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渣攻后直男只想种田》 分卷(1) 穿成渣攻后直男只想种田 作者:胖梨树 文案: 1.郑岚本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却被渣爹继母卖到了山沟里嫁给了一个人渣。郑岚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人得到惩罚,第一个就是这个折磨自己的人渣! 但让郑岚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动手人渣就出意外了。眼看着渣男身体都凉了,却又重新恢复了鼻息,郑岚冷笑,这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2.一朝身死,吴景晨穿越到一个未知的朝代,成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乡野混混。 看着伤痕累累强作镇定的原身夫郎,这一世只想好好种田的吴景晨皱眉:等养好伤我就放你走。 郑岚梨花带雨: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你要让我去哪里? 3.郑岚爱上了这个会对自己好的孤魂野鬼,但是这个男鬼只喜欢种田说要放自己去寻找幸福怎么办? 上了自己夫君的身就一辈子是自己的夫君,哪里有分别的道理呢。郑岚偏执笑。 攻直男,普通人,无金手指(大概),非忠犬,受追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景晨 ┃ 配角:郑岚 ┃ 其它:预收《能不能好好秀恩爱》求关注 一句话简介:没人能让他做忠犬 立意:不随波逐流,坚持自己的想法 第一章 倒霉催的 吴景晨其实不想睁眼的,但是眼球转动间感受到的丝丝顺着额角还在缓慢蜿蜒的黏腻温热的液体,嗅着鼻尖萦绕着的浓重血腥味,即使曾经被人称作木雕石刻,认为万事不能让他动容的吴景晨也忍不住想要骂句草了。 这都什么破事啊!艰难的伸手捂住传来阵阵剧痛的额头,用袖子盖住已经快要凝固住的布满暗红血迹的狰狞血肉,吴景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提起声音喊道,关风?能过来扶我一下吗? 说完,吴景晨就没忍住地嘶了一声,要睁眼的动作也果断刹了车。 草。吴景晨心中暗骂。 之前还没醒的时候流的血已经结成了血痂爬在他的半张脸上,牢牢地牵扯着他的脸皮,在他呼吸还有说话时扯动了他脑门上那个深深的破洞,让一片暗色中又溢出点点鲜红。 半天,昏暗的室内都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吴景晨刚刚叫人帮忙只是个错觉,房间里除了倒霉的吴景晨再没有人了似的。 吴景晨动了动僵硬地瘫在泥地上的腿,清楚地知道房间里还有人在。他能听到角落里传来的压抑着的粗重呼吸声。而且,那个据说叫关风的男人?应该算是男人吧,除了这个狭窄的空间还能去哪儿呢? 想到这里,吴景晨就忍不住又想叹口气了。 就根据他刚刚接收到只粗粗浏览了一部分的记忆来看,这个关风只要是不趁机给他补一刀都算是善良正直了,哪里还能强求人家来帮一个人渣呢? 虽然现在这个人渣就是他,但吴景晨觉得,要是他之前遇上这种人肯定也会丢掉佛系的行为准则趁人渣落难时给上一脚的。 又动了动腿,在尽量不牵扯到伤口的情况下吴景晨很淡定地给自己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感觉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后也不着急去看大夫了,直接躺在地上一边恢复体力一边仔细翻看原主的记忆。 是的,此吴景晨非彼吴景晨。现在躺在这个偏远山村中一间快要倒塌的茅草屋里黄泥地上,头上脸上都被鲜血和灰尘糊得一脸脏兮兮的男人身体里,装着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 吴景晨,本来是21世纪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线城市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从小到大的人生轨迹也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学习平凡,交际能力平凡,没有特长,从小生长在一个平凡的四口之家。即使爸爸妈妈因为弟弟更嘴甜会撒娇,更聪明所以偏宠弟弟,但对他在物质上也没有丝毫亏待,成年离家后逢年过节也会联系聚餐,这对十几亿人口的中国来说,恐怕连句家庭不幸都称不上。 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心只想努力工作赚钱然后结婚生子的直男,连梦想都只是退休后找个乡下种田,爱好做饭却厨艺只有1级的只能保证做饭不会毁厨房或者把人吃进医院的直男,却在平平无奇的一个雨天,因为冒雨回家没有看清路结果一脚踩空撞到了路边的消防栓上,毫无防备的结束了他短暂又平凡的一生。 然后,就重生在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陌生朝代,重生在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同相貌,甚至连死法也差不多相同的古代男人身上。 就是这个男人比起平凡却正直的他来说,可能人渣的有点过分了。 吴景晨现在所处的朝代为樊,皇室以高为姓氏,发展水平和吴景晨所在世界经历过的宋代差不多,而且还是巅峰时期的宋代。现在天下太平,江山一统,外族蛮夷被历代皇帝打服已经许多年没敢进犯过,建国已经四十余年,但吏治还相对比较清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 而和吴景晨观念最冲突的不是封建制度,也不是这里落后的一切,而是这个世界中从古就存在的一种人哥儿。 若不是顾忌着额上的伤口,吴景晨的眉早就狠狠皱起来了。 这个世界存在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和哥儿。前两者自不必说,哥儿确是彻底刷新了吴景晨的世界观。 哥儿外表和男人一模一样,只是会比男子看起来纤细娇弱些许,眉间还会多张一颗红痣罢了。但内里,哥儿却和男人大不相同。 哥儿也可以怀孕生子,只不过因为生理构造原因导致生育能力处于极低的水平罢了。 哥儿的红痣也是有讲究的,痣的颜色越红越鲜艳就说明生育能力越强,越受人追捧。 但是,对于有权有势的人家来说,生育困难的哥儿一般娶回来就是做个玩物罢了,了不起抬成妾,只有那些确实尊贵无比的人家出身的哥儿才有资格成为豪门正夫。 所以,这个时代的哥儿其实地位比起女子还不如,稍有条件的人家都以娶个女子绵延子嗣为荣,只有困苦的家庭才会愿意讨个硬邦邦,耐操劳的哥儿进门,帮忙分担家庭重担。 所以在吴景晨看来,哥儿就是一种倒霉催的生物,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还因为有可以理由的余地而被压榨,简直比他还倒霉。 慢慢抠着眼角的血块清理睁眼的空间,吴景晨又凝神听了听房间里那一道平静下来的呼吸,心里暗道了一声作孽。 刚刚被他唤了一声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叫关风的人,是原身这个人渣捡来的媳妇,一个倒霉催的哥儿。 这样想着,吴景晨的手法就逐渐暴躁起来。 所以说,既然都穿越了,那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美女做老婆,或者就让他单着也可以,现在他一个笔直的直男凭空多了个男媳妇,这算什么嘛! 这明明是gay的天堂,和他爱大胸萌妹的吴景晨有什么关系! 个倒霉催的! 第二章 可怜,可恨 吴景晨现在身体的原主也叫吴景晨,是吴家村这个偏僻村庄附近臭名远扬的一个混混。 说起这个吴景晨,真是可恨又可怜。 让吴景晨来说,原主本来还算一个正常甚至优秀的孩子,可惜小时候大人造的孽却在他身上酿成了苦果。 事情要从上一辈说起。 原身的父亲从小丧亲,一路摸爬着长大,不知在哪儿学了一手打猎的手艺。长大成人后还借着这门手艺以及交情门路,支起了一个肉摊。 因为吴屠户做买卖从不缺斤少两,挑肉的眼光还一等一的好,总是比别人家的新鲜,没几年就攒下了一笔还不错的家产,在东理镇这个小地方说出去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这样的男人,有家产有挣钱的肉铺,家里没有公婆压着还没有不良嗜好,让吴家村适龄的姑娘哥儿看了就羞红了脸。 可惜吴家村的人吴屠户一个都没看上,挑来挑去最后求娶了邻村陈家的姑娘,花了二十两银子做彩礼还大摆筵席将人迎娶过门。 陈家姑娘生的白嫩嫩娇艳艳的,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被娇养着长大,和村里需要帮忙干活多少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女子,哥儿都不一样,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 吴屠户娶了陈姑娘,村里的一些长舌妇还眼热,嘴碎着传怕是陈姑娘要受苦了,说不定以后要和吴屠户一起去买肉,到时候一个娇滴滴的新媳妇可别被腥气给熏晕了过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吴屠户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可对这个小娘子却是疼爱非常。 不仅不让陈氏操劳,还把挣来的银钱也交给她管,陈氏每天就只需做做家务,日子过得比当姑娘时还要清闲舒心。 更让那些怨妇眼红的还在后面。陈氏才过门两个月就怀孕了,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原身。 从此,吴屠户更是对陈氏言听计从,连带着陈氏娘家都得了便宜,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本来大家对这种眼红的日子都要习惯了,但在原身六岁那年,吴家却发生了一件改变原身命运的大事。 陈氏和她的表哥偷情,被吴屠户抓奸在床了。 原来陈氏未出阁前就有喜欢的人,可惜他表哥只是个穷书生,连童生也是连考数次才考上。为了考试他家里已经是一贫如洗了,可此人还一心想继续读书,哄着家里人继续压榨血汗供他。 这样的人,除了会吟几句哄骗无知少女的酸诗,以及一副还算白净的皮相外,简直一无是处。 疼爱女儿的陈家夫妇自然不会同意陈氏与表哥继续来往,碰巧那时吴屠户重金求娶,陈家就赶忙答应了这门亲事,将陈氏嫁到了吴家村。 陈氏被迫离开心上人本就心里愁苦,加上吴屠户长得太过粗犷,每天卖肉回来即使细心清洗,身上也总会有些血腥味,还总是板着脸,让陈氏又惧又怕,只能强装笑脸。 两相对比,这让让陈氏愈发想念风度翩翩会和她谈心的表哥。 开始,陈氏还能安分守己。但生下原身后,吴屠户想为儿子挣下一份家业的心越发强烈,出门卖肉的时间长了,在家陪陈氏的功夫就更少了。 大多数时间,家里只有陈氏和小小一只只会烦人的原身。 甚至有时候晚上吴屠户要去别处买猪回不来,就只剩下陈氏搂着还在流口水的原身在夜里害怕的瑟瑟发抖。 吴屠户以前穷,老宅就在村尾靠山的偏僻处,有钱了盖的新房也没有挪地方,平日里过路人都少,让陈氏心里更加空虚寂寞,也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人渣表哥就是找吴屠户不在家,附近又没人的时候摸来的。 见惯了满脸络腮胡子,总是不说话蒙头做事的吴屠户,穿着长衫笑容温柔,会关心她夜里是否害怕的表哥就极易使空虚的心重燃温度。 两人就悄悄的又联系了起来,然后不知何时就越了界。 两人一直谨慎小心,但在原身六岁时的秋天,原身不小心着了凉,烧得意识不清,吴屠户却还要忙生意,只能担忧的去了镇上。 哪想两人如此过分,陈氏的表哥在吴屠户离开后又来找陈氏,两人知道原身生病昏睡,居然就在堂屋里就耳鬓厮磨起来,最后被终究放心不下儿子,转身回家的吴屠户撞了个正着。 等原身醒了的时候,表哥早就被打了个半死扔出去了,陈氏也被关在柴房里。 原身当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等吴屠户必须要去镇上离开后,被再三交代不许理陈氏的原身还是没忍住去看了母亲。 在吴景晨收到的记忆里,陈氏声泪俱下。她没说为什么被关,只告诉原身吴屠户要杀了她,哀求原身开门放她走。 她还承诺等吴屠户消气后会再回来,到时候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原身毕竟还小,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最后在陈氏的指挥下开了门,放走了陈氏,又眼睁睁看着陈氏把还在发热的他绑起来堵住嘴,搜刮了家里的全部财产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氏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听说那个表哥也不见了,只剩下受了打击的原身再次高烧昏迷。 醒了后原身就变成了一个结巴,并从此对女人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吴屠户从此也性情大变,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对放走陈氏的原身也看不顺眼起来,心情不好了就非打即骂。生意也不好好做了,只能勉强赚一点,然后靠老本生活。 原身一夜之间家庭破裂,自己变成了结巴,娘跑了,爹变了。即使吃穿还保障着,吴屠户还送他去上学堂念书,但他们家发生的事以及自身的缺陷,却让原身每日都被指指点点,性子也越发扭曲起来。 等又过了十年,吴屠户喝酒醉死后,再也没人能压制的原身彻底堕落起来。 他也不装模作样读书了,每天拿着家里剩下的钱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吃喝嫖赌,没过一年就把家产败了个一干二净,连家里的青瓦房都卖了,搬到了山脚下没人要的破屋里。 没了钱,又不想做活,原身只能在附近跟着几个混子偷鸡摸狗,欺软怕硬。 要不是没有把手伸到吴家村,村里又都沾亲带故的,原身早就被赶出吴家村了。 若只是这样还不算人渣,毕竟原身生长的环境就不可能养个伟光正出来,但在捡到关风之后,原身心里的恶鬼才终于出了笼。 原身因为陈氏对成亲娶妻之事避之不及,对女子更是鄙夷不已,认为女子和哥儿没一个好东西,娶了媳妇以后必定要给他戴绿帽子。 可总一个人单着村里的风言风语也让人心烦,都笑他一个结巴又没钱以后肯定要成个老光棍,家里没人帮忙做饭洗衣也不是办法。 所以有天夜里,当喝完酒回家的原身路过山脚小路,看到受伤昏迷的关风,又撩起昏迷的哥儿的袖子,看到腕上的守宫砂时,一个绝妙的想法占据了他醉醺醺的脑子。 春香楼都没有这么俊的哥儿,这个哥儿眉心的痣这么红,又长得一脸狐媚相,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不要脸的小侍勾引老爷被主母发买了。 这种一看就是偷逃出来的哥儿,要是捡回家应该不敢逃走吧?要是敢逃就报官,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领两块碎银子花花。 这样想着,原身就把昏迷的哥儿拽着衣服拖回了家。 从此,破烂的茅草屋里就多了一个免费的佣人,人渣也多了一个耍酒疯的人肉沙袋。 第三章 畜生 原吴景晨把关风拖回家后,当然不愿意花钱给一个卑贱的逃跑的哥儿请大夫,并且还丧心病狂的把人关到了厨房里。 因为知道一个受了伤的小哥儿逃不了,原身就这么把受伤的人扔在了冰凉坚硬的泥地上。 还好关风命硬,就这样也撑了下了。 吴景晨回忆着原身那时对小哥儿说的话,恨不得一巴掌呼到那个人渣的脸上。 当时,睡了一觉酒醒了的原身想起自己白捡了个下人的事,兴冲冲地去厨房看人了。 等看到又饿又疼脸色惨白,紧紧地缩成一团昏迷着的关风后,人渣居然舀了一碗凉水泼上去把人浇清醒了。 分卷(2) 既然被我捡到,那你就是我夫郎了。人渣打量闭着眼仿若死物的哥儿,目光无比挑剔,像在看着什么被人丢弃的废物。只觉得以后要和一个破鞋凑活着过日子,这是对关风的恩赐。 我这人心眼好,不计较你个逃奴的身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允许你在我家里住着。 不要想着逃跑,否则被我报官卖到花楼里,那你就只能求死了。 吴景晨收到的记忆里,这一段还是个特写。他现在甚至都还能感觉到原身在看到关风攥得发白的指尖,以及剧烈颤抖的睫毛时心里涌起的陌生又强烈的快意。 村里那些恶心的丑女人、丑哥看不上他又怎么样,现在,一个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好看一百倍的哥儿,就要看他脸色过日子了。 回忆到这里就更加恶劣起来。 原身用报官威胁受伤的关风,又告诉村民关风是被他买来的,警告村里人不要管他们的事,然后美滋滋地过起了摧残一个病号的日子。 他不仅强迫受伤的关风干活,比如上山挖野菜,给别人洗衣服换粮食换钱养他,甚至还在喝醉了之后把从别人身上收到的气撒在了关风身上,像他早死的爹打骂他一样对关风拳打脚踢。 甚至比他爹还更狠,从小被鄙弃,被指点,又有着缺陷,原身自卑自厌到了极点却又强撑着,现在又在更弱小的官关风身上发泄了出来。 关风到他家还不到一个月就瘦得皮包骨头了,身上还总是带着青紫的伤口,比起刚被捡到时虽然苍白但仍能看出几分颜色的样子来,简直就像一根枯柴,随时都会断裂。 按了按因为心绪起伏又开始一跳一跳的额角,吴景晨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个人渣对哥儿也有心理阴影,把人家捡回来还没有占过关风的身子,那现在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想了这么久,吴景晨也攒了点劲儿,换了换撑着胳臂坐了起来。刚刚在又凉又硬又坑洼的地上躺了半天,背快要疼死了。 虚瞟了一眼抱紧膝盖恨不得把自己缩得看不见的人,吴景晨扶着木板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看着床角一小块已经干涸的血迹,吴景晨头更加疼了起来。你帮我 话还没说完,吴景晨就看到墙角缩着的一团更往里靠了靠,然后他原本打算让关风去村口请郎中的话只能噎了回去。 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吴景晨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个铜板,捂着脑门踉跄着头也不回的就出门了。 娘的,再不去找大夫,说不定他们两个都要活不过今天来。 透过没有关紧的房门,从吴景晨醒来就一直埋着头的男人终于将脸从膝盖上抬了起来。望着那个努力保持脚步平稳的身影,深邃黝黑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暗芒。 真可惜,还以为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解决掉这只臭虫的。 捂着肋骨坐到断了一个腿的凳子上,舒展了下蹲了太久又酸又麻的腿,关风抚着昨天被一巴掌打裂的唇角,缓缓笑了起来。 舔了舔嘴角因为笑容扯动而流出的腥甜,关风笑容愈发灿烂。 希望臭虫壳子里的那个东西能够有趣点吧。 吴景晨可不知道他以为的小可怜在他走后脑海里浮现了什么可怕的念头,他现在就一个想法这破地方也太偏了吧,走了这么久还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想找人扶他一把都找不到。 不过想到原身在村里的名声,吴景晨又默了。 算了,没人就没人吧。要是遇上一个原身得罪过的人趁自己现在受着伤给自己一下子,那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路走一路喘,等吴景晨终于走到村里唯一的郎中家门口时,感觉自己剩下的半条命也快要没了。 一屁股坐在人家门口的石阶上,抓紧大喘了两口气,吴景晨一边拍门一边喊,二爷爷,二爷爷你在家吗?快救命啊! 失血加上体力流失,吴景晨声音嘶哑,手上的动作也有气无力的,还好吴郎中家院子也不大,很快就有人听到动静出来看了。 来人正是吴郎中,村里唯一的郎中,同时也是原身出了五服的亲戚,只不过村里都是一族的,掰扯掰扯还能算出来吴景晨该叫吴郎中二爷爷。 不过原身一般只会老头老头的叫,让村里的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晨小子?农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一般有人在家时大门都不关,所以吴郎中一走近就看到脑门上破了一个大洞,面若金纸靠在自家门上的吴景晨,顿时心里就一咯噔。 坏了,不会是这个杀才终于要对村里下手了吧,这是要讹上我家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头上这么大一个伤口?想是这么想,但眼看吴景晨气都要喘不上了,额头上的伤口也不像假的,想到到底是亲戚,吴景晨小时候还给他抱过,吴郎中还是咬牙靠了过去。 二爷爷,我昨天喝醉了不小心把头磕到床棱上了,您快帮我看看这伤口还有没有救!强忍着眩晕感说完,吴景晨就又昏了过去。 看着倒在家门前脸上血还没擦干净的吴景晨,吴郎中认命的叹了口气,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招手示意站在厢房门前的老伴帮忙把人抬进家里去。 你就是烂好心,这混子就是知道你心软才敢晕在咱们家门口,到时候一分钱捞不着说不定还要惹一身骚吴郎中的媳妇不情不愿的挪了过来,一边搬人一边发牢骚。 吴郎中听着不敢反驳,只嘱咐出来看情况的二儿媳妇赶紧去地里把两个儿子都叫回来,到时这混子醒了要是赖在他们家了还有个帮手。 吴景晨刚出门的时候还是早晨,等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升到了正中央,房间外面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引的吴景晨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揉了揉饿的肠子都要搅在一起的肚子,吴景晨又摸了摸脑袋。 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伤口也包上了干净的布条,应该还上了药,伤口感觉清清凉凉的,疼痛缓了很多。 坐起身,吴景晨想出门回家又止住了脚步。人家家里正在吃饭,他出去了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管他一顿饭,平白惹人不高兴。 而且,关风的伤也应该让二爷爷帮忙看看了。就是这药钱,吴景晨苦笑,不知道二爷爷愿不愿意让他赊账了。 咽了咽口水,吴景晨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打算先灌个水饱,等吴郎中一家吃完饭再出去好好求求吴郎中。 不管能不能赊到药他也一定要求吴郎中帮忙去看看关风,那孩子被原身个人渣打得浑身是伤,又吃不饱穿不暖地干活,说不定内脏都伤到了,必须得这个医生看看才放心。 想到记忆里那张还带着稚气的少年脸庞,吴景晨咬牙切齿。那小孩儿估计也才十六七岁,要是搁现代,原身这样的人渣真是死一千次都不够! 吴景晨刚灌了两碗水,心里还没把原身骂完一轮,他所在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端着饭,黑着脸的吴郎中看着坐在桌边捂着肚子灌水的人瞪大了眼睛。 怪了,这个混账现在怎么饿着也不出来赖吃赖喝了?难道是怕老头子我问他要药钱?也不像啊。 想到以往吴景晨饿极了在村里一家家蹭饭的往事,以及他那赖皮的功力,吴郎中觉得今天的晨小子怪怪的。 对了,早上来还叫了自己二爷爷,说话好像也不结巴了,真是稀奇。 醒了?醒了那就来吃饭。吴郎中黑着脸把碗放到桌上,转身就要走。 吴景晨连忙把眼睛从碗里收回来,抓住吴郎中的袖子把人拦了下来。二爷爷二爷爷,先别走! 被拉住,吴郎中还真就停了脚。他也想听听吴景晨要说什么,说不定还可以把诊金要到。 看吴郎中不走了,只是还一脸不待见地看着自己,吴景晨舔了舔干裂的唇,支支吾吾道,二爷爷,你能不能,给关风,就是我夫郎也看一看? 果然,吴郎中脸色瞬间更沉了两分。吴景晨赶忙补充道,二爷爷你放心,我给诊金,一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说着,吴景晨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但搜遍全身也只找到六个铜板,托在掌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估计连他自己的诊金都抵不上。 吴景晨刚要再求一求,打算给吴郎中发誓以后去赚钱还债,吴郎中却怒声开口了。 你这个畜生,你把你夫郎怎么了! 第四章 冤枉啊 吴景晨:我?冤枉啊! 吴景晨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极了。 虽然穿越让他捡回了一条命,但是继承了人渣的身份还不如就让他英年早逝了算了。就他现在的名声,就算换他接手这个身体了恐怕也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他了吧。 不对,他好像还没和关风离婚,不知道回去和关风商量和离的事关风会不会同意。虽然人渣原身确实做得非常过分,但这可是出嫁从夫的古代,万一关风就看上人渣这个把他捡回来的畜生了怎么办? 脑子里各种弹幕急速刷过,但吴景晨还没忘了帮自己解释一下。 二爷爷,不是刚说了半句吴景晨又把嘴闭上了。说什么?难道要说那些事不是他干的,自己只是个被连累的好人?别把老爷子吓地喊人把他绑起来架火上烧了去了。 唉,是我不对,但是我现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一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吴景晨强撑着笑脸,所以,二爷爷您就帮我去看看关风吧,我昨天喝醉了之后没忍住又对他动了手。 吴景晨认完错,委屈地看着吴郎中,眼神迷离中带着疲惫。 吴郎中本来听了吴景晨的话还要发怒,但眼看着吴景晨这垂头丧气的样子,扬起的手掌又恨恨地放了下去,瞪着吴景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眼看吴郎中气的胡子都一抖一抖的,吴景晨赶紧把人扶着坐下,生怕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 二爷爷,消消气消消气。吴景晨倒了碗水递到吴郎中手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动关风一根手指头。 不过以后和谁一起过日子就不一定了。吴景晨心里默默补充。 喝了一口凉水压了压火气,吴郎中突然问道,你不结巴了? 啊?吴景晨懵了,对,我今天摔了一跤,把脑袋磕破了之后好像就不结巴了。 以前一直都是正常说话,吴景晨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吴郎中这乍一问还真把他吓了一跳,还好及时圆回去了。 吴郎中又问,你刚刚说的话可是真的?你以后真的能收收心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吴景晨竖起三根手指,我吴景晨发誓,若是我再游手好闲为祸乡里,就让族里把我除名赶出吴家村去,自生自灭! 对重视宗族又交通不便的古代社会来说,被宗族除名并赶出村落可是极其严重的惩罚。一个被赶出村落的人肯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这才能让普遍沾亲带故的村民不顾情面,更别说被族里除名,更是骇人听闻。 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地方敢接收,也没有人敢帮衬,最后只能当流民,最好的后果也是一辈子出苦力气,被压迫磋磨到死罢了。 吴郎中被吴景晨的话镇住,半天没有言语,等吴景晨看着饭碗口水差点都要被馋的流出来了,吴郎中这才开口。 你小子能这样想就好了。既然你这个结巴的毛病也因祸得福好了,那以后就好好做人。 你现在也娶了夫郎成家了,就要担起责任来。不过你读过书,只要肯干,以后日子一定会好起来,到时候让那些曾经笑过你的人都好好看看! 吴郎中欣慰地说道,说着还伸手拍了拍吴景晨的肩膀以示鼓励。 吴景晨勉强将眼睛从碗里拉回了,二爷爷,那您这是同意去我家帮我看看关风的伤了? 吴郎中微微颔首。 吴景晨眼睛一亮,拉着吴郎中的袖子就要带吴郎中赶紧回家。 哎哎,吴郎中忙使劲把吴景晨又按回了凳子上,也不急这一会儿,你先把饭吃了,等我把药箱收拾收拾咱们再走。 听吴郎中这样说,吴景晨还想推让。他现在又没钱付诊金,还要白吃人家的饭,这让从小自立的吴景晨非常不好意思。 但看着吴郎中风风火火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摸了摸饿的都不会叫了的肚子,吴景晨还是默默坐了回去,端起饭碗急切地扒起饭来。 等吴郎中收拾好,吴景晨也吃完了。看了看日头,又过去半个时辰了,吴景晨忙带着吴郎中要往家赶。 走到吴家院子里吴郎中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住脚步叮嘱了正在扫地的吴老太两句,然后就见吴老太停下动作瞪了吴景晨一眼,眼里明晃晃的都是嫌弃。 吴景晨:我又做了什么? 没敢催吴郎中,吴景晨想起另一件事,二爷爷,诊金,我能否先赊着? 这句话说完,吴景晨羞得脸都通红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可惜家里的钱全被原身那个败家子花光了,现在手上就只剩怀里的那几个铜板,也只能厚着脸皮赊账了。 不过您放心,等明天我就出去找活干,一定会把您的药钱还上的!吴景晨直视着吴郎中,极力想表现出自己的陈恳来,生怕吴郎中以为他故意赖账,不肯再去给关风看病。 吴老太刚好回来了,听到吴景晨的话翻了个白眼,指望你还钱 话没说完就被吴郎中瞪了一眼,吴老太只能垮着脸把手里的东西恨恨地往吴郎中怀里一塞,踢踢踏踏地走了。 边走边大声嘀咕,你这死老头子就好心吧,我看你到时候喝西北风去 吴郎中脸色一时非常尴尬,把手里刚被塞过来的东西递给吴景晨,你别听你二奶奶胡说,她就是嘴硬心软。这袋子里是两斤米,还有四个馒头,不多,你拿回家先顶两天吧。 二爷爷抱着米袋,吴景晨垂着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讷讷地叫了一声。 家里确实一点粮食都没了,吴景晨也在头疼,没想到吴郎中连这个都想到了。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善意与关怀,吴景晨一时有些心绪复杂。 好了,别扭扭捏捏的了,挣了钱连药费一起还我不就好了。现在还是去看你的夫郎吧。 吴郎中见吴景晨这样的姿态,心里反而更加欣喜了几分。这孩子现在都会羞愧了,看来是真的要改好了。 谢谢二爷爷,到时候我一定会把钱还给您的。吴景晨看着吴郎中和蔼的笑容也不由笑了起来。 分卷(3) 吴家村是一个还算比较大的村庄,之前吴景晨来村口找吴郎中就险些因为失血脱力昏倒在路上,现在回去又耽搁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 等到了家门口,吴景晨却发现一切好像和他出门时一模一样,连他推开的大门都没关上。 难道这么长的时间关风都没出过正屋,一个人在家没做饭吗?还是说关风出什么事了? 想到原身对关风下的狠手,吴景晨也顾不上吴郎中了,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冲到那扇漏风的门板前推门而入。 狭小的土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破木板床,一张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木头都要朽了的桌子,以及两把别人不要的缺了脚的凳子。 关风还缩在吴景晨醒来时看到的那个地方,只是头埋得没有那么低了,但听到吴景晨进来的动静,又吓得立马把自己抱紧了一点。 一个完完全全的可怜蛋。 吴景晨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情况还没有特别糟糕。 怎么还坐在地上,中午吃饭了没有?放缓了语气,吴景晨问道。刚问完吴景晨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问了个蠢问题。 原身命令过如果他不在家关风就不许进厨房,家里的粮食不是给一个贱奴吃的。况且,现在家里也根本没有粮食了。 果然,关风很害怕地抖了一下,我我不饿就没做,你饿了吗?家里还有点菜我这就给你做饭去,你别打我。 关风急忙道,说着还撑着地要站起来。这慌张的样子看得吴景晨心里一虚,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像个坏人了。 不用了,我已经在二爷爷家吃过了,二爷爷还让我带了馒头,你过来吃吧。吴景晨把米袋放在桌子上,没再看关风,省得给小可怜更大的压力。 关风艰难地站了起来,但听了吴景晨的话却没敢动。 愣着干嘛?快过来吃呀,吃完了一会儿二爷爷还要给你看病。 吴景晨一看就反应过来了,知道关风是怕吴景晨故意诱惑他吃饭好做借口惩罚他,只能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命令关风过来。 关风果然慢慢挪了过来,犹犹豫豫地伸出手,看了一脸不耐的吴景晨一眼,见吴景晨是真让他吃才拿起了馒头。 看着自始至终都没有问看病这件事的关风,吴景晨眉心又跳了两下。看来把这小孩治好好像不只是养好伤这么简单啊。 不过以前关风都是默默忍着不做声,刚刚看到他却害怕地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是不是昨天人渣留给他阴影太深了。 唉,背锅侠真的太惨了。吴景晨今天第无数次叹气。 关风还没吃两口吴郎中就进来了,等看到饿的面黄肌瘦,而且脸上和露出的手腕上都带着伤痕的关风,吴郎中脸色瞬间又变成了初见时的铁青。 你! 第五章 问诊 眼看吴郎中扶着药箱的手臂抡起,吴景晨急急开口:二爷爷,您先看看关风的伤吧,等关风的伤口处理好了您再收拾我也不迟。 吴郎中哽住,抬起的手臂在空中停了一瞬后又恨恨地放下,你!等看完诊老头子我一定要好好把你收拾一顿! 摸了摸鼻子,吴景晨讷讷不敢说话。 撂下狠话后,吴郎中又看向关风。 遍体鳞伤,苍白瘦弱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吃了两口的馒头,垂着脑袋低眉敛目不敢看过来,一副被打怕了不敢有任何意见的模样。 吴郎中顿时心疼极了,看着关风的目光慈爱无比,脸上也换上了和煦的笑意,当着吴景晨的面表演了什么叫做变脸。 迅速扭头又剜了吴景晨一眼,吴郎中放下医箱温声道,别怕,有二爷爷在,这小畜生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你先把馒头吃了,等吃完我再给你把脉。语气极其温和,绝不给小可怜带来一丝一毫的压迫。 然而转过脸,面对吴景晨,吴郎中又瞬时横眉竖眼,没点眼力见,家里连碗热水都没有还不知道去烧,你就是这么招待长辈的? 吴景晨:? 行叭。 二爷爷您先坐着等会儿,我这就去烧水。知道老头儿现在看他不顺眼,想刁难刁难他给关风出气,吴景晨也不恼,在断腿的凳子下面垫了块石头请吴郎中坐下,吴景晨就准备去厨房烧水了。 就算吴郎中不喝,关风和自己一个病号也要和热水不是,个倒霉蛋吃硬馒头咽都要咽半天,怪可怜的。 结果一抬眼,关风还沉默着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像一个杵着的瘦竹竿,只是头稍微偏了偏,视线正对着门口,脸上的表情都被散落下来的发丝遮住了,看不分明。 这是在犹豫要不要帮我烧水?吴景晨猜测。 想了想,吴景晨又顺手把另一个凳子支了一下,你也坐着休息会儿吧,馒头吃慢点,没有热水一会儿别噎着了。 二爷爷,我去烧热水,您先在这里歇歇脚。 将屋里的两人安排好,吴景晨这才往旁边的厨房走去。唔,这种柴火灶要怎么烧呢? 吴景晨一离开,关风整个人都放松了些许,小心地坐到凳子上,又捧着馒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只是仍旧不搭理吴郎中。 看着这样的关风,吴郎中摸着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 吴郎中虽然和善但也不是烂好心,但关风也确实太惨了。想起第一次见到关风时候的秀气,吴郎中就觉得手又开始痒痒了。 关风是差不多一个月前被捡到的。人渣原身把他捡回家后,没有请大夫关风也扛下来了,原身就更不把关风受伤的事放在心上了,等关风好一点稍微有点力气之后,人渣就开始逼关风干活。 刚开始几天,原身还怕关风一个人会逃跑跟了关风几天,然后见关风老老实实,又受着伤不像敢跑远的样子,就带着关风在村里晃了几圈,让村民们认认人帮忙看着点关风就又去混了。 关风却带伤带病劳作,每天又吃不饱,身体自然扛不住,还好关风自己学过点药理知识,经常在后山捡柴挖野菜的时候顺便为自己采些药材回家治伤,否则早就被磋磨死了。 吴郎中之所以认识关风,就是因为采药时两人曾经见过。 当时关风才刚来没几天,被折磨的也没这么狠,俊秀的脸蛋还白生生的,衣着虽破旧但收拾的整整齐齐,是那种长辈看一眼就会喜欢的孩子。 更别说这孩子沉默老实,干活麻利,虽然话少但却对吴郎中的唠唠叨叨很有耐心,从来没有不耐烦过,偶尔还会附和两句戳中吴郎中痒点的话,以至于只偶然见过几次,就给吴郎中留下了非常不错的印象。 后来知道了关风的身份,又看到关风露出的伤痕后,吴郎中忍了又忍,只是碍于这是原身的家事不好插手。正打算要是下次再看到关风受伤就要来敲打敲打原身时,吴景晨就穿越过来了。 见关风默不吭声,吴郎中开口道,你的伤唉,也是苦了你了,这么好的孩子 不过还好,我看晨小子今天的做派,应该是真的要浪子回头了,到时候我好好说说他,让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动手,你们两个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到时候都会好起来的 吴郎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关风仍然是那副沉默地啃馒头的姿态,毫无反应。 还好吴郎中虽然想开解关风,但并不强求关风马上就打开心结,加上一般还没有这样可以唠叨个过瘾的机会,所以吴郎中一个人说的还怪起劲的,直到吴景晨烧完水回来才砸吧砸吧嘴不舍地停下。 土灶火力旺,烧水烧得很快,只是吴景晨之前生活在城市没有经验所以上手的时候有点麻爪。 好在原身也不是啥富家公子,古代农村小孩该做的家务他都做过,所以继承了原身记忆的吴景晨尝试了几次就迅速掌握了这门技能,顺利完成了吴郎中的刁难这个任务。 因为家里只有两个破碗,吴景晨只给吴郎中和关风一人舀了一碗热水端去,自己就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吴郎中发落。 抿了口水润润发干的嘴唇,吴郎中轻轻颔首,行了,也休息好了,老头子这就给你夫郎把脉。 听到夫郎二字,吴景晨神色一僵,但又不敢反驳,只能悄悄把嘴角下沉一个小小的弧度,表示自己的反对。 吴郎中虽然只是在村里行医,但一般的病症都可以在他这里治好,可随着看诊时间的延长,吴郎中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吴景晨的心也越来越沉。 难道原身个畜生真的把关风给打成严重内伤治不好了? 仔细望闻问切一番后,吴郎中沉思片刻,招手示意吴景晨靠近点。 吴景晨:干嘛?要把我喊近一点方便揍吗? 想是这样想,吴景晨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过去。这是占了原身壳子活下来的代价,不管是好是坏,他都要承担下来。 吴郎中让吴景晨靠近点却并不是为了要为难他,而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 你夫郎我也看了,他不仅被你打得外伤严重,连肺腑骨头都有损伤,而且,说到这里吴郎中皱了皱眉,有些犹豫,而且,我发现你夫郎之前好像服过一种伤身体的药,对身体修复有抑制作用,还有一些药力沉淀下来。 这几种伤单治都难,更何况现在都凑在一起了,要治可不容易。不仅要修养好几年,还要花大价钱买珍贵药材修补,否则必定会有碍寿数,还会病痛缠身。 这对我们庄户人家,特别是你,可是天大的负担,你可想好了?吴郎中紧盯着吴景晨,目光沉沉。 吴景晨从吴郎中第一句话说出口时就注视着关风,看着还是少年的人随着吴郎中的话身体的颤动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还承受不住似的晃了一晃,吴景晨心中苦笑。 这都是他必须要背的债啊,不还这辈子恐怕都要不安心了。 我想好了,这都是我之前造的孽,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治好他的。吴景晨目光依旧胶在关风身上,振声向吴郎中和关风保证道。 好,好孩子!二爷爷相信你!起身拍了拍吴景晨的肩膀,吴郎中朗声笑道,笑得一张老脸泛起千层褶,张开的嘴巴里都可以看见三颗缺失的牙齿。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老夫就给你们开药了。 吴郎中万分欣慰,没想到一直装哑巴的关风却突然开了口,不、不用了,您帮我开点外伤药吧,其他的我不治了。 第六章 苦大仇深 什、什么?吴景晨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惜虽然这个声音很小,还带着沙哑,但他仍然清楚地听出这就是关风的声音。 你不想治病?为什么?你不要命了?吴景晨不自觉地皱紧眉头,配着包扎好的伤口以及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点凶。 我不想治,没有为什么。瘦弱的少年挺直脊背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仍然低着头,但声音却很坚决。 吴景晨看着关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我说你治你就得治!吴景晨话说的斩钉截铁,声音中隐含怒气。 话落,意识到刚刚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太过严厉,吴景晨又放缓了语调安慰道,你安心治病,药费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吴景晨将视线从关风身上移开,二爷爷,我先送你您回家吧。顺便,去您家把药抓回来。 吴郎中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小两口争执,现在治病的事被吴景晨敲定了,吴郎中也松了口气,生怕关风还要拒绝,吴郎中忙顺着吴景晨的话往外走。 出了门,吴郎中捋了捋胡子,看着吴景晨的目光中满是感叹。 你小子,真是大不一样了,刚刚发火那一出差点把老头子我都给吓到了。你自己还受着伤呢就不用送我了,等我回家抓好药让你二哥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吴景晨张了张嘴想说还是送一下吴郎中,但话到嘴边又说了另一件事,二爷爷,您,您先紧着给关风开药吧,我的伤已经止住了,养一养就行了不碍事,关风的身体更要紧些。 至于药费,就只能麻烦您先记着了,不过小子保证,我一定会洗心革面,早日把您的账还上的! 说着,吴景晨拱手弯腰向吴郎中行了个晚辈礼,表达自己的感激与歉意。毕竟,除了感激,吴景晨现在也没有可以回报给吴郎中的了。 吴郎中一惊,但也没有避让,稳稳地站在原地受了这个礼。等吴景晨直起腰,吴郎中不耐烦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家陪陪你夫郎吧,别让他想太多,这对病情可不好。 说完就走,只留给吴景晨一个背影,不过吴景晨总感觉这个背影好像带着压不住的开心,连脚步都比来时快了一些。 等吴郎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吴景晨才关上门回了屋。屋里,关风居然还保持着那个端坐的姿势。 吴景晨疑惑,这孩子每次一个姿势都能维持半天,基本一动不动,他不累吗? 看着和鹌鹑一样的少年,吴景晨决定要和对方好好谈谈。 把凳子搬到关风对面保持好距离,吴景晨拿起关风没动的破碗喝了口水,你叫关风?你来家里快一个月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哪儿来的,可以和我说说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反应,吴景晨也不失落,毕竟小可怜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要开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不着急。 吴景晨清清嗓,打算找下一个话题。万一能让关风和他聊几句缓和一下关系也不错是吧。 你和之前好像不一样了?吴景晨还没找到下一个话题,关风却突然反客为主,问起了吴景晨。 听了关风的问题,吴景晨瞬时僵住,紧张的脑门上都突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哦?我和之前不一样吗?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一样了?吴景晨空着的手在腿上攥紧,努力保持住面上的平静,又把球踢回给关风。 冷静,小可怜一看就没见过世面,人又心软单纯,连人渣要给他治病都心疼钱,肯定不会往死而复生那里猜的,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你比受伤之前温柔很多,受伤前你才不会管我受不受伤,也不会花大价钱给我看病,只会让我干活。还有,也不会让我吃珍贵的白面馒头。关风边说边想,说完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吴景晨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故意嗤笑一声,怎么,对你好你还不高兴?我脾气好些只是因为今天受伤让我结巴的病好了,所以想改邪归正重新做人,这不可以吗? 行了,你安心养伤吧,我可不想我好了之后你却病死了,到时候人家要是说是我把你打死的,那我到时候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分卷(4) 吴景晨说完,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这样说够不够渣,能不能把关风糊弄过去?要命,没想到善良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罪过。 关风听完,一直埋着的头抬了起来,是这样吗?清澈如黑濯石的眼眸里盛着疑惑。 不然能有什么原因?行了行了,你先去休息吧,别在这里碍事。面对这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吴景晨感觉心有点点虚,只能赶人防止被看出更多破绽。 好吧。似乎是因为知道吴景晨不会再伤害他了,关风也稍微放松了一点点,虽然还是很拘谨畏缩,但比起早上却算是极大的改变了。 关风站起来,又慢吞吞的往墙角走。 等看到关风前进方向上的一堆稻草,吴景晨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原身那个人渣把病号捡回来不允许人家睡床,只让关风去村里捡了堆稻草在墙角一铺勉强做了个窝。 草!个废物真是不把人当人看!关风能坚强地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唉唉唉,你先等等,你以后就睡床吧,病号睡地上到时候别把我的药给浪费了。吴景晨赶紧把人拦住。 关风一僵,背对着吴景晨不回头也不动。 吴景晨这才想起来关风是个倒霉催的哥儿,现在听说一个对自己恶劣的男人要让他睡床,肯定觉得要清白不保了吧。 咳,床太小了,以后你睡床,我睡地上。见关风好像还被吓着不敢动,吴景晨小心地拉着关风的衣袖把人带到床边,然后就又傻了眼。 这真的是人睡的床?不是猪窝? 这是一张极其简陋寒酸的床,而且因为主人的缘故,又乱又脏,床上还有跳蚤,让吴景晨看得浑身发痒。 算了。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吴景晨没敢看关风,又把人拉出门外。 你等一下,转身又搬了把凳子出来,放在屋檐下把关风按到凳子上坐好,你在这里晒会太阳,我去把床收拾收拾。 转身的关风不知道,笼罩在暖阳下仿佛皮肤都透着光的关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一抹流光飞速掠过,最后消失在漆黑的瞳仁里。 吴景晨站在床边,盘算了一下原身的家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身个不成器的,把吴屠户留下的钱花光后又把能卖的都卖了,现在这个破屋子里剩下的都是白送都没人要的破烂,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了,一份多的都没有。 就说这被子吧,就两床薄薄的破棉絮,一床铺一床盖,冬天就把破衣服堆上面凑活着盖,冻不死人就行。 所以这被子永远被用着,永远没有被洗的机会。当然,原身这种懒人也不会洗,连晒都懒得动手晒。 破垫被下面垫着的稻草都生霉长虫了,就这样原身都不愿意去扯点稻草换了,也不怕霉味。 翻翻捡捡中,棉絮里的跳蚤还蹦哒出来了几个,吓得吴景晨赶紧跳到一边。完了,原身身上肯定也有,等忙完一定要从头到脚好好洗洗。 这种破烂就应该一把火烧了!可惜没有钱。吴景晨抱着被子苦大仇深。 吴景晨抱着被子出门,屋檐下关风已经被太阳晒得睡着了。头抵在墙上,半边俊秀的侧脸晒得红扑扑的,久违地透出点点血色来。 吴景晨轻手轻脚的找出关风洗衣服的盆,把被子拆开,先把棉絮搭在晾衣杆上晒着,又去舀水,打算趁太阳还在赶紧把被罩也洗了晒了。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么脏的被子了!不仅睡得乌黑泛着油光,还有一股臭味,原主每天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吴家没钱,被子自然是便宜的土布做的,又厚又硬,洗的时候更是费力,要用大劲才能揉动,换水的时候拧干更是让吴景晨累了半死。更别说因为被子太脏要洗好几遍,换好几次水,以至于后来吴景晨还大老远去挑了一次水的事了。 反正,吴景晨光洗被子就洗了快一下午,等终于把两床被子收拾好,太阳都不暖和了。 揉了揉腰,吴景晨一抬头就看到关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站在檐下看着他,吴景晨动作一僵。 若无其事的把手从腰间拿开,吴景晨道,我去看看二爷爷药开好没,顺便要点干稻草回来铺床,你要饿了就先做饭,不用等我。 回房间把床上臭了的稻草清理掉,吴景晨再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旁边的厨房里则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吴景晨松了口气,看来不用他做饭了。就他的水平,估计也就烧个热水还可以,要是做饭,不好意思,美食视频鉴赏家不适合干这种事。 吴景晨放松地走出门,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过来。定睛一看,好像是吴郎中家的二孙子,吴郎中走的时候说会给关风送药来的二哥? 等人走近,果然是吴郎中的二孙子吴奎,手上还提了三包药,脸上一副吴景晨欠了他八百两银子的表情。 不对,自己现在好像就是欠他们家很多银子哦。 拎着三包药,怀里还揣了一瓶外敷的金疮药,吴景晨愁的晚上想多吃两碗饭。 怎么办,才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变成负翁了呢。 第七章 放你自由 吴景晨本来想和吴奎客套一番,谁知道吴奎把药递给他之后狠狠剜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这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样子,将村里年轻一辈对吴景晨的厌恶表现的淋漓尽致。 吴景晨朝着吴奎背影喊,二哥,你帮我转告二爷爷,我一定会赚到钱把药费结给他的,让他不要担心。 吴奎头也没回,估计把吴景晨说的话当个笑话听了。 吴景晨耸了耸肩,也不去捡稻草了,提着药就往回赶。 看来融入吴家村的第一步,不仅要赚钱,改变村里人对他的印象也刻不容缓啊。 原身虽然在村里普遍都有着坏名声,但在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中,那却是看到原身这个人都要避得远远的还要吐口痰压压晦气的。 原身和这些从小一起长大本应感情深厚的小伙伴们,可谓是积怨已久。 从原身的娘卷了家里的钱和情郎私奔后,原身家在村里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以前看吴家日子过得红火眼红的人更是在人后添油加醋,若不是顾忌着吴屠户人高马大,还有一把子力气,又是沾亲带故的,闲话怕是还要传的更难听。 大人还要脸面,知道害怕,但小孩子却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在家里听多了闲言碎语,又见到以前总是喜欢欺负别人的原身现在灰头土脸的,还变成了结巴,就抓住机会在原身身上找回场子。 殊不知,孩子们单纯的恶有时候却最为伤人。原身便在日复一日的欺负与作弄中开始了思想的转变,从此从一个稍微熊但心理还算健康的孩子逐渐往一个自厌又极度敏感的方向转变,而以更激烈的方式反击回去就是他自保的手段。 原身那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刺猬,见谁就刺谁,而且这个刺猬还在逐渐变臭,时不时的还要隔老远恶心你一下。 所以,渐渐的,本来和原身毫无瓜葛的人,比如虽然脸臭但心地和吴郎中一样好的吴奎吴二哥,就曾经因为在吴家地边上采了一颗常见草药就被原身揪住反反复复骂了好几次,然后结下了梁子。 这吴景晨,以前就是个疯狗嘛!逮谁咬谁,不分好赖,能安安稳稳长这么大,死了还找到个冤大头帮忙收拾烂摊子,真是好命。 又在心里把原吴景晨吐槽了一番,吴景晨回家时天正好黑了下来,和正屋一样四面漏风的厨房里,正闪烁着橘色的火光。 把药放好,吴景晨溜达到厨房里,做了什么饭? 吴景晨问的纯属是一句废话。牢牢抓着家里钱粮的是原身,家里还有什么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家里应该就剩下两把糙米,两斤从隔壁村李丰家蹭饭时顺便顺走的黄豆。 李丰是原身臭味相投的混混哥们儿,不过李丰比他要混得好,毕竟李丰父母都还活着,又只有他一个独子,所以不管李丰再混账也还能吃到一口热乎饭,有时候还能接济一下原身这个兄弟。 其他的除了中午吴郎中给的两斤米以外,就只有关风每天去后山上摘的野菜了。 问这一句,只是想让关风习惯和他交流,为以后的开导工作做准备罢了。 毕竟,若是治不好关风,不能把关风好好的送回家或者找一个好归宿,那吴景晨就没办法安心挣钱娶新媳妇了。可以说,任务非常艰巨。 我在煮野菜粥。关风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火,过了片刻回答道。 可以,两个病号就应该吃得清淡点。吴景晨抓住赶紧搭话。 嗯。这是关风的回答。 然后又等了许久,关风再也没出过声,空气里充斥着一种微妙的寂静。 想了想,吴景晨决定单刀直入。 你家里还有人吗? 又是一阵沉默,在吴景晨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关风又慢一拍回答,没有了。 小孩儿的话说得很冷淡,但火光映射下,吴景晨分明看到关风蝶翼般的长睫剧烈扇动了几下,泄露了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吴景晨心一软。这就是一个搁现代还没成年的孩子呀,可是他已经遭了这么多苦难,让吴景晨都想揉揉那看起来就很柔软的长发给予他一些安慰。 那你还有什么亲戚吗?可以照顾你的那种。 也没有了。小孩双手抱着膝盖,脸躲藏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显出一种脆弱的气息。 你问这些干什么? 这一句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和警惕,,让吴景晨哑然失笑。 放心吧,我可不是要找到你老家好去敲诈,我只是想知道还有没有人能照顾你。如果有,等你养好伤之后我会把你送回去,让你和你的家人团聚,这总好过你给一个混子当老黄牛使唤好吧。 吴景晨总算说出了他的想法,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只希望关风能相信他,能够慢慢好起来,等他补偿完之后,两个人从此各不相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要,放我走?关风骤然抬头,说话的语调也拔高了,话里的不敢置信比中午听说要花钱给他治病还要浓厚。 对,等治好你的伤之后就放你走。吴景晨左右看看,最后扒拉了根木柴垫着坐在地上,和关风平等对视。 你要放我走的话,为什么还要给我治病呢?世界上还有这样善良过头的人?关风不信。 我没放你走之前你就还是我的夫郎,给自己的夫郎治病不是很正常吗?吴景晨笑着回答。 关风又闭着嘴巴不说话了,转过头去专心往灶里添柴。 在地上坐了半天,吴景晨也累了,闻到米粥的香气站起来咽了咽口水。 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我没有家人了。 啊?吴景晨开始还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关风又冷不丁说话了。 没给吴景晨插话的机会,关风继续说。我娘去世后我爹就娶了继母,他们都看我不顺眼,一个月前我爹还想把我嫁给一个能当我爷爷的人做小侍,我不愿意,这才跑出来。 你一个人跑出来的?又怎么会一身是伤的昏倒在后山这么偏的地方? 我怕暴露没敢和别人说,一个人跑出来的。本来出来的时候我带了银子傍身,谁知道后来被贼人发现我一个哥儿还带着钱之后就被抓了去,打算再把我卖给花楼赚一笔。我是趁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趁机跳车跑的,结果因为不认路慌张地跑到了山上。 我在山上躲了好几天,又累又饿,还不小心摔了好几跤受了伤,最后找到山脚下的时候扛不住了才晕倒的。 说着自己的遭遇,关风眼里渐渐盈满了泪光,在橘色火焰的照耀下,脆弱却又璀璨到惊心动魄,让吴景晨这颗直男的心也惊艳地跳动了一瞬。 吴景晨叹息,真是个小可怜。看来送他回家这个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 吴景晨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了句,那你还想回家吗? 关风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吴景晨:啥情况? 我不想回去,可我娘的遗物都还在他们手上,等伤好了我就去要回来。 吴景晨心情好转了一点,那等你养好伤我就把你送回去。最好回去就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成亲,然后自己就可以回来看看娶哪个村的村花好了。 关风又没理他这句话,吴景晨换了个话题,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嘶真是个未成年啊。吴景晨庆幸,还好,还好原身有心理阴影,不然穿过来发现自己睡了个未成年,估计要气到再死一次了。 好,那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把我当哥哥看就行。反正我们两个什么礼都没办过,以后我会告诉别人你是我弟,不是我夫郎,到时候再给你攒一笔银子,你想嫁给谁我都帮你。 听到吴景晨话里的庆幸与迫不及待,关风瞪圆了一双凤眼。 你什么意思?你要休了我? 我们没拜过堂,也没洞过房,清清白白的哪有休弃一说。再说,我以前那样对你,难道你不想摆脱我吗?吴景晨也疑惑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关风真是个保守到愿意被人渣折磨一辈子的木疙瘩吧? 可是,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夫郎了,我们两个已经不清白了呀。关风低语,话里带着哽咽。 好了,这是虽然不喜欢嫁给人渣,但更在意清白的木头。 吴景晨没忍住拍了拍头,看来,在木头开窍之前,和村花的缘分都还不到哦。 好了好了,这件事之后再说,粥煮好了先吃饭吧。 之后吴景晨再也没有主动找话题,关风也就没有吭声,两个人就着灶膛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光快速的吃了饭,除了碗筷碰撞以及吞咽的声音,一片寂静。 喝完一点油水都没有的粥,吴景晨嘱咐关风把锅碗洗了,自己又去给关风熬药铺床。 没有垫稻草,床单被罩也还湿着,吴景晨干脆把两床棉絮都铺到床板上,上面则铺上从破衣箱里翻出来的旧衣服,又给关风找了件袄子凑合着盖,这就算是铺好床了。 至于他自己,现在天还不冷,他先在关风之前睡的破草堆里将就几天也是可以的。 把药给关风端来喝下,吴景晨又钻到厨房里给自己烧水洗澡。忙忙碌碌到月亮都要爬到柳稍头了,吴景晨才算把一切收拾好。 躺在稻草堆里,经历了离奇一天的吴景晨困得一合眼就睡死了过去,睡前还惦记着明天要早起想想赚钱的活计。 分卷(5) 房间的另一边,关风躺在充满阳光气息,温暖又柔软的床铺上,无神的视线对着吴景晨的所在。 想起晚上吴景晨端给他的稠稠的几乎盛走了所有米的粥,以及要放他自由的话,关风罕见的生出了几分好奇。 吴景晨,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第八章 你脑子摔坏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吴景晨就醒了。 吴景晨是被饿醒的。醒的时候还被清晨的寒气激的打了个哆嗦。 蜷缩在单薄的稻草堆里,吴景晨思考了一下赚钱大计。至少,要先把他睡的被子给赚到手吧。 在这个四面透风的茅草屋里,即使天气不冷,在地上躺了一夜也让他腰酸背疼了。 不过再次盘算了一下家底后,吴景晨悲哀地发现,想赚钱至少要有本钱吧,家里的六个铜板能做什么?就算想做点吃食出去卖钱,没有原材料也是白想。 唉,既然让自己穿越了,那为什么连穿越必备的金手指都不给一个?这个开局未免也太困难了吧。 越想越愁,吴景晨也躺不下去了,干脆起身准备做饭熬药。等洗漱过,解开纱布准备给脑门上的伤口换药时,吴景晨愣住了。 昨天看着还血肉模糊的伤口今天已经结痂了,虽然还没到完全愈合的程度,但在日常生活的时候也无须再时刻注意了。摸了摸疤痕,手指触碰时也没有疼痛之感,已经完全不需要再上药了。 吴郎中的药有这么神吗?吴景晨摇了摇头。 刚刚起床时借着晨光,吴景晨隐约看到昨天和他一起上药的关风伤口还青紫着,只是稍微好了一点而已,根本没有他这样的效果。 而且在吴景晨记忆里,原身以前受伤时也没有愈合的这么快过。 所以,这自愈能力是自己的原因?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穿越金手指?吴景晨大胆猜想。 重新把伤口包上,吴景晨打算再过几天再看看。万一这只是一个偶然呢?况且怎么和别人解释摔了一跤之后病好了,性子也拗过来了,还拥有了强大的自愈力,这不是引着别人来探究吗。 虽然这样想着,吴景晨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要是这真的是老天爷发的金手指就好了。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古代,有着这样的体质,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比别人多了一条,甚至好几条命呢。 有了这样的好消息,吴景晨心里最后一点郁闷也慢慢散去。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有本的生意做不起,那就先试试那些不需要花钱的。 想着,吴景晨将视线投向破草屋后面的高山上。 吴家村村尾的这座山名为白虎山,因为传说大山深处生活着白虎而得名。 有没有白虎吴景晨不知道,不过许多人都说曾经在山里听见过虎啸。 除了吴景晨家后面较矮的小山外,后面还有一座更高更大的山脉,山势绵延十好几里,有几个山脚下的村子就靠那座大山吃饭。 吴景晨也没敢打后面那座大山的主意,那可是只有猎户敢去的地方,总有猎户在山里猎到熊瞎子、野猪之类的,危险的很。吴屠户虽然自己以前也常常进山打猎卖野味,但自从有了肉摊生意之后也收手了,没教过原身一星半点。至于吴景晨,生活在城市里连鸡都买的杀好的战五渣,就更没那个胆子了。 所以,吴景晨只打算在前面这座小山转一圈。虽然村里人也天天在山上打柴挖野菜估计没什么大的收获,但好歹安全不是。要是到时候运气好抓住只野鸡、野兔什么的,自己吃或者卖了攒点钱都不错,再不济,挖点野菜填填肚里的饥荒也是好的。 毕竟,原身是个把菜地都卖了的废柴啊。吴景晨叹息。 想到菜地,吴景晨看着低矮的院墙外那一片荒芜若有所思。 吴景晨记得村里人不管大小好像都有一块菜地,因为农村房屋一般占地都比较大,所以许多人家的菜地都是直接开在院墙里的。这种一两分的地官府也不会管,又不额外收税,还能自给自足,是农家生活里必不可少的。 按理说,即使原身把老宅给卖了,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也有大片的空地可以开一点出来种菜,不过是原身又懒又看不上种地这种粗活才没做罢了。 不过,现在自己过来了,菜地也就要准备起来了。比起大部分苦苦的野菜,还是水灵灵的小青菜更合吴景晨的胃口。 现在太阳还没彻底升起来,山上估计还有很大的露水,吴景晨也不急着上山,先做好饭又给关风打好热水才把人叫起来吃饭。 热水给你端过来了,赶紧洗洗起来吃饭吧。吴景晨端着脸盆敲了敲门板喊关风起床梳洗。 哦。小孩儿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叫醒的时候还睡眼朦胧,不过等意识到吴景晨说了什么的时候,关风一下子就醒了。 吴景晨居然起的比他还早,而且还主动做了饭,更重要的是,还给他端了洗脸水?! 早饭还是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粥,因为野菜昨天晚上吃完了,吴景晨只能混了一碗糙米进去,喝着有点碜牙,不过饿得快要反胃的吴景晨也顾不上怀念以前了,几口就灌完了碗里的粥。 等关风恍恍惚惚地洗漱完,吴景晨已经在厨房吃完早饭了,正在到处翻找,试图找到原身不知道扔到哪儿去的农具,打算去院墙外边开一小块菜地出来。 关风看着灶台上放着的那碗又很浓稠的粥,又看看终于找到了一把锄头和一把镰刀准备干活的吴景晨,还是犹豫着把人叫住了。 对不起我今天起晚了。你是男子,这些家务活不是你应该做的,以后还是放着我来吧。 关风垂着头,不敢看吴景晨的样子像一只害怕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躲回自己的小窝里。 有什么事是男人不应该做的行了,你要养伤也不能太过劳累,以后家里的活谁有空谁做吧。你先把饭吃了,药在瓦罐里,你吃完饭了自己熬,我去干活去了。 吴景晨本来想教育教育关风所谓男子不能进厨房也不能伺候女子,哥儿的屁话,但昨天做的和原身不符的事已经够多了,吴景晨想想还是要低调一点,避免掉马。 可是关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吴景晨已经提着工具出去了,关风也就没再多话。 厨房里,晨曦透过窗户钻了进来,微凉的晨光下,关风黑玉似的眼睛里也镀上一层光,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满是跃跃欲试。 就让我看看,你还能带给我哪些惊喜吧。 墙内,关风抱着破碗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墙外,找好地方的吴景晨刚割了一小会儿草就累得气喘吁吁。 拄着锄头捶着腰,吴景晨没想到原主的身体这么差,简直比朝九晚五天天坐办公室的他还要弱鸡。 就割了五分钟的草就累的受不了了,那一会儿还要再拔一遍漏网之鱼然后翻地不是要累死了。 抹了把汗,吴景晨给自己打打气又继续劳动起来。加油,等地开好了就可以种小白菜了! 做做歇歇,就那一小块地,吴景晨光割草就花了一刻钟。回去喝了口水,然后又去拔了会儿草,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干活,等做完预计工作的吴景晨直起腰时,感觉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扶着腰慢慢挪回家,吴景晨瘫在稻草堆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你还好吗?两米外,关风看着如同咸鱼一样的吴景晨,眨巴眨巴秀气的丹凤眼问道。 吴景晨对着关风纯良的表情,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这么好骗?!我就给你做了这么几件小事你就忘了之前那段时间我是怎么对你的了?现在对一个人渣这么关心,你真是 吴景晨说不下去了,因为关风正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仿佛吴景晨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你,你怎么能骂自己是人渣?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吴景晨差点被关风的话气得青筋爆裂。我脑子摔坏了?我看这么傻的人才是没脑子! 你、迟早有一天你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撂了句狠话,自觉找回场子了的吴景晨瞬间又浑身是劲了。 起身拍拍衣服,吴景晨也不休息了拿好镰刀准备上山。再和这个笨家伙待下去,吴景晨怕自己要被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气出心梗来。 你在家好好养伤吧,我去山上看看。 结果吴景晨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等下! 顿住脚步,吴景晨猜测关风会说什么。是要为刚才质疑他脑子的话道歉吗? 正想着,吴景晨手里就被塞了样东西。 你要上山的话把背篓带上,顺便挖点野菜回来。关风弱小可怜地补充道,我这些天要养伤,挖不了了。 抓紧手里的背篓,吴景晨胸膛急速起伏了两下,好。这个好字仿佛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连带着吴景晨踏出家门的脚步都显得格外沉重的。 关风站在门口,目送吴景晨向山脚走去,等人看不见后才回屋拿出昨天还没晒干的被单晾了出来。 想起刚刚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以及那人自以为完美的掩饰,关风眼角也带上了三分笑意。 只是同在吴景晨面前时的纯良怯弱不同,而是透着一丝冷淡凉薄的兴味。 到底是什么地方,才能养出这么可爱,有趣又单纯的人呢? 第九章 大丰收 后山上,吴景晨正握着镰刀艰难跋涉。 山上是有村民们开出来的小路的,但是吴景晨既然怀着靠山喂饱自己和关风的念头,那就不能沿着路走。 那条小路被人来来回回地走了一遍又一遍,要是真的有好东西也早就被取走了,哪里轮得到吴景晨来捡这个便宜。 所以吴景晨从靠近山腰开始就钻进了林子里,打算在这山里好好逛逛。