉嫂竟然走到自己面前,挡住看电视的视线,他不禁扬扬眉,“好玉嫂,你还是快点去做消夜,等我吃饱了我再说哈!” “唉!虽然先生消沉的模样,我实在看不下去……可是,婚姻失败了一次,第二次是绝对要慎重的!”玉嫂无奈叹息,她对郑忧莫名建立的好感,到此时只能悄悄地埋藏起来了。 ** 郑忧这两天一直试图说服老板能恢复自己的工作,可是老板拒绝,说只能等楚先生回来再做决定。可惜楚子睿这一次去美国,不但匆忙,而且真是忙碌得不可开交。 他会算好时差每天在郑忧临睡前打个电话问候,但没时间多聊。郑忧就听到那边有不断交错的英语传入耳朵,仿佛在催促他开会什么的。 她每天凝视着手指间的戒指,摘摘取取,矛盾苦涩。 很多话要对阿睿说……像她这样的女人,可以欺骗自己,却不可以欺骗如此真心呵护她的好男人。 如果,阿睿知道真相后还愿意接受自己,愿意理清这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官司,那时候她会无怨无悔地嫁给他! 从此只为他一个笑,一个人哭。 只为他一人洗衣做饭,嘘寒问暖,只停留在他的怀抱里栖息,回报他所有的深情和爱意。 当然,那必须是如果阿睿真的不介意的话! 至于司徒钊又忙得不见踪影了,郑忧没有多问,她每天亲自接送小星,还有足够的时间跟陪小星聊天和学习,母子俩又亲密默契了不少。 听说沈老夫人身体受了凉,不大舒服,她便跟着小婶踏入了沈家豪宅。老夫人跟她很是投缘,就如同当年跟小央一样一见如故,却不知道原本就是血亲的奶奶与孙女。 郑忧饱含着激动陪奶奶聊了一下午,直到小星放学的时间快要到了,她才起身告辞。 谁知道去幼儿园的路上,她非常震惊地被一个人拦截住了。 “黑司靳?你又想做什么?” 像他那样以利益为重的大男人,干吗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浪费时间来找她?他们俩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是他已经决定娶沈凝之后,她便发誓不再跟他多说话。 要斩就彻底斩断,无论爱与恨,过去与将来,索性就那样结束吧! 一切的一切,将成为历史,成为秘密! 黑司靳的神色十分严肃,带着抹不同以往的沉稳,黑眸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威慑。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有重要话跟你说。” 郑忧抬起下巴:“请你搞清楚,我跟你——毫无关系,实在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淡然出声:“司徒钊。” “什么?”郑忧以为自己听错了,忽然手指发凉,心虚地眯起眼。这家伙不会是知道自己跟司徒钊的假关系了吧?不过,假关系又如何?她现在是郑忧,他管不着的郑忧啊!她强自镇定,不断地安慰自己。 “我想跟你谈谈司徒钊。”黑司靳承认自己太冲动,江弈打电话来了,说已经调查过,司徒钊根本没有娶妻,更别说生子。也就是说郑忧和司徒钊之间根本毫无关系! 鉴于之前的经验,郑忧决定不再躲避,只是脑子飞快地转动,要如何应付过黑司靳可能提出的质疑。 “我要赶着接小星回家,恐怕没你那么闲。如果你非要谈的话,可以给你五分钟时间。”她看看手表,冷静道。 “我可以负责接送小星。”黑司靳道。 “不用,你也不必扯开话题,小钊怎么了?有话快说。”郑忧做出淡然的样子,其实心口响鼓重捶。 黑司靳不慌不忙地将她拉到阴凉处,自己靠在他那辆黑色的轿车旁边,深沉目光捕捉着她:“司徒钊不是你的丈夫,也不是小星的爸爸。” 这话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郑忧的面色骤然一白,努力迎视着他充满探究的利眸:“是不是都跟你无关,这是我们的私事,没必要跟你报告。” 黑司靳眸子一眯:“算我多管闲事,但看在我跟小星十分投缘的份上,我才如此关心你的私事啊!郑小姐。” 心脏跳动如雷,感觉某些极为重要的秘密正在被人一点点撕破,郑忧咬咬牙根,全身戒备:“你有什么目的?” 黑司靳直盯着她:“如果是没有关系的人,你和小星离他远点!” “黑先生,请允许我提醒你。”郑忧被他命令式的语气激出脾气,大胆地上前一步,“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个?说起来,我和小星跟你才是没有关系的人。” 没人看出她说这话时,整颗心都在颤抖,因为她双手紧握吉利控制着自己。 他定定地凝视她,声音情不自禁提高:“你对我的偏见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这样特意来提醒你,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郑忧,你难道非要这样固执到不可理喻吗?” 郑忧吸气:“不可理喻的是谁?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我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不需要任何人来干涉。虽然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但在我的眼里,小钊比你要好十倍百倍,至少他真诚善良,不像某些人表面一套,背地里却是满肚子阴谋诡计!” 字字直指黑司靳曾经的所作做为,表明不听他的建议。 “五分钟已到,请恕我不再奉陪。”郑忧转身。 手臂被他拽住,他不敢用力,怕引起她的反抗。 “小忧。”黑司靳沉声喊道,嗓音十分沙哑。 “我跟你没那么熟,请叫我郑小姐。”郑忧背对着他,咬着唇。 “好,郑小姐。今天算我多管闲事,请允许我提醒你,司徒钊是个危险的男人,你若是想跟小星过得平安幸福,就听从我的劝告,远离他!”他的话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真心为她担忧,为小星担忧。 江家人做事的风格,他很清楚。一旦惹上江家,江家就根本不在乎会殃及无辜,而江家组织已经开始怀疑司徒钊的身份。老实说,司徒钊如果身份真是警察,那将比他是黑道分子更加可怕。 黑司靳跟江弈交情匪浅,但从未理会过江家的一切背景事务,更从未开口跟江弈请求过什么。没想到这一次事关郑忧,他竟然会忍不住来插手,劝她远离危险的男人…… “谢谢。”郑忧冷漠道。 “答应我,你会做到!”黑司靳非要得到她的许诺,论固执的性格,他们俩似乎谁也不亚于谁。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郑忧无奈,扭头看他,“你如果再不松手的话,我要叫警察了。” 黑司靳浓眉一敛,突然打开车门,将她拽到车上。她反手要去抓车门开关,他一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大掌完全覆盖住她白皙柔嫩的手背,让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变得僵硬。 有股无声的电流从两人双手相叠处传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骇。 郑忧惊骇地推开他,坐正身子:“你真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明明是遭人讨厌,还非要出现在我眼前。” 很损的比喻,让他俊脸发黑,不过他没有动怒,只是淡淡抿唇:“我是为你好。” “呵。”她突然扬唇一笑,“为什么要对我好?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你爱上我了?” 嘲弄之意尽在其中,她对他的小强精神实感无奈。此刻即便他会回答说“是,我爱上你了”,她也不会信,只觉得那更是一场笑话! 黑司靳当然不会那样回答,只是心灵很深很深的某处,为她嘲讽的问话而紧紧地纠结着。 “如果……”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话难以启齿,“不是因为小央,你还会这样跟我敌对么?” 郑忧沉默了,然后吐出一句冷硬的回答:“世界上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重新来过。” 193 第二次 他的眼中蒙上一层忧郁,没让她瞧见。脚下油门一踩,道:“我送你去幼儿园。” 她有拒绝的余地吗?没有。 车子朝幼儿园飞驰而去,她的心,随着这飞驰的速度逐渐越跳越快,一刻也不能安宁。她死守着那些秘密和谎言,严重地感觉到即将被戳破危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再隐瞒下去…… 难道,真的要逃离吗?带着小星离开这里? 问题是,逃避有用吗? 乱了!一团混乱!想到这些,她的头剧烈地抽痛起来。 郑忧摸不透这个男人,明明要跟姐姐结婚了,为什么要来关心自己?而小钊又怎么了?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提起小钊? 她决定今天晚上就找小钊问问看。 到了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很热闹,各种接送的车辆排成长龙,在距离大门二十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老师带着一群小孩子手拉着手走了出来。小星走在最后面,他很沉默,一双大眼睛却是朝外面的人群里仔细地寻找着。 妈咪会亲自按时来接他,这是他这几天最开心的事情。 不过,妈咪不像别人家一样开着小汽车来,妈咪总是背着个大包包,从人群里穿过,一看到他就会快步走近抱住他,然后一边亲亲他的脸颊,一边说“宝贝,今天开心吧?”。 妈咪的大包包里装着水,还有好吃的小点心,因为怕他饿着,所以总会在回家的路上让他先填填肚子。 咦?其他小朋友都一个个被接走了,妈咪怎么还没来啊? 小星漆黑的大眼中逐渐闪过失望,看老师还在忙着跟其他家长说话,他索性在大门口蹲下来,双手托着小下巴,视线朝远处望去。 郑忧从车子里跳下来,赶紧往幼儿园跑去,黑司靳也紧跟着小车。既然已到人家校门口,他也不差这点时间,想去看看那可爱的孩子。 “妈咪!”小星的脸蛋顿时发亮,朝熟悉的身影跑过去。 “天……小心!” 惊恐的呼叫声从郑忧嘴里发出,她睁大眼看着孩子直扑过来,脑子突然呈现一片空白。校门口大部分人已散去,一辆红色的小汽车刚好倒车,车身调转方向,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身影。 “妈咪……” 小星的声音骤然消失,四周发现这一幕的人也发出惊喊声。 “小心啊!” 红色车子的主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惊险的情况,车子继续往后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人影闪电般从大家眼前掠过,双手利落地伸过去,将孩子紧紧抱在了怀中。而他自己,因躲闪不及,后背被车子大力一撞,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声。 孩子吓呆了,窝在他的怀里忘记了呼喊。 那身材高大的男人往前踉跄了几步,失去平衡差点倒下。 “不要……”血色自郑忧的脸上褪去,她蓦然惊醒,失控地尖叫着跑过去。 这声音…… 黑司靳狠狠吸了口气,回过头,看到一脸惊悸的女人跑过来。他没办法言语,刚才响在耳边的惊叫声为什么那样熟悉?不似她平日那般带着丝丝沙哑,多了股近似尖锐的清脆,那声音、那身影,刹那间让人联想到小央。 郑忧定定地站在他们面前,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的黑眸里透出迷茫,只见她的目光一舜不舜看着自己,神情惊恐悲切,眼底却空茫得什么都没有,眼泪无意识地泛流。 “傻女人,我没事。”他眨眨眼,一手将孩子搂在身前,一手贴在她颊侧,两人的视线顷刻间无声地纠缠。 “……” 郑忧猛然间回过神,咬着发颤的唇飞快地弯下腰去,将小星抱在自己的怀中。 “宝贝……你吓到妈咪了,真的吓坏妈咪了……”她亲亲孩子的额头,脸颊,将孩子从头打量到脚,摸摸脸摸摸手,紧张地皱着眉,“你没事吧?告诉妈咪,有没有碰到哪里?” 是的,她很害怕,看到小星被车子突然挡住身影的瞬间,她的心脏几乎要破裂。 可是,再看到那抹高大飞扑过去的身影时,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那一瞬,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直到现在,将孩子抱在怀里,确定他安然无恙,她的胸口仍觉痛彻心肺,不能落到原地。 “妈咪别哭……”细细的声音从怀里传说,小星伸出双手不断安慰着身子颤抖的妈咪。但他的目光却是注视着站在妈咪身后的黑叔叔脸上,刚才如果不是黑叔叔,自己恐怕真的要让妈咪伤心死了。 “宝贝,妈咪真的好怕……” “妈咪……黑叔叔受伤了。”小星附在她的耳边,愧疚地报告。 “什么?”郑忧听清楚孩子的话之后,心又慌乱起来,飞快回头,立刻对上黑司靳目不转睛深沉的视线,而一抹殷红的血液从他的鼻子流出。 老师拔开人群奔跑过来:“怎么回事?小星……啊!黑先生受伤了?” 肇事司机是个时髦的女人,一见自己差点出了事,也惊得变了脸色,待认清楚黑司靳的身份后,立刻便得热情无比,非要马上陪他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黑司靳冷漠地拒绝,他皱起眉头,这才发现一滴鼻血正流落下来,胸口跟后背还在闷闷地疼,可能是内伤带动的吧! 掏出手帕,不慌不忙地擦了擦血滴,捕捉到郑忧眼中的关切之色,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 “黑叔叔……你不会有事吧?”看到流血,小星很紧张。 “放心吧!黑叔叔才不会有事,只要看到小星没事就好。”黑司靳勾起不以为意地挑挑眉。 小星没事就好,否则别说郑忧承受不了,自己也会难以接受的! 郑忧对上他灼烈的视线,真诚地说了声:“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黑司靳笑了,笑容帅气极了。 老师让他进学校医务室看看,他拒绝了,拉着小星的手,如同一位慈爱孩子的父亲,慢慢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而小星的另一只手,牵着他差点被吓傻的妈咪大人。 “黑叔叔,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坐在车上,小星举起稚嫩的小手指头,“黑叔叔好棒,会一直保护小星。” “当然,我会一直保护小星。”黑司靳毫不迟疑地回答。 话语发自真心,就算郑忧对他多么有偏见,有仇恨,也无法否认听到这话时内心的感动。 郑忧低下头,下巴搁在孩子的肩头,胸腔里热烘烘的,思绪却是混乱而激动。 小星握着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黑司靳:“黑叔叔也会保护妈咪吗?” 黑司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刹时一紧,微笑:“会。” 小星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怀抱蓦然僵硬,他转过头疑惑着望着妈咪,似乎还不放心:“那……如果妈咪跟楚叔叔结婚了,黑叔叔也会保护妈咪吗?”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可能还无法去判断哪个叔叔对妈咪最重要,但他已经自有意识地得到结论,只有黑叔叔才是最强大的! 因为黑叔叔曾在那种大雨倾盆的黑夜里,救助过没有关系的自己。 今天黑叔叔又冒着被车子撞的危险,舍身救自己…… “小星不是有个很厉害的爸爸吗?为什么不让爸爸保护你妈咪?”黑司靳故意提起司徒钊。 小星是个单纯的孩子,哪知其中有陷阱啊!他懊恼地皱起小眉头:“是啊!爸爸是很厉害,可是爸爸经常不在家啊,如果有坏人欺负妈咪,爸爸就没办法赶回来了……” “爸爸是个飞行员?”黑司靳又问,他不需要看郑忧的脸色,那必定是隐忍着很难看的。 “恩。”小星老实地点头。 “谁告诉你的?”要套小孩子的话的确有点卑鄙,但是他发现这件闲事,自己没办法撒手了。 “妈咪和婆婆告诉我的……” “小星,叔叔在开车,不要一直说话。”郑忧有些郁闷,看到小星活泼爱说话是她很久以前的心愿,可孩子偏偏在黑司靳面前老说些让人措手不及的话,把气氛弄得很微妙,很怪异。 “叔叔开车的技术超级棒!”小星一点也不吝啬地称赞。 他开车的技术是不错,不过他现在受了伤,刚才那一撞肯定不轻!郑忧在心里补充道,但她抿着唇,跟小星相反,半句关心的话也不肯说出口。 黑司靳冲小家伙自信地笑笑,眼角瞥过低头沉思的女人。 “咳咳!”他笑容才刚绽开,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手指颤抖起来,车子也刹时很不配合地颠簸了几下。 “黑叔叔……”小星担心地叫。 “你……”郑忧苍白着脸朝他看去,又惊又忧。 “我……很抱歉,恐怕没办法故作勇敢,现在胸口闷闷的,呼吸也很困难。咳咳……”黑司靳放缓了车速,声音明显地虚弱了几分,说话时,眼睛紧盯着郑忧。 “啊?妈咪,我们快送黑叔叔去医院吧!”小星抓紧妈咪的手,恳求道。 郑忧抿抿唇,看向一脸痛苦还在继续开车的男人:“你要去医院吗?” 男人苦着脸:“医院……还是不要了,现在的医院大抵都是庸医。” 小星着急了:“叔叔受了重伤,不去医院怎么行?医生给叔叔扎两针就好了。” 打针?黑司靳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断然道:“不去!咳咳……这点伤,没断骨头没伤血肉,大不了……咳咳,五脏六腑被撞出几个小裂缝而已……” “裂缝?那一定要让医生伯伯缝针才能好啊!”小星快要哭出来,他实在不懂那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伤口要缝针,这是妈咪以前告诉他的。 “这缝在身体内部,医生也没办法缝的……小星放心,叔叔不会死,只会闷闷地痛而已!咳……” 那就是肝胆俱裂的意思了?瞧他说话那么费力,可能真的很痛吧! 郑忧喉头发酸,被什么东西哽得直痛。她好想劝他去医院算了,可是……可是关心的话却说不出口。这个男人很别扭,他不喜欢去医院。 见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黑司靳忿忿地加重了声音:“没事没事,叔叔先送你们回家,只要你没事就好。” “妈咪……妈咪……黑叔叔不能有事的!”小星将脸埋在妈咪怀里,因害怕而轻轻颤抖。 194 也许他早知道 “咳!”郑忧清清嗓子,“我不会开车……要不,你先把车停在路边,等休息会好点,我们再陪你去医院。” “不用!”黑司靳对她回眸一笑,“只要你关心我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瞧他说话突然变得顺畅起来,郑忧恍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眼一眯,倏地口气变冷:“好,那就不去了,麻烦黑先生先送我们回家。小星的爸爸今天会回来,我们一家人要团圆。” 闻言,某男的额头上、脸上立刻布满一条条黑线。 可恶的家伙! 竟然装可怜来赢得她的同情心? 什么时候黑司靳也会用这招?他真的是变了!变得莫名其妙! 郑忧说到做到,虽然姓黑的救了小星,她应该表示感谢。但比起四年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她说:“要想让我相信你,除非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时带来的耻辱与绝望,怎可能轻易抵消? 如果不是她被爸爸带走,是不是就会面临被他强迫堕胎的选择? 怎可能还有她的宝贝存在? “妈咪……为什么你总是不喜欢黑叔叔?”小星憋了好久的话,实在无法再憋。 “妈咪没有不喜欢他。”郑忧自问,这孩子是太聪明了,还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可是,妈咪在黑叔叔面前,从来都不笑。”小星大胆地指出自己的发现。 “那是因为……妈咪跟他不熟。” “哦……”小星低下头,心里还是好多疑问,不过勉强接受妈咪的解释。他咬着小嘴巴想了好一会,突然学着大人叹了口气,“唉!黑叔叔如果跟沈阿姨结婚了,真的还会保护我们吗?” 郑忧心惊,这孩子似乎对黑司靳的依恋越来越多,她该怎么办? 精心准备了一顿晚餐,跟小星吃过后就一起下楼到房东家。房东太太见到小星过来,主动拉起小星的手,道:“小星,陪奶奶去超市买点东西吧?怎么样?” “好啊!”小星甜甜地答道。 “小忧,小钊刚回来,你……跟他好好聊聊吧!”房东太太的神色跟以往有点不同,似乎多了抹沉重。 屋子里很安静,郑忧走到司徒钊的卧房门口,想起黑司靳意有所指的话以及房东太太的神色,心底忐忑,抬手敲了敲门。 没人应答,她疑惑地再敲了敲。 奇怪?明明说他在家的,她轻轻将门推开。 “小钊?” “你……怎么来了?” 司徒钊刚好从卧房里的内用浴室走出来,头发上还纠结着水滴。 郑忧愣住了,站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他,霍然间她明白了,为什么黑司靳说他是个危险的人物。让她震惊的不是他此刻光/裸的上身,而是上身胸口包裹着的纱布,还有胸膛以及腹部那几道明显的伤痕。 那不是一般的伤,像是被刀子砍伤的。 伤口已经陈旧,凸起之处微微泛白。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两步,眼睛一眨不眨,秀气的眉毛几乎聚拢在一块。没看错,不仅有刀伤,还有左勒骨下方有个小小的圆形疤痕,那形状……即使她再没有经验,也敏感地猜到此伤非同小可,可能是被子弹打到的枪伤。 这就是黑司靳特意提醒她的原因? 可是黑司靳又怎么知道他的事? “呵呵,女人,我知道自己身材很完美,也足以吸引美女们的目光,但你非要这样一副看到快要流口水的样子,我也会害羞的。”司徒钊咧嘴笑开,不动声色地抓起床上的格子衬衣随手披上,“怎么?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你不会真的想要扑过来吧?我可是贞/洁烈男,三十年来清白如玉……” “小钊……” 知道他故意胡说八道,郑忧可没那么容易被转移话题,她就是带着疑问来找他的。 “干吗脸色这么难看?放心吧!就算你扑了我,把我吃干抹净,我也不会哭着找你负责的啦!”他走到她面前,捏捏她的脸颊,“我宁愿委屈点,心甘情愿做你的地下情人。” 郑忧抓住他的手,一直觉得他阳光开朗,虽然神秘,但从未像此刻这样让人感觉捉摸不透,就像黑司靳一样心里想什么,总觉着是个迷。 “别这样看着我。”司徒钊突然大掌一伸,覆上她的眼皮,“男人最受不了女人这样的眼神,你故意引人犯罪哪!” “小钊,你究竟是什么人?”她拉下他的手,专注的望着他。 “咳!你想我是什么人?”司徒钊眼中的笑意敛去,线条分明的面庞瞬间变得严肃。 “我不知道,也不想猜。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可以告诉我吗?”郑忧盯着他胸口上的白色纱布,渴望他能亲口告诉自己,她真的把他当成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 他拉她坐下,眼神透出前所未有的忧郁。 “小忧,你相信我吗?” “恩,相信。” 眼中的忧郁立刻被清亮扫空,他揉揉她的发:“那就一直相信我,我是个好人。呵呵。”他露出一口炫白的牙齿,像个单纯的孩子。 她迷惑了,任谁看到这样的笑容,都不会将他联想到“坏人”的字眼。 可是,黑司靳分明知道些什么,什么样的人会经常受伤?非比寻常的伤? “你是警察?”她脱口而出。 他愣住,表情变得奇怪,忽而又笑起来:“呵呵,你这个女人也真是的!呵呵,真是的……”他连说了两遍,手臂突然一勾将她压进自己的怀里,喃喃道:“你是我见过最傻也最聪明的女人。” 那就是猜对了? 郑忧伏在他的胸口,隔着纱布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心底升起一抹很奇妙的感觉。 他竟然是警察…… 不对,如果是警察,为什么黑司靳让自己远离他?难道做警察的朋友都不可以吗? “你真是警察?”她要确认。 “确切地说,是国际特警重案组。”司徒钊说这话时,浑身肌肉悄然绷紧,“小忧,我不想瞒你,但是其他不要多问,好么?就像我帮你守护秘密一样,你也要帮我守着它,好么?” “好。”他不让多问,那就不多问,身为朋友,需要支持时给予支持,需要信任时便无条件信任,这是她的原则。 从他怀里抬起头,美目迎上他深幽的目光,她翩然笑道:“很荣幸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警察当朋友,无论是谁让我出卖朋友,都不可能成功。” 司徒钊却笑不出来,这单纯的女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跟他这样一个刑警做朋友,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他淡淡地抿起唇,深邃的双眼如子夜一般逐渐深幽。 ** 原来,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司徒钊的身份不但没让郑忧觉得危险,反而让她对这个男人多了份敬佩和亲切感。 她依然很纳闷黑司靳为何知道司徒钊的事情,但答应不过问便不过问吧! 夜晚,小婶回来时发现小忧已经安抚完孩子睡觉,刻意等待着她。正好,她也有很多话非常想跟小忧谈一谈。 “小婶,我有点担心,这几天心里越来越不安。”郑忧坐在沙发上,神色恍惚,面对最亲的人时,紧张和压抑掩饰不住。 小婶皱眉看着她:“是因为黑司靳要跟沈大小姐订婚的事么?” 郑忧摇摇头:“不是,是总觉得那些被埋藏着的秘密就要被人发现了一般……” 小婶脸色迅速变了变,上前安慰地拍拍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你是太紧张了。不怕,不怕的。” “可是……黑司靳好像发现了什么。”郑忧一手撑着发痛的额头。 195 害怕被发现 “你是说他发现了你身份的秘密?”小婶想了想,摇头,“不可能啊!如果他真知道了,怎么可能还提出要跟大小姐订婚?” “我不知道……不过他本就是个城府极深很会隐藏的男人。小婶,万一他真知道了我就是郑央,那我们该怎么办?带着小星再逃走吗?” “只怕到时候你哪都逃不了!”小婶定定地注视着她,这孩子应该还是在乎着姓黑的吧?否则怎会这样乱了阵脚。“小忧,你先别想那么多了。负责帮你整容的李医生已经回去了韩国,应该没人可以认出你是谁。” 小婶心地善良,曾经热心救助过从韩国来的整容名医mis李。那场火灾意外,整栋大楼死亡人数不少,伤者更多,纷纷送去医院,现场全是混乱。郑炳文为救小星没能逃脱灾难,所幸小星只是轻微被灼,但血淋淋的恐怖场面,让孩子惊恐失忆。 小央在硝烟中被人救出,面容多处灼伤,喉咙不能说话,以为爸爸和孩子都已遇难,悲痛绝望…… 她趁混乱从医院逃走,只想轻生。小婶吓坏了,好不容易找到她,一番痛哭。那天,恰逢李医生带领助手在中国交流会友,特意去b市拜访小婶。于是,小婶跪地恳求李医生一定要帮忙救救小央,甘愿以亡夫留下来的巨额抚恤金作为代价。 嗓子被高温灼伤,无法恢复曾经甜美的声音,小星好好地活着,小央的心燃起了一股誓要重生的火焰。经过精心的手术和漫长的恢复煎熬期,她的心志也一步步坚强起来。 那段日子,警方开始清理火灾中遇难的人员,由于是低廉的旧式出租楼,不少人根本没按正规的要求进行合法租赁。巧合的是郑家租住的楼层发现一名遇难女子,没有身份,无人认领,火灾让警方连日来疲惫不堪,他们只是匆匆找生还者咨询了一些情况,便就女子的年龄与身高做了个大致的判断——死者名为郑央。 小婶得知消息后震惊不已,郑央却在痛苦之余冷静地决定,不如就此趁乱重生。 两人一合计,便以小婶寻得失散多年的女儿为由,去警局办理户籍。警察们都陷入火灾大案里,天天焦虑繁忙,哪有心思细查郑忧的身份,再看小婶善良淳朴的模样,事情便在她们战战兢兢的等待中办了下来。 ** “小婶,我还是不放心,万一黑司靳去查呢?”郑忧的顾虑随时都有可能,一旦黑司靳怀疑什么,他便会立刻去调查。 小婶皱起眉头:“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查到吧!我把最后的那笔钱都花在警局了,负责户政的那位警官收了钱,不至于透露什么才是。” 郑忧叹息了口气,愁眉不解:“但愿如此。我还是得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小婶见她眼中泪光楚楚,教人心怜,不由地将她的头揽在怀里,如同慈爱的母亲轻轻地安慰着她。 “孩子,告诉小婶,你还爱着他吗?” “小婶……”郑忧倏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慌乱,“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是怎样地恨他!那个男人,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将我推入深渊,是他害我一步步走向绝望,现在也是他一点点挡住我的幸福……我对他只有仇,没有爱!” “小央啊!爱和恨只是一线之隔,都是世界上最强烈的感情,都代表着一种不可抹灭的在乎。你还恨着他,说明你还在乎着他。我想……你真的完全决定接受楚子睿给你的幸福了吗?”小婶说得语重心长,这是她活到这把年纪对人类感情的感悟。 郑忧低头凝视着指间的戒指,缓缓伸直手指。 “小婶,你看……漂亮么?这是阿睿带给我的希望。”她说着眼泪竟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吸吸发酸的鼻子,“前世可能我欠了那个男人,这辈子我却是欠了阿睿。小婶,我不想欠那么多债……” 说到这里,她突然手指握得紧紧的,喉头一哽:“我已经决定了,等阿睿回来,我会告诉他真相……之后便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他还愿意爱我,呵护我,那我便发誓这辈子用我全部的真心去待他。” “唉!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注定吧!无论你是小央还是小忧,楚子睿都注定对你动情。” 这天晚上郑忧失眠严重,被噩梦惊醒。 半夜醒来对着镜子注视着自己,黑眼圈那么明显,额角的发际线和下巴处都有细细的手术痕迹,虽不显眼,但摸上去却是刺骨的痛。 突生一股冲动,拨通了楚子睿的电话。他还不知道归期,据说美国那边的事务有点不顺利。 隔着远洋电话线,他却细心地听出了她的情绪。 “竟然这时候打电话给我,你不用睡觉了吗?”楚子睿半是责备道。 “打扰到你了?”她小心地问。 “不开心吗?怎么声音闷闷的?” “哪有?”郑忧在这边扯开笑。 “还说没有,我的心都听见了。”楚子睿笑道。 郑忧捂着发痛的心口,一阵愧疚。这几天她也想了好多,阿睿如此待她,心细如发,处处照顾,而她又何曾关心过他的事? “阿睿,你要快点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她的语气突然充满了感情,引得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良久听他沙哑地回答:“好。” 这夜,郑忧将写得满满的日记本锁进抽屉,怔怔出神。 第二天,终于可以恢复工作了,她成功说服了老板,重新回到咖啡厅上班的感觉真好。虽然客人们看到她会好奇,会偶尔指指点点,悄悄议论,但曾多次面对镜头纷纭的她,已经学会了淡漠。 小婷和小美两个开心极了,从恹恹不振立刻变得积极热情。 事实上,过去短暂的一周时间内,咖啡厅里的生意冷淡了不少,或许这也是老板愿意让郑忧回来工作的原因之一。 这天晚上。 郑忧正在吧台后面细心地调制着新进购的咖啡,小婷急匆匆地跑过来:“郑姐,那个沈小姐来了,好像要找你。” 抬头,果然看到沈凝一脸明媚笑容地走过来。自信的步伐,优雅的姿态,尤其是她的身份更是引人注目。一路走到吧台前,她冲着郑忧开心道:“恭喜你又回来上班。” “谢谢。”郑忧忍住每次看到姐姐所涌上心头的酸涩,真心笑道,“小婷,快给沈小姐安排座位,先上杯最好的香茶。” “不用了。”沈凝谢绝好意,低头从包里取出一份请柬,“我今天是特意来送请柬的,三天后是我和阿靳的订婚典礼,一定要来参加哦!” 真的要订婚了…… 郑忧笑容僵硬在脸上,不过一瞬又飞快扬唇,接过精美的红色请柬:“祝福你们。” “你会来的吧?”见她没直接应允,沈凝不放心地再问。 “恩……如果没特别的事情,我就去。”她怀疑自己会以怎样的心情去参加这个订婚典礼。 “我不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们亲如姐妹,你一定要来的啦!” 郑忧扯动发酸的笑脸:“恩,我会去的。” 沈凝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开心道:“太好了!你知道吗?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来参加,我会等着你的。” ** 孤独的夜。 黑司靳坐在办公室里,灯光雪白,四周的空气显得冰冷寂寥。 他打开手里的绒盒,戒指上的钻石被映射得夺目生辉,刺得黑眸微微眯起。这是三天后的订婚典礼上,他即将为沈凝亲手戴上的戒指。当时求婚比较冲动,根本没有准备任何礼物,不过沈凝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他终于开口了! 今天去拜访了沈一桥,双方决定订婚典礼从简,只邀请重要的亲朋好友就行。然后以一年为期限,如果两人感情发展顺利,那么就举行一个豪华盛大的正式婚礼。 英挺的浓眉纠结在一起,他啪地一声将绒盒收起来,顺手推开。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被掐了好几个烟头,他有个习惯,只有在烦恼的时候会猛抽几根。此刻,他的心情正是矛盾混乱,又一根香烟在指尖点燃。 西装内侧贴胸的口袋里,他颤抖地掏出一样东西,小心地打开包裹着的绒布,另一枚戒指展现在眼前。他叼起烟,将戒指套住自己的无名指,大小刚刚好,款式却是普通。 这枚戒指跟桌上绒盒里的不一样,他的黑眸却一点点湿润起来。 吐出烟雾,白色的烟将他的面容微微遮掩,隐约可以看到他紧绷的下颌。 朦胧的目光中,他仿佛看到了小央悲戚哀伤的小脸。当年的那场婚姻并没有花过真心,所以即使豪华,却也只是空洞。这枚简单的结婚戒指更是可笑,只是他路过一家首饰店,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买下的。 可笑的事情,如今成为了不可挽回的悲哀。 时钟快要指向九点,他抿着唇静默着,目光一次再一次看向那个时间,突然站起身,匆匆朝门口走去。 这个时间,正是郑忧下班的时间…… 196 这个怀抱 郑忧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 意识被掏空,暂时什么都不想,放任一切思绪变化为零。 她看到璀璨的霓虹灯,看到被灯光映得发红的天空,看到路边亲昵相拥的情侣,看到自己在橱窗里映出的孤独身影…… 公交站台就在前面,她没有停下,低着头继续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前行。 马路上传来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她没有听到,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态。 那汽车跟着她缓缓前滑,再次响一声喇叭,她皱起眉不悦地朝车子盯了一眼,动作静止。 看错了么?他的车? 飞快地别过头,无视于汽车一路跟着自己,她加快了步子。 车子没停,开车的人却已经烦躁地握紧了方向盘,不舍不弃地跟随着。 郑忧抓住包包的肩带,加快了步伐,内心一次次问自己:他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要见他,不要跟他说话,不要被他扰乱心神,早知道就该搭上公交车…… 看到一条小岔道,旁边是浓密的绿化带,里面是休闲的小公园,她突然转了个方向,跑着奔进了绿树成行的小道里。 “该死!”黑司靳见她纤细柔弱的身影刹时隐藏进了幽暗的树荫下,懊恼地一拍方向盘,当机立断下车去追她。 “停住,女人。”他在后面喊着。 郑忧回头一看,惊骇地颤抖了一下,他竟如此不死心,还下车来追自己?说不出慌乱为何,她管不住脚步,越发快速朝林阴深处跑去。 躲在一棵大树背后,她屏住呼吸,牙齿咬得紧紧的! 心跳如此急促,像是要迸出心口,秀眉是那般纠结,让美丽的脸蛋微微扭曲…… “小忧,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是洪水猛兽吗?我就那么可怕吗?”黑司靳停住了脚步,望着四周黑压压一片的大树,沙哑地问道。 回答的是夜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你出来啊!我要跟你聊聊天。” 她仿佛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四种寂静得近乎诡异。 “小忧,我知道你就躲在草丛或哪棵树的后面,我知道你因为周末的婚礼而不想见我……”黑司靳等不回应,索性在小空地中的石凳上坐下。 郑忧咬着唇,身子颤抖。 你也太自大了,谁因为婚礼而躲着你,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厌烦你,没必要跟你这种人纠缠不清…… “我……没有恶意,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男性的嗓音在黑暗里听起来又低又沉,带着白日所不见的哀伤。 “是,我是决定跟凝凝订婚,我是决定将所有的好全部无条件付给她,而这一切都因为小央……你应该知道,小央是她的孪生姐妹,我没有其他办法,真的一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蛋,就忍不住想对她补偿。” 不管郑忧回应不回应,他都断断续续地说下去,因为她有在听。 “从你出现后,我越来越忍不住回想过去……以前的我很自私,是个冷漠到不可理喻的混蛋,小央全心全意爱我,我却那样伤她……天知道我宁可陪她一起死了,可是我不能!你知道吗?我真的不能……” 郑忧沿着树缓缓蹲下身,靠坐在地上。 手指冰凉,身躯近乎僵硬,他的字字句句传入她的耳朵,撞击她的心脏。 “我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但是我知道她是为了去寻找父亲才遭遇海难的……我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分开,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抛弃了我们,我只知道我要替母亲找到他。所以,我不断地鞭策自己,我要拥有更多的钱更高的地位,不在黑家丢母亲的脸,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寻找父亲……” 黑司靳低下头,双手慢慢地抱住脑袋,话语只从喉咙底流泻出来。他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第一次这样毫不掩饰脆弱地诉说着。 风从林间吹过,草丛微微起伏,空气静得可以听到落叶的声音。 乌黑的短发被吹乱,他的脸变得一团模糊。 “我问自己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小忧……你的出现让我对人生突然重新有了认识,你是个好妈妈,很坚强,个性也坚韧。很奇怪,我有时候竟然会在你身上看到小央的影子……” 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是糊涂了吧?越活越糊涂了,用玉嫂的话说……我前面三十年根本就没好好活过,跟小央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短暂,却是真实的在生活着,只是愚蠢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而已。小央死了……她为什么要死……上帝为什么要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才惩罚我?” 郑忧将脸埋进膝盖,紧紧咬着唇,极力忍住啜泣。舌尖传来苦涩的腥味,嘴唇的疼哪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无声地呐喊着:不要说这些,不要说…… 求求你别说了!全是无用的废话!你永远不知道孩子孤独地出生时,我的身体与心口同时被撕裂的痛……永远不会知道当我整容时,皮肤被一刀刀被切割时的痛苦……永远不会知道我改名换姓时,那股悲愤与绝望多么深刻…… 不要以为两三句话就可以打动我,不要以为后悔与补偿就可以抹杀曾经的一切。 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有我们的错遇,不该让我爱上你…… 但是,如果现在是个错,就努力让它变成正确的吧!我累了,真的好累!你好好地对待姐姐,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真的很爱……而我,我不能辜负那个待我一往情深的男人,我没有勇气在你面前剖开那被埋藏的血淋淋的过往…… 所以,算我求你,黑司靳,请你放过我! 不要再找我,不要查我,不要追究一切的一切…… 树丛中一片宁静,夜凉如水。 郑忧怀疑他是否还在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他略为低嘎的声音。 “小忧……请原谅我没控制住自己又来找你,也请原谅我曾经对你带来的困扰,因为小央……你讨厌我是对的,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过几天,我就要跟凝凝订婚了,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郑忧闻言,心口蓦然抽紧,呼吸不觉沉重起来。 黑司靳朝那棵大树看了一眼,没有动,只是目光深深地隔着夜色凝视着。 “小忧,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同样的,回答他的是一片清凉空气,但他似乎习惯了对空气对话:“小星我真是喜欢他,你不要觉得虚伪或可笑,每次看到那孩子……我就莫名地想疼爱他,总有点心酸。如果当年我不曾那样狠心伤害小央,我的孩子……唉!小忧,就算你决定跟楚子睿结婚,我仍然想问一句,你能不能让小星做我的干儿子?” 郑忧环抱住自己的胳膊,奋力咬着牙才克制住极欲痛哭出声的悲伤。 “小忧,你不出声……就是默认了?” 安静无声。 “那我真当你是默认了?” 他重复地再问一句。 郑忧双手捧着脸,心脏紧窒得难受。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她却说不出口,也不能说……明明该叫着“爸爸”,却可能要叫一声“干爹”,是不是太讽刺了? 她迟疑着,纠结着。 “算了。”他突然道,“我不想勉强你,你和小星……我都不会再勉强你们任何事了。” 泪水从指缝里流出,她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转变之语令她骤然心酸难忍。 “我……走了,你小心点。” 黑司靳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静立了一会,朝来时的小道踏出几步。好一会儿,这片树影斑驳的小园子不再有其他声音,一阵细细的抽咽声从大树后面传出。 渐渐地,抽咽声变大,变成了不可竭止的啜泣。 她伤心地哭着,没心思去想为什么会这么伤心,这么痛苦,这么悲哀…… 林子里蒙上一层孤独而幽怨的气息,娇小的身影缩成小小的一团,因夜风侵袭而簌簌发抖。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伸过去,她吓了一跳,那双手臂瞬间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箍进骨髓里一样。 温暖的气息霎时包围着她的全身,簌簌发抖变成惊骇僵硬。一股热气冲上脑袋,她忘记了呼喊,忘记了啜泣,只有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没走? 他竟然没走…… 这个怀抱,这个气息,她闭上眼睛都能轻易地辨认出来。 197 承受 “为什么要哭?”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温柔到令人心碎。 郑忧低下头,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这一刻,她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那手力的手臂支撑着自己。 她觉得冷,需要这样的温暖。 她觉得累,需要一个足以依靠的怀抱。 可是……不该是他……她开始挣扎,抓起他的手想让他松开,他却将她冰冷的小手顺势一握,轻轻包裹。他的脸贴在她的颈窝,沉沉地吐着气:“别动,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这是他吗?没有一丝霸道,不见半点冷漠,只有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低声要求。 他从身后抱着她缓缓站起,挺拔的身躯靠在坚实的大树上。而她也的确没有再挣扎,仿佛施舍着她最后的仁慈。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男人喃喃道,胸口因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他可以感受到穿透她单薄后背的急促心跳,“你可知道你的哭声让我无法移动半步,我没办法就这样丢下你……” 他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幽暗光线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大手轻轻抚上那张细致的面容,果然触得冰凉的泪水。 “为什么你的泪水会让我心痛?” 郑忧闭上眼睛,她真希望能堵住耳朵,什么都不听。他难道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或者依然虚伪?否则怎能做到一边口口声声念着小央,一边这样像是深情地拥抱着她? 黑司靳无法自已,他试过了,用他超强的理性与自制力尝试过了,但就是做不到放开她独自离去。他知道过了今晚,自己将会说到做到,不会再打扰她、勉强她,他们可能就此划清界线,不再往来。 所以他放任了自己,返回脚步紧紧地将这副脆弱的身躯拥入怀中。 他是矛盾,因为他不能解释出来为什么在这寂静无人的小公园里,在这幽暗夜色之中,他会突然感觉到小央的存在。怀里的女人带给他一种荒唐而强烈的感觉,她跟小央似乎融为了一体,似真似幻,教人产生错觉。 “小央……” 如此想着,心里最深的名字竟然脱口而出。 郑忧猛然抬起头,被泪水洗刷的晶亮瞳孔紧紧盯迫着他。 他认出来了?他真的认出来了?他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就是小央? “对不起……”就在她惊恐得快要站立不住之时,黑司靳低声道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几次对你产生错觉……可能你跟小央在某些地方真的相似,或许这也是你在无形中不断吸引我靠近的原因。” 郑忧吞了吞口水,手心冒出冷汗。 “小忧……你怎么又哭了?”适应了幽暗的光线,他看到那双美丽的大眼里滚落断线似的泪珠。 不假思索,他缓缓低头,含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唇。 宁静的夜,迷乱的心。 娇嫩的唇瓣上有泪水咸湿的味道,也有她不小心咬破唇血丝的味道…… 仅是轻柔一吻,不激烈,不狂野,不火热。 她浑身颤抖,心被揉成了一团,感觉犹似梦中。双唇因小声地呜咽微微轻启,他却似受到了鼓励,猛然将那柔软腰肢用力一勾,两人方向骤转。她的身躯被压困在树干与他的臂弯之中,唇上的温度也随之升高起来。 “唔……”郑忧的思绪空白一片。 黑司靳辗转反侧地吻着,一手插/进她浓密的长发之中,深深的唇舌纠缠仿佛要将她的痛她的泪吞入腹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将她重新纳入怀抱。 “对不起……我又失控了。”嗓音是激情之后的低哑,他下/身紧绷得厉害,这女人再一次轻易挑起了他的渴望。 “放开我。”郑忧意识到刚才自己不该有的柔顺后,极力调整着呼吸,装作平静道。 他依言放开她,幽幽黑眸俯视着雪白的面孔。 她推开他,踩着虚软的步子走到空地上,树丛里的小夜灯和朦胧月光流泻在纤细上的身躯上,远远看去,她像是随时就要消失的幽灵。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郑忧背对着他,强作冷漠的声音却微微颤抖。 黑司靳走过去,充满复杂的感情:“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对我也并非全然无情。” “黑司靳!”郑忧失身吼道。 “你这一声,竟也像极了她……”他无奈苦笑,不觉问自己在追寻着什么?一个与小央相像的凝凝,一个与小央有几分形似感觉的郑忧? “忘记她!也忘记我!”她奋力抹了抹唇,想抹去唇上他残留的味道。 “刚才的吻……你为什么没有拒绝?”其实刚才他有点希望她能推开自己,怕自己克制不住沉迷她的甜蜜。 “你不用自恋。”她握紧拳头,抬起眼睛望着他,“不过是……一时心软,同情你罢了。” “是吗?”他笑,有点凄凉的意味。抬手想摸摸她的长发,告诉她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说谎,但动作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是。”她硬着心肠道,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低眸,不经意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秀眉飞快地拧起:“戒指都戴上了,是属于沈小姐的丈夫了,不是吗?以后请不要再招惹任何女人了!” 黑司靳倏地收回手,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眸光暗淡。 “这不是……这是……”一句话说得哽咽,卡在喉咙里。他轻轻地摘下它,拿在指间凑到她面前,“这是我跟小央的结婚戒指。” 郑忧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她以为他早就扔掉了才对。她夺过那枚戒指一看,眼泪又冲出了眼眶。 真的是…… 简单而朴素的款式,她的抽屉里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多少次想抛却都又留下的戒指。 他们当年的结婚戒指! “呵呵,有意义吗?”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苦涩而心酸,“你留着它有用吗?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也要娶别人了,留着它做什么!” 不待他回答,郑忧闭上眼睛将戒指握在掌心,牙齿紧咬着。 黑司靳迷惑地注视着她:“小忧……” “既然没有用了,就扔了吧!”说完,她小手往空中一扬,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 “你……疯了!”黑司靳脸色剧变,上前捉住她的肩膀奋力地摇晃了几下,“你为什么要扔了它,为什么?你这个女人……真是疯子!” “哈,不知道谁刚才还说对我动心?又说三天后要跟别人订婚?”郑忧被他摇得头晕,却还是笑着。 既然要断,就干脆点! 他这样不清不楚地与她牵扯,让她如何能摆脱情感的纠缠? 不如了却!不如干脆点了却! “我怎么会以为你像小央?像你这种女人,根本没有她的善良和宽容!”黑司靳被她的举动刺激到愤怒极了,那戒指是他与小央之间留下的最珍贵的纪念,见证着曾经错失的婚姻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凭什么这样做? “呵呵,都要结婚了……还要保留以前的纪念做什么?”郑忧被他大力捏得骨头发痛,额头冒出冷汗,“以后好好对待沈小姐,知道么?一心一意把你全部的爱都交付给她,上帝已经安排好,那才是你将要守护一生的婚姻……” 老天,她说这句看似伟大的话时,心口竟也浮出了丝丝曾体会过的嫉妒之意。 黑司靳骤然放开她,转身冲进树影斑驳的草丛中。 郑忧如雕塑一样望着他钻入草从的急切身影,眼泪滚泪。她低头打开手心,那枚戒指却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他并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笑着,没有招呼,沿着小道一步步离开了那座人迹罕至的小公园。 这夜,她在日记本里写道: 我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否则先崩溃的人必定是我。过去的爱与恨到此为止,恩怨在今夜彻底结束。 不管现在谁还爱着谁,谁还在乎着谁,感情已像断头的毛线交错纠缠,将我和他们紧紧牵绕捆绑。 我们都需要解脱,惟有快刀斩乱麻,找到可以正常生活的轨迹。 姐姐爱他,他也愿意用一生呵护姐姐,如此以恒,必是幸福。 而我……阿睿若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便带着小星全心全意跟他,用我的心灵去守护他该得的幸福。 谁也不必纠结已逝的过往,事已至此,三日后我会参加订婚典礼,亲自送上我的祝福…… 198 证明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两天。 订婚宴会前一晚,小婶打电话给郑忧。 “小忧啊,沈小姐特意邀请你过来晚餐,你到幼儿园接了小星后一起过来吧!” “一定要去吗?”郑忧踌躇着。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看起来没办法,老爷和老夫人都跟我说了两遍了。他们一直也很喜欢你,邀请你多来沈家做客。”小婶道。 “那好吧!我会带小星一起去的。”郑忧揉了揉额头,尽量去想今天晚上的饭要吃得轻松一些。 晚上六点。 郑忧准备好了简单的礼物,牵着小星的手一同踏入沈家大门。第一次带孩子过来,想必那对老人看到小星一定很吃惊吧! “小忧,你到了。”小婶早早就在门口等待,看到母子俩的出现,神色有点不自在。 “婆婆。”小星亲切地问候。 “妈。”在孩子和其他人面前,郑忧都会叫小婶一声“妈”。 “快进去吧!今天老爷很早就回来了,跟老夫人在客厅,沈小姐正在楼上打扮。” 沈家的客厅特别宽敞,铺着欧式风格的长地毯,水晶吊灯在头顶闪闪发亮。小星一走进去,就忍不住惊叹,两只乌黑的眼睛四处好奇地张望着。 “呵呵,小忧啊,这就是你的儿子?”轮椅上传来老夫人慈爱的声音。 “老夫人。”郑忧赶紧拉起小星的手,走上前,“小星,快叫太爷爷,太奶奶。” 小星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前面,还要加个“太”字,但是他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笑得一脸皱纹的老奶奶。于是,难得地抛却羞涩,礼貌地喊道:“太爷爷,太奶奶。” 沈一桥原本严肃的表情因这声孩子稚嫩的称呼而变得柔和。 老夫人挥挥手,让孩子走到跟前,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锁片亲手戴在孩子的脖子上,笑眯眯道:“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带上这金锁片,小星一定会快乐快乐健健康康地长大。” “谢谢太奶奶。”小星低头看看造型可爱的金锁片,对老人的好感更强烈了。 郑忧眼眶湿润:“谢谢老夫人。” “哇,小星一来就有礼物收哦!”沈凝带着开心的笑容道,她穿着一套紫色连衣裙,肩头是雪白的貂皮披肩,脖子上一串闪亮的珍珠项链散发出朦胧而耀眼的光泽,身姿款款地从楼梯口走下来。 她今天打扮得可真美! 沈一桥和老夫人的眼中顿时露出赞许而自豪的笑容,沈凝的眼睛直视着郑忧:“你家小星这么可爱,早就应该带过来嘛!” 小星看到沈凝如此雍容美丽的打扮,悄悄拉拉妈咪的手,抿起小嘴巴。 他不喜欢这个沈阿姨,尤其知道她要嫁给自己很喜欢的黑叔叔之后。 “小星快向沈阿姨问好。”郑忧发现孩子的异样,慌忙催促着。 小星咬咬唇,不甘愿地问候道:“阿姨好。” 沈凝走过来摸摸孩子的头:“小星好像每次看到我,都不高兴呢?” 小星抱着妈咪的大腿,慢慢挪到妈咪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细细地说了声:“没有……” 郑忧将孩子拉出来,解释道:“不是,小星看到沈小姐每次都这么漂亮,就忍不住紧张了。” 沈凝美目一转,决定不跟小孩子计较,忙拉着郑忧的手道:“我就等你来呢!快跟我上楼,帮我看看明天订婚典礼上,我佩戴哪些首饰比较好看。”说完,不等郑忧回答就将人往楼上带。 身后传来老夫人怜爱的笑声:“老头子,你看这孙女还没出嫁,心思就已经飞了。” ** 沈大小姐有一间专门的衣帽室,里面像商店里的专店一样四周挂满了各种新衣服,还有相对应的鞋子和首饰。奢华的场面让郑忧暗暗结舌,不过她并没有因这些而嫉妒,她只是在心底悄悄问:拥有这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真的就是幸福吗? 沈凝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件又一件衣服,不厌其烦地问着郑忧的意见。 “这件好看么?这是我上次去米兰好不容易竞拍下来的礼服哦!” “这件呢?这是上次我们去试婚纱的那个设计师,亲自为我设计的一款哦!” “哎呀,这件呢?小忧,你就发表一点意见嘛!要不我进去试给你看?” …… 郑忧有点尴尬,她对服饰打扮向来要求不高,尤其这么多出自大师的名品,让她一句意见也发表不上来。 “小忧!”沈凝不由提高了语气,似乎有点生气,“你什么都不说,我还请你来做什么啊?明天可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日子,我一定要打扮成最美的样子才行!” 郑忧皱起眉头:“其实沈小姐长得漂亮,这些衣服又都是数一数二的珍贵名品,无论哪一件穿在你身上都很好看啊!” 沈凝突然凑近她,眼神透出一抹凌厉:“小忧,你这可是敷衍我哦!我是真心把你当好朋友,你呢?连句意见都不给?” 郑忧见她情绪不对劲,连忙安抚道:“不是啦!是我不懂这些,只知道你随便穿哪件都好看。” 沈凝突然将手中的紫红色礼服扔开,转身坐上沙发,将高根鞋用力地一踢差点砸在宽大的镜子上,一副生气的模样:“小忧,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嫉妒我?” 郑忧惊怔地睁大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难道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来什么了吗??“你是嫉妒我有优越的出身,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是嫉妒我可以嫁给阿靳,嫁给那个无数女人心目中渴望的男人?”沈凝不再做戏,美目直直盯着郑忧蓦然苍白的脸颊。 “你说话啊!不说话就是被我料中了?”沈凝气愤地双手用力握紧华贵的蕾丝裙,脸色也变得雪白,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我想……沈小姐真的误会了。”郑忧皱起眉头,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尖锐地问话。 “误会?哼!”沈凝冷笑着反问,“我真的误会了吗?你敢说你没嫉妒我拥有名门千金的身份?” 有那么一瞬,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插入心窝,让郑忧疼痛到难以呼吸。可是,她咬着牙根笔直地站立着,一脸严肃地否认:“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的千金身份,我想世界上的事……上帝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你拥有这么的身份,自然也拥有这么的命运,我有羡慕过,但从不曾嫉妒过。” 沈凝嘴角含着嘲讽:“那阿靳呢?你就没嫉妒过我要跟他结婚?” 郑忧忽地颤动了一下身子,血色自唇角退开,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喉咙干涩:“如果我说也没有过呢?我自己也要结婚了……我跟阿睿要结婚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抬起手指,像要证明什么一样将带着戒指的手在沈凝面前晃了晃。 沈凝皱起眉头,盯着那枚象征承诺的戒指,而自己的手指却光秃秃的,黑司靳的求婚甚至没有鲜花和戒指。或许,这才是她日益惊慌的原因吧! 她咬着唇没有继续质问下去,而是像在极力忍耐什么痛苦一般深深地呼吸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郑忧见她脸色不对,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沈凝咬牙道。她靠在沙发上,的确有点不舒服,很长一段时间都睡眠不好,最近尤其严重,情绪激动时会突然心口生闷,有种眩晕的感觉。 郑忧关心地想去摸一下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手挥开。 “我去帮你倒杯热水来。”郑忧飞快地朝门口奔去。 “小忧……”沈凝捂了捂发痛的胸口,叫住她,“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知道你对阿靳没其他意思。” 郑忧转过身,深深地注视她。 “是我紧张阿靳,所以……你会真心祝福我的吧?” “恩……当然。相信我,我把你当我的好姐妹一样,真心希望你得到想要的幸福。”郑忧的语气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噢,你不要生我的气啊!”沈凝笑了笑,重新站起了身,“我就穿这套吧!一会阿靳过来,我要让他看到最漂亮的我。” 郑忧愣住,原来黑司靳也要过来? 199 影子 笔直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地驶过。 黑司靳刚接完一个电话,是那位警官打来的。他说他还在外地公务,但是已经让下属把“郑忧小姐”的资料准备好了,快递材料明天会寄到a市,请黑司靳注意查收。 把电话放下,又一个电话响起,竟然是江弈。 刚一接上线,江弈就劈头盖脸地直接问道:“在哪?马上过来陪我喝酒!” 黑司靳有点惊讶,极少看到这家伙如此暴躁,扬唇笑道:“谁惹了你啊?这么大的火气!” “叫你过来还罗嗦!是不是兄弟啊!”江弈的脾气从没这么坏过,哪有平日笑嘻嘻的样子。 “是兄弟也不行,我现在得去沈家。”黑司靳回绝道。 “靠!”江弈火气提了上来,“这么多年兄弟,连个沈凝都比不上?给你十分钟赶到老地方来见我,否则这兄弟不要也罢!”他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线。 黑司靳听着“嘟嘟”的忙音,无奈地摇摇头。 没法啦,这沈家是不能去了,谁叫他没办法与兄弟断绝关系。 沈凝听说他不能来,郁闷地直奔房间,连饭都不愿意吃了,原本精心的打扮一股脑儿发泄一般全卸了下来,趴在床上气愤得捶打着。她想起黑司靳注视郑忧的神情,又恼又恨,不禁猜想如果是郑忧要他来的话,他一定不会失约吧! 如此想着,一个试探地计划在脑海里形成。 沈凝忍住胸口隐隐发痛的憋闷,拨打黑司靳的电话。 “真的抱歉,凝凝,江弈有事找我。” “我知道了。”沈凝装作毫不介意的口吻,“只是想提醒你开车时要小心啊!刚才小忧来我们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她故意停下后面的话,电话里一时谁也没有出声,像窒息一般静止着,半晌听到黑司靳声音紧绷:“车祸……严重吗?她没事吧?” “车祸很严重啊!好几个伤者都会赶送医院。”沈凝皱起眉,狠厉地说道。 黑司靳手一抖,电话差点掉落下了,脚下一踩,马路上传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沈凝听得心惊胆颤,一颗心迅速沉到谷底,这男人果然对郑忧不是一般的在乎,在电话里都能听出来。 她眯起眼,一字一字道:“不过你放心,小忧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她已经安全到我家了。你还好吧?” 又是一阵死寂,听得他吐气的声音:“没事就好。” 沈凝用力切断信号,将电话嘭地一声甩在了墙上。 订婚典礼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定为九点开始。 场地布置简单而隆重,邀请到场的只有黑、沈老家人以及少数指定的媒体记者,另外,沈凝特意邀请了郑忧,黑司靳也邀请了唯一的兄弟,或者说那家伙根本是不请也要坚决参加。 郑忧一早起床也化了点淡妆,将乌黑的秀发盘在脑后,换上一套最贵的衣服,那是阿睿有一次特意为她买的,现在正好用上。 “妈咪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哦!”小星一舜不舜地盯着妈咪,“黑叔叔真的要跟沈阿姨结婚了吗?” “恩。”郑忧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她今天眼皮又在不停地跳,难道要发生什么事吗? “那妈咪呢?楚叔叔这么久还不回来,爸爸也忙得看不到人,为什么妈咪不能快点结婚?”小星现在的想法更是简单,无论是楚叔叔还是爸爸,谁能多陪着妈咪,妈咪就跟谁结婚比较好。 他不想再看到妈咪孤单而辛苦的样子。 “楚叔叔说明天就回来呢!你爸爸嘛,他工作很忙,但是心里也会想念我们的。”郑忧亲亲孩子的脸,掩饰住忧愁,“走,妈咪先送你去幼儿园。” 小星大人一般长声叹道:“唉!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咪不能跟爸爸结婚……” 郑忧将话听在耳里,又是别一番意思。她默默道:对不起,小星,不是妈咪不能和爸爸结婚,而是妈咪和爸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不能再错了!其实要去参加你爸爸的订婚典礼,妈咪的心情好复杂好复杂…… ** 早上七点半,江弈的车停在黑司靳的别墅门口,看到今天的男主角出现,不禁吹了声口哨。 “不错!做新郎官就是有点不一样啊,这身西装让你看上去比平时更帅了!怪不得订婚仪式邀请的人那么少,只怕是被其他女人知道了,会当场劫走你这个新郎吧!哈哈……”江弈似乎忘记了昨晚惹得心情暴躁的事,玩世不恭地调侃道。 黑司靳面无表情地理理雪白的衬衣领口,冷冷睇他一眼,目光却突然被他身后的一抹纤细身影吸引住。 江弈的身边竟然也有女人? 咳!确切地说,江弈平时无论在酒吧还是在酒店,都不泛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女人嘛,他只要心情不错就定然来者不拒。但让一个女人跟随在身边,还进入他黑司靳的私人地段,这情形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黑司靳细细打量着那名女子,看上去十分年轻,皮肤雪白细致,五官小巧精致,穿着一套红色的小礼服,十分抢眼。这样的女子一看就是该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珍宝,偏偏她那身冷然的气质将一身柔弱倾数化解,如水美目定定与他对视,不躲不闪,不畏不惧,有种冷漠的意味。 不过她微微低敞的胸口处似乎有道紫红色的痕迹? 脖子上好像也有一处? 喔……那是…… “江大少爷,大清早就给我送来这么养眼的美女,不会是在考验我对凝凝的真心吧?”黑司靳联想到昨晚某人脾气暴躁的原因,不禁好兴致地发问,然后双目炯炯地等待某人的回答。 见女子的视线一直落在黑司靳身上,久不分开,江弈清清嗓子,一手将女子拖进怀里。他勾起慵懒的笑容,对着女子玫瑰般的双唇便落下一吻,抬头介绍道:“影——我的冰山女保镖。” 果然。 黑司靳玩味地挑起锐利双眸,潇洒地走到影面前,伸出手去:“很荣幸看到影儿小姐的真身,呵呵,想不到你长得这么美丽,真让我意外。” 影儿微微颔首,白皙小手伸出与他轻轻一握。 江弈轻佻地勾起影儿不加任何束缚的长发,眸光犀利道:“她真这么美丽吗?我怎么没发现?” 黑司靳冷冷瞥了江弈一眼,对影儿道:“你的主人太要面子,不想让人知道他每天无时无刻都被个女人保护着。呵呵,今天能带你出现,也是个天大的意外。” 影儿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天生冷漠的气质绝不亚于黑司靳。 江弈却突然笑不出来,狠狠箍住影儿的腰肢:“我需要她保护?笑话!她不过是我身后的一抹影子,无论什么场合都不该让人发现。可是这一次,她竟然不安分只做一个影子,念在几年来她为我出生入死的份上,那我就成全她,让她做一次我的女伴,大大方方地走到众人眼前。” 影儿绝美的脸蛋微微一变,像闪电一般又迅速恢复淡漠,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黑司靳对影儿点点头:“这家伙就是嘴贱!呵呵,不过我相信今天影儿小姐将会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因为你真的很美很特别。” 江弈不悦道:“还在这里罗嗦,快八点了,我们得马上出发。” “皇帝不急急太监。”黑司靳皮笑肉不笑道。 “你……你的意思是你是皇帝,我是太监?”江弈说不清自己一大早怎么又有了火气。 闻言,影儿冷漠到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至于江弈为什么会突然带这抹“有等于无”的保镖影子出现,或许原因不只是那么简单吧!否则这就不像是江大少爷了。 每个人各有主意,却不知道这场简单的订婚仪式并不那么顺利,反而发生了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意外! 200 订婚而已 郑忧将小星送到幼儿园,便立刻匆匆赶往酒店,她想自己可不能迟到,昨天答应老夫人要早点过去帮忙的。 一路上都在想,不知道姐姐心情好了没?订婚的大日子,怎么都要高高兴兴的才对。至于自己……若能亲眼看着这场订婚喜宴结束,那便是真的彻彻底底结束了。 八点钟。 沈凝坐在酒店的化妆间,化妆师正用一双巧手为她盘着秀美的头发。镜子映出她精心装扮过的容颜,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多平日多一分美艳,一分风情。 “沈小姐今天真漂亮。”化妆师由衷地赞叹。 “是吗?意思是我平时不好看了?”沈凝对着镜子眯了眯眼眸,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化妆师慌忙解释道,“我替这么多新娘子化过妆,沈小姐的皮肤是最好的了,光滑细腻,五官也非常漂亮,不化妆时也高贵优雅,怪不得黑先生都会为你倾倒。” 沈凝见她紧张地连动作都不利落了,扬唇笑道:“刚刚跟你开玩笑的呢!我向来注重容貌,今天可要把我打扮得更美点,辛苦你了。” 化妆师松了口气:“我一定会让沈小姐满意的,不过做新娘子应该保持愉快心情,美丽的笑容才是最好的装扮。” 沈凝环起手臂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知道。” 她的喜庆日子,当然要开开心心的保持笑容,就算不是正式的结婚典礼,但从今天开始,只要黑司靳套上她的对戒,便是属于她的男人,谁都别想窥窃!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化妆室传来敲门声。 “沈小姐,外面有个送快递的找黑先生,但是黑先生还没到。”酒店工作人员报告道,闲杂人等他们不敢放进来。 “送快递的?”沈凝皱皱眉,顺手理了理礼服上的褶皱,“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果然一个穿着深绿色邮递员服装的小伙子匆匆走进,一看到沈凝的美丽模样,震惊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请问黑先生在吗?我是看到报道说黑先生今天会在这里订婚,所以就直接把快件送过来了。” 沈凝打量着他,伸出手去:“黑先生还没到,我是他的未婚妻,先帮他签收吧!” 快递员哪敢置疑,迅速取出快件,递了过去:“沈小姐一定要亲手交给黑先生啊!这是黑先生急着要的,所以我一早就赶着送过来了。” 沈凝签收完后,回坐在镜子前,化妆师继续为她打理着妆容和秀发。她好奇地将快件翻过来看了看,封皮上没有特别的标志,邮寄处的地址有点模糊,不过细看仍可以看出是来自b市的某警局。 b市?警局? 不详的预感顿时擢住了她的心脏,她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感觉胸口闷得发痛,握着快递的手指不禁轻颤起来。 这是一封非比寻常的信件吗?为什么她会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拆开看一看? “差不多了,沈小姐。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化妆师将一朵娇艳欲滴的百合花别上她的秀发,却发现沈凝一脸怪异的神色。 “哦……没有,很满意。”沈凝抬头望着自己的妆容,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展开一抹自信的笑容。 “可是……沈小姐的脸色好像不大好,我再帮您补点腮红。” “不用了。我想单独呆几分钟,麻烦你跟外面的人说一声,谢谢。” 见沈凝这样说,化妆师便先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一人。她低下头盯着快件,自言自语道:“都要结婚的人了,阿靳那么疼我,应该不会责怪我看他一封信的吧!这是警局发来的,我也是担心他才打开看的呢!” ** 郑忧的身份资料? 沈凝睁大美丽的眼眸,震惊的瞳孔却逐渐缩成了一个小点,抖动着手中的几页资料以及照片,越往下翻看越震惊。 资料果然是警局寄来的,只是不但有郑忧的资料,还附加了其他资料。 第一页资料显示郑忧是李淑芳失散多年的女儿,但户口登记上标示着原户籍身份证明尚未补交。无其他备注。 阿靳为什么要查郑忧的身份?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沈凝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 翻到最后一张纸时,她的呼吸全部静止了,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最最重要的关键竟然在资料的下方——郑忧与李淑方女士的血型比对结果…… 李淑芳的血型为o型,她的资料上还记有亡夫的血型也为o型,而郑忧的血型为ab型。 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资料末尾处用钢笔加了一段留言: 黑先生,这次调查,我们才发现李淑芳女士的谎言,郑忧并非她与先夫所生的女儿。 另外,您之前极力追查的火灾中丧生的郑央小姐,此案也有着戏剧性变化。曾被定为郑央小姐的死者身份前日竟被人认领,对方的证据都显示死者是一个姓莫的女子,也就是说郑央小姐极可能在火灾中并未丧生…… …… 沈凝全身僵硬地靠在椅子上,资料从她的手里散落。眩晕向她袭来,她呼吸不畅,心口发麻,脑海里冲击着一个可怕的猜测。 小忧不是芳姨的女儿,郑央又没有死于火灾,这两个女人……是否有可能存在着莫大的关联? 还有那孩子——一个四岁大的孩子…… 当年郑央怀孕后才跟黑司靳分开,算算时间,如果那孩子还在的话,刚好是四岁多…… 天啊!这可能么?可能是巧合么?还是阿靳早就察觉小忧的身份才去警局查的? “不行……不行!阿靳是我的!绝对不能让他知道郑央还活着的可能!”沈凝捂住胸口疯狂地低喃道。 “凝凝,好了没?”门口传来问话声,原来是沈老夫人让阿英推着轮椅过来看她了。 沈凝闻声,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纸张,慌乱中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将快递资料一把塞了进去。抽屉刚关上,老夫人正好将门推开。 “呵呵,奶奶。”沈凝掩饰住纷乱的心绪,对老夫人绽开甜美的笑。 “哎哟哟,我的乖孙女今天可真像个美丽的小仙女,要阿靳看到了,肯定要喜欢得移不开目光了!”老夫人注视着她美丽的打扮,笑眯眯地说道。 “噢……奶奶又取笑我了,要是阿靳不喜欢可怎么办?”沈凝眨动水灵的眼眸。 “怎么会呢?阿靳可是个真正的男人,哪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的?”老夫人理所当然道,说完招招手,沈凝便撒娇地上前抱住她的脖子。 “奶奶,凝凝好舍不得你呢!”沈凝慢慢伏在老夫人的膝头。 “傻丫头,现在不过是订婚而已嘛,你还可以多陪奶奶一段日子。呵呵,就算到时候你真的嫁到黑家了,也可以随时回来看望爷爷奶奶。”老夫人慈爱地低头看着她,长辈们看着自己的孩子要出阁,总是欣慰又心酸的吧! 沈凝抬起美丽的脸庞,刚想开口,眼中突然映入了一个身影,她的脸色蓦然苍白起来,完美的唇瓣微微地抖了一下。 老夫人惊觉她骤然而起的变化,问:“怎么了?” 郑忧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边:“沈小姐……老夫人也在啊!” 沈凝狠狠地抽着气,她发现自己只要一见到郑忧竟然会胸口发痛,就要窒息一样难受。她强自镇定地站起身,极力展开一抹笑:“小忧,你终于来了。” 郑忧抱歉地笑笑:“真不好意思,送小星到幼儿园碰到塞车,生怕赶不及呢!喏,这是送给你的。”她走过去,将芬芳扑鼻的鲜花递到沈凝的身前。 沈凝盯着那束娇嫩的鲜花,声音有点僵硬:“谢谢,我很喜欢。” 郑忧自己的心情也是复杂难熬,以致于没发现她的怪异,她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半了呢!黑先生来了么?” 201 鼓起勇气 一提起黑司靳,沈凝的目光忽地迸出一抹灼亮,捧着花束的手指不自觉用力起来。 “你放心,阿靳一定会准时到的!今天可是我跟他的大喜日子呢,不会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更重要。”她坚定地说着,语气中隐藏着丝丝凌厉。 郑忧只觉眼皮更加跳动得厉害,听到她这话,从早就跳得不太规律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她虚弱地笑道:“是啊……是啊,黑先生一定会来的。” 沈凝妩媚地扬唇:“那当然,阿靳早就迫不及待想娶我进门了。他昨天晚上还跟我说,发现我跟他那个前妻只是面容相似而已,性格很不一样,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我。呵呵,他所给的幸福,这辈子只能我一个人独享。” 郑忧垂下眼帘,尽管努力提醒自己很多感情已经过去,黑司靳与沈凝的关系也是自己亲眼看着一步步发展的,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心痛? 有种真正要失去了…… 将来想后悔也不可能再换回来的心痛? 沈凝又笑道:“呵,我也不担心阿靳对我不好,爷爷说如果他敢欺负我的话,一定给他好看。” “那是肯定的,他要敢欺负我的宝贝孙女,我这老太婆也不会放过他!”大约是想起了可怜的小央,老夫人突然眼角湿润,她拉起沈凝的一只手紧紧不放。察觉到这只小手如此冰凉,不禁担心地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凝嘴角笑容稍顿:“奶奶别担心,可能是这礼服要薄了,我马上加件披肩。” 透过房间的玻璃窗,外面天空一片灰暗,郑忧皱眉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温度很低,要变天了,沈小姐千万不要感冒。” 沈凝将雪白的貂皮披肩拿在手里,突然眸光一暗,转身面对郑忧急切道:“哎呀,糟糕……小忧,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什么?” “我早上出门太匆忙,拿错了一件披肩。”沈凝指着手中的皮草,一脸苦恼,“昨天晚上你走后,我可是试了好久,只有那一件意大利新款限量版的最合适……你能帮我回家去拿吗?” 郑忧不疑有它,不过想到酒店到沈家的距离有点犹豫:“只有半小时典礼就要开始了,我去拿的话,来得及吗?” 沈凝走到她面前拖起她的手臂:“拜托嘛!你知道一会媒体记者都要拍很多照片,我要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才行。我要让那些暗中嫉妒的女人都看到,能配得上阿靳的女人,只有我!拜托拜托啦,我会等到你才开始典礼,相信你一定会赶回来的。” 郑忧听得心底酸涩不已,望着她哀求的眼眸,没法拒绝,只好点头:“恩,那我快去快回。” ** 同一时间,八点半,幼儿园门口。 阴冷天,天空灰蒙蒙的。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车上有三个男人,都戴着黑色墨镜,正密切地注视着幼儿园进出的人。看到园门关上,司机道:“大哥,要不要马上行动?” 被称为大哥的人坐在后座,一推墨镜道:“少爷交代,不能惊动任何其他人,只把那小子骗出来带走就成。” 另一人道:“可是,不是要让司徒那家伙知道儿子被绑了么?不惊动其他人,司徒怎么知道?” 该大哥一掌拍上他的脑门:“蠢蛋!我们先抓了人,再打电话给司徒不就知道了么?难道还要警察先知道我们绑架啊!你们在这等着,我去!” 郑忧不会开车,她心急地打车去打车回,不时看看手表,祈祷路上千万不要塞车,一定得赶在九点钟之前到。 手里抱着装貂皮披肩的纸袋,不时催促司机开快点。 电话已经响了几次,酒店那边的人不断地在询问她到哪了,听说黑司靳也已经到场…… 焦急地望着车窗外,天空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郑忧按下右眼皮,自言自语道:“拜托,不要再跳了!跳得我的心都慌了……难道你就是要预示这场婚礼会因为我即将迟到而引发什么事情吗?” 悦耳的铃声从手里传说,她没来得及细看号码就接起:“喂?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了!一定可以赶得及……老师?” “呃……是小星妈咪吗?”幼儿园张老师迟疑地问道,声音紧绷着。 “我是,请问老师有什么事?”没有理由,郑忧的心快要蹦出胸口,直觉老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可能有事情发生。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老师接下来的话,让她的手几乎抓不住电话,就要失声哭起来。 “老师,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小星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又失踪?什么?监控录象上有陌生人进幼儿园把他带走了?”郑忧颤抖着,声音尖锐而急切,“可是幼儿园怎么可以随便让陌生人进去?怎么可以让陌生人带走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小星妈别激动啊……我们以为那是小星认识的人,我们以为……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已经报警了!”老师也很惊慌,不停地道歉。 郑忧将电话摁掉,无法言语,无法动作,目光失神地定在某一处,然后突然大声地尖叫:“司机,拜托你快点快点!我要幼儿园,去幼儿园……” 司机见她突然失控,吓了一跳,回头道:“小姐要去什么幼儿园啊?” “天心幼儿园,快点!拜托……” 司机皱眉:“小姐,你不是要赶去御皇大酒店吗?天心幼儿园跟这方向相反,现在路上塞得很,恐怕没办法调头啊!” 塞车?该死的塞车。 郑忧的思绪已经混乱,一颗心全悬在小星失踪的事情上,哪还有时间想其他。她用力地拍着前座靠背,不停地请求道:“不去幼儿园,那就去警察局!随便哪个警察局都好……” 司机还没回答,她又慌乱地摇摇头:“不行不行,现在去警察局也找不到我的宝贝……小星在哪里?在哪里?我该去哪里找他?” 跳了一早上的眼皮、惊悸几天的心……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化为一种恐惧向她袭来。 她急促地呼吸着,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小姐,你还好吧?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神色苍惶,浑身哆嗦的模样,好心地问道。 “拜托你,用最快的时间赶到御皇!快点!”郑忧无法冷静,一个人焦躁了太久总要爆发,她现在就已濒临爆发。 她要找人帮忙,小星被陌生人带走了,她无法承受孩子有任何闪失,她必须找人帮忙! 黑司靳,黑司靳! 这个时候唯一想到的男人就是他! 她要马上去拜托他,求他帮忙…… “可是不行哪!这个路口估计十分钟都没办法通畅,如果不塞就快了,御皇就在前面……”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郑忧已透过车窗看到路口那边尖尖的房顶,正是御皇大酒店的标志。她飞快地推开车门,一脚踏了出去。 “喂,小姐!这里不能下车!危险哪,小姐!”司机看向外面堵成一片的车子,看向拎着纸袋不顾一切穿梭在车子中的女人,突然想起,“小姐……你的车费还没付啊!” ** 郑忧已看不清路,泪水弥漫了她的眼睛。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天空中似乎已经飘落了雨点,她听到汽车的鸣笛,听到有人在咒骂,撞到了行人,也差点撞到迎面骑来的自行车。 但是,她什么都顾不了了!曾经小星走丢过的那次经历让她记忆犹新,她曾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体会一次。可是,为什么?是什么人要抓小星?是什么人特意去幼儿园抓一个脆弱的孩子? 黑司靳……黑司靳!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只能拜托你了,求你…… 郑忧一路跑到御皇酒店的大门口,旋转的玻璃门照出她气喘吁吁的身影,发丝已经凌乱,衣服上有被雨水飘湿的痕迹。酒店的保安拦住她,她按着发痛的腹部大口地喘息,另一手飞快地抹去泪水,请求道:“我是黑先生和沈小姐的朋友……让我进去!” “对不起,小姐,如果没有请柬的话,您不可以进去。”保安十分礼貌地拒绝道,这位小姐虽然穿得很高贵很正式,但目前看上去十分狼狈。 “拜托你,我是刚才从里面走出来的……我有急事找黑先生……”郑忧道。 保安还要开口阻拦时,酒店里突然传来声音:“小忧?天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出来的人竟然是李淑芳,她听说沈凝特地让小忧去沈家取披肩时,心里就感觉怪怪的,怎么都不放心,便一直到门口守着。 “小婶……小婶……”郑忧冲了进去,一时忘记了在公共场所要叫李淑芳一声“妈妈”。她的声音那么高,以致于正在大厅迎宾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好奇地朝她看过来。 202 求助 202 可是,郑忧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失口,焦灼地颤抖着唇。 小婶慌忙捂住她的嘴巴,急切地将她拉到一旁的角落:“小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婶……” “你真是急糊涂了?我是妈妈啊!” “哦……妈,妈,小星他……” “小星他怎么了?” 小婶也强烈地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学会冷静淡漠的小忧不会轻易这样失控,只有小星的事情才会让她变得这般六神无主。 “小星被人绑走了……”郑忧说完,双腿发软地要跌到地上去,腹部因急速奔跑而抽痛得厉害,口干舌躁喉咙挤不出话来。她努力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小婶也吓住了,愣愣地扶住她。 “你说什么?” “小星失踪了……在幼儿园被陌生人带走了……被绑架了!”郑忧咽了咽口水,嗓子就要冒烟。 “怎么可能……”小婶也惊呆了。 郑忧推开她,又急又乱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找到通往里面宴会厅的门,步伐虚软地要往里奔去。 小婶却一把拖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要进去做什么?” “找他……找他帮忙去救孩子。”郑忧一张美丽精致的脸蛋皱成一团,“我实在没办法,阿睿不在……我也找不到其他人……” “不行不行!现在里面已经开始订婚典礼,好多记者都关注着……”小婶的心也焦急地揪成一团,但她比郑忧要镇定一些,“小忧,听我说!除非你已经做好了公开一切的准备,否则……” 否则只要她冲进去找黑司靳,婚礼就可能会停止,受到伤害的人就绝对不只一个两个而已。 郑忧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妈……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其他办法啊!”即使要伤害到很多人,她现在也没办法多考虑,如果失去了小星,她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希望? 一咬牙,她蹒跚地冲了进去。 ** 宴会厅好大,可以容纳数百人,大厅正前方有一处舞台,一对外型出色耀眼的男女一身高贵装扮,并立在舞台中央。 男人的面容上是惯有的冷漠,这订婚之期,他只是微微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表示心情;女人则是笑颜如花,乌发上的清新百合衬得脸蛋娇艳不俗,肩头包裹着正是之前那件雪白的披肩,完美地显出高贵气息。 那正是今日订婚的男女主角,他们站在一起,任谁都觉得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沈凝亲密地挽着黑司靳的手臂,头微微靠在他的肩膀,眉眼顾盼流转,姿态动人。 宴会厅里流淌着醉人心扉的抒情钢琴曲,每一丝气氛都是那么美妙而温馨。 各种雪白的闪光灯在他们身上忽闪,虽说黑、沈老家邀请的媒体并不多,但随意一数,竟有十数位。 郑忧一冲进门便自动停止了脚步,她无法移动,无法再往前一步,台上那对璧人的幸福刺痛了她的眼。此时此刻,她真的辨别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的姐姐笑得那么幸福,拥有了那个男人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般幸福…… 而黑司靳,微抿的唇角犀利的眼神都表现出他正在履行一项人生最重大的决定。 舞台侧边是沈一桥和老夫人慈祥满意的微笑,就连最近身体虚弱到必须住院的黑老太爷也亲自到了现场。 郑忧从未见过老太爷那样的神色,真正地让人感觉到那是一位年迈的垂暮老人,眼角的皱纹笑在一起块,仿佛毕生的心愿在这一刻即将实现。 “小忧……”小婶在旁边扶住她。 郑忧闭了闭眼,脖子似被人紧紧扼住半个字也喊不出来。 眼前的画面毕生难忘,人人都在微笑,在祝福,在记录这两家具有代表性意义的结合场景。为什么她的心却这么酸涩,这么痛苦? “妈……我错了么?是我亲自促成了今天的场面……可是我连自己的孩子需要帮忙却没办法张口求救……妈,我错了么?”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子簌簌地抖动着,突然看到离舞台稍远的角落站着一男一女。畜满泪水的眼睛猛地一亮,她步伐凌乱地直冲过去。 是江弈! 是黑司靳最好的兄弟江弈,她知道他是黑道太子,她可以去求助他! 郑忧激动起来,根本没留意江弈身边那位打扮火热却气息冷绝的美丽女子。就在她即将冲到江弈跟前时,那美丽女子闪电一般侧身,悄无声息地挡住了她的脚步。 影儿是江弈的隐形保镖,即使今天的身份是他的女伴,但见有人乱冲过来,仍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出手保护。 江弈当然认识郑忧,瞥了瞥台上正在对记者一问一答的男女主角,玩味地勾起轻笑:“郑忧小姐?有什么事,慢慢说。”边说,边不慌不忙地将影儿拉进怀里。 “你认识我,实在太好了……”郑忧睁大发红的眼眸,抛开顾忌抓住他的手臂,“拜托你帮帮我!拜托……” 影儿戒备地盯着她。 反是江弈还是那副悠哉的姿态,空出一手体贴地为郑忧拔开额头的散发,笑容迷人:“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再急的话,说不定要将媒体焦点转移了,他江弈可没兴趣跟兄弟抢头条。 “我……我孩子……你……”郑忧费力地吞了吞口水,话语有点凌乱,“我孩子被人绑架了,你是黑道太子……麻烦你……请你帮我找找他!拜托,求你……” 当她提到“黑道太子”四个字时,江弈那双含笑的狭长深眸骤然一眯,疑惑心起。而影儿虽不动声色,但对这个知道自己主人身份的女子更多了份戒备。 郑忧并未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言,江弈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关切地询问:“你儿子?郑小姐这么年轻又有孩子了?” 郑忧连忙点头,眼泪湿了一脸:“拜托你了,江少爷……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的!” 影儿两道细密的黛眉微微一皱,道:“对不起,郑小姐,这件事我们家少爷恐怕帮不上忙。” 郑忧这才认真地盯着影儿:“为什么不能?我实在没有办法可以寻找……幼儿园老师说已经报了警,可是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我等不及,真的等不及了!江少爷,求你帮帮我!” 听完这个,江弈的眸子不觉陡然变暗,玩世不恭的眉毛蹙拢:“告诉我,你孩子多大,有什么特点,在哪里丢失的?” 郑忧见他似乎要答应自己,飞快地抹去泪水:“小星今年四岁,男孩子,天心幼儿园……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人会绑架他,我们平时住在陈旧的小巷子里,跟人无怨无仇……” 江弈的神情顿时更加怪异,影儿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郑忧睁大泪眼:“快点!拜托你快点,晚一分钟找到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就在江弈尚未开口时,影儿在旁边再次出声,她的话却让江弈瞬间拧紧了眉头。 “找孩子的事交给我,少爷继续在这里参加黑先生的婚礼。”影儿轻垂眼睫,说话时并不对上江弈的眼。 “不行!”江弈一口否决,让郑忧和小婶在旁听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少爷知道我可以做到的。”影儿声音平静没有起伏,说话时仍没抬头,一头如瀑的乌黑秀发遮住半张娇美的容颜。 “我说不行就不行!”江弈的口气透露出一丝危险。 影儿不得不抬头,美目直直地对上他。 郑忧看不懂这两人在僵持些什么,这个穿红色礼服的美丽女子肯定非同一般,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帮自己找小星。郑忧只知道自己迫切需要找到有力量的人帮自己。 空气因这两人的对话而陷入了冰冷的僵持之中,郑忧和小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愿意往舞台方向看去,只怕多看一眼便是心痛欲绝。 可是,台上的人很显然已经看到他们了。 黑司靳瞳孔倏然紧锁,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郑忧是在哭?她为什么要一脸哀求地抓着江弈的手?江弈竟然甩她而去? 203 订婚仪式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郑忧的身上,单薄的身影看上去格外脆弱,教人心怜。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突如其来的心疼虏获了他的神志。 匆匆地跟记者点点头,随便说了几句话,将话题引向沈家掌舵者沈一桥,自己便紧绷着面庞步下台来。 沈一桥上前,灰眸里隐藏着一丝不悦,沈凝更是气愤地暗咬牙,拎起裙摆保持着优雅姿态追了下来。她虽然保持着动人微笑,但心里已经恼火得要抽筋了。 “阿靳,你忘记了跟我交换订婚对戒!”她追上他压低声音道。 “抱歉……”黑司靳这才记起还有这事,象征他们订婚的对戒还在自己口袋里。 “你到去哪里?”沈凝拖住他的手臂。 “处理点事,你等等我,马上回来。”黑司靳自知疏忽,低声安慰道。 “有什么事比我们订婚更重要?”沈凝不愿意放手,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 黑司靳突然停住,皱起眉头,内心充满愧疚。是啊!有什么事比实现对自己的承诺更重要?他怎么可以辜负面前一心对自己好的女人?他轻轻环住她,声音沙哑:“对不起,凝凝。” 沈凝只觉胸口一阵抽痛,但听到他这种极为难得的动情的话语,什么疼痛都抛到一边。她张开双手回抱着他,笑道:“阿靳,以后我可要全心全意依靠你啦!” 黑司靳轻轻地拍拍她,视线却怎么都无法离开角落那个脆弱的女人。在理智来不及做主时,他已经毅然放开她,大步朝郑忧走去。 沈凝缓缓转头,看到他直面走去的方向,惊怒得一根根睫毛都要竖起来…… ** 江弈对郑忧扔下一句“抱歉,稍等,我有话先跟这位影儿小姐聊聊”,便真的将一心求助的郑忧扔下,箍着影儿的腰朝另一道门走去。 僻静的消防道,江弈抓起影儿的下巴,眼神冰冷:“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休想去帮那个卧底!” 影儿面无表情地挪开他的手,退到一步之外,语气从容冷静:“少爷放心,我从没一刻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无论多么危险,我都会对少爷以命相护。” “知道你这条命是我的就好。”江弈轻蔑地不带一丝温情,“所以那个卧底的事不准你插手!” “可是少爷难道没发现问题吗?少爷难道刚才没怀疑郑小姐和司徒的关系吗?她要找的孩子跟少爷安排绑的孩子根本就是同一个。”影儿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江弈上前一步,手指插/进她柔滑的发丝,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眼神狠厉:“那又如何?我只在乎那是司徒钊的儿子!” 影儿皱了皱眉:“少爷不会怎连孩子都要伤害吧?” “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吗?”江弈勾起残酷冷笑,眯起眸子,“影儿,你有没有发现只要关系到司徒钊的事,你的话似乎格外多!” “我没有。”影儿忍住心底发寒的感觉。 “可笑!你也该知道我会怎样对待叛徒!”他俯头在她的朱唇上一咬,骤然放开,大步走了出去。 江弈走出去时,正好看到黑司靳站在郑忧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一想起前夜她将自己最珍贵的结婚戒指给扔了,黑司靳一看到她就忍不住燃起复杂的怒火,烧得胸口直闷。 郑忧吓了一跳,没想到怔愣之间他竟走到了自己面前。而紧随在后的沈凝更是以一副不可置信的凌厉眼眸盯着她。 小婶赶紧扶住郑忧,向黑司靳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真是非常对不起,黑先生。” 黑司靳站得笔直,视线像要将她看透一般犀利:“为什么哭?” 郑忧咬紧牙根,手指握得咔嚓轻响了一声。她抿紧唇,心脏早已纠结成一团。 沈凝款款上前,不悦地撇起唇角:“小忧,你不是去帮我拿披肩吗?我等了半天你都没来,结果一来竟是这副哭相。今天可是我跟阿靳的大喜日子,这眼泪是用来做什么的?找晦气吗?” 知道了郑忧的真正身份可能是小央之后,她一看到郑忧便又惊又惧,言辞之中控制不住有种刻薄与尖酸。 黑司靳拧起眉,望着郑忧发红的眼睛出神。 郑忧突然发现自己这一刻很懦弱,竟然没勇气再看他们一眼,于是狠狠地别过头,抓起小婶的手便往外走。 小婶见沈凝和黑司靳都脸色不佳,连连道歉:“大小姐,小忧不是故意的……她是因为没赶上帮你拿回披肩,才内疚得流眼泪,真是对不起啊!”说着一把夺过郑忧一直提在手中的纸袋,飞快地塞给沈凝。 沈凝忿忿地握紧袋子,袋子立刻起了一层褶皱,她瞥着郑忧:“小忧,我那么信任你才让你去帮我的,结果……算了,反正记者们该拍的也已经拍了!” 见郑忧没有反应,她故意挽起黑司靳的手:“我跟阿靳还要很多客人要招待,你和芳姨先去休息吧!这模样要让记者围过来,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了你呢!” 郑忧不用抬头,也可以感觉到两道毫不放松的视线紧盯着自己,那是黑司靳传递的不容抗拒的信号。 可是,这个男人,她可以在这样的场合求他吗?不可以……她做不到,她没办法在陷入一团混乱之中后,再陷入另一团混乱,那样她会疯的! “对不起。”郑忧的心慌乱地跳得狂猛,她不要在这里惹人注目,于是哽咽着向沈凝道了声歉,便飞快地举步离开。 “就这样走了吗?”黑司靳脱口而出。虽然只紧盯着她,但没忽略掉一直站在数步之外的江弈正以深沉的眸光也盯着她。 郑忧停住脚步,突然回头,没有言语,一双泪眼无比复杂地盯了他一眼,便不再迟疑地快步奔了出去。 黑司靳彻底地愣住了,仿佛顷刻间化为一座冰冷的雕塑。 胸口却有个炽热的火在燃烧。 她为什么要那样看自己?无比幽怨、愤怒、失望、悲伤、沉痛…… 像是埋怨,像是后悔,像是懊恼,像是绝望…… 黑司靳脑子一轰,什么都顾不了了,音乐、客人、新娘和记者全都抛在脑后,只想冲上去问个明白,到底有什么事让她如此惊慌心碎? “阿靳!你不能去!”沈凝哪肯放手?脸色苍白如纸,惊叫一声,双手用力地抱住他的胳膊。 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窜过他的身边,留下一句话:“外面那个女人交给我!” 江弈紧随而去,身后是一抹火红色的倩影,冷静中带有不易让人察觉的黯然,无论是隐形还是妖娆出现,都不会离开她的主人。 “凝凝,放开我!她好像出什么事了,我得去看看。”黑司靳的眉毛无法舒展。 “阿靳,她不过是个外人……你为了她真要抛弃我吗?”沈凝咬牙道,打定主意怎么都不放手。 黑司靳知道她说的有理,自己也难免愧疚,但是到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郑忧在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强烈到没办法忽略了! “凝凝不要任性,她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若真有什么事……” “若真有什么事,也不关你的事。”沈凝飞快地接下去,她嘴唇微微发白,“而我呢?你该关心的是我,你要是抛下我去追她,我会失望会痛苦,你明白吗?” “凝凝……”黑司靳这才感觉自己把自己陷入了一处左右为难的境地。 “你爱我吗?”沈凝问道。 “凝凝……”黑司靳发现门口外的几个身影都已经消失不见。 “你爱我吗?爱上我了吗?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为什么愿意娶我?在你心里,我还只是一个影子吗?还是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单独的个体,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活生生的女人?跟小央一样,我是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女人,你曾经辜负了小央,难道还要再辜负我吗?” “凝凝……”除了喊她的名字,黑司靳只能心痛地闭了闭眼。 小央永远是他的痛! 一辈子都无法剔除的痛! “不要离开我……”骤然间,沈凝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柔嫩的双唇凑了上去。 她主动吻住他,双手紧紧地抱着不放。 黑司靳感觉到她的颤抖,双脚在刹那间被定住了一般,忘记了反应。 记者们刚拍完沈一桥和黑老太爷两大商业巨头首次并在一起的采访,回头发现这对未婚夫妇的亲密热吻,顿时蜂拥而至,闪光灯劈里啪啦亮了一屋。 黑司靳的眼眸里隐藏着浓浓的担忧,他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有一份责任存在。而郑忧……他希望江弈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204 万一 那个瞬间,瞎子都能看出黑司靳对郑忧的特别情愫,无怪乎沈凝不惜一切要阻止他追去的脚步。像她这样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寄托着爱情与希望的订婚典礼,怎么可能任人破坏?骄傲与自负都不允许她有第二种选择。 “阿靳,我们过去那边吧!我还没正式拜见外公呢!”沈凝觉得自己成功地挽留住了这个男人,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黑司靳面色僵硬,瞳眸里已看不出欣喜,他再一次朝门口看去,沈凝却拖着他:“快点啦!” 他手指了十指,默默地吸了口气:黑司靳,你不该为那个女人而担心,你本就不该对她动心,忘记她的眼泪,忘记她那哀伤绝望的一瞥……你该握住身边这个女人的手,不要再辜负一颗饱含深情的心…… 只是,为什么心已经不在这里? 随着郑忧的眼泪而拧成一团,随着她的消失而升起惊惶? 沈一桥是位多么精明的老人,之前一幕距离太远,虽未看到过程,但已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见黑司靳神色不对劲,立刻吩咐下属先遣散记者,自己则来到他身边:“阿靳,刚才怎么了?好像是郑忧小姐?” 黑司靳的眉毛拧得更深。 沈凝笑道:“没事啦!小忧说有点事先走一步,不能参加这场喜宴会了,刚才在跟我们说抱歉呢!” 沈一桥拉过孙女的手,道:“没事就好,下次有时间你们再单独请小忧吃饭。” 沈凝乖巧地点点头,目光悄然朝黑司靳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有股火气窜了上来。他那张面庞英俊到教人惊叹,却也阴郁到教人咬牙切齿。他非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连掩饰都掩饰不住吗? 她不自觉捉住自己的衣襟,胸前那莫名的抽痛又涌了出来。 都怪他!都是他不好!她沈凝何曾为一个男人这样生气过?心痛过? 沈一桥将这对年轻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黑司靳好一会,不着痕迹地将沈凝先拉到一旁,严肃道:“凝凝,告诉爷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凝嗫嚅道:“真的没什么啦……爷爷不要担心。阿靳可能是想起他从前的妻子了吧!” 沈一桥注视着孙女美丽的面容,想起另一个可怜的孙女,灰眸里突然变得湿润。他紧紧抓住沈凝的手:“丫头,你真的已经决定嫁给他?” 沈凝神色微慌:“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都已经订婚了,这么多人做了见证,我怎么可能是开玩笑的呢!” 沈一桥皱眉道:“现在只是订婚,你若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唉!凝凝,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了,看不得你受丁点委屈,阿靳虽然是个难得的人才,但要嫁给他的话,一定得让他爱上你才行。” “爷爷以前不是跟我说,对他很有信心吗?我们多给阿靳一点时间,好不好?”沈凝生怕爷爷不答应,请求着,这时候她才更加明白自己的感情,原来黑司靳之于她,已是不能失去的在乎。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这么爱他了……爱到不惜任何手段都要留住他在自己身边。 沈一桥看到她眼底的执着,点点头:“好,爷爷会尽一切力量帮你,帮你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哎呀!”沈凝低头看到自己光嫩的手指,突然低呼起来,“我们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仪式,我跟阿靳还没有交换对戒呢!” 她立刻拎起裙摆朝阿靳跑过去,可是动作又一次愣住。因为黑司靳的视线只对着门口,她随着他看的方向转头去,心脏狂跳——进来的不是郑忧,却是神色慌张的小婶。 ** 原来,小婶刚才跟着小忧跑了出去,但江弈步子更快,窜过她的身边,一手抓住小忧:“我带你去找孩子!”说完,将小忧推进旁边停着的一辆车。 影儿也紧步跟上,奇怪的江弈并不让她上车,他手一挥,不知从哪个角落迅速走出两名黑色西装的男子,将影儿拦住。然后,只听得江弈命令式地警告:“这一次,不准跟来!” 车子飞飙而去,小婶前后连一个句话也搭不上,就眼睁睁看着小忧被江弈带走了。 而影儿只稍顿了一秒钟,闪电般地朝那两名西装男子出手,动作又快又准,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飞身进另一辆停靠的汽车,飞驰起来。 小婶震惊地忘记了眨眼,就像产生幻觉不可置信。这个女孩子气质冷艳但看上去纤细柔弱,身上还穿着优雅高贵的红色礼服,怎么可能三两下就将两个高大的男人给制服? 天啊!她不得不相信黑道的江少爷真的很有本领了,连身边的女人都这么厉害…… “不行……谁知道那个江少爷是善是恶,万一小忧也出事怎么办?”小婶自言自语地拍拍头,仓促中下了决定,“就算搞砸了这场婚礼,我也必须去跟黑先生求救!” 她重新冲进宴会厅,一进门便对上黑司靳正好往外看的深沉双眸。 黑司靳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直直朝门边走过去。 “黑先生……”小婶情绪十分激动,差点冲上前去抓住他,“请你救救小忧,救救孩子!” “你说什么?”黑司靳瞬间僵硬了全身,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小星……被坏人绑架了,小忧被江少爷带走了……拜托黑先生去找回他们母子!”小婶的眼中畜满泪水,祈祷这个男人不要让自己失望。 什么?小星? 那个可爱的孩子被人绑架了? shit!他骤然间愤怒地想杀人,额头青筋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因为这个流泪……真是个顽固的傻女人,为什么刚才不开口?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明明可以跟自己求助!难道她以为自己真的冷酷到可以袖手旁观?以为丢了那枚珍贵的结婚戒指后,连小星的安危都可以置之不顾? 黑司靳稳住被刺激到的情绪,咬牙道:“有没有其他线索?” 小婶慌乱地摇头:“没有……小忧什么都没说,她请江少爷帮忙,可是……” 黑司靳面色黑成一片:“我马上去找他们!” “你不能去!”沈凝奔了过来,幸好记者们都被引到餐厅区喝茶,没人留意这边,她直盯着小婶,“芳姨,就算是那样,阿靳也不能去!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阿靳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可以让他去帮你找人?我觉得你应该报警才实际!” “幼儿园老师已经报警了……”小婶焦急地回答。 “已经报警了就交给警察吧!反正阿靳是不能去的。”沈凝的目光很冷很坚定。 黑司靳的眸子闪了闪,一手扣住还要往前走的沈凝,嗓音低沉暗哑:“我自有分寸。” 沈凝抬起下巴:“你的分寸就是想去找他们了?我们的订婚仪式还没完,戒指都还没交换!” 黑司靳按住她因生气而颤抖的肩膀,眉宇不展:“凝凝,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其他,只想听你告诉我——你不会去!”沈凝无法否定内心正在惊恐着,她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抱歉,更看到了对那对母子的担心。 黑司靳的手不自觉增加了些许力气,她的脸色突然流露出一抹痛楚。 他迟疑了几秒钟,似在挣扎,之后脸色忽地一正:“对不起,凝凝。” 沈凝双唇忍不住颤抖起来:“阿靳……你疯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黑司靳抿直唇角,容颜紧绷,目光犀利地似要穿透她:“凝凝,你不该说这话!小忧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是你的好朋友,是芳姨的女儿,也是……小央的堂姐。而小星,更是个可爱但无辜的孩子,我没有办法不去!” 沈凝彻底呆住了,想不到他说话这么不留余地,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男人冷酷注视自己时,有多么让人发寒。她慌忙摇摇头,解释起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我们俩的好日子,你却……” 黑司靳盯着她发白的面容,刻在心底萦绕心头的面容,猛一沉眉:“对不起,凝凝,没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 说完,他一把摘下别在胸口的礼花,往外面走去。 “阿靳……”沈凝张了张嘴,气愤得身子直抖,骤然间感觉呼吸困难。 “不准去!”一道威严十足的苍老声音在背后响起,沈一桥本不想引起任何记者的注意,但他这一吼立刻有记者好奇地看过来。 205 在乎那个女人 黑司靳无奈地转过身,抱歉地颔首:“爷爷,救人要紧。” 沈一桥握住孙女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凉,心疼不已,冲黑司靳道:“说不准去就不准去。” 黑司靳早已过了叛逆的年纪,但听到老人如此专制的态度,不悦起来:“对不起,我可以重新补给凝凝一个婚礼,却不能明知道朋友有危险还不去帮忙!” 沈凝盯着他不肯退让的挺拔身躯,咬牙道:“阿靳,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女人吗?” 黑司靳看她一眼,闪过失望。 其他记者发现这里有动静,一个两个也慢慢地走了过来,生怕漏掉什么重大新闻。 沈凝看情形不对,吞了吞口水,强忍着即将发泄的痛苦。沈一桥握住她传递着关心,灰眸里也透着失望面向黑司靳:“行!你要去,就一定要把人安全带回来!自己小心点!” 见他突然改口,黑司靳不再浪费半点时间,身形一转,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小婶赶着想追上去,也没办法了,只能无比愧疚地面对沈家人。 “爷爷……”沈凝抓住爷爷的衣襟,声音突然虚弱了许多。 “丫头。”沈一桥看了眼四周密切关注着的记者,扶住孙女的肩,“这里多人看着,就当是考验,是你的终究就是你的。” “可是爷爷……”沈凝惊恐不已,黑司靳这一走,她有种强烈的感觉,感觉他跑到另一个女人身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一般。 沈一桥笑对记者解释:“各位,黑先生的朋友出了点事,急需要他前去处理。订婚典礼已经结束,各位有什么商业方面的信息想要采访,我跟黑老太爷一定会尽力配合。” …… ** 黑司靳飞跑着上了自己的车,一边利落地发动车子,一边拨打江弈的电话。 该死! 没人接? 再拨打,还是没人接,他气愤地握紧手机,忍着焦急与怒火不停地拨打。 终于,电话接通,不待江弈开口,他就劈头问道:“在哪?你们在哪?”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江弈不紧不慢的笑声传来:“问我们在哪做什么?你不是在婚礼吗?” “少废话!你带着她现在在什么地方?”黑司靳的耐心在宴会厅就快要消耗完毕。 “怎么,我带着她一起去找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江弈的语调听上去还是那副惯有的调调,仿佛平时开玩笑那般。 可惜,因担忧到快要濒临爆发的男人哪有心思听他调侃,压低了声音:“快说!我马上去找你们!” 江弈这才吃惊地说道:“呀!你不会是抛下婚礼了吧?你到底是担心那个孩子,还是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啊?” 黑司靳咬牙切齿道:“江弈!我现在没半点心思跟你开玩笑,孩子和那个女人,都必须安然无恙!” 江弈呵呵笑道:“真看不出来啊?你对这个女人和那孩子还蛮特别的嘛!你放心……” “江弈!”黑司靳警告性地截断他的话。 “听好。”江弈迅速收起玩笑,变得极度严肃,声音听上去几分冷意,“我们是多年的兄弟,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帮助他们!至于你,别忘记你现在是新郎,沈家和黑家的颜面总要顾及的,你赶紧回去!” “我要跟你会合!”黑司靳咬定不放,他本就是个意志坚定性格顽固的男人。 “跟我会合做什么?我们都是去找孩子,不如分头行动,无论谁先找到都好,对不对?”江弈的建议听上去十分有道理,他突然话锋一转,“如果都没有找到人,一天后,我再联系你!” “江弈!” “不过,身为兄弟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马上回去婚礼,郑家母子的事情就全全交给我!” 说完,江弈毅然收了线,之后电话任凭黑司靳怎么拨打,都无法接通,好象信号突然之间中断了。黑司靳又连连拨打郑忧的电话,竟然是关机。他只觉得胸口燃烧的那团火就要爆炸,一刻也无法忍耐,却无计可施。 马路四通八达,通向城市的每个角落,他根本没有办法寻找。 气愤地将车子停在路边,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 冷静,冷静,黑司靳,你必须冷静,没有可以难倒你的事情,你一定可以找到那孩子!小忧跟阿弈在一起,应该没问题…… ** 弯曲的马路一直通向远方,沿着马路开出十几公里,有一座草木茂盛的山林。山林并未经过什么人工开发,自然秀美,重要的事山林之中有一栋美丽的别墅。 郑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焦急之中求助的对象,会顷刻间变了脸色,展现出一副冷酷的模样。 她被关起来了…… 小星没找到,而她竟然被莫名其妙地被关住,地点正是这处密林中的山野别墅。 江弈一开始说打听到了小星的下落,她惊喜不已。于是看着他把车驶进僻静无人的山路,一路忐忑着,紧张极了,心想坏人作案果然都会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 她不断地祈祷小星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只要一想到小星,她什么危险都不怕了…… 谁知道进入这清冷幽静的别墅不到十分钟,她就发现不对劲。 因为江弈让她在房间里等他,她等不到人,想开门出去才发现门已经被反锁,窗户竟也是事先就被锁死的,也就是说她被软禁了。 突然电话铃响起,她才惊觉房间里还有电话,匆匆扑过去,果然听到江弈慵懒而隐含危险的声音:“抱歉了,郑忧小姐,我在今晚之前会帮你找到孩子,但是现在不得不请你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郑忧已是糊涂了。 “谁告诉你,我是黑道太子的?”江弈的话语充满疑惑,他从听到她说这句话时,就只有一个结论——定是司徒钊告诉她的!他们俩本来就关系非同一般,或许那孩子就是她与司徒钊的骨肉,不过是怕牵连妻儿,司徒钊做卧底时故意撒的谎而已! 这倒好,踏破铁鞋无觅处,有这对母子在自己手里,今天这场仗无论如何是要稳券在握了。 “你不是吗……江少爷,我拜托你一定要找到我儿子!”郑忧心里只挂念着这个,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要相信江弈! “你放心,孩子的安全我会保障。你知道的,我们道上混的人办事总难免危险,要去救孩子可能会有场恶斗。看在阿靳那么在乎你们的份上,我不能让你发生意外,所以好好等着。晚上见。” 江弈收线的同时,他也同时将房间里的座机电话线割断。 “喂?喂?江少爷……”郑忧对着话筒用力地喊着,只听到“嘟嘟”的断线声,她又拼命地回按着号码,可惜再也不会接通…… 靠坐在地板上,心思混乱,但比之前安定了许多。她想,江弈这样的人物,说话该是算话的吧?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看在阿靳那么在乎他们的份上…… 阿靳在乎她和孩子?他真的在乎他们吗?在宴会厅里亲眼看到他跟姐姐结婚……他在乎的应该是姐姐吧!可是,那夜小公园里他的表白真让人心痛……她还会为之心痛……他所说的那份感情,难道也有说给江弈听的吗? 郑忧站起身跑到窗户前,透明的玻璃窗外,可以看到别墅后院的栅栏,栅栏另侧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这里是二楼,看得比较远,突然,看到栅栏那边的小路一辆汽车开出去,正是江弈的车。 206 心急如焚 “江少爷……江少爷!”郑忧用力地拍打窗户,可惜不但窗户结实,连隔音效果也是一流,根本无人听到她的叫喊。 “有人吗?有人吗?”她不放弃地大喊,有股要把玻璃敲碎的冲动。 没人应答,世界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难道他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然后救回小星再带我们一起离开?”郑忧双眼直直地望着窗外,除了默默祈祷,她似乎无事可做。 原来,这栋山间别墅是江弈的秘密城堡,一般没人知道这里,此刻只剩下郑忧一人了。 “小星,小星……记住妈咪的话,一定要坚强勇敢点啊!”她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她突然惊喜地发现外面竟又出现一辆车,待再仔细看看,不是江弈。可是,能来这里的人应该不简单吧?她急切地对外面挥挥手,那车子正准备离开,后又缓缓停下。 郑忧紧张地趴在窗户前,睁大眼睛观望着。 车上走出来一个人,是个高高瘦瘦身着黑色风衣的女人,长发飞舞,带着墨镜让人看不清面容,但冷漠的气质让人难以忽视。女人朝二楼看过来,惊得郑忧心脏剧烈一跳,然后她发现那女人一个闪身,身影飞快消失。 “糟糕……那女人哪去了?不会是坏人吧?”郑忧自言自语道,忽然身后传来钥匙开门声。 “少爷把你锁在这里?”女人对着她的背影道。 “你是……刚才宴会上江少爷身边的那位小姐?”郑忧惊奇不已,想不到眼前的人换上一件黑色风衣看上去就像女杀手一般冷酷。 影儿微微点头,面无表情问:“少爷呢?” 郑忧皱眉道:“他去帮我救孩子了……” 她的话刚出口,影儿蓦然转身,片刻不予停留。风衣扬起一道清冷的弧线,郑忧急切地抓住她:“小姐,你知道什么消息是不是?对方为什么要抓我的孩子?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影儿推开她的手:“抱歉,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是江少爷的朋友不是吗?你能找到这里,就一定知道江少爷在哪里,拜托你也帮帮我吧!” “如果你希望孩子平安,就最好听从江少爷的话,安心地呆在这里。”影儿说这话时,绝美的面容除了冰冷还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影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走之前重新将门锁住,凡是主人所做的事她都无条件接受,所以郑忧依然被锁在屋子里。只是多了影儿的保证,郑忧那颗焦灼的心不再那么惊恐不安。 ** 再说这边的黑司靳,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他联系不上江弈之后,也敏锐地察觉到江弈不同以往的态度。虽然有这个黑道太子在帮忙,但他却无法安心,神经紧绷着不能放松,眼前老浮现出小星瘦小的身子与那双怯弱的乌黑大眼睛。 将车停在路边,他立刻打电话向警局查问了相关的情况。 警察表示从幼儿园老师报案开始,他们就在急速查找目标。不过,绑匪似乎有所预谋,警察所得的线索有限,案情正陷入困局之中,请黑先生耐心等待。 怎么可能有耐心? 黑司靳极力控制自己情绪冷静下来,思前想后,他隐约地怀疑,这事是不是原本就跟江弈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该死!如果真是江弈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理由要去绑架一个孩子? 突然,一个信息火光电石般闪过他的脑海,他握紧方向盘,紧得十指发白,喃喃道:“一定是这样的,这是唯一的理由……他认为小星是司徒钊的孩子,而司徒钊正是他所痛恨的卧底!” 这念头像炸弹一样将他的思绪瞬间炸得四分五裂,他深呼吸,飞快地拿出手机,按下一串私密的电话号码。 “帮我追踪定位一辆车,车子的信息是……恩,并帮我锁定这个手机号码的服务区,号码是……”简单地交代着江弈的相关信息,黑司靳最后道,“多谢,事成之后一定重金感谢。” 三分钟后,对方传来了他所要的消息。 黑司靳眼眸一眯,脚下油门一踩便朝目的地奔去。他咬牙道:“阿弈,这件事最好不要被我猜中!否则……” 否则兄弟都没得做了吗?他将后半句话咽入腹中,被自己的想法所惊骇。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与那个让人心动的女人,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 车子驶入一条林间马路。马路凹凸不平,如果不是丛生的茅草有被车轮轧过的痕迹,黑司靳几乎要怀疑那位神秘黑客提供的信息不正确。他的知觉随着树木的越发茂密而变得敏锐,小心地发动车子前行,不敢有丝毫分心。 待穿过密林之后,道路又变得开阔,不久,一栋高大的房子出现在林子那一头。 莫非……这就是小星被绑架的地方?阿弈也在? 黑司靳不敢把车开进去,飞快地熄火下车,小心翼翼地前行。 四周特别安静,连鸟类的声音都没有,那栋房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竟是间外观精美的别墅,外面还专门砌了围墙,前面是雕花大铁门。什么人会特意在此建座别墅?为何如此神秘? 他蹲在草丛里悄悄地观察起来,屋子安静地不像有人存在,他抿紧薄唇,正准备起身时,突然呆住了。 二楼的窗户上,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是郑忧! 纤细单薄的身子,乌黑柔软的长发,苍白到几近模糊的面容,他的心激动得狂跳起来。那个女人就是小忧,没错! 刹时,他抛却了顾忌,直朝别墅奔过去。 “小忧!小忧!”大铁门上了锁,他疑惑地观察了一番,分明是有人刻意锁上的,那就是说江弈不在? 可恶!如果他不在,为什么小忧在这里? “小忧!”黑司靳冲着那身影大吼一声。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郑忧慢慢转过身,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是他……不是自己眼花吧? 他来了!他竟然来了? 他都知道了?小婶告诉了他么?他知道了小星被绑,还是知道了小星就是他的儿子…… 郑忧控制不住颤抖着,不敢再往下想。可是,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让黑司靳抛下婚礼,来到这里。 她张张嘴,喉咙干哑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手指紧贴在玻璃上,她急促了吸了几口气,突然用力地拍打起来。“啪啪”,窗户被拍得动摇,可是被隔离在大铁门之外的男人却听不到,也进不来。 黑司靳奋力摇动着铁门,朝里面吼着:“江弈,你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给我滚出来!快点!”他大声地喊着,没有得到回音,只看到郑忧无比焦灼地对自己摆手,她不时拍打玻璃窗的动作让他浑身血液沸腾着。 该死的! 他退开几步,朝围墙周围打量着,很快找到围墙的最低处。说是最低,也有差不多两三米高,围墙的顶端插着玻璃碎片用以防盗。他站立在那里,眸子一点点变得幽暗。 庭院空旷,郑忧在二楼看得真切,也看出了黑司靳的心思。他准备越过那高墙翻进来,那处插满玻璃碎片的地方是他唯一最好的机会。 天色虽然灰蒙蒙的,但一片片不规则的玻璃片在高墙上散发出狠厉的光芒,像是敌人手中的刀子,只要靠近就会被刺得满身是伤。 “黑司靳……你不会是真的要那样做吧?” 郑忧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一颗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 黑司靳退开几步,将西装脱下扔在地上,而后飞快地往前冲去,修长的双腿用力一蹬,双手便稳稳地抓住了高墙的边缘。 “啊……不要!”郑忧尖叫出声,惊恐地咬住手背。她视力极好,清楚地看到围墙上的那双手瞬间流出了鲜血。双手显然很用力,手指红白交错,看得人触目惊心。 “上帝!他竟然真的那样做了……” 围墙那头慢慢冒出他的头,他的肩,他高大的身躯。 他动作还是那么敏捷,看不出手掌已经受伤,利落地一翻身便稳稳地跳到地上。 郑忧咬着唇,直到咸湿的泪水滑落到嘴里,才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紧张地忘记了呼吸,而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他抬起头,双目紧紧地注视着窗户那面的她,眼睛一眨不眨,带着坚定的安慰,好像在说:别怕,我来了! 她的视线像被什么胶着了一般,怎么都无法移开,只能与他的纠缠。 没有呼吸,心跳如雷,泪水如线般滚落,但是双腿却颤抖地虚软地随时要倒下…… 他——这个男人,这一刻,带给她一种强烈的震撼,像个英雄般大步地走来,要解救她…… ** 门,被人一次又一次撞着。 她听到了他的吼声:“小忧,离开一点,我要撞门了!” 然后来不及回神,她听到巨大的一声“嘭”响,门被个大铁锤之类的东西猛然顶开。他扔下手中的大工具,飞快地奔想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黑司靳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膛,气息不稳地安慰着。 郑忧从未觉得这是个温柔的男人,或许今天的她太惊恐,太焦灼,太脆弱,她觉得他的声音格外能安抚人心。她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忽然不可截至地大哭起来。 “救他!我求你……救小星,小星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她哭着,呐喊着,抓着他的胸襟拼命地请求着。 从没有这样的时刻,觉得身为一个母亲的脆弱,一个女人的无可奈何。她只想抓住一切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一起去寻找小星。 “好!你别激动,我答应你,一定找到他!” 黑司靳看着她额前散乱的发丝,看到她的眼泪,心早就拧成了一团。抬起手想为她抹去那让人心疼的泪水,骤然想起自己的手上全是殷红濡湿,他想把手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已经弄脏了她的衣服。 郑忧飞快地捉住他的手,睁着发红的眼睛:“你……你……” 几个“你”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207 相信我一次 “我没事。”黑司靳将手抽回,故作轻松地放开她,从屋子里找到一卷纸巾。看她忘记掩饰的担心神情,他心口一荡,忍不住扬起唇角,“别担心,这点皮外伤,没事。你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阿弈怎么会把你锁在这里?” 事实上,他脑海里已经闪过多种可能,怀疑对象首当其冲的便是江弈! 郑忧冲过去接过纸巾,看到那双血肉模糊的手,眼泪又夺眶而出。糟糕!她变成了一个没用的爱哭的女人,而他都已经伤成了这个样子,还说没事……他是真的真的很关心孩子的吧? “别忙着哭,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江弈那家伙去哪了?”黑司靳一边问话,一边拧眉,现在才感觉到手掌的伤口一阵阵刺痛,有两处裂开了长长的口子,看样子得去医院缝针才行。不过,能确定这个女人安然无恙,这点小伤又算什么?他根本不以为意。 “江少爷说……他会负责救回小星,让我在这里等着,晚上一定带小星来见我。”郑忧像要得到让人放心的答案似的,带着乞盼紧紧注视着他。 “那你放心,那家伙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还不至于说算不算话。”黑司靳安慰着她,其实心底已经对江奕气愤得直咬牙。 “哦……我也是这样想,他毕竟是黑道太子,应该很厉害的。”郑忧呼了口气,埋头替他拨出又一块玻璃小碎片。 黑司靳凝视着她,心头突然被那句话触动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他是黑道太子?” 江弈的身份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尤其是跟江弈根本谈不上认识的她。 郑忧的手指悄然颤抖了一下,赶紧道:“是小央告诉我的……她以前说起你的事情时,偶尔有提到过江少爷。” “原来是这样。”黑司靳若有所思地呢喃道,盯着她的眼眸更是深幽如夜了。 “你恐怕得去医院……”郑忧迟疑道。 “女人,你是在为我担心吗?”黑司靳见她神情紧张,秀眉紧拧却又细心地替自己拔出玻璃碎片,压抑不住心动。 郑忧抿了抿唇,没有抬头,仍是一心一意地替他清理。 黑司靳没再出声,默默地注视着她,任她在自己的手上忙碌着。很快,她将满掌的鲜血清理干净,便四处去寻找可以包扎的动力。 这时候,他便轻轻挡住她:“你还没回答我呢!” 郑忧咬咬牙,别开视线:“你总算是为我受伤,我又不是没良心的人,当然会担心一下的。”她越过他的身,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其他房间找找。” 黑司靳看她匆匆跑出去的身影,深沉的双眸逐渐流露出隐藏许久的深情。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微微勾起唇角,想不到这女人哭归哭,做起事情来倒很麻利。他以为她看到自己满手鲜血要吓晕过去,没想到她还能保持镇定地替他拨出碎片。 “女人啊女人,你真是个让人难以抗拒的矛盾体……”他说完,环顾房间四周,坚硬的下颌一点点收紧。 身为朋友,他从不过问江弈的事情,这栋别墅如此隐秘,很显然平时用于特殊事件。江弈为什么要把小忧关在这里?如果不想让她跟去的话,当时大可不必将她带上车。 江弈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要利用小星引司徒钊上钩的话,大可不必将郑忧这个麻烦牵扯进来,除非他还打算留着郑忧做备用? “可恶!你最好不要那样想!”黑司靳忿忿地握紧了拳。 “你做什么?伤口又流血了!”郑忧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情景,殷红的血滴正从他的指间流落。 “我在隔壁房间找到了纱布。”她走过去,情绪明显平静了许多,手里还拿着药水,“如果这是江少爷的别墅,我想也可能是个让受伤兄弟疗养的好地方,隔壁柜子的抽屉里竟然什么消炎药和纱布都有。” 黑司靳配合地坐在房间仅有的一把椅子上,主动将双手伸出,看她蹲下/身去,小心地为自己涂抹药水,裹上纱布。 心灵感觉一阵平静,多久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 有她在身边,可以压抑住原本的浮躁、恐惧,可以毫不犹豫地想为她遮风挡雨,尽所能地去保护她…… ** 几分钟后,郑忧毅然站起身,之前的激动神色悄然敛去。她清清嗓子:“咳!有两道伤口比较深,你还是得去医院缝合。不过,在去医院之前,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小星真的会没事吗?” 黑司靳望着她:“小忧,就算你不相信江弈,但是请相信我这一次,好吗?” 郑忧垂下目光,咬咬唇:“如果……小星有什么事呢?” “我发誓!如果小星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伤害他的人!”黑司靳的语气无比坚定。 “如果……小星真有什么事,就算杀了那个伤害他的人,都没用……”郑忧克制住让人害怕的想象,吸吸鼻子,“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 黑司靳怔怔地盯着她,瞳孔像坠进了星星,霎时闪动着灼亮,好几秒之后才用力地点点头:“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以后也不会!” 郑忧其实好多好多问题要问,他抛下订婚典礼,姐姐怎么办?爷爷生气了么?记者们又有了八卦猜测的好话题了么?小婶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她一个问题都没问,因为此时此刻,她觉得没什么比孩子更重要。 “好,那么请你带我去找他们!”她冷静道。 “什么?你不在这里等待?”黑司靳想象过江弈可能正在做什么,那绝对是不适合她去的场面。如果她看到小星,看到司徒钊,还真不知道再会出什么事。 “是,我一分钟都等不下!”她抓住他的胳膊,狠心不去理会他的伤口,“拜托你,你一定可以带我去找到他们,对不对?” “我……”他一下子变得左右为难,这双美丽的眼眸充满了信任,那正是他曾经所期待的…… “带我去找小星!”她再次请求,手指抓得很紧,“有你在,有江少爷在,我相信再危险的地方,你们都会保护我们的平安,对不对?” 原来这个女人这么会谈条件…… 黑司靳无奈地看看自己裹着纱布的手:“你看我这样,还能开车么?” 郑忧的眼中飞快地闪过愧疚,挣扎了一会,咬牙道:“我也知道,我很抱歉……可是,你不知道母子连心的感觉,我的心没有一刻安宁。尽管你们一再保证,但是又有哪个做母亲的能安下心来,我只想快一点见到小星!” 黑司靳为她心疼,想抬手摸摸她的发,终是没有一点动作,以笑容鼓励着她:“不安心也得安心!你必须明白,如果小星真的被人绑架走了,你在场只会让场面更加紧张,把一切交给江弈不会有问题!” 他大约可以猜到了事情发生的原因,绝不希望让郑忧涉入危险之中。现在,他告诉自己也必须要选择江弈,用他们多年来的兄弟情分赌一把! “可是……” “没有可是,相信我!阿弈说晚上能把孩子带来,就一定能带来!” 黑司靳想应该找些什么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修长的浓眉突然拧在一块,喃喃道:“我的手心……突然好痛,不会是伤口真的太深,要赶着去缝合吧?” 郑忧脸上的关心再也隐藏不了,她知道自己刚才不顾他受伤的手还要去找小星,有些自私,这会不忍见他疼痛,慌忙道:“我还是先陪你去医院吧!” 黑司靳心头一暖,眉毛顿时舒展开来:“好啊!” 郑忧又道:“但是天黑前我一定要回到这里。” 黑司靳抬手隔着纱布拍拍她的肩:“恩,我答应你,天黑前我一定把你送回这里。” 一抹叫作“感动”的情愫悄然流过她的心底,她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只是望着他的手,表现冷静道:“走吧!” 其实她并不打算一会还让他送自己回来,他已经受了伤不方便开车……可是,一直恨着他的心为什么要感动?郑忧在车上一直反复地问自己,目光好几次控制不住飘向他的双手。 黑司靳用他那双受伤的手稳稳地抓住方向盘,这情形不是她陪他去医院,而是他带她离开这危险之地。 两人没有说话,车子在高速路上行驶时,气氛一度陷入了沉默。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蓝牙接通,是之前那位帮他调查江弈消息的神秘黑客。黑客说追踪的人已经进入无信号区,暂时失去消息。 “恩,没关系,有信号时随时联系我,谢谢。”黑司靳简单地应答,收线后转头看了郑忧一眼,“不用担心,等我们回来,小星说不定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郑忧垂下眼:“我在想一个问题……江少爷为何一定要晚上才能让我见到小星……” 黑司靳抿抿唇:“别多想了,让他找人是对的,那家伙办事一向比警察还敏锐。”见她苍白而疲惫的面容,他又道:“不如你睡觉休息一会,等醒来后就能见到小星了。”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唱歌给我听吧!”他突然提议。 “什么?”她奇怪地注视着他。 208 禁忌 “不是那个《虫儿飞》吗?很好听,能唱给我听吗?”他抬起一只裹着纱布的手在她面前扬了扬,“伤口好痛的……如果你能唱歌给我听,我说不定会轻松很多。” 郑忧不觉有点尴尬,这种情况下,她哪有什么心情唱歌呢?可是,看他满是恳求的话语,让人不忍拒绝。 “那伤口……真的很痛吗?”她小声地问。 “咳!”他清清嗓子,板起脸道,“你试试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这样血肉模糊过,怎么说都是英雄救美吧?你知道么……我现在这样开车,连心脏都是火辣辣的疼!” 此言不假,他的确一直忍受着痛苦,只是一个男人承受这点皮肉之痛又算什么? 他并非诉苦,而是希望这个女人能开口唱歌,驱散内心的压抑和焦灼,如果顺便帮自己也驱散一下这疼痛,那就更好了。 郑忧低下头,就在他以为她可能真的不会唱的时候,只听轻轻柔柔的嗓音在车厢内传开。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有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唱歌时,几度哽咽,差点唱不下去,泪水弥漫眼眶,她想起那日亲子会上跟小星一起演唱时的情景,心酸极了。 而黑司靳又何尝不是?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想起了当年小央在身边低吟浅笑的样子,轻柔悦耳的声音环绕耳畔,阵阵心酸。而后仿佛看到亲子会上郑忧跟小星合唱的情景。两种声音,两种情景,奇异地交融在一起,让他产生强烈的恍惚感。 车子忽地颠簸了一下,他差点撞上了前面的车,吓得郑忧慌忙停了声音。 “怎么了?是不是手很痛?我……” “不是不是……”黑司靳克制住心底翻滚如岩浆的热烈情绪,深深呼吸,“医院到了。” 两分钟后,他将车停下,并未下车,而是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沙哑而苦恼:“告诉我……你为什么总能带给我这么多奇怪的感觉?你跟小央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为什么总能轻易地让我联想到她?” 郑忧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回答。 他发现什么了吗?是小婶说了什么让他有所察觉,还是他真的凭自己的感觉发现了秘密? “快点去找医生啊!”她逃也似的推开车门,“我还得在天黑前赶回去啊!” 黑司靳下了车,盯着她明显僵直的身影,从没细想过的狐疑不禁迅速扩大。为什么他的问题让她如此惊恐?没错!她一闪而逝的那种表情分明可以被称之为“惊恐”,但是为什么? 转而飞快地回忆了几个画面,他敏感地拧了眉。 这才发现每次提起小央时,她都神色怪异,反应激烈,但因为“小央”也是他的禁忌,所以只顾着整理自己痛苦混乱的心,而忽略了她不正常的反应。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秘密? “我和小央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郑忧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但我跟小央是亲密的姐妹,她告诉过我跟你有关的所有的事,所以我从第一次见你就没有好感,明白了么?” 黑司靳定定地望着她。 “还不快点?非要等纱布被血浸透,好让我内疚吗?”郑忧像要掩饰什么一样,提高了声音,跑过来拉起他,“快点!虽然刚才你来救我,我有点感动……但是不代表就可以把你对小央做的那些坏心事抹杀掉!” 黑司靳还是定定地望着她,拧着眉心:“我知道……” 郑忧心思被他搞得混乱,一跺脚:“知道还不快点,我可不像小央,那么容易心软。” 黑司靳注视她不悦中流露的娇俏,微微闪神,满嘴苦涩无奈:“我知道你不是她……” 原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郑忧可不想这样的时刻把从前的事情扯出来,如果被他知道真相,她现在可没有一点心情去应付。 ** 黑司靳跟郑忧进入医院缝针的时刻,他们急欲寻找的地方正是动人心魄的惊险场面。 密林的尽头是一片海岩。岩石很高,海风很大,站在岩石之上,那狂风仿佛可以轻易将人卷如深渊一般。 天空布满阴霾,让人感觉暴雨将随时可至。 与天空相辉映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不是风和日丽下的蔚蓝颜色,而是灰中带绿,阴沉得可怕。 海岩大约十几丈高,可以想象如果人被狂风卷下去的话,不说立刻死亡,也恐怕难逃被大海吞噬的厄运。 然而,此时此刻,高高的岩石上就站立着好几个人,他们神色冷峻,目光比天空还要阴沉,像一张张拉开的弓,随时都要射出锋利的箭直击对方的心脏。 其中,一人便是司徒钊。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卡其色外套,牛仔裤让人看上去还是那么潇洒不羁。但是,那刚毅面庞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见的紧绷,眸光冷静、犀利,充满畜势待发的防备。 他的对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江弈,戴上墨镜的他让俊美五官变得冷酷。但真正让人发寒的不是他的表情,而是他手上拿着的那把乌黑的手枪。 江弈旁边几米处,却是影儿。 她已经追上来了,尽管江弈不准她出现,不让她插手此事,但为了某件她急欲寻找的真相,某个她不能割舍的男人,她毫不犹豫的出现了!黑色风衣被劲风吹得高高飘扬,乌黑的发丝凌乱,精致绝美的脸蛋因担心而变得苍白。 她在担心司徒钊! 江弈瞥了她一眼,手枪握得更坚定,厉声喝道:“影!你给我滚回去!” 影儿望着司徒钊不动如山的面庞,摇摇头:“不!请少爷不要冲动,此人真是卧底,应该带回去处罚才是!” “滚!”江弈气愤极了,朝她吼道,“本少爷要怎样处罚叛徒,还用得着你来说吗?” 影儿飞快地低头:“影儿没那个意思。影儿只是希望少爷给个机会,我有重要事情必须亲自向他求证。” 江弈怒道:“给个机会?你想救他?” 司徒钊闻言,微微皱眉,目光从江弈转向她冷艳绝美的面容。 “不是……”影儿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哀伤,盯着江弈冷酷的表情。 “不是马上给我滚!你只是一个影子,不该出现!”江弈的手枪始终只面对着对面的男人。 “因为是影子,所以少爷出现在哪里,影子就出现在哪里。”影儿说完,退开一步,将视线对上司徒钊。两人目光一对,她情不自禁轻颤了一下,极力保持该有的冷静。 司徒钊眯起了漆黑的眼眸,勾起薄唇:“今天没有太阳,无所谓影子。影儿小姐不妨暂时下去歇息,我跟少爷的时候,的确需要解决一下。” 他说话时,恢复了平日的那种调调,有点桀骜不驯,有点玩世不恭,好似对着自己的不是枪口,而是一根棒棒糖。 司徒钊想,如果可以,他或许应该想办法夺过江弈手中的枪,可是今天之所以选择跳入这个圈套,是因为那个无辜的可怜的孩子! 他知道小星就被藏身在后面的密林里,那里应该埋伏着不少江弈的手下。 他不可以有任何举动,只有拖延时间才是最有利的,等到自己的伙伴们赶来,潜伏已久的任务也该宣告结束了。 这场硬仗最最不能伤害的就是小星,他几乎可以想象郑忧不见了孩子之后的焦灼与担心…… 哪知影儿性子不但冷漠,而是固执:“不,没得到答案之前,我不会离开。” 江弈狠厉地命令:“你想违抗命令吗?影子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影儿挺直了脊背,声音清冷干脆:“回去之后,任凭少爷处置!但是,我现在不会走!”她走过去,纤细的手指落在江弈握枪的手臂上,还没所有动作,江弈就目光如利刃射向她:“你想做什么?” 影儿的眼中刹时蒙上一层薄雾,漆黑的眼珠子散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让江弈都忍不住闪了神。 “求你!”影儿突然单膝跪下,“求少爷给我五分钟,问完我想知道的,一定分秒不留!” 209 关键时刻 “不行!”谁不知道他江弈是说到做到,说不行就绝对不行! 司徒钊的目光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锁住影儿纤细的身影,黑色风衣不停摆动,长发在狂风中乱舞,但她浑身只透露着两个字——脆弱!一种想让人去保护的脆弱! “江大少爷,你把无辜的孩子都给抓了,我能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孩子,难道还怕我逃跑吗?”他大声地面对江弈,“五分钟!影儿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信不过她么?不过是五分钟而已!” 影儿仰起下巴,拉住江弈的衣角。 江弈薄唇紧抿,食指落在手枪的扳机扣上,动作坚定,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老实说,就算你的同伴来了,也救不了你!可是这个女人……” 他突然眼眸一暗,墨镜之下教人看不出眼神,话语却很锋利:“竟然不惜下跪来求我给五分钟,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居心何在!” 影儿的身子猛地一颤:“少爷,你竟然连我也怀疑?” 江弈收紧坚硬的下颌,冷声道:“你觉得现在的你还值得相信?”说完,他毫不犹豫地一抬腿,将她踢开。 “你太无情了!”司徒钊忍不住替影儿握紧了拳头,直想冲过去给那家伙一拳。 “哼!”江弈冷笑一声,居高临下低睨着脸色雪白的影儿,“你自己说,你还值得我信任吗?” 影儿抿紧发白的双唇,毅然站起了身,她怎不知道主人冷酷?只是好几次她受重伤时,她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所特别的。当他在漆黑的夜晚柔情万千地占有她时,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可是,此刻才知道,所有的“特别”连五分钟都求不来。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容颜习惯性将所有的情绪隐藏,淡淡开口:“少爷要怎样才相信?” 江弈邪邪地勾起薄唇,目光要穿透镜片将她撕个粉碎。 “这样行不行?”影儿手腕一翻,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自己的左肩。 “影儿!不要冲动!”司徒钊飞快地阻止道,差点要冲上前去。 “别动!”江弈将枪对准他,话语却是对影儿所说,“很好!你甚至会威胁我了!” “不敢!影儿只是想证明清白,永不背叛少爷!”影儿说完,眼中闪过哀戚之色,握枪的手指微微一动。 一股重力立刻击向她,待她回神,那把手枪竟已出现被江弈夺走。原来他的身手如此之快,快到连她都无法抵挡……那么,他其实是根本不需要她这个保镖的了? 司徒钊将他闪电般出手阻止影儿,站在这边着实惊讶不已。 他料不到影儿竟是这般烈性,江弈却能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不同的情绪,瞧他现在正满面怒容,紧抿的薄唇明显地抽搐着。看来,如果影儿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后,肯定会选择离开,那时候江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秘密,至少现在还说不得! 没有枪对着自己,他多少吐了口气。 不动声色地看看密林那头,期盼着自己的救援伙伴快点到达。这黑道少爷不但冷酷,而且太狡猾了。这里实在是个危险的地方,别说反击,刚才那情况只要自己稍微一动,面临的不是中枪就是被打落这高高的岩石。 “好了好了,江少爷并非表面的那般冷酷无情嘛!”司徒钊不慌不忙地拍拍手,打破他们的僵局,“江少爷,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了,但是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孩子?” 江弈将影儿提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压抑住喷薄而出的怒火。 他一把推开影儿,重新面对司徒钊:“潜伏了这么久,你是掌握了不少我们各堂口的资料吧?把那些资料交出来,如何?我就可以保证那孩子的安全!” 司徒钊眸子一紧,幽暗下来。 江弈又道:“你知道道上混的,多闹几条人命也没所谓。可你就不一样了,呵呵。没错!警察是很光荣,像你这么英勇的更是难得,但为了所谓的正义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是不是真的很伟大呢?” 司徒钊暗握拳头,嘴角微微勾起:“我的儿子?原来你以为小星是我的亲儿子啊?可是,你难道你调查清楚,我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老婆没有,可不代表没有儿子!”江弈不信他那套,依然信心满满的冷笑。是不是亲生儿子又如何?已经成功将这家伙引来,不就够了么? 只是,江弈并未想到另一个真相——小星虽不是司徒钊的儿子,却跟另一个更重要的人物有着绝对的关系。 司徒钊懒洋洋地笑起来,将之前紧绷的气氛化解了不少,他盯着江弈:“那是,小星是我的好儿子,不过不是亲生的。” 影儿和江弈都知道他话中有话,冷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司徒钊道:“你知道那孩子是谁的亲生骨肉么?” 简单的一句话,江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他装出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用再拖延时间了,无论他是谁的骨肉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说完,大手一挥,从身后的密林里突然奔出五六个黑衣男子,全是他的下属。 而最后的那名下属手中正抱着一个孩子。 “怎样?看到了么?拿资料来换取孩子,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江弈的眼中露出嗜血的笑容。 司徒钊抬眼看去,高大的身躯骤然紧绷如弦。小星正被黑道分子横抱着,他小小的脸蛋一片惨白,眼眸紧闭似乎已经昏睡,嘴巴被一块黄色胶布封住,躺在坏人的臂弯里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你对孩子怎么了?”司徒钊隐藏住心惊,上前两步。 “正如你所看到的!”江弈的大手又是轻轻一挥。 抱孩子的黑衣人便一步一步走到另一块突起的海岩上,风鼓起了他的衣服,孩子短短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双眸仍是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司徒钊情不自禁握紧拳头,意识要黑衣人可能会把小星抛下岩石,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然而,他距离孩子有十几步远,就算身手再好也冲不过去,更何况中间隔着江弈和影儿。 “江弈,你若那样做,必将后悔!”司徒钊后悔自己没有将拷有资料的磁片带在身上,否则他会毫不犹豫选择交换! 那个可爱的孩子,带着满心信任叫他“爸爸”的孩子,那个坚强而柔弱的女人,勇敢带着孩子顽强生存的女人……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让这对母子受到伤害。 情势骤转,影儿见状心脏也猛然紧缩,毕竟是女人,本性中有天然的柔善,察觉孩子可能面临的厄运,浮现担忧之色。她太清楚江弈,他若想要狠心对待司徒钊,司徒是必死无疑。如要以孩子为要挟,那也是说到做到…… 江弈重新举枪:“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司徒钊笑得嘲讽:“若是那样为什么不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你可以杀了我,但那孩子却不能受到一丝伤害!” 江弈道:“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伤害一个孩子我不在意。” 他显然也在算计时间,另一手又是一扬,那黑衣下属缓缓地将孩子举了起来。 天色更加阴沉,风那么狂猛,那景象看得人胆战心惊。孩子无所知觉,不知道自己正被顶在枪尖上一般,脆弱的生命随时会被折断。 就在影儿忍耐不住要开口阻止的时候,司徒钊突然面色铁青,厉声脱口而出:“那是黑家的孩子!” “你说什么?”惊异出声的却是影儿,而江弈握枪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他满眼狐疑地盯着司徒,目光更是森冷。 司徒钊轻轻瞥过影儿的眉眼,下定决心地重复肯定道:“他是你最好的兄弟的儿子!” 江弈的俊眉立刻沉了下去,没有相信。 司徒钊无奈地苦笑:“这关系到一个从四年前开始延续到现在的秘密,如果不是希望你对孩子手下留情,我也不会选择揭人伤疤。” 江弈的脑海里闪过几道记忆的灵光,沉吟道:“你说黑司靳和郑央?” 司徒钊微微颔首:“保证孩子的安全,我才可能跟你交谈。” 风有点大,后面的黑衣下属对他们的对话听得并不真切,但那黑衣下属依然高举着手臂,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要将孩子不客气地抛下。 江弈手指紧了紧,示意手下将孩子先放下来。 可是,就在这时候,小星似乎被冷风突然吹醒,眼睛缓缓张开。因为小嘴巴被封住,他连连咳嗽了几声,脸蛋从惨白迅速涨得通红。一双乌黑的眼睛畜满了泪水,惊愣地忘记了眨眼,好一会之后才可怜兮兮地朝四处张望。 待小星看清此刻的处境,尤其是看到不远处自己熟悉的爸爸时,顿时受到刺激,双手双脚不停地挣扎起来。 黑衣人原本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主人身上,随时等待接受指令。哪料到孩子会这么快醒来,这样胡乱的挣扎,让他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差点失手让孩子摔落。 “小星!”司徒钊吼道,极少看到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影儿在眨眼之间飞身而去,将不停挣扎的小星从对方手中夺过。 “别动。”她没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绝美容颜闪过担忧,语气僵硬地安慰着。小星睁大眼睛,在女性的怀抱里虽然感觉没那么冰冷可怕,但是这灰色的天空,高高的悬崖让他只觉得恐怖,像噩梦一般。 “小星,别动了。”他应该是叫小星吧?影儿再一次低声安慰。 就在孩子的挣扎稍微停止的片刻,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冲出一队人马。司徒钊定睛一看,愣住了,并非他所期待的同伴,而是十来个黑衣人,一看装扮便知是江弈的手下。 210 不可告人的关系 其中一人快步走过去,附在江弈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只听到江弈满意地笑起来。 “好!很好!你们干得很好!”江弈连夸三声,冷笑着面对司徒钊,“恭喜你,你要等的同伴,已经不可能出现了。呵呵,至于那些资料,也不用强迫你交换了,剩下的我们就地解决吧!” 原来,从江弈对司徒钊卧底身份怀疑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四下布置圈套。黑道中人若想横行多年,白道之中必有机要关系。司徒钊不是一般的警察,他掩饰得极好,所以江弈不得不精心布局,用孩子为诱饵才能引出他。 警察要抓到江弈,并不容易,就像刚才他的下属报告一般,那盒被司徒寄到总局的重要磁片,已经顺利拿到……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处理这个让他气得牙痒的卧底! 司徒钊闻言,立刻意识到警局之中有了内鬼,可是独身一人陷入危险,只能先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他的太阳穴被枪顶着,江弈冷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慢着!”司徒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看样子我是逃不掉了,在我死之前,你就不能给我和影儿五分钟吗?” 影儿闻言,抱起小星飞快地看向这边:“少爷……” 江弈迟疑起来,不知道为何,他知道这一枪下去,影儿定会责怪自己。他本不顾忌任何人,也从不惧怕任何人,此刻却又莫名地不愿让影儿痛苦或责怪。 他收起枪:“好!五分钟。” ** 影儿的脸上闪过惊喜:“谢谢少爷。” 江弈朝她勾起完美的唇角,露出危险淡笑。 司徒钊越过去,那块突起的岩石上只站着他和影儿以及小星。小星被抱在影儿的怀里,她小心地扯开小星嘴巴上的胶布。 刹那间,孩子的哭声与风声交错在一起,教人揪心。 “爸爸……” 司徒钊接过孩子,三人一同坐下。 这边,江弈眯起了危险的眼眸。 司徒钊轻柔地拍着孩子:“别怕,爸爸在这里呢!爸爸会保护你,知道么?爸爸知道小星是勇敢的小男子汉,不会随便哭的。”影儿坐在旁边望着这个让她感觉异常矛盾的男人,想不到他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完全如何一个慈爱的父亲。 “妈咪……”小星嘶心裂肺般的嗓音里喊出两个字。 “妈咪在家等着你回去呢!所以小星要乖,不能再哭了,一会爸爸就带你回去。” “爸爸……我要妈咪……”小星在他的诱哄下逐渐停止了哭泣,但一张小脸蛋布满了泪痕。 司徒钊抹去他的泪水,郑重地向影儿道:“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孩子的安全。” 影儿惊愣:“你刚才是骗少爷的?这孩子不是黑先生的骨肉?” 司徒钊皱眉,没有直接回答:“你答应我!” 影儿点头,司徒钊重新将孩子递到她手中,叮嘱小星道:“小星乖,不要哭也不要随便乱动了,好好抱紧阿姨,听阿姨的,知道吗?” 小星意识到爸爸前所未有的严肃,咬着小嘴巴认真的点点头。爸爸说不让哭,他就不哭,说不乱动,他便不乱动,一双小手紧抱着影儿的脖子。 于是,司徒钊像是卸下重担一般突然站起身来,影儿紧随着起身:“你还没告诉我,我们以前认识吗?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真实的姓名是什么?以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还有没有亲人?” 司徒钊抿紧唇深深看了她一眼,漠然道:“我们以前不认识,所以后面问题无法回答。” 影儿身子一颤:“不认识?你骗我!” 司徒钊定定注视她:“如果硬要说认识,就是有一次我出行任务时,正好一枪被你打中,你对我有种愧疚。”他微微一笑,话音刚落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扣住,右手已拨出手枪。 “你……”影儿双手还抱着孩子,身子被他紧扣,太阳穴上被顶着枪。 “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因为我不想就这么死了。”司徒钊十分抱歉,他已经看到所有黑衣人都将手枪拔出来面对自己了。尤其是江弈,隔着十步的距离,仍可以感觉到他结冰似的冷酷气息。 “如果你也不想死的话,就配合我,帮我离开这里!”司徒钊附在她耳边低语,担忧地看了看孩子。 小星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但是他那么安静,牢牢记住爸爸的话。 见过枪林弹雨的影儿并不惊惧,但她着实佩服这孩子:“我想你不会在孩子面前伤害我的。” “我从没想过伤害你,只是我也不能在孩子面前受伤!”司徒钊抓住她的肩膀,一步一步往密林方向走。 这要命的岩石,一不小心就要跌下去粉身碎骨,他要赶紧撤离。 可是,那么多黑洞洞的枪口,不知道子弹会在什么时候射出。江弈没有出声,画面一度僵持着。 直到豆大的雨点骤然从天而降,司徒钊用力喊道:“江弈,如果你有一点在乎这个女人的话,就让所有人把枪放下,马上走人!” 影儿紧张地盯着江弈,心跳如雷,她在想主子真的为因为自己而放过司徒钊吗? 雨点瞬间打湿着大家的衣服和头发,江弈摘下墨镜,用力扔在一旁,狭长的眸子里尽是锐利锋芒:“很好!这就是你们所要的五分钟吧!原来如此,很可惜……” 他缓缓举枪,目标直直地瞄准司徒钊,没有看影儿和那个孩子半眼,微眯起眸眼,猛地用力扣下扳机。 “砰!” 枪响的瞬间,惊动了许多人,只听狂风暴雨中传出江弈的爆吼:“全部退下!” 十几个黑衣的家伙哪敢有丝毫迟疑,一听主人下令,飞快地退到密林之中。他们没有走远,却也不敢再有轻举妄动。 可是,大家都放松得太早了,如果他们够了解江弈,就该知道他绝不会轻易退让。所以,不过十秒钟之后,又一声响枪—— 司徒钊一手急速地推开影儿,而影儿也在扳机再次扣下的瞬间以闪电般的速度捂住孩子的耳朵,在地上打了个滚。 她抬起头看向开枪的男人,江弈的面容在大雨中显得模糊,握枪的动作看上去冷冽到让人发寒。 他竟然开枪了…… 看到自己被对手挟持,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就开枪了…… 影儿美丽的大眼中闪过绝望与悲哀,她无意识地拍拍怀中的孩子,回头朝司徒钊看去。这一看,更是惊住了,顿觉心脏停止了跳动。 鲜血自司徒钊的手臂流出,他痛苦地皱起浓眉,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呜……”害怕的低呜声从她的胸口传出,影儿生怕孩子看到这血腥的场面,赶紧将孩子的眼睛捂住,紧压在怀中,不停地安慰起来:“别怕别怕……小星不怕啊!不怕不怕……” 她一边安慰着,一边隔着雨帘与司徒钊对视,那个瞬间,有无数的画面交织过脑海,想要抓又抓不住,但是她确定她认识那个男人——用枪抵着自己,又在危急之中推开保护自己的男人。 他是…… 影儿不觉惊呆了,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小星紧咬着唇瓣,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双手抱得好紧好紧。那一声巨响把他吓呆了,可是爸爸说这个阿姨可以保护他,他要乖乖的。 只是妈咪在哪里? 这里都是坏人,爸爸和坏人做斗争,妈咪千万不要来,不要来…… 想着想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星?小星?”影儿见孩子没了动静,吓了一跳,摸摸他的心脏,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她才吐了口气。飞快地用风衣将孩子裹起来,她不顾一切地跑到江弈面前。 她定定地站住,清冷惯了的美目中隐藏着哀伤:“在你的眼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江弈薄唇抿成了直线,下颌隐隐抽动,但他的话语十分冷漠:“不,你是我的女人,必要时连同性命都该奉上的女人。” 影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慢慢地笑了起来,然后是不可竭制的大笑:“我终于明白了,你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从里到外全是冷酷无情……哈哈,至少这孩子!黑先生的孩子,你不会真无视于孩子的性命吧!” 她奋力将昏迷的小星塞到他手上,嘲讽道:“如果你连自己好兄弟的骨肉都可以弃之不顾,那我只好说……你的心真比恶魔还要可怕!” 说完,她反身走向司徒钊,大雨里,从不流泪的眼睛里滚落了灼热的水珠。 “我记得你了。”她流着泪微笑地走向他,蹲下/身去对他说了几句话,看到他不可置信的欣喜的表情。 江弈抱着孩子,如冰石般坚硬的心因司徒钊那一抹突然绽开的欣喜而抽搐,该死的!他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他竟然强烈的嫉妒!他早就猜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该死的卧底会是她以前的情人吗?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吗? 江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紧了枪。 211 对不起 “砰!”他开枪的动作总是那么迅速,全然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可是,他失误了! 司徒钊不但飞快地翻身躲开,同时强忍着剧痛也猛力朝他反击了一枪。 “不要!不要……” 悲呼声发自影儿的口中,江弈却扶着扑向自己的她,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惊吼:“影儿!” “你说……必要时,我是个连性命都该奉上的女人……求你放过他……” “别说了!”江弈震惊到不能自已,冷酷的心头一次为个女人而纠成一团。 “子涵!”另一个名字从司徒钊的嘴里吼出。 影儿转头看他,饱含着泪水,嘴角颤抖着动了动:“对……不起……”然后,身子软软地一点点一点点倒了下去。 “影儿!”江弈一面抱紧孩子,一面想去扶她。 “子涵!” 刹时间,与狂风暴雨一同呼啸而过的是数道枪声。十几个黑衣人都围了上来,而司徒钊一人难得众力,走投无路时,他朝漫无边际的灰色大海看了一眼,突然纵身跃下。 ** 山林,空旷无人,别墅里的灯光显得格外孤寂。 大雨未曾停歇,天色黑成一片。 不过五六点钟,却已是夜幕降临。 郑忧的心如同这大雨一样,惊恐担忧片刻不停。她又回到了这里,陪同回来的自然是黑司靳,虽然他因手伤不能开车,但专用司机的技术却很好,听从他的指挥很快赶到了这里。 可惜,他们来得再早也没用,因为干等了几个小时,要等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他……不会是骗我的吧?”郑忧不知道是第几次朝黑司靳发问。 “不会,他若是那样说话不算话的家伙,我就跟他绝交!”黑司靳道。 “可是,天已经黑了,为什么还没来?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了么?还是因为根本没有找到小星?” “你别乱想。”黑司靳望了望倾盆而降的大雨,拧眉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突然一阵沉默,郑忧低下头,良久,她忧郁而抱歉地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跟沈小姐应该有一个圆满的订婚典礼,是我破坏了这些……” 此时此刻,如果说小星的安危是她最忧心的事,那么今日的订婚典礼就是他深觉愧疚的无奈。 黑司靳抓住她的手:“不准你这么想,这是天意!我跟凝凝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发生这场意外,也正好让我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郑忧仍是低头,目光落在他裹着纱布的双手上。 “我明白了自己的真正感情,也知道自己后面该怎么做!”黑司靳将她双手合在宽大的掌心里。 “不,别说了……”郑忧别开头,记起给他消毒时,他的十指上什么都没戴,“你的订婚戒指呢?” 黑司靳眉心紧蹙,不悦道:“说了是天意,连让我跟凝凝戴上戒指的机会都不给。我不像某个人,明明心里不爱他,却还要戴上他送的戒指。” 郑忧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他将她戴着戒指的手拉到自己胸口,眼中隐隐燃烧着嫉妒的火焰。 “放开我,你这样拉着我,不怕手要流血吗?”她被迫抬头,懊恼地瞪着他。 “不怕。”他干脆地回答。 “好,就算你的手不会流血不会痛,也请别跟我开玩笑。别告诉我你抛下沈小姐是因为我,你的真正感情也是为了我,这样的感情和罪名我背不起!我不像你那样可以轻易抛弃一个人,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会坚守我的承诺。” 黑司靳的眸光飞快地黯淡下去:“我没有开玩笑,你难道都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吗?你真的爱楚子睿吗?” 郑忧指尖冰凉起来,道:“这不关你的事!你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想想自己正在伤害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人,难道你要让小央的悲剧再一次演绎在沈小姐身上吗?你难道不怕自己后悔一生吗?” 黑司靳刹那间似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他眼角直抽搐,声音沙哑:“即使是那样……我也不能欺骗她的爱情,因为我已经没有把握可以在婚后去爱上她。除了你,这个世界再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我产生对小央一样的渴望……” 郑忧闻言,怔愣地无法言语。 “那夜你扔掉了我跟小央的结婚戒指,我真要疯了,是被气疯的!我真想掐死你……”他的眼中有着深沉的伤痛,苦涩地轻笑了一下。 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明白呢?谁能控制得住呢?有时候你想让它这样发展,它却偏要那样发展,好似一切都让月老所掌控。那夜黑司靳气愤地想掐死她,但一颗心却硬生生地疼,陷入天人交战的矛盾之中。 他不忍苛责郑忧一分一毫,宁可掐死自己算了。 他深夜在三楼的健身房里发泄到筋疲力尽,简直要把玉嫂吓坏了。 最后,是沈凝一个电话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做最后一次努力,如果可以,从此以后只能对凝凝一个人关心疼爱。于是,他在反复的挣扎之中坚持参加了订婚典礼。 哪知道,却是真正地错了!早该取消的……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郑忧失声对他吼道,“就算我已经成为了罪人,对不起小央,对不起沈小姐,也请你住口!我现在只关心我的孩子在哪里!” 关于感情的话题,她一句也不敢听。 否则,就像同时有好几座无形的大山一齐向她压来,人的忍耐力和承受力都是有限度的,她快要崩溃,就要疯狂了。 黑司靳仿佛可以看穿她眼底的烦恼和脆弱,决心不再逼她。 他突然话题一转:“饿了没?厨房里好像有面条,可以做着吃。” 亏他这时候还能想到吃的! 郑忧抽回手转过身:“我没心情,也吃不下。” “可是我很饿,司机也饿。”黑司靳拖着她的胳膊朝厨房走去。他当然也担心小星,可担心有用吗?他选择信任江弈,但必须先安抚好这个女人。至于刚才差点如火山岩浆爆发一样的感情,只能狠狠地压下去。 如果真爱她,就什么都不能说! “你再打个电话找找他,好么?”郑忧请求。 “我已经联系他不下十次了,可能雨太大,山里没有信号。我想,他可能正带着小星赶过来。”黑司靳说完,将她拉进厨房,果然在灶台下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包面。 郑忧靠在门边,见他受伤包着纱布,每个动作都很不方便,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黑司靳挑挑眉:“你这样心不在焉的,确定你能行?不会等一下把厨房都烧起来吧?” 郑忧听他轻蔑的语气,微微皱眉,没有反驳,只是不客气地将他推开,自己站在灶台前动作利索地忙碌起来。 “我想……我应该帮你做点什么。”黑司靳见她为煮面而忙碌,心思分散了不少,不觉松了口气。 212 震撼 都说看到一个女人在厨房里为自己忙碌,那是身为男人最幸福最温暖的事情。虽然这只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但看她驾轻就熟地架起锅子烧水,找碗筷找配料的认真模样,他的胸口就情不自禁被感动情愫涨得满满的。 “你的手都那个样子了,还能帮我做什么?就算没受伤,厨房的事你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到外面去等着。”郑忧看他在旁边无所事事,只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感觉不自在。 “不,我会帮你做这个。”黑司靳说着,从门背后的挂钩上取出围裙站到她的背后。 她刚想转身,被他按住肩膀:“别动,我来帮你。” “帮什么?”她不解。 他将围裙在她面前抖了抖,将上面的颈带小心地从她头顶套过去。 原来是帮这个…… 郑忧莫名觉得有点紧张,她僵直着脊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宽阔胸膛散发的热力。他的手掌都有纱布,露在外面的手指格外笨拙,将围裙的带子从她的腰间扯到后面,系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结。 他面带微笑邀功似的地说:“好了,我就说我可以帮得上忙。” 郑忧皱皱眉:“恩,现在你可以老实呆在一边去了。” 黑司靳偏不离开,又道:“不,我还可以帮一个忙。” “又有什么?”她连围裙都系好了。 “这个。”轻声说着,他用那双并不方便的手替她撩起了长发,轻柔地托在手中。 优美的颈项,白皙的肌肤,小巧的耳垂…… 蓦然,他的视线落在耳垂后的某一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般大小,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咳……”郑忧不得不转身,从他的手中夺过自己的头发,“请允许我说句话,黑先生。你这样做是干扰我呢,还是真的想帮我?如果真想帮我就请离开这里。” 她指着厨房的门口,不客气道。 原因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就是他站在她的身后,无论是强健体魄上自然散发的热力还是不自觉吐出的温热气息,严重地干扰到她了! 她本来就思绪混乱,被他一搞,更是乱如麻花了。 可是,黑司靳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神色怪异地僵立着,连手指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你怎么了?”郑忧发现他明显的不对劲,怎么一下子脸色那么难看? 不仅是脸色难看,那目光……那目光简直让人心惊胆战,像要将她吞入腹中似的。她匆匆对上一眼,心底不觉闪了个寒颤,连声音都微微发抖:“喂……你中邪了?” 黑司靳慢慢把手放下,不顾受伤的掌心一点点地握紧了十指。 伤口处是火辣辣的疼痛,一定渗出新的血丝了,他知道。 他却毫无知觉,天知道此刻他的心潮有多么汹涌澎湃,他的呼吸、血液、连同身上的每个细胞全都在呐喊! 目光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急切地搜寻着每一处记忆中相似的特点。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他激动地开不了口,喉咙全是灼热,血液先是凝固,然后再迅速地急冲脑门,脑袋里只浮现出两个大大的名字:郑忧——郑央!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么?看花了眼? 不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声音,但是那抵挡不住的熟悉感觉,尤其是她耳垂后面的那两颗殷红色小痣,一颗正在耳垂处,一颗半隐半现在发际线中……跟记忆中的小央完全一模一样。 天下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巧合么?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在自家别墅前的花园里,他从身后抱住她,轻吻着她细腻的颈子,柔软的耳垂。那天阳光明媚,他心情极好,没有去公司,只静静地在家陪着她。 也就是那一次,他很惊讶地发现她耳垂后侧有颗小小的痣,十分可爱,颜色很特别,竟然是红色。 目光一移,有趣的是还有同样一颗在发际线上。 他悄悄地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耳后有这么特别的标志吧?如果有一天她不见了,自己登个寻人启示,就要注明此女子耳后的特殊小痣…… 当时只是即兴地念头,过后也就忘记了,没想到今天无意中的发现,让他瞬间掉入了烈火之中,整颗心都在煎熬。 “你说话啊!傻啦?”郑忧真想拿锅铲敲敲他的头,怎么用吃人似的眼光盯着自己,好可怕! 她根本没意识到某个辛苦隐藏着的秘密就要被人看穿了,因为从来没人告诉她,她的耳后有那样殷红色的小痣。 “我……先出去一下……”黑司靳在自己失去控制之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然后迅速闪身不见。 郑忧抚抚自己的心脏,皱眉道:“好恐怖……我都要被吓出心脏病了!他怎么了……难道是小星会出什么事?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要自己吓自己!煮面,煮面,煮面!” 她飞快地摇头否认掉自己的胡思乱想,自我强迫性地抓紧锅铲用力地刷起锅来。 ** 黑司靳一口气从厨房冲到大门口,一把拉开门,外面冷风冷雨立刻肆意地灌进来。 暮色低垂,隐约可以看到院子里的花草被风雨折损,他晃晃脑袋,一股劲奔进了密集的大雨中。 他需要清醒,强烈地需要理智! “是她……是她……老天啊!是她!我没看错,没看错……真的是她!” 他仰着头,轻声地哽咽着,胸口里全是热流,眼窝也猛地一热,有股从不知为何物的液体瞬间流了下来,与冰冷的雨滴混在一起。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想哭,想笑,想疯狂地呐喊! 想告诉全世界,告诉所有认识他们的人—— 小央没死,她没死!他最爱的女人根本没死! 她不但没死,而且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小星……小星! 他的儿子,已经有四岁的儿子!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老天啊,他不是做梦,这是真的,是真的吧! 不敢马上向她去确认,怕吓倒了她,怕她在原本的惊恐中更添加不能接受的痛苦……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差点将他的思绪炸得粉碎,五脏六腑纠结在一块,压得他不能呼吸,只能死死地握紧手指。 狂风暴雨之中,他浑身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从头发到衣角全都滴着水,这个激动难以自持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长啸,任由震惊狂喜的泪水潸然落下。 郑忧正在厨房里忙碌,锅子里的油被烧得发烫,不小心沾了几滴水,立刻发出孳孳的声响。 那声悲喜交加的仰天长啸,她听得微微一顿,以为是错觉,不以为意。 倒是司机惊得从屋子里跑出来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取出一把大伞,奔到他面前:“先生?黑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黑司靳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用力地呼吸着。直到头顶的大雨骤然停歇,他才张开眼睛,定定地注视了几秒钟,然后突然抱住司机的肩膀,嗓音嘶哑:“我很好……很好!” 司机呆住了,被他抱着不敢动弹,浑身发硬。 “我很好。谢谢……”黑司靳放开他,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黑先生!”司机回过神,赶紧追上去,“黑先生,我刚才检查了一下,这屋子里的照明设备都用的是储电器能源,可能随时会断。手机也完全没有信号,我们要不要先离开,明天再来……” 临时请来的司机,黑司靳理解他的担忧,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我准备陪郑小姐留在这里。你先开车回去,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联系你的话,请你来这里接我们,好吗?” 司机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黑司靳坚定的眼神,点点头:“那好,别墅里其他东西还是很齐全的。黑先生和郑小姐要注意安全,我明天早上等你的电话。” “山林的路不好走,你也开车小心。” 无论阿弈会不会带小星过来,司机都没有留下来的必要,黑司靳送走司机之后,郑忧正好端着面条走出厨房。 “啊?你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她看他连头发都纠结着水滴,愣住了。 “呵,看雨这么大,顺便去淋了个澡。”黑司靳站在原地,双眸深深地注视着她,隐含着特别的情愫。 他这是开玩笑么?觉得自己很幽默么?郑忧实在没半点心情,更没察觉他眼底的异样,反而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升了上来:“你疯了吗?手都已经受了伤,还想把自己淋成病吗?” 黑司靳缓缓地走近她,低头凝视她的容颜:“你这么担心我?” 213 小心翼翼 郑忧忿忿咬牙道:“谁担心你?面已经好了,爱吃不吃!”说着,她气恼地将盛面的碗放在桌子上。 黑司靳将她纤细的背景尽收眼底,喉头沙哑:“你生气了?” 郑忧没有回头,双肩颤了颤:“小星失踪已经够我担惊受怕的了,你这么个大男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医生说你的伤口根本不能碰水,小心发炎,晚上还可能会发烧……” 她吸了口气,转过身,眼眶已经发红:“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还要发神经,还不快点去换衣服!楼上有更衣间!” 黑司靳为她的眼泪而心疼,天知道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否则就要忍不住冲过去狠狠地将她抱进怀里。 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骗他那么久? 骗他那么惨,骗他那么伤心…… “还不快点!”郑忧这两天情绪一直处于深度压抑状态,随时都有失常的可能。 “哦……”黑司靳没有异议地挪动脚步,他按捺着不马上追问,不想惊吓着她,但不代表他什么行动都不采取。所以,他走的方向不是楼梯口,而是笔直地走近她。 “你这是做什么?”郑忧近距离地望着他,心弦隐隐发颤。 “寻求支援啊!”黑司靳无辜地耸耸肩,双眸锁住她的眼睛,“我的手不方便换衣服,能不能……请你帮助我?” “你……”郑忧瞪大眼睛。 “我是为了救你而受伤。”黑司靳伸出双手,眉心流露一丝痛苦,“原来伤口沾了水,真的很痛!” “少把罪名归到我身上……谁让你爬墙了?又没人拿枪指着我,叫什么救我?”郑忧先被他的行为气坏了,再被他的话语挑起了脾气。 黑司靳抿抿唇,无奈地摊摊手:“好吧!算我自己倒霉,还是自己去承担吧……唉!不过,我真的很想问,你的脾气怎么变成这样了?” 最后一句话,话里有话,郑忧没往其他方面想,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别有用意。她抵不过自己的关心,不满地抓过他的胳膊,边往楼梯上走边回答道:“我的脾气本来就这样,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是啊!我们早就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一个雨夜…… 黑司靳在心底悄悄地接口,从发现她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他更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 小央,无论你的心里埋着多少秘密,总有一天,我都会让你毫无保留地向我敞开…… 别墅虽然深处山中,但房间装修得精致,可见江弈那家伙多么挑剔,就连更衣间里的衣服都全是新的。从衬衣到内裤都有,甚至还有全新的女性服饰,很容易让人产生暧昧的联想。 “看来这里还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黑司靳微微勾唇,转身看着郑忧, 郑忧拿了块宽大的毛巾出来,准备扔给他,但看他干杵着双手无奈的模样,只好耐着性子走过去。他赶紧配合地低下头,让她替自己擦干头发。她撇撇唇,毛巾一包将他乌黑的发丝轻擦起来。 “唔……想不到你还是个贤妻良母,动作这么温柔,以前经常替你老公这样服务吗?”黑司靳假装随意地问道。 郑忧的手稍顿了一下,加快了擦头发的速度,强作平静地答道:“记得某人以前好像有形容我泼辣、刁钻?还是很野蛮之类的!” “哦?是吗?谁说的?这么没眼光。”黑司靳装傻,当然这几个词本来就是她自己顺口说的,他又道,“反正任谁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都不可能再用泼辣、刁钻、野蛮之类的话来形容你,因为……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 “咳!”郑忧差点被他的话呛到,心弦似被用力扯紧,她将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好了,你最好还是去冲个热水澡,否则生病了我不会管你。” 她毅然转身,想离开房间。 他盯着她极欲逃避的身影,不紧不慢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手不能碰水,别说洗澡,我现在连湿衣服还没换下来。美丽善良的郑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好事做到底,顺便帮我洗个澡?” “休想!”郑忧匆忙截断他的话,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当年他也这般受伤,她面红耳赤地替他脱下衣物,伺候洗澡……那时的心跳如雷仿佛此刻还能清晰地体会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已经不争气地红了。 黑司靳倒没再马上接话,只是用那双无比深沉又无比“可怜”的眸子望着她。 她想狠心离开,脚步却像灌了千金重,怎么都提不起来。 算了算了!看他可怜,同情一下吧!郑忧来回挣扎了好一会,用力咬咬牙,骂自己真没用,就转过了身。 ** 几分钟后,郑忧又后悔了,因为她怀疑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支着裹纱布的手,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指挥道:“帮我把那件取下来。恩,就那件,黑色的衬衣……还有这条裤子,喔……阿弈那家伙竟然跟我喜欢同一个牌子的。” 郑忧按他的要求从一排崭新的服装里取下几件,扔在床上,刚松口气,就听他叹道:“唉!你又不答应为我洗澡,那我只能自己去解决困难了。对了,千万别忘记帮我挑一条内裤啊!我先去浴室了。” 他的动作一下子变的利索起来,不对!他伤的是手,不是腿,所以他进浴室的速度格外快,三秒钟之内就已经闪身进去。 郑忧对着柜子发起愣来。毕竟是真正的夫妻,她过去那样深爱过他,自然记得他所有的喜好。他的内裤向来只有两种颜色:黑跟红,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选择。 她曾惊讶地问过,像他这么严肃而冷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鲜艳的红色? 他并不向她解释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将她搂紧怀中…… 郑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怎么了?老是被他勾起回忆……一定是太担心小星了……” 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内裤,灰色、深蓝色,红色。她没有多想,顺手把最下面一条红色抽出来,走向浴室。 “这么快?”黑司靳正在艰难地跟他的衬衣做斗争,好不容易让衬衣脱离双手,他长长地呼了口气。郑忧站在门哭,看不出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他朝她皱皱眉,目光触及她手里的红色内裤时,不禁瞳孔一亮。 “给你,放这里。”郑忧发现浴室空间再大,但只要跟他站在一起,都会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她将裤子放在旁边的衣架上后,想了想,索性好心地替他放热水。 黑司靳挑挑眉,故作惊奇道:“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色的内裤?” 郑忧的心突然咯哒一声,暗叫糟糕,刚才怎么没意识到这点?他会不会多疑?她伸手试试热水的温度,故意忽略他话语带来的紧张:“我随便拿的,正好看到那条摆在最上面就拿了。” “咦?难道我看错了?我好像有看到这条红色是放在最底下。”黑司靳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咳!”郑忧忍不住懊恼,“你就是看错了,难道你以为我还知道你的癖好啊!啧啧!一个大男人喜欢穿红色,真是可笑。” “说得也对,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奇怪了,毕竟内裤这么私密的事,除了我老婆,其他女人的确没什么可能知道。”黑司靳说得严肃。 “是吗?你的情妇难道不知道吗?”郑忧的语气不觉尖刻,尘年旧事瞬间被提了出来。 黑司靳的神色骤然一变,然后眼神深暗起来:“不知道。” 郑忧瞪他一眼,没兴趣跟他多聊一句,否则要更被气得郁闷。 黑司靳见她又要逃走,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哑声道:“小央曾经很惊讶地问我,像我这么冷酷的男人,喜欢黑色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愿意穿上红色的?你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 214 金屋藏娇 郑忧忿忿咬牙道:“谁担心你?面已经好了,爱吃不吃!”说着,她气恼地将盛面的碗放在桌子上。 黑司靳将她纤细的背景尽收眼底,喉头沙哑:“你生气了?” 郑忧没有回头,双肩颤了颤:“小星失踪已经够我担惊受怕的了,你这么个大男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医生说你的伤口根本不能碰水,小心发炎,晚上还可能会发烧……” 她吸了口气,转过身,眼眶已经发红:“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还要发神经,还不快点去换衣服!楼上有更衣间!” 黑司靳为她的眼泪而心疼,天知道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否则就要忍不住冲过去狠狠地将她抱进怀里。 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骗他那么久? 骗他那么惨,骗他那么伤心…… “还不快点!”郑忧这两天情绪一直处于深度压抑状态,随时都有失常的可能。 “哦……”黑司靳没有异议地挪动脚步,他按捺着不马上追问,不想惊吓着她,但不代表他什么行动都不采取。所以,他走的方向不是楼梯口,而是笔直地走近她。 “你这是做什么?”郑忧近距离地望着他,心弦隐隐发颤。 “寻求支援啊!”黑司靳无辜地耸耸肩,双眸锁住她的眼睛,“我的手不方便换衣服,能不能……请你帮助我?” “你……”郑忧瞪大眼睛。 “我是为了救你而受伤。”黑司靳伸出双手,眉心流露一丝痛苦,“原来伤口沾了水,真的很痛!” “少把罪名归到我身上……谁让你爬墙了?又没人拿枪指着我,叫什么救我?”郑忧先被他的行为气坏了,再被他的话语挑起了脾气。 黑司靳抿抿唇,无奈地摊摊手:“好吧!算我自己倒霉,还是自己去承担吧……唉!不过,我真的很想问,你的脾气怎么变成这样了?” 最后一句话,话里有话,郑忧没往其他方面想,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别有用意。她抵不过自己的关心,不满地抓过他的胳膊,边往楼梯上走边回答道:“我的脾气本来就这样,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是啊!我们早就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一个雨夜…… 黑司靳在心底悄悄地接口,从发现她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他更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 小央,无论你的心里埋着多少秘密,总有一天,我都会让你毫无保留地向我敞开…… 别墅虽然深处山中,但房间装修得精致,可见江弈那家伙多么挑剔,就连更衣间里的衣服都全是新的。从衬衣到内裤都有,甚至还有全新的女性服饰,很容易让人产生暧昧的联想。 “看来这里还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黑司靳微微勾唇,转身看着郑忧, 郑忧拿了块宽大的毛巾出来,准备扔给他,但看他干杵着双手无奈的模样,只好耐着性子走过去。他赶紧配合地低下头,让她替自己擦干头发。她撇撇唇,毛巾一包将他乌黑的发丝轻擦起来。 “唔……想不到你还是个贤妻良母,动作这么温柔,以前经常替你老公这样服务吗?”黑司靳假装随意地问道。 郑忧的手稍顿了一下,加快了擦头发的速度,强作平静地答道:“记得某人以前好像有形容我泼辣、刁钻?还是很野蛮之类的!” “哦?是吗?谁说的?这么没眼光。”黑司靳装傻,当然这几个词本来就是她自己顺口说的,他又道,“反正任谁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都不可能再用泼辣、刁钻、野蛮之类的话来形容你,因为……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 “咳!”郑忧差点被他的话呛到,心弦似被用力扯紧,她将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好了,你最好还是去冲个热水澡,否则生病了我不会管你。” 她毅然转身,想离开房间。 他盯着她极欲逃避的身影,不紧不慢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手不能碰水,别说洗澡,我现在连湿衣服还没换下来。美丽善良的郑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好事做到底,顺便帮我洗个澡?” “休想!”郑忧匆忙截断他的话,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当年他也这般受伤,她面红耳赤地替他脱下衣物,伺候洗澡……那时的心跳如雷仿佛此刻还能清晰地体会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已经不争气地红了。 黑司靳倒没再马上接话,只是用那双无比深沉又无比“可怜”的眸子望着她。 她想狠心离开,脚步却像灌了千金重,怎么都提不起来。 算了算了!看他可怜,同情一下吧!郑忧来回挣扎了好一会,用力咬咬牙,骂自己真没用,就转过了身。 ** 几分钟后,郑忧又后悔了,因为她怀疑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支着裹纱布的手,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指挥道:“帮我把那件取下来。恩,就那件,黑色的衬衣……还有这条裤子,喔……阿弈那家伙竟然跟我喜欢同一个牌子的。” 郑忧按他的要求从一排崭新的服装里取下几件,扔在床上,刚松口气,就听他叹道:“唉!你又不答应为我洗澡,那我只能自己去解决困难了。对了,千万别忘记帮我挑一条内裤啊!我先去浴室了。” 他的动作一下子变的利索起来,不对!他伤的是手,不是腿,所以他进浴室的速度格外快,三秒钟之内就已经闪身进去。 郑忧对着柜子发起愣来。毕竟是真正的夫妻,她过去那样深爱过他,自然记得他所有的喜好。他的内裤向来只有两种颜色:黑跟红,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选择。 她曾惊讶地问过,像他这么严肃而冷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鲜艳的红色? 他并不向她解释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将她搂紧怀中…… 郑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怎么了?老是被他勾起回忆……一定是太担心小星了……” 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内裤,灰色、深蓝色,红色。她没有多想,顺手把最下面一条红色抽出来,走向浴室。 “这么快?”黑司靳正在艰难地跟他的衬衣做斗争,好不容易让衬衣脱离双手,他长长地呼了口气。郑忧站在门哭,看不出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他朝她皱皱眉,目光触及她手里的红色内裤时,不禁瞳孔一亮。 “给你,放这里。”郑忧发现浴室空间再大,但只要跟他站在一起,都会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她将裤子放在旁边的衣架上后,想了想,索性好心地替他放热水。 黑司靳挑挑眉,故作惊奇道:“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色的内裤?” 郑忧的心突然咯哒一声,暗叫糟糕,刚才怎么没意识到这点?他会不会多疑?她伸手试试热水的温度,故意忽略他话语带来的紧张:“我随便拿的,正好看到那条摆在最上面就拿了。” “咦?难道我看错了?我好像有看到这条红色是放在最底下。”黑司靳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咳!”郑忧忍不住懊恼,“你就是看错了,难道你以为我还知道你的癖好啊!啧啧!一个大男人喜欢穿红色,真是可笑。” “说得也对,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奇怪了,毕竟内裤这么私密的事,除了我老婆,其他女人的确没什么可能知道。”黑司靳说得严肃。 “是吗?你的情妇难道不知道吗?”郑忧的语气不觉尖刻,尘年旧事瞬间被提了出来。 黑司靳的神色骤然一变,然后眼神深暗起来:“不知道。” 郑忧瞪他一眼,没兴趣跟他多聊一句,否则要更被气得郁闷。 黑司靳见她又要逃走,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哑声道:“小央曾经很惊讶地问我,像我这么冷酷的男人,喜欢黑色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愿意穿上红色的?你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 215 尽我一切 她看了他一眼,抿紧唇。 “像你这么死心眼的女人,如果真心爱上了一个男人,应该会坚持爱他一辈子吧?”声音里藏着某种不易觉察的渴望,天知道他问这话时,呼吸是屏住的。 她沉默了几秒钟,再看了他一眼,否定的话竟然很难说出口。若是今晚以前,她可以很果断地告诉他:不会!因为那个男人曾经伤她太深,已经亲手将她对他的爱埋藏掉了! 可是现在,她觉得喉咙有被棉花堵住,软软地发不出声音。 “沉默代表什么意思?”黑司靳的心按捺不住狂跳,多么渴望她能点头说声“会”啊! 突然,电话的“嘟嘟”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 “谁?”江弈不知道他的电话要接通简直是千辛万难。 郑忧却是瞬间喜极而泣,颤抖地抓起电话筒:“江少爷?我儿子呢?我的小星呢?他在哪里?是不是安全……” “你别激动。”黑司靳心疼地抚住她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将她拉到怀中坐下。 “他没事。”江弈简单地回答三个字。 郑忧敏感地捕捉到他语气里的沉重,心急速地往下坠:“出了什么事?我儿子出事了吗?他……” “我说过他没事!”江弈突然提高了声音,脾气有些暴躁。 “他……” 郑忧刚要开口,突然听到那头传来纷乱的声音,江弈好像忘记了自己正在通电话,他的话模糊地传来:“医生?手术怎样?她会不会有事?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声音突然切断。 郑忧浑身僵硬,电话忘记了放下。 黑司靳推推她的身子:“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郑忧的反应吓坏了他,不详的预感迅速扩散,他不敢想象要是小星有任何闪失的话,怀里的这个女人会不会疯了…… “医院……手术……小星有生命危险!我要去找他!我要马上见到他!”她失声尖叫起来,飞快地推开他,站起身直往门外跑去。 “小忧!”黑司靳是真的吓住了,翻涌在心腔里的何止是震惊? 惊恐,痛苦,不可置信! 不不,他大步追过去将要冲出门的她紧紧箍在怀中,用力地吼着:“别哭!不准哭!你不是说一切都相信我吗?如果你是一个坚强的母亲,是一个懂得信任别人的人,就请马上冷静下来!” “我要马上见到孩子……小星!小星!小星……” 让她坚强活着的动力,让她勇敢面对一切困难的宝贝,让她生命每一天都坚定走下去的唯一寄托和希望啊!她怎么可以失去? 黑司靳将几近疯狂的她狠狠压着,见她哭泣挣扎,他心乱如麻! 这个女人必须先让她冷静才可以! “叫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儿子啊!”郑忧被他大力地拖到沙发,他不顾自己的手伤大力地按住她。 “不能冷静也必须冷静!”黑司靳狠狠地咬牙,看她泪水交错,激动地抽泣,猛一低头,狠狠地堵住她的唇! 他狂烈的吻吞没她的喊声,她挣扎着捶打他的胸膛,他似要吸光她的气息,直到她在他怀里安静下来,才慢慢放开她。 “听我说……”他的嗓音显得粗嘎,凝视她怔怔的脸蛋,“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小星,但是在那之前,你必保持冷静,再做出任何冲动的事!好么?” 她的嘴角轻抽了几下,低声而缓慢道:“一定要快点……” “恩。” 黑司靳放开她,再次给江弈拨了个电话,好几分钟之后那家伙才接线。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黑司靳的浓眉逐渐蹙得更紧,郑忧在旁紧张地轻颤着问:“小星没事……对不对?” 黑司靳摸摸她的头,肯定地答道:“没事。孩子没受伤,正在医院抢救的是其他人。” 郑忧呆了一会,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是真的,对吧?真的没事!” “恩。”黑司靳轻轻一带,将她拉住怀中,眼中也有惊喜的泪水,“是真的!孩子没事。今晚的雨太大了……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安心,所以让那家伙无论如何都马上派人过来接我们。” 郑忧感动得呜咽一声,点点头。 再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感谢他的存在,也从未如此深刻感觉到有个男人在旁边可以依靠的滋味。她闻着他的气息,控制夺眶而出的眼泪,只用那双发白的小手紧紧地擢住他的襟口。 做梦也没想过她和他还会有这样亲密的一天,身体相拥在一起,心灵也似无限地接近…… 如果没有明天,她是否可以多依恋一会? 如果她和她的路一开始就没有走错,现在是否正在享受着一个女人的幸福? 如果可以不用顾及要对阿睿和姐姐有个交代,她是否可以自私地考虑……其实还可以抱着一丝一丝小小的希望,给小星一个真正的爸爸? ** 不记得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时,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大雨终于有所停歇,山里的空气冷得就要结冰似的。 黑司靳为她裹上一层厚厚的外套,自己也换上了西装,两人片不容缓地上了车。 司机是江弈的手下,开车的技术极好,但因为狂风暴雨折断了不少树木,山上的道路也有几处崩塌,在漆黑的夜里离开这危险之地实在不容易。好不容易上了高速马路,郑忧因整天的担忧和紧张疲累终于缓缓睡去。 黑司靳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紧绷的俊容却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他的心情从最初的震惊、狂喜到此刻已是冷静坚定。他从未如此感谢过上天,无声呐喊了数十遍:谢谢老天的安排!谢谢上帝的庇佑,让她还好好地活着。 低头吻吻她的发丝,默默发誓:小央,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去保护你和孩子,这一次,请不要再轻易放开我的手。 进入信号区,黑司靳的电话疯狂地响起来。 担心地看了眼沉睡中的女人,他飞快地掏出电话,按下静音。