不过这林子里枝枝丫丫的太多,不时还有攀援的刺架拦在前方,还好吴景晨带了把刀,否则怕是寸步难行。 吴景晨现在在做的就是搜寻兔子的痕迹。 凭他的技术与装备,要是想凭武力猎到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纯属做梦,现挖陷阱也没那么多时间,左思右想,吴景晨想起吴屠户在原身小时候带着原身上山玩时随手教的一个小技巧。 找到小型动物经常活动的地方,在那里下套。 那是一种很简单的索套,之所以要找兔子是因为兔子喜欢走老路,轻易不会变。 找了快两刻钟才终于沿着倒地草找到了一条兔子路,松了口气,吴景晨砍了一棵分叉的小树剃光枝桠,然后倒着支在兔子路上面。 支好小树保证兔子的力气绝对挣不倒,吴景晨又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最结实的麻绳挽了个结系在树枝上,然后又把树枝下面的兔子路用土垫高些许,确保兔子一定会从绳套里穿过才拍了拍手收工。 看着这个简陋的陷阱,想象着兔子从树杈中路过却被收紧的索套拴住吊在半空中的样子,吴景晨兴奋的两眼放光。 我的被子可都指望你了。摸了摸粗糙的树杈,吴景晨默默祈祷。 吴景晨在山上慢慢转悠,幸运地又发现了好几条兔子路,一一布上陷阱后,吴景晨居然还在一个草堆里捡了八个野鸡蛋! 这对兜比脸还干净的吴景晨来说可真是意外收获。 喜滋滋地把野鸡蛋都捡起来小心放到背篓里,吴景晨盘算着怎么安排这几个蛋。卖也划不来,还不如给小屁孩补一补,天天喝稀粥吃野菜能有什么营养,伤能养好才怪了。 要是家里有母鸡就好了,这几个鸡蛋要是让母鸡孵一孵,说不定还能多几只小鸡出来,这可比直接吃掉合算多了。 吴景晨想象着八只小母鸡,不,有一半是母鸡就很好了,四只小母鸡一天一个蛋的生活,又对原身进行了无情的吐槽。 个败类!穷得连只可以孵蛋的母鸡都没有! 气归气,吴景晨的考察工作还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吴景晨本来还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采到什么珍贵药材,可惜想一想自己除了灵芝,人参这类出名又好认的药材,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只能放弃了这期盼天上掉馅饼的幻想。 但是吴景晨知道山上有许多果树,现在是五月份,桑葚已经熟了,还有一些早桃,草莓应该也都挂果了,不知道山上有没有这些水果,要是有摘点去卖也是一笔收入。 一边搜寻一边盘算着,吴景晨顺手摘了些野菜。毕竟答应了小屁孩,总不能失约吧。 可惜一路走过去,吴景晨要找的草莓,梨,桃,统统都没有,只有桑葚。而那些桑葚也早就有人寻摸好,等果子一成熟就给摘了卖了去。 这不早不晚的时节,水果可是紧俏的很,早就有那些勤快又脑子灵活的人想到这笔无本的买卖了,连口汤都没给吴景晨留。 现在还留在树上的果子要么泛着青,要么已经过熟腐烂在了树枝上,只有零星的可以入口。 忙了半天,吴景晨才将将摘了两把熟的刚刚好的桑葚,找了块叶子包好放在野菜的上面,免得不小心被压坏了。 爬了半天山,就只有这么点收获,吴景晨难免有点丧气,但已经进山两个时辰了,也该返回了。回去的时候还要再检查一遍陷阱,山里又黑得早,要是再磨蹭一会怕是回家的时候路都要看不清了。 吴景晨一路拽着树枝往山下返回,路过一块枯树时却突然被吸引去了视线。 那树干上黑乎乎的一小片,是木耳? 吴景晨忙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是木耳没错,还是品相非常好的木耳! 新鲜的黑木耳因为长在山里日照不充足,颜色有些暗红,也不像吴景晨以前吃的木耳那么厚,个头也小一点,但却富有光泽,这是优质黑木耳才有的特征。 吴景晨高兴极了。他的记忆里这里的人觉得木耳长得怪又黑漆漆的,肯定不能入口,所以从未把木耳入过菜。 而这山里这么多枯树,如果自己能把木耳推销出去,抢占先机,这笔银子不仅足够买被子,说不定连关风的医药费都能挣回来! 想着想着,吴景晨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等回去的路上发现布下的四个绳套里居然有两个都抓住了兔子,吴景晨更是乐的牙不见眼。 把两只兔子也包好放在最下面,防止把野菜和木耳污染到,吴景晨掂了掂要有十几斤重的背篓,折了根树枝拄着,痛并快乐的往山下走去。 今天大丰收,可真是幸运的一天呀。 第十章 为自己自豪 因为摘木耳耽搁了一段时间,等吴景晨终于找到下山的小路的时候,天已经逐渐开始变暗了。 还好那条小路被维护的很好,借着还未彻底垂落的夕阳光芒,吴景晨脚步轻快地向山下走去,而他视线的尽头,则是那个他暂时栖身的茅草屋。 一路平坦,又是下坡,所以吴景晨走得很快,到山脚时才刚过去一刻钟。 分卷(6) 捶了捶劳累过度的腰,吴景晨抓紧时间往家里走去。 天都快黑了,要是回家晚了估计小哥儿都要把饭做好了,那晚上就要再吃一顿糙米粥,还要错过一顿烧兔肉了。 而且,小哥儿一个人在家,家里又连个油灯都没有,天黑下去之后小哥儿保不齐还要害怕。 其实吴景晨也想把关风当做和他一样的男子对待,可惜关风总是柔柔弱弱的,一副小可怜需要呵护的样子,让吴景晨的心不由得就会柔软下来。但看着关风那和普通少年相比只是更秀气一点的脸蛋,吴景晨又有种淡淡的别扭。 吴景晨只能暗自给自己洗脑,你就当关风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需要呵护,需要保持距离,这样不就好了。 如此暗示数次,吴景晨心里的不自在才消减一些,只是对关风柔弱需要呵护的认知却愈发根深蒂固。 现在,在吴景晨眼里,关风就是一个身体和精神都倍受摧残的小可怜,是一个需要他仔细关照的弟弟(或者妹妹?)的角色,让吴景晨只想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再把关风交个一个可以呵护好他下半辈子的人。 等做到这一步,吴景晨觉得自己就可以光荣退休了,可以过起他梦想的愉快的种田生活了。 抱着这样美好的愿景,吴景晨往家走去。隔得老远,吴景晨就隐约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吴景晨不由加快了脚步。 果然,一近前吴景晨就看清楚了门口的身影,正是关风。 吴景晨快步迎上去。你在这里等我? 嗯,天快要黑了,你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关风小幅度点了一下头,诚实地回答道。 吴景晨已经不想说这个傻孩子了,单纯容易被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以后帮他把好关不就好了。 实在是关风又认真又乖的承认自己关心的样子太让人心软了,吴景晨觉得他之前那个事事都要和他比较,还喜欢嘲讽他的臭弟弟要是能有关风一半乖巧,也不至于二十多岁了还是一条单身狗。 虽然吴景晨自己的感情状况也没比臭弟弟好多少,但一个讨厌熊弟弟的哥哥就是这么自信。 我没事,就是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不小心就耽搁晚了。说起这个,吴景晨眉飞色舞,今天咱们就不喝糙米粥了,我们吃肉! 拍了拍取下的背篓,吴景晨意气风发。 吃肉?关风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吴景晨不自觉挺直了背,对。 伸手扯住关风的衣袖,吴景晨拉着人就要往厨房走。等走了两步,吴景晨发现拉着的人站在原地不动,这才猛然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咳,那个,刚忘了你是哥儿了,我下次一定注意。吴景晨恨不得打那个不听脑子指挥的手两下,生怕因为这个让新认的小老弟误会他。 关风却微微一笑,笑容里还带着几分羞涩,眼睛闪躲不敢看吴景晨,没,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夫夫,你可以拉我的手的。 吴景晨傻住,我昨天不是说我们没拜过堂也没有三媒六聘,不算夫妻吗? 可是你把我捡回来同吃同住,还把我介绍给村里人,说我是你的夫郎。这样不用拜堂,我们也是夫夫了呀。 即使我是个不学无术,甚至还要打你、靠你养的混混?吴景晨拧起眉。 可你现在不是了。关风笑容淡了些,但还是极力反驳吴景晨的话。 随便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没有拜堂成亲过,所以根本不算夫妻。以及,我喜欢女子,以后会娶一位贤良的女子为妻。彻底敛了笑容,吴景晨沉声开口。 之前把你捡回家之后做的错事,我会尽全力弥补,但是我不能勉强自己和你在一起。不过你可以放心,做我的弟弟不会比成为我的夫郎差,等你伤好后,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攒钱为你添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出嫁。 说完,吴景晨看着关风眼里又氤氲上的泪光,严厉的表情不自觉和缓下来。 想着这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吴景晨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还小,还没见过多少人,不知道优秀的人大有人在。若是你现在就死心眼地要吊死在我身上,等你以后碰到真正合心意的人了,那可就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向侧着脸不肯看他的关风,吴景晨想了想,还是觉得一个哥儿出嫁怪怪的,又补充道,不过,要是你不想嫁人,我也愿意以哥哥的身份养着你,让我的弟弟顺心的活着,不比任何男子差! 你说,像男子那样活着?关风倏然扭过头,身体不易察觉地轻颤着,黑黝黝的眼睛紧盯着吴景晨,让吴景晨竟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锐利感。 但一晃神,这锐利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关风似期待似怨恨的目光。揉了揉眼睛,吴景晨只以为是累了一天的错觉。 对。吴景晨知道哥儿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他早就看不惯关风面对他时被性别局限住的唯唯诺诺,趁机开解道,哥儿只不过是因为要分担生育的重担,所以削弱了一些体力上的优势罢了。 但在智力以及其他方面,哥儿比起男子甚至还犹有过之。你应该以自己生为哥儿而自豪才对,不用因此在我面前退让。 你说,我应该为自己身为哥儿自豪?那为什么大家却都轻贱哥儿,连哥儿自己都以自己生为哥儿为耻,这难道不是哥儿因为本身就不应存在吗?关风躲在阴影里,牢牢捕捉着吴景晨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却吝于让吴景晨发现他眼神中的晦暗。 不是,是这个社会错了。你要相信,总有人会认识到哥儿的贡献,并愿意为了帮助哥儿而努力。 谈及这里,吴景晨想到自己世界里为了女性解放而不懈抗争的志士,以及取得的成果,笃定道,我相信,在未来,一定有一天哥儿的地位会得到承认。到时候,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哥儿,都会被平等对待,而不是被某一性别定义,束缚。 看着神色温柔,眼里好像有光在闪烁的吴景晨,关风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如春风拂过万物的笑容。 真的吗?关风喃喃。 真的。 见关风心情平复下来,吴景晨趁机给这次的谈话做了总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哥,找机会我会去村里解释的。现在先做饭去,我要饿死了。 吴景晨害怕关风继续纠缠,边说边提着背篓赶紧钻进厨房里去,一边嘟囔还一边揉着肚子,看起来真是饿的不轻。 吴景晨后边,关风却并未像吴景晨想的那样穷追不舍,而是慢悠悠地踱着,只是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像是见到什么新奇的宝物。 真想把这人的灵魂抓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天真,又合心意的人呢。 第十一章 瞎保证 关风进厨房的时候,吴景晨还在整理今天上山的收获。 先把最易碎的八个野鸡蛋小心地放到和整个吴家一样破破烂烂的橱柜里,摸了摸那比寻常鸡蛋还要小一号的泛着绿的蛋壳,吴景晨想了想从里面捡了最小的两个放在旁边。 等下还要炒兔肉,鸡蛋还要每天给关风煮两个补身体,可不能一下子给挥霍完了。 又拿出那一小包桑葚,刚好看到关风进来了,吴景晨把树叶往关风手上一递,去把桑葚用水冲冲吃去,我先把兔子处理一下。 拿着桑葚,关风诧异,兔子? 嗯,今天运气好,上山的时候放了几个陷阱抓住了两只兔子。见关风注意力已经从自己身上转移了,吴景晨紧绷的身体略略放松,回答的时候和颜悦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哇,阿晨你好厉害。这两只兔子明天拿到镇上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说话时,关风瘦削清俊的脸上大眼睛扑闪扑闪,里面是不加掩饰的,真诚满满的夸赞。 吴景晨囧了。阿晨是什么破称呼?而且这小可怜表现得好像他不是靠陷阱抓了两只兔子,倒像是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打老虎似的。 叫我哥,吴哥,景晨哥都随便你,但是别再没大没小地叫我阿晨了听到没。不过,阿晨这个称号以后要是找个女朋友这么叫,嘿嘿。 你,你不想当我的夫君也总要慢慢来吧,我总不能一下子就把你当做哥哥看待,我做不到。关风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打滚。 作为一个标准的直男,吴景晨对娇娇弱弱的女孩子的眼泪最没辙,也一向最讨厌男生扭扭捏捏。但现在,在见到关风泫然欲泣的时候,吴景晨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把人逼得太紧了。 想继续严厉拒绝,但吴景晨看着仿佛他再说一句重话就真的会哭出来的少年,还是默默闭上了嘴。算了,慢慢来吧。 自我开解完毕,吴景晨认输,那就慢慢来,但你也不要说我是你夫君这样的话了。 眼见关风小嘴一撇,好像又要开口反驳,吴景晨赶紧给关风安排任务,快去洗桑葚。洗完之后烧一锅水,我马上要用。 说完吴景晨提着一只兔子像被谁追着一样飞快地溜到了院子里,留下厨房没人观看表演,被迫收敛起一身表演欲的关风愤愤地把桑葚倒在了盛满清水的水瓢里。 院子里,吴景晨又遇到了新难题。这兔子,要怎么处理呀?! 作为一个厨艺爱好者而不是精通者,吴景晨空有一脑子的理论知识,但实际上操作经验和操作水平却可怜的惊人。而且,有多少现代人会杀兔子嘛!大家难道不是想吃了就餐馆外卖吗?! 犹豫了半天,又拿着小刀在兔子身上比比划划试探了半天,吴景晨结合自己多年看美食视频的经验以及原身看到的吴屠户偶尔在家杀猪的手法,壮着胆子下了第一刀。 上天保佑,还好这只兔子已经死了。不然让吴景晨一个连家里钻进来的虫子都要放生的人对着活兔子下狠手,这顿饭怕是等到明天都吃不到嘴了。 磨磨蹭蹭艰难万分的把这只可怜的兔子肢解成功,吴景晨小心地避开污秽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正擦着,旁边突然伸过一只纤长但是布满细碎伤痕的手,捏着一张粗布头缝合成的帕子就要给他擦汗。 吴景晨吓得赶忙往旁边一跳。男哥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刚刚忍着不适处理完兔子,结果这个倒霉孩子又过来献殷勤,让吴景晨烦上加烦,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关风被吓得浑身一抖,收回拿着帕子的手,小脑袋恨不得埋到地里去。我、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桑葚我洗好了,你可以去吃了,水我也烧好了。 吴景晨看着关风瑟缩的姿态,听清少年说话时的颤音,心里刚燃起的一分怒火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连一缕烟都没能飘起来。 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吴景晨赶紧哄劝,谁知关风被他一哄,头却垂得更低,本来只是颤抖的嗓音变成压抑的啜泣,让吴景晨手足无措。 哎哎哎,你怎么越哄还哭的越厉害了。吴景晨苦着脸,你别哭了,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火。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要是我再随便对你发火,我就,我就永远娶不到媳妇! 咬咬牙,吴景晨发了个毒誓。 吴景晨本来还想要是关风还哄不好要怎么办,谁想到关风却瞬间就收起了哭声,你说真的?你真的不娶媳妇了? 面对少年灼灼的目光,吴景晨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挽救。谁说的,我只说下次要是对你随便发火才娶不到媳妇,可没说不娶媳妇。而且,你要是做了什么让我有足够理由可以发火的事,也是不算在保证里的。 解释完,吴景晨笑的像只占了便宜的狐狸。 关风眼里的雀跃一下子淡了一半,不高兴地抿直了嘴角。哦。 见到关风吃瘪,吴景晨心里却涌上一阵诡异的暗爽。乐了一瞬,吴景晨想起正事。 你先去把筐里的木耳放锅里焯一下,焯完再放冷水里仔细清洗,记住要至少浸泡漂洗三遍。我把这些兔肉清洗一下就过去给你帮忙。 木耳?是你背回来的那些黑黑的东西吗?你要吃它 对。吴景晨找了个盆把兔子装起来,准备去厨房舀点水清洗兔子,想到香喷喷的兔肉,吴景晨的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不行的,你不能吃这个!确定了答案,关风面色焦急地要阻止吴景晨的这个念头。 见吴景晨目露不解,关风解释说,我见过一些人试着吃过这种东西,但是吃完之后那些人都长了一身的红疹,有严重的甚至皮肤都烂了,险些死掉。 关风说着一脸后怕,我还说你是捡回来要做什么的,没想到却是要吃它。是因为家里食物不多了吗?没关系,我可以少吃一点。明天我就去山上挖野菜,闲着的时候还可以做点零工挣钱,一定不会饿到你的。 吴景晨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知道新鲜木耳吃不得,有毒,但是他不知道关风也知道这个事,而且还一下子联想到这么多,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养他,要为一个还没彻底摆脱渣男嫌疑的人献身。 你一直都这么傻白甜吗?可是之前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主动啊,居然还说要努力干活养我。 关风脸上的后怕与焦急飞快地僵了一瞬,在吴景晨察觉之前又很快恢复。 关风一脸纯良。可是,你已经变好了呀,你还说要帮我治病,说我不比男子差,说你要养我一辈子,那我在你困难的时候也可以养你呀。难道说,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 关风很快反问回去,疑惑与伤心在那张只有两颊还能看见一点点肉的脸上浮现,让吴景晨立时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 我当然没骗你。不过你不用养我了,我知道木耳的正确吃法,你就等着我把你的医药费和嫁妆挣回来把。 吴景晨自信满满,关风将信将疑。 真的吗?关风再次确定。 真的,你照着我的话做,等下就知道了。 仔细把兔子洗了一遍,泡了泡血丝,吴景晨端着肉走进厨房。 厨房里,关风已经把木耳焯好了水,正放在一边做第一遍浸泡,见到吴景晨进来,关风积极问道,阿晨,接下来要做什么 吴景晨想了想,兔子肉要先腌一下去去腥味,木耳也需要漂洗好几遍,时间还很充裕。 分卷(7) 接下来先把饭做上。晚上就吃米,不,喝粥吧。吴景晨说完心里很是遗憾。今天晚上的两个菜就是要配米饭吃才算完美,可惜家里就只剩下那一点点米了,还是只能用稀粥凑合。 好。关风立刻开始准备淘米,这时,吴景晨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厨房里虽然有两个灶,可是锅只有一个,另一口铁锅已经被原身拿走卖钱了。 吴景晨此时只想骂脏话。只有一个锅,要是先煮粥的话他的炒菜怎么办? 家里还有其他可以做饭的容器吗?吴景晨不死心地发问。 看了看自己盆里的米,又看了看吴景晨面前的兔肉,关风恍然。 这只兔子是要留着给你吃的吗?家里还有一个陶罐,洗一下应该可以煮粥。 好。吴景晨这才放下心来。 腌肉的时候,吴景晨发现家里的酒都被酒疯子原身给喝完了,家里的调料也只有盐,好不容易才从角落的一个破筐里找到了几头蒜,两块放的快要干了的姜,一小把干花椒,一小把关风上山摘到的野葱。 放了一勺盐,又切了两片姜,放了小半碗花椒水凑合着把肉拌了拌,在等肉腌制的时候,吴景晨趁机把陶罐搬出来洗干净,架在两块土坯上放入米和水开始煮粥。 煮上粥,肉也差不多腌好了,吴景晨对着安静坐在一边,眼睛无神地定在火光中的关风挥了挥手。 好了,可以炒菜了。 第十二章 我叫郑岚 嗯?好。正在发呆的关风蓦然回神,放下手里的枯柴站起身来。 等站在灶台前,看着陶盆里腌着的兔肉,关风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这些肉,应该怎么做? 看着一脸忐忑地望着自己的关风,吴景晨也要忐忑了。 该不会,最后的做饭也要落到自己手上吧? 想了想,吴景晨商量道,要不这样,我说,你来做? 吴景晨之所以不愿意上手做饭,不是为了偷懒,也不是因为什么男人不能进厨房的无聊思想,纯粹是他天赋有限。在他上大学搬出家里住之后,一个人生活的吴景晨就打算把厨艺技能解锁了,回家要是不想吃外卖了自己做一顿简单的饭也不失为一种缓解压力的方法,而且也算是给自己培养一个业余爱好。 可惜让吴景晨失望的是,他的这个爱好只培养了一段时间就只能被迫中止了。 大概是天生和厨房犯冲,即使吴景晨严格按照菜谱的要求来做菜,但做出来的饭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寡淡,能吃,但吃到嘴里却不能让人感到美食带来的幸福感,只能说是勉强维持生命罢了。 即使吴景晨试了种种方法,像换厨具,换食材,换地方做饭,甚至找人现场教学,严格按照师傅的做法、分量来模仿,用传说中的量杯秤称法在厨房精准到克来做饭,但都无济于事,所有的材料在吴景晨的手下都只有失去灵魂这一个结果。 试验了许多次后,吴景晨终于承认了自己美味扼杀者的称号,还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这个称号总比厨房终结者好,至少不需要每次做完饭都要重新清理一遍厨房。从那以后,吴景晨就过上了就着他学不会的美食视频吃外卖的幸福生活,没想到在穿越之后还能遇到这种厨艺危机。 关风连连点头,谢谢阿晨,都怪我太笨了,还要你教我。 吴景晨汗颜。在做饭这件事上,到底谁笨还是个未知数呢。 也不能这么说,想起关风刚被捡来时连火都不会烧,以及因为原身穷所以顿顿白水煮野菜的日子,吴景晨问,你在家是不是没有做过饭? 关风顿时一脸黯然,我家还算有点家业,我爷爷和我娘去世前,我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想起关风昨天和他说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事,吴景晨瞬间了然,忙转移话题。 本来吴景晨想说要不他来做饭,但想起他那莫名其妙的厨艺,吴景晨只能把这个念头打消。 没事,有我在,我可以教你。 先把肉冷水下锅,加点葱姜焯一遍水再去一次腥味。吴景晨指挥道。 家里的调味料太少了,这又是野兔子,腥味土味都很重,所以仔细清洗又将就着腌了一遍后,还要再焯水去血沫,希望尽可能的把兔肉的异味去掉,不要浪费这来之不易的肉食。 其实要是有辣椒的话做一道爆炒兔肉或者干煸兔肉肯定能把兔肉的腥味盖过去,而且也会更好吃。可惜,在吴景晨记忆里,东理镇这边好像还没有见过辣椒这种调料。就是在中国古代,辣椒最早好像也是在明朝后期出现的,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世界现在有没有。 边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吴景晨一边指挥关风。 让吴景晨意外的是关风居然一教就会,还很听话,有吴景晨这个理论派大师在旁边指导,虽然缺了一些调料,但最后这道不完美的炒兔肉还是顺利出锅了,看着居然还不错。 吴景晨复杂地看了关风一眼,好了,这下厨房里到底谁是笨蛋揭晓了。 家里仅剩的油底子贡献给了兔肉,所以后面的木耳炒鸡蛋只能就着锅里的一点点油沫下了锅。 等天彻底黑下去时,两人终于做好了这两道菜,旁边瓦罐里熬的野菜粥也好了。 还好桐油还算便宜,又不能吃,所以才在原身手里残存了一小罐,要不然今天的晚饭就要像昨天一样蹲在厨房里借着灶台里的火光进行了。 这可不是昨天那样简单地喝完粥,第一次做饭做成功,虽然是指导关风做的,但也意义重大,必须要有仪式感才行。坐在稍有动作就猛然要往旁边倒的凳子上,看着昏黄灯光下的两碟菜,两碗粥,吴景晨志得意满。 抬头,对面坐着的少年睫毛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剪影,正规规矩矩的端正坐好,看着甚是乖巧,惹人疼爱。 怎么不先吃饭,不饿吗吴景晨笑着问。 等你先吃了我再吃饭。 吴景晨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从小他们家只有家里来长辈了会注意等长辈先动筷子这个礼节,但是这种要让着家里男性的陋习却从未在他们家,以及吴景晨认识的其他有女孩的人家里见过,以至于刚刚关风不说,他都理解不到。 默了默,吴景晨把筷子递到关风手里,咱们家不兴这个,饭端上桌,谁饿了谁就先吃,不需要你将就别人。 可是 别可是了,再不吃菜就要凉了。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关风碗里,吴景晨决定用饭堵住这个小古板的嘴。 关风果然不再提谁先吃饭的事,转而问道,你把肉给我吃? 你是病号,你不多吃点肉补一补怎么好的起来。家里还有六个野鸡蛋,以后你每天吃一个,补充点营养。看你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以后哪儿有人要 吴景晨还在絮絮叨叨,关风扒拉了两口饭突然问,那你是因为我太瘦了不好看才不愿意让我继续做你的夫郎的吗? 吴景晨差点被一口饭噎住。这小孩儿怎么还在想要给他做夫郎的事?! 吴景晨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这两天他对关风的态度太好了。按照这两天小孩儿交代的身世来看,他可能从小生长在一个父爱缺失的环境里,又是个哥儿,难免被人轻视,现在自己对他好了一点,说不定真要因为感动锁死在自己身上了。 吴景晨暗暗叫苦,暗下决心打算保持距离,这可是一个馋你身子的哥儿,不能再忽悠自己这只是娇弱一点的少年了。 决定好不再做引人误会的举动,吴景晨收起温和的笑意,不是。我不愿意接受你是因为我只喜欢女子,我根本不喜欢硬邦邦看起来和男子一样的哥儿。这样说你清楚吗? 前几次和关风说这个事,虽然语气严肃,但可能因为后来吴景晨很快就笑颜以对,所以关风才一再抱有侥幸之心。这次,吴景晨特意说得狠了些,果然关风虽然嘴巴嗫嚅,但再没有像之前一样继续发问。 吴景晨冷着脸,听清楚了就专心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关风没有应声。 吴景晨的好心情也因为这一出消散一空。他可以因为继承了原身的身份对原身以前做下的错事进行给予补偿,但这不代表他要违背自己的心意,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也赔进去。 对于关风这个严格意义上讲只认识了两天的人,吴景晨自认帮他养好伤,再给他一笔钱放他自由,或者帮他找一个好的归宿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其他的,抱歉,他不想给。 而且,吴景晨瞟了一眼垂着头闷声喝粥的少年,目光有一瞬间的晦暗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关风,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傻白甜呀。 沉默着用完可口的晚饭,吴景晨任由关风收拾走还剩很多的盘子,关风洗碗的时候也没有拦,仿佛之前那个几乎家务全包,让关风好好休息养身体的人不是他一样。 借着还算清澈的月光,吴景晨抱着稻草去了后边的柴房。 昨天拆洗的被罩已经晒干被关风换上了,关风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至于吴景晨自己,反正稻草堆放哪里不是放。这几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说不定睡在小一点堆着杂物和柴火的柴房里,比正房睡着还要暖和。 关风洗完锅碗回来,吴景晨刚好抱完最后一堆稻草。正准备捡几件旧衣服带过去当被子遮遮寒气。 看到关风,吴景晨脚步分毫未顿,径直从关风身边走过。等出了门口才说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了,男子和哥儿睡一个房间总归是不合体统的,我以后就在柴房睡了,有事你就大声喊我,我能听得见的。 说着话吴景晨头也没回,竟是完全不管关风的反应了。 关风在空荡的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柴房里再也没有动静传来才进屋吹灭了油灯。 躺在床上,从吴景晨醒来后,关风的两个夜晚竟都长久不能安眠。而另一边,累了一天的吴景晨往稻草堆里一卧就被汹涌的睡意淹没,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柴房灰太大明天要记得扫一扫。 等天再次亮起,吴景晨居然是被关风叫醒的。 前一天没睡好觉又累了一天,吴景晨这次盖了旧衣服暖和了一些之后就睡得很沉,连关风都起来忙了半天了都不知道。 吴景晨脑子还有点晕乎,喝粥的时候才记起来要继续冷脸保持距离,脸刚一变,关风就适时开口了。 阿晨,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既然你真的不喜欢哥儿,那我也不应该继续纠缠你才是。不过做你弟弟的事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就当我是借住你家的朋友好了,等我伤好了我就回家,我家还有事需要我回去帮忙。 吴景晨一愣,关风这是,想通了? 还没等吴景晨消化完,关风又道,还有,其实我的名字是郑岚,之前我说我叫关风,是骗你的。 第十三章 兔子摘面具 吴景晨背着背篓走在通往东理镇的路上,吴景晨想着关风,不,现在应该叫郑岚的那个少年,还有些不可思议。 时间回到郑岚摊牌后。 吴景晨沉默着咽下最后一口稀粥,脸上的表情比昨天还要冷淡。 是吗?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包含着浓烈的质疑意味,根本不相信昨天还一副被毁了清白,死也要吊死在吴景晨身上的少年,一夜之间就想得这么开了。 除非,这一切另有原由。 阿晨你不用怀疑,我当然不会喜欢上一个那样虐待我的人。至于你受伤后的转变,对我来说总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信任吧? 说这些话时,少年的神色和吴景晨醒来后见到的单纯怯懦,或是记忆里的沉默木然都截然不同,卸下了纯白好拿捏的兔子的面具,露出了矜持傲慢的狐狸笑脸,笑的时候还顺便展示了锐利的獠牙。 收紧拿碗的手,吴景晨不动声色。 哦?那你这是观察了两天,对我放心了? 吴景晨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感觉居然是对的。而且,看样子,郑岚比他之前猜想的还要不好惹。这样一个可以在暴戾的原身手下坚持快一个月还没有被折磨到重症不起的人,这样一个善于伪装隐忍的人,在这两天里,对于自己的观察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想到自醒来后就没有过多掩饰的与原身的种种不同,以及刚醒来还躺在地上时原身额头上几乎快要干涸的血迹,吴景晨的心越来越沉重。只能祈祷郑岚没有往借尸还魂的方面想,对于信奉鬼神之说的古代人来说,要是真觉得自己是上了别人身的孤魂野鬼,估计早就找人把自己驾到火堆上一把火烧个灰飞烟灭了吧 吴景晨这样宽慰自己。 看着吴景晨攥得发白的指节,郑岚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 对啊。郑岚语笑嫣然,我发现,你脑子可能真的是摔坏了,不然不仅结巴的病不治而愈,还连一肚子的坏心眼给撞没了。 这一句话,郑岚说的很有一番调笑的意味,但吴景晨却没心思细品。 你才摔坏了脑袋吴景晨小小声地反驳了一下又不甘的住了嘴。被认为脑子摔坏了也总比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孤魂野鬼被烧死好吧。 再说,吴景晨摸了摸还没摘下纱布的脑门,本来自己就真的摔坏了脑袋,就不和这个不好惹的狐狸争了 。 好了,经过我的观察,你是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我可以放心的在你家养伤了。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就互相帮助吧。说完,郑岚又对着吴景晨绽出一个甜美单纯的笑容,和之前还伪装自己是关风时笑的一模一样。 等下,面对这样的笑容,吴景晨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昨天,等我先吃饭,不会是想让我试一下有没有毒吧?! 郑岚大而清澈的黑瞳里迅速被雾气浸润的更亮,睫毛扑闪着,缀上一颗颗灿烂的珍珠。 阿晨,我知道你喜欢女子,讨厌我纠缠你,可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不是这样恶毒的人! 少年的声音本来是很清亮的,因为带着哽咽的哭腔,拖长的尾音带着糯糯的奶感,配上燃着火焰的小眼神,以及一丝丝愤怒,居然让吴景晨觉得有一点点萌,险些要忘记这无害的表皮下是多么善于伪装的内里。 吴景晨看着一副受了委屈之后故作坚强姿态的少年,一时竟不知是该相信还是该把这份质疑埋在心里,等熬一段时间把人送走后等它烟消云散。毕竟,上一秒还对人露出獠牙下一秒就又变成一个小可怜,可信度实在太低。 郑岚伸手,像是想要拉住吴景晨的衣袖,但是想到什么又在抬起后讪讪收回。 分卷(8) 真的,你相信我。那份菜本来你就要自己吃的,怎么会有人傻到自己害自己,我根本没有试探你的必要。而且,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毒。你看,你之前那么对待我,我不也没有伤害过你? 仰着脸,郑岚努力瞪大眼睛与吴景晨对视着,试图让吴景晨感受到他的真诚。 原身虽然天天不学无术,糟蹋自己的身体,但毕竟是男子,又比郑岚虚长几岁,站着的时候比郑岚要高一个头。视线向下,吴景晨看见阳光温柔地洒在郑岚的眼底,清澈的溪流在金色的细沙上流淌,干净到让人想要叹息。 吴景晨叹息一声,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既然我们都说开了,那么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希望我们能友好相处。 好啊!回答吴景晨的是少年雀跃的声音。 虽然已经知道了郑岚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但是鉴于原身对他的所作所为,以及还没给自己带来危害,吴景晨也只能默许郑岚以这种方式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 只希望自己不是故事里的那个蠢农夫吧。吴景晨暗自祈祷。 回忆完,擦了擦汗,吴景晨又把背篓往上抬了抬。木耳他昨天只吃了一小半,确定味道比他曾经吃的人工培育的木耳还要清脆爽口,吴景晨就放了心。今天他只是来镇上把兔子卖掉先买点粮食缓解一下燃眉之急,顺便趁着今天天好把木耳晒干晒掉毒性,等他今天在镇上先考察一下再考虑卖出的事情。 不过即使背篓里就只有只大概只有五斤多的兔子,吴景晨这具已经养了一身懒肉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走一会儿就要歇一歇,十来里的路硬生生走到太阳快到正中间了才到东理镇。 坐在镇门口外边的石头上好好歇了歇,要不是怕再耽搁下去镇上的人家都要回去做饭了,吴景晨是真的不想起身。昨天种地又爬山,本来就肌肉酸痛,今天又走了这么远,吴景晨觉得现在自己的两条腿已经酸软的快要变成软趴趴的面条了。 揉了揉小腿肚,吴景晨忽略了守城的官吏嫌恶的目光,浑不在意地走进镇门。 摸摸鼻子,吴景晨暗自叹息。看来原身祸害的范围还真是广泛,不说刚刚守门的小吏,就从村里经过以及到镇上这一段路,只要是认识他的,无一不对他避之不及,深怕被这个混子给黏上。一边躲,大家还一边在心里感叹,不知道这混子又去祸害谁去了,居然还起了个大早往镇里跑了。 循着记忆,吴景晨来到镇上的集市。这里的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从附近村落里赶过来的小贩。一般家里的菜、蛋有了结余,或者意外在山上打到了山货,都会在这里摆摊贩卖,赚点小钱补贴一下家用。 甚至还有一些手艺人在这里支了个摊子卖些馍馍豆腐之类的,虽然辛苦但因为薄利多销,生意看起来还算红火。 按了按早就消化一空的肚皮,吴景晨闻着包子摊传来的香气,嘴馋的咽了口口水。 等一会儿兔子卖出去了,自己就买两个肉包子回去和心机鬼一起吃!不,还是买两斤面,买点油回去自己包野菜包子好了。 把兔子摆在面前,看着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吴景晨只能狠心遏制住了奢侈一把的想法。 毕竟这个时代米面肉油对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还是稀罕食物,一般的村民即使从年头忙到年尾也只能用粗粮混个温饱。就这样,一年下来要是还能攒点银钱,做一件新衣服,那就算是好年景了。 吴景晨算了一下,馒头一文钱,一个肉包两文,一斤肉二十文,米十文一斤,面六文一斤,而自己这只兔子就算算六斤,也才一百二十文钱。更别说现在的人都缺油水,愿意来这里买菜的人家都不富裕,更愿意吃肥肉补身体,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降价,连一百文钱都拿不到。 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吴景晨越算越想叹气。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吴景晨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眼看着人越来越少,都回家去了正心急着,还好一个老大娘挎着菜篮似缓实急地走到了吴景晨的面前。 这兔子怎么卖呀? 吴景晨立时精神起来。二十文一斤。这是我昨天才抓到的兔子,婶子你看多新鲜。 吴景晨提着兔子耳朵给老大娘看,力求把这只兔子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咦,昨天的?现在天这么热,还不知道变没变味儿,这兔子看着就干巴巴的没油水,又一股土腥味,老婆子我买回家还要费老劲儿处理,我看十五文一斤才合算,小后生你可别贪心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那大娘两根手指拨着兔子的毛仔细翻看,十分挑剔,吴景晨却看得心里大定。 就是这种看起来把东西嫌弃到死的人才是最想买的,看来自己能在午饭前把这只兔子卖出去了! 吴景晨挂上长辈最喜欢的正直笑,摇了摇头。大娘,这兔子可是昨天晚上才打到的,我又把它放在井里镇着,今天一大早就赶来,绝对不会坏。再说,您看看这皮子,一点没坏,您要是买回去,冬天还能给孙儿缝一个兔皮帽,多好 吴景晨拿出在公司给甲方爸爸讲方案的口才,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最后险险砍到十九文一斤,连兔带皮算了五斤半,总算是把老太太送走了,走的时候还一直说要不是家里突然有贵客要来可不买吴景晨这没油水的兔子。 数着口袋里刚得来的一百零四文和原身留下的六文钱,吴景晨苦恼,这点钱够干什么呢? 晃晃悠悠在镇上逛了一圈,走走停停,直到申时吴景晨才买了两斤米,两斤面,一斤油以及一点调料准备回家。 镇门口,摸着怀里缩水了一半的铜板,吴景晨看着镇门口停着的两文一趟的牛车,只能狠心别开了眼。 今天,又是没钱的一天。 第十四章 哥儿心海底针 还没有开源成功,吴景晨只能先尽量节流。 捏着两个铜板,吴景晨揉了揉肩膀上僵硬的肌肉。不坐牛车也挺好的,车上都是认识的人,自己巴巴挤上去说不定还要被嘲讽挤兑,还不如走回去,这点钱省下来买一个肉包子不是更香。 走两步歇半天,吴景晨终于磨蹭回家时日头都又快西斜了。不过这次,郑岚并未等在门口。 推开院门,郑岚没在院子里。 先去厨房放下背篓,吴景晨又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见郑岚的人影。 吴景晨皱眉,这人生地不熟的,郑岚会去哪儿了呢? 把东西规整好,又把晾在院子里的一笑簸箩木耳收好,吴景晨搬了把凳子坐在院子里就这夕阳的余温歇了歇脚。 喝了碗水,等腿没那么酸疼了,吴景晨又看了看天色,还是认命地起身把凳子放好准备出去找人。 至少要问问村里人有没有看到郑岚,原身允许他去过的地方就那几个,可别走丢了或是被谁给欺负了才好。 嘎吱推门声在安静的小院里响起。 一回头,吴景晨就看到了推门的人,正是郑岚。 吴景晨松了口气,又把凳子放下。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养伤吗,你跑哪儿去了 听着吴景晨话里满满的不赞成,郑岚用手扇着风笑盈盈道,我的伤不碍事的,二爷爷说过每天按时喝药就好了,没那么娇贵。而且,家里现在这么困难,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也安不下心来。 吴景晨抿唇,那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郑岚透着蜡黄的小脸现在红扑扑的,苍白的唇因为干燥起了皮,这可不是简单的闲不住。 郑岚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轻叹一声,吴景晨帮郑岚卸下背篓,揭开上面盖着的大叶子,下面是一些野菜,吴景晨不认识的草药,以及吴景晨昨天才采过一次的木耳。 我知道你想卖这个赚钱,刚好我要上山摘野菜,看到就顺便摘回来了。 红着脸,郑岚也不扇风了,细白的手指捏着衣角,满是羞怯,还带着一丝想要被表扬的自豪。 山上太危险了,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上山了。至于挣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既然答应了会治好你帮你回家,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木耳可不是山脚的这种小树能长出来的,而且这么多,就算是他自己也要找半天才能采到,不知道郑岚什么时候上的山才能得了这半背篓。 但我已经住在这里了,你也答应把我当做朋友对待,那我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应该的吗?郑岚仰着脸,眼睛闪亮亮的,像一只羞涩的露出柔软的白肚皮,希望主人能够揉一揉,给予夸赞的小奶狗。 吴景晨挑眉。见识了早上那个不同的郑岚后,吴景晨看到郑岚这样的表情心里下意识出现的不是感动心软,而是见识过社会复杂一面的成年人的戒备之心。 难道,郑岚是怕自己太废物赚不够钱,担心到时候会不给他治病? 想了想,吴景晨觉得这才是合理的解释。不然一个之前一直被娇宠的哥儿现在可以好好养伤了何必再费心劳力的做这种事。 那以后家里的杂事就交给你了,把家里收拾一下就行,不要累到自己。你在这里又人不生地不熟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随口安抚两句,吴景晨看着乖乖点头的郑岚,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念头浮现。 他从小就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如果郑岚能一直把这张纯白的皮披好,那不仅郑岚能养好伤,自己也能体验一把养弟弟的快乐,岂不一举两得? 吴景晨眯眯眼, 这样,在外面还是说你是我认得干弟弟怎么样?这样我们住在一起才不会说闲话,之前的事也好尽快解释清楚。 郑岚吸了吸鼻子,阿晨,你好像很希望我当你弟弟,你喜欢做哥哥吗? 吴景晨恼羞成怒,谁说的,当哥哥还要白照顾一个讨厌鬼,要不是之前说你是我夫郎的事不好解释,你以为我想白认一个便宜弟弟?! 哦,好吧。郑岚见吴景晨说到讨厌鬼三个字时简直要咬牙切齿,眼里不禁带上笑意。 那就只能委屈你暂时当一段时间的便宜哥哥了。可以吗,阿晨哥哥?少年的尾音悄悄拖长,像是在对吴景晨撒娇一样。 偏偏吴景晨很吃这一套,当时脸上就乐得要维持不住之前的严肃深沉了,只强撑着,行了行了,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不过我先说好,想当我弟弟一定要听话,不可以和哥哥顶嘴听见了没? 我知道了,我一定听阿晨哥哥的话!听到回答,新上任的狐狸弟弟笑的像个小太阳,又暖又甜。 吴景晨快要不能呼吸了,这么可爱的弟弟,自己之前还怀疑人家不安好心。这纯粹就是一个被人拐骗了的小孩的真实反应嘛!要是小孩儿太单纯,估计早就被原身给祸害了,哪里能轮到自己捡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弟弟。看,自己这才来了几天,小孩儿就懂得心疼自己愿意帮自己分担家务了。 越想越对,吴景晨看着郑岚的眼神里戒备与冷淡渐渐褪去,重新亮起的是对小可怜弟弟的怜爱。 看孩子瘦的,一定要早点挣钱给他补补。 吴景晨把凳子让出来给郑岚坐,自己又乐颠颠地走进厨房开始收拾郑岚带回来的东西。 院子里,郑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好像,先答应做这个人的弟弟拉近关系的计划得到的结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吴景晨现在浑身是劲,累了两天的酸疼也感觉不到了,忙进忙出的一点也不嫌累,还热情地问郑岚他采回来的药草怎么处理,完全是包办孩子一切的傻家长的样子。 阿晨,这些药草要分类处理,很麻烦的,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也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吴景晨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把另一张凳子搬了出来放在了自己旁边,拍了拍凳子邀请吴景晨坐下来歇歇。 吴景晨不满,都说要认我当哥了,怎么又叫我阿晨,没大没小的。 郑岚抽抽鼻子补充,我不是认你当哥,是在受伤借住你家这段时间假装你是我的干哥哥,你可不要想一直占我这个便宜。 好吧别扭地坐在小板凳上,吴景晨沮丧地垂着头。既然都说了借住的这段时间就是名义上的兄弟关系,那怎么才叫了两声哥哥就不叫了? 因为刚刚我心情好啊。听完吴景晨不留神问出的问题,摸了摸吴景晨的头发,郑岚笑的欢快。 这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难道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又高兴起来了?真是哥儿心海底针。 等等,这个臭小鬼刚刚是摸了自己的头吗?还有没有作为乖弟弟的自觉了? 当哥不成反被撸的吴景晨表示愤怒。 第十五章 云来居 谁准你摸我头的?吴景晨板着脸。 我忘了嘛。那阿晨哥哥你要摸回来吗?少年嗓音轻轻柔柔的,眼睛扑闪着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吴景晨手下。 动了动手指,吴景晨按捺住伸手体验一下那柔软触感的冲动,手握成拳抵在唇上佯咳两声,算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要是再这样胡闹,小心我把你的头发揉秃。 见吴景晨不伸手,郑岚还有些失落,那好吧,下次阿晨你想摸的时候再和我说哦。 吴景晨这次是真的要咳嗽了,我又不是变态,天天惦记着摸小哥儿的头干嘛。不过,小鬼这个失落的小表情也好可爱好乖! 郑岚嘟哝,是你说的我不听话要揉我头发的,现在又说不是,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吴景晨:感觉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不过郑岚自己都这么说了,吴景晨也就不再纠结,干脆地伸手在郑岚的发顶揉了两把。发丝因为营养不良以及受伤的缘故看着有些枯黄,上面还有一些分叉,但摸上去却柔柔滑滑的,像是上好的锦缎,还带着暖意。 吴景晨没忍住又撸了两下,郑岚还配合的在吴景晨掌心蹭了蹭,像吴景晨幼年时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猫,被摸舒服了也是这样撒娇的。 恋恋不舍的地收回手,吴景晨捻了捻还留有温度的指尖,好笑道,怎么感觉这对你来说不像是惩罚,反而是一种奖励? 理了理被揉乱的发丝,郑岚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那等我做了好事,阿晨哥哥可以这样奖励我吗? 吴景晨:不可以!怎么感觉不管怎么选自己好像都要被占便宜的样子,明明自己是男子郑岚是哥儿不是吗 那好吧。不过阿晨你要记得在外面不要这样对其他的女子和哥儿,他们可不像我把你当哥哥看,要是误会了缠上你了可就麻烦了。 分卷(9) 我又不傻。吴景晨无语,难道在这个小兔崽子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不知道男女有别的憨憨吗?而且,就算自己想,就自己现在这个名声,哪个女子、哥儿看到自己不躲着走。难道是对自己戴上亲哥滤镜了 郑岚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也不介意吴景晨的没好气,是我想太多了,既然阿晨记得和他们保持距离就好了。 吴景晨:怎么感觉这反应有点怪怪的? 没给吴景晨细想的机会,郑岚退后两步问,兔子今天卖出去了吗? 当然卖出去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我还用卖兔子的钱买了米面,今天可以多吃一点,天天呵护野菜粥我都要喝吐了 阿晨好厉害! 看着郑岚归置粮食时的笑脸,还有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吴景晨添着火,居然在这个少年身上体会到了一分与家人相伴时的温暖。 在忙了一天之后能有个人这样陪着聊聊天,能一起分担家务分享快乐,是吴景晨希冀已久的事情。可惜,郑岚总会养好伤的,到时候他就会回家,然后找一个好男人成婚生子,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茅草屋里做他的弟弟。 所以,还是要好好赚钱,等这臭小鬼一走,自己就去找媒婆相亲! 正在做饭的郑岚不知道吴景晨心里的念头,还高兴的忙来忙去,没有留意到吴景晨变幻的神色。 来这里好几天了,顿顿喝稀粥,现在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吃上了香喷喷的白米饭,吴景晨差点喜极而泣。 晚上除了米饭,郑岚还热了昨天没有动过多少的炒兔肉,木耳炒蛋郑岚怕放坏中午已近热吃了,兔肉晚上又加了一点吴景晨带回来的猪油炒了一下,吃起来干干焦焦的,味道非常不错。馋的吴景晨连吃了三碗米饭才停下,晚上做的饭差点不够吃。 摸了摸撑得鼓起的肚子,吴景晨发出满足的叹息,没想到就教一遍你就做的这么好吃,要是把我嘴养刁了可怎么办? 那你以后娶一个想我一样会做饭的媳妇不就好了。郑岚笑的意味深长。 希望吧。吴景晨看着郑岚叹气,唉,要是你真是我弟弟就好了,到时你嫁到哪里我就搬到你家旁边,或者养你一辈子都可以,可惜 郑岚挑眉,就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你不懂。吴景晨很酸的白了郑岚一眼,这种天赋型选手怎么知道他这个美味扼杀者的心酸,还在自己面前炫耀。 郑岚无缘无故的被白了一眼,疑惑的吸了吸鼻子。不过,看来阿晨真的很喜欢厨艺优秀的人,又发现了一个接近阿晨的方法了呢。 趁着天还没彻底黑透,两个人快速的熬完药喝下,然后又烧水洗漱,等忙完虽然还早,但在没有什么娱乐的古代就已经到了可以就寝的时间了。 把大门仔细堵好,吴景晨看看正屋的灯已经熄了就径直走向后面的柴房。说起来,昨天晚上睡觉前想着要把柴房收拾一下的,结果今天一忙就又给忘了,看来今天又要在灰堆里将就一晚上了。 走了两步,吴景晨却发现柴房里居然透着亮光。 吴景晨急走两步,郑岚去柴房有什么事吗? 郑岚在给吴景晨铺被子。 吴景晨这才发现柴房已经变了一个样。除了一些受不得雨淋的杂物外,郑岚在吴景晨今天外出的时候已经把柴火都捆好收拾出去堆在了后面的屋檐下,本来杂乱的柴房一下子就干净整洁了起来。 郑岚还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几块还算完整的土坯支好,在上面架了一个破门板,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稻草,现在郑岚还给他分了一床棉被,看起来虽然还很简陋寒酸,但比起昨天已经算是天上地下了。更何况,家里本来放在正屋的那个所谓的床,也不过如此罢了。 吴景晨止住郑岚的动作,弯腰就要抱起那床棉被,你还受着伤,身子骨本就不好,要是把这床被子分给我,到时候受凉生病了可怎么办? 皱眉看着郑岚,吴景晨脸上是满满的不赞成。 我不是还留了一床被子嘛。那被子那么大,我折一折还可以盖一半睡一半,刚刚好够,没必要用两床。而且你现在天天要忙着挣钱给我看病,累了一天要是睡不好可是更容易生病,到时候还要我照顾你,多划不来。 我身强体壮的,还有厚衣服可以遮风,不需要你把被子让出来。说完,吴景晨就又要把被子收拾起来。 郑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惜吴景晨还是不为所动,坚持要把被子抱回去。 郑岚也有点恼了,想要狠狠骂一骂这个木头,又怕吴景晨好不容易忘记的自己的那一面又被记起,只好强压住火气。 眼看吴景晨叠好被子真的要抱回正屋了,郑岚突然灵光一闪,扯住了吴景晨的衣袖。 可是,阿晨哥哥,我一想到你每天这样睡觉,总是被冻醒,我怎么能安心的睡着嘛。 葱白的手指小心地捏着吴景晨的衣袖,在温暖的烛光下像细腻的羊脂白玉,说着,还扯着吴景晨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吴景晨竖起的防线顷刻破裂,在小少年的撒娇下溃不成军。 好了好了,别撒娇了。 那你同意把被子留下了?郑岚欣喜。 我敢不同意吗?吴景晨觉得,他刚刚要还是不同意,这小狐狸指不定还有更大的招要使出来。 你同意就好,那我回去休息了。阿晨晚安。 小心的护着火苗,少年在跳跃的灯光下对吴景晨嫣然一笑,然后脚步轻快的回了屋。 吴景晨心一跳,又是一暖。站在门口听着正屋传来关门的动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整个院落里除了他的呼吸好像再无其他声音。 摸索着关上门躺到床上,虽然只铺了一层稻草的床睡起来很硬,但比起前两晚凹凸不平的泥地,还是舒服了好几个档次。 压紧被子,吴景晨在黑暗中看着黑黢黢的屋顶居然有点睡不着。明天要起早一点,早点去镇上把生意谈好了想买几床被子就买几床被子,还可以给小鬼收拾一个闺房,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不适合养伤。等把吴郎中的要钱结了就带着郑岚去镇上好好看看,开点好药,一定要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 终于睡了个热乎觉,吴景晨第二天就又起晚了,天都大亮了才被郑岚叫了起来。 匆匆忙忙地吃完饭,吴景晨背起背篓就赶紧向镇上出发。这次得要走快点了,万一到镇上刚好赶上饭点到时候没人搭理可就耽误工夫了。 紧赶慢赶,吴景晨终于在巳时,也就是十点多赶到了镇上。这次吴景晨没有休息,根据昨天打听到的情况径直向云来居赶去。 云来居是镇上老牌的酒楼,厨子是酒楼掌柜特意从府城请来的,酒楼里的菜品味道鲜美价格还不算贵,因此一到中午就坐满了客人,真真是应了客似云来的这块招牌。 可现在,站在这栋装修雅致的酒楼门口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大厅,想着往日原身路过时见到的热闹的景象,吴景晨大步踏了进去。 能不能买被子就看这一次了! 第十六章 我是来谈生意的 吴景晨刚把一只脚跨进云来居的大门,靠在门边闲的都要睡过去的小二眼睛随意一瞟却看见了他。 哎哎哎,吴结子你怎么来了?伸长胳膊拦在吴景晨面前,店小二脸色难看的挡在路上。 我告诉你,就算我们酒楼现在生意差了点也不是你可以进来的。男子斜眼打量着吴景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们这里随便吃一桌酒席就要一两了,可不是你这种混子可以随便打秋风的地方。 吴景晨没想到原身在村里那么横,结果到了镇上酒楼里的店小二都敢叫他吴结子。要知道结子可是这边对结巴的人的一种蔑称,稍微有点血性的被这样叫都要发飙。 翻了翻记忆,吴景晨无语的发现,原身的横都是留给那些比他还要弱小的存在的。其他的人,不管是守镇门的小吏还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结实有力的店小二,对原身都极为的瞧不起,而原身对着他们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这还是原身认识了几个同样不学好的所谓哥们儿纠结在一起之后的勇气。 吴景晨背锅背的没了脾气,好声解释道,这位小二哥,在下结巴的缺陷已经治好了。另外,在下今天来并不是要吃饭,而是有一笔生意想和你们掌柜的谈。 虽然诧异于吴景晨的话,也隐约觉得吴景晨看着和往常好像不一样了,但店小二还是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一个偷鸡摸狗的混子有什么生意能和我们掌柜的谈的,快走快走,别拦着我们做生意。 等等,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你们掌柜的谈,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帮助云来居起死回生 走走走,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就喊人把你抬出去了啊。 原身虽然算不上是个大恶人,但在这个不算繁华的小镇,这偷奸耍滑的名声也流传的够广了,现在小二儿拦着门不让吴景晨进,吴景晨也没办法,就在吴景晨下定决心准备强闯进去的时候,听到动静的掌柜的却循声自己走了出来,还刚好听到了吴景晨大言不惭说要让云来居起死回生的话。 慢着!小寇你让那位小哥过来。谭掌柜叫住人,吩咐他把吴景晨放进来。 见自己不用强闯了,吴景晨当即理了理衣衫示意姓寇的小二让路。小寇还一脸不情愿,但奈何掌柜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愤怒的收回手,刮了一眼吴景晨后率先转身跑到谭掌柜面前大声嘀咕。 掌柜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可是经常在镇上白吃白喝欺负弱小的吴结子呀! 摸摸鼻子,吴景晨在离谭掌柜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客气地拱手做了个见面礼。 谭掌柜,在下这次过来确实是有生意要和您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掌柜在听到小寇说明吴景晨身份的时候就想反悔了,但之前是他邀请人进来的,现在吴景晨又先以礼见他,他也就不好意思立刻说要再把人赶出去。 罢了,就听一听吧,若是来诓骗自己的再打一顿赶出去也不迟。而且,若是这吴结子真的有办法 谭掌柜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了,这短短一个月酒楼就遭了这么多事,若是再救不回来就只能顺了那秦家的意把这酒楼贱卖了,可这是谭掌柜的祖产,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舍下的。 你和我来吧。小寇,沏一壶茶端到二楼包厢来。 跟在谭掌柜身后,吴景晨回想着昨天在镇上打听到的消息。 这酒楼是谭掌柜的父亲在世时开办的,因为请了府城的大师傅,有噱头又有实力,加上谭家经营得当,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错。 可是老话说得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云来居起初是靠大师傅的厨艺积攒的口碑,所以在镇西的秦家花重金把大师傅挖走后云来居的生意就垮了一半。另一半,则是老师傅走后云来居就出现了几起食客在云来居用完饭后腹痛呕吐不止的事故,镇上的居民都在传云来居不仅味道不好,食材还用的不讲究,因为害怕自己也被坑,所以最后都纷纷选择了秦家酒楼。 吴景晨本来就想把木耳这个食材卖个好价钱,现在谭秦两家竞争这么激烈正好给了吴景晨机会,说不定还可以有意外的收获。 之所以不选财力更强盛的秦家酒楼,一是谭家正在危急时刻,比有着大师傅的秦家肯定更容易说动;二是吴景晨可不相信云来居在老师傅走之后就立马出事是偶然的,这秦家的公子原身之前远远见过一次,嚣张跋扈,秦家的米店也经常传出缺斤少两的消息,反正和总是做善事的谭家比,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知吴小哥想和我谈什么生意?坐定,等小寇上了茶,谭掌柜不紧不慢道。 将背篓递到谭掌柜面前,吴景晨笑道,在下这次来想和谭掌柜您谈的就是这个。 谭掌柜神色一动,仔细打量了片刻后又取了一片晒干的木耳放在手心拨弄了几下,等看清是什么后,谭掌柜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你这无赖,是看我这酒楼遭难了也想分一杯羹不成?!我虽不下厨房,可这东西我却也见过。这东西人吃下去会浑身起疹,发痒溃烂。你要把它卖给我到底是何居心?! 盛怒之下,谭掌柜气得蓄的整齐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的,手上下了狠劲拍在桌子上震的杯中的茶水都泼了出去。来人,把这赖子给我打一顿扔出去! 吴景晨赶忙起身解释,谭掌柜您先听我说,这木耳只要处理得当就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做成菜肴不仅美味还多有益处。我这次带来的木耳就是处理好了的,您不妨带我到厨房一试,到时候我亲自试吃给您看如何? 小寇一直守在门外等谭掌柜吩咐,现在听到谭掌柜发火叫人,立刻就冲了进来,气势汹汹的就要动手。 谭掌柜? 看着胸有成竹的吴景晨,谭掌柜咬了咬牙还是示意小寇停下。 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我要先请郎中来守着,到时若是你自己吃出了问题可不要怪我们云来居,而且请郎中的钱你也要自己支付。 一言为定! 后厨里,趁着谭掌柜派人去请郎中的时间,吴景晨先把木耳用热水泡开备用。边准备边和谭掌柜讲解,这木耳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味道极佳,凉拌或者炒菜都可 说话间,吴景晨基本上已经把他知道的木耳的做法都给谭掌柜介绍了一边。 听着听着,谭掌柜忍不住问道,你把这菜的做法都介绍给我了,就不怕等下验证过确认可以入菜后我直接强抢了去,那你还拿什么和我做生意? 吴景晨失笑,您若真有这种想法也就不会和我说了。而且我既然说要做生意肯定事先打听过,知道谭家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接着吴景晨又叹息着补充,这食材的做法本就简单,既然我要推出去,自然就做好了被人琢磨出做法的准备。 还好我起初就只是想卖掉这点山货挣些钱买粮食罢了,也顾不得太多。 交谈下来,谭掌柜对吴景晨的话也信了个七八分,见吴景晨说得这么实诚,谭掌柜也不再遮掩。吴小哥,我今天见你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顽劣,那我也就直说了。 你也知道这云来居的情况,如果再不好转就要关门了。我在门口邀你进来时是听你说可以让云来居起死回生,可仅凭这木耳就想挽回劣势,可是远远不够的。不过这木耳检测过无毒的话,我倒是可以收了你这食材和方子试试再坚持几天,只是这价钱可能就不会太高了。哎呦! 分卷(10) 提到云来居的情况,谭掌柜心焦的捋了捋胡须,手上的劲儿一个没收住还把平时爱若珍宝的美髯扯了一根下来。 吴景晨见谭掌柜这样说心下大定,看来今天可以达成目标了。若是在下当真只有这一个方子自然不敢夸下海口。 谭掌柜顾不上心疼胡子了,追问道,难道小哥你还有别的更好的方子? 吴景晨笑得神秘,先不急,还是等郎中来了,我把这木耳做好试吃后证明我所言非虚了再谈更好。 谭掌柜在一旁等的心急,想向吴景晨打听到底是什么方子这么神神秘秘的,可吴景晨就是不松口,让谭掌柜抓心挠肺也无济于事,只能陪着吴景晨一起等。 见谭掌柜这样着急,吴景晨先指挥云来居新来的厨子把木耳先做好,只等郎中来试吃。 千盼万盼后,小寇终于拉着老先生姗姗来迟。在一厨房人的紧张注视下,吴景晨把这几盘菜一一试吃过去,又特意在后院晒了一会儿太阳。身后众人见吴景晨这么长时间一点不适都没有,都喜笑颜开。 看来,云来居可以多一道菜了。 吴景晨也很高兴,对惊奇的谭掌柜和老郎中解释了木耳中有一种物质在接触阳光后会使人起疹,多次焯水或者晒干后就对人没有影响了后,送走了老郎中,谭掌柜就殷切地拉住吴景晨。 吴老弟,你之前说的另外的方子是什么? 第十七章 好命的混子 两个时辰后,终于谈妥一切的吴景晨被谭掌柜带着小寇热情地送到云来居门口。 吴老弟,下次要是琢磨出来什么新方子一定要考虑老哥我啊。拍着吴景晨的肩膀,谭掌柜脸上再也看不见中午时的愁苦,喜色中是重新燃起的熊熊斗志。 谭老哥说笑了。我不过是爱吃了些所以自己私下琢磨的多,但这方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得的。这次交给你的糖醋鲤鱼和东坡肉的方子也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吴景晨自然不敢应承下来,自己从一个混混突然浪子回头本就够惹人奇怪的了,现在要是再被发现手里有大量食谱,还不被人传个面目全非。不过吴景晨话也没说死,万一到时候又要用钱,说不得还只能再买一次菜谱给谭掌柜了。 吴老弟你过于谦虚了,爱钻研还真能钻研出东西来本就是一种本事,加上今日我亲眼所见,相信老弟你的成就绝不止于此。今天你卖给我的方子绝对能收服那些老饕,等我这云来居的生意真的好转了,我必当登门致谢。 不敢当。既然我把方子卖与你已是得了报酬了,岂敢让老哥你再劳神。 你来我往的一番客套后,吴景晨终于辞别了谭掌柜,牵着谭掌柜听说他要去置办些家用后特意借给他驮东西的骡子向另一条街走去。 目光追随着远去的吴景晨的背影,小寇终于忍不住问道,掌柜的,这两道方子你也掏了大价钱了,为何还要对这赖吴小哥这样礼遇?小寇觉得说礼遇都是轻了,自家掌柜的对他亲兄弟都没这么热乎。 白了小寇一眼,谭掌柜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哼着小曲儿转身去后厨继续试菜去了。早点掌握好菜谱就能早点拯救云来居的困境,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至于为什么对吴景晨这么热乎,小寇这么蠢哪里看得出来。 这吴景晨既然能随随便便就能卖出两道方子,还知道怎么处理木耳,绝不是瞎琢磨那么简单,说不定在哪儿得了本菜谱。而且那小子对做生意还有见解,随便指点自己两招揽客的法子就让自己受益匪浅。这样的人只要改好,怎么愁他不成事,自然要趁人还在微末时及时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互惠互利。 另一边,走在大街上摸着怀里揣着的一袋子银两,想到今天的任务全部完成可以好好购物一番,吴景晨连头发丝都飘着喜气。 东理镇这边的人口味偏酸甜,加上没有辣椒,吴景晨就只给谭掌柜推荐了东坡肉和糖醋鲤鱼,这两道菜被自己那个时空的人传了上千年自然有其诱人之处,必定可以帮助谭掌柜度过危机。 其实糖醋鲤鱼那道菜本来吴景晨想卖的方子是鱼香肉丝,但鱼香肉丝本是川菜,吴景晨看过的版本全都是加了辣椒的,这里没有辣,吴景晨就不敢确定口感,只能以后试试去掉辣椒后是什么效果再考虑要不要退出这道菜。 趁着这次谭掌柜借了骡子给他,吴景晨把家里的必需品都采购了一份。 第一个去买的就是吴景晨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被子。买了两床新的棉被,想到等回去了把旧的当垫被以后就可以睡得舒服点不必被稻草咯着,吴景晨差点喜极而泣。 给自己和郑岚一人买了两件棉布袍,又给自己买了一件干活穿的短褐吴景晨才满意的从成衣店走出去。一路逛过去,吴景晨又买了锅碗瓢盆。就家里那两只破碗,每次喝粥的时候都不敢盛多,生怕从豁口处漏出去,吴景晨早就惦记着要把它换掉了。 其实吴景晨还想把两条破凳子也换了,但这里的家具店虽然有卖桌椅,可这种大件要运回去可是不容易。再加上家里的茅草屋也四面漏风早就该重修了,所以吴景晨打算先给郑岚看病,之后若是有余钱把房子修一修或者重新盖两间青砖大瓦房再找个木匠订一整套的家具说不定还更方便一些。 一路买一路盘算,等站到粮铺门口时吴景晨牵着的骡子身上已经驮了一堆东西了,吴景晨手里则提着给郑岚买的蜜饯和点心。 小孩儿虽然不说,但吴景晨看得出来他很怕苦。每次喝完药之后秀气的眉头都拧到一起了,可惜为了养伤治身体只能每天坚持喝好几碗药。吴景晨笑,要是再没有一点甜食冲冲药味,这小孩喝完药指定要变成一个苦瓜脸。 又买了几十斤精米细面,吴景晨赶着骡子称了两斤肉才结束了这次购物。 其实吴景晨看着肉摊上几乎是白送的猪下水很是眼馋,但一来他和郑岚都不像愿意处理这些东西的人,二来家里也没有后世的那些大料可以压住这些下水的味道,吴景晨只能不舍的挪开目光,买了稍贵一点的猪骨头。 这东西好处理又便宜,关键是骨头汤又好喝又有营养,吴景晨一看到就想到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郑岚。 便宜弟弟又矮又瘦,好在还是个未成年,养一养说不定还能蹿蹿个,不然到时候没有女男孩子喜欢?话说,这里的男子能接受比自己还高的哥儿吗?万一把小鬼补得太高了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吴景晨烦恼的挠了挠头。 因为是牵着骡子回家,在云来居又只动嘴皮子不费劲,所以这天吴景晨回家的很早,路过村口的地,村民们看到吴景晨牵着头骡子顿时议论纷纷。 还有人向吴景晨喊,吴结子,你牵的骡子是哪儿来的,还有那些东西,可别是你偷来的吧?还是你捡的别人的?你赶紧还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别人报官找到你了可饶不了你! 吴景晨心累,但眼看大家活都不做了,甚至还有人要来拦他,吴景晨只能扬声向大家解释。 这不是我捡的,更不是我偷的。我只是前些日子运气好,救了云来居的掌柜的,人家感谢我就给了我二两银子做谢礼,这骡子是今天人家见我要采买拿不下特意借我的,用完还要还回去。 常言道财不露白,吴景晨可不敢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将自己的身家交代出去,只能现编了个借口希望糊弄过去。 说话间,走得快的那人已经站在了吴景晨面前。是村长家的老大吴景达。 吴家村是个宗族聚居的村落,村长就是族长,所以虽然知道吴景晨是个麻烦,但作为族长家的长子,吴景达还是过来准备问清楚。要是吴景晨要干出这种偷盗骡子的大事,吴景达绝不会放吴景晨进村,让他再次败坏村里的名声。 晨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要知道骡子可和鸡鸭不一样,谁家要是丢了骡子可一定是要报官的,更别说这骡子上还有这么多东西。而且别人可不会顾及同族的情面放过你,你可不要做傻事。 吴景达说完揉了揉眉心,显然不相信吴景晨之前的说辞。 景达哥,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胆子吗?我平时连去偷个鸡都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这若是我偷来捡来的,我哪儿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牵回来?吴景晨苦笑,但为了让吴景达相信也只能这么说。 吴景达一想也对,这才松了口气,但想起吴景晨说的偷鸡的事又恼起来。 你可是承认是你偷的鸡了?我家之前丢的那只小公鸡是不是你偷的? 吴景晨连连喊冤,原身虽然混可知道村里是他的立身之处,自然不敢把手伸到村里。更何况吴景达家可是族长,借原身几个胆他都不敢去。 好说歹说,最后吴景晨发誓从此改邪归正后吴景达才不再絮叨,只告诫吴景晨现在有钱了不要乱花,要省着点把日子过好若是再犯绝对要把吴景晨逐出村落云云才回去继续干活。 擦了擦脑门上冒出来的汗,吴景晨真是怕了吴景达唠叨的功力了,简直和教导主任有的一拼,害怕吴景达还有交代的他赶紧牵着骡子跑了。 后面,眼看吴景晨被放走,村里人都知道吴景晨之前说的话应该不假了,瞬间议论的更热烈。 这混子可真是好命,以前天天混饭不做事,现在还救了富老爷凭空发了财,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 唉,二两银子有什么稀奇的,要是他求求人家掌柜的,去酒楼里做个伙计月月拿工钱不比这二两银子来的舒服? 就他?在酒楼当伙计?你说梦话吧就他那样的人人家富老爷怎么看得上 不管身后人们怎么议论,吴景晨终于牵着骡子回了家。 这次,吴景晨还没进门就看到了郑岚。 那小鬼在开他刚动了一小块的菜地! 看到吴景晨回来,郑岚地也不挖了,放下手里的锄头就向吴景晨跑过去。阿晨,你回来了!又看了看吴景晨手里的东西,关切道,出去忙了一天了你累不累,赶紧回屋歇歇,我给你烧水去。 吴景晨却不动,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第十八章 想被哄 郑岚条件反射的把手往身后一缩,我的手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先回家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听话!吴景晨脸上的笑收起,上扬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郑岚偷瞄着吴景晨,眼看吴景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只能不情不愿的把手伸了出来。 握住细弱伶仃的手腕,吴景晨眼里彻底染上寒霜。 只见这双昨日还让他在心里夸赞过的白净手掌,就在他去镇上谈生意的这几个时辰里点上了好几个白色的水泡。 晶莹的水泡大大小小的分布在嫩白的掌心,还有一个已经被磨破了,干涸的血迹黏在破裂的白皮上,看起来就很疼。 你挖了多长时间了?吴景晨强压着愠色问。 从你出门就开始挖了。郑岚一直在观察着吴景晨,见他神色和缓和缓了一些才回答道。 怒色又在吴景晨眼底凝聚。这么长时间,你中间都没有休息过吗? 有、有啊。我中午还回家做饭吃了。小孩儿说得期期艾艾。 吴景晨差点气笑。回家做饭不还在劳动,这算个屁的休息! 我说的是坐下来,坐在阴凉处,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这叫休息! 见情况不妙,郑岚想收回手,可惜抽了一下没抽动,还被吴景晨握得更紧了。 阿晨你别生气,我有休息的。既然不能收回手,郑岚也就换了一个策略,眼里含着一汪水怯怯地看着吴景晨,看得吴景晨还在生气的心一瞬间软了下来。 算了,和个孩子生什么气呢。看着这一小块已经可以看出规模的荒地,吴景晨也不忍再过多苛责,毕竟是小孩儿的一份心意。 休没休息你自己知道!狠狠白了郑岚一眼,虽然不会骂他,但吴景晨决定先不能给他好脸色,万一小孩儿不以为意,以后又干出这种过度付出,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事就麻烦了。 郑岚鼓了顾脸颊。 吴景晨看他还不服气都要乐了,你自己说这次错在哪儿了? 错在我干农活不熟练,掌握不好技巧为了赶时间不休息把手磨破了。郑岚回答。 吴景晨这次真的要气坏了。听听这回答,重点在哪里,在干农活不熟练,根本不是不休息!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这死孩子真是太气人了! 吴景晨咬牙切齿,郑岚却委屈巴巴。 我为了给你帮忙手都磨破了你还凶我,你后面的话郑岚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小可怜已经哽咽出声了。 唉你别哭呀,我又没说怪你。吴景晨一急,钳制着郑岚的手也放开了。 郑岚趁机收回手,抽泣地更厉害了。你还说没怪我,一回来看到我就垮着脸,我还不是担心你白日里要出去想办法挣银子,回来又要忙怕你累着想帮帮你。呜呜呜。 吴景晨从上小学三年级以后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男,不,哥儿。 也不对,好像自己也只见过这么一个哥儿,没有对比性,但是郑岚也太能哭了吧,而且是说哭就哭,不给人一点准备。 对不起。吴景晨果断认错,我不也是怕你累到自己,到时候累倒了又要多喝苦药了。 说到喝药,郑岚哭声一哽,然后就哭得更厉害。你还拿喝药吓唬我! 吴景晨: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又哄了几句郑岚还是自顾自的哭,吴景晨耐心差点告罄,还好在吴景晨发火之前一直偷瞄着吴景晨的郑岚及时发现并停止了哭声,虽然还是抽抽搭搭的,但也可以正常交流了。 吴景晨松了口气,感觉这哄个孩子比谈生意还累。想到以后还要交女朋友,吴景晨一抖。 一定、一定要找一个开朗的姑娘,不用人哄,最好还能在自己生气的时候包容自己,不能像郑岚这样借题发挥,太累。 听见吴景晨叹气,郑岚好奇极了。用哭泣过后还带着鼻音的软糯声音问,阿晨你在想什么? 把自己新的择偶标准和郑岚一讲,郑岚懵了。 男子不都喜欢柔弱会撒娇,需要人哄的女子和哥儿来满足自己的保护欲吗? 可是,你们男子不都喜欢柔弱贴心的女子或者哥儿吗,你怎么会这样想? 如果可以被哄,那干嘛要当哄人的?太累了,我可不愿意。 分卷(11) 郑岚: 也对。被哄肯定更舒服一些。郑岚咬牙。 是舒服,可惜这样的人不好找。吴景晨也遗憾道。 哄好人,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又帮郑岚把水泡挑破撒上之前吴郎中给的伤药包好,嘱咐郑岚好好歇歇什么活都不要干,吴景晨这才出门。 现在有钱了吴景晨准备先去把欠吴郎中的药钱还了,顺便再开点药。之前的药没敢开太贵,补身体的效果不好,吴景晨打算去看看有没有人参之类的,先给郑岚整两片补补。 正屋里,被安排休息的郑岚躺在床上皱着眉,难道自己真的要改变策略,可怎么哄吴景晨呢,帮他做活还会生气。 小白花这么单纯可怜,为什么这个木头不喜欢!郑岚捶床。 第十九章 不披兔子皮了? 走在路上,吴景晨在心里盘算。 木耳因为分量太少,吴景晨教的做法也很简单,所以只卖了四两银子。不过好在现在除了自己也没人能给谭掌柜供货,采木耳这个赚钱的法子至少在谭掌柜找到其他供货渠道之前可以继续用着。 糖醋鲤鱼和东坡肉两个方子比较复杂,各卖了十两,这在村里绝对算是一笔大钱了。要知道现在这个年头要是一年能有个四五两银子的结余都是肯干活又节省的人家了。 不过吴景晨还是有些遗憾。 这两个菜可是上过国宴的,好吃而且相比较佛跳墙之类的菜又容易掌握,绝对可以成为一个厨子不外传的手艺。 可惜东理镇太小了,又穷,要是到府城去,那里的酒楼一定舍得出更高的价钱。 不过吴景晨也就想想,毕竟他连去府城的路费都没有,又没有门路,万一被人把方子强抢了去他都没处说理。 之前在镇上一顿采买,因为买了粮食和衣服,还买了一口铁锅,手上二十四两的银子已经花去了三两。等下要给吴郎中结账,还要再开一些补身体的药,肯定更贵。 站在吴郎中家门口,吴景晨心痛极了。这才刚捂热乎的银子,就又要花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吴景晨敲了敲门喊道,二爷爷在家吗,我来开点药。 吴郎中家不似别的农家人,因为家里总是晒着药材,怕不注意会有人来偷药材卖或者谁家小孩不懂事进来玩把药给打翻,所以家里的大门一般都是关着的。 这会,吴家院子里没人,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吴景晨只能敲门等着了。 没一会儿,吴家老太太就来开门了。 二奶奶,二爷爷在家吗?吴景晨笑着问,像是看不见老太太的黑脸。 老太太的脸一瞬间拉得更长,脸上的周围都被绷直了。在家,你进来吧。 脸虽然臭,但不仅不问自己要医药费,还让自己进屋,吴景晨再次感叹吴郎中一家的善心。 麻烦二奶奶给小子开门了。我这次来一是想把这阵子欠您家的药钱还了,二是想给我捡回来的弟弟开点补身体的药,不知道二爷爷有没有? 老太太听着脸上一喜,然后又迅速变成怀疑。还没等她问清楚,在屋里听到吴景晨话的吴郎中就走出来了。 我上次不是给开过药了,怎么又来问?还有,你小子说的捡回来的弟弟是怎么回事?竟是完全没有问还钱的事。 小子这次挣得了些银钱,想开一些效果更好的补药,这样可以让郑岚身体恢复的快一些。吴景晨解释。 至于弟弟的事,我和郑岚本就一清二白。之前是我太过混账,想趁机占下人家哥儿给我当苦力,但是现在我想清楚了,自然不能再虐待他。所以小子和他商量过后就认了他当弟弟,等他的伤好了我就送他回家,让他和家人团聚,这总比他嫁给我这个混混强。 吴景晨没想到吴郎中这么关心自己,不过吴郎中在村里德高望重,若是给吴郎中解释清楚了,那就相当于迈出了一大步。 你!你们孤男寡哥的住了这么久,你还在村里到处说人家小哥儿是你的夫郎,现在你好了长本事了,又想不要人家,亏我前几天还以为你变好了,没想到却是变得更没有人性了!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吴郎中就左右张望,看样子是要找个趁手的武器好好教训吴景晨一番。 看着气得面皮通红,浑身发抖的吴郎中,吴景晨生怕自己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只能继续解释。 二爷爷,二爷爷您别激动!唉唉唉,二奶奶你把手里的扫帚放下,听我给你们解释! 就这么一会,旁边听了吴景晨之前那番话的老太太已经把武器找来了,眼神带着刀子似的刮着吴景晨,气势汹汹地就要把扫帚给吴郎中让吴郎中教训吴景晨。 呸,亏我还让你进来了,你个丧良心的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老头子扫帚给你,把他给我打出去! 吴景晨:!!! 吴景晨:真的不是!您二老应该知道我娘的事,从我娘走以后,我对成婚这件事,甚至女子和哥儿都有阴影了,根本不敢靠近他们。你们看我虽然混,但村里村外的姑娘、哥儿我见了都靠边走,从来不敢接近半步,你们说是不是。 所以,我家那小哥儿虽然来了快一个月了,但我们两个真的是清清白白的,连手都没碰过。我发誓! 吴景晨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成功在吴郎中扫把落下之前止住了老爷子。 你说的是真的?吴郎中还有点不信。 吴景晨只能继续揭原身伤口,你们说,有我娘那个事,我怎么可能没被影响到? 说完,吴景晨还苦涩一笑。 原身从前混得不像话,吴郎中哪里见过这么脆弱的样子,又想起原身可怜的身世,吴郎中手里的扫帚是再也举不起来了。 唉,你有个那样的娘也是造孽啊。吴郎中长吁短叹,看着吴景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就不愿意娶亲啊,不娶亲哪能有孩子,你对得起你爹? 老太太关注的却是另一方面,你说是你弟弟别人就信啊,你们一个屋都睡了那么久,就算你们俩啥也没发生过,但是别人可不信。你要是不要他了,他一个小哥儿以后可怎么过,没有哪个好人家会再愿意娶他的! 吴郎中又举起扫帚。 吴景晨急忙按住扫帚,不会的,他养好伤了会回家,那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以后也会好好挣钱,到时候给他添一份厚厚的嫁妆,保证他嫁个好人家。 吴郎中劝道,我看那个小哥儿,叫郑岚?挺好的,长得俊还勤快能干,反正你以后总要娶亲,就和人家哥儿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吴景晨不语。 吴郎中还想劝,但吴景晨头已经低下去了。想到吴景晨以前的混事,吴郎中怕说多了吴景晨更生反骨也就歇了心,只打算以后找机会再劝劝。 算了,你也这么大了,现在看着也像是清醒了,二爷爷也就不劝你了。进来抓药吧。吴郎中背着手,摇着头一步三晃的往屋里走。 吴景晨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还怒目而视的老太太笑了笑赶忙跟上。 二爷爷,先不急着抓药,我们先把之前的要钱算一算。 哦?你挣到钱了?因为家里的壮劳力还在地里,两位老人家也没有下午也没有出过门,所以还不知道吴景晨编的瞎话。 吴景晨把在村口想的借口又复述了一遍,不过这次吴景晨把所谓谭掌柜感谢他送的银子数额提到了十两。 十两?!吴郎中的药捻子都吓得差点没拿稳。 对,不过我在外边只说给了二两,您老可别说漏嘴了。吴景晨也不想说这么多,可是要让吴郎中相信他给他开点贵的药,那最低也要说到十两了。 二爷爷还能出去乱说不成。不过,你这小子,可真是命好。瞪了吴景晨一眼,然后吴郎中也不免笑着摇了摇头。 你看连老天爷都在帮你,先让你的结巴之症不药自愈,后又让人给你银钱渡过难关,你以后可要老实做人,再不要胡闹了。吴郎中严肃道。 小子知道了。吴景晨连连点头,心里全是暖意。 半个时辰后,吴景晨提着几包药从吴郎中家离开,摸了摸怀里的银子,把赚钱的事再次提上日程。 这次给郑岚新开的药里加了几味贵重的药材,不过也没多开。 吴郎中毕竟是个乡野郎中,他自知医术不够精深,所以嘱咐吴景晨让郑岚先吃着药把伤养一养,以后再去镇上或者县里找更好的郎中看。 不过就这样,这几服药就花了吴景晨一两多银子,要是再多来几次卖方子的银子肯定马上就花完了。 吴景晨挠头,有什么安全稳定又赚钱的法子呢? 回到家,郑岚还乖乖地坐在床上休息,整个人眼巴巴地瞅着门口,一看到吴景晨弯弯的月牙眼一下子缀满星光。 阿晨你回来了,你看我有听你的话好好休息。表完功,郑岚才想起来吴景晨喜欢稳重的人,微微上翘的眼尾都一瞬间僵住了。 吴景晨根本没注意到,见郑岚这么听话,早就不生气的吴景晨摸了摸郑岚的头毛,好乖。 郑岚坐在床上,仰头望着微笑的男人,像是不小心直视了烈阳,被灿烂的光芒所俘获,不由屏住了呼吸。 好乖?两个字在郑岚心间流转,相触的头皮上的颤栗感仿佛也传到了少年的心里,让他的心痒痒的,又飘飘的。 我乖的话,那你要多哄哄我,不能对我不耐烦!趁着气氛正好,郑岚趁机提出要求。 当然,你生气了我也会哄你的,才不会像你一样才一小会儿就想撒手了。抽了抽秀气的鼻头,郑岚补充道,顺便又小小地吐槽了一下吴景晨。 烦人精!吴景晨不屑地啧了一声,对郑岚表示会哄他的话不以为意。 郑岚鼓了鼓脸,终于有点粉色了的唇瓣轻启,显然对吴景晨说他是烦人精的话很有意见。 见状,吴景晨挑眉,你的兔子皮不打算披了吗? 第二十章 我尽量 郑岚一僵,旋即又笑了起来。 什么披兔子皮,阿晨你说话好难听。 我之前虽然有些伪装,但也是形势所迫。现在我们两个已经互相了解了,我也信任你不会伤害我,那在你面前自然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说完,郑岚又抿起红润的唇瓣,嗔怪地睨了吴景晨一眼,表现出他对吴景晨这番言辞的不满。 互相了解?我们俩什么时候互相了解过了,我怎么不知道?吴景晨好笑道,这郑岚可真是机灵,给个□□都能顺着爬上去。 就这两天啊。郑岚也不脸红,说道,这两天你只要在家里就不让我做活,还鼓励我不要自卑,说要认我做弟弟。 这样的人肯定是个好人,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别的就不需要了解那么多了。 郑岚脸上不再是平时的纯良无害,带着肃然,努力展现着话里的真诚。 吴景晨却不知是该感到荣幸还是该摇头,就这几天,几句话就让你相信一个人了,我本以为捡到的是只狐狸,谁知道还没断奶。 我看人眼光很准的。郑岚不服,气鼓鼓的样子让气质偏清冷的他罕见的显出两分娇憨来。 只能说你这次走运,碰见了我这么一个心善又实诚的人。 吴景晨只觉得摘了兔子皮露出一小截狐狸尾巴的郑岚更可爱了,不由在郑岚鼓起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嗯,很滑,就是脸上没点肉,捏起来手感不好。捻了捻指尖,吴景晨心里有些遗憾。 突然被捏了脸,又瞥见吴景晨的神色,郑岚瞬间炸了毛。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还没说你突然摸我的事,你就这样看我!果然是个大流氓! 捏完了吴景晨才想起来面前的是个哥儿,所以见郑岚炸毛,吴景晨不免有些心虚。 咳,刚刚我不是故意的,差点忘了你是哥儿了。 听了解释郑岚更生气了。你居然骂我不像哥儿?我有男子那么粗笨吗? 吴景晨:这是怎么联想到这么多的?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自己眼拙,总是分不清男子和哥儿,不是针对你。对不起。 刚才那句话确实是吴景晨说得不妥当,要是在现代,这就相当于吴景晨当着一个妙龄美少女的面说差点把她当成男人了,这能不惹人误会吗。 随意代入一下吴景晨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好在吴景晨虽然不乐意哄人,但真是自己犯的错他也不会不愿意承认,因此果断就道了歉。 你说对不起?郑岚惊讶到连生气都忘了。 他单知道吴景晨和别人不一样,可他却没想到吴景晨会这么不一样。 你居然会对哥儿说对不起?而且还是这样的芝麻小事。 既然是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承认错误并道歉不是应该的吗?又不能因为你是哥儿就当做自己没做错。 吴景晨知道郑岚在惊讶什么,他也想过伪装,可让他违背自己的想法去轻视哥儿,他也实在做不到,只希望郑岚能别太吃惊。 而且,吴景晨想,他管不了其他人,可至少在他面前,他希望郑岚能不被哥儿的身份束缚。 当然,太亲密会毁清白的接触除外。 当然应该。回过神来,郑岚点了点小脑袋,要是大家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先不要管其他人,你自己的思想就应该改变一下,别因为对你有丁点好就相信别人,傻乎乎的到时候再被骗了。吴景晨点了点郑岚的脑门嘱咐。 被戳了脑门郑岚也不躲,还娇气地笑道,那你要多看着点我,免得我傻乎乎的被人骗走了。 我可不觉得你能被随便骗走,只要你不去骗别人,那就要烧高香了。吴景晨扶额,虽然不知道郑岚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但是能胆子大到一个人逃出来,还在原身手下装了这么久,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或许他是真的会看人吧,所以才会在自己面前这样。 那我以后尽量不骗你。郑岚笑得狡黠。 尽量?那我还要感谢郑少爷对我这么好了?吴景晨失笑道。 分卷(12) 郑岚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吴景晨: 行了,别贫了。起来收拾收拾咱们该做饭了。 对了,我让二爷爷给你重新开了几服滋补的药,等你喝完了我们就去镇上再找更好的大夫看看。 这事情郑岚是知道的,他也没有过多推辞,好,等我治好伤就回家,不会拖累你的。 不过,到时候你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我有点怕。 低头俯视着郑岚,少年说完话后眼神就定在了被子上,想来是在思考家里的境况,秀气的眉毛也蹙了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本来就说过要送你的,这点你不用担心。你家在哪儿?想到郑岚之前说的渣爹继母要把他嫁给老头子当小侍的事,吴景晨看着忧愁的郑岚心头涌上几丝怜惜。 我家在杭城。听了吴景晨的话,郑岚的脸色和缓了一些。 杭城?这么远你一个人怎么跑出来的?!吴景晨很是惊讶,要知道他东理镇属于卢州管辖的偏远地区,而杭城却是平州府城,两地相隔千里,可不是一个逃家小哥儿可以轻易抵达的。 不过这家伙自己说被拐卖了,也说不准。 郑岚又是一僵,观察片刻,见吴景晨情绪还算平和,眼神飘忽道,我刚答应以后不会骗你,那以前骗了的可以原谅我吗? 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吴景晨气得牙痒痒,我也尽量! 哦。郑岚本来还带着点笑模样的脸蛋彻底垮了下来。 你这次实话实话,要是情有可原,那我尽量不生气。看小孩儿可怜巴巴的,吴景晨也狠不下心继续吓唬人了。 我这次肯定不会骗你了!郑岚一脸恳切,恨不得指天发誓。 接下来,吴景晨就从郑岚口中听到了一个老套的凤凰男背信弃义的故事。 郑岚其实是杭城郑家独子,这个故事也要从郑家的上一辈讲起。 郑家是杭城首富,郑老爷和夫人感情和睦,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人只有一个独生哥儿,不能继承郑家家业。这个哥儿就是郑岚的阿爹。 郑老爷和夫人感情甚笃,也不愿为了孩子伤害了妻子的心,最后决定为自家哥儿招婿,这样生下的孩子也是郑家人,郑老爷打算培养家里第三代,到时也可以继承郑家。 郑家哥儿长大后,郑老爷千挑万选招赘了一个落第秀才,可惜天不遂人愿,郑家哥儿身体弱,这么多年又只出了郑岚这一个独生哥儿。 不过好在郑岚从小就比寻常男儿还要刚强,在经商上也很有天赋,几年前感觉身体每况愈下的郑老爷便决定将郑家交到郑岚手上,让郑岚的父亲先上上手,以后帮助郑岚管理郑家的生意。 谁知道这却为郑家埋下了一个隐患。 郑父本名陈渡远,因为读了不少书骨子里多少有些自命不凡,最恨别人以郑家赘婿的身份来嘲笑他,可惜身在郑家,他又只能把心里的不满压下去。 本来一直被郑家养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可自从沾手郑家的生意,在生意场上被逢迎多了,体会到有钱有势的好处后,陈渡远心里就更是酸辣交加。 一边恨郑老爷不信任他不愿意把郑家交给他,让他被外人笑了这么多年;一边又恨郑家用权势压着他,让他只能守着病歪歪的郑阿爹,不能有个儿子给陈家传宗接代,害的陈家差点断了香火。 所以在一年前年事已高的郑家二老先后去世后,陈渡远就立马将外室幼子接进了门。 郑阿爹本就体弱多病,现在双亲接连去世,本以为相敬如宾的丈夫也早就心怀鬼胎,居然早早就在外面有了家。 这么多事一下子就把郑阿爹压垮了,即使郑岚用各种珍贵的药吊着,可惜最终也没能留住人,半年前也去了。 自此郑岚唯一亲近的人就只剩陈渡远,可惜陈渡远这个人渣心里根本没有他这个卑贱耻辱的哥儿孩子,一心想把郑家握到自己手上,以后留给他的小儿子。 好在陈渡远虽然仰仗郑家生活,但对这个嫡出的哥儿也确实不上心,一直冷冷淡淡的,郑岚也是个人精,从小就不爱和陈渡远亲近,所以也不存在顾虑父子之情忍气吞声的事。 因此,在管家大权遵照郑老爷遗命交到郑岚手上后父子二人就更加势如水火。郑岚千防万防,但没想到郑岚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却被收买了,在他出城给郑阿爹、郑老爷上香时迷昏了他。 等郑岚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十天,人也已经身处千里之外的卢城,由人牙子看管,打算把他卖进花楼。 后来的事吴景晨也知道了,郑岚在马车驶过白虎山时跳马车逃入深山才躲过一劫,但又饥又渴,精疲力尽还受伤昏迷的他又被人渣捡回了家,陷入另一个地狱。 讲完了来历,郑岚苦涩道,就是这样了,之前瞒着你也是迫不得已。 吴景晨没想到还有这一遭,郑岚的真实情况居然比他编的还要惨。 眼看小孩儿想起往事,伤心的眼圈红红的,吴景晨安慰道,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家人。等你养好伤,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家,等你把你渣爹收拾好我再回来! 第二十一章 家人 一听这话,郑岚瞬间没时间伤感了。 做你的家人?郑岚努力抿着唇,可惜还是没能压下嘴角的笑意。 只要你愿意,以后不要坑骗我,那我养个弟弟也没什么。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人。吴景晨说着,心里很是怅然。 那个世界的父母虽然对他没有对弟弟那么好,但在生活上也没有亏待他,偶尔也能想起吴景晨,关心吴景晨的生活。 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亲人,感情总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出事之后家里人有什么反应。 又想到穿越过来的情况,虽然不道德但吴景晨还是默默祈祷原身最好是彻底没了,要是两个人只是互换时空,那吴景晨就只能希望那三个人走运别被缠上了。 一个来自古代,啥也不懂的混子,要是真找回家里去,吴景晨估计他们肯定吃不消。 不过吴景晨还没惆怅多久,就被郑岚唤回神了。 我愿意的。小孩儿笑得脸红扑扑的,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别伤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等回了杭城以后,你也可以一直住在我家,到时候你可以帮我管理郑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看着郑岚还没消下去的红眼圈,吴景晨只当这是在安慰他。 到时候你要嫁人我也要娶媳妇,哪能一直住在你家。吴景晨笑着摇头,这还是个孩子呢,想得就是简单。 等把你的事情解决了,我就还回来。到那时我赚钱买两块地,然后娶一个喜欢的妻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想象着以后攒点钱了,每天干点农活打发时间,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悠闲生活,吴景晨本来还郁闷的心情瞬间大好。 这可是他上辈子就梦想过的完美生活啊,没想到现在就有机会实现了。 郑岚本来含笑的月牙眼中潋滟的波光结了冰,侧着头不敢让吴景晨看到他的表情,阿晨哥哥,你说过会照顾我的,若是日后留在这里,我又在杭城,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见郑岚一副被主动邀请却被拒绝了的伤心姿态,吴景晨解释道,我之前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果你回去之后不能夺回郑家,我当然可以继续照顾你。 可若是你成功了,作为郑家的当家人,我可就帮不了你什么了,还不如回来。更重要的是,吴景晨不相信郑岚会输掉。 他到底是郑家的血脉,郑老爷又培养了他多年,对郑家的掌控力应该不弱,否则他那个爹也不会出此下策。 而且,从郑岚讲的故事里,吴景晨确定郑岚心性手段都不缺,他若是决定要回去了,那必然是做好了夺回郑家的准备的。 可是你也说了我这么好骗,若是没有你帮我把关,我被人欺骗了感情可如何是好?抽了抽鼻子又抹了抹眼睛,郑岚低沉道。 吴景晨忍了又忍,声音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笑意,别装可怜了。你不骗别人就好了,谁还能骗得了你? 谁装可怜了,我就是很好骗嘛,你看我现在不就相信你了,连我的身份都告诉你了。郑岚争辩道。 好了,再聊下去天就黑了。先起来做饭,等吃完饭之后我们再好好聊聊你的事。按了按肚子,吴景晨是真的觉得饿了。 虽然有骡子,但是今天还是忙了一下午,消耗的体力也不少。 你饿了?我这就起来做饭。郑岚懊恼皱眉,明明决定好要多关心阿晨的,结果自己却连阿晨饿了都不知道,还拉着阿晨聊了这么久。 也不是很饿,慢慢来不着急。看着郑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着急忙慌的样子,吴景晨的心仿佛泡在温水里,妥帖极了。 这孩子,虽然娇气,还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有点心机,但是本性其实还是善良的。到时候去杭城可以多留两天,说不定还可以给郑家的生意出出招。 郑岚不知道吴景晨的想法,还在吴景晨的指导下学着和面擀了面条。用吴景晨下午割回来的肉做了浇头,剩下的肉切了一炒,又拌了盘野菜,一顿饭做的很是丰盛。 反正吴景晨烧火的时候看着就馋的眼睛都不转过,一直盯到饭菜上桌。 作为一个在南北交界地长大的孩子,吴景晨早就习惯了米面轮着吃的生活。在连着吃了几天米后再次吃到了面条,吴景晨更是胃口大开。 真好吃。把锅里的饭包了尾,吴景晨坐在小板凳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那你以后多教教我,我多学几道菜以后做给我夫君吃。郑岚早就吃完饭了,这会儿坐在吴景晨对面,托着腮眼角眉梢都是灿烂的笑意。 吴景晨一愣,纳闷道,你可是郑家的少爷,回家了以后还用给别人做饭? 有备无患嘛。万一我未来夫君就喜欢我做的饭怎么办?郑岚依旧笑盈盈的,眼里也荡漾着愉悦的波光。 你才十六岁,还小,我都不着急成亲,你急个什么。吴景晨觉得刚刚好像吃撑了,胃里顶的有点难受,看来还是应该换成椅子,躺着消食应该会舒服一些。 哥儿十四岁都可以嫁人了,女子也是。我若不是要接手郑家,估计也早就成亲了,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郑岚瞪大了眼睛,不同意吴景晨这番还小言论。 啧,你真想嫁人的时候可别这么着急,要是挑到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到时候可有你受的了。挑着眉,吴景晨嗤笑道。 那我到时候照着阿晨哥哥你这样的找,绝对不会有错的。郑岚兴奋的向吴景晨保证,笑得像个依赖哥哥的傻孩子。 吴景晨:这表现,到底还在打自己的主意没有? 随便你,不过我这样的男子可不好找。吴景晨继续泼凉水。 没关系,阿晨你也说了我还小,我可以慢慢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吴景晨:好叭。 决心不再谈关于择偶标准这件事,吴景晨起了另一个话头。 我下午就想问的,你现在失踪了,你的手下怎么办?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万一你爹得逞了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不求上进 郑岚按了按太阳穴,脸上也染上几缕轻愁。 那是到底是郑家的家业,他又接回了那对母子丢了郑家颜面,郑家的家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把郑家据为己有的。 现在离我失踪才过去了一个多月,问题应该还不算太大。只要我能早点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过,郑岚犹豫着看向吴景晨,阿晨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话我可以试试。吴景晨指尖在桌上轻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垂眸沉思片刻,郑岚答道,你帮我寄封信。 你不急着回去?吴景晨挑眉。 郑岚的外伤不是很重,雇辆马车走慢一点赶回杭城也不会影响身体。再说,寄信联系哪里比得上回到杭城亲自指挥来得方便安心。 就他的观察来看,郑岚也不是在这方面娇气的一个人,吴景晨有些想不通。 不着急。郑岚摇头轻笑,一来我伤还没好,不方便长途颠簸。二来,既然陈渡远已经把人都安排到我身边了,刚好趁这个机会把人都找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吃里扒外。 三来,郑岚叹息,还没能和阿晨培养好感情,要是就这么走了,到时候能不能留下阿晨还是个未知数,自然不能这么早就让阿晨把他这个担子放下。 吴景晨不知道郑岚心里的弯弯绕绕,看到少年嘴角牵了牵,眼底却满是冷意的样子不由开始脑补。 满脑子都是郑岚被渣爹冷落排挤的委屈,以及被手下背叛还要被卖的无助,吴景晨越看郑岚心就越软。 好,我帮你寄信。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等你觉得时机合适了我再送你回家。 好!少年眼底的漠然散去,眉梢重新爬上温柔的弧度。 阿晨,重新变成软团子的少年期期艾艾,可以再摸摸我的头吗? 吴景晨胸腔微震,喉间溢出几声低笑,可以。 听到吴景晨答应了郑岚眼睛一亮,温顺又迫不及待地把毛绒绒的脑袋伸到吴景晨手下,看着吴景晨的眼神里满是期待与催促。 真是个孩子,还需要人哄着。吴景晨失笑着轻揉了几下毛躁的头发心里感慨,明明之前还说要哄自己的,现在看来这养孩子的路还长着呢。 不过吴景晨这次可以确定了,郑岚对他就是青春期小男生的躁动,之前说要当他夫郎的话应该是因为名义上夫夫关系的误导。 即使郑岚有些心机,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对自己的丈夫,即使是名义上的丈夫,还对他不好,但思想上应该也有所影响吧。 想通了,吴景晨也就放心地轻抚着少年因为营养不良所以干枯的长发给他安慰。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明天早上我就去镇上给你寄信。 嗯。留恋着男人掌心的温度,郑岚乖巧的轻轻应到,生怕破坏了着温馨的氛围。 吴景晨过足了手瘾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家里连笔墨纸砚都没有,要怎么寄信?难道要找人代谢? 分卷(13) 你的信是要亲自写还是找人代写?收回手,吴景晨问道,家里也没有笔墨纸砚,我明天去二爷爷家看能不能借用一下。 我的字郑家很多人都认识,还是谨慎些看二爷爷能不能帮我代劳吧。思索片刻,郑岚摇摇头排除了亲笔的选项。 也好。吴景晨颔首,正好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二爷爷家,让他再帮你把把脉。 商量好,吴景晨才放心去安排洗漱,等郑岚先收拾好后才点着灯打理自己。 盖着簇新的棉花被,吴景晨感受着压在身上温暖的分量舒服地合上了眼。 吴景晨的睡眠质量在换了新被子后有了显著的提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翻身的时候木板和砖之间因为拼的不稳总是会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吴景晨睡得不够安稳。 看来不仅要给郑岚养伤,这修房子和换家具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算了一下家里的钱,吴景晨再一次意识到银子的不经花。 吴景晨心里郁闷,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被郑岚看了出来。 怎么早上就开始皱着眉,发生什么事了吗?郑岚关心道。 想到郑岚作为一城首富的继承人应该能给自己一点意见,吴景晨蹙着眉说道,家里现在到处都需要用钱,按理说去做生意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 可是你不愿意做生意,你只想在村里过安稳的生活。后面的话吴景晨不好意思说出口,郑岚却笑着给他接上了。 阿晨,我说的可对?郑岚脸上漾起笑意,没想到阿晨还有这样的一面,温柔又鲜活。 对。吴景晨颇有些垂头丧气,我是不是太不求上进了? 郑岚摇头,恰恰相反,对我而言,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才是不求上进。 是我给你太多压力了。你不必为我着急,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而且我的伤还有家里的事都可以慢慢来,我们一点一点的来改变。等我回家后,我也可以帮助你,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郑岚说得认真,吴景晨也听得认真。只是被比前世的自己小了这么多岁的小孩安慰,吴景晨不免有些害臊。 哼,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哄人,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第二十三章 澄清 村里的小路上,郑岚稍微落后吴景晨半步紧紧的缀在吴景晨身后,望着前面的男人,唇边时不时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吴景晨在前面蒙头走着,不用回头就知道郑岚肯定还在偷笑。不就是吐槽了一句吗,有什么好笑的! 其实在说完那句别扭的话之后,吴景晨就觉察到了不妥,可把话收回去也来不及了。更可气的是还没等吴景晨想好怎么掩饰,郑岚就笑开了。 小孩儿只笑不说话,也没有借机打趣吴景晨,却比说话反驳更让吴景晨羞恼。 这是真的被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哄了是吗?! 自觉失了作为哥哥的颜面,吴景晨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重新面对郑岚,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带着郑岚出了门。 结果吴景晨一扭头就看到郑岚在笑!每次! 生气气! 心里纷杂的念头没能减缓吴景晨的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村里。 吴景晨算是看出来了,吴家村是真的穷。村里的大部分房子和他暂时安身的那个破茅草屋都差不多,只是墙上的砖还好着没有那么多那么大的缝,屋顶盖的茅草新一点厚一点罢了,屋顶有青瓦的都是少数。 大致看过去,就只有三户人家是青砖瓦房,一户是吴家村的村长兼族长家,另一户则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家。 目光从最后一处青砖大瓦房上移开,吴景晨遗憾又气恼,那里原本是吴屠户年轻时为了成亲盖的新房,去年也被原身个败家子给卖了。 又走了一段,差不多到了村中心,大部分村民都聚居在这一块,能看到的人也多了起来。 村里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现在居然看到从前的混子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姿态,腰板挺直的走过来,配上一身新衣服,看起来居然还颇有几分器宇轩昂。 加上昨天传遍了的吴景晨发了笔横财的消息,沿路总有些好事者端着饭碗就溜达了出来。 这一看却发现这好命的混子居然还把那个捡回来的哥儿带出来了,再仔细一瞧,嘿,这哥儿也穿了新衣服! 这混子可真不会过日子,才二两银子,不好好攒起来买点粮食,给自己花钱就算了,居然还给哥儿买了新衣服。 众人啧啧称奇,但都没多说什么,生怕触了霉头,大早上的让吴混子给缠上耽误一会去地里干活。 吴景晨却不以为意,见大家互相的小声说着什么还主动打了招呼。 柱子叔在吃早饭呢,好久没看到你家春山了,都长这么高了。 二娘真厉害,这么早就把家里都收拾整齐了,看着可真干净。 连着问候了好几家,不管是被招呼的还是看热闹的都一脸不可置信。 本来大家还以为吴景晨是在套近乎,然后好带着夫郎混饭吃,可刚刚吴景晨自己都说了在家吃过了,那这和大家打招呼干什么,转性了? 最重要的是,这混子的结巴啥时候治好了?怎么都没人知道? 晨小子,你的结巴好了? 吴景晨扭头,问话的人是吴景晨的三婶,平日里在村里也是个泼辣爱讨论人的碎嘴子,见吴景晨今天心情貌似不错,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 吴景晨主动打招呼就是想向村里人示好,让大家看到他的转变,眼见一路走来大家虽然讨论热烈但都不敢搭理他,心里正着急着,没想到这三婶就及时开口了。 眼见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吴景晨笑得斯文道,是啊,三婶,我结巴已经好了。然后就闭了嘴等着三婶子问原因。 三婶子一拍大腿,哎呦,还真是好了,你最近可真是走运,又是病好了又是发财的,可真是眼气人。 接着果然问道,那你是咋好的?是不是你救的那个掌柜的给你吃了啥好药? 吴景晨万万没想到三婶子脑洞能开得这么大,余光瞟到大伙儿的眼睛都一瞬间亮起来了,吴景晨赶忙摆手解释道。 怎么可能?真要有那种药我哪儿舍得用来治我的结巴。 三婶子失落地哦了一声,那是为啥? 吴景晨一笑,拉过看到人就躲在身后装兔子的郑岚道,还是要多亏了我这个弟弟。我上次喝酒回去不小心摔了头,还好我弟弟耐心照顾我,等我一好,我就发现我这结巴的毛病也好了。 吴景晨暗道,能不好吗,原身的这个毛病大部分原因都在他那个狠心的娘带来的心理阴影上,现在壳子里换了个人,没有心理障碍,当然不会结巴了。 不过该编的瞎话还是要编,我这弟弟可真是个福星。 他一来,我不仅结巴治好了,还因为病好了想安心做份营生所以去了镇上,这才有机会帮了人家老爷,得了谢银改善生活。 吴景晨这一番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表情还特真诚庆幸,让本就迷信的大家将信将疑。 再一看郑岚。 不得了,这小哥儿以前被磋磨的灰头土脸的,又总是怕人似的低着个头,都没人见过长啥样,现在被吴景晨拉到人前一看,长得可真是标致极了,这十里八村的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儿。 连镇上最好看的姑娘都没他一半好看。就像,想了半天,三婶子也没能想出来形容词,只觉得那眉毛眼睛嘴巴,没有一处不漂亮,戏文里常说的金尊玉贵的大家哥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幅容貌,再配上吴景晨的话还有最近的改变,听见了的人都对郑岚有福气这个说法信了大半。 晨小子,这哥儿不是你夫郎吗,你咋说是你弟弟? 说到正题了,吴景晨扬声道,这都是我以前说的混账话。大家都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天天出去鬼混不着家,也根本不想成亲。 我这弟弟说是我夫郎,其实就是被我捡回家干活的。我当时说的都是没有良心的话,现在我好了,愿意上进了,自然不能再这么对我的恩人。 我们两个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两个人相处也是清清白白的。所以我们两个商议之后,打算结为异性兄弟,之前我说的混话大家就不要再提了,别再污了我弟弟的清白。 看看又躲到吴景晨身后低头不敢瞧人的郑岚,大家心里嘀咕,这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清白。 不过心里这么想,大家却都没敢说出来,担心吴景晨的和气都是假象。只问道,那你打算就这么养着你弟弟一辈子? 怎么会?我弟弟之前是要投奔亲戚,结果路上遇见强人吓得跑错了路才来了咱们这穷乡僻壤,等过段时间我攒点钱,我就送我弟弟去寻亲去。 吴景晨话落大家就懂了。这混子即使结巴好了但还是个混子,现在有钱又没毛病就看不上人家小哥儿了,想把人送走再找新的,而且还要跟到人家小哥儿亲戚家再敲一笔。 因为事不关己,又害怕被吴景晨记恨以后背后给家里使绊子,围观的众人没有再发表言论,只是看着吴景晨挺拔的身姿狠狠的唾了一口。 可真不是个东西!也不怕这样对人家哥儿以后没了福气遭报应! 吴景晨没有看出大家的不对劲,还向郑岚表功道,这次澄清的效果不错,等以后多在村里走动走动,一定能和大家解释清楚的。 郑岚脸色却很怪异,看着吴景晨的眼神里好像还有看傻孩子似的怜爱,只是一闪而过,让吴景晨不由怀疑自己刚刚看错了。 嗯,多和大家谈几次,相信大家一定会相信你的。 吴景晨:感觉更怪了怎么办? 带着疑惑,吴景晨领着郑岚走到了吴郎中家。 吴家人刚吃完早饭,大大小小都在院子里。 这次吴家人看到吴景晨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吴奎还主动给吴景晨开了门。 看到吴景晨身后跟着的郑岚,吴奎还努力缓和冷脸,勉励了吴景晨两句,爷爷说你愿意改好了,希望你能坚持住。 以后你再有什么病,来我家可以赊账,不需要这么着急还钱。 吴景晨:对不起,我以后不想有病。 见吴景晨一脸菜色,郑岚及时接话道,会的,谢谢二哥。 你看你夫郎多好,要学会珍惜,以后可别再打人了。郑岚笑得羞羞怯怯的,还在努力帮吴景晨说话,看的吴奎本就不硬的心加柔软,忍不住又劝诫道。 吴景晨一听就知道吴郎中老两口只说了他愿意改好,却没说郑岚的事,刚要张口,郑岚扯了扯吴景晨的袖子。 阿晨,二爷爷叫我们过去呢。 不好让老人家久等,吴景晨只好匆匆留下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动郑岚一根手指头了就朝吴郎中走去。 郑岚对吴奎微微一笑告别后也转身跟上了吴景晨,只留下吴奎一个人摸不着头脑。不是我想的哪样呀? 屋内,说明来意,吴郎中先给郑岚把了把脉,片刻后满意颔首。 养得不错,再把我的那几服药吃完就可以去镇上开更好的药了。 勉励了吴景晨两句,又在郑岚的口述下帮忙写了信,吴郎中这才笑着送两人离开。 晨小子这夫郎看起来对晨小子不像是无意啊,说不定还真能把晨小子的心给收回来。 关上门,想起刚刚郑岚看着吴景晨的眼神,吴郎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二十四章 皂角 先送郑岚回了家,吴景晨又牵着骡子到了镇上。 因为驿站只送官家公文,吴景晨想要把信寄到杭城就只能靠走南闯北的商队,在这方面他一点门路都没有,只能厚着脸皮来云来居,希望谭掌柜能有靠谱的商队消息。 到了镇中,只见云来居门口摆了两张桌子,桌上摆着吴景晨教的那几道菜,小寇正热情地招呼大家来试吃。 不时还有顾客从酒楼进进出出,看起来很是热闹,比起之前的门可罗雀可真是好了太多。 见谭掌柜采取了自己的建议已经开始行动了,吴景晨这才放心地笑了笑,既然有效果,那这次再麻烦别人就好开口了。 就是不知道推荐的会员活动谭掌柜有没有试,应该也能揽一波客才对。 云来居里,谭掌柜站在柜台里打着算盘笑得牙不见眼。 就说这吴老弟不简单,随便出两个主意就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这个会员制虽然表面让利,实际上却吸引顾客在酒楼多存钱多花钱,可真是个天才! 不知道谭掌柜给了这么高赞誉的吴景晨挤到小寇身边打了个招呼,谭掌柜可在店里? 小寇忙得脚不沾地,听到吴景晨的声音惊喜地扭过头来,在,掌柜的在店里算账呢。这小子因为今天的客流对吴景晨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比昨天的谭掌柜看起来还要亲热。 说完又有些为难道,你是要还骡子?可我现在走不开,要不你先自己牵到后门去? 吴景晨来是找谭掌柜又不是为了为难小寇,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到了后门,因为吴景晨传了方子的原因,后厨的人都认识他并没有阻拦,听说他要找谭掌柜还客气的把人领到了柜台。 谭掌柜的危机因为吴景晨眼看就可以渡过了,加上吴景晨带来的可以相见的铜钱,谭掌柜笑得比卖方子那日还要开心,听了吴景晨的来意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嗐,就这种小事哪里算得上麻烦,吴老弟你真是太客气了!这镇上的商队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刚巧明日就有一支商队要去杭城,不如你把信先放在我这儿,明天老哥我派小寇帮你送去,省得你再跑一趟。 谭掌柜毕竟是做酒楼生意的,对商队这种有钱的大客户可是时时关心,居然一口就帮吴景晨找到了送信的对象。 至于把信放在云来居,吴景晨思索片刻,也答应了下来。 那封信的内容在郑岚口述的时候吴景晨也听过了,写得很隐晦,除了地点之外,其余的内容都是家常,若是里面隐藏着什么信息,估计也只有郑岚寄信的那个人才读得懂。 加上字迹也不一样,吴景晨也不怕别人发现所以答应的很爽快。 分卷(14) 多谢谭老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吴景晨拱手道谢。 谭掌柜现在越看吴景晨越讨喜,老弟,我看你一表人才,说话做事也有礼有节,想必读的书也不少,现在知道上进了,何不继续进学,若是以后高中了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吴景晨一愣,继而苦笑道,老哥你说笑了。我从小就顽劣,学业早已荒废多年,现在也就勉强识字罢了,何谈继续向学。 况且,我家家产早已被我在前些年荒唐时给败光了,家里唯一的银钱还是昨日把房子卖于你后得来的,补贴家用都还勉强,哪里还有钱供我学习赶考。 吴景晨从穿来的那天就想过科举这条路,毕竟这是个封建社会,把人分三六九等,能当官,或者做个能免税还受人尊敬的秀才谁会苦巴巴的去想方设法做生意。 可惜原身在学堂就是混日子的,繁体字还没吴景晨认得多,更别说给吴景晨留点学识科举了。 吴景晨有心自学,可惜科举不仅要会背书,还要会写诗作赋,会写文章,吴景晨根本一点都没接触过,也只能无奈放弃了。 谭掌柜想想也是,只能劝慰道,也好,凭老弟你在做生意上的才干,即使不考科举以后也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只是做生意到底比不上读书来得清贵啊。谭掌柜心里摇头。 吴景晨笑了笑没有搭茬。可惜这番好意了,自己连生意都不想做啊。 笑着和谭掌柜说着话,吴景晨目光却突然定在了谭掌柜的衣角。那里有一块很小的油污。 吴景晨看着那块油污眼睛半天没有转动,谭掌柜顺着看过去,烦恼地向吴景晨诉苦。 吴老弟,你可别笑话我,我这衣服可是每天都换洗的。可我就是做这酒楼生意的,每天要去后厨转不知道多少次,难免会沾上油污,但是即使用了皂角也洗不干净。 你看到的这一小块已经是好的了,我还有好几身衣服洗不掉的地方太大,不好传出来做生意,好好的衣服只能在家才穿一穿,可心疼死我了。 吴景晨眼睛一亮,老哥,你说要是有一种皂角能把油洗干净,还能洗脸洗手,你会不会买? 若是效果好,价格又合适,我肯定会买。回答完,谭掌柜疑惑地看了眼吴景晨,怎么,老弟,难道你还会做皂角? 吴景晨笑得神秘,皂角我不会做,不过我知道另一种比皂角还好用的东西的做法。 第二十五章 中暑 谭掌柜抚掌大笑,那我就先恭喜你了。只要你真的做得出来,效果也像你说的那么好,依我所见,肯定会有大把的人愿意花钱。 到时候我的那几件衣服说不定也可以重见天日了。 谭掌柜再次赞叹自己的明智,早早就和吴景晨打好了关系,这小子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方子,可真是羡煞旁人。 见谭掌柜虽然好奇,但完全没有一丝要打探消息的意思,吴景晨也放心的笑道,借您吉言,等我做好了要是好用第一个就先送您一份,到时候还望谭老哥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 心里惦记着刚刚想到的法子,谭掌柜也看出了吴景晨怕是想赶紧回家做那个比皂角还要好用的东西,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就放吴景晨走了。 路上,吴景晨趁机回忆了一下手工皂的做法。 说起来,吴景晨第一次接触手工皂的做法还是在一次公司团建时,因为人长得高大帅气,性格又好,能力也突出,吴景晨在办公室的人缘向来不错。 所以在办公室女同志们的强烈要求下,吴景晨就被拉去和小姑娘们一起做手工皂去了,没想到到了古代,这个偶然学到的手艺还能帮他一次。 吴景晨记得手工皂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油里面的脂肪酸和碱产生的化学反应,用到的原材料就是油脂和烧碱,在古代也可以轻易找到,只要掌握好比例,做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 不过这里好像没听说过烧碱这种东西。吴景晨皱眉。 努力翻了翻记忆,还好高中学过的化学知识吴景晨还有点印象,终于想到烧碱的制作方式,吴景晨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去了油铺。 油铺里,站在一缸一缸的猪油坛子前,吴景晨揉着太阳穴苦笑出声。怎么就忘了现在的榨油技术可不是现代那样好,植物油出油率低的可怜,市面上大家常买的油还是猪油之类的动物油。 而且就连猪油都要三十钱一斤!比肉还要贵! 考虑到古代的猪没有改良过,又喂养的随便出油率应该不高,吴景晨只能接受了这么高的价格。 不行就把肥皂的价格也提高点。无良的预备役商人吴景晨这样想到。 但是,价格该砍还是要砍的。 掌柜的,这猪油也太贵了,我买两坛的话能不能便宜点? 你来我往了半天,最后吴景晨又加了两斤花生油才好不容易让店掌柜松口把一斤油降了两文钱,咬牙付了账,又出门花钱买了个背篓装坛子,吴景晨这才去买苏打。 一坛子是三斤油,吴景晨买了两坛共一百六十八文,两斤花生油七十六文,一个背篓六文,这下小半两银子就花出去了。 苏打还没买,而且不知道村里能不能找到生石灰,要是找不到也要买,还有给香皂脱膜的模具以及家里的事,桩桩件件都要花钱,一算让吴景晨的心都疼了。 提了提沉重的背篓,吴景晨苦着脸,怎么创业的路这么艰难。 又去买了苏打,这次吴景晨倒想坐牛车,可惜今天牛车偏偏没来,吴景晨只能蔫哒哒地背着背篓认命的往回走了。怎么还有花钱花不出去的时候呢?吴景晨纳闷。 好不容易回了吴家村,快到家的时候隔着老远吴景晨就看到一个人影迎了过来。 还是郑岚。 这次小孩学乖了,没有干活也没有站着等,搬了个凳子坐在树荫下,一看到吴景晨的身影就像归笼的鸟儿扑了过来。 天渐渐热了起来,这会儿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吴景晨背着一背篓东西走了一路早就又累又热眼冒金星了,看到郑岚速度不减的冲了过来被吓得差点心梗,生怕郑岚扑过来两个人带着油一起摔下去,到时候不管是买油还是治伤,吴景晨都要心疼死了。 还好郑岚在离吴景晨两步远的时候及时停下了脚步,这才没撞到吴景晨身上让吴景晨松了口气。 见郑岚脸因为天热加上跑的太快而红彤彤的,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吴景晨停下脚步等郑岚把气喘匀。 跑这么急做什么,我都要到家了,你就在家门口等我回去不就好了。 我我等了好久了,一看到你回来就不想再等了,想早点接到你。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郑岚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委屈道。 吴景晨默然。 想一想,这几天他天天在外面跑,不是进山就是去镇上,回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而且一回家就又忙东忙西,在家待的时间真的很少,和少年聊天的时间也很短,只有少年一个人在家,难免会感到寂寞。 下次可不许了,跑得这样快,对身体不好,以后就在门口等着我就好了。 走吧,我有个新方子要试试,这几天要在家忙,估计没空出去了。吴景晨若无其事道。 真的吗?你要好几天都在家忙?需要我帮忙吗?郑岚脸上一喜。 嗯,估计未来三四天都不会再去镇上了。看着瞬间雀跃起来的少年,吴景晨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这次可能真的需要你帮点忙,很简单,应该也不会太累。 能帮上你真的太好了,每天让你照顾我,我真的受之有愧。捏着衣角,郑岚长睫微遮,在阳光下映出纤长的轮廓。 天天尽瞎想,你也帮我做饭了,哪里受之有愧。好了,外面太热,我们先回家再说。吴景晨曲起食指敲了敲少年的小脑袋瓜子,想看看他天天都在想什么。 郑岚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吴景晨通红的脸以及额角大滴的汗,顿时懊恼不已。 对不起阿晨,我都忘了你跑这么远肯定累了,我们快点回家。说完扯着吴景晨的衣袖就往家走。 被少年牵着,另一只手又扶着背篓,吴景晨想擦下汗都做不到。先松手让我擦下汗。 走了两步,汗珠顺着鬓角留下,吴景晨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郑岚看了看拉着吴景晨袖子的手,又看了看吴景晨脸上已经滴到腮边的汗珠,突然抬起了另一只闲着的手。 吴景晨下意识要躲,却被少年攥紧了衣袖动弹不得。眼看着少年的手越来越近,少年的身体也转了过来,踮起脚尖就拿出手帕要向吴景晨的脸擦去,吴景晨终于忍不住使劲要把袖子从少年手里扯回来。 阿晨哥哥,别动。郑岚低喝了一声,又瞪了吴景晨一眼,眼里满是嗔怪,像是不解吴景晨为什么要躲。 被这撒娇的眼神看着,吴景晨也迟疑了一瞬。就这一迟疑,郑岚的帕子已经到了。 这下吴景晨一动也不敢动了,只能眼看着郑岚的动作。 只见少年小脸白里透红,黝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吴景晨,眼角还带着笑意,就像在看这什么宝物。随着呼吸有热气打在吴景晨的脖颈里,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让吴景晨有些头晕目眩。 轻轻地拭去吴景晨颊边的汗珠,郑岚又顺手把脑门的汗也全部擦干,这才满意的把帕子收了回去。 见吴景晨还一动不动,郑岚眼里闪过一丝喜意,拉着吴景晨袖子的手轻轻摇了摇,怎么,看我看得呆住了? 吴景晨木楞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我好想中暑了? 中暑?什么意思?现在也还没正式到夏天呀? 郑岚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疑惑。 第二十六章 上火了? 大致解释了一下什么是中暑,还没听完郑岚本来还红扑扑的脸就立刻变得一片煞白,也顾不得纠结什么看呆不看呆了,两手搀着吴景晨就焦急地往家赶。 你还说我,你自己都热的要中暑了怎么不知道休息一下。我们赶快回家休息。 看得出来郑岚是真的着急了,本来一直在吴景晨面前都保持着乖巧的形象,但这句话却含着怒气,唇角紧抿着,再不见一丝笑意。 吴景晨讷讷,不是,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 闻言,郑岚怒意更重,冷着脸瞪了吴景晨一眼,别逞强! 见郑岚完全不相信,吴景晨也闭上了嘴,两个人沉默又快速地赶回了家里。 小心地把吴景晨扶到床上躺下,又叮嘱吴景晨先好好歇息一下后郑岚就急匆匆地去给吴景晨倒水了。 被强制命令躺在床上,吴景晨想到刚刚郑岚着急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 虽然中暑的事是他的错觉,在和郑岚解释什么是中暑的时候吴景晨就再也没有头晕目眩了,但见郑岚这么紧张自己,吴景晨也只能接受这番好意。 还没躺一会,郑岚急促的脚步声就又传了过来。吴景晨舒展笑容,这种被人关心在乎的感觉,真的让人不舍拒绝。 郑岚回来就发现吴景晨已经坐起来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苦口婆心劝道,怎么起来了,身体不舒服就要好好歇着,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刚休息了下,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吴景晨笑着道。 但在这时的郑岚眼里,吴景晨的笑里也满是虚弱,一副非常不舒服的样子,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在故意强撑着。 红着眼,郑岚放柔了声音,好,你好多了就好。来,喝水。说完就捧着碗递到了吴景晨嘴边。 低头看了看碗,这也太近了。吴景晨伸手想要接住,郑岚却止住了吴景晨的动作,你都累了半天了,还是我喂你把。 吴景晨无奈,没想到郑岚居然把他看得如此脆弱,连喝水都怕累到他。我刚才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有什么大碍,喝水还是可以的。 吴景晨解释完却见郑岚还是不松手,仍旧把碗凑到吴景晨嘴边,只是一边点头一边嗯好的应和,分明是不信吴景晨的话。 无奈之下,吴景晨只好就这郑岚的手小口小口喝完了碗里的水,然后就非常不自在的又被郑岚扶着躺了下去。 好了,你再睡一觉休息一下吧,睡醒了就好了。 安置好吴景晨,郑岚又翻出蒲扇,用蒲扇给吴景晨轻轻扇着风,不敢太使劲,怕一热又一冷让吴景晨更难受。 吴景晨本来是不想睡的,只是想让郑岚安心才乖乖躺下,但伴着阵阵清风,吴景晨居然在郑岚的注视下睡了过去,陷入黑暗前却感觉好像有什么忘了嘱咐了。 郑岚手上动作不停,看着吴景晨恬静的睡颜只觉得心尖都在发软。 吴景晨的长相很文雅,甚至还有几分书生气,皮肤不是很白皙,但是健康的浅麦色却让他看起来更可亲。高挺的鼻梁上是耀眼黑眸,时时含着暖化人心的温柔,厚薄适度的红唇总是漾着笑意,让人目眩。 而现在,吴景晨睡着了,郑岚最爱的眼睛合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浓厚的阴影,轻浅的呼吸声里是一片安然,却让郑岚的心不复平静。 扇风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郑岚的视线在酣睡的吴景晨脸上流连,最后怔怔地停在了红润的唇上。 郑岚的头低了下去,等再回神,吴景晨的呼吸已经清晰地打在了郑岚的脸颊上。 郑岚脸色瞬间爆红,心里小鹿在肆意冲撞,撞的郑岚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但郑岚却纹丝未动,仍在那片温热上轻轻辗转。 过了许久,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吴景晨这才悠悠醒来。 坐起身,吴景晨不解地摸了摸唇瓣。上火了吗,怎么感觉嘴巴麻麻疼疼的? 第二十七章 优秀的人 郑岚这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吴景晨循着声音找到了厨房。 郑岚正在灶台边忙活着,看见吴景晨就要放下锅铲,关切道,阿晨你起来了,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本来吴景晨见郑岚在忙不想打扰他,但现在郑岚已经看到他了,还不顾锅里的菜就要过来,吴景晨赶忙制止道,我好了,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好得很。你先做饭吧,我过来端水洗个脸。 哦。郑岚看看锅,又看看眼巴巴瞅着菜的吴景晨,只能闷闷的又站回灶台前,努力炒起菜来。 把郑岚劝了回去,吴景晨端了盆水借着光想看看嘴巴。 分卷(15) 可惜天色已经暗了,水映的也不清楚,吴景晨头左扭右扭,转的脖子都要僵住了还是没能看到嘴巴是个什么情况。 郑岚做好菜,又添了一把柴烧水准备下面条,趁这个时间,郑岚终于离开灶台蹲到了吴景晨旁边。 阿晨,你在干嘛? 郑岚已经奇怪好久了,阿晨平时也不注重外貌,只把自己收拾干净就好,可没洗脸洗这么长时间过。 而且吴景晨蹲在这里,说是洗脸可连水都没撩过一次,只一直扭头照来照去,不知道在做什么,让郑岚好奇极了。 你看我的嘴巴,是不是上火了?照了半天,郑岚都要忙完了还没看出点名堂来,吴景晨也绝了用水当镜子的心,并决心把铜镜加入到购物清单里。 好在现在郑岚过来了,水照不清郑岚还看不清吗?早知道刚开始就让郑岚帮忙看看了,还省得自己在这里做了半天傻事。吴景晨暗想。 郑岚耳根悄悄浮上红色,什么嘴、嘴巴?你嘴巴怎么了? 吴景晨狐疑地看了郑岚一眼,不明白郑岚怎么突然结巴了。吴景晨又解释了一遍,刚刚睡醒感觉嘴巴怪怪的,有点麻还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上火了。你帮我看看肿了没? 没,没有吧。耳根的热意烧到了脸上,郑岚想到下午趁吴景晨睡着时做得坏事,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同时还伴着阵阵心虚。 亲的有那么用力吗?郑岚心中不合时宜地蹦出这个念头。没用力吧,不过好像亲的时间有点点长,只有一点点郑岚脸红的想到。 还好昏暗的天色遮住了郑岚脸上的红霞,郑岚定定神正色道,天有点暗了,看不清。你凑近一点,让我仔细看看。 看看天色,吴景晨听话的把脸凑近郑岚,你看。 捻了捻指尖,郑岚伸手托住吴景晨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下,嘴巴没肿。 不仅没肿,甚至比下午时看起来还要更红润一些,让郑岚升起再次品尝的欲望。 被郑岚目光定定地盯着嘴巴,吴景晨刚才感觉好些的唇又传来丝丝痛感,像被目光灼烧到了一样。 没肿就好,应该是缺水了,我这几天注意多喝热水就行了。躲开郑岚的手,吴景晨站起身。 嗯。郑岚自然地收回手拢在袖子里,那我继续做饭去了,你先回屋里坐着吧,马上就好了。 吴景晨觉得厨房里的氛围怪怪的,所以见郑岚忙得过来,确实不需要他帮忙吴景晨就转身出门了。 站在院子里,吴景晨在心里把明天该做的事做好了计划。 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去村里的木匠家定做几个手工皂的模具,有了模具才好开始动手。不知道定做时间久不久,若是需要时间的话先买两个普通模子试试水也行,把比例确定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出成品了。 对了,顺便还可以把家里的桌椅板凳换一下,天天坐个凳子休息还要注意平衡,跟锻炼身体似的。 其实这件事吴景晨本来打算下午就去做的,可惜出了疑似中暑这件事,一觉睡到了天黑,耽误了大好时光。 听见郑岚在叫吃饭,吴景晨摸了摸已经光洁一片的额头,明天要起早点,赶紧把手工皂做出来,卖了钱重新盖房子才是要紧事。 晚饭时,吴景晨和郑岚说起这件事。郑岚奇道,你说要用油做一种皂角,这怎么可能?用油洗衣服不是会越洗越脏吗? 郑岚本来还奇怪吴景晨为何买这么多油,没想到确实要做皂角的,不过这法子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看着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的少年,吴景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里面的化学反应,只能含糊道,不是用油,是油会炼出来一种东西,和烧碱混合在一起,稳固冷却成型之后就可以洗衣服了。 还可以洗脸洗手。吴景晨补充道。 烧碱又是什么? 把石灰石烧一烧然后加到水里,再放点苏打,两个一混等一会过滤掉沉淀,剩下的就是烧碱了。吴景晨已经尽量把话说成郑岚能理解的样子了,但郑岚还是听了个一知半解。 这个制作方法光用嘴说不明白,等明天我去定几个模具回来,我做一遍你就看懂了。 用贫瘠的语言又描述了一遍,郑岚已经听得眼睛里要冒星星了,吴景晨只能放弃靠自己半吊子的复述就让郑岚了解这个化学反应的念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如果运气好,肥皂真的做成了,那你的医药费,送你回家的盘缠,还有盖新房子的钱就都有着落了。 到时候我们不仅可以卖便宜的肥皂,还可以把香料融合进去,做出更贵的香皂,再定做一些好看紧致的盒子,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吴景晨兴奋的向郑岚描述他的挣计划。 这个郑岚倒是听懂了,见吴景晨信心满满,郑岚也不再多说,还笑着帮吴景晨补充道,我觉得还可以买一些护肤的药方,加到肥皂里要是能做成药皂应该能卖的更贵。 吴景晨还没想到这里,不过一听就知道可行度很高,可以试试。不愧是一城首富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我都还没想到,你一听就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吴景晨脸上满是赞叹,郑岚却垂下眼帘。 也就阿晨你会这样夸奖我了。以前,在杭城,即使我做出多么优秀的成绩,大家看到我也只有叹息和轻视。 连爷爷也常说,说我这样有天赋,可惜却是哥儿身。 郑岚的声音毫无波澜,脸上也没有不愉快,可吴景晨却看出了少年心底压抑着的愤懑。 那些庸人。吴景晨嗤笑,你已经比世上绝大多数男子都还要出色了,有天赋,又有毅力,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看是他们怕你太优秀压过他们,在嫉妒你。 可是,郑岚咬唇,纠结道,即使我不在意外人,那等我有了夫君之后,若他也这么想怎么办。我这样抛头露面,又要继承郑家,大概也没有哪家好郎君敢娶我了。 见少年这样自轻,吴景晨皱眉道,谁说的。你这样优秀的哥儿,只有同样优秀的男子才能看到你的好。若是嫌弃你的,大概率又是你爹那样的人渣坯子,你也无需在意。 那如果是你,你愿意娶我吗? 如果你是女子,我肯定会娶你。吴景晨脱口而出。 郑岚先是一喜,然后又失落道,可惜我不是女子,是我没有福气。 话一出口吴景晨就意识到了不妥,现在见郑岚这样失魂落魄还又重提了娶亲的事,心里更是尴尬歉疚。 我一无所有,嫁给我就要过苦日子,算什么福气。吴景晨讪讪。 好了,不说了,赶紧吃饭休息去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郑岚郁郁应着。 夜里,因为下午睡多了,在正屋早就没声了的时候吴景晨却还没睡着。 想着晚上郑岚黯然伤神的样子,以及在路上给自己擦汗时专注到可以称得上虔诚的眼神,吴景晨辗转反侧,心里也空落落的,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没留神的时候就悄然改变了。 第二十八章 制皂 因为心里惦记着要去找木匠,所以虽然吴景晨昨天纠结到深夜才睡着,但还是早早就醒了。 没有吵醒郑岚,吴景晨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吴景晨记得村里是有木匠的,虽然因为条件限制木匠会的木工活很少,但胜在基本功扎实,做点模具应该完全难不倒他。 一路走过,这个时间对曾经习惯了晚睡晚起的吴景晨很早,但对于勤劳的庄户人家来说,已经到了该出门干活的时间了。 村子里基本上家家的厨房上都飘着炊烟,甚至还有一些特别早的已经锁上门去地里了。 还没站定,吴景晨就看到了蹲在厨房门口吃饭的何木匠。 何木匠家是二十年前因为洪灾逃到吴家村的,靠着家传的木工手艺挣了安身钱后就在吴家村落了户,后来还娶了吴姓的姑娘,就彻底在吴家村站稳了脚跟。算起来,吴景晨还要叫何木匠一声姑父。 何叔,你今天有空没,我想让你给我做个东西。吴景晨站在门口扬声喊道。 何木匠两下扒完碗里的饭,抹了抹嘴站起身,看着吴景晨还有点稀奇。 晨小子,村里传你变了看来是真的了。你以前来我家可没这么客气。 因为何木匠家既种的有田地,地里不忙的时候还可以接一些木工活,在家里就把钱挣了,比村里其他想做工挣钱还要去镇上寻摸的村民好很多,也更富裕些,家里也吃得更好些,所以原身钱花光的时候就喜欢到何木匠家打秋风。 偏何木匠一家人都心善,念着原身没犯大错又乡里乡亲的,原身上门蹭饭时虽然脸色不好但终究没有赶过原身,这也是吴景晨今天愿意上门的一个原因。 吴景晨想起原身每次去人家家里白吃白喝都是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直接进屋吃饭,吃了还要挑三拣四一番就脸红。 姑父,吴景晨讪笑道,我以前不是不懂事吗,我现在已经改好了,今天来也是有个活儿想问你做不做。 进来吧。 何木匠不以为意,他是听说吴景晨得了点钱,但却不认为吴景晨能有什么活,了不起就是把他那破房子里的桌椅板凳换了,家里就有做好了的现成的,算不上什么活。 