一看来电显示,心脏忍不住紧缩,是沈家打来的。该要面对的事情逃不过,该背负的责任也不容逃避,只是今天晚上情况似乎有些混乱,什么力量都无法将他从小央的身边拉开。 按下接听键,没想到传来的是沈一桥暴躁的声音:“不管你在哪,限你二十分钟内到达沈家!” 黑司靳可以理解老人发怒的心情,订婚典礼的事是自己错了……他以十分低沉的嗓音说道:“对不起,爷爷,我恐怕没办法做到。” “什么?你敢说跟我没办法做到?”沈一桥好像有种要摔电话的冲动,“你可知道凝凝她……” “抱歉,明天我一定负荆请罪。”黑司靳见郑忧动了一下,立刻截断沈一桥的话,匆忙将电话挂断。 他也烦恼,一生中不曾冲动过几回,每回却偏换来对他人最大的伤害。 他叹了口气,顺手将电话关了机,至少今天晚上他做不到离开她。 ** 医院。 雪白的床单,刺鼻的药水味。 向来挑剔和整洁的江弈一身衣服皱巴巴的,显然是被大雨淋过之后一直没有换下来,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黑司靳拉着郑忧的手,一跑进医院的某间重症病房的外面,看到的就是他那副落魄的样子。 “到底什么个情况?”黑司靳劈头就问,“孩子呢?” 江弈抬起眼眸,黑瞳里尽是黯淡,指了指隔壁。黑司靳还没再开口,郑忧就匆匆跑了出去。 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被窝里一个小小小小的身影。 病房那么大,白色的床单在灯光下显得刺眼,他躺在那里,十分安静,静得像是不存在似的。巴掌大的小脸蛋露在外面,脸色几乎跟床单一样白,郑忧屏住呼吸,心跳都快要停止。 216 怀抱依靠 “小星……” 轻轻地在病床前跪下,怕惊扰了他,又怕他怎么都唤不醒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摸摸他的额头,他的脸蛋,感觉到掌心淡淡的温热,那紧窒的心跳才一点点恢复起来。 “小星……”见孩子安然无事,郑忧喉头一酸,流下放心的泪水。 握住他的小手,软软的,她的双眼紧紧地凝视着孩子轻闭的眼睛,低声道:“你知道吗?妈咪真的好怕好怕……就算有天灾人祸不能改变,至少妈咪希望那个时刻能陪在你的身边……” 一双大手落在她的双肩,黑司靳蹲下/身去,拍拍她:“现在你放心了吧?不会有事的,我刚才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孩子可能受了点惊吓,着了凉,刚才打了针暂时睡着了,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醒来。” “恩。”郑忧吸吸鼻子,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缓缓回头,注视着他,无比真诚地说了声:“谢谢你。” 黑司靳眉毛动了动,微笑着摸摸她的长发,幽黑的眼瞳里隐藏着太多的情愫。 “呵呵,能听到这句话可真不容易。不过……这是我应该做的。” 也是我欠你们母子的。 他将目光落在小星的脸上,胸口涌出一股属于父亲的慈爱。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很温暖很微妙很让人开心。 “孩子……真的很可爱,很让人心疼。”黑司靳说着,喉结滚了滚,掩饰住自己的激动,“谢谢你养了个这么好的儿子。” 郑忧感觉他的话有点奇怪,不过没有多想,扯扯唇角:“我也很感谢上天赐给我这么个好宝贝……”她突然甩甩头,皱眉道:“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不过你是不是要赶着去沈家?” 爷爷和姐姐一定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吧?名门大家族,订婚典礼上男主角突然离开,抛下等待祝福的未婚妻,若是被记者渲染的话,明天绝对就是一场头条八卦,会影响两家人的声誉。 黑司靳安慰她:“别担心我的事,我已经跟沈家人说好了。” 郑忧隐隐觉得不安,姐姐有多么在乎这个男人,她不用多问也看得出来,如果姐姐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抛下婚礼……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她觉得愧疚:“小星没事,我也安心了。你还是先走吧,有我陪着小星就行了。” “不。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到孩子醒来。”黑司靳温柔而坚定地拒绝她。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也累了,要不躺床上去,抱着小星一起睡会吧!”他建议道。 “你真的不走吗?”因为他这么坚持要留下,她的心其实有种难以控制的欣喜。 女人啊!真的可以一直那么勇敢坚强和独立吗?必要的时候,总会想象需要一双有力的臂膀变成安全的港湾,保护自己,让自己尽情依靠吧!这个曾经属于她的男人,让思绪处于混乱和迟钝的她也终于感觉到了——他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你放心地休息吧!这里是贵宾病房,没有其他人会打扰。阿弈那边似乎还有点情况,我今天晚上也不可能回去的了。”黑司靳轻柔地推推她。 郑忧想了想,身体抵不过疲劳,接受他的建议躺到了病床上。 不过,闭上眼睛前,她突然记起最重要的一个电话,天啊!小婶一定也急疯了吧? ** “妈……我找到小星了,恩……他没事,没事的。恩,我正陪着他……受了点惊讶,现在在医院。” 她没想到小婶这么晚还在沈家,听到小婶说话时紧张的语气,可以想象今晚的沈家也多么不安宁。 “妈,沈小姐还好吗?”想不问,终是忍不住问了,然后她看到站在病床前的那抹高大身影忽然挺了挺身,身躯僵硬了几分。 小婶的回答有点含糊,有股欲言又止的味道。 “怎么了?沈小姐不好吗?”毕竟是姐姐,婚礼的意外自己多少脱不了关系,郑忧的担心十分明显。 黑司靳侧过身望着她。 “哦,没什么事就好。”她注意到他听到这句话时,紧绷的神情悄然放松了。 “小星没事,你不用担心……哦,要来吗?我在……”这是什么医院来的?刚才进门的时候太匆忙,什么都没留意。 黑司靳敛眉,补充了一句:“这是一家贵族私立医院,江少爷朋友开的。如果小婶能够放心的话,请她明天再来探望小星吧!” 江弈守护的人中了枪伤,不可能进公立医院。而这家医院医疗技术很高,都是专家,专门为关系特殊的贵族们设立的,其中做得最好的一点便是病人资料保密工作。无论前来的病人患什么病,或是这种枪械斗殴式的伤,医生们都绝不会泄露半分。没经过当事人或家属的同意,连警察也不可能查到半分。 郑忧挂断了电话,盯着孩子的脸蛋,有着片刻的失神。 “快躺下休息吧!”黑司靳劝道。 “恩……”她抬头看到他手上的纱布,“你还是再找医生看看吧!这伤口……被折腾得厉害,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呵,一双手能有什么后遗症?大不了留几个疤吧!”黑司靳不以为意道,但仍为她对自己不经意流露的关心而开心。 他的手指修长整洁,男人很少长这么漂亮的手,以前她曾想过这或许是遗传自他的父亲,具有浪漫艺术家的气息。如果真的留下了疤痕……她一定会遗憾的! 不过黑司靳是真的无所谓,若是留疤才好,那将是他永生的纪念。 母子俩睡着了。 睡得那么香,孩子靠在妈妈的怀抱,小小的嘴巴微微嘟着,不时蠕动几下,十分可爱。 一开始,郑忧还矜持着,说有个不熟的男人在房间她睡不下。那句“不熟”让黑司靳的心硬生生地扯痛了一下,他只好先离开,等确定他们都睡着之后,才敢重新回来。 他凝视着他们的睡颜,胸腔里满是热热的感动。 郑忧也睡得很深入,她原本没打算真正睡着的,没想到一睡下竟是这么沉,一点也没察觉有个男人正无比愧疚而深情地凝望着自己。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还能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这么坚强,这么勇敢把孩子养大……” 他俯过身,颤抖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怜惜之吻。 他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星,细细地打量着孩子细致的眉眼,无限感慨,眼角湿润:“你竟是我的儿子……呵,怪不得我们这么投缘,我现在真的相信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也谢谢你像你妈咪一样坚强,依然好好地活着……” 江弈的事他刚才特意去问过了,身为一个饱经感情痛苦折磨的过来人,他只能严肃地对兄弟说了一句话:“好自为之,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并不是人人都会有第二次机会的。” 有时候,错过了一次,便是错过了一生…… 就这样,黑司靳在这对母子的床前,默默地守侯着,默默地凝视着。 有心酸,更有幸福。 天边曙光渐亮,漫长却又感觉短暂的一夜过去了。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朝窗外望去,忽然心情明朗起来。 这该是一个好日子,一个天气晴朗无风也无雨的好日子。 “呃……”站起身走到窗前,突觉胳膊酸痛,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217 重新认识 床上的女人翻了个身,睫毛闪了闪,慢慢睁开眼睛。一看到窗前的挺拔身影,脸上充满了惊讶,鼻子酸酸的。 “你……”她嗓子干哑,“你没睡?” 听到动静,黑司靳飞快地转身,替她端上一杯温开水,眼眸含笑:“没有,我醒得比较早,刚进来看看你们。” “哦。”郑忧喝了口水,望进他发红的眼眸里,对他的话有点质疑。不过没有追问,注意力很快落在孩子的身上。 “放心吧,医生都说小星没事,睡足了觉自然就会醒了。”黑司靳安慰道。 ** 医生说的话没错,黑司靳的安慰也没错,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当小星醒来之后,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千盼万盼…… 小星张开了眼睛,但是看到郑忧之后,他紧咬着小嘴巴,一个字也不说,看她的眼神就像不认识一样。 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只是愣愣地望着神情激动的郑忧。 “小星,宝贝!你终于醒了,可把妈咪吓坏了……”郑忧抱着他,亲亲脸蛋,亲亲额头,一时没察觉孩子的异样。 孩子皱着眉头,看了她许久,将脸瞥向一旁。一双眼睛四处张望,好象在寻找什么。 “小星?在找什么?”郑忧这才发现孩子神色不对,心疼地想肯定是吓坏了。她抱起他,拍了拍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妈咪在身边呢!现在就带你去找婆婆哦!” 小星听到“婆婆”两个字,张了张嘴:“婆婆……还有妈咪,我要妈咪……” “妈咪在啊!妈咪正抱着你呢!”郑忧又亲亲他,心疼地想哭。 小星看了她一眼,立刻移开目光,继续寻找什么。但是在扭头看到黑司靳之后,乌黑的眼珠子不由地亮了一下。 “小星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叔叔再带你去看看?”黑司靳拉拉他的小手。 小星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咬着小嘴巴,眼中流露担心。 黑司靳笑笑:“你在担心叔叔吗?其实叔叔才是真的担心你呢,还有你妈咪……看到小星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久后,医生给孩子查看了一下瞳孔,检查了一下舌头什么的,宣布孩子没什么问题。 “我要带孩子先回家了。”郑忧跟黑司靳说道。 黑司靳深深地注视着她:“我送你们。” 郑忧低头想了想:“不用了,无何如何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你也累了,还要去面对沈家的人……我带孩子搭车回去就行。” 黑司靳看出她眼中的决意,不好勉强,点点头。 走廊上,她抱着小星站在电梯门口,在走进去的那瞬间,突然按住电梯键,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我想……以前我们有多少恩怨误会都罢,以后……我们俩都一笔勾销吧!” 如此一句话,他竟然觉得珍贵无比。至少现在听来,比一句“我爱你”还要让人轻松。 他笑着:“好,一笔勾销。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电梯开关按下,小星神情不自在地窝在她的肩膀上,看到电梯门缓缓合上,他眨眨眼睛,轻轻地喊了一句:“叔叔……” “小星?”意外不仅是黑司靳,更是郑忧,孩子从清醒到现在还没正式叫自己一句“妈咪”,反而现在开口叫黑司靳? “小星有什么话要跟叔叔说吗?”黑司靳飞快地用臂膀挡住电梯。 小星的双唇嗫嚅了几下,摇摇头。 “哦……那叔叔晚点再去看你。”黑司靳冲他笑道。 “恩。”小星乖巧地点头,大眼中闪动着某种不知名的渴望,仔细一看似乎还在害怕什么。 “小星,叔叔还有事忙,妈咪先带你回家。”郑忧抱紧他,“先跟叔叔说再见吧!” 黑司靳只好退开一步,注视着这对母子,从此他心中最最珍贵的宝贝! “叔叔……再见。”小星一舜不舜地望着他。 而这对大人也是互相凝望着彼此,直到电梯门无情地合上…… 刚回到家,小婶冲过来抱过小星,确定孩子确实没事才放下心。 “可担心死我了……幸好真的没事!到底怎么回事?对方好好地为什么要抓小星走?我们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小婶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想不出答案。一抬头,看到郑忧苍白虚弱的面颊,担心道:“小忧,你还好吧?好像是病了?” 郑忧摸摸自己微微发烫的额心,摇头:“还好,可能有点小感冒,吃点药就行。只要小星没事,我就不可能有问题。”说完,起身去找治疗头痛的药。 小婶拍拍小星的背,皱眉道:“可怜的孩子,真差点把婆婆吓坏了。小星要不要再睡会觉?这两天先别去幼儿园了,婆婆也请了假专门在家陪你。” 小星双手紧搂住她的脖子,一抱住就死也不放手的样子。那张小脸贴在她的颈窝,一声不吭,只是小心地迷茫地悄悄打量着郑忧。 郑忧的心还始终牵挂着不少事,悬在半空,她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吃下药,定了定神问:“昨天沈家人回去之后,没有出什么事吧?” 一问到这个问题,小婶的脸色立刻黯淡下来:“其实这个……我也正想问你,昨天的订婚宴会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老爷和小姐回去都很生气?就连从来都和善的老夫人都不断地叹气,直骂黑先生。” “他们生气是应该的,我可以想象得到沈先生发火的样子,沈小姐一定也很难过吧!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在订婚典礼上被人抛下……”郑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咬咬唇,“因为阿靳抛下婚礼,赶去找我和小星了。” “原来真是这样……”小婶喃喃地念道,她抱着小星坐在沙发上,直叹气,“我不明白,黑先生怎么还会为你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沈家人如此在乎门面问题,当时那么多记者在场,他那样离开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 郑忧的眉头无法舒开,心中酸楚而感动:“其实这次……我真的很感谢他。” “你跟他……”小婶的话只说了一半,想问的已经不言而寓。 “我跟他没什么……只不过经历这一次我突然想开了,决定跟他将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郑忧抬起头,眼中有份决然,“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了,只要小星还在我身边,我便有好好生活下去的动力。以前的爱与恨……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小婶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感慨道:“你终于从这个结里走出来了,真是太好了!小忧啊……” “恩?”听出小婶这声呼喊隐含一种怪异的沉重,她疑惑地出声。 “虽然想开了,也看开了,但是未来的路恐怕并不全如人愿。”小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告诉你……” 郑忧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小婶,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小婶仍是有点犹豫,望进她充满忧心的眼睛:“沈小姐她……昨天晚上发了场好大的火,然后……晕倒了。” “什么?”郑忧紧张地忽然站起身,脱口而出,“姐姐她晕倒了?” 焦急之时,毕竟是姐妹连心,一听说沈凝因激动而晕倒,她顿时觉得自责不已,胸口也隐隐抽痛起来。她很想去沈家探望姐姐,可是从黑司靳昨天对自己和小星的关心来看,只怕又将被迫陷入一场纷乱的感情关系之中。 “老爷紧张地立刻叫了救护车,在医院折腾到大半夜才回来。” “她没事吧?” “应该没事。听说医生想给她做个精细点的检查,但她坚持不在医院多呆一分钟,一定要马上回到家里。老爷拿她没折,只好半夜又回到沈家。”小婶叹道,“唉!我看大小姐的性子像极了沈老爷,倔得很。你也是这样,一旦认定了什么都不会轻易改变主意。除非是撑到极限,感觉不到任何希望了,才可能回头。” 郑忧的脸色好憔悴好难看。 小婶看了她一眼:“之前老爷还特意打了电话给黑先生,想让黑先生赶过去看看大小姐,可是黑先生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还关了机。当时你没看到老爷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吓人,说就算小星被坏人抓走了,也不关姓黑的什么事……” 说到这里,原本静静窝在她怀里的小星突然颤抖了一下身子,双手抱得更加紧。 “小星怎么了?”郑忧发现孩子似乎有点不对劲,乌黑的眼睛里充满害怕,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见郑忧要靠进,小星的颤抖更厉害了,使劲往小婶怀里钻,似乎在抗拒什么。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郑忧的,迷茫里多了丝防备。 小婶注视孩子的脸蛋,看得越久越心生疑惑。小星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的妈咪?难道小忧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害怕吗? “小星怎么了?有什么话要告诉婆婆吗?” 218 可怕的记忆 小星咬着唇,摇摇头,一个字也不说。 小婶摸摸他的头发,耐心道:“不要想昨天的事情了,好吗?你和妈咪都平安无事,那些坏人也会被警察叔叔都抓起来的!” 一提到坏人,小星的眼睛立刻闪过惊恐,小手用力地抓住小婶,指甲差点要抓进她的脖子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极力控制住要哭的情绪,可是忍了许久,他很小声很小声地啜泣了一下:“我要妈咪……” 郑忧拿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飞快转头道:“妈咪先吃药,马上过来。” 小星望着她,突然抖瑟了月下身子,慌乱的意味更加明显,将脸蛋藏进小婶的胸口,闷闷的声音几不可闻:“妈咪……我要妈咪……” “妈咪来了。”郑忧匆匆吞下药丸,快步走过来。她伸出手去接孩子,谁知道小星却紧紧地勾着小婶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开,口里还是一个劲地低呜:“妈咪……我要妈咪……” 郑忧这才发现孩子的不对劲,明明自己就在他的眼前,他却看都不看她,一副抗拒的模样,嘴里却喊着要妈咪。 “小星,妈咪在这里啊!妈咪抱你……” 她还要伸过手去,小星却突然抖动双腿,瞳孔一点点睁大,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停地踢着她,嘴里的声音逐渐变大:“我不要你,你不是……你不是!我要妈咪,我要外公……我要妈咪……呜……” 小婶因他的反应愣住了,他的嘴里竟然突然吐出“外公”两个字。她的视线在这对母子身上转了两圈,不确定地问:“小星为什么突然不认识你了?又失去记忆了么?” 郑忧的眼眸突然闪过惊恐,紧张地将小星夺了过来,紧紧抱住:“宝贝!宝贝,你怎么了?我是妈咪啊!小星,你难道不认识妈咪了吗?” 小星看都不看她,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挥舞着,捶着她,扯着她,抓着她。 “你不是我妈咪……不是!呜……婆婆……婆婆……我要外公,我要妈咪……” 这回,她们完全可以确定,这孩子——是真的不认识妈咪了!可是,他认得“婆婆”,这个自他出生就一直如此称呼着的婆婆,却不认得自己的妈咪了。 郑忧的脸被抠出两道淡淡的血痕,衣服和头发也被扯得凌乱,她的神情是仲怔的。 小婶见孩子顷刻间发疯一样地又抓又咬,还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赶紧抱回孩子,快步走到房间里。她回头道:“我先安抚他,你也好好地冷静冷静。” 郑忧微张着嘴,手脚冰凉,感觉不到身上被孩子踢到的痛,震惊地一时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她缓缓摸上自己的脸,是因为这张脸吗?小星受了惊吓,所以失去了大火之后的记忆,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了…… 提起沉重的脚步,走到卧房门口,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头脑一阵眩晕。 耳边传来小星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我要妈咪……我要妈咪……呜……妈咪!妈咪!妈咪……” 一声声嘶裂般的呼喊,将她的心活活地撕开了。 “妈咪在这里……我是妈咪啊!”小婶怎么安抚都没用,郑忧眼泪弥漫了眼眶,冲到床边用力抱住孩子,“我就是妈咪啊!” “不要……我只要我妈咪!不要你们……谁也不要!谁也不要……”孩子的嗓子很快就哭哑了,那干哑的叫声让人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小婶也开始被排斥,床上手脚乱踢的孩子开始不让任何人接近。只要谁碰他,他就发疯般地抓谁,小婶的手背很快被抓到几道血痕。 “我是婆婆,小星,我是婆婆啊!”小婶按住他的双手,难过得只想掉泪。 “啊!啊……啊!”小星用力的狂喊,声音穿透半敞的窗户,传得好远。 郑忧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她那最乖巧最懂事的孩子,竟然发了疯一样谁都不认了…… 明明医生检查都说没事,今天早上他醒来也没事,为什么才提到“坏人”两个人而已,就让他恐惧至此?昨天,她可怜的宝贝被人抓去,到底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扶着桌台稳住自己的身子,郑忧不敢再靠近,怕更加刺激到他。 上帝啊!求你,求你庇佑我的孩子,他从未出生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够多的磨难,求你一定一定要让他平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婶才将孩子安抚下去,这样冷的天气,她竟透出汗水。 “他睡了……”小婶见郑忧坐在沙发上默默失神。 郑忧面色苍白,眼皮浮肿,慢慢起身到门口,注视着孩子躺在床上的小小身影,用手背抹了抹泪水,哽咽道:“他是哭累了……小婶,我不敢想象接下来要怎么办?” 小婶心疼这样的她,上前拥住她的肩膀:“唉!明明是生在豪门的千金小姐,偏偏命运这般坎坷,连小星也……小央,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混乱,先冷静几天什么都不要想,好么?” 郑忧的目光无法从孩子身上移开:“怎么可能不想?你知道对我而言,孩子意味着什么……他是我全部的生命!” 小婶飞快地摇摇头:“不不,我了解的小央绝对是坚强而勇敢的!千万不要这样沮丧,小婶看了真的好心疼……刚才都怪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提什么坏人……” 郑忧抓住她的手:“不怪你,小星从医院忍到回家都一直没有推开我……其实他的心一定是惊恐害怕极了……我应该马上再带他去医院!” 小星年纪虽小,但每当碰到什么事情,骨子里都有种比同龄孩子更多的坚韧和耐力。他自出生就极少哭闹,一两岁的时候,大人跟他说什么,他似乎都能听懂。 如果不是那场火灾,他的性子也不会变得怯弱,而这次遭遇绑架亲眼看到那么多坏人拿着枪,冷酷到要杀人的样子……这样可怕的记忆,他只想永远忘记! 所以,一听到“坏人”,就算记不起当时的场景,他也控制不住心惊胆战。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样选择性封闭记忆,却让他同时也忘记了最重要的人——爱他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妈咪! 楚子睿回来了。 风尘仆仆,没有先到家里,反而让司机直接从机场将车子穿进这条陈旧的小巷子里。 原来,在机场里随手取了份今天早晨的报纸,没想到商业头版头条让他差点忘记了挪动脚步。他迅速看完了所有的相关报道,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不能控制住高度的紧张。 黑、沈两大集团于昨天正式联姻,订婚典礼上,身为主角的黑总裁不知何故,不顾沈老的劝阻毅然抛下未婚妻匆匆离去。后来,据记者精心调查发现,黑总裁是为另一名女子而紧张离席,该女子正好姓郑,孩子遭人绑架,而有知情人透露该位郑女士是黑总裁前妻的堂姐…… 只要看到这里,楚子睿便没有任何心思做其他事情,他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小忧。 离开不过短短数日,他不想没有根据就胡乱猜测这里的人和事发生了多少改变,黑司靳为什么突然插手其中?他先不去想,至少小忧是真诚而善良的,他相信她! 他更担心的是小忧到底如何?孩子安然回来了吗? 电话打不通,简直让人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赶到她的身边。一路上,他不停地祈祷着,但愿一进门就能看到那对母子平安地在家,希望昨天的事情是场误会或是场意外吧! 郑忧正好抱着孩子急急出门,刚下楼梯就看到了这抹熟悉的身影。 “阿睿……”她好意外,像见到久违的亲人一样,顿时激动地两眼发红。 “天啊!小忧,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楚子睿丝毫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憔悴的一个她,不仅憔悴,而且虚弱到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但是,她的腰挺得那么直,双手稳稳地抱住孩子,眼眶里充满了泪水,让他的心瞬间就揪紧了。 “楚先生?”小婶紧随在后面,一看到楚子睿,又惊又喜,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我就知道报纸上说的不一定真实,至少你们都没事。”楚子睿紧窒的呼吸一下子放松了几分,“你们这么急,赶去哪里?” 219 天大的秘密 “你的车吗?先送我们去医院,一会再说吧!”郑忧吸吸鼻子,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恩。”楚子睿毫不迟疑拉开车门,可是就在这时候,小星突然醒了过来。 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郑忧急切的面容,再看向陌生的楚子睿和身材高大的司机时,乌黑的眼珠子骤然紧缩,小嘴一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的嗓子早已干哑,哭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边发颤一边拳打脚踢。 “妈咪……我要妈咪……你们放开我……妈咪!妈咪……” “坏人……坏人……” “我不要你……我要妈咪……呜……” “婆婆……婆婆……婆婆……” 最后孩子哭哑的嗓音里只剩下“婆婆”两个字,他不再允许任何人靠近,也不敢睡觉,随时睁着那双被泪水浸泡过的乌黑眼珠,戒备地扫过每一个人。只要谁稍微一靠近,他马上浑身颤抖,情绪激动而暴躁。 郑忧被楚子睿扶在一边,看小婶将孩子重新匆匆带上楼去,她一下子崩溃了。 “你看到了……小星受了惊吓,不认得我了……他哭着喊着要妈咪,我站在他面前,他却不让我靠近……” “别哭别哭,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他平静一点,我们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楚子睿不断地安慰着,拧着眉将她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尽情地哭泣。 冰凉的风吹过,他的胸膛散发着温暖,她发丝凌乱,他满脸心疼。 ** 巷子的尽头,默立着另一抹修长的身影,是黑司靳。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亲眼看到楚子睿将自己的女人抱在怀里。他忍不住握紧拳头,极力忍耐着。 是啊!不过是共同经历了一夜的风雨,发现了她隐藏着的天大的秘密,却在狂喜之中忘记了她之前已经做出决定要嫁给别人…… 这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 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当年根本没有离婚,就算分居了四年又如何?只要他不点头,她就休想离开他! 黑司靳深深地吸着气,双眸里迸发出幽幽的凌厉光芒。他暗暗咬牙:“楚子睿,若不是顾忌小央的心再次受到伤害,我一定会狠狠地把你揍到趴下!” 他瞪着发红的眼睛,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才强迫自己转身,忘记了手中还拿着医生给小星做的检验报告单。 原来一早医生都被江弈叫了过去给重危病房的影儿会诊,以致于医生们都忘记叮嘱小星的事情。报告单说孩子受惊过度,近期内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家里人必须耐心呵护,帮助孩子度过这段心理最敏感最脆弱的时期。 检验报告单被黑司靳气愤之中捏成了一团,他回到车上,慢慢地将报告单重新抹平,视线却还停留在巷子里。 “小央,这一次,我不会再冲动……我要用行动让你看到我的真心,让你心甘情愿离开他,回到我的怀抱!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 脚下油门一踩,他这才正式去面对沈家的那场硬仗,处理自己早该处理的后善。 沈一桥早就在等待他的到来,当这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到达沈家大门时,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可想而知,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一场风暴。 “老爷,夫人,黑先生来了。”阿英赶着进门报告。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沈凝一听,立刻气呼呼地站起身:“爷爷,奶奶,我先回房间。如果他问起的话,就说我被气得生病了。” 沈老夫人担心地看着她:“早就叫你在床上躺着休息,你不愿意,偏偏要在这里等。现在总算等到他来了,你又要逃回房间。丫头啊,你……” “奶奶还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我是被他气病的!”沈凝略带苍白的唇用力一撇,透过窗户看到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正穿过花园,朝大门走来。她飞快地转身,蹬蹬蹬地步上楼梯。 不想见他吗?当然想! 非常想见他!想亲口问问他,为什么在最重要的日子里将她抛下一整天?他难道没想过媒体记者有多么烦人,会将她写成可怜的弃妇吗?弃妇?想她沈凝自一出生身上就集中着无数的目光,当宝贝一样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着长大。 她不是公主,也绝对是一位真正的名门千金,心高气傲的她怎能容忍有人将自己写成是“弃妇”! 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委屈,咽不下这口气。 沈凝一进房间,“啪”地一声将门关上。她狠狠地拿起枕头甩在墙上,咬牙道:“阿靳,为了那个女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我这样全心全意爱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 ** 她在楼上忿忿埋怨的时候,黑司靳正在跟一脸严肃的沈一桥和老夫人深深鞠躬。 他站在两位老人面前,低头道:“对不起,爷爷奶奶。昨天的事是我不对,给大家造成了困扰,也损害了沈家的名誉,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沈一桥拢起灰白的眉毛,语气中有股压抑的怒意:“阿靳,在我眼里,虽然以前对你作风和手段并不认同,但我从来没想过你为人处事竟然还如此不成熟!你可知道你昨天的所作所为,对凝凝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老夫人叹息:“是啊!跟我们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最受伤的是凝丫头,她在人前还能强颜欢笑,其实泪水和委屈都往肚子里咽。昨天晚上,她突然晕倒……把我们都吓坏了,赶紧送进了医院……” 黑司靳闻言,俊容神色陡变。又是医院?他在一夜之间对医院突然更多了层恐惧,一听到这两个字,心脏都要强烈地紧缩一下。 “凝凝她没事吧?现在还在医院吗?”说不惭愧是假的,从昨天离开宴会到刚才踏入沈家大门,他都一直没有沈凝的消息。 沈一桥不客气地瞪着他:“你希望她现在还在医院吗?阿靳,我实话跟你说,如果凝凝真的因此有什么闪失,我沈一桥将会倾尽所有也要帮这个孙女讨回公道!” 黑司靳英挺的眉毛难以松开。他绝不怀疑这位以威严文明的老人会说到做到,但他也绝不会因威胁而屈服自己的感情。 沈老夫人注视着黑司靳,从他幽黑的眼底仿佛看出了什么,她拉拉老伴的胳膊,道:“老头子,还是让他自己跟凝凝解决吧!” 沈一桥却丝毫没有退让,态度更加坚决而直接:“黑司靳,你记住!当日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会尽全力呵护凝凝?是谁说只要凝凝跟他在一起,就不会让凝凝受半点委屈?我不希望自己看走眼,也希望你说话算话!” 黑司靳薄唇紧抿,目光不躲不避地回视着沈一桥。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或许对待凝凝,他是真的错了!但知道小央还活着之后,他的心便也无法容纳其他,只有小央和孩子才是他最最关心的! “爷爷……真的很对不起!”他的一声道歉隐含着更深的含义,可惜沈家这对老人此刻还不知道,老天爷安排的事情已经有了极端的转变。 沈老夫人的眼中不知怎么地,突然涌出泪光:“阿靳,你要理解,我和老头子都是垂暮之人,一脚已经踏进了骨灰盒,不知道哪日就会撒手人寰。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苦命的孙女,沈家剩下的也只有凝凝这条血脉……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会尽力帮丫头实现她的愿望,不可能看她受半点委屈,你明白吗?” 黑司靳沉重地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就连向来慈爱的老夫人都说了这话,分明就是一种慎重的提醒。他跟沈凝这条路,除非沈凝主动放手,否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逼他接受。 他深深地注视着这两位老人,看到他们鬓边的花白,忍不住拧眉。 已过七十的老人,如果告诉他们……沈家那位苦命的孙女还真实地活着,他们能接受吗? 小央的存在可能改变现在沈凝所拥有的一切,他们能面对那种巨大的改变吗?他们能容忍自己倾心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孙女遭受打击吗? 黑司靳对自己摇摇头,别说他们一时无法接受,就是自己,也绝不愿意让小央和孩子毫无预兆地恢复身份。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保护的人,在小央和凝凝之间,他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央,何况小央身边还有个不能割舍的宝贝。 “凝凝在房间吗?我去看看她。”黑司靳将目光转到楼梯。 “恩。她真的很爱你,否则像她那样骄傲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委屈?”沈老夫人自己推动轮椅,来到楼梯口,“你上去吧!我希望凝凝出现的时候是笑容满面。” 黑司靳无言地看了两位老人一眼,默默转身。 220 谁的笑容 楼道里静悄悄的,房门虚掩着。 黑司靳笔直地站立在门口,举手,顿了顿,抿起唇轻轻敲了下去。 “咚咚咚。” 没有回音,他又敲了几下,低唤:“凝凝,是我。” 过了会,传来沈凝虚弱的回答声:“进来。” 黑司靳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大床上躺着个纤细的身影,她看上去那么柔弱。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映衬着秀丽的脸蛋一片雪白,双眸里似乎蒙了层淡淡的水雾,有种楚楚动人的味道。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的沈凝,不禁愣了一瞬,心中的愧意更浓。 “你……病了?”声音出口是沙哑的,他其实也很疲惫。 沈凝赶紧从被窝里坐起身,生怕他担心似的摇摇头,露出笑容:“没呢!一定是爷爷告诉你的吧?昨天晚上有点不舒服去了趟医院,不过并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她当然只是做做样子,假装柔顺,其实一见他就生了股怨气。但是,要让这个男人留在自己身边,她必须得采取点非常手段才行! 她想郑忧为什么能让男人心动?大概是利用那副柔弱的模样引起男人的保护欲吧!否则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哪可能有那么多男人喜欢? 黑司靳走到床边,俯身替她垫好枕头,可是缠着薄薄纱布的手一下子引起了沈凝的注意。 “你的手怎么了?”她惊得自己坐直了身。 黑司靳皱眉看看自己的手,黑眸注视着她一夜憔悴的容颜:“受了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怎么会受伤?”沈凝握住他的双手想看个明白。 黑司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发生了一点意外,没什么事的。”他看到她眼底真诚的关心,胸口忽地涌出一股温热,一声“对不起”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沈凝张着她那双朦胧的眸子,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想起身,她微微用力便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不要!我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而是你真心地陪在我身边。”她低喃着,声音轻柔,“你昨天离开时,我的脾气也不好,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凝凝……”黑司靳轻握住她的手,想将她拉开。 她抱着不放,将气息吐在他的耳边:“但是,你就那样离开我们的订婚典礼,我真的好难过……如果你真觉得对我愧疚的话,就好好地抱着我,给我安慰……” 女性的幽香直冲鼻端,他们以前也有拥抱过,也有失控的热烈激吻过,但是他好像都不曾心动过。直到今天,看到这张跟刻在心中一模一样的面容时,他才发现原来自我欺骗根本不可能是永远。 他曾经以为,可以将这种“珍惜”逐渐转成爱意,但过了这么久,已经完全肯定那是不可能的事! 相同的容貌,不一样的灵魂,他爱的只有小央! “凝凝,别这样。”他毅然拉开她的双手,黑眸正视着她。 沈凝一脸失落,咬着唇垂下眉睫,紧蹙的眉心看上去十分忧郁。缩回的双手轻轻颤抖着,极力忍耐被拒绝后的脆弱。目光却悄然落在他那双裹着纱布的手上,眼睛微微眯起,迸出凌厉的暗光。 沉默的气氛在彼此间蔓延开,他无奈地理理她垂落的长发,清清嗓子:“别生气。” “我没生气……”沈凝飞快地抬起头,眼中扬起笑意,“我没生气,我这么爱你,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可是……”他明显的感觉到她身上有些东西变了,比如说以前的她总是笑得骄傲自信,现在的她笑得柔弱勉强。以前的她喜怒爱乐直接表达,现在的她眉宇间隐藏着轻愁,却要坚持否认。 “如果没生气,那就笑一个。”黑司靳定定地注视她,他就喜欢看到这张容颜上永远保持着笑容。最初总是从她的笑容里寻找着小央的影子,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地真心希望她笑得开朗,仅仅当成是她——属于沈凝的笑容。 沈凝又笑了笑:“我这不是一直在笑吗?你来找我,就是要说对不起的吗?” 黑司靳不经意收紧了下颌,这样的情况下,他满腹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就连最深的抱歉也卡在心里。 她见他不语,温柔地拉起他的手,轻触他掌上的纱布,问:“疼吗?” “不疼。”他的眉心却紧拢。 “不疼为什么皱眉?”她望着他。 “凝凝……”受不了她这般柔顺的模样,仿佛一举手投足更像曾经的小央了,他粗嘎着嗓子,“这不像你……有什么委屈和不快大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就算你骂我,我也全部接受!” “我为什么要骂你?”沈凝将他受伤的手放在眼前,细细凝视着,轻轻叹息,“为什么要骂呢?我昨天是冲动了点,可是很快想明白了,你是去帮小忧找孩子,这是侠义心肠,是真正的男人行为呢!我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要骂呢?” 她的善解人意让黑司靳无言以对,只能深深地注视她,迟疑着,挣扎着。 “说起来是我自私了……小忧是我的好朋友,我却害怕自己的婚礼受到影响……我真是冷漠自私啊!哪还有脸再见她……”沈凝说着,眼眶已经湿了,愧疚得几乎要哭。 黑司靳抿紧唇,知道再多的话今天是不可能说出口了。他轻柔地拍拍她,安慰道:“不要自责,他们母子都没事,也不会怪你的。” 沈凝眼睫一眨动,投入他的怀抱:“看到你回来,我就知道他们是平安的了。阿靳,一会带我去看望小忧和孩子,好么?” 能不好么?能拒绝么?不能。 沈家二老对于孙女的态度只有一个理由解释——这丫头真的是太爱黑司靳了!爱到可以为他放下骄傲和自尊,可以忍受委屈和落寞,忍受随时被他伤害的危险。 可是,孙女愿意承受,不代表他们可以接受,所以沈一桥几乎立刻决定去见郑忧。 黑司靳答应沈凝晚上再去见郑忧,他则利用一上午的时候跟记者处理昨天引发的负面新闻,亲自澄清误会。关于他跟沈凝的感情与婚姻疑问,则选择不做正面回答,但坚决制止任何媒体再擅做猜测,如有乱写乱报者,他将不客气。 回家黑家见到老太爷,又免不了一顿教训。虽然自他接手利恒集团之后,老太爷已不再插手他的事,但这次事关重大,影响力不容忽视,老太爷面色不善:“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个男人将事业经营得出色,在婚姻和感情上也要同样出色,才能得到一辈子的幸福!” 这番话不得不说是语重心长,听得黑司靳莫名感动。 见完沈凝回来,他的思绪是复杂而苦楚的,尤其一想到楚子睿与小央目前的关系,更是又酸又怒。 不过,他没想到在夜幕降临之前,沈一桥带着秘书竟然出现在郑忧的家里。 221 世上最亲 “老爷?”小婶打开门时,吓了一跳,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才猛然惊醒,“快请进,请进。” “你女儿呢?在么?”沈一桥开门见山。 “小忧?哦!在,在!”小婶疑惑不已,但不敢发问,赶紧朝将他们请进,自己转身内屋走去。小星好不容易睡下去,她不敢大声说话。 沈一桥站在屋子中央,从汽车驶进巷子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这家人的贫困。只是真正踏进这里,才发现她们比想象中的还要清苦。房子不过四五十平米大,客厅里只摆了沙发、小茶几和一台旧式电视机。 狭小的空间里,家具不多,但摆放得紧紧有条,窗户玻璃被擦得透明,小阳台上有两盆清新的绿色盆栽。 不可否认,这也是一个让人感叹的温馨之家。 目光扫了一圈,沈一桥便看到郑忧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他时,她的眼眸飞快地闪亮了一下:“沈先生,您怎么来了?” 沈一桥皱起灰白的眉毛,他印象中的这个小女人长相漂亮,说话做事都是态度从容,大方得体。不过此时一见,有点教人惊讶。她发丝微微散乱,苍白的面容更是憔悴不堪,跟昨天宴会上所见判若两人。 郑忧察觉他的目光不容以往,心口扑通跳了几下,知道这样的人物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老人家会说些什么…… “孩子没事吧?”沈一桥在厅中唯一的沙发上坐下,以孩子为开场白。 小星的事也是从记者的报道里才知道的,心中虽同情这一家人,但同情归同情,身为商人的本能他最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正如此番前来,他便是为了宝贝孙女。 “谢谢老爷关心,小星没事了。”小婶端出茶来,摆在茶几上,替小忧回答。她知道这孩子突然见到自己的爷爷出现,一定很激动。 “没事就好,是阿靳帮忙找回的么?”沈一桥的灰眸里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犀利。 “应该算是吧!”郑忧点点头,心情忐忑,隐隐猜到爷爷是为何而来了。 “什么叫应该算是?”沈一桥眉毛动了动。 “说起来有点复杂……不管怎样,小星没事,我很感谢大家的关心。”郑忧坦诚道,目光勇敢地直视着老人,“不知道沈先生突然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呢?” 小婶立刻紧张地望着沈一桥和秘书,总觉得不安。 沈一桥朝秘书点点头,秘书上前一步,礼貌地将手中的大文件包一下子拉开。 “阿芳,小忧,既然我今天特意来了这里,也就不跟你们拐弯抹角。这里是一百万现金,你们拿着它尽早离开a市吧!”沈一桥的老眼十分深沉。 “为什么?老爷……”小婶想都没想,飞快地问道。 郑忧的心突然咯哒一声,她明白了。眸光顿时黯淡下去,呼吸顿觉有些紧窒,他是为姐姐而来……昨夜黑司靳陪在自己身边的情景刹时压抑不住,一副副画面浮过脑海,她拧了眉头。 “对不起,沈先生,这些钱我们不能要。” 真是讽刺啊!跟所有狗血剧情的电视和小说一样,有钱的豪门人家动不动就拿钱打发人。没想到,今天来打发自己的竟然是素不相认的亲爷爷…… 沈一桥眯起了眼:“你不要?你不愿意离开这里?” 郑忧下意识挺了挺脊梁,吸了口气:“不……我会离开。您不说,我也正好打算离开,所以我不需要这些钱。” 沈一桥狐疑地打量她,看到她苍白面容上的坚定,以及一股极欲维护自己尊严的冷静,皱眉道:“收下吧!你们会需要它的。” 郑忧抿抿唇,弯身主动将文件包合了起来,她故意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真的很有分量,谢谢您,沈先生。可惜,我们真的不需要。” 她将文件包塞到秘书手里,突然转过身,声音里多了丝冷漠:“我们家的确是太贫寒了。很感谢沈先生能屈就来此,也很感谢您老人家关心我的孩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进去陪小星了。” 沈一桥盯着她僵直的背影,眸光闪了闪,很少有年轻的女孩子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而她好像从没怕过他。 “你的意思是——你一定会离开a市?”他必须要得到确认。 郑忧迟疑了一秒钟,握握拳头:“是,但是请给我半个月时间。” 沈一桥走后,小婶赶紧推门进入卧室,看到郑忧怔怔地望着孩子出神,心思不知道神游到何方。 “咳……小忧,你还好吧?” 郑忧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孩子身上:“恩。” 小婶走近她:“你什么时候打算要离开a市的?真的已经决定了?” 郑忧苦笑了一下:“我们到外面去说吧!”她们不能现在惊醒孩子,否则又需要花一段时间来安抚。 从黑司靳对她关注越来越多的时候,她就起了要离开的心思。每天的日子过得压力越来越大,跟往日在b市时相比,工作上虽然愉快了些,但人活着心灵的轻松才是真正的轻松。 她好几次怀疑自己是否回来错了?为了贪恋那一份并不打算相认的亲情,将自己一步步逼到绝境。 一直以为对他的恨已入骨髓,感情不可能再起波澜,但随着接触越来越多,她不能欺骗自己——心在一点点软化。 看到他跟姐姐结婚,深夜之中心口会升起一股疼痛,她强迫自己参加他们的婚礼,这样才算是一个结束,一次真正的死心。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跟阿睿的关系。阿睿再一次爱上自己,并想要结婚,这的确是意外中的意外。她曾自私地想利用他做保护伞,但随着心思的动摇,她怎么都无法做到自私到底…… 想来想去,无法承受之时,只能选择逃避,离开就是割舍一切的最好的办法! 尤其是昨天,看到黑司靳不顾一切抛下婚礼,来寻找自己和小星时,她知道离开的决定已经刻不容缓了……剩下的就是找阿睿说清楚,取得阿睿的原谅。 “小婶,我很懦弱,是不是?”郑忧为自己端上一杯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你……唉!别这么说,你的苦你的痛,小婶都明白。”小婶上前拥住她的肩,慈爱地说,“四年来,你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小婶都知道。你的心太软,太善良,所以才会有矛盾有挣扎。” “小婶……你会支持我的吧?”郑忧轻轻地靠着她的肩膀,两人宛如一对真正的母女。 小婶摸摸她的秀发:“我会支持你。但是在此之前,你要想清楚,逃避真的有用吗?如果有用,天涯海角,小婶都会陪着你和小星。可是,如果没用,小婶希望你勇敢地面对。” 郑忧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急促地喝了口水,沉默了许久,轻轻吐出一句话:“小婶……我很怕!” 小婶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别怕,孩子!如果老爷知道你是他的亲孙女,一定会很高兴的,也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 郑忧紧拧着眉心,摇摇头:“小婶,你错了。如果我承认身份跟他们相认,带来的只是更多人的困扰。首先是姐姐,她要怎样面对我?尤其是要怎样面对我跟阿靳的关系?她一定会责怪我,恨我……” 这个小婶也明白,她在沈家帮佣了那么久,多少了解沈凝的骄傲自信,尤其是那种做事不服输的性格。如果让她知道是小忧就是小央,小央还是自己的亲妹妹,而她只是在世人面前演了一场姐妹夺夫的戏,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郑忧接着道:“然后是爷爷和奶奶,刚才爷爷的态度你看到了……他疼爱了姐姐二十几年,你以为我突然出现,他除了惊喜就没有其他的感觉了么?他一定会很矛盾,因为我一旦成为郑央,或者是沈央,他还能理直气壮地帮姐姐打发我走吗?” 小婶的脸色变得难看,沈一桥对沈凝的宠爱几乎要了无以覆加的地位,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奉到这个宝贝孙女面前。当他拿出一百万现金让小央离开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为小央而心酸到发疼。 “小忧啊!人,如果为别人想得太多,吃亏的就只有自己。”小婶不忍她总是牺牲自己。 “他们不是别人啊!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郑忧闭了闭眼睛,不去想当爷爷用钱冷酷打发自己的时候,那股浓烈的失望和悲怆。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你骨子里很坚强,可是一碰到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就变得软弱了。”小婶叹息。 222 发过誓 “小婶,别再说了。我给了自己半个月时间,收拾这里的后善,尤其是阿睿……我要离开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了。”郑忧回坐到沙发上,眼眶发红,“我愿意对他坦诚一切,但是……无论他是否还要接受我,我都已经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黑司靳?” 郑忧默默地抿紧唇角,摇摇头:“不,因为他是楚子睿。从认识他起,就待我真心的楚子睿,我若不能给他满满的感情,就不叫回报他,这样对他是不公平的。”她抓着小婶的手,眼里有了泪光,“答应他的求婚时……我真的发过誓,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我以为我将来可以做到全心全意爱他的……” “唉!傻孩子……”小婶对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爱情不知道如何劝说了。 “我现在只想回到b市的那种平淡生活,就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至于孩子的亲生爸爸……等小星长大时,再交给他自己选择。” 暮色降临。 小星早已醒来,看到郑忧,小小的脸蛋上依然有着排斥与惊恐,生怕她上前来抱住自己,说是他“妈咪”。 郑忧对他的反应很是伤心,但不敢操之过急,任由小婶抱着他,安慰着他。一开始,她想不通其中道理,在跟小婶一起做晚餐的时候,小婶一语惊梦中人—— “还记得火灾第二天吗?小星看到你脸上受伤的模样,吓得晕了过去,后来便不再记得之前的事。你换了模样出现,他都没有任何异议,我们说你是他妈咪,他便乖巧地认了你这个妈咪。在他的心里,妈咪是最重要的人,正因为如此,才单单忘记了你一个……” 小星被绑架后,再度遭受巨大的惊吓而受到冲击,所谓物极必反。两次重大意外在他脑海里重叠,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面前改变了模样的妈咪…… 楚子睿直接从公司赶到这个小而温馨的家里,他抱着小星不停地逗弄着:“快叫楚叔叔哦!如果你连楚叔叔都忘记了,那可真要打屁股了!” 小星怯怯地注视着他,乌黑的眼珠子雾蒙蒙地惹人怜爱,就是不肯开口。 “哈,好小子,难道真要被楚叔叔打小屁股了?快点叫一句,好哄楚叔叔开心开心吧?”楚子睿将他抱到大腿上,捏捏他的小脸蛋。 小星眨了眨大眼睛,还是一个字都不说,更别说喊人了。 “唉!楚叔叔真伤心了……那妈咪呢?小星不记得楚叔叔,为什么连妈咪也不记得了呢?”楚子睿笑眯眯地问道,眼角的余光却时刻关注着在厨房切水果的女人。他看到那单薄的背影倏地挺直了几分,切水果的动作也停了半拍。 小星咬起小嘴巴,用力地摇头。 看他有了点反应,楚子睿说话更加温和,耐心地问:“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有忘记妈咪,对不对?” “……”小星皱起了淡淡的眉毛,嘴巴颤抖了几下。 “不可以告诉楚叔叔吗?妈咪是世界上最爱最爱你的人,你这样子不认识她,她会好伤心好伤心。”楚子睿说这话时,心脏微拧。 “……”小星悄悄地朝厨房里看了一眼,突然慌乱地推开楚子睿,嗓音里有股哭的意味,“她不是我妈咪,不是……妈咪不是这个样子的……呜……” 一听孩子又要哭了,郑忧不顾自己的心绞成一团,痛得厉害,飞快地走出厨房。 “阿睿,别问了。”郑忧本能地想过去抱起孩子,还没走近就发现小星戒备地缩成一团,双手环抱着自己,不让她靠近。她的眸光蓦然一沉,硬生生地收回脚步。她强颜欢笑:“别逼孩子,让他慢慢适应吧!” 她想,阿睿应该看出了什么吧?他那么聪明的男人,小星如此异常的反应,怎能不引人怀疑呢? “阿睿。”郑忧定定注视着他。 楚子睿将楚楚可怜的孩子往怀里带了带,见他同样排斥,只好让小婶将孩子先抱开。他起身,心疼地抚抚郑忧的长发,柔声问:“想跟我说什么?” 郑忧抿了个淡笑:“明天有时间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谈谈。” 她眼底一片慎重,他只看一眼便知这话题十分重要,虽有不祥预感,但他依然笑容灿烂:“恩,只要是陪你,随时都有时间。” 郑忧点点头:“那就这么约定了,明天下午六点,我会打电话给你。” ** 天气不好,阴冷阴冷的。 整个天空已是一片漆黑,路灯很昏暗,像是可以被一阵风吹灭似的,这时候,巷子里驶进了一辆华贵的名车。 司机打开车门,等待着主人下车。 优美的高跟鞋落地,沈凝拉了拉镶着皮草的外套,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眉毛皱了起来。 “想不到她竟然能在这样的破地方,忍受这么久!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激发了男人想保护的欲望吧……真是可恶!”她低念了一声,忽而眸光凌厉起来,因为另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华轿车就停下那楼下。她走上前一步看清楚了些,有些吃惊,“这是阿睿的车!莫非他现在也在上面?” 司机从车里拎出了不少礼品袋,跟在后面:“大小姐,真的不需要我陪您上楼吗?” 沈凝撇了撇红唇,有些愤然。不过阿睿在就在,她怕什么?不就是装柔弱装善良么?她也可以!而且可以比任何人做得更好! 她忽然转身脱下皮草外套,里面只穿着单薄的针织杉,被冷风一吹立刻打了个寒颤。 “大小姐……”司机忍不住担心,他悄悄陪大小姐出来,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沈凝挺了挺腰,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她亲自接过几大包礼品袋,吩咐道:“你先回去,等我打电话给你再来。” 楼道很窄小,阴暗潮湿,还有好几处藏有水渍的地方,不小心踩上去溅湿了她美丽的高跟鞋。她咬咬牙,脸色难看到极点,默默念道:郑忧,算你厉害!不过这就是杂草与牡丹的差别! 看看门牌号码,没错。 沈凝张望了几下,找不到门铃,只好动手敲门。 “咦?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客人来?”小婶疑惑道。 “可能是小钊吧!好些天没见到他了。”郑忧随口答道,说完突然看到楚子睿怪异的神色,她飞快地解释道,“呵,小钊是个很随性的家伙,相处起来就像是哥哥一样。” 果然,看到楚子睿的神情立刻轻松了下去。 “哎哟,今天风好大啊!”小婶拉开门时,一股强劲的冷风扑面而来,待她看清楚来人时,嘴巴张得老大。 “怎么了?小婶,是谁来了?”郑忧听到门口怎么突然没了动静,好奇道。 “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小婶好不容易才找回舌头,她实在是太意外了! 沈凝站在那里,两只手提了四五个大礼物袋,看上去很沉重的样子。冷风吹得她衣袂飘飘,秀发飞舞,她笑道:“怎么啦?还不请我进去吗?” 小婶慌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让开道:“我实在是被吓到了……大小姐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郑忧闻声快步走过来,视线与沈凝的眼睛对上后,顿时浑身一震:“沈小姐,真的是你?” 沈凝刚想回答,突然捂着小嘴咳嗽了几声,才笑着回答:“呵,很惊讶吧?我是特意来看你和小星的,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很念着你们!早就该来看你们的。” 郑忧听她这么说,既是感动又是惭愧,见她脸色苍白,衣着单薄,飞快地皱眉:“听说你病了,应该是我去沈家看你来对啊!现在外面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就过来了,要是再受了寒可怎么办?” “我今天一听阿靳说起小星的情况,就恨不得马上赶来了。孩子怎么样?没事吧?”沈凝很会作戏,即使心里已经恨得牙痒痒的,也完全可以表现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没事了。”郑忧听她刚说完又咳嗽了几声,赶紧道,“妈,快给沈小姐泡杯热茶。我去房间找件外套先给沈小姐披着,可不能让沈小姐感冒!” “没关系,没关系的。”沈凝假意推却道,她心中疑惑,阿睿的车不是在楼下吗?怎么屋子里没见他人? 正想着,楚子睿从卧室里走出来。刚才小星情绪稍有不对,他就马上带孩子到房间里,给孩子讲小故事聊聊天,希望能让孩子开心起来。听到沈凝来了,他也是十分意外。 沈凝吃惊道;“呀!原来阿睿也在这里,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楚子睿含笑点点头:“早上赶回来的。想不到你也来看小忧,谢谢。” 223 真心相爱 沈凝掩嘴轻笑:“咳咳……你这可是以小忧老公的身份感谢我的吧?看来是我瞎操心了,小忧和小星有你照顾呢!” 郑忧听着脸颊燃起一团火热,沈凝的玩笑让她倍感惭愧,几乎没有勇气对上阿睿关心的眼眸。她很快找来一件米色羊毛外套,送到沈凝的面前:“大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披上它吧!你的脸色不好,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身子。” 沈凝爽快地接过毛衣,利落地披在身上:“小忧,你怎么老跟我这么客气?我只急着来看你们,忘记外面天气这么冷了……咳咳……看看,我还特意给你和小星挑了滋补的药品,平时你工作那么忙,小星又那么瘦弱,我早就想送点什么表达心意了。” 她拉开纸袋,耐心地一一交代着。 郑忧看着她满面关心地介绍着那些昂贵的补品,鼻头酸酸的。姐姐待自己这么好,怎么忍心伤害她一分一毫?如果那个秘密被揭发的话……受伤最大的必然是姐姐啊!她不可以那么自私!至少在小星长大以前绝对不能那么做! 暗暗咬牙,郑忧突然蹲下身去握住沈凝的手,眼中泪意盈盈:“沈小姐,我好感动……真的对不起,昨天很对不起……” 沈凝反握住她:“不要这么说,你哪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嘛!” 郑忧咬咬唇,很多话卡在嗓子眼里。 沈凝微笑道:“呵,你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国外,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呵,你知道现在我为什么愿意塌实地留在这里,哪都不去了吗?一方面是因为爷爷奶奶,而阿靳和你也都是很重要的因素啊!” 楚子睿看到郑忧激动的模样,温柔地扶起她:“你能有这样亲如姐妹的好朋友,真是很幸福的事。” 郑忧点点头,眉宇间有股只有自己才懂的不舍之情:“的确是亲如姐妹……” 小婶端上热气腾腾的红茶:“大小姐,先喝一杯吧!外面又黑又冷,大小姐过来,老爷和夫人知道么?” 沈凝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故意咳嗽了几声:“哪敢告诉他们啊!我在外面挑好了补品,就直接搭车过来了。” “这么说你都没让司机开车送你来?”小婶的心中涌出不安。 “芳姨,看你紧张的……咳咳……”沈凝捂着小嘴,“司机要送我过来,爷爷不就知道了么?呵呵,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嘛!” “阿睿,一会你送沈小姐回去吧!她都病了,还特意跑这里来,我实在是过意不去。”郑忧道。 楚子睿点头:“应该的,一定安全将大小姐送回。” “不用麻烦啦!一会阿靳会来接我的。”沈凝却连忙摇头拒绝,脸上有着甜蜜的幸福,“呵,昨天阿靳匆忙离开婚宴,爷爷很生气,不过阿靳今天一早就来负荆请罪,态度很真诚,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疼爱我。你不知道,他当时说的话……把我和爷爷都感动了呢!” 郑忧的嘴角颤了颤,挤出一抹笑:“你们……没事就好了。” 沈凝冲她弯起红唇:“放心吧,能有什么事呢?我跟他这么总算走到这一步,能爱上彼此可真不容易啊!呵,他让我今晚起,就正式成为他那栋别墅的女主人。” 语气虽听不出骄傲和炫耀,但甜蜜和幸福的意味教人听着直羡慕,郑忧尝到一种不该流露的酸涩苦味,僵硬地说道:“真好……你们一定要幸福。” “恩,我跟他是真心相爱,当然会幸福啦。”沈凝握紧她的手,“就跟你跟阿睿一样,你们也会幸福的。” 卧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小小的人站在门口。 他一动不动,皱着小眉头,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正在说话的沈凝。看了许久许久,小嘴突然一扁,往前走了几步。 “小星?你怎么就醒了?”郑忧赶紧跑过去,小星看了她一眼,不禁往后缩瑟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凝,晶亮的瞳孔里有种让人心酸的渴望。 郑忧触及那目光,心怦然猛跳了起来。顺着孩子的视线朝沈凝看去,只见沈凝正一脸惊喜地对着小星微笑。 “小星,还认得我么?”沈凝朝小星招招手。 小星的嘴巴抿得好紧好紧,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煎熬。几双大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关注着他的反应,他却对其他人视若无睹,慢慢地径直地朝沈凝走过去。 “妈咪……”当孩子又轻又细带着一股怯弱的声音脱口而出时,郑忧和小婶同时倒抽了口气。 “小星!”小婶最先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想抱住他。 谁知道小星挥动双手一把将她推开,迈着小腿加快了步子。他的目标是坐在沙发上对自己微笑的妈咪,那才是他的妈咪,他记忆中的妈咪。 “妈咪……我要妈咪,妈咪……”小星一边叫唤着,一边扑进沈凝的怀中,小脸蛋不停地磨蹭着她的胸口。 沈凝脸上的笑容转为震惊,谁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孩子不要郑忧,而直朝自己喊“妈咪”?低头,看到孩子转眼间泪迹斑斑的脸蛋,她猛然想到了什么,无比复杂地望向杵在一旁的郑忧。 小婶尴尬地抓住小星的双手,诱哄道:“小星乖,这不是妈咪,是沈阿姨。” 小星哪肯放手?这明明就是自己的妈咪,跟晚上梦里的妈咪一模一样,他好想妈咪,好想好想…… 双手紧紧地抓着沈凝的衣服,眼泪不停地流着,不停地抽泣着。 “乖啊,小星,听婆婆的话。这是沈阿姨呢!”小婶试图将孩子的手扯开,不好意思地对沈凝解释道,“真是对不起啊沈小姐,孩子昨天受了点惊吓,有点胡言乱语了。” 哪有孩子受到惊吓,突然连自己妈咪都不认识的?按常理来说,受惊吓过后最依赖的就是妈咪了吧? 沈凝对上郑忧满是愁苦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朝她那美丽容颜打量了一圈,忽而秀眉一拢,猜到了原因。 一定是这样子的!一定是孩子受到惊吓后,忘记了郑忧现在的模样,而只记得她以前的样子,所以误把自己当成妈咪。 沈凝立刻抱起孩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声音好温柔:“小星,别怕啊!别怕……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陪在你身边呢!”她低声哄着孩子,眼角悄悄睨向郑忧。 小星一听,闪了闪乌黑大眼,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脸更是往她的怀里直钻:“妈咪……妈咪……妈咪……”他只是这样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那喊声教人听得心酸。 郑忧轻咬着下唇,身子控制不住轻颤,却不敢上前。 她的孩子啊!她知道他在哭,但是是开心地哭,放心地哭,因为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妈咪”了……她怎忍心此时此刻上前去拉开他,说你认错人了? 沈凝装作疑惑地望过其他人,不在乎自己名贵的衣服上沾满了孩子的眼泪,像一个真正地母亲一般轻拍着孩子的背。她垂下眼睫,嘴角含着抹不着痕迹的得意,眼瞳中闪过嘲讽的算计。 楚子睿走到郑忧身边,悄悄握住她的手,轻拥着她。 ** 可想而知,好不容易见到“妈咪”的小星自然舍不得让沈凝离开,他哭够了便安安静静地窝在沈凝的怀中。小手紧捉着她的衣服,生怕有人将他从妈咪身边拉开,眼睛防备地扫过小婶、郑忧和楚子睿,然后小脸一埋,闭上眼睛,再不理会大家。 直到晚上九点,沈凝还没办法解脱,因为只要她稍微一动,小星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立刻醒过来。 中间有两次放声大哭,可把沈凝也吓了一跳,赶紧抱着小星轻拍着他睡觉。 这也是阿靳的孩子吧!沈凝低头注视着孩子不怎么安稳的睡颜,发现这小小的五官的确能找到几分黑司靳的影子,心里又气又妒。她暗暗咬牙:难道这是天意?连这孩子都要认自己做母亲。郑央啊郑央,你注定要输给我了! 小星终于睡熟,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沈凝转了转自己的胳膊和手腕,真是发酸!这臭小子敢如此折腾她,要不是看在可以打击到郑央的份上,她才不愿意去抱他! “看来小星惊吓不小,连妈咪都乱认了呢!”沈凝走时,故意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孩子的事,给你添了麻烦。”郑忧对其他的问题避不回答,亲自送她到楼下。 楚子睿也有疑虑,但他想或许明天就会知道全部答案了吧!小忧的眼中时常藏着秘密,明天,她应该都会告诉自己了吧! “不麻烦,小孩子很可怜啊!哪有孩子连自己妈咪都分不清的……不过有点奇怪,我们俩长得又不像,你说是不是?”沈凝摸摸自己的脸蛋,望着郑忧,闪动眼眸。 “明天我带他去看看医生,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郑忧的语气中透着疲惫。 楚子睿温柔地捏捏她的脸蛋:“好啦,明天一切会好起来的。我先送凝凝回去,外面风大,你和芳姨快进屋去吧!” “快进去陪着小星吧!万一他又醒了可不好办。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沈凝体贴地安慰着,回头对楚子睿道,“阿靳一定担心死我了,说好十点到他那里的,麻烦你直接送我去他的别墅吧!” 224 她们那么像 时间刚过十点。 在距离别墅两百米的斜坡处,沈凝就让楚子睿停车。她说要让阿靳看到的话,引起什么误会不好。其实她知道今晚阿靳有个商业应酬,大约要十点多才能结束。 这一次,跟以往不一样,她没有直接让玉嫂开门,而是站在冷风中默默地等候着。 苦肉计最不好使,毕竟要让自己受苦,但是往往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一招。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发烫的感觉,不禁抿唇笑道:“阿靳……我就不信你是铁石心肠!你跟她已经是过去……只有我才是你的未来!” 汽车匀速行驶在路面,开车的是司机,黑司靳的手不方便开车,他坐在后座,打开车窗,情绪有点紊乱。应酬上,合作商都会问起他跟沈家联姻的事,这让他觉得心烦。短短的两小时饭局里,他好几次都分神想到郑央,同时也牵挂着小星。这对母子开始让他连工作都心不在焉了…… 雪白的灯光打在路面上,上过斜坡就是自己的家。 空冷的家,只有玉嫂和祥叔在等门,他越发怀念曾经有小央在的日子。如果这家里,有了那对可爱的母子,他的生活一定增添了许多温暖和乐趣。多期望那一天快点到来啊!想得心都要痛了! 突然,大门前的一抹纤细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身影看上去好像是……小央? “停车!”黑司靳急促地命令,车子陡然停下,他急急下车,冲上去一看,竟然是沈凝。 “凝凝,你怎么在这里?天啊!你穿这么少……”黑司靳拧起浓眉,一把将她扶住,指间触到的是冰凉一片。 他很快听到她的咳嗽声,赶紧将外套裹在她的肩膀,拥着她往门内走去,却忍不住疑惑:“这么晚怎么不呆在家里?身子这么虚弱还出来,不怕进医院了吗?” 沈凝任他说着,嘴角荡起甜甜的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咳咳……看到你这么关心我,我今晚总算没有白来。” 黑司靳加快了脚步,刚进客厅,他就吩咐玉嫂马上煮碗红糖姜汤,给她喝了暖暖身子。 “等你喝完糖水,一会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他道。 沈凝轻轻拖住他的手臂,美目楚楚可怜泛着水光:“不要……我今天可是特意过来找你的,不要回去。” 黑司靳闻言,眉心几乎拧起了一条褶皱:“你要在这里过夜?” 沈凝可怜兮兮地点点头:“不行吗?咳咳……我跟爷爷因为你吵了一架,赌气出来了。如果你不收留我的话……” 黑司靳的眸子立刻黯淡下去:“那样的话更不能不回家,你爷爷和奶奶一定会着急的。” “不会!我怎么都不能回去!”沈凝飞快地摇摇头,“他们说你根本对我没有半点感情,否则昨天就不会在婚礼上扔我而去……我说你是为了救人才这样的,小忧和孩子都是我们的朋友啊!可是爷爷不赞同我说的……咳咳……”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黑司靳的脸色,见他的表情稍有变化,立刻扑进他的怀里流出眼泪。 “阿靳,你要送我回去的话……我宁可流落街头。因为我出门时,就是跟爷爷打赌说……说你是真心疼我,想要呵护我,绝对会收留我的!” 黑司靳干哑着嗓子,愧疚感油然而生。想当初,听闻小央遭遇意外的消息,他整颗心完全陷入黑暗,冰冷的绝境。 那时,突然看到沈凝出现,犹如地狱中唯一的希望和光亮,他伸出手只想牢牢地抓住她,想为她付出,想留住她的笑容,她的身影……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承诺,承诺这一生都会好好地呵护她。 “阿靳……难道你是骗我的吗?你以后再也不会对我好了……不会照顾我,疼爱我了吗?”沈凝的脸蛋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身子柔弱地颤抖着。 “唉!”良久,一声沉重的叹息自他的胸膛发出,黑司靳抬起手,轻抚过她柔软的长发,“今晚就在这里睡下吧!” “谢谢你,阿靳……”她抬起头,对他感激地笑着,那笑容宛如当日初见。 黑司靳抿抿唇,回以一个似有似无的淡笑:“糖水可能还要一会才好,要不你先上去泡个热水澡吧!住在我这里,可绝对不能生病。” 沈凝见自己可以顺利留下来,开心极了,突然勾起他的脖子,凑上去便是甜甜一吻:“阿靳,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咳咳……你以前说要永远让我开心笑的时候,是真心的!我相信你!” 黑司靳掩饰住心里的愧疚,嘴角有些僵硬,拍拍她:“恩,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保持着现在这样灿烂的笑容。” 沈凝眨眨眼:“那还不简单?只要你一直对我好,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一定会每天都很快乐。谁叫我这么爱你呢?” 黑司靳低头凝视着她的笑颜,默默叹息:真的对不起了,凝凝……我错了一步,不能再继续错下去。我的心里只有小央,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回报你对我的爱……我从来都不伟大,甚至是个很自私的人,为了小央和我的孩子,我不得不伤害你…… “在想什么啊?”沈凝望着他眸光深幽而闪烁的眼睛。 “凝凝……”黑司靳沙哑地说道,“如果我让你失望了呢?” 沈凝懊恼地嘟起唇,话中有话:“你还会让我再失望吗?呵……就算你让我失望,我也可以决定这一辈子——都要爱你爱到底!永远赖着你。” 见他面庞僵硬,她顶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极轻极低的语气补充道:“我爱你!我对你的爱绝不比当年小央对你的少……你一定不会再一次伤害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对不对?” 说完,她冲他灿烂一笑,喘息着奔上楼去了。 黑司靳低头,下颌不自觉抽得好紧。 凝凝,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连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了……你不知道,当初听到小央已不在人世的时候,我的世界几乎崩溃,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只要她还好好活着。而昨日发现小央还真实活着的时候,我震惊、狂喜,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我放弃她了! 为了她,我可以做一切! 包括……再一次伤害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 吸了口气,他烦恼地转过身,突然看到玉嫂充满关心的眼神。 “沈小姐要在这里过夜?”玉嫂看出了他的心思复杂。 “恩。她可能有点发烧,一会找点感冒药上去。”黑司靳简单地吩咐,准备上楼。 “先生。”玉嫂突然叫住他。 “恩?” “先生跟沈小姐……”玉嫂迟疑了一下,一股作气问了出来,“还有可能结婚吗?” 原来玉嫂看出来了!但是她从小看着黑司靳长大,也有自己的见解,于是进一步劝说道:“先生,沈小姐是真的很爱你,相信你也看到了。如果可以的话,玉嫂也不希望当年的悲剧重演。小央……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你也不能让自己一辈子都沉浸在回忆里。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你何不跟沈小姐坚持走到底?” 黑司靳握了握拳,很想开口告诉玉嫂,小央没有死!没有死啊!但是,现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他严肃地回答道:“玉嫂,你放心。现在的我在感情上也不像当年那样冲动盲目,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玉嫂感慨地对他点点头:“有时候,幸福就是退一步,换个角度去换来的。” ** 沈凝如愿以偿,真的留下来过夜了。 但是黑司靳并没有让她进入自己的领地,他的卧室永远是只属于他与小央的空间。他坐在桌前,怀着激动的心情将小央留下来的物件一一摆放在眼前,轻轻地抚过,心底从复杂逐渐变得平静。 早上,b市的刘警官打电话给他,问他那份文件资料收到没?他没收到,估计是他离开婚宴后才送到的吧!不过他却已更直接的方式确认了小央的身份。至于那份资料,昨天他还没时间去查,不知道被谁签收了去? “小央……等你回来,这一切都没有变。” 黑司靳拿起一支粉红色唇膏怔怔地说道,他记得小央很少化妆,但是这粉红色的唇膏真的很适合她呢! “咚咚咚”。 “阿靳……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敲门声,他将桌上的东西重新收回抽屉里,起身去开门。沈凝的身上裹着薄薄的淡蓝色棉袄,脚上一双绒布拖鞋,那是小央的衣服!小央在天气寒冷的夜晚,最喜欢穿的一套睡衣。 她们长得那么像,以致于一眼看上去,会让人产生一股强烈的错觉。 “小央……”黑司靳刚伸出手,后面的话立刻卡在喉咙里。 225 紧张 “哈……嚏!”沈凝突然打了个喷嚏,小手捂着发红的鼻子,哪有平日娇贵大小姐的模样。她探探脑袋,头发还没有吹干,小脸有些苍白。此时,她的每个动作、神情都可以让人轻易地联想到小央。 “好冷哦……客房里好冷啊!我一个人根本睡不着……可以到你这里坐坐吗?”沈凝缩了缩身子。 黑司靳有些迟疑,不愿意让开脚步。可是,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沈凝在他来不及开口拒绝的是,推开了他的身子,朝里面宽大的床走过去。 “凝凝。”黑司靳转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所迷失。她坐在那里,歪着头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冲他微笑着。朦胧的灯光,相同的面容,似曾相识的姿态,每一样都强烈地蛊惑着他的知觉。 “还是你这里暖和,因为有你在呢!”沈凝笑着甜美,一副满足的模样。 黑司靳慢慢地走近,心跳变得急促。明知道眼前的不是小央,仍舍不得移开视线,他紧绷着嗓子:“要不……我去客房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才离开?” 沈凝双唇一撇,白他一眼:“你这是赶我走呢!还怕我占着你的大床啊!呵呵。”说完,很快站起身来走近他,“我们都是要结婚的未婚夫妻,你做什么那么拘谨嘛!” 黑司靳别开目光,不再在那张脸上停留半秒,干涩地说:“这不是拘谨,而是对你的尊重。” 沈凝不以为意地握起他的手:“都什么时代了,你还这么迂腐?不对……哼!我有听人说过,以前你还有过亲密的情妇呢!” 黑司靳不禁露出尴尬之色,想起秦雪蓉,想起曾经有过的其他女人……都感觉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情了。 “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他低沉地说。 “瞧你紧张的,我跟你开玩笑啦!现在这样的你,才教我安心呢!”沈凝抬头仰望着他,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声音虚脱了几分,“阿靳……我好像真的病了,头好痛啊!” 定睛瞧她,苍白的脸色之中带着抹不正常的红晕,黑司靳拢紧眉心:“刚才吃了药,应该很快就会退烧。实在不行的话,我就送你去医院。” 沈凝不依道:“我才不要去医院呢!再说你的手受伤,怎么能开车啊!”说着,目光落在他还裹着一层薄纱布的手上,“你还没告诉我,这手是怎么受伤的?我很好奇,你去找小忧和那孩子,怎么会让自己的手受伤?” 黑司靳不自在地扯了扯唇角,想起当时突然见到小忧出现在窗户背后时的激动,沉声道:“当时情势所需,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闻言,沈凝的眼中嫉妒之色更浓,她假装诚心感慨道:“阿靳,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多么冷酷无情,可是我现在知道,你是世界上最热血的男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和孩子,都可以这样拼命地保护他们。咳咳……有你这样的未婚夫,是我的骄傲。” 黑司靳的脸颊不由地微微发热,他从来不知道羞涩为何物,但此时强烈地感觉对不起沈凝。 她那么真诚地相信自己,而自己在担心小忧和孩子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过她…… “凝凝……”他清清嗓子,真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受,怎样才能不伤害这个笑容甜美的女子呢? “恩?”沈凝笑得温柔,又咳嗽了几声,顺势拿起他床上的被子打开,带着请求的语气道,“阿靳,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吗?” 见他的眸光蓦然一沉,她赶紧加了一句:“就一会嘛!咳咳……我过去也睡不着,先在这里跟你聊聊天,好吗?” 黑司靳抿抿唇:“恩。” “阿靳,你喜欢小忧吗?”她躺了下去,将被子拉在自己的身上,枕头上披散着一头乌黑美丽的秀发。 这个问题却让他浑身一震,心脏狂猛地跳了跳。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的声音紧绷着。 “呵……你在紧张什么啊?莫不是真的喜欢她吧?”沈凝拥紧被子,闪动大眼一舜不舜地盯着他,“如果是一般朋友的喜欢,我可以不介意。可是如果是其他什么更一步的喜欢……咳,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黑司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手指悄悄用力握了握,掌心立刻传来尖锐的痛。 “呵,瞧你脸色严肃的……咳咳,跟你开玩笑的啦!我知道小忧是小央的堂姐,你才那么关心她的,呵呵,她也是我的好朋友嘛!”沈凝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方法,硬碰硬对她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恩。我去帮你拿点止咳的药,吃完了早点睡。”黑司靳有点逃避这个话题,起身朝门口走去。 门轻轻关上,沈凝翻了个身,眼眸眯起:“哼!我绝不会就这样放手的!” 突然看到床头的礼物纸盒,想起曾经小星送给黑司靳的几个纸鹤,她飞快地打开它。有些意外,因为里面不仅是原本的三只指鹤,还多了好几个。随便拿起一只,发现纸鹤的翅膀上都写了字。 越看越气恼,那纸鹤代表的祝福竟然是回给小星和郑忧的话,在祝福他们母子幸福快乐…… 恨不得撕碎它们! 沈凝扭歪了红唇,在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时,她飞快地将纸鹤重新塞进去,闭起眼睛假寐。 ** 她睡着了吗? 玉嫂小心地捧着托盘,跟随着黑司靳走进卧室。但是床上的女人没有动静,眼眸轻闭,他对玉嫂使了个颜色,玉嫂会意地将托盘放在旁边的桌上。 过了会,沈凝翻了个身,一不小心将身上的被子踢动了几分,露出胳膊和一条秀腿。 黑司靳默立在床前,心思纷杂莫名。他想今天晚上自己得在客房睡了……可是,这张床真的要让给凝凝吗? 他皱着眉,看到她不经意露在外面的肌肤,无声地叹口气,弯腰替她将被子扯了上去。 由于手伤,他的动作可能有点笨拙,以致于她很快睁开了眼睛,有些迷糊道:“啊……我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一定是感冒药的效果,呵,我还以为我今天晚上会失眠呢!” 黑司靳对她笑了笑:“能睡着便好,那就早点睡吧!” “这是你的床,咳咳……我还是回客房去睡好了……”沈凝一骨碌坐起身,突觉眼前一花,她立刻伸手抚住额头,“头好痛……” 话刚出声,身子便软软地倾斜了一下,差点跌下床。 出于反应的本能,黑司靳飞快地伸手去接住她。可是,匆忙间碰到受伤的手,想退回已经来不及了,双手剧烈地疼痛起来。 “你没事吧?”他们俩同时开口问。 “你的手……”沈凝捧住他的手,焦急地询问道,“你真的没事吗?一定好痛对不对?” “没事。”黑司靳压抑住紊乱的呼吸,抽回手,拿来药,“吃了它。今晚就安心睡在这里吧!快闭上眼睛。” 沈凝告诉自己这是一段持久战,不能心急。只要在他知道郑忧的真实身份之前,跟他正式结婚,那么这个男人就真正属于自己了! “那我先睡了哦……”她吃了药甜甜地答道,真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却在清晰地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今天晚上,就是今天晚上,她一定得抓紧机会做点什么,好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摆脱的女人。 她也会回去跟爷爷商量,想办法暂时让他和自己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只有到一处属于他们二人世界的地方,才能更快地实现心愿。 至于郑央——那就对不起了!曾经这个男人属于你,可惜你没有本事抓紧,以后各凭本事,他便是我的了! 226 巨大的冲击 次日天空放晴,但空气反而越发寒冷,冬天已经到了。 黑司靳一睁开眼睛,便发现不对劲,自己的怀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待看清楚她的面容,脑子猛然一惊,不是梦! 她是沈凝,不是小央! 可是,她不是在自己的主卧睡吗?怎么跑到这客房里来了? 瞧她睡得多么香甜,长长的睫毛敷在眼帘之上,呼吸时轻时重,喷出来的气息有些灼热,显然是重感冒的症状。他拧拧眉,刚想抬起手,她轻轻地动了动,更深地窝进他的怀中。 女性独特的幽香扑入他的鼻间。 清晨,一个正常的男人怀中有这样一个美丽甜蜜的女人,那会产生怎样的反应呢? 黑司靳苦笑了一下,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向不正常了?他竟然心中没有半点旖旎的念头,只想先起床,然后让她好好地睡一觉。 “唔……”沈凝双手自有意识地环住他的腰,脸蛋顺势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凝凝……”黑司靳起身不得,只能试图小心地挪开她的手,哪知道她像是怕冷极了,寻求温暖一般往他的怀里躲。 他不敢再动,怕她醒来时,这场面尴尬。 时间静静地流过,他望着天花板,眼前浮现出小忧坚强而美丽的面容,嘴里咀嚼着苦涩。 这难道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应么?若是现在回头追求小央,要伤害的势必是怀中的女人。可是,他的心中没有凝凝,若不伤害,也根本没有办法去追求小央…… “唉!”不知不觉叹息出口。 门,轻响了三声。 玉嫂拧开了门柄:“先生……沈小姐不见了!啊?”待看清楚床上躺的两人时,她惊异地睁大了眼,“原来……沈小姐睡在了这里!” 黑司靳怔了怔不知道如何解释,事实上他也很糊涂,前天晚上在医院几乎没说,昨夜是很快就沉沉入梦了,根本不知道沈凝什么时候来到这里。 玉嫂不好意思道:“那你们再多睡会,我先出去忙早餐。你们才刚订婚,晚点去公司也没关系。” “玉嫂……”黑司靳突然很想解释,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误会。可现在这情景,任谁都会误会吧! “阿靳?”沈凝嗓音沙哑,有着初醒后的妩媚慵懒,听上去格外性感。她眨眨美目,好似突然被惊倒,喃喃道:“原来不是梦?我真的跟你睡在一起了……” 黑司靳抬起发酸的手臂,缓缓起身:“你可以多睡一会,我先起床了。” 沈凝一把拉住他的睡衣:“阿靳,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咳咳……我也不知道昨晚怎么的,半夜醒来就怎么都睡不着,然后又梦游到你这里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黑司靳穿上拖鞋,低头冲她淡淡地笑了下:“没关系,早上温度很低,你别感冒加重了。一会吃完早餐,我送你回沈家。” “阿靳……”沈凝唤住他,语气变得幽怨,“你就这么急着要赶我离开吗?我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妻啊!要是让爷爷知道的话……咳咳……我就不能在这里多住几天吗?” 黑司靳注视着她,眼中带着温暖:“有的事情还是跟爷爷说清楚点好。真有需要的话,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的。” “真的吗?”沈凝双眼亮了亮,“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会不顾一切地赶去救我吗?” 黑司靳定定神,嗓音特别低沉:“别胡说,你不会发生意外。如果有,我一定也会去救你。” 沈凝露出甜笑:“那如果我跟小忧同时发生意外呢?你会先救谁?” 黑司靳的心脏受惊地缩了一下,抿唇道:“别问这种不可能发生的问题,自己学会保护自己才是最好的。” ** 在赶去沈家的路上时,黑司靳沉默地坐在后座,俊容格外阴沉。 凝凝发现什么了吗?女人的直觉总是特别强烈而准确,她一定发现自己对小忧的特别之处了吧?只怪天意弄人,他也不愿意辜负谁的!他完全感觉到凝凝放下的骄傲和身段,来迁就自己,可是…… 他真的没有办法产生第二种选择,辜负她只是迟早的问题。 所以,他现在就要找沈一桥,他必须要说明白郑忧就是小央,他爱的是小央,没有办法在明知道小央还活着的情况下选择凝凝。这一辈子,凝凝得到的幸福实在太多了……而小央,恐怕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命运波折。 他只想从此以后,给小央幸福。 同样是亲孙女,相信沈一桥和老夫人应该能理解的! 怀着激情与满腔压抑不住的热血,黑司靳双手交握在一起,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地掠过眼前。 可是,他哪知道沈凝这时候正在跟沈一桥打电话,爷孙俩已经统一战线,准备以最快的时间安排他们俩出国…… 黑司靳到达沈家的时候,沈一桥和老夫人显然早就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几个人不需要任何客套话,老夫人坐在轮椅上,沈一桥则端坐在沙发上,双目炯炯地注视着他。 黑司靳微微颔首,思索着怎样将满腹真相说出口,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无论如何,对于两位老人而言都是巨大的冲击,这对头发斑白的老人能承受吗? “凝丫头昨天晚上在你那里过夜了?”沈一桥开门见山道。 “是的。”黑司靳低声应答。 “那丫头很爱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眼角微湿,“阿靳啊,昨夜,凝凝还好吧?” “有点感冒,不过吃了药没什么大碍。”这方面,黑司靳很过意不去。 沈一桥灰白的眉毛突然抖了抖,提高了声音:“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 从他严肃慎重的神色和语气里,黑司靳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位老人有着犀利的眸光,超人的洞察能力绝不能小觑。可是,他要说的是什么?难道要马上逼迫自己和凝凝结婚? 黑司靳将目光转向老夫人,发现老夫人抓着轮椅的手青筋突起,微微颤抖。他心中不禁咯哒了一下,意识到沈一桥即将说出口的事情可能很严重。 “你可知道,抛下订婚典礼离开,对凝凝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么?”沈一桥极力压抑着激动。 “对不起……”黑司靳无言以对。 “当天晚上,联系不上你……”沈一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灰眸闭上又睁开,“她被送去医院,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自杀!” “什么?”黑司靳原本站得笔直,但听到这意外的消息时,高大的身躯忍不住晃了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还没听明白么?那丫头气不过啊……她那么心高气傲,媒体记者写得多严重,你难道想象不到吗?你因为另一个女人离开,我们整个晚上都联系不上你,你以为她心里好过?”沈老夫人说着,眼泪真的流出来了。 沈一桥将话题接了下去,声音严厉:“你说,你对凝凝造成的伤害,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了吗?暴风雨的夜晚,她简直发疯一样要去找你……她是那么爱你啊!全心全意地爱着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当妻子,所以不在乎你心里始终没有忘记小央……” 黑司靳僵硬地站着,耳朵里嗡嗡地回荡着两位老人的话。 “我这个孙女,从小就没受过半点委屈,她一向快乐自信,生性也洒脱。没想到碰到你,却像吸了毒品一样,不惜放下她最在乎的高贵尊严陪在你身边。你说订婚,她欢喜地几天几夜没睡睡觉……她努力地展现自己,想让你看到她不同的一面,让你知道她跟小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希望有一天,你能像爱小央那样爱着她……”老夫人抹着泪水哽咽道,她为她的两个孙女而哭。 黑司靳低着头,不敢面对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悲伤面孔,他承认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去关注过凝凝的心。 老夫人双手扶着轮椅把手,激动地想站起身来,轻颤道:“小央的事我就不说了,我那苦命的孙女……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可能再回头再来一遍!凝凝什么都可以忍受,却无法忍受你为了一个郑忧而抛下她……她怎么能手咽得下那口气啊!我们怎么劝说都没用,她竟然一口气吞了一盒药片……我们故意隐瞒了阿芳,说是凝凝突然病倒的……” 227 真正的名字 说到这里,沈一桥直接将颤抖的手指到黑司靳的脸上,大声道:“我警告你!最好别让凝凝再发生任何意外!我沈一桥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孙女……你……” 他因为说得太激动,开始气喘:“你最好记住我的话……别说一个郑忧,我沈一桥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她!就算是市长千金阻在前面,我也绝不会退让半步!你既然承诺踏进沈家的门,就该负责到底!你爱也好,不爱也好……今天无论是谁,就算是小央死而复生站在我面前……我也绝不允许她威胁到凝凝半分!” 黑司靳一直沉默着,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只觉有股猛烈的岩浆从心口滚滚翻出,灼得他几乎要焚烧起来。他理解,一对老人将晚年全部的爱和所有的希望投注到孙女身上的那种感觉,可是这话说得对小央实在太不公平了! “沈先生,请容许我说一句话!”他咬着牙根,真相就要脱口而出。 沈一桥粗暴地打断:“别跟我说废话!除了跟凝凝结婚……其他半句话我都不想听……” 说着,他突然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脸色也骤然变得灰白。他向来身体硬朗,可是近日因为孙女的事大费苦心,一时激动气血攻心,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不停哆嗦着双唇。 “老头子!老头子……”老夫人吓白了脸,急切地喊道。可是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原本就中过风的老人,哪能经得起这番激动情绪? 黑司靳一看,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拨打急救电话。 当医生匆忙地将两位老人扶上车的时候,黑司靳颓然地坐在旁边,注视着瞬间像是老掉了十岁老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无法转还的境地,只要他稍微再坚持一点,受伤害的已经不只是沈凝,而是整个沈家。 如果那样的话……终其一生,小央可能都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小央啊小央,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方面,郑忧约了楚子睿见面,她受不了自己内心的强烈谴责,决定对他坦诚一切。 她知道这或许是个重大的冲击,阿睿可能从来没想过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如果知道她就是小央,他会怎么决定呢?支持她跟黑司靳离婚,坚持再娶她,还是不能接受这种欺骗…… 特意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包房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桌上已经上了她喜欢吃的菜和酒水,气氛有点怪异。 楚子睿从她紧绷的脸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体贴地为她斟上一杯酒,柔声道:“天气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她的模样真教人心疼,苍白的脸上已经多久没看到过红润的颜色了?以前乌黑明亮的大眼越来越黯淡,曾经明亮的最吸引他的动人光泽不知藏到了何处,他从她的眼里依然可以找到坚强,却也看到了更多的落寞和心伤。 郑忧捧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强烈醇厚的酒香立刻窜入鼻间,瞬间给她增添了勇气。 “是在为小星的事烦恼吗?你放心吧!今天我已经帮他咨询过心理专家,专家说小孩子在受到重大刺激下有意识的封闭部分记忆,也是可能的。这需要一段时间慢慢调理,只要你每天跟他接触多点,让他重新感觉到你的关心你的爱,就会慢慢唤醒他的记忆。”楚子睿轻声说道。 提起那可怜的孩子,郑忧的眼眸又黯淡了几分。 她真的心力憔悴,无法再承受更多了。如果不是小星出了意外,她宁可马上就离开这座让人心酸的城市。 “阿睿……”她润了润唇,干涩着嗓子唤他的名字。 “恩?”楚子睿的眸光永远那么真诚无私,深邃地好似可以包容她全部的苦和忧。 他并不迟钝,在感情上,他稳重专一而深情,所以他很轻易看到这个女人眼中的怯弱。她在怕什么呢?有什么不可以对他说的吗? 从美国回来看到她们母子的第一刻起,他就产生了很多疑问,没问并不代表不想,但是他始终尊重她,等待着她主动能告诉自己。这一刻,看她面有难色,话语如此难以启齿,他突然有种惊惧掠过心头。 心脏狂跳了几下,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却发现她的手指异常冰冷,冷得没有温度似的。 他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有什么很棘手的事吗?对我不要隐瞒,就算是很难听的话,我都可以接受。”他故意对她露出笑容,如初冬的暖阳,顷刻间暖了她的心。 “阿睿……”郑忧吸吸鼻子,低下眼睫不敢直视那样一双真诚的眼睛。 “对不起……”她轻声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屏住呼吸问,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那股惊惧蓦然扩大。 郑忧突然勇敢地重新抬起头,挤出一丝笑望着他:“阿睿,我是真心诚意要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关心我,爱护我,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动力。” “呵,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气氛搞得好奇怪哦!”楚子睿又为她斟上一杯酒,朝她举了举杯,“来,我们难得有机会这样单独在一起,今晚有什么话尽管说,有什么烦恼尽管把我当垃圾桶好了。我愿意包容你的一切,谁叫我……这么爱你呢!” 杯子递到她的手里,郑忧仰起头,又是一骨碌喝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差点呛倒,抹了抹唇角,她加大了声音:“阿睿,你知道吗?其实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楚子睿面色一僵,很快恢复正常,拍拍她的手,严肃道:“什么配不配的,爱情里没有配不配,只有爱不爱!” 郑忧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不……不是爱不爱,而是值不值得爱。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个大骗子,我欺骗了你的感情,请你一定不要原谅我。” 楚子睿取下她手中的酒杯:“哪有你这种女人?就算做错了事,应该争取对方的原谅,而不是让别人一定不要原谅你。我可以发誓,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欺骗了我什么,我都不会怪的。” 此时的他,哪能想到,这个欺骗,是个巨大的欺骗…… 是让他在曾经的悲伤与失意中差点陷入黑暗的欺骗,是他知道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该狂喜还是该痛苦的欺骗…… “不……你听我说。”郑忧一把反握他的手,十分用力。 “你不过才喝两杯,不会就醉了吧?”楚子睿望进她突然畜满泪水的眼睛,有股莫名想阻止她的冲动。 “没醉。”郑忧站起身,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样东西。她将它捏在掌心,打开,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 楚子睿一看,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压抑住激动:“你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这戒指,我不配……我是个不值得你爱的女人!”郑忧凄楚地将戒指放入他的手中,哽咽了一下,“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其实我是——” “小忧!”楚子睿突然急促地打断她,双手上前拥住她的身子。 “别说,小忧!无论是什么,别说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扶住她的手,大声地制止。心里有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好似她即将出口的秘密会让他失去她……他害怕那种再次失去的感觉! 郑忧的眼睛无法控制,立刻滚落下来,她哭着:“阿睿,我不能再骗自己,更加不能骗你……因为你所看到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我的名字不叫郑忧,我真正的名字叫郑央啊!” 228 无论你是谁 “小忧!”楚子睿眉头紧皱,瞳孔缩了又缩,失声喊道。 他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要叫我小忧……我不是什么小忧,我是小央,四年前的小央啊!”郑忧终于支撑不住,这个辛苦隐藏了一年的秘密,在刚才冲出口的瞬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立刻轻了一半。 楚子睿紧抿着唇,一舜不舜地注视着她。 细致的五官,看上去虽然苍白憔悴,但掩饰不住动人的天然丽质。怎么会是小央呢?怎么可能呢?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他摇摇头,喃喃地说道。 郑忧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笑容又酸又苦:“我没有开玩笑!这是真的,这个秘密只有小婶知道。” 她突然松开他的手,掀起自己乌黑的长发,只见发际线处,有着几道不明显的线形疤痕。她再抓起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自己的鼻子,自己的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望着他:“看到了吗?这些都是证据……” “怎么会这样?不会是真的。”楚子睿的心头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不能接受眼前突如其来的冲击。 上帝啊!难道他再一次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这究竟是什么孽缘? 是的,两次爱上同一个女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女人还有另一个很爱她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她尚未离婚的丈夫。她今天突然决定把真相告诉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出了某种让人心惊的决定? “对不起,阿睿……真的好对不起你……天知道我决定要跟你说出真相时,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我曾经自私地想,就这样隐藏着过一辈子,没人认识我,我还可以假装没有过去地跟你结婚……可是,看到你越来越真心投入的时候,我再也无法逃过自己的良心。我不能欺骗你啊……” “不是欺骗……我不会责怪你的欺骗,而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那场大火吗?”楚子睿提醒自己不要太激动,他需要冷静,小央更需要冷静。 郑忧重新回到座位上,坐正了身子。她抹去脸上激动的泪水,极力控制住抽泣:“恩。那场大火让我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原本的容貌……是小婶从头到尾陪在我身边,一直支持我,鼓励我。” 楚子睿掏出手帕,替她抹去泪水。 “后来我整了容貌,嗓子却因为被浓烟熏得无法恢复以前。那场火灾让我心灰意冷……警局阴错阳差的身份辨认让我决定从此改名,从新来活过一回。小婶……我后来一直跟她母女相称,而小星……”说到小星,她的眼泪又弥漫了出来。 楚子睿的神色陡然凝重,眉心拧出一道褶皱,声音十分沙哑:“小星……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郑忧无声地点点头。 楚子睿的心一下子坠落谷底,握着手帕的指头微微僵硬。他终于知道小央为什么要选择说出来了,不仅是因为她一个人的身份,还关系到那个孩子的秘密。如果这事让黑司靳知道……还有自己的机会吗? 看这情形,她应该还没有告诉黑司靳吧? 楚子睿苦笑了一下:“原来,孩子还好好地活着。”迟疑了一会,他仍是想得到确定:“他知道吗?” “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郑忧的眼神蓦然变得迷茫复杂,隐藏着另一种浓烈的感情:“如果他知道……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并没打算让他知道。” “为什么?你以为纸能包住火?”楚子睿绝不怀疑这秘密一旦透出半点信息,那家伙就会立刻知晓。 郑忧沉默了起来。她当然想过这事不可能一辈子瞒得了黑司靳,但是,她想过在他知道之前,自己已经带着小星离开。因为,她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让他给小星一个幸福的未来,而自己的爱情……在四年前就已经埋葬。如今的他,应该将爱情全心全意送给姐姐…… “你不想让他知道,是因为沈凝?”楚子睿从她悲苦的眼底看出了什么,不解地试问道。 郑忧咬着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真的迷茫了。想到黑司靳可能跟姐姐在一起,她的心酸痛得只想哭。 “你想让他娶你的姐姐?”听上去,她如此伟大的承让,楚子睿该觉得高兴,因为那样的话是否代表她其实并不在乎黑司靳。可是,一旦想到黑司靳迟早有一天会知道,那时候即将掀起一场更狂猛的暴风雨。那时候,她可想过要怎么承受? 突然抓住她纤细的肩膀,他的眸子十分幽暗:“那么,又为什么要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郑忧吃惊地抬起头:“阿睿,你不明白么?我不能再欺骗你,我是想让你知道我不能……” “你不能嫁给我的原因,如果是因为这身份,我现在就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不在乎!我可以帮你跟他离婚,我可以把小星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抚养,给他全部的父爱和关心……”楚子睿素来面如温玉,这会也情不自禁地激动着。 “可是……我不能让你这样委屈自己啊!”郑忧感动莫名,无比惭愧地喊道。 “不是委屈!而是……如果那样的话,你是否会同样地全心全意地爱我?”楚子睿失控地喊出来。 “阿睿,对不起……”郑忧的嘴唇轻轻地颤抖起来,看到他眼底的哀伤,她难过得想哭。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一点也不想……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爱的是你,希望自己可以给你百分百全部的爱啊!可是我真的累了…… “傻瓜!你这个傻瓜!”楚子睿想骂她,想吼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张开双臂深深地将她拥入怀中,不停地喃喃念道,“你这个傻女人……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去承受这一切,我四年前就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他要她的爱,迫切地强烈地渴望着她的爱啊! 所以,他才如此害怕,如此惊慌,好怕她将秘密说出,就是一种诀别。他紧紧地抱着她,思绪前所未有地混乱,不知道要如何抓住她,如何留住她,因为他也从未如此冷静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生命中再一次失去她! 这个女人,他真的好爱好爱她! “对不起……对不起……”郑忧靠在他的肩头,任泪水浸湿了他的西装。 晚餐其实没什么胃口,两人的情绪表面上平静了下来,其实内心都如翻滚的岩浆,不停地往外散发着灼热的巨流。 他们喝了酒,一杯又一杯地喝。 他们叙旧,说过去,说那些喜悦的悲伤的往事。 他们回忆他们的相识,回忆那样温暖的或伤人的话语…… 他们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想大醉一场,把什么悲与苦、矛盾与挣扎都忘却。 她醉倒在桌上,流着眼睛不停地低喃着。她忍受了胃里的翻搅,来来回回地吐着,眼睛哭地浮肿,沉醉在自己沉重人生的压抑与释放里…… 而他,笑望着她逐渐沉睡的容颜,眼中突然涌出了湿热的液体。他撩开她的秀发,低下头,柔柔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小央……无论是你小央还是小忧,我爱上的都是你那颗坚毅不屈的灵魂。无论你是什么外表,是美是丑……我都只想一辈子拥有!这一次,你能够真正地给我机会吗?” 他掏出戒指,怔怔地望着出神,然后轻握她的手指,坚定地没有迟疑地替她戴上。 229 分寸 深夜,司机将车停在旧楼前。 楚子睿的酒意基本已经清醒,可是怀中的女人睡得不醒人事。她太累了,身心疲惫,如果可以沉睡,她宁愿选择永远不醒。 他温柔地抱起她,用风衣挡去那凛冽的寒风,看了眼楼上温馨的灯光,迈开大步朝楼梯走去。 他们的背景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而又有谁注意到,巷子黑暗的角落里,悄然站立着一个孤拔笔直的身躯。夜风冰凉,昏黄的路光将他的影子映在阴暗的墙角上,四周显得一片清冷、荒凉。 那人静静地站着,目光只定定地注视着楼房的某扇窗户,一舜也不舜,舍不得移开。 他亲眼看到楚子睿抱着自己的女人上楼,片刻后,窗户上映出了属于男人的身影,他握紧了手指,僵硬地插入裤袋中,强忍着如沸水翻滚的煎熬。 是的!他的女人——只要一想到这四个字,他就忍不住激/情荡漾,觉得生命瞬间充满了希望。 可是,他无法上前,他的女人苦苦隐藏着的秘密,他无法冲上去就此揭开。他也不能再像四年前那样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完全只自私地考虑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在乎对别人是多么残酷。 “小央……你是希望一辈子都隐藏真相吗?”他默默地问道。 半个小时后,楚子睿走下楼梯,那辆豪华的车子也很快绝尘而去。 夜已深,巷子里的人却还没有办法移开脚步。他拉紧了风衣,将英俊孤寂的面庞遮掩在竖起的领口里。只是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 从野外别墅发现小央的身份起,他就不止一次地热血沸腾过。想马上冲去告诉所有的知情人,他爱的女人没死,他想要跟她重新开始,给她和孩子幸福的生活。 可是,只要稍微冷静下来,他就想到了小央为何要苦苦隐藏秘密的原因…… “当年的伤害太深,你是不信任我了吧?所以不再给我机会……你害怕被我发现,所以像只刺猬一样随时卷起刺保护自己。你这么害怕却又回到了a市,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沈家人吧?他们是你的亲人,你在乎他们才愿意留在这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吧!如果我揭开秘密,因此伤害到他们……你会原谅我吗?” 结果不用想象,他能看透这一点,毫无疑问也能看透小央的选择。 “可是……我这么爱你,也真心地疼爱孩子,你教我怎么办?教我怎么忍受再一次失去你们……”他突然扔掉烟蒂,狠狠地踩熄它,布上点点青渣的下巴痛苦地抽动了几下。 “因为爱你,我变得懦弱,竟然对凝凝都开不了口。我害怕的不是伤害她,而是怕你责怪我……她是你的姐姐,你是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所以明知道我的心里从来没忘记你,明知道我把她当成你的替声,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娶她?” 他靠在墙上,仰头看着黑暗一片的夜空,薄唇轻颤。 “小央……这样的你,其实多么残忍,多么残忍……你知道吗?” 小星晚上睡不安稳,嘴上不说,但梦里一直喊着“妈咪”。有时候半夜惊醒,悄悄抽泣,不敢大哭,尤其是见到郑忧的面容之后,竟然又慌又怕,缩在被子里小心地戒备着。 怎么会这样?郑央痛苦万分,默默地喊着;宝贝,宝贝,我是妈咪啊! 楚子睿将所有的激动和压抑都隐藏起来,他很矛盾,但是他终是个男人,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脆弱。蓝晓月一天之中好几次问起他跟小忧的事,他都是模糊地带过,并不多说。 他知道小央的心里比自己更沉更重更苦,此时最需要安慰和依靠的就是她。 他也想过要态度强硬点,既然她答应套上戒指,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了。可是,一看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他就什么都不忍心了,只想默默地陪伴着她度过这段复杂的时光。 他一时冲动把戒指套上了郑央的手指,可是最终在抱她下车前,又悄悄地摘了下来…… 对着戒指心痛地叹气:小央,我竟觉得自己突然成了小丑,活了三十年,都不曾这样矛盾过。这戒指……我还有机会亲手为你戴上吗? 或许是没有机会了吧?但是不代表他会放弃。 对于自己爱的女人,不要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也根本无法放弃。 ** 楚子睿带小星去看了最好的儿童心理专家,专家说这孩子的病情并不算严重,因为以前得过自闭,所以这一次受到重大刺激,他的心要更加敏感脆弱,像易碎的玻璃,需要小心呵护。尽量找他最亲近的人多陪陪他,每天跟他说说话,谈谈心,说些以前愉快的事,陪他去他喜欢的地方…… 最亲近的人? 郑央请了假没上班,她焦急而苦涩,突然想到了沈凝,小星不是把姐姐当成了自己么? “阿睿,我必须找凝凝帮忙,小星现在需要的是她。”她下了决心。 “恩,小星现在一心只记得你从前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楚子睿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不过,他潜意识里还是认得现在的你,否则他就不会愿意跟你一起来看医生。” 郑央苦恼:“他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大会表达自己,太听话了……我也想,他如果不是有意识地封闭自己,应该很容易认出我吧!” ** 沈凝接到郑忧的电话时,眸中闪着嘲讽的光芒,嘴角得意地扬起,她果然料得没错,郑忧会主动找她。 “什么?怎么会这样……可怜的孩子!”沈凝很惊讶地说道,“要让小星跟我住几天?没问题啊!不过……不过我现在住在阿靳家,我先告诉他一声。” “谢谢你。”郑央无比真诚地感谢。 小婶却抓住她的手,迟疑道:“小央,你真要让小星单独去跟沈小姐?” 郑央黯然道:“医生说,如果孩子跟他心理上最亲近的人在一起,会比较容易打开心灵。那夜看到小星换她‘妈咪’,我真的好难过……是我伤害了小星,是我吓坏了他……他现在都不敢认我了……” 小婶摇摇头:“怎么能怪你呢?不要自责,那场火灾……唉!要不,你跟小星一起去黑家住吧!” 郑央飞快地别过头,吃惊道:“这怎么可以?” 或许是旁观者清,这几日小婶将她跟楚子睿之间的事情看得分明,也留意到每次提到黑司靳和沈凝的时候,她那眼中掩饰不住的落寞酸疼。 “没什么不可以,只要黑先生答应,不就可以了吗?”小婶这一次态度比较坚定,她知道小央已经乱得快失去分寸,沈一桥的到来也让她大受刺激。可是,逃避和离开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吗? 真相迟早会揭露,她想自己应该狠狠地推这苦命的孩子一把! 让小央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勇敢面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亲人,她必须要自己理智地做出正确选择! 下午,房东太太突然来找郑央。 “小忧啊,你有没有小钊的消息?这孩子出去了快一个星期了,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房东太太有些担心。 “应该没事。”郑央这才惊觉似乎好些日子没看到司徒钊了,“他以前不也常常出去办事吗?听说最长的时间还差不多半年呢!” 房东太太皱起眉头:“不一样……小钊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告诉我,无论出门多久,都会记得打个电话。可是这次,虽然才一个星期而已,我却感觉到非常不安……” 郑央正在给小星收拾衣服,听到她的话,一颗心也不由地重重地蹦了一下。 房东太太道:“小忧,小钊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他的电话怎么都联系不上,我很担心。” 郑央想起司徒钊的特殊身份,心中也掠过不安,做警察的本来就危险,何况是专门要处理那些刑事要案。不知道房东太太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阿姨别担心,小钊是个细心又稳重的人,不会有什么事的。过几天他回来了,再教训教训他,以后可要记得给家里人说一声。” “唉!小忧……你不了解我的感受。曾经有一次,小钊突然失去了联系,我也这样心慌意乱,后来他回来,我真是吓死了。他竟然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两个月,我都不知情。这一次,我又有了相似的预感……” 230 她来了 郑央将孩子衣服暂时放在旁边,对着房东太太低声道:“阿姨,你知道小钊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房东太太震动地望着她,神色不知不觉变了:“小忧……我想小钊应该都告诉你了吧?他其实是个警察。唉,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其实小钊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什么?”郑央没想过这一点,虽然以前疑惑过房东太太这样朴实的女人,怎会培养出那样气质的儿子? “小钊自小没有母亲,父亲也是名非常出色的特警,当年有伙劫匪抓了我丈夫做人质,小钊的父亲便拿自己去交换,结果……唉!小钊成了孤儿,我跟丈夫便认领了他。这孩子从小就立志要跟他父亲一样,做个英雄。” 郑央愣了愣,赫然理解了当初小钊说的那句话。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原来他也有这样曲折的身世,怪不得特别能够理解她…… “小忧,你在外面工作,认识厉害的人物也多,平时跟小钊关系又好,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啊!我真是担心,他是恩人的孩子,我无论如何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房东太太真挚地说道。 “我会的。”郑央不禁想起了黑司靳和楚子睿,小钊似乎对他们两人比较熟悉,是否可以请他们帮忙打听? ** 一方面托楚子睿帮忙打听小钊的事,一方面着手带着小星去找沈凝。 听到郑央也要一起住到黑家,沈凝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可是,她根本没有机会反对了,因为当她发现这件事时,郑央已经牵着孩子来到了黑家大门口,而玉嫂也热情地上前迎接了。 “郑小姐,欢迎你来作客。先生特别交代我在这里等你们,房间我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呵呵,这屋子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玉嫂接过郑忧手上简单的行李袋,十分开心,看到小星可爱却带着忧郁的小脸蛋时,不禁弯下腰笑道,“小星好可爱哦!” 小星悄悄缩了一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玉嫂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惋惜,这时候,小星看到了从大门内走出来的身影,乌黑的眼睛突然睁得又圆又大。 “小星?呵,你可来了。”沈凝心中再有不甘,也努力挤出笑容,朝小星张开双手。 小星的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小嘴嗫嚅了几下,没有上前。 “怎么了?小星不认得我是谁了么?”沈凝说着,故意看了郑央一眼。 “妈咪……”小星迟疑了许久,总算小小声地开了口。 “呵呵,可想死妈咪了。”沈凝按照电话中跟郑央说好的约定,笑着过去抱着小星。 小星抬起头认真地仰视着她,然后伸出双手缓缓勾住她的脖子。 郑央注视着眼前一幕,鼻头发酸。 宝贝,看到“妈咪”你开心吗?你一定要开心哦!妈咪会一直在旁边看着你,陪着你,只要你开心,妈咪相信你很快可以恢复的,可以重新做妈咪的乖孩子…… ** 黑司靳今天在公司主持了几个重要会议,但他一直心神不宁。 从郑央主动提出要带着小星住在自己家时,他的心就没有一刻是正常跳动的。他突然有些感激沈凝,要不是她非要住在自己那里,那个母子又怎会主动出现? 小星的心理病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机会,那么小央呢?她主要是为了孩子一同前来,但是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其他因素吗? 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因为自己而来,他都会觉得满足! 所以,当她小声地迟疑地问:我可以跟小星一起住几天吗? 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呢?几乎是立刻点头应允,但又怕吓到她,只得强忍激动,吩咐玉嫂早早准备好房间,招待这对母子。 下班时间一到,他叫司机马上回家。车子才驶进大门,他的目光就自动穿过花园,试图搜索自己想看到的身影。 拎起公文包大步朝屋子走去,穿过花园时突然听到一点点小声说话的声音,不禁有些意外。他好奇地朝修剪整齐的草丛看去,只见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肩上,那是沈凝,而更吸引他目光的是沈凝旁边还蹲着个小小身影。 “小星,看到没?现在是冬天来了,就算是泥土很湿润,也没有你想要找的小虫子哦!”沈凝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轻轻软软地跟孩子解释。事实上,听到车子开进大门的声音时,她就知道黑司靳回来了。 小星双手摸着泥土,怎么都不愿意放弃寻找,他嘟着小嘴,大眼不愿意错过任何地方。 “你们在找什么?”黑司靳看了会,终于忍不住出声。 “呀!”沈凝惊讶地回头,“阿靳?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恩。”黑司靳轻声应答,他也蹲了下去,看着小星认真的模样,“小星,可以告诉叔叔,你在找什么吗?” 小星听到他的声音,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咬着小嘴只将注意力集中到那泥土上。 沈凝笑着解释:“他在书上看到蚯蚓会在下雨前从泥土里钻出来,所以看到天空灰蒙蒙的,非说要下雨了,要出来找蚯蚓。呵呵,孩子啊就是单纯,这分明是快要天黑了,再说冬天哪有什么蚯蚓啊!” 黑司靳侧头注视着孩子一脸严肃的神情,温和地微笑起来。 “孩子虽然单纯,但也想得没错,今天晚上可能是有小雨,这蚯蚓说不定看到孩子要找它做朋友,也会自动爬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小星突然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瞳闪亮了一下。 沈凝不觉皱起秀眉,她从未见过黑司靳也有这样幼稚的一面,竟然相信蚯蚓会自己爬出来。她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去,陪着小星仔细地拨着泥土寻找蚯蚓,气恼地暗暗咬牙。 “阿靳,你上班这么累,先进去休息吧!这孩子的玩意儿,小家伙一会就不感兴趣了。”沈凝努力表现出温柔贤淑的一面,她从他的手里取过文件包。 “天气真冷,小星的小手不冷吗?”黑司靳看到那只小小的手上沾了少许泥土,手指的颜色微微发青,不禁有些心疼。 小央呢?她不是说要陪孩子一起来的吗?难道就把小星这样丢给凝凝,自己就走了? 他握住小星的手,宽大温暖的掌心立刻给孩子带来热量,小星原本还在观察着草丛和泥土,被他如此一拉,怔怔地忘记了反应。原来,叔叔的手这么大,这么暖…… “小星,你妈咪呢?”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黑司靳刮刮他的小鼻子。 小星下意识地转头朝屋子里看了看,然后将目光落在沈凝的身上。 黑司靳疑惑地挑挑眉,突然被门口那抹纤细的身影吸引住。他不自觉松了口气,原来……她来了! 郑央手里拿着一件小外套,刚走出门口,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那男人跟孩子正蹲在草丛旁边,而沈凝则温柔含笑地注视着那对父子。画面是那样的温馨,就像是曾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情景一样。 只是那女人不是自己,她恐怕永远也变不成那个样子了…… 为了给小星拿外套,不过才晚出来两分钟而已,没想到黑司靳就回来了。这会一对上他的眼睛,她的脸上倏地闪过不自在。 231 客人 “小星,外面好冷!要抓蚯蚓的话,一定要穿上外套哦!”郑央迅速调整状态,迈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 男人的目光深沉难测,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还可以无所畏惧地面对他,可是那个狂风暴雨夜,他不顾一切地寻找自己之后,她在他面前总多了份疼痛和拘束。 尤其是姐姐还在旁边,让她更感觉尴尬。 姐姐说,他是她的未婚夫,他对她很好,他们很恩爱,他们还会继续举行婚礼,所以他让她搬到这里来住…… 郑央没有再往下想,每多想一分,就会动摇站在这里的勇气。 外套裹在孩子的身上,黑司靳的视线也落在她的容颜上。 “欢迎你来到这里作客。”身为主人,他亲自表示欢迎。 沈凝面色一僵,宛然女主人般展颜笑道:“是啊,我也很欢迎呢!小忧跟我就像是姐妹一样,小星呢!呵呵,就像我的亲儿子一样。”她突然凑在小央的耳边小声道:“怎么说小星现在都叫我妈咪呢!呵呵,这就是缘分吧!” 郑央微微垂眸,不敢直视姐姐幸福含笑的面容。 “小星,天快黑了,可能找不到蚯蚓了,我们还是先进屋里吃饭吧!”郑央低头注视着儿子。 小星的目光在两个“妈咪”之间徘徊了一圈,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凝笑眯眯地对他道:“来,妈咪带你进去洗手吃饭,明天妈咪再陪你抓蚯蚓好不好?” 小星点点头,主动将小手伸进她的手中,一大一小往屋子走去。 黑司靳注视他们的身影,为沈凝的话情不自禁地拢起浓眉,这情形实在怪异,他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再看小央,眼中虽有酸楚,但神色坦然,对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星的情况……有点复杂,是我请求沈小姐帮忙的。” 黑司靳会意,他心疼孩子,更心疼这个女人。 小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黑司靳。他等着这位身材高大的叔叔一起走,并朝黑司靳伸出一只手。 沈凝立刻笑道:“呵呵,小星是要叔叔也牵着你的手么?” 小星点点头,黑司靳松开眉宇,大步上前牵起孩子的另一只小手。 郑央注视着这宛如一家的三人,眼中满是失落。但是小星并不急着移动脚步,他那双乌黑的眼睛看了郑央一下,双唇轻轻蠕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嗫嚅了好一会,也没吐出一个字。 只是,他抬头一左一右各看一眼牵着自己的大人时,整张小脸都不由自主地闪亮了几分。 ** 晚餐过后。 小星静静地坐在长毛地毯上看图画书,他最近迷上了动物类书籍,所以一旦投入,就忘记了书房里还有两个大人存在。 郑央对沈凝真心地笑道:“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希望小星快点好起来。” 沈凝笑答:“这可是我的荣幸呢!想不到你我这么有缘分,连你的孩子都愿意叫我一声‘妈咪’。” 上天有这样的巧合么?长相极为相似,连爱上的男人也一样,现在连孩子都分不清她们谁是谁…… 郑央低下头:“我一直希望给孩子最好的照顾和保护,希望做一个最好的母亲。可是,我却是一个最失败的母亲……小星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受过很多委屈,如今他突然连我都不认得,或许是上天对我自私的惩罚……” 沈凝盯着她苍白美丽的面容,眼眸有点冷:“呵呵,要做一个好妈咪,很不容易吧?说真的,孩子怎么可能认错呢?” 郑央望着自己的姐姐,沉默以对。 沈凝又道:“这世界上的巧事可真多,你应该听说过,阿靳的前妻——也就是你的堂妹就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肯定沈家只有我一个孙女的话,我还真以为她是可能是我的亲姐妹呢!” 本来就是亲姐妹,因为当年我们在医院出生的时候…… 身世的秘密,郑炳文在出事之前有告诉过小央,如今前尘往日已过去二十几年,如果不能跟沈家相认,恐怕这个秘密就要永远被埋藏了吧! 郑央苦笑,她对未来越来越不确定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你这样请假,咖啡店的生意应该很受影响吧?”沈凝显得很关心。 “受影响也没办法,当初是我执意要回去工作,现在又对老板食言……我不在乎失去工作,但我在乎小星失去笑容。”郑央最喜欢孩子略带羞涩而真心欢喜的笑容。 小钊不在,否则他最有办法,还能逗逗孩子开心。而自己,曾经是孩子全心依赖的中心,现在也被拒在他的心门之外。 沈凝突然很抱歉地叹了口气:“小忧啊,我在这里的日子会尽量开导小星,希望他快点好起来。不过,恐怕我不能帮你多久呢!” 郑央疑惑地望着她。 “你知道我爷爷这几年一直在扩展欧洲那边的生意,最近他老人家身体不好,可是那边有个很重要的合作项目正在进行。这个项目利恒也有份,所以这一周,我跟阿靳就要动身前往美国。”沈凝不慌不忙地说道,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郑央的反应。 爱上一个人就像是吸`毒上瘾,沈凝爱黑司靳,黑司靳撩惑了她的心,却又从头到尾只爱郑央,所以嫉妒也成了爱情战场中最不可能缺少的弹药。要爱便要得到,这是很多人对于爱情的态度,沈凝的眼中闪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对姐妹一个在逼进,一个在后退。 郑央每天都在想答应沈一桥会离开的约定,可是,好象所有的事情都不按照她预期的方向发展,包括她以为可以控制的感情。所以,她已经没有把握一个月内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只有小星平安健康,她才能考虑其他。 小星安静地坐在那里,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慢慢地,他的视线落在某一个画面上,小眉头拧了许久,抬头朝正在说话的两个大人看去。 感受到注视,郑央回头正好碰到孩子的目光。他本能地躲闪了一下,郑央太了解他了,知道他肯定是遭遇了什么难题,赶紧走过去。 “小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对孩子温柔地笑。 小星又看了沈凝一眼,脸蛋上有些迟疑。沈凝也过去坐在长毛地毯上,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吃什么零食?” 小星摇摇头,他并不是个爱吃零食的小朋友。 沈凝摸摸他的脸蛋:“玉嫂做的水果沙拉很好吃哦,要不我去给小星端点上来?” 小星点点头。 “那我先下去啦!”沈凝起身拍拍裤子,对郑央笑了笑。说实话,她从未跟这么大的孩子相处过,尤其是小星还闷闷的不爱说话,教人猜不透心思。她嘴上说着喜欢孩子,心里终究怕惹麻烦,于是找个借口先离开书房,顺便看看阿靳在做什么。 门开了又合上。 郑央的视线落在小星正好翻看的书页上,一看到上面的图画,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指着画上的大象说道:“小星还记得么?有一次,我们还有婆婆一起去动物园,小星说最喜欢大象呢!” 小星的眼睛开始闪动起来,散发出一抹欢喜的亮光。 “大象妈妈生了两只象宝宝,这两只象宝宝长得一模一样。小星说,小象一家人真可爱,他们互相关心,天天生活在一起,好幸福哦!所以,小星把手里的两根香蕉都给了它们。”郑央以她那柔软而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叙述着。 小星看看画上的大象,小手指轻轻地摸了上去。 “两只小象都得到了一根香蕉,可是,大象妈妈却没有了。”郑央忍不住伸手将孩子揽进自己的怀里,这个自然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小星的反弹,他似乎对她讲的故事吸引住了。 “小星可能不记得了,可是妈咪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去动物园……小星说,请婆婆再去买些香蕉来,小象一家人应该每人都有吃才好,可是小星马上发现有一只小象用鼻子勾起自己的香蕉,送到象妈妈的面前,而另一只小象也这样做了。” 小星情不自禁地望着郑央,见郑央的眼角有点湿润,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下文,小声地问道:“那大象爸爸呢?” “小星……”郑央突然有点激动起来,难道小星记起了么?那日看到两只小象都将香蕉送给了象妈妈,小星就问为什么没看到象爸爸,如果象爸爸在,他们就真的是幸福的一家人了。 “大象爸爸生病了……所以动物园里的饲养员阿姨让它在屋子里休息。”郑央犹记得孩子问起大象爸爸时,他眼中的那股落寞,那也是她心头的痛啊! 232 黑叔叔 小星咬咬唇,似乎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小星想说什么?”见孩子的反应比之前好了许多,郑央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小星突然低下头去,在她以为他又要闭嘴不说话时,却听到他小小的声音:“小星好想爸爸……” “……”小钊?郑央苦涩地皱眉,孩子失去记忆以来很少提到爸爸,这会从小象身上突然勾起了他对爸爸的无限想念。 “爸爸……在忙,如果小星想他的话,就可以很快可以见到的。”她安慰道。 “真的吗?”小星的眼中浮现出希望,“爸爸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 “很快。”郑央含泪笑着。 孩子啊!你的爸爸就在你的身边,虽然你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跟你的关系,可是,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妈咪对不起你,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这些,等你长大了,什么都由你自己选择…… “爸爸现在在做什么?”聊起爸爸的话题,小星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在……他是飞行员。小星连这个也忘记了吗?”善意的谎言不算是罪恶吧?郑央点点他的小鼻尖,“小星如果乖乖的,爸爸就会回来了。” 小星想了想,指着书上的小象道:“是不是等爸爸回来了,小星就可以跟这小象一样,跟爸爸和妈咪永远在一起?” 图画书上刚好画着象群,小象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它正跟两只大象并立在一起。 多么幸福的一家啊!至少它们可以这样开心地站在一起。 “当然!小星以后一定可以跟爸爸妈咪永远在一起。”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却是黑司靳。 郑央吃惊地绷紧了背,怔愣着望着这是嘴角含笑的男人。 莫非是错觉?为什么她觉得他说这话时,有股特别的含义。还有,他原来也可以笑得这么温柔亲切,眉眼含笑的样子真的好帅气,让人有点移不开视线。 “你……怎么来了?”她问。 “这里是我家,我本来就在。”黑司靳对她的话挑挑眉,“小星在看什么?” “小象……”相处了一个晚上,小星对黑司靳熟悉了不少。 “哦!好可爱的小象哦!”黑司靳看了郑央一眼,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拿起那本动物世界的图画书,认真地点点头,“恩,小星说得对,这是小象一家人。象爸爸,象妈妈,还有象宝宝,只要是一家人无论分开多久,最后都会在一起的。” 小星被这番话感动了起来,立刻又对黑司靳亲近了几分。 “黑叔叔也有孩子吗?”小星问。 “恩……”黑司靳目光深沉地轻应了一声,像是鼻音,摸摸小星的头发,“黑叔叔很希望有个像小星这样可爱的孩子呢!呵呵,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听到可爱的孩子叫我一声爸爸。” 他坐在她的身边,小星坐在他们的前面。 郑央听到了自己急促心跳的声音,他今晚是怎么了?为什么态度比任何时候都和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轻柔,就连那张千年不变的冷峻变容也不时挂着笑容。她以为,自己和小星的到来可能是种破坏,破坏这里原本的和谐…… “呵呵,你说是不是?”黑司靳一扭头,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她的脸上。 熟悉的男性气息传入鼻端,属于他的独特的味道,却又有那么些许不同,多了点温暖的味道。 “那……黑叔叔什么时候有孩子?”小星好奇地问。 “呵,等孩子认得爸爸的时候,黑叔叔就自然升级做爸爸了。”黑司靳含糊的回答,视线却随时关注着郑央的反应。 他不敢惊骇到她,在她没有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他都不打算逼她。 何况,他自己还有烂摊子没有收拾,面对沈家人以及凝凝,他都需要时间去跟他们沟通。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我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叫我一声爸爸啊?”黑司靳故意凑近她问道。 郑央耳根一红,越发觉得他这话问得怪异,似乎话中有话。她心惊地坐直了身,想站起来,却被他一手拉住。 “呵呵,你也不知道就算了,要想有小星这样可爱的孩子,我得先有本事留住孩子的妈咪才行。”黑司靳将她往下一拉,半是强迫地让她重新坐下,“要去哪儿?我们一起陪小星看书吧!” 郑央不觉紧张起来。 老天哦!她真的觉得紧张,心脏一次比一次跳得快,竟然有种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一定是疯狂了!从那个暴风雨之夜后,他对她转变了好多,难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动真格的? “我去看看沈小姐和玉嫂那里……” “她们俩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黑司靳断然打断,俊脸上挂着淡笑,“你难道不想多陪陪孩子吗?哦,小星,这个是什么动物?” 他才说着,就突然转移了话题,让她没有办法离开他的身边。 “这是恐龙!”一提到恐龙,孩子的脸蛋迅速闪现兴奋的光芒,好似找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宝贝一样。 “哇!是恐龙啊!原来小星连恐龙都认识,真了不起!”黑司靳的目光随着那小小的手指一起,看着画上一只只或飞或跑的恐龙。 小星平时怯生生的脸蛋绽开了笑容:“以前我最喜欢大象,现在我最喜欢恐龙!” 郑央惊喜地盯着孩子,她自问了解孩子的一切,就连他喜欢的每一本书,她都抽时间细心地一一看完,想尽办法跟孩子有相同的话题,去了解孩子在想什么。 可是,什么时候起,孩子喜欢上了恐龙,她都没有留意?男孩子喜欢的东西,跟女孩子有着天然的区别吧! 只看他提到恐龙时生动的表情,自信的眼神,她就有股想哭的冲动。 黑司靳也发现了小星与平时不一样的激动,十分配合道:“为什么现在最喜欢恐龙了?” 小星的眼珠子变得璀璨生辉:“因为恐龙的身体好大,比大象还要大。恐龙也很爱自己的小宝宝,你看这是恐龙爸爸,这是恐龙妈妈,这是小恐龙。”孩子就是孩子,他很轻易地把三只画在一起的恐龙想象成一家人。 其实,他所指的三只恐龙,大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种类。 可是,郑央听得又心酸又感动,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中:“是呢!恐龙真是个大家族,怪不得小星这么喜欢。你看,这些恐龙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是他们相亲相爱,都很团结呢!” 黑司靳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微勾起,煞是好看。 郑央明知道他在看自己,却不敢抬头,视线和小星的落在一起。 小星点点头:“恩,恐龙这么团结友爱,就算有坏人来欺负他们,他们也不怕……” 眼眸瞬间一暗,似乎想到了令人惊恐的过去,他的小手指缩了缩。黑司靳捏捏他的小鼻子:“小星也不要怕!以后无论有什么坏人,都会有爸爸保护你的!” 郑央握住他的小手:“是啊!爸爸和妈咪都会保护小星,以后再也不会让小星受半点伤害。” 两个大人如此真诚地关心自己,孩子虽小,也能真切地体会到那种感情。 他的手不再颤抖,内心的害怕也悄然驱除了不少,眼睛亮晶晶的:“可是……爸爸他很忙,都不知道小星……” 黑司靳笑着朝他的脸蛋上轻捏了一下:“爸爸再忙,也会记得照顾自己的孩子的。小星就别担心了,就算爸爸暂时不在,黑叔叔也在啊!” 他的话一语双关,郑央沉浸在孩子今晚的转变中,没有多想,而小星更是听不明白其中意思,只觉得黑叔叔的保证让人觉得好安心。 233 睡前故事 “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沈凝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水果盘站在门口,看到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她只觉得胸口有把火在燃烧。 脸上带笑,目光却落在小星的身上。 这孩子——如果没有这孩子作为纽带,黑司靳和郑央就根本不会有这样在一起的机会! “小星,妈咪给你端水果来了哦!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玉嫂准备了很多呢!” 沈凝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既然郑央让她扮演孩子的母亲,那她就索性认真地扮到底。只要能看到郑央忧郁的表情,她就觉得开心,谁叫她们是天生的情敌呢! “小星最喜欢吃葡萄,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能多吃。”郑央代为回答,低头对孩子道,“如果要吃的话,最多吃五颗,知道吗?” 果盘端到眼前,沙拉酱用小碟子装好放在旁边,看到自己喜欢吃的水果,小星的眼睛闪了闪。但是听到郑央的提醒,又立刻黯淡了下去。 沈凝笑道:“没关系啦,小星喜欢吃就多吃点,明天再让玉嫂去买些来。” “不行!他真的不能多吃。”郑央担心道。 “没关系啦,多吃水果是有好处的。”沈凝把托盘放在矮几上,自己也半跪在长毛地毯上,为小星拿起一颗,撕掉外面的皮,道:“来,小星,这可是进口葡萄哦!又香又甜,味道好极了!” 小星看了皱起眉的郑央一眼,抿了抿唇,还是经不起葡萄的诱惑,张开了小嘴。 “呵呵,好吃吧?妈咪怎么会骗你呢!”沈凝给孩子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对冷落在一旁的男人道,“你也尝尝,香梨也很新鲜,很甜呢!” 黑司靳听她一口一句“妈咪”自称,觉得别扭,却又不便明说。他不禁暗骂郑央这个笨女人,要让孩子打开心灵有很多的方法,又不急在一时,可以慢慢来,她竟然找沈凝冒充孩子的“妈咪”,真不知道在急什么? 他哪能看不出来凝凝故意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女人都有温柔母性的一面,凝凝想挽住他的心。 可惜……他注定要亏欠于她。 “够了,他真的不能多吃。”在小星吃下第五颗的时候,郑央伸手挡住了沈凝的动作。 沈凝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太紧张啦!才五颗葡萄而已,小星才刚尝到甜味呢!呵呵,放心吧!既然把孩子交给我来开导,就相信我嘛!你看小星现在多开心。” 是的,小星吃葡萄的时候,表情是愉快的,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听到郑央的阻止,他也懊恼地看了她几眼,之前一起谈论“恐龙”时的亲密悄然消失。 孩子,有时候很固执,也很容易转变心向,谁顺着他,他会比较喜欢谁,就如现在的沈凝,他觉得这个“妈咪”真好。 黑司靳怎么会忽略掉郑央担心的神情,他不着痕迹地接过沈凝手中的葡萄,扔进嘴里:“唔……味道真是不错呢!不过,如果小星明天还想吃到这么香甜的葡萄,今晚可不能多吃。小孩子晚上吃多了,会不舒服的!” 虽然不知道小央为何这样担心,非要阻止,不准孩子多吃一颗,但是他相信小央定有她的理由。 沈凝的笑容微微一僵,不自在地扬扬唇:“那好吧!我们就不多吃了。小星啊,你看大家多关心你,生怕你吃坏了肚子呢!” 郑央感激地点点头,小声解释道:“小星的肠胃不好,以前好几次都为这个闹得送去医院。” 小星显然有点不开心,大家竟然都阻止他,他暗藏着怨愤瞪了郑央一眼,之后一直没再吭声。 这个晚上,小星不愿意跟郑央睡一起,执意要跟“妈咪”睡。沈凝表现出无比的慈爱,拍着郑央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小星照顾得好好的,保管开开心心地睡个好觉。” ** 这夜,小星真的跟沈凝睡一起了。不过奇怪的是他窝在沈凝的怀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他毕竟还小,不知道怎样解释自己的怪异感觉,如何折腾了许久,连沈凝都无法忍受了。 “你到底要不要睡?”她口气不善,其实心里还在猜测不知道黑司靳跟郑央在做什么?自己带着小星,不会那两人刚好来个什么死灰复燃吧! “妈咪……我睡不着……”小星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睡不着?那你想做什么?”沈凝将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一点点。 “我想听妈咪讲故事……”小星试探着说,他记忆中的妈咪是很温柔的,晚上会轻拍着他的背,有时候会轻哼着歌曲伴他入睡。 “讲故事?”沈凝眉头一拧,心想小孩子就是麻烦,自己小时候还没这么好待遇,根本没人讲故事。大不了爷爷和奶奶轮流来看看她睡了没有,如果睡不着,就会给她抱个洋娃娃。 “恩。”小星认真地点点头,期待她的睡前故事。 沈凝眼眸一转,突然亮了亮:“好啊,那妈咪就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 小星乖巧地将小脸埋进她的怀里,悄悄地闭上眼睛准备听故事。 “讲你爸爸的故事,怎么样?”沈凝摸摸他的头。 一听爸爸,孩子更加睡不着了,立刻睁开眼睛:“爸爸怎么了?爸爸有什么故事?” 沈凝笑道:“你知道爸爸现在在哪里吗?”这话多少有点试探的意味,她不确定郑央带着孩子进入黑家的别墅,是不是别有目的?或许这对母子在一起演戏? 小星皱起小眉毛:“爸爸……我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应该在天上飞吧!爸爸是飞行员。” 沈凝勾勾唇,嘲讽道:“飞行员?谁告诉你的?” “不是妈咪告诉我的么?”小星的记忆一直处于模糊而混乱的状态。 沈凝愣了愣,这孩子难道真是丧失记忆?明明还记得这么多事!她摸摸他的头:“是啊!妈咪是告诉过你,你爸爸是飞行员,但是……其实妈咪是骗你的。” “啊?骗我的?”小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紧张起来。 “因为你的爸爸……”沈凝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到孩子又惊又怕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一想到郑央跟黑司靳的关系,就什么不忍都抛却了。她残忍地说:“你的爸爸,其实已经不在了。” 小星听着静默了半晌,紧紧地咬着小嘴巴,然后以几不可闻的声音怯怯地问:“什么叫作不在了?” 沈凝注视着他的脸庞,强迫自己狠下心,既然郑央可以说谎言骗孩子,她为什么不可以? “不在了就是……就是不在你和妈咪身边。爸爸抛弃了我们,不要我们了!所以,小星其实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234 爸爸是谁 “不会……不要……我不信!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小星喃喃地说道,眼睛里迅速起了雾气,“爸爸是飞行员,他很忙……婆婆亲口告诉我的!” “你难道不相信妈咪的话吗?妈咪以前是看你太伤心……所以编了谎言骗你。但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妈咪想告诉你真相。” “妈咪……”小星伸出小手,紧紧地抓着沈凝的衣服。 沈凝生怕他真的哭出来,也有点担心,惹来了黑司靳和郑央可不好搞。她赶紧拍着他安慰道:“别哭别哭,小星乖。没有爸爸也没关系啊!小星不是还有妈咪吗?妈咪会好好疼爱小星的。” 小星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他知道妈咪说的可能是真的,因为在记忆里,从小就没见过爸爸几次,爸爸的印象总是很模糊。可是,可是……这教他怎么接受? “妈咪……这一次爸爸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就是不要我们了?小钊不就我的爸爸吗?”他听到婆婆她们都叫“爸爸”小钊。 小钊?沈凝在心中疑惑了一下,抹去他脸蛋上的一颗泪水,有着片刻的心软。 毕竟是阿靳的孩子呢! “不……妈咪还要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小钊根本不是你的爸爸,他只是看你没有爸爸很可怜,假装做你爸爸的。” 小星被这个消息再一次震住了!他最喜欢的小钊爸爸,竟然不是自己亲爸爸,而亲爸爸其实是抛弃了自己和妈咪…… “小星要勇敢哦!因为爸爸不喜欢妈咪,所以也不喜欢小星,知道小星要出生时,爸爸就把我们赶走了。”沈凝只要一想到郑央当年凭着一张脸而占有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就恨得直咬牙。 如果当年没有郑央,就根本不会有这个孩子。 小星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明明自己是有爸爸的,爸爸就是飞行员,可是妈咪为什么又要突然告诉自己这些? “婆婆说爸爸是飞行员……幼儿园老师也说,小星的爸爸是飞行员……可是,为什么妈咪却说不是?那小星的爸爸是谁?”鼓起勇气,孩子张着被泪水洗刷着的眼睛望着她,渴望得到答案。 即使是被抛弃了,他也希望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要他和妈咪…… 沈凝别开目光,不敢直接面对孩子可怜的表情:“那是妈咪让婆婆和幼儿园老师一起说的谎,因为那时候妈咪不希望有人知道,小星原来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小星很勇敢,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对吗?” 对吗?小星看不懂“妈咪”眼中太多的复杂的含义,他拉起她的手:“妈咪……你是不是也很难过?跟小星一样难过?” 沈凝的心不觉被什么揪了一下,重新看向孩子汪汪的眼睛。 小星轻声地抽泣:“因为爸爸不要小星,也不要妈咪……妈咪肯定很难过……但是,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妈咪呢?大家都说小星很乖,爸爸为什么也不喜欢小星呢?” 沈凝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话题她突然有点不想继续下去,放开孩子的手,道:“小星别问太多了,总之你记住,这一次妈咪绝对没有骗你。爸爸从来都没喜欢过你和你妈咪,因为他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他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而你的出生更是个错误!” 说着,声音微微有点提高,表情也变得严厉了几分。 小星怔怔地望着她。他想妈咪一定很难过吧!要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凶? 爸爸……小钊不是自己的爸爸…… 自己的爸爸…… “妈咪……”小星见沈凝的脸色还未缓和,不禁将小手悄悄地环上她的脖子,“妈咪不要哭……爸爸不要我们,爸爸是坏人……以后我们也不要他,我们也不要爸爸……小星会照顾妈咪,会很乖很乖,让妈咪开心!” 孩子几乎是哽咽着说完这些话,身子缩在她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着。 沈凝心脏扑通跳动着,每跳一次竟让她有种酸楚而无力的感觉。她是怎么了?不但嫉妒黑司靳对郑央的好,现在竟然还记得起郑央有个这样的好儿子? ** 小星的情绪开始被有意识地压抑起来。 这个晚上,他是流着眼泪在极度伤心和不安中睡着的。 其间,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妈咪来看过他好几次,也不知道那个原本是亲阿姨的女人,在自己睡着之后就马上放开了怀抱。 “辛苦你了。”郑央小小声地对沈凝道。 “没什么,如果你想抱他睡的话,就上~床去吧!”沈凝起了身,如果再跟这小孩子在一起,恐怕自己也要失眠。 郑央来到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俯视孩子,突然看到孩子浮肿的眼皮和泪迹斑斑的小脸,心立刻抽紧了。 “他……哭了么?” “是啊!”沈凝接口道,夜里的灯光掩饰住了她脸色的不自在,“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说几句就哭几句。” 郑央轻柔地拭去孩子的泪痕:“他说什么了?” 沈凝注视着他们:“说……不喜欢这里,他的家不是这里,说……想回到以前住的地方,以前的房子。” 郑央喉头发紧,凝视着孩子在睡梦中都偶尔抽泣的样子,默默保证道:宝贝,等你好点了,妈咪就带你回去,回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以前的房子里去。 “我看你也放心不下孩子,今晚你就睡这里吧!反正把灯熄灭了,孩子也不会发现是你。”沈凝的心已经飞到了黑司靳那里,只想快点让这对母子在一起。 郑央终是按捺不住担忧和心疼,冲她点点头,将床头灯熄灭,抱着孩子躺下。 一种本能,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轻抚动作,孩子无意识地靠她的怀抱里窝进。他蜷缩着身子,小手合在身前,刚好轻抓着妈咪的前襟,呼吸逐渐便得均匀,平稳。 …… ** 次日,果然下雨了,拉紧窗帘的房间感觉就像是黑夜一样。 已经九点了,孩子还没有醒来,郑央心事太多,睡得不好,但看孩子睡得沉,舍不得离开他。 不过,她看看时间不早,还是起了身。刚走出房间,正好看到走廊那头的房门里走出一个人,正是沈凝。 郑央不禁别开视线,极力压抑着自己别去多想,可是酸楚的泉水却不断涌出。 二楼的房间不少,其中以书房为中心将“地形”分成两半。主卧在书房的左边,也正好是走廊的尽头处;而书房的右边三个房间,都是给客人住了。沈凝穿着睡衣出现在走廊的那头,让人不用多想就可以才猜测到——她刚从某个人的主卧室走出来。 他们昨天晚上…… 郑央摇摇头,不让思绪再胡思乱想下去。 沈凝不是说了吗?她来这里就是跟黑司靳住一起的,他们俩的关系……都是要下一步选定结婚日期,正式结婚的男女,住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吧…… 郑央多么想说服自己,而是,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连脸上的肌肉也微微僵硬。 “早啊!”沈凝甩了一下妩媚的大波浪,美丽的眼中流露出慵懒的神情。她的手发带着微湿的润泽,好似刚梳妆完毕。 “恩,早。”郑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定定站着对她微笑。 如果还能笑出来,就应该多笑笑,至少有时候笑可以帮一个人掩饰难堪的心情。 “昨夜睡得好吗?小星没有半夜醒来吧?”沈凝关心道。 “恩,睡得挺好的。”郑央正说着,看到她身后的房门又突然打开。 黑司靳穿着一套白底条纹的睡衣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凝凝,你的这个忘记拿了。”说完后,他才朝走廊上看了过去,没想到郑央也在……他想缩手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手中的发卡被沈凝接过,并故意拿在了手上。 沈凝扬扬发卡:“呵,这小东西就放你那嘛!我头发不束的时候,是不是更迷人?” 语气故意带着些许暧昧,让人升起无限遐想。 235 心愿 黑司靳目光一沉,想对郑央解释几句,哪知道郑央开口更快,也不知道那笑容怎么挤出来的,竟让人看不出心酸的破绽。她道:“我先下去帮玉嫂干活,一会小星醒来的话……记得叫我一声。” 她怎么能够做到如此神态自若?黑司靳不满地眯起了眸子,看到凝凝从自己房间走出,自己又将带着点暧昧的发卡交给凝凝,难道那个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沈凝笑容甜蜜:“恩,你就放心下去吧!” 郑央朝他们各看了一眼,踩着从容的步伐下了楼梯,天知道她要做呆一分钟,肯定会露出心思的破绽的! 其实,她很在乎! 真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下楼之后,主卧房间门口的二人对话—— “一楼也有洗手间,你可以到一楼化妆的。”黑司靳一手抓着门板,了带冷意地说道。 “哎呀!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呵呵,刚才只想到你的房间有梳妆镜嘛!”沈凝笑得眉眼弯弯,完全一副纯很无辜的模样,“谁叫你这么粗心,二楼的洗手间水龙头都坏了,你也不请人来修理。小星睡的那间房虽然也有梳妆台,但是人家怕惊醒那孩子,不敢去呢!” “一会就叫人来修。”黑司靳蹙起浓眉,他现在极力想在郑央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可不希望再出现任何误会。 ** 今天小星不对劲。 郑央很轻易就感觉到了,她了解孩子,尤其看到孩子低着头不说话,只咬着小嘴时,就知道这孩子有很重的心事。 可是,现在的小星还愿意跟她交流吗? 黑司靳也发现了,小星从起床到现在,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且每句话都是回答必要的问题,跟昨天抓蚯蚓谈恐龙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过他要赶着出门,公司有个重要会议,他必须马上赶去主持。 沈一桥的一个电话也把沈凝给急呼回家,反正阿靳白天也要上班,不可能跟郑央和孩子在一起,她比较放心。 书房里,小星依然捧着他很喜欢的动物图画书。 不过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翻过一页又一页,很多时候是随手翻翻,一页没看几秒钟,又翻另一页。他的情绪很浮躁,紧绷的脸蛋可以看出心情很坏。 “小星,在想什么啊?能不能把恐龙介绍来听听?”郑央将书翻到恐龙时代的那一页,饶富兴致地等待孩子的介绍。 谁知道小星只是头一低,没怎么理她,继续心神不宁地翻看着。 “你不肯介绍啊?那我只好自己看啦!”郑央冲他怜爱地笑了笑,并不责怪,反而凑近了身子。 书房门口,黑司靳悄悄站在那里,注视着这对母子。 “嗨!小星猜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他突然走近,将双手藏在背后。 郑央吃惊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疑惑道:“你不是去公司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黑司靳冲他微笑,很有耐心地回答:“没去公司,但是办了事,所以直接回来了。” 郑央不敢面对那样的视线,慌忙抱起小星:“小星要不要跟黑叔叔一起聊聊恐龙?恐龙可厉害了!他们能在水里游,还能在天上飞,小星愿意不愿意告诉我,恐龙还有什么种类啊?” 黑司靳好笑地弯起唇角:“恐龙的种类可多了!不过光看文字介绍,实在不形象,要配上图片才好。当然,如果有恐龙模型的话,就更好了。” 小星开始望着他,双眼盯着他往身后背负的双手,嘴巴却没有开口。 “如果小星猜到的话,叔叔有奖励给你噢!”黑司靳又朝小星走近,一副神秘的样子。 郑央不觉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一舜不舜地望着他。这个男人……这一次,如果离开了,就是真的离开他了!她望着他,忘记了眨眼。 黑司靳暂时忽略她几乎可以勾人的注视,冲小星挑挑眉:“奖励很丰厚哦!小星要不要试试看,猜我手里拿着什么?” 小星摇摇头,不肯出声。 又逗引了几句,黑司靳只好自己提高了情绪,将手中的礼物突然摆在小星面前,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大惊喜。 果然! 拆开礼物包装,发现盒子里有十几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模型—— 天哪!都是恐龙的模型。 小星的脸庞瞬间变得闪亮,双眼冒出渴望的光芒。 “呵,小星喜欢吧?看在小星这么乖的份上,叔叔奖励给小星的!”说完,他转身又闪到门外。 五秒钟后,让郑央和小星目瞪口呆的画面出现了。 他的手上竟然抱着好些个大盒子,细眼一看,竟然都是模型。 各种各样小动物,大部分却还是恐龙的模型。 “这些都是送给小星的。”黑司靳将礼物放在地毯上,小星却站着没动。 待他转过身,意外地看到小星含满泪水的眼睛,那模样直教人心疼。 “小星不喜欢吗?怎么要哭的样子?”黑司靳佯状生气,不满地瞟了小星一眼。 小星飞快地摇摇头,一步步走近他,然后慢慢地伸出小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带着哭音低低地恳求道:“叔叔……可以送我一个爸爸吗?” 郑央震动了,咬住唇角,怔怔地望着黑司靳。 黑司靳也震动了,他对上郑央复杂莫名的目光,将孩子紧抱在怀里,肯定地点头:“当然可以。”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郑央。 这个愚蠢的女人,真不知道孩子是多么渴望一个爸爸吗?就算他当年多么坏,错得多么离谱,她又怎么可以做到无视于孩子的渴望?至少她不能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啊! 郑央感觉到他的心疼和隐藏的责备,惭愧地别开视线,眼泪也在眼中打转。 “一定可以。”黑司靳再次对孩子保证道,他的声音那么沙哑,语气无比坚定,小星的泪水一下子滚落,哽咽道:“真的吗?” 黑司靳拉开他,展开温和的微笑:“恩!叔叔绝不会欺骗小孩子,跟叔叔来。”说完,顺便将一只可爱的小恐龙塞到孩子的手里,站起身。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经过郑央的身边,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书房。 郑央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强烈的感觉让她意识到一个可能——黑司靳可能真的知道真相了……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呢? ** 这里是一个禁地,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不可以轻易进入。 黑司靳主动牵着孩子的手走进自己的卧室,拿起床头的盒子。 “小星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这是……小星送给叔叔的礼物。”小星小心地捧起盒子,吸吸鼻子,“叔叔喜欢小星的礼物吗?” 黑司靳点点他的小鼻子:“你说呢?如果不喜欢的话,怎么会把它放在床头?而且啊,叔叔在这盒子里还藏着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小星好奇地盯着盒子,一时忘记了之前的伤心:“什么秘密?”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黑司靳鼓励地朝他点点头。他的目光也不自觉朝门口瞥去,那个笨女人怎么没跟来?他故意把房门打开,就是想让她看到孩子跟自己在一起,完全是件很幸福的事。 小星鼓起勇气打开盒子,双眼立刻放出惊喜的光芒:“哇……怎么变成了这么多?” 原本不是三只纸鹤吗?一只代表黑叔叔,一只自己,还有一只代表妈咪……他希望妈咪跟黑叔叔成为好朋友。 妈咪妈咪……小星这会想到妈咪,脑海中突然闪过模糊的面容,有点抓不住,但是他这两天越来越记得自己跟妈咪在一起发生的事情。 黑司靳随手拿起一只小纸鹤,背面上还写着字,他轻声道:“这得感谢小星啊!是小星告诉了叔叔每只纸鹤都代表着一个心愿,所以叔叔每天都叠一只纸鹤。” 小星不解地皱起眉头:“叔叔有很多愿望吗?” 黑司靳认真地笑看着他:“不,叔叔的心愿只有一个。” “可是,叔叔都叠了这么多纸鹤……” “呵,不管怎样,叔叔现在终于发现……原来在纸鹤上许愿是真的可以实现的。所以,叔叔其实很感谢小星哦!”黑司靳注视着纸鹤背面的字。 那里赫然写着——只愿她和孩子依然平安地生活着。 小星拿起了好几只纸鹤,惊奇地发现每只纸鹤的背后都写了相同的字,都表达着同一个心愿。这些字,他大部分都认识,不禁关心地问:“黑叔叔的她和孩子是谁?” 236 决心 黑司靳苦笑了一下,他何止只叠了这些?床头柜里还有一个大盒子,他每天晚上睡前都会边回忆往事,边折上一只纸鹤……将孩子抱在自己的大腿上,他饱含感情地答道:“她是叔叔的妻子,也是叔叔今生唯一最爱的女人,而孩子呢……是叔叔跟她的宝贝!” 什么时候,这一声“叔叔”可以改为“爸爸”呢?他越来越期待那一天快点到来。最重要的是解开那个女人的心结,只要她稍一点头,他便要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宣告天下! 小星的眼睛变得闪亮:“原来黑叔叔也有孩子?” 黑司靳认真地点头。 “他有多大了?跟小星一样大吗?” “是啊!跟小星一样大。” “唉……”小星突然垂下头,从他的大腿上跳下来。 “小星为什么叹气?”黑司靳只喜欢看到孩子可爱的笑脸,他从床头柜中拿出一叠专门用来折纸鹤的印花纸,放到他的手里。 “黑叔叔这么爱他们,为什么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小星为那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小朋友伤心,“你知道小孩子没有爸爸和妈咪在身边……多么可怜吗?” 黑司靳顿时觉得无比愧疚,他的确应该接受孩子的指责。 “是叔叔对不起他们,现在……叔叔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比不上最亲最爱的人在身边。” 他撕下一张纸递到孩子面前,重新笑道:“小星不是希望有爸爸在身边吗?来,叔叔陪你一起许愿。” 小星将纸片拿在手里,嗫嚅了起来:“可是妈咪说……爸爸是不喜欢小星和妈咪,才抛弃我们……如果小星的爸爸也跟黑叔叔一样,是爱着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这话是那个笨女人说的吗? 黑司靳一方面自责,一方面为小央的残忍而叹息,她经历了那么多,对自己的怨恨可想而知,可是怎么能对孩子这么说呢?这对他们这对父子并不公平啊!他哪想到这番话其实是出自沈凝的嘴里,而小央又哪舍得看孩子这么伤心失落? “哪有爸爸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在一起久了也会有感情。”黑司靳毅然否认掉孩子的痛苦,摸摸他柔软的细发,“小星,如果相信叔叔的话,就记住你的爸爸一定很爱你,只是由于某些原因,暂时没办法和你相认而已。” 小星张着眼睛又差点掉泪。 “呵,我们一起叠纸鹤,叔叔保证再过不久,你的心愿一定可以实现。到时候,小星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卧房外面依然没有半点动静,郑央在书房里坐了许久,对着一地的玩具模型发呆。 ** 晚上,黑司靳听沈凝说起去美国的事,他立刻将沈一桥请了出来。 一家高级酒店的房间里,黑司靳扑通一声,突然跪在沈一桥的跟前,将这位一生历经无数风浪的老人吓了一跳,同时也意识到这位年轻人即将说什么。 “你……是决意要抛弃我们家小凝了?” 黑司靳从未跪过任何人,这一跪也算是表达了他埋在心底所有的愧疚。 为小央、为沈凝、为小星,也为自己。 “对不起,爷爷。”他挺直腰杆,不躲不避地对上沈一桥沉怒的灰眸。 沈一桥扶在沙发座上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瞪着他:“你不后悔?” 黑司靳没有任何迟疑:“不后悔。” 沈一桥布着皱纹的眼角突然抽搐了起来,抚住自己发痛的胸口,声音苍老了几分:“是为了小央还是为了现在的那个女人?” 他在说郑忧,可是有区别吗?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是为了凝凝。”黑司靳的双眸充斥着浓浓的歉意。 沈一桥愤怒地惊喘了一声。 “在感情上,我一错再错,以为可以将一生所有的寄托都转到凝凝身上。可是,我错了!我没办法忘记小央,更没办法骗自己去爱上凝凝。看到凝凝对我越陷越深,我良心不安,最初的呵护变成了愧疚……这样对凝凝而来,只会带来越来越多的伤害,我必须及时停止这段错误。”黑司靳一字一字真诚地说道。 而关于小央身份的事,黑司靳并不想逼迫她马上承认,他想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好好思考,让她自己亲口对沈家的老人说明。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允许她再逃避太久,因为饱受煎熬的他无法看到孩子继续受伤,而他也快等不及了! 沈一桥直盯着他,冷笑道:“说得倒好听,所以你也不可能陪凝凝去美国走一趟了?” 黑司靳垂下眼睫:“是,非常对不起。” “不再考虑一下?真的没有任何因为其他女人的因素?” “对不起……” “啪!”沈一桥愤怒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手指逐渐紧握着颤抖起来,“好!黑司靳,你果然够狠!我沈一桥这一生什么风浪没见过,几起几落,却还从未如此气愤!你……你竟然如此糟蹋我的两个孙女……” “对不起……”黑司靳没有抬头,轻轻闭上眼睛,怪只怪命运弄人,总有一天,这位老人会理解他的吧! 这一巴掌,他挨得无怨无悔,是他该受的…… “别跟我说什么狗屁对不起!”沈一桥抚住胸口跌靠在沙发上,“你对不起的是她们……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 老人的话留了一半,只因突然想到自己那骄傲而倔强的孙女,他太了解这孩子了,太了解了!有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对不起!”黑司靳还是只有这句话,“请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给您和凝凝一个解释。” 沈一桥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在瞬间又憔悴了许多。 一个月?又是一个月,也好!算算一个月,那个叫郑忧的女人也已经离开了。 “你真的不考虑陪凝凝去一趟美国么?就当是作为你们的分手礼物也好。”沈一桥垂下双唇,言语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希冀。像他这样固执的老人,是决计不会像任何人请求的,正如黑司靳一样,也绝不轻易向任何人下跪一样。 可是,黑司靳的回答那么冷静:“既然要分手,又何必留下礼物?爷爷……对不起。” 沈一桥痛苦地拧起灰眉,冷冷地对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年轻人道:“你做得够绝!我只知道,你从前伤害了小央,现在伤害了凝凝……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宽恕你!” 有句话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人和事。 黑司靳有,郑央有,沈一桥有,而沈凝也同样有。 黑司靳帮郑央守护着她的秘密,而沈一桥又何尝不是为了沈凝守护着…… 沈凝的秘密不允许任何人说出来,她那么骄傲,那么坚决,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的呵护和爱情。她活得潇洒,活得任性,她自己努力去争取每一份自己想要的! 爱情,一直是她寻寻觅觅多年的,渴望的! 她在见到黑司靳之前,就曾听闻过他与郑央之间的种种,她为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而产生一股莫名的好奇。怎样的人心才可以做到那样冷酷?怎样的女人才可以得到他真正的爱? 她见到了他,一见钟情。 她想得到他,在骄傲的自尊与极度的渴望中拉扯,跟他结婚成为了一生最大的梦想。 黑司靳望着沈一桥苍老而孤直的身影离开房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外公。这样一生都在商海里沉浮的老人,之所以能成功地走到今天,只因为骨子里有着比常人更强的好胜之心,不允许失败。可是,他们又在几十年中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看沈一桥如此保护着沈凝,外公对自己的严厉的棍棒式教育……是否也曾有过这种想呵护的心思? 237 母亲的心情 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吧!他在沉思之中,渐渐有点理解了外公的苛刻,或许那也是老人寄托希望的方式吧!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点。 无论如何,将压在心底的愧疚向沈一桥说出来,他即使挨了一巴掌,心情仍是舒畅了许多。 沈凝似乎专门在等着他,刚提起近日内要去美国的事,他就飞快地转移话题。他想,自己必须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凝凝好好地谈一谈。 “小星呢?睡了吗?”他连郑央的身影也没看到。 “喔……”沈凝迟疑地答道,“那孩子真是怪胎,果然有病!之前死活不愿意跟小忧睡,可是昨天才跟我睡了一夜,又不愿意了。” “现在怎样?他又愿意跟小忧睡了?”黑司靳盯着她怪异的神色。 “不是,那孩子竟然想跟你睡,非要等你回来。”沈凝有些郁闷,说话时不觉撇了撇冲唇。 闻言,黑司靳面部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快步朝楼上走去。 ** 小孩子的依恋有时候没有道理可言,或许是因为一句话,或许是因为一个触摸,一个拥抱。 小孩子的心也如六月的天气,变化得很快,前一刻可以很喜欢一个人,下一秒又被新的人和事所吸引注意力。但是,在孩子的心底,还是能够辨认出最让他温暖和安心的那一位——就如黑司靳。 两个女人,一个是分外关心他的郑央,一个是他执意认定的妈咪,可是比较而言,只有跟黑司靳在一起,要轻松快乐得多。 “黑叔叔,你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吗?”小星躺在那张巨大的床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柔软的被褥淹没。 “恩。”黑司靳折完手中的纸鹤,拿出钢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在将它放进大盒子里。 小星惊讶地看到那一盒满满的纸鹤,问:“那你会经常去看望他吗?” 黑司靳冲他笑道:“以前是不知道他在哪,知道了之后,巴不得他天天在我身边。所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看望他。” 小星抓紧了被子,大眼中亮光闪动:“哦……他比我幸福多了……” 黑司靳亲亲孩子的额头:“谁说的?小星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孩子,每一个见到你的人都会喜欢的。” 小星嘟起唇:“我很喜欢小钊爸爸,小钊爸爸也很喜欢我,可是妈咪为什么昨天晚上才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爸爸呢?” 昨天晚上?黑司靳察觉有点不对劲:“是哪个妈咪告诉你的?” “陪我睡觉的妈咪啊!”小星的眸子仍是很黯淡。 黑司靳霍然明白了,凝凝啊!真是你说的么?为什么要这样毫无预警地在孩子面前揭开真相? “乖,小星不要乱想,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种,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关心你,给你爱的都应该珍惜。以前啊,黑叔叔就是不会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后悔。你看小忧妈咪不就很爱你吗?还有你小钊爸爸,不管他是不是你的亲生爸爸妈咪,他们对你的爱都是最真的!” 小星听得十分认真,小嘴嘟囔了几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小星闭上眼睛,明天晚上叔叔带你去见一位老爷爷。”黑司靳掀开被子,自己躺了进去。 这孩子多么娇小可爱啊!生命的延续真是一种奇迹,一想到这孩子是自己跟小央的结合体,胸口就被激动的情绪涨得满满的。 “谁啊?” “他是叔叔的外公,你以前见过一次的。叔叔好久没回去看他了,突然很想他老人家,小星陪叔叔一起去,好不好?” “好。” “那你现在就得睡了,要听话。” “可是……小星睡不着。”孩子不肯闭上眼睛。 “那小星要怎样才会睡着?”他耐心地问。 “叔叔给我唱歌吧?”小星想了好一会,提出要求。 “唱歌?”黑司靳有点为难,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唱过歌,试探地问,“讲故事好不好?” 想起昨夜妈咪讲的故事,小星皱起眉,心悸地摇头。 “好……你要听什么歌?” “《小农场》,就是有小鸭子嘎嘎嘎叫的那首。” “咳……”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倒,对上孩子无比认真的眼神,十分无奈,“叔叔不会唱。” “那你跟我学啊!”小星理所当然道。 牛儿在农场哞哞,牛儿在农场哞哞……小猪在农场噜噜,小猪在农场噜噜……小鸭在农场嘎嘎,小鸭在农场嘎嘎…… 房间里传出低沉而极不自然的男性声音,他竟在唱这么幼稚的歌?还是她听错了,产生了幻觉? 郑央手里端着一个小托盘,靠在主卧的门边,屏住呼吸听着从门内传出的模糊歌声。 “不对不对……小牛不是那样叫的,应该这样叫……哞哞……”这是小星在说,然后他又提高声音慢慢拉长声音唱了一遍。 静默了一下,听到男人清清嗓子:“咳!小牛在农场哞鸥……” “恩,这下子唱对了。不过,小猪的也不对啊!小猪应该是噜噜……” “哦!噜噜……”这一次,男人的声音自在了许多。 “呵呵,叔叔好棒!” 郑央闭了闭眼睛,小心地推开房门,远远地看到小星开心的笑脸。时间已经很晚,但他依然兴致挺高,没有半点发困的意思,而黑司靳则侧身抱着他,那小小的头颅枕在他的臂膀,两人的姿态那么亲密自然。 郑央的嘴角缓缓绽开一朵笑花,不知不觉泪水悄然滑落,她好象很久很久没看到孩子这样真心笑过了。 “呵,现在你该闭上眼睛睡了吧?”黑司靳刮刮他的小鼻尖。 “唔……如果黑叔叔是我的爸爸……那该多好啊!”小星轻声地说出他的心愿。 “快睡吧!今晚我们一起许了愿,就一定会实现的。”黑司靳柔声安慰。 郑央悄悄地将门关上,突然不愿去打扰这对父子间宁静祥和的气氛。刚一转身,差点撞到人,原来沈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凝没听到房间的对话,声音里有着不满的质问。 “嘘!”小央赶紧将她拉到另一边,“我给小星送水,他半夜醒来的话总是习惯喝一杯水。” “那为什么又站在那里不进去?”沈凝可没错过她脸上怪异的神色,尤其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因为……他们都已经睡了,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你为什么哭?”沈凝进一步逼问。 “啊?”郑央慌忙摸摸眼睛,低下头,“我最近可能太多压抑了,一想到小星现在的状态,就忍不住想哭……” “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沈凝将她带到客房里。 郑央的泪水已经收回,此时的她心思比任何时候都要复杂。看到小星跟黑司靳在一起的画面,她的心开始动摇,真能做到将孩子了无牵挂地带离么? 关上房门,沈凝拧起秀眉注视她:“你老实说,带着小星进来这里,是不是别有目的?” 郑央对上她防备的眼睛,突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就在前一刻,她的确是悄悄希冀,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能一直留在这里给小星一个幸福的家,那该多好…… 沈凝看她反应,美目闪过利光:“小忧,你应该很清楚阿靳是我的未婚夫,为了帮你,我让你和小星入住这里。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阿靳?你爱上了他?” 郑央手中的托盘轻晃了一下,她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道:“这件事我不想解释太多。但是,我来这里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小星。如果你也是一个母亲,你就会明白做母亲的心情。至于爱一个人……对我而言,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沈凝的双眸不肯放过她:“阿睿呢?听说楚家在安排他跟豪门千金相亲,你跟他不是订婚了么?” 郑央吃惊地望着她,她提出分手不过两三日,心思全部都在小星身上,也未跟阿睿联系,阿睿竟然就被安排相亲了?转而一想,他已是而立之年,前面几次见过他的母亲蓝晓月,毕竟是大家族,再开明的父母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娶自己这样的女人。不得不说,楚家的背景也是让她望而却步的因素之一,即便承认了沈家千金的身份也于事无补,因为她不但结过婚,更是有了孩子。 沈凝猛然扣住她的肩膀,十分用力:“你甩了阿睿,是因为爱上了阿靳?” 238 薄命之人 郑央看到她非要得到答案的神情,动动发干的喉咙:“不……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抢。” 沈凝勾起红唇冷笑起来:“是么?你以为能抢过我么?郑忧,我把你当作好姐妹,不要挑战我的同情心,更不要利用孩子得寸进尺。” 郑央扳开她抓住自己的手,悲哀的声音越发冷静:“不!我从来做不到利用别人,更别说我的孩子。”她朝门口走去,打开门,慢慢回头:“如果他也爱你,我会真心祝你们幸福。” 一语如枪正中心脏,沈凝对着重新紧闭的门喃喃低咒,面色越来越白,血气尽失,几秒钟之后颓然地趴倒在桌面,紧握的手指瞬间显得脆弱苍白,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急剧地跳动着…… ** 早就知道沈一桥还会再找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郑央出门去商场超市买了小星最爱吃的菜,刚准备回来,一名西装革履的秘书彬彬有礼地请她上了车,看到端坐在车上老人,她立刻明白了什么。 轿车驶到一处僻静处,沈一桥才下了车。 “沈先生。”郑央站在他的身后,神情看上去比上次镇静许多。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沈一桥的语气总是那么威严。 她偷偷想过他是否有一天也会对自己和善亲切一些,但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忍受这种冷漠疏离。 “沈先生是想确定我什么时候离开。”她没忘记一个月的时间约定。 “没错。郑小姐,你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没办法再给你一个月,我要你三天内马上离开a市!”沈一桥不带一丝感情地称呼她,威严的话如同不可违抗的命令。 郑央再镇定也无法神态自若,她上前一步:“沈先生,请你不要出尔反尔。三天内离开……恕我做不到!” 沈一桥猛然转身,灰眸寒光迸射:“你真不离开?” 郑央咬咬牙,耳边突然回荡起昨夜孩子跟黑司靳那断断续续却默契的歌声,挺了挺脊梁对上他的眼睛:“我要的并不多,一个月不行吗?” 一个月,够她整理混乱的心,够她处理完所有的复杂关系了吧? 岂料沈一桥断然否决:“不行!三天内,我要看你们全部消失!否则别怪我老头子不念旧情!” 威胁的话语一旦出口,就如刀子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血淋淋的鸿沟。郑央怒从悲来:“沈先生怎能如此不讲道理?先是利诱,现在是威逼,为了沈小姐,你竟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 沈一桥灰白的胡须轻轻抖动,这小女人总是如此大胆,他阴沉着眼眸:“是!凝凝是我唯一的宝贝孙女,我对她的保护就如同你对小星一样!” “不,不一样。”郑央无奈地摇摇头,“至少我不会因为对小星的爱护,就这样一步步去将别人逼上绝路!” 绝路?沈一桥终于被这两个字震动了一下,眯起老眼,眼中闪过她不懂的悲哀:“你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绝路么?” 郑央不解老人眼中突然涌现又极力隐藏的沧桑,但仍为他略带悲怆的话语所惊。她在那个瞬间也充满哀伤,面对自己的亲爷爷,有句埋了许久许久的话缓缓问出口:“如果……当年小央有机会认祖归踪,你也会待她如待沈小姐那般疼爱吗?” 沈一桥蓦然湿了眼眶,但在这年轻的女人面前不愿流露出半分脆弱,他对小央愧疚一生,遗憾一生,这些都是属于他垂暮之前不可挽回的悲剧。悲剧已有一个,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自私又如何?这个世界若要对得起自己,就势必要自私。 他握紧了手中拐杖,将沉重的悲哀迅速隐藏:“世上没有如果,你若是为小央抱不平,那么要怪也只能怪她没这个命!纵然生在豪门,但没千金命……” 原来,自己是命薄之人。大难不死,依然无福。郑央忍住泪意,咬唇道:“是,小央没那个命!但是沈先生,凡事给别人留一条退路,就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住嘴!我还用得着你一个丫头来教训么?”沈一桥胸口快速起伏,微微气喘,“留一条路……谁来给凝凝留一条路?” 老人沙哑的吼声,让郑央的心脏骤然紧缩,她意识到他话语里的不对,惊问:“她怎么了?” 沈一桥脸色骤变。 “她能怎么了?我知道她很爱黑先生,可是爱情是相对的,是不能勉强的。你若执意要撮合他们,或许换来的不是幸福,而是另一桩悲剧!”郑央看得清楚,黑司靳并没有爱上姐姐,姐姐却真的陷入很深。如果不是沈一桥突然这样逼迫,她也不会这样清醒而冷静。 没有爱情的婚姻,不会幸福,这是她曾经用痛苦的经历换来的教训。 原来自己也一直在自以为是的成全姐姐,昨夜脑海里反复回荡姐姐的话,今日再见爷爷这般相逼,她问自己——就算自己马上离开,真的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吗? 沈一桥握着拐杖的手指开始颤抖,布满皱纹的手背青筋凸起。他在迟疑,在决定一个重要的秘密要不要说出,转身,看到郑央抿唇倔强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出声: “若结局注定是悲剧,我也一定要在悲剧之前,满足凝凝的一切心愿!” “什么……意思?”郑央屏住呼吸,意识到他话中悲凉与沉重。 老人吸了口气:“她的日子……不多了。” 郑央怀疑自己听错了,身子剧烈一晃,表情比他还要痛苦:“谁?沈小姐吗?日子不多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目光直直落在她担心的脸上,决定说出心中悲痛的秘密:“她患有先天性肾衰竭,所以从小我们便很小心地呵护她。十岁那年她的单肾出现坏死现象,之后我们十分担心,四处寻找与之匹配的肾源,以防万一。八年前,她在美国做了换肾手术,后来一直用药物小心地控制排异反应……” 听到这里,郑央全身僵硬,每个细胞都为这个消息而凝固起来。 沈凝,她的姐姐……原来活得并不轻松,长期处在病痛的危机之中。 “沈家人丁单薄……就剩这么一个孙女,我们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一丝不快乐。虽然不忍她离开身边,她却像只渴望自由的小鸟想走遍世界各地。我们纵然不舍,也只能尽量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可是,今年,她突然回家并决定不再出去了。”沈一桥将手捂在自己的胸口,毕竟是年入古稀,身体自然衰弱,说起这种悲痛的事情难免情绪激动。 郑央慌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扶到车里。 沈一桥闭了闭灰眸,目光变得浑浊,哪有半点严厉:“她不愿意出去了……因为她近一年来身体出现了明显的排异现象,可是,她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只笑着说她累了,想留在我和老太婆身边,永远陪陪我们,她这辈子也不要结婚了,说这个世界不可能再有人像我们一样对她呵护倍至……可是,她遇见了阿靳……” 239 为自己而活 郑央的胸腔里全是热腾腾乱哄哄的气流,盘旋乱冲,无法言语。 “阿靳把她当成了小央的替身,对她百般温柔,小心呵护,宛如珍宝……” 说到这里,沈一桥突然激动起来,眸子顿时清明而犀利,推开郑央的手,尖锐道:“都是因为你!我看得出来,黑司靳就是因为你而残忍地将凝凝抛弃!我忙着给凝凝在找合适的肾源,可是凝凝连医院都不肯去,订婚那一夜甚至自暴自弃地闹自杀……现在,你明白我为何执意要赶你离开这里的原因么?” 郑央张张小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她想起了姐姐决绝而骄傲的面容,看到了老人眼中的冷酷,以及冷酷背后最深最沉的亲情…… “黑司靳当年辜负了小央,现在又来伤害凝凝,我绝不允许!如果没有你,凝凝现在已经跟他结婚了!” 沈一桥说得没错,这是黑司靳欠他们沈家的感情债,他欠了她们两姐妹,而郑央黯然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欠了姐姐? “我知道了……”郑央握住老人的手,娇小而柔软的掌心传递着一股温热,她望着老人两鬓的斑白,再一次肯定道,“我知道了。” ** 知道,却很迷茫。 混乱的思路,眼前也有清晰的道路。 郑央刻不容缓,一口气跑到医院找到了这方面的专家。 “医生,如果原本换的肾出现了病变,还可以进行第二次移植手术吗?” “第二次移植手术的成功率高吗?”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肾源,是不是马上可以接受手术?” “手术成功的话,还可以活多久?” …… 医生的回答一句句响在耳边,郑央坐在公交车上默默地发呆,望着窗前闪过的景物,心一点点抽紧。 死亡的滋味她总算体会过一场,生离死别的痛苦她也记忆犹新。姐姐虽然年轻,但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力和与求生的愿望,那么有再多的机会也没用。一旦姐姐出事,可以想象爷爷和奶奶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不!我绝不能让那样的悲剧在我眼前发生!”郑央浑浑噩噩地回到别墅,心中多了种害怕失去亲人的恐惧。 上楼,敲了敲沈凝所住的客房,没人应答,她转了个身,突然听到洗手间传来动静。 沈凝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瞪着镜子里双眼发红的自己,牙齿紧紧地咬着。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最近肾的位置又开始出现熟悉的疼痛,她的身子也开始浮肿。她拒绝爷爷去医院,又怕爷爷太过担心,有按爷爷的要求吃药,可惜水肿难消,她又努力减肥,甚至不吃饭,不想让人看出异样。 低下头,看向手中紧抓的纸巾,上面竟有一团刚吐出来的血迹。那是胃出血,而肾衰竭带来的反应更大,大到她晚上失眠,白天越来越无法集中精神了。 头晕、四肢麻木、手脚偶尔如火灼一般疼痛,她的视力……也受到了影响。 面对镜中的模样,眼角充血的地方那么明显,她突然将纸巾扔进蒌中,低头将冷水用力地泼在自己脸上。 当年的换肾经历犹如一场噩梦:透析、等待肾源、移植、排异反应……她一次次踏入鬼门关,最终手术成功让爷爷和奶奶热泪盈眶,差点跪倒在医生面前。如今,爷爷年纪已大,奶奶身体更是不好,她想促在他们膝下共享天伦…… 病魔又悄然袭来…… 她不要去医院,她讨厌透析,惧怕换肾,那经历太遭罪了! 黑司靳的冷淡和疏离让她的心坠入黑暗的深渊,如果真要死了,她也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留在他的身边。 还有一点不可否认,她从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病,她讨厌别人同情的目光,更不希望有一天黑司靳因为这个而对自己好。 矛盾过吗?当然矛盾,她希望他能记住自己笑得最美的样子,她希望自己能洒脱地离开他。她知道自己自私,但是人活着,有几个不自私,自私并不是一种错,做人不需要那么伟大。 沈凝的世界里,没人教她要做伟大的女人,所以她要为自己而活。在他的身边,争取每一丝机会,生命的尽头能有更多的回忆。 ** “沈小姐……你没事吧?”站在洗手间门口,郑央看到她微微僵硬的身躯,满眼盛满关心。 “咳!你去哪里了?小星到处找你。”沈凝飞快地清清嗓子,站直身子,理理长发才转过身来。她的神情一如往常,骄傲而高贵。 “小星找我?”他不是只要“妈咪”吗?郑央只是愣了愣,心思暂时先放在沈凝身上。这般定睛细看,才发现沈凝的确气色不好,白中泛青,原本美丽的双目微带浮肿,没有以前的明媚。 “这样看着我干吗?”沈凝被她看得莫名发慌。 郑央飞快地甩甩头,冲她展露笑脸:“没什么,你说小星到处找我,我一时太高兴了。他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沈凝皱眉:“谁知道呢?他嘴里说着要妈咪,实际上又不怎么理我。我都怀疑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了。” 郑央走近她,笑容那么真诚:“不,我还是很感谢你,真的。” 沈凝总觉得她突然笑得亲切十分怪异,撇唇道:“有什么好谢的,快去看小星吧!要不他又要找你了,还使劲要爸爸。” 240 她很坚定 郑央突然拉起她的手:“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沈凝震住,受不了地抽回手:“你做什么?” “呵,没什么。我们其实很有缘分呢!你一直叫我小忧,我却总是叫你沈小姐,怪生疏的。我虽然是小央的堂姐,但实际上还比你小一点,叫你一声姐姐,你不会介意吧?”郑央故作轻松地说道,她所说的年纪是按小央和郑忧两张身份证上的日期所算。当年前郑炳文将她带出来,怕被人发现秘密,找人登记户口时故意改小了两岁。 沈凝语气生硬:“没事突然叫什么姐姐,我比你老那么多吗?” 郑央不以为意,还是笑着:“只是觉得叫姐姐亲切嘛!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什么?”沈凝感觉一下子被她叫老了,自己还没结婚,突然有个孩子四岁多的妈咪叫自己姐姐,真是怪异! “我决定带小星离开了。”郑央将思索了一下午的决定毅然说出。 事后,如果有必要,她也决定跟黑司靳好好谈一谈。 “真的?”沈凝的眸光顿时亮了亮。 “恩。打扰你和黑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这短短两天,小星的状况好了不少。我想,就算我亲自带着他,应该也没问题。” 只是这一次,郑央无法离开这座城市,她决定帮助姐姐,同时也让小星拥有和爸爸在一起的权利。所以,她也并没有答应沈一桥三天内离开,却诚心地保证让沈凝快乐也是她最想做的事。 ** 回到房间将衣服都收拾妥当,她走到小星面前。 “小星,你听好,我才是你的亲生妈咪。而那个,是你的阿姨哦!”郑央认真地对孩子道。 小星张大眼咬着唇,反应已不像前几天那样激动抗拒,他指指沈凝,又指指自己,轻轻摇头:“我……要爸爸!” “好,你要爸爸,妈咪现在就带你去找爸爸。”郑央一手拖起简单的行李箱,一手拉起孩子的手,朝门口走去。 沈凝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这会又要去找“爸爸”,心中不放心,跟在后面道:“你们要去哪里?突然就这么走了,如果阿靳回来不高兴怎么办?” 郑央回头对她鼓励地笑道:“如果他不高兴,你就想办法让他高兴哦!加油,我相信你,姐姐!” 她低头勾了勾小星的手:“你也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找到爸爸,等见到爸爸的那一天,你就会承认我就是你的妈咪。” 孩子仰起小脸蛋望着她,回头对沈凝不舍地摆摆手:“再见……妈咪……” 那声小小的“妈咪”迟疑地喊出,郑央弯起坚定的嘴角,大步往外走。 她默默地在心里道:宝贝,妈咪会还给你一个爸爸,还你一个健康幸福的家。但是,请你给妈咪一点时间,妈咪不想再有后顾之忧。 是的,她很坚定!在黑暗里徘徊了很久,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人可以为她指明方向。 过去的半年多,她迷茫过,自私过,害怕过,痛苦过。 她卑微地艰辛地生活,即使有全心帮助她的人,她的内心仍摆脱不了那种软弱和阴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她,没有经历过那种折磨与挣扎的人,她也不奢望能来理解她。 她深深地恨过,恨过天、恨过地,恨过所有人,更以为会恨一辈子,不再相信黑司靳那样的男人会再给人幸福。 但,他变了!他对小星有着慈父一般的爱,让人感动…… 他的变化让她也感觉体内心注入一股鲜活的血液,发现伤你最深的人都可以换个角度重新认识,又有什么不可以面对? 今日,有种雾开月明的感觉,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前面的路很清晰,她的人生又有了重要的方向。 这一次,为了她所爱的所有人,她将要慎重地耐心地将一件一件事情都安排好,并勇敢地去努力! ** 回到自己熟悉的小巷子,郑央默默地望向住了半年多的窗户,感慨万千。 将孩子交给小婶后,她刻不容缓赶去医院。 “医生,亲属肾源是不是契合率最高?” “请给我检查。” …… 大约两三个小时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进巷子,医生说她的体质不错,但是长期劳累营养不良,血气不足,如果要捐献肾脏的话,恐怕需要先调养一段时间。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挡在她的面前,将她吓了一跳。 “是你?”郑央望着他,一秒钟,两秒钟之后,反而松了口气地微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一声不吭就离开,你把我的家当成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旅店都不如!”黑司靳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不明白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郑央见他面色不善,眸中闪动怒火,不慌不忙用十分认真的语气答道:“不是,哪有那么舒适的旅店?让人住了就不想走。” 黑司靳蓦然发现她今天晚上的态度有些不同,粗声粗气道:“我看你是住不安心,巴不得离开。” “呵……”郑央苦笑了一下,毕竟能理解她的人太少,“沈小姐怎样了?” “她用不着你关心!”黑司靳沉着脸紧盯着她,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这女人怎么了? “我是真的关心她。”郑央扬起细长的睫毛,拢起淡眉,“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你……”他怀疑自己现在知觉很不对劲,被她离开的举动气得出现了幻觉,否则拿什么来解释她此刻的反常? “走吧!我和小星在你家做了两天客,今晚你既然来了,就上去喝杯茶吧!”