把饭碗递给旁边的小孙子端进去,何木匠拿出烟袋点了锅烟消食。边抽边往做木活的房间走,你是要换凳子还是打柜子,进来看吧,这都是做好了的,你自己挑。 吴景晨也不客气,这里的家具都是农家用的便宜货,了不起雕个花草在桌角,没什么好挑的,吴景晨干脆选了一套什么都不加的。 姑父,我想订一批模子,您看能做吗?把手工皂的模子形容了一下,吴景晨问道。 何木匠没想到吴景晨还真有活找他,磕了磕烟灰,这个简单,你说的最简单的方盒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几个出来,不费事。 但是你要的那种带花样的模具,得花一段时间,我得慢慢雕才行。 还有,这种雕花刻字的模子价格也比较高。何木匠先给吴景晨透了个底,他可不希望吴景晨乱花钱,到时候又怪罪自己。 最坏的是还没把模具雕好,吴景晨就把钱霍霍没了,到时候模具砸在手里。 吴景晨一喜,没事,您先做几个简单的我先拿回家用,定做的模具慢慢来就行了。要是可行的话说不定我到时候还要再找你定一批盒子装。 何木匠吸了一口烟,想了一会,我可以做,但你要先付一半定金。 爽快的付了定金,吴景晨等何木匠紧急赶工了十个基础模具既没有盖子、底部密封很好的木盒子就带着东西回了家,只留下何木匠手里攥着一个装满铜钱的布袋和儿子面面相觑。 吴景晨现在迫切地要赶回家去试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五天之后就可以拿到雕花的模子做出印字的或者花型的手工皂,到时候再花钱好好包装一下,一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吴景晨回到家的时候郑岚已经在院子里了。少年打扫完了院子,正眼巴巴的等吴景晨,看到吴景晨高兴地迎了过来,回来了,你要做的东西做好没? 做好了。吴景晨扬了扬手里捆成一摞的盒子,我还在何叔家里要了一套桌椅,等我把东西放下再过去拿。 我和你一起!郑岚亦步亦趋地跟着放东西的吴景晨,誓要做个跟屁虫。 吴景晨无奈,好吧,你也去。多认识几个人交流交流也好,免得天天闷在这个小院子里,到时候人都要闷傻了。 不要,在家里和你一起一点也不闷。 带着郑岚走了一趟,少年说是要跟着吴景晨就真的只跟着他,躲在吴景晨身后不愿意见人,低着头也不和人搭话,别说交朋友了,居然还比在家的时候更阴郁。 郑岚的表现看得村里人再次聚众嘀咕,觉得吴景晨肯定对小可怜下毒手了,不然小可怜不会这么怕人,毕竟村民们都还算淳朴热情。 把旧桌椅搬到厨房打算有空劈了当柴火,吴景晨看着身后的小尾巴毫无办法。 你这么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那你以前是怎么做生意的?吴景晨好奇。 以前的话,为了做生意,我要忍着不开心去笑着和别人谈。但是现在有阿晨你陪着我,我干嘛还要为难自己,强迫自己去交流。郑岚一脸无辜。 郑岚哑然,但高帽子郑岚已经帮忙给他带上了,吴景晨也不好意思取下。你真是在外面你要是有和我说话时候一半的伶牙俐齿就好了。 郑岚不接话了,只扭过头捂着嘴偷笑。 摇摇头,吴景晨又忙起来。 把家里的旧铁锅拆了搬到院子里重新搭了一个简易灶台,吴景晨打算暂时现在院子里做手工皂,毕竟做这个需要通风,而且在厨房吴景晨也怕皂液污染到厨房,要是吃到嘴里就不好了。 至于保密,这破房子这么偏僻,暂时也不需要担心。 手工皂有热制和冷制两种,冷制效果会好些但需要的时间太长,吴景晨也没那个功夫等,只能选择先做热制皂,以后有条件了再试冷制的。 用破衣服做了个简陋的手套,吴景晨让郑岚站远一点,打算先把火碱做出来。 火碱的制作不复杂,但是万一泼出来腐蚀性太强,必须要小心些。 吴景晨先把生石灰放到水中,反应了一会后得到了一小盆石灰浆。屏住呼吸,吴景晨又把小苏打加到石灰浆里,因为不知道比例,吴景晨只能一点点放。 看着差不多了,吴景晨又搅拌了一下帮助加快反应,静置片刻,吴景晨就看到盆里出现了沉淀。 看到这一幕吴景晨总算放下心来,成了,上面的清液就是火碱溶液。 小心的把清液倒到一个小坛子里,吴景晨知道这才迈出了第一步。不过一旁的郑岚却看到目不转睛,脸上的娇憨褪去,眼里闪着精光。 阿晨,你会炼丹术? 吴景晨黑线,虽然中国古代的化学作品大部分都是道士炼丹不小心炼出来的,但不代表他这就是炼丹术好嘛! 可能吧,不过吴景晨还是顺着郑岚的话说下去,打算给自己的制皂事业过过明路,我以前救过一个道士,这是他教我的。 分卷(16) 郑岚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头点的很勤,又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吴景晨心里撇嘴,真是个小狐狸。 开始正式制皂,吴景晨本来想让郑岚帮忙烧火的,但担心万一皂液溅出来伤到郑岚,还是拒绝了郑岚,把少年赶到一边坐着。 阿晨,你昨天明明答应让我帮忙的!郑岚委屈地缩在小板凳上控诉道。 吴景晨头都没扭,新凳子又不摇,小狐狸想怎么缩都没事,但是想帮忙,没门! 你乖乖坐好,非要过来帮忙,万一一会儿皂液不小心伤到你脸嫁不出去了看你以后哭不哭! 伤到脸?!郑岚惊呼。 对。你要是不怕毁容就来。 那,那算了。郑岚一脸担心,这怎么还会伤人,要不,阿晨你也别做了吧? 没事,我蒙的紧紧的,伤不到我。吴景晨面色淡然,心里却偷偷乐。计划通。 把猪油放在之前煮粥的陶罐里隔水加热,估计温度差不多后吴景晨又把火碱小心地加到油里,然后开始缓缓搅动。 等混合液开始变稠起沫,吴景晨又继续加热了一会,等皂液里的水分蒸发成很浓稠的糊状时才倒入模具里开始冷却。 因为木模具不方便脱模,但这里也只有这个条件,吴景晨只能在里面铺了一层油纸,祈祷到时候脱模能容易一些。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把模具包起来保温后吴景晨又准备了下一锅,打算试试不同的配比。 等把十个模具全部装满,吴景晨昨天买回来的油已经差不多都用光了,时间也早到了中午。 把最后一个模具包好,吴景晨顾不上收拾残局就瘫到了郑岚早就搬过来的椅子上。 真的太累了,吴景晨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十锅皂液,每一锅都要绷着神经搅拌差不多半个小时,还要其他零碎的工作,让吴景晨一刻不得停歇。 瘫了一会,吴景晨在郑岚担心的目光中揉着胳膊回了柴房,我去睡一觉,中午你自己吃饭,不用叫我了。 好。郑岚应道,转身却去端了一盆水来。推开门,吴景晨已经睡沉了,还小声打着呼,一看就是累狠了。 轻轻用帕子给吴景晨擦着脸,郑岚看着睡着了还皱着眉,不小心碰到胳膊就会不舒服地哼唧出声的吴景晨神色复杂。 越来越想得到你了,怎么办? 第二十九章 小岚 吴景晨这次没有睡多久,体力恢复差不多后就自然醒了,只是手臂反而更酸疼了,动一下就让吴景晨龇牙咧嘴起来。 忍着痛揉了揉胳膊,吴景晨起身去正屋看上午做好的手工皂。 手工皂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凝固的也不错,让吴景晨放下心来。只是,郑岚呢? 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厨房里,吴景晨找了一圈后想到一个不符合郑社交恐惧岚人设的方向:郑岚不会一个人出门了吧? 欣慰中夹杂着淡淡的疑惑,还没等吴景晨想明白郑岚怎么愿意一个人出门了,还是在他睡着了的状态下,院子里就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吱嘎声。 快步走出屋,吴景晨果然看到了郑岚的身影。 呀,阿晨你醒了?饿不饿,我给你留的有饭。关上门,郑岚一转身就看到了吴景晨,本来冷淡的脸庞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像一山桃花霎时开遍,艳色无边。 刚睡醒。吴景晨收回定格在郑岚脸上的视线,垂下眼帘,你刚刚出门了? 几步跨到吴景晨身边,听了吴景晨的话,郑岚才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高兴地捧到吴景晨面前。 啊,差点忘了。郑岚皱皱眉,我去二爷爷家了。 吴景晨挑眉,去吴郎中家?郑岚病了?但看这红润的脸蛋,不像呀。 没注意到吴景晨的狐疑,郑岚接着絮絮叨叨,你今天上午一直在搅拌那些东西,胳膊肯定用力过度了,要是不抹药这几天肯定都不好受。所以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就去了二爷爷家一趟,让他帮你调了一瓶舒缓劳损的药膏,听二爷爷说抹完明天起来就不疼了。 谢谢。吴景晨看着眼前一脸心疼的少年,不由伸手揉了揉那柔软的发丝。 若是刚开始吴景晨还担心过郑岚的伪装以及伪装之下的别有用心,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吴景晨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少年对他真心的关切与爱护。 出于虚伪目的的关怀即使表演的无比真诚能欺骗过人的眼睛,但却不能骗到人的心。吴景晨无法在眼前这个捧着药瓶献宝的少年眼底看到一丝虚伪,这双眼纯澈到让吴景晨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或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收获不是可以重获生命,而是能遇到眼前这个少年。吴景晨隐隐悟到。 还对我说谢谢,你是不是依然怀疑我,把我当做累赘打算随时甩掉。郑岚脸一垮,但身体还很诚实地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吴景晨的手掌传来温度。 那我以后可真不客气了。吴景晨失笑,本来要收回来的手又在毛绒绒的脑袋上肆虐了片刻,把少年整齐的长发彻底揉乱才收了手。 郑岚还不知情,听到吴景晨这样说又高兴地笑了起来,尽量小幅度的点着头,嗯嗯,我们两个之间不用客气。 最好越来越不客气,直到你永远离不开我,只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那我饿了,想吃饭。吴景晨懒洋洋道,然后就看见少年满是开心地把药瓶收了起来,急匆匆就要去厨房。 郑岚这时还不忘回头叮嘱吴景晨,我这就去给你热饭,你等一等,马上好。等吃完饭我再给你涂药。 吴景晨顺从地点点头,但没有坐着休息,而是慢悠悠地跟在郑岚身后,倚着门看着少年在厨房里不停忙碌,一边忙还一边朝着门口的吴景晨笑。 吴景晨有些恍惚。 不管是从长相还是从对外的性子来看,郑岚都是一个偏清冷的人。他的家世也注定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一切,他是一个金尊玉贵地养大的少年。 可现在,这个少年在这个偏僻的村庄里,在这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却用他那以前只用焚香烹茶或拨打算盘的手来做这些粗活,还甘之如饴。 吴景晨心里突然升起丝缕愧疚。郑岚应该回到郑家,享受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小岚,吴景晨看着忙碌的少年,再和我说说你家的事吧。 郑岚一怔。小岚? 对呀,小岚。吴景晨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被吴景晨的话突然惊到,郑岚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都消失了,显出几分一直被掩盖的冷漠来,只是瞬间又被更加强烈地袭来的狂喜淹没。 郑岚极力抑制着心里的狂喜,让自己看起来不要过于激动,娇艳的唇抿得紧紧的,但总是刚压下去又不自觉地翘起,显示出主人极好的心情来。 小岚,小岚郑岚心里一遍遍叫着这个称呼,只觉得从吴景晨嘴里出来的这两个字沾染上了世间最甜美的蜜糖。 阿晨这样叫,是意味着彻底接受自己了吧。想着,郑岚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 第三十章 三合一 饭桌上, 吴景晨吃着郑岚给留的饭,一边听郑岚给他讲在郑家的经历。 郑岚和吴景晨一样,虽然父母双全, 但和父母的亲缘却不是很深。陈渡远就不说了,他记恨郑家所有的人,也根本不喜欢哥儿,甚至觉得郑岚的出生是为了断绝陈家的香火的。 所以除了在人前会对郑岚有两分好脸色, 陈渡远在和郑岚单独相处时总会视郑岚如无物,冷漠异常。 我记得我五岁那年,陈家的人,就是陈渡远的亲弟弟,带着他儿子来郑家拜年。郑岚神色淡淡的回忆着,那个小孩看中了爷爷给我买的玉连环, 闹着要要但我不愿意给。 然后呢? 然后, 郑岚笑了, 然后那个被惯的无法无天的野孩子当着他的面要抢, 结果被我打了回去。 郑岚虽然还在笑着,但眼神却明显变冷了,他的侄子当着他的面要抢我, 也就是他亲生孩子的东西,甚至骂我是个赔钱的哥儿, 他都无动于衷。但等我轻飘飘的还了手之后, 陈渡远却瞬间被激怒了。 吴景晨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郑岚继续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不懂礼,面对客人,面对自己兄弟,不懂谦让。他紧紧地护着那个孩子, 若不是爷爷及时赶到,他甚至还想对我动手。 吴景晨看着若不是仔细观察都看不出波动,仿佛在说他人故事的少年,心疼极了。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并没有太多安慰别人的经验,即使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吴景晨也只是这样干巴巴地安慰到。 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郑岚笑得像一朵害怕吴景晨伤心而故作坚强的小白花,嗯,我相信你。而且,我早就不伤心了。 看着吴景晨一脸好好好,知道你要面子我就不拆穿你还伤心的事实的样子,郑岚笑容更加柔和。 我确实早就不伤心了,因为犯了错的人早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至于从那以后都不被老爷子允许进入郑家的一家子野蛮人,以及被当着众掌柜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的陈渡远,郑岚表示不重要,就没必要浪费吴景晨的时间听了。 而郑岚的阿爹,郑岚对他的印象也少得可怜。 郑阿爹不像郑岚,他是被郑老爷和郑夫人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没见过一点苦难,二老去世前唯一的不顺心也来自他那病弱的身体,因此也造就了他善良又柔软的性子。 即使他和陈渡远之前并没有见过面,但和陈渡远成亲后,陈阿爹就和大多数哥儿一样,把陈渡远放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地位。 所以他为了郑家,也为了陈渡远,强撑着生下了郑岚。可惜也因此使本就不好的身体变得更差,只能深居简出,在郑府最幽静的角落里沉默着。 鉴于郑阿爹的身体,郑岚从出生开始就被定为郑家的继承人,从小就被郑老爷抱走养着,只在每日请安的时候父子二人才能短暂的相见。 即使郑阿爹很爱郑岚,但身体不允许就是最大的阻碍。甚至因为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在郑岚印象里,他的阿爹永远都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是真正的淡雅如兰的人。 除了在郑家二老去世,以及发现陈渡远早就背叛了他的时候。 如果不是陈渡远给还没从伤心中走出来的阿爹又一次打击,说不定阿爹还能再多坚持一段时间。说到这里,郑岚脸上浮现出真实的恨意。 如果爷爷还在郑岚声音沙哑,手指骨节捏的发白。 吴景晨也顾不上什么男男大防了,伸手握住少年放在桌上已经紧握成拳的手,虽然爷爷不在了,但我会陪你一起让陈渡远受到教训的。 握了握少年的手,吴景晨承诺道。 见少年还是神色郁郁,吴景晨开始比惨,好了,好歹你还有爷爷奶奶疼你,你看看我。 虽然不能说他自己的经历,但原身的故事显然还要更惨一些。因为放跑了娘所以被亲身父亲厌弃,而且还只有这两个不靠谱的亲人,连个寻求保护的存在都没有。 不要说村里的其他长辈了,即使有善心人不嫌弃多个累赘吃饭,但只要吴屠户还活着,那就不可能有人敢违背礼法从一个父亲手里带走他的儿子。 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卖完惨,吴景晨一锤定音道。 然后吴景晨就赶紧又捧起饭碗开始扒饭了,毕竟再晚点饭就又要凉了。 对面,郑岚像是被吴景晨的故事打动,又恢复了往常傻白甜的形象。相依为命吗?真好。随着嘴唇细不可见地蠕动,一句轻喃消失在风中。 用过迟到的午饭后,吴景晨逐渐开始无聊起来。 时间还早,这个时间吴景晨应该再找点事情做的,可惜现在胳膊还很酸胀,根本不能干太费力气的活。 至于其他的娱乐,吴景晨环视了一遍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的破旧小院,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难道又要睡觉?才醒过来的吴景晨表示自己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等郑岚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无聊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树下数蚂蚁的吴景晨。 阿晨,你在看什么?悄悄走到吴景晨身后,郑岚疑惑问道。 在看蚂蚁。吴景晨头也没回的慢吞吞道,只扭了扭脖子,舒缓了一下长时间低着头带来的僵硬。 吴景晨叹气,其实看蚂蚁这种行为应该用胳膊支一下脑袋才是最好的,可惜要是他胳膊现在能这样做,他也不会在这里无聊到只能看蚂蚁搬家了。 郑岚默。 因为知道家里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东西,郑岚正在积极寻找一个吴景晨感兴趣的话题。唔,肥皂的销售怎么样 还没等郑岚想好销售方法,找到一个好的开头,吴景晨却突然眼睛一亮。 小岚,你应该读过很多书吧?吴景猛然扭过头,吓了还在沉思的郑岚一跳。 是啊,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我从小就被安排学习所有男子应该学的东西。读书是其中最基础的。 注意到吴景晨的眼睛随着自己的话越来越亮,郑岚站得愈发挺拔,我的老师说,如果我是男子,参加科举不说能得前三甲,至少中个进士是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郑岚就看到吴景晨显露出的毫不掩饰的崇拜,真厉害。 这来自一个学渣对学霸真诚的敬佩,仰望,以及渴望抱上大腿的殷切。 那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吴景晨向郑岚发出帮扶请求。 教你?郑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教我读书识字。吴景晨肯定的点头。 吴景晨这个想法不是刚刚才有的,不管是为了方便我做生意,还是以后想要做的其他事情,多读写书都不是坏事,至少以后见到读书人还能多些共同话题。 再重新打一遍基础,说不定自己还能凭借被现代教育轰炸过的视野考个秀才当当,以后可以开个私塾,一边种地一边教书。吴景晨美滋滋的想到。 对,就是这么没志气,最高都只想到了秀才,举人这个远大目标压根没出现在吴景晨的脑子里。 分卷(17) 但是你也知道,原我原来不爱读书,能把字认齐都不错了,所以想让你帮帮我。 吴景晨请求道,因为这个老师太小还有些不好意思。 郑岚却毫不在意的点头,你想念书我当然愿意帮忙,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镇上的时候买几本书,再买点纸笔回来我们就开始学习。 不用等,家里有书!听见郑岚答应了,吴景晨是彻底不无聊了,站起来就一溜烟跑到了屋里开始翻找起来,最后终于在床腿下翻出了原身曾经用过的课本。 郑岚站在吴景晨身旁,眼睁睁地看着吴景晨因为拍了两下书上的灰就被呛得咳嗽不止,然后果断的远离了吴景晨,直到吴景晨把表面的灰拍的差不多了才又凑过去。 看着那脏兮兮的封皮,郑岚无语地摇了摇头。难怪我之前没发现垫床脚的是本书。这都放在这里多久了,灰都积的几层厚,拍都拍不完。 吴景晨也有些讪讪,还好里面还能看,等我把书皮扯了就好了。 这本书还是因为放在箱底才逃过被原身撕了擦那什么的命运,后来搬到这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被发现,要不是当时原身发现床一边高一边低,顺手拿了这本书垫着,估计这本书也早就没了。 郑岚接过来翻了翻,里面还好好的,看着大龄求学、神色期待的吴景晨,郑岚妥协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开始学习。 就着一本启蒙的《论语》,两个人开始学了起来。没有纸笔两人就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居然就这样认真地学习了一下午。 等两人把这本缺页的书过了一遍,时间也不早了。这还是因为吴景晨学过论语,所以大部分内容郑岚不用帮他解释,只用帮他把简繁体的字对应上的结果。 合上书,吴景晨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得不说,郑岚讲得非常不错,不愧是从小被古文熏陶着长大的精英,比他曾经选修的老教授讲的古文还要好。深入浅出,吴景晨理解起来一点不费劲。 多谢老师教导,这样下去弟子说不定明年就可以考个秀才会来了。说着,吴景晨还似模似样的做了个揖,逗得郑岚笑个不停。 阿晨你还是有些底子的,只要坚持学,再把字练好,考上秀才也不是不可能。 笑闹了一阵,眼见天色不早了,吴景晨带着郑岚去看了看手工皂的情况。 因为是热制皂,水分在加热的过程中就已经蒸发了大部分。所以在等了差不多八个小时后,掀开被子,吴景晨看到手工皂已经彻底冷却成型了。 吴景晨提着的心稍微放了一点,不过接下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脱模。 这么简陋的模具,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把肥皂取出来。 好在有惊无险,因为吴景晨提前铺了一层油纸,所以脱模还算顺利,只有边角的地方有些许破损。不过后期可以切分,所以这点小瑕疵也无足轻重。 等十个模具都脱完,十条冷却好的白色长方体整齐的摆在正屋的木桌上。 居然都成功了。小心地摸着细腻的皂体,吴景晨声音里满是喜悦。 郑岚把模具收好也凑到吴景晨身边,好奇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手工皂? 说着,郑岚想拿起仔细看一看,但这么一长条实在不适合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阿晨,想了想,郑岚犹豫道,这么长一条,是不是应该切开来才好卖一些。 对,你等我去找把刀。一拍脑袋,吴景晨这才从傻乐中清醒过来,想起还有一步没完成,我太开心了,都忘了要把他分成小块了。 看着吴景晨急忙忙去找刀的身影,郑岚掩着唇轻笑着。阿晨现在在自己面前越来越不掩饰了,明明以前看起来那么稳重。 还没等郑岚制定好吴景晨饲养手册,吴景晨就提着刀回来了。 怎么把菜刀拿来了?视线在吴景晨手上打了个转,郑岚诧异道。 挠了挠头,吴景晨苦笑,我把家里翻了一遍就只找到这一把刀。先将就着用,等明天我再去镇上买新的。 对了,我才发现厨房柴火堆里放了个小篮子,里面放的是草药吗?想起被藏得严严实实的一篮子应该是草药的东西,吴景晨好奇问道。 那些不是吴景晨认识的野菜,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有些已经晒干了,有些看着还能看出湿润来,一看就是郑岚采的,原身那个懒货绝对不会上山,也不会这样藏。 郑岚笑容一僵,柴火堆里的草药? 对,吴景晨点头,真是草药啊。 郑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你没有动吧,里面有两株草药是毒草,要是要是不小心吃了或者碰到伤口 说不下去了,郑岚颤抖着唇,红着眼圈着急地拉起吴景晨的手,害怕吴景晨手上有他不知道的伤口会不小心染上毒。 放任郑岚的动作,吴景晨垂眸看着急的眼泪都要出来的少年,若有所思,毒草吗? 仔细检查了一遍,吴景晨手上不仅没有伤口,甚至因为原身的懒惰连个老茧都没有,白净的不像一个生活在偏僻山村里的成年男性的手掌。 郑岚长长的出了口气,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吴景晨看着吓得脸上血色全无的少年,冷不丁开口,你摘毒草干嘛?还藏在家里? 郑岚僵了一瞬,吴景晨清楚地感受到从手上传来的力度。但也只有一瞬罢了,下一刻少年就自然地收回了手,我想采点药卖给二爷爷,好攒点钱回家。 那几株毒草是二爷爷检查出来的,我打算有空了用来毒家里的耗子就藏在柴堆里,结果最近事情太多,不小心忙忘了。 还好你没事。郑岚说完对吴景晨庆幸羞涩地笑了一下,攥着衣角,像是对曾经想攒私房钱结果差点伤到人很不好意思一般。 毒耗子吗?吴景晨挑眉。 没事,把那些东西收好吧,咱们家现在好久没见过耗子了。 嗯,我这就去把那些东西都处理掉。郑岚连连点头,然后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 吴景晨站在门口,眼看着少年点燃了那一篮子药草准备在墙角挖个坑把灰烬埋起来,神色淡淡。 不管这些草药最初有着怎样的用途,只要他的主人最后没有用上,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郑岚处理好草药,吴景晨已经快要把手工皂分割好了。除了有两大块四个角脱的有些碎之外,其他部分都被分割成了规整的长方体。 轻轻托起一块碎了角的皂角,郑岚好奇地打量着,这就好了? 这就好了。看着已经恢复纯良表情的少年,吴景晨也笑着道。 吴景晨捡起一块,凑到鼻子下边认真嗅了嗅然后皱起了眉。 郑岚现在时刻注意着吴景晨,见吴景晨皱眉忙问道,怎么了?难道失败了吗? 摇了摇头,又另挑了一块对比了一下,吴景晨有些忧愁,用动物油做的肥皂闻起来有点腥味,到时候用起来恐怕体验感不太好。 不过这种动物油制成的,一般会更滋润一些,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添加香料,改进一下。 郑岚却不以为意。只要它的效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忘了,能买得起你这肥皂的人可大部分都有熏香的习惯,到时候这种不专门闻就根本嗅不到的味道,被熏香一遮就什么都没有了。 吴景晨恍然。之前他是被现代的标准束缚住了,没有郑岚看得清楚。你说得对。 不过该做的香皂还是要做,只要加一点香料,我保证价格至少可以翻一倍。吴景晨信心满满。 把肥皂都收起来,吴景晨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因为只记得大致比例,每份材料配比都不很相似,有的捏着偏软,还有的能看到油脂没有融化完全。 只有第四份,油,碱,水的比例为十比一比三的那份冷却的最完美,吴景晨打算以后就按照这个比例来做。 现在有了成品,另一个问题又摆在了吴景晨的眼前该给这些手工皂定个什么价格。 纠结片刻,吴景晨果断把这个交给了专业人士,曾经的一城首富,郑岚。 这样的纯皂二十文一块,以后的香皂药皂,在这个基础上再考虑翻倍。郑岚轻描淡写的给出建议。 吴景晨:二十文?!这样太贵了吧! 吴景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做肥皂的油加起来才花了两百多文,就算还定做了一些模具,但也才差不多半两,而且模具以后还可以重复使用,成本更低。 但就是这样,每一块胚子也切了六块肥皂下来,这就是六十块。就算边角有碎的到时候会降价,那差不多也有一两二钱,相比成本,绝对算是暴利了。 对。郑岚给吴景晨解释道,肥皂用了这么高的成本,但实际上,皂角的清洁能力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已经够用了。而在普通人家,甚至因为他过于高的价格更不会购买。 所以,能用得起它的人不会在意这点支出,二十文你觉得贵,说不定别人还觉得便宜了呢。最后,郑岚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二十文绝对是一个合适的价格! 愣愣点着头,吴景晨完全被郑岚说服了,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后愈发高兴起来。 要是你现在已经回了郑家,我绝对会把这个方子交给你,让你去卖,到时候我就在家里数钱就好了。找出油纸裁成小块,吴景晨一边包着肥皂一边感叹。 郑岚笑而不语,若是两人初见时自己就在郑家,或者自己早早就离开了这里,没有了这些相处时光的两人又怎么会成功合作呢? 房间里的气氛很融洽,两个人有说有笑,空气里都是快乐的气息。直到外面的天突然阴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彻底遮蔽了这片天地。 看了看天色,吴景晨脸色大变,遭了,要下大雨了! 郑岚一听也失了笑意,下大雨?! 郑岚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但幸运的是还没有下过大雨,只偶尔降了两次毛毛雨,是连头发都半天打不湿的那种,所以没有什么影响。 但没经历过不代表郑岚不知道大雨的危害。 现在两个住的是个已经被人废弃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像之前发现的墙缝太大太多,所以晚上睡觉老有穿堂风吹过让人半夜被冻醒都是小事。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屋顶的稻草有许多地方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甚至不能完全遮住屋子,若是下大雨,屋里绝对会漏的不成样子。 而且,吴景晨抿唇,看天色,这绝不只是大雨这么简单,甚至有可能变成暴雨。 来不及多想了,吴景晨只能带着郑岚现收拾起来。看这乌云来势汹汹的样子,现在补屋顶肯定来不及了,吴景晨只能寄希望于把能搬的东西都搬到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减少点损失。 比如,把才买回来的米面肉菜该放橱柜的放橱柜里,该放缸里放缸里,再蒙上一层油布,免得进水。 至于两个人睡的房间,除了两床被子之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了。 把完好的肥皂小心放回模子里,碎的摞在盒子上,整整齐齐地码在原身装衣服的箱子里,四面都用原身的破烂衣服包着搬到了柴房的墙角。 之所以把东西搬到柴房,是因为柴房比正屋小很多,以前又是放柴火的,茅草盖得很厚,避免雨水漏进来,现在这里也是小院里房顶最完整的地方。 天空中的黑色越来越沉重,风也逐渐大了起来,卷着正方屋顶的茅草,很是嚣张,也很是危险。 看着站在门边望着天不安地揉着衣角的少年,吴景晨内心纠结。 看来今天的雨绝对不会小了,要不,你今天也睡在柴房?吴景晨试探着道。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吴景晨清晰地看见郑岚从脖子开始慢慢爬上一层粉色,然后逐渐蔓延到晶莹的耳垂上,显得更加可爱。 像被吓到了一样,郑岚手指交缠的更加起劲,但就是不转过身来看吴景晨。 不不用了。半天,郑岚才吞吞吐吐着道,声音细若蚊蝇。 吴景晨心也一松。本来以为郑岚会答应还有些别扭,但现在郑岚自己就拒绝了,吴景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愧疚之心。 那也行,那我再去把墙上的缝给你堵一堵,你也看看屋顶还有哪些大洞,不行的话我再帮你把床挪一挪,免得夜里雨水进来。 点了点头,郑岚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赶紧跑了,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一样。 勉强用破草烂布把墙缝大致堵了一下,又把床挪到墙角,还没来得及去厨房做晚饭,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得,也不用做饭了,还是赶紧睡吧。站在正屋门口,吴景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以及其中夹杂的水气苦笑道。 看着外面黑沉一片的天色,郑岚神色有些不安,但还是笑着催吴景晨赶快回房间,嗯,你也快回房间吧,一会儿雨越来越大,把你衣服打湿就不好了。 吴景晨俯视着睫毛不停颤动的少年,心里一动,险些就又要开口邀请少年去柴房凑合一晚,不过最后还是抑制住了。 毕竟性别不同,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能因为一场雨就这么逾矩。 别怕,只是一场雨。等明天雨停了我就去找村长重新盖房子,到时候就再也不怕下雨了。最后吴景晨也只是安慰了郑岚几句。 乖巧地点了点头,郑岚笑得腼腆,嗯,我不怕。你快回去吧,明天见。 不放心的把接水的盆碗位置又对了一遍,吴景晨这才重新推开门,明天见。说完就护着头快速地冲进了大雨里,消失在了郑岚的视野里。 关上门,郑岚拍了拍衣服上被风刮来的一片水滴,坐在床边良久突然无声笑了起来,看来,可以再进一步了 * 这边,才几步路的距离但因为雨势过大吴景晨的身上还是湿透了。赶紧换了衣服,吴景晨窝在被子里,听着耳边传来的清晰的风声以及几米外雨滴啪嗒啪嗒的滴落的声音,忧心忡忡。 不知道郑岚一个人在正屋怎么样,雨水漏的多不多? 在这样暴雨的夜里,除了风雨声吴景晨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睁着眼注视着黝黑的虚空,不知什么时候吴景晨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甚至有风雨的伴奏后,吴景晨还睡得更香了。 分卷(18) 直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吴景晨从梦中唤醒。 吴景晨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因为没睡够,意识还不够清醒,好在外面的敲门声一直没有停下来。 吴景晨开始还以为是他听错了,是风在外面拍,但紧接着传来的喊着他名字的声音却证明了他想法的错误。 是郑岚!郑岚在外面叫他!吴景晨猛然认识到这一点。 睡意一下消散无踪,顾不得套上外衣,吴景晨两步跨到门前,取下了柴房的门栓。 借着一道道横贯天空的闪电,吴景晨看得清楚,这就是郑岚,被雨淋的像落汤鸡一样的郑岚。 把郑岚拉进屋快速地关上门,吴景晨摸黑点亮了油灯。 豆大的光源在狭小的房间里亮起,昏暗的光线辐射着,让瑟瑟发抖的少年再也无处躲藏。 看清郑岚居然只穿着亵衣就跑了出来,鞋也只是踩在脚下,一副仓皇出逃的样子,吴景晨已经到了嘴边的埋怨硬生生咽了回去。 翻了块布扔给郑岚,你先把头发和脸擦干净,我给你找身干衣服换,别一会儿冻着了。 说完吴景晨就翻找起来,好在上次买衣服的时候吴景晨还一人买了两套亵衣,有一套还没穿过,正好找出来给郑岚换。 吴景晨翻衣服的功夫郑岚已经把头发擦了一遍,因为吴景晨开门及时没有淋太长时间雨,头发只外面湿的厉害,现在已经不滴水了。 阿晨,我擦好了。湿着头发,薄薄的亵衣贴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上,衬得少年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花朵,脆弱又美丽。 咳,吴景晨清了清嗓子,你先把衣服换了。说完吴景晨就背过了身去。 好。少年的声音在深夜里软软的,片刻后吴景晨的耳朵又捕捉到衣物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清晰,让吴景晨甚至能想象出少年的每一个动作。 阿晨,我换好了。 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吴景晨不知道飘到何处的思绪。 吴景晨血液中的热意一股脑涌到脸上。禽兽!那可是个未成年,还是你弟弟,和你一样带把的,你刚刚在哪儿听个什么呢! 心里好好把自己谴责了一番,最后吴景晨把这归咎到大龄剩男无处安放的寂寞,以及这个奇葩的三性世界对他身心潜移默化的影响。 虽然心里掠过种种思绪,吴景晨面上仍是温柔可靠,换好了就休息吧,今天先凑活一下。 明天,明天一早就去找村长批地盖房,然后找媒婆帮忙相亲。一定要把这可怕的想法彻底扼杀,不能因为一时的精力过盛就犯下让人不耻的错误! 对不起。察觉到吴景晨的不自在,少年可怜地低垂着脑袋,但是正屋漏水太厉害了,我被子都湿完了,外面还一直打雷,真的很吓人 说着说着,少年还小小地哽咽起来,好不可怜。 郑岚都这么说了,本就心疼的吴景晨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又催了一句睡觉罢了。 没再说话,等郑岚乖乖地爬上床,吴景晨也吹熄了油灯,两人分别睡在床的两头,因为天气也不冷,一人只搭了一个被脚在身上,中间隔着一个银河。 一挨到枕头,吴景晨被打断的睡意就卷土重来,眼皮像被胶水粘过似的,黏的牢牢的,只来得及含糊的再次嘱咐道,快睡吧,晚安。 晚安。另一头,郑岚轻声回道。 第三十一章 生病 雨后的清晨还带着一丝丝凉意, 吴景晨蹭了蹭怀里的暖炉,舒服的不想睁眼。 等等,这个暖炉怎么这么软?不对, 家里什么时候有暖炉了?! 悚然一惊,吴景晨吓得瞬间醒了神,再也没有半分睡意。往怀里一看,郑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睡到了他这头, 在吴景晨的臂弯里闭着双眼脸蛋红彤彤的,睡得正香。 赶紧看了看衣服,吴景晨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衣服都穿的整整齐齐的,昨天晚上就是单纯的互相取暖,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也不知道郑岚是怎么睡得, 居然还换方向睡了, 吴景晨默默吐槽。 从郑岚怀里抽走被抱得紧紧的胳膊, 吴景晨坐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这条胳膊被郑岚枕了一夜, 压的又酸又麻,动一下就像针扎一样,难受的吴景晨龇牙咧嘴的。 给自己披上外衣, 等视线再次投向郑岚,吴景晨这才发现少年的不对劲。 吴景晨醒来也有一会儿了, 之前还抽走了胳膊, 又在床上穿好了衣服,正常人就算睡得再熟,现在也应该有点动静才对,但郑岚却毫无反应。而且郑岚明明以前起床很准时,怎么现在连动都不动。 醒醒。站在床边, 吴景晨隔着被子搡了郑岚两下,打算叫醒少年,毕竟孤男寡女的,而且昨晚又睡在一头,影响不好。 这下郑岚总算有反应了,少年强撑着睁开了眼皮,看清是吴景晨,郑岚支着床试图坐起来。 阿晨?抱歉我今天起晚了,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就起床做饭去。 吴景晨可以轻易的看出来郑岚的不适,脸颊上飘着两团明显的红晕,起身这种简单的动作郑岚做起来却很困难,一晃三摇,像是花费很大的力气。 吴景晨赶忙伸手扶住郑岚,生怕这人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床上。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着凉了? 顺势靠在吴景晨怀里,郑岚用手扶着额头,半天没有反应,好像没有听到吴景晨的话。缓了片刻,郑岚甩了甩头,勉强打起精神道,好像是。应该是昨天淋雨之后发热了,我现在头好晕。 因为生病的原因,郑岚平时就温温柔柔的话语更添一分软糯,听起来就像在撒娇一样。 吴景晨浑身僵硬,被郑岚靠着动也不敢动。听完郑岚的话,吴景晨用手在郑岚额头试了试温度,都不用摸自己额头做比较吴景晨就知道郑岚是发烧了,体温明显比正常温度高很多。 郑岚乖乖地任由吴景晨动作,眼帘半垂,一副蔫哒哒的姿态。 吴景晨声音不自觉的放柔,是发热了,别怕,你先再休息一下,我去找二爷爷来给你看看。 说完轻轻顺了顺郑岚的背做安抚,然后就顺势收回手,好让郑岚躺下。 给郑岚掖好被角,吴景晨看着烧得眼角都红润润的少年心里急的立刻就要动身,结果却被少年扯住了袖子。 怎么了?吴景晨温声问。 郑岚不说话,只是黑而润泽的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吴景晨,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松。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吴景晨猜测着,先放手,二爷爷家很近的,我快去快回,之后就一直在家陪着你好不好? 郑岚仍然不说话,只是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吴景晨又看了看拉着吴景晨的手,像是在思索要不要听吴景晨的话。 吴景晨心下一软,索性又坐回了床边,轻声劝着郑岚,我再不走一会儿二爷爷要是被人请走了,那我回来可就更晚了。 这句话一出,郑岚的反应也不再是慢吞吞的了,立刻挪开了手,纠结地望着吴景晨。那你要快点回来。瘪着嘴,郑岚委屈巴巴道。 捏了捏少年柔嫩的脸,吴景晨笑着领命,好,不会太久的,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郑岚闷闷点头,要快点哦。语气极其委屈,活似吴景晨欺负他了一样。 吴景晨心疼又好笑,看着虚弱的少年还没转身离开心里也升起一丝不舍,仿佛这不是去村里请郎中的连短暂都称不上的再见,而是即将久别一般。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吴景晨走的是一步三回头,而郑岚也强忍着昏沉的脑袋努力笑着,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吴景晨,等吴景晨离开家才难受地垮下脸。 啊,早知道这么难受,昨天就不故意坐在床上被雨淋了。可是没有这场雨,阿晨也不会愿意两个人突然这么接近吧。 又想到吴景晨温暖解释的胸膛,亲昵地拍背,温柔的轻哄,以及离开家前的依依不舍,郑岚脸上的红晕更重了。 虽然发热很难受,但要是能每天都被阿晨这样照顾郑岚默默地回收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心里惦记着生病一个人在家的郑岚,吴景晨这次走得飞快,要不是村里都是泥土路,下了一夜的雨很是泥泞,吴景晨可能已经跑起来了。 不过即使吴景晨已经尽可能的注意了,但因为走得太快还是有很多泥点溅在了吴景晨的裤子上。在路上因为过于心急,吴景晨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水洼里,左脚大半个脚掌都湿透了,在吴郎中的眼里看起来很是狼狈。 被砰砰敲门声催了出来,吴郎中一看到狼狈的吴景晨就吓了一跳,晨小子,你这是咋了?怎么这么着急?谁出事了? 要让晨小子都急成这样的病,该多严重啊!吴郎中心里一沉。 二爷爷,郑岚昨天晚上淋到雨,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热了,您快和我一起去看看吧。双手交握,吴景晨焦急地跺着脚,有心想拉着吴郎中赶紧走,但还是按捺住和吴郎中说了病情。 吴郎中神色一松,你小子,一大早这么急着找上门,吓得老头子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不就淋雨发热吗,看把你吓得。 一边数落着吴景晨不够稳重,吴郎中走向药房准备给郑岚抓药。 听吴郎中这样说,吴景晨心里不安稍减,没接嘴,只安静地听着吴郎中的唠叨。 听了吴景晨的描述,吴郎中判断郑岚的病情不算严重,因此也没有专门去问诊,只给吴景晨开了副药就开始赶人了。 快走快走,这么担心你夫郎还不赶紧回家煎药去。吴郎中挥着手,对这个挡着他整理药材的障碍物很不耐烦。 抱着药,吴景晨还有些犹豫,二爷爷,真的不用去看看吗?万一 还没万一完,吴郎中就直接把话给截了,没啥万一,就一个小病,你夫郎还喝着补药呢,身体补好了能有啥问题?快走快走。 又被赶了一次,吴景晨这才离开了吴郎中家。回到家,一推开柴房门吴景晨就对上了郑岚的视线。 少年的上下眼皮明显在打架,脸色很红但嘴唇却很苍白,还干燥起皮了,明明状态不好想休息却硬撑着非要等吴景晨回家。 吴景晨清楚地看到少年眼睛一亮,声音软软地道,阿晨,你回来了! 给郑岚倒了热水,快步走到床边喂少年喝下,吴景晨再次试了试少年的体温。还好,没有升高。 吴景晨心里稍定,我说过会快点回来的,没骗你吧。 郑岚却抽了抽鼻子,骗了,你明明出去了好久,我等了半天才等到你回来。 吴景晨失笑,不算抓药的时间,这一个来回自己才走了不到半刻钟,哪里算久了。清楚少年是在撒娇,吴景晨也配合道,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在家等我。 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到郑岚耳朵里,让郑岚的心嘭嘭直跳,羞得拉起被子半张脸躲在了被子里,连生病的萎靡也被这欢喜冲淡了不少。 吴景晨今天才发现自己耐心能这么好,陪着少年说了会话,直到把少年再次哄睡,吴景晨才提着药包去了厨房。 吴景晨这时候才有心情看了看小院的状况。院子里一片泥泞,左边院墙边靠着的几根木桩早就被吹倒了,院子里到处都是茅草碎。 几个屋顶也就柴房还算完整,只有一两个小漏子,但厨房和正屋基本上半个屋顶都没了,难怪郑岚昨天半夜跑出来。 把晾衣架重新撑好,吴景晨把打湿的被子抱出来晾上才走进厨房。厨房的状况也很糟,好在该收拾的都收拾起来了,只是柴火大部分都湿透了,只有最里面的一点还干着。 找出药罐给郑岚熬好药,吴景晨端着药再次叫醒了郑岚。 少年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地抿着褐色的药汁,清俊的脸皱成一团,娇气又可爱。 伸手端走碗,看着满眼茫然的郑岚,吴景晨笑道,等着。 吴景晨说让郑岚等,郑岚就真的坐在床上乖乖等着,直到吴景晨拿着一个小油纸包回来。 把油纸包在掌心摊开,吴景晨笑着道,张嘴。 随后郑岚就感觉到嘴巴里被塞进来一个东西,下意识一咬,是蜜饯! 少年高兴地眼睛亮晶晶的,吴景晨忍不住继续投喂起来,直到蜜饯少了小半吴景晨才赶紧把油纸又包了起来。 吃太多对身体不好,现在应该不苦了吧,赶紧喝药。眼看药要凉了,吴景晨着急催促道。 睡了一觉又吃了甜食,郑岚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一些,闻言也不再苦着脸,直接端起碗就灌了一口药。 唔!药一入口,郑岚的眉头就再次拧紧,脸也更加皱巴,差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吴景晨看着少年痛苦的神色吓了一跳。 呜呜呜,忘了吃完甜的再喝药会更苦了。哭丧着脸,郑岚委屈控诉。 第三十二章 传说中的表姐 吴景晨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恶趣味, 在少年被药苦的生无可恋的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对上少年怨念的目光,吴景晨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好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是那么放肆。 等郑岚苦大仇深地闭上眼一口闷了药, 接过碗,吴景晨又把小纸包打开了。 再吃点蜜饯压压惊。吴景晨把纸包放到郑岚手里,又拿出手绢给少年擦了擦嘴角褐色的药汁。 吴景晨俊朗的脸在郑岚眼里慢慢放大,近的郑岚能清晰地看见那点墨似的瞳仁里小小的自己。 郑岚浑身僵直像一根木头, 只双手攥紧了纸包,红着脸眼神迷离,目光在低着头的吴景晨身上留恋,久久不愿离开。 仔细把药汁擦干,吴景晨满意地准备收回手,指腹却不小心擦过少年越发娇艳的红唇。吴景晨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指尖, 电的他不由得浑身颤栗。 仓促直起身, 吴景晨却发现郑岚不知何时也面色通红, 一向清澈的黑眸蒙上水气, 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吴景晨一僵。又忘了男男授受不亲的规矩了,小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占他便宜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给你擦嘴是吴景晨想说习惯了, 可他明明没有对别人这样过,只是刚才不知为何, 看到一脸委屈的少年, 手不经大脑指挥就行动了起来。 对不起,刚刚逾矩了。可能是小时候想要一个乖乖软软的弟弟没能实现的原因吧,现在不由自主都就想多照顾你一点。但是忘了这个弟弟是个哥儿了,亲密也要注意分寸才对。吴景晨遗憾地捻了捻指尖。 分卷(19) 郑岚本来见吴景晨是了半天都没有找出一个理由,心里正窃喜, 想要拉住吴景晨的手告诉他自己不介意,结果就当头被吴景晨泼了一盆冷水。 谁要当你弟弟!郑岚心里暴躁,面上却仍然羞涩极了,只眼神闪躲着道,没有逾矩啊,只要阿晨你想,我怎样都可以的。 吴景晨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慌,这句话好像听起来怪怪的,只是来不及深思,瞎说。你毕竟是哥儿,即使我们两个现在是兄弟那也应该保持距离才是。 郑岚气极,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郑岚心里想就这个机会不管不顾向吴景晨表明心意,虽然哥儿这样做不太矜持,但阿晨也不是在意这些虚名的人。 但话到嘴边,郑岚却害怕了。他怕吴景晨是真的不喜欢他,真的把他当弟弟。那就这样挑明,两个人以后恐怕连这样偷来的亲近都没了。 郑岚觉得这样畏首畏尾的自己很是陌生,明明从前的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事害怕过,从来就是想做就做,可现在却在吴景晨身上体会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 虽然心里乱成一团麻,但郑岚脸上还是温软羞涩的笑,那在外面保持好距离就好了嘛。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开心怎么做不好吗? 闻言吴景晨点了点头,对哦,家里有没有别人看着。 对个鬼!吴景晨急忙拉住这危险的想法。差点被郑岚绕进去了,这家伙都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但这个道理怎么还没自己懂呢?! 吴景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决心要和郑岚讲讲这个问题。什么只有两个人就不用保持距离了?男男大防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特别是人越少才越危险,人少才好下手对不对。你刚刚的想法太危险,要是我图谋不轨想占你便宜怎么办?吴景晨说的苦口婆心,郑岚却听得垮下脸来。 反正你又对我没有想法,既然不会发生的事,还在意那么多干嘛郑岚小声反驳道。 吴景晨气得一哽,扬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想法!万一我有呢?! 本来萎靡的耷拉着脑袋的郑岚瞬间抬起头,两眼放光,视线紧紧锁住吴景晨的表情追问道,那你对我有想法吗? 吴景晨:没有 哦,郑岚身上的劲一下子松懈下来,无聊地拨弄着手指,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只要你能一直对我没想法,不就相当于保持距离了。 吴景晨:怎么感觉小孩很失落的样子? 想了想,吴景晨觉得郑岚大概是被打击到了。郑岚是一个妙龄哥儿却被自己说不会有想法,是个正常人都会被打击到,郑岚觉得魅力受挫也是正常的。 别多想,不是你魅力不够大,是我就喜欢女孩子,要是我喜欢男哥儿的话,肯定第一个就选你。 郑岚脸色更差了,心脏像被狠狠戳了一剑。若是,若是阿晨真的只喜欢女子,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阿晨的心意可怎么办? 郑岚心里一阵恐慌。 那阿晨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郑岚小心翼翼问道,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听到吴景晨否定的回答。 虽然郑岚绝不会放弃吴景晨,但前进的路上总要能看到些希望才能更好的坚持不是吗。 吴景晨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你看问这个干吗? 吴景晨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郑岚这次却没有顺着他,只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答案接着问,不会没有吧? 吴景晨顿时涨红了脸,像被踩到痛脚,吭哧了半天才恼羞成怒道,对,我没有喜欢的女生又怎么样!你问这个干嘛?! 眼见吴景晨羞恼地涨红了脸,郑岚的心却一点点回温,那你以前有喜欢过别人吗? 吴景晨更尴尬了,但郑岚却不依不饶,得不到答案就一直盯着他。知道郑岚得不到答案不会罢休,吴景晨破罐子破摔,没有没有! 郑岚一下子笑开了,喃喃道,没有就好。 吴景晨没听清郑岚在说什么,但脸上开心的笑吴景晨却看得清清楚楚的,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吴景晨觉得自己真是可怜透顶,单身这么多年就算了,现在连个小屁孩都敢这么笑他了。 明天我就去找媒婆给我说亲去,看你还有什么理由笑我单身。吴景晨气道,然后当真开始盘算起十里八乡哪个媒婆的名声好,做的媒圆满了。 郑岚吓得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别! 吴景晨挑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吴景晨得意,让你刚刚笑话我,现在听到马上要有人跟你抢哥就慌了吧。 心念电转,转瞬间郑岚就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因为我有个表姐,长得漂亮,性子也好,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万一成了我们还可以真正成为一家人了。 吴景晨狐疑,真的?你们家不是单传吗?哪儿来的表姐? 真的。郑岚猛点头,这个表姐,是我家的旁支。你们村里的亲戚关系不也是七拐八拐的吗? 吴景晨还是半信半疑,但郑岚主动递了台阶他还是顺势就下来了。毕竟他又没有喜欢的人,真要成亲肯定是要两个人处出感情来才行,这个媒婆可没法帮,吴景晨刚刚也只是说气话而已。 好吧,不过把你表姐介绍给我就算了。 嗯嗯。郑岚乖巧点头。 看着不再问奇奇怪怪问题的少年,吴景晨又试了试体温。吴郎中的药很有效,就这一会就感觉额头没有那么烫了,这让吴景晨彻底放下心。 你乖乖休息,趁天晴了,我先去把院子收拾一下。既然药有效,吴景晨也不打算一直守在郑岚身边了,昨天暴雨带来的乱摊子还等着他收拾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郑岚也不再缠着吴景晨,听话的又躺了回去乖乖养病了。 目光紧紧追随着吴景晨的背影,郑岚眼里是不再掩饰的势在必得。既然阿晨从来没喜欢过别人,那又怎么能确定自己就只喜欢女子呢? 就算真的喜欢女子,郑岚也有信心在吴景晨没有彻底确定的时候将他的心拉到正确的道路上。 轻松将院子扫干净后,吴景晨看着缺了大半的茅草却麻了爪。 这屋顶应该怎么补?而且补屋顶的稻草也没有 思来想去,吴景晨决定还是要尽快把盖新房的事敲定,他真是受够了这个破院子了。 跟郑岚交代好去向后,吴景晨将剩下的猪油舀了一半带上,又带了十两银子就朝着村里去了。 抱着罐子,吴景晨一路打着招呼走到了村长家。 因为随时会有村里人来找,村长家除了晚上基本不锁门,而且总有人在家。 站在村长家门口,看着面前青砖瓦房围成的小院,吴景晨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羡慕这样的房子,真是造化弄人。 虽然门开着,但吴景晨还是敲了门,大伯在家吗?吴家村现任村长之所以能继任就是因为他是嫡支长子,是吴家那一辈的老大哥,算起来是吴景晨绕了十八个弯的大伯。 闻声出来的是村长家的大儿媳妇,也就是吴景晨借骡子回家那天拦过吴景晨的吴景达的妻子,张氏。 见到是吴景晨,张氏下意识的就想躲回屋里去,只是想着这里毕竟是自己家,自己公公又是族长,张氏这才勉强和吴景晨搭话道,不在,我爹和大郎去地里了。你来干嘛? 第三十三章 盖房 摸了摸鼻子, 吴景晨摇摇手里的坛子示意,我想找大伯把我家现在住的那块地买下来。 张氏一惊,买地? 这混子不就攒了三两银子, 怎么有钱买地?难道说那镇上的大老爷给的不止那么点钱? 张氏越想也越觉得对,就说那云来居多大的酒楼,人家老爷被救了只给三两银子,那不是打发叫花子吗?就算那大老爷舍得下这个脸, 估计这个泼皮也不会同意。 特别是注意到吴景晨怀里抱着的坛子后,张氏就更确定了。知道吴景晨不是空手来,又有钱,张氏马上换了张脸,脸上的笑比花还灿烂。 买地可是大事,我这就让人把我爹喊回来。说完就吆喝着叫出了在后院玩耍的大儿子, 嘱咐他去把他爷爷, 也就是村长赶紧找回来。 等小孩儿一溜烟跑出门, 张氏也引着吴景晨往堂屋走。进来坐着等吧, 一会儿我爹就回来了。 吴景晨这才踏进院子,顺手把油坛递给了张氏。大嫂,这是我家新买的猪油。不小心买多了吃不完, 这次过来顺便给你们送点,省得搁坏了。 猪油?这么金贵的东西, 哪里会坏呢?!张氏清楚所谓的买多了怕坏完全是吴景晨送礼的托词, 但面上还是要装作不知道客气一下的。 张氏不肯收,两人来回推让了两三个回合后才一脸勉强的收下了。 抱紧坛子,张氏笑着数落吴景晨,你说你,来就来, 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你快进屋坐,我给你倒点水来。说完张氏就麻溜进了厨房,打算赶紧把这一坛子猪油放好,别被磕碰到撒了。要知道这么一坛子,省着点一家人可以吃两个月呢。 张氏喜滋滋地去烧水去了,留下吴景晨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还没迈步,堂屋左侧的房间里就走出来一个老妇人。 老太太是吴村长的发妻,她在吴景晨敲门的时候就听见了动静,只是因为是吴景晨所以根本懒得动弹,只坐着等儿媳妇去探听消息。 本以为张氏会把吴景晨拦在门口,谁知道她那个一向精明的儿媳妇却乐呵呵地把人放进来了,看样子还准备好好招待吴景晨,这让老太太好奇起来。 正好张氏要去厨房没空招待吴景晨,吴老太就趁机站了出来。 晨小子,你来了。吴老太慈祥道。 招呼吴景晨坐定,又从吴景晨口中得知了来意,吴老太的笑容更加真实了几分。反正吴景晨从没膈应到村长家过,吴老太也不吝啬于多关心几句。 你有这个志气是好的,不过晨小子,你可有算过这买地加盖房要花多少钱? 吴老太这个问题问得很实在,若是吴景晨真不了解情况,房子建到一半没钱了,那可就真是祸不是福了。 这个问题吴景晨也想过,若是盖土胚房,剩下的这些银子绰绰有余,因为土胚村里人都会自己做,盖房子的劳力也可以请村里人,到时候只需要包两顿饭,工钱可以少给点。 但吴景晨想一步到位直接换成青砖瓦房,以后如果没有意外就不用再重盖了,但这材料费却贵得很。 不过吴景晨却不慌,不说他还记得的各种食谱,就是他刚做出来的肥皂,只要找好路子就可以轻松把房子盖起来了。 不过这就没必要和别人说了,吴景晨只笑了笑不答话。 看吴景晨这个样子吴老太就知道吴景晨心里有底了,还不晓得吴景晨青砖瓦房伟大梦想的吴老太盘算了一下建两间土胚房也不算贵也就不再多言,只陪着吴景晨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坐等吴村长回来。 小孩子跑得很快,吴景晨还没和吴老太唠两句吴村长就跟在孙子身后回来了。 吴村长身为吴家村村长兼吴氏族长,虽然管着的是个穷乡僻壤但也颇具威严,眉间因为总是皱着已经形成了川型,可见平时思虑之深。 吴景晨忙说明来意,吴村长也没为难直接答应了。 你要买山脚下的地? 这个吴景晨早就想好了,就买他们家旁边的那块荒地。地偏就便宜,可以买大一点,又清静还离后山近,偶尔去山里寻摸点东西也方便。 你想好了?这块地也不便宜,也要十两银子。吴村长显然是不赞成吴景晨还住那里的,毕竟离村里太远,不安全。但这是吴景晨的决定,他能做的也只是多问一句罢了。 想好了,就那里吧。我钱也不多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吴景晨都这样说了,吴村长也就不再劝了,现在也晚了,明天你早点起,我陪你去镇上把地契领回来。 吴景晨要买的那块地是无主的,要定成宅基地不止需要吴村长点头,还要去镇上核定,交完钱之后领了地契这地才是吴景晨的。 谢过吴村长,吴景晨又揣着银子回家了。原身之前卖房子也只是直接给了地契罢了,所以吴景晨根本不知道买宅基地还有这一出,还以为直接从村长手中买就好了。 回了家,郑岚正坐在床上看吴景晨翻出来的那本《论语》。 你倒是悠闲。想到之后要一边买肥皂攒钱,一边就要开始着手盖房子,吴景晨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这和他曾经预想过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完全不一样,想到还要为肥皂找销路吴景晨只觉得比他上班还要累。毕竟他之前待的部门虽然事也多,但至少交际环境单纯,只用忙手头上的任务就好了。 听出吴景晨话里的怨念,郑岚合上书,在为肥皂的销量担心? 吴景晨挑眉,自己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知道郑岚鬼精鬼精的,吴景晨也不嘴硬,直接说出自己的烦恼,希冀郑岚能给出点好的建议。 就是这样。吴景晨叹气,其实我想慢慢来的,但是家里还要盖青砖瓦房,一块砖都要一文钱了,盖个三间的小院我算了下至少要三万块砖,也就是光材料就三十两还打不住。 你今天去找村长买地,也就是说最近就要动工了? 我倒是想再攒几天钱,但这破房子可等不了。吴景晨按了按鬓角,夏天就要到了,以后下大雨的时间越来越多,这房子可顶不住。 郑岚沉思,本来我想等杭城那边回信了寄点钱过来盖房子的,最近就要动工的话 沉吟片刻,郑岚手指在书本上轻轻敲击着,阿晨,你想过把肥皂的方子也卖出去吗? 郑岚把自己的考量告诉吴景晨,既然盖房子的钱不够,那你肯定要继续制肥皂赚钱,但一来镇上能买得起的就那么点人,若你要用别人的门路,少不得也要给人分利。 二来,以后新房子就建在旁边,到时帮忙的工人人来人往的,在院子里做这个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到学去。这法子这么简单,谁要是看去了,那以后竞争的就多了。 就算是你能在房间里做来保密,但是通风就又是一个问题。而且为了挣钱必须大量的熬制膏体,到时候别房子建好你人却累垮了。 分卷(20) 最后这一点才是郑岚最关心的问题。其实他巴不得吴景晨没钱盖房子,两个人都挤在柴房里才好。这样两人说不定能更快生出感情,等杭城的事一解决,吴景晨直接和他回郑府,哪里还用住这乡下的房子。 不过这里毕竟是吴景晨的家,吴景晨现在的愿望还是种田,在村里安稳过完一生,所以郑岚也就没说扫兴地等他养的话。 郑岚这段分析可谓是处处为吴景晨考虑,当然,那点小小的私心也隐藏的很好,吴景晨根本没意识到。 吴景晨本就不想这样麻烦,现在郑岚又掰开揉碎的给吴景晨分析利弊,几乎是郑岚话音刚落吴景晨就同意了,甚至还做好了最终决定。 也好,那就卖给云来居的谭掌柜吧。吴景晨一锤定音道。 其实只要能让人看到效果,镇上绝对有比谭掌柜能拿出更多钱的,但吴景晨相信谭掌柜的为人,两人之前就有合作,也更熟悉。 当然,最重要的是,吴景晨懒,懒得再去找人了,还不如继续找谭掌柜算了。 不管谭掌柜自己卖不卖,反正谭掌柜更门路,把方子转手再赚一笔绝对是没问题的。 解决了一桩大事,吴景晨心情好了不少,甚至还大方的出钱请了村里两个补房顶的老手来家里修好屋顶,自己则和郑岚两个人窝在柴房学了半天。 不过这时的吴景晨还不知道,因为这个事他在村里又有了新的谈资。 两个男人回家就迫切的和家里的婆娘分享了白天的见闻关于吴景晨大白天的就在屋里和夫郎黏黏糊糊的新消息。 听说两个人不知羞的很,光天白日的也不做活,只在柴房里挤在一张桌子前,用手在桌上左划一下右划一下,还时不时就头对头嘀咕半天,那小夫郎还一直看着吴赖子笑。这还是他们在的时候,若是家里只有吴赖子两人,还不一定会亲昵到什么程度呢! 这消息和最近村里的话题人物有关,还带着桃色气息,自然迅速传开了去。 等村里人都吃了不知道多少手瓜后,大家总结:吴赖子真是背良心,又不认那小哥,还占了人家清白。要不然,一个好好的黄花大哥儿,为啥那么离不开一个赖子? 第三十四章 准备 第二天, 吴景晨早早的就和吴村长一起去了镇上,到镇上时衙门也才刚刚开门。 吴景晨只能庆幸,还好这只是一小块宅基地的过户, 若是再大宗一点恐怕还要去县里,那么远的距离没有车估计会走到腿都要断掉。 吴村长一家在村里经营了好几代了,和镇上的小吏都保持着不错的交情,现在带吴景晨来过户丝毫没有被拖延, 甚至还帮吴景晨把宅基地的价格砍了一两下来。 怀里揣着地契,吴景晨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吴家村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吴景晨接触到的村民们都很善良,善良到吴景晨甚至有些无措。 大伯,你谢谢你帮我说话。 虽然工作了好几年了,又有了穿越这个奇遇, 但吴景晨不善交际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 去云来居那几次也是家里太穷了才不得不努力交际起来, 但手里一宽松就原形毕露, 连生意也不想做了,只想揪着谭掌柜一个人薅。 吴村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既然你叫我一声大伯, 这点小忙就不要客气了。 你现在知道改好了,又要盖房子, 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帮你说说价也不是什么大事。 吴景晨心里暖乎乎的。虽然吴村长不在意,但该回报的还是要回报,吴景晨决定等下回家的时候买两斤糕饼送给村长。 顺便给郑岚也带一份,蜜饯要吃完了,没有甜食压苦味, 那小孩喝药得难受半天。 行了,事办好了就别杵在这儿了,回吧。见吴景晨不语,吴村长道。 大伯,你先回去吧。刚好今天来镇上了,我想去云来居看看谭掌柜怎么样了。还没为肥皂找好销路吴景晨自然不能回去,只能先找个借口让两人分开了。 吴村长皱眉,晨小子,虽然你救了人家,但人家也给你答谢了,切不可再得寸进尺,人要是太贪的话最后可什么都守不住。 吴景晨汗颜,他听出来了,吴村长这是怕他盖房银子不够还要伸手问谭掌柜要,怕他得罪了谭掌柜呢。 大伯你放心,人家可是富家老爷,我哪儿敢扒着人家不放。我就是想去看看,万一还有几分情面,看我改好了人家愿意把我留着当个跑堂的呢? 吴村长这才松了口气,你自己有分寸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大伯您回村帮我问问村里有没有会盖房子的,我愿意出工钱,一人一天五十文,不包饭,您看有没有人愿意做。有的话我就不在外边请人了。眼看吴村长转身准备走了,吴景晨突然想到这件事,忙喊住吴村长。 吴村长没想到吴景晨这么大方,一天五十文?乡里乡亲的,又在村里干活,用不了这么贵。 吴村长当然想一口答应下来,村里人虽然不缺吃喝,但挣现钱可不容易。就算农闲时候能出门打短工那也至少需要到镇上,做的比建房子累不说,钱也没有吴景晨给的大方,吴景晨现在愿意雇人绝对是赚点花销的好去处。 但吴景晨毕竟也是村里人,吴村长也不能坑他,只能心里滴血的劝道。 吴景晨却乐呵呵的,没事,就是乡里乡亲的,知道大家不会糊弄我我才愿意出这么多的。再说,我又不管饭,这饭钱不也要扣下来吗。 最关键的是,若是村里人从他这里得了好处,那以后再见到吴景晨嘴下就会稍微留留余地,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不知吴景晨心里的弯弯绕绕,确定吴景晨不是头脑发热也确实有钱付账之后吴村长就急匆匆回村通知这个消息去了。 和吴村长分开后,吴景晨径直去了云来居。 现在还早,云来居还没开门,但酒楼里的人都在忙着,在准备中午的工作。 问清楚谭掌柜就在店里,这次吴景晨也不需要人帮忙引路了,直接去了前面的柜台找人。 谭掌柜本来不需要来这么早的,他家的酒楼做了这么多年早就有了章程,大家各干各的,井井有条。 只是现在是云来居被针对后开始恢复的阶段,不免要多操心些,谭掌柜这才每日都来。 一看到吴景晨,谭掌柜连算盘也不拨了,满面堆笑地迎了过来,吴老弟来了。 寒暄过后,吴景晨看看酒楼里来来往往的伙计道,谭老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掌柜眼睛一亮,当然,咱们去楼上雅间聊。这是又有什么好事要落到云来居头上了? 小寇,去沏壶茶端到楼上来。 顺便再端一盆水上来。吴景晨补充。 上了楼,谭掌柜一脸激动,老弟,你这是又有什么好方子了? 吴景晨也不卖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包好的肥皂放到桌上,谭兄,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我和你说过的比皂角还好用的东西? 当然记得,谭掌柜连点点头,吴景晨把效果说得那么好他当然记得了,莫非这就是 正是。此物名为肥皂。吴景晨笑着介绍。 等小寇端来水,吴景晨又让他把打扫用的布巾留下,用沾满油污黏唧唧的擦桌布给谭掌柜现场演示。 眼看着一盆水变黑,本来油腻的快要用不成的布露出原本的白色,谭掌柜瞪大了眼。 虽然还有些许黄色的痕迹,但这陈年老油渍可不是容易清理的,这效果若是给富户日常洗衣用,绝对绰绰有余。 在谭掌柜捧着肥皂新奇时,吴景晨又给谭掌柜介绍了以后可以添加香料或药粉做成香皂、药皂等等想法,羡慕的谭掌柜差点眼都红了。 等吴景晨一套介绍完,谭掌柜还听得意犹未尽,直叹吴景晨是个商业天才,让吴景晨汗颜不已。 谭老哥,你想不想做这门生意?谭掌柜确实人品好,吴景晨说得天花乱坠,但谭掌柜除了羡慕以外并无想借钱势横插一脚的意思,吴景晨只能自己开了口。 你这是何意?就凭吴景晨把以后的路都已经想好了,这生意就失败不了,谭掌柜不明白吴景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让他参与进去吗? 我想把这方子卖给你。 什么?谭掌柜大惊。 吴景晨细细解释,主要是说夫郎身体不好,他也不愿做生意,只想做一个有点闲钱的富家翁罢了。 再三确认了吴景晨的心意,谭掌柜最后出了二百两银子买了这个方子,比吴景晨预想的还要多二十两,谭掌柜解释这买的是吴景晨告诉他的后续售卖方法。 知道对谭掌柜来说这个价格不算伤筋动骨吴景晨也就收下了,约定好明天谭掌柜派人去村里学方子后,吴景晨又拜托了谭掌柜一件事。 还望谭老哥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方子是我给你的。然后,吴景晨抿了抿唇,很不好意思,我骗村里人我得的钱是偶然帮了您,您送给我的谢银,希望您能帮我遮掩一二。 吴景晨也知道这事不应该麻烦谭掌柜,但话他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想怎么圆,不然家里的变化也不好解释,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窥视的目光。 谭掌柜得了这么个好处,心里对吴景晨更是看重。这件事既不损他的利益,又能白得个有情有义的名声,谭掌柜自然想得清楚,立时就答应了。 等送吴景晨从后门离开,谭掌柜还感叹,古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诚不欺我,只是这吴老弟不愿做生意,可真是可惜了,不然以后说不定还要沾下光。 现在地有了,吴村长又答应帮忙找盖房子的人,银子也有了,吴景晨索性顺路在镇上把砖也定下来了。 