郑央将脖子缩紧衣领里,搓了搓发冷的手指,一甩头率先走向楼梯口。 黑司靳满腹狐疑地跟上前去,原本压抑在胸口的怒火不知不觉被卷走了一半。 爬上两层楼路过房东家门口时,房东太太正好开门出来,看到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身影,先是一愣:“小央,这位是……” “哦,朋友。”郑央顺口接道。 借着门口的灯光,房东太太将黑司靳打量了一番,皱眉道:“先生好面熟啊!你是……小星的爸爸?” 她突然的一句话让两人同时不自在地干咳一声,郑央赶紧转移话题:“小钊呢?有消息了没?” 房东太太的神色立刻暗了下去,担忧不已:“还没有啊!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来没教人这么操心的。再不打电话回来的话,我都忍不住要去找警察去帮忙了。” “放心吧!阿姨,小钊是个成熟的男人,不是小孩子了,他不会有事的!”郑央安慰道,其实也有些牵挂,可是怎么打他电话也联系不上。 “恩。唉!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啊!”房东太太说完,再打量保持沉默的黑司靳一眼,“你有客人,还是不耽误你们了。” 又爬上两层,终于走到自己家门口。 黑司靳回味着她跟房东太太的对话,捕捉到两个信息,首先可以肯定小钊不是小星的爸爸,而她也没否认自己就是小星的爸爸。突然心中一喜,难道……她已经做好准备要接受自己了? 可是为什么又要带小星离开?因为不满意凝凝也住在自己家? 刚想按门铃,感觉背后始终有两道视线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郑央转过身:“看什么?再看我就不请你进去了。” 黑司靳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勾起唇角:“我当然是看你。看你这个女人出尔反尔,怎么好意思?都已经到门口了,哪有不进之理?”说完,他大手一伸,飞快地按下门铃。 “喂……”郑央瞪他一眼,却没有真正地阻止。 特意请他上来是有很重要的话说,她需要他的配合及帮助。 ** 小婶开门,特别惊讶,小星已经睡着了,否则一定开心地跑出来。 黑司靳环顾这狭小的套房空间,冷峻的眉一下子就拧了起来,胸口又窜起了怒气。这女人,竟然宁可带着孩子回这破旧的地方,也不愿意呆在他那里,真是该骂! 走进母子俩的房间,看到一张普通的双人床,孩子安静地躺在被窝里。一只小手正搁在被子外面,寒冷的夜,要是着凉了怎么办?黑司靳赶紧蹲下~身去,握起孩子的手准备将它放回被窝。 目光忽然被小手抓的东西所吸引,轻轻抽出,竟是一只小小的纸鹤。 他的面庞蓦然一沉,黑眸变得深沉,隐隐闪动出泪光。 低头,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捏在指间,也是一只纸鹤。他微微扬起唇,将两只纸鹤一起放在孩子的枕头旁边。 郑央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堵在喉咙里的尽是酸涩。 小婶悄悄将她拉到客厅,张着不解的双眼无声地询问她。 郑央的唇角轻轻颤抖,伸手对着小婶用力一抱,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小婶,我想通了。” 小婶惊觉这一抱非同一般,问道:“想通什么了?” “什么都想通了,不再钻牛角尖,不再逃避,不再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小婶听着更是心惊,不明所以:“怎么突然想通了?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郑央放开她,双眸泪光滚动:“没发生什么事,但是让我明白了很多。小婶啊……生命太短暂了,我突然好怕自己走到生命尽头那一刻,也是人生最后悔的时刻。我不想那样,不想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因我而遗憾……” “小央,你别吓小婶啊!”这话听着让人胆战心惊,感觉到一股对生命的悲哀,小婶焦急地望着她。 “别担心,我很好!真的,想通了,很轻松……比任何时候都好。”郑央抹去眼角的一滴泪,微笑看着小婶。 刚说完,正好黑司靳走出卧室,她转过头:“这边坐吧!我们家很穷,没什么好招待,你就将就一点吧!” 黑司靳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眸中隐藏着更多的沉思,只等着她开口。 小婶递上热茶之后就退到房间里去陪孩子,将单独的空间留给这对年轻人。其实,她有太多的关心和担忧,在关上房门那一刻不放心地朝他们看了看,但是看到小央许久不曾出现的从容与冷静,她不由地湿润了眼角。 ** 黑司靳一边品着弥漫香气的热茶,一边观察着郑央的面容。 “你没有话要问我吗?”郑央道,跟他坐得这么近,心跳难免加快了几拍。 “我以为你是有话要主动告诉我。”黑司靳反将她一军。 “恩。”郑央低头沉吟了一会,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阿靳。” 一句简单的称呼,直教他的血液里窜上一股热流,喉结立刻滚动了一下。 她微扬唇角:“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闻言,他的眼瞳骤然变深,懂她的苦、她的累,她的痛,她的恨,可是面前的她第一次让他如此看不透,甚至猜不到她即将说的话。 241 约定 “拜托你。”郑央坐正身子,严肃的脸蛋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拜托你最近不要来找我。” “什么?”黑司靳猛然俯身过去,直逼近她,“你再说一遍。” 她被他突然靠近的凛冽气息所逼,身子微微往后,吞了吞口水:“你冷静点听我说完啊!我拜托你最近不要来找我,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黑眸沉沉,不放过她。 “沈……凝凝。”郑央伸手抵着他越发逼近的胸膛,没错,她是做好了心理让自己冷静,可是他为什么要靠得这么近?这个男人是祸害,会影响她的呼吸频率。 黑司靳顺势扣住她的腰,揽近自己,气息逼向她的脸颊:“你怕见到我?” “不是。”郑央摇摇头,她已经不再害怕见到他,相反的从那夜暴风雨看他不顾一切寻找自己和孩子后,她就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依然存在,只是埋得太深太深。如今一下子全然想通,最希望的却是每天都见到他。 不过,这份感情,还不到揭开的时候,至少不是现在。 “不是?不是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黑司靳撇撇唇,慢慢放开她,“哦,我知道了,你怕小星喜欢越来越我,越来越离不开我,夺走了你对他的母爱,所以不让吧?” 少了他身体传来的压迫力,郑央重新坐正身子,拢了拢长发道:“我不怕你夺走小星,因为你夺不走。” 黑司靳意有所指地勾出一抹笑:“是么?” “你让小星感觉快乐,我也就感觉到快乐。如果你有时间,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陪陪小星。”郑央不想再绕话题,直视着他,“但是,有个人比小星更需要你的陪伴。” “谁?”他有些生气。 “凝凝啊!”她不理会她的生气,突然大胆地触摸他紧拧的眉心,“阿靳,你对小星这么有爱心,说明你并不是个无情的人,是不是?” “我本来就不是。”他想都不想地应道,尤其知道小星就是自己的儿子以后,再冷酷无情他还算是人么? “那么,我们可以来个约定么?” 揉了揉她的眉心,刚想收回手,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低沉地问:“什么约定?” “接下来的时间,希望你能陪在凝凝身边,鼓励她,照顾她,让她也感觉到幸福快乐,可以么?” “郑……忧,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我以为我有几颗心?如果你真看得清楚的话,就该知道我的心——”他抓紧她的手拉到胸口,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只给了哪个该死的女人!” 郑央望着他,深深地望着他,说不感动是假的…… “阿靳,可以跟我约定么?”她的眼睛蒙上了雾气,声音沙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三个月后,你就会承认你的身份么?会愿意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么?还是这是你的缓兵之计,想把我推给沈凝,只因为她是你的姐姐? 见他抿着唇不说话,她叹了口气;“那两个月好么?这两个月无论如何让凝凝保持快乐的心情,算我拜托你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她现在的拜托一定让人觉得很奇怪,不过两人对某些真相都是心知肚明,只差没直接点破当场核对而已。 黑司靳还是拧着眉,目光锐利地想要剖析她:“两个月后,你会答应我任何要求么?” 郑央咬唇,用力地点点头:“好。” 黑司靳突然捧起她的脸蛋,嘴上有了丝暖意:“好,那你现在告诉我,凝凝发生什么事了?” “她……” “她怎么了?又为什么需要两个月?我对她关心呵护两个月,又能改变什么?” 他毕竟是聪明人,马上找到了问题的结症所在,不过最高兴的就是无论凝凝出了什么事,眼前的这个女人都没再像从前那样逃避。 郑央慢慢垂下眼眸,以一种悲哀的语调说:“她患了重病,只有接受手术,才能安然活下去。” 黑司靳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像他这么习惯性冷静的人也被震住了,放开她,低哑道:“什么病?” “先天性肾衰竭,八年前接受过一次换肾手术,药物控制排异现象。最近反应严重,如果进行第二次手术,还有可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她不愿意住院,只想呆在你的身边,她……爱你。”她干涩地叙述,知道迟早瞒不过他。 他苦笑,仍不能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你说的是真的?” 她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脸上流露真切的悲伤:“我何必骗你?沈老爷子亲口说的。”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所以你离开了我家,是要成全她?” 郑央咬咬牙,突然提高了声音:“喂,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我成全她又如何?她那么爱你,你难道不该为她做点什么吗?她现在需要的是勇气,是一份好好活下去的决心。你可能不知道,订婚的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她因为你……” “我知道。”他飞快地打断她,审视着她,“那你告诉我,她那样骄傲和固执的一个女人,手术过后呢?是否能接受失去我?” 她沉默了,良久,抬起头:“我不管,反正你要负责想办法不但让她愿意接受手术,还要让她愿意接受失去你。” 黑司靳咀嚼着她近乎刁难的话,眼中不觉浮现出一丝深意,低问:“女人,那你已经准备好了么?” 明白他的意思,她握紧了手指:“恩。” 他突然往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好!记住我们今天的约定!” 黑司靳离开时,心情虽复杂,但也有压抑了许久之后的轻松。 从四年前失去她的那天起,直到刚才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没有真正快乐过。 他愧对她,更没有怪过她,当年是他伤她在前,那么深重的伤害,她对自己所有的不信任、不接受是理所当然的。他无数次想,如果换成自己,被一个女人稍微伤害,都会像只被惹怒的豹子一样反咬对方,一辈子也不可能再信任对方。 终究,小央现在选择了坦然面对。 他深深地感谢她。 在最痛苦的时候选择留下孩子,在生活最艰辛的时候,也不曾生存的压力而抛弃孩子。如果说从前他就不可自拔地爱上她,那么现在对她的爱更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 他爱她的温婉体贴,爱她的宽容善良。因为他曾经那么担心地试想过,如果小央的性格跟江弈的母亲一样,那小星的童年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跟江弈比较起来,他从小就失去母亲反而是种幸运……可是,天知道,他多么思念母亲啊!至少小星还能在母亲的身边成长。 他看得出来,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斥着矛盾和挣扎,归根结底,只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让她失去了安全感…… 走下楼梯,回望窗户透出的那点温馨的灯光,他微微扬唇:“小央,你的心因我破碎过……但是我会用余下的半生,一点点将它重新拼凑起来,谢谢你重新信任我。” ** 隔着玻璃窗户,看着高大孤拔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的那头,郑央抿着唇许久没有出声。 小婶的眼中有着释然:“我很开心,小央,你终于自己打开了心结。” 郑央转过头来,眼眸有些湿润,语气并没有之前那么乐观:“小婶……我只是怕了!当爷爷站在我面前含泪说只想让姐姐好好活下去时,我望着他苍老而沉痛的面容,忽然觉得好怕。我想起死去的爸爸,人生是这样短暂,我怕姐姐失去生活的斗志,就那样死了,我怕爷爷和奶奶经不起打击也……我怕我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没做时,最亲的人都突然离开我……” 小婶何尝不明白那种历经生离死别的感觉,笑容停滞:“当年,你小叔就是这样,知道发生意外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后来想着,这辈子真的还有太多事没跟他去做,太多话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唉!我很年轻就守了寡,也没有要再婚的意思,只因为觉得对他有太多遗憾。” 郑央长长吐了口气:“小婶,我醒悟得还不算晚吧?” 小婶上前欣慰地点点头:“当然不晚啊!血缘真是很奇妙的关系,原本我还一心一意鼓励你跟楚先生交往,觉得楚先生会好好照顾你和小星。结果小星反而跟看上去最冷酷的黑司靳投机,当真是父子亲情割舍不断呢!我也真期待小星快点认回亲爸爸,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事了。” “是啊!对于小星来说,我可能是个自私的母亲。因为不相信那个男人,就剥夺了孩子知道真相的权利……”她何尝没有自责? “小央,别这么说!也不要理会旁人怎么看待,任何没这种经历的人都没资格批判。没人比小婶更了解你在生死挣扎时的痛苦,一个人的面孔重生并不难,难的是心!在你没真正信任黑司靳之前,你没告诉孩子真相是对的!否则,万一黑司靳还像从前一样,他还对小星冷酷残忍,教孩子如何承受?” 小婶说得一点也不含糊,她活到这把年纪,见过太多只生不养、不负责任的母亲,而小央最大的错误就是太为孩子考虑了,以致于害怕孩子的心受到半点委屈。若非肯定了黑司靳的态度,小央依然不会去拿孩子最大的“心愿”去冒险,她赌不起。 “小央啊,这就是命!如果当初你遇见的是阿睿,那就好了!” 提到楚子睿,郑央黯然惭愧:“阿睿这几天似乎在躲着我,别人伤我,我却伤他,他一定很痛苦……我相信如果小星跟了他,他一定可以做个好父亲,可是,看到阿靳那么真心疼爱小星,我的天平就突然倾斜了。我的自私一直这样伤害了他们……” 小婶看着她微微发青的眼圈,心疼道:“这几年,你太辛苦了,从来没有哪天轻松过。当初是我想错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心底终究还爱着黑司靳,就算你嫁了楚先生,恐怕也不会快乐吧!” 郑央回到沙发上,将娇小而疲惫的身子深深地靠进软垫,方枕紧抱在怀中搁起下巴,皱眉道:“或许吧!反正我是想了很久才豁然开朗。阿睿待我极好,家世人品完美到无法挑剔,但跟他在一起,总觉得不是爱情,亏欠了他,我压力很大,无法坦然接受……所以我也矛盾了许久,姐姐那么爱阿靳,阿靳的心却好像没办法回报她,这样的话姐姐会幸福吗?” “所以,你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了?” “小婶啊,愿意承认是一回事,真正能放下过去重新接受又是一回事。毕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用力做了个深呼吸,“但是我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小婶赞同道:“我看哪!他根本已经知道了真相,只是故意没说。” 郑央震动地望着小婶,自己也曾这样猜测过,但黑司靳深沉得教人看不透,似是而非。不过,她不愿多猜了,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等姐姐做完手术,自己都会给他个交代。 夜已深,小婶伸了伸腰,活动了一下手臂:“这么重的结你终于打开就好,今晚可以睡个安心觉。明天开始,就是新的生活了。” 242 全新的态度 黑司靳是不是真的已经知道那些秘密,郑央并不想问,她只默默守着他们的约定。 从抽屉里掏出珍藏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她的手指瘦了,但是戒指还是那样漂亮,上面的钻石摧残生辉。这是那枚黑司靳以为被扔掉的戒指,他不曾想到自己苦寻不获的宝贝竟在这里。 日记上,郑央这样写道—— 爱与恨是一线之隔,无爱无恨才是真的放下了。 我现在很平静,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我还爱他吗?不知道。但是无法否认,我对那个男人依然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如同早就浸入我的血脉一样,只有他才会让我哭、让我笑,让我痛、让我泪。 对于阿睿,我也不知道将要花多长的时间帮他治愈受伤的心,可是如果不是太残忍,我真想告诉他,时间是世界上最好的药。曾经以为秘密会埋藏一辈子,但是阿睿啊,请原谅我在你面前的自私和欺骗。 在我心里,你就跟我的亲人一样重要,我是多么多么希望你能够真正地快乐幸福…… 而姐姐,我羡慕过你从小能在自己亲人的身边长大,在我被爸爸严厉教训的时候,你可能正在宴会上像公主一样翩翩起舞;当我努力打工为求生存时,你可能正在美容院里修着精美的指甲…… 我是真的悄悄地羡慕过你,也嫉妒过你,可是当我知道你那么爱阿靳,而阿靳却在订婚典礼上冒着暴雨来寻我时,我真的什么都抱怨不起来了!因为我知道,你可能正在婚礼上羡慕着我,嫉妒着我…… 看,这就是我们两姐妹,上天让我们注定爱上同一个男人。可是,这不是战场,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那才叫作幸福。 姐姐,请原谅我,在知道你身患重症的时候,我做出的决定不是谦让,反而是破釜沉舟地去争取那个男人。 是生命的脆弱和不确定性突然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无法谦让。善意的欺骗背后往往是更残酷的真相,所以请原谅我,我帮你选择了一条迟早要面对的路,这条路,我和所有人都会陪着你! ** 黑司靳开始以全新的态度对待沈凝,他既不像从前那样全然地温柔呵护,也不像近几日这般冷淡和矛盾。 他表现出了绝佳的绅士风度,也像个相交多年的故友,冷静地淡然地陪着她。 他亲自去找了沈一桥,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凝凝的病,但是他会负责劝说凝凝接受治疗,早点进行二次手术。 美国之行当然没办法实现,以沈凝目前的状况根本不适合长途劳累。所以,黑司靳和沈一桥商量后,决定暂时缓行美国的扩张计划。利恒和忆丰集团的合作在国内飞快地上了一个台阶,黑司靳身为企业大总裁,不时跑到忆丰来,有时候为看看沈凝,有时候跟沈一桥商谈合作项目。 日子很快过了一周,看似平静,每个人的心却都不由自主地紧绷着。 沈凝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好,但是聪明如她,怎会意识不到事情的转变。她问黑司靳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黑司靳笑而不答,只揉了揉她的长发,深深地注视着她。 沈凝会像以前那样挽着他的手臂轻轻撒娇,她扬起美丽的面容不厌其烦地问:“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很好,所以回心转意了?” 黑司靳捂捂自己的胸口,藏着浓重的歉疚:“我的心……从来都没变过。” 她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抑郁,又飞快地恢复正常:“那就好,以后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好哦!” 黑司敲敲她的额头道:“那就要看你乖不乖了。” 沈凝笑着保证一定会很乖,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人宠爱着,虽然他的态度并不算热情,但她强迫自己要学会满足。 回到家中,悄悄地问沈一桥,是不是他跟阿靳说了什么?沈一桥坚定地摇头否认:“没有啊!或许是阿靳发现了我的孙女原来这么迷人,又或许是他想补偿订婚那日的失礼。总之啊,人家对你好,你就安心接受好了!不过……” 老人话锋一转,蓦然沉重。 沈凝会意,挽着爷爷的手:“爷爷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老人皱起眉心:“听爷爷的话,明天就是医院检查,一个人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最基本的前提就是要拥有健康的身体。你能答应爷爷么?” 沈凝咬牙,干脆地点头:“好!明天我就去检查!爷爷,我不会让你和奶奶担心,我也要让阿靳看到健康的我!”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放心,因为她又无意中发现郑央竟然好几次都到沈家来陪奶奶,就在周末的餐桌上,奶奶突然提到郑央时还赞不绝口,露出久违的开心笑容。 她心忐忑不安,猜测郑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是个干孙女而已,现在换了身份还为什么要来沈家搅和?难道也是为了阿靳…… 想到这里,强烈的危机感又重新涌现,她在黑司靳不动声色的劝说下,毅然决定回到家里住。爷爷奶奶可是最疼爱自己的人啊,怎么可能让郑央趁虚而入呢?她不过是干孙女,还能替代自己的地位吗? 沈凝决定不让自己就这样输了,她要好好地活着! 这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黑司靳都会到巷子口的小套房里。 三人都习惯了他的到来,小婶会先在厨房备好点心,小星会早早地洗完澡,拿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等他来分享。而小央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知不觉比任何人都期待,竟有了种初恋的感觉。 这天夜里,黑司靳刚上楼就碰到房东太太,她上下打量着他,担忧而叹息着:“我家小钊怎么还没消息?每次看到你都让我想到那孩子……看来我真该报警了。” 郑央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听到她的话,飞快地跑下来:“阿姨,我已经有小钊的消息了,找了你一下午都想早点告诉你!” “是吗?那孩子现在人在哪?”房东太太急切地问,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出国了呢!下午有打国际长途给我,说是跟朋友一起去办点事,等办完了就回来,让你别挂念他。”郑央像是早有一套说辞般利索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也真是的,提前告诉我一声也好,免得我这么担心。”听到司徒钊安然无事,房东太太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她离开后,黑司靳站在楼梯口,双手插在裤兜里,朝郑央挑挑眉:“出国了?我怎么发现这话有点……”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郑央扑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巴,睁大眼睛道:“就你聪明,别乱说!你跟我来!” 两人一口气爬到顶楼的平台,夜里的风立刻飕飕地吹了过来,她赶紧拉高衣领将脖子缩了进去。岂料纤细的肩膀立刻被人拥住,他站在她的身后,用胸膛温暖着她。 她二话不说,将手肘一顶,将他推开,说得理直气壮:“别占我便宜啊!小心我叫非礼!” 黑司靳眸光闪动,惊讶地勾起了唇角:“你带我来这夜黑风高的地方,不就是方便我对你非礼么?呵呵,刚才是谁主动到楼梯口来接我的?” 头顶天空深沉,偶尔有几颗星子发亮。 都市里的喧嚣在这里悄然化去,只感觉夜的宁静,郑央杏眼一瞪:“你没看到么?我是去找房东阿姨的!才不是去接你,谁知道你要来啊!” 黑司靳上前一步,单手轻扣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再度将她拉入怀中。见她又想挣扎,压低声音将气息吐在她的耳边:“别动,天气这么冷,你带我来这里吹风,难道还不能给我取一下暖么?” 郑央转过身来,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我是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黑司靳眸子一沉:“说什么?说孩子的小钊爸爸么?”语气虽轻,但有种质问及调侃的意味。 郑央抬起眼睛望着他:“刚才我跟房东阿姨说的话,你都猜到了,是不是?我特意拜托你帮我查找小钊的消息,都已经一个礼拜了,你却什么都没查到……” “所以你就编了谎言骗人?” “我是逼不得已啊!难道天天看房东阿姨担心难过啊?” 黑司靳眯起深邃的眼眸,薄唇微抿。没错!他是忍住酸意接受小央的托付去调查司徒钊,这个人物曾听江弈提起,可想而知要找到司徒钊并不难。可是,让人意外的是江弈给了他一句残酷而狠厉的话——那警察已经死了! 警察,司徒钊的身份还不是一般的警察,潜入江弈的部下已经许久了。 一听江弈说话时,浑身骤然迸发的阴戾之气,他就知道这个叫司徒钊的男人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你说话啊!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黑大总裁吗?你告诉我小钊的下落啊!”郑央抓起他胸前的衬衣,从他掩饰不住的凝重表情里感觉出一丝异样,“怎么了?我知道你认识黑白两道的人……是不是小钊真的出事了?” 黑司靳眉毛一沉,握住她冰冷的指尖:“告诉我,你知道司徒钊的真实身份,对不对?” 一听这话,郑央的心立刻凉了下去,他这样问,也就是说小钊是警察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他……”郑央声音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不敢往坏处想。 “那你就冷静点听我说。”黑司靳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细细巡视着她的面容,“在最近的一次黑帮火拼中,身为卧底的他不幸遇害……” “不会的!”郑央受惊地推开他,退到两步之外,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得她脸色雪白,“小钊怎么可能发生不幸?不可能!” 最近频频受到刺激的她断然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小钊啊!那个生性洒脱玩世不恭却又如孩子般童真的小钊啊!他怎么可能不幸…… “你不要激动!”黑司靳也受不了她突然的神色剧变,她的样子让他心疼。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江弈不可能说假话,更不可能骗他。 “我不信!小钊那么聪明灵活,就算是卧底也不会被人发现……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可靠么?你要是骗我的话,别怪我不遵守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啊!”郑央急了,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黑司靳悄悄握拳,她竟然为了别的男人还不惜把两人的约定拿出来威胁,真是欠揍!可是,她的脸色那么苍白,神情那么恐惧,眼中分秒之间就畜满了泪水,简直看得人只想…… “shit!”他低咒出声,“你这么痛苦做什么?你喜欢他对不对?司徒钊身为特警人员就该知道一旦当他决定做卧底,随时面临的都是死亡!” 243 希望黑叔叔是爸爸 “黑司靳。”郑央蓦然大喊他的名字,听到“死亡”两个人真让人心悸。她慌乱地将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直直注视着他,“你怎么可以说得那么冷静?小钊是我最好的朋友,突然告诉我……他就那样死了,我怎么能接受!” 黑司靳重重叹了口气,张开双臂用力地将她捞入怀中,不让她挣扎。 郑央娇小的身躯僵硬而冰冷,她轻轻闭上眼睛,根本没有挣扎,只是话语好苦涩:“阿靳……我是越来越胆小了。自以为什么都不怕,其实最怕的还是面对死亡。” 面对最亲的人、最在乎的朋友在自己眼前消失…… 黑司靳理解地轻抚着她的背,企图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带给她安心。?“或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敢于潜入黑帮做卧底的特警哪那么容易挂掉?”基于这女人因担心而强忍颤抖的模样,他暂时收起就事论事的冷硬态度,难得地安慰起人来。 “没错!我也不相信小钊这么孬种,他是打不死的九命猫,哪那么容易出事!”郑央握握拳头,镇定地安慰自己。 这肩膀多么宽阔,她曾经靠过好多次,好似极少这样能让自己的心思安宁和平静。 “阿靳,我想去确定消息。谁告诉你的?江少爷么?”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混黑道的家伙,且只要多想一会,她就自然而然地怀疑小钊是不是正好潜在姓江的帮派里? “恩。”黑司靳将她揽到背风处,低应道。 “我想去找他!我要亲自问问他。”郑央此言绝非冲动,事实上她表面没有痛哭,心里已经焦灼如焚了。 “不行,你找不到他。”黑司靳回答地很干脆。 “为什么不行?” “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而是现在连我也根本没办法见到阿弈。跟他贴身相处几年的女人出了事故,性命攸关,他已经带着那女人回到江道组织内部休养去了。” 黑司靳淡淡地解释,他只知道江道组织势力庞大,延伸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但是他跟江弈的关系除了兄弟情谊,却再单纯不过。他从来没过问过江道组织总部在哪,也不曾利用过江弈的势力得到半分好处。 “那怎么办?”郑央拢起两道眉,“一天不确定,我一天难安啊!” “他就对你那样重要?”黑司靳的心里不觉又冒出了酸气。 “当然重要!”郑央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但对我重要,对小星也一样重要。” 他突然沉默下来,抿直的薄唇看得出是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刺激。 “因为在我和小星很困难的时候,他是那样热心地帮助我们。他是个开朗乐观的人,看到我一个人每天都很辛苦,会主动帮助我,安慰我。看到小星孤独时,会带他玩,逗他笑……”郑央似乎陷入了回忆。 “咳!”男人不得不故意用力地清清嗓子打断她,这话听得教人心里不爽,他粗声粗气质问:“所以你就让小星冒认他做爸爸了?” 郑央白了他一眼,毅然推开他的胸膛,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他是世界上最好心的人,这样的男人将来肯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如果小星真有这样的爸爸就好了,如果我早点碰到这男人就好了!”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瞪了黑司靳发青的脸色一眼,站定脚步,“所以,他绝对不能有事!” 因为他骨子里充满正义,像阳光一样照耀着身边的人,带来明亮和温暖。这样的男人,甚至没有时间好好地爱过一场,难道就要牺牲了么? 黑司靳眼神阴鸷下来,任何男人听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夸赞别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你和他没那个缘分,不用再想了。”他冷冰冰硬邦邦地说道。 郑央皱着眉,神色严肃:“不!我和他有缘分,否则就不会认识,小星也不会把他当成爸爸。请你……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再帮我打探消息,哪怕是一点点也好,我只祈祷他能平安地活着。” 人生,生老病死,经历一场大抵都能看开很多,那么执着追求的,搁着放不下的都不算什么,因为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黑司靳虽是觉得吃味,但理解她的关心,肯定地承诺:“你放心,我会再打探,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谢谢。” “不过……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事情可能就是我说的那样,阿弈不会骗我。” 她低头沉默了片刻,抬起湿润的眼睛:“那凝凝呢?这几天,你跟她应该相处不错吧?” 黑司靳轻勾薄唇:“恩,她已经决定去医院做检查,愿意接受治疗。” “真的吗?太好了!”她欣喜得几乎要落泪。 “不过,她并不想让人同情,尤其不想让我知道,所以爷爷和奶奶都假装配合,答应她的一切要求,只要她愿意治疗。”他补充道。 “是啊!目前有什么比她愿意接受治疗更重要?我希望她健康快乐地生活着。”她知道他在其中一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心中的感觉却没办法说出口。 “恩。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黑司靳理解地揉揉她的长发,天台不断吹进来冷风,“走吧!我们回屋里,你的身子都要变冰棍了。” 今夜,两个消息一好一坏,郑央的心七上八下,她任他拉起自己的手,感受他掌心那股温暖的热力,默默祈祷:上帝啊,你不会那么残忍,对不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到屋子里,小星还没睡觉,他正抱着自己的宝贝纸盒坐在沙发上。 一看黑司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放下手中盒子小跑着过去开门。 “黑叔叔,今天你怎么这么晚啊?”他踮着小小的脚尖,用力地拉门,却发现门根本只是虚掩着,原来小婶早就体贴地为他们留了门。 “是啊!这么晚,小星还没睡呢!”黑司靳已经非常习惯跟孩子对话,说话时,冷峻的五官蓦然柔和起来。 “小星特意在等叔叔来啊!”小星主动拉起他的手,看了看,发现郑央就跟在后面,他咬咬小嘴,也拉起她的手,三人一同来到沙发旁。 原本就并不豪华的沙发因他们三人的入座一下子变得狭小拥挤,两个大人坐在一方,小星抱着他的宝贝盒子坐在一方。 柔软的沙发微微凹陷,郑央自然而然地挨上了黑司靳,他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笑意。 “不知道小星有什么宝贝要给我们展示?”郑央道。 这几天,她最开心的事就是小星不再排斥她,虽然还是不会叫她“妈咪”,但毕竟是母子,两人有种天性的吸引力存在,小星一开始只愿意跟婆婆睡觉,直到昨天晚上才接受跟小央一起睡。 小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神秘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竟然有好多好多的纸鹤。 黑司靳其实早就猜到了盒子里的东西,他故作惊讶地发出欢呼:“哇!好多纸鹤啊!都是小星做的么?” 小星点点头,拿起其中一只递到他手里:“这个给你。” “哦?不知道小星许了什么心愿?”黑司靳翻到纸鹤背后,不禁楞住了。 郑央不由自主地探过身子去看,一看到上面的图画也愣住了。 原来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希望黑叔叔是爸爸!?小星见郑央脸色有点不对劲,以为是因为自己没送她纸鹤而失落,于是又拿出一只递到她面前。小手拉拉她的袖口,她回过神来。 他看到她湿润的眼睛,小眉毛立刻皱起来。 “噢!原来我也有呢!看看这里许的是什么心愿?”郑央挤出酸涩的笑容。 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一行一模一样的字。 小星睁着乌黑闪亮的眼睛望着她,仿佛在问她为什么想哭? “唔……我都不知道小星原来会写这么多字了。”她将心酸压下,惊喜道。 “有几个字是婆婆教我的。”小星还是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喜欢看她要流泪的样子。 “但是小星的字写得漂亮好多了哦!真了不起!”郑央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顺便俯下去亲亲他的小脸蛋。 小星缩了一下身子,自从不认她这个妈咪着后,他已经许久不曾接受她这样的亲昵举动。但看她真心地夸赞自己,那抹小小的抗拒很快消失。 黑司靳将他们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正好坐在郑央的身后,不着痕迹地伸出胳膊,探过她的腰间,指着纸鹤上面的字轻轻笑道:“小星,为什么希望黑叔叔是爸爸啊?” 他靠得那么近,呼吸不经意拂过她的颈子,手臂也好象环住她的腰肢一样,令她不敢有丝毫动弹。 这可是在孩子面前呢!怎么看都觉得他有故意的嫌疑。 不过,她也很期待孩子的答案。 小星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因为小星很喜欢黑叔叔,黑叔叔对小星也很好。” 黑司靳一下子微笑开来;“小星也很乖很听话,很惹人疼爱啊!” 小星将盒子里的纸鹤都倒了出来,然后一个一个数着重新放回去,最后数到第九结束的时候不觉落寞起来:“老师说要有一千只纸鹤才能帮我实现心愿……还差好多啊!我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 一看孩子失落的小脸,郑央顿时急了:“怎么会呢?就一千只嘛!如果小星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啊!” 这段时间,她都不在孩子面前自称“妈咪”了,她要慢慢地等孩子重新认识自己,接受自己。 “咳!”某人在她身后刻意别有用心地提醒,她这样急切地说要帮孩子实现心愿,那是不是表示她早已承认他们父子关系了? 郑央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口,不愿意被他看出什么,赶紧解释道:“呵,小孩子的心愿真是单纯,不能被打击的。” 黑司靳似笑非笑地瞥过她微红的脸蛋,将自己手中的纸鹤也放到盒子里:“加上这个就有十个啦!只要有诚心啊,哪怕没有一千只,上帝爷爷也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小星的眸子立刻闪动起来:“真的吗?” “恩。”黑司靳肯定地点头,郑央却没敢露出破绽,只是对孩子微笑着。 “黑叔叔的孩子呢?黑叔叔天天来看小星,他不会生气吗?”小星可没忘记那夜自己和叔叔的对话,叔叔很疼爱他的孩子。 “呃……” 郑央已经疑惑地侧过头,两人的脸颊靠得极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的热度。她飞快地挪开一点,满眼问号地等待他的解释。 他说的那孩子是谁?是如小婶所说,他真的已经知道小星的身份了么?还是说当年失去的那个孩子…… 如果他真知道小星的身份,那就是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一想到这,她惊骇地绷紧了身子,连呼吸也觉得不畅快。 244 祝福的吻 “他跟小星一样董事,一样乖巧,不会生气呢!”黑司靳感觉到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更加靠前,前胸差不多已经贴着她的后背,声音极度沙哑,“等有机会,叔叔一定介绍他跟你认识。” 郑央听着更加狐疑,霍然站起身来,低头俯视他:“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黑司靳挑挑眉,想到往事难免悲哀,认真地对视着她:“你忘记了么?四年前有过,那孩子如果还在的话,应该跟小星差不多大。” 郑央实在不愿猜测他话里的意思,可他的眼神凌厉而深沉,似乎真的发现了什么。她掩饰地清清嗓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根本没承认过那孩子,还谈什么喜欢……” 旧恨重提,心头发痛,她及时收了口。 黑司靳不慌不忙地表达态度:“以前是我错了,所以我一直祈祷上帝给我一次机会。当年我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所以这四年多的每一天,我都在接受着惩罚。那孩子是我和小央共有的,如果他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做个好父亲。” 小星看着他们俩瞬间转变的神色,似懂非懂:“黑叔叔……你们俩在说什么啊?” 黑司靳笑着将宝贝盒子郑重地放到孩子的手上:“黑叔叔答应你,那一千只纸鹤会帮你一起完成,到时候很快就可以实现心愿了。” 郑央复杂莫名地看着他。 小星想站起身上前去抱住他,又有点胆怯,将脸转向郑央:“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爸爸吗?我真正的爸爸。可是……为什么我们每天都在家不出去找呢?黑叔叔真的可以变成我爸爸吗?” 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但他就是知道,这个很关心很关心自己的“妈咪”阿姨点头的话,心愿就真的可能实现。 他莫名地相信她! 郑央面对孩子渴望又害怕的眼睛,蹲下去拍拍他的盒子:“一千只纸鹤飞舞的时候,心愿就会变成了真的。” 闻言,黑司靳提了好久的心,终于轻轻地、缓缓地落到了原本的位置。 他越发相信,这个小女人已经做好准备在接受自己了! 心情真好,他英俊的脸庞散发出迷人的笑意,冲着孩子承诺道:“黑叔叔也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小婶还在厨房忙碌着,客厅里的话她听着模糊,但隔着窗户看到客厅里的情形,她情不自禁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被命运捉弄的一家三口,早就该团圆了。 谁知道黑司靳的笑容还没保持半分钟,就听郑央以冷静的语调下逐客令了:“不好意思,时间已经不早,小星得睡觉了。你还是请回去吧!” 黑司靳瞅着她,有点郁闷,天知道他多想今天晚上干脆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环顾这陈旧而狭小的房子,在离开之前,他暗暗做了个决定。 “诶?怎么就走了?我刚做好消夜啊!”小婶见他挺拔的身影踏出门口,快步走到客厅。 “哎呀妈,人家家里有玉嫂呢!玉嫂的手艺可一点也不比你差,还等着他回去吃呢!”郑央又将小婶推回厨房。 “是你赶人家走的吧?”小婶怀疑道。 “哪有?是小星要睡了,人家也要回家了。” “小星今晚精神很好啊!明天会晚点去幼儿园。”小婶望着正在门口穿鞋的男人。 黑司靳看了看她们,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怎能看不出小央的心思呢?分明就是讲到了孩子,她想逃避这个话题,急着赶自己走。 走就走吧! 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朝里面说了声“再见,晚安”,朝小星挥了挥手,便毫无怨言地离开。 ** 郑央拿到了自己的身体检查报告,尤其是肾脏方面的报告单,心情好激动。 同时,她也跟沈一桥探听到了凝凝检查身体的医院。 “姐姐,如果知道是我,你可能不愿意接受我的捐赠吧?” 一般来说,亲属捐赠的肾脏比较容易吻合,她特意悄悄预约了医生,将自己的肾脏检验资料传递上去。她要求匿名捐赠,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医生允诺,如果配型成功的话,一定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郑央明白,自己跟姐姐是双胞胎,这种配型成功率是极高的,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等待手术的那一天。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小婶。 小婶只想着沈家是有钱人家,要找个合适的肾源还不容易?根本没想到小央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 而黑司靳之前也没多想,他这几天忙得简直快无分身之术,好在心情是愉快的,让他浑身充满了干劲和力量,就连见到凝凝时,也是自然而然地对她微笑。 脑海里、满心眼里都是小央和孩子,有时候会望着凝凝怔怔出神,仿佛回到四年前的时光。 再定睛一瞧,才知道无论小央的容貌怎么变,那双灵澈大眼里的善良和温柔不会变,跟凝凝终究是有着太大的区别。 有时候,虽然跟凝凝在一起,他的心思却飘走了,甚至在暗中计划自己跟小央和孩子以后的家庭生活。 或许该换栋房子,搬到生活更便利的地方去? 或许可以回去黑家主宅,让年迈的外公也感受感受珍贵的亲情? …… 这天,思绪飘忽间,突然听到凝凝的话传入耳朵。 “阿靳,明天我要启程去美国了。”她的话里有浓烈的寂寞,不同以往任何时刻。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早就跟你说要去美国处理业务的嘛!”她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微微娇嗔,“谁叫你不陪我去?这次我只订了一个人的机票,到时候叫你想我!哼!” 黑司靳却皱着眉,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黑司靳的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沈凝要去美国办理公务,而是她真的已经决定去美国手术了吗? 他问:“爷爷陪你一起去吗?” 沈凝摇头:“不了,我一个人去。爷爷身体不好,没必要陪我万里迢迢。” 他又问:“那不需要我陪你去了吗?” 她的眼中多了抹欣喜,依然摇头:“你若早说这句话就好啦!现在你想陪我去,我还不愿呢!我就要你留在这里想我,呵呵。” 他抓起她的手,认真地打量地她那让人极为熟悉的眉眼。她的妆容总是这么精致,完美无暇,一双清澈的美目此时却微微充斥血丝,就连那原本白嫩的肌肤也隐隐有点浮肿。 他面色一暗,嗓音也沙哑了下去:“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简单的一句话,沈凝蓦然觉得感动起来,眼睛立刻湿润了,将头靠近他的怀里。 可能是即将面临大手术,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她多么渴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是从第一次换肾那年,她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恐怕比一般人来得短暂。 看上去,她积极而乐观,她对人对事都很有目标性,她想到得到的就算拼了命也要去争取。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曾惧怕死亡。虽然很任性,没有常常陪在爷爷奶奶身边,但只要回到家的日子,她都会尽量让他们开心。 然而,当真正有了自己最爱的人时,才知道死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它不能由自己决定。一想到可能要永远地离开他,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就陷入恐慌。 不得不说,愿意接受手术把握生命的机会,黑司靳给了她最大的动力,也让她有斗志接受严峻的挑战,她害怕却也感动。 “还用你说吗?我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如果不会照顾自己,怎么可能活到今天?”沈凝笑着,视线有点模糊,最近身体的排异反应越来越强烈,她的视力开始受到影响,医生说必须马上住院了。 黑司靳抿起唇角,他最爱这张脸上的笑容,那曾是他对小央最大的心愿。 如今,清楚地知道她是沈凝,他的心愿依然没变——凝凝,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微笑吧!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相信你的坚强。 沈凝突然凑近身子,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将略带苍白的唇瓣吻上他的唇。 他反射性一躲,她的吻落到了他的下巴上。 “哎呀,我都要离开了,也不知道要多久回来,离别吻都不行吗?”她娇嗔地怒视他。 他苦笑,扳住她的肩膀,黑眸凝神注视:“平安去,平安回,知道吗?” “当然知道。” “恩。” 他俯下头,轻轻地虔诚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祝福的吻。 “你最近对我真好。”沈凝道,心底也有问不出口的疑惑,她怎能看不出来他是刻意对自己好,很多时候跟自己在一起,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强烈地怀疑,他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病,偏偏爷爷那把年纪了都发誓说,绝对没有告诉他…… “你开心就好。”黑司靳淡淡地回答,心想小央知道她马上要去手术的事一定很开心吧! “等我从美国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么?”这依然是她最大的心愿,哪怕是拥有这个男人一年也好。 “等你回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黑司靳摸摸她柔顺的长发,默默说着抱歉,将来事实虽然残酷,但是我们依然要面对。 ** 沈一桥不去,怎么可能放心让凝凝一个人去? 黑司靳开始暗中调查她将来哪家医院秘密接受手术。 没想到他晚上一如往常到郑央家去探望她和孩子时,听到小婶平常的一句话,惊得他心脏猛然地紧缩起来。 “小忧啊?她最近要离开a市一段时间。”小婶的神情很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 “离开?去哪里?为什么?”黑司靳却全身都是不祥的预感,凝凝明天就要启程去美国,而小央也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惊人的巧合,傻子也能猜出来。 “她的一个好朋友出了点事,需要她过去帮忙。”小央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小婶虽有疑问,但也没多想。 “好朋友?什么好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么亲密的朋友。”黑司靳问这话时,脸色已经绷得很难看。 小婶也猛然意识到强烈的不对,惊疑地问:“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黑司靳紧蹙着眉毛:“她有没有说是什么朋友?去了哪里?” 小婶犹豫了一会道:“其实是小钊……你也知道了吧?小钊的身份并不是普通人,最近他遇到点困难,打电话找小忧去帮忙。你知道小忧那孩子,表面看上去对谁都冷淡,其实心地比谁都善良。” 黑司靳一听全明白了,也更确定了。 这个笨女人,如果决定给凝凝捐献肾脏的话,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她难道以为这是很小的手术,身边不需要人照顾,过几天就可以回来吗? 他敢打赌她一定谁都没告诉,自己傻傻地保守着这个秘密。 真是傻! 如果她在他面前,他一定要好好地教训她一顿!有什么事非得自己悄悄扛着,难道到现在还不能信任他一点点吗? 245 手术 尤其想到一个可能,他觉得身上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万一手术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天啊! 他一定要马上找到她! 黑司靳没坐几分钟就要匆匆离开,小星赶紧将手中新叠好的纸鹤放进大盒子里,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角。 “叔叔就要走了吗?”小孩子脸蛋那么娇小,眼睛却那么大,盛满了渴望。 “小星乖,叔叔突然想到有重要事还没完成,得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好吗?”黑司靳弯下腰摸摸他的头。 “叔叔是要去看你的孩子吗?”小星怯生生地问着,天知道他有多渴望这个好“爸爸”,可是每当想起黑叔叔还有一个他自己的孩子时,小小的心灵不禁充满烦恼。 “不是。”黑司靳索性蹲下去,眼睛与他平视,“叔叔要去找你的妈咪。” “妈咪……”小星的眼睛闪了闪,脑袋中浮现的第一个身影不是沈凝,而是郑央。这段时间每天的相处,他无论是潜意识还是主观上都形成了一定的依赖,加上婆婆经常在耳边强化洗脑,他心里几乎只有一种答案了。 “黑叔叔为什么要去找她?”虽然还没重新开口叫一声“妈咪”,可是他不再排斥那个叫郑忧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咪。 “因为她可能需要我陪在她身边。”黑司靳捏捏小星的脸蛋,“告诉叔叔,如果妈咪没回来,你会想她吗?” 小星突然咬住小嘴巴,眼中露出一丝惊恐,迟疑地点点头:“她……为什么不会回来?” 黑司靳淡淡地笑了下:“放心吧!她一定会回来,叔叔带她一起回来。等一千只纸鹤飞舞的时候,小星不但有爸爸,也会有最疼爱你的妈咪永远在身边。” 小星一直把他送到楼梯口,才依依不舍地挥手说“叔叔,再见。” 回头,看到婆婆站在自己身手,他仰起小脸:“婆婆……小星的爸爸和妈咪真的很快都会回来吗?” “当然啊!”小婶怜爱地将孩子抱回屋里。 回想起黑司靳刚才紧绷而担忧的神情,她恍惚之中也想起了什么,不禁喃喃道:“不会的……小央,你不会那样傻吧?为什么连我都要隐瞒?” ** 医院的病房里充满了药水的味道。 洁白的床单,深蓝色的手术服罩在身上。 郑央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乌黑的头发被帽子包裹住,脸上戴着一只大口罩,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她眼角有点湿润,但面容特别平静。她不动也不出声,嘴角有抹淡淡的微笑,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怔怔出神。 手术,她并不惧怕,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医院,有着最高明的医生。 只是突然有点想念大家,想小星,想小婶,想黑司靳…… 偶尔有股冲动想打个电话回去告诉他们,可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因为隔壁的病床上,躺着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 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是怕大家担心牵挂,二是不希望手术前被沈家人知道,影响大家的情绪。 就这样默默地比较好,不打扰任何人,一切平安度过。 医生走进来,再一次给她做了检查,看到她手腕上好几处被针孔扎过的痕迹,医生微笑地对她点点头。 “郑小姐,刚才沈一桥先生又在询问是谁主动捐助肾源,他要亲自好好感谢。你确定自己依然要保密吗?” “是的,请医生务必保密,就跟沈先生说是志愿者捐献的。”郑央笑得坦然淡定。 “好的。”医生应允,保证道,“一会我们将从手术室的另一道门进入,不会有人知道你就是本次手术的捐献者。” “恩,谢谢。” 郑央安静地闭上眼睛,连心脏都是宁静的。 她默默地在心底道:姐姐,我并不是无私的捐赠,请原谅我的自私,阿靳欠你的债由我来偿还……因为你不该需要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而小星却需要一个爱他的爸爸。 看过检查后的各项指标都没问题后,郑央在医生的引导下被移到通往手术室的推车上。 同一时间,沈凝的病床也飞快地被推向手术室。此时的她,情况并不大好,从昨晚开始她就突然发烧,一直到今天早上,脑子还是昏昏沉沉。 沈一桥步履蹒跚,老夫人被阿英推在轮椅上,两位双鬓班白的老人脸上全是担忧与焦急之色。 他们一路急步跟随着沈凝的推车前进,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将他们挡住,他们才无奈地停住脚步。 老夫人一边拭着泪珠,一边说:“丫头啊,可一定要坚强地挺着!奶奶这把年纪,可经不起惊吓啊!” 沈一桥也俯在推车前握住孙女的手:“凝凝,爷爷不能进去,但是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耳边模糊地听到他们的声音,沈凝努力睁开眼睛,低而坚定地回答:“爷爷奶奶放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健健康康永远陪着你们。” 手术室另一扇门也悄然打开。 一架推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郑央微微侧头,看到老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姐姐,口里不断地嘱咐和祝福…… 她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直到手术室的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在那一瞬间出现,他步伐急促而凌乱,几乎是跑着奔向手术室,面色前所未有的焦灼。 是他——他猜到了吗? 他来了! 在手术室的门合上的那一瞬,郑央的眼睛里远远地印出他的影子,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一颗泪水从眼角滚出。 麻醉…… 意识陷入黑暗。 漫长而紧张的手术。 手术室外寸步不离焦灼等待的老人以及依墙而立的男人,他们每隔几秒钟便要向手术室门口的灯看上一眼。 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嘴里喃喃有声。 沈一桥拄着拐杖,深沉的面容只剩下属于老人的沧桑疲惫。 黑司靳的心更是像在油锅里煎熬,他连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来,索性站到楼梯口对着窗户烦躁地抽上一支烟。 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想到正在手术台上的两个女人,无力的悲哀涌上心头。 “先生,请不要在医院吸烟。” 尽管是隐蔽的楼梯口,但还是被护士发现了,走过来提醒。原本应该处罚,但护士一看他英俊而忧郁的面容,突然也多了抹心软。 黑司靳掐熄的烟头,准确地将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毫不在乎用手指去掐火的动作,将护士吓了一跳。 “先……先生,是家里有人在做手术吗?”护士看了眼拐弯过去的手术室,好心地问道。 黑司靳心不在焉地点头,大步走出楼梯口。 护士注视着他的身影,低头查了查手中的病历资料,突然吃惊地捂住嘴:“原来那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先生呢!他的未婚妻正在接受换肾手术,怪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犹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天黑了。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 老人激动地站起来,冲到门口。 黑司靳不觉挺直了脊背,深幽如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边,十指在裤兜里悄然握紧。 医生走出。 “医生,怎么样?我孙女应该会好起来吧?” “医生啊,手术很顺利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两位放心,手术很成功。” 两位老人的手相握在一起,灰浊的眼里热泪盈框。 黑司靳走过去,用近乎宁静的声音问了一句:“捐赠者也平安吗?” 老人都处在喜悦的激动中,并未察觉他问话的异样,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恩。不过她们两位才刚做完手术,都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请暂时不要进去打扰。” 黑司靳百感交集地哽咽,深深道:“谢谢。” ** 郑央再度睁开眼睛时,窗外是黑沉沉的一片,深夜的风格外冷,即使房间里有暖气,她仍然感觉心窝里凉凉的。 睫毛悄悄眨了眨,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她的心脏猛烈跳动,因为眼睛对上的竟然是——一张憔悴而充满责备的男性面庞。 就算是他此刻看上去有点不修边幅,下巴还有着新生的青色胡渣,但她从来没觉得他有如此英俊好看。 身体有点发麻,她的喉咙又干又涩,但知觉是清醒而灵敏的。 手术成功了,她知道。 自己隐瞒的捐赠才被他发现了,她也知道。 所以,她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质问。 黑司靳双眸若潭,深深地瞅着他。 两人如此对望片刻,时间一点一滴流走,谁也没有先说话。 突然,他按捺不住,双臂一伸将她娇小纤细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他的嗓音沙哑难辨,异常低沉,有种咬牙切齿要批判她的意味:“你这个笨女人,怎么这样愚蠢?” 郑央轻轻颤抖,被他的双臂箍得一时呼吸困难,忍不住咳嗽出声。 他的力道飞快地放松,小心翼翼宛如捧着珍宝,慢慢将她放回床上躺好。 “你这个女人……真让人担心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为捐肾只像割掉阑尾炎那样简单?你以为这是走路吃饭家家酒,可以轻轻松松完成?你真是欠骂,怎么可以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你是不是我有多么担心?你就没有替别人想过吗?你这个……” 嘴里不停地念着,仿佛还有很多生气的话没有说出,偏偏说到后面,语气全是温柔和关心。 郑央张了张唇,睫毛扑闪了一下,从干哑的嗓子里溢出声音:“肾是我自己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该死的!你以为你现在身子虚,我就不敢揍你是不是?你竟然还敢说出这种鬼话!你就没想过,万一手术发生了什么意外,小星怎么办?我……怎么办?” 黑司靳瞬间瞪起了眼,语气又变得狠厉起来,尤其瞧见她明亮瞳孔里淡而恬静的笑意,更是拳头握得发抖。 “我没想过……手术不会成功。”郑央回答道,她掩饰去曾经有过的害怕,表现出坚定地相信,自己和姐姐都会平安。 “万一呢?万一有什么事……天啊!你这个女人,脑袋怎么这么简单?凝凝需要手术,完全可以找到其他合适的肾源啊!你跟我说的两个月约定,原来就是这个原因!”他阴沉着脸,迫视着她的眼睛。 “凝凝好吗?”她问。 “恩。你该担心你自己!这么大的手术还瞒着大家,连小婶都不告诉,甚至说谎!看谁照顾你!”其实他是只顾着来陪郑央,在沈凝那边只匆匆站了几分钟,就找借口离开了。 “咳……”她的身子极虚,说起来话很费力,这男人难道瞧不出来吗? 真是大混蛋,不够体贴! 他肯定知道现在要找肾源并不容易,尤其是第二次换肾,凝凝的危险性更大,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肾脏对她而言是最合适的! 246 亲眼证实 见她直皱眉,他立刻紧张起来,握着她的手也拧了起眉。 小手有些热!然后他又探探她的额头,也是一片热,莫非是手术后发烧? “医生……” 他刚要回头去请医生,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的医生也正好肃着脸走进来了,一看他就批评道:“黑先生?请先出去,经过这么的大手术,病人需要安静地休息。” 郑央朝医生看过去,扬了扬发白的唇角:“医生……沈小姐……还好吧?” 医生关心地走过来,一边替她量体温,一边探探她的脉搏,道:“你不用担心沈小姐,手术很成功,倒是你……” 医生停顿了一下,疑惑地看了黑司靳一眼:“怎么没看到你的家人过来?”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黑司靳应该是沈家的人,是为感谢郑忧小姐捐肾给沈大小姐而在这里。不过疑惑的是既然郑忧要保守这个秘密,为什么黑先生又知道呢? 郑央淡淡地笑了笑,表示回答。听到医生亲口说手术很成功,她就放心了。 医生再一次板起脸面向黑司靳:“好了,黑先生,时间不早,请您不要留在这里打扰病人的休息好吗?” 黑司靳立刻生出一股闷气,但看到医生严肃的眼神,只能无奈地抿起唇:“我没有打扰她,只是在这里陪陪她。” 医生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将他打量了一番:“黑先生不是应该陪在沈小姐身边吗?不知道跟我的病人是什么关系?” 黑司靳的脸色又青了几分,语气僵硬道:“身为医生,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医生冷冷地盯着他,转身替郑央检查完体温之后,甩了甩温度计,道:“有点发烧,不过问题不大。你现在开始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应该会舒服很多。” 郑央轻应了一声,目光柔柔地看向黑司靳。 黑司靳也正好担忧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轻碰在一起,便像沾了蜜一样交织起来。 医生清清嗓子,不客气地将黑司靳推到门外,并亲手关上门。黑司靳懊恼地想发火,但见这是病房,回头看到郑央苍白的面颊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笑容疲惫而虚弱,他皱起眉朝她使了个眼神,闷闷不乐地暂时离开这里。 郑央微微闭上眼睛:“谢谢你……医生。” 从她拿着体检报告单开始就一直跟这位医生保持密切的联系。这里的医生十分敬业,保密工作也做得极好,在接触中,陈医生一听说她是要给沈家大小姐捐献肾脏,无形之中增加了热情关心。 陈医生很和蔼,逐渐对她的情况知晓一二,非常喜欢和佩服她。 她也没有隐瞒这位姓陈的医生,有透露自己其实跟沈小姐是很好的朋友,才愿意无偿捐献。 “郑小姐,需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医生好心地说道。 “不用……”郑央的声音很轻,她是真的感觉累。麻醉过后,伤口开始疼痛,她忍不住拧了眉,偶尔颤抖一下。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郑小姐随时找我。”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嘱咐了几句才离开房间。 一出房间,见黑司靳双眸阴沉地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冷酷的模样。 医生原本想直接越过他身边,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望着他:“黑先生之前认识郑小姐?” 黑司靳的眸子很暗很静,嘴角带着抹嘲讽和不满:“没错!是很好的关系。” “哦?”医生的确有些惊讶,大胆地直视这个阴沉的年轻人,“唔……也对,郑小姐是你未婚妻的好朋友,你认识她也是应该的。” “哼。”黑司靳冷哼一声,“陈医生可真是热心的人,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关心。” 陈医生皱皱眉头,推了推眼镜:“年轻人,你跟我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 属于医生单独的办公室里,这位看上去严肃的医生突然变了副面孔,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份压在下面的资料。 “黑先生,你看看这个。” 黑司靳狐疑地接过资料,发现这是两份身体检查报告单。还没翻开,仅看到检查报告单的名字,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动。 沈凝——郑忧。 她们俩的体检报告单放在一起,医生那深沉的表情又预示了什么? 黑司靳做了个深呼吸,尽管差不多可以猜到这里面隐藏的秘密,但就要亲眼证实时,仍是控制不住激动。 打开检验报告单,锐利的双眸飞快地扫过各项体检项目的结果,好多项的指标数据都极为接近,这表示…… 他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瞳孔越发深邃,俊容有股掩饰不住的欢欣。 无论猜测了多久,直到此刻真实看到不容否认的证据时,连呼吸的频率都加快了。 医生一把抽过他手中的资料,认真盯着他:“黑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黑司靳的神色很快沉静了几分:“正如医生您看到的一样,沈大小姐和郑小姐的关系非常亲密。” 这一次说话时,他的语气里多了份对医生的尊敬。医生既然愿意把这样秘密的报告给他看,说明对他有着极度的信任。 医生道:“相信你也知道,这是沈家的大秘密,但是就沈老爷子现在的身体情况而言,也不适合知道这个秘密。说实话,当发现两位小姐的血型以及其他检测指标都惊人的相似之后,我一时好奇就对她们多分析了几项,包括nda检测。没想到……结果令我大为震惊。” 黑司靳总觉得医生话中有话,谁知道医生却将这检验报告一股脑塞到他的怀里,摆手道:“这对沈家来说可是个好消息,现在我把这消息转手给你,我不管。估计郑小姐知道关于自己的真相,而什么时候告诉沈家人,就由你去操心了。” 黑司靳握紧手中的报告书,神情颜色而专注:“请问医生,你跟沈家是什么关系?”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眼中没有笑意,突然叹了口气:“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二十几年前在医院里,跟沈家人也曾有过一段缘分。” 黑司靳心中的疑惑更浓,越看陈医生越觉得他的眼镜背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可是陈医生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将他推到自己办公室门口。 “慢着!”黑司靳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站定脚步,“你为什么特意告诉我这个?按照你们医院的规矩和职业道德,你完全应该保守秘密。” 他沉下来的时候,其实眼神冷峻很吓人,就连经历大半辈子的陈医生也突然有点不敢直视。 “黑先生,你做事沉稳冷静,又是沈家信任的人,说起来我是信任你。这两姐妹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有这样不同的命,我只是个医生,心里搁着人家的重大秘密,心里会觉得不塌实。现在把这担子转给你,我就轻松了。所以黑先生您也别问了,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请出去吧!” 医生的话说得明白,直接下了逐客令。 黑先生见他开始三缄其口,不再浪费时间,将报告书简单地折叠好放进西装内侧口袋,大步走向郑央的病房。 医生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皱起眉,思忖着他是不是走错了方向?还是这位鼎鼎大名的黑先生,跟郑忧小姐也有着莫名复杂的关系? 算了算了,不关他的事了……沈家两姐妹……二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 走廊里静悄悄的,郑央住的病房跟沈凝不是同一层,沈大小姐自然住在住宿设施设备最舒服完善的贵宾房,而郑央像根杂草可以随便安排地方。 黑司靳摸了摸藏在内袋里的资料,心底又更塌实了几分。 再次进入病房,郑央已经睡着,平静的小脸看上去十分安详。 “你这个傻瓜……”他在床前坐下,替她拂开额前的几缕发丝,目光温柔似水。 郑央轻闭着双眼,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真奇怪……这样的时刻,你怎么可以还笑得出来?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却总能这样轻易地牵动我的心……” 她什么都没听到,睡得很沉,更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洞悉了一切。 天色微明,外面空气的温度又下降的几分,黑司靳从迷糊中清醒,他站直身子晃了晃酸痛的胳膊,看向病床上依然睡得安稳的女人,忍不住弯下去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 “呵,竟然天亮了。如果睁开眼睛看不到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很失望?”他沙哑地咕哝着,看了看手表,决定亲自去买点早餐,再安排小婶过来。这样重要的时期,怎么可以身边没人照顾呢?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 ** 小婶听说小忧在医院的消息后,震惊得电话都要滑下手中。 “你……你说什么?小忧刚做了手术,现在在医院?她不是去帮小钊处理事情了吗?怎么会在医院?” “你来了再说。”黑司靳也想二十四小时陪在小央身边,可是,除了公司里的事务,他还有必要挑个时间跟沈一桥好好地谈一谈。 小婶带着衣物匆匆来到这家被称为全市最高贵的医院,还没到达,她的心脏就要被担忧给纠结成团了。 尤其在医院门口看到沈一桥刚迈进车子,她的脑袋里骤然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测——莫非小央的手术跟沈大小姐有关? “黑先生!”找到黑司靳说好的楼层和房间,她一眼就看到了挺拔直立在房外的他。 “恩。麻烦你了,好好照顾她。”黑司靳反客为主,对小婶交代着。 小婶听着这话有些许怪异,但没心思多想,满眼焦急:“小忧是不是为沈小姐捐肾了?” 黑司靳没有回答,但凝重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 “她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现在在睡觉,你好好地陪着她。”他交代完,不舍地朝病房看了一眼,匆匆离开。 ** 很快,两天过去。 黑司靳将工作时间大大地压缩,其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陪着郑忧。 他能感觉得到做完手术后,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对于之前他们两个月的约定,她是绝口未提。 看在她现在是病人的情况下,他体贴地没有逼她。 至于沈凝那边,她自称去了美国处理商务,反而给了黑司靳自由的空间。刚做完手术时,沈凝还在受麻醉影响处在昏迷中,他有去看过她。后来这两天,只有趁她睡觉的时候,悄悄在旁边陪了一会 。每一次沈一桥都在,老夫人也不顾自己身体,坚持要陪着孙女。 每当看到两位老人都像守护珍宝似的陪伴沈凝,黑司靳就忍不住为小央心疼。 这份属于亲人独有的关爱,小央明明也应该得到啊! 可惜,那个笨女人,明知道这是自己的爷爷奶奶,却宁可以一个不相干的身份守护在他们旁边…… 黑司靳好想快点找个时间告诉沈一桥真相,可惜这两天他自己都在一心一意牵挂着小央。 终于,又一天过去,机会终于来了。 247 只有小央 沈一桥主动来找他的时候,黑司靳刚接完沈凝故意从“美国”打来的电话。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电话隐藏了号码,只是比平时多了份和气地跟她闲聊。 因顾及她的身体状况,他陪她聊的时间不长,每次耐心地安慰她之后便挂了电话。 沈一桥和他见面的地方也就是医院的贵宾接待室,两人的神色均是显得沉重。 “老实说吧!凝凝做完了手术,你是不是准备离开她了?”沈一桥开门见山问。 黑司靳蹙着眉心,点头:“是,我很抱歉。” 沈一桥的目光猛然变得凌厉:“真的不可以娶她吗?” 黑司靳握了握拳头,话语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不可以。” 沈一桥明知道他的顽固与决意,仍是一次次被他的态度所打击,气愤地青了脸:“凝凝有什么不好?你嫌弃她肾脏有问题,活不了多少年吗?” 老人的话里,透露着那么浓烈的悲哀。 沈家人……如果凝凝真的因病年纪轻轻就不在,到时候连个孩子都没有,那岂不是断了后? 按照凝凝的性子来看,她根本不可能胡乱跟人结婚,而就算她愿意为沈家延续后代,身为最疼爱她的爷爷,又怎会愿意看到孙女去嫁个不爱的男人?他再也不愿意见到宝贝孙女受半点委屈啊! 只有黑司靳,如果黑司靳愿意娶凝凝,他就算押上沈家所有的产业,他都愿意! 黑司靳望着老人隐忍的泪光,无奈地叹息一声。他走到沈一桥面前,握住老人的手,以无比虔诚的眼神望着老人。 “不是的!爷爷,请您冷静地、耐心地听我说一件事。” 沈一桥从未见他这般郑重而严肃的神情,仿佛接下来说的事有种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差点将他给骇住了。 “爷爷……你还记得小央吗?”黑司靳低低地开口,声音难掩激动。 “小央……” 怎能不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的孙女,除了凝凝以外,另一个可怜到让人悲天愤地的亲孙女,甚至没有真正享受过一天沈家的亲情,就被无情夺走生命的孙女…… “爷爷,如果小央还好好活着的话,你还会让我跟凝凝结婚吗?”黑司靳望进老人的眼底深处。 “这……怎么可能?不要问我假设性的话,这只是你想推脱跟凝凝结婚的借口罢了!”沈一桥跌坐在沙发上,胸口因他提到小央而生出一股闷疼。 黑司靳依然握住老人的手,仿佛要借口手指的力量传递一个真实的信息。 “爷爷,世界上很多假设是可以成真的。” 说完,他静静望着老人,黑眸里闪烁着饱含希望的灼亮。 沈一桥被那股灼亮所吸引,眼角跳动了几下,按捺着开始加速跳动的心。他动了动微带干瘪的嘴唇:“你的假设……你假设小央还好好活着……这个假设真的可以成真吗?你别跟我开玩笑……我老了!我经不起这样的玩笑了!” “爷爷。”黑司靳真诚地唤道,“爷爷,请相信我。当初愿意娶凝凝的原因只有一个——很对不起,我有错误地把她当成小央的替身。而如今,不能娶凝凝的原因,还是同样只有一个——我心里爱的依然只有小央,我不能让凝凝再做替身。” 沈一桥忽地抽出手,不知是感觉失望还是怎地,声音加重了:“好!你黑司靳了不起,很会踩我的软勒……明知道小央是我们沈家的痛,却还要拿这种痛来造就另一种痛……黑司靳,你何其残忍啊!” “不是的!爷爷,您听我说啊!”黑司靳见老人激动,再也顾不得什么步步引入,给老人心理准备的时间了。 猛然起身,从西装内侧取出一样东西,那正是他三天来一直放在贴胸口袋的宝贵证据。 “爷爷,请您看这个。看完之后,请不要太激动,这里面便是我对你最大的解释。”黑司靳跪下身去,将两份体检报告单双手奉上。 沈一桥的疑惑已经升至最高点,一把接过报告单。 老人的心脏不记得多少年没这样用力地跳动过了,每一次跳动都预示着他的激动。 灰眸飞快地扫过每行数据,直到目光落在最后一行鉴定的小字——两人系直系血缘关系。 他布满皱纹的手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越颤越厉害,双唇也颤抖起来。 合上鉴定报告书,他盯着封面上的两个名字。 许久,许久,他抬起了充满湿气的眼,一舜不舜地紧盯着黑司靳。 “爷爷……” “这……是真的?”沈一桥蠕动着唇。 “是。”黑司靳的眼眸又增添了灼亮,他明白,从此以后面前的老人再也不会逼迫和质问自己了。而对凝凝所有的亏欠,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作为最好的解释。 突然,沈一桥急促地喘息了几声,一把捂住胸口,一手握皱了报告书。 他痛苦地拧紧了灰白的眉毛,身子不停地抽搐起来:“小央……小央……她……我怎么……没想到呢……” 老人的双手骤然无力地垂下,他眼眸一闭,软软地倒在沙发上。 “爷爷?爷爷……爷爷!”黑司靳连声急切地呼喊,立刻抚上老人的胸口。 还好! 心脏还有跳动的迹象,只是因太激动而晕过去了。 黑司靳一把扶起沈一桥,迅速将他往病房里带,踏出贵宾室的门口便吼道:“医生!医生马上过来!” “爷爷,您醒了?” 幸好这里是医院,有医生在,沈一桥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就伸出那只清瘦的手颤抖着伸过去。黑司靳连忙握住他的,对上老人浑浊的双眼。 “带我……去见她!”老人沙哑而坚定地说,眼中泪光闪动。 他那可怜的亲孙女还没死,她还有个孩子,很可爱的孩子,也是他们沈家的孙子! 老天爷啊!这不是梦,也不是开玩笑,他沈一桥这辈子自问没做什么亏心事,上天终究是带他不薄的! “你别急,她现在没事。”黑司靳安慰道,小央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大家知道,若是沈一桥这样激动地突然前去,只怕会吓倒她。 “她……”沈一桥用力地握着他,一字一字地问,“她是不是……凝凝的肾脏捐赠者?” 黑司靳抿着唇沉默了几秒钟,用力地点点头。 “咳咳……”沈一桥一听答案果然如自己所想,马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那孩子真是善良! 他这做爷爷的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曾经拿着钱逼迫她离开这里。 真是天大的惭愧啊! 为了一个孙女而去狠狠地伤害另一个,想想那时候,小央就算有秘密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沈一桥咳得满面赤红,全身都在颤抖。 “爷爷,您先别激动。”黑司靳生怕老人身体承受不住重大的刺激,沉着眉赶紧扶住他,“现在还不能让小央知道这件事,她根本还没打算告诉我们啊!我们得等,等她什么时候愿意承认了,才能相认。” “她……她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瞒着……她明明知道我找她找得多么辛苦,明明知道我听到火灾的噩耗时,多么伤心……”沈一桥撑着坐起身来,缓缓吸了几口气,不顾医生的劝阻,坚持要下床。 黑司靳深刻地明白老人的心思,正如自己刚发现真相时的感觉一样。 ** 郑央睡得好沉,身体在黑暗的大海里漂浮,被冰凉的海水浸泡着,浑身冷得发抖。 然后,她看到了火焰山,大海的尽头是无边的沙漠,火焰山就在那里喷发,燃烧,妖冶的火焰…… 又冷又热…… 好痛!是火,将她的身体灼得如火烧一般疼痛,那痛楚逐渐都集中在一个点上——腹部的那处。 冷汗涔涔,手心却是热的。 “痛……”她意识迷乱地挣扎着,感觉有人无比温柔地将自己抬起,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焦灼地呼唤。 “小忧,小忧!小忧,醒醒啊!” 是阿靳,他又陪在自己身边了么? 模糊地想着男人英俊的面容,她的知觉恢复了不少。 “医生,快给她看看!她在喊痛……” 另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同样焦灼,可是,他是谁? 郑央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两个身影,他们都守在病床前担心地望着自己。 是……爷爷! 一看到后面那张皱纹似又加深了几分的老人,她的眼瞳迅速畜满了雾气。 爷爷也来了……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为姐姐捐献了肾脏?又或是…… “医生,是不是她的伤口发炎了?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痛苦?”沈一桥急忙拉过旁边的医生,嫌这医生动作太慢。 郑央动了动唇,两道秀眉已经拧在了一起。 是的!爷爷肯定是知道了,所以他来看自己了。他是真的担心吗?还是……觉得自己救了他最宝贝的孙女,来给自己一笔丰厚的报酬? 黑司靳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很痛?让医生给你看看。” 郑央轻轻地摇头,却因伤口的痛越发地拧紧了眉。 同时,她也敏感地惊觉到一件事,阿靳竟然当着爷爷的面握住自己,还这般关心体贴,难道他不怕爷爷误会么? 陈医生将挡在床边的两个人扒开,摸了摸她的额头,挥手让护士端来水和药。 “伤口可能还会痛几天,你得忍着点。吃下这个,可以让你舒服一些。” 黑司靳连忙接过杯子,郑央乖巧地喝了下去。 陈医生转身道:“沈先生,黑先生,我已经说病人需要静养,不能打扰。请你们尽量不要影响病人的休息。”他若有所思地跟沈一桥的眸子对了一眼,便带着护士离开了。 沈一桥太激动,反而闭上嘴什么都没说,黑司靳也以一双深沉的眼睛关注着她。 郑央喝下药后安静地躺下,其实心思纷乱,涌现诸多猜测,她实在疑惑爷爷到底为什么来…… 良久,气氛出现怪异的沉默。 “沈先生……”终于忍耐不住,先出声的是郑央。 沈一桥的眼角猛然抽搐了一下,似鼓起了很大的决心坐到她的床前。 “孩子……身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感觉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啊!” “恩。”郑央也感觉到了老人非比寻常的激动。 “对不起啊,孩子……”沈一桥头一回这样细细打量她的面容,心中更疼。明明是跟凝凝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如今这样虽然更加漂亮了些,但曾经所受的折磨和苦痛可想而知。 他苦命的孙女啊! 他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也绝不让她吃半点苦! 248 想要什么 郑央的手指突然被沈一桥握住,她慌张地想躲,酸楚道:“沈先生……为什么这样说?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啊!” 如果是一声“谢谢”,她立刻能想到理由。 但这是一声饱含惭愧的“对不起”,教她乱了心,怎么敢乱猜? 沈一桥叹息着:“对不起你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他的手颤动着,灰色的眼眸一舜不舜地注视她,从眉眼到嘴角下巴一一地打量,生怕错漏了什么地方。 “沈先生……” “你能跟凝凝一样,叫我一声爷爷吗?” “沈……” 郑央忘记了出声,被他这句饱含期待的话给愣住。 心脏加速跳动,她不敢相信老人说的只是一句单纯的要求,或者是因为自己救了凝凝?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样说算什么?施舍? “怎么?你不愿意吗?”沈一桥的眸子暗了下去,有些急切,“你跟凝凝年纪差不多大,现在你们更是血脉相通……你难道不愿意叫我一声爷爷吗?” “不是……”她是在猜测老人突然对自己这么好背后的原因,突然涌上一层浓浓的悲哀,“沈先生,如果是为了凝凝而这么说,那实在不必了。”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你为凝凝付出这么多,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感谢?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个。 轻轻地闭上眼睛,忍住眼中泪意,她的声音很疲惫:“不用谢我,能为凝凝做点什么……也是我心甘情愿。若是要谢的话……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沈一桥的心立刻被针刺中,那是他从知道她是自己亲孙女后最大的悔痛。 当初,他千不该万不该用钱去打发小央…… 原来那不仅是他最后悔的事,也是她最难消除的伤痛。 “孩子,原谅我老糊涂……当初太心切,为了凝凝做出了伤害你的事。是我做错了,而你却这么善良和宽容……”老人说到后面,眼角竟湿成一片,语凝哽咽。 那么,你现在是因为我救了姐姐,才来认错的么? “你误会了。我帮助凝凝,其实也有我自己想要的。沈先生,你既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也没必要跟我说谢谢,因为我并没有那么伟大!”郑央思绪冷静地说完,将小脸转了个方向,继续闭着眼睛不再回答。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沈一桥并不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反而迫于急切地想为她做些什么。 “不用了,我所要的我自己会争取。”她知道黑司靳在旁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黑司靳原本在旁边保持着沉默,但见郑央悄然张开了许久不见的利牙,又见沈一桥满脸悲痛后悔,隐约猜到这两人之间肯定有过什么自己不知的交集。 ** 小婶拎着保温食盒走进病房,一看出现在病房里的两个人,硬生生地愣住了。 “老爷……您怎么也在这里?”小婶满肚子疑问,看向侧卧着想要休息的郑央。 沈一桥回答道:“阿芳啊!原来有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唉!你好好照顾小忧,辛苦你了。” 小婶怔怔地点头:“老爷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忧的。” 沈一桥看了看她,再看看床~上眼眸轻闭的郑央,道:“那我先不打扰了。小忧啊,你多休息,回头我让玉嫂给你多买些东西滋补滋补。” 郑央本想说“不用了”,但她一时酸涩地竟说不出话来。 黑司靳陪同沈一桥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神情地望了郑央一眼,默默问道:小央,你付出这么多,所要的究竟是什么? 病房安静下来。 小婶不敢惊扰小央的休息,但知道这孩子根本无心睡觉。 过了会,小央翻了个身:“小婶,你也觉得奇怪么?爷爷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小婶道:“知道也好啊!有些事迟早都要知道的,你和大小姐又住同一家医院,阿靳天天来探望你,说不定碰到了沈先生就告诉他了。” 小央皱眉:“不是这个。我觉得爷爷……似乎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呢?连阿靳都不确定啊!” 小婶想起近日来黑司靳的言行举止,道:“阿靳毕竟是跟你一起生活过的丈夫,最近跟你天天在一起,我觉得他可能真的认出来了。反正他对你越来越在乎,这是好事。至于沈老爷,我猜他只是为了凝凝来谢你吧!” 小央抿抿唇角:“唉!说好让医生保密的,怎么这么快就一个个都知道了呢?我其实……并不需要爷爷来……” 小婶端出自己亲手褒的滋补汤,将碗拿了出来,细心地盛上。 “你呀,总是活得这么矛盾,明明是盼望着沈家人能来看你。好啦,快喝了这个,早点好起来,小星还在家里等着你早点回去呢!” “小星……”小央担心地问,“他还好吧?” “那孩子就跟你一样倔强,有时候心里明明是这样想,表面上又要硬撑一番。他的心早就只认定你就是他唯一的妈咪了!却还不肯叫你一声……” “只要他健健康康地陪在我身边,叫不叫一声‘妈咪’又有什么关系?”小央自我安慰地笑道,母子连心,她也感觉到小星的心最近是越来越依恋自己了。 “对了,刚才进门又碰到给你做手术的那位陈医生。他很怀疑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你的母亲,我说是,他竟然摇摇头说——不像。”小婶随口说道。 “陈医生很幽默的,故意跟你开玩笑。”小央记得有时候陈医生也偶尔跟自己说几句奇怪的话,不过都是玩笑。 “也是,我们本来就不像。不过那医生看你的时候,总让人感觉怪怪的。”小婶说了说,上前将她的头稍微枕高,便开始喂她喝汤。 “我自己来。”小央撑着身子坐起来,想接过碗。小婶忙腾出一手及时按住她:“手术才几天,你别扯动了伤口,我来喂你就好!” 小央望着这位慈祥的长辈,不知怎么地,眼窝突然一热,泪水刹那间就冲了出来。 “你怎么了?”小婶吓了一跳。 小央抹了眼泪,又哭又笑:“没什么,突然好感慨,这几年如果没有小婶陪着我,照顾我……我不知道落魄成什么样子了。” “呵呵,哪会落魄?我认识的小央永远都这么坚强,是个真心让人疼的孩子。” “妈……”小央又抹去一串泪,突然冲口而出。 “别哭啦,先吃点……”小婶的话接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这声“妈”跟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饱含别样的情愫。她拿汤勺的手停在半空中,吃惊地看着她,“你……” “妈!妈妈。”小央肯定地大声地连喊两声。 “诶……”小婶激动地点头,没有谁比她们像更一对真正的母女了,两人不需要多言,都能感受到彼此满心的酸楚,眼睛里都畜满了泪水。小婶低下头,哽咽了一声,重新舀了勺汤送到她的嘴边。 小央无声地张开嘴,喝了下去。 ** 这边病房是一片温馨安详,楼上的贵宾病房的气氛却是起伏不定。 沈凝将阿英送来的燕窝炖品推到一旁,不愿喝,正闷闷不乐地靠坐在床~上。 “大小姐,你就快喝一点吧!要是不喝,老爷夫人可要责怪阿英啦!”阿英劝道,又把燕窝端了上去。 “说不要了!你非要引我生气么?”沈凝也不想自己情绪这么暴躁,但是她实在是好闷好无聊,好想黑司靳啊! 刚做完手术那几天,爷爷和奶奶还每天都陪在这里,现在可好,奶奶的行动不方便也就罢了,可是爷爷却也一天只在这里匆匆呆不久就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教她怎么心情好? “小姐啊,别不开心啦!下午老爷跟夫人要一起过来陪你的。你先把这个喝了,否则老爷夫人都要担心的。”阿英再一次将燕窝递上去。 沈凝一对秀眉始终紧拢着,她疯狂地想念阿靳,可是,自己冒充正在美国处理公务,就连打个电话也不方便。而医生也不让她现在下床活动,怕扯动伤口,最少还得等三天。 她从来没这样觉得孤独过,像只被困的小鸟,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如果不是怕阿靳看出自己刚动完手术,她才不管能不能下床呢! 索性一口气将燕窝喝完,她冷着脸地躺好,问道:“阿英,爷爷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公司里出了什么事吗?” 阿英有些惊讶,顺口答道:“咦?没有啊!公司最近挺好的,老爷每天不是都来这里陪大小姐吗?” 沈凝的脸色更沉:“爷爷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好像有心事一样……每次来这里坐不了多久,就说要忙了!我怕是公司有事,没敢再让爷爷操心,可是,我天天躺在这里,一个人快要闷疯了!” 阿英连忙劝道:“好了好了,小姐别激动。其实阿英从来没见过小姐这么幸福的人,老爷夫人有多疼爱你啊!恨不得将你揣在心窝里藏着。你可千万别责怪老爷夫人,他们年纪都大了……” “我知道……”沈凝的语气也缓了下来,每次看到爷爷奶奶越发苍老的面容,她又何尝不是伤感? “我都知道……可是,有谁知道压在我身上的胆子多么沉重?我有多少压力和惊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每天都不好过啊!”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是从小被呵护在手心的珍宝,在他们眼里,我太脆弱,像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小花……我渴望自由……” 阿英垂着手静静地听着,从小看着小姐长大,却是第一次这样接近小姐的心。 “阿英,你知道吗?拥有太多……恐惧也会越多。我时常想啊,如果爷爷奶奶失去我,怎么办……如果我失去了爷爷奶奶,又该怎么办?”沈凝望着天花板,声音很低,“我们沈家就要这样没落了么?我努力地想找个好丈夫,不仅可以让我幸福地生活……还可以让沈家的事业发扬光大,让爷爷和奶奶放心!” 阿英有些感动:“对不起啊,大小姐。阿英从来没想过,你也这么辛苦……” 沈凝苦笑:“人活着……哪有个轻松的?等我好起来,我要好好地努力了。” 将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是高远辽阔的天空,曾经是她最向往的地方,不过,现在她的心被束缚了。 因一个叫黑司靳的男人,因年迈的爷爷奶奶,她想自己这辈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但是剩下的日子都希望能跟他们在一起。 249 抱歉 沈一桥每天都来医院,只不过,从知道小央的存在后,他每次陪着凝凝时,就忍不住想到可怜的小央。 所以,等凝凝要睡觉时,他就会到小央那里去看看。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怕影响到小央的休息,所以只跟小央聊一会便离开了。然后一个人到医院的草坪上静静坐着,几十年来发生的往事一一浮现,每次都被记忆感慨得老泪纵横。 凝凝一心渴望得到阿靳的爱,她从未对他放弃过,在医院里那么疯狂地想念着他,却要苦苦压抑…… 他这个做爷爷的,看得直心酸。 可是,他知道凝凝已经不可能跟阿靳在一起了,不仅是阿靳的心里只有小央,更因为他这个爷爷根本无法再帮她。 “唉!凝凝啊,你别怪爷爷……爷爷做错的事已经够多了,不能再亏欠小央了!” 这天,沈一桥刚在草坪的长椅上坐下,望着天空喃喃自语了几句,就有个声音传来。 “沈老先生。” 一看,是负责手术的陈医生,沈一桥的灰眸立刻变得锐利深沉,他也早几天就想找这位医生谈谈了。 “请坐。” “老先生的身体保养得不错,很健朗啊!”陈医生推推眼镜,在他的旁边坐下来。 “能不健朗吗?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老头子可不能倒下啊!”沈一桥自嘲道。 忆丰集团多年来都是a市最大的经济产业,一旦他这个老头子出现问题,可想而知,对整个市的经济都会产生动摇。所以,他很小心地保养着自己的身体,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之前,绝不让自己倒下。 陈医生笑了笑:“说得也是,老先生家大业大,责任大,压力大啊!沈小姐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老先生不必太担心。” 沈一桥却忽地皱起眉,不愿意再拐弯抹角,沉声道:“陈医生,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老先生请说。” “关于凝凝和郑忧小姐的体检报告书……可是你亲自经手的?” 陈医生的目光变得严肃,慎重地点头:“是的,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换而言之,这个属于沈家人的重大秘密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如果他有心要捞一笔的话,完全可以将消息卖给任何一个媒体,相信都可以引起轰动。可是他不但没有那样做,反而安静地将报告书给了黑司靳,这是为什么呢? 沈一桥有一双可以洞悉一切的精明老眼,在这位并不年轻的医生面前,却透露出迷茫。 “哦,谢谢你。”他先是感谢,感谢对方保守了这个秘密,然后定定地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份报告对比?我想陈医生应该不是一时好奇吧!” 陈医生不答反问:“老先生应该认识郑炳文这个人吧?” 郑炳文?沈一桥眯起眼,顿时坐直了身子:“小忧的父亲?咳!我说是她的养父……你也知道小忧其实是我们沈家的骨肉。” 郑炳文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生性好赌,虽然一手养大了小央,却也让小央吃尽了苦头。 提到这个人,沈一桥真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气愤。 他更清楚地记得一年多前,收到郑炳文从b市寄来的信,里面说出了小央的身世,让他激动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陈医生也认识郑炳文?” “恩,还算认识吧!二十多年前,他是我一个同事的丈夫,但因他太好赌,夫妻俩关系并不和睦。”陈医生沉声叙述。 沈一桥看着他:“你特意来找我,应该是对过去的那段事知情的吧?” 陈医生也不躲避他隐藏不住激动的目光,抿抿唇:“虽然过去了二十六年,但每次在报纸上看到沈家的新闻,都会忍不住感慨一番。老先生应该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对双胞胎的孙女吧?” “是啊!如果不是接到郑炳文的信……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唉!不过,他在信里只说他有罪,很对不起沈家,对不起小央,却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陈医生知道些什么?” 陈医生轻轻合眼,陷入回忆。 “郑炳文的妻子姓张,是妇产科的主任,当时我是内科的主治医师,大家在同一楼层工作。那夜……天气不好,阴冷阴冷的,突然有个孕妇被人送进医院,当时她的羊水已经破了,马上就要生产,十分危险。” 是的,那次对沈家来说,也是场可怕的经历。 沈家小儿子沈文彬跟妻子向来恩爱,没想到就在妻子临盆前,被一伙暗势力绑架。 沈一桥怎么都不可能忘记那一次,因为一天后文彬回来了,而他们几乎绝望地以为这个失踪的儿媳妇已经遭了毒手。没想到又过了一天,有家医院打电话来,说他们的孙女平安出世…… “当时我们那是一家小医院,比较偏远,值班的人手本来就不多。孕妇很危险,当时张医生马上让我一起帮忙,孩子好不容易出生了,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千金。我们都很开心,但是孕妇在生产中一度昏迷,抢救了好一会才平安无事。”陈医生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声音也暗了下去。 “没想到,那晚郑炳文也来了,他是来找张医生要钱的。可惜,张医生说没有,不给,她刚迎接完刚出生的两位千金,抢救完一位孕妇,很疲惫。后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郑炳文走了后不久,张医生突然着急地跑来找我,说一个孩子不见了……” 说到这里,沈一桥可算都明白了,怪不得郑炳文一再说“对不起”。 他紧握着拐杖,微微颤抖,仿佛可以看到当年那个可怜的孩子在襁褓里怎样哭泣,怎样被人带走…… “郑炳文原本是想威胁张医生的,说不给钱就给那孩子卖掉!那时候张医生是真的恨死他了,跟他周旋了很久,干脆赌气说卖就卖,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唉!没想到孕妇第二天醒过来了,竟然是赫赫有名沈家的媳妇,把张医生吓了一跳。她赶紧去找郑炳文,却怎么都联系不上。后来很快,老先生的儿子赶来了医院,把她们母子接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文彬回来说,救了我儿媳妇和孙女的医生人特别好,一点感谢的酬劳都不要。”沈一桥沉重地叹了口气,“那时我正在警局忙着配合调查绑架的案子,我们都庆幸着他们平安归来,还添了新生命,又哪曾多想?” 陈医生说话时,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力地握成了拳头,搁在膝头。 他无比愧疚地望着沈一桥,诚挚地说:“对不起,沈先生。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却担心影响我当时升职的机会,选择将这个秘密隐藏了起来。不只是我,这件事其实也成了张医生的心病,她好几次想到沈家告诉你们,但又怕郑炳文因此吃官司坐牢,每个人毕竟都有自私的一面啊……只是没想到张医生年纪那么轻,就患了绝症,早早过世了……” 沈一桥悄悄地做着一个又一个深呼吸,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郑炳文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当他知道自己抱走的是沈家的孩子,也没敢去自首,索性将孩子当成自己的养了下来。没想到事情过去了二十六年,这对姐妹竟然还让我碰到……老先生,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啊!” “不,陈医生。我非常感谢你。谢谢你在二十六年前让我的两个孙女平安出世,也谢谢你现在让我真正地拥有了两个孙女,解开了困在我心里的疑惑。”沈一桥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他感叹的是命运的安排。 陈医生摘下眼镜,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这些年来他升职了,换到贵族大医院了,但这个埋藏了多年的愧疚到今天才开始消散。 “不过……我还有点疑惑,明明是双胞胎姐妹,为什么容貌会相差这么多呢?” 沈一桥巍巍地站起身,拄紧拐杖,望着医院的某两扇窗户,道:“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他现在最烦恼的不是如何跟小央相认,而是如何让凝凝面对这难堪的局面……会不会再引发一场悲剧呢?倍经世事的心真的也会害怕! ** 沈凝一觉醒来,又不见爷爷在身边,黯然失落。 拿起电话拨下黑司靳的号码,她做了一个噩梦,此刻迫切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得到他的安慰。 “阿靳……你忙吗?” “恩,有点。”黑司靳听出她的声音有点异样,关心道,“你怎么了?” “我好怕……刚才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你离开我,永远消失不见了……” “别怕,那只是梦而已。你那边还没天亮吧?闭上眼睛再好好睡会。”黑司靳自然地安慰。 “我睡不着了……阿靳,陪我说说话,好吗?”沈凝的声音有点哀求的意味。 不是黑司靳不陪她,而是他约好了这个时间要来探望小央。他一边捂着话筒,一边走到医院入门处的草地旁,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会,他再次安慰她不要乱想,便不顾她的失落,收了线。 对于女人,他向来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对凝凝只能说有着越来越多的抱歉了。 他的心给了小央,便不可以再分给别人,再不果断,只怕造成越大的伤害。 阿英带着食盒匆匆走进医院,远远看到黑司靳的背影,疑惑了一下,随即露出欣喜的微笑。 ** “大小姐,黑先生有到医院来哦!是不是老爷告诉了他,所以他特意来看探望你?”阿英一进门就跟沈凝说道。 沈凝一听飞快地变了脸色,下意识捂住腹前的伤口,皱眉道:“不可能。爷爷如果要告诉他,一定会先让我做好心理准备的。可是……他好好地怎么会到医院来呢?” “我看黑先生就是来探望大小姐的,他手里还提了礼盒,像是里面装了蛋糕呢!”阿英道。 “可是……爷爷什么都没说啊!” “或许老爷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阿英猜测道,“等一下黑先生上来就知道啦!” 这几天,沈凝的伤口复元得很快,不再那样疼痛,自己也可以下床缓慢走动几步了。她躺在那里,默默地想,或许真是爷爷说的吧! 奇怪的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司靳的身影并未出现,阿英不好意思道:“难道是我看花眼了?虽然只看到个背影,可那明明就是黑先生啊……真对不起啊,大小姐,让你失望了。” 250 冲突 沈凝一开始的确惊慌自己的病被暴~露,此时见黑司靳久未出现,又真的失望。 “算了,我本来就没想他来!”她将脸面向窗户,愁眉不展,“阿英,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大小姐……今天老爷和夫人可能晚点来,不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回头告诉爷爷,我想明天出院,回家里去休养。”呆在这里实在闷极了。 “哦,好。那我让老爷和夫人有时间早点过来看你。”阿英见她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好收拾了东西,默默地离开。 沈凝一个人静躺了好一会,胸口越发郁闷,便支撑着自己小心地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病房外面。 护士小姐看到她,担心地说:“沈小姐,你怎么下床了?需要什么按铃呼我们一声就行了。” 沈凝摇摇头:“我憋得慌了,想一个人出来走走。”见她们着急要跟上来的样子,沈凝冷着眼又道:“你们别跟着我。”如此一说,两个护士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 站在电梯旁边的窗户旁,凉风从外面吹进来,她的脸冰冰冷冷的。 突然,她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芳姨怎么也来了这里? 狐疑顿时涌上心头。 亲眼看着芳姨步入住院大楼,她转身盯着电梯的数字,10楼停住。 自己是12楼,贵宾住院部,下面两层又住着什么人? 她忽然觉得阿芳没有看错人,阿靳也提着蛋糕来到这里,定是跟芳姨探望同一个人,那个人就是…… 沈凝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抓住窗台稳住自己的身子。 郑忧还是小星?难道是巧合?他们不知道自己住在这家医院,所以才每天这样出入这里,就没想过自己会看到? 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再也无法按捺,缓慢走到电梯面前,用力地按了向下的按扭。 ** 郑忧靠在床头,正吃着黑司靳亲口送上的蛋糕,脸上带着笑意,心情愉悦的样子。 “你一会躺着好好睡一觉。”黑司靳见她吃完,拿起纸巾擦擦她的唇角。 她没有拒绝,微微一笑,他便望进了那明媚笑颜里,一时难以自拔。 “我不要睡觉。”郑忧像孩子似的嘟起嘴,难得看到她如此娇俏的模样,似乎从做完手术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你的伤需要多养。”黑司靳语气温柔。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哪都不能去,都闷死了。已经一个星期了,我该可以出院了吧?”她的眼中充满期盼,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一个星期没见到宝贝小星了啊! “不行,你得听话,至少住十天。”他断然拒绝,有些霸道。 “换你来躺十天看看,你受得住么?”她瞥着他,笑容变得阴郁,“一会我就让我妈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开玩笑,捐肾手术啊,躺半个月都不为过。 郑忧不禁坐直了身,伤口微微一扯,她皱眉道:“我干吗要听你的?恩哼!你是我的谁啊?别以为我这几天没请你出去,你就……” 骤然间,黑司靳如一阵旋风将她揽在怀中,低头封住她的唇。 舌头霸道地窜入她的口中,将她的气息和声音完全接纳。 他惩罚似的吻住她,不允许她再说出反抗的言辞。 这个小女人,从住院之后越来越变本加厉了,不断地使唤他,偶尔耍耍脾气,偶尔给他脸色,这次还直接说出让他心情不爽的话,真该教训一下了! “唔……放开……”郑忧怕扯动伤口,又不敢大力挣扎,让他占尽便宜。 他吻到她快要断气了才放开她,拇指刮了刮她那发红的娇唇,得意地眯起黑眸。 “怎样?你说我是你的谁?”他声音极度沙哑。她的味道太迷人,嘴角还有蛋糕香甜的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谁也不是……” 她的话刚出口,他的吻又不客气地堵了上去。 一吻又毕,他再问:“说,你是我的谁?” 她懊恼,推他的胸膛:“谁也不是……” 在他又要故技重施时她突然别开头,深深地拧着眉,喊道:“你弄疼我了……好痛啊!” 黑司靳立刻脸色大变,慌忙扶住她问道:“哪里痛?是不是伤口痛?要不要叫医生来?” 郑忧匍匐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那不规则的心跳与呼吸,勾起红唇:“不用叫医生,只要你不欺负我就行了。” “你……原来你是骗我的!”黑司靳抬起她的下巴,嘴上责备,眼中藏着深深的宠爱。 不被她排斥的感觉真好! 他最怕最怕的就是被她拒为心门之外,怎么都走不进她的心。最近,他每天都很忙碌,早起晚归,每天亲自接送小星到幼儿园,再去公司,中午和晚上都驱车来医院,时间排得满满的,但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充实甜蜜过。 “哪有骗你……是真的扯动疼了嘛!”郑忧索性从他的怀里起身,慢慢地靠上枕头,轻闭上眼睛。 见两人打情骂俏稍告一段落,小婶才推门进去,也是一脸笑吟吟的。 “妈……”郑忧正式叫她为妈妈,真心地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妈妈。 “咳!我把汤送来就走,小星还在家等着我呢!有阿靳陪着你,我就放心啦!”小婶生怕打扰两人的幸福时光,将手中的保温食盒放下,便要离开。 郑忧脸蛋微红,她就知道,刚才那一幕被妈妈看到了。 “芳姨放心,小忧就交给我了。”黑司靳忙不迭地接口道。 小婶说走就走,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又恢复成气氛微妙的二人世界,黑司靳见郑忧气色恢复得不错,性格也开朗了许多,轻吻不断地往她嘴角袭去。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病房外面,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沈凝的指甲几乎要抓进了墙壁里,嘴唇咬得就要流血。 夜安静得仿佛透明,连呼吸都能清晰得感觉到。 黑司靳回去了,好不容易劝说才让他离开。 郑忧躺在床上,一个人感受着这份安宁,心特别平静。 打开心结的感觉真好,不用再背负着那么大的压力,身体会痛,但心口最痛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唉……”她还是有叹气的时候,因为她时常会想到姐姐,跟她一样躺在楼上病房静养的姐姐。 爷爷每天都会来看她,说凝凝恢复得不错,很快就能出院了。但是她看得出来,爷爷眼中抹不去的担忧,他在担心凝凝…… 一声轻响从门边传来,郑忧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留意。 门被推开,慢慢地,一个身影靠近她的床边,定定站住。 感觉到被人强烈注视的目光,郑忧猛然睁开眼睛,张大了嘴:“姐……” 沈凝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对她的对上,突然狠狠地眯起眼,在她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的时候,一把伸出手去抓去了她的手腕。 “姐姐,你做什么?”幸好郑央的手腕上没有针头,但被人这样用力一扯,顿觉生疼。 “姐姐?谁是你姐姐……不要叫我姐姐!”沈凝的胸口剧烈起伏,看得出来十分激动,她自己的身体明明也很虚弱,但一双手那么用力,拼命地将郑央从床~上往下拉。 “姐……你别这样!小心你的伤口……啊!”郑央硬是被她拖到地上,想从地上站起来,却被她一脚踢住。 她虽然穿着柔软的拖鞋,但那一脚正好踢在郑央的伤口处,顿时教人冷汗涔涔,痛得起不了身。 郑央扶住床沿,嘴唇控制不住颤抖着,眼睛渐渐睁大。 “谁你是姐姐……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原来……这就是你要叫我姐姐的原因!”沈凝的情绪暴躁了一下午,克制到这夜深人静谁都不在时,才彻底爆发。 她真是气愤! 生气极了,甚至有股杀人的冲动。 她最爱的男人,曾经费了那么多心思苦苦想绑住的男人,怎么可以被人抢走?尤其是发现郑忧跟黑司靳那样亲昵的举动之后,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姐姐……你冷静点!”郑央咬咬牙,硬忍着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原本的安静祥和彻底不见。 她扶住床沿,注视着这个脸色发白气喘吁吁的姐姐,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就这样骤然间爆发了。 “冷静……你叫我冷静?你抢了我的未婚夫,还满口虚情假意叫我姐姐……你这个卑劣的女人!”沈凝握紧的拳头猛地松开,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挥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响起。 郑央愣住了。 清亮的眼瞳逐渐被哀伤布满,她稳住摇晃的身躯,十指掐入了床单。 她想凝凝应该都知道了…… ** 房间里的声音太大,引起楼层的护士匆匆赶来,一看到她们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郑小姐!” “沈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出去!你们统统给我出去!”沈凝不让任何人靠近,大声出口,要将护士赶出去。 郑央被护士扶到床上,沈凝却一把推开护士,不顾自己的伤,指着护士道:“你也给我出去……这是我跟她两个人的事!” 郑央无奈地抿起唇,提起力气道:“请你们先出去,我跟沈小姐有点误会……需要好好谈谈。” “那……你们可不能再动手啊!你们的伤口要是被扯开,可就麻烦了。”护士们知道来探望这两位小姐的都是不一般的人物,也不敢得罪,战战兢兢地交代了几句,互相看了几眼匆匆退了出去。她们要马上去打电话找病人家属来,否则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谁也负责不起。 郑央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不躲不避地望着沈凝。 “姐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或许早有预感这一天会来临,虽然过程激烈了一些,但郑央很快冷静下来。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沈凝上前还要拉住她的衣服,但因为自己体力不支只得喘息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瞪着郑央,用力地瞪着,中全是怨恨。 “你都知道些什么?”郑央希望她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可是,现在对于两人来说,绝对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从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你喜欢阿靳!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勾~引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孩子去夺得阿靳的注意!你明明知道阿靳是我的未婚夫……却还要一再地靠近他,想要从我手里抢走他!亏我把你当成好姐妹,你却这样对我……”沈凝捂着自己的伤口,脸色苍白。 郑央静静地听她说着,嘴唇抿得很紧。 “我没有刻意接近他,从来都没有……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离他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见他。” “你说谎!”沈凝尖刻地指出,“我是女人,我有女人的直觉!你以为你可以骗得了我么……” “对不起……”一声道歉是代表从前,也替阿靳所说,郑央蹙拢了眉心,决定无论今天是不是个好日子,那些陈年的埋藏够久的秘密要一并说出来。 沈凝怒道:“一声对不起就行了?今天下午……今天下午,阿靳跟你在一起……我都看到了!” 只要一想起下午看到的画面,她气得直咬牙,又要扑过来的样子。 251 对质 “是!我下午是跟阿靳在一起了。”郑央突然开口道。 沈凝愣了下,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承认了,一下子狠狠地拧起眉,厉声道:“你还敢承认?”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郑央很惋惜也很痛心今日姐妹要这样面对,她一直是很真心地爱着这个姐姐,要知道这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跟自己长着相同的面孔、流着相同的血液太难了,她一直都那么珍惜。 “阿靳不仅是今天跟我在一起,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都跟我在一起。”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炫耀,没有嘲讽,只有平静地叙述一件事实。 可是,沈凝却受不了了,大声尖叫:“你住口!你竟敢在我面前炫耀……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说着她咬牙直冲过去,企图用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郑央却不再忍让,两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她低头俯视着沈凝痛苦喘息的模样,忍住眼中的泪意:“姐姐,你为什么不能冷静地听我说完呢?我知道你很爱阿靳……但是阿靳这辈子不可能是你的!” “你胡说……”沈凝被压到了伤口,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手背一片雪白。 郑央毕竟是经常做事的人,力气比千金小姐要大,她颓然地放开她,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额头也已冒出汗珠。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我不是!” “那好,先不说这个。我先告诉你另一个事实……”郑央缓缓呼吸了一口,眼睛定定注视着沈凝,“其实我不叫郑忧,我原来的名字叫……” “不准说!”沈凝失声惊叫着阻止她,双唇颤抖,好象她即将说的话是把锋利的刀,会插~进她的胸口一样。 “你为什么这样惊恐?”郑央察觉她异样的激动。 沈凝咬着唇,用力吸气:“我才不是惊恐……我是没兴趣知道你以前叫什么!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阿靳是我的!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把他给你!” 郑央望进她惊慌失措的眼底,瞬间有个强烈的念头闪过,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何反应这么激烈? “不,爱情不能转让。”她说得很肯定,叹了口气,反而心平气和起来,“曾经,我也试图过让爱情转让,因为面对他,我彷徨我挣扎,我以为是的逃避……我以为将爱情送给需要的人,自己便可以安心。我时常告诉自己,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有孩子陪着我,我就觉得幸福和满足……” 沈凝被她脸上的柔和平静给怔住,她怎么可以看上去该死的平静? “可是,我错了!我自以为是的承让不但没有让我自己开心,更让身边真心爱我关心我的人难过……我现在清楚地知道,爱情不可以送人。阿靳爱的女人是我,所以对不起,我不能把他让给你。即使你要跟我抢,我也不会放手。” “你你你……”沈凝被她的坚定语气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伸着手指责她,“所有人都知道,阿靳是我的未婚夫,就要跟结婚的!你怎么可以……” “不!”郑央轻轻摇头,嘴角带着苦涩的笑,“阿靳是你的未婚夫,但他却是我的丈夫。” 轰…… 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沈凝的手飞快地发抖,她那努力用骄傲武装起来的城堡被这一句话轰然击碎。 “不……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即使订婚那日接到快递,知道了郑忧的真实身份,但她也不愿意就此承认。 “很抱歉,我最大的证据只有我的儿子。”郑央揉了揉额头,她的太阳穴开始抽痛,腹部的伤口也在痛。 事实很残酷,躺在病床~上时,无数次想过这一天,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到来了。 我最大的证据只有我的儿子—— 血色自沈凝的脸上退尽,那拼命咬着的唇瓣要滴出殷红的血来。 “对不起,我没死……我就是郑央。” 郑央垂下眼睫,姐姐痛苦的模样让她自责,她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冷血心肠,但她没有退路。 “或许你早就发现了,或许你现在才知道……我和阿靳五年前结的婚,现在他很爱我,而我……也依然爱他。” 沈凝盯着她的脸,死死地盯着,连连摇头:“不不不!你哪里像郑央了?你不是她……好!就算你是郑央又怎样?你们已经分开四年多了!阿靳如果还爱你,就不可能跟我订婚……你不知道他对我多好……” 郑央苦笑,泪水在眼窝里打转:“我们没有真正离婚,之前是我隐瞒了身份,他才以为我死了……” 沈凝咬着牙坐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死了?不死了!” “我不能死……”郑央想到多年来遭受病痛并不好过的她,不觉多了抹哀伤,“我不能死!我死了,小星怎么办?阿靳怎么办?那么多爱我的人怎么办……只有真正面对过死亡,才知道活着有多好!” “还用你说!谁没面对过死亡!”沈凝吼道,眼泪也顺着她的面颊流下。她十八岁那年,第一次换肾躺在手术台上时,也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包括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谁没面对过死亡……我的每一天都是面对死亡!”她的话回荡在病房里。 “所以,我们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我们不能轻易去死啊!”生怕姐姐想不开,这是郑央最最害怕的事情,所以她才每次都提醒阿靳去开导姐姐,“人活着真不容易……但是,哪怕只是这样活着,我们都要珍惜。” “你以为……你是郑央就了不起了?我就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阿靳!他休想玩弄我的感情……休想摆脱我!”沈凝的眼睛里充斥着厉光,一手抓起了枕头,用力地朝郑央甩过去。 郑央来不及躲闪,就在她准备好承受的时候,一只大手及时替她挡住了枕头。 “阿靳?”她抬头,惊喜地喊道。 黑司靳将她护在怀中,看着她雪白脸颊上残留的淡淡掌印,浓眉瞬间纠结。刚要所有动作,郑央却拉住他,对他摇摇头,柔声道:“我没事。” 同时,在沈凝怔愣得眼睛发直的时候,沈一桥的身影也出现在病房。 “爷爷……爷爷……”她像孩子一样扑进沈一桥的怀里,不停地喊着,委屈得眼泪直流。 “乖,别哭。”沈一桥心疼极了,拍拍她的背,悲伤的目光却注视着郑央。 “爷爷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我不管她是郑央还是郑忧……阿靳是我的!”沈凝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嚷着,话里却充斥着霸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地,她有点心虚,不敢朝黑司靳那边看去。 沈一桥沉沉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黑司靳暂时将话题抛到一旁,立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想先给这两个女人看看。 她们的模样都有些狼狈,脸色难看,真教人担心。 陈医生走了进来,沈凝却拒绝合作,望着沈一桥直问:“爷爷,你怎么不答应我?你说过无论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如果阿靳不娶我,你将全力帮我!爷爷……” 黑司靳注视着她,英俊的面容看上去很忧郁:“你为什么不亲口问问我?要不要娶你的人是我,你该问的人应该是我。” 沈凝下意识抓紧沈一桥的手,眼睛终于对上黑司靳的。 没错!她没去美国,她在这里手术。 可是,他看到自己没有一点惊讶,是不是表示他根本就知道自己一直在这里住院? 他竟然每天都来探望郑央,都没有来找自己……他是真的对自己冷酷无心了么?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纵使早就知道郑忧就是郑央又如何?她从来都没打算让自己苦苦争取的人,轻易失去! “你……你伤害我的感情,我为什么要问你?我只想要爷爷帮我!”沈凝的心早已掉到冰窟,从头冷到脚,不停地发抖,“爷爷……爷爷,你要帮我。” 黑司靳看她急切混乱的情绪,充满愧疚的心也拧了起来。 “凝凝,是我负了你!我却从来没想过去欺骗你的感情。我只想把最好的都送给你,让你永远保持着欢笑。可是,我没有办法向自己的心妥协,两个人的婚姻需要有爱才能够幸福。”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了?”沈凝气愤地重重喘息,大声质问。 看得沈一桥和医生在旁边好担心,郑央也是心情沉重:“你别说了……让医生给你看看伤,你快躺下!” 沈凝一手甩开靠近的人,狠狠瞪着郑央:“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阿靳为什么会对我这样?阿靳,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放手,你听到没?”她发了狠地赤红着眼,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得大家心痛。 郑央悄悄地抹去眼泪,没想到揭露真相时,会这么难受。 黑司靳紧了紧牙根,浓眉纠结:“你需要冷静。”说完,他一把抱起脸色越发苍白的郑央,不再理会快要失去理智的沈凝,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抱上旁边空着的床位。 “阿靳……”郑央心有不忍,流下冷汗。 “对不起,小央,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她难过,我也是一样。但是,这是必须的,她必须面对现实。”黑司靳的眸子那么沉静坚定,心疼地抹去她额头的湿汗。 陈医生赶紧上前,让护士一起帮忙。伤口果然裂开了少许,让人担心。 沈一桥见沈凝还在激动,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既然今晚事情都已经摊开,那就索性将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吧! “爷爷……你看他们……爷爷,你帮我说句话啊!”沈凝浑身都在抖动,根本顾及不了自己的伤口。 “对不起,凝凝,爷爷不能。”沈一桥头一次没有安慰宝贝孙女的伤痛。 沈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惊骇地抬起头:“爷爷?” 沈一桥摸摸她的头,嗓音那么沙哑:“对不起,孩子……爷爷也想可以自私一点。小央是阿靳的妻子,我没办法帮你,更重要的原因是小央她还是你的妹妹!” 沈凝张了张嘴,目光定格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良久找回自己的声音:“爷爷……说的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郑央、黑司靳、陈医生连同那护士都将目光落在沈一桥的身上。 “凝凝啊……爷爷不想隐瞒你,这是老天爷赐给我们沈家的礼物。小央她是你的妹妹,你的亲妹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双胞胎亲妹妹!” “爷爷……” 沈凝的嘴巴张了又张,只吐出这两个讷讷的字眼,眼瞳也是缩了又缩,然后缓缓地、慢慢地将视线转向郑央。 郑央躺在旁边的床~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而她的手正被黑司靳紧紧地握着。 陈医生朝她点点头,似乎也知道内幕。 沈凝的手指几乎要将被子抓破,深深地陷入被褥之中。她的眼眸被绝望的泪水浸染,红得教人心惊。 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声从她口里发出:“啊——” 她赤着脚,不顾一切地冲出了病房…… 252 态度变了 一周后。 沈家的气氛极度怪异,沈家二老明白沈凝的心情,另一方面他们又为小央的存在而感谢上天。 从沈凝回到家里休养之后,她整天都不说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身体急速地消瘦。有时候穿着白色睡衣在房间里晃荡,宛如一抹幽魂,没有意识没有知觉,连表情都是呆滞的。 可是有时候,她会突然神色变得狠厉,咬牙切齿地扔着枕头,扫掉桌上的东西,大声的咒骂:“你们骗我!你们都欺骗我!全世界都欺骗我!” 她会坐在地上哭泣,会彻夜不眠地翻来覆去。 沈一桥和老夫人都好担心,却没人可以进得了那扇门。 她那颗从出生就被小心翼翼呵护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她感觉全世界的注意力都要了郑央身上,而自己是个孤独的可怜的没人要的小孩…… “老头子……这可怎么办啊?丫头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老夫人坐在轮椅上,才几天下来,面容就显得苍老了许多。 “唉!她不愿意见人,我有什么办法?以前是我们太宠爱她了,现在……唉!她都不敢面对现实……”沈一桥一句话里几声叹息,尽显无奈。 老夫人转动着轮椅,将目光转向门外:“解铃还需系铃人。老头子,我看你还是把阿靳请来吧!” 沈一桥沉重地点点头:“凝凝太固执了。阿靳这几天都陪着小央,他们有打电话来问候凝凝,我都没敢多说……只希望凝凝自己能早点想明白,有的事是上天注定,无法强求。我欠小央的太多,有生之年恐怕都弥补不起了。” 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当她知道小央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激动得差点晕过去。在第一时间赶去探望了小央,两人见面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一个哽咽着叫着“奶奶……”,一个不住地嗫嚅着“孩子……” 无论是不是血亲的孙女,她一直都喜欢着小央,老头子以前对小央太冷漠,所以才有着更深的自责。 ** 在黑司靳霸道而温柔的要求下,郑央带着小星搬进了他的别墅。他还请来特别看护,每天都给郑央的伤口换药。 玉嫂一知道郑央的身份,开心地不知说什么好,尤其是知道小星这孩子竟然就是先生的儿子,她几乎是立刻哭了起来。 小星还没从初认爸爸的喜悦中恢复,他连晚上都在反复地做梦,不敢确定。 郑央住在楼上的客房,她暂时没有心理准备要跟黑司靳同住。 小星伏在她的身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再一次带着期待地问:“妈咪……黑叔叔真的就是爸爸吗?” 郑央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嘴角带着笑意:“是。” “真的吗?”孩子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反复问了。因为太渴望,所以才害怕只是梦。 “是真的。妈咪保证!”郑央严肃地举起手指头。 “可是……”孩子小心地瞄着她,迟疑道,“不会像小钊爸爸那样吗?黑叔叔是真的爸爸吗?” “噢!宝贝!妈咪保证,这一次是真的。”郑央将孩子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提到失踪许久可能已经不在了的小钊,她的心隐隐发疼。小钊真的死了吗?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爸爸发誓,你妈咪说的是真的!”黑司靳大步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床~上依偎在一起的母子,目光变得柔和。 小星不经意绷直了身子,怯怯地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更加窝进郑央的怀里。 说也奇怪,从前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自己的爸爸出现。他叠了那么多纸鹤,郑重地许下心愿,希望自己的亲爸爸永远陪在身边,更希望亲爸爸就是黑叔叔。 可奇怪的是,当所有人都告诉他黑叔叔是亲爸爸时,他却那么害怕…… 已经三天了,从知道这个消息已经三天,无论心底多么渴望,小嘴巴却始终喊不出那一声“爸爸”。 黑司靳并不急在一时,他的手里抱着一个漂亮的大盒子,走到床前。 “小星过来看。”他的动作已经吸引了小星的目光,小星从妈咪的身上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 黑司靳微微一笑,打开盒子。 “哇……好多纸鹤啊!”小星忍不住惊呼出声,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恩,一千只。”黑司靳淡淡地说。 郑央狐疑地望着他,他对她挑挑眉,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大家帮着做的。不过背后的愿望都是我亲笔一个字一个字写的。” “这样也可以?”郑央对他拧眉。 “有什么不可以?每只纸鹤可都是大家带着一颗诚挚的心折成的,祝福是真心的。” 郑央随手拿起一只,翻到背面,看到上面写着潇洒劲逸的字——我爱小央,我爱小星,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 她将感动埋在心底,不动声色地问道:“都是你写的?喔……一千只呢,敢情你们公司这几天都干别的活,全在忙这个?” 黑司靳掐掐她的脸颊:“你也太小看我们公司了,秘书多着呢!大家一起动手,不到一天时间都完成了。” 小星一连看了好几只纸鹤,小脸散发出动人的光辉,小嘴巴欣喜地张张合合:“一千只……真的是一千只哦!老师说有一千只纸鹤,心愿就可以实现的!” 254 黑司靳将他抱进臂弯,注视着孩子的脸蛋:“那爸爸的心愿什么时候会实现呢?” 小星聪明地理解了他的意思,红着脸朝郑央看去:“妈咪……” 郑央鼓励地对他点点头,小星慢慢地将小手勾上黑司靳的脖子,对着他的眼睛,小嘴咬得紧紧的。像是鼓足了勇气,他轻轻地颤抖地喊道:“爸爸……” 小声的两个字,让郑央忍不住咬着唇,心酸的泪水弥漫眼眶。 而黑司靳更是激动,欣喜地先是浑身僵硬了两秒钟,而后眼角湿成一片。 再也没有哪个称呼能让他如此动容,没有哪个声音让他如此感觉幸福。 “儿子……我的宝贝儿子!呵呵。”他开心地将小星举了起来,发出前所未有的开朗笑声。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小星生怕叫不够,连连喊着。 “我的儿子!” 郑央吸吸鼻子,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房间里恢复平静,已是好几分钟之后的事情。 黑司靳将儿子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一手将郑央揽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 “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幸福过……谢谢你,小央。” 郑央故意抿抿唇,清清嗓子:“恩哼!你说老天怎么不长眼呢?像你这么黑心的家伙,最后还会这么幸福……啧啧。” 黑司靳低头吻住她的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小星在旁边赶紧张开小小的十指捂住眼睛。 “呃……少占我便宜!”郑央看到小星悄悄偷看的可爱模样,不禁羞红了脸。 “这是我爱我老婆的表现。”黑司靳不以为意,光明正大地说着,然后拍拍小星的屁股,“儿子,你说爸爸应不应该爱妈咪?” “恩恩恩。”小星连连点头,双手紧紧地搂着这个爸爸。 郑央郁闷,不过才相认这么点时间,儿子竟然就将胳膊拐了个方向?她闷闷地望进黑司靳的眸底,突然紧紧地盯着:“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黑司靳揉揉眼睛,甩甩头:“很红吗?谁叫你晚上不能搬到我那边睡,害我天天失眠,想你想着想着眼睛就红了。” “胡说八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贫嘴?”郑央推开他的脸。 “我对天发誓,我说的是真的!”黑司靳不依不饶地将俊脸又晃上前去,压低声音道,“是真的好想好想你,想搂着你睡,抱着你……” “停!”郑央突然大叫一声,听不惯这肉麻兮兮的话。 而小星被她的突然喊声吓了一跳,然后很不可理解地望着她:“妈咪……其实我也很想你啊!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想抱着你睡,以后我要天天抱着妈咪睡……” 话没说完,敏感的孩子感觉到自己的脸蛋正被某种阴郁的目光瞪着,转头一看,爸爸的表情似乎挺正常。可是,为什么自己说话时,真的感觉到一股冷风呢? “好啊!妈咪每天晚上都带着你睡,呵呵。” 黑司靳迅速将不悦压下去,才刚认回的儿子,可不能马上翻脸。 可是不得不暗地里说,这臭小子都霸占了他~妈咪四年多,现在爸爸和妈咪好不容易团聚,他还非得凑这个热闹么? “你老实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小央的?”郑央可是把这个问题憋很久了。 “喔……知道好一段时间了。”黑司靳沉吟道。 “什么时候?”郑央瞪着他,逼问道。 “就在……”黑司靳突然将她搂近,手指轻轻揉捏着她细致的耳垂,引得她全身一阵颤栗。 “就在小星出事那天,我赶去山间别墅救你发现的。” 那么早就知道了?这可恶的家伙,竟然还瞒得死死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细细一想,的确是从那以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有很大不一样。郑央凝眉思索着,有种被骗的感觉。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天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啊! 黑司靳低头对着她的耳垂突然轻轻地咬了一口:“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耳垂后面长了什么。” “什么?” “让儿子帮你看看。”黑司靳将小星抱过去,“来,宝贝!看看你~妈咪的耳朵后面有啥?” 小星探过头去认真地观察了一番,认真道:“有两个红红的像小豆子一样的点点。” 黑司靳又指了指发际线的地方:“还有这里。” 小星点头宣布:“这里也有一颗,好可爱哦!” 黑司靳得意地笑起来:“恩,好可爱。那是你~妈咪的标志,以后要是找不到她了,就看这个。” 郑央摸摸自己的耳朵,某些记忆中模糊的片段闪过脑海。 正在这时,玉嫂在敲门:“先生,有您的电话。” 黑司靳飞快地在郑央和儿子脸上偷亲了一口:“我马上回来。” 玉嫂见他离开,走近房间对小央盈盈笑道:“小央啊,一会就开饭了。你还是要下楼去吃么?” “恩。”小央点头。 玉嫂的目光落在床前的漂亮盒子上,指着道:“那些纸鹤啊,可是先生一个人连续熬夜叠好的,费了好多心思。” 郑央不禁疑惑地挑眉:“他一个人做的?” 玉嫂道:“是啊!先生最近实在太忙了,晚上又没怎么睡,眼睛都熬得发红了。” 原来是这样……郑央心中一紧,想起刚才黑司靳看似玩笑的话语,不由地将小星抱得更紧了。 253 巴掌 玉嫂又笑道:“看到你们回来真好啊!过去的几年里,我真的好担心先生就这样过一辈子……真的没敢奢望先生有一天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小央,你就忘记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吧!先生是真的爱你呢!还有小星,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先生兴奋得没办法睡觉。” 郑央弯弯眼眸,微笑着。 片刻后,黑司靳接完电话上来,面色有些沉重。 郑央关心地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黑司靳摸摸她的发:“没事,秘书在汇报公司里的事。” 可是,她却看出了他眼底的神情有些不一样,试探道:“是爷爷打来的么?姐姐的情况不好,是不是?” “真的没事。”黑司靳不想让她担心,开始转移话题逗着小星玩。 郑央见他不愿意多说,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姐姐的情况并不好,她知道,有听玉嫂无意中提起。 “阿靳,我们去看望姐姐吧!” 见她主动提起,黑司靳不禁一愣:“你身体需要静养,好好躺着,不能出门。” 郑央握住他的手紧了紧,道:“我可以出门的,只要小心点就好。我也想看看爷爷奶奶,至于姐姐……我还想跟她谈谈。” 黑司靳紧张道:“你忘了吗?她一看到你就会失去理智!” “不会的。过了这么多天,我想她也该冷静多了吧!何况,我们是她的心结,这个债说到底还是你先欠下的,我去也是为了帮你。” “我不要你帮。我自己会去解决。” “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去。就这么说定了,给爷爷打个电话,说我明天会去沈家。” 黑司靳气结地望着她,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柔顺的小女人学会了反抗?当她说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仿佛他不答应她,就会后悔一样。 “唉!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很小心,千万别再扯动了伤口,我会很心疼的。” “知道啦!” 小星听他们一对一答,半知半解地问:“爸爸,妈咪,你们要去哪儿?” 郑央拉过他:“去探望你的太公和太婆,还有姨妈,你也一起去。” 小星对这些称呼有些陌生,好奇道:“妈咪,什么是太公太婆?” “呵呵,你见过的。”上次老夫人来看自己时,小星还在幼儿园,他并不知道这些大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 跟黑家别墅的祥和气氛相比,笼罩在沈家上空的是片片乌云。 沈凝的情况没有好转,她蜷缩在被窝里,双目有些失神,脑海里交错着好多画面,不断喃喃失声念叨着。 黑司靳和郑央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姐……” “凝凝。” 沈凝闻声猛然回头,一看到是他们俩顿时眯起了眼。 “是你们……”她马上咬紧了牙,神志清醒,“你们来做什么!” 黑司靳看到她憔悴消瘦的模样,觉得难受,曾经一心想让她永远笑的啊!他走过去,沉声道:“凝凝,我和小央来看看你。” 沈凝直直盯着他:“看我?看笑话吧!你明知道小央的身份……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啊!让大家看我的笑话,让大家看我怎么争夺妹夫……尤其是你!” 将她目光一转,瞪向小央,变得狠厉:“你也来做什么?都怪你……全怪你!你故意隐瞒……故意在旁边看大家的笑话,故意算计着最后要夺走我的一切!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一提到这些,她就气得牙齿打战,有股从床~上冲下来的欲~望,只是因为太虚弱,身子轻晃了几下喘息着。 郑央拧着眉,双唇抿得紧紧地,一个字也没吭声,姐姐的样子真的让她心疼。 “凝凝,你冷静点。”黑司靳皱着眉。 “阿靳……”沈凝眼中的光芒闪了又灭,灭了又闪,呈现出她内心最真实的矛盾,“阿靳,你不要再娶我了……对不对?你从来没爱过我,对不对?” 黑司靳也抿起了唇,对于这个问题,答案太伤人。 郑央笔直地朝她走去,不在乎她那充满怒火的眼睛,冷静地一字一字地说道:“是的,阿靳不可能再娶你!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爸爸。所以,你必须清醒点!你不是小孩子,不可能每天都要别人哄着你,现实再残酷,你也要勇敢面对!” “你……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以为你是胜利者……就可以在我面前炫耀吗?我不要你这个妹妹……从来都不要……”沈凝狂乱地摇着头。 她真的不要妹妹吗? 不……在她刚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妹妹时,被怒火充斥的心底仍然有股震动。 在知道沈家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鲜活健康的血脉时,她也曾为沈家欣喜过。 在知道爷爷奶奶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小小可爱的曾孙时,她也曾感谢过…… 可是,当郑央跟黑司靳一起站在自己面前时,她那股深深的嫉妒依然存在。 “你……还有你……”她的手指着他们两人,咬牙道,“你们都欠我!一辈子欠我!” 郑央握紧手指,吸着气,目光很坚定也很悲哀:“不,姐姐。或许因为我的隐瞒而让你受到过伤害,但是在我决定捐献肾脏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偿还。现在,我不欠谁,欠的只是给我孩子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你说什么……捐献肾脏……”沈凝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自己手术的伤口,不敢置信。 “是。我还要告诉你,就算天下人欠你,爷爷奶奶却不欠你!你为什么不为爷爷奶奶想想!”郑央说到这里,才是真正的激动。 老夫人因为连日来的担心引发血压上升,好几次都差点在床~上再也睁不开眼睛。 沈一桥推开了孙女的房门,语气透着疲惫与无奈:“凝凝,你还要这样多久?奶奶她病倒了,你马上去看看奶奶。” “你听到爷爷的话没?奶奶病了!”郑央站在沈凝的面前,心情焦灼。 沈凝深深地皱着眉,仿佛还在“捐献肾脏”四个字里没有回神。 “不……”她喃喃道,轻轻摇头。 “沈凝!你清醒点!”郑央再也看不过去,忽地抬手对着她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郑央一把抓紧她的手,用力摇晃了几下:“你马上跟我过去看奶奶……否则你就不配做沈家的孙女!” “凝凝……小央。”沈一桥动容着看着两个孙女。 “你敢打我……”沈凝愣住了。 门外又匆匆跑进来一个人,阿英急喘着:“老爷……老爷,不好了!老夫人她又晕过去了!” “马上再打电话催啊!医生来了没有?”沈一桥回头大声地命令着,他自己也呼吸急促起来,按住沈凝的肩膀,“凝凝……你听到没?你听到没啊!你奶奶她太担心你……她已经是第三次晕过去了!” “奶奶……”爷爷的话让她逐渐有了些反应,她摸着自己被打得发烫的脸颊,慢慢睁大了眼睛,突然像从梦中惊醒,跳着从床~上爬下来。 “奶奶?奶奶她怎么了……” “你还记得奶奶!”沈一桥太多焦虑,不禁加重了语气,“你可知道你这样子,别说奶奶撑不住……爷爷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如果不是黑司靳、包括楚子睿都一起支持忆丰集团的业务,他这个老头子真要病倒了。 “我们去看奶奶……”郑央的气力仿佛在这一瞬用尽,虚软晃动了几下,黑司靳赶紧将她扶在怀中。 “爷爷……”沈凝喊了一句,眼泪就刷刷地落了下来。 “唉!快去看你奶奶吧!她不愿意去医院,你马上去陪陪她!”沈一桥见她总算有了正常的反应,一把抓起她的手。 “奶奶……我对不起奶奶……”沈凝喃喃道。 如果说黑司靳是她心里怎么都放不下的人,那么爷爷和奶奶就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 没有爷爷奶奶,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做什么。她没再看黑司靳和郑央一眼,支撑着向奶奶的房间走去。 “别多说了,爷爷和奶奶从来没怪过你……”沈一桥只感叹自己将这孩子保护得太好,多少年来都给她完全的自由,满足她的一切,当真正的挫折到来时,才知道她有多么脆弱。 ** 老夫人躺在床上,发丝已经银白。 沈凝哭着扑了过去,她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奶奶,只是惊骇地发现奶奶的皱纹竟已这么深,头发全白了! “奶奶……你要好起来。都是凝凝不好,你要好起来!” “奶奶……”郑央轻唤着。 沈凝握住奶奶的手,许久许久,老夫人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缓缓挪动手,用她那干枯的手指紧紧反握着沈凝。她的目光也落在小央的脸上,多了几分清明。 沈凝的眼泪不断下垂:“奶奶……对不起,对不起……你要快点好起来!” 老夫人干瘪的嘴巴动了动,虚弱地说道:“丫头……你要坚强点!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陪不了你多少日子……你的妹妹从小命苦……她……” “奶奶,您别再多说了……”郑央哽咽着。 “太婆……”一旁的小星见妈咪的眼泪流出,紧张地跟着喊道。 老夫人听到这声稚嫩的呼喊,皱纹悄悄地散开。 “太婆……妈咪说,你是她的奶奶。以后这里是妈咪的家,也是小星的家……太婆可不能生病哦!”小星懂事地说道。 老夫人蠕动着唇,眼角很湿很湿:“孩子……” 沈一桥注视着自己的老伴,看她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心揪成一团,冲阿英喊道:“阿英,叫救护车!马上……马上!快!” 阿英的声音也紧张得发颤:“马上……马上就去!”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从来没见到老伴这副模样,像是随时要离去了一般。 他握住老夫人的手:“别说了……你快别说了!别说话了!” “凝丫头……奶奶不放心你……你要跟小央好好的……你们是真正的两姐妹……都是我们沈家的宝贝孙女!” “奶奶,您别再说了……您现在需要的是休息。”郑央抹去泪水,不想让自己哭泣。 沈凝慌了,她感觉到奶奶这一次比上次在医院住院时还要严重,害怕地连连点头:“奶奶……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 老夫人费力地喘息了一下,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小央很爱你这个姐姐……她原本是要把阿靳承让给你……才不敢承认身份……凝凝啊,答应奶奶……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两姐妹相亲相爱,为了我们沈家……” “老太婆,你别说了!”沈一桥坐在床边。 “老头子……我们沈家祖上积德……”老夫人将手颤巍巍地转向沈一桥,目光开始涣散,“我们沈家的血脉……” 郑央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小星拉到怀里,道:“奶奶,我想让小星跟着爷爷姓沈,好吗?” 黑司靳意外地皱了皱眉,飞快地又松开。 沈一桥感动地望着她,孩子纯真的脸蛋凑到老夫人前面,轻声道:“妈咪说,我已经不姓沈,改为姓沈。我的名字叫沈熠星,是沈家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以后长大了要帮太公做很多很多事……” “好……好……”老夫人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着,嘴角带着笑,最后,她的眼睛一舜不舜地望着沈凝,仿佛还有很多没有说完的话,然后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奶奶!” 254 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 a市的各大媒体大幅报道了黑家及沈家的新闻。 尽管黑司靳一再对媒体施压,不让他们如此大作文章,但因为全市人人关注这段传奇式的豪门秘闻,每段故事更像曲折的连续剧一样起伏连连,引得人们只想探索其中秘密,另一方面还蕴藏着巨大的商机,怎能压制得住? 黑家主宅里也增添了生气,黑老爷子三个月前知道自己多了个小孙孙后,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时常念叨着让黑司靳带孩子过去。 黑司靳很忙,利恒的生意一直在扩展,财富越来越多。 郑央呢,比他更忙。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但因为她答应爷爷会以沈家千金的身份接手忆丰集团。所以,她每天都很努力地学习业务,早上吃饭时要看财经报纸,白天在公司学习看各种报表,了解忆丰集团的管理模式。好在曾经在楚天集团做过楚子睿的秘书,对商业界的事务并非完全不懂。 晚上,她也会将搜集来的财经消息一一揣摩,每天跟黑司靳交流最多的便是公司和业务的话题。 沈一桥觉得欣慰,老伴走了,就在那天早上,两个孙女都陪在身边时,一口气没喘上来,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她嘴角虽然含了一丝笑,但更多的是带着对凝凝的担心……就那样离开了。 老夫人的墓前,还摆放着沈凝送上的洁白的鲜花。 沈凝在去美国前一个人在奶奶的墓前呆了整天。曾经以为可以在这里永远安定下来的地方,变成了她执意要离开的地方。 在上飞机前,她抱着沈一桥,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 “爷爷……对不起,我从来都是个自私的孙女。谢谢爷爷一直宠爱我,呵护我,给我自由自在的天空。这个家,我还会回来的,但是现在请给我时间。” 她吸着气,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声音哽咽。 “爷爷,世界好大好美,我喜欢天高海阔的生活。呵,或许从我一出生就注定像风一样流浪,这一次,美国将是我第一个落脚的地方。我想去看看那里的同学,邻居和朋友……等我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应该也平静了吧!” 沈一桥抱着她,拍拍她的背,这孩子,他知道这孩子的心像自由的风。 她为一个男人而停下,伤了心,她需要外面自由的呼吸来疗伤。 “爷爷……”沈凝突然抽噎,眼泪流下,“我对不起小央……我对不起她!请爷爷把这封信转交给她。” ** 郑央摘下眼镜,坐在书桌前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书桌上摆着沈凝离开前请爷爷转交给她的信。 信里内容她看了几遍,第一次看的时候有惊讶有难过,第二次看释然了许多,直到现在再拿起时,除了深深的叹息,一点责怪都没有了。 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黑司靳亲自端着消夜走进来。 “你简直要变成工作狂了!难道你还想将公司业绩超过我?”一进门他便抱怨道。 “是啊!打算稳定忆丰的霸主地位,让你俯首称臣。”郑央笑笑,将信收了起来。 “真是好大的口气!先保养好自己身体再说。”黑司靳将托盘放在桌上,一眼就瞟见了桌上的信,皱眉道,“怎么又在看这个?” 郑央站起身,认真地望着他:“每看一次,我就越发感觉到姐姐是真的很爱你。” 黑司靳沉下眸子,不满地将她的腰箍进怀里:“那你想怎么样?不跟我同~房,也不接受我的再次求婚,难道想让我跑去美国追她?” 看他像个孩子似的气呼呼的,郑央笑着刮刮他英俊的下巴:“你敢!你敢跑去,我就把你的利恒给吞了!” 黑司靳忿忿地拉下她的手,瞥了眼桌上那封列满罪证的自首信,冷声道:“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心机深沉,我还一直以为她单纯善良。你竟然还把自己的肾捐给了她……”(关于沈凝的自首罪证,大家回忆一下过去她的所作所为就好,以下省略千字) “那又怎样?谁让我一直都知道她是我姐姐,再说了,她还不是因为被某个男人欺骗才那样的!”说起这个,她多的是把柄。 “你是在怪我当初对她好?我并没有欺骗她!”他越发不悦了。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无论她过去对我做了什么,都忘却吧!这样我更加不欠她的了,现在只希望她在外面能健康平安,早点回家。” “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诺言了?”他低下头,将气息吐在她的额头上。 郑央推开他,背过身去:“什么诺言?” 黑司靳挑高了眉:“你想装不记得?” “咳!” “是谁说凝凝手术完了之后,可以答应我的一切条件?” “哦?有吗?” “你还装!”他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有点咬牙切齿,“我等得已经够久了!今天晚上我就要!” “要什么……啊!你先放我下来嘛!”她虽然叫嚷着,却大方地勾住他的脖子。 “爸爸妈咪,我也要。”孩子软软的声音响起,引得两人一怔,对上孩子亮晶晶的眼眸,“我也要。” 小星又重复了一句,黑司靳不得不问:“你要什么?” “爸爸抱妈咪,小星也要抱。爸爸妈咪拍婚纱照那么美,为什么都不带着小星一起拍?”孩子指着墙上四年前的大幅婚纱照,很是委屈。 “呃……”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他啊! 这个晚上,男人依然没有得逞,看着女人清纯而妩媚的模样,他恨不得马上扑上去以证明自己多么爱她。 可是,他那可爱的孩子大刺刺地横在两人中间。 两只小手左边拉的是爸爸,右边握的是妈咪,嘴巴带着甜甜的笑。 女人看到男人欲求不满闷闷不乐的神情,也笑弯了唇,抬起另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叹息道:“这只戒指好像有点太旧了!等我赚了钱,一定要给自己买只大大的钻戒!” “自己买钻戒做什么?要什么我送你!”男人狠狠地盯着她纤白修长的手指,突然目光停住,“这是……这只戒指……你没扔?” 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惊喜过后马上是气愤。 想当初在那个昏暗的小公园里,他以为她将他们的结婚戒指给扔了,他又急又气地寻找了一晚上。原来她没扔,竟然在捉弄他? “嘿!这是我老公送给我的,我干吗要扔?” “老婆!” 太好了!她终于终于承认,她是他的老婆了! 黑司靳再也不顾孩子横在中间,他一手将孩子抱起来换了个方向,一手直接将爱妻搂进了怀中。 “喂,不要脸,谁是你老婆?”她别过脸。 “刚刚你都承认我是你老公了!”他将嘴凑过去一点。 “错!我只记得当年有人要跟我离婚,已经自动放弃当老公的权利了。”她将他的下巴推开。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老婆……这么陈年旧帐你能不能大方一点忘记它?”他眸子幽暗,嗓音低沉,显得性感。 “不行,我是女人。女人有时候很小气的,女人就喜欢翻旧帐!”她瞪他一眼。 “可是……凝凝做的事,你为什么可以原谅她?”他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哼!你跟她比?她是我姐姐,你是我的谁?”当年的事,可算有机会跟他好好算了! “我是你老公。”他放开旁边的孩子,一心一意对付这个故意抬扛的女人。 “呸!我可没承认。”她将手爬上他的胸膛,故意将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绕啊绕啊,似有似无地诱惑。 “孩子都有了……”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嗓音更加沙哑,眸子里尽是她妩媚的模样,“孩子都有了,结婚证也有……你这辈子都逃不了。” “孩子你当年也没承认的……” 提到这个,他心里一痛,再也不顾孩子在旁边,猛然吻住她的唇。 再这样找茬下面,他估计一方面要被体内的火焰给焚烧死,一方便要给自己的陈年烂事给愧疚死。 小星被他最喜欢的爸爸推开一旁,本是委屈地嘟着嘴,但一看爸爸妈咪那样亲昵地亲吻,叹了口气,然后张开他小小的十指捂住眼睛,一边为自己偷看到的情景而羞羞。 …… 楚子睿呢? 三个月来,他像是消失了,可是,他过得并开心,性格也阴郁了不少。 从知道郑忧就是小央的那天起,异常惊讶之后,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郑央跟黑司靳是注定的孽缘,而自己呢?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似乎都在扮演着最佳男配角。 很久以前,他觉得小央的婚姻并不幸福,他想救这个女人脱离苦海,却不知道反而将自己陷入了感情的旋涡。 之后,他以为自己可以跟这对母子一起平淡快乐的生活,却不料父母强烈地反对不说,事实的真相还如此崎岖…… 无论如何,小央真的幸福了!有爱她的男人,有可爱的孩子,她终于幸福了。 楚子睿苦笑,他推不掉母亲蓝晓月安排的一次又一次名门相亲,只好借口到国外分公司出差处理事务。现在,他就坐在英国的某家教堂里,握着十字架,默默地问上帝:这一生还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爱情吗?我也可以做一次真正的主角么? 255 如愿以偿 楚子睿呢? 三个月来,他像是消失了,可是,他过得并不开心,性格也阴郁了不少。 从知道郑忧就是小央的那天起,异常惊讶之后,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郑央跟黑司靳是注定的孽缘,而自己呢?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似乎都在扮演着最佳男配角。 很久以前,他觉得小央的婚姻并不幸福,他想救这个女人脱离苦海,却不知道反而将自己陷入了感情的旋涡。 之后,他以为自己可以跟这对母子一起平淡快乐的生活,却不料父母强烈地反对不说,事实的真相还如此崎岖…… 无论如何,小央真的幸福了!有爱她的男人,有可爱的孩子,她终于幸福了。 楚子睿苦笑,他推不掉母亲蓝晓月安排的一次又一次名门相亲,只好借口到国外分公司出差处理事务。现在,他就坐在英国的某家教堂里,握着十字架,默默地问上帝:这一生还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爱情吗?我也可以做一次真正的主角么? 一想到这个,楚子睿忍不住头痛,电话突然响了。 他快步走出教堂,电话又是妈咪蓝晓月打来的,他完全可以预想到话题。 “阿睿,你明天马上回来,这一次不是妈咪给你安排相亲,而是有人主动到我们家来,指定让你做他们家的女婿!”蓝晓月的态度不同以往的坚决。 “什么?”楚子睿皱起眉头。 “是江家千金!”蓝晓月顾不得优雅,大声道。 “哪个江家?”楚子睿一时没明白过来,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只认识一个姓江的叫作江弈,可是那家伙有姐妹吗? “江道组织的千金——江菲!江弈的妹妹。你可认识?人家说看上了你,指定让你做江家的驸马爷!”蓝晓月一本正经道。 楚子睿震惊了好一会,不敢置信道:“妈咪,你在开我玩笑吧?你难道打算把你儿子卖了?那个什么江菲的,我不认识!也绝对不会娶她!” 蓝晓月叹口气:“娶不娶,你先回来!难道你希望楚天集团天天被人盯着,我和你爸去哪里都有黑衣人护驾吗?” 楚子睿两道俊挺的眉毛几乎拧成一快,眼中迸出凌厉的火花:“他们竟敢打扰你和爸爸?” “人家是混什么的?有什么不敢?你赶快回来再说!” “好。我会回来,但是绝对不可能娶那个该死的女人!” 时间又过了半个多月。 黑司靳准备跟郑央重新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只因为这女人说她不姓郑,大名应该是沈央。 好吧!沈央就沈央! 管她是郑央、郑忧还是沈央,谁叫他爱她,爱惨了她!死心踏地这辈子没办法抽身反悔了…… 沈央非常抱歉地问沈一桥:“爷爷……奶奶才过世不久,我和阿靳就举办婚礼,会不会对不起她老人家?” 沈一桥逗弄着自己可爱的小曾孙,摆摆手:“我们沈家才没那么多规矩呢!老太婆在天堂一定巴望着你们俩幸幸福福地过日子。婚礼要盛大,不要为那臭小子省钱,我沈一桥的孙女嘛——这一次要堂堂正正地介绍给所有人!” 于是,婚礼积极地筹备着,小星终于如愿以偿,跟爹地妈咪一起去拍了婚纱照。恩哼!纠正一下,应该说是“全家福”。 周末,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寒冬已过,处处已透露出春的生机,空气里弥漫着鲜花的芬芳。 教堂的钟声响起,黑司靳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礼服,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俊逸非凡。曾经那个冷面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的男子,什么时候开始薄唇上总扬着一丝微笑,黑眸里总是绽放柔情暖意。 沈央身着洁白的婚纱,像位高贵的公主挽着沈一桥的手缓步走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新人的身上,雪白的闪光灯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是他们感觉最幸福的时刻,小星忍不住发出大大的惊叹声:“爹地好帅!妈咪好美哦!” 众人笑了,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快乐和幸福的味道。 婚礼完毕后便是宴餐,黑司靳好几次都朝门外看去,引起了小央的注意。 “你在等谁?”她似乎越来越了解他了。 “阿弈。”他唯一的好朋友,几个月前,他怀疑小星的失踪跟江弈有关,曾经特别气愤。但毕竟是最好的兄弟,当事情过去了,小星又平安无事,他选择了信任。 “江少爷?他说了要来么?”小央也有点好奇,“你不是说他这几个月特别安静,天天在家守着他的美女保镖么?” “恩。影儿跟了他差不多三年,形影不离,随身保护他。上次小星被绑架时,影儿也正好中枪陷入了昏迷,躺了两个月都没醒。” “现在她醒了?”能做黑道少爷保镖的女子,一定很特别。小央默默地想,不知道影儿是个怎样的女子呢?不会是长得高大魁梧像男人一样吧? 黑司靳拥住她,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醒了。但是醒了之后突然离开了阿弈,不再做他的保镖了。” **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相机劈里啪啦的声音。 二人回头一看,小央的眸子立刻亮了几分,晶莹闪动,而黑司靳下意识将女人往自己的怀里搂紧几分。 “阿睿!”小央推开身边的丈夫,小跑着朝楚子睿走过去。能再看到阿睿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感觉真好! 楚子睿从英国回来后,就有跟她保持网络联系。他们俩会抽时间聊聊天,谈谈心,两人的心绪都感慨万千,约好下次见面的时候便是可以放下的时候。 她要再次举行婚礼了,这么大的消息,他怎么可能不知? 所以,楚子睿来了,并不是因为他已经放下。那么深那么沉的爱,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他来,是希望她能够放下,不要再觉得愧疚。他是男人,男人在感情上需要的不是别人的亏欠,而是她真心的对待。 踏入婚宴大门的时候,楚子睿便告诉自己,他将把她当成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小央跑了几步,脚步慢慢停下,因为她发现阿睿不是一个人来,他的臂弯里有着一个娇美可人的女孩。女孩明眸皓齿,气质出众,眼中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一看就是出自名门的大小姐。 楚子睿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女孩的轻挽中解脱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注视着小央:“小央,祝你幸福。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哇!好漂亮哦,谢谢。”小央打开,那是一枚很漂亮的钻石别针。 黑司靳看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站在一旁,不禁出现了久违的冷俊神色。 “你喜欢就好。”楚子睿绝对是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当他微笑的时候,魅力不可抵挡。 “恩,喜欢。谢谢你。”小央开心地回以笑容,最开心的是阿睿愿意来了!她忍不住朝阿睿身后的女孩看去,奇异地有了种好感,这个女孩会是阿睿的幸福吗? 这时,一道微弱的亮光照在女孩的胸口,几乎没有人留意。可是,空气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宴会厅的门口迅速闪过一道人影。 人们都惊呆了!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是被装了灭音器的枪声。 那一瞬,黑司靳几乎第一反应将小央抱进怀里,闪身退后好几步远。 而楚子睿猛然回神时,发现身边的女孩子已经被人扑倒在地,及时躲过了一劫。 “江小姐!你没事吧?”问话的是名有着清冷面孔的女子,她眸光锐利,声音冷静,就是她在千钧一发之时将女孩扑倒的。 “没事。”江小姐刚说完,只见女子身手敏捷地利落闪身,如一阵风冲出门去,急着江小姐对着空荡荡的门喊道,“诶!子涵……别去追了啊!太危险了!” 子涵没听到她的呼喊,黑色身影闪出大门,冷眸火速扫瞄了一圈,双足一点便朝一个方向追去。 对方的行动也是迅速至极,见目标一次未中还有人追来后,灭音手枪利落地藏进风衣,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马上发动。 车子滑过她的身边,子涵黛眉一拧,脚下使足了劲朝车子飞追过去,马上就要追到,她猛地腾空一跃想扑到车顶上去。可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另一道低沉而急切的男音响起—— “影儿!” 子涵稍瞬一怔,不过是秒钟的时机,那车子就嗖地窜离开去。 她不放弃地还要追去,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力从后面紧紧抱住。一只男性的手臂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她扳过脸来。 “果然是你!”来人有着俊美的面孔,如果不是他正满眼杀气浑身散发冰冷怒意的话,一定会有人为他完美的五官而赞叹。 子涵的目光一对上他,瞳孔倏然一缩,半个字都没吭,反手就是一拳攻击过去。出拳极快,一腿同时后踢,直中男人的背。 男子差点躲闪不及,脸色阴冷了几分,他下颌一紧,两只手一齐出击试图将她制住。 256 冷酷美人 没错!他有着灵活而敏捷的身手,可惜,子涵并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属于直接受命于国际特警部队的一级要员,从小接受各项技能训练,思维冷静,实战功夫一流。 无论是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她都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掌握情况。不过此时,她并不打算跟这名俊美男人周旋,他步步进逼,她却招招以防守为主。 喜庆的婚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几个主角看得清楚。很快,楚子睿、黑司靳和小央都走了出来,而分布在酒店里各个角落的高级保全人员也纷纷戒备,随时保护众人的安全。 “哥!住手!”宴会厅门口传来江大小姐的惊呼。 子涵在他分神的瞬间,手肘毫不客气地用力一撞,直攻他的胸口。 “你……”男子狠狠皱眉,退了一步,冷沉地瞪着她。 “江小姐,你没事吧?”子涵看都没看男子一眼,一甩长发,径直走到江大小姐面前。 “没事。原来真的有人要暗杀我……谢谢你,刚才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没命了。”江小姐关心地上下打量着子涵,“你没受伤吧?坏人追不到就算了!” 子涵微微低头,淡漠地退到一旁:“不用谢,保护江小姐是我此次的任务。这里危险,还是请江小姐早点回家。” 俊美男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冷冷地眯起了眼:“任务?什么任务?你是我的贴身保镖,是我的人!谁派给你任务去保护菲菲了?” “哥的意思是子涵就是你的那位影子保镖?”江菲有些惊讶,不过她美丽的嘴角却微微含笑,“那可真是有缘!她现在是爹地介绍我认识的好姐妹哦!而且,她的名字叫子涵——陆子涵,才不是什么影子呢!” 原来,这位长相非凡的男子就是黑司靳等待的兄弟江弈。 江弈双眸里那种让人寒彻心扉的冷意与他的翩翩外表极不相符,而他的目光只定定地注视着一个人。 子涵浑然未觉,她神情冷漠淡然,一身黑色的紧身裤装让整个人显得纤细,但别有一番干练的气质。 “该死的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一个月你去了哪里!”江弈见她完全置身事外,一副冷静超然的样子,火气忍不住窜升。 很好!这个跟随了他三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影子一样保护着他的女人,这个连清白身子都可以任他予舍予求的女人——几个月前开始变得不对劲。先是为了一个该死的卧底不惜以身挡枪,昏迷两个多月后醒来,却没个交代就离奇失踪,还他马不停蹄地四处寻找…… 面对这严厉的质问,在场所有的人都微微变脸,感觉到一股怒气腾腾的杀气。 惟有当事人陆子涵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彻底无视他的怒气一般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叫陆子涵,不再是你的影子。” 江弈迅速握紧了手指,冷薄的唇片霎时抿成了一条直线。 见气氛就要被寒冰笼罩,身为主人的黑司靳大步上前,眼中闪动笑意:“阿弈,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呵呵,我和小央都等着你来喝喜酒。” 他还没靠近,江弈狠狠地瞪他一眼:“什么喜酒?都结婚两次了有什么好喝的!” 这分明是把无以宣泄的怒火殃及旁人,让黑司靳的面容瞬间增添了一丝寒气。这家伙,太不给面子了!不过……也有趣,难得看到这家伙失控的模样,记得上一次他的失控好像是某个夜里他拉自己出去喝酒…… 小央含着笑上前挽住丈夫的胳膊:“好啦!人家江少爷自己还有事,我们先进去招待客人了。” 她又朝其他出来围观的宾客和记者笑道:“没事了,大家继续进去喝酒聊天吧!” 旁边的江菲看了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的楚子睿,嘴角弯出一个弧度:“阿睿,我们也陪主人进去吧!这喜酒,我还没开始喝呢!” 楚子睿面无表情的俊容上看不出喜怒,只低头看了眼挽着自己胳膊的雪白小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子涵见他们都散去,也移动脚步准备继续回到她的暗处保护江菲。 “陆子涵是吧!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恶狠狠的逼问声低低响起,听上去十分压抑,江弈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发了狠地朝自己的车子拖去。 此时,黑司靳拥着爱妻往宴会厅内走去,却发现小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随着记者来到门口,刚才外面打斗的一幕他全部看在眼里。 “妈咪……”小嘴巴轻轻地蠕动,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小央的目光一触及孩子,马上发现不对劲,匆忙蹲下去抱着孩子:“怎么了?宝贝!噢,别怕别怕,妈咪在呢!” 一定是刚才看到江弈和陆子涵对打,把他吓坏了吧! 黑司靳关切地摸摸他的头:“怕什么啊?有爹地和妈咪在,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去切蛋糕去。呵呵,太公太爷都在等着呢!” 可是,小星却愣愣地不动,细细的眉头紧皱,小嘴颤抖着。 小央担心极了,将他搂进怀里抱起来,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慰道:“我家小星很勇敢呢!什么都不怕,无论发生什么事,妈咪都会陪着小星的。小星笑一笑哦,今天可是我们全家人最开心的日子。” 小星不但没笑,反而将脑袋往她的胸前钻,似乎在寻求最安全的保护。 黑司靳神色一紧,察觉到孩子不同以往的害怕,从小央手里接过他。暂时抛开客人跟记者们,他空出一手牵着小央大步走向新娘休息室。 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时,黑司靳将孩子抱在膝头,耐心地意有所指地问道:“告诉爹地,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小星不怕,如果有坏人的话,爹地一定帮你赶跑!” “坏人……”小星终于开口,重复了一句,眼睛里充满害怕。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他扭过头寻找着小央的位置。小央握住他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冲他微笑:“哪有坏人啊!刚才是你江叔叔跟阿姨闹着玩呢!” 小星漆黑的眼瞳里不断闪烁着各种光芒…… 在那海浪咆哮的巨大礁岩上,乌云密布狂风怒吼,震耳欲聋的枪声…… “爹地……小钊爹地……妈咪……”他喃喃地混乱地念着,小手紧紧地抓住黑司靳的衣服。 “宝贝别急,告诉妈咪,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小央悲喜交加,看这情形,孩子似乎是找回了那段失去的记忆,却也想起了那些可怕的场面。 小星直直地睁着眼睛,仿佛那些骇人的镜头就在眼前。 “坏人抓小星……小钊爹地救小星……还有那个叔叔阿姨……” 黑司靳握住妻子的手,有些用力,眸子里冷光迸现:“原来真是那样!” 小央还没反应过来:“怎样?你知道小星在说什么?他说的叔叔阿姨是谁?” “我猜小星被坏人带走之后,是江弈和影儿在救他,所以小星一看到他们打架就有了印象。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要用幸福快乐让小星快点忘记这噩梦。” “恩。”小央亲亲孩子。 黑司靳抿抿唇,不打算将自己猜测出来的绑架案幕后主使说出来,这笔帐他会留着跟某人好好结算! 他将老婆和孩子都抱在怀里,发誓道:“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们,再也不让你们受到半点伤害!” 小央拍打他的手:“哼!只要你不欺负我们母子就好了。” 黑司靳吻吻她的脸颊,眼中注满深情:“不会,舍不得。” 而原本害怕着的小星见父母这般恩爱的模样,张着大眼睛不再颤抖。他注视着自己的妈咪,双手伸向她,然后紧紧地搂住,呼喊的嗓音里有了别样的情愫:“妈咪……小星要永远跟妈咪在一起。” 小央见孩子情绪平静了许多,松了口气:“当然,妈咪永远都不跟小星分开。” 浓烈的幸福感充斥在黑司靳的胸口,不过他依然有他的不满:“永远都不分?我看今天晚上开始,小星就该睡自己的房间了。” 小央不爽地白了他一眼:“跟我们睡又怎么了?我们母子跟着你,可不是要被你拆散的!” 黑司靳无奈地揉揉额头道:“老婆,冤枉啊!我哪有要拆散你们?今天晚上是我们俩的洞房花烛夜……” 小央学着江弈的口吻飞快地打断:“都是第二次结婚了,还有什么洞房不洞房!” 黑司靳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在短短的时日里,他有着越来越深刻的体会,那就是这一大一小两个宝贝真的很不好搞! ** 江弈将子涵拖进车子,“嘭”地一声将车门关上,见她马上伸手去抓门把,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敢逃走试试看!” 子涵的手准确地握住了门把,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像冬日里的池水:“江少爷,我现在是在保护你妹妹,你刚才没看到有人要暗杀她吗?” 江弈冷哼一声:“她若那么容易死,早就活不到今天了!”说着,手指一按将车门给锁住。 257 为了考验她 子涵霎时变脸,冷静中增添了怒气:“请你不要开玩笑!” “开玩笑?影儿,我可没有半点跟你开玩笑的意思!我要你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解释!”江弈边说边凑近她,一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危险的气息吐在她雪白的脸上。 子涵却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自己的下巴时,刀掌忽地一扬,有力地将他的手劈开。那男性威胁而灼热的气息立刻离开她的肌肤。 江弈气了!他是真的生气了! 三年来,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正面跟他作对,甚至对他出手。从前她以他为天,为他的生而生一般,可以付出生命保护他,现在呢? 江弈是个玩世不恭的男人,薄唇总是含着一抹轻佻的笑,但是此时他的眼中笑意全无,黑瞳里点燃了两簇火焰,映照着她冷艳的面容。 顺势一俯,双手如钢铁一样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命令:“再反抗试试看!” 子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收回了手。 她收手不是怕他,更不是还愿意听从命令,只是不想继续无意义的斗争。 江弈的眼神依然紧窒逼视,嘴角嘲讽地扬起,她收回手终究让他感觉到一丝快意。 这时,只听子涵淡淡开口,简单地说了一句话:“我恢复了记忆。” “什么意思?”江弈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明白?她难道曾经失去过记忆吗? “我恢复了记忆。”子涵的脸上多了一丝表情,重复一遍,黛眉微蹙,“所以我回到了原本的生活,不再是你的一抹影子。” 江弈还是不明白,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跟这个女人朝夕不离在一起三年,他对她的认识也少得可怜。 “你原本的生活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说保护菲菲是你的任务?”他咬牙逼问。 子涵嘲讽地冷笑,不慌不忙地将他推开,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三年来,你是第一次问我个人的私事。” 清淡语音,听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感觉,仿佛所有的心思都被掩藏在内心深处。 江弈皱起英挺的眉毛:“因为你一开始就是我父亲送来的影子,影子不需要有自己的私事,我的事便是你的一切。” 见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子涵嘴角嘲讽的笑意更深了,她没有反驳。 ** 是的!过去的三年的确诚如他所言,她也将他当成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一心一意听从他的命令,没有半丝犹豫和怨言。 他表面上是个正经的生意人,经营着酒店和娱乐事业,但她清楚地知道江道组织背后涉及了什么。 过去的三年是一场充满讽刺的戏剧,她跟多年来最亲密的搭档司徒钊一起奉命做卧底,潜入江道组织寻找证据。没想到在参与一次枪械走私交易中,她一时失误伤到头部,失去记忆。 自此,她被江道组织的老大,也就是江弈的父亲江海荣带回去治疗。江海荣,人称海爷,手中时常捏着支老式的烟斗,完全大佬的气派。 回想起来,她不确定海爷是否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总之头部伤好之后,她忘记了一切。海爷夸赞她身手好,不亚于组织内其他的兄弟,真不负他从小的栽培。她从那时起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属于江道组织。 海爷器重地将她派去做江弈的贴身保镖,同时提出几个严厉的要求,最重要的是让她发誓——无论何时,她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江少爷的命令,哪怕是付出生命! 后来真正见到江弈时,心中不禁一震,原本以为该是粗犷凶狠的江大少爷竟会那般俊美,微笑时气质尊贵优雅,勾起唇时却如同罪恶撒旦。他很喜欢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每天身边都会有不同的美女陪伴,但是她却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没有心。 因为他无论如何笑,那抹笑都不曾到达过眼底。 这种男人很可怕!因为他的目光是冷的,可以想象那颗心更是冷的。 她也忘不了第一次见面时,江弈冷酷森寒的眼中流露出轻蔑,将她纤瘦的身子细细地打量,像要剥光她的衣服从外表审视入灵魂。然后他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嘲讽地质疑:“你这样的女人,躺在床上等着伺候男人还差不多。保镖?呵呵,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能耐!” 说完,他的手指毫不客气地用力一紧,她却在他用力的瞬间一个闪电般的旋身,手掌劈到他的胸前,纤影就顺势往后弹开。她的动作那么灵巧敏捷,让他的眼霎时变得深暗。 那一天,为了考验她,他派出五名高大的男子同时与她对打,自己在旁边冷眼观看…… 晚上,她的额头还在流血,嘴唇破裂,肩胛骨两处瘀伤,左手骨折。他却走到她的面前,站得笔直,居高临下道:“给你七天时间养伤,七天后,你正式作为我的保镖,代号为影!” 三年的时间,她是一抹被人忽视最彻底的影子,就连他跟其他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时,她也安静地站在暗处,面无表情,无声无息,仿佛透明的空气。 他的生活大部分是悠闲平静的,但危险一直无处不在。安排一个女人做他的保镖,有着不少的便利。比如在美国、意大利的某些特别的场合,只允许带女伴,其他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准进入。 为了报答海爷栽培之恩,为了保护他,她受过很多伤,大大小小,轻轻重重,最残酷的一次她连续昏迷三天,差点死亡。但从没吭过一句,谨守本分,更不期待谁来问候自己。 江弈当然不会问候,他最善心的一次便是扔了一瓶止血药给她,让她自己包扎。因为她是影子,影子是不需要主人浪费半点时间和感情的。 她也成功地扮演着影子的角色,直到有一天,司徒钊的出现……让她的情绪有了奇异的波动。 她见到那个如阳光一样开朗的帅气男人,他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不但没有忽略她的存在,反而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部锁进深邃的黑眸里。 但是,就在那个晚上,江弈也有些异样,带着微熏的醉意,命令她脱掉所有衣服躺在床上。他结实的身躯覆上她的……没有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热烈亲吻,而是几番抚摸之后,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深深占有了她! 三年来,江弈从没问过她的私事,他不感兴趣,也觉得没有必要。 但是今天,他必须要问,因为这个女人从最开始出现在自己眼前,就注定是属于他的个人所有物。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该由他来掌控。 很奇怪,其实江弈并不算是个操纵欲很强的男人,但影儿的离开让他不能容忍,感觉一样东西自己还没想丢弃的时候,它就自动逃离了。 这对他而言,是件很伤面子和尊严的事情。更何况,在她受伤躺在医院昏迷的几个月里,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有种愤怒、暴躁甚至是担忧的情绪……他绝不允许自己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 如果有付出,那么他一定要得到绝对的回报! 江弈再次冷声逼问:“你原本的生活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子涵抿紧双唇,眼眸变得幽暗,暗忖自己既然接受任务保护江菲,江菲又是他的妹妹,那么如果他有心,势必很快便可以查到自己的身份。 隐瞒无用,她索性直直对上他的眼睛,面无表情一字一字道:“特警要员。” “什么?”江弈眯起了锐利的眼眸。 “国际特警部队一级要员。”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她美丽的唇角弯出一抹清冷弧度,反而多了份自我介绍的兴致,不慌不忙地补充道,“你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icpo(国际刑警组织)三十年间跟美国fbi和cia合作,秘密培养出一批特警要员吧?我陆子涵便是其中一名,专门保护上级安排的重要人物。” 258 乱了阵脚 江弈闻言,锐眸迸出的光芒更加锋利,紧紧逼视她的眼睛。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也就是说——她是警察,而他是危险的黑道分子,两人原本就该注定势不两立的! 子涵轻轻挪开他充满威胁性的大手,声音清晰:“你们江家真的很有本事,竟然能让我的顶头上司亲自下达命令,命我前来保护江大小姐。这也是我为什么再次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现在你可了解清楚了?” 江弈顺势俯身上前,将她纤细的身躯困在自己胸膛之间,气息喷到她细致的肌肤上:“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菲菲,就可能一辈子都不再让我看见?” “当然,难道你觉得我们有需要见面的必要?”子涵见他眼底隐隐闪现的火花,突然淡淡一笑,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她这派无所谓的模样霎时将他胸腔里的怒火点燃,双手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两人的视线无声地交锋,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感觉原本冰凉的空气悄然上升了温度。 他突然邪气地一笑,薄唇轻扬:“怎么没有必要?我可忘不了你这小嘴甜美的滋味,忘不了那夜我破除你身子时,你皱眉的娇美模样,忘不了你在我身下……” 子涵被动地听着,真想大喊一声“住嘴”,或者狠狠地赏他一耳光,再直接将他劈倒!但是,她不能冲动,多年的超常训练让她学会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无论被他人如何刺激,都不可先乱阵脚。 即使这个男人说话很无耻,眼神很轻蔑,真的十分可恶,故意要惹怒她似的,她也不可以表现出一点在意。 江弈一边说,一边将修长的手指刮上她的脸颊,语气越发暧昧。 “你在我身下可真美,那声音也让人热血喷张,我也忘不了要你时那种滋味儿……影,你天生是属于我的女人,无一不是属于我的,呵呵。连同你的这里——”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五官抚摸下来,落到她的心口处,轻佻地勾开她的一颗纽扣,眼神骤然变得深不可测。 “这里的灵魂也是属于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离开?” 静静听完,子涵的脸上表情一如之前,看不出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地反问一句:“是吗?那我可真荣幸。江少爷的女人不计其数,我还能给你留下这么美好的印象。” 她的反应出乎江弈的意料,他以为像她这么冷若冰霜又烈性的女人,该是无法接受这种轻蔑和嘲讽才对,怎么她一点都没生气呢? 江弈俊眉一扬,缓缓凑近她的唇。两人的唇相距不到一公分,可以清楚地在对方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可是,她没有退缩,而他像要故意考验她的耐心一般,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眸光不经意变得专注。 “这小嘴的滋味……可真让人难忘……” 说完,他心念突地一动,瞬间忘记了要逗弄她的心思,便吻了上去。 岂料她的反应总是那么敏捷,包括躲避他。 不过是一公分的距离,她忽地头一偏,只被他亲到耳边的发鬓而已。她倒没有马上推开,慢慢将双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微亮。 小嘴贴住他的耳朵,轻声道:“原来你这么挂念我。” 江弈动了下眉毛,弯起完美的薄唇:“呵呵,因为我突然发现你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值得我去挂念。” 似真似假的话萦绕在两人的耳边,车子里的气息充满了诡异的暧昧。 “是么?可惜……”子涵灵巧的手指沿着他的脊背悄悄抚动,突然嘴一抿,在他的某个关键穴位处用力按下,“可惜我并不怎么挂念你……” 最后几个字声音极轻,却将危险的意味瞬间扬到了极致。 看他防备不及霎时被麻痹住的僵硬身躯,她嘴角露出得逞的轻笑,那一刻,笑容绝美。 不过是三五秒时间,车门的按钮被她迅速开启,眨眼的速度她便闪身到车外。看他也飞快地恢复了动作,她对着玻璃窗潇洒地挥挥手:“江少爷,为了你妹妹的安全,请不要再浪费我半分时间。” 说完,毫无迟疑地一转,快步奔向婚宴大厅。 背后的车子里,江弈紧跟着跳下车来,太阳穴剧烈抽搐了两下,双眼阴鸷地盯着她消失的身影。 ** 厅内。 江菲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优雅地品着一杯红酒。她嘴角含笑,目光不动声色地瞟过在场的每位宾客,像是欣赏着什么有趣的景象,而实际情况是——她好无聊! 楚子睿不喜欢她,连瞎子都可以看出来。 而她对楚子睿也谈不上有多喜欢,楚子睿虽然出类拔萃,但要让她嫁给他?她不同意! 毕竟以她黑道公主的身份来说,什么尊贵的大场合也都参加过。组织里以男人居多,自小接触各种帅哥酷哥,哥哥江弈就是个难得的极品,所以她对男人有着非凡的抵抗力。 楚子睿是父亲为了保护自己而挑选的“名门正派”,也是父亲看中的女婿人选,这是她站在他旁边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嘛!在跟楚子睿接触的短短几日里,她发现他对自己太冷漠,简直到了彻底无视的地步,于是她决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这个冷傲男人玩玩,让他发现自己的魅力。 等到有一天他死心塌地爱上自己,自己就潇洒地拍拍手,走人! 嘿嘿,看他到时候还怎么一副自以为是、不可一世的样子…… 如此想着,江菲又轻轻抿下了一口红酒,目光不自觉地落定在楚子睿身上,默默地关注着。她虽然才回a市不久,但从父亲说要将她嫁入楚家那天起,她就马上命人找到楚家的相关资料,尤其是楚子睿的资料,她可是一样都没错过。 就像此刻,她非常清楚这个男人跟今天婚礼女主角关系非同一般。 他爱那个女人——沈央。 爱了她五年,可惜人家注定不属于他。瞧现在,沈央倚靠在黑司靳的臂弯,眼角眉梢尽是幸福的笑意。 “咦?子涵,你回来了?”江菲回头,发现子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站在了自己身后。 “恩。”子涵微微点头,美丽的眼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你是我哥的影子保镖,真的很让我惊讶哦!”江菲的脸上充满好奇,她这人就是热心爱交朋友,虽然才认识子涵才半个月,但她每天子涵子涵亲密地叫,就像是自己的亲姐妹一样,也不在乎子涵每次只有冷淡的应声。 子涵的脸色微僵,飞快地化作平静,沉默以对。 江菲那双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饶有兴致地笑道:“保护我哥那种人一定很累吧?呵呵,他每天闲着没事就喜欢到处乱逛,也不知道惹了多少危险事。” 子涵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地上。 “以前听哥哥夸赞他的影子保镖时,我还以为影子是男的,没想到会是你这样漂亮的女人。” 江弈曾经夸赞过自己?子涵两道形状完美的眉毛轻蹙了一下,心头闪过一抹异样感觉。 “呀!看刚才哥哥那样子,似乎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呢!我才不管那么多,就算哥哥多么舍不得你这个保镖,我也不会让你再跟她。呵呵,你现在可是我的人。”江菲自信地笑说,言语里不经意透露着跟江弈一样的霸气。 这就是江家人,从江海荣到江菲,说话做事都有着极为相似的特质。 子涵习惯性地保持沉默,知道江菲说自己是她的人,跟江弈说的涵义并不同。江菲是尊重她的,也真心将她当成一个会思考有情绪的人,或者说是朋友。 像她这种性质的特警,除了一起接受训练的战友,其他几乎没有朋友可言。 江弈当她是一道御敌的工具,一件防卫的武器,一样可以随手拿来享用的物品,却似乎从未想过她也是个真实的活生生的女人…… stop!打住,不准再想! 子涵命令自己飞快地回神,对江菲道:“我只负责保护江小姐两个月,届时任务一结束,我就会离开。” 江菲端着红酒杯轻轻晃动了几下:“呵呵,那至少这两个月你就是我的人,谁也要不走,对吧?” 任务没完成之前,她自然哪里都不会去。子涵点头,却将话题瞬间转移:“江小姐为什么不跟在楚先生身边?一个人坐在这边很危险。” 江菲无所谓地轻笑:“放心,我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挂掉的!再说,姓楚的嫌我麻烦,我现在也暂时不想去麻烦他,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喝喝酒,看看人也不错。” 正说着,只见江弈阴着脸走进门来。 259 冷酷的无赖 子涵自然也看到了,江弈也一眼就捕捉到她的位置,笔直地走过来。 “哥哥。”江弈刚走到近前,江菲立刻起身笑意盈盈地喊道,“真是奇怪,哥哥今天参加这么重要的婚宴,竟然连个女伴都没带。” 语气多少有点调侃的意味,两兄妹平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感情不错,江弈还是打心底疼爱这个妹妹的。可惜,今天他的心情被影儿的出现搞得特别恶劣,哪有心思跟江菲说笑? “你身为楚大少的女伴,还一个人闲在这里?再不过去,我看楚少奶奶的位置就要易主了。”江弈不紧不慢地答道,锐利的目光却只落在子涵的脸上。 脸上冷艳的面孔波澜不兴,相比而言,反倒显得比他沉得住气多了。 江菲听哥哥一说,眼睛不自觉搜索着楚子睿的身影。果然在另一张摆放着鲜花的餐桌旁看到那个身姿俊挺的男人。此时,楚子睿身边正站着一位穿着紫色小礼服的女孩,女孩冲着楚子睿不停地捂嘴娇笑着。 微微不快窜上心头,江菲握紧了酒杯,嘴角的笑容有点冷:“哥哥说得对,自己的男伴要是被人半路夺走了,那可是件很伤面子的事情。呵呵,我江菲怎么能让自己没面子呢?” 说罢,踏着精致的高跟鞋挪动步子走出来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头朝江弈眨眨眼道:“我这可不是为了什么楚少奶奶的位置,我是为了哥哥你。” 江弈皱起了眉。 江菲笑道:“因为我知道哥哥很想跟子涵单独聊聊,所以特意给你们制造机会啊!只是哥哥千万别忘记,现在的子涵不是你的影子,而是我的美女保镖哦!” 她俏皮地甩甩头,微抬着下巴直朝楚子睿的方向走去。 目光紧盯着紫色礼服的女孩,微笑间暗暗思忖:好你个楚子睿,对别的女人就会说话就会笑了?跟我在一起板着个冰块脸,无趣极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才不会让别的女人那么容易抢走你! ** 见江菲走向楚子睿那边,子涵开始寻找最佳位置观察全场。 她的无视让江弈的怒气在眼眸里迸发,毫不停留走到她身边,突然伸出手准备地揽住她的肩膀。 他的面容上有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的笑容:“影儿小姐,我们一起跳支舞吧!” 子涵眉毛动了动,知道这男人跟自己较真了,可惜她有任务在身,否则这大庭广众之下真想赐他一个过肩摔。她下意识挺直了腰:“江少爷,你觉得我这身打扮适合跳舞吗?” 料定她在这样的场合不敢反抗,江弈揽着她的大手缓慢下滑,一下子箍住她的腰,薄唇凑到她耳边:“我说合适就合适。我就喜欢你这样子,因为只有我才知道这身黑色裤装之下,是多么迷人的娇躯……” 子涵沉下目光,手肘不动声色地抵在他的腹部,发出无声的警告。 若他再不放手,她将不客气。 江弈顺势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肘,笑着移到自己身前:“呵呵,走吧!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没带女伴,就是特别为了邀请你共舞啊!” 见鬼的谎话! 子涵两只手都被他用力地握住,无奈地被他拉着走动。 是的!他看准了,她最大的弱点其实就是怕引人注目。长年的习惯,习惯躲在暗处,习惯掩饰自己的身份,习惯静静地观察别人,而不希望自己被人观察…… 就连刚才去追持枪的杀手时,她也不过是以惊人的速度闪身扑过,众宾客并未看清她的面容。不过,追到门外的人应该都能认出她了,她这才迫不及待要找个可以隐身的角落。 江弈是故意的! 他牢牢地把握住她的弱点,故意将她拉到了舞池中间。 果然,众人的目光齐齐看来,毕竟舞池里那几对正在漫舞的男女打扮高雅,像是公主王子一般,唯有陆子涵是黑衣裤装,脸蛋雪白不施脂粉,长发天然垂直,连半个发饰都没见。 她想离开这该死的舞池。 江弈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扣紧她的肩,随着音乐缓缓跳起了舞步。 “我不会跳舞。”子涵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亲爱的,你怎么不会跳舞呢?