青砖是按窑烧得,所以成本也不贵,也就一文一块,吴景晨先定了三万块花了三十两。好在看吴景晨买的多的份上,砍砍价卖家答应瓦给吴景晨算便宜点,最后一共花了三十五两。 因为量太大,店家答应帮吴景晨分批送到村里,这让本来以为还要自己想办法搬砖的吴景晨心里好受了一点。 不过,在路过家具店的时候,吴景晨的心又痛了一下。家里的家具还没打,这又是一笔大的支出啊! 进店里逛了逛吴景晨最后还是空着手出来了。店里的家具花样太老不说,价格还贵的要死,看起来还不如何木匠家啥都不雕的家具好。 而且何木匠家还便宜。捂着缩水的荷包,吴景晨心里默道。 这次吴景晨在镇门口等到了牛车,迎着众人嫌弃的目光吴景晨大方地掏了两个铜板出来。 今天挣了两百两,自己花个两文应该不过分吧,吴景晨揉了揉酸疼的腿肚,给花钱找着借口。 虽然大家不乐意,但吴景晨还是坚决的挤上了车。甚至因为大家纷纷躲着他,吴景晨还得了很大的活动空间 。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坐着晃悠悠的牛车,怀里还揣着钱,真是惬意极了。 回了村里,吴景晨先去吴村长家送了买的枣泥糕和小零嘴。吴村长忙着给他找人去了不在家,这次是吴老太开的门,接过吴景晨手里的东西笑得脸上褶子堆了一堆。 告别了热情的请吴景晨进屋喝糖水的吴老太,转身吴景晨又去了何木匠家,打算看看那几个盒子雕的怎么样。 不得不说,何木匠的手艺很不错,雕出来的兰花印记素雅极了,很有几分神韵。做家具的技术也不比镇上的师傅差,关键还可以自己想设计给何木匠做,完美满足吴景晨的需要。 不过吴景晨没有直接定下,毕竟新家还有一个郑岚。虽然是个临时的主人,但只要郑岚住在他家一天,那就一天是他的弟弟。 所以,房子装修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和弟弟一起商量啦。 第三十五章 后哥 事实上, 吴景晨对于这些也确实不太在行。好在以前空闲时喜欢出去旅游,参观过不少园林景观,虽然建造一座园林不现实, 但模仿一下风格还是可以的。 正屋里,吴景晨拿着炭笔在纸上涂涂改改,一边画一边和郑岚商量。 你看家里的窗户用这个雕花怎么样 家具设计成这样好看吗 吴景晨很迷徽派建筑,虽然条件有限, 但也设计了很多砖雕、木雕、石雕做装饰,整个小院清雅简淡极了,和这个山村格格不入。 郑岚眼放异彩,捧着吴景晨的设计爱不释手。郑岚从小在水乡长大,杭城多园林,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黛瓦、粉壁、马头墙的建筑。 阿晨, 家里的钱还够吗?郑岚忧心道, 看这材料, 这雕刻, 又是一大笔支出,还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师傅来做工。 吴景晨也遗憾地放下笔,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院子不大,雕刻我也少设计了一点, 应该够。 吴景晨知道自家的斤两, 只挑选了一些徽派元素在设计里,比如说窗棂,马头墙,其他的能舍就舍了。虽然有不足,但也算勉强圆梦了。 等回杭城了, 我把城郊的庄子送给你。虽然风格不同,但是精美程度绝对不逊色,你应该也会喜欢。 见吴景晨神色郁郁,郑岚豪爽地决定把家里避暑的园子送给吴景晨。那园子可是郑家几代人修缮过的,本朝对商人制约也不算重,所以几代下来,园子虽然是清纯、自然的风格,但处处是细节,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想了想杭城的地理环境,郑岚说得和徽派比也不差的风格,以及其一城首富的身份,咽了口口水吴景晨颤巍巍道,你说的庄子,不会是园林吧? 对呀,你对园林也有了解? 郑岚一副寻常的样子,仿佛随口许诺出去的不是一座价值万金的园林,而是平民窟的狗窝似的。 吴景晨承受不住的捂住心脏,用他朴素的金钱观换算了一下,刺激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真有钱。吴景晨现在才对一城首富的豪度有了个大致的理解,对比自己盖个三间瓦房都苦哈哈的遭遇,这简直是太招人恨了。 哼,郑岚对上吴景晨感叹的眼冷冷地哼了一声,谁让你没有眼光的,要是你现在还是我夫君,那我的家产都有你一半。 郑岚话说的欠揍,但吴景晨却被这傲娇的神色萌的心都化成一汪水来。我要那么多钱干嘛,现在就够花了。 要是我当时真的缠着你不放手,你现在才真要哭才对,哪里能想现在这样对我撒娇。 谁撒娇了。郑岚不满地嘟哝了句。这家伙真是块木头,这么暗示都不明白,看来还是要找机会直接挑明才行。 分卷(21) 好好好,你没撒娇。不知道郑岚心里的心思千转,吴景晨一脸宠溺,看着眼前半大的孩子,决定到杭城后还是先不要急着离开,这样单纯的少年,吴景晨真的怕他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又受了伤。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郑岚在家里安心养身体,吴景晨则在村里村外跑着,为新房修建做这准备。 等村里盖房子的人手找好,吴景晨也终于找到了一位擅长雕刻的师傅,青砖也先拉了一批来了,可以开始动工了。 从动工开始,因为吴景晨钱给的大方,找的人手也多,所以只用每天去监下工,其余的时间要么和郑岚一起学习,要么就继续开地。 就是那块吴景晨醒来第二天在小院旁边试图开过的菜地。虽然现在有钱了,但吴景晨又不打算天天费心劳力的种粮食,所以生长周期短又很重要的菜园就是吴景晨最好的选择了。 特别是学古文被折磨的两眼昏花的时候,有个开地的借口乘机劳动来放松一下简直是庆幸极了。 时间过的飞快,等吴景晨把地规整好撒上菜籽时,隔壁的新房也已经差不多盖好了,只等房子里的雕刻做好两人就可以搬进新家了。 这天,吴景晨去新家视察时刚好碰见来找他的何木匠的儿子。 晨小子,我爹说你定的家具都做的差不多了,让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何老大搓着手局促道。 盖房子的二十来天,吴景晨在村里的名声有了明显的改变。不仅是吴景晨出手大方的缘故,还因为他时常出现在村里人眼前,姿态却并不因为一朝得意而变本加厉,反而更加和善。 现在吴景晨在大家心里就是一个回头的浪子,又有钱又心善,谁家有事都不吝啬帮一把。 比如村东头的陈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早年被强人给杀了,老伴也早死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吴景晨还给他找了个烧水的活,就每天给工人烧水喝就有二十文,省着点买点粗粮,再种二亩地,这一年差不多就可以对付过去了。 就是有一点,这晨小子不是个好的夫君人选,人家小哥儿现在还没名没分的和他住在一起,天天一黏就是大半天,还嘴硬说两个人没关系,绝对是个花心的命。 何老大想法就更单纯了,吴景晨在他家订了一整套家具,要求又高,开的工钱自然也很丰厚。何家父子三人连地里的活都交给家里的女人和哥儿了,加班加点做了二十天才在吴景晨新家彻底建成前做好。 现在要等金主验收,所以何老大对吴景晨更加谨慎热切,生怕惹吴景晨不快到时候挑刺少给家里结钱。 因为家具是郑岚选的,吴景晨正要回家喊郑岚一起去看,就见吴村长陪着一个陌生男人过来了。 这就是你要找的吴景晨了。吴村长把人引到吴景晨面前,看着他脸色黑压压的很是不好。 吴景晨正纳闷,还没等吴村长帮他介绍,来人就已经上下打量完吴景晨收回了视线,你就是吴景晨?我是郑岚的家人。 吴景晨笑容一僵,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你是郑岚的家人,有证据吗? 吴景晨这才知道吴村长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感情是以为自己这个渣男被郑岚娘家找上门肯定不会好过了。 只是,吴景晨敛眸,虽然算算时间,从信送出去到杭城来人也差不多是这时候,但是敌是友还是要警惕一下的。 来人也不恼,甚至还和气地笑了笑,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正是郑岚口述,吴郎中代笔的那封。 我是郑岚的哥哥郑含。不是你和小岚说成亲要娘家人出面所以邀请我来的吗,怎么现在又想赖账了? 随着郑含的话说完,吴景晨清楚地感知到两道谴责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特别是配上郑含不阴不阳的语气,让吴景晨憋屈极了。 忽视众人八卦的眼神,吴景晨强忍火气,走吧,我带你去找郑岚。 等带回去给郑岚看,若是渣爹派来的就叫村里人一起给他套麻袋。要是郑岚的人,嘿嘿,就让郑岚扣他工钱。 跟在吴景晨身后,正在专心观察吴景晨一举一动的郑含打了个寒颤。怪了,明明天都热起来了,又没刮风,怎么刚刚突然浑身一冷?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主动搭话,好在两个院子离得也不远,这才没让那窒息的沉默肆意蔓延。 请。推开门,吴景晨让开身子让郑含先进。 郑含也不客气地跨进小院,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新打的摇椅上惬意看书的郑岚。 小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切切实实地看到少年后,在吴景晨面前隐隐带着侵略性的笑面虎却刹那间红了眼,从容的表情也有了裂痕。 快步走到树下,在离郑岚两步远的地方郑含停下了脚步。 郑岚开始还以为是吴景晨回来了,谁知一抬头,不仅看到了吴景晨,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郑含?!你怎么来了?激动地站了起来,郑岚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站在院子里,吴景晨看着郑岚对着别的男人笑的灿烂,先是为是友不是敌松了口气,继而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还以为自己这个哥哥有多特别,结果在自己之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个野哥哥了。以前都不愿意对别人多说一句话的人,结果现在却笑得这么灿烂。 还笑,就算自己是个后哥,那也不至于在这儿杵半天连个眼神都轮不到吧! 吴景晨默默生着闷气,那边两人却还在交谈,完全没注意到吴景晨。 小少爷,您突然失踪,现在好不容易得到您的消息开,我哪里还坐得住。确认郑岚好好的,郑含也克制住了情绪,又恢复成笑眯眯的样子。 家里情况怎么样了?你过来可把事情安排好了?我失踪这么久,要是再没有你主持大局,郑家就彻底要落到陈渡远手里了。 不安排好我也没脸来见您。郑含看着郑岚,眼里满是心疼,少爷您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您从小被金贵着养大,哪里受过这种苦。 说着,又扫了一眼塌了大半的院墙,郑含眼圈又要红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在阿晨家住的很好,他也处处照顾我。郑岚这才想起来吴景晨,急忙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人愤愤地别过了视线。 是吧阿晨?不明白吴景晨为什么生气,心里猜测吴景晨是见他和郑含过于熟稔而不开心,郑岚忐忑的试探道。 阿晨会是吃醋了吗?郑岚默默祈祷。 不是!吴景晨否认。现在想起你后哥了?晚了! 第三十六章 心塞 郑岚走过去抱住吴景晨的胳膊, 姿态里是不加掩饰的亲昵。 阿晨,这是郑府管家的儿子,和我一起长大的郑含。说完又转身对郑含介绍道, 郑含,这是阿晨。 别的没有多说,却给郑含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郑含从没见自家小少爷对人这样亲昵过。从小郑岚就被严格要求着长大,为了证明自己身为哥儿却不比男子差, 郑岚从不会展现出软弱的一面来,无论人前还是人后,甚至比多数男子还更坚毅。 而且郑岚从小性子就冷,虽然面上看着温和,实则冷心冷情,即使是郑含也是因为小时玩伴的情分, 加上管家一脉一直忠于郑家人, 这才慢慢接近了郑岚。 可现在, 郑含却看到一向狡诈如狐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少爷主动去哄人, 主动的去拉住别的男子的手,这让郑含不自觉伸手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要知道, 刚刚小少爷看到他也只是小小的激动了一瞬就恢复如常,马上就开始关心郑家的事, 就这郑含都受宠若惊了, 没想到居然有人已经得到了这么特殊的待遇。 难道,小少爷在信里说的已经嫁为人夫的话不只是为掩人耳目,而是真的看上了这个乡野村夫?!这可不行! 见郑含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相挽的臂弯,吴景晨不自在极了。快放手,有人在呢你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郑岚不着痕迹地瞪了郑含一眼, 遗憾地把手收了回来。 你找人悄悄把回信送过来就好了,大老远的亲自来做什么?千里迢迢地过来碍事,让阿晨都不好意思和自己亲近了,真是头疼。 郑含只觉一阵炸雷劈过唤回了他的神智。小少爷怎么这么乖巧听话,刚刚又说什么?明明才见面的时候还激动又温柔,怎么转眼就嫌弃上自己了? 少爷,府里的事还是我亲自向您禀报比较好,您看说着,郑含看向吴景晨,一副有外人在不便交谈的样子。 吴景晨也不傻,还没等郑岚说话就主动开口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进屋去聊聊吧。我还要去何叔家看家具,失陪了。 说完,吴景晨又摸了摸少年的发顶,你们好好谈,我就先出去了。 收回手,吴景晨转身就向外走去,将郑岚的不用硬生生扼杀在喉咙里。 看到吴景晨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门,转过头,郑岚脸上的纯稚褪去,换上了温和而冷淡的笑容。 走吧,有什么事进屋说。 是。跟在郑岚身后,想到郑岚那似在杭城的笑容郑含心底更沉。少爷好像真的栽进去了,可那个男人看起来却并无心意。 又想到在村里打听到的吴景晨家的情况,郑含不知是该为自家少爷有了喜欢的人高兴还是该为这注定会多有波折的感情担忧。 纵使心里早已满腹愁绪,但郑岚已经恢复了在郑家主事时的威严,郑含也只能集中精力认真汇报起来。 整个过程中,郑岚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脸上的笑容全然像张面具,不管听到任何消息都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唇角的弧度都像凝固住了一般。 这样啊。纤细的手指在桌上轻点,郑岚的笑终于多了分暖意,你做的很好。都是因为知道你会努力牵制住陈渡远,我才能放心的在这里养伤。 郑含却只捕捉到了另一个信息,受伤?郑含的声音瞬间提高,差点急到破音。 少爷您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郑含焦急地握着拳,若不是顾忌着主仆有别以及男男大防怕是直接就上前伸手亲自查看了。 当时我被抓逃出来时受了点小伤,不过不碍事,阿晨已经给我请大夫看过了,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提起吴景晨,郑岚的眼神明显柔软下来,让郑含轻易就捕捉到了。 郑含眼神复杂地看着郑岚,那浑身的柔意真的是曾经那个说此生不会嫁人的小少爷吗? 注意到郑含的神色,郑岚懒懒地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怎么这样看我?是有什么事忘说了? 犹豫再三,郑含还是问了出来,少爷,您和那个男人,真的在一起了? 郑岚一顿,先白了郑含一眼,什么叫那个男人,他的名字是吴景晨,以后可要记好。 郑含心一沉。 我们还没有在一起。郑岚轻叹了口气,眉间似有两分愁绪,郑含却心下一松。 不过我认定他了,绝不会放他离开。以后见他,你要像对像对待我一样的尊重,不可有半分懈怠。 听完郑岚霸道的发言,郑含刚松了半口气的心脏是彻底沉到地底。 少爷,您是郑家的家主,未来的夫君也应该是和您家世相当的天之骄子,或者其他有才华的人。这吴景晨我听说不过是一个混子,之前还对您不好,您为何 虽然知道郑岚不爱听,但郑含还是劝道。郑含心怀侥幸,看在两人从小除主仆关系外培养出的兄弟之情上,万一少爷这次能听进去了。 结果不出郑含预料,还没等他说完郑岚就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郑岚冷声斥道。 这不是郑含第一次看到一身冷气的郑岚了,商场上能交到朋友是重要的,但更不缺敌人。特别是因着郑岚哥儿的身份,许多人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郑岚也不怯场,靠着这张冷脸和干脆利落的行事着实吓退过不少心怀不轨的人。 上一次郑岚失了笑容还是在陈渡远带着外室进门那天,但郑含没想到有一天会是他惹了郑岚生气。 阿晨不是你可以随便置喙的,下不为例。发火也只在一瞬间,呵斥出声后郑岚就意识到了不妥。虽然郑含话说的不中听,但里面却全是关怀,这郑岚是知道的。 心里明白归明白,但只要想到郑含话里对吴景晨的蔑视,郑岚的火气就阵阵翻腾,最后还是没忍住警告了郑含一句。 郑岚的态度已经如此鲜明,郑含心里暗暗叹气,神色却变得肃然,深深弯腰拱手赔礼道,属下知错了。吴公子既然能得少爷您的亲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郑岚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起来吧,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但就像你说的,你应该相信我的眼光才对。 时间紧急,我们还是商量一下你回去应该怎么办吧。 少爷,您不和小人一起回航城吗?郑含没想到郑岚居然不打算回杭城,为了一个男人难道连祖宗的基业也不顾了吗? 从小在郑家长大,郑含对郑府的感情很深。现在陈渡远已经拉拢到陈家几位家老,还借着郑岚的名义在郑家疯狂捞钱,现在正是需要郑岚回府亲身坐镇的紧要关头,哪想到郑岚居然被一个男人迷得乐不思蜀了呢? 现在先不。郑岚知道郑含在想什么,家主印鉴在我手里,我又是爷爷亲自养大的继承人,这是整个杭城都知道的事,他陈渡远再闹,只要我能顺利回去他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现在就先让陈渡远再得意一段时间,等家里的老鼠都出了洞,我回去好一起收拾掉。 是。郑含黑沉的脸这才转好了一些,对少爷的敬佩重新占领上风。 两人又商议好接下来的部署,看看时间吴景晨也该回来吃饭了,郑岚及时止住了想要把这一个多月的所有事,不管大小全都汇报一遍的郑含。 这些小事你自己处理吧,我该去做饭了。没事你就可以走了,下次记得让人给我送信,别亲自跑过来了。 郑含瞳孔地震。少爷说什么?做饭?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没进去过的少爷居然要做饭?那个姓吴的男人到底给少爷灌了什么迷魂药! 一路快马加鞭,郑含早已疲惫不已,现在又得知了这个消息更加磨蹭着不肯走了。 分卷(22) 少爷您歇着吧,饭我来做就好了。快步跟上郑岚,郑含站在狭小破旧的厨房门口鼓足勇气说道。 洗干净手,郑岚不屑嗤笑,你做饭?你认识厨房里哪几样东西?行了,趁阿晨没回来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事。 再次被赶,还被说碍事的郑含感觉心脏中了一刀,但仍然坚强地迈进了厨房。那我帮少爷您烧火。 少爷,这里这么破您可怎么过?这次过来我带了不少银子,差点忘了给您了。说着郑含从怀里摸出一叠一百面额的银票,您拿着,到时候去买几个下人先将就着用。这种粗活哪儿是您这样尊贵的人做的! 这都是郑家的钱,郑岚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这有两千两吗?阿晨的院子还缺很多装饰,这笔钱来得刚刚好。 看着郑岚拿到钱就为个野男人打算,郑含心里有种自家白菜上赶着拱猪猪还不很乐意的憋屈感。然而还没等他调整好心态,另一道更让他心塞的声音传来了。 咦,你们谈完了吗?怎么这个人还没走? 第三十七章 嫌弃 吴景晨旋即恍然, 你是要等郑岚和你一起回杭城? 郑含倒是想是,可惜他家任性的少爷完全没给他机会,生怕迟点吴景晨就会误会似的解释道:不是的, 我伤还没养好哪里能长时间赶路。 只不过是郑含大老远才从杭城过来,舟车劳顿的肯定累坏了,等他在咱们家休息一晚再出发也不迟。 吴景晨听到郑岚并不打算现在就回家,胸口不自觉梗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去, 这才正眼看向郑含笑得和善又好客,你放心,你今天就安心在家里歇息。等郑岚身体养好了我会亲自送他回去的,也免得你再来回奔波。 看着得意洋洋的吴景晨,郑含气得倒仰。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他这个从小在郑家长大的才是外人似的。 对, 郑含你就明天先回去, 阿晨会照顾好我的。郑岚应和着吴景晨的话, 二人无意中又嫌弃了郑含一遍。 郑含无奈叹息, 得,现在他是知道谁亲谁疏了。自家这傻少爷,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把胳膊肘拐的收不回来了。 好, 我明天就走,省得在这里碍你们的眼!被白菜和猪联手嫌弃了, 郑含憋闷地撂下一句狠话, 然后再也不理二人,专心地点起火来。 听了郑含的话,吴景晨看向郑岚,没想到小孩这时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 二人均感到有一丝丝心虚,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郑含你怎么这样说,捏捏耳垂,郑岚躲开视线,还不是因为我现在不方便,只是家里的事还需要你帮我把控方向我才催你赶快回去的。 若是你实在喜欢吴家村,等府里的事情解决了,我和阿晨在杭城看着,给你放段长假让你来这里玩个够? 郑含咬着牙一字一蹦,不用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了! 吴景晨看着一脸无辜的少年为郑含默哀了一瞬。怪不得郑含这么生气,有个故意装傻怼人的主子,搁谁能受得住呢。 郑含一边生气还一边烧火,虽然点火时很熟悉,但一塞到灶膛里没一会儿就熄灭了,吴景晨估计他以前也没进过厨房。 郑含就一直在重复点火熄灭这个过程,随着失败次数的增多,笑面虎的笑脸肉眼可见的崩裂,并逐渐暴躁起来。 身为曾经的打工人,吴景晨对郑含升起了几分同情。吴景晨主动递出求和的橄榄枝,你一路赶过来估计累坏了,烧火的事还是我来吧,你可以去柴房休息一下,饭好了我们喊你。 郑含尤不服气,不相信他身为郑家未来的大掌柜居然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抬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郑含客气而坚定拒绝,我可以。 看来这是要和厨房杠上了,吴景晨摇了摇头,估计今天的晚饭要推迟了。 案板旁,郑岚已经收拾好了食材,就等着火升起来下锅了。吴景晨走到郑岚身边,低下头小声道,我看他这火且得一会儿功夫才能升起来,要不我们先出去歇一会,省得干扰到他。 湿润温暖的气流随着声音振动拂过郑岚敏感的耳廓,让他白净的耳朵弥漫开一片诱人的薄红,等吴景晨说完,那片红色还蔓延到白皙纤细的颈项上去,惹人垂涎。 至少吴景晨的视线就被吸引了过去,不自觉地在上面盘旋了片刻才离开。 好。郑岚只觉得那目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的他不由侧过脸去,只同样压低声线回了句好,心脏扑通乱跳却不敢再去看青年。 两人轻手轻脚地路过郑含身边出了门,等沐浴在微风中时两人的身周在厨房闷出的热度才逐渐散去。 又过了片刻,吴景晨才先出声打破了这阵他觉得颇有些莫名的沉默。你真的不和他一起回去吗?万一你家的家业真的被陈渡远得到手了 不会的。这都是小事,我已经和郑含商量好对策了。我现在就坐等结果便可,其他的事暂时还不需要我操心。挽了挽耳边滑落的发丝,确定脸上的热度褪下了郑岚的这才转过脸看向吴景晨。 吴景晨一哂。杭城那么繁华的城市一城首富的家产争夺还不算大事,那还要多重要才能被郑岚称作大事呢? 你安排好了就好。吴景晨不再多言,转而和郑岚说起家里的琐屑。 你之前订的家具何叔已经做好了,趁你们两个谈话的时候我去看过了,完全按照你的标准来的,做的很是不错 吴景晨絮絮叨叨地和郑岚分享着今天的见闻,之前两人虽然也时常聊起家里的事但却远不及吴景晨现在说的仔细,简直恨不得要把一天喝了几碗茶都要说一遍。 郑岚自然注意到这个微小的改变,不仅没有不耐反而听得更加仔细,随着吴景晨的话时时附和,两人间的氛围逐渐温馨起来。 等吴景晨讲完,郑岚舌尖盘桓了半天的话终于没能忍住,阿晨,若是我真离开了,你会舍不得我吗? 根本不加思索,吴景晨脱口而出道,会。 说完停了一瞬,吴景晨目光游离,毕竟你是我弟弟嘛。 回答的这么快,阿晨说得是心里真实的想法吧。郑岚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浅白的月牙,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得体。 拿出那沓郑含才给了他的银票。是吗?那我也要为家里做贡献才是。阿晨你看,这是郑含带给我银子,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在家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了,你喜欢的石雕粉墙也可以修缮完整了。 小少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冷不丁从旁插入,这笔银子不是从您账上支的,这是小人的私房钱。 您若是不需要采买下人,手头还算宽裕的话不如就先还给小人?小人年纪也到了,也该为成亲攒些家底了。 说话的正是郑含。话说郑含一个人在厨房费尽心力地要把火升起来,誓要不在吴景晨面前丢掉郑岚娘家人的面子。 折腾良久,好不容易把火升起来,郑含正兴奋的想要招呼两个人过来看,结果一抬头却发现厨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用想郑含就知道是那个空有一副皮相的男人把他家单纯的小少爷给拐走了。 虽然自家小少爷在商场上很精明,但毕竟是个哥儿,没见识过男子的卑劣,又是落难被姓吴的给救了,心思浮动是难免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他来守护好单纯的小少爷才是! 私下里一直把郑岚当做亲弟来看的郑含看吴景晨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不负责任的在心里把吴景晨贬损了一通才愤愤地起身出门找人,全然忘了自己也是所谓卑劣的男子中的一员,然后一出厨房就听到自家单纯小少爷要奉献的话,更加憋气了。 刚好要转移话题忘掉吴景晨方才的话,郑岚转过身就要好好再和郑含掰扯几个回合,但一看到郑含的脸郑岚就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含哥你剩下的话郑岚没能说出口,只顾的伸手捂住嘴巴,不要让笑容太放肆了。 郑含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虽然听到郑岚轻易不会叫的哥哥应该高兴,但这个反应却着实让他高兴不起来。 我怎么啦?郑含胆战心惊问道。 吴景晨本来背对着郑含,被两人奇怪的反应吸引也转过身来。 吴景晨的视线也全部停在郑含脸上,伴着郑岚压抑的笑声吴景晨也笑了起来,甚至比郑岚还不客气,完全没有顾忌郑含面子的想法。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含,你的脸上,哈哈哈,全是碳灰。 边说边笑,吴景晨的反应给了郑含很大的打击。 颤巍巍伸手一抹,收回的指尖上全是黑色的粉末,郑含脸上的茫然这下彻底裂开了。 第三十八章 吃醋 见郑含露出这样罕见的神色, 郑岚险些再次笑出声来,好在还记得要为自己这臂膀留些面子,掩下笑意开口道, 院里有水,你快去洗洗吧。 只声音还止不住的带着三分笑意,听得郑含的脸色更黑了。 偏吴景晨还在一旁打趣,有劳兄长帮忙了, 让你忙成这样是我们的不是,还望你见谅。 郑含心下暗恼,这乡野村夫人品是否如阿岚所言还未可知,但言语上可真是牙尖嘴利。不仅用他见面时自称的兄长的身份笑话他,还暗笑他连烧火这种小事都要学半天,还把自己作弄的如此狼狈。 又气又急, 郑含举起袖子遮住脸, 我先洗脸去了, 失礼了。 说完就掩面避开二人疾步向水缸跨去, 只剩下吴景晨和郑岚二人看着郑含落荒而逃的背影相视而笑。 郑含洗完脸回来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等着,再也不说要帮忙的话,让吴景晨还好生遗憾了一会儿。 唉, 你说他怎么这样轻易就放弃了,我还打算他若是还想帮忙的话就请他帮我把水挑满呢。吴景晨为没能坑到人表示失落。 院里没有水井, 要吃水就得去村中挑, 吴景晨和郑岚又爱干净,用水多,所以每隔一日吴景晨都需要来回几趟把水缸装满,这对没干过农活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本来见今天家里来了个冤大头,说不定可以松快一天的, 谁知这冤大头才烧了个火就学乖了,属实可惜。 郑岚刚好忙完了手里的活,闻言看了一眼在院里一直往厨房张望的郑含,男人正端正地坐在院里,眼睛一直盯着厨房,现在正好和郑岚对上了视线。 刚才听到吴景晨要坑他的话,郑岚看着这位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兄长,心里突然一阵心虚,只下意识地抿出一个纯良的笑来,把习惯了他一脸淡然的郑含给看愣了。 郑岚趁机收回视线,低头笑道,你何必要和他计较,他也是关心我所以言行间稍有不满,其实并无坏心。 吴景晨却并未被安抚到,反而被郑岚的话劝的越发着恼。谁和他计较了,我若是真和他计较可就不止想让他做这点小事了! 狠狠地折断了手里的干柴,一把全部胡乱地塞到灶膛里,吴景晨声量压得更低,生怕郑含在外边听到。还有,若不是我晓得他是一心为你,你以为我还会让他进我家?! 郑岚没想到他那无心的一番话竟惹来吴景晨如此大的反应,本来欢快的心一下子乱了起来,不是的阿晨,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吴景晨心里酸酸的,终于问出了从郑含出现就想问郑岚的那个问题,除了我和郑含,你还有几个好哥哥?! 郑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傻愣愣地眨了两下眼后才理解了吴景晨的话。 阿晨这是在吃醋?郑岚心里又喜又涩。喜的是他处心积虑培养的感情现在终于看出了点成效来,涩的是这点感情好像从头上就养歪了。 郑含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对我事事关心。虽然我们名义上是主仆,但爷爷早就把身契还给了他们一家,实际上我们之间的交往确实如同兄弟,甚至比一些亲兄弟间的感情还要好。 所以?吴景晨不明白郑岚和他说这个干嘛,这是解释的话未免情商也太低了,这不是让自己更伤心吗? 所以郑含对我来说就像亲兄弟一样,很重要。不过看着浑身黑气越发浓重的吴景晨,郑岚话锋一转, 但是阿晨你在我心中另有特殊的地位,你对我来说远比郑含更重要。 什么意思?听着,吴景晨下意识垂下眼帘不敢看郑岚,刚刚酸言质问郑岚的勇气霎时散了大半,竟不敢再听郑岚说下去。 郑岚看着埋头拨弄着灶火的青年,神色颇有些晦暗不明,但又看了看还在外面等着的郑含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再等等吧,等明天郑含走了再和阿晨解释。现在郑含还在,若是阿晨不接受,有郑含护送,阿晨说不定会立刻把自己赶出家门也说不定。想着,郑岚唇边的笑也暗淡了一瞬。 没什么。就是我会对阿晨你好的意思。郑岚脸上的笑和声音都轻飘飘的,让吴景晨的心也虚浮在空中,久久不能平稳。 那,那就好。吴景晨胡乱点了点头,等回了神才看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根细树枝,现下早已在出神时被他下意识地折成了细细碎碎的一个个小节堆在脚边。 若无其事的活动活动脚,吴景晨勤勤恳恳地烧着火,再也不敢说话了。一直到饭做好,出去见了郑含时吴景晨才算暂时松了口气。 来来来,郑大哥快来吃饭了。吴景晨热情招呼道,反而却让郑含警惕地往后倒了一步,不过吴景晨却并不在意,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刚刚还想免费使唤人的不是他一样。 整个下午加晚上,郑岚就眼睁睁看着吴景晨和郑含形影不离。吴景晨现在有心交好郑含因此谈话间对郑含礼让有加,加上本身学识见识的加持,没多久两人就相谈甚欢起来。 若非隐约猜到吴景晨心里他自己都还没理清的复杂心绪,即使现在和吴景晨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是郑含,郑岚估计早就眼红了。 好在家里只有两张床,吴景晨和郑含又都习惯一个人睡,因而郑含只能去村长家掏钱借宿,不用和吴景晨挤一张床,这让郑岚心里好受了些。 不过即使知道两人都无断袖之好,郑岚心里还是别扭极了。在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只浅浅眯了一会儿就又没了睡意后,郑岚干脆起了床。 悄悄出了门,郑岚一路直奔村长家去。 分卷(23) 羞涩地对着张氏笑了笑,郑岚扯着被强行敲门叫醒的郑含走到一边,趁现在还早,天不热你赶紧上路吧。 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郑含按了按太阳穴,可我还没和晨弟告别。 郑岚咬牙,不用了,你快走吧 郑含打哈欠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郑岚眼底淡淡的青黑上,犹豫道,你连晨弟和我的醋都吃?我们可都是男子! 郑含惊呼,特别是在看到郑岚右手拇指和无名指指甲相扣后,心里更加不可思议。 这是郑岚被说中心事却不肯承认时标志性的动作,郑岚自己都不晓得,郑含却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发现了,因此才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通过昨天半天的接触,郑含对吴景晨了解了些,也认可了吴景晨的人品和才华。加上郑岚喜欢,郑含也正式将吴景晨纳入弟夫的候选名单中,等着郑岚把人带回家。 然而现在见郑岚如此情态,郑含不由为吴景晨担心起来。 他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看出你在他面前一向乖巧,若是日后你们果真在一起了,他可能接受你真正的性子?看着垂首不语的少年,郑含满心担忧。 第三十九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站在院前, 郑岚久久没敢推门。 现下他的心里一直回荡着郑含临走前忧心忡忡地对他说的那番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郑岚知道郑含说的没错。 阿晨是真的还不知晓他的心思, 从这段时间旁敲侧击的观察中,郑岚对吴景晨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吴景晨这人很奇怪,虽然年纪轻轻,但因其特殊的经历已经有些看淡世事了, 现在只想在这不起眼的小山村里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平静恬淡的日子。 在吴景晨的规划里,他会有妻子,然后迎来可爱的孩子,买上两亩田地,偶尔琢磨些新奇的小玩意改善下生活 但这所有的设想里都没有为郑岚留下位置。 不管是郑岚最后回到郑家做家主,还是嫁给别人, 这两种选择最后都只能带来分别。他们毕竟只是才认识没多久的名义上的兄弟, 亲兄弟都会分家的, 更何况他们只是一个要补偿, 一个需要人照顾养伤,这才勉强凑在一起罢了。 郑岚一直打着慢慢侵入吴景晨生活,直到吴景晨再也离不开他的主意, 但吴景晨的反应却迟钝的超乎他的想象。似乎只要郑岚一天不挑明,吴景晨就能一直忽视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 即使吴景晨心里曾经萌发过小苗, 估计也会被忽略掉,最后因为没有得到阳光雨露而悄无声息的凋零。 眼看离回杭城的日子越来越近,郑岚也越来越焦急,直到郑含的到来以及最后的提醒为他下了剂猛药。 该挑明了。郑岚暗下决心。 做好心理准备后,郑岚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院门。 郑岚起得很早, 所以在送走郑含又在外逗留片刻回来时吴景晨还没起床。 郑岚松了口气,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吴景晨讲明他的心意,也没有想好如果吴景晨打定主意要疏远他时应该怎么应对。 郑岚就这样坐在屋里,像一座木雕。直到听到柴房传来开门的声音这座木雕才被骤然惊醒,重新焕发出活力来。 吴景晨按照平时的时间起了床,这才发现郑岚不知何时早已经醒了,看那穿戴整齐的样子怕是醒来的时间还不短了。 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难道是在担心郑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吴景晨还有些困倦地问。 只是早上突然醒了就睡不着罢了,至于郑含,他已经出发回杭城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没从刚才的复杂思绪中彻底抽身,现在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郑岚还有些恍惚,只能强撑着做出无事的样子。 这么早?吴景晨的瞌睡一下子全部飞走,怎么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呼? 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来找你了?我怎么没听到,难道我睡得有这么死吗? 不是你睡的死,是我早上起早后去送的他。郑岚解释道。 吴景晨听完,看似若无其事,实则心里酸酸地小声嘀咕,还说我特殊,郑含回去的事都要瞒着我偷偷去,不知道谁更特殊些。 虽然吴景晨的声音很低,但两人的距离还不到两步远,郑岚又全身心地关注着吴景晨,自然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郑岚的心又不争气地急促跳动两下,随即又涩然的缓缓平静下来。总是这样,明明无心于他,但阿晨的一举一动却都在撩拨着他的心弦,独留他一个人陷得越来越深。 这让他怎么甘心啊。 方才所做的所有预想都在郑岚脑海里褪了色,只有那躁动的心脏留下的涟漪越荡越剧烈。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你是最特殊的。 听着郑岚的话吴景晨逐渐开始展露笑容,郑岚却接着道,阿晨,我心悦与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吴景晨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死机。郑岚,说了什么? 吴景晨大学学的就是文学,虽然不算名列前茅,但这句诗的意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就算听不出来,郑岚的那句我心悦与你总不至于也能听错。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被当做弟弟养着的未成年给告白了?而且还是个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性别的哥儿?! 吴景晨脑子里乱糟糟的,表情也一片空白。过了许久,吴景晨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因为太过震惊,吴景晨的嗓音又干又涩,但在场的两个人现在都无暇顾及这等小事。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吴景晨说的迟疑又挣扎,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这或许是郑岚在开玩笑呢? 我心悦你,甚至,我爱你。在吴景晨怔住的时间里,因为终于将心意说了出来,郑岚反而骤然平静了下来,以一种不同寻常的冷静注视着吴景晨的每一个细小的反应。 而在这种冷静下,是犹如火山爆发似的爱意在滚动着,随时都可以冲破那层脆弱的薄冰将他淹没。 现在,郑岚纤细圆融的指尖隔着衣服感受着那蓬勃的心跳,对着犹显茫然的吴景晨,水润的红唇张阖间,再不给吴景晨留下一丝一毫逃避的余地。 可是,为什么呢吴景晨真切的茫然了。明明原身对他那样恶劣,他也曾经想过对原身下手的不是吗?现在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郑岚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最开始他只是好奇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吴景晨却越来越关注,等到发现时曾经以为的假意早已变成了真心,而当时的他却并未留意到改变是何时发生的。 大概是你太温柔了吧从小到大,虽然郑岚也得到过关爱,但那些关爱与他们给予的期望相比太稀薄了,偶尔夜深人静时也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在被吴景晨的温柔包裹后郑岚毫无抵抗的地沉溺进去,直到不可自拔。 吴景晨以为自己会苦笑,但实际上他现在连一个苦笑都扯不出来。我曾经那样对过你,那能算是温柔吗? 但现在的你是温柔的啊。郑岚脸上的表情仍是平静的,但声音却温柔极了,充满爱意。 平静与热烈交织着,诡异中带着让吴景晨不容忽视的决然与坚定。吴景晨不愿去深想郑岚话中的含义,只闭了闭眼压下已经乱成一团乱麻的种种思绪,再睁开眼时脸上的神情已换回了那天醒来时的冷漠,趁郑含还没走远,你把他叫回来吧。 抱歉,我应该不能送你回杭城了。 第四十章 不娶何撩 吴景晨眼睁睁看着郑岚本就紧绷着的小白脸越发煞白一片, 两丸浸润在清泉里的黑亮眼珠上开始闪现波光。 哦,这是又要装可怜了。 吴景晨本还莫名有两分犹豫的心瞬间冷却下来,再品竟只寻得出冷漠来。 收起这幅姿态吧, 吴景晨蹙着眉,脸上是这么久以来郑岚第一次看到的不耐,我不会喜欢你,你也不必再装纯良来讨好我。 是的, 讨好。吴景晨终于承认了这件事。 吴景晨有些懊恼。若不是他之前图省心故意放纵了郑岚,若不是他想先和假兔子凑活着不愿意面对背后的麻烦,若不是他被所谓哥哥弟弟的游戏迷了眼 其实在今天之前,吴景晨都很享受郑岚对他的小意顺从,要是没有这回事,吴景晨说不定还沉迷在这和谐的假象中。只是现在郑岚主动掀开了面纱, 让吴景晨不得不面对自己温柔背后的卑劣。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应该从一开始就坚定保持好距离的, 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想着, 吴景晨又开始烦躁起来。 郑岚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好不容易养得红润的脸蛋现在似纸一般苍白。只余刚酝酿出来的泪光硬生生停在眼眶里,随着睫毛的颤动一闪一闪的, 像是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若是往常,吴景晨早就去哄了, 郑岚也总是给他面子, 吴景晨随便哄两句他所有的不高兴都会立刻烟消云散了,还会对着吴景晨软软的撒娇,让吴景晨更想把他捧在手心。 然而现在,吴景晨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眼睛虽然看着郑岚但里面却空荡荡的, 再无一丝温情。 郑岚仔细在吴景晨眼底搜寻着,半响,含在眼里的晶莹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打湿了一片衣襟。 你是要赶我走吗?说着话,奇异的是郑岚真的再没有露出无辜的神情来,而是极力昂着头,展现出吴景晨从未见过的符合曾经一城首富继承人的傲然来。 只是,若是能止住眼泪,再忘却他刚说的这句满是怨怒的话就更好了。 吴景晨不语,只挪开视线不再看郑岚。 明明知道这人是个小骗子,惯会装可怜,但许是最近关心惯了,见郑岚努力肃着一张脸,眼泪却啪嗒啪嗒根本止不住的样子,吴景晨还是没忍住动了动手指,努力克制那股想要帮少年拭去眼泪把人哄回来的冲动。 不是赶你走,只是我马上就要考虑说亲的事了,到时可能就顾不上你了。双手缩回袖口里,吴景晨数着地上的碎叶淡淡道。 这句话之后吴景晨耳边只有无边的寂静,只听见水滴溅落在地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却连一声哽咽都没有。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吴景晨腿都要站麻了才听到一声嘶哑的好。 我这就回杭城去,这段时间打扰了。因为耗费了大量精力来克制哭声,郑岚本来清凉中带着绵软甜意的声音现在又干又涩,听得人心里也泛起一股苦味来。 吴景晨无神的落在空中的视线一顿,这才从入神的聆听中抽回注意力。 郑岚同意了?没想到郑岚这么简单就松口说要放弃了,吴景晨从郑岚挑明时就锁起的剑眉终于松了松。 既然能这么干脆的放弃,那说明这段感情还不是很深,现在断了对两个人都有好处。吴景晨这样为刚才的冷漠劝慰着自己。 虽然早有准备,但等他转过头看向郑岚时,却还是被少年通红的眼眶和咬的血迹斑斑的红唇镇住了。 你吴景晨未出口的话在对着少年附上寒冰的面容时停住了。 罢了,既然已经拒绝了,那就做一个陌生人好了。比起优柔寡断的示好,快刀斩乱麻才是现在的郑岚最想要的吧。 你收拾东西吧,我去把郑含叫回来。搓了搓手指,吴景晨压下一丝烦躁转身就要走。 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郑含有马可要走远了。一想到若是找不到郑含那就只能自己送郑岚回杭城,吴景晨就尴尬的头皮发麻。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郑含的马虽然不是千里马但也不差了,他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你只有两条腿,是追不上他的。 吴景晨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头道,我去村长家借驴子代步,郑含或许会在镇上歇息片刻,我去找谭掌柜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消息。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粘着你的。少年的话里还带着浓浓的哭泣的鼻音,但其中的疏离吴景晨却也轻易捕捉到。 郑含给我留有银两,其他的东西我都可以在路上买,你送我去镇山找商队吧,我跟着商队一起回杭城就好了。 吴景晨积攒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随着郑岚的这番话越燃越高。 胡闹!吴景晨厉声斥道。 杭城离这里有多远你是知道的,且不说你是哥儿,就是男子孤身一人出远门也有不小的风险,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昏了头,就算你现在不想见到我,也不该这样轻率! 吴景晨知道经此一遭郑岚会有情绪,但是却没想到郑岚为了和他划清界限居然这样草率,将自己的安全当做儿戏。 才下定决心不再管郑岚,要和小哥儿保持距离,没想到还没两分钟就被气得破了功。 吴景晨还要再训两句,哪知郑岚才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 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又哭什么?意识到自己又没保持着距离,吴景晨又气又恼,没忍住恶声恶气道。 你总是对我这样好,让我心生妄念,却又不肯接受我。既如此,你又何必再这样惺惺作态呢? 这次郑岚终究没让泪珠失控,只盘旋了片刻就被硬生生眨了回去。神情和语气都是克制而平淡的,似乎只是单纯的不解,又似在嘲讽吴景晨的虚伪与做作。 吴景晨心里越演越烈的火焰被这句话当头泼灭,薄唇张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颓然的又咽了回去。 他总是用以前那个世界的眼光和行为来对待这个世界的郑岚,他以为事前说好以亲人为前提相处郑岚就也能正确看待两人的互动。可这里到底是一个封建的朝代,郑岚也终究和他不是一个性别,更是没有和他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这样要求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固守本心确实是他为难人了。 对不起。吴景晨颓然道。这段时间所谓温馨的兄弟情深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还白白把这孩子拖累进来。吴景晨,你可真是作孽。 颓丧地抹了把脸,吴景晨看着郑岚湿润的黏成一缕缕的长睫哑声道,是我没把我好分寸,又把错怪到你身上,对不起。 不过你独自一人上路的话也不要再说了,太危险。既然我答应过你会送你回去就不会反悔,再等两天,等新房彻底完工后我就送你回家。 郑岚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呵,你和我什么关系,我做什么要听你的等。 分卷(24) 再者,你说不会反悔,可刚刚不是你要赶我走,要去追郑含的吗?这样出尔反尔,谁知道真上路后万一我哪里又惹到你让你不顺心了,你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路上自生自灭? 郑岚心里积着郁气,现在见吴景晨服了软,撞得他浑身难受的伤心更加愤怒地冲刷着他的心脏带来阵阵苦痛,让他再也不能保持曾经引以为傲的冷静,向吴景晨口出恶言。 吴景晨始终挺直的脊背一瞬间弯了下去,像是再也使不出分毫力气,也不争辩,只低低道,你明知道,我不会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你一个人走的,还是得麻烦你多担待,再委屈你在这里等两天了。 家里的东西你都知道在哪里放着,你自便。我有点累了,就先休息去了。 郑岚怔怔地看着吴景晨的背影,那人连关门时都是背对着他的没有回头,看上去疲惫极了。 再也瞧不见人影,郑岚眼里一直噙着的泪水终于被主人放了出来,不见眨动,豆大的泪珠就一颗颗的滚出眼底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直直坠落,直到与尘泥融为一体。 躺在床上,吴景晨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郑岚怎么样了,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估计还站在那里,刚刚又哭了半天,也不知道他那瘦弱的身体撑不撑得住? 吴景晨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不愿去想郑岚,但往往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动静了。 眼看着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央却还没听到郑岚回房的脚步声,吴景晨心里逐渐焦急起来。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吴景晨翻身坐起来拍了拍床板,草! 久违的骂了句脏话,吴景晨垂头丧气的就要起身去看看郑岚在搞什么鬼。这么热的天傻站在院子里万一中暑了怎么办,怄气也不是这么怄的! 还没把鞋穿上,吴景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响动。下意识屏住呼吸,吴景晨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见厨房方向来开门声和打水声,吴景晨这才又失力躺了回去。 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早饭都没吃到嘴的吴景晨又爬起来拿起茶壶灌了两碗凉水。 得了,今天把人得罪了,估计午饭也吃不上了。忍一忍吧,等郑岚睡了再去村长家看看能不能掏钱把接下来几天的饭解决了。 哀叹着,听着厨房传来的隐约声响,吴景晨摸着肚皮睡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纠结 躺在床上无聊到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还没等睡沉,吴景晨就听到了敲门声。 才迷迷糊糊的问了声谁吴景晨就清醒了。这个家里除了他和郑岚,还能有谁呢。 吴景晨不说话了, 好在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动静,冷声道,出来吃饭。 然后吴景晨就清楚地听见郑岚转身的声音,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没有半分停留。 坐起身,吴景晨扒了扒睡得凌乱的头发,颇有些无措。 提问:你的兄弟向你表白了,你还要和他一个屋檐下相处一段时间,应该怎么做才比较自然? 吴景晨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纠结半天还是冷着脸出了门。 别紧张, 等下郑岚要是还装可怜也不要理, 记得保持距离。只要你不尴尬, 别动摇, 尴尬的就不是你。 短短几步路,吴景晨脑海里已经翻了不知多少种念头。然而等他真的走到厨房,却知道了最尴尬的事是什么。 郑岚根本没有等吴景晨, 少年已经先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饭,还把碗筷都洗了, 只在桌上给吴景晨一样留了一份。 吴景晨站在门口尴尬的脚趾蜷缩, 想到刚刚还在乱猜郑岚会使出什么方法继续纠缠的自己,吴景晨恨不得倒回去把自己脑子里的水好好清一清。 人家小孩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什么样的好男人没见过,你怎么就觉得人家会吊死在你这颗歪脖子树上,真是太自负了。想着, 吴景晨臊的脸都红了。 郑岚把碗收好,这才有空抬眼去看还站在门边的男人。 我这就出去,你可以进来吃饭了。少年如玉的面庞上是弯弯的眉,细长浓黑,眉宇间透着股锐利来。 一双澄澈的黑眼珠从前看着吴景晨总是温柔的,里面是他一眼就可以看得见底的喜欢,见到就让吴景晨心情也舒畅起来。现在那双眼睛看着吴景晨仍然很温柔,只是那温柔中带着疏离,仿佛吴景晨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不同。 再往下,红润如清晨花瓣娇艳欲滴的唇抿起一个客气的笑,将脸上的锐气中和,看起来就是吴景晨曾经想象过的翩翩如玉佳公子的模板,一举一动都矜持规矩又疏离。 吴景晨只见少年笑得萧萧肃肃,鲜研洁白的颈微垂,欠了欠身道,今日之事是在下逾矩了,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心存妄念。 只是新房建成还需些时日,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先去镇上客栈借宿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多有打扰,望您见谅。 少年虽然穿着普通的棉衣站在这狭小的厨房里,却也闪闪发着光,陋室也被衬出几分华彩来。 只是吴景晨看着这样疏离的一口一个您,只还有些许红润的眼眶看得出上午发生过什么的少年,明明一切都顺着他的想法发展,现下心间却徒生几分怅然。 吴景晨走神片刻,原来自己想要个乖巧弟弟的执念居然这样深重吗?现在看着斩断情丝的郑岚竟会不舍,真是个自私自利的渣男。 日常把自己唾弃了一遍,吴景晨抬脚走进厨房。不用了,你又没有打扰到我,是我自己心态没有调整好,不关你的事。你在这里安心住着吧,也没几天了,搬走我还要担心你的安全。 吴景晨看到郑岚的唇抿的更紧,唇角隐隐发白。踌躇半响,郑岚拱了拱手,那在下就再叨扰几日了。 您先用饭吧,我回屋了。说完没等吴景晨反应郑岚就走了出去。 这好像是郑岚第一次先转身,以前都是郑岚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草草用完饭,本来该到学习的时间了,但以现在两人尴尬的气氛,吴景晨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打扰郑岚,只回房拿出书默默温习,好半天才彻底静下心来。 接下来的几天,吴景晨除了读书和睡觉时会在家里,其他时间都在外边忙碌。 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郑岚,吴景晨干脆也在新房帮忙,希望赶紧把新房收尾,好送郑岚回家。 即使吴景晨是东家,但盖房子的活哪有真轻松的,虽然大家对他多有照顾,一天下来吴景晨也累的够呛,回家吃饭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吃完回房倒头就睡,和郑岚几乎没有交流。 好在郑岚看起来也不想和他再有多的接触了,这才让吴景晨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只是每天晚上吴景晨准备洗漱时都会发现锅里给他留的有热水,刚好够他泡个热水脚解解乏,让吴景晨每每升起愧疚之心来。 帮忙盖好最后一片瓦,吴景晨下了□□身边立时围了一圈祝贺的工人。 晨小子,新房这下彻底盖好了,这看着可真气派。 可不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甚至镇上恐怕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房子了。 晨哥这次是发财了,有了这座房子,想说哪家的姑娘还不是就说哪家的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中意的,我婆娘家有个妹妹才十四岁,长得如花似玉的还没说人家,要不要让我婆娘给你们牵牵线。 耳边是笑闹的说话声,吴景晨看着只需把院里的杂物清理干净再去何木匠家把家具搬进来就可以入住的宅子,心里先是喜悦然后就又想起郑岚来。 房子盖好了,送郑岚回家的事也不能再拖了。 明明这是他期许已久的青砖瓦房,还加进了他喜欢的设计,等送完郑岚回来就可以解决人生大事娶妻生子然后在这个世界彻底扎根了,现在还没入住却已经染上了一分遗憾。 吴景晨面上笑得畅快,和大家说说笑笑一点不冷场,眼神却不由飘到了正屋右侧。那个房间本来是给郑岚留的,家里的家具也是郑岚给画的样子,现在他的主人却永远也不会踏入了。 含糊过去问他什么时候搬家请客的问话,将工钱结清后因为吴景晨工钱给的大方又痛快,现在时间也还早,大家都热情的开始打扫起院子。 带头的是村长家的二儿子,听说吴景晨的家具也打好了,还拍着胸脯说要帮吴景晨把东西给他搬过来,省得到时候他还要找人帮忙。 看院里剩下的事都被安排好了,吴景晨看了看尚早的天色道,景福哥,我还有事要去镇上一趟,这里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点了点头,吴景福又瞅了瞅吴景晨,突然问,你和你夫郎闹别扭了? 吴景晨笑容一滞,随即摇头失笑,哪有。我都说过的,他不是我的夫郎。 吴景福脸上的不信更加明显,吴景晨甚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早有预料,眼里明晃晃透着看吧,还说没和你夫郎闹别扭的意味,像在看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对上这样打趣的目光,许是这段时间和吴景福相处的久了,知道吴景福不是个嘴松的,吴景晨心里一直压着的话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和郑岚真的没有可能。我刚才说先不搬家就是因为这几天要送郑岚回家了。等送完他,回来我再请你们喝酒。 吴景福看着吴景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皱起的眉叹了口气,晨子你是咋想的,那郑小哥儿长得又好,性子也不错还能持家,看着也不像对你没有情意,你真就不打算把人留下? 吴景晨闷闷的,我这不是好不好的事,我不喜欢哥儿,就算勉强留下他以后两个人大概也过不到一起去。 吴景福奇了,除了这几天,以前我看你俩过起日子来也不像过不到一起去的样子啊! 吴景晨语塞,犹豫了半天才纠结道,那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啥不一样,我就再说一句。吴景福看吴景晨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也懒得多劝,这件事你最好再想想,真把人送回去了,以后要是没有意外你们一辈子就都见不到了,到时候人家郑小哥儿要是真嫁人了你可别后悔。 见吴景晨不说话,吴景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干活去了。 吴景晨苦笑,这么多年自己就只暗恋过女生,郑岚这性别都不对,有什么好想的。 想着吴景晨不由远眺了一下旧宅的方向,若是,若是郑岚是女子就好了。这个念头突然在吴景晨脑海里闪过,把吴景晨吓了一跳。 烦心地按了按鬓角,吴景晨笑自己异想天开。若是郑岚是女子就不会有这一遭了,有哪里能被自己遇见呢。 其实郑岚身为哥儿都已经优秀极了,这才遭人妒落难到自己家,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会更加呵护郑岚,早就和郑岚心意相通了,也省的郑岚被自己这样伤心。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吴景晨快步往镇上赶去。 要准备赶路的干粮,还要联系靠谱的商队,和常出门跑商有经验的人一起到底安全些。对了,还要买头驴子驼行李,郑岚要是走累了还能骑驴子歇歇脚 盘算着要准备的东西,吴景晨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第四十二章 怨 吴景晨直接去云来居找了谭掌柜。 驴子好买, 但靠谱的商队可不好找,还是需要有谭掌柜这样有消息的人给介绍才便利。 就比如上次的信,换了吴景晨自己找人可没那么快就送到。 听明来意, 谭掌柜捻了捻修剪整齐的胡须。 你和你弟弟要去杭城,这可不是小事,十来天的路程,中间会发生什么意外都未可知。 吴景晨也明白这个理, 就是知道不容易,小子这才来麻烦老哥你,看能不能帮帮忙。 我想想,杭城郑氏商行最近有一支商队应该会路过咱们镇,他们是经常走南闯北的,又是回本家, 最有经验, 跟着他们不出意外能一路平安。只是人家是大商行出身, 不知道会不会愿意捎上你们。 吴景晨关心的却不是这些, 郑家?老哥你说的郑家可是杭城首富的郑家? 是啊。杭城除了他们家还有谁敢称郑家,那可是一城首富啊,啧啧。 吴景晨得了准话, 神色却更犹豫。谭掌柜见了还道吴景晨在担心郑家家大业大,不一定能愿意让他们加入商队拖后腿, 忙安慰道。 害, 老弟你也别担心。去杭城也不止是他们一家,路过咱们镇的总还有其他靠得住的商队,老哥再帮你寻摸寻摸。 掩下心里的担忧,吴景晨笑着道谢,让老哥你费心了。不过你先帮我打听其他商队好了, 我担心郑氏商队规矩多,到时候路上闹了龃龉就不美了。 也是。那我先帮你留意着,有消息了我再让小寇通知你。谭掌柜点点头,深以为然。 又和谭掌柜聊了会,吴景晨就告辞离开了。虽然商队还没定下来,但该采买的东西都得现在就准备起来了。按着路上拟定的单子,吴景晨先去了镇上的牲口市场,打算先买驴子,到时候东西也好拿些。 吴景晨自然是没经验的,好在谭掌柜楼里养驴子的车夫就是看牲口的一把好手,听说吴景晨是要去买驴子,二话不说就主动给人放假让他陪吴景晨走一趟。 有行家帮忙,吴景晨也省心,只用站在一旁等着掏钱就好。吴景晨没想到那车夫不仅会挑牲口,连砍价也是行家,深谙砍价的道理,硬是把吴景晨眼里长得整齐又健壮的驴子给挑了个明明白白,只差说白送才好了。 等以比原价低了一两多的价格牵走了驴子,吴景晨把省下来的钱分了一半给车夫做谢礼。两人推辞了一番,车夫这才笑的合不拢嘴千恩万谢的离开,还许诺等吴景晨要用驴子的时候尽管来找他,保证把吴景晨教会。 水袋,靴子,干粮光买这些吃的用的吴景晨就转了半天。中途路过铁匠铺,吴景晨本来还想问问能不能买把匕首防身,可惜这种武器官府管控的很严,根本不能卖给私人,必须要在官府审核后才有可能拿到,吴景晨也只能悻悻放弃了。 这次回村吴景晨学乖了,特意在外面多磨蹭了会儿,估摸着大家都从地里回家了才牵着驴子从小路绕回了家。 天确实晚了,吴景晨经过的几户人家都燃起了炊烟,也没人看到吴景晨,让他顺利躲过了一次盘问。 回家刚好要路过新家,站在院外吴景晨看到里面已经被吴景福带人给收拾好了,那些破砖烂瓦都被清理走了。只是现在天色昏暗,各屋的门窗也安好了,看不清那些家具有没有安置好。 分卷(25) 算了,明天早些起来看吧。被驴子不客气地用头蹭了蹭,吴景晨无奈地想。 回到小破院,吴景晨一推门,没推开。门竟然是锁着的。 幽幽叹了口气,吴景晨拍门叫人,郑岚,我回来了,给我开下门。 这还是吴景晨第一次被关在外面。以前这个时间郑岚都是站在门口一直张望着等吴景晨的,每次不等吴景晨到门口,小孩都已经举着油把门开着迎接他了。 郑岚出来的很快,吴景晨才拍了两下正屋的门就打开了,像是人早就站在了门边,只等着消息似的。 因为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天气又好,借着月光路看得很清楚,郑岚就没有拿灯。 给吴景晨开了门,郑岚只嘱咐了句饭在锅里热着就转身又要回房。 多谢。等我把东西都放好了就去吃饭,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吴景晨看着郑岚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轻笑了下。 郑岚脚步不停,吴景晨见人就要进屋了才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先别睡,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郑岚站住脚,过了两息才回过身来,什么事? 吴景晨正愁把驴子拴到哪儿,只匆匆给了郑岚一个眼神。和送你回家有关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等会我忙完了再和你细说。 吴景晨注意到郑岚的视线在驴子上停了一瞬,然后好像本就冷淡的态度更加降温了似的。 吴景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视线触及郑岚永远干干净净,还散发着香味的衣物,又闻到在牲口棚待久了即使清洗过仍带着点臭味的驴子,眼里了然,别怕,我这就把它栓到柴房后边,不会熏到你的。 黑暗里,郑岚话里的温度更降一分,多谢体谅。 吴景晨:难道郑岚是喜欢这个驴子的吗?自己体贴错方向了? 还没等吴景晨寻思明白,郑岚就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要不是房门只虚掩着没有关紧,吴景晨都要怀疑自己又得罪郑岚了。 实际上,吴景晨还真是得罪郑岚了。 郑岚从那天挑明起就憋着气。既是气自己又是在气吴景晨。 他气自己难忘旧情,明明打定主意和吴景晨断了纠葛的,可心里还是忘不了他,还是喜欢他喜欢到想起那人冷漠决绝的话就快要落下泪来。 可他就是不争气,吴景晨拒绝的都如此明白了,那天郑岚哭到一半还惦记着吴景晨早上就没吃饭,要是中午他不做饭想来那人为了避开他也会忍着饿不出来。 一想到吴景晨饿着肚子躲在房间里,郑岚当时连哭都不能专心了,只恨恨地回房压下哭嗝擦干眼泪,把红眼圈冷敷下去后就上赶着又去给那个郎心似铁的家伙做饭去了。 即使吴景晨从那天起为了躲他宁愿去做粗活把自己累的腰酸背疼,但郑岚看到那人手上磨出来的水泡还是忍不住心疼,每天晚上还专门给吴景晨烧热水让他去乏。 他更气吴景晨太忘旧情。明明两人曾经相处的那样融洽,郑岚觉得他们的相处甚至比大部分夫夫都要相处的和谐,可吴景晨就是能说断就断,拒绝了他以后就真的能疏离到一日都说不了一句话的地步。 想着吴景晨那天就想让郑含把他带走,后来知道找不回郑含就又每天惦记着赶紧去新房帮忙好送他回杭城,今天新房一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去镇上买了驴子和行李为送他回家做准备,郑岚就觉得眼睛又开始酸了。 偏偏吴景晨还故意气他,暗示他和吴景晨不是一路人,连牲口拴在家里都受不了,让郑岚当时委屈的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怕等下吴景晨再说什么伤他心的话,郑岚快步回了房把门掩上后就一头扑进了被子里。 棉被将眼角溢出的点点水痕吸干,顺便也遮住了郑岚不便暴露于光下的阴郁。 纯良动不了阿晨的心,端方君子也不能让阿晨多看一眼,现在阿晨一心只想着摆脱自己去娶妻生子,真是太坏了。 半响,郑岚从棉被上抬起头来。温暖的黄色烛光下,郑岚轻轻揩干眼角的湿润,抿着唇轻轻一笑,连水润的眸子都笑的弯了起来,显得快乐极了。 另一边,厨房里收拾好东西正在吃饭的吴景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怪了,这都进夏了,怎么刚刚还突然一冷,难道是谁在念叨他不成? 摇摇头吴景晨笑自己穿越了之后总是想得太多,还是赶紧收拾好去找郑岚商量好怎么回杭城才是正事。 站在正屋门口,吴景晨踌躇片刻后敲了敲虚掩着的木板,睡了吗?。 没,你进来吧。郑岚的声音在仍带着暑气的夜里透着丝丝清凉,让人心都静了下来。 推门进去,顺手要关门时吴景晨顿了片刻又把门往开处拨了拨,让门完全敞着。 郑岚坐在桌前看着吴景晨这一系列动作一言不发,只眼底某个念头扎根的更深了。 等吴景晨坐定,还没开口,郑岚突然冷冷道,把门开得这样大,怎么,怕我纠缠你,坏了你的清白? 吴景晨被这话怼的一愣,反应过来后摸着鼻尖尴尬笑道,我一个男子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我是怕你不自在。 郑岚不屑冷嗤,这附近就你我二人,又快夜里了,我若是不自在也不会让你进来。 说完,郑岚看了吴景晨一眼,颇有几分索然无味道,罢了,我都要回家了,和你争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我该休息了。 吴景晨突然不敢对上郑岚的眼睛,只垂下眼盯着地上的灯影把郑氏商队这几天要路过的事和郑岚说了一遍,我想问问你这支商队是陈渡远的人还是你的人,可不可靠。 郑岚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怎么,要是可靠你就又要反悔让我直接和人一起走不送我了? 听出郑岚话语里的怨愤与自嘲,吴景晨慌张抬头,不是的,既然答应了要把你安全送回去,我就不会反悔。 定定地看了吴景晨好一会儿,郑岚才收回视线,希望如此吧。不过和郑家商队一起走就算了,陈渡远手伸的太长,我现在也不敢确定里面有没有他的人。 第四十三章 以礼待之 我也这样想的, 已经叮嘱过谭掌柜帮我留意其他商队了,有消息他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吴景晨道。 呵。郑岚又冷笑一声,让吴景晨半天没敢说话。 既然确定这几天就要走了, 那你再帮我送封信吧,好让郑含提前做好准备。郑岚眼帘半阖,摇曳的烛光下纤长的睫毛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遮去了所有的情绪。 吴景晨干巴巴道, 好。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觑着郑岚,怕郑岚还有什么事没有嘱咐。 等了会儿,郑岚却一语不发,只虚看着烛光出神,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吴景晨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几次望向郑岚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好闭上嘴被迫享受这番安静。 吴景晨正要开口告辞, 郑岚却像是突然注意到他还在房间里似的, 诧异开口道,你还有事吗? 吴景晨憋闷,没事。 没事你就回去吧, 天色晚了,孤男寡男的还是不要久待才好。郑岚笑得文文雅雅的, 吴景晨却觉得自己又被怼了一顿。只这话也没错, 就也不好再问郑岚还有没有事便闷闷出了门。 一出房门,吴景晨还没走两步正屋燃着的烛火就熄了,屋里静悄悄的,看来郑岚是真的困了。 借着月光去洗漱,吴景晨照往常的习惯揭开温水的瓦罐, 这次却不知为何,瓦罐下的火堆郑岚忘了添柴,火早就熄了,水也早就放凉了。 吴景晨抿着唇把水倒出来,也没泡脚,只随便冲了冲身上的灰和汗就算洗漱完了。躺在床上,吴景晨觉得今天晚上格外不得劲。 没泡热水脚浑身都又乏又累,枕头枕着硬邦邦的,被子也太厚了盖着热反正哪儿哪儿都不顺心,但要说和以往有什么区别,吴景晨又说不出来。 一晚上吴景晨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月亮彻底爬上柳树梢的时候才有了丝睡意,但睡着时还皱着眉,显得忧心忡忡的。 吴景晨是被郑岚开门的动静吵醒的,那声音其实不大,但奈何吴景晨觉浅,一下就醒了,醒的时候眉头还是皱着的。 吴景晨这一晚都睡得不安稳,心里总有事压着似的,夜里还做了个送郑岚回家路上不顺的梦,让他醒了后还总是惦念着,只是记不清梦里发生什么了。 心里攒着事,脸上不免就带上了郁气,让他看起来愈发冷肃,惹得郑岚都多看了他两眼。 吴景晨起都起了,也不好闲着就去厨房帮忙烧火,本是好心帮忙但拧着的眉还是引了误会来。 可是我早上吵到你搅了你的清梦?郑岚也脸色不佳。 啊?并无。是我不知怎的睡不踏实,不干你的事。吴景晨专心添柴,被这么冷不丁一问还愣了一下。 那你怎么一大早看到我就垮着脸,难不成是对我有意见?郑岚不依不饶。 吴景晨苦笑,我怎会对你有意见,只是昨天确实没睡好,又做了个噩梦,早上精神有些不爽利罢了。 郑岚知道吴景晨的性子,当时便信了吴景晨的话,心里的火气稍降,平时的清醒劲也就回来了。 因此不免有些颓然。哪里是吴景晨对他有意见呢,明明是被吴景晨拒绝了心意的他对吴景晨有意见才是。 吴景晨见少年垂着眼不说话了,以为少年是不愿意相信他的话,着急道,你信我,我真不是对你有意见 我知道了。郑岚仰脸向吴景晨轻笑了笑,又是那面具一样得体温和的笑容。 吴景晨张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郑岚已经说相信他了,他便不知还有什么话可以解释,只能又闷头烧起火。 吴景晨本以为早上又要沉默过去,哪知郑岚却主动挑起话头。 我看吴兄你昨天买了不少东西,可是把行李都备齐了?郑岚明眸皓齿,温润如玉,现下笑得眉眼弯弯的,轻声细语地问话时让人很有如沐春风的感受,但吴景晨却觉得这样的少年陌生极了。 都备齐了。吴景晨点了点头,又犹豫道,你叫我名字好了。吴兄太过疏远。 郑岚掩唇笑,哪里疏远,我们相识一场,当以礼待之,称你为吴兄是最合适不过了。 吴景晨手掌在桌下搓了搓衣服,也好,随你吧。 之后吴景晨带着郑岚去看昨天采买的物件,商量还要准备什么时郑岚是怎样以礼待之的自不必提,只是吴景晨越听越别扭,匆匆交代完就赶忙去镇上去了。 走在路上,吴景晨回忆着郑岚送他出门时笑语盈盈,如芝兰挺立的样子心里更是不舍。 本来以为还要他开导郑岚才能走出来,回杭城也会有不舍才是,可现在少年表现的却远比他想象的坚强。他还没从失去弟弟的失落中缓回神,人家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去了,让吴景晨放心又糟心。 罢罢罢,总归要不了几天人就走了,等把人送回家自己就回来好好经营自个儿的小日子,寻到一个能陪自己一辈子的人才是正经事。 吴景晨很会调整心态,还没等走到镇上心情就又好了起来。先去郑岚指定的店里,那掌柜一见钟情吴景晨就急忙迎了过来,肃着脸问有何吩咐。 吴景晨一听就知道这应该是郑含提前交代过了的,也不多说,只把信一给就走了。他不愿多掺合进郑家的事里,东理镇这小地方才是他的家。 到云来居,可巧了,谭掌柜正要派小寇去吴家村找他他就来了。谭掌柜从柜台后绕出来,边走还边笑他来的刚刚好。 这可真是巧了,我才要派人去和你说商队的事有消息了你就来了。 吴景晨一听也乐了,那可真是巧了。是哪个商队,老哥快和我说说。 谭掌柜也不卖关子,引着吴景晨去了后院细说。是府城路过咱们这里要去杭城运丝绸的商队,是我们酒楼的老顾客了,昨儿刚好经过来吃饭,本来没了以前的招牌菜还很失望,结果在尝了老弟你教的那几道方子后反而赞不绝口。 我又想到你的事,一打听,人家这次正要去杭城,听说你是这方子的原主人,也愿意捎带上你。只是人家只愿意让你们跟在旁边一起走,食宿和车马可是不包的。谢银也不少,一人要二两。 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你可愿意。 吴景晨自然是愿意的。他本就是想借商队的远行经验,加之古代交通不便,路上要是有个危险人多也好照应,换了他们两人上路怕是强人都要忍不住伸伸爪。 现在人家商队愿意让他们借势,又收了银钱其他互不干扰,这条件自然再好不过。 吴景晨一口答应下来,那商队可定了什么时间走,我好回家准备准备。 人明儿就启程,今天只是在镇上休整,填补些粮草。不若我带你先去和人见一面,你看看性子合不合的来? 吴景晨一听更喜,可方便?若是方便的话见一面,我们双方商量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不方便。到时我作陪,你请人家再吃顿酒,酒桌上多攀攀交情,上路就更不愁了。谭掌柜笑着一拍桌子,再也等不及就拉吴景晨往外跑去,生怕晚一会那商队就被别人截了胡。 商队歇在云来居不远处的福来客栈里,因为舟车劳顿,又押着货,商队里除了个把人出去了其他人都在。 一进去谭掌柜就看到那领队就坐在客栈一楼的大厅里,正在和同伴喝着小酒聊天。 哎呀,白兄弟,要喝酒怎不去我们云来居。走走走,大家一起去云来居喝一杯,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松快松快。 谭掌柜是人未到声先至,老远就笑着和白领队打招呼,听得那姓白的领队满头雾水。 谭兄,你这是? 谭掌柜这时才站到人家桌前,闻言笑着转向吴景晨,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位卖了方子与我的人你可记得,就是我身边这位吴景晨吴小兄弟。 刚巧他今天来了,听我说你们在这里落脚,又听我说了你们走南闯北的事心里仰慕,非要我引荐,说要请商队的兄弟们喝几杯认识认识。 我想着白兄弟你也是豪爽的人,这不就带他过来请你们来了。 谭掌柜说得讨巧,只字不提吴景晨想蹭人家商队一起上路的事,只说吴景晨仰慕人家想交个朋友,虽说也是求人,但名头好听了不少。 分卷(26) 白领队常年在外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哪里不知道谭掌柜的真实目的。想着反正今天也是休息在哪儿喝酒不是喝,云来居的饭菜又美味,若不是贵他们又人多,他也想多吃几次的。 加上本来他就答应吴景晨和他们一起,现在人家还要请他们吃饭,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只安排了两个人守着货,就带着人跟着吴景晨二人走了。 吴景晨感慨,当时把方子卖个谭掌柜还真不错。不仅赚了钱,最值的是交了谭掌柜这个善于交际的朋友。 就如这次,有谭掌柜带着,他就和白领队见了个面招呼了两句就把人请来了,现在酒桌上还有谭掌柜帮忙提点,让他轻松不少。 想着,吴景晨又个敬了谭掌柜和白领队一杯酒,桌上气氛热烈,宾主尽欢。 吴景晨虽然不喜交际,但这次毕竟是他做东,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躲酒,有来劝酒的跟是来者不拒,吃到一半就被一桌子人灌的晕醉在桌上,让一群老酒鬼看了笑话。 等太阳开始西移大家才散了,谭掌柜酒量好还勉强清醒着,但看着还醉得不省人事的吴景晨也头疼。 小寇,你驾车把吴老弟送回去。等小寇把人扶走,谭掌柜还嘀咕道,唉,喝的这样醉,也不知明天起不起得来,能不能赶上出发。 44. 第 四十四章 醉酒 郑岚没想到吴景晨去镇长送了个信居然把自己送的醉醺醺的回来了, 听到小寇叫门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你是吴老板的弟弟吧?我是云来居的伙计小寇,吴老板在楼里喝醉了,我们掌柜的嘱咐我把他送回来。 现在小寇可不敢叫吴景晨赖子了, 他可是知道自家掌柜的从吴景晨手里买了多少方子,怕是他一辈子都攒不到那么多钱。 多谢。郑岚方才只顾着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吴景晨接过来,现下人到他怀里了郑岚才安下心来谢过小寇。 郑岚努力把吴景晨架住,又轻柔地给吴景晨擦干净脑门上热出来的汗, 见小寇要走,郑岚抿唇问道,这位小哥,可否告诉我吴郎是和谁一起喝的这样醉? 小寇听郑岚叫吴景晨吴郎先一愣,后又想起几个月前他听说过的吴赖子捡了个夫郎的传闻,神色登时不可置信起来, 你可是他的夫郎?!郑岚不说话, 只侧过脸去继续给吴景晨擦汗。 小寇眼里闪过一丝怜悯。难怪, 若是弟弟, 这个年纪的哥儿也该知道避嫌了,只有夫郎才会先关心丈夫的身体。 可惜了,男人有钱就变坏, 特别是以前就是赖子的男人。现在一朝得势,连这样标致的哥儿都看不上了, 始乱终弃不算还要把人放在身边当弟弟 唉, 心中脑补出一场大戏,小寇对着郑岚也少了分客套,你放心吧,他是和我们掌柜还有去杭城的商队喝的酒,就在我们酒楼里。 嗯。多谢。 小寇见小哥儿虽然还是怕人的样子, 但听见这个消息刚刚一直攥紧的右手却松开了,话里的情绪也高了一些,心下不由更加怜悯。 真不晓得这样的负心汉有什么好喜欢的不过也没时间让他接着胡思乱想,谭掌柜还等着他回去呢。 我先告辞了。商队明天一早就走,你们可别错过了。 目送小寇驾着马车走了,郑岚这才搀扶着吴景晨往回走。 吴景晨到底是男子,比郑岚高一个头,现在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郑岚身上,若不是郑岚这几个月也算是锻炼出了些劲可真就被他给压趴下了。 好在吴景晨酒品好,喝醉了也不耍酒疯,被郑岚不小心扯疼了还会看着郑岚傻笑。不过就这样等把人拖回柴房时郑岚也累出了一身的汗。 看着躺在床上一身酒气,两颊酡红的吴景晨,郑岚气得牙痒痒。 我在家里生气,你倒好,还跑去镇上喝酒喝成这样,就该把你丢在门外才是。 躺的舒服了,吴景晨也缓了下睁开眼,刚巧就听见郑岚在数落他,只眼神迷蒙地问,生气?小岚谁惹你生气了? 郑岚见人一脸傻笑,明明意识不清了还在关心他为何生气,完全没在意自己说得要把他丢在门外的话,本来的两分佯怒也绷不住了。 你这呆瓜郑岚笑得甜蜜又伤感,还不是你惹我生气。 吴景晨皱着眉认真反驳,我不是呆瓜!想了想,又问道,你,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你不喜欢我就惹我生气了。你说你愿意娶我做夫郎我就不和你生气了好不好?郑岚趴在床边,仰着脸问。 虽然知道现在的吴景晨即使答应了也是醉话,当不得真。但郑岚却怕若抓不住这次机会,吴景晨醒了后他恐是连这句假话的慰藉都没有了。 谁说我不喜欢你的?吴景晨更加不高兴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要去找那个谁算账。 郑岚一喜,急忙把吴景晨安抚着又躺下,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吴景晨毫不犹豫,还点点头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你是我最喜欢的弟弟,那个臭弟弟根本比不上你! 郑岚脸上还未完全展露的喜悦瞬间僵在了脸上,看着面前声音都发飘了还在絮絮叨叨和郑岚告臭弟弟状的吴景晨,郑岚只觉嘴里发苦。 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来在阿晨心里真的对自己一点男男之情都没有了 郑岚将脸颊放在吴景晨喝酒后热的发烫的手掌里,那你娶我做夫郎好不好,等我做了你的夫郎,我就可以一辈子陪着你,一辈子做你最好的弟弟,让你的臭弟弟再也没办法欺负你 脑子被酒气熏的不灵光,吴景晨瞪大眼睛想了半天才把郑岚的话听清,好,我娶你做夫郎,要你一辈子做我最好的弟弟! 郑岚眼眶一热,眼前顿时一片模糊。要趁心爱的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才能得到一丝虚假的爱意,多可悲 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你不想做我弟弟?吴景晨感受到手心的湿润,看过去却发现是郑岚哭了,虽然醉着却也慌乱起来,忙伸手捧着郑岚的脸手足无措地给人擦着眼泪。 你哪儿都说错了被吴景晨温柔地捧着脸,郑岚眼泪流得更凶,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伤心委屈哭诉道。 对不起,对不起吴景晨心疼的连声道歉,只希望少年别再哭了,哭的他心里也闷闷的疼。 眼看吴景晨酒都要被吓醒了,郑岚也收住了眼泪。既然你说你喜欢我,会娶我,那我们就做些喜欢的事好不好? 郑岚这会终于不哭了,吴景晨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忙点头同意,生怕晚了郑岚再伤心地哭出来。 小岚,什么是喜欢的事?吴景晨好奇问。 你凑过来点,我告诉你。郑岚嗓音还带着哭泣后的绵软,加上刻意撒娇,哄的酒后智商骤降的吴景晨脑子更加晕乎,乖乖地听郑岚的话把脑袋伸了过去。 郑岚心下遗憾,要是阿晨醒着的时候也这样听话就好了。想着,郑岚伸手揽住吴景晨的脖子,缓缓地贴近 吴景晨是被饿醒的。中午虽然是在云来居用的饭,但净被人灌酒了,菜都没吃两口就醉倒了,现在肚子里空空的,火烧火燎的难受。 好在古代的酒都是粮食酒,度数也不高,吴景晨醒来后还算清爽,没有宿醉的头疼。 吴景晨一动却发现怀里抱着个人,把吴景晨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还混沌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 这这这,谭掌柜不会把他送到不该送的地方了吧?! 好在下一秒吴景晨就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而是他自己的家。再一看,怀里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坚定保持距离想法的郑岚。 吴景晨尴尬极了。现在的情况明显的很,人家郑岚早就不稀罕他了,现在时时刻刻都和他保持距离。 肯定是他昨天喝糊涂了,把人当成了男子,没轻没重的把人留在了房里。 好在两人衣服都还完整,应该没出什么狗血的乱子,吴景晨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吴景晨还在想东想西,郑岚被他这一番动静也折腾的姗姗醒来。唔,你醒了? 啊,对,我醒了。扣了扣床单,吴景晨鼓起勇气问,我先前喝醉了,没有冒犯你吧? 没有,郑岚也坐了起来,摇了摇头,你把我当男子了,你觉得你会冒犯男子吗? 不会!吴景晨斩钉截铁。 你放心吧,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你醉酒后拉着我非说兄弟要一起休息不让我走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在意。 郑岚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吴景晨就越是心虚。郑岚可是封建社会长大的哥儿,和一个男人在床上躺了半天怎么会不在意。说句难听的话,这事搁别人身上清白早就没了,也就是郑岚大气不和他计较,但吴景晨却也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还在纠结怎么和郑岚道歉,郑岚却先察觉了吴景晨的心思,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给驴子加个车棚吧。没有车棚,这么大的太阳恐怕还没到杭城就把我晒成黑炭了。 吴景晨心里更加愧疚。什么怕晒黑,郑岚根本不是这样娇气的人。 本来驴子就是买给郑岚代步的,吴景晨是打算一路走过去,或者看能不能搭下商队的车,这不过是郑岚心疼他,想要他也一起坐驴子罢了。 心下感动,吴景晨一口答应,好。 吴景晨去打水洗了把脸,眼看一觉又睡到了天黑,但明天商队就要走了也没时间再去镇上买车棚,吴景晨只能去村里赶牛车的吴老头家打听,看能不能把他们牛车的车棚买过来用。 吴景晨揣着钱匆匆出了门,郑岚送人出去后关了门倚在门板上无声灿烂的笑着。 想起吴景晨那歉疚忐忑的神色,郑岚高兴地摸了摸还在疼着的唇。那上面有个小伤口,是下午的时候和吴景晨做喜欢的事时他没注意磕到吴景晨牙齿上留下来的,让他每每触及就心潮涌动。 若不是怕吴景晨醒了发现异常,郑岚真不敢保证今天下午能不能这样浅尝辄止了会就停下。 抚着唇,回忆着不会拒绝他的吴景晨,以及那让人沉迷的快感,郑岚禁不住叹息一声。可惜了,现在不是在杭城 第四十五章 出发 吴景晨最终还是带着车棚回来了。这车棚已经用了很久, 吴景晨却愿意掏原价买走,在吴老头眼里简直是个冤大头,能用这钱换新了他哪有什么不愿意, 连忙招呼儿子帮吴景晨给送回家去。 等跟吴老头的儿子突击了下怎么给驴装车棚怎么赶驴,吴景晨只觉得身累心也累,让他只想赶紧再睡一觉。 终于忙完后,吴景晨去厨房舀水洗漱, 昨天没加柴的瓦罐今天下面又燃起了炭火,里面的水烫烫的,吴景晨泡了个热水脚只觉得浑身舒畅,也不似昨天那般辗转难眠了。 一夜好梦,吴景晨早早醒了准备叫郑岚起床,一开门却看见东西已经收拾好摆在车棚里了, 郑岚也已穿戴整齐坐在院子里等着。 你醒了。今天要出远门东西都收起来了不便做饭, 我们去镇山买些吃食吧。郑岚笑盈盈的, 精神饱满, 一点也不像早起的样子。 你今天起的这么早?吴景晨诧异,随即又是一阵释然。郑岚这样肯定是想家已久了,若是真被自己牵绊住, 留在这里才是真的埋没了他。 要回杭城了,我有点兴奋, 睡不着就起了。郑岚唇角笑意加深, 看着吴景晨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只是还未等吴景晨细看郑岚就自然挪开视线,少年清澈的声音响起,既然起了就去洗漱吧,若是迟了让人家等就不好了。 揉了揉眼睛,吴景晨嘀咕, 是要洗把脸醒醒神了,刚起床眼睛都是花的,看人都看不清楚。 旁边,听见男人小声说的话,郑岚嘴角的弧度不禁翘的更高。 吴景晨在院子里洗脸,余光却看见郑岚从一旁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正对着镜子在脸上细细涂抹着,被那瓷瓶里液体涂过的地方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黄色来。 抹了把脸,吴景晨好奇地凑近。你这是做什么? 郑岚头也没抬,这一路往杭城走,说不定会碰上曾见过我的人,不遮一遮若是被认出来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 说着,郑岚仔细地把耳后、脖颈都均匀的涂上黄色后,又开始折腾裸露在外的手和胳膊。 吴景晨这才一拍脑袋,赶紧回房又拿出一样东西来,差点忘了,我给你买了一顶帷帽。出门的时候带上既可以藏住容貌还可以遮阳,正适合你。 伸手接过帷帽,郑岚手指从帽檐长长的纱巾上划过,谢谢,吴兄你想得很周到。等我回家就把我表姐介绍给你,一定帮你解决终身大事。 吴景晨不喜反惊,不用不用,成婚这种大事要慎重,我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说着,吴景晨看着郑岚更是无奈,前几天才说喜欢我,现在又要把我介绍给别人,真被我说中了,你就是见识的太少,才把兄弟之情当做男男之爱了。 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还好我之前没有答应你。 郑岚戴帷帽的手在空中顿住,过了片刻才开始系带。我是不是小孩子脾气,等你到杭城就知道了。 吴景晨从郑岚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滋味,眼里的笑意更加浓烈。还说不是小孩子,被说了一句就记上了,还要到自己的地盘再算账,真是傻的可爱 回忆着这几日郑岚的举动,吴景晨更是明了。这就是小孩子向家长提要求却没如愿的反应嘛,别扭闹着,但感情还是一样好,要不然怎么会每天给自己烧热水,昨天自己喝醉了还照顾自己半天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吴景晨笑得开怀。之前他还感叹郑岚心志坚定,所有的温软都是假象,现在想想,小孩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真实的,对他的好从不掺假。 透过纱帽,郑岚看着吴景晨脸上灿烂到耀眼的笑很是莫名。怎么感觉阿晨现在傻乎乎的? 不过大致知道吴景晨脑补的是对自己有好处的,郑岚也就笑而不语了。 吴景晨一路磕磕绊绊的赶着驴车,等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还好他们起得早,正好赶上商队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分卷(27) 见吴景晨按时来了,白领队拴好马过来打招呼。 来的正好,我们马上就可以走了。知道吴景晨的驴车是才买的,白领队还关心了一下,你学会赶车了吗,需不需要我找个人教你? 吴景晨笑着摇了摇头,不好过多麻烦你们,我已经找人教过我了,这一路过来也掌握了一些方法。我还是自己先多练练,若是上路碰到困难了再麻烦您好了。 白领队笑得更加爽朗,好!您什么您,叫我白哥就好了,要是有什么忙尽管来找我,昨天那顿酒可不是白喝的。 吴景晨被白领队的大掌拍着肩膀,差点没忍住痛叫出声来,只能恭敬不如从命道,好,多谢白哥。 打过招呼,白领队这才看向吴景晨后面的郑岚。郑岚早就戴好了帷帽,为了远行方便两人都穿着麻布短打,灰扑扑的料子下是郑岚露出的一双蜡黄的手,让人没有一丝想要进一步探寻的欲望。 这是你弟弟?出于礼节,白领队还是客气的问了一句。 郑岚一听却受惊似的往吴景晨身后躲去,瘦弱的少年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吴景晨身后,双手紧紧揪着吴景晨的衣角,像一只灰扑扑的小老鼠。 吴景晨早就习惯了郑岚在外人面前自闭的作态,自然地伸手拍了拍郑岚的手背哄道,别怕。 对,这是我的弟弟,吴岚。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又胆小,不敢见生人,让你见笑了。 白领队见小哥儿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的样子无趣的收回了视线,自然不会。是我长得太凶恶了,吓到你家小哥儿了,该你见谅才是。 哪里哪里 两人一番客套,交流的气氛又重新升温起来。等白领队离开,吴景晨才回头打趣道,可以松开我了吧。 郑岚这下缓缓收回手坐回车辕上,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是麻烦?吴景晨挑眉,你把自己的身份保密好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再者,我也不喜和人打交道,既然他们知道你怕生,以后若无情况就不会多靠近我们的车,这一路应该能清闲不少。 你再忍忍,等回杭城了我一定好好报答你。郑岚低笑。 什么?商队已经收拾好了,白领队正招呼吴景晨跟上,一分心就没听到郑岚说了什么,只好再问一遍。 没什么。你好好看路赶车吧。郑岚坐在车辕上两条腿在半空中一晃一荡的,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看得吴景晨也不由微笑起来。 好嘞,你坐稳,我们这就出发!马鞭轻甩,吴景晨驱赶驴车跟在商队身后,迎着朝阳向杭城赶去。 第四十六章 城里 远远看见杭城那高大的城墙, 吴景晨擦了擦脑门上晒出的汗珠咧嘴笑了开来。 小岚,你看,我们快要到了。举起鞭子指向杭城方向, 吴景晨高兴回头道。 阳光太毒辣了,郑岚坐在车厢里乘凉,听见吴景晨的话也忍不住掀开遮挡的门帘向远处看去。 离家这么久,再次望见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郑岚也不免慨叹出声,是啊,就快要到了。 眼见终于要到目的地了,吴景晨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因为跟着商队,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休息,每日在哪里住宿, 在哪里补给都被经验丰富的商队安排妥当了。吴景晨除了刚开始几天赶车不熟练, 勉力追赶商队的行程时受了点苦外, 习惯后就越来越轻松。 这十几天除了赶路太阳大灰尘大使两人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 精神不济外,竟然丝毫没有不适。预想中的强人拦道或者走漏消息后陈渡远会派人来拦截的麻烦都没有发生。 等下分开的时候一定要多给些谢银,若是没有白大哥他们, 我们这一路少不得要露宿荒野,到时会发生什么可就说不定了。吴景晨赶着车跟在商队后面, 一脸庆幸。 这是自然。等我回来郑家必有重谢。郑岚点点头, 帷帽下的轻纱也随之晃动。 等进城了我们要往哪走?直接去郑府吗?吴景晨拧了拧眉头,不知道郑岚有没有做好布置。 这一路走来吴景晨也悄悄打探了些郑府的消息,知道郑家大部分人都还在积极的寻找郑岚,郑含身为手握重权的二掌柜和陈渡远斗得也不相上下,但毕竟郑岚离开郑府已经好几个月了, 陈渡远有什么后手也说不定。 不用担心,我已告知了郑含我回杭城的时间,他会来接我的。郑岚摇摇头,话里云淡风轻,原是早有安排了。 吴景晨得了话也不多问,相信郑岚这样说一定是有了十全的把握,好,那我们这就进城吧。 杭城门口排着长长的入城队伍,好在商队经常往返杭城,和守门的官兵早已打好了关系,直接跟着商队赶到队伍前方接受检查,免了排队的功夫。 吴景晨才刚站到城门前,还未停好车一道激动的男音就响了起来,吴兄?!你可来了! 紧接着,一个身影避开人群快速奔来,知道你们今天就到了,我一早上就等在这儿了。少爷呢?少爷可在车里? 来人正是刚被提起的郑含。定睛看清人,吴景晨翻了个白眼,我是来送你家少爷的,他不在车里能在哪儿。 你说说你,那天走那么快干嘛,连个招呼都不和我打,真是说起这事吴景晨又想再翻郑含一个白眼了。 郑含看出吴景晨的不忿只能打哈哈,总不能说是少爷赶他走得吧。唉,郑家的事太多了,我实在不能久留。这次吴兄你来杭城了,我给你赔罪。 郑含是郑家商行的二掌柜,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现在见他站在一辆驴车前,刚刚还问他家少爷在不在里面,知道郑岚失踪了的人不由都将注意力投了过来,人群议论纷纷,一时间甚是吵闹。 郑岚见两人还在外边聊上了,不得不掀开车帘,先进城,别堵着别人了。 两人这才想起正事,忙牵着驴就要进城。 路过商队,见白领队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吴景晨摸了摸鼻尖,向郑含介绍道,这是白家布庄的白领队,这一路多亏了商队的关照我和郑岚才能顺顺利利的。 说完吴景晨又为白领队介绍道,这是郑家郑含。 白领队自然认识郑含,只是没想到吴景晨竟然能和郑家攀上这样的关系,见吴景晨介绍赶忙抱拳见礼,二掌柜好。 白领队每次跑商买的就是郑家的丝绸,可惜白家布庄只是县里面还算不错,但在郑家面前只能算是寻常,平时见到过小管事就不错了,哪能有机会和郑含这样的高层结交,现下有了机会自是满面喜色。 听见吴景晨的话,郑含也肃容回了个礼,多谢白兄关照。只是我家少爷在外漂泊多日,现在要先回府休息。还望白兄恕我先行一步,改日必定上门谢罪。 哪里哪里,既然少东家平安归来了,该是先回郑府,在下就不多打扰了。郑含亲口承了这份情,白领队又想到自己一行人也从未亏待过吴景晨两人,知道郑家必有重谢,当即笑着让开了路,目送驴车离去。 城门口,众人亲耳听见郑含说郑家少爷回来了,又见郑家人离开,一时更加喧嚣。城门内一道从郑含站在门口起就跟着的身影也听够了消息,焦急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郑含也不挑,挥退身后跟着的随从,撩起衣摆就坐在了吴景晨旁边。 少爷,你可终于回来了。郑含说着伸手揩了揩眼角。自家叛逆的少爷终于把人拐回来了,可真是不容易。 我回来了,这段时间多亏了你。郑岚隔着帘子,温声安慰道,这次让你们担心了,等把家里的蛀虫清理干净,就再也不用担忧了。 是。软弱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瞬,郑含又是那个斯文精明的二掌柜。少爷,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先送我去别院收拾一下,一路风尘仆仆的,别回去让人看了笑话。郑岚又嘱咐道。想起即将面临的人和事,郑岚话里的情绪都低沉了两分,只瞬间又燃起更强的斗志来。 好。吴兄,我来驾车吧。郑含满面笑容,自家英明神武的少爷真的回来了!吴景晨不认路自然也就没逞强,乖乖让出位置让郑含来赶车,自己则一路欣赏这繁华的城市。 等车停下,吴景晨看着这个至少有五进的大宅子,对郑家的豪富再次有了新的认识。走进里面,雕梁画栋,假山游廊,府里甚至还开的有观景湖,上面架桥修亭,可谓是一步一景。 就这还只是郑岚名下的一个别院,更不知郑府有多豪奢了。 吴景晨看得啧啧称奇,好在他并非真正的乡野汉子,因此也只是欣赏了一番,并未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让引路的郑含又高看了一眼。 到了。三人一路来到郑岚常住的佩兰居,身后跟着的小厮脸色更是惊骇,只是瞥见郑岚温柔的笑又仓促低下了头去。 阿晨,里面又给你准备的衣物,进去换吧。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人,他们都会为你准备妥当。 突然又听见郑岚唤他阿晨,吴景晨还愣了一瞬,好。 这院子是吴景晨犹豫问道。 这是我常住的院子。你的房间就在我房间旁边。郑岚知道吴景晨要问什么,声音轻柔的介绍道。 吴景晨眉心一跳,我住客房就好了,住到主人家的院子里,这于理不合。况且还是一个哥儿的隔壁,这又不是没人认识他们的吴家村,要是传出去,郑岚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郑岚早知道吴景晨会是这反应,唇角笑容不变道,不妨事。我们同吃同住几个月了,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这是我郑家的院子,院里也都是郑家的人,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的,你就安心住下吧。 再者,我这段时间恐怕忙得没空回来,就是要住也是回老宅,你不必多想。 话已至此,又见郑岚一脸倦容,脸上因为长时间涂着药水还长了两个红疙瘩吴景晨也不好再耽搁,只得应承下来。 吴景晨心下暗道,就住几天,等郑岚这边确实安定了就马上回家。 嗯。你快去洗漱吧。 见吴景晨答应了下来,郑岚悄悄松了一口气。 右一,以后你就跟着吴公子,吴公子有什么要求都听着,不可懈怠。郑岚仍然笑着,但眼神却锐利了起来,直直看向一直跟在郑含身后的一名男子。 是,少爷。 吴景晨急忙摆手拒绝,不用,过段时间我就回去了,还是别麻烦了。 哪里麻烦了。就让他跟着你吧,他是在郑家长大的,只有他跟着你我才放心。郑岚转眼看向吴景晨,里面重又铺满暖意。 好吧。吴景晨还想拒绝,但人已经不吭声地站到了他的身后,吴景晨再拒绝就是为难下人了,也只能闭上了嘴。 这就好。郑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一脸恍惚的进了屋,右一把吴景晨引到浴房就退了出去。 郑含早在路上就安排人来报信了,房间里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浴桶里已经装满了水,现在温度刚刚好,让吴景晨一浸进去就舒服的舒了口气。 从他穿越之后就没这么痛快的洗过澡了,总是用小盆局促的擦洗一番,哪有在大浴桶里泡澡来得舒服。 浴桶旁边还摆着吴景晨研制出来的肥皂,不用说,肯定又是郑岚的安排。 舒服地搓着澡,吴景晨感叹,这样才叫生活嘛,看来回家后还是要多努力赚钱才对,可不能继续咸鱼下去了。 等吴景晨泡完澡,刚从浴桶里站起来,门外一直守着的右一就听见了动静,推门送来了衣服。 右一还想服侍吴景晨穿衣,被吴景晨大惊失色地躲了过去,不用,我自己来!见吴景晨反应强烈,右一也不强求,只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提供帮助。 幸好男子的衣服并不复杂,虽然吴景晨没穿过长袍也摸索着穿上了。右一又帮他将头发梳理整齐,配上白玉发冠,这才引吴景晨到到厅内坐着。 过了会,郑岚也收拾好进来了。吴景晨正在品茶,抬头看见逆光而行的郑岚时却忘了举杯,手一抖还差点把茶汤撒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保护 郑岚已换回了常穿的华服, 白色的长衫上绣着银色的暗纹,在阳光下微微反着光,细看那纹路竟是兰花的图案, 华贵中不失清雅,裹在少年清瘦的身体上更显秀颀挺拔。 少年俊秀的面容也不输半分,甚至还将这华服衬得更出彩了些。因是哥儿,少年的面容较之男子要秀气精致很多, 脸庞光洁白皙,泛着樱花般粉嫩的光泽,长眉若柳,眸若点星,高挺小巧的鼻梁下是形状优美的唇,微抿着健康而诱人的粉色。 少年不堪一握的纤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 上面缀着一块翠玉, 为他增添了一抹亮色。广袖下, 骨节分明的手拢在袖中, 只露出一点葱白的指尖,让人望之即生把玩的欲望。总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 就连脸上两个粉红的小痘痘也为他增了一分灵动,可爱极了。 少年极美的身影笼罩在阳光下, 长而密的卷翘睫毛似一把小扇子扑闪着, 被阳光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和着因为含笑而翘起的眼角,实在是比院里盛开的花儿还灿烂,看得吴景晨一时都回不了神。 吴景晨还呆愣着,美人就先开口了, 怎么,看呆了? 吴景晨一下子红了耳根,失礼了。 郑岚捕捉到那一抹羞涩,心情大好,加快脚步在吴景晨对面落座,没关系,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多做些衣服,天天换给你看好不好? 吴景晨动动唇,想说自己过段时间就要走,目光触及少年蜜糖般甜蜜的笑容时说出的话又缓了两分,身为新家主,你自然是要多做新衣的。你要愿意的话我在杭城借住的时候也可以为你参考参考,提供些建议。 郑岚唇边上扬的弧度停住,但看着吴景晨有些局促的神色,还是心软了,转而赞道,阿晨你这身搭配也很英俊,很适合你。 是吗?吴景晨捋了捋宽大的衣袖,不自在地问道。这里又没有穿衣镜,吴景晨只知道这身衣服做工料子都是极好的,价格肯定不便宜,穿上应该比自己买的粗布衣服好多了,但好多少他却是不知道的。 分卷(28) 当然。我的阿晨可真好看。郑岚细细打量着吴景晨,清雅的嗓音里却满是赞叹。 郑岚这样说可不是滤镜太厚,实在是换了身打扮后吴景晨的好底子显露无疑了。 原身继承了父母两人脸上最优秀的部分,只是曾经邋里邋遢,又总是流里流气,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不良加上油腻的气质将这份光华埋藏了而已。现在吴景晨接手了这具身体,那些惹人厌的恶习被一扫而空,又好吃好喝勤加锻炼,整个人可谓是脱胎换骨。 一双浓眉斜飞入鬓,黑玉似的眼睛深邃有神,鼻若悬胆,厚薄合适的唇总含着三分笑意,性感迷人。一头泼墨长发被白玉莲花冠整齐束起,更加利落,青色的长衫裁剪合体,领口却被男人不适应地扯的稍微散开,展示出古铜色的皮肤来。整个人英姿勃勃,坐着也脊背挺直,似一株坚韧的竹。 因为身在杭城,这是郑岚自己的地盘,郑岚便不再苦苦压制心里如野草疯涨的情丝,话里的占有欲竟全然不加掩饰,根本不怕被吴景晨发现。 吴景晨自然没迟钝到那等地步,放下没几天的心又提起,刚皱起眉,还没说话,郑岚就突然起身。 阿晨,我还要去商行处理积压的失事务,你先在这里休息着,我这几天比较忙,应该每天都会很晚回来,你要是无聊了可以让右一带你在府里逛逛,我这别院景还不错。 说完没给吴景晨插话的机会,又对右一等人吩咐道,这府里吴公子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们不可怠慢。若是吴公子想要出去转转,你记得多带些人保护着,免得吴公子人生地不熟的被人伤到了。 若是阿晨有任何差错后果郑岚没有明说,只眯了眯眼温柔地笑着,却让一旁看清的下人们齐齐打了个寒颤,埋下头恭敬道,是,奴婢定会护好吴公子的! 郑岚,你吴景晨见郑岚居然做出这么大的阵仗,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郑岚笑着截断吴景晨的话,阿晨,我先走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说完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再也不给吴景晨插话的机会。 唉,你等等吴景晨还想再挽救一下,奈何郑岚已经飞快地溜走了,一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让吴景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苦恼地敲了敲脑袋,吴景晨回头看向沉默地跟在身后的右一想起了一件事,你家少爷,有和他年龄相当的表姐吗? 右一一直低着的脑袋这才抬起,毫无特点的脸上面无表情,也不好奇吴景晨这样问的缘由,思索了片刻回道,没有。 说完见吴景晨面色发黑还补充道,少爷姓郑,郑家旁支倒有几位堂姐堂妹,只是都比少爷年纪大了好几岁,已经出嫁了。至于陈家,少爷从不承认他们是郑家的亲戚。 这下,吴景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郑岚一直都在骗他,在骗他放下戒心。吴景晨双目无神的神游到桌边坐下,完了,完了 吴公子,可是有什么不适?右一附身问道。 没什么事。吴景晨摆摆手故作无事道,脸上的表情却若丧考妣,一片灰暗。被个狼崽子盯上了,能没事吗?! 所以郑岚竟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那些所谓的冷淡只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心所用的手段?想起每晚瓦罐里留下的热水,每天吃到的美味饭菜,还有那天说要送郑岚回来后的冷遇,吴景晨哭笑连连。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郑岚曾经说起他的表姐时那笑里的含义是什么了,还有那句他是不是小孩子,到杭城就知道了的小争论 呆坐了半天,右一都唤侍奴重换了一遍茶了,吴景晨这才抹了把脸回了神。 你家少爷没有婚约吧?虽然郑岚和郑含都没提过,郑家下人的表现也不像郑岚有未婚夫的样子,但吴景晨还是害怕自己不仅被人盯上了,还要被迫成为别人眼里的三。那他可真受不了。 没有。右一看着吴景晨的眼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采,仔细分辨居然像是佩服,您是少爷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主动亲近的男性。而且还是非同一般的亲近,以前还以为郑含已经和少爷关系够好了,现在和眼前这人比起来,却不及百一。 那就好。吴景晨松了口气。 你家少爷说你们都要听我的,那我要离开这里,也可以吗?吴景晨试探道。 自然可以,但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务必让我带人保护您。 第四十八章 息怒 你!吴景晨怒道, 我不需要保护,让开! 右一直挺挺地挡在吴景晨面前,一动不动。见吴景晨要绕开他往外走, 右一也干脆,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听得吴景晨膝盖都觉得疼了。 吴公子,您是跟着少爷回来的, 若是让陈渡远知道是你救了少爷还把他送了回来,他是不会放过您的。若是您不让我带人跟着,到时您万一受了伤,少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右一这一跪把吴景晨吓得不轻,反射性地往旁边跳了一步吴景晨怒火更盛,你是在威胁我?! 奴不敢。右一又一叩首, 吴公子, 还请您体谅体谅我们吧。 右一以头触地久久不动, 让吴景晨走也不是留也不甘。 我赶过来的驴车在哪儿?吴景晨冷声问。威胁就威胁, 自己还能为了几个陌生人把清白给赔上不成?这院里的人应该都是郑岚的亲信,就算自己走了,冤有头债有主, 郑岚怪他们也不会下狠手才是。 既如此,还是早走为妙, 免得拖久了郑岚回来了, 到时可就真的难走了。 右一仍然五体投地地跪着,您的驴车应该在前院的马厩里休整,若是您想外出,府上有马车可以供您随时取用。 带路。吴景晨诧异地看了眼右一,难道他不怕郑岚知道后怪他不拦自己? 吴公子, 奴帮您带路,您出门可以带上奴吗?右一抬头问。因为院子里天天有奴仆打扫,廊上干净的很,右一头上一点灰都没沾到,只磕出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视线一触即离,吴景晨再次拒绝,不能。 那奴也不能给您带路了。马厩在前院,您先直走,到院门口左拐,过三个路口再 吴景晨打断右一,你先起来再回话。 右一摇摇头,奴已经违背了少爷的命令,这是应有的惩罚。 见右一油盐不进,吴景晨索性不管了。你爱跪就跪着吧,我找别人带我去!这里这么多下人,就不信没一个能给他带路的! 吴景晨转身四顾,还没等他选好挑谁,本来站着的男男女女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浑身一抖低下头去,然后扑通扑通的跪地声就接连响起,几息间,吴景晨视线里除了他自己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生物了。 你们!吴景晨气得手指直哆嗦,骂都不知道该骂什么了。 公子息怒。右一再拜,口中还谦卑地劝吴景晨不要生气。右一被郑岚钦点随侍吴景晨,可见在郑家地位不低,现在一开口其他人也齐声应和道,请公子息怒! 吴景晨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作为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大好青年,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脸都青了。 没有人带路,还被人瞅准了心软的坏毛病,吴景晨知道今天八成是走不了了。 闭了闭眼,吴景晨想起右一刚才的解释,从郑岚讲的陈渡远的事迹来看,他还真有可能做出报复的事,若是知道了吴景晨在郑岚心中的地位,说不定还更要绑了他威胁郑岚,在郑岚彻底获胜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勉强压下心底的烦躁,吴景晨狠狠一甩袖子,起来吧,我累了,今天就在房中休息。 右一紧绷的背部肌肉松弛一瞬,谢公子体谅。否则这位爷执意要走,为了不被少爷惩罚,少不得要采取一些措施。到时候这位爷不高兴,少爷估计也不满意,那遭殃的还是他们。 知道暂时把人安抚住了,右一这才从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追了上去。 吴景晨径直回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现在他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想自己好好静静。 公子,该用晚膳了。右一毫无起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吴景晨猛然回神,房间的光线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起来天色已经很晚了,自己居然枯坐了一下午。 我知道了。吴景晨回道,一开口,因为半天没有说过话,吴景晨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干的像是黏在一起了似的。 因为坐的太久,吴景晨感觉浑身僵硬,像硬件老化的机器人一样,只能缓缓站起来,又锤了锤僵硬的背和腿弯,等肌肉放松了些又用了杯冷茶润了润嗓子才向外走去。 右一低着头恭敬的等在门外,看到吴景晨出来才侧身指引道,吴公子,请跟我来。 吴景晨不认识去饭厅的路,也确实饿了就没故意和右一过不去,沉默跟在了右一身后。等又转了一个弯后,吴景晨还是问道,你家少爷回来了吗? 右一又带着吴景晨路过一个亭子,闻言脚步未停回道,公子刚着人回来传话,说这几天应该都要在商会里处理事情,之前还错过了几次重要的约会,都要补起来。让您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他的错,等他回来再随您吩咐。 吴景晨驻足,那今天就我一个人用饭? 是的。 吴景晨心情更差,连肚子都感觉没那么饿了,只无趣的啧了一声道,算了,气都被你们气饱了。 我一个人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有什么意思,你选两道清淡的菜送到我房里吧。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就把饭菜送到我房间。院子这么大,要是真饿极了估计还没等我走到饭厅人就被你饿没了。 是。右一顺从颔首。 右一要送吴景晨回房却被吴景晨赶去端饭了,循着刚刚走过的路回了房间,吴景晨出门时还光线暗淡的房间已经燃起了灯,房门外是两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哥儿在侍候着。 吴景晨回忆片刻,好像除了中午和郑岚一起进府里的时候,他身边出现的下人就都是男子或者哥儿了,没有一位女子,连哥儿也是年纪大的,或者相貌平平的,有的甚至二者兼有。 郑岚这是在防着自己?吴景晨神色更加沉冷。 踱步坐到桌前,吴景晨拧眉思索。郑岚应该是真忙,不是在躲自己。这里也只是郑岚的一处别院,这几天他应该会回老宅,估计见不到面。 趁这段时间要好好想一想,想清楚该怎么和郑岚说,怎么才能把郑岚说通。但是上次已经和他说过自己不喜欢哥儿,只是将他当做弟弟来看待,好像并没有起到作用,还被他冷淡的表象骗过去了 唉,当务之急还是要离开杭城才对,等离开杭城,自己回吴家村,郑岚在这里继续做他的大少爷,两人相距千里,地位也千差万别,到时候大概才能真正淡下来 吴景晨想东想西,都开始想到若是郑岚真的拦着不让他离开应该用什么方法逃脱时,右一才领着人端来了郑岚的晚饭,清炒虾仁和素三鲜,并一盅鲫鱼豆腐汤。 郑岚养着的厨子就是不一样,手艺比起东理镇最好的酒楼云来居来说好的不止几倍,可谓是色香味俱全,让吴景晨都没空想郑岚的事了。 才扒了两口饭,吴景晨就停下了筷子。你用饭了吗?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在吴景晨都以为自讨没趣了的时候右一才抬起了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吴景晨才回道,回公子话,并未。 那别站着了,去拿副碗筷,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右一一惊,倏然又将头重新谦卑地低了下去,这不合规矩。 我同意了也不行?吴景晨放下筷子问道。 奴不敢逾矩。右一头埋得更低。 罢了,感觉自己再说一句右一就又要跪下去了,吴景晨也不再劝,那你先在外面休息一下吧,我吃饭的时候不习惯别人站我旁边看着。 是。右一这才站直身体,后退到门边才转身出去,还贴心地站到了门外吴景晨看不到的地方。 吃完饭又在府里的花园散了散步消食,可惜天黑没能看清花园里的景色,只溜了一圈就回房了。 闲得无聊,吴景晨又让右一从郑岚的书房给他挑了一本蒙书,在灯下看了起来。 到了亥时,吴景晨都开始打瞌睡了郑岚还没回来,正犹豫要不要再等会儿,看能不能守到郑岚,右一先劝道,公子,天色已晚,该到休息的时间了。 想到自己不睡右一就要在旁边陪着一直站着,吴景晨还没被封建社会腐化的心开始不安起来。算了,早点睡让下人们也早点休息吧,反正郑岚今天大概率也不会回来。 好吧。有热水吗?我要洗漱。一决定不等郑岚了,吴景晨的瞌睡瞬间就涌了上来。奔波了这么多天,在外面到到底睡得不踏实,现在一松懈睡意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等洗漱完,吴景晨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记得含含糊糊地叮嘱了右一一句,要是你家少爷回来了一定要叫醒我,我有话要和他说。说完就一头栽进枕头里,瞬间就睡得雷打不醒了。 好巧不巧,吴景晨刚睡着没多久,这座别院的大门就被他的主人叩响了。 第四十九章 等 少年出去了半天还是整洁如初, 连头发丝都没有乱,只是凑近了能闻到丝丝酒气袭来。 从角门进了府,郑岚脚步匆匆向佩兰居走去。等郑岚走到院门口, 收到消息的右一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脚步不停,郑岚问道,阿晨可睡下了? 吴公子已经等您半天了,刚刚才歇下, 睡前还叮嘱奴若您回府一定要叫醒他,他有事要和您商量。 郑岚轻笑出声,笑意微醺,似醉的不轻,但檐下灯笼给予的烛光中,郑岚的眼神却黑白分明, 清醒得很。他这是要和我告别呢, 不用叫他了, 他今天下午应该思虑过重没休息好, 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定定在吴景晨房门前站了会,知道那人还在,还好好的待在他的身边, 郑岚这半天积攒的疲惫都消散了些,担忧与忐忑也随之而去, 只余心安, 以及为了未来坚持奋斗的决心。 分卷(29) 站到脚都快麻了郑岚才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下人早给他端来了洗漱的热水,郑岚边擦脸边问道,阿晨下午可曾说要回家? 右一犹豫了一秒,仍实话说道, 您刚走吴公子就想要出府,并且不同意奴带人随行保护。被奴拒绝后吴公子有些生气,说要自己驾车回家。 说到这里,右一几不可查地抿了下唇,不过好在吴公子心软,奴们求了求,他害怕他走后您会因此惩罚奴们,便又松口留下了。 郑岚洗手的动作一滞,忍不住看向吴景晨房间的方向温柔笑了起来,我的阿晨还是这么温柔,见不得别人因他受伤。 右一低着头不发一言,安静的等主子接下来的吩咐。 洗漱完,郑岚走向靠在墙边的床。那床本是靠右放着,现在却被郑岚挪到右边,和吴景晨的床仅一墙之隔,两人床头的方向正对着。 你也下去休息吧。郑岚道。我这段时间都要忙,不能陪着阿晨,让他一直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太委屈他了。 若是下次他再要求出门就让他出去吧,你多派点人在暗处跟着他,务必护他周全。 是。右一躬身应道。 郑岚这别院里所有的用具都是一等一的,床又大又软,躺在上面如坐云端,屋内的香炉还燃了助眠的香薰,让久经奔波的吴景晨一夜好眠到天亮。 睡饱了心情就好,吴景晨美美地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听见房门外已经有细微的交谈声才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吴景晨才刚起,屋外右一就捕捉到了动静,敲门问道,吴公子,您今天的衣服已经备好放在了床头,可用奴进去伺候? 现在不用,有需要我会叫你。吴景晨应完,扭头去寻新准备的衣服。今天又换了新的衣物,一套紫色绣祥云纹的长袍,看着就知道穿起来应该很衬人。 快速把衣服穿好,吴景晨这才唤右一进来为他绾发。昨天他对着铜镜试了半天都没能把头发梳好,为了不白瞎郑岚为他准备的新衣服,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比较好。 右一的手虽然布满茧子,但却出乎意料巧,三两下就把吴景晨毛躁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轻松就绾好了发髻,配上一顶紫金冠,更显得吴景晨英姿勃发,俊美逼人。 吴景晨在右一梳头的时候一动不敢动地保持着姿势,生怕不小心扯到头皮,现在见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这才活动活动脖颈,向右一打听起来。 右一,昨天你家少爷回来了没?吴景晨努力想从铜镜中看清自己的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英俊潇洒,可惜磨得光滑的铜镜只能映出吴景晨的肩膀以上,而且还不是非常清晰,让人很是遗憾。 回公子的话,您昨晚歇下后少爷就回来了,只是太晚了,少爷惦记着您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便未让奴叫醒您。 轻巧地将同色发簪簪入冠中,右一淡定回道。 吴景晨猛然回头,什么?!他回来了你怎么不叫我?!就算昨天太晚了,那今天早上呢?他现在走了没? 吴景晨连珠炮似的问着,右一眼帘低垂,先回答了吴景晨后一个问题,今天早上少爷天不亮就出门去商行了,少爷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要惊醒了您,让您能好好休息。 说完,又敛祍半跪,奴辜负了公子的嘱托,请公子责罚。 吴景晨一噎,又来!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卖惨不会是郑家人的必备技能吧?! 心累地摆摆手,吴景晨有气无力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护主,快起来吧。 除了让我好好休息,你家少爷还说什么了没有?吴景晨不抱希望得问道。 少爷说,不许我们跟着您,您要是想出府游玩,奴随时可以安排。 吴景晨一愣,不敢相信右一说的是真的。你说不跟着我? 是。少爷是这样吩咐的。右一老实地跪在地上答道。 吴景晨怔了两秒,旋即冷笑,不跟着我?怕是不被我发现就是没跟吧。你家主子什么人我现在要还是看不清楚,也算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看着仍一脸忠厚,沉默不语的右一,吴景晨心头火起,出去,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 烦躁地洗漱完,吴景晨又在房内来来回回转了半天才压下怒意唤回了右一,让他准备早饭。 郑岚这家伙,把自己留在这个全是他的人的地盘,一举一动都要依靠他,真是,真是 气呼呼地吃完饭,吴景晨又无所事事起来,只能在庄园里闲逛起来。 他倒是想出门,但是在猜到郑岚会派人暗中保护后,知道出门会有危险,吴景晨也不是为了呈一时意气就置自己和他人安全于不顾的人,只能打消出门添麻烦的念头。 因为有郑岚的命令,这府里所有地方都对吴景晨开放,一上午看看假山流水,欣赏着秀丽雅致的园林风光,喂喂鱼赏赏花,时间居然也不算难熬,在忘记郑岚这桩烦心事后,吴景晨甚至还觉得有点点惬意。 只是这惬意在午饭时就被打破了。 吴公子,奴已按照少爷的吩咐为您找到了合适的夫子,您下午就可以上课了。 看着身边侍立的右一,吴景晨再次懵了,你说什么?什么夫子? 右一微带邀功意味的笑纹还未升起就被这句话打了回去,少爷说您想考科举,这段时间他又不能再教您,所以嘱咐我特意为您寻了夫子,以后会继续帮您启蒙,教您写诗作论。 虽然想考科举,但实际已经毕业多年逐渐咸鱼化,只想慢慢来的吴景晨咬牙切齿,晚上晚饭挪后,我今天一定要等到你家少爷不可! 第五十章 强扭的阿晨很甜 可惜晚上吴景晨还是没能推迟晚饭时间, 听了一下午课的他头昏脑胀,急需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最要命的事,新夫子在考察完吴景晨的情况后, 居然没有开始授课,而是让吴景晨先练字。 今天的任务就是照着夫子给的字帖临二十张大字。 想起下午房夫子说的话,吴景晨就愁眉苦脸。 你的字已经认得差不多了,对儒家经典也有了解, 现在你基础最差的是你的字。 房夫子两指夹起吴景晨写了两个字的纸,满是褶子的脸上是微妙的嫌弃,像是不敢相信一个基础还算不错的人怎么像从没握过毛笔似的。 想考取功名,没有一手好字是不行的。索性你该补得地方还多,我们慢慢来就是。房夫子总结道,然后吴景晨就得到了这项作业, 还不是一天, 而是以后每天都要写二十张。 吴景晨本来还想抗议, 可惜刚启唇房夫子就轻飘飘地一眼看过来, 你骨骼已经长成了,练二十张大字只会稍累,却不会伤到手腕, 要不老朽再多布置几张? 吴景晨:?!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 我现在还刚练, 二十张已经够了,不用加了。 夜慢慢变深,别院里一片漆黑,只有佩兰院的偏房还亮着光。摇曳的烛光下,吴景晨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在写大字。 没办法, 房夫子明天要检查,吴景晨可不能一气胡乱写完,他多年乖学生的素养也不允许他对作业敷衍,只能先多练习几遍,熟悉了才正式开始写。 吴景晨正全神贯注地写着大字,房门处却传来一声低笑。 阿晨,你在等我?原来是郑岚回来了。 周围都安安静静的,郑岚一出声把吴景晨吓了一跳,手一抖,写了大半的大字上顿时多了一道墨痕。 我的字!吴景晨心疼极了。 有什么事等我写完大字再说!就差这最后一张就写完了,郑岚回来的可真及时!数罪并加,吴景晨打算等下空出手了再和郑岚好好算。 郑岚见吴景晨气恼地换了新纸,也识趣地闭上嘴轻手轻脚地进屋坐在桌边安静地等吴景晨停笔。 吴景晨努力静气宁神,忽略身后的郑岚,一笔一划地写完了最后一张大字。 等墨迹干涸,吴景晨把一摞纸收拾整齐,又用镇纸压好才松了口气。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吴景晨调转方向面对郑岚坐下。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吴家村?吴景晨手掌在扶手上轻轻摩挲,一瞬不瞬地看着郑岚。 唔,郑岚精致的面容上是吴景晨熟悉的一片纯良,等我把郑家的事情都解决了,郑含也空出手了,到时候让他帮我管一段时间,我陪你回村里好不好? 郑岚!吴景晨面色铁青,这两天被变相软禁以及郑岚带给他的压力再也无法克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和你 吴景晨话还么没说完,郑岚就颤声打断他的话。够了! 郑岚长长的如折翅羽翼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清凌凌的眼睛里布满冰霜,含笑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今天学了一下午,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了,有什么事你记得吩咐右一。扯了唇,郑岚僵笑着说道,起身就要往外迈去。 吴景晨却不想再容郑岚逃避,既然一次拒绝不起效果,那就多来几次。郑岚也是天之骄子,被人拒绝多了,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灭干净。 虽然不想伤害郑岚,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步追上郑岚,吴景晨在离房门三步处拉住了郑岚的袖子。 一拉进距离,吴景晨就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嗯,要应酬,酒桌上都是我的前辈,不好拒绝。再一个现在郑家正处于关键时期,郑岚不能像从前一样不客气,只能退一步,尽可能的争取支持。 张张嘴,吴景晨本想告诫郑岚身为哥儿,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要保护好自己,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忍住了。 你吴景晨喉结上下滚动,我是一定要回吴家村的,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哥儿,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郑岚强撑着的平静在这句话下被瞬间打破,脑子都混沌了起来,酒意也趁机上涌。 我不会放弃的!郑岚红着眼嘶声道。郑岚以为自己应该是大吼出声了,可太过激动的情绪却使他的声音压抑到极点,像失语多年才重新学习说话一样。 吴景晨被话里强烈的感情镇住,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郑岚见男人只看着他,半响没有反应,更是伤心欲绝。 呵,郑岚哽咽道,是你先招惹我的,即便你永远不会喜欢我,我也会把你绑在我身边,绝不会放你离开。 放完狠话,红着眼睛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兔子的少年踮起脚尖,对准吴景晨的唇就狠狠吻了上去,双手也紧紧环在了吴景晨结实的腰上。 吴景晨还没从少年的话里反应过来,就被少年这不管不顾的动作惊住了,下意识就要伸手把郑岚从身上撕下来。 吴景晨扭着头要躲开郑岚的唇,双手按着郑岚的胳膊想挣开,没想到郑岚虽然瘦弱却是从下作为少东家培养长大的,从小练习骑射,这时动用了全身的力气紧贴着吴景晨,竟让吴景晨一时挣脱不开,反而更加激怒了郑岚。 郑岚对着不安分的唇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品尝到丝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又温柔地安抚起来,还趁着吴景晨吃痛启唇的功夫闯入,缠着吴景晨不肯离开。 郑岚虽然偷偷品尝过两瓣薄唇的滋味,但那都是趁吴景晨睡着时占的便宜,现在终于和清醒的吴景晨亲密接触了,还更进一步,这让郑岚愈发沉醉,束缚着吴景晨的胳膊也不自觉松了下来。 吴景晨却清醒得很,发现郑岚放松下来便立刻使劲推开了郑岚。 滚出去!吴景晨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起,手指捏的咯嘣作响,像随时都要冲上去打郑岚一顿似的,只是视线触及少年心碎的眼神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被推了一个趔趄,站稳后舔了舔唇边的血渍,郑岚心情稍霁,甚至还笑了起来,全然不惧吴景晨的怒火,阿晨,你看,你说你不会喜欢哥儿,可我刚才吻你,你也不反感不是吗? 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吧,相处久了,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吴景晨又被提醒了他被男人亲了的事,心里更加烦躁,都来不及仔细品味郑岚话里的含义,我说,滚出去! 擦干眼角的湿痕,郑岚也不再继续刺激吴景晨了,好。你早点休息,别把自己气坏了。 吴景晨只觉郑岚又在挑衅,气得一掌拍向身边的柱子,强扭的瓜不甜你懂不懂! 郑岚回眸,还是红红的兔子眼却笑的肆意,可我觉得对阿晨你,不管是不是强扭,都很甜啊。 第五十一章 虾仁猪心 吴景晨被郑岚的冥顽不灵气得肝疼, 眼看着郑岚从容迈出门去还贴心地帮他关上了门,吴景晨这才捂着因为拍柱子太用力而隐隐作痛的手掌游魂似的荡到床边,丧气地将自己摔倒了柔软的床铺里。 甚至无暇痛惜自己的初吻, 吴景晨只觉一片凌乱。他有一个非常不妙的预感,郑岚说的是认真的,他可能,或许, 大概,应该是没办法逃过郑岚的手掌心了。 难道真的要从了郑岚?想到哥儿和男子几无差别的身体构造,以及古代社会温柔贤淑的女子,吴景晨还是果断摇了摇头。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对未来的规划一直很明确,绝不会轻易为任何人更改。 罢了, 先在这里住下, 等郑岚放松警惕再伺机离开, 吴景晨安慰自己。 带着对自由以及□□的忧虑, 吴景晨久久不能入睡,若不是想到早上房夫子会来上课,需要早起而强迫自己大脑放空, 吴景晨怕是要熬一个通宵才行。 好不容易睡着了,吴景晨只觉得自己才刚挨上枕头门外就响起了右一叫他起床的声音。 脑袋昏昏沉沉的, 吴景晨只觉得头疼眼涩, 外边右一的声音也刺耳极了。随手拽了个枕头向门口砸去,吴景晨扬声怒道,闭嘴!别打扰我休息! 右一敲门的动作被吓得一停,但只是片刻就又重新响起。公子,该起了。若再迟些房夫子就该来了。 房夫子来就来, 管我什么事!吴景晨紧闭双眼,眉头皱起,更加不耐烦。房夫子?这谁?他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房夫子?! 吴景晨一个激灵,顿时睁开了眼睛,瞬间清醒过来。房夫子!那个昨天和他说过最不喜人迟到,对迟到的弟子必有重罚的房夫子?! 分卷(30) 这下吴景晨再也躺不住了,搓搓脑袋火急火燎地爬起来就开始找衣服,右一,我的衣服在哪儿?快唤人取水来,我马上就起床洗漱。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吴景晨这才开口让右一进来。我穿好衣服了,你进来帮我绾发吧。 右一不愧是大户人家精心培养的侍从,吴景晨话刚落就应了是,只是进屋的动作慢了不少,吴景晨在镜前坐了一会儿才听到推门声。 吴景晨一坐到凳子上困意就又卷了上来,正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抬眼,只催促道,今天怎么反应这么慢,快帮我绾发,若是我一会儿因为迟到被房夫子罚了的话,你可要和我一起受罚。 听了吴景晨的催促,右一却不像往常一样应声,只沉默的加快了脚步。 脚步声很快停在了吴景晨身后,吴景晨一手撑着下巴,你帮我挑一顶合适的发冠吧。 右一仍未说话,只有桌上首饰匣里传来金玉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才能人知道右一在行动。 过了会儿,右一选好了发冠,这才拿起檀木梳为吴景晨梳理起发丝来。 吴景晨本就昏昏欲睡,右一柔嫩的指尖在他的发间穿梭的感觉舒服极了,轻柔的像是情人的抚摸,让吴景晨睡意更重。 等等,柔嫩的指尖?吴景晨舒适悠长的呼吸瞬间屏住。右一虽是府里的管事,但手上也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不刮的他生疼就算了,又哪来的柔嫩触感?! 吴景晨这下是真的再没有半星睡意了,懒散歪着的脊背瞬间挺直,反手用力扣住身后人还在他头上忙活的手腕,是谁?! 吴景晨忍着被扯疼的头皮,迅速扭过头去,却在看清来人的真面目后更加头疼起来。 怎么是你?吴景晨讶然。 怎么不能是我。来人笑道,说好了要多相处,我自然要多把握机会才是。 郑岚,你不要胡闹。是的,这个偷偷进了他房间的人正是郑岚。 也难怪,除了这别院的主子,谁还能在右一就守在门口的情况下悄默声的就进来了。真是困的脑子都不会转弯了,吴景晨苦笑。 我没有胡闹。郑岚不恼,还好心情地示意吴景晨往手上看,你确定要这样拉着我的手说话吗? 吴景晨一低头,他的手还紧紧地钳在郑岚的腕上,温热的肌肤相触,却让吴景晨像被烫到似的立刻丢开了手。 你,谁让你不出声就进我房间的?吴景晨又气又恼,只觉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要被破坏了。 我就是故意不出声的,郑岚不以为耻,眼尾还愉悦地向上翘起。见吴景晨脸颊涨红,还要和他理论的样子,郑岚揉了揉泛红的手腕,捡起梳子道,别生气,我只是想为你绾发罢了。 吴景晨偏头躲开郑岚的动作,不用,还是让右一进来吧。说完又扬声唤右一进来,可惜右一躲在门外半点反应也没给他。 看着好整以暇的郑岚,吴景晨知道有他在右一是不敢进来了,干脆也不喊右一了,劈手就要夺过梳子自己来,却被郑岚轻巧躲过。 你确定要自己动手?房夫子再过两盏茶的时间就要到了,你还未洗漱用餐,若是为了束发耽搁了时间,你可要饿着肚子上课了。 吴景晨的神色随着郑岚的话逐渐沉重起来,郑岚见了杏眸微挑,落下最后一击,阿晨你若是真想自己动手我也不阻拦,只是若最后还是只能拆了找人帮忙,那可就太狼狈了。 吴景晨觉得胸口中了一箭。郑岚这个白眼狼真是杀人诛心,抓人弱点不说,现在还点亮了嘲讽技能,真是可恨! 虽然吴景晨想豪气地说自己能行,但想到自己那失败的手艺,吴景晨还是咬牙忍下了郑岚的毒舌,黑着脸寒声道,知道要迟了你还在墨迹什么。说完就愤愤地扭过身,不想再看郑岚。 郑岚看着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吴景晨,粉嫩的唇瓣止不住弯起,带笑的眼底情意盈盈。 别担心,我让人在门口等着房夫子,若他提前到了会有人招待他的,不会让他罚你。郑岚温声道。 吴景晨冷嗤,这是你惹得事,本就该你来解决。 若不是你擅自为我请了夫子,我怎会要每天练字,现在还要担心迟到的问题。想起每天要练的二十张大字吴景晨更加怨念。 再者,要不是郑岚非要帮他束发,也不会让他纠结这么久,把时间耽搁了。结果这家伙现在又在自己面前装好人,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吴景晨紧盯着铜镜里的人影,不敢松懈。要是郑岚再敢动手动脚,自己这次一定不会让他得手,还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吴景晨一早上都高度警惕着郑岚的一举一动,郑岚可能也察觉到了,直到两人用完早饭都老老实实的,再也没有歪缠。 草草用完饭,吴景晨急着要去前院上课,郑岚也要出门去商行,又同行了一路,直到站在前院门口必须要分开了吴景晨才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早上这一关是过了。 看着不舍得挪脚的郑岚,吴景晨莫名觉得自己赢了一局,甚至抿的僵直的唇角都想上扬了。 但为了不刺激郑岚,吴景晨还是克制地道,你快走吧,我也该去见夫子了。 郑岚失落地哦了一声就转身欲走,吴景晨看着郑岚的背影提着的心刚要放下,少年白色的衣角就旋转翩飞起来,随即吴景晨的脸颊上便落下一抹带着暖意的柔软。 然后那蹁跹的身影便如蝶般飘向远处,只有一句阿晨,晚上见远远传来。 第五十二章 莫负良人 吴景晨愣怔抚摸着还残存着温软触感的脸颊, 久久无法动作。 和昨天晚上的强吻不同,今天这蜻蜓点水的亲密,却让吴景晨真的感受到郑岚对他的爱意。 如此沉重, 让他只是意识到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吴景晨确信,他是不会对一个人爱到那样深的地步的,他只是想过上平静甚至平凡的生活而已,至于郑岚想要的一切, 他或许永远也给不了。 公子,该去书房上课了。 右一一路毫无存在感地跟在两人身后,即使看到郑岚那在世人眼中堪称出格的举动也淡定非常,一点也不慌乱,只安静地守着吴景晨等他回神,直到吴景晨迟迟未动才无奈唤回吴景晨的注意。 啊, 哦, 对, 还要上课。吴景晨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 又突然停下,等等,外院的书房在哪儿, 你在前面带路吧。 是。右一快走两步,保持着略微超过吴景晨一米的距离在前面引路, 只是平时沉稳的脚步现下却有些迟疑。 吴公子右一突然出声。 怎么了?吴景晨收回无神的投注在青石板上的视线, 疑惑地看向右一。 是有什么事自己忘记了吗? 我家少爷才刚起了个头右一就又沉默起来,像是在组织语言。 吴景晨讶异地瞅了眼右一,他在这别院里也住了几天了,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右一基本和他形影不离, 但右一除非有事,否则绝对不会开口,完全是一个闷到没边的锯嘴葫芦,没想到现在却会主动提及郑岚的事。 但正因为事情涉及郑岚,吴景晨不用听接下来的话就知道右一说的肯定不是他想要听的了,索性也不接话,暗自祈祷右一能看出他的不愿,识趣地闭上嘴。 