我记得那次在英国皇家盛宴上,你还跟我跳过一曲,赢得了全场的赞叹。你忘记了么?”江弈盯着她乌黑的睫毛,语气轻柔。 她瞪他一眼,许他光明正大说谎言,就不许她说了? 她道:“如果你不想搞砸你好兄弟的婚礼,就马上放开我。” 江弈瞥了黑司靳和沈央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有什么?刚才菲菲不是差点被杀手用枪打中么?这么大的乱子都被阿靳悄无声息处理好了,我们俩又能搞砸什么?” 没错,黑司靳跟江弈这么多年兄弟,岂不明白江弈这邪魅的性子?他也不怕有人搞砸自己的婚礼,就像刚才—— 对方用的是灭音手枪,黑司靳在案发第一时间马上让保全人员全面戒备,自己则跟沈一桥、黑老爷子不动声色地交代了情况,而后不到一分钟便跟沈央赶到门口。 黑司靳高效的处理手法让人佩服,以致于一声足以引起人们震惊的枪响,在宴会厅内的大部分宾客并不知情,继续沉浸于婚宴。 此时,黑司靳带着自己亲爱的老婆、孩子从容不迫地应酬着,自然也悄然关注着江弈的异常!身为一个饱经感情折磨的过来人,他敢肯定江弈对陆子涵有着特别的情愫,只是那傲慢自负的家伙必定还不知道。 过去的五年,都是江弈在旁边看他的戏,风水轮流转,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 他绝对不会好心地提醒江弈什么叫作“爱情”,他也准备效仿某人的作风,在旁边好好地看一出精彩的戏。 “阿靳,看什么呢?”两人来到软座旁稍作休息,小央发现丈夫有点心不在焉,且一个人在暗中若有若无地偷笑,不禁好奇地问。 “呵呵,我在看一个即将陷入爱情深渊的笨蛋。”黑司靳闪动着眸子。 小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舞池中间气氛微妙的那对男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江弈怕是喜欢他的女保镖吧?”小央作为专家的姿态发表意见。 “你一眼就看出来了?真是厉害!”黑司靳有点惊讶,女人天生对感情的知觉要敏锐些么? “不厉害怎么能让你这么对我死心塌地?你看江少爷的眼神,呵呵,好像生怕别人偷觑他的宝贝一样,占`有欲可真强。”小央啧啧出声,轻抬美丽的小下巴。 “你观察得可真仔细。”黑司靳也留意到了江弈的眼神,但并没看出什么特别。 小央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就你们男人迟钝!在感情上,这么迟钝迟早是害人害己。好在依我看,他的美女保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啊!呵呵,江少爷可有苦头吃了。” 黑司靳再盯了江弈一眼,目光转向总爱往自己爱妻身上瞧的楚子睿,语气马上变得不悦:“依我看,姓楚的还在偷窥我的宝贝!真是可恶,我真不应该让他进来。” 小央听到他话里那浓浓的醋意,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是我的贵客,你有什么资格不让他来?黑先生,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嫉妒他?” 黑司靳冷哼了一声:“我看他就是还在打你的主意。” 小央戳戳他的胸膛:“小心眼的家伙,你没看到人家旁边站着美丽高贵的江大小姐吗?人家干吗还打你老婆的主意啊!你老婆都是孩子的妈了,人老珠黄……” “谁说你人老珠黄!”黑司靳粗声粗气地打断,戒备的目光瞥过楚子睿,“我看姓楚的对江大小姐只有厌恶,他们俩是不可能的!” 小央好笑地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有时候越不可能的事,就越可能发生。我看江小姐跟阿睿很配啊!真期待他们俩早点擦出爱的火花。呵呵。” 黑司靳再看了看,摆了个鄙视的神情:“难!他可没我这么好命!江大小姐也不见得喜欢他!” 话题说到这里,小央索性白了他一眼:“自己幸福了,还不让别人幸福?鄙视你这样的,我找我儿子去!” 260 属于自己 舞池里,相拥的两人还在暗中较着劲,只不过子涵已经从之前的冷眼变成了妩媚笑容。 子涵第一次发现江弈竟是如此难缠的家伙,他对其他女人可不会这么有耐心,难道他真不打算放过自己?感觉到四周的目光已经好奇的看过来,她被迫搭在他肩上的手指一开始忍不住握成了拳,好一会才慢慢松开。 “你不用去跟你的兄弟恭贺?”子涵挑眉笑问。 只是再度看到这样笑,江弈想起车子里的暗亏,立刻起了警觉心。 “呵呵,应该是他来恭贺我才对,毕竟我寻找了一个月的影子保镖终于又出现了。”他不慌不忙地回答。 “是吗?以后你不用找我了,我最后一次说明,我已经不是你的影子。”子涵笑着,眼底全是冰冷。 “没关系,不是我的影子,但永远是我的女人。”江弈故作暧昧地亲亲她的额头,很满意她的瞬间僵硬。 “你……”子涵强忍,将怒气散为无形,“江少爷,如果你还要执意这样认为的话,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弈朝她眨眨眼睛:“我又没有说错,你为什么害怕?影儿,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自然该永远属于我。” 子涵不想跟他再辩论这无聊的问题,那是她最大的失误!失去记忆,把黑道老大当恩人,被黑道少爷夺去清白还百依百顺…… 那也是她的耻辱,不愿意听任何人提起的耻辱! “我属于我自己!” “呵呵,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抗拒。但是影儿,那些挣扎和抗拒是没用的。你是我的小猫儿,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态度,最后都将像从前一样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 他刚说完,子涵猛然放开双手,推开他的胸膛。 她的嘴角有着冰冷而凌厉的笑:“江少爷,你想多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巴望着想跳上你的床,至少我陆子涵就不会!” 一个月前从昏迷中突然清醒,发现自己躺在这个男人的家里,当所有的记忆突然回复,如潮水般侵袭着她的思绪时,她多年来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无法接受自己三年来,如一个傀儡毫无怨言地保护着黑道少爷,更无法接受自己连清白都莫名奉上。 那么卑微,那么低贱,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无法忍受在江家多呆半刻,于是在故意调离其他人之后,驾轻就熟地循着江家的地形,毅然离开了那个让她自责而羞辱的地方。 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带着誓不回头的决心离开,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更换,也没带半点东西,更别说带走江家涉黑的证据了。 事后,她多次后悔应该坚持忍耐,继续装失忆什么的,搜集到江家罪证之后再离开……没想到,她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让她保护好江大小姐。 姑且不说海爷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特警总局的领导调派要员,只说上级命令她再次接近江家人,她就有股想逃避的冲动。 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表现出懦弱逃避的心理。 当然,她没表现出丝毫抗拒,也以惊人的速度调整好心态——有机会再次接近江道组织,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掌握证据,亲手将江家人送入铁牢,同时为自己雪耻! ** 江弈的眸光异常暗淡,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十足的震撼! 影儿传递给他的每个信息都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他不知道她笑起来会这么妩媚,不知道她也会在自己面前使用美人计,不知道她会有如此跟自己对峙的一面,不知道她想离开自己的决心这么坚定…… 所以,舞池里,子涵大胆地推开他,他没有再紧追不舍。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两人之间将会有一场斗智斗勇的持久战,而他非常期待这样的挑战。 以前怎么从来没想到,征服像影子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人生中难得的乐趣! 子涵潇洒地甩头,离开舞池。孤直淡漠的身影,将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完全隔绝。 一个如无赖般的江弈,确实让人头痛,但是这又何尝不是搜查证据的最好下手人选么? 径自回到角落的沙发座前,江弈没有再跟上去,而是噙着一抹算计的笑转身走向黑司靳那边。而子涵优雅地端起一杯红酒,润了润喉咙,心中暗忖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了解江弈。 因为她并不像他那样无心无情。 跟了一个人三年,日夜相伴,连他最亲密的隐私都不忌讳,那么对他的心性多少也是了解的。 他骨子里是个非常强悍的男人,完全跟俊美阴柔的外表不符。 他喜欢挑战,喜欢野性,喜欢征服,喜欢如帝王一样掌控所有,不允许他所在乎的人和事脱离他的掌握。 所以,今天跟他在这场婚宴上的重遇并非偶然,而是她从接下保护江菲任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算好了。 他不喜欢太热情的女子,她原本就很符合,冷若冰霜不需要伪装。 他不喜欢太温顺的女子,很好,恢复记忆之后,她也没打算继续温顺,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再对他言听计从。 他不喜欢完全不解风情的女子,这也不难。因经常做卧底的身份需要,身为女人的她在特训时也学习过怎样勾男人,怎么讨男人欢心的技巧。 几番思索,她精心制定有了今日重遇的每一步计划。 她要对他既若既离,欲擒故纵。 她要让他主动对自己产生兴趣,一步步陷入自己的圈套。 她要将他过去从自己身上索取的尊严,一点点要回来! 她要亲手送他进入监狱,让他忏悔这一生不该做那些罪恶的勾当…… 子涵抿下一口红酒,齿间残留着红酒微涩的余香。 她成功了,成功地让江弈注意到了她,并且有股要将她留在身边的欲望。 红唇微微扬起,美目密切地注视着宴会里的每个人,开始思索着另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要在背后杀害江菲呢?纯黑道纷争还是其他?江菲跟楚子睿在一起,就真的可以脱离黑色背景保障安全吗? 就看刚才江弈对待自己那副势在必得的态度,她不能掉以轻心。江菲刚回国不久,跟江弈感情不错,日后要见到江弈的机会可就多了…… 再看江弈正跟黑司靳一脸谈笑,子涵握紧杯子,再一次告诉自己对付这样的男人得步步小心。 宴会过后,楚子睿起身离开,作为女伴,江菲自然也随他一起跟小央说再见。 子涵沉默着跟随在后,以距离三米左右的距离跟随着江菲。她很擅长把自己化成一抹清风或一抹淡影,但江菲并不忽略她的存在,不时回头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而楚子睿更没法把子涵当成虚无的空气,因为他一点也不习惯有人跟在自己后面。 所以,一出酒店大门,他站在自己的黑色轿车旁,面无表情地对江菲道:“抱歉,我还有点事要赶回公司,就不陪你了。” 江菲眨眨明媚的眼眸,笑道:“那好,只要你记得下午六点准时送我回家,到时候电话联系啊。” 楚子睿抿抿唇,沉默地打开车门。 “拜拜——”看着黑色轿车从眼前开过,江菲潇洒地朝开车的人挥挥手。 然后,她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涵,快上来。” 子涵身子一闪,跟她一起坐在车子后座。司机缓缓开动了车。 江菲笑着脱下自己披肩塞进包包,朝子涵笑笑:“嘿!等我换件衣服,我们俩一起逛街去。” 子涵望着她的笑容呆了一下:“江小姐,外面太危险了!我们参加完婚宴,最好马上回家。” 江菲睨了她一眼,肯定地摇摇头:“我才不现在回去呢!你刚才没听到我跟阿睿说吗?下午六点钟,他会准备来接我,那时候再回家。我先去车上换衣服哈,顶着这身行头实在不方便。” 子涵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江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江菲拉开她的手,冲她撇撇唇:“说了去逛街嘛!我稍微乔装一下,没人可以认出我的啦!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去逛,天天困在屋子里都快闷死了!子涵你就等等我啊!” “江小姐。” “好啦!我速度很快的,就这样决定了。” 江菲说着,开启前后座的隔离玻璃门,动作迅速地换起衣服来。她原本穿着华丽的礼服,耳环、项链等首饰闪闪发亮,看上去漂亮高贵,不过她三两下全部卸了下来。 子涵轻蹙着眉,看她利落地更换便装,拔掉盘发的水钻发卡,一头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而那些个昂贵的首饰被她一股儿丢进一只小袋子里。 不到三分钟,江菲完全变了副模样,将暗红色的太阳镜架在鼻梁上,她冲子涵笑道:“怎样?没人可以认出我了吧?” 子涵不置可否地抿着唇没出声。 261 无心之语 在陆子涵的印象里,她几乎没有过逛街的经验。 而江菲则如鱼得水一般在各商店里转来转去,她很兴奋,像个孩子一般拿起人家的衣服啊、项链啊,东瞧瞧西看看。不时拉着子涵在镜子前比来比去,连连赞叹:“啧啧,真好看!子涵,这个适合你,我要买了!” 子涵不禁拧起了眉:“江小姐,我不用。” “菲菲!嘘,我说过我们是好姐妹,你该叫我菲菲。”江菲严重地抗议道,且二话不说就买下了一条极具民族特色的裙子。 子涵越来越觉得江菲很特别,她跟其他的千金小姐不一样,就连逛街也这样出乎人的意料。 子涵以为她会去大商场之类的,挑一些国际名品,结果她却拉着自己来到一条看上去窄小的街道。这里有很多就店,每家店的东西都不贵,但是都很有自己的特色。 江菲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她每走进一家店,都驾轻就熟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物品。 不到一小时,子涵不得不感叹——女人真是购物的能手。 当然,这个女人不应该包括她自己,至少她在这短短一小时的时间里,感觉逛街购物好累人! 她主动帮江菲提着东西,同时密切留意四周的人,只要发现有可疑的人,她就敏锐地将江菲拉离。 “哈哈,今天收获好大啊!”江菲自己手中也挽着两个袋子,兴奋地眼睛发亮,“子涵,我好久没这样痛快过了!走,我请你吃面去。” 子涵不得不佩服地打量她,她真的精力好足够,而且那么多昂贵奢华的钻饰都不稀罕,买了这些几十块钱的货,却高兴成这样…… “哎呀,你不要嫌弃我只请你吃面,事实上我觉得大鱼大肉吃多了好腻。中午我们才吃过大餐,现在我们去吃拉面。走走走,我知道那边有一家拉面的口味特好,你吃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江菲拉起她兴致勃勃地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一出这条大街,子涵立刻警觉地回过头,谨慎地扫过街道各处。她一直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现在感觉更加强烈,是谁在背后跟踪她们? ** 坐在面馆里,子涵依然高度戒备,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她不动声色地连面馆老板都瞧了个仔细。 江菲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子涵,你别这么紧张兮兮的嘛!好不容易出来溜达一趟,应该轻松点,呵呵。” 子涵对她淡淡地弯起唇角:“还是小心点好,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我不能失职。” 江菲佯装生气道:“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任务,你就不陪我逛街,不保护我了?” 子涵诚实地望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任务,我没时间陪你。” 江菲哼哼地将脸转向窗外,突然看到街角一辆熟悉的车子驶过,那不是哥哥的车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眸子一亮,突然对着子涵又笑起来:“好啦,我就知道你天生这样冷淡!不知道怎样的男人才能勾起你的热情呢?” “咳!”正在喝水的子涵差点呛倒,她飞快地拿起纸巾拭去嘴角的水渍。 天知道她从没这样失态过,但是江菲的话无意中触动了她心底的一根弦。 为什么是男人勾起她的热情呢?为什么要说是男人…… 她聪明冷静的脑海里却自然地浮想出江弈那邪恶的语气——我清楚地记得你在床`上时多么热情…… “子涵,你的脸怎么红了?”江菲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事,微微提高了声音。 子涵慌忙伸手去摸,真感觉到脸颊有点发热,清澈的眸子里难得地闪过一抹慌张。 江菲却笑出了声:“呵呵,逗你玩的啦!你的脸蛋雪白雪白的,皮肤光滑细腻,天生丽质,多少女人羡慕着呢!如果增加点嫣红,那就更好看了!” 子涵赶紧恢复平静,她有时候真拿江大小姐没办法,不过不得不承认,跟江菲在一起是很轻松快乐的。这也是她前所未有的感觉,像是……真的多了个普通的朋友一样。 江菲再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大哥的车已经不见,但是她已能猜到大哥的心思。 “子涵,你跟我大哥相处了三年,觉得他那个人怎么样?”她试探道。 子涵表情微怔,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特别的感情:“一般。” “一般?”江菲真想噗嗤笑出来,这算什么评价?如果大哥有听到这两个字,她敢打赌,大哥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子涵巴望着那碗拉面快点上来,这样她就可以假装吃面,不用回答江菲的问题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人交谈,也不善于交谈……尤其是碰到江菲这样有意套问话题的人,她就觉得局促不安了。 “你不觉得我大哥很帅吗?从小到大,排在他后面追他的女生多不胜数也!”江菲也必须承认,自己看男人的眼光虽然很挑,但就外表形象而言,大哥江弈真的堪称极品。 要容貌有容貌,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重要的是哥哥从小接受严酷的教育,对各国经济政治都很了解,拳脚功夫也毫不含糊…… 子涵对江菲的发言开始保持沉默。 “不过我大哥那种人,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所以一般的女人他是看不上的。那些追他的女人通常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还没碰到他就被out出局!哥哥不喜欢有女人留在身边。” 是吗?子涵以自己这三年的经验而言,对江菲的话表示充分的质疑。她亲眼看到那男人换女人的速度如同换衣服,对于自动送上门的女人,只要稍微有点姿色,几乎是来者不拒。 她曾经偷偷地怀疑过,他有一天可能会纵欲过度而死…… 不过,对于这些想法,她在江菲面前还是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 江菲又道:“所以,子涵你能在我哥哥面前呆上三年,真是天大的奇迹呢!我看啊,我哥一定是对你有意思,呵呵,舍不得你离开他。” 这一次,子涵不得不抬起眼发表申明:“我是他的保镖,他没把我当女人。” 江菲惊讶地挑挑眉:“没把你当女人?怎么可能!难道你跟我哥没有上过床?” “咳……”这是子涵第二次被水呛倒,脸色一下子又多了抹嫣红。 “呵呵,你看吧!还说我哥没把你当女人……”江菲说话就是这么直接,灵活的眼珠子闪动着促狭的笑意。 “不是……不是那样的。” 子涵正不知道如何解释时,拉面终于上来了,适时缓解了她的尴尬。 “江小姐,还是快点吃面吧!吃完我们就联系楚先生,早点送你回去。” “呵呵,好。”江菲看看拉面店里的挂钟,时间已经五点半了。父亲让她跟楚子睿多联络联络感情,而楚子睿那边也迫于蓝晓月的压力,让他常跟她约会,所以两人刚好一凑合,就算出这么一计来。 他接她出门,然后两人各忙各的,回头再一起回家。 江菲的战斗计划还没开始,她也不急,反正有的是时间跟楚子睿周旋。倒是今日发现大哥和子涵的事,更是挑起了她的兴趣,她决定要插手管一管。 ** 六点,楚子睿如约来接江菲,他对子涵的跟随只是轻瞥了一眼,没有多言。 车子开到江菲的住处,发现江弈已经等在门口。 “哥,你怎么来了?”江菲下了车,惊喜道。 楚子睿没有下车,只是放下车窗玻璃跟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招呼,然后开着车迅速离去。 江弈望着车子飞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看来人家楚公子对我们家美女并没动心啊!” 江菲昂起下巴,骄傲地说道:“哼!看着吧!迟早会动心的。”她刚才还故意在车上留下两只可爱的公仔挂饰,挂饰在玻璃上轻轻摇晃,她叮嘱楚子睿一定要好好爱护它们,下次她坐车的时候希望能看到。 看吧!这就是她的战略,一步步一点点悄悄攻入他的地盘,恩哼! 江弈的目光直直落在子涵的身上,看她双手提着两个大袋子,里面都是逛街的战利品。 他不禁耸眉:“保镖怎么成为女佣了?帮你提这么多东西!” 262 她的身份 江菲朝他吐吐舌头:“怎么,你心疼啦?人家子涵都没意见呢!”说着,她转身从子涵手上接过一个袋子,再次昂了昂下巴:“现在你满意了吧!” 子涵表情冷清,仿佛永远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江弈的眸子暗了下来:“我来是接你回家的。” “回家?”江菲觉得奇怪,“海爷不是一直不让我回那个龙潭的吗?怕污染了我这纯洁的心灵。”她有时候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父亲,海爷怎么听都有点老大的意味。 江弈露出淡淡的笑容:“我说回去就回去。” 江菲把子涵拉到自己身边,拉长声音道:“哦——我知道,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根本就是想把子涵抢回去嘛!” 江弈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三人都心知肚明,他的确是摆明了要把子涵留在自己身边。 子涵垂下眼睫,没有看他。 他做什么决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接受上级的命令。 ** 江菲带着子涵当天晚上就搬回了自家的大宅子。 而江弈呢?他是个十足的行动派,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当天晚上就把海爷约到书房。 “爸,我要把影子带回我身边!”他开门见山道。 任谁都想海爷应该是个凶狠的老头子,应该有着高大魁梧的身材,有着声若洪钟的嗓音,所以凡是这样想着再见到他的人,都会意外极了。 海爷既不高大也不魁梧,他只是高高瘦瘦的,喜欢穿一套深色的老式唐装,或者改良的中山装,从不离手的是那杆标志性的烟袋。 他看上去很慈祥,带上眼镜时甚至有着学者的风度,只有见过他发狠的人才知道这老头子的目光多么锐利。 锐利的目光像冰冷的刀一样,被它刺过的,大多都战战兢兢,祈祷有机会活命。 不可否认,海爷年轻的时候是英俊的,他的妻子也是美丽多情的,只是红颜薄命死得早。留下这一对儿女,简直像心肝宝贝一样。 江弈在这样的父亲面前说话,自然没必要拐弯抹角。 海爷坐在太师椅上,抽了口烟:“那你妹妹怎么办?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影子,而是用来保护你妹妹的。” 江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眉宇间透露着坚决:“菲菲可以再找其他保镖!” 海爷动了动眉毛:“你为什么要她?以你的身手,不需要保镖也一样可以安全。但是菲菲就不一样了,她刚回国,已经有暗势力想要杀她,借以打击我。” 江弈也皱起了眉:“既然这么危险,影子一个女人又怎么能保护得了?我可以亲自挑选人手保护菲菲,但是影子当日一声不吭从我房间私自逃出去,我要惩罚她。” 海爷又抽了口烟,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不紧不慢道:“你知道她现在什么身份?” “国际特警要员,只奉命保护国家元首或国际政要。”江弈冷静地回答。 “没错。” “爸为什么可以让她接受任务?你跟他们特警长官有什么关系?” 能成为一大帮派的老大,当然不是一般人物。黑白两道的关系都得处理妥当,能认识特殊部门的长官并非难事,海爷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子涵的顶头上司莫长官当年落在乔帮手里,是我交换条件救了他性命。所以让他派人保护菲菲,既不伤天害理,又不违反他们做人的原则,他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江弈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爸应该也说了过去三年影子在我们江家了吧?莫长官没有怀疑她?” 海爷抿唇,眼中透出锐利冷光:“你觉得呢?你会信任一个听从警察三年吩咐的下属?” 江弈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寒冷:“我不会!” 所以陆子涵之所以被派来保护菲菲,一方面是对方长官碍于当年的人情,一方面是考验子涵是否背叛了特警组织。若是背叛……那下场…… 江弈突然绷紧了身躯,语气更加坚决:“我要陆子涵!就这么决定,你给那莫长官打电话,她继续是我的保镖,而菲菲那边,我也会安排,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说完,他朝老头子恭敬地鞠了一躬,大步离开。 海爷注视着他的身影,微笑着抽了口烟,自言自语道:“这小子似乎忘记了谁才是老大,竟敢在我面前下令?也不想想陆子涵可能随时都在搜集江道组织的证据……算了!这女人的事,还是交给臭小子自己处理吧!”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第二天. 子涵接到莫长官的命令,让她不要继续保护江菲,而是随时保护江弈。 也就是说她的任务已经改变了对象,她要么违抗上级命令,要么就要跟江弈产生某种必然的联系,日后天天得跟他在一起。 “请问长官,这次任务是多长时间?”子涵已经握紧了拳头。 “半年!半年后,再听从组织安排。”莫长官在电话那头顿了一顿,“0078,三年之中你失去记忆落入江道组织中,现在你是已特警要员身份进入,请你随时记住自己的使命。” 这句简短的交代让陆子涵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的拳头迅速松开,变成一个标准的中国式军礼。 “是!长官,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从此刻起,她开始别无选择地跟随江弈,只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一次江弈让她扮演的角色不是保镖影子,而是他的贴身秘书。 江家的娱乐业生意做得很大,覆盖了歌厅酒吧俱乐部这样的大众娱乐场所,也包括签约的模特经济公司等。巨大的财力收入让警方多年来明知道他们有涉黑背景,也抓不到他们一点把柄。 而陆子涵被迫成为江弈的秘书后,那副冷淡而平静的面孔依然没有变,她还是跟从前一样。 只不过以前是跟随在他的身后,悄然藏身,而现在是跟随在他的身边,他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她。 江弈带着子涵参加的第一次商业应酬依然是宴会,这似乎是上流社会交流最常用的一种方式。这次宴会的主人是a市有名的三大财团之一——楚天集团。 从黑、沈两家正式联姻之后,楚子睿的父亲很不服气,连连出台拉拢手段,企图扩展自己的事业。 一辆辆名贵的车子陆陆续续驶进楚家半山坡的豪邸,宽大的庭院被灯光照耀得宛如白昼。中央的喷泉,在柔和的月光下划出一道道美丽的飞沫。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来来回回都是商政届赫赫有名的面孔,足见楚父下了多大的决心。在座的自然少不了黑司靳和沈央夫妇,他们很给面子地一早就来到宴会现场。 而江菲作为蓝晓月指定的儿媳妇人选,自然也成为了今天重要主角楚子睿的女伴。 蓦然,门口涌起一阵骚动,大厅入口掀起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身穿火红礼服的苏妮身上。她丰满的身材骄傲地展示在众人的眼前。 沈央瞄了丈夫一眼,庆幸黑司靳不像别人那样露出垂涎的目光。 “那不是成衣大王的女儿吗?也是最近很红的模特儿呢!你瞧她的臀际没?竟然是镂空的!”首先发现苏妮臀部秘密的人悄悄说着,然后立刻口耳相传。 很快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无不张大眼睛注视着苏妮的臀部。 楚子睿的表情很淡,能吸引他目光的从来都不是别人,只有已为人妻、为人母的沈央。每次看到沈央跟黑司靳一起出现,他的胸口就涌出阵阵酸意。 但江菲却被苏妮震惊住了,不!应该说让她震惊的是站在苏妮旁边的男人,那不是正是自己亲爱的大哥么?大哥想尽办法从自己手里要走了子涵,结果却把子涵晾在一旁,自己带着这风`骚的女人来出席宴会? “我对那位黑色衣服的女子比较感兴趣。”其中说话的一名男子瞟着江弈身后的子涵,嘴角扬起一道笑,湛蓝的眼珠子微微发亮。 陆子涵一袭黑色的套装,衬出她的肌肤柔细胜雪,鹅蛋脸上的眸子被低垂的睫毛覆盖,只隐约可见眸底的水光,粉红的唇瓣轻合着,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一时教人惊叹。 “哦?多有兴趣?”楚子睿注视着自己的表兄,黑眸对上他湛蓝的眸子,不疾不徐地开口。 他的表兄jason是中法混血儿,深邃立体的面孔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湛蓝眼睛,透露着属于法国人的热情。 jason发出一串玩味的笑声:“怎么?你还认识那女人不成?” 楚子睿挑挑眉,以表情代替回答,他已经感觉到江菲的惊讶反应。 江弈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傲谑的笑意,对众人的注视不以为意,反而一一回视,相形之下,子涵美丽的面庞则显得毫无表情。 他的目光直视着楚子睿,大厅里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让他跟那位丰满妖娆的女伴通行。而陆子涵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在楚子睿面前站定,她才找了个方向,悄然隐退。 “大哥……”江菲上前喊道,盯了眼神态骄傲的苏妮。 “菲菲,你今天真漂亮。”江弈含笑夸赞道。 263 激动 …… 子涵一个人寻找角落,孤独的身影在这繁华的宴会中形成强烈的对比。 没人有敢靠近,她浑身自然散发着排斥的气息,拒绝着任何人,周遭热烈的气氛无法侵入她的一方世界,她始终冷冷地望着前方,看似没有目标,宛如一缕不属于这里的孤魂。 “子涵?”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令她的心不自觉颤动了一下。 她飞快地抬起头,看到来人的面容时,眼中骤然闪过惊喜,小嘴也微微张开:“你……没死?” 真的没死…… 子涵是激动的!她记得当日海边悬崖上的每一个瞬间,她记得小钊纵身跳下去的情景就像梦一样。 好多次,她都怀疑那是梦境,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一再告诉自己那时候可能是自己中枪晕过去……产生了错觉…… 她真的以为他死了…… 此刻,司徒钊朝她微笑,炯亮的眼透着精光,挺直的鼻梁显示他的不驯,微扬的嘴角充满了男性魅力。他不但好好活着,还跟以前的他相比有了好大的变化,竟然一转身穿上了正式的西装,成为了商业青年才俊的模样。 无论如何,他还安然地活着,这就好! 子涵接触到他的眼神,美目里的冷霜乍然融化,流泻出一片的晶莹。 “你还是跟他一起来的?”司徒钊的视线瞥了那边的江弈一眼,并没有发现此时的陆子涵也跟几个月前不一样了。 她恢复了记忆,她恢复了特警的身份,她记得他是自己最亲密的作战伙伴,曾经一起出生入死。 她……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 可是,这个场合并不合适。很快的,一贯的淡漠迅速取代了一闪而过的光彩,子涵的情绪又回到冰凉,仿佛刚才那一抹光彩,只是众人的错觉。 子涵的细微变化没能闪过司徒钊的眼睛,他对子涵淡漠的脸庞不以为意,反而宠溺地冲她笑笑。 “子涵,你依然没变,还是冷冷的冰山美人,我还真怕有人把你溶化,就见不到你这副冻死人的表情了。” 其实以他们俩的关系,要看到这种冰山面容还真不容易,司徒钊深知这是她在外人面前自我保护的面具,是长年在江弈身边养成的习惯。 “对了,子涵,我来介绍一下。”司徒钊拉过身边的年轻女孩子,“这位是我的干妹妹谢宛晴。宛晴,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子涵。” 谢宛晴朝子涵羞涩地笑了笑,子涵朝她微微点头。 “呵呵,其实我能安然地活着,全靠宛晴和她爸爸救了我,谢家是经营船业生意的。还好我命总有福,注定大难不死,宛晴的爸爸还收我做了干儿子,呵呵。”他低沉地笑道,笑容里多着不同于几个月前的那种爽朗和洒脱。 毕竟,在鬼门关里走过一圈,人的性格多少有点改变。 子涵脸上的冰霜脱落,当日海岩之上的风声雨声枪战声像电影一样闪过脑海。她望着眼前的男子,想起了当年一起训练时,他在自己身边的乐观劝慰,想起两人一起出使任务时,他一马当先的勇敢和睿智…… 司徒钊低沉的笑将她带回了曾经一起的成长回忆里。 其实她天生就属于性子冷淡的那种,刚入特警部时,也唯有司徒钊不畏她的冷漠,屡次接近她,硬要跟她一组参加各种比赛。后来在国内外的几次重要任务,只要他们俩搭档,都能高效而出色地完成,行政最高长官还亲自颁发过奖章给他们。 “钊哥哥,你和子涵姐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还是先到一旁去等。”谢宛晴欠欠身离开。 正当她要转身的时候,突然差点撞上一堵肉墙,幸好在旁的司徒钊眼疾手快及时拉了她一把。 “抱歉。”江弈压下一身尊贵凌厉的气势,生硬地道歉,安抚着眼前受惊的年轻女孩。 他的目光却与司徒钊的狠狠对上,空气中立刻迸现微妙的火花。 很快,司徒钊扬起慵懒嘲讽的唇角:“别来无恙啊!江少爷。” “别来无恙。”江弈含着邪邪的冷笑回答道。他转头看着陆子涵大理石般冰雕的容颜,一股怒气从中而生,他未并遗漏方才她脸庞短暂出现的温暖。 这个认知让他的怒气更加猛烈,他粗鲁地拉住子涵的手。 “看你们聊得挺不错啊!”他语气里的讽刺那么明显,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司徒钊,仿佛要看穿司徒钊现在的身份。 “是的。”子涵一点也不客气地直接回答道,不在乎他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分。 被他要回到身边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她就是这副表情,以绝对的冷淡展现给他看。但是也不会违抗他的命令。比起过去的三年,似乎没什么改变,但他们俩都知道,彼此在暗中较着劲。 司徒钊看到江弈阴沉的嘴脸,反而笑着去拉子涵的手,道:“我们俩本来就很合得来……” “别碰她!” 司徒钊还没拉到她,就见江弈一把将子涵拖向自己。 司徒钊摆摆手,眼中充满了挑战的兴味:“怎么?江少爷放下自己美丽迷人的女伴,却来阻止秘书跟老朋友叙旧?” 他做了定论,江弈这种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气势不凡,尤其他生气时,周身会悄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杀气。但是这种男人,无论是身份还是狂妄傲慢的性格,都不够资格控制子涵! 江弈冷笑:“本少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别以为突然傍到不解世事的富家小姐,就可以像暴发户一样在这样的场所不懂分寸。” 他刻意的贬低让子涵更加冷了眼,但司徒钊却笑容不变,好似一点也不在乎。 谢宛晴却听不过去了,鼓起勇气忧心地气氛地否认道:“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小姐……你不能这样说钊哥哥!” “哦?你的意思是你很解世事?不知道你有多懂男人?”江弈故意露出轻佻的语气。 司徒钊已经无法容忍了,他怎么可以连一个无辜的陌生女孩都可以伤害? 刚要冲上去狠狠给这傲慢的家伙一拳,一声甜腻的女音及时插了进来:“阿弈,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你人了啊?” 苏妮像一只火红的蝴蝶飞了过来,艳丽的眸子露·骨地盯着江弈。她从认识他开始,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只关注着江弈的一举一动。 空气里的火药味顿时消散了一些,苏妮娇媚地问道:“阿弈,这两位是谁啊?也是你的朋友么?” “不是。”江弈的薄唇咧出了轻蔑的冷笑,断然否认。他一把拥住苏妮的香肩,看也不看旁边的子涵一眼,充满柔情道:“让你久等了,亲爱的。” 苏妮的小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手指若有若无地轻轻绕圈,大眼媚惑地凝视他,红艳的唇勾出一道迷人的弧线。 江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逼人的俊美脸庞玩味十足。 司徒钊看着他们俩之间的暧昧电流,十分厌恶,他转向子涵道:“我陪宛晴去那边坐坐,有时间我会联系你。”说完,他挽着宛晴离开。 可是,就在他刚走出两步的时间里,子涵的眼眸突然睁大,瞳孔一阵阵紧缩。 他走路的姿势…… 他的腿…… 他的腿每走一步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自然,好像是……好像是跛了一样…… 264 引他注意 司徒钊自然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势会引得子涵意外,但他仿佛一点也不在乎,回头冲子涵露出俊朗的笑容。 当他重新回头,黑眸里的洒脱迅速褪去,连同那隐藏在眸底的悲哀也沉入心底。 对于从鬼门关里侥幸捡回一命的他来说,还能够继续安然活着,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怜悯,这条腿……别说就一条腿,就算是两条腿同时瘫痪,他也该觉得幸运。 只是,他不会忘记逼迫自己跳入悬崖的仇人是谁! 江道组织、江弈!这个仇,他无论如何都会报! 苏妮也看到了他走路的样子,故作惊讶地呼道:“呀!这么帅的男人竟然是个跛子……实在是太可惜了!”她不轻不重的声音引起了就近的其他人的注意,大家都也朝司徒钊看过去。 司徒钊潇洒地微笑着,面容显得十分坦然。 “那个跛子是谁啊?”有人悄声道。 “不知道,能参加楚天集团邀请的应该也是有点背景的吧!”其他人也很好奇。 “他身边的那位小姐是最近东南亚新崛起的船业大王的女儿呢!”知道底细的人带着崇敬的语气回答道。 …… 就在这时,沈央的目光也对上了司徒钊的,她激动地眼窝顿时发热,一舜不舜地盯着他看,生怕只是错觉,旁边的黑司靳几乎立刻被醋意淹没。 陆子涵依然站在原地,表情淡淡的,她眼着沈央跟小钊两人很快走近,像一对久违的老朋友,惊喜地交握着手。 不过,这些关系她不能多想,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坐着,直到宴会结束。 ** “阿弈,音乐响起了,我们一起去跳舞吧!”苏妮依偎上江弈的身前,若有若无地磨蹭着的手臂,低胸的晚礼物任他一览礼服内的春`光。 江弈睨了子涵一眼,眉宇恶意地扬起:“能和美人跳舞,是我的荣幸。走吧!亲爱的。”他挽着苏妮的手往舞池走去。 子涵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进舞池,一股突来的烦躁让她喉咙干涩万分,她需要鸡尾酒的清凉。 不再看他们,她突然转身,身子太快以致于撞到了正从她身边走过的侍者。 侍者托盘上的酒泼洒了出来,溅到她的黑色套装上。 “对不起……小姐。”侍者惊慌地道歉,连忙想去帮她擦拭。 子涵低头看看衣服上的酒渍,微笑道:“没关系。” 此刻,没人注意到从舞池里传来一股凌厉而愤怒的目光,像要杀人似的盯着侍者的手。 jason快步朝子涵走过去,美人发生了意外,他应该发挥一下绅士风度才对。 苏妮整个人都窝进江弈的怀里,她勾回他的俊脸,嗔道:“阿弈,你都不看人家!”她拉着他的手覆着自己臀际的心型镂空。 江弈收回目光,邪肆地一笑,俯在头亲昵地凑在她耳边:“在这种场合,你叫我怎么‘看’?”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给了她一记神魂颠倒的俊笑。 “我该回去了,这种场合对我而言实在没什么兴趣。苏小姐不妨尽兴地在这里再玩会,希望有机会再‘看’到你。”他话语说得暧昧,大手却放开了她,退出舞池。 就在jason还没靠近子涵的身边,另一个身影更快一步。 一件温暖宽大的外套覆上子涵的身子,她的眉眼一动不动,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皆不感兴趣。 “衣服湿了还站在这里,是不是故意要招蜂引蝶?”江弈不满地说道。 子涵讶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招蜂引蝶?自己站在这处比较偏僻的位置,并不引人注目的。如果不是看他说得那么严肃,她真要哑然失笑,适才他抱着的女人那种打扮,才叫作招蜂引蝶吧! “回去了!”江弈霸道地拉起她的手,懊恼她难道没发现衣服沾湿以后,身体玲珑的曲线变得十分诱人吗? “这位小姐……”jason终于来到了子涵的身边,开口招呼道。 子涵神色淡漠地看着jason,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于是连回应的点头都省了。 反倒是江弈狠狠地瞪了jason一眼,视线里毫不忌讳地透露出强烈的怒气与警告,性感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子涵直接脱下披在肩头的外套,递回江弈手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江弈逼人的男性魅力在她身上全无用武之地,心中怒火更甚,他注视她清丽的背影,百思不解为何世界上有那么多美艳的女人,不计其数的女人都巴不得粘着自己,甚至是男人也对自己恭维有加,可为何她的态度却仿佛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难道她要故意引自己注意? 那她真的成功了! 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挑起了他的兴趣! 今晚再见到司徒钊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那个警察回来报复了!他看得出来,而且司徒钊直接找到子涵,他们俩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他们的曾经真的只是一起同事的关系吗? 还是在过去的日子里,司徒钊跟陆子涵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一对情侣? 江弈不自觉轻握着拳头,捕捉着子涵冷漠踏出大门的身影,狠狠眯起了眼眸。他不会允许这个女人有任何情况脱离自己的掌握,她的一切都该属于他! 他大步追上前去,也忘记了跟宴会的主人说声再见。至于那始终想巴着他、跟他一起离开的苏妮,则被他抛在脑后了。 豪华住宅区的电梯里,一对外形出色的男女,正盘踞在电梯的两方。 电梯无声地往上攀升,仿佛要将他们带向未知的天堂。 “看到旧情人抱着别的女人,不好受吧?”江弈双手交叉在胸前,懒懒地靠在墙边,嘴角讥诮地撇开。 不理会江弈的挖苦,子涵的眼始终盯着电梯的楼示灯。这是属于他个人购买的套房,刚才一出楚家的宴会厅,他就直接将她带了回来。 其实从她转到他手底下之后,他就命令她搬进来一起住,说是要二十四小时全面保护他。 她断然拒绝,气得他一度黑了脸,幸好也没再逼迫她。但是他的本领大得很,一天内竟然就买下了楼层隔壁的房子,让她住隔壁。 “真这么无动于衷?你可真够无情的。”江弈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烟,徐徐地喷着烟雾。 子涵皱起眉头,迅速地按下一层楼的数字,她宁愿一步步走上去,也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 江弈在察觉她的举动之后,一把拉过她的手,身子挡在她和开启的电梯门之间。 电梯门又迅速合上,子涵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怎么,就为了一道该死的门,你就对我怒目相向?”他毫不怜惜地用力将她的身子拉向自己,嘴唇暧昧地凑近她的耳边,“还是你故意用怒气来遮掩你的心虚?” 江弈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心中的怒火更是沸腾。 真是奇怪,像他这么绝世好脾气的男人,每次看到她冰冷淡漠的面孔,都像吃了火药一样容易被点燃。 他将她推向角落,有一股要揍人的冲动,只要一想到她的心里有其他的男人,他就难以咽下这口气。 右手霸道地抬高她的下巴,逼得她抬头迎视他。可是,子涵不躲不闪,就这样和他两两相望。 “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江弈低吼一声,唇迅速地盖上她。他原本只是想惩罚她,但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265 男性自尊 这个女人……她的滋味比他尝过的任何女人都要迷人,双唇自然柔软,泛着淡淡的清香。他突然托起她的头,不顾一切地加深。 “咚!”清脆的铃声,提醒着电梯里的人,目的楼层已经到了,江弈情难自已地结束。他缓缓睁开黑两的双眼,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的笑容维持不到两秒钟,就在他看见子涵意图用手背抹去他留下的痕迹时骤然粉粹。 “如果你敢抹去它,我敢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优越感十足的他,从未如此挫败生气,她竟然故意抹去他的气味,像是多么嫌恶一样。 他的黑眼威胁地看着她。 从日本到美国,无论是东方的、西方的,他看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只要他肯,谁不迎合着争上他的床? 只有她!唯有她!一而再地向他男性的自尊挑战,不是如影子一样藏起来,就是冷若冰霜无视他的存在。 如果说他天底下最狂妄的男人,至少还有个人比他更冰、更傲,那就是她——陆子涵。 江弈眯着眼看着她举到一半的手颓然放下。 他不懂,为何她此刻竟又柔顺地像只猫一样,刚才的挑衅与冷漠仿佛只是出自他的错觉。他甩甩头,按下开启的键钮。 电梯门“铛”地一声开启,子涵暗自舒了一口气,走出这个封闭的空间。 “等等。”江弈长腿跨出几个大步赶上她,他在她的门口挡住她,“明天晚上,和我们有合作的美国伙伴八点设宴,别忘了!”江弈提醒她明天晚上的应酬,谁让她兼职他的秘书呢! 说来真是可笑,这本该是她的工作,怎么反倒由他来提醒她? “恩。”子涵不置可否地点头,顺手握着门把,暗示这男人他可以走了。 “你!”江弈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火气又开始升起。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的脾气已经破了记录,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生气过这么多次。 虽然她的表情是司空见惯的了,但他就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今天受到牵制的可是她!除非她想违抗上级的命令,否则她怎么能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主人? 他大手一挥,索性捉住她放在门把上的手:“搞清楚!我才是你的老板,要听从吩咐的人是你!” 子涵微微皱眉:“江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弈只觉得自己男性的尊严被严重冒犯了,她的态度让他十分不爽!顾不得什么见鬼的风度,他威胁地狠狠地看着她。 子涵掀起唇瓣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片刻之后,她只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又来了!他真是搞不懂这种女人,每次挑衅他之后就是一副乖顺的模样,教他再怒也不是,恨也不是。他陡然放开她的手,像要跟自己的心理做抗争一样,黑着俊脸,气冲冲地走回隔壁房里。 待他“嘭”地一声关上门后,子涵舒了一口长长的气,眉宇间尽是疲惫。 她慢慢地打开门,进入房中。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习惯性的冷漠面具,在这个男人和小钊面前特别容易粉粹。她很多次想,江弈应该看出来了吧!看出来自己的心里并不如面上那么冷静…… 小钊是用宠溺来包容她的冷漠,而江弈却是用狂妄的怒气来质问她,想撕碎她的面具一般。 她很累,不想再去理会这烦人的事,每天闭上眼睛一睡,便又是另外一天。 锁上房门,她将自己关入无边的黑暗中…… 在床上躺了一会,总觉得心里还搁着什么事没有解决,她放弃再继续躺在床·上,起身洗了个澡。 半小时后,一个不施脂粉但却清丽脱俗的娇人儿映在房间里的镜子上。 子涵走出房间,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影,江弈的房间大门紧闭。她心念一转,随即按了向下的电梯键。 此时夜色不深,人来车往的大街上还很热闹。 她将衣领拉高了几分,深深呼吸着这夜里比较清冷的空气。 多久没有这样漫无目标地走在大街上?印象里那好像是前世的事情……好像每次任务完成之后,小钊都会拉着她到街上走一走,让她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开心地轻松地笑。 但是,她看上去笑得很轻柔很腼腆,其实那双乌黑的眼瞳里依然保持着职业性的机敏警惕。 想起上次和江菲一起逛街的情形,她不自觉地真的露出了一抹微笑,发自心底。不过很快,笑容隐没,她迷茫地站在十字路口,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了很远,迷了路…… ** 突然,一张特大的笑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让警觉性极高的她也差点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竟然是司徒钊。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膀,拉着她走想自己的车子。 子涵没有拒绝,坐进车子后,司徒钊先开了口:“呵,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子涵,这些事情你都可以猜测得到,是不是?” 子涵抿着唇沉默着注视着他,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司徒钊对上她的眼睛,抓住她的手臂道:“我已经听莫长官说了,你恢复了记忆,回到总部报到过。这次再度守在江家人身边,是为了执行任务。” 子涵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告诉他——其实莫长官已经怀疑她,碍于私人原因,长官不得已派她下来,其实也是为了考验她是否有背叛组织,她的处境并没有退路。 “这一次,姓江的没有让你二十四小时伺候吧?”司徒钊提起江弈的名字时,总有股深切的恨意。 他是有理由恨的!只是像他乐观豁达的人也会恨,这让子涵突然觉得很悲哀。 “我现在只是他的秘书,晚上时间可以有自由。”子涵淡淡道。 “哦!他不需要保护了?难道不怕有人暗杀他?”司徒钊嘲讽道。 “他的身手并不亚于你我,要想对付他,还是得小心。”子涵认真地看着他。 司徒钊突然拢起眉毛,眼神无比专注,声音沙哑:“子涵,答应我一件事。” 子涵感觉到他话里的慎重。 “不要爱上江弈!”他轻而沉重地吐出来。 她的脸色微微变幻,然后轻而坚定地摇头:“不会的。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爱上他。” 司徒钊慢慢笑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拔开额前的刘海,笑着发动车子。 “走!为了庆祝我的死里逃生,庆祝你恢复记忆,庆祝我们的重逢,我们今天晚上去海边兜风。” 海边?从这里开车过去要差不多一小时呢!子涵望着他刚毅的侧颜,否决的话说不出口。 坐在他的身边,她忽然又感觉那种久违的熟悉亲切回来了,心情不禁开阔了许多。 “那位……谢小姐很可爱。”不擅长聊天的她,努力寻找着轻松的话题。 “宛晴?是啊!呵呵,她很单纯。”司徒钊顺口答道,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前段日子去了渊市,见到了你干爹。” 陆子涵是孤儿,随干爹陆皓姓。陆皓在渊市时,也一度是个传说中的人物,曾经是赫赫有名黑道萧家的杀手保镖。他认领子涵时,子涵不过三四岁,后来机缘巧合,他便将子涵送往国际特警要员秘密训练营地,让这个小女孩从此开始一条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 提到干爹,子涵的眼眸亮了亮。 “我干爹他怎样了?我好久好久没看到他了……” “还是跟当年一样潇洒,跟你干妈有时间就环游世界,酒吧和俱乐部交给他儿子打理。”司徒钊道。 “哦……我记得小霆很不错的,完全继承了干爹的风范。”子涵眼眸亮晶晶的,陆家人是她感觉最亲切的人。 “我去找你干爹,原本是为了调查江道组织的事。你知道,你干爹对这些黑道背景极为熟悉的。”司徒钊当然不会白费时间去找人,他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查到江道组织人犯罪的证据。 子涵转过头看着他:“干爹已经退出江湖很多年了,不会理这些事。” 266 残酷使命 司徒钊眼眸微眯:“是的,但是我也探到一个有趣的线索,你应该知道你干妈名叫江紫伶吧?她也姓江。” 子涵的敏锐度极高,立刻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干妈可能跟江道组织也有关系?” 司徒钊突然停下车,一手握在她的手背上:“子涵,江弈叫你干妈为堂姑姑。如果将来你找到江家涉罪的证据,你干爹干妈出面的话,你会卖给人情吗?” 子涵一眨不眨地与他对望,乌黑的眼眸逐渐变深,表情也一点点变冷:“小钊,你今天才认识我吗?你以为我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和身份吗?这个世界,正义太少,如果明知道对方犯罪,你以为我会因为某些关系而放手吗?” 司徒钊很少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知道她有些激动了。 抱歉地轻轻拥抱着她,声音里充斥着愧疚:“对不起,子涵,是我说错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子涵静静地任他拥抱着,好一会才轻轻推开他,美丽的眼睛很坚定:“相信我,我不会!” 司徒钊笑着点点头:“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 这时,子涵随身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低下头一看,果然是江弈打来的。这个号码也只有他一个人会拨打。 “小钊,我不能跟你去海边兜风了。” “是他?”司徒钊的笑容一下子敛了起来。 “恩。”子涵无奈地望着他,“我必须马上回去。” 司徒钊抿抿唇:“好。下次有时间我再带你去海边。对了,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 子涵报了一串数字,片刻后,车子调转了方向,飞快地朝回路驶去。 ** “自己小心点!”下车前,司徒钊细心地叮嘱道。 “恩。” 子涵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想到待会要面对江弈,她的呼吸就紧窒了几分。不是紧张,而是真的有种厌烦而疲惫的情绪。 豪华的叠墅套房里,高大的男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的表情好似被激怒的战神。 他的烦躁随着渐快的脚步而愈生高涨,手上的酒瓶已经被他喝得只剩下一半。他抹了抹嘴上的酒渍,用力地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内。 面前是两位被临时呼来的手下,他们在这位少爷的命令下,已经将住址周围寻找了一遍,也没发现陆子涵的身影。此时,他们正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少爷的惩罚。 “少爷……陆小姐不会有事的……”一个手下鼓起勇气道。 “该死的她当然不会有事!”江弈低吼着回答。 两个手下吓得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出半点声音。他们只知道少爷平时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上去桀骜不驯,什么都不在乎。他们几乎没见过少爷发火的样子,最多就是冷着脸教训人。看来……这位陆小姐的影响力真大!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江弈一想到她可能迫不及待地跟司徒钊在一起去,心口有窜上了熊熊烈火。 他忿忿地喝了一口酒,突然扬起手将酒瓶狠狠地朝墙壁砸去。 此时,子涵正好开门,眼前猛然发来一个不明物体,她反射性地闪身护入脸部,但是砸中墙壁的酒瓶醉片仍是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力,一块较大的玻璃片霎时割伤了她的手臂。 而不仅如此,她白皙的手背及脚上,有些小碎片甚至嵌进了肉里,可见他当时用的力气有多大。 她放开手,怔怔地看着手臂上斑斑的红色血迹。 “陆小姐……”胆大的手下又开了口,但是神色惊恐。 江弈脸色铁青,目光紧紧注视着她那被瞬间划出几道伤痕的手背,双手用力抓紧沙发的扶手,紧得关节处都泛白了。他也想冲过去查看她的伤势,但是男性的狂妄自尊不允许他低下头。 他压下心底的愧疚感,硬是坐在原处。 “少……少爷,陆小姐受伤了……可能需要去医院消一下毒。”手下紧张道。 子涵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和脚,无所谓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自己拔下那几块小碎片。什么样的重伤没受过?鬼门关也进过好几次,这点小伤算什么? “她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江弈看她那无所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恶劣的话脱口而出。 “我没关系。谢谢你们。”子涵声音冷淡,但是在说“谢谢”的时候,却朝着那两名紧张的手下微微扬了扬唇。 她真是同情那两个家伙,一定被江弈这副生气的模样吓到了吧! 一看她竟然对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微笑,江弈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他的嘴巴仍不放过她:“我看没什么必要找消毒药,酒本身就可以消毒!” 几个大步跨到她的身边,他刚要伸手去扶她,她却飞快地闪过他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房间有医药箱。如果江少爷没有很急的事,我想先回房间。” 她的话无疑又刺激了他,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暗暗绷紧了身躯。她摆什么脸色给他看?又凭什么不接受他的扶持,错的人又不是他?是她晚回来引发了他的怒潮…… 一想到这,江弈眯起了眼:“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昨天不是交代你,晚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出去!” 子涵不禁皱起了眉:“秘书不是保镖,不需要二十四小时守着你。” 江弈上前,一把捉着她的一只手腕,黑眸锁着她的:“你的意思是做我的保镖比较好?” 子涵唇角一抿,露出明显反对的表情。 江弈哼道:“你以为你做秘书就可以那么自由?是不是和情人玩得太凶忘记了时间?女人!往往为了私事而误了公事,明天的重要应酬,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个纵情憔悴的秘书!” 他的话带着羞辱,句句够狠,子涵的脸色越发苍白。 江弈气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这根本不是平时的他。 不知道怎么地,从知道她恢复了记忆,好不容易再次将她留在身边后,他的脾气就总是忍不住失控。而他对她说的话,一点也不像原本骄傲冷静的江大少爷! “伤口我会自己处理好,不会耽误明天的应酬。”子涵发现不让他的话刺伤自己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她握紧拳头,忍住想反驳他的冲动。 江弈看着鲜红的血丝沁出她的肌肤,强迫自己别心软,这只不过是个小伤而已,只是被玻璃碎片划过,流了一点血……错的人本来就是她!不好好休息,非要深夜跑出去…… 可是,他的嘴却忍不住下了命令:“把消毒水拿来。” 两个手下仍是愣着:“啊?” 江弈狠瞪他们一眼:“旁边的柜子里,下面第三格。” “哦……哦!”手下明白了,飞快地跑到柜子旁,取来了消毒水和纱布。 子涵却冷着脸,静静地注视着他。他想做什么?不是说好了自己回房间去换吗?难道……他要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正想着,江弈大步走过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往沙发旁走去。 她的伤口的确不算重,比起过去那些骨折的、枪伤的,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她被他拉着手,看他眯着眼将那些个小碎片一块一块取出。 他始终紧抿着唇,神色很阴郁。 但是不可否认,他看上去那么暴躁,动作却很轻柔。直到所有碎片都被清理出来后,他突然拧开了双氧水的瓶子。 子涵的手指不禁颤抖了一下,江弈抬起头看着她。 “你会怕痛?”那语气还是那么嘲讽。 子涵皱着眉,没有回答他。她又不是没有知觉的木头人,为什么不怕痛?何况他难道不知道道歉的吗?这伤口到底是谁害的! 江弈再看了她一眼,将双氧水涂在棉签上,抹上伤口处。滋滋的双氧水迅速地吞噬细菌,伤口的刺麻让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江弈无法再正视她紧拧的眉头,故意试探了一下她的伤口,放下那些消毒药水,飞快地给她的伤口贴了创口贴和小纱布,然后若无其事地拍拍手。 一手下看到子涵苍白的脸颊,又看刚才老大这样细心,大胆插嘴道:“少爷……要不要属下陪陆小姐去医院看看?” 267 掩不住妒火 一句简单的问话让子涵突然觉得好感动。她习惯各种受伤,从加入特警组织的那一天起,她的身上就几乎没断过伤。但是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坚强,一点小伤算什么?尤其是这样的皮毛,根本不需要去医院看。 她感激地看了看那个大胆说话的兄弟。 江弈的脸色顿时又黑了,讥诮道:“死不了的。看你这模样,明天要出席饭局一定会吓倒别人。”他打开了房门,一副要赶人的样子,“没有主人比我更好心了,还亲自给你上药。你现在可以走了,明天不用参加饭局。” 子涵站直了身,一言不发地定定注视着他。 她反感地握紧了拳头,血丝又从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流出,她从没见过态度如此狂妄的男人,狂傲的个性不论在公事或私事上,都不许他人违逆。 她自嘲地看看伤口,看来要等他道歉,比要了他的命还难。于是,不再看他一眼,径自越过他的身边,大步走了出去。 “还有你们两个没用的家伙!马上滚!”身后传来他的低吼,瞎子都能看出江大少爷此刻心情很不爽。 ** 第二天,陆子涵真的没有跟随江弈一起参加晚上八点的饭局。 江弈脑袋浑沌地走在灯光昏黄的走廊上。 刚才在楼下跟美国伙伴周旋时,他的心一直惦着子涵的手,好几次都心不在焉差点说错了话,等到一一干完酒之后,他开始觉得不耐烦。 真是见鬼了! 他江弈什么时候会挂念一个女人? 应酬完毕,美国的伙伴及本市某官员一起上了酒店的房间,他们还顺手硬把一个女人塞在他怀里,他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唇,搂着女人也上了楼。 “江少爷,是这一间吗?”他怀中的美女甜腻的口音浓得化不开。 江弈随意一应,他在这家酒店有长期的订房,专门为了方便应酬。谁知道这一打开,里面的景象让他既是吃惊,又是愤怒地红了眼。 陆子涵竟然在里面,不仅如此,她还正跟某个不要命的家伙温柔地笑。 该死的女人!她从不曾对自己这样温柔过,她旁边那个可恶的家伙又是谁?大约喝了一点酒,江弈并没发现那个被自己狠狠瞪着的家伙就是昨天晚上的手下,他正在询问子涵的伤口…… 熊熊的怒火驱散酒意,他霸道地大吼:“你们在做什么!” 原本倚在窗边闲谈的两人被他吓了一跳,那手下立刻恭敬地垂下手:“少爷……” 子涵的脸色无所畏惧,她的手又不是什么重伤,知道他在楼下谈生意,所以她就自己先上楼来了。没想到昨夜帮自己说话的兄弟也在,两人就随意地搭了几句话。 “少爷……陆小姐坚持要在这里等你。”那名手下说完,在锐利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等我?等我做什么?我已经说过,今晚不需要你!”其实听到她在这里等自己,江弈的心有刹那是欣喜的。可是一看到她淡漠的神色,嘴上的话就忍不住严厉起来。 怀里的美艳女郎倚靠着他,打量着子涵一身朴素的装扮,对着她吃吃地笑着,仿佛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子涵接受到女郎的目光,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后撇过脸。 以前他跟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她都没感觉。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这个男人了,就算要女人,难道真的只看外表吗?胸大无脑的女人比较好满足他的自大男性心理吧! 子涵突然打断自己的思绪,她怎么多管闲事呢?就算他死在女人的床·上,也不该跟她有关系啊! “呃……这位是?”江弈怀中的美女见气氛有点僵持,大眼闪烁,给了他一个挑·逗的眼波。 “秘书。”江弈答道,言语中流露轻蔑的语气,双目却紧紧盯着子涵的手背。 子涵嘴角紧抿着看着他。 他故意附近女人的颈边,女人则娇柔地笑着不停扭动着身子。 “呵呵,看是你这样的女人比较温柔,乖巧,不像有的女人哪!浑身上下冷得像冰块一样。” 这话很明显,聪明的人都能听出来他在说什么。 手下露出尴尬的神情,而江弈怀里的女人则带着敌意地瞪了子涵一眼,娇声问道:“不会吧?世界上还有这种女人?呵呵,江少爷放心,今天晚上跟我在一起,保管你开心。” 露·骨的挑逗让子涵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实在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江弈搂着怀里的尤物大刺刺地坐进沙发里。 子涵的手指又不自觉握紧了,心里出现前所未有的烦躁,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江弈似乎感觉到了她起伏的情绪,含笑地吻住女子。女人迷恋地望着他。她摆动着妙曼的身躯,旁若无人地给江弈倒了一杯水。 “江少爷,你不渴吗?”她将杯子递到他面前,青葱玉指就着晶莹的水晶杯,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江弈张开嘴巴,示意女人喂他,女人也不含糊,含了一口水后,慢慢凑近江弈…… 子涵突然挪动步子,径直朝门口走去,而那名手下更是惊得目光不敢乱瞄。看到子涵要离开,赶紧跟上前去。 “站住!”江弈冷沉的声音传出,他注视着她的后背。 子涵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我的确不该来。” “哎呀,这边都露出水渍了。”美艳女郎才不管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搂着他的脖子将舌尖扫过他的嘴角。 “看看,人家做女人多么温柔体贴。女人总是板着脸会讨人厌的。”江弈慵懒地放开身子,任自己大腿上的女人为他解开领带。 “那就让温柔的女人好好伺候江少爷吧。”子涵眼波冷静,将所有的厌恶情绪完全隐藏。 她一秒钟都不能呆,不想看到他们之间不知耻的暧昧镜头了。小手一把拉开门柄,粉脸上寒霜更浓。 “我的话还没说完,不准走!”见她就要跨出门去,江弈冷酷地出口。 子涵微微侧头:“江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江弈勾起一抹笑道:“今晚你到隔壁房间休息。明天早上八点,我要准时见人。” 子涵索性转过身:“我不住酒店,明天早上八点,我定会准时出现。” 江弈总是被她的反抗激怒,但此刻他却噙着迷人的轻笑,看上去心情极好:“我说隔壁就隔壁!阿力,马上带陆小姐过去!” 叫阿力的手下被点名,一秒也不敢耽误:“陆小姐,请。” 子涵闭了下眼,将所有的情绪顷刻间都收了起来。 “呵呵,那就晚安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也不想浪费。”江弈冲着她的背影,坏坏地愉悦地笑道。 她来到隔壁的房间里,一个人软软地靠着墙壁,疲惫地闭上眼睛,分不清楚为何自己的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 很陌生,但是那感觉一点也不舒服。 子涵一离开,江弈立刻放开附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他松懈地伸展硕长的身躯,走进卧室。 268 一场好戏 女人紧跟着上去,双眼已经冒出了痴迷的亮光。 江弈躺在宽大的水晶床上,女人慢慢扭着腰肢走过去,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的体温就节节高升,能被这么帅的男人抱,真是做梦都会笑。慢慢拉开低胸礼服的拉链,目光未曾离开床上的男人,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妩媚而了然的笑。 呵,有的男人天生就是需要女人像帝王一样服侍他,她缓缓抖落下礼服的束缚,微烫的身躯竟然因为期待而颤抖着。 走到床边,双臂搂着他古铜色的脖子,这男人的身材也是一流地好,从没见过哪个男人长相如此俊美,身材还如此富有男人气息。 “你做什么!”江弈挥开她不安分的手,不悦地扬起眉。 “做让我们俩都快乐的事。”她双手绕到自己身后,解开内衣…… “滚开!”江弈一把推开她的身,嫌恶地站直了身。 “你……”女人错愕地望着他。 “别烦我!床让你睡,明天早上再出去!”他自己走进了浴室里,要冲掉残存的酒意。 “可是……我是来陪你的。”女人委屈万分地望着他健壮的身影,依依不舍。 江弈没有搭理,拔掉水栓,哗啦啦的流水声灌入两人的耳朵。他很快披上浴衣走了出来,腰间的带子系得完好,只露出小半截胸膛。 一反刚才的怒气,他神色愉快地扶起她:“先把衣服穿上,我想请你做一项特别服务。” 他顺手抓起她的礼服罩在她的身上。 女人原本索然的眼立刻又亮了起来,莫非眼前的极品帅哥有特别的癖好?喜欢穿着衣服做……她心底的那把熊熊烈火又燃了起来。 江弈等她穿上衣服之后,扶她坐在靠着隔壁墙的沙发上,他咧开一个超级迷人的微笑。 “能不能请你朝着这面墙壁……发出呻吟声?” 女人当场垮下脸,表情再一次难以置信,难道他看上去体格一流,其实那方面不行……?可是他长得这么威武挺拔,不太像啊!她狐疑的眼珠子看着他无辜的笑脸。 “我愿意给你五倍的价钱,如何?”江弈凑近她,试图用男性的魅力打动她。女人差点又要迷失在他迷人的魅力里,一边点头说着“好”,一边忍不住伸出双手要勾住他的脖子。 他拉下她的手,摇摇头说:“你只要提供你美妙的声音就好了。” 说着他退回到自己的大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开始欣赏表演。 女人幽怨的眸子望着他,哪有男人愿意只听声音,而不想真枪实弹上场的?可是,接受到江弈鼓励的眼神,她只好清清嗓子,对着墙壁,开始她今晚的“工作”。 江弈满意地听着女人的吟声,实在佩服她的演技,好心地倒来一杯水摆到她面前,以备不时之需。说也奇怪,他竟然听着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而所有的注意力也越来越集中,集中心思倾听隔壁的动静。 这面墙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当年长年包下这层楼的几个房间时,是特意要求老板改装的。为了办某些事情时,方便隔壁可以窃听,想不到今日竟用上了这功效。 女人似乎越叫越上瘾,一波又一波上下起伏,宛如真有人亲密地安抚着她。 他就不相信隔壁的陆子涵能睡得着,听说睡眠不足的女人,总是比较容易露出真实的一面,他等不及要看她破冰而出的情景了。他不时轻敲着手指像打节拍一样悠闲,思绪却飘到隔壁的女人身上。 ** 陆子涵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她感发誓那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将她安排在隔壁的房间。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该死的差劲,女人的声音摧残着她的耳膜,似乎直接贯穿了墙壁。她牢牢地捂住耳朵,在床上翻来覆去,但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是有办法钻进她的耳朵。 她心中的死水,此时就快要沸腾,威胁着要喷溅出来。气急败坏地拿起被子捂住脸,总算将声音稍微压住一些,可是闷热的空气让她几乎要窒息。 于是啪地一声她又拉开棉被,大力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纠缠不定的吟声又绵绵不断地传来…… 她闭上眼睛,越闭眼睛,胡思乱想就越多。 此刻,子涵的怒气真要濒临爆发,她一个翻身下了床,准备去敲隔壁的房门,打断他们的好事。 可是手才一接触到门锁,理智一下子又回到脑海中。 她何必为了一个狂妄的男人而泄漏自己的情绪?说不定这会,他正坐在房间里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慢慢地缩回手,回到温暖的被窝。当日江弈将自己压在身下,以霸道而温柔的姿态侵占她的身体…… 那一瞬,她真有过错觉——觉得他有那么一丝温柔。可是她却始终紧咬着牙,不肯发出半点声音……都说女人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那时候的她失去记忆,像一尊没有自我的傀儡,为了他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又何况是清白?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会要了她?一时的意乱情迷?可是,她在他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也绝对不是那种可以让人意乱情迷的女人啊! ** 清晨,陆子涵梳洗完毕,从不施脂粉的脸上扑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底,掩盖住眼底下清晰可见的阴影。 八点钟,她准时敲开江弈的房门。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江弈和女人抱在一起的亲密画面。 子涵的表情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波动,她环臂在胸前,冷冷地大方地端详着他们。 “江少爷,请问已经准备好了吗?”她问。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江弈不觉感到有点郁闷,他推开怀里的女人,眯眼看她:“今天有什么行程?” 子涵公事化地报告:“今天上午要陪美国的andrew总裁参观三家俱乐部,下午还要陪他们参观高尔夫球场。”说完,淡定地等待他的回答。 据她所知,江道组织跟美国的军火商来往比较频繁。很多次的交易,虽然不是江弈亲自出马,但这位andrew总裁很有问题。子涵怀疑他在江道组织进行着非法交易,这也是她为什么昨天晚上就赶来酒店的原因。 她要早点找到有利的证据,江弈身边多呆一天,就是多一份危险。她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自我地无条件服从。 江弈挑挑眉:“知道了,看来还真是很忙。”他低下头对女人说道:“宝贝,你该走了。” “下次有需要的时候,别忘记找我。”女人拿到了到手的大额支票,依依不舍地朝他娇笑。 江弈笑着点点头,语气暧昧道:“当然,昨天晚上非常愉快,真是难忘的记忆。” 女人脸色微微变化,娇声道:“我也是难以忘怀。”说完,翩翩离去。 江弈神采飞扬的俊脸对向索然的子涵:“昨夜,你睡得还好吧?” 他故意伸了个懒腰,制造某种假象。 子涵一点也不理会他的讪笑,径自看看手腕的表,提醒他马上赶到酒店一楼见andrew总裁。 “你先到楼下吃个早餐等我,我马上就到。”江弈瞥见她眼底的阴影,初尝胜利的滋味在心头扩散,男性的薄唇弯起大大的弧度。 ** 宽大的车内,江弈的嘴角始终愉悦地勾着,他舒适地伸长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座垫。 她高傲冷漠的面具终于有了破绽,眼底的阴影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使她此刻再怎么冷漠如冰,也骗不了他。虽然他用的法子有点低·级可笑,但能看到想要的结果,总是比较满意的。 长久在她面前表面上显得很强势,但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如今情况有了小小的逆转,迟来的胜利让他傲视的脸更添一丝狂妄。 昨日的残酷和今天的轻松闲散,让子涵有丝迷茫。 她以前从没想过要观察这个男人,更没想过要进一步猜测他的心理。但从决定要亲手抓他进监狱之后,她对他的研究也一点点多了起来。 难道男人发泄完精力只后,就会由一头凶暴的豹子化为任人抚顺的无害牲畜? 她迷茫,因为她不了解男人,也从没想过要去了解哪个男人。不过她不会傻得去相信江弈真的会变得无害,他锐利的爪子随时都可以捕获和伤害下一个无辜的猎物。 子涵坐直身子,淡然地将面容转向车外,稍微波动的情绪彻底被收敛了起来。 269 既然防备 江家投资的俱乐部在a市中心的某栋高楼最高层,这里只有高级会员经过严格的身份验证才可以进来。江弈带着子涵踏进大厦,望着专门通往俱乐部的电梯门,他迟疑了一下。 要不要带陆子涵一起上去?不管怎样,她的身份终究是警察! 子涵不动声色,察觉到他的犹豫,小巧的嘴不禁抿出一抹嘲讽。她发过誓,如果再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截取到证据。 深埋在骨子里的正义让她热血沸腾,她的目标最终是捣毁整个江道组织。 想到隐藏在胸衣前的微型录音水晶纽扣,她美丽的唇角又抿紧了。 既然要防备她又何必让她做秘书?现在才防备她,不觉得太迟了么?这家俱乐部早在做保镖的时候,就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只是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职责,从未想要过截取证据。 江弈迟疑了几秒钟,长指一按键钮,拉着她一同搭电梯。 最顶楼层,andrew总裁已经带着他的秘书在等候。andrew是美国人,长得高大魁梧,脸上有着浓黑的胡子,看上去有种凶狠的气势。 子涵很快将目光转移,敏锐地扫过四周,这里需要通过层层关卡才可以进入,如果不是会员或有特殊的关系,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一一瞄过每道门,她记忆里曾经好几次陪着江弈到这里谈生意。江家人投资的项目涉及很广,但中间有一两次,身为警察的直觉,江弈应该是在跟人从事非法交接。 今天这位andrew总裁光看相貌就感觉不是一般人,当警察的直觉,她感觉andrew身上隐藏着一股杀气。如果江弈跟这位今晚要商谈什么秘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候在一旁? 不过光看他刚才的几秒钟迟疑,她已经察觉到他的防备。 “江少爷。哈哈,你可算到了。”andrew总裁说着强调怪异的中文。 “andrew先生,让你久等了。”江弈说客套话的时候,笑容里带着一抹邪气。 “没关系。昨天晚上,江少爷过得还舒服吧?”andrew总裁故意暧昧地问道。 江弈的眼神一闪,自然瞥了子涵一眼,勾起薄唇:“非常舒服,想不到andrew总裁虽然是美国人,但欣赏女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 andrew总裁大笑:“哈哈!看女人的眼光可不分国籍。”说着,他好奇地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子涵。 子涵微微垂着脸,跟在江弈身后。这样的场合,一般不需要她开口,但是她可不像其他人一样像台没有知觉的机器,她对他们每个人说的话,连同细微的异样反应都在关注着。 此刻,她讨厌andrew总裁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而andrew总裁身边的男秘书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弱,像长期经过训练的格斗士,结实的肌肉包括在西装里。子涵默默地想到六个字——放长线,钓大鱼。 她不会贸然行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需要找时机跟小钊商量出一个周全的计划。 四人一同进入俱乐部里,来到一间到就准备好的豪华房间。 “江少爷,这位是你的秘书?昨天怎么没见到?”才刚落座,andrew的目光就定在了子涵身上。她身上那抹淡然而独特的气质吸引了他。当她抬起头,精致的五官清冷的表情立刻让他眼眸发亮,询问的话也忍不住开了口。 江弈的眸光微微一暗,看不出来有什么波动,笑道:“是。昨天晚上陆秘书出了点事,没有陪同我一起过去。” andrew总裁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江少爷人长得好看,连秘书都是个大美人儿,真是幸福啊!”那双眼睛上下细细地打量着子涵,恨不得要将她的衣服剥开好好审视一番。 子涵虽然没有抬眼看他,但那种被色·迷迷审视的目光不容错认,她下意识握紧了手指。 “呵呵,多谢夸奖。陆秘书的确是个非常特别的女人。”江弈笑着招招手,经过严密培训的侍者会意,立刻拿来俱乐部的相关资料图片。 andrew总裁的兴趣还在子涵身上,他突然看到子涵雪白手背上的伤口,按捺不住上前想抓起她的手。子涵飞快地抬起手理了理头发,将发丝撩在耳后,不动声色地躲过他。 “陆小姐的手怎么了?好像是受伤了?”andrew总裁怎会放弃?她越躲藏,他便越有兴趣。于是他大手一伸,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用力是一种警告,子涵原本冷静的面孔不禁闪过厌烦,她并不觉得手痛,而是对他的行为深感厌恶。 再看江弈,明明看到了andrew的举动却视若无睹,只是那冷薄的嘴角瞬间抿了起来。 “哎哟,这么漂亮的小手……啧啧,怎么会受伤呢?”andrew料定她不会反抗,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拉,子涵便无可逃避地靠近了他。 忍!不能露出破绽。 子涵闭了一下眼眸,呼吸还是那么平静。做卧底常常需要扮演不同的角色,尤其是女人,在组织训练时就有经过专门特殊的调教。子涵发现自己在这位andrew面前,虽是厌恶他,但心里格外冷静。 “不小心被碎玻璃割到了,谢谢andrew总裁关心。”子涵微笑着回答,试图收回手。 她的回答让江弈的黑眸霎时变得幽暗无比,目光如刀锋般凌厉直直射向她。她不以为意,微笑完美得无瑕可击。 而andrew一听她竟然还回答自己的问题,顿时像受到鼓励一般,嘿嘿笑着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 子涵身子有一丝僵硬,飞快地散去,她不着痕迹地站起了身:“两位需要喝点什么?我去外面拿。” andrew怎愿自己看中的猎物轻易离开,拉住她的小手阻止道:“拿什么怎会需要陆小姐亲自去呢?江少爷,今天能认识聪明美丽的陆小姐,真让人开心。哈哈,快让waiter马上拿酒来!我们庆祝一下。” 江弈嘴角虽然含着笑,但眼神那么锐利:“andrew总裁,我看我们还是先参观俱乐部比较好,等我们合作成功,要喝多少酒都可以。” “诶,急什么。”andrew朝他摇头,拒绝他的提议,“我看俱乐部什么时候参观都可以,我们的合作嘛……嘿嘿,有陆小姐好的秘书在,还怕不成功么?”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他对着陆子涵有着不一般的兴趣。像andrew这种人对女人的兴趣只怕就在于那方面,他十分笃定江弈为了合作,为毫不犹豫地奉上女秘书。 谁知道江弈却出乎他的意料,坚持将俱乐部的资料递到他面前,笑道:“andrew总裁,虽然我们是第一次合作,但你应该听过我江弈的作风。生意归生意,女人归女人,你如果在谈生意的时候,把女人也扯进来,恐怕……” 他故意咬掉后面半句话,深邃的眼睛教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子涵已经从andrew的手里抽回了手,将视线悄然扫过这两个都话里藏话的男人,礼貌地弯了弯身,像一个真正的秘书一般恭敬道:“两位老板先谈,我很快回来。” 江弈对她刚才的微笑十分恼火,只是一直压抑着没显露出来。见她借口离去,又不按自己的指挥出牌,不禁俊眉一挑:“站住!谁让你出去了?andrew总裁说了,需要什么叫waiter送来就好。” 原本有那么一瞬,他是希望子涵快点离开这房间,因为他看到andrew拉起她的小手时,胸膛里燃烧的怒火快要控制不住。可奇怪的是,一见她主动要出去,他体内窜腾的控制欲又蹦了出来,嘴里便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 子涵似乎很适应他的瞬息万变,不紧不慢地回答:“招待贵宾也是秘书的职责之一,我想亲自为andrew总裁服务。不知道andrew总裁需要喝些什么呢?” 将笑脸转向andrew,andrew简直要笑眯了眼,一种大沙文主义的满足感,点头道:“呵呵,陆小姐这么热情,无论喝什么,我心里都开心啊!” 子涵略一颔首,在江弈紧压着的目光里,淡定自如地离去。 江弈拿着资料的手指不经意间增加了力道,显示着他内心极力隐忍的怒气。 ** 270 撕开面具 子涵快步离开房间,带着虚假微笑面具的脸也随之紧绷起来。她发现这间俱乐部已经重新装修,否则以她的记忆力而言,如果曾经来过的地方,不至于觉得如此陌生才是。 随意转了几条走廊,她发现这里的每道门都有专门的服务生站岗,其实很可能就是盯梢或守卫。她敢打赌,这里的每道严密把守的门内,应该都在从事某些不正当的事! 或者是赌博,或者是情交易,也或者是涉毒……当想到最后一样时,子涵的双眼已如猫一样眯了起来。 不用说,楼层的走廊里都装有隐蔽的监控器,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于是,踩着高跟鞋大大方方地转了一圈之后,发现那些守卫的服务员并没有阻止自己,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她边走边记住地形和方向,思索着或者很快就可以用上。 几分钟后,她还想继续探索,突然面前出现一个全身黑色西装的保镖,典型的黑社会装扮。他如一堵墙般挡住她的去路。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语气倒是客气,但子涵若听不出他话里的阻止和警告意味,那她就是傻瓜。她露出迷茫的神色,耸耸肩:“不好意思,我是江少爷的秘书。现在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去酒吧那边取些喝的。” 黑衣保镖听到“江少爷”三个字,警惕心却一点也没放松,依然礼貌而冷酷:“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呼叫waiter,不需要小姐亲自跑一趟。” 子涵轻“哦”了一声,展开笑容:“江少爷正在跟美国的andrew总裁谈一笔重要的生意,为了表示对贵宾的诚意,特地让我亲自去取酒。” 黑衣保镖的眼中闪过狐疑,飞快敛去,指着另一个方向道:“酒吧在这边,我带您去。” 子涵弯弯嘴角:“那真是太感谢了。如果方便的话,请先生顺便帮我挑一瓶酒吧!毕竟您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应该对这里最具特色的酒最熟悉。” 黑衣保镖皱皱眉:“这个没问题,我们会有专业调酒师为江少爷和andrew总裁准备的。” 子涵才跟着走两步,黑衣保镖突然转过身来:“小姐,还是请您先回房间,waiter很快会将酒水送过去。” “我说过,为了表示对贵宾的诚意……” 子涵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背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带着充满寒意的嘲讽:“我怎么不知道,你对我的贵宾这么有诚意?” 不用回头,她知道是谁来了! “少爷。”黑衣保镖一见江弈到来,立刻悄然隐退,完全是训练有素。 子涵慢慢转身看向他,原本弯着的嘴角在转身时已变得淡漠,她注视着他:“江少爷,您不是陪着andrew总裁吗?怎么也……” “因为我想看看我的秘书对贵宾到底有多真诚!”轻睨的语气,这句话却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弈有股要撕碎她冷漠面具的冲动,为什么对着别的男人,她就会表现出不同的一面,甚至还会笑。为什么一到自己面前,就像是脸上冻了冰一样。 他盯着她的眼底,冷静地告诉自己:她不应该对自己无动于衷才是!那层用来抗拒他的面具,他迟早要亲手将它撕成碎片。 子涵像是没听到他的嘲讽一样,淡淡回答:“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 该调查的她都会调查,他与andrew之间暗中的交易,她也会很有耐心地守候等待证据。 江弈跨过一大步,高大的身躯形成一股逼人的气势,结实的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说起来,她甚至是个看上去较小柔弱的女人。 她并不高,最多一米六五的样子,脸蛋也很小,雪白的面孔上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像现在这样两人对立的位置,她需要仰着小脸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可是,这样一个显得柔弱的女人却有着极淡漠的表情,极冷静的心,每每让江弈想到怒火横生。像是中了她的蛊一样,只想着将她掌控在手心。 如果连一个柔弱的女人都控制不了,他如何立足于庞大的江道组织? 这绝对是对他男性自尊和骄傲心理的挑战。 “该做的事情?”他的眼中闪出火花,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脸庞俯近她的面孔,“包括跟他上·床么?” 子涵的眉角动了动,想狠狠皱眉,却又停住,表情什么都没改变。 江弈双手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胛骨,嗓音又低又沉:“别告诉我,你听不出刚才他话里的意思!回答我,你要跟那个美佬上·床来表示你的真诚么?” 子涵低下眼睫,轻轻挪开被他箍制的肩膀,退到一步之外。相比起来,她更像个掌控全局的高手,淡然道:“江先生,难道你不希望早点谈成一笔大生意么?” “该死的!” 被埋藏的火药瞬间被点燃了引硝,他顺手推开旁边的一扇大门,用力将她拽了进去。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走廊里空荡荡的,所有的守卫像是在他到来时已经全部消失了一般。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走廊透进来模糊的光亮。 光亮照在子涵雪白的脸上,那张精致的小脸在幽暗中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但是,这种突然封闭的空间让她窜起想逃离的欲·望,迅速反身,小手摸上门把。 江弈却比她更快,大手将门一反锁,双臂就将她扣住了怀中。 他的臂膀那么有力,胸膛因长期的锻炼而显得结实如铜墙,她起手给他一掌,他纹丝不动。但炙热的唇却像失去理智一样紧压下来。 子涵震惊地别开脸,这男人怎么说发疯就发疯?前一刻还在狠狠逼问她,怎么不过眨眼功夫竟然就吻她?她实在不懂男人,情绪和行为怎么可以差异这么大? 不过,说不反抗是不可能的!尤其想到他昨天晚上还跟那个丰满艳丽的女人……她的胃里就掀起一阵排斥的巨浪。 江弈的身手可不含糊,加上男人体力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当他蓄意要制住她时,她又怎能抵挡得过?所以,那个刹那之间,她的身子被他压在门板上,双腕被高高地举在头顶。 他们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她可以清晰地闻到他的气息、他的呼吸,感觉到他胸膛的每一次起伏,每一次心跳。她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地抬起头盯着他。 “别反抗,你知道你打不过我的!”他威胁道。 真的打不过吗?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对打过!只是子涵的心在迟疑,是该服从屈就赢得他的信任和松懈,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和尊严,对他反抗到底…… 双眼在黑暗中燃起两小簇火焰,不知是怒气还是其他原因。只知道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一对上,他的唇立刻又凶猛地压了下去。征服与反抗,控制与挣扎……即使这男人长得再帅再迷人,她也不曾因此迷失过。 所以,她想都没想,重重一口咬了下去。 “该死!”江弈猛然抬起头,若不是他刚才警觉撤离得快,现在只怕舌头都要被她咬断。 他拖起她的身子一把将她甩进房中的沙发上,高大的身躯将门外透进来的仅存的暗光彻底遮住。 子涵的视线里顿时一片黑暗,抬起眼,只看到他的身影像一座可怕的大山屹立在面前。她的心前所未有地震动了一下,迅速站直了身,与他对立。 271 较量 在他靠近的瞬间,她陡然发动攻击。纤细的脚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扬起,柔软的肢体灌注了强大的力量,以精准的计算,凌厉的攻向江弈的颈项。 这一击,足以让成年男人当场昏厥。 江弈的反应却更快。当她的脚踝击中他的前一瞬间,他大手一探,同样准确的挡下她狞发的攻势,握住她的脚踝,以野蛮的力道,将她的腿重新压回沙发上。 那一击她力道不小,他要制服她并不容易。 然而,她真的没胜过他,想不到他真如此深藏不露。 “我说过,你打不过我的。”江弈冷然带笑道。 “江少爷!请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她推开他坐正了身子,抹抹嘴角似乎想要将他的气息一并抹去。 这个动作再度刺激了江弈,双眸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紧盯着她冰冷而嫌恶的表情。于是,那俊美的五官以及阴沉的神情一点点模糊,而他的嘴边,甚至还噙着笑容。 只是,那笑太狰狞、太骇人,任何人见了,都要心惊胆战。他危险的黑眸半眯,仿佛享受着似的,突然扯开脖子上柔软而强韧的领带,试图绑住子涵的双手。 子涵一舜不舜地盯着他,微弱的光线让两人的知觉都变得格外敏锐。她知道他在做什么,甚至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想清楚!现在andrew总裁还在那里等着,你难道要因为我而砸了这笔生意吗?”她尖锐地问。 他的动作倏然停住,她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的呼吸竟也是停住的。 不料,他冷笑着回答:“你以为我会在乎少一单生意?别忘记这是谁的地盘。呵呵,他若惹我不爽的话,我可以叫他进得来,出不去!” 言语之中透露杀机,子涵绷紧了脊背,眼眸微挑,声音越发清晰:“难道是因为我?因为我对andrew总裁太热情,所以江少爷吃醋了?宁可毁了一单大生意也……” “住嘴!”江弈这次真的被激怒了,有种被戳中心窝的狼狈。这种感觉是他之前自己想都不曾想过的。不过,真是可笑!说他吃醋?为了她吃醋? “陆子涵,你也太看重自己了吧?我是谁?我为你吃醋?”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一样。 “那请问江少爷要怎样解释刚才的行为?据我所知,吃醋的男人就是您刚才那种表现。”大约是发现了他的弱点,子涵大胆地说道。 难得听到她说这么多话,江弈没有一丝惊喜,他注视着她,自我辩护地猜想着,她故意的挑衅到底是自保还是想从他这里扳回劣势?从他的观察看来,自保的可能性远比较高,她应该还是惧怕他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顿时轻松了几分。 他可以看见,那双清澈眸子里冒出的自我保护的戒备。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就克制住了所有的情绪,如同她的声音一样冷漠。 这个女人看似冰冷,但事实上,脾气却不小。 他非常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挑衅他,那些无言的反抗,的确激起了他心里更强烈的征服欲望。女人,总是喜欢跟他玩这种游戏。在他身边这么久,他就不信她对自己的魅力毫无感觉。 这次,她是受昨夜的刺激才说这么多话么? 江弈的沉默让房间里变得安静而怪异,子涵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里开始出现一丝玩味。她转开视线,故意不去看他,要求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抬起小巧的下巴,双手拢紧襟口,起身道:“江少爷,如果不想被人误会的话,请你以后放尊重点。” “今天晚上到我房间来。”这就是他的回答。 子涵抿紧唇,覆下眼睫快步离开了房间。一拉开门,走廊上的灯光骤然照在她微微发红的脸上,她的脚步有着瞬间的沉重,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而江弈竟也没有再次阻止,只是盯着她的背影怔怔出了会神。 房间灯光打开,屋子里变得雪亮。 沙发上的一颗白色的水晶纽扣映入他的眼帘,他疑惑地拾起它一看,瞳孔倏地紧缩起来。 微型录音监控器! 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根本就是有意潜伏在自己身边做卧底,她真以为自己可以成功么?真以为他无所察觉么?这就是有力的证据。 将水晶纽扣紧握在手心,男人俊美的面容由阴沉转为怒不可辨的残酷。 “陆子涵!想算计我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但是,你不会那么好运的!”他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如果说刚才为这个女人有什么片刻闪神的失控,在发现这个证据之后,他的心也即刻被冰冷封存了起来。 干他们这行,为人处事讲究的不过是一个“义”字,而背叛者只有一个下场,则是——死! “陆子涵,可不要让我有一天亲手了结你美丽的生命……”他喃喃地念道,阴鸷的眸光忽而一亮,“或许……当你爱上我,甘愿留在我身边,乖乖地听从我的,我会考虑饶过你!” 子涵没有直接回到原本的房间,她方向准确地走进女化妆间,站在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的仪容。就在手指触到自己的衣领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心凉了下去。 果然,水晶微型录音器不见了! 必定是刚才跟江弈的对抗中落在了房间里,那么被江弈发现了吗? 她皱起眉不断地猜测数个可能,抬头注视镜子中的自己,目光反而变得坚定。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放手,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深深呼吸,整理了一下情绪,离开化妆间,她又是那个淡漠冷静的陆子涵。 她的方向感很强,所以她很快找到了江弈和andrew所在的房间。她推门进去时,眼角瞥见andrew瞬间变得兴奋的面庞,而江弈则微挑着拨唇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跟andrew端起手中的酒杯。 原来warter已经送来了酒水,这两个男人在她到来之前,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子涵心生疑惑,难道他们短短的时间里就可以谈成交易?这个andrew跟江弈所谈的究竟是合法的全球连锁俱乐部经营,还是商量走私毒品?军火? “呵呵,陆小姐你回来了。过来过来,坐我旁边来。”andrew满脸堆笑,拍拍沙发,示意她坐到自己的旁边。 子涵轻瞥向江弈,后者正在似笑非笑地啜着酒,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淡漠。她飞快地意识到了原因,如果猜测没错,那微型水晶监控器被他捡到了! 他防备她,怀疑她,也开始想惩罚她。 他所谓的惩罚就是看出andrew对她的邪恶意图,于是不加以阻止,反而要更加纵容andrew嚣张的气焰。 子涵暗下了眼眸,出人意料地柔顺,坐在andrew的身边。andrew几乎是不浪费分秒时间,她才坐下,他那只邪恶的大手就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陆小姐,呵呵,江少爷说你是最聪明能干的秘书,真让人羡慕啊!来来,这是我刚才亲自为陆小姐倒的酒,快喝下它。”andrew这种人属于笑面虎,表面带着笑,话里却藏着刀。 子涵刚想推托,只听江弈也笑着附和:“是啊!我们陆秘书不但人长得漂亮,酒量也很好。我平时就喜欢带她出来应酬,andrew总裁今天晚上可以尽兴。” “哈哈,好一个尽兴!好!”andrew说中文的腔调让人越听越觉得别扭,但他是真的兴奋了。将酒端到子涵的嘴前,一只手在她的腰肢上下轻抚起来。 子涵坐正身子,忍住想一巴掌挥开他那只猪手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 “多谢andrew赏识,今天晚上有什么需要,子涵一定奉陪。”对于男人,越是顺从,便越能让他降低防范。 