可右一这次偏偏不识趣。 我家少爷是真的很喜欢您,他从来都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过,即使老爷和郑主君还在世的时候少爷也很少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他对您是真心的,希望您不要伤害他。他有过那样一个父亲,若是再受伤,可能真的会对另一半彻底失望。 吴景晨权当做听不见。 现在到底是谁伤害谁啊?明明自己才是被巧取豪夺的那个,怎么还要被人用看预备役负心汉的眼光看待? 才想完,吴景晨脸又一黑。 等等,为什么自己下意识的认定自己是被巧取豪夺的?明明郑岚才是哥儿不是吗?即使非要在一起,那也应该是自己占上风才对,怎么被这个家伙的举动给震住了! 右一见吴景晨面色黑沉,又不发一言,心底更是沉甸甸的。吴公子听见少爷的事居然一点波动都没有,情况不妙啊。 右一本就冷淡的面容更染霜雪,不善道,吴公子,您一个外人和我家少爷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现在又住在我郑家的别院里,和我家少爷纠缠不清。 这些若让有心人知晓,定要生事。您既已毁了我家少爷的清白,那就该负起责任来,对少爷的示好还是应多回应才是。 吴景晨:??? 你搞清楚,是你家少爷先动手的,是我的清白被他毁了才是!吴景晨没想到右一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这郑家主仆都是一脉相承的不讲理! 是奴的错,右一欠身,等少爷回来奴就告知少爷,他毁了您的清白,要尽快对您负责才是。 吴景晨傻了。好家伙,原来右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需要! 吴景晨这下也不让右一带路了,昨天下午他和房夫子就是在前院书房见的面,这条路他走过一遍,只是记得不太清怕迷路耽误时间罢了。 但现在吴景晨却无心顾及这些,他只想甩掉右一,不想再见右一那张脸,再听右一说不中听的话。他怕继续和右一待下去,迟早他要动手把右一打一顿。 好在吴景晨的记忆力还算顶用,没有走错路。黑着脸走到书房前,吴景晨这才慢下脚步整理好自己。房夫子是很严格的,要是吴景晨依然带着情绪,那肯定也无心学习,到时恐怕难逃房夫子的惩罚了。 你去忙吧,我现在要读书,暂时不需你侍候。吴景晨留下这句话,又检查了一遍大字,这才踏入书房。 房夫子也才刚来,现在正坐在桌前品茶,一派悠然。 不错,还算准时。来,先把你昨天写的大字翻开给我看看。房夫子回味着茶香,眉心因为长久皱着而生的竖纹都和善了许多。 吴景晨一凛。他已经有许多年未被检查过作业了,现在房夫子提起,吴景晨久违地体会到中学时候的紧张来,连那对让人烦心的主仆都没空恼了,只肃容道,学生劣作,万望夫子包涵。 吴景晨一张张给房夫子展示着他临时抱佛脚练的大字,看着纸上那歪曲的线条,尴尬的脸都要红了,好在房夫子并未挑剔,甚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甚好。房夫子点评道。 吴景晨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夫子您谬赞了 房夫子放下茶杯挑眉道,这可不是谬赞。 摇了摇扇子,房夫子说,你的情况,郑少东家都和我说了。你以前未曾念过书,只是被郑少东教了一月就能到这样的地步,已经算是天资聪颖了。你的大字看得出来也是认真练了好几遍的,虽然稚拙,却也尽力了,自然当得起我一句夸赞。 吴景晨被夸得不好意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可不是没上过学,甚至是上学上了十几年。原身也去私塾启过蒙,根本不是毫无基础,也不知道郑岚和房夫子说了什么。 红着脸,吴景晨问,夫子,您说是郑少东家亲自请您来教授我的? 自然。房夫子又摇了摇折扇,老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请来的。何况还是请进府单独教一个年龄偏大的白丁。 房夫子说得傲气,吴景晨不由想到:房夫子说的不是随便能请动是何意?郑岚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房夫子看着神思不属的吴景晨却并不解释,只难得慈祥的劝慰道,郑少东对你一片真心,切莫辜负良人,日后再悔已晚矣。 吴景晨张张嘴,想说他对郑岚并无他意,即使勉强自己应下那也并非郑岚的良人,这才是辜负了他。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只喏喏应了声是。 房夫子已拿出书准备正式授课,吴景晨的思绪却还停在方才那番话上。 右一和房夫子都这样说,可郑岚,真的是正确的那个人吗? 第五十三章 都累瘦了 好在房夫子没给吴景晨时间让他胡思乱想, 每天只忙课业就让吴景晨很是头疼了。 吴景晨也有意让自己忙起来,比起感情的事来,还是学习更轻松一些。 至此, 吴景晨每天上午随房夫子上课,下午还要完成房夫子布置的任务,做完自己还安排了预习以及看闲书的输入时间,完全把这段时间当做高三来对待, 忙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时间想郑岚。 若不是郑岚每天早上会陪着吴景晨用饭,就这两个人一个早睡晚起一个晚归早出的作息,可能一天都见不到一次面了。 不过郑岚也很满意。吴景晨自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要回吴家村的事了。他忙着重掌郑家的这段时间里,吴景晨也安安稳稳的待在别院里,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让他安心极了。 最重要的是, 吴景晨不再对他避之不及。虽然还是不肯接受郑岚的亲近, 但也不会像之前一样, 因为他过于靠近而生气,对他冷脸以对。 翻着账本,郑岚神思飘远, 不由想起了吴景晨和房夫子正式开始学习的那一天。 那天,他又偷偷亲了吴景晨一口, 虽然他不后悔, 甚至心里还暗自为两人的又一次亲密而激动甜蜜,但想到吴景晨在他走后肯定会对他的举动更加不满,郑岚还是不免有些失落,晚上还特意在外面多消磨了些时间,等到快要宵禁了才回家, 害怕吴景晨熬夜守着要再次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但那天吴景晨却像无事发生似的早早就休息了,看到一片黑暗的房间时,郑岚松了口气。而更让他惊喜的事还在后面。 想到乖乖待在家里学习的吴景晨,郑岚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郑岚本以为要想和吴景晨像初识那样的相处,至少要再坚持半年才能慢慢把人哄回来。谁知晚归的第二天早上,郑岚照例厚着脸皮凑上去陪吴景晨吃饭时,吴景晨居然没有冷脸,也没有特意忽视他,还破天荒的关心他在外应酬累不累。 忆起吴景晨的关心,郑岚连眼神都柔软下来,看得对面坐着的郑含一阵牙疼。 行了,就剩这最后一本了,你赶紧看完回去陪你家阿晨去,省得在这里笑得傻兮兮的,毁了你在我心里精明少主的形象。 分卷(31) 郑含说得不客气,郑岚却并不在意,而是伸手摸向唇角问道,我笑得这样明显吗? 若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稳重的形象,郑含简直想学吴景晨翻白眼了,何止明显,你笑得比三年前你自己赚到第一笔银子时还要开心。 郑岚翻了页账本,努力敛起笑容,银子这种死物,怎么能和阿晨比。算了,你别说话打扰我了,看完账本我还要赶紧回家陪阿晨用晚饭。 郑含:刚刚到底是谁不务正业在偷懒的?哥儿真善变,明明小时候还发誓要和银子过一辈子,谁都不嫁的哎,真是哥儿大了不中留。 过了两刻钟,郑岚合上账本,唇角的笑容变得讽刺起来。我那位好父亲可真是辛苦了,爷爷让他进商行管事才几年,还是在我们的防备下,他居然就已经搜刮了十多万两银子,可真是费尽心机。 这账本就是郑含搜集来的,他对此早有预料,但听到郑岚的判断也不免愤怒起来。郑家对他不薄,他居然我这就去召集商行各大管事,有账本做证据,一定要把他逐出郑家!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了。对陈渡远早就死了心,郑岚的情绪波动甚至还没有郑含的大,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比起阿晨来,陈渡远这种无足轻重的人管他去死! 去吧去吧,早日把人拿下,我等着喝你的喜酒。郑含认命道。他曾经以为自家少爷这辈子都要耗在商行上孤独终老了,还着急过。 结果这家伙现在变成情种了也不人省心郑含一边安排人通知各大管事,一边心累地想。 郑岚好心情地回了家。对,现在吴景晨住的那个别院,对他来说就是家。无论在哪儿,只要吴景晨在,就是他的归属。 吴景晨还在书房里苦熬作业。这才过了半个月,但房夫子给他布置的任务已经越来越难了。 开始还只是背书,练字,可吴景晨毕竟是一个文学院毕业的大学生,适应了学习节奏之后他的表现让房夫子大为震惊。 房夫子发现,识字和讲解经意、典故对自己这位学生来说是最简单的,写诗作赋才是他的一大短板,必须笨鸟先飞,狠抓起来。 这让吴景晨饱受折磨。 他从小就背古诗,现在照着格律他倒是能套一些诗进去,但那毕竟是模仿,匠气太重。反而是策论,掌握写法后,吴景晨超于这个时代的思想经常会迸出火花,有几篇策论里的观点还让房夫子赞不绝口,直言吴景晨有状元之才。 也正是因此,房夫子对吴景晨更加重视,对吴景晨的教导也不再是为了郑岚的酬劳,而是愈发尽心尽力,那劲头感觉不把吴景晨培养成状元不罢休。 吴景晨已经在一首诗上耗了许久,地上已经扔了好些沾着墨迹的纸团,都是吴景晨作诗失败的产物。 郑岚悄悄进门捡起一团纸展开,上面的字已经端正起来,看出他的主人花了不少功夫。秋风生渭水默念一遍,郑岚走进吴景晨,阿晨,你已经大有进步了,慢慢来,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 吴景晨苦笑,这次房夫子让他以秋为题作诗,本是极容易的一个主题,可惜吴景晨脑子里下意识就迸出许多上一世的名句,让他跳不出这个局限来。 可惜这其中的苦恼吴景晨却无法诉说,只能摇头放下笔,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商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郑岚抿唇羞涩地笑了笑,精致无暇的脸上也爬上点点红晕,本是温雅中带着疏冷的长相,偏偏眨着眼睛仰脸看人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可说出的话却大胆极了。 我想你了,想早点回来陪你。郑岚说得真诚极了,说完又为自己找补,商行里的事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只等最后收网,这种简单的事郑含帮我看着就好。 吴景晨近来听多了郑岚的告白,现在连脸都不会红了,只是眼神稍微游移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商行的事要紧,你可别不要在最后关头大意了。 嗯嗯,我只是一天没见你太想你了,但也有先忙完工作才回来的哦。郑岚伸手想勾住吴景晨衣袖撒娇,阿晨,你想没想我? 吴景晨闪身避过郑岚不规矩的手,我刚练完字,手脏。你先去饭厅等我会儿,等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 又一次被吴景晨找借口躲过去,郑岚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好吧。阿晨的警惕性越来越高了,这都快半个月了,居然一次都没能碰到阿晨。 但想到吴景晨日渐温柔的态度,郑岚给自己打气,不着急,等阿晨接受了自己,到时候主动亲近才更让人心动。 想着,郑岚脸上本就未曾消退的红色更加诱人,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吴景晨的唇一眼才转身走了出去。 饭桌上,郑岚看着吴景晨眼底的青黑心疼极了。他请房夫子来是因为房夫子学问高深不假,但他也万万没想到房夫子居然真的认可了吴景晨,连休沐都不休了,可着劲地每天指导吴景晨。 盛了碗滋补的老鸭汤放到吴景晨手边,郑岚看着吴景晨提议道,阿晨,等我忙完商行的事,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你来这么久,还没见过杭城什么样吧? 吴景晨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拒绝了,夫子每天都要授课,我怕是没时间陪你了。 郑岚咬牙,我去替你请假。房夫子真是太过分了,这都半个月了都不给你放假,你看看你,整天学习,都累瘦了! 作息规律,又每天被郑家大厨精心投喂,甚至偷偷胖了两斤多的吴景晨:???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第五十四章 动摇 被郑岚期待地望着, 吴景晨也不免心软,好吧,也该让夫子休息休息了。等你处理好商行的事, 我就去和夫子告假。 郑岚紧绷的肌肉放松,清澈透亮的眼睛笑的弯弯的,连眼尾都高高翘起,清纯又惑人, 我会尽快收好尾,不会让阿晨你等太久的! 少年身上清冷的气息一扫而光,这副努力承诺,希望吴景晨认可的样子像极了期待主人表扬的小狗狗,让吴景晨手心痒痒的。 既已决定不再刻意疏远郑岚,吴景晨开始和郑岚正常相处, 让郑岚或他自己, 看清各自的心。 若是郑岚在相处中能主动放弃, 或者他能在相处中发现郑岚的好, 接受仍不改变心意的郑岚,那就两全其美了。若不行,吴景晨自会寻机离开, 也不至于违背自己的心意。 只是,揉着乖巧的少年毛绒绒的脑袋, 吴景晨略显茫然, 他好像对郑岚的亲密从没抗拒过 郑岚配合地任由吴景晨的大掌在他头上作乱,心中为这甜蜜悸动不止,既然阿晨你不反对,那我们就说定了哦。 嗯,说定了。收回手, 吴景晨含笑道。 吴景晨舀了勺汤,鲜美温暖的感觉滑过喉腔落入腹中,让他的心也暖和起来。 这个少年,是他在这异界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也是他最难忘最有家的感觉的一段时光。 况且,吴景晨垂眸,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郑岚更爱他的人了,若是能一辈子和这个爱他的人一起生活下去,貌似也不错 郑岚自然不知晓吴景晨心里的动摇,只吴景晨答应和他一起出行游玩就够他开心的了,满脑子都在考虑要带吴景晨去郑家的哪几个铺子去转转,好让吴景晨明白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亏。 郑岚一边思索,想着明天要督促郑含搞快点解决好了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和阿晨出游,一边还分出心神时刻注意着吴景晨,见吴景晨碗里空了,没等下人动手就又给吴景晨盛了碗汤。 你这些天累着了,这老鸭汤和山参一起煮了半天才起锅,可滋补了,你要多喝些,补补精气神。 郑岚收回手却触到吴景晨复杂的眼神,嘴里关切的话都不由磕巴了下,红了脸问道,怎么了?可是已经吃饱了?说着,郑岚面上露出几分懊恼,都怪自己刚刚太过高兴,都忘了阿晨用饭只用八分饱了,现在乐极生悲,在阿晨面前出丑了吧! 吴景晨是习惯吃饭八分饱,但偶尔遇见特别合口味的也会多用些,并未觉得郑岚给他添汤是在冒犯,只是那会儿想起另一件事罢了。 不是。吴景晨眼里含着笑意摇了摇头,我方才只是想起你说的话罢了。 见郑岚面露疑惑,吴景晨轻笑一声,剑眉舒展道,你才说我累瘦了,可你日日吩咐厨房给我做滋补的饭食,实则把我喂胖了才是。等我这碗汤喝下去,怕是又要长三斤了。 吴景晨说得促狭,郑岚被那笑意烫到,只好避开吴景晨的视线低下头小声道,胖三斤才好,等你胖了,除了我还有谁能看得上你 嘀咕完,郑岚脑海里也勾画出一个圆润的吴景晨来,想到那时可以把脑袋枕到心上人软绵的肚腩上,郑岚一晚上都笑着的唇更是止不住的上扬,笑得嘴角都要酸了。 吴景晨见郑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傻笑,疑惑地喝了口汤,随即也忍不住被感染地笑了起来。可真是个小傻子,随便说什么都能笑的如此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郑岚又忙了起来,有时吴景晨早上都见不到了,只能通过右一了解郑岚现在的情况。 随着吴景晨和郑岚相处的越来越自然亲密,府里上下对吴景晨的态度也越来越恭敬,加之郑岚的交代,右一对吴景晨所有的要求都会尽力满足,更别说郑家权利更迭这种杭城百姓都能随便说两句的烂大街的事了。 少爷前几天拿着账本和那边对质,要求他们把从郑家截走的银子还回来,否则报官,那边不肯,现在正在闹呢。说起这个,右一向来如同坏死的面部肌肉也挤出可见的担忧来。 吴景晨练字的手停下,声音沉沉问道,那边在闹什么? 那边仗着是少爷的生父,不肯还钱离开郑家,说少爷再逼他们,就去官府告少爷不孝。右一说完脸色更加愁苦。 吴景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讲究父子纲常的时代,即使陈渡远做的再不对,在大家眼里终究是郑岚的父亲,郑岚要把他赶出郑家就是大逆不道。 现在,估计郑岚不仅要忙陈渡远的事,还要承受世俗的眼光想到不明真相的人们会对郑岚有种种误解,吴景晨心不由闷了起来。 吴景晨还在努力思索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到郑岚,右一又自言自语道,那个败类之前还没有得到郑家便对少爷下了毒手,现在眼看执掌郑家有望,少爷却要逼他吐出来,不知会不会狗急跳墙 吴景晨心重重一跳,按照他听说的陈渡远的行事作风,郑岚这次对他强硬出手,他必然不会坐以待毙,鱼死网破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见吴景晨吓得脸色煞白,右一忙改口安慰,公子您不用忧心,这都是奴瞎猜的。少爷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回来后每次出行都会多带侍卫,在外面都会打起十分的小心,肯定不会有事。 吴景晨点点头,你说得对。转身又提起笔打算练字来平心静气,可是越练心越乱,根本无法静下来。 再次写坏了一张字后,吴景晨索性丢下笔,任由墨迹在桌上晕染开来也无心去管。 备马车,我要去寻你家少爷! 公子,您功课还未做完呢右一一惊,现在局势未定,还是劝吴公子安心待在家里最安全。 无需再劝,去备马吧。多带些人手,不会有事的。水盆前,吴景晨细细搓着手指上因为分神染上的墨迹,话声虽淡却不容拒绝。 是。 第五十五章 等你回家 公子, 马车已经备好了。吴景晨早已收拾好站在院中等着了,现在右一一来回禀,吴景晨也不再耽搁。 我们快走, 你在前面带路。 跟着右一向外走去,吴景晨又问道,你可问清楚了你家少爷今天去了何处? 右一做事谨慎,不用吴景晨提醒就已打探清楚了, 那边虽然还在闹,但该拔出的钉子也早就找出来了,公子早上说过会在商行重新安排人手,现在应该还在商行。 吴景晨脚步更快,心中担忧不已。郑岚要把陈渡远的人从商会赶出去,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 也是对商行最好的选择。可对于要被赶出去的人来说, 这就是要断了他们以后的生计, 最容易生出事端, 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快步到了门口,吴景晨匆匆上了马车,还未坐稳便催促驾车的右一, 我们先去寻你家公子,随行的人你让他们尽快赶上就是了。 公子右一刚要劝却又被吴景晨打断了。 我们快点去找到你家少爷, 只要找到他便无需担忧安全问题了。还不快走! 吴景晨心里不知为何, 从听到右一告知他郑岚那边的情况之后便一直惴惴不安,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安却愈演愈烈,一刻没见到完好的郑岚便一刻也不能安下心来。 若非他还不会骑马,他连这慢吞吞的马车都不愿坐了,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那个少年身边去。 吴景晨连连催促, 语气更是不容拒绝,无法,右一也只能再三嘱咐府里的侍卫们尽快跟上,然后才在吴景晨的焦急忍耐中挥鞭驾马驶向了商行方向。 郑氏商行建在繁荣的城西,吴景晨所住的城东则多是高官富户所在,一路驶去越显热闹,人声也逐渐鼎沸起来,吴景晨却无心欣赏,虽频频掀帘也只是向着商行的方向焦急张望。 过了两刻钟,吴景晨又一次掀帘时终于望见了右一所描述的郑氏商行所在的三层华楼,再快些,就要到了。 右一擦擦鬓角的汗,小心控着马,悄悄舒了一口气。这人越来越多了,若不是他还算精通御马,恐怕速度早就降下来了,不能早点见到主子,车里这位爷还不知要心急催到什么程度。 虽然有些累,右一还是声调略扬回了吴景晨,是,公子。看吴公子今日的表现,对少爷的情意恐怕也不浅,看来他和郑含的担心是多余的,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可以抱到小少爷喽。 想到继续为郑家下一代效劳,自家少爷也遇到了真心相待他的良人,右一心里也高兴,一点也不觉得吴景晨是在小题大做,只轻轻扬鞭,打算赶紧送这对有情人相见了。 分卷(32) 远远的吴景晨就在注意着商行附近的动静,见商行门口照样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一派兴旺,吴景晨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等马车停在商行门口,未等右一停稳马车来扶,吴景晨就抢先跳下马车。 门口迎客的小厮疑惑地看了眼吴景晨,但人是右一带来的,便也没有多问,只看向右一,等着右一解释。 这是吴公子,少爷的好友。右一可疑的停顿了下才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我们有事要找少爷,少爷可还在里面? 在的。少爷现在在三楼。小厮点点头,还是犹豫地看了吴景晨一眼,但有右一担保,也放心侧过身,让两人进去。 已经到了郑岚附近,吴景晨反而不急了,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右一交涉好才向那小厮颔首示意,跟着右一朝三楼走去。 三楼是郑家家主办公的书房,门总是虚掩着,楼梯口还站着守卫,见右一来也寸步不让。 右一说明来意,但一来他们未见过吴景晨,二来郑岚也并未向他们交代过今天会有这位来客,故而只答应先去向郑岚通传,并不打算让开路。 右一歉疚又担心地看向吴景晨,害怕吴景晨为此恼怒,甚至迁怒到他家少爷,好在吴景晨不仅不怒反而满意颔首。 无碍,这是你们的职责,便按规矩来吧。郑岚身边的护卫若都这样尽责,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闻言,两护卫面色更缓,忙通传去了。吴景晨靠在栏杆上等着,还未远眺片刻,方才关上的书房门便又被打开了,随之传来的是书房主人的脚步声。 吴景晨站直身体,还未回头,少年清脆又含着惊喜的声音便传来了,阿晨,你怎么来了? 吴景晨见到郑岚这生机勃勃的样子,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今天学累了,想出来逛逛。 郑岚目光忍不住往吴景晨含笑的唇边飘,那你等我一下,我把事情安排好和你一起出去逛逛。 郑岚心中的喜悦甜蜜简直要溢满出来。阿晨这样好学,又无人陪伴,绝不会因为学累了出门,再看右一的表情,阿晨必是为了自己来的 吴景晨只是想确定郑岚是否安好,为了安全考虑,两个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商行才是最好的选择,等一切事必再一起出门游玩也不迟。 不用了,我出来这一会儿也转的差不多了,就在这里歇歇吧。见郑岚本来期待亮起的凤眼失望暗淡,吴景晨轻咳一声,你书房可备的有书,我在你书房看会书,等你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郑岚瞬间红透了脸蛋,只知道傻兮兮的点点头又点点头,好,我们等下一起回家。 红着脸,郑岚下意识就要伸手拉住吴景晨往书房走,等快要接触到吴景晨时才突然瑟缩了下手指,想起吴景晨不喜他的亲密。 没关系,阿晨态度已经软化太多了,相信再过不久一定可以牵到阿晨的手的。郑岚正给自己打着气,手还是习惯性的伸了出去,万一阿晨这次忘躲了呢,那不就赚到了 郑岚其实不抱希望,但这次指尖却传来丝滑的触感。他的手指握到了吴景晨的衣袖。 郑岚瞳孔骤缩,下意识抬眸望向吴景晨。阿晨,这次没有躲? 吴景晨已经准备往书房走了,没想到郑岚却突然出了神,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反应,让吴景晨一脸疑惑。 不是要去书房吗?虽然郑岚在他面前总是娇弱纯良的样子,但现在呆萌十足的看着他,还是让吴景晨心尖发软,哑然失笑。 要,要去书房。郑岚收紧手指,感受着指尖传来男人手臂摆动的力道,不禁晕头转向起来,只知道乖乖点头。 那走吧。吴景晨没注意到衣袖被牵这点小事,任由郑岚拉着他,自己大步向书房走去,你快点处理完,我们一起回家用午饭。 嗯嗯,没有多少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郑岚一脸偷笑,跟着吴景晨往前走,没有给剩下三人一点眼风。 右一也快步跟在两人身后,脚步比往日轻快了些。看来郑家是真的就要有另一位主人咯。 等三人都进了书房,余下的两名侍卫才收回隐晦偷瞄的视线,重新守在楼梯口,只两人还忍不住激动的小声交流了起来。 我保护少爷这么多年,可没见过少爷和哪个男子这么亲近过。你刚刚看到没,少爷脸都红了,还悄悄拉那男子衣袖右边的侍卫眉飞色舞道。 左边的侍卫也一脸兴奋,别说你,少爷这副小儿郎情态以前绝对没人见过。我刚去通传,少爷一听就立马出来了,连账本都不看了,还叫那人阿晨,还是右一陪着来的。啧啧,少爷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两位侍卫也是跟着郑岚长大的,见吴景晨一表人才,又是郑岚属意的人,人品应该也不差,虽然两人言语间略有打趣,但话语里还带着掩不住的欣慰。 少爷身边终于有能一辈子关心他的人了,两个年轻人感情好到还要专门来等人回家,可真是黏糊。 书房内,郑岚不舍地松开手指,将吴景晨带到几案旁坐下又亲手为吴景晨沏了盏茶才懒散地站起。 阿晨,你就坐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好。有阿晨在,谁还要看那劳什子账本,陪在阿晨身边一起看书喝茶才是最享受的。可惜,郑含今天出去了,不然还可以让郑含帮帮忙的 郑岚还在遗憾,吴景晨却放下茶盏犹豫开口道,陈渡远的事你可解决了? 郑岚看了眼低着头的右一,眉头皱起。但触及吴景晨眼底的担忧关切,因为郑家一系列污糟事而寒厉的心瞬间回暖。 处理好了,陈渡远的手下早被我和郑含拔除了,他现在没有郑家做后盾,若不想被告官流放,只能乖乖把欠了郑家的吐出来。早上他就已经签了和离书,从此他就再也与我郑家无关了。 虽然郑岚说的云淡风轻,掩去了种种细节,吴景晨却不难想到这背后郑岚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不谈重新收拢势力,就只陈渡远是他生父,郑岚却要代爹爹和离并将他赶出郑家,在这个社会的阻力有多大是他人无法想象的。 见郑岚不想深谈,吴景晨也不强求,只叹了口气提醒道,陈渡远现在可以说一无所有了,他行事向来狠辣,对你又无半分舐犊之情,你在外行走一定要多加小心。 郑岚的神色有片刻怔忪,旋即又止不住的低声笑开来,我还以为你要劝我别对他那么狠,没想到真不愧是我喜欢的阿晨。 见吴景晨听到喜欢二字也只是不适应地轻抿唇角,郑岚突然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遍,阿晨,我喜欢你,想与你白头偕老,你可愿? 吴景晨没想到郑岚又打出一记直球,虽然还是慌乱了片刻,但更让他不能忽视的却是心底悄悄地却滋长的越来越快的快乐,欣喜。 吴景晨再也不能骗自己、因为少年的性别忽视自己真正的心意。他得承认,他对这少年从初见起便处处关心就已是特别了,后来那样毫不设防、倾心相待的过往,更是将他的心也囚禁在了少年清澈的眼底。 不动声色地捂住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吴景晨极力想保持镇定,但连向来沉静的眼睛都自觉弯起了。 缓了良久,在郑岚脸色就要煞白之前,吴景晨哑声道,你先去安心处理公务,等回家,我会给你答案。 这里只是小岚在外办公的书房,确定关系这样的大事怎能如此草率。不行,要赶紧让右一回家先准备着,至少要准备一捧鲜花吧。该死的注重仪式感的前直男固执地想到。 郑岚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见吴景晨唇角带笑,柔和的视线从回神后就在他身边留连,郑岚心中又重新升起希望来。 好,好。你慢慢想,等回家一定要给我答案。郑岚眼中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期待,等吴景晨笑着点头允诺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去接着工作去了。 一边忙着过账,郑岚一边不满地在心里嘀咕。右一可真没眼色,连独处的空间都不知道为我和阿晨留下 右一和吴景晨小声商量了半天,越商量脸色越喜,最后离开前还忍不住欣慰鼓舞的看了郑岚一眼,让郑岚颇为莫名其妙,只是碍于两人是私下交流没有问出来罢了。 等终于忙完,郑岚一刻也等不及就带着吴景晨往外走去。 阿晨,我们走回家吧,这一路有不少好吃好玩的,你一定会喜欢。郑岚虽然想早点回家,但吴景晨难得出来一趟,气氛还这般好,让他不舍得就这样回去。况且,万一,回家之后得到的还是拒绝呢还不如在外面待久些,这样即使被拒绝这一天也有美好的回忆了 吴景晨被心动的少年期许央求,又想到身后跟着有护卫,便也应允了下来。罢了,等下自己也多警醒些就是了,小孩难得这么高兴,就随他一次愿吧。 好啊,我们一起走回家。吴景晨小心将少年护在身旁,颔首应允。 郑岚脸上的笑容霎时灿若繁花,在吴景晨心间开遍,带来阵阵悸动。 商量好,两人便并肩在街上慢悠悠逛起来,虽然在外不便过于接近,但两人视线相接间丝丝涌动的暧昧却不容忽视,让人一见便知是一对有情人。 逐渐走进拥挤的人潮中,因为想和吴景晨相处不被打扰,郑岚特意悄悄示意护卫离远一点。 一路走来,吴景晨总是用手臂在他腰后悬空护着他不被人流冲到,见到新奇的玩意也总是第一时间和他分享,这让郑岚的心更是如在云端,飘飘然不知所以。 行到一座郑氏的银楼前时,吴景晨手中已经提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郑岚咬着一块麦芽糖,正笑盈盈扯着吴景晨的衣袖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却见刚刚还纵容笑着的男人瞬间面色大变,甩开了手里所有的东西惊骇欲绝的一把将他推开了去。 被推到在地,郑岚来不及感受火辣辣的手掌与臂弯,只在下一瞬便响起的周围人恐惧的尖叫中倏然抬头。 阿晨! 第五十六章 祈祷 春芳堂里, 郑岚站在药堂后院的走廊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纤长手指上沾染着的猩红,眼底也晕染出一片血色, 还沉浸在那刺痛人心的血红中不敢回神。 右一看着手掌不停颤抖,面若金纸血色全无的郑岚,虽然也在担心房内的吴景晨,但心中更多的却是不忍。 少爷这样, 是真的被吓到了。吴公子又是少爷的心上人,这些日子少爷对吴公子的心意他都看在眼里,若是吴公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怕是少爷也要 右一微合上眼,默默在心中祈祷,保佑吴公子化险为夷, 不要让少爷心爱的人再一次离他而去了。 抬起头, 郑岚久久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半响缓缓蜷起了还在轻轻颤抖着的手掌。阿晨你一定要平安醒来, 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回家,会给我答案的 右一静静地陪在郑岚身后, 看着主子纤细瘦弱的身影,一阵心疼。怎么什么苦都让少爷遭到了。少爷才刚十六, 却亲人离世, 生父不慈,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喜欢的人,吴公子也准备接受少爷了,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吴公子却为了保护少爷, 而身受重伤。 唉。 眼睁睁地看着一盆盆血水从房中端出,郑岚掌心的血色晕染的更深,只是这次不再是从吴景晨身上沾染到的血迹。 少爷?!右一惊呼,您的手?您怎能这样伤害自己,若是吴公子知道他拼命将您保护的好好的,您却如此不珍惜自己,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郑岚倏然将拳更加收紧,片刻后又无力摊开,无声嗤笑,你说的对,我不能让他的心意白费,你去前院给我要点伤药包扎吧。阿晨把我护得好好的,可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却是阿晨受伤啊。 从吴景晨受伤开始到现在,右一终于又听见他家少爷开口说话了,却在听见那嘶哑破碎的声音时差点哭出声来。 悄悄抹了抹眼角,右一闷声找来伤药和细棉布轻手轻脚为郑岚包扎起来。 打好结,右一刚要退到一边却又听到了郑岚的低声自语,我只是掐破了掌心就这样疼痛,阿晨却被刀刺得那样深,他该有多疼 话到后来,已然带上了泣音,让人听了就心里一酸,右一更是不敢抬头,生怕一看到自家少爷伤心的表情就也绷不住留下泪来。 少爷,我给您搬个椅子来您坐下歇息一会儿吧,等下吴公子还需要您照顾,您可不能累趴下了。右一缓了缓温声劝道,从吴公子被送到药堂来之后,这一个时辰,少爷便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似生了根似的,腿脚可怎么受得了。 郑岚置若罔闻,自虐似的任站着一动不动。阿晨还在房间里,生死不知,他怎么配有心思坐下休息。 阿晨受了那样重的罪,都是拜他所赐,他只是站一会罢了,及不上阿晨万分之一的痛苦,哪里用去休息。 想着,郑岚痛苦地合上眼。若不是他任性,为了贪恋那一时的快乐而不顾阿晨特意的警告,非要和阿晨一起走回家,又不允许护卫跟得太近,阿晨怎会为了保护他被狗急跳墙的陈渡远伤到! 郑岚永远都忘不了被推开后看到的那一幕。 男人周围一米随着声声尖叫瞬间空了出来,只余捂着腹部的男人失了力缓缓跪倒在地,鲜红的血液止不住地从他指缝间流出,也刺红了他的眼。吴景晨英俊的面孔上向来温柔的表情因为疼痛狰狞起来,面白若纸,大颗大颗的汗珠瞬间涌出,布满额头。明明痛苦到极点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却在听到他惊恐的尖叫声时努力撑开眼睛向他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小岚,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没有给你回答呢 想着,郑岚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与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重叠着,更显悲意。 阿晨,阿晨明明疼得浑身冒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为了安抚自己强撑着不昏迷的阿晨,在自己两手捂着伤口都还止不住血害怕大哭时努力伸出手搭在自己手背安慰的阿晨,即使在前往医馆的路上就昏迷了嘴里还下意识呢喃小岚别怕的阿晨 阿晨既然能死而复生,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吧若是不能,郑岚看向房门勾起一个浅笑,阿晨是自己认定的夫君,他去哪儿,自己自然也要跟到哪儿去才是。 又是一阵让人担心到快要窒息的等待,除了送药送水外都闭合着的房门终于彻底洞开,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擦着汗跨过门槛,还未站稳,就有两道身影闪电似的扑了过来。 分卷(33) 大夫,阿晨怎么样了?! 第五十七章 莫非天眷 老大夫行医多年, 对病人家属的心情颇为理解,春芳堂又是郑家的产业,郑岚也算是他的东家, 老大夫观其神色已是大悲之兆,若是再不得到确切的消息,怕是要损耗心神,因此也不磨蹭, 回答道,吴公子的伤已经止住,只是夜里可能会发烧,只要能褪去醒来便度过此劫了。 郑岚的心随着大夫的话先是一喜,然后就又被后半句牢牢束缚住,几乎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您是说, 阿晨他, 现在还未脱离险境郑岚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眼底全是惊惶与恐惧。 眼前的少年仿佛遭遇暴雨击打随时都会凋谢的花, 身形都开始摇摆起来,老大夫觉得若是他敢点头,这位还尚年幼的家主就会当场昏死过去。 老大夫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怜悯, 但怜悯归怜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老大夫轻轻颔首, 是。他还未脱离危险。 郑岚纤弱的身子又是一晃, 向来挺直的脊背也像被压弯了似的,瞬间塌了下来,整个人被一种沉重的情绪笼罩着。 老大夫心中叹气,已经准备等人撑不住倒下去该开什么药房了,右一也紧张的护在郑岚左右, 随时准备接住这个脆弱的少年,但郑岚的软弱也只出现了这一瞬,一眨眼就又重新挺直腰杆,坚强起来。 阿晨,阿晨还需要他来守护。若是他倒下了,又有谁能像他一样尽心尽力地守着阿晨,为了阿晨苏醒能付出一切呢?! 稳住颤抖的嗓音,郑岚哑声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陪着阿晨了吗? 可以。只是人不能多,伤者需要静养。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与掌心的血迹,老大夫也不敢劝郑岚。现在,让他和房间里的男子待在一起,恐怕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郑岚抬脚就要进房间陪吴景晨,刚走两步,身后老大夫带着叹息的声音又叫住了他。 郑少爷,您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您也累倒下了,那位公子可就没人照顾了。 郑岚脚步不停。他会照顾好自己,他这条命是阿晨救回来的,自然不能任由他来糟蹋。他一定会将阿晨救回来,等阿晨醒了,再赎罪也不迟。 郑宅以及商行里所有的药材都随你调用,若是需要其他大夫一同商讨,就通知郑含帮你请来。只一条,一定要医好阿晨。等阿晨醒来,岚必有重谢。 陈渡远当街伤人,即使他为我生父,我也不该再包庇。你带人将他捆了,好好招待一顿后再送到官府,告诉府君,不必顾忌我,务必还无辜受伤者一个公道。 郑岚两句话分别留给身后的两个人,话落时人也已经进了房间,只留给面面相觑的两人一个淡漠的背影。 榻上,吴景晨已经被药童收拾好了,正安静沉睡着。郑岚一步步沉重地走近吴景晨,男人的腹部缠着厚厚的棉布,因为出血过多,甚至有血色晕染出来。 即使喂了安神的药物,但男人睡得还是不安稳,浓密的剑眉拧得紧紧的,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淡色的唇也抿着。 阿晨。房门也在郑岚进屋时被关上了,房间里现在只有昏迷的吴景晨和郑岚,郑岚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股撕裂般的痛意。 从看清吴景晨被刺起就几欲落下的泪珠终于涌出眼眶,眼角带红的郑岚扑倒在吴景晨床边,泪水似决堤一般倾泻着,娇嫩的唇瓣也被皓齿碾出丝丝艳色,合着泪又被痛苦的少年咽了回去。 阿晨颤抖着手指在伤口上空轻描着,郑岚甚至不敢真的触摸到,害怕给昏睡的吴景晨带去更深的疼痛。 阿晨,那么深的伤口,你该有多疼啊迷蒙的泪眼中,郑岚仿佛又看到那把被其主人惊慌间抛弃的匕首,落下他最爱的人身边,从仞尖到柄端,都被鲜红的血迹覆盖着。 若不是把手刺不进去,怕是连把手都会被那畜生刺入吴景晨的身体里。 他明明恨的是我,拼尽全力要杀死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你这么傻,要替我挡下?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拉起吴景晨的手掌附在脸上,郑岚埋在爱人的掌心泣不成声。是我错了,阿晨。 唔,我活下来了?伴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吴景晨缓缓睁开了眼睛。 嘶,肚子疼,头也好疼。用尽全力才从黑暗中挣脱开来,吴景晨还没能看清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就被连绵的闷疼折磨的痛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伤的不是肚子吗,怎么连头也疼起来了? 还没等吴景晨想个明白,被惊醒的郑岚就惊喜地叫了起来,阿晨你醒了?快来人,右一,右一,快找大夫来,阿晨终于醒了! 吴景晨才从昏迷中醒来的大脑还很迟钝,耳边冷不丁响起如此激烈的声音,把他吓得浑身一个机灵,连伤口都被吵得更疼了些。 难受地皱起了眉,吴景晨偏过头去想看看郑岚怎么样了,自己昏过去之前护卫都重新护在了两人身边,众叛亲离的陈渡远应该没有能力再伤害郑岚了才是。 目光落在激动起身去唤大夫的郑岚身上,因为郑岚一边在找人,一边还狂喜而珍重地看着他,吴景晨一扭头就看清了郑岚现在的样子,本就微皱的眉头这下彻底锁死。 回到郑家后,两人都被精细地养着,有擅养身子的大夫为他们拟了滋补的汤药和膳方,短短时日,两人的气色都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底子本就优秀的郑岚更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皮肤用剥了壳的鸡蛋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 可现在,娇养着的小少爷却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变得憔悴的不像样,头发乱了都不知道,和他受伤那日一样的衣物上溅着褐色的药汁痕迹,怕是从他昏迷起就没换过。本来娇嫩饱满的粉唇现在缺水起了皮,唇角还有着皲裂,泛着毫无生机的白。 他最喜欢的灵动清澈,总是狡猾的卖可怜的眼睛,现在红彤彤的有些肿,这是哭多了。眼底乌青一片,一看就是没睡好。 整个人憔悴邋遢到了极点,哪里像是那个爱讲究,在他面前总想保持完美形象的郑家少爷。 你怎么咳咳咳!把自己折腾的这样憔悴?吴景晨本想责备郑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才吐出几个字就感到喉咙撕扯一般的疼痛,不得不把话暂时咽了回去。 水,给我水。吴景晨艰难道。我这是昏迷多久了,怎么喉咙这样干? 吴景晨太久没有说话了,昏迷后又不能自主吞咽,害怕他被呛到,只有喂药以及郑岚用湿布巾为他湿润嘴唇时能勉强补充些水分,可这也只能勉强维持。 现在吴景晨要说话自然感觉喉管都干燥的黏连在一起了似的,难受万分,以至于说出口的话都细若游丝,郑岚一时都没能听到,还是那两声不适的咳嗽拉回了郑岚的注意力,让他听清了吴景晨的要求。 阿晨,你先别说话了,我这就给你倒水来!见吴景晨连吞咽都困难不已,一脸痛苦难耐,郑岚更是心如刀割,害怕吴景晨还要强撑着说话,急忙附身顺了顺吴景晨胸口,安抚着阻止男人继续出声。 看到郑岚心疼愧疚的表情,吴景晨想出声告诉他自己没事了,让他不用担心,但每次一张嘴郑岚都会及时回过头来,祈求地看着他让吴景晨不忍拒绝。 这家伙,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惜,却这么紧张我,真是懂得如何抓住我的心。吴景晨认命想到,眼底却满是暖融融的爱意。 郑岚疾步奔到桌前倒水。这些天除了照顾阿晨,其他时候他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也不允许其他人在换药时间外进来打扰,壶里还是隔夜的凉茶,阿晨刚受了重伤,可不敢多用。 估量了小半杯的分量,郑岚捧来茶杯放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扶起吴景晨靠在厚厚的软枕上,阿晨,我扶你起来。慢点,要是扯到你伤口了一定要及时喊住我。 好在吴景晨回复的很好,虽然有点疼但都在吴景晨的忍受范围之内,完全没扯到伤口,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来,慢点喝,这是凉茶,你先将就着润润喉,我马上让右一重新换热水来,等下你再多用些。郑岚一手将茶杯凑到吴景晨唇边,一手环着吴景晨的肩膀,帮吴景晨分担重量。 等郑岚服侍着吴景晨一小口一小口用完小半杯茶,嗓子舒服了不少的吴景晨刚要开口,右一便带着激动的老大夫进来了。 吴公子醒了?快让老夫看看! 眼看着虽然憔悴但仍不掩清丽的小哥儿被一个脸皱的像晒干了的橘子皮的老头子挤走,还一脸兴奋地对着他上下摸着,吴景晨的第二次询问也只能夭折掉,乖乖地先配合大夫的复诊。 号完脉又检查了一遍伤口,老大夫稀奇又激动道,吴公子真乃奇人也,肠子都被捅开了还能止住血,发热也只是一晚便消了,现在不过三天,这样深的伤口就已经结了痂,莫非得了天眷? 第五十八章 污人清白 昏迷了三天?这三天一直睡着, 难怪头疼的厉害。 不过,吴景晨手掌隔着锦被虚摸了把伤口处,天眷吗? 吴景晨不禁想起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明明头上磕了那样深的一个洞,却在他过来后自己止住了血,过了一天裹伤的布条下伤口就长住了。和这次的情况一模一样。 难道, 这就是自己身为穿越者的金手指?非要受伤才能起到作用,可真是不知让人该喜还是该哭。 吴景晨的手抚上额角,漫不经心地轻笑着,一抬眼却见郑岚视线极快的从他额头移开,避过与他的眼神交流。 放下手,吴景晨若有所思。 是要多谢上苍保佑。不过岚更要谢过大夫您, 多谢您这些时日费心为阿晨医治, 为阿晨治伤剩下的药材就不用还回来了, 在您的手里它们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右一, 给先生的谢仪可准备好了?郑岚鞠躬谢道。 准备好了。右一想到郑岚一句话里送出去的东西,也不由啧了啧舌。少爷可真是大手笔。 老大夫搓了搓手,虽然心动极了, 但知道那些药物珍贵的他却不敢安心收下。 小老儿愧不敢当,是您为吴公子备的药好, 小老儿的医术只是中规中矩罢了。 老大夫说着还惭愧起来。 他方才将吴公子的伤势愈合归为天眷, 真是抹杀了那些千年老参,百年雪莲等等奇物的功效。吴公子既然止住了血,有郑东家全力提供这些药材,什么样的伤势愈合不了? 听到老大夫这样说,吴景晨知道他愈合速度过快的特殊体质已经被掩盖了过去, 连萌芽都还未开始便被郑岚解决了。 郑岚又一番好谢,两人推据片刻,终究不舍得错过那些他可能再也不会接触到的灵药,老大夫才一脸羞愧又激动的答应收下了。 东家,您放心,这些药材小老儿必不会浪费,一定会用到合适的人身上。说着,老大夫一拱手,小老儿先替未来收益的患者谢过两位,您两位定会福寿绵长,携手百岁。 这一通恭维的话郑岚听得很高兴,等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时脸蛋还红扑扑的,显然是被老大夫那句携手百岁说得害羞了。 阿晨,你可饿了,我让小厨房温了粥,你要用些吗?坐在床边,将吴景晨放在被子外的手小心地放回去,郑岚柔声问道。 吴景晨醒来到现在先是安抚郑岚然后就被检查,根本没空关心肚子饿不饿,现在被郑岚这么一问才觉出腹中饥饿来,一时只觉胃里火烧火燎的,迫切的需要进食充饥来缓解这股让人心慌的空虚感。 要!吴景晨舔了舔还有些干燥的唇,想到郑家厨子的手艺只觉得肚子里更空了。可惜他现在刚从昏迷中醒来,只能用些清淡好消化的。唉。 见郑岚就要张罗去了,吴景晨忙伸手抓住郑岚的胳臂把人留下。 我现在醒了,伤势也稳定住了,你就不需要一直守着我了。见郑岚神色里满是不赞同,吴景晨只能无奈点醒他。 你看看你黑眼圈有多重,嘴巴都干裂了,还不知道歇一会。 郑岚大惊,我,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说着慌忙伸手,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捂住嘴巴,誓要把不完美的地方遮起,不愿让心上人看到一个憔悴的失去光华的自己。 现在知道慌了,之前怎么不知道把自己照顾好。吴景晨被郑岚这笨拙的小反应可爱到,失血苍白的脸上拂过朝阳似的笑意。 好了,我等下要用饭,用完饭也不会跑,还要安心休养。你赶紧回家好好洗漱一番,饱饱的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再来照顾我好不好。 郑岚捂着脸的手一僵,洗漱?! 啊啊啊啊!完了,这三天自己都在这里照顾阿晨,都忘了洗漱,现在岂不是邋遢的不成样子?! 郑岚被臊的彻底变成一具木雕,一动不动像这样吴景晨就会忽视掉他一样,让吴景晨哭笑不得。这个小狐狸,还是这么爱美。 拉下郑岚的手攥在掌心,吴景晨轻轻吻了上去,你一直很美,即使为了照顾我,连衣服上都是药点子也很美。 虽然是安慰害羞的少年,但吴景晨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恶趣味,调笑的本就红彤彤的郑岚脸上更加发烫。 阿晨!郑岚又羞又恼,却毫无办法只能纸老虎地瞪了吴景晨一眼,连被握住的手都舍不得挣脱,反而感觉那处温热直直烫到他的心尖,让他不禁更用力地回握过去。 好了,不逗你了,快去休息去。虽然握着的手掌又小又软让吴景晨舍不得放开,但看着郑岚眼底的青黑,吴景晨还是催促少年赶紧去休息。 郑岚看了眼吴景晨,咬了咬唇,本来降下一点温度的脸红色彻底弥漫。右一应该在隔壁给我准备的有衣物,等洗漱完,我要来你的房间休息。 吴景晨沉默。虽然决定要接受郑岚了,但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阿晨,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倒下的时候有多害怕。你受着伤,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睡得着!郑岚语带哀求,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又笼上一层薄雾。 这家伙,装可怜的功夫又精进了。对着郑岚那张可怜巴巴,仿佛不让他陪着就真的要失眠,还会彻底哭出来的脸,吴景晨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你,好吧。吴景晨无奈叹气,你让右一搬张软榻进来,再准备一套寝具,你就在软榻上休息。 同床共枕是不可能同床共枕的,他们两个毕竟现在什么名分都没有,连婚都没定。虽然郑岚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天,但他们终究会成婚,即使有人会非议,但以后也算是一桩美谈。 分卷(34) 但若是被人知道他们两个还未成亲就睡在了一张床上,传出去可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他还好,但郑岚身为哥儿家主,怕是会被骂的难听至极。 这里是医馆,不是郑家,还是要注意一些。 虽然让一个哥儿和男子睡一间房也很大胆就是了。吴景晨想。 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郑岚也不气馁,反而一脸高兴的点头,好,我等下就吩咐右一来安排。 郑岚本来笑着,但一低头衣摆上的褐色药渍却让他笑再次僵住。我这就去洗漱,阿晨你等等我。 郑岚一刻都不敢再在吴景晨眼前待了。自己这副样子真是憔悴邋遢到了极点,他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更不能污了吴景晨的眼。 郑岚急忙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却回了头,犹豫问道,阿晨,等你吃完饭我再去洗漱好不好?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吃,不会让别人喂我的。只有你有这个特权。 这几个月的相处里,特别是在杭城的这段时间,吴景晨对郑岚纯良表皮下的占有欲有了彻底了解。 庄子里连年轻的女子、哥儿都没有,随身服饰他的右一也是个其貌不扬的面瘫,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能容忍别人给他亲密的喂食? 没想到吴景晨连思考都没有就猜出了他的意图,郑岚脸红得快要滴血。抬手捂了捂脸降热,郑岚留下一句才不是,我只是怕你不习惯别人近身而已就落荒而逃了,生怕吴景晨再打趣他。 慌忙逃出门,郑岚靠在墙边这才有空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刚刚阿晨说话的样子好温柔,心里的小鹿都要没头没脑的撞死了。 右一刚送完老大夫回来,一进特意为他们留的小院就看到自己冷静英明的少爷,捂着脸靠在墙边嘿嘿笑个不停,活像一个小傻子。 右一这几天都提着的心彻底放下。看来,吴公子和少爷真的要否极泰来喽。 少爷,吴公子那里是否需要人服侍?本来右一是想安静等少爷高兴完的,但他都在旁边站了半天了,自家少爷的傻笑还是没停下,整个人憨的不行,只能出声打断了郑岚甜蜜发散的思绪。 除了在吴景晨面前,郑岚面对其他人永远是镇静温润却又疏离的,即使被右一撞见自己在傻笑也毫不羞涩,只回神安排起来。 其他都好说,但是听到郑岚要搬到吴景晨房间,右一还是大惊失色,面瘫脸也生动起来。 少爷,不可!你们连亲都未定,这于礼不合,传出去也会污了您的清白! 右一劝的苦口婆心,郑岚却毫不领情,我在失踪的那段时日就已经和阿晨夫夫相称了,只是阿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不愿耽误我罢了。 我们既有夫夫之名,那么一切都是合情合礼的,你不必担忧。 趁着吴景晨不在郑岚又开始玷污吴景晨的清白。反正以阿晨现在的表现,两个人早晚会大婚的,他现在说的也是事实,只是阿晨太害羞罢了。郑岚脸不红心不跳地想到。 这,是。右一听得张口结舌,但见郑岚信誓旦旦,也只能压下怀疑去安排了。 吴公子,难道真的和少爷成过亲?郑含好像很早就去见过少爷,等他回来再问问看吧。 第五十九章 觊觎 吴景晨还受着伤动作不能过大, 加上久未进食速度也不宜过快,等他细嚼慢咽地喝完了一晚红枣莲子粥又用了两块糕点后,郑岚也已经迅速收拾好了自己。 右一刚把餐具送到厨房赶回来等候吴景晨的吩咐, 结果还没进门就被自家少爷拦在了门外。 软榻位置放的不对,你让人进来重新换个位置。郑岚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右一这家伙以前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今天这么笨,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居然把他的软榻安置到另一面墙边,和阿晨隔了一整个房间就罢了,居然还在房中摆了一扇屏风,彻底把两边隔绝开来了! 余光瞟到那面都可以当一堵墙的巨型屏风,郑岚恨不得给面前这个榆木疙瘩脑袋上来一下,好让他开开窍。 少爷, 您想放在哪里?右一略感不妙, 但还是抱着侥幸问道。 自然是放到阿晨床边!郑岚扬着眉, 眼睛里一片春光。 少爷!右一没想到郑岚居然大胆到这种地步, 咬牙就要拒绝。 你不用劝了,你不搬我就让医馆里的人进来了。郑岚扫了右一一眼,知道右一不赞同, 也不想勉强,抬脚就要往外走去喊人。 属下遵命!见郑岚说真的, 右一只好咬牙答应了越发色令智昏的主子的要求。 罢了, 明知道少爷从小就固执得很,既然最后总要顺了他的心意,还是他来好了,让医馆那一群嘴不严实的胚子进来,不等明天就要传的满城风雨了。 按照郑岚的意思将软榻和吴景晨的床并排放好, 中间仅留下一个勉强容人通行的过道,又被指挥着移走了没有用处了的屏风,关上门,右一无奈想到,看来,得赶紧找郑含打听清楚少爷和吴公子的事情了。 定亲和成亲的事也该着手安排起来了。不管吴公子之前怎么想的,既然少爷喜欢他,又为他做到了如此地步,那他这辈子就注定要成为郑家的人,和少爷一辈子生死与共! 房内,吴景晨看着郑家主仆这一连串的动作,想阻止都找不到机会。 其实他觉得右一之前的安排就挺好的,可惜任性的小少爷不同意,每次吴景晨想开口劝他别搬,他就像未卜先知似的,用欲哭不哭的大眼睛望着他,让吴景晨只能闭紧嘴巴被安排明白。 等右一出去后,吴景晨望着一米之隔的软榻上像只偷到鸡了的狐狸的少年,扶额叹息,你啊你啊 郑岚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你该休息了。摇摇头,吴景晨不再多言。郑岚洗漱后眼底的青黑更明显了,赶紧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可以等他醒了再说。 好。见郑岚竟然真的乖乖躺平拉起被子准备睡了,吴景晨还有些惊奇,还以为这家伙会磨着要和他一起睡呢。 睡吧。看着闭着眼睛,双手平放,连睡觉都规规矩矩的郑岚,吴景晨笑容更加温柔。郑岚还小呢,这几天怕是累坏了。 睡了三天,吴景晨现在精神的很,郑岚准备睡了他却拿着刚让右一准备的书慢慢翻看。可惜还没看两页,就被隔壁不断传来的翻身的响动扰的根本看不下去。 短短两分钟,郑岚就翻了三次身,动静还很大,让吴景晨想当做注意不到都不行。 放下书,吴景晨双眸微抬,声音带笑,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听见吴景晨的声音,郑岚辗转的动作一僵,转过身怯怯道,阿晨,这软榻太小了,又不如床舒服,我睡不着。 边说着,郑岚的小眼神边往吴景晨床上瞅,这暗示明晃晃的让吴景晨想不理解都难。 知道这不省心的小狐狸要是不达成他的目的是不会安稳了,吴景晨只能捏了捏鼻梁放弃挣扎。 撑起身子往里侧挪出一个身位来,吴景晨看向还在装无辜,装茫然的狐狸崽子,还愣着干嘛,不想和我一起睡床现在回隔壁还来得及。 不用了,右一搬屏风也累了,还是不要麻烦他了,我先和你凑合一下吧。郑岚一骨碌坐起来吴景晨话刚落下就躺到了床上,动作麻利的让吴景晨都想赞叹了。 把榻上的被子抱过来盖。吴景晨冷漠拉过自己的被子。 哦。郑岚听话点头。 快睡。吴景晨冷漠翻书。 好。郑岚乖乖盖被躺下。 一句一个指令,吴景晨又翻了一页书,这才往身边投注去一分关注,准备看看小孩有没有老实休息,下一刻却欣慰又讶异地勾了勾唇。 这次,郑岚终于没再作妖,老老实实地躺在吴景晨身边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吴景晨本在看书,可郑岚睡得实在是太香了,平缓的呼吸声仿佛带着催眠的力量,让吴景晨也感觉困了起来。 扭头看了眼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少年,吴景晨索性放下了书。自己身体还没好,还是多休息休息养伤吧。 吴景晨觉得自己只是很短暂地睡了一觉,可他睁眼时却见郑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正隔着被子轻轻用手指摩挲着他的伤口,一脸疼惜。 吴景晨突然开口,嗓音里带着初醒的懒散,别自责了,我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村里的时候我受了伤好得就快,你应该知道的。 郑岚放在被子上的手一抖,缓缓蜷缩起来。 即使伤口止住结痂了,但你还是会疼啊。郑岚低声呢喃。 视线在那只用力握紧到骨节发白的手上逡巡一圈,吴景晨握住郑岚,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觊觎我的? 在你醒来的那一天。郑岚伸开手掌反手与吴景晨交握,扬起的笑脸是兔子的娇软,和狼的狠厉孤勇。 那你现在开始觊觎我了吗?狼崽子这样问道。 早就开始了。吴景晨叹气,还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想到第一天就暴露了。呼噜了一把没良心的狼崽子睡得乱糟糟的头毛,吴景晨无奈想到,遇见危险的时候都下意识为你挡刀了,难道还看不出对你的觊觎吗? 狼崽子一瞬间乐得又变成了傻兔子,笑得整齐的小白牙都忘了君子的矜持展示了出来。 郑岚刚要说些什么,吴景晨却先开了口。空着的另一只手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刀痕,吴景晨问道,陈渡远怎么样了? 听到陈渡远的名字,郑岚笑得明亮的眼睛顿时暗了下去,眼底凝聚着要将人撕碎的风暴。 你受伤那天我就让右一将他送到了官府,现在,他大概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 流放?吴景晨挑眉。你这是把他的弱点拿捏死了,罚他流放恐怕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可不是,对于陈渡远这种贪图享受,娇生惯养的了半辈子的人来说,让他沦为阶下囚,被人押解着磋磨到苦寒之地,从此忍受贫穷、饥饿、卑贱饱受折磨后才能痛苦死去,当然比让他享受过后利落的死去更难以忍受。 这样算起来,这次受伤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可以以故意伤人,且伤的是一个暂时还和郑家毫无关联的人的名义状告陈渡远,还不用让郑岚背负更多骂名。 呵。郑岚冷笑。不止流放,他还有其他大礼会送给陈渡远。 吴景晨看到郑岚这样的笑容就知道陈渡远的报应还没完,你还有其他安排? 我把他偷偷接济陈家置办的家业都要了回来,还给他的娇妻介绍了新的如意郎君,不日就要带着他的命根子改嫁了。郑岚也不隐瞒,敛了冷笑淡淡道。 吴景晨倒吸一口凉气,高,实在是高。这是杀人还要诛心啊,看来以后可不能得罪这家伙。 郑岚对吴景晨的反应很是不满,斜了吴景晨一眼,凤眼轻眯,你怕什么,你又不会做出那种丧天良的事。 再说,我和那女子又没仇,给她介绍的可是好人家!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娇蛮,偏偏吴景晨对这副姿态半分抵抗力也无,反而顺着郑岚的话夸赞起来。 郑家主恩怨分明,君子肚里能撑船。吴景晨打趣道。 又笑闹了一阵,无意间对上吴景晨含情的笑颜,郑岚恍惚间被惑了心智。 阿晨,你愿意娶我吗? 第六十章 引诱 吴景晨还握着郑岚的手吓得收紧, 听见少年的痛呼后才恍恍惚惚的松开了手。 捧起少年细嫩的手腕放在掌心轻揉着,吴景晨还是一脸雷劈的震惊。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媳妇(或者相公?)比我还要攻气十足应该怎么办?在线等, 挺急的! 求婚?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并不妨碍郑少爷在这种情境下领悟到它的意思,如果你说的是提亲的话,那就是了。 糟糕!该怎么不着痕迹的拖延?!求婚这种大事怎么可以在病床上就草率的就决定了! 放开嫩白的柔荑, 吴景晨看似从容实则焦虑地笑道,提亲这种大事容不得马虎,不如等我伤好了随你祭拜过长辈再说?我还得寄信回村,和二爷爷他们报告这个喜讯。 又被吴景晨躲了过去,郑岚的笑脸蔫了下来。好在吴景晨给了明确的期限,想到吴景晨的恢复力之快, 必然能在半个月内提亲成功, 郑岚这才又打起精神来。 看你伤好了之后还有什么借口! 见郑岚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笑的, 知道他行动力之强, 吴景晨只能尽快把他的计划捡起来,免得郑岚下次又随机直球。 咦,你头发怎么乱成这样了?要不要回房梳洗一下。吴景晨撩起一缕调皮的粘在郑岚腮边的发丝, 一脸真诚的提议道。 郑岚的注意力果然顺利被转移走了,啊, 我都忘了。郑岚的脸红彤彤的, 一天之内在心上人面前出了两次丑,可真是 好在经过上午的洗礼,郑岚居然觉得这次只是头发散乱了些,完全称不上羞愧了。但为了保持完美形象,郑岚还是迅速爬了起来。 那我去梳妆了, 右一就等在门外,有事你就叫他。 郑岚殷殷叮嘱着,殊不知在他走后吴景晨就急忙召唤了右一。 我受伤之前让你安排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还没等右一站定,吴景晨就急急开口。 右一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先一步离开,没能看住任性的少爷和吴公子,然后就发生了遇刺的祸事。 右一神色沉沉,吴景晨却根本无暇关注。郑岚一向收拾得很快,必须要在他回来之前安排好一切,没时间磨叽了! 你现在就回家把我之前要的东西准备好,还有,吴景晨犹豫了一下,我房间床边的暗格里有一个木匣,里面是我全部的家当,你帮我找出来,等我回府的时候你一定要第一时间交到我手上。 郑岚等他答应已经等了太久的时间了,再拖下去那个芝麻馅的崽子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妖来。他又受着伤,没时间去买定情信物,那就只能凑合着把小金库上交了。 要是让右一帮忙安排,估计他会直接从郑岚的私库里找。想到拿郑岚自己的东西向郑岚告白的场景,吴景晨脑海里只浮现了一瞬就感觉头皮发麻。 分卷(35) 眼巴巴地瞅着右一的背影,吴景晨只能祈祷右一足够给力,能一天之内完成他的要求,毕竟明天他就要回府休养了。 他现在躺在床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郑岚留到明天下午再一起回府,给右一多争取点时间罢了。 这边无良的指使者还在为可怜的右一担忧,速度飞快的郑岚就走了进来,右一呢?他怎么没守着你? 见郑岚秀气的眉头就要皱起,吴景晨赶忙岔开话题,免得右一流汗又流泪。 我有事吩咐他去做了。房夫子哪里你帮我请假了吗?不知道等我伤好之后,课业会不会落下吴景晨想起房夫子那严肃的脸,忧愁叹息道。 我安排人帮你请过假了,你不用担心,养伤为重,学习的事要慢慢来,缓一两天不碍事。少年见吴景晨神情忧虑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空计较右一去哪儿了,只忙着和声安慰着愁眉苦脸的吴景晨,从此话题再也没再轮到右一身上过。 经历了这场遇刺危机,两人的感情又进一步升温。吴景晨又受着伤,郑岚更是对他百依百顺,恨不得把他当个泥娃娃捧在手心,在两人的和睦相处下,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上午。 郑岚正坐在矮几前煮茶,见几乎一天没出现在眼前的右一顶着个黑眼圈匆匆来迟,不由挑起眉头。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副被压榨过度的样子? 和心上人形影不离地黏糊了一天多,郑岚心情正好,难得开口打趣了右一一句,却发现右一的眼神随着他的话一言难尽起来。 可不是被压榨过度吗?即使快要被这对不省心的男男累到快要灵魂出窍,右一还是面无表情。 他跟着郑岚待命了三天几乎没有休息过,本以为吴景晨醒了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下,谁知道又被委派了任务,心累的一片麻木。 少爷好奇的话,不如问吴公子。右一硬邦邦道。 郑岚黑眸一亮,卷翘的长睫扑闪着看向床头安静看书,仿佛完全没听见两人对话的吴景晨,阿晨? 从右一进门就再未翻过页的吴景晨淡定放下手中的书,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起了一个方子,让右一去找人试验罢了。没想到右一效率这么高,才一夜过去就安排好了? 哦。郑岚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自在的握拳抵着下颔清咳一声,吴景晨确认道,右一,我那方子你可试验过了,成功没有? 成功了。看看我这黑眼圈,带着一府的下人熬了一夜,能不成功吗?! 吴景晨满意颔首,暗暗为右一记上一功,注意到右一的憔悴,魂都要飘走了忙关切开口,看你累的,快下去休息吧。等晚上我们再回府。 听见吴景晨的话,郑岚不赞同地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又劝道,阿晨,你伤口还没彻底长好,还是安心在医馆休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过几天你伤口愈合了再回家也不迟。 吴景晨扶额。郑岚现在对他太紧张了,深怕他动一下就会碎掉似的,连他想挪个窝都害怕扯到伤口。这不,才劝他答应自己回府,现在就又担心到想反悔了。 让右一先下去休息,吴景晨这才招手示意郑岚坐近点,对想要坚持意见的顽固小崽子恐吓道,再不回府,我伤口愈合速度异于常人的事就要被发现了! 吴景晨的愈合能力确实快到惊人,老大夫精于医术,若是再让他检查一遍伤口可真的没办法推到药效上了。虽然郑岚自信可以封住这则消息,但万一呢? 关心则乱,郑岚本来逐渐坚定的神色又动摇起来。 回家吧,到底在外面,不比在家舒服,回家养伤说不定会更快些。 因为吴景晨刻意压低了声音,声线比以往更加磁性,听得郑岚耳朵发烫,心尖也是一片酥麻,迷迷糊糊就被诱地点了头。好,我们回家。 等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性感的轻笑,郑岚这才从那温言软语中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都滚烫起来,臊极了。 阿晨,你!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了!郑岚恼道。自从阿晨愿意接受自己后,好像越来越坏了 吴景晨学着郑岚做坏事时的样子,无辜又单纯地眨巴着眼,我怎么了?难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不喜欢吗? 喜欢!郑岚咬牙。 当然喜欢啦!这样故意勾引人的阿晨,即使日日夜夜都看不够!若是,若是不要恶趣味地模仿他就好了 闻言,吴景晨愉悦地弯了弯眉。傻小子。 虽然商定好要回府,但吴景晨还是借口书没看完,以及老大夫又出诊去了没告别的借口,硬生生磨到天色已晚老大夫回来告了别才施施然坐在轮椅上被右一推上了马车。 虽然古代的轮椅是木质的,不如后世便利,但吴景晨看到还是连连赞叹。不过要是郑岚不逼着他坐轮椅就更好了,明明知道他伤口差不多已经好了的吴景晨怨念想着。 坐上马车,吴景晨给右一使了个眼色。快先回府让大家做好准备,都别过来打扰我们!还有,别忘了我的银子! 第六十一章 入赘 因为吴景晨的刻意拖延, 回到别院时太阳已沉沉落下,天空渐渐铺开了黑色的帷幕,一颗颗闪亮的繁星点缀在上面。 一下马车, 郑岚就发现了不对。等早已守在门口的右一将吴景晨扶下马车,郑岚扫视一圈周围下人不住往他身上飘来的视线,皱眉问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右一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少爷您等下就知道了。 是阿晨的吩咐?郑岚想起方才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跳。 吴景晨站稳脚步,袖口里握着小匣子的手收紧,喉结干涩地滑动着面上却一片淡然,你想知道?那为何不来直接问我? 郑岚骄矜的神色看向吴景晨时不自觉转为嗔怪,还不是你们两个瞒着我, 总是卖关子。 这次就不卖关子了, 我们回家吧。吴景晨抢先一步往府里走去, 留下身后的郑岚疑惑更深。 这次哪里没卖关子了?明明受着伤却走得这样快, 还把我都忘在了身后 吴景晨快走了两步后才想起被落在后面的郑岚,忙住了脚回身等着。 等郑岚停在他面前,吴景晨小心搓了搓手心渗出的汗液, 侧目看向佩兰院的方向,现在天色还早, 听右一说府里花园夜色下别有一番风味, 你这个主人可要带我见识见识? 郑岚刚要赖着吴景晨给他个说法,说清楚他和右一到底在谋划什么,却被这突然提出的邀请砸了个正着。 这是,要同我一起游园?虽然是在府里的花园,又是晚上, 但终归是孤男寡男一起游园不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郑岚就要点头,转眼却看着吴景晨的腹部又犹豫起来。 见郑岚头都点了一半却止住了,吴景晨顺着视线看向自己的伤处,在家里散散步,有什么要紧的。休息什么时候都可以,游园可不是随时都有兴致,你可要想好了。 好!我们去!郑岚心中的天平一下被压得死死的,立时就答应了吴景晨。 和阿晨一起沐浴着星光赏花散步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郑岚的姿态如同宣誓一般,眼里都是斗志与坚决,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这人是要上战场,而不是要和心上人单独相处了呢。 吴景晨僵硬挂着的笑脸重新生动起来,心底的紧张也冲淡了些。这傻小子,若是知道他和右一的安排怕不是要乐得眼睛都要笑没了。 那就麻烦郑少爷在前面帮忙带路了。吴景晨含笑道。 郑岚在前面引着路,平时虽不至人来人往,但总有仆从出没的小道上他却再未看见一个下人,且随着往水榭的方向去,吴景晨的话逐渐变少起来,让郑岚也不禁减少了话题,心脏随着胡思乱想砰砰乱跳起来。 阿晨,右一,你们两个到底商量了什么? 借着黑夜的掩护,郑岚眼睛黏在吴景晨身上,专心看着吴景晨上下滚动着在说些什么的喉结,心里又甜又乱,还分神再想吴景晨瞒着他是要给他准备什么惊喜,不知不觉竟落在了后面,变成了吴景晨来引路。 两人错了半步一前一后的缓步走着,在要拐到湖边前,吴景晨却突然定住了脚步,让走神的郑岚差点一头撞到吴景晨怀里。 怎么突然停下了?郑岚扬手冰了冰发烫的脸问道。 吴景晨往湖的方向望了望,待见到一个黑影挥了挥手才舒了口气,旋即又飞快地抿了抿唇,克制道,我有惊喜要给你,你先闭上眼睛。 廊檐下每隔十步都悬着一盏灯笼,只能勉强让人看清脚下的路,其他细致的表情却是无能为力的,但却不妨碍郑岚捕捉到吴景晨举动间表露出的紧张,与慎重。 惊喜?!果然是惊喜!郑岚大喜,即使知道吴景晨不会看清自己的神情还是微微侧过脸去,让心底的喜悦彻底释放出来。 对我来说可以称得上惊喜的礼物,阿晨和右一遮遮掩掩的准备,阿晨这些时日的柔软态度难道? 郑岚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加速起来,呼吸间便达到了巅峰,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有力的振动声喧嚣的让郑岚的耳膜都疼痛起来。 好。郑岚颤声应到,我保证不睁开眼睛。 少年剧烈抖动着的睫毛在灯光下打出长长的投影,像翩然展翅的蝴蝶,降落在吴景晨心上,让吴景晨的手也颤抖起来。 别怕,我会牵着你,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伤的。吴景晨深呼吸片刻,稳住那出卖他的嗓音与手掌,这才缓而珍重地伸出手牵住了乖巧等待的少年。 凑近了,吴景晨才发现郑岚竟是笑着的。那双黑溜溜充满灵气的眼睛紧紧闭着,真是严格践行着其主人方才的承诺。向来粉嫩柔软的唇却翘起一个羞涩的小弧度,丝毫不觉害怕,反而让吴景晨看出满满的期待来。 嗯嗯,阿晨我们快去看你为我准备的惊喜吧!甫一牵上手,郑岚就急切催促道,恨不得自己就带着人去把那惊喜找出来。 见郑岚这模样,吴景晨也不再耽搁,又给自己鼓一鼓气,握紧掌心那小两圈的玉手就小心往湖边走去。 刚拐过转角,又往前走了几步,吴景晨眼前就一亮。 本来应该黑沉一片的观景湖边早已变了样,岸边的假山绿树上都绑着红色绸带,上面写着吉祥话,随着风飘飘摇摇,煞是好看。 草地上则摆着各色花灯,沿着来路一趟摆到了湖边的亭子里,照亮了两人的路。 扶着郑岚走进亭中,吴景晨放下手中的匣子,这才松开了搀着郑岚的手。 可以睁眼了。吴景晨沙哑着声音道。 郑岚一路屏气凝神,几乎用尽了这一生的毅力才克制着没有睁开眼,但隐约的光线还是透过薄薄的眼皮映了过来,让他心头猜测万千。 现下,吴景晨终于通知他可以了,郑岚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竟只匆匆扫了吴景晨一眼就略了过去,被亭外湖中的美景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这是郑岚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依着廊亭而建的湖里本来种着荷花,现在疏疏落落的荷叶间,却点缀着一盏盏河灯,随着微漾的水波时不时轻颤着,点亮了这一方天地。 郑岚不禁走到亭边附身看去,可巧有几盏河灯就游在亭下,接着灯光,郑岚恍惚看见上面留有纸条,隐约可见黑色的墨迹。 郑岚倏然回头,阿晨,上面写的什么? 吴景晨有些赧然,上面是我让右一寻人帮我写的祝语,本来我想亲自动手的,但是但是怕你等不急,只能请人来了。 吴景晨未尽的话意郑岚自然听得清楚,欣喜到快要飘到天上去的心也臊的落回凡尘一些。 我郑岚张张嘴,还不知要说什么好时,却又看见了来时的路。 路上的花灯,随风招摇的红绸,都让他眼睛一亮。 阿晨,这也是惊喜?郑岚双眸闪烁着星光,仿佛要摄人心魄。 吴景晨轻轻点头,是。见少年如此喜悦,吴景晨心中也鼓胀胀的暖,正要按预想开口表白求婚,郑岚却轻呼一声就提着衣摆向外跑去。 这些灯里也有字吗?欢呼雀跃着,少年一蹦一跳地就蹿了出去,留下准备好了最大惊喜的吴景晨一人站在亭子,哭笑不得。 看着难得露出这纯真欢快如孩童一面的郑岚,吴景晨无奈地笑出声,只能将那未来主人一眼也未投注过的木匣拿起,抬脚跟了过去。 喜欢上一个只在你面前才撤下心防,幼稚起来的人能怎么办,自己捂化的冰,也只能自己保护好。 郑岚已经开始捧起了一盏盏灯,每看过一盏,就不由看吴景晨几眼,直到与吴景晨视线碰撞上才会像被碰到触角的蜗牛似的,咻的一下缩回小脑袋。 吴景晨也不走近,落回两步跟着郑岚,视线追随着笑容愈发恣意,喜色早已由眉梢晕到每一根头发丝的少年,被那由心传递而出的爱意包围着,神情愈发纵容。 在走到倒数第二盏灯时,郑岚看清上面的字却浑身一震,不由轻念出声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晨 吴景晨大步走过去,提起最后那一盏花灯,还有这一盏。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郑岚嘴唇嗫嚅,心脏鼓噪到快要抽搐,根本说不出话来,眼里包着满满的水光,随时都要落下。 虽说时间太赶,来不及都写,但这两盏,却是我亲手所书。岚岚,你可愿嫁给我,你我相扶一生,永不分离。 吴景晨说着单膝向着郑岚跪下,没等郑岚反应又伸手展出掌心一直攥着的木匣。 因为太急,还没来得及准备聘礼,这盒子里是我所有的积蓄,在村里盖房子还有一路花销,里面只剩差不多二百两了,有点少,不过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吴景晨挠了挠头,羞愧道。 这些对郑岚来说,实在过于寒碜了,可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的了,只能先委屈少年,等把亲先定了他就安心学习备考,考取功名后他再入赘,一定不会让岚岚比别人差的! 分卷(36) 等等,这样,是不是他才是嫁到郑家的? 阿晨紧包的泪终于直直坠落,带着哭腔,郑岚扑倒吴景晨怀里,紧紧抓住吴景晨胸口的衣服不放手,头埋在吴景晨胸膛上泣不成声,隔着衣服吴景晨都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湿意。 差点被怀里的少年撞倒在地,急忙稳住身形后,吴景晨心终于定下,慨叹道,你这是答应了? 等听见怀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嗯,吴景晨绞尽脑汁安慰道,别哭,我会对你好的。即使以后入赘了,我也不藏私房钱,所有的工资都上交。 郑岚却被惊的瞬间抬头,入赘?! 第六十二章 虎狼之言 对呀, 入赘。你家不是有家业需要继承下去吗?吴景晨奇道。 那你呢郑岚艰难问道。 我?吴景晨无所谓地笑了笑,难道孩子不姓吴,就不叫我父亲了? 原身那一家的姓, 也没有什么好继承下去的。这个世界他只有郑岚,以及他和郑岚未来的孩子是亲人,自然要先顾着他们。 当然不是!郑岚急声反驳。 那不就行了。吴景晨朗笑,既然我是入赘的, 那私房钱是不是不用上交了,你还要给我发月银? 哼!接连听到好消息,郑岚也收了哭声,驳回吴景晨的话,没有月银,赘婿更没有私房钱!用钱要先找你的夫郎报备, 审核过来再给你支取! 这么严格?吴景晨做后悔状, 我这是上了贼船了。 郑岚抽了抽鼻头, 眼睫毛湿漉漉的, 笑起来像一骨朵将要打苞的花蕊,是你自愿上的船,现在想下去可没门了! 笑闹了一番, 郑岚才依依不舍的从吴景晨怀里起身。正要和吴景晨商量一下定亲事宜,却见吴景晨还蹲在原地, 面上一脸难色。 阿晨, 你怎么了,可是我方才不小心撞到了你的伤口? 吴景晨半天没吱声,在郑岚再三催促下才尴尬说清缘由,蹲太久,我脚麻了 难得见到心上人如此狼狈的模样, 郑岚大感稀奇,若不是吴景晨稍微一动便麻的龇牙咧嘴,郑岚说不定还要再观赏片刻。 看戏的恶趣味一闪而过,毕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郑岚在吴家村被那畜生折磨时,也是经常蹲着劈柴洗衣,一忙就是半天,知道那滋味的难受,忙又蹲下身扶上吴景晨的腿。 慢些来,你先别动,且等我给你揉一揉再起身。手刚一触上吴景晨的腿肚,男人就像被针扎似的浑身一抖,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还好郑岚及时扶住,帮他稳住了身躯。 嘶吴景晨痛呼一声,忙止住郑岚的动作,别别,让我自己缓一缓。 郑岚这下是不敢再碰吴景晨了,只能环住吴景晨,让人靠在他的肩膀上,支撑着吴景晨让人不至于摔倒,好等那股麻劲散去。 昏黄的烛光与细碎的星光交融,在两人身上笼上一层轻纱,罩得人朦朦胧胧,心中的情意也在这朦胧中肆意萌发。 郑岚小心护着怀里的人,男人时不时活动着脚踝,带动身体在他怀里蹭动着,被夜风吹拂带过凉意的身躯也在这细微的摩擦中渐渐恢复热意,随即一波一波的浪潮冲击至他的心房,将爱意越燃越炽。 阿晨难得有这样需要依靠他的一面,自醒来后,便一直承担着照顾他的责任,现下,这个从来沉稳,即使在决意疏远他时也以保护者姿态挡在他面前的男子,却失了力只能依靠着他。 这个认知一出,郑岚心里就如猫儿在抓挠一般,催着他必须做点什么。 盯住那醒来后逐渐恢复血色的薄唇,郑岚仿佛入了迷,一点点,一点点,情难自控地弯下脊背。 怎么了?察觉到郑岚靠近的吴景晨后知后觉地昂起头,了字还未出口,就被两片花瓣般娇艳粉嫩的唇堵住了未尽的话语。 好好的,怎么又被偷袭了?吴景晨不解,但现下气氛正好,心爱的少年主动求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索性松懈了力道坐到草地上,吴景晨终于腾出手来,将少年作乱的手紧紧箍入怀中,一手环腰,一手扣住少年后颈,将人牢牢掌控住,彻底反客为主。 不知过了多久,等怀里主动索吻的少年都要喘不过气了吴景晨才终于将人放开。风拂过树叶传来窸窣的声响,却也未能盖过眼前这人那擂鼓般的心跳。 还敢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吗?吴景晨笑道,声音中带着性感的喘息。 郑岚喘得比吴景晨还严重,话都说不匀了还逞强,既然你已经向我求亲了,还要入赘我郑家,就是我的人了,以后这些举动只是寻常,哪里算占你便宜。 这句话说得霸道,但它的主人却气息不稳,一句话说得软绵绵的,尽是撒娇意味,让男人不禁又爱又怜地再次凑近吻了吻那圆润小巧的鼻头。 托好坐在他腿上的少年不盈一握的腰肢,吴景晨又啄吻片刻才直起身,好,不算占便宜。 那我未来的夫郎,你日后可要日日与我练习一番,免得为夫日后过于生疏,不能将你服侍舒服。 郑岚被那亲昵的浅吻撩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停,好容易回神,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已经过于暧昧地坐在了吴景晨腿上,被人揽在怀里,刚觉出几分廉耻羞愧来,就又听见这番虎狼之言,瞬间臊的几乎要昏过去。 好在郑家主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尤其在遇见吴景晨后,出格的事更是没少做,这才将在心上人面前天然生出的羞涩男儿情态抑制住,还没忘记将心上人主动给出的福利接下。 郑岚绷着脸,学着风流浪荡子的姿态,甚好。你既已决定入赘,就该以夫为天,好好学习如何服侍夫郎,让我只宠你一人,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吴景晨听着这番打蛇随棍上的话,挑高了眉,松松环着的手臂也使力收紧,掐住那细的仿佛一握就断的纤腰,阴测测道,你这黑心的狐狸崽子,刚亲完人,还坐在我怀里,就惦记着外面的野草了? 郑岚被腰间的力道拉的贴紧吴景晨,胸膛相触间,两颗心脏的脉动也不知何时趋向一致。 郑岚听着那一下一下强劲有力的规律心跳声,笑得像是落入花丛的蝶,像千树万树盛放,像追到了太阳,你吃醋了? 明明是疑问句,却是心满意足的肯定陈述语气。 黑心的狐狸崽子笑得一本满足,偏还要翘着尾巴贪心的不肯轻易放开到嘴的猎物。你再亲亲我,再亲亲我,我就答应你只宠你一人。 好。 吴景晨刻意压低的嗓音回暖,还是顺了这只虽然黑心,但却只会在他面前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狐狸的心意,再次吻了上去,彻骨缠绵。 第六十三章 不清白了 等两个人手勾着手, 一人提着一盏吴景晨提过字的花灯回到佩兰院时,右一已经在院门口等了许久。 犀利的视线仔细的将两人从头到脚扫过,在粘上草屑的衣摆, 散落下来的碎发以及两人都红肿起来的唇上逐一停了片刻,右一才低下头。 为了今晚的计划,府里的下人都留在前院,奴稍后会唤回他们。房里准备的有热水, 少爷和郎君可以先用着。 郎君?吴景晨被吓得脚步乱掉,差点绊倒在地,好在还和郑岚牵着手没放开,这才保住了膝盖,没有五体投地。 郑岚却很满意,点了点头给了右一一个赞赏的表情。你和右一密谋这么久, 他难道没告诉你和哥儿成亲后哥儿一方的家属会称呼你为郎君? 没有。吴景晨摸摸鼻子。虽然他和郑岚现在确定了关系, 但还未过明路, 右一这改口的也太快了吧! 那我现在告诉你也不迟, 郑岚笑嘻嘻道,右一,你做得不错, 告诉账房,你这个月月钱翻两倍, 其他下人都翻一倍。你家少爷我就要定亲成婚了, 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是。祝少爷和郎君长长久久!忙了这么久,少爷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还涨了月钱,真是双喜临门!右一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高兴的次数都没吴公子来的这一个月的多。 只希望吴公子能不辜负少爷的心意, 能一直对少爷好,陪少爷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房间门口,吴景晨和郑岚又黏了半天,直到右一看不过眼佯咳两声做提醒,吴景晨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紧紧勾连在一起的五指。 吴景晨收手,一收,没收动。低头一看,小狐狸纤长嫩白如葱段的食指还锲而不舍地锁着他的食指,不肯放开。 天太晚了,回房休息吧。睡好了,明天早上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吴景晨也不强扯,两根手指搭在半空,随着两人细微的力道轻轻晃悠着,让人心里都甜丝丝的,恨不得就一直这样牵下去,永远不松手。 不要!郑岚屈起手指在吴景晨指肚上蹭了蹭,撩拨着不愿放手。他才和阿晨互通心意,这才多久就要分开,即使就隔了一间房也不行! 吴景晨还没说话,脸越来越黑的右一又在背后沉声开口,少爷,吴公子大病未愈,按大夫医嘱,早该到休息的时间了。 吴景晨唇角抽搐。这个右一,方才还叫自己郎君,现在又变成吴公子了 知道护犊子的右一是没办法再放任自己两人还未成亲就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秀恩爱了,吴景晨也不打算刺激他,毕竟右一愿意为了他们安排告白的场地,对他来说就是违背世俗礼节了,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这个粘人的小狐狸似的,想得到的就去争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安抚的捏了捏郑岚的手掌,吴景晨在右一的监督下迅速将人揽入怀中在额头上落下一记轻吻。 晚安。好好休息,做个美梦。这次吴景晨放开手时郑岚再也没有挽留,被吴景晨推向房间里时还晃神着,为这纯情的一吻悸动良久。 晚安。反身关门时,郑岚面对着温柔含情的吴景晨,低低道。 吴景晨还定在郑岚房门前痴痴望着,在旁边全程围观了这酸臭一幕的右一打开了吴景晨的房门,吴公子,您也该回房了。 哦好。吴景晨下意识答道,慢吞吞回了房间才发现右一居然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还顺手反插住了门栓。 右一?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吴景晨看着右一这一连串早有预谋的动作疑惑道,总不会是见自己占了太多郑岚的便宜,要在郑岚隔壁把自己揍一顿吧。 看着右一乌云密布的脸,吴景晨悄悄后移了两步,却见右一只定定站着。等吴景晨都想到了哪种姿势缩着护着的面积更大,挨打不会痛的时候,站了半天木雕似的右一总算开了口。 吴公子,您打算什么时候找媒人去郑宅提亲?婚期您有想法吗,定了没有?既然少爷和您在失踪的一个多月就已经有了夫夫之实,那就不可久拖,您应该尽快承担起夫君的责任才行。即使您和少爷地位不相配也无需自卑,少爷不是那种看重虚名的人,只要您以后努力上进,对他好,少爷也会对您予以回报 吴景晨没想到右一平时不声不响的,真有事话却这么多,一长串说下来连个磕绊都没有,停都不带停的,让他听得头都要大了,只捕捉到一两个关键词,骇的吴景晨急忙打断了右一的话。 停!吴景晨掌心朝外对着右一,谁说我和你家少爷有夫夫之实了?我还对我们两个的身份自卑?我只是救了他,从来都是分床分房睡,纯洁得很! 还有,我入赘的话,还需要提亲吗?吴景晨真心实意地问,提亲的话,说不定还要郑岚贴补点了,不然就他那二百两,置办的聘礼说不定连郑岚房里随便摆的一个花瓶都比不上。 你!少爷都说了他说到一半,愤怒的右一才后知后觉将吴景晨的后一句话放入耳中,您说,您要入赘?! 右一喜得瞳孔都放大了,眼见吴景晨利落地又点了下头,右一右手握拳狠狠捶在左手掌心。 既然郎君您打算入赘,那接下来的事就无需您再劳神了,交给奴操持即可,您和少爷,就安心等着成婚吧! 右一这次是真的喜形于色,不仅面上带了笑,连礼都忘了行,扭头就脚步轻快地出了吴景晨房间,连吴景晨的等等都没听见。 摇了摇头,吴景晨也懒得问了,就右一那句没说完的少爷说就够清楚了,绝对是郑岚那个狼崽子,趁他不在背后乱编瞎话,坏他清白!就说他醒了之后怎么右一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根子出在身边人! 想到郑岚背后不放过任何机会,抓到个人就要把他们俩联系到一起,吴景晨想想那可怜可气又可爱的场景就心动不已。 看清了郑岚的深情,吴景晨才明白自己那时对郑岚的绝情给他带去了多深的痛苦与不安,以至于卑微到要让其他人相信他们的不清白来稍作安慰。 小心地绕过伤口,吴景晨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身体。从今天起,他和郑岚就真的再也不清白了,以后还会更不清白,两个人会绑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们的名字分开,直到被镌刻在墓碑上,随着时间流逝在岁月里。 想到两人名字并列着,吴景晨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急迫感。入赘得郑家这边操持流程,不知道右一开始准备的没? 第六十四章 要不要 第二日, 一直惦记着订婚事宜的吴景晨早早醒来,没想到守在门口的却不是右一。 随手招来屋外侍立的小厮,吴景晨边束发边问道, 右一呢?他去哪儿了? 习惯了右一给他束发,现在突然换个人还怪不习惯的。 吴景晨从铜镜中看到侍从迅速地低头笑了瞬才又理着碎发回道,总管一大早就出门开始着手筹办您和少爷的定亲礼了,接下来这段时日应该都是小的跟在您身边伺候。小的是府里的家生子, 名唤郑六,郎君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便是。 吴景晨这才晓得郑六刚才在笑什么,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昨天那些花灯全是府里人帮忙置办的,现在右一又在筹备定亲事宜,这些碎嘴子们肯定猜到昨天发生了什么,估计府里已经传开了 吴景晨肃容问道, 你家少爷可起了?有什么好尴尬的, 他现在是府里即将名副其实的主子, 难道还有不长眼的敢在他面前打趣他不成。 分卷(37) 再者, 吴景晨知道,这府里都是郑岚的亲信,都是希望他们两人好的, 虽然有看热闹的嫌疑,却也没有坏心肠。 听少爷身边的雅琴说, 少爷昨晚半夜里才睡着, 大概睡得不安稳,现在还没起呢 还没起?吴景晨向外看了看天色,都这个点了,这几日商行里不忙吗? 他昏迷这几天郑岚都没去商行过问过,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估计都攒了好几箩筐了, 吴景晨本以为早上起来郑岚肯定早就起商行见不到人影了,没想到居然破天荒的还没起。 算了,我亲自去看看。人就在他隔壁,睡懒觉耽误工作这种大事,得他亲自去督促着才是。 这郑六刚想把人拦下来,那可是未婚哥儿的闺房,哪里是能随便进的,可惜吴景晨已经先一步往外走了,郑六也只能赶紧追了上去。 郑六紧跟在吴景晨身后,还在想怎么措辞,奈何两人的房间离得实在是太近了,没走两步就眼看着吴景晨站到了郑岚房门前。 见吴景晨伸手欲推门,郑六给雅琴使了个眼色就老神在在的抄着手准备看吴公子被拦回来。雅琴可是负责给府里所有女子和哥儿立规矩的,极其不好惹,现在吴郎君却想进少爷的闺房,雅琴肯定不会给他好脸,估计一会吴郎君还需要自己来安慰。 郑六刚搭好两只胳膊,就见向来一板一眼的雅琴朝着吴郎君福了福身,一个字都没说机灵极了地往旁边一让,还贴心地把门都给吴郎君打开了。 我进去叫你家少爷起床,一会儿就出来。留下一句话,吴郎君就进了屋。 看到雅琴又帮着把门带上,旁观了这两人行动的郑六可谓瞠目结舌,你,那可是少爷的卧房,你就这样随便的让人进了?而且还帮人守着门! 雅琴又站到门边恭敬侍立着,垂着眉一眼都不想分给这个笨蛋,奈何郑六一脸恍惚的表情实在傻的惹人怜爱,雅琴才白了他一眼道,那可是咱家铁板钉钉的姑爷,又不是别人,有什么不能进的!没事就去把院里扫了去,别在这干杵着。 怪不得这么些年还没被少爷放到商行里做事,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就两位主子这黏糊劲儿,要是少爷醒了知道自己拦了吴郎君,还不得责罚自己。 门口,郑六还一脸似懂非懂,吴景晨却已经绕过屏风进了内间。透过薄如蝉翼的鲛绡,拔步床上少年的身影隐隐可见。 室内鎏金兽炉上空飘散着袅袅烟雾,清雅宁神的香气随之扩散,让吴景晨的心也更加安宁,本要扬声脱口的呼叫也随着唇齿被牢牢锁住。 下意识放轻脚步,吴景晨轻缓的向床边走去,将本来的打算完全抛诸脑后。 坐在床沿,吴景晨视线落在少年睡的香甜的脸上,神色不禁愈发温柔起来。雅琴说,他昨晚很晚才睡下。累了一天应该很困了才是,可却失眠到半夜,明明自己昨晚也是半夜才睡,可却半点没有察觉。 吴景晨想到这里,视线又挪到了少年粉嫩水润,犹如初绽的蔷薇花瓣的唇上,手指轻动。这家伙,不会像自己一样,因为过于兴奋激动,才睡不着吧? 想着,吴景晨的手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般探向了郑岚诱人采撷的唇轻轻摩挲片刻,又手痒痒地拨弄了两下郑岚卷翘的睫毛。 吴景晨一时玩上了瘾,郑岚像是神佛精心雕琢而成的完美造物,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让他忍不住想要细细抚触。 刚想把罪恶的手指戳向郑岚稍微长出点肉肉的玉颊,郑岚却像感应到了似的,紧闭的眼睛下眼珠开始滚动,鸦羽长睫也开始颤抖,马上就会清醒过来,吓得吴景晨赶紧收回了手指,又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郑岚本来睡得好好的,却突然传来小虫子在脸上爬动的不妙触感,难受的他还没睡够就不得不睁眼赶虫。 咦,虫子好像飞走了?郑岚眼还未彻底睁开,迷迷糊糊地想到,身边却冷不丁传来男人淡然的声线。 醒了?吴景晨正襟危坐道。 郑岚听清是吴景晨的声音瞬间清醒,阿晨?!你怎么在我房间里?郑岚又惊又喜,没想到一睁眼就可以见到最想见的人,让人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听郑六说你现在还没起,不像我们郑大家主的性子,所以我特地来看看。捋捋广袖,吴景晨顺势藏起手,遮住作案工具。 见到了心上人郑岚哪里还有空管什么虫子不虫子的,耍赖地躺在被窝里娇娇地道,昨天太高兴了,想到马上就要嫁给阿晨你了,我就激动的睡不着! 吴景晨简直招架不住这样直率到可爱的郑小少爷,耳尖红红道,昨天晚上有晚安吻,早上自然也有早安吻,你要不要? 要!郑小少爷大声应下,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看的吴景晨眼睛也要红了。 好。吴景晨大方地满足了郑小少爷不客气的要求。 这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作乱了。 第六十五章 混蛋 享受了火辣的叫醒服务, 郑少爷终于大发善心要去商行看看了。吴景晨将人送到佩兰院门口,郑岚却说什么都不让吴景晨再送了。 你在家好好养伤,等我回来。搂着吴景晨的脖子, 郑岚脑袋埋在吴景晨宽厚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新如暖阳的气息灌入,让他心醉神迷,久久不愿放手。 吴景晨也由着他, 轻拍着郑岚的背低声哄道,好,我还等着过门呢,自然要养好身体。 右一也太慢了,我们要是今天就成婚该多好。郑岚黏在吴景晨身上,还在一脸陶醉地吸着心上人, 传出来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捏揉着郑岚的脸, 吴景晨轻啧一声很是嫌弃。少爷你也太心急了。脸上的肉都没养回来, 就急着成亲?捏起来都没手感了。 吴景晨是真的遗憾, 本来在村里养起来的肉因为赶回杭城一路奔波瘦下去了,回来好不容易被郑家的厨子养好了吧,他这次受伤郑岚又把自己给折腾的憔悴不堪, 皮肤滑是滑,但没有肉肉的脸蛋, 捏起来不就少了大半乐趣! 郑岚摸着自己精致匀称的脸蛋, 不由暗道了句不解风情。他的脸,清清瘦瘦才最显美貌,不知有多少人想似他一般却无法,这呆子还嫌弃。 但心上人喜欢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郑小少爷最后还是幽幽叹了口气, 行了,我知道了。他下顿开始就每天多吃半碗饭,保证把肉肉养回来,让这个呆子摸着,抱着舒服。 想到成婚后吴景晨抱着他躺在榻上,抚摸着软肉爱不释手的样子,郑岚激动的脚趾蜷缩。 吴景晨挠了挠脸,很是纳闷。明明自己都夸他瘦了,为什么还是遭了白眼? 这次,没有不看眼色的右一,雅琴和郑六都没敢打扰连体婴般的两人,任由他们在院门口腻乎了个够。 好了,快走吧,我也要回房温书了。虽然温柔乡确实醉人但该做的正事吴景晨却不敢忘。他可是立过誓,即使入赘也不能丢了岚岚的脸的! 温书可以,但千万别累着自己。郑六,你看好郎君,记得每过一刻钟就提醒郎君歇息片刻 郑岚事无巨细的嘱咐着,吴景晨含笑立在一旁听着,等终于送走了郑岚,郑六被念得险些灵魂出窍,喃喃道,乖乖,从前怎么没发现少爷如此能说 给了郑六一个毛栗子,吴景晨背着手往回走,居然当着我的面编排我的未婚夫,胆子不小。 只留下郑六捂着泛红的脑门欲哭无泪,哀嚎着跟了上去,郎君,您可别吓小的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等吴景晨肚子上的疤痕终于彻底长成开始淡化时,郑岚才松口允许吴景晨开始上课,只是要求他一定不能累着自己。 吴景晨只能无奈应下,他其实早就无碍了,早一个星期便说要请房夫子回来,可惜郑岚担心他的伤死活不同意,连他出卖色相都不行,说急了还泪眼朦胧的,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让吴景晨无计可施,只能继续养着。 现在,终于可以再次上课了,吴景晨一早就去了外院的书房等着房夫子。 房夫子今日也来得很早,见吴景晨端正坐在桌前翻着书欣慰点头,看来这段时日你并未松懈学业,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不错。 吴景晨忙站起恭敬行了个学生礼,见过夫子。吴景晨说话时没敢看房夫子。他和郑岚还没定亲,怎么就传出去了?又是院里哪个嘴碎的路上就给夫子透露了? 房夫子见吴景晨脸热的样子还安慰道,老夫又不是来棒打鸳鸯的,你羞什么。不过郑公子相貌,人品,家世具是上佳,你可要努力才是。 弟子省的。吴景晨应诺,后又忐忑问道,夫子,以弟子的水平,能在一年后参加乡试吗? 郑岚马上要十七了,吴景晨希望自己能在郑岚十八岁之前考上秀才,风风光光的和郑岚成婚。 虽然以郑家的财力,配个秀才也是低了,但对吴景晨来说也要拼尽全力才能达成。 房夫子摸着美髯的手顿住,乡试一年后你倒或可成功,只是若要考取秀才功名,须得经受县试,府试,院试,三试皆过才可,你现在底子还是薄弱了些许。 听到房夫子的话,吴景晨肉眼可见的低落起来,房夫子见状叹息一声,不过,你若是能保持现在的进度,一年后也未必不能一试! 吴景晨大喜,拱手作揖,弟子一定不负夫子所望! 于是,这天郑岚回家的时候就没能在院中的躺椅上见到那个悠然看书的人。 阿晨呢?郑岚看向雅琴,连郑六这个闲不住的都没看到,真是奇了。 郎君今日下了学便在房里读书,一直未曾出来过,郑六也被郎君拘着在房里为他研墨。想起仿佛脚下长了刺挠的郑六苦着脸侍读的惨像,雅琴掩唇而笑。 一直未曾出来歇过?郑岚秀眉微拢,快步走向吴景晨的房间。 一进门,郑岚便扬声道,郑六,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郎君说。 待郑六如蒙大赦飞快逃出,郑岚气恼的站在吴景晨面前,柳眉倒竖,阿晨,你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好了要以身体为重吗,怎么现在又一学就是一天,你身体刚养好,要是又累垮了可如何是好? 吴景晨难得被人这样教训,理由还是因为学习过于用功,一时大感新奇,但也不忘为自己辩护,我哪里一学一天了,下学后我还去逛了花园,中午也记得午休,郑六还被你嘱咐着时刻提醒我休息,劳逸结合,怎么会累。 狡辩!郑岚看着书桌上写了一半的策论轻哼道,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信。 吴景晨将未写完的文章摊好晾干,想起房夫子离开时的嘱咐心中一动,笑着将人搂入怀中,岚岚,我有事要和你说。 吴景晨说这句话时语气和平时略有不同,颇有心虚之感,听的郑岚心中敲响警钟,是我不喜欢的事? 吴景晨打着哈哈,怎么会,是和读书有关的事。 郑岚心里更加不妙,在吴景晨腿上坐直身子,双手抵住吴景晨的胸膛拉开距离,眯了眯眼道,你先说,我听着。 吴景晨讨好地握住郑岚的手,房夫子说,想推荐我去青山书院学习 青山书院?!不行!没等吴景晨说完,郑岚就打断了吴景晨的话,言语间很是坚决。 郑岚气得润泽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委屈极了。 阿晨到底知不知道青山书院是什么地方?! 要知道青山书院的名声和它的院规一样重,不说其他,就青山书院为了让学子安心学习,要求即使是当地学子也必须住宿,最多三日才能回家一次这一条,他就不允许吴景晨去读这劳什子书院! 见在他面前向来注意仪表的少年委屈的眼睛都要红了,吴景晨轻轻按摩着少年不停颤抖的单薄肩膀,心疼地吻了吻少年颤抖的唇角。 郑岚扭着身子躲避着吴景晨的吻,奈何男人的手臂如铁箍一般,将他钳制的牢牢的,那本是安抚他的温暖手掌却烫的他浑身无力,更加躲不开唇上的温热,片刻后也就自暴自弃起来,和男人较量着,不让男人一触即离。 说了这么气人的话,当然要捞回本,怎能让他随便一哄就消气了! 郑岚缠着人不放,最后还是被吴景晨好好收拾了一顿才勉强认了输,似狠实轻的在吴景晨唇上咬了一口,郑岚这才跟没了骨头的猫儿似的整个人瘫在吴景晨怀里,只两手还贴着吴景晨腰间的软肉,双指捻起,等着吴景晨的解释。 你说,府里哪里不好了,还是房夫子学识不够,让你非要往外跑! 吴景晨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又酸又幽怨,活像他不是去读书,反而想要去私会小情人似的。 郑岚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连连点头。可不是吗,在他眼里,学习就是和他抢吴景晨的小情人,自从吴景晨开始学习,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少了,现下还要出去寄宿,真让他头疼。 吴景晨看着郑岚那柔软光洁的指腹,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求生欲满满地开口解释,房夫子说若是我能进入青山书院,有更多名师指点,又有同窗切磋交流,不懂之处还可以向他请教,多管齐下,才有望在你十八岁之前取得秀才功名。 郑岚心中火气稍褪,但仍有不解,你才学多久,考取功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为何非要在我十八岁前考进,难道是谁和你说什么了? 眼见郑岚就要往有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不起他,多有讽刺让他受了刺激的方向猜测了,为了避免有人受冤,吴景晨只能将他的想法全盘托出。 吴景晨本来还一脸羞愧,说到底他想考取功名,除了他曾说的想让郑岚少受些非议,难免还有自尊心作祟,不愿让人认为他是吃软饭的,正想着郑岚再次拒绝后该怎么劝说,却得到了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质问。 什么?!你居然想拖到我十八岁才成亲?你混蛋! 第六十六章 不许撒娇! 郑岚未曾想到会从吴景晨口中听见这等丧心病狂的话, 他还以为只是男人的名利心作祟,情有可原,只要心上人哄一哄他再说说软话, 不再提青山书院这码事他也就当做没听过,谁知吴景晨居然火上浇油到如此地步。 郑岚心中怒火肆意翻涌,本只是吓唬吴景晨的柔嫩手指也不知不觉使上了力,掐在吴景晨腰间的软肉上, 疼得吴景晨龇牙咧嘴。 疼疼疼,快松手,再不松手把你相公疼死了,可真没人娶你了!吴景晨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停在空中,做着滑稽的投降状, 却不曾动手扯开郑岚。 分卷(38) 郑岚气恼的又增了一分力, 见吴景晨是真的疼极了才恨恨地松开了手指。 你!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舍不得看你受苦, 所以就无所顾忌地欺负我,连成亲都要一拖再拖。 思及此,郑岚悲从中来, 向来含情的星眸只一瞬就蓄满了水泽,下一刻便扑簌簌顺着卷翘的睫羽滚落, 如坠落的流星, 悲凉而凄美,刺痛了吴景晨的心。 吴景晨没想到郑岚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少年哭的这样伤心,让他也跟着慌乱起来,岚岚, 别哭了,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 吴景晨声音低沉下来,他本以为去青山书院读书虽然会减少两人相处的时日,但来日方长,等他迎娶郑岚后,自然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相守,却忘了考虑郑岚的想法 。 手忙脚乱的给郑岚擦着泪,在少年无声的痛哭中却根本无济于事,见少年的眼睛都要哭肿了却还未哄劝好,无计可施的吴景晨却突然福至心灵。 你听我解释,我家乡的习俗不似樊朝,无论男女都要十八岁方算成年,我只是想等你成年再与你成婚,不是故意想要拖延! 你不是因为不喜哥儿,所以拖延时间,不愿与我成婚吗? 大木头总算没有迟钝到底,抓住了郑岚伤心的缘由。这话一出,郑岚终于有了反应,虽还哭着,但却愿意与吴景晨搭话了,只是说出的话听在吴景晨耳中却更觉出后悔来。 吴景晨强笑道,自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先前并未有过心仪之人,误以为自己喜欢女子钻了牛角尖罢了。若我还对你有芥蒂,怎么会愿意向你求亲,亲吻你,坏你清白。 岚儿,我心悦你,我爱我面前的这个娇蛮小哥儿。 吴景晨再次表白心意。他以为这些时日的亲密无间足以表明他对郑岚的喜爱,谁曾想他曾经不经意的言行却在郑岚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让他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患得患失,无法信任。 郑岚似被吴景晨的话震住了,盯着吴景晨,半响连眼珠都未转动一下。 你,爱我?郑岚感觉自己现在前所未有的清明,神思仿佛飘离在空中,将吴景晨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捕捉在眼底,不肯漏过一分一毫。 吴景晨珍重的在郑岚湿漉漉的眼皮上落下一吻,不沾情欲,只有无尽的怜惜。感受着唇下不住轻颤着的薄薄眼皮,吴景晨不由放缓呼吸,害怕把这脆弱如琉璃的少年灼烧融化,对,我爱你。 唇下眼皮的颤抖愈发激烈起来,不一会,吴景晨唇边便涌过一片带着余温的咸湿液体,蛰的他也不由颤抖起来。 我也爱你。郑岚带着泣音道。他本以为至少要等婚后才能听到这句话,好在苍天怜见,今日便让他得偿所愿了。 房内的空气逐渐静了下来,两人在书桌前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有了动静。 你刚刚说我娇蛮?郑岚冷不丁出声道,开始和吴景晨算起刚才的账。 啊?我有这样说吗?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娇俏,烂漫之前两人一片温情脉脉,吴景晨还以为这件事已经算是过去了,郑岚却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只好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郑岚带着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说没说你自己晓得。 已经挑了吴景晨一个小错,看着一脸心虚讨好的男人,郑岚终于抛出正题,那你说,我们的婚事怎么办? 右一已经把聘礼准备好了,就等定完亲选个良辰吉日完婚,请帖都制好了,我还写的信给二爷爷说等我们成婚时要请他们来观礼。难道你要悔婚让我成为整个杭城的笑柄? 才把这爱哭的小祖宗哄好,吴景晨哪里敢再说等十八岁才成婚的事,只能认命道,都说入乡随俗,既然来了这里,便按照你们的习俗来吧。 我是入赘的夫婿,什么时候定亲,什么时候成婚,自然随我的夫郎安排。 吴景晨暗暗苦道,自己这具身体也不过才十八岁,和郑岚没差多少,应该不算老牛吃嫩草吧? 郑岚绷紧的脊背终于放缓,随时准备再次失控的泪腺也被安心的上了锁,卖惨成功的小狐狸愉快地甩了甩尾巴,高兴地扑到笨农夫的怀里。 阿晨,你真好!郑岚抱着男人的臂膀笑弯了眉眼。 拿郑岚没辙的吴景晨无奈叹息,你啊,要是真觉得我好,就听我的十八岁再成亲怎么样? 郑岚吓得差点再次炸毛,不行不行,阿晨你刚答应了要听我的的! 你都亲了我多少回了,若是你再不答应娶我,我就让右一告诉大家你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大渣男,看你还怎么读书! 吴景晨给小狐狸顺了顺毛,好了好了,逗你玩的。答应了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反悔。 不过,吴景晨想起这一切事情的导火索,我答应了你一件事,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同意我去青山书院学习了? 阿晨没想到吴景晨居然还记着青山书院这档子事,郑岚撅了撅嘴,拖长了声音撒娇道,希望吴景晨改变主意。 不许撒娇!吴景晨视线避开仍带红晕的勾人眼尾,色厉内荏。 阿晨阿晨阿晨嘻嘻嘻看出吴景晨的心软,郑岚再接再厉道,房间里顿时洒满了清脆的笑声,带来一室欢愉。 吴景晨:淦!小男朋友太会撒娇了怎么办?! 第六十七章 花孔雀 摇晃的马车上, 吴景晨看看天色叹了口气。今天不小心在书院和同窗探讨久了,耽搁了回家的时间,等下那小狐狸估计又要装可怜趁机骗好处了。 郑六, 再快些!吴景晨扬声吩咐道。自从他伤好后,因郑六做事也还妥帖,右一也就没再被郑岚安排到他身边大材小用,只把郑六放在他身边, 陪着他在青山书院读书,做了他的小书童。 是的,虽然郑岚心中百般不愿,但最后还是不愿让吴景晨失望,松口同意了吴景晨进学的事,做起了吴景晨的留守小娇夫。 吴景晨已在青山书院学习了月余, 两人的订亲礼也在郑家族老的见证下如约完成 。因为两人双亲具都不在人世, 只想尽快过了明路, 所以并未大肆宣扬, 只邀请了郑岚的亲朋,如右一,如郑含等人, 简略了些流程,只等大婚时再操办。 不过, 想到上次回书院后大家看着他时异样探寻的目光, 吴景晨就想揉揉攒紧的眉心。 到底是郑家,盯着郑岚的苍蝇多的是,他即将成为郑家上门夫婿的身份,看来是要藏不住了。好在大家看归看,书院毕竟是学习的清静之地, 倒还未有人不长眼地舞到他眼前,至多不过私下里多有窃语罢了。 不知道小岚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守在门口等自己回家。想象了一番少年倚门望眼欲穿的可怜样,吴景晨心霎时鼓噪起来,停也停不住。 郑六,还要多久才能到家?掀开车帘,吴景晨向赶车的郑六问道。 郎君,您放心,小的一定快马加鞭,将您送到少爷的面前!您坐稳了,驾相处下来,知道了吴景晨看着疏远实则温柔的纸老虎本质,郑岚不在的时候,郑六甚至敢和吴景晨开些玩笑。 本就不慢的马车再次提速,颠簸感在平滑的青石板路上也无法忽视,颠的吴景晨熄了给郑六一个毛栗子做为敢打趣自己的教训,老实地坐稳在车厢里。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你还是慢慢来,驾得稳些吧。吴景晨扶着车窗,听着车厢外郑六压抑不住的偷笑声,心累叹息。 没想到,他的英明就这样毁了 老远吴景晨便听见门房喜声派人去院中通报他回来的消息,只是等他下了车站定,却发现门口侍立的护院都不住的用一种堪称复杂的眼神偷偷打量着他。 吴景晨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了,刚踏进前院,知道他回来的郑岚就已经迎了出来。 阿晨,你回来了! 吴景晨猜的没错,郑岚今日果然也在等着他回家,那眼巴巴的样子若不是他三令五申不许他去书院接人,怕是直接要去书院找他,让吴景晨甫一出门就见到他才是。 潺潺流水般的清润嗓音传来,也已经三天没能见到软乎乎的心上人的吴景晨心头一热,再也无暇顾及那些奇怪的眼神,快步向郑岚走去,顺手牵住了少年玉白无暇的柔软手掌。 嗯,我回来了。吴景晨垂眸轻笑,在广袖的遮挡下轻轻摩挲着郑岚柔嫩的指腹,惹来郑岚一记羞恼的嗔视。 见吴景晨还笑嘻嘻的,郑岚不禁有些怨念,都说了让你在家里跟着房夫子学的,你非要去书院,那么久才回来一次 阿晨一去书院就是三天,一日三秋,四舍五入可不就是十年了吗? 吴景晨又摸了摸郑岚的小手以作安抚,腻人的情话张口就来,我在书院每天都在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郑岚看着僵硬转移话题,现在开始和他分享书院日常的吴景晨,心底又软又无奈。让他来选,比起让心上人离开身边求学,以后功成名就被人羡慕嫁个好夫婿,他其实更愿意把吴景晨绑在他的身边,就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两个人长久厮守。 甚至,若吴景晨像他刚醒来时那般毫无进取的欲望,在家相夫教子,靠他养着,被他养到离开他就要面临活不下去的地步,那才是最合郑岚心意的选择。 可惜,吴景晨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意外的更奋进了,也像郑岚似的想给爱人他能给的最好的一切。知道吴景晨的心意,也了解吴景晨的性格,不是能安心吃软饭的,郑岚也舍不得违背吴景晨的心意,折断他飞翔的翅膀,便也只能勉强忍受这短暂的分离之苦了。 想到吴景晨最近越发勤奋,郑岚心中升起浓重的危机感,不禁用力回握住吴景晨,面对着他,忧心忡忡问道,阿晨,你先前和我说的,只考到秀才功名就安心陪着我,再不为了学业离开我,你可不能反悔! 我不反悔,我怎么会骗你。读书那么苦,在书院我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温书,巴不得回家陪你休息,等我达成目标,以后可就要靠你养了。拍拍郑岚的手背,吴景晨安抚道。 两人身后跟着的郑六和雅琴两脸懵:别人家里都是妻子担心相公不上进,哄着劝着都要人努力读书考功名,他们家这对主子怎么和寻常人忧心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管郑六他们怎么想,听到吴景晨说以后要靠他养的郑岚心情却是非常好。三日未见,微末的怨念又被甜言蜜语打消,现下满心只顾的抓紧时间和心上人相处。 一晚上两人长袖下被遮掩的手都没松开过,只在郑岚为吴景晨盛汤时短暂分开了一瞬就立刻又黏了上去,一时一刻也离不得,好在两人吃饭不需要人伺候,省得郑六和雅琴又要被迫看这对不知羞的狗男男秀恩爱。 和惦念了好几天的心上人愉快地用了饭,又手牵着手在花园名为消食实为谈恋爱的腻了半天,两人才回了佩兰院仿如生离死别的道了晚安。 守在院里好不容易才等回两位主子的郑六、雅琴: 你们两个就住隔壁,明天吴郎君还休沐,少爷肯定也会休息不去商行,睡一觉醒了就又见面了,至于这样吗?! 给吴景晨端来了洗漱的水,郑六注意到吴景晨脸上还没消退的笑容和飘离的眼神,没忍住小声嘀咕了句,郎君您和少爷连晚上分房睡都舍不得,干脆提前婚期算了,省得日日在门口纠缠到深夜都不肯进门。 吴景晨白了郑六一眼,等把人瞪的缩头缩脑赶忙退出了房间,吴景晨才苦着脸喃喃,算起来两辈子我也单身二十多年了,难道我不想早点成亲吗,可惜你家少爷未成年,平时亲昵就算了,要是真下手,这心里可真是过不去啊 满怀着对小未婚夫还有一年才满十八岁的怨念,吴景晨惆怅地睡去,第二天还是被郑六拍着门给叫醒的。 郎君,快醒醒!若不是顾忌着府里的规矩,郑六都想直接推门进去把吴景晨摇醒了。 吴景晨在书院每天早起,难得想稍微偷会懒却被郑六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天光还不算大亮,郑六知道他习惯的,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叫他了? 进来。现在已经入秋了,早晨还有些凉意,吴景晨实在留恋温暖的被窝,只懒洋洋的唤郑六进屋,打算先听听郑六有什么事再考虑要不要起床。 若是郑六是为了早上吃什么这种屁事就来吵他,吴景晨懒散地眯着眼呵笑了一声。 终于听见了这位爷的声音,郑六一刻也等不及着急忙慌就推开门扑了进来,看到吴景晨还似醒非醒地躺在床上舒服地窝在被窝里,郑六一脸恨铁不成钢。 郎君,快别睡了,再睡我家少爷就要被抢走了! 什么?!吴景晨骤然睁开了眼,神色清明,再无一丝睡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景晨坐起身,虽然他知道郑岚的心意,那小狼崽子可是咬住他就不松口的,但那样优秀的小狼崽子可是会发光的,要是有眼光好的家伙盯上他也是有很大可能的,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 郑六见吴景晨这样郑重反而不着急了,但还是义愤填膺道,是单知府家的三公子,他前两天才下了拜帖要来拜访少爷。他绝对不安好心,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他便常往老宅去,听说还向老太爷求娶过少爷,只是咱们郑家的姑爷都是要入赘的,单大人约莫是觉得有个儿子入赘不好听,最后才不了了之了。 知府?吴景晨心中一凛。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即使郑家是杭城首富,但对上权贵,怕也要吃尽苦头。 吴景晨这下也不觉得被窝暖和了,赶紧催郑六给他找衣服,收拾好了赶紧出门去看看这传说中的情敌去。 给我把你家少爷新给我做的那身衣服找出来,先前小岚不是还送了我一盒发冠玉佩什么的,都找出来! 是!郑六立刻应声去找,看起来比吴景晨还激动,深怕吴景晨穿得太朴素,被情敌给比下去。 等两人匆匆收拾完,吴景晨出门前还有些不习惯。他还从未如此隆重的打扮过,总觉得自己像个花孔雀似的,恨不得把一切可以夸耀的都展示出来。 郎君今日可真俊,一定可以把少爷迷得一眼都看不到那劳什子单三公子! 听见这一句夸赞,吴景晨再看自己这一身,居然也越看越顺眼起来。 又在镜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吴景晨才抄起因为天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天日的折扇潇洒挥开,走吧,去找你家少爷去! 分卷(39) 好的,郎君!郑六打了鸡血似的大声应道,乐颠颠的跟了上去。 第六十八章 倒霉蛋 吴景晨出门时, 郑岚刚好也起了床站在门口。看到吴景晨,郑岚眼前一亮,视线在男人身上盘桓许久仍不舍挪离。 阿晨穿衣一贯喜欢简单, 真是难为他今日这么折腾了一番了。不过,可真好看。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郑岚满意颔首,扭头对雅琴吩咐道,阿晨的衣物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置办, 府里的绣娘这个月记得给她们多发一倍工钱。 吴景晨摸摸衣襟上用暗银丝线绣的栩栩如生又不失低调华贵的竹纹,也满意的摇了摇折扇。 看来今日这一身装扮确实不错,若是能压过那位不识眼色的知府公子,就更该赏了。 就是这把折扇,为了装酷扇着有点冷 吴景晨见郑岚视线又落在了他握着扇柄的手上,知道耍帅的目的达到了便利落一收, 扇骨敲了敲手掌, 淡然挑眉道, 岚岚, 你今日怎也起的这般早? 眼前美人含笑,还垂眸温柔而亲昵地唤他岚岚,让郑岚耳尖倏然一红。 被郑六吵醒了, 阿晨,你晓得的, 郑六向来是个大嗓门。 吴景晨把玩折扇的手一僵, 不动声色地剜了郑六一眼,吴景晨试探问道,那我们在房里说话你没听见吧? 这可是大户人家,隔音一定要挺住!要是让郑岚听到了他和郑六这个长舌男的对话,他在郑岚面前的形象可就都没了! 一想到郑岚知道了他是因为那位单公子才盛装打扮, 还在他面前故意耍帅,吴景晨就尴尬的恨不得倒回到一刻钟前,把那个疯狂敲门还大嗓门的郑六嘴给封住! 郑岚一脸茫然,阿晨和郑六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声音大些把自己吵醒了而已,至于如此紧张地看着自己,一副害怕被责骂的样子吗? 没有啊,虽然咱们房间近邻着,但墙挺隔音的,你和郑六把门一关,只要不是在房间里吵架,我们都听不见。怎么了?郑岚疑惑问道。 郑岚答完,吴景晨和郑六面上的紧张缓和下来。 没什么,就是怕以后也吵着你,不是就好。说完,吴景晨又板着脸嘱咐郑六,以后万不可如此毛毛躁躁了,再打扰到少爷休息,绝不饶你。 多谢少爷。郑六点头如捣蒜。少爷没有听到就好,听到了,肯定会怪罪他向郎君汇报单公子的事的,到时这个月的工钱说不定就又不保了 见郑岚好像相信了,吴景晨这才松了口气,你饿不饿,我们用饭吧。 好。郑岚收回停在郑六身上的目光,又看了看吴景晨,若有所思,片刻后又笑了。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郑六这个碎嘴子 这一顿饭吴景晨吃得极不安宁。 郑六都打听过了,那单公子拜帖上约定来府上的日子就是今天,郑岚也答应了,两人肯定要见面的,结果都这个点了,郑岚却一点口风都不向他透露。 难道,郑岚不打算带上自己这个未婚夫,要一个人去见对他大概率还有着觊觎之心的男人?! 吴景晨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后就再也挥之不去,连他最爱的大厨做的五丁包都吃不出味道了。 郑岚见吴景晨吃一口饭就要看一眼自己,总是张口欲言,最后却欲言又止,让他心头那个想法更加确定。 虽然吴景晨为他牵肠挂肚的样子让他切实感觉到了吴景晨对他的在意,但见吴景晨食不知味,郑岚还是压下作乱的恶劣念头,阿晨,等你用完饭,陪我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好!吴景晨犹豫了半天,还没想好如何开口,郑岚就先发出了邀请,正中下怀,吴景晨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岚岚果然没忘记自己这个未婚夫,有旧友拜访,自然要主人去招待。即使是未来的主人,也不能缺席才是。 见吴景晨机械的咀嚼变得有食欲起来,郑岚也莞尔一笑。 吃醋的阿晨真可爱。不过吃醋只吃一会儿就够了,久了伤了身,心疼的可是他。 那位单三公子来得也够早的,吴景晨和郑岚才刚用完饭,还未净手便有下人来传话,说是有客来拜访。 一根根擦拭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吴景晨笑的温雅,岚岚,有客来访,万不可失礼,我们快些走吧。 走吧,你是我的未婚夫,有客人来你可不能闲着。郑岚施施然起身,面上带笑,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当然,不过为了招待好客人,你是不是应该提前给我介绍一番。吴景晨牙痒痒道。不就见一个觊觎你的登徒子嘛,居然笑得这样开心! 郑岚扫了一眼吴景晨,对心上人吃醋的小表情很是中意。他太在乎阿晨了,这些能证明阿晨在意他的小细节,他一丝一毫都不愿放过,全都妥帖收起,被他放在心中珍藏着。 不过该表的衷心还是要表的,不然真把人气着了,最后难受的还是他。 两人一路慢悠悠向中堂走去,途中郑岚为吴景晨大致介绍了单家的情况。 单大人是十年前来杭城上任的,因为平民出身,加上虽然钻营却并不算太昧良心的缘故,单大人估计知道他的仕途也就止于此了,故而在任知府期间,还算敬业。 虽然免不了收些孝敬,但伤天害理的事还未做过,反而若有贫苦百姓有冤情,告到他面前,能力范围内他都会为人主持公道,因此在州中还颇受爱戴。 而郑家因是杭城首富,郑家老太爷也识时务,一路金钱开道,又善于交友,还真找到了京中贵人做了靠山,单大人因此也对郑家多有照拂,多年往来下来,两家关系处的还不错。 不然,当时郑老太爷也不会如此果断就拒绝了单三公子的提亲。且表明郑家哥儿只接受入赘后,郑家还借机给单府送了些好处,加上两家交情,以及郑家背后人的面子,这件事也就完美解决了。 单三公子自那以后也未再主动找过郑岚,现在来拜访,吴景晨猜测怕是听说了郑岚定亲的消息,想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摘下了郑岚这朵高岭之花吧。 吴景晨笑着把这个猜测分享给郑岚,却被郑岚抿唇瞪了一眼。和我成亲便是倒霉吗? 吴景晨被萌的哈哈一笑,你看你,现在对我便如此刁蛮,还瞪我,以后成亲了真入赘给你还得了,这不是倒霉蛋是什么? 阿晨,你!郑岚又羞又恼,略显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一脸震惊,仿佛被打击到了,想要争辩却因为吴景晨方才的话讪讪闭上了嘴,怕真在吴景晨心中落个刁蛮的形象,那他可就要哭死了。 吴景晨发现互通心意后郑岚在他面前便愈发娇软,连恼怒之态也可爱极了,让他被萌的心肝酥软。 手指摩挲着被郑岚贝齿不自觉咬红的柔软唇瓣,吴景晨轻声哄着,你这么可爱,就算刁蛮,也可爱极了,让我一日比一日更欢喜。 郑岚没想到吴景晨现在情话张口就来,脸霎时红成一片,再也升不起丝毫气焰,只忙看了身后一眼,小声道,雅琴和郑六还在呢 好好好,我不说了。郑岚这样软乎乎的,把吴景晨的心全然迷住,当下就顺着郑岚的话住了口,牵住少年安心吸露出软肚皮的小狐狸。 不行!怎么能不说了呢,只是,只是以后可以避着雅琴他们再说嘛,阿晨可真是不解风情 见吴景晨诧异看来,郑岚脸一热,我是说,我也一日比一日欢喜你 嗯。吴景晨听着,眼里柔的似三月春风,暖人心脾。 两人身后,雅琴和郑六又默默放缓了脚步,恨不得离那又黏糊起来的两人远远的。 少爷还说什么他们在后面听着、看着,难道他们以前看的就少吗?之前搂搂抱抱都当做看不见他们,现在说两句情话还扭捏起来了? 亏他和雅琴还以为主子终于要收敛些,知道体谅他们了,谁晓得都是借口,最后还是变着法地腻歪! 不管郑六二人怎么背地里吐槽,吴景晨和郑岚还是一路红着脸走到了中堂。 还没来得及松开手,吴景晨就看到一位白衣公子正负手站于檐下。吴景晨好奇看去,那位公子也正好扭头,两人目光直直对上。 吴景晨一愣,再望去就见那人视线已经停在了他和郑岚纠缠的广袖上,随即便玩玩味地挑了挑眉。 郑岚也没想到单三公子居然坐不住自己跑出来了,还看到了自己和阿晨牵手。好在他和吴景晨现在订了婚,面对外人他更是不会羞愧,只脚步一顿便又恢复如常。 郑岚索性不松手了,牵着吴景晨向单三公子走去,阿晨,这就是知府家的三公子,单回单公子。 单公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吴景晨。 单回仔细打量了吴景晨几眼,又看看两人直到现在还未松开的手掌,笑着道,不用客气,我今日就是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被这你玉面狐狸给缠上了。 第六十九章 小娇夫的礼物 吴景晨挠了挠郑岚掌心, 看吧,我怎么说来着。 郑岚面不改色,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危险起来, 单公子,慎言,我和阿晨感情可好得很,必会幸福相守到白头, 何来倒霉一说。 单回勉强算得上是和郑岚从小一起长大的,每次见郑岚都是一副温文和善的完美样子,没想到今天却说出如此不阴不阳的一番话来。 多年不见,郑家主脾气见长啊。单回道,你如此凶悍,听说我吴兄弟还是入赘的, 以后还不知要如何受苦。唉。 单回装模作样的叹着气, 郑岚却突然璀然一笑, 阿晨, 你觉得是受苦吗? 怎会,吴景晨配合道,你可是一城首富, 入赘之后我就可以靠你养着,再不用努力了, 是我三生有幸才对, 哪里苦了! 这样说着,两人还默契的相视一笑,让被吴景晨这毫无进取心的话给震住的单回看的酸了牙。 单回现在才认真看向吴景晨。 男人身姿高大挺拔,因为被郑岚养着,身体调理的很好。不算白皙的皮肤带着健康的麦色, 如瀑长发被翠玉冠束着,露出不羁的剑眉,面容端正英俊,眼神明亮有光,看起来不像传言的村夫出身,浑身上下都透着潇洒的君子之风。 最关键的是,单回能看出来他对郑岚的喜爱,那注视着郑岚的眼神中铺满爱意,两人对视间是全然的幸福感。 我还想是什么样的男子居然能收服郑岚,让他甘愿成亲,没想到今日一见,确实出人意料。 他还从未见过郑岚有过如此惹人怜爱的小儿女姿态,连一句坏话都听不得,又粘人又小气,把自己全身心地交付了出去。 吴景晨这下也不悦凝眉。 收服?这话可真难听! 吴景晨还未开口,时刻关注着他的郑岚便先不耐了,单三,你今日来就是要说这些?阿晨可和你平日相交的那些风流子不一样,你若无事就赶快回家吧,省得带坏了我家阿晨。 郑岚没想到单回无聊到这个地步,竟真是来看吴景晨的。亏他见拜帖上说担忧他遇难归来又多年未见特意来访,还想着要好好招待一会,结果还是个死性不改的浪荡子,只会耽误他和阿晨独处的宝贵时光。 单回忙告饶,别别别,我闭嘴不说了,你可别赶我走。大家都知道我今日来探访你,若是我现在就走,被他们晓得是被你赶出去了,我可要沦为笑柄了! 你沦为笑柄和我有什么关系。郑岚冷笑道,但到底没真要赶人。说笑而已,若是单回不再打扰他和阿晨,就留他在这里也无妨。说不定他和阿晨的恩爱还要靠他出去宣扬呢。 单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两人再也不说话了,顺了郑岚的心意。 耳边再没有了单回的聒噪声,郑岚偏头看向吴景晨,阿晨,你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郑岚的手还牢牢缩在吴景晨手心被他捉着,掌心源源不断的传递着暖意,看着吴景晨时眼睛亮闪闪的,分明是在向吴景晨邀功。 今天休息,没有安排。吴景晨笑道。哪里敢有安排。他都离家三天了,要是再不把时间空出来陪陪这小狐狸,怕是以后都难出府门了。 况且今天还有单回这个客人在,即使真有事,那也得空出来先招待客人,不能失了礼数。 那我们今日要干嘛呢,让我想想郑岚苦恼地皱起眉,不知道这难得的一天时间该怎么安排才最好。 下棋?看书?钓鱼?可这样会不会太无趣了些?还是说带阿晨出门去赏景?阿晨才休息,出府会不会累到阿晨 郑岚心中有千万重顾虑,迟迟拿不定主意,吴景晨就站在一旁耐心等着,看美人就够有趣了,他可不嫌累。 吴景晨不嫌累可单回嫌累。站了半天又不能说话,可把他憋坏了。 又等了一会儿,见郑岚开始和吴景晨窃窃私语,半天定不下来接下来的安排,单回终于忍不住了。 不然就出府玩好了,你这别院建的再好也就这么大点地方,日日看月月看,估计你家吴公子早就看腻了,不如出门换换心情。 再者,你可是咱们杭城不知多少青年才俊的心理阴影,大家赌都打过几轮了都还没见过你的小娇夫,可把大家给好奇坏了。不如今日由我做东,带吴兄弟去给大伙开开眼? 郑岚横了单回一眼。什么心理阴影,把他形容的像虎狼一般,在阿晨面前败坏他的名声,真是该打! 郑岚正要一口回绝,吴景晨却很有兴趣地接话了,他们好奇我什么? 单回被问到了痒处,也不硬拗偏偏君子姿态了,挤眉弄眼道,当然是关于你是如何将我们杭城的高岭之花摘到手的啊! 说着还嘿笑着瞥向两人还黏在一起似分不开的交握双手,那表情要多油腻有多油腻,要不是有张好脸在撑着,可活脱脱一个古代猥琐男。 不说他们,我都好奇极了。你们都还未成亲便亲密到寸步难离,听不得一句坏话,郑狐狸失踪那段时间,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英雄救美? 吴景晨听了一半就懒得接着听下去了,还以为能聊点正经的,没想到这些贵公子也都这么八卦。 单回还在嘀嘀咕咕,要把刚才被郑岚吓回去的话都找补回来似的。吴景晨听的打了个哈欠,你当年让爷爷拒绝了单家的求亲是对的,不然你真和一个话唠在一起了可有够你受的了。 分卷(40) 如果是你的话,即使你是话唠我也会喜欢上你的。郑岚抓住机会又散了波甜言蜜语。 对,他情商太差了,他刚刚那番话简直是痞子才会说的,要不是我们两个大度,你又和我讲过他就是这般性子,搁了别人包管要把他打出去。 听听他说的什么摘高岭之花,小娇夫,亲密到寸步难离虽然是实话,但说出来实在是太没眼色了,半点谋略圆滑都无。 对了,他为何叫我小娇夫?吴景晨不解,即使他是入赘的,但古代正常人还是会把小娇夫一称安到郑岚头上吧? 郑岚笑容一哂,这郑岚喉结颤动,我年少轻狂不懂事时,曾说不会嫁人,要成亲就要选一位小娇夫。谁知这一句玩笑话,他们竟无聊的记到现在 吴景晨捏着郑岚下巴抬起他的头来洗洗打量,怎么看都是一个娇娇软软的白兔子,谁能想到白兔子从前居然有着如此惊世骇俗的宏愿。 双手托着郑岚的脸摆弄着,吴景晨甚至还恶趣味地挤了挤郑岚的脸颊,挤出一个嘟嘟的鸭嘴来,让郑岚敢怒不敢言,因为心虚只能任由吴景晨把他揉圆搓扁,除了用眼刀刺永远不识眼色不知道避让的单回外,只能乖乖的接受吴景晨的摧残。 好了。见再继续郑岚的脸都要被搓红了,又恋念地捏了捏滑嫩的腮肉吴景晨才舒服的长出口气。你给的报酬我收到了,以后我就安心靠你养,做你的小娇夫了。 郑岚脸一红,那说好了,我养你。 因为郑岚只顾着害羞去了,没人盯的单回又忘了方才的怂,惊奇道,吴兄,你可真是奇男子,这称呼都敢认。还认得如此心甘情愿,真是一点男子的骨气都无,可明明观他面相确是一位君子才对。 郑岚讶异抬头,你怎么还没走?自己和阿晨诉衷肠,他怎么还能厚着脸皮看自己和阿晨浓情蜜意,也不知道去别处避避,扰人清静。 单回哽住。他一个大活人站在一旁,居然被忽视了个彻底? 吴景晨现在满脑子都是小脸红红,眼神清澈,带着不自知的稚气的郑岚,也无心再和单回客套了,单公子,我和小岚还有事要处理,不如让郑六先陪您在府里逛逛? 单回无语了。他就没见过找借口找得这样不走心的人。方才还说没有安排,和郑狐狸勾勾缠缠,现在突然就有事了,鬼才信哦! 但不信也没办法,这两口子现在是完全没心思招待他了,还有郑岚在一旁射着冷刀子,单回只能憋屈的被迫相信了。 好吧,那我现在你们府里转转,你们忙完了记得来找我啊!等你们腻歪完了,终于想起来有客人了,可一点要来找我把我送出门啊!单回强撑笑脸。 行,好,我们记得了。那你有什么事吩咐郑六,我们先走了。郑岚敷衍着道,说完立刻拉着吴景晨离开,深怕单回再黏上来。 单回望着两人的背影,苦笑着对郑六道,你家少爷可真是虽然我有几年没来过这里了,但竹园在哪里我还是知道的。编瞎话也不知道编好点,真是不拿我当外人。 郑六讪讪没有接话,心里腹诽道,少爷和吴郎君感情太好了也是麻烦,平常只有府里人便罢了,现在当着单公子的面也毫不顾忌,万一单公子出去说漏嘴了,少爷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腹诽归腹诽,客人还是要招待的。单公子这边请 那边郑六收拾好心情开始明里暗里帮吴景晨和郑岚秀着恩爱,誓要帮吴景晨把没萌芽的情敌的种子也给扼杀掉。这边,郑岚却把吴景晨带到了竹林里。 竹林位于后院偏僻一角,平时除了打扫的奴仆也鲜有人来,现下四周就只有吴景晨两人。 坐在竹亭中,吴景晨看着低头不语装鹌鹑的郑岚笑了,怎么,当着外人的面还信誓旦旦说要养我的人,独处时却不说话了?难道你方才是在诓我? 郑岚终于抬起了头,十指交缠着差点拧成麻花,似喜似嗔道,你又逗我 吴景晨心尖一软。看今日单回的做派就知道,郑岚在外面绝对不好惹,否则不会随便就被郑岚压住。 可在外威风凛凛的郑岚,在他面前就是一个软绵绵又爱撒娇爱脸红的小家伙,这种反差,让人如何不爱。 想着,吴景晨捉住郑岚还在纠结的手,一个用力把人拉入怀里,触到那不盈一握的腰线还用手量了量。 还是太瘦,最近是不是没有听话按时用饭? 郑岚把玩着吴景晨腰间的玉佩,掩唇打了个呵欠故意道,担心我不好好吃饭,那你就每日在家盯着我啊!我见不到你便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用不下饭,到时饿瘦了摸起来没有手感可是你的损失。 吴景晨一乐,这是还记着他之前说过他摸着没肉的事呢,可真爱记仇。 困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要,好不容易才等回你,我要同你待在一处。郑岚懒声拒绝。 郑岚毛绒绒的脑袋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吴景晨肩膀上,让他小心弯起手臂护在郑岚身边,防着失了坐像的人等下倒到地上去。 真是个懒猫。吴景晨圈起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下个月就是你的十七岁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听到这个郑岚瞬间不困了,一骨碌坐起来转了个身面对着吴景晨,我想要什么礼物你都给吗? 吴景晨心中警铃大作,除了以身相许!你没到十八岁,我下不了嘴。 郑岚脸上的兴奋一下子蔫掉,哦拖长的尾音里是满满的怨念。 为什么下个月不是我十八岁生辰,真讨厌!郑岚垮着脸道。 那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要什么礼物。 第七十章 得偿所愿 郑岚看起来真是困扰极了, 按吴景晨前世的说法就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面临的是桩几千万的大生意,而不是吴景晨许诺的一个生日礼物。 吴景晨也不出声, 只环着少年坐在亭中,打开桌上的棋盒自己和自己下起围棋来。 说起围棋吴景晨就想叹气。他此前从未接触过围棋,甚至连象棋都未学过,至多是高中上课无聊时和同桌在草稿本上画了方格子用铅笔下过五子棋, 对于棋之一道可谓贫乏得很。 可这个时代对读书人的要求可不仅是读书好就够了,还要风雅,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要精一样再对其他几道有所了解才是,这可就苦了吴景晨了。 那些技艺何其高深,别人从小学起都未必能学出点名堂来, 更别说他一个思维基本上固化完了, 想熏陶都熏陶不动的家伙, 每次上棋课和琴课他都是个老大难。 想起和青山书院人才培养率一样出名的退学率, 吴景晨为自己默哀了两秒,还是认命地捻起一枚黑子。难又如何,要是不尽快跟上进度, 他恐怕就要不合格了。 好在青山书院招收的也不全是权贵子弟,这些副课其实照顾的就是和他一般从未接触过雅道的平民之家, 因此努努力还跟得上, 这算是万幸了。 吴景晨回忆着背下的棋谱试探着下了片刻,甚至还抽空给怀里的少年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郑岚思考的更舒服。 打谱到一半,吴景晨就失了耐心。他这种半吊子都够不上的人,一个人下棋不管是哪一步都在他自己的预料之中, 根本分不出上下,只会让他恼火,完全起不到练习的作用。 吴景晨搓着手中温润的云子,正心烦下一步应该落到哪里,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阿晨,我想好了!郑岚兴奋道。 吴景晨赶忙将白子掷到棋盒中,暗暗松了口气。你想要什么礼物? 郑岚笑得狡黠,我要你和我成婚,婚期就定在我生辰那天! 什么?!吴景晨吓得一时失了力,横在郑岚腰间的手臂收紧,勒的郑岚轻嘶一声。 勒疼你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心疼地给郑岚揉着腰,吴景晨道完歉看着完全不在意只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郑岚,殷殷等着他的回复。 可你还未满十八岁吴景晨手上动作一顿道。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先成亲,等我十八岁生辰那天再行洞房之事不就好了。旋即,郑岚大眼睛一眯,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自己会把持不住? 我还真没有信心吴景晨嘀咕道,声音虽小郑岚却坐在他怀里自然听的清清楚楚,让少年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没事,我相信阿晨你一定可以的! 吴景晨不吭声。 郑岚撒娇地贴在吴景晨怀里抱着男人宽广的肩背撒着娇,阿晨,阿晨,你就应了吧你答应除了洞房什么礼物都可以的,我保证婚后规规矩矩的好不好 吴景晨还是不吱声。让郑岚规矩?那可比让狐狸吃素还难,他可不会傻兮兮的相信。 就现在这一会,郑岚为了让他答应就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还时不时在他下颌,颈边啄吻着,磨人的不行。若不是看在他还小,自己就 强忍着体内躁动的火焰,吴景晨手上使劲压住郑岚,咬牙道,你给我安分点,不然就坐到对面去! 郑岚眼珠一转,哀声道,阿晨,虽然我们现在已经订婚了,但毕竟未成亲,在外人面前我都不敢和你多亲密,还要时刻担心有碎嘴子把我们的事传扬出去,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 说着,郑岚还真实地哽咽了。吴景晨看着怀里泫然欲泣的少年,虽然知道郑岚不是这样的性子,那些亲密也是少年期待的,现下多半是在做戏却还是不禁动摇了片刻。 你生辰就快到了,现在筹备婚礼恐怕来不及,还是再等一年吧?吴景晨努力抗争。 怎么来不及?商行有那么多人,还有右一他们帮忙,一定可以赶上的。郑岚继续凄凄切切道,看着吴景晨像看一个找借口骗老婆的渣男。 不行!不行!他还没考上秀才呢,怎么能成亲!吴景晨垂死挣扎,要是你害怕,那我们日后就保持好距离便是了。 郑岚幽怨的神情一僵,不要!我不许你和我疏远! 吴景晨见郑岚面色逐渐难看起来,眼眶里泪水迅速褪去,却暗沉着快要将光亮吞噬,知道这小做精又要钻牛角尖了不免额角突突地跳。 你就非想成亲?吴景晨问。 这是我十几年来最大的愿望。郑岚与吴景晨对视着,积郁的爱意与患得患失倾泻而出,化作海啸将吴景晨淹没。 不知道这孩子的不安感要怎样才能被填满,吴景晨看着眼前倔强咬着唇半点不肯推让的郑岚,无奈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 你啊,就仗着我对你心软吧。 计划打乱就打乱吧,他想考秀才终归是想要郑岚幸福,要是一直拒绝成亲把郑岚给伤到了,那才是本末倒置。 阿晨,你答应了?郑岚颤声问道,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对,我答应了。吴景晨笑着回答。 郑岚傻了一样愣怔着,半天没有动静,还是吴景晨摇了摇怀里