江弈态度的突然转变必定是因为纽扣监听器,而自己要找证据的目标可不只一个——她可以从andrew下手。以她的经验判断,andrew和江弈所谈的合作没那么简单,也不可能三两日就结束。 为了任务,她必须利用身为女人的优势,一点一寸地接近对手。 子涵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冷漠惯了的脸蛋只露出微微笑容,却已是美丽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andrew体贴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笑眯眯地将嘴凑到她的耳边,暧昧地夸赞道:“陆小姐真是迷人啊!” 子涵伸出一只纤白好看的手顺势抵在他的胸膛上,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答道:“andrew总裁过奖了,您走遍世界各地,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怎会觉得我迷人呢?” 见这冰山美人回房之后变了个人一般,愿意跟自己谈话,andrew的大手更加放肆起来。他抚着她的腰,嘿嘿笑着:“不不!见过再多女人,也比不上陆小姐迷人,真的。我保证!” 说着还真的认真的举起手指头。 子涵在心底嘲讽地冷哼一声,都说女人会骗人,但男人的誓言若是可以相信的话,世界上便有鬼了,更别说是这种老色鬼!一看就是风月场里打滚,天天哄骗女人的家伙! “andrew总裁真会说话,哄得我真开心呢!” 开心什么?她暗暗发誓,如果他真的走私犯法,她会直接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而江弈呢?江弈的神情看上去很悠闲,只是黑眸底处偶尔涌起乌黑的浓云,但稍瞬就被压了下去消失不见。 272 故意挑衅 江弈一边喝水,一边含笑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他们亲密的姿态直逼他的眼。 这个女人是故意在挑衅他的吧!她一定是发现弄丢了纽扣监听器,才会这么表现反常,其实正好证明了她的心虚。 江弈握着杯子,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液体,心思转了几遍,好几个要报复她的计划绕过心头。 andrew见江弈一直在旁边没出声,不禁笑问:“江少爷怎么不说话?我听说你这家俱乐部里多的是美女,叫几个过来聊聊啊!” 江弈带笑的嘴角悄然微僵,他盯着andrew的眼睛:“andrew总裁要看美女,我这里的确多的是,要什么样貌类型的都有。但是,我们要谈合作的话,还是先四处参观一下吧!” 江弈打算在美国也建立高级连锁俱乐部,需要andrew在那边的强大背景,andrew要求加入合股投资和管理,所以熟悉江道组织现在的管理模式和场地设计十分重要。 andrew将视线转向子涵:“哈哈,找美女来聊天也算是了解俱乐部的好方法。不过……应该什么美女能比得过陆小姐,呵呵,我最喜欢陆小姐这样的气质美人。” 这样的女人最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也能激起他体内的兽·性。 江弈笑了起来,不经意缩紧了瞳孔,尤其是强忍的目光落在andrew揽着子涵的手时,他几乎要把酒杯捏碎! 他突然很肯定一件事——自己一点也不希望有任何男人碰触陆子涵!即使是十分重要的生意伙伴也一样! 他更讨厌陆子涵对除自己以外的男人微笑或说话,他对她有着不可思议的强烈的独·占·欲。 这种认知一旦窜进他的脑海,立刻像魔咒一样控制了他的心。他倏地放在酒杯,一把抓起陆子涵的手臂,力道不轻,声音却很轻:“陆秘书,andrew先生不相信我们俱乐部里的美女比你好,你一会去找几个小姐过来,跟你站在一起比一比。” 子涵被他拉得被迫起身,离开andrew的大手她很高兴,但落入另一只魔掌她依然嫌恶。 有他这样说话的么?分明就是贬她!哪有人会去找其他的美女来贬低自己? 江弈满意地看她眼中神色陡变,而andrew试图再次握住子涵的小手时,江弈不慌不忙地挡了过去,笑道:“andrew别急,陆小姐的确不错,但是不够温柔体贴,等我们参观完后,一定让andrew满意。” andrew还不放弃地去抓子涵,江弈顺势将子涵拉到门边:“接下来我会负责陪andrew总裁参加,暂时不需要你。你现在就去按我的吩咐找几位美人儿过来等着。” 子涵望进他冰冷的眼底,知道他在调自己离开,或许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她一起参观吧! 她对andrew抱歉地微笑:“andrew总裁,那我先离开一步。有我们江少爷在,您一定会对俱乐部有着更全面的了解。” 江弈朝andrew身边如黑面神一样的保镖道:“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你的老板谈。” 那保镖接到andrew应允的点头后,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出房间。 ** 子涵离开,保镖离开,房门开了又刚合上。 andrew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跨到江弈面前,眼里闪动着火焰:“江少爷,你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看上了陆小姐,你却故意让她离开?” 江弈不慌不忙地扬起一抹冷笑:“因为这个女人不是你可以碰的!” andrew更为气愤,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砸在地上,浑身散发出一股狠劲:“江少爷,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什么样的女人我碰不得!” 江弈眯起了眼眸,笑意森寒,毫不示弱:“我的女人——你碰不得!” “你的女人?你的意思是……”andrew朝门口看了一眼,疑惑地一手拍上江弈的胸口,“你说陆小姐是你的女人?” 江弈环起双臂,嘴角逐渐抿成一个嘲讽的笑意。 andrew却不依不饶地大笑:“哈哈哈,江少爷可真会开玩笑,你的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分一个女人给我又怎样?” “别跟我开玩笑!”几乎在所有人面前,江弈的脾气都是表现出极好的一面,但涉及到陆子涵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容易失控。 就如此刻,一听到andrew要跟自己共享陆子涵时,无法接受的愤怒猛然爆发,他眸光一寒,坚硬有力的拳头瞬间出击,正好击在andrew的下巴上。 andrew哪料到他敢这样对待自己,一时像杀猪一样哀嚎了一声。 门外的保镖闻得声音,飞快地闪身进来,看到这意外的状况不禁吃惊。 “你……你敢打我?”andrew吐了口血渣,指着江弈道。 江弈懒洋洋地露出一抹笑,无所谓地耸耸肩:“为什么不敢?你得想想这里是谁的地盘!” 看到保镖眼中流露的杀机,随时要出手的样子,江弈又道:”我相信你比你的老板要聪明,知道什么叫尊敬主人。” 轻淡的一句话,成功地阻止了保镖冲上来斗狠的决定。 andrew抹抹嘴角,身在江道组织的地盘里,得罪这里的大少爷的确是件蠢事。 但是他不服气,这分明就像个圈套一样。 若是陆子涵真是江弈的女人,为什么江弈不早说出来?而且,刚才他在揽着陆子涵腰肢时,江弈也没有任何生气的反应。 “你玩我?”andrew的眼睛火花直闪。 江弈从里到外散发的语气都是冷如寒冰的,他毫不忌讳的回答:“没错!我就是想看看,你对这次合作到底有没有诚意!” “合作?shit江弈!”andrew狠狠地挥出一拳,他体型高大,拳头的力量可不轻,但是江弈的身手在刹那间显得敏捷如电,眨眼间就闪身到门外。 “我才要问你是不是有诚意!不过是个女人,你就跟我翻脸……呸!”andrew又啐了一口,追到门外恶狠狠道,“我倒要问你,你不想在美国做生意了?” 江弈撇撇唇:“想。但是本少爷已经不想跟你合作。” andrew的脸色变得骇人:“你知道只要我一回到美国,可以立刻将你在美国的势力轻易瓦解!” 江弈笑了,笑得无比帅气,语气也轻松起来:“前提是andrew总裁有机会回到美国。呵呵,只是现在你最该想一想的是——你脚下的地方是属于谁的!” “江弈,你这个笨蛋……!”andrew暴跳如雷,右手迅速伸进西装里准备掏枪。 而另一个人的动作比他更快,他的枪还没有掏出来,另一把黑色的枪就对上了他的太阳穴。 硬邦邦的冰冷的感觉像刀在割裂肌肤,他太阳穴剧烈地跳动,不敢置信地望着对自己举枪的女人。 而andrew的保镖虽然也出手极快,但敏锐的他已经发现走廊四周潜伏着不少狙击手,那些个隐藏在暗处的子弹可不会长眼睛。只要他敢对江弈有所动作,那些子弹就会把他射成马蜂窝。 江弈再才朝这位保镖赞许道:“你的确比你老板懂事,呵呵。” 他好整以暇地笑着,黑眸望着举枪的陆子涵。 陆子涵将枪口又朝andrew逼近了一分,用力地顶在着他突起的太阳穴。 “陆小姐……别开玩笑……这枪可不长眼睛的!”andrew不得不低头,声音里浮现一丝恐惧。 “我最不会的就是开玩笑,不过我的枪法不错,andrew总裁可以亲身体验一下。”陆子涵是不会开玩笑,但是她也会难得地面无表情地幽默一句。 “陆小姐……”andrew大气不敢说,请求的目光望着江弈,“江少爷,您真的不打算跟我合作了?” 江弈环起手臂,神态傲慢地挑动眉梢:“andrew总裁只对我的女人有兴趣,这生意当然不能合作下去。” andrew急着解释:“不是……我不知道陆小姐是你的女人,我……江少爷,我还是很有诚意跟江道组织合作的!” 江弈的女人?陆子涵听到这句话,心中立刻起了反感。 273 谈判的条件 她刚闪冲过来的时候,还在疑惑这两个原本要谈生意的人,怎会突然起了冲突,甚至引得andrew要拔枪……这句话听来,像是为了自己? 江弈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俊美,连男人都要为之失神。 他看到andrew瞬间的怔愣,缓缓靠近,以低而危险的语气道:“要想跟我继续谈合作,当然可以。呵呵,不过我有个条件。” andrew虽有背景,但此次是代表他在美国的大老板前来,自然希望谈判成功。一听还有机会,马上点头:“什么条件?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不过……陆小姐,能不能先把枪放下?” 陆子涵却一动不动,食指扣在扳机上,随时把握机会。 只要他有半点异样行为,她不需要一秒钟就可以将他当场击毙。 她也没有看向江弈,却听到江弈慵懒地轻松地笑道:“条件就是你必须毁了这双抱过我女人的脏手!” 说完,没人看见他是怎样出手的,连同离他最近的那名保镖都只剩下惊讶的份。 andrew回过神时,左手胳膊已经被江弈重重扭住。 空气中“咔”一声轻响,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啊……!”杀猪般的声音再次响起,andrew咬牙切齿道,“江少爷……” 他想反抗,陆子涵倏然举起枪把对着他的脑袋重力一击,看到翻白眼的模样,毫不迟疑地扭住他的另一只胳膊。 子涵皱起她那两道略带英气的黛眉,忽一用力,空气中再次听到一声“咔”声。 她面无表情地退开,轻松地将手枪收回腰间,对着江弈淡淡说了一句话:“你弄错了,应该是这一只。” “你们……你们……笨蛋……”andrew痛得差点晕过去,一句完整的中文也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其他潜伏在暗处的守卫闪出来四五个,轻而易举就将andrew和他的保镖围住。 江弈上前同情地摸摸andrew的头,安慰道:“别难过,andrew。学不好中国话不是你的错,但是乱用我们中国的语言就是大罪了!我们不是笨蛋,呵呵,比较起来,你才是笨蛋加混蛋!” 他带着微笑替andrew说出努力想都没想起来的话,然后头轻轻一别,守卫们会意,将挣扎着的andrew和他的保镖带了下去。 走廊里恢复成两个人的空间。 江弈单手将陆子涵困在自己的手臂与墙壁之间,他勾起邪邪的笑:“我的女人,你真的很厉害!果然有资格做我的女人!” 子涵嫌恶地别开小脸,推开他的胸膛,冷漠道:“我不是你的女人。” 江弈快速地俯下脸,将气息吐在她的脸上:“这件事我们不需要争辩,因为事实已经存在!” 见她剔透的眼瞳里闪过羞愤的怒火,他得逞似的笑了。手指暧昧地抚过她的唇瓣:“要我重复多少遍你才能记住呢?我喜欢你这张小嘴的甜美滋味,喜欢你身上比花香还迷人的气息,喜欢你在我身下……” 子涵迅猛地攻击他的下盘,动作又快又狠,几乎要一脚踢掉他的命根子。 他反应再快,也没有完全躲过这一招致命的攻击。 “你……真狠!”剧烈的疼痛让他几秒钟之内差点站不直腰,只能半弓着身子捂住要害处。 “你可以再尝试一次。”子涵毫不客气地推开他,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后,学他那样环起手臂,语气轻蔑地说道。 “你该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江弈强忍着站直腰身,他刚才那模样若想手下看到……教他这黑道太子还怎么混? 该死、可恶、胆大包天的女人! 他又多了一个不能对她放手的理由! “但愿以后再也不要听到类似的话,因为我不喜欢。”子涵也想过在他面前委屈顺从,可是她做不到。 如果最开始就是一个纯接近他、勾·引他上当的角色,那么她还可以告诉自己必须忍受,但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没办法容忍他那些暧昧到引人脸红心跳的语言。 她的冷静有时候只是张面具,当戳到她不为知人的痛楚时,她也会失去冷静地反抗。 江弈的下腹还在隐隐作痛,这里的痛楚哪那么容易消除? 他简直想扑过去将她狠狠压在身下,一面惩罚她,一面检验自己依然雄伟如常! 正在这时候,有人朝走廊方向走来,轻微的脚步声逃不过他们俩的耳朵。 陆子涵的模样立即变成称职的女秘书,而江弈逐渐放开紧握着的拳头,极力让脸色保持若无其事。 “少爷,那两个美国佬怎么处置?”手下询问道。 “先留在这里好好招待,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他们离开俱乐部半步。”江弈面不改色的答复。 “是,少爷。” 手下离开后,江弈像是双眼闪烁绿光的野狼,轻声道:“陆子涵,现在该解决我们俩之间的事了。你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不用付出代价么?” 威胁之意,谁都能听出。 子涵的眸子冷静而坚毅,有种视死如归的从容:“你可以一枪了结我。” 江弈啧啧地摇头:“不!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会一天天一点点地折磨你,直到你对我求饶为止。” 子涵冷笑:“江少爷可真有雅兴。我也有句话要对江少爷说,我在你身边只是奉命执行上级任务,并不是你的玩物,也不是你的女人。你若真的惹怒了我,我也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江弈眯起他那锐利的黑眸,良久才吐出一句话:“你这个女人,真让人越来越欣赏了!” 子涵定定注视他:“多谢。既然你跟andrew已经谈不成生意了,我是不是可以申请现在下班?” 这一刻起,她正式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秘书,秘书就有上班和下班时间,秘书也有反抗老板性·骚扰的权力。她不是他的保镖,不再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 江弈怎会点头让她单独离开? 两人一起下了电梯,走出大厦。 江弈冷着脸走在前头,子涵挺直腰杆跟在后面,脸上仍是一贯的冷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算江弈不答应,她也要在个人私事上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门口有点风大,披肩的长发被风扬起遮住心型的脸蛋,她微合上长睫以阻挡细小的风沙。 刹那间,一辆黑色轿车直直地朝他们这个方向急驶而来—— 门口边的人们都被这辆来势汹汹的车子吓住了,行人惊慌地四处躲避。一时之间,江弈和其他正将泊车钥匙交给他的小弟站在一起,被逃窜的人群冲挤了一下。 他焦虑地搜寻子涵的身影,一向自信的傲脸闪着惊慌的颜色。 突然他低咒一声,顾不得还在微微作痛的下腹,修长的身躯猛地往前一扑…… 男女的尖叫声突然从耳边爆开,子涵被盲目奔跑的人给冲挤着,差点挤倒在地上。待她回头看的时候,只见一辆庞大的黑色铁兽张开死亡的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吞噬她。 吵杂慌乱的世界顿时成为一出默剧,男男女女的奔跑都成了慢动作。 子涵可以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开始她逼近的死亡计数。 她纵身一跳,跳出了好几米远,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刚躲过一劫,那辆黑色轿车却紧追不停,目标好似锁定了她。 车子急速拐弯,发出尖锐的声音。 她已经可以感受到周遭的空气因车子的疾冲,而产生强烈的对流,所有的警觉化为一种本能。人的速度毕竟没有车子快,她不能让无辜的行人受伤,而自己的身后已没有退路,她猛然睁大眼睛,试图最最后的搏击。 纤细的身子猛地向前扑去,像只身手敏捷的兔子,她不能退只能进,她要扑到黑色车子的上面。 可是,千钧一发之时,一个硕壮的身子及时抱住她,两人使劲一滚,滚离了车子的正面。身躯碰撞到地面的疼痛,四周传来巡警鸣枪警告的声音,耳膜有那么一瞬被震动着,昭告着他们逃离了死神的势力范围。 车子急速逃窜,巡警也那出对讲机向上级报告危情,然后开车穷追。 江弈紧紧地搂住子涵,连背部的剧烈疼痛也不能使他的手松脱。他怕自己的手一放开,她的魂魄就要离他而去,他的心揪结成团,差点失去她的惊恐比背部的麻痛还令他疯狂。 他无法否认,看到她不顾一切纵身要扑到车子上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274 千钧一发 黑色轿车逃走时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巡警追去的警笛声,让江弈瞬间浑沌的思绪清醒。 他的手臂依然搂着子涵,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蛋,看到她眼中也闪动着尚未平息的惊慌之色,他幽黑的双眼燃起两把怒气冲天的火焰。 要不是紧搂着怀里的人,江弈此刻也许已经成为一个丧失理智的凶猛怒兽,扑向侵略到自己的挑衅者。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辆车早被他眼中的怒火给燃烧殆尽了。 最先恢复冷静的反而是陆子涵。她推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皱起眉头站起身来。心脏的跳动还在继续维持快速,遥望渐行渐远的车辆,漂亮的黛眉拧结锁住。 这辆车其实不像要伤人,倒是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对谁?是自己抑或江弈?又或者是因为她之前保护过江菲? 大厦的经理闻讯跑了出来,伸出手拉起江弈。江先生有没有受伤?江弈却目光阴沉闪烁了一下,心中和子涵有着共同的疑问,到底那辆车是冲着谁来的? “江先生……您还好吧?要不要叫救护车?”经理见他没回答,心惊胆战地再问一遍。 江弈摇摇头,背部的伤他还可以忍受,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个叫陆子涵的女人。 该死的!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他的眼睛仔细地在她身上逡巡,不漏过任何一处,质问的语气十分凶狠。 子涵望着他,有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并夹杂着微妙的一丝感动。 她恩怨分明,刚才那一个危险的时刻,他毕竟是想救自己的。 “如果你不叫我‘该死的’,我想我会长命百岁。”子涵淡淡地回答,声音里多了抹平时没有的暖意。 她想,他可能背部受到撞击了,毕竟要躲避车子时猛然爆发的力道太强烈,地面那么硬,很容易伤到自身。 见她还能如此回答,江弈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她看来没什么大碍,应该没受伤,只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了点,牙齿反倒比之前更尖利了。 还好刚才是用自己的身躯包裹住她,否则她怎么说都是女人,那纤细的骨架他又不是没见过,根本是一身弱骨,若是她刚才真跳上车去,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江弈一想到刚才的千钧一发,心里就直冒冷汗。 救她,是那一个瞬间的本能! 子涵站在原地,淡定地回答。 突然,她的身子被他用力抱在怀中,他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该死的,总能惹出我的火气!” 听到这咬牙切齿的骂声,子涵伸出手刚想拒绝,但骤然间敏感地察觉这高大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于是小手停在他的身后,暂时温顺地任他搂在怀中。 他久久地抱着她,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子涵僵硬着身子终于忍不住说出一句:“放开我,我没事。” 江弈不敢置信地瞪着身前的女人,这冷血的女人不知感恩图报就算了,还能如此平静…… 他毫不怜惜地一把拉近她,在她耳边阴森冰寒地说:救一只牲畜,都比救你这个冷血的女人好太多了! 这一次,江弈是真的气了! 他自认为够冷血够残酷,出生黑道世家,见过的血腥画面不少,也曾亲手朝强大的对手开过枪。他从不曾犹豫,不曾有过心软。 而他的母亲从小便不喜欢他,因为母亲怀他的时候,父亲正好跟情·妇打得火热。所以从一出生,他似乎就没得到过母亲的笑脸,而件件残酷的记忆始终像恶魔一样围绕着他。 他对女人没有好感,就连天下最亲的母亲都可以无情地鞭打他,动不动就拿他发泄,根本不值得他尊敬,又何况是其他不想干的女人? 所以,在他的思想里,行动中,女人就是他的玩物,是可以用过就抛弃的卫生纸。 他不会爱上女人,不会在乎女人,更不会为了女人而主动做出关心的事。 可是……他遇见了陆子涵,一切似乎都在悄然改写。 江弈不服气,只要他想要的,没有哪个女人不臣服于他,偏偏陆子涵软硬不吃,总是对他的怒气无动于衷。就像刚才,他几乎是出于本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他,而她呢? 她冷漠得像块冰! 江弈狠狠地推开她,以前所未有的厌恶眼光盯着她,粗声地吼了一声:“滚!” 而后,一把拉开自己的车子前门,不到几秒钟,黑色轿车飞速地驶离,将子涵远远地抛在身后。 ** 子涵独自走在冷清的夜色里,沿着马路,踩着路灯下自己孤独的身影。 她真的毫无感觉吗?还是不能放任自己的感觉? 脑子放空,什么都没有思考,她掏出手机,目光触及到小钊的号码,毫不迟疑地拨打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小钊开着车准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里是一座长长的立交桥,桥下面是市内最大的一条江,江风好大,路灯的倒影在水面上荡漾,模糊不堪。 子涵冷凝着脸,表情好严肃,也好深沉。 “怎么了?你有心事。”司徒钊有一双能看透她心事的眼睛。 “小钊。”子涵认真地望着她,“你在江道组织里潜伏那么久,难道一点证据都没找到吗?” 司徒钊的眼中立刻布满阴霾:“有。但是被人毁灭了!我潜伏那么久,只有一两次机会真正参与他们的军火交易,可惜他们防范太强。我好不容易取得的证据却被人出卖,所以后来江弈宁可绑架小星,也要引出我。” 子涵怎会忘记海边悬崖上的那场恶斗,她的目光小心地移向他不再那么灵活的腿,抿唇道:“所以,你要报仇?” 司徒钊冷声道:“是。” 子涵的眼中闪过忧郁:“小钊,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乐观开朗,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一笑了之,然后朝着坚定的目标继续前进。你也不会为了个人的私怨而生气,无论谁得罪你,你都会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很潇洒的样子……” 听到这些,小钊沉默了片刻,扬起嘴角:“是吗?怎么,你现在觉得我不是了?” “现在的你会为了个人恩怨而想去报复。”子涵一针见血地说道,“你不再是单纯为了正义和职责去调查江道组织。” “呵呵,子涵啊!”司徒钊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只有你总能这样大胆地跟我直言。没错!是的,从我这条腿废了之后,我就学会了恨!我本来应该是死了的,现在却还能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向他报仇!” 说完,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提高自己的裤腿。 子涵惊讶地低下头一看,震惊地眼眸都定住了。 习惯性冷静的她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双手捉住司徒钊的袖口,喉咙又干又紧:“小钊……” 司徒钊摸摸她的发丝,低柔道:“子涵,别害怕。我没变,我还是以前的那个司徒钊,只是除了正义和使命,我也该为自己讨回公道。” 子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目光怔怔地盯着那只义肢,眼睛里蓦然冲上雾气。 “傻瓜,你这是要为我哭么?”司徒钊看到她眼底闪烁的光亮,在路灯下格外耀眼。他突然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声音也越发沙哑,“我不是还会走路么?只是我要找到那个伤害我的人,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子涵的心脏收得紧紧的,从没这样难受过。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一起经历过枪林弹雨,也见过他中枪在生死边缘挣扎,却从未有哪次像现在这样难受。 是她现在变得太脆弱了么? 看到阳光乐观的小钊装着义肢还能谈笑自如,她控制不住心酸…… “呵呵,别哭。如果连你这么坚强的女人都哭了,那真是我的罪过。”司徒钊注视她担忧的面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子涵,如果可以的话,早点离开江弈的身边,行吗?” 提到江弈,子涵的身躯一下子僵硬了几分,微蹙黛眉:“这是上级派给我的任务。” 司徒钊会意,扳正她的肩膀:“他太危险,我希望你早点离开,剩下的交给我。” 子涵摇摇头,苦笑:“我们这行,哪一次接触的不是危险人物?小钊,江道组织最近又有新动作,我会密切留意,随时保持联络。” 她得走了,虽然江弈气愤地独自驱车离开,但难保什么时候再回来找她发威。见了司徒钊之后心情更沉重,但要亲手摧毁江道组织的念头也更强烈了! 275 否认动心 子涵回到房间后,疲惫得不愿去想任何事,她只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去找房子早点搬离这里。 江弈眼中的愤怒和嫌恶浮现在脑海,她甩甩头,嘲讽地笑了笑。 打开音乐,一室的声音驱走空洞的孤单。她走进浴室脱下衣服,明亮的镜子照出隐藏在衣服底下没被发现的青紫红肿,缓缓将身体泡在温水里,舒服的按摩浴缸让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子涵闭上眼睛,奇怪的是江弈指控的目光又赫然出现。 她从水中直起身子,慌乱地睁开大眼,才发现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 奇怪,她今晚怎么老想到他救了自己的画面,老想着他怒对自己的眼神…… 子涵退回水里,将身子蜷成一团,无防备的脸上净是不曾在人前展露的柔弱。不知过了多久,身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放松,不知不觉地在热气缥缈的浴室中睡着了。 急促的敲门声,震醒了浴室中睡着的她,她匆忙地披上袍子,打开轰然作响的房门。 “哟——还没睡。江弈毫不客气地推开半合的门,步伐不稳地走进她的房里。 “你怎么进来了?”子涵利落地将袍子的结扣紧,皱眉问。 江弈晃了晃手中的门卡,笑得嘲讽而得意。 “有事吗?”浓烈的酒气令子涵眉头紧锁。 “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去会情郎了。”他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 “如果没事我想休息了。”她下着逐客令,手握着门把。 “你实在很冷血,你知不知道!从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对我……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吗?”酒酣的黑眸有些迷惑地盯着她。 子涵轻轻勾起笑,她为何要引起他的注意?这男人也未免太狂妄了。 “回答我!”他执意要得到她的回答。 她摇摇头,看着他的神情,仿佛正对着一个耍赖的小孩那般无奈。 他巍巍颤颤地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你始终都在否认?” 他黑亮的双眼带着不解的火光灼视她,猛然间,不知为何,他唇上的温热突然让她有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她瞬时推开他,他的手却揽住她,持续地深吻着她。 两人的心跳,如雷般地震动鼓噪,直到她的眼在看到他衣领上的唇印时,心口微微一震,整个人猛然脱离他的怀抱,一掌劈向他的胸膛推开他。 江弈高大的身躯原就不稳,加上受到她双掌一推,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 子涵看他颓然地往后倒下去,手指悄握成拳,看似无动于衷地站着。不料他倒下的瞬间,一把拉住她的纤手,她反被他下坠的力量往下拖,整个身子直伏卧在他厚实的胸上。 他像一座山似地霸住地面,雄健的四肢四平八稳地摊开,温热的胸膛透过轻薄的衣裳偎暖了她的身子,她从没这样清晰地感觉到人的体温竟是如此暖和。 有一刹那,子涵几乎不被他的温暖所迷惑。猛一咬牙,理智的思绪战胜脆弱,贴在他胸膛上的柔荑抽离,离开那热源。 她侧坐在他身躯的旁边,与他的高大颀长相比,她显得极为渺小柔弱,将螓首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她定定地望着他熟睡的脸庞。 她知道他是极受女人爱慕的,在他身边的期间,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形形色色的女人在他身边停停留留。她从未看过他真正在乎过哪个女人,狂妄霸道的眼只看得到他自己,周遭的人事物全不落入其中。 ** 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纠结,薄唇难耐地紧抿着,从未这样近距离仔细地看过他。她突地伸手抚平他深锁的眉,等到发现自己的行为,她的手像触电一样马上收回。 怎么会有这样失态的举止呢? 难道因为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还是因为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可是小钊所受的伤害又算什么! 她怎么可以有一丝不该有的心软?微弱的呓语从他口中传出,她静默了好一会,见他喃喃地还在轻念,刻意俯低身子想听清楚他说些什么。 岂料,他猛地一翻身,竟将她的身子纳入怀抱中。在被他抱入怀中的一瞬间,子涵恼怒得以为他是装睡,故意要捉弄她,可是愤然的眼在看到他依然紧闭的眸子时,释然的忧郁浮上她的脸。 本想推开他,可是他的手臂那样紧,她咬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暂时受困于他灼热的怀抱中…… 她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汲取自己身子未曾有过的暖意,一贯冷然的脸庞转化成红艳的玫瑰。 “水……”他干涩的喉音吐出自己的需要。 子涵从他胸口微抬起头,目光正对上他干裂的薄唇。 子涵的手用力推开他,一离开那温暖的热源,身子立刻感觉到一股清冷的风钻进袍子。 她迅速倒了一杯水回到他的身旁,迟疑了一下,感觉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像个脆弱而无辜的孩子,她抬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将水杯凑近他的嘴旁。 他如获甘霖地吞咽杯中的液体,及至杯底见空,他才又满足安然地睡去。 望着他再次沉睡的脸庞是那般纯然的俊美,不带任何的狂妄怒气,她包裹住心中的那层强硬外壳仿佛正慢慢地裂出一条缝,露出她脆弱无防的真心。 不!不能再暴露自己仅存的心软了!即使是无人的时刻,也不可以这样轻易出现一丝动摇。 往日的经历一幕幕地掠过,她的保护壳不知不觉中又合上了。 墙上的钟显示时间已经十一点,时间不早,她也该休息了!每一天都如同打仗,她得全身心戒备,需要充沛的精力。昨夜没有睡好,都怪这个男人!一想到昨夜,她立刻起身打电话叫来楼层的保全人员。 “江少爷怎么醉成这样?”走进子涵房里,保全人员看到躺在地上的江弈,也忍不住地皱起眉头。 “他可能应酬太多了,和合作的伙伴一同吃饭。”她看到他衬衣上的唇印,大概就可以猜出他所去的地方。 “呵,像江少爷这样的大忙人,应酬可能是多点。保全人员扶起高大的江弈,好不容易走到门边,“陆小姐,请你帮忙开一下门。” “男人应酬的乐趣可能在于身边有女人,如果没有女人,说不定连生意都谈不下去吧!”子涵冷淡地评论道,她觉得这只是男人为了满足其劣根性的一种掩饰手段。 保全人员极少听到陆子涵开口说话,一听这话不禁多看了她两眼,答道:“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场合,不是能轻易说不的吧。” 子涵不再说话,她知道以江弈的狂妄,如果不愿意应酬,根本就没人可以强迫他。就像今天对待那个该死的美国佬……想到这里,子涵的心又是微微一动,其实她多少明白,他的这场生意就那样毁了,可能是跟自己有关系。 他一开始是想借以打击自己,结果后来是他自己无法忍受,控制不住向andrew总裁出了手。她才不会自大地去想,这个男人是因为对自己有特别的感情而教训andrew总裁,他只是控制欲太强,不允许自己手中的猎物没经他的同意,便私自偷窥。 276 一夜之间 保全人员将江弈扶回他的房子,却还不急着离去。 子涵冷漠地转身,事情做到这里,就不关她的事了。谁知道那名保全在身后喊道:“陆小姐,麻烦你帮个忙。江少爷醉得太厉害,浑身都是汗呢!你快帮他拧块湿毛巾来。” 这么多事的保全人员,子涵开始后悔自己请他来帮忙了。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把江弈直接拖到走廊里就好。 无奈,不想看到保全奇怪探究的眼神,她只好去浴室拧来一块湿毛巾。走出浴室,走到江弈面前,没想到触目所及的竟是一片古铜色的胸肌,她不禁抓紧了毛巾,停止了动作。 胸膛上有不少伤痕,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他今天救护自己时,被撞击到的淤青,想不到连胸膛上都会有痕迹…… “陆小姐,快点啊!赶快帮江少爷擦擦身子,这样他才会睡得安稳些。你看江少爷……的背上似乎还受了伤!”保全看到子涵走出来,忙不迭地提醒她,将江弈的身子推直时,他不禁惊讶极了。 “你请帮他擦吧!”子涵将毛巾丢给保全,自己皱着眉转过身去, 见过不少男人的胸膛,尤其是以前训练时很多男队员都会光着上身练功,但是她从没真正让哪具胸膛霸道地抱过,更没赤裸面对面看着人家胸膛的经验…… “咦?陆小姐不是江少爷的女朋友吗?难道都不关心江少爷现在不舒服吗?”保全理所当然道。 “你别胡说!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子涵严肃地更正他的言辞。 保全愣了愣,笑道:“那就更没什么了。呵呵,只要心中坦然,帮江少爷擦擦汗又有什么关系?” 子涵有了一股要把这多管闲事的保全赶出去的冲动。仿佛为了证明两人间的清白,她快步走到床边,拿着毛巾的手胡乱地擦着江弈的身子,脸蛋却有点不敢迎视江弈微微皱眉的面容。 眼前羞怯的女人真的是又冷、又无心的子涵?不像!真的不像。 原来,冰山美人有时候,也会像平凡人一样慌乱无措的,如果江弈亲眼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是否要得意的大笑。 “哎呦,陆小姐,你可要轻点。江少爷快被你磨掉一层皮了。” 子涵的脸蛋上不禁窜出一股热流,小嘴一抿,将手中的毛巾扔给了保全。 “请你把他收拾干净!谢谢。”她没有过多解释,面无表情地对上保全错愕的神情,而后匆匆逃离这个房间。 回到房里后,子涵朝着自己的额头重重拍了几下,她的眼浮现的全是他背上的擦伤,而她的手仿佛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气息。 明明是心比千年寒雪还要冰冷的人,怎么会带给人暖意呢? 她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他多管闲事恰好将自己推开而已,不过是他英雄主义泛滥,恰好帮了自己而已,有什么好多想的!她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用力敲了几下,极力要克制排拒那无以名状的不安。 一夜之间,她与他之间由冰点升到沸点,唇上甚至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她也是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没有带着怨忿的心思看他…… 这一夜,泡沫般的插曲正如夏夜的凉风,只吹拂一下,带来温热的气息,便消逝无踪了。 江弈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悠然醒来,晕眩的头仍残存昨夜宿醉的刺痛。 他甩甩头,柔密的黑亮发丝垂落在他额上,俊美不羁的脸庞写满慵懒。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他优雅俊脸上的眉睫依旧紧闭,像个霸气的帝王般盘踞在自己的龙床上,高大的身躯未曾移动,不耐地应哼声,在昭示门外的人,不要去惊醒他。 站在门外的子涵听到他的闷吼声,犹豫了一下,将唇附在门板上。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请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即被江弈低沉的嗓音给切断。 “进来。”不容拂逆的声音响起。 任何人听到这狮吼般的命令,必定惊惧、惶然万分,但子涵却只是秀眉微拧,毫无惧意。 她打开门,踏进满是阳光的暖室,刺眼的光线让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再睁开眼时,正对上他审视的黑眸。 昨夜我何时回来?”他只记得醉酒后,便迷迷糊糊地坐上车回到饭店。 “十点钟左右。”她的眼睛逐渐适应房内刺眼的光线。 盯着她绝美冰颜上柔馥的唇,他几乎想合印合上去,而这惯性的冲动,唤醒了他残缺不全的记忆。 “昨夜,我是不是有去你的房里过?”江弈的眼疑惑地看着她脸庞迅速掠过的一丝红晕。 阳光充足的房内,子涵觉得冷汗悄然冒出。他!该不会记起昨夜两人间的亲昵吧! “有没有?”狂傲的声音驾凌她的思想。 她咬牙地点点头,眉间跳动着不耐,不理会他的眼神,重复自己的来意:“司机已在楼下等了,你今天得去……” “我记得我的唇好像碰到了香香软软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味道真是教人迷醉的香甜。如果能再让我尝一遍,教我死也甘愿。”他仰睨着她,嘴角邪恶地上扬,像只戏耍老鼠的猫,玩着欲擒故纵的游戏。 她下意识摇头否认,突然想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欲盖弥彰,手指不由地贴住衣角,微微僵硬起来。 昨夜她其实也没睡好,在男女感情方面,她算是个很生嫩的女人,如此被他火辣辣的视线看着,让她慌乱的眼心虚地回避他灼热的眼睛。 “哦?你不知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支起臂托着脸颊,被单从他的身上滑落至腰际。 子涵一对黛眉立刻皱起,迅速转过身去,热气薰得她满脸通红。 逗弄她的火苗熊熊燃起,他极度渴望能在她身上看到属于女人的羞怯柔弱。 “对了,我还记得我好像有一团软馥的东西拼命地偎紧我,好像要我给他温暖……”他放出引线,就等猎物上勾。若他要有心逗弄她,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尤其是此时她的心理也不如往常那般平静。 “你胡说!”她气恼地回过头,忿怒的火焰在眼中跳动,他怎可曲解事实,是他拖着她倒下的,不是她主动偎近的。 “道歉。”子涵得握紧拳头才不会冲上前去掌掴那自负的眉眼。 道歉?江弈从未说过这两个字,以前没有、现在及未来也不会有。 他轻蔑地直笑。 由她激烈的反应来看,江弈敏锐地嗅出自己胡诌的话,真有几分猜中。其实,他的记忆早在倒在地上时,便戛然而止,无论他怎么努力想啊想,后面的记忆仍像断线的风筝飘逝无踪。 “事实就是事实,何必否认?”他的薄称逸出嘲笑的弯度。 他的讽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扉,她脸色苍白地移向门口,柔馥的嘴唇以被牙齿咬出些微的血迹。 “站住,你去哪里?”她受伤的脸庞像只手深深揪紧他的心,他不愿就此让她离去。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 “是不是去找那可怜的跛子哭诉!”难以控制的嫉妒涌上他的血液,他早就猜到昨天晚上她可能去见了司徒钊。 她的手停留在门把上,慢慢地回过身,冷冽的瞳孔凝住他。 “请不要随便侮辱别人!小钊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打击的!如果必须藉着伤害我才能满足你可笑的狂妄,那我真替你感到可怜!” 她丢下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弈的眼忿忿地瞪着那扇关起的门,奔腾的怒意使他俊美的容颜扭曲成狂野的残暴。 伤害你来满足可笑的狂妄?屁话!未遇见你之前,我江弈就是狂嚣的人,何必要去伤害你才能满足?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吧! 仿佛藉着不断地贬低她,他的心才能舒服些,江弈抗拒内心的愧疚,再一次让傲气掌管一切。 梳洗完毕,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潇洒俊逸的模样,慢悠悠地下楼,在看到已坐进黑色轿车的子涵时,他的眼燃起一丝欢欣。 说实话,他还真的有点担心她一气之下真的去找那个司徒钊。 他一坐进来,空气中全是他跋扈的气息,子涵漠然地望想窗外,好像一只已不知自由滋味的囚鸟。不过,今天下午他的行事历上没有任何应酬,她可以去找自己的新房子了。 277 只在意她 子涵没想到今天江弈要见的人,她在一年多前也见过,那时候她是他的保镖,参加某次危险交易时,她有在场。 当那个戴着墨镜一脸煞气的泰国男人一走进会议室时,她忍不住浑身戒备起来。 某种兴奋的血液急速流窜,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又再见到一个可以确认的黑道分子。如果她估计没错的话,这个泰国男人要跟江弈谈的依然是军火生意。 不过,奇怪的是江弈明明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也知道她暗中在搜寻证据,却又让她参与这次会议。 子涵不敢掉以轻心,全神贯注地侯在旁边,用心倾听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对方说的是泰语,江弈几乎都能听懂,而多年来经过专训的子涵也能听懂。大凡那些相对而言是危险集中地的国家语言,她都有学习过。 她听得清楚,双方虽然都在光明正大地谈生意,也正而八经地签订合同,合同上写的是货物交易,但她就是敢肯定这批货物绝对非同一般。 生意谈得很顺利,子涵全副戒备的神经在泰国佬离开之后,才渐渐松懈下来。 她一回头,发现旁边的江弈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瞧。 “我发现你真是个美丽的女人。”江弈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勾起淡淡的笑容。 子涵将合同收拾整齐,放进他的公文包里,淡漠道:“今天下午你没有任何应酬,海爷让你回家。” 江弈咧开嘴:“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休息?” 子涵抬起眼镇定地看着他:“是。我下午有事需要去办。”她又不是他正式的秘书或员工,没必要处处受他限制或跟他汇报。 尽管如此,江弈仍是要问:“什么事?” 子涵冷冷地瞥他一眼:“不关江少爷的事。你放心,在我执行任务范围内,我都会尽职。” 江弈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我放什么心?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要迫不及待去见那个跛子,你是要告诉他,今天我们谈成一笔大交易吗?” 子涵皱起眉,打掉他的大手,道:“为什么这么做?你既然知道我会调查你,也不会容忍黑道交易,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跟那个泰国佬谈合作?” 江弈无所谓地撇撇唇,双眸灼灼地注视着她,有几分认真:“因为我相信你。” 子涵愣住,飞快地嘲讽冷笑:“一个黑道少爷相信一个警察不会抓他?” 江弈突然改为双手揽住她的肩,手指轻柔地捏了捏,嘴角弯成淡淡的弧度:“不!应该是一个男人相信他的女人不会抓他,她应该舍不得他被抓。” 暧昧的语气中隐含着几分认真,子涵听得心口怦地跳了一下,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猛然转身,甩开他的手,回头露出一抹坚决而同情的笑:“太自负的人往往会输得很惨!江弈,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因为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是一个黑道的男人。” 他大步一跨,挡住她的去路,低头问:“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呢?” 子涵定定注视着他:“那我们就根本不可能产生交集。” 江弈沉默了几秒钟,见她毅然离去,忽然心口莫名一紧:“我送你回去!” ** 拗不过他,她只好上了他的车,直接回原来的住处。 黑色大轿车来到饭店的门口,车身还未完全停止,子涵就打开车门,急着起身离开。 江弈一把拉住她:“你想找死呀?”隐藏在凶狠目光下的是倏忽停止的心跳。这女人,难道每天都要这样吓他吗? 车子此刻已完全静止下来了,子涵挥开他的手,迅速地下车。 江弈盯着她走进住处的背影,太阳穴抽痛不已,刚才在公司总部大楼时,她也是表现十分冷淡,对他永远是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愿接近他,活像他的身上撒了毒,一接近他,身子就会腐烂般。 他的女人缘这么好,为什么就这么在意她呢? 江弈用力地甩上车门,脸上布满阴郁,也许是他脸上的狂暴使得人们震慑得自动让出一条路,他在电梯前唤住她。 “打手机叫司机回来,我们搭今晚的飞机去泰国。” 去泰国?子涵一阵狐疑。 “没错!难道你刚才没听到吗?对方说如果这笔交易想谈拢的话,就必须去泰国一趟。”江弈道。 子涵点点头,对于她这样的国际特警而言,去哪里都一样。只要是有犯罪的地方,他们就义不容辞地出现在哪里。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了,江弈没有离开,反而率先走进了电梯,子涵却依然站在外面。 “进来!”他瞧着她细致的脸庞,登时明白她的意图。有他在的地方,她只想避得远远的…… 他用低沉但不容蔑视的口吻唤她进来,他绝不会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子涵的眼睛他的互相瞪视,谁也不肯让步,电梯门由于时间控制,又将缓缓地合上—— 他突然伸出修长的手,阻隔了电梯门的合并,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一把把她拽进电梯内。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找那跛子的!”江弈在她耳旁恶狠狠地低语后,随即嫌恶地甩开她的手。 斑红的指痕浮现在她白皙的手臂,她手臂痛,但心口也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他的戒备心这么强,为什么还要带上自己呢?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真的笃定她不会抓他吗? 他又凭什么这么笃定?她可是发过誓要亲手将他绳之于法的! 可是,他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因为我相信你。” “不!应该是一个男人相信他的女人不会抓他,她应该舍不得他被抓。” …… 可恶!这算什么?他凭什么这样笃定? 他不过是在从前趁人之危占有了她,趁她失忆夺走她的清白,又凭什么说她是他的女人?她难道说过喜欢他吗? 喜欢……她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呢?不说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坏事,光说他对其他女人总是举止优雅、态度尊贵,而面对自己时,却像个刺猬,总要狠狠地伤过她才作罢,她并没有去招惹他,他就这样冷酷地对她。 这样的男人,她不会喜欢,更不会心软。 江弈在瞧见子涵手臂上的红痕时,神情僵硬,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头泛过一丝陌生的情绪叫作愧疚。剑弩戳刺着他的每个细胞……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愿见到她去找司徒钊,不愿意她脱离自己的视线。 他要考验的是她,让她的心只属于自己。 注视着她苍白而微微皱眉的样子,突然之间,他全身如遭电殛,血管里的血液由心脏奔流到四肢百骸。 他屏气凝神地望着她,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拼命震动,停驻在她脸上的视线,久到她疑惑地回视他。 他的两眼亮着热切难解的亮光,耳边如雷的巨响是他胸膛深处发出的呼啸。 电梯内,不,应该说是天地间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他。而另一个是她。 时间的齿轮停顿了,他缓缓地走向她,黑亮的眸子从未如此柔和。 她防备地看着他走向自己,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她的世界仿佛马上要遭逢巨变。 他的接近让她踉跄地退后,一直到她的背抵上冰凉的门角。 他的手臂伸向她! 清脆的铃声响起,电梯门开启,停在他们的楼层。 江弈带着子涵走出电梯,看到她脸上的紧张时,他微微一笑。 子涵被他这莫名奇妙的笑刺激得手臂发麻,起了细细的颤栗。他是怎么了?中邪了? 278 独占 拿出房卡,发现江弈还跟在身后,子涵回头冷冷地注视他:“你还跟来做什么?监视我吗?” 江弈冲她勾勾唇,显示出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是啊!我说过不让你有机会去找那个跛子的。” 他一口一声“跛子”叫得刺耳极了,子涵咬牙忍住才没有一拳挥过去。不过,如果他再这么恶劣的话,她不保证自己还可以忍耐多久! “你放心,我现在要收拾东西准备晚上去泰国,暂时没时间去找他。”子涵刷开自己的门。 江弈听到“暂时”两个字有些不悦,挑眉道:“最好多收拾点,我们可能要呆上好长一段时间。” 子涵挡在门口:“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我还想洗个澡。” 江弈的黑眸亮了亮,出于男性本能地扫过她的胸前,本想说“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看过”,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迷人的微笑,潇洒地转过身。 子涵盯着他笔直的身影,出口道:“我一定会去找他,你别妄想阻止我。” 状似挑衅的语言让江弈回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子涵把房门关上,俐落地整理着简单的衣物。她静静地躺在整理完毕的床上,回想起江弈灼热而怪异的目光,很不明白。她不懂前一刻才嫌恶甩开她的人,下一秒竟可以用着热切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难道他又想捉弄她了? 她实在不相信那个狂妄自负的男人! 隔壁的江弈急切地收拾衣物,咧开的嘴角让他的脸更显得俊气。 他压抑下想跑到隔壁的冲动,拍着自己的胸口。刚才电梯里的那个瞬间,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呢? 是爱! 他从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所以他尽情地嘲笑过黑司靳,不能理解那种为爱冲动和激狂的心情。 可是,现在,他好像懂了…… 对于女人,他经历过太多,但也仅仅是经历而已,没有任何一个会留在心中。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只有陆子涵那清冷的面孔,带来的却是又喜又忧的情愫。 小时候母亲带给他的伤痛记忆,让他对女人厌恶,看到带有目的接近自己的女人,如花痴一般的女人,他只想狠狠地玩弄。 他蔑视她们,嘲讽她们,无心也无情。 有人说他是个冷到骨子里的男人,血管里流淌里的体液都快要结冰。 但此刻,谁还能那样说他?他的心跳得飞快,呼吸带着喜悦和急促,血管里全是激动的热流。 原来,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看到她在危险中差点丧命,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看到她对别的男人微笑,他会恨不得挖了那人的眼睛。 看到她叛逆地挑衅自己,他最想做的……是将她压在身下好好地怜爱…… 从未被任何人打开过的心门,突然掀起了一阵风,带着暖意,让他的生命充满斗志,空洞的心蓦然因这个发现而变得温暖和充实起来。 想不到他江弈也会这么在乎一个女人,也会有爱上一个女人的一天。 宣泄爱意的冲动,修长的腿在房内不停来回走动着,像个中了大奖的孩子,不时用手拍拍自己的心脏,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才觉得是种真实。 原来,承认爱上一个人是如此美好的事,恨不得能跑到爱人的面前,大声地告诉她。 三年来,两人之间虽然形影相随,却又冷淡如陌路;虽然看上去完全无视于对方的存在,却都又时刻感受着彼此。 他只要遭遇到任何危险,她都奋不顾身地挡在他的前面。 其实他身手敏捷,功夫并不亚于她,但每次在意外发生的瞬间,他都下意识地等待她的挺身而出。 现在回想,不过是喜欢那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被一个冰冷如影子的女人保护——其实这感觉不赖,男人也是需要保护的。 或许下意识里,他死都不愿承认自己内心的脆弱,他渴望着有双温暖的手握着自己。 看她屡次受伤,他习惯性地保持冷酷,那是他最好的面具。因他知道,她是坚强的,一个男人的呵护极可能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让这个女人由坚强变得脆弱。 因为,依赖是可以被纵容的。 第一次兴起要得到她、占有她身体的念头依然记忆犹新。 那几日,如影子一样跟随自己的她突然变得神秘,好几次都无故消失。虽然消失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是几分钟或十几分钟,但他都有密切地关注到。 他发现她去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司徒钊。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曾想过司徒钊是个卧底,更没想到她跟司徒钊的身份是一样。 他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察觉司徒钊见到她时,目光里隐藏着什么…… 于是,那几天他的情绪变得不稳定,常年含笑的面容看到她时会变成冰山。 他特意叫来了身材火辣的美人陪伴自己,然而那一夜,他竟兴不起任何兴奋的念头。 看她悄无声息地又想隐退角落,他突然赶走了美人,将她拉到了身边。 她竟然还是个清白的女子,当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进入她的身体时,突然发现这个事实。 好意外!也好惊喜! 之后便是冷漠的自我掩饰,第二日找到黑司靳,把黑司靳拉出来到酒吧里大喝了一场…… 绑架小星那次,在悬崖边她为了司徒钊而与自己作对,他真是要气疯了! 而她的受伤,他也要……担心地快疯狂了!生怕她就那样死了,生怕她永远不会醒来,生怕她…… 她却在醒了之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菲菲出事,如果不是父亲再将她找了出来,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出现了吧? 不顾一切从菲菲那里将她换回来,看到她的敌意、冷意,他着实觉得自己像一只狂暴的狮子, 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在乎她,以至于无法忍受她的漠视,拼命用狂烈的言词回敬她…… 心里能有一个人让他这样踏实地装着,感觉真好,充实,温暖! 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只要她肯给他机会,他甚至愿意把心掏出来让她验证…… 去泰国,是一次考验,等过了这次考验,他要紧紧地抱住她,对她表白他强烈的爱意! 那时候,无论是冷漠的子涵,或忿怒的子涵,只要是这个女人,他都会用整个生命去爱她。 ** 子涵将行李收拾完,掏出电话。 她找到小钊的号码,只迟疑了一秒钟,就果断地拨了出去。 “喂,小钊,是我。我今天晚上去泰国……”子涵听着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了一长串交代,暂时保持沉默,好一会之后,“恩,我会小心……恩,我会等你。” “你会等谁?那……司徒钊?”江弈进门,正好听到最后两句话。本想直接说“那跛子”,但不想看到她冰冷愤怒的面容,临时改了口。 子涵飞快地收起电话,冷然道:“是。” 江弈的眸子迅速暗淡下去,忍不住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279 学会呵护 她抬起脸蛋又惊又疑,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异样气息。 他到底怎么回事?从电梯里那会就开始像中了邪一样,她瞪着他,他突然猛一低头,双唇牢牢地捕捉到她的。 霸道而炽热的舌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探入她的口里。 双手顺势托住她的后脑勺,防止她的挣扎和拒绝。 她的味道好甜美啊!比记忆里的还要迷人,他闭上眼睛,忘我地陶醉在她的柔嫩美好中。 子涵有着瞬间的僵硬,但在这个比自己高大而强势的男人面前,她才发现自己的反抗是多么无力。 他牢牢地圈住她,灵巧的舌尖勾缠着她,非要引她臣服…… 晚上,飞机在泰国曼谷降落。 这里的空气温暖许多,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子涵现在的精神很不错。 江弈像是心情极好,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微笑,甚至做了个前所未有的举动——主动替她提起了行李袋。 子涵的手僵在半空中,望着他潇洒走在前面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是吃错药了? 正想着,江弈突然回头朝她笑道:“在想什么?还不快点!” 子涵甩了甩头,不再多想,大步追了上去。 江弈停下脚步似在等她,她刚跑到他的身前,他突然一把扯住她的手,小手柔若无骨,但食指和中指都有淡淡的枪击茧。 他蓦然涌上心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只发慌。想把小手抽出来,他却握得更紧,十分坚定。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索性任他这样握着。 他咧嘴一笑,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配合着她的脚步朝机场出口走去。 ** 接下来的时间,让子涵惊讶的事情更多。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一座靠近湖边的别墅型酒店,两人单独订了一套别墅。 他似乎也不忙着去跟那个泰国佬谈生意,反而像是来观光旅游一样,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休闲服,看上去神清气爽。 早上六点,他准时敲开她的房门。 子涵来开房门,劈头就问:“现在就去见那个泰国佬吗?等我三分钟。” 江弈托起下巴打量着她一身白色的睡衣,眼中闪烁出一抹隐藏不住的光亮。看到自己所爱的女人穿着睡衣出现,即使睡衣的款式十分保守,但依然能引出他急切的自然反应。 不过,他下颌一紧,露出俊朗的微笑:“不!那个泰国佬应该还没睡醒,我们一起去晨跑。” “什么?”一大早敲开她的门,是为了叫她一起晨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走吧!下面有座美丽的湖,我们沿着湖边跑一圈,保证你接下来的整天都心情舒畅。”他朝她眨眨眼,诱·惑着她。 子涵飞快地别开眼,不知怎地,看到他俊美而温柔的面容,她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来泰国前的那个热吻…… 难道,他想迷惑她的心志?或者是想收买她的心? 那真是太可笑了!如果他把她当成一个那么容易被诱惑的女人,不是小看了她,就是太抬举自己了! 不过,谁怕谁呢?他的有他的阴谋攻势,她有她的防御招。 子涵很快换了衣服,两人一并出了别墅。 湖是个天然湖,湖水很深,清澈碧蓝,十分美丽。 早上的空气极好,可以闻到雨后清新露滴的味道,子涵的坚持从未断过,绕着湖跑一圈一点也难不倒她。 江弈与她并肩跑着,不时侧过头笑着边跑边看她。 她假装无视他的注视,不过有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看太久了,她终是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没必要去掩饰自己的不耐。 而他则是好心情地回以一个笑容,仿佛被她瞪着很开心一般。 “喂!你究竟在看什么?”终于停下脚步,子涵坐在石椅上休息。 “看你啊!”江弈回答得理所当然,黑眸还是那样灼亮闪烁,一舜不舜地盯着她。 “你八成是出毛病了!”子涵难得地刻薄道。 “喔……我也觉得,否则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漂亮呢?”他挑挑唇角说道。 任何女人被夸漂亮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高兴一下,子涵的第一反应却是戒备。她不能中了这男人的糖衣炮弹,更不能被几句花言巧语所迷惑。 “有毛病!”她倏地站起身,再也没看他一眼,一口气跑回了别墅。 接下来的两日,江弈的表现更让子涵觉得匪夷所思,分不清真假。 他似乎忘记了来泰国的目的,亲自设定好了整天的行程,然后拉着她到处跑。与其说跑,还不如说是参观,他们一起去了曼谷最有名的旅游景点,还非要当地的人为他们拍纪念照片留影。 子涵极少照相,对着镜头她就浑身僵硬。 他拉着她跑到人家的相机前面,咧开大大的笑容,就在对方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的双手突然拉住子涵的脸蛋,用她紧抿的小嘴往上拉开两道弧度。 照片出来了,子涵羞愧地没敢看,恨不得把照片抢回来毁尸灭迹。可以想象,她当时的样子一定非常滑稽,非常难看。 江弈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不时献宝似的将照片到她面前晃;“真的不看?真的不看?嘿嘿!” 子涵将他拉到没人的公园角落,对着他得意的下巴就是猛地一拳。 还好他反应够快,否则完美的下巴就要脱臼了。他顺势握住她飞攻而来的拳头,包在手中,另一只大手用力一拉,猛地拖入怀中,就是铺天盖地的一吻表示惩罚。 子涵真的迷惑了。 晚上回到房间,想起江弈的点滴举动,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握她的手……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而隔壁的江弈根本无法睡着,他的心全在一墙之隔的女人身上。天知道他多想跟她挤到一个房间,一张床上…… 可是,他不敢!他江弈也有不敢的事情,因为他不想惹她不开心,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宁可委屈自己的欲望,也不愿意看到她丝毫的不悦。 子涵坐在房间发呆,她竟然也会有发呆的时刻。 手机已经被江弈没收,他说了不允许她见到司徒钊,这一点便执行得很彻底,她现在根本没法跟小钊联系,也不知道小钊已经到了泰国没。 而她也不想走出这间房,江弈的转变让她无所适从。 身后传来脚步声,子涵只觉脊背一凉,迅速回头,看到江弈弯着唇角站在自己身后。 “想什么这样入神?万一坏人出现,你怎么防卫?”江弈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一般的坏人不是我的对手。”子涵冷淡地回敬。 “自信的女人很美,不过在危险面前还是谨慎点好,过于自信也让人担心哪!”江弈上前,自然地拥起她的肩头。 她稍微挣扎了一下,徒然放弃,这两日来他动不动就有亲昵的举止,她根本没办法阻止,也就随他了。 “你怎么进来了?”子涵看了眼被打了反锁的门,真怀疑他是从窗户飞进来的。 江弈点点她挺俏的鼻尖,似乎看出了她的猜测:“你这模样真可爱,其实我真是从窗户飞进来的。” 子涵懊恼地挥开他的手,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能读她眼底的意思? 江弈越来越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这个女人其实很单纯。以前是被她脸上的冰霜假象所迷惑,在细心观察她、接触她之后,发现那层冷漠的面具其实十分脆弱,有时候一句简单的玩笑话都能打破她的伪装。 他很高兴这个发现,因为他有亲眼见证过别的男人对她玩笑时,她的眼底依然是冰厚三尺。 而自己偶尔对她使一个暧昧的眼神,她都会有不同一般的反应。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的心底其实也在乎着自己? 子涵别过脸,不打算理会他的回答。他越来越顽劣、越来越无赖了! 她实在没什么对付这种男人的经验,戴着冷漠的面具似乎比较好。 只不过……这两日,他有意挑战似的一次又一次招惹她,只要看到她的表情出现一点松动,他就得意得像捡了宝一样。 这真的是江弈吗?是她跟了三年,亲眼看到他如何残酷,可以毫不眨眼处理掉叛徒的江道组织大少爷吗? 江弈看到她眼底的迷惑,满意地挑起她的下巴,对着便是一吻。 她迷惑了,说明他成功了,他喜欢她这样迷惑的表情。 280 在你身边 “我们今天去庙里,好不好?”江弈问。 子涵转过身,嘲讽地注视他:“你要去拜佛?不怕佛祖闻到你满身的血腥味吗?” 江弈的眸子不经意黯淡下来,抚了抚她的秀发:“我怕,但是我希望佛祖能感觉到我的诚意。” 子涵抿抿唇:“你有什么诚意?要改邪归正了?” 江弈耸耸肩,或许吧!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江道组织在自己手里完全漂白,希望早点摆脱过去的两面生活。希望自己的子女将来有个清白的家世…… 哦!他都已经想到子女去了,呵呵,看来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力是绝对的。 低头凝视着她姣好的容颜,心中暖暖的,柔柔的。 子涵推开他:“走啊!我去问佛祖,什么时候收了你这恶徒。” 江弈盯着她的背影:“佛祖不收我的话,不如你收了我,我就呆在你身边慢慢修行。” 子涵当他玩笑,头也不回地抓起背包,率先走出门去。 寺庙里人很多,江弈跪在巨大的佛像前,十分虔诚地叩拜。 子涵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认真地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她突然生出一股好奇,他会在心里对佛祖说什么呢?请佛祖原谅他充满罪恶的灵魂吗? 她也跪了下去,双手合十…… 半晌过后,她起了身,只见江弈站在旁边,黑眸亮晶晶地望着自己。 “你猜我跟佛祖说了什么?”他没问她说了什么,反而想告诉她,自己说了什么。 “不知道,没兴趣。”她回答地很平淡,像是真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转身,走出寺庙大门,他紧跟在她的身后, “我跟佛祖说,如果真的要惩罚我的罪恶,那就在我死之前定要赐我一个心爱的女人。佛祖慈悲,应该会答应的吧?” 看他油腔滑调的语气,子涵不禁回答道:“佛祖会说,你的罪恶会先得到惩罚,那个爱你的女人才会出现。” 江弈大步跟上她,将她揽在自己臂弯里,笑着低问:“你呢?你会爱上我这种男人吗?” 子涵没有迟疑,双眸定定看向他:“不会。” 江弈的黑眸如暗夜般深沉,教人看不出里面的失落,他勾起唇故作不在意地笑:“是么?爱我的女人多着呢!我想佛祖那么慈悲,一定会答应我的。” “哼,下辈子吧!”子涵冷哼道。 “下辈子……我想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江弈低语道。 两人没有直接回去酒店,子涵根本拗不过他,他拉着她直往曼谷中心区而去。 商场——大部分女人很迷恋的地方,子涵对它可以说是陌生的,除了任务的必要,她几乎没想过自己要来这里挑选衣服。 但江弈却不一样,他陪女人逛过街,虽然很无聊,但也有一定的收获。 比如说他拥有绝对男性独特而专有的眼光,子涵根本不愿意试穿任何一件,无论服务员如何夸赞她的美丽容貌、比例完美的身材,她都不为所动。 江弈不以为意,凭着自己的判断,不到半小时就挑选了从内到外不下二十套精品款。 “麻烦将这些全部打包,替我送到xx酒店。”他顺便留下一张名片和电话,拉着子涵便离开。 “你不该浪费我时间。”在这里,子涵俨然开始忘记自己是个秘书。 “no!你需要那些,刚才才花了半小时而已。”他很为自己的成果而欣喜。 “不,是浪费了四天,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四天了。”子涵不客气地直接道。 反正两人的身份都已明明白白,说话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江弈还想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他接通线,一听到对方声音,表情立刻发生微妙的改变。 跟对方简单地交谈了几句,约定了时间和地点,笑着挂了机。 子涵听出来了,她等的事情终于要来临了。 “今天晚上八点,泰国佬要约我见面。” “恩。”她突然严厉地瞥向他,他说的意思是只约他,而不必要带她一起去? “呵呵,你乖乖地在酒店呆着,等我回来。” 子涵听得真恨不得一掌劈过去,劈掉他故意恶劣的笑。 “今天只是去看看货物样品,顺便放松一下身心,呵呵。男人谈生意的场所……你知道的,女人不适合去。”江弈慵懒地笑着,语气透露几丝暧昧,“不过如果你愿意将那些衣服都试穿给我看,我可以考虑下次交货时带你去。” 威胁!变相的威胁! ** 晚上,子涵果然未能如愿,江弈一个人出去了。 像他这么谨慎而多疑的人,自然不会让她有机会去找司徒钊。他出门前指着堆了一沙发的衣服,酷酷地甩下一句:“我回来时,希望看到你穿上漂亮的衣服等着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后果由你自己负责。”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他将她困在这里,不让她参加真正的交易现场。 子涵在他走后,有些愤怒,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打开电脑设备设法联系到了小钊,并向国际特警总部发出申请援助信号。 相信这一次她可以很快结束这个案子,名正言顺地回归原本的生活。 她站在沙发前盯着一堆华丽的衣服,神色矛盾而复杂。 江弈带笑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么清晰,他笑起来时像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喜欢逗弄她,喜欢招惹她。但是,不可否认,他其实是个幽默风趣的男人,如果不是身份原因,跟他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应该很轻松愉快。 她并非没穿过漂亮的衣服,有时候任务需要,她也会打扮成性·感火辣的妩媚女郎,只是勾·引男人的活儿,她实在不行,每次组织最多只让她这样打扮去配合一下同伴而已。 随手挑起一件紫色的小礼服,裁剪与设计都非常别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师之手,价值不菲。 她又拿起另一件深蓝色的无肩背心,皱了皱眉。 真的要换吗? 迟疑的最大原因不是不敢穿它们,而是不想对他的威胁而屈服。 挣扎着,矛盾着,终是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做出了选择—— 晕掉!为什么这件衣服穿上去如此暴·露?前面低胸,后面露背,但又该死的服帖合身。 换一件,为什么这件……让她看上去如此妩媚? 一连换了三件,她懊恼地坐在沙发上的衣服堆里,手里还捏着一件。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眼光很毒,他竟然比她自己还清楚她身体的尺寸。每件衣服从胸围到腰身,都是恰到好处,完全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材可以火辣,或许她从未如此细细打量过自己…… 然而,一想到他这精准的眼光,是不知道摸过多少女人而练就的,她就突然忍不住泛过一丝酸意。 慢着!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觉得发酸? **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像性·感女神一样。”江弈从窗户里跳进,声音陡然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你……”子涵慌忙从旁边扯过一块披肩挡在胸前,刚才发怔,都来不及换下这套超贴身的衣服。 他竟然真的是从窗户里进来的! 江弈耸耸肩,深幽的目光落在她光·裸的手臂和胸前,笑着解释:“我们俩房间的阳台是相通的,你没发现吗?” 子涵沉下眸子,她当然发现了!一进酒店就将这栋别墅做了番比较细致的探巡,只是她没防备的是人品! 她至少以为他不会卑鄙到爬人家窗户进来。 江弈走近她,轻轻拿开她手中的披肩,目光中带着赞许。 “宝贝,你做得很好,很高兴你穿上它等我回来。” 奇异的,“宝贝”两个字并没有让子涵起一身鸡皮疙瘩,反而是他的身上带着的微微酒气,教她情不自禁深呼吸了一口。 他敛住眸子里较为暗沉的光芒,将嘴慢慢凑近她的耳朵:“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后天下午三点,你随我一起去。” 281 决战 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下午两点半,子涵随江弈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朝市郊外一座仓库开去。 仓库,最适合做黑道交易的地点,子涵在衣服内夹层安置了一个微型定位追踪器,方便已到曼谷的小钊寻找自己。 她靠在车子后座上,墨镜下的脸色十分平静,带着自然粉红的唇微微并拢,显示出她的严肃。 江弈坐在她的旁边,锐利而深沉的眸光被遮掩在墨镜之后,跟她一样瞧不出神色。突然腾出一只手绕过她的肩后,将她揽进自己的臂弯。 这几乎是他们俩在一起时,他习惯性的动作,而她也习惯了不再拒绝。 靠在他宽厚的肩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气息,子涵闭上眼睛。 就是今天,如果这真是一场罪恶的交易,那么她没有理由放过他。 为公,她身为维护正义的特警要员,不可能包庇任何一桩犯罪;为私,想起小钊因他变伤残的腿……她的心口就忍不住愤怒、难受。 今天这场交易,他明知道自己的动机,却还肯带自己来,可能有三种原因—— 其一是他太过自信,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觉得她一个人可以阻止他们; 其二他跟泰国佬早已商量好,作出了万全的准备,即使被警方发现也不怕; 其三,这场交易根本不是真的,这是一场诱饵。 很快,她排除了第三种可能。 因为她了解江弈的自负,她察觉到了江弈不自觉散发的谨慎与紧张,她也有多年的经验与自身的直觉。 总之,这将是一场……难以预料结果的硬仗。 阳光照在玻璃车窗上,车子飞快地行驶,司机全神贯注开着车,车子里没有人说话。 快到达仓库地点时,江弈淡淡地开口,像是不经意发问:“如果我不是江道组织的人,你有没有可能爱上我?” 子涵蹙了蹙眉毛:“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 她没必要把相同的答案重复一次。 江弈扬扬唇角,有抹自嘲:“如果我愿意为你放弃江山呢?”他是真的动了这念头。 “江山?哈,你指的是江道组织吧?”子涵再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她现在哪有心思回答他这莫名奇妙的问题,“江少爷,你为什么要为我放弃江山?难道你爱上我了?” 江弈那张俊美的面庞蓦然严肃极了,像是在用表情回答她的问题。 子涵一愣,顺便将他的手臂从颈后挪开,道:“这实在是很可笑。我跟你之间,怎么可能出现‘爱’这个字眼?” 江弈注视着她冷漠的侧颜,声音低沉了下去:“为什么不可能?” 子涵的心不自觉紧抽了一下,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因为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而你——你也不可能爱上我。” 她抓紧藏在衣角缝里的微型定位追踪器,心一点点平静下来,然后依然是奇怪的沉默。 他的视线久久地落在她的脸上,忘记了收回…… ** 这里半边靠山,下面是一片废弃的工厂,仓库在最里头。 子涵提着黑色的小箱子跟着江弈小心地走进去之后,发现泰国佬早就带着人等在那里。 仓库外面站立着几名黑衬衣的墨镜男子,仿佛在放哨。 “就你们两个来?”泰国佬摘下墨镜,阳光从仓库后面的缝隙里照进来,看到满室飞舞的灰尘。 “呵呵,还需要很多人吗?”江弈神态自若地走到他面前,那里有一把破旧的椅子,但还算干净。看来泰国佬之前已经让人擦过了。 子涵的眼神十分冷静,所有情绪敛如漆黑的瞳孔。 她站在江弈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仓库的地形和每一个人。 “货物很多,就你们俩可搬不动。”泰国佬又道,还朝子涵“嘿嘿”地笑了两声。 子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思忖着不知小钊会带人什么时候到。说好下午三点,按照以前的职业习惯,他该带人两点钟之前就埋伏好了才对。 总部会派人来支援吗? 一旦货品交易开始,她将按下衣角内的追踪器,立刻将信号发出去,让他们行动。 她相信他们就在附近,她相信只要交易一开始,同伴就会出现。 江弈做了个手势,道:“先验一下货。” 子涵闻言,眼眸立刻散发出光亮,像猫见了耗子那般兴奋。 泰国佬精明的目光扫过她微微发亮的脸庞,道:“货,上次不是验过了吗?江少爷,我们需要看的是钱,是美元现金。” 说罢,他点燃了一支雪茄,眯着眼抽了起来。 “要钱还不容易吗?”江弈弹了个响指,笑道,“陆秘书,给他们看。” 子涵提起手中的箱子,放在桌面。 一肌肉健壮的打手型人物一手拉过箱子,利落地按开扣锁,打开。 花花绿绿的大钞便映入大家眼底,在场的人眼眸不约而同闪烁着。 子涵猛然感觉有异,照理说黑道交易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防止黑吃黑,为什么江弈这么大方,他真自负到不担心人家会暗中黑了他们? 江弈仿佛没察觉她的担忧,潇洒地掏出火机,咣当一声也点燃了一支烟。 他徐徐吐了个眼圈,笑道:“你要的钱都在这里。我们都不是第一次交易,彼此信誉第一,我要的货呢?” 子涵手指微动,及时按下藏在衣角的按钮。 泰国佬圆溜溜的头轻轻一甩,站起身来。他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道:“跟我来。” 江弈手中的烟才吸了一口,就顺手掐灭扔出窗外。 仓库很大,也很安静,空间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子涵浑身进入高度戒备,暗暗数着这里有多少道门、窗,如果行动开始,从什么位置抓人或离开最合适。 江弈突然停下脚步,故意站在她旁边,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朵,以中文说道:“小涵,你信我么?”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很亲昵很自然。 子涵顿时发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反问道:“你信什么?” 江弈展露帅气的笑容,趁她不注意,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发丝:“信我——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因为,我爱你。” 子涵像被人打了麻醉一样,霎时忘记了动弹,脑子里嗡嗡地只回荡着这句话。 他爱她? 开什么国际玩笑…… 可是,他的话那么肯定,语气那么真诚,哪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何况这个时候……这个要跟人谈黑道交易的时候,他竟然跟她表白? 真是天下的讽刺!他也太侮辱她陆子涵了! 子涵的嘴角开始下垂,眼角抽搐了一下,前所未有的混乱思绪在那个瞬间凌驾了她的心。 尽管只是几秒钟,她仍无法否认自己被他的话震惊到了。 “好了,小涵,这里很危险,你先在外面等我。”江弈拍拍她的肩,顺便替她理了理乌黑的发丝,眸子好深好沉。 “我不去。”子涵脱口而出。 “乖。你一个人在这里,想阻止我们的交易,那是不可能的。不如到外面去等着,没在交易现场,不能阻止交易发生,也不算你失职,对不对?”江弈温柔地劝道。 泰国佬回头,看到江弈对子涵极尽温柔的模样,不禁又“嘿嘿”笑出了声。 子涵坚决道:“我已经到了现场,不可能离开。” 江弈悄然瞄了一眼手表,脸色猛地沉了下去,一改之前的口吻,变得冷漠:“出去,外面等着!” 子涵紧了紧拳头,咬牙道:“你就不怕单独在这里,被人做了吗?” 江弈的眼中划过流星一样的光芒,有抹惊喜:“原来你在关心我。” “不。”子涵飞快地否认,“我劝你还是收手,我说过你若让我亲眼看到交易,我不会放过你!” “来不及了。”他淡淡地说。 突然将她推向门外,两个强壮的泰国打手会意,很快将子涵拉了出去。 “呵呵,这些东西不适合让女人看到。” 子涵被拉到仓库外面时,耳边只听到江弈说完这一句。 282 生死之间 …… 下午的阳光很强烈,照得人有点刺不开眼。 子涵心中焦急,为何还没有出现小钊他们的身影呢?如果他们早有埋伏在附近,根本不要一分钟就可以赶过来啊! 万一错过了交易的最佳时机,不能人赃俱获,要抓他们就难了! 可是,她又抑制不住回想着江弈刚才的话。 他说他爱她,他说他可以为她做一切……该死的!什么叫爱? 明知道她反对犯罪交易,他偏要将交易进行到底,这就叫爱吗? 明知道她和他的身份立场注定两人对立,他还非要对她说爱? 子涵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无论如何,这样的情况下不该想到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她不爱他! 她不爱他…… 她…… 他怎么可以故意搅乱她的心?他是可恨的!故意的! 子涵深呼吸,握拳,咬牙,眯着一双剔锐的眸子在墨镜下悄然观测,突然发现山边有一道细细的白烟冒出。 心脏顿时狂跳,来了! 是小钊他们来了!那是小钊给她的信号。 她必须马上冲进去阻止交易,从泰国佬的言语推断,他们交易的应该是军火! 如果她现在冲进去的话,或许还可以劝导江弈主动认罪! 子涵飞快地拨出手枪,猫着步子悄然走到两个泰国打手后面,以她迅猛超强的爆发力猛地同时出击,一左一右双掌精准地击在那两人的后颈上。 两个高大的男人白眼一翻,闷声倒下。 “不许动!”子涵一脚踢开仓库的门,闪身进去,同时将枪对准屋子里的人。 她不在乎这里是最危险的境地,不在乎这一冲进去,立刻有好几把强猛的机关枪对着自己。 比这样更危险的局面她都坦然面对过,也一次次死里逃生。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不禁在江弈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江弈的眼眸剧烈抽搐了一下,薄唇瞬间抿紧,朝她吼道:“你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子涵缓缓将枪对准他,声音冷静而清晰:“阻止你们犯罪!” 仓库里大箱的军火枪支已经被打开,很显然,刚才江弈正在看货,而用来交易的美元手提箱则被泰国佬拎在手中。 他们的确是很老的合作伙伴,如果泰国佬还想在这方面门路通畅,他是不会为了这一箱子的钱,就傻到杀掉江弈的。 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容忍一个女人用枪来阻止他们。 泰国打手人人端着枪,所有的枪口只对着子涵一人。 “不准伤她!”江弈首先用泰语对他们大声地吼道。 而子涵的枪则对着江弈,沉声命令:“让他们把枪放下,否则……” “陆子涵,你是疯了吗?”愤怒开口的是江弈,他的俊眉狠狠地皱在一起,大步跨近她。 子涵神色未变,没泄露半点情绪,手枪端得那样稳,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枪口一步步走过来。 “我没疯,你一直知道我的目的!” “把枪放下,乖。”江弈走到她面前,瞳孔微微扩张,他在紧张,在担心。最后一个“乖”字仿佛在哄小女孩,极力做得温柔。 泰国佬嘴上叼着雪茄,阴冷地注视着他们。 如果不是进仓库内看物品前,江大少爷对这个女人显露出温柔,摆明了告诉众人,她是江大少的女人,否则她一冲进来只怕就会成为马蜂窝。 “离开这里,马上!”江弈走到她身边,两人面面相对,他朝她命令。 “不可能!”子涵索性将枪对上他的胸口,漆黑的眼睛里映着他俊美的面容,“你最好劝他们主动弃甲投降,这里已经全部被警察包围了!” 江道组织的案子,他们已经追踪调查了好久,不惜做卧底打入黑道内部,错失了那么多次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她怎么可能放弃? 江弈的眸子黑不见底,俊眉紧拢,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听我一次,马上离开!” 就在这时,仓库门前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铁皮门被撞开,撞击声把屋子里的人全都惊醒。 机关枪进一步逼近陆子涵,泰国佬已经察觉到她身份的异样,而打手们更是身手敏捷地靠紧墙边戒备。 “放她离开。”江弈回头朝泰国佬怒吼。 可是,他的吼声才起,枪声已经响起。 江弈猛然抱着子涵顺势往地上一滚,两人扑倒在门边。 外面也响起了枪声,小钊带着人沿着门边守立不动。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想活命,最好放下手中武器,立刻投降。” 是小钊的声音,子涵眼中闪过惊喜,握枪的手更稳了! 她用枪抵着江弈的胸口,道:“我可以给你机会,马上投降,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江弈将她压在地上,目光是那样的深沉,又流露出一抹真挚的心疼,叹了一声。 “听到没有?一旦警察进来,你就没有机会了。”她压低声音道。 现场的气氛处在对峙之中,仓库里一时极为安静,诡异而冰冷。 “你这也算是关心我吧!”江弈勾起笑容,手指温柔地替她撩开额前的发丝,轻轻落下一吻。 色胚!都什么时候了! 子涵别过脸,心脏不自觉加速了跳动。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啊!被枪抵着胸口还这样玩世不恭,他难道真的笃定她会放过他吗? ** 气氛紧绷得可以用刀子划开,仓库内外的人都严阵以待。 泰国佬已经沉不住气,朝外面骂了叽里呱啦一连串之后,朝江弈喊道:“把那个女人拖过来!” 只要挟持那个女人,他们还有可能逃离这里。 他们对这里地形熟悉,外面又有设备一流的越野车,劫持人质离开应该没问题。 江弈低头,笑意晶莹地凝视她,声音却极其严肃:“一会起身,你就马上冲出去。” 他不可能劫持子涵达到自己逃离的目的,但子涵反过来劫持自己也没用,只怕泰国佬来个鱼死网破,对他们俩一起扫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子涵紧抿着唇,两人缓缓起身。 “走!”江弈低吼了一声,将她推出门外。 “砰!”枪声响起,子涵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迅速蔓延全身。 江弈的眼瞳骤然紧缩,刚想扑过去,枪声便劈劈啪啪响了起来。 千钧一发的瞬间,小钊低蹲在门口,对着里面便是一枪,正中一个泰国打手的肩膀。那人发出一声哀嚎,躲了起来。 其他人都飞快地躲了起来,枪声混乱。 ** “子涵!你没事吧?”小钊看到她的身影出现,立刻关心地问。 “恩。”子涵滚出门口,鲜血汩汩流出,她右手依然紧紧抓住枪,双眸迸发出凌厉的锐芒,“里面加江弈,一共八个人。正前方是仓库堆积货物的地方,左右两侧都躲了人。走私的是军火,可能会引起爆发,大家小心点。” “你先退后,马上离开!”小钊瞥了她的伤口一眼,关心道。 “不……”子涵不愿,她还从未退缩过,这一次更不可能。 “你已受伤,这里有我们就够了!”小钊神色变暗,沉稳命令,“你该知道怎么做才对我们最有利!我现在命令你马上撤离!” 他忽然朝后面手臂一甩,带着几个人猫着腰探了进去。 难道小钊不相信自己吗?不相信她会亲手抓到江弈? 手臂上的血染湿了衣袖,子涵用力吸着气。她一咬牙,不知从哪扯出一条布带,单手利落地替自己包扎住手臂,用牙齿一咬,打了个结。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灯光闪烁,她看到警员们快速从车子上冲下,迅速朝仓库靠拢。 她的心悬了起来,仓库里不时传出的打斗的声音,夹杂着枪声。 283 开枪 每一秒钟都是惊心动魄,她如何能按捺得住? 站起身,朝仓库里走去,眼前的一幕却教人意外到无法相信。 这……这一定是错觉! 江弈的手里却挟持着小钊,他的枪正准确地对着小钊的太阳穴。而原本躲在一堆堆货品后面的泰国佬正一脸得意的笑走了出来。 “江少爷,还是你厉害。哈哈……走!”有了人质在手里,歹徒们一般是有恃无恐。 这时,子涵再也忍不住现身,大声道:“江弈,放开他!” “子涵!” “小涵!” 两个男人脸色均变,同时开口。 紧急而仓促间,子涵并未发现江弈眼中急切的担忧,而小钊也是又急又怒。 她双手握枪,心头闪过讶异。但来不及做任何其他推测,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又迅速握定,黑幽幽的洞口对准江弈。 “你们被包围了,没得退路!还是投降吧!”血从她的袖口滴到地上,触目惊心,她脸色苍白,神情镇定,带着一股不可玩忽的决心。 江弈的心紧紧揪了起来,他没保护好她!都是她让他受伤…… 那血一滴一滴像从他的心口流掉一样,那么疼! “小涵……” 子涵对着他摇摇头,清楚地表示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可能再信半句了。 或者,她从未信过他。 她漆黑的眼睛与江弈的深眸对上,紧紧纠缠,无声碰撞。 小钊刚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到泰国佬的动作,不由地惊喊了一声:“小心!” 江弈抬眼一看,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他手腕一翻准备将枪对上泰国佬。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子涵的眼瞳缩成了一个点,他手指翻动的动作化成了慢镜头,像是子弹已经射进了小钊的脑袋。 “砰!” “砰!” “砰!砰!砰!” 几声枪响同时响起。 她的子弹惯穿了江弈的胸口,血花迸溅。 江弈的子弹打中泰国佬的眉心,精准无误。 而泰国佬手中的枪却连连发出几声巨响,一颗子弹呼啸着擦过她的脸颊,另外两颗方向偏失,正好击中了堆积的货物。 “危险!” “小心……” …… 子涵愣住了,眼眸越睁越大。血色从唇间急速地褪去,握枪的指尖一阵冰凉。 她真的开枪打了他! 可是他的枪不是要打小钊,而是对付那个泰国佬…… 她误会了……她错开了枪…… 仓库里突然传来了硝烟的味道,阳光从仓库顶上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在仓库冒烟的地方。 小钊蹒跚着脚步朝子涵冲过去,可是另一个受伤的人却动作更快。 没人可以想明白一个胸口中枪的人,为什么那瞬间动作会那么迅速,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门外推去。 “轰”地一声巨响,比平地一声雷还要惊人。 疼痛掩盖了一切,耳边混乱的声音逐渐模糊,子涵只觉眼前一阵花白,眼睛刺痛,晕了过去。 284 被掩埋的真相 一个星期后。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手臂的剧烈疼痛,身体像被车轮碾过一般。 她又受伤了,意识回到子涵的脑子里,她自嘲地笑,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躺在了病床上。 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一样,她明明清醒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难道是晚上吗? “呃……”张嘴是沙哑难听的呻·吟声,一只温暖的大手立刻握住她的。 “子涵。”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沙哑,疲惫,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 很快,她又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旁边道:“钊哥哥别激动,我马上去叫医生。” 哦哦!这个小钊,还有他那个干妹妹谢小姐吧…… “小钊……?”子涵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模样,反握住他的手指不禁用力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 五个字仿佛承载了多少心酸的等待,小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昏迷了很久?”她努力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异样的惊恐一点点抓住她的知觉。 “刚好七天。”小钊道,满眼心疼。 “天黑了?我的眼睛……怎么了……”她开始确定真有某些意外发生了,若是天黑,房间怎可能没灯? 小钊朝窗外明媚的阳光看了一眼,眼神很暗很悲:“你别担心,你的眼睛被炸弹碎片伤到了,不过只是暂时看不到……医生说,等你醒来,马上给你安排做角膜移植手术,很快可以恢复。” “哦……”子涵不再挣扎,没受伤的手缓缓地移到自己脸上,果然摸到了眼睛上的纱布。 病房里一阵沉默。 许久,她终于问:“他……呢?” 问这话时,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呼吸屏息,只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他……”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小钊抿紧了唇,一字一字地回答,带着一抹悲伤和沉重:“他也没事,两天前转去美国治疗了。” 听到这句话,子涵像放下了什么,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面容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第二日,陆子涵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一个月后,她眼睛重新回复健康,医生叮嘱她不能再参加危险活动,于是暂时休假,住在自己租下的公寓里。 而那个人……真的去了美国,也像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她觉得心的某一角空荡荡的,像是遗失了什么。 或许每天没有任务,没有事情可做,她觉得空虚。可是,为什么夜深人静时,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一张俊美而深情的脸孔呢? 那日仓库里的最后一幕太危险、太紧急,她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就开了枪。 他伤得很重吗?他一定会恨她了吧……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一份报纸,头条的标题十分悚然——江道组织宣告瓦解 内容的第一句话“江家少爷意外身亡一个月后,身负各种传闻的大佬海爷向媒体宣告,江道组织即日起全面瓦解……” 江家少爷?江家还有第二个少爷么?什么叫作意外身亡? 子涵的心掀起了狂风巨浪,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小钊他们从来没有提过,谁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是真相…… ** 司徒钊早料到有这一天,所幸她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子涵冲进他的房子,以他从未见过的急切与悲伤问道:“小钊!出来!你出来!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相?什么才是真相?” 让人意外的是不仅是司徒钊在,郑央在、黑司靳在、江菲也在,谢婉晴在……他们全都看着她,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质疑。 第一次见她眼角晶莹,闪动着泪水和悲伤。 “你们谁告诉我……他其实还活着,是不是?” “他没有死,这报纸上写的不是他……对不对?” “你们说话啊!江弈没有死,对不对!” 宽敞的客厅里,每个人的声音都那么低沉沙哑,气氛紧窒地令人无法呼吸。 “不……报纸上写的是真的。”小钊道。 子涵跌坐进沙发里,嘴角开始颤抖。 “他爱你。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已经爱上你了。所以,他失去理智地一心要得到你,却又愁闷地跟我倾诉,不明白为什么会被一个女人乱了原则。”黑司靳道。 子涵想起了刚把身子给了他的那些日子,他表现出来的反复、矛盾和刻意的满不在乎……原来,是他在掩饰为她所动的情愫。 “我哥……其实从小就是个很孤独很骄傲的男人,他玩世不恭,看上去好像不在乎任何人和事,但他的心力却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柔情。他从没真正爱上哪个女人,你是唯一的一个。他不懂爱,但是他从知道自己爱上你后,就在尽他所能去呵护你。”江菲道。 子涵想起泰国的那几日,他温柔地逗她开心,尊重她,包容她,让她悄然习惯了他宽阔的怀抱…… 仓库那次交易的真相呢?为什么连小钊都为他出现这副遗憾惋惜的神情?他和江弈不是仇人吗? 小钊握住她冰凉的指尖,紧了紧,嘎哑道:“听完真相,你要有心理准备。” 子涵咬住唇瓣,睁大眼望着他。 众人也一起望着他,这是所有人想知道的真相。 “我去泰国的计划,都是他提前给我安排好的。他说,如果帮我抓获泰国最大的军火走私集团,我是否可以跟他将前尘旧帐一笔勾销?我没答应,那是不可能的事,无论是抓他还是抓泰国佬,都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不过,他并不理会我的拒绝,径自帮我定了去泰国的机票。我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的原因,是内讧吗?他只跟我说了三个字——为子涵。” 子涵的手指绞织在一起,胸口因激动而上下起伏着,真相才听个开头,几乎可以猜到后面的发展。 “仓库里的那场交易,也是他预设好的,为了引泰国佬上钩。他根本不忍心让你卷入危险,但是你追查得那么紧,最重要的是狡猾的泰国佬,不知从哪查到了你的身份,要求他一定带你过去。他很矛盾,怕你有危险,于是紧急联系到我,跟我连夜探看了仓库的地形,制定了计划,以备安全。” 子涵的眼睛突然滑出一滴泪,心脏揪成一团,哽声道:“如果不是我的冲动和不知情,你们就会按原本的计划行事,对不对?” 小钊点头:“是,你在场让他紧张,他极力让你离开仓库……” 子涵抬起泪眼:“为什么不把计划告诉我?” 小钊抿着唇:“这是他的意思,不希望你为他分心。或许……也想考验一下你对他的感情。” 想起车上和进仓库前,他对自己的两次对话,子涵的手指紧紧收拢着。 后面的她基本都能猜到了。 “他故意挟持你,为了让泰国佬放松警惕。”她道。 “恩,当时那些家伙都躲在货物架后,江弈对他们说已经挟持到了警员,他们都走了出来。窗外的狙击手随时都在准备着。”小钊道。 子涵不再言语,失了神一般,猛地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 许久,她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他是因为中了我的枪而死的吗?” 回答的是一片沉默…… 一日后。 墓园里的新碑坟前坐着一抹孤独的人影,她看上去表情平静,但面色憔悴,眼底隐藏不住深深的哀伤和自责。 双眸定定地注视着碑上男人的照片,他看上去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帅气,笑得那么灿烂…… 远远地,墓地的另一角。 两个人注视着她的身影。 “她的心里应该是爱我哥的吧……我哥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亲耳听到她说——她也爱他。”江菲道。 “应该是爱的吧!她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孤独女子……”司徒钊望着天边飞过的鸽子,叹息着,“我不应该告诉她真相,她可能以为你哥到死都是恨她的。” “这不怪你,她总会知道真相。”江菲垂下眼,脸上也是浓浓的悲伤,“如果我哥恨她的话,又怎会在临死前,还执意要将角膜捐献给她……” 夕阳已经很斜了,夜风轻轻吹起。 有些事可以被夜色隐藏,可以被轻风吹走,但有些伤和记忆却永远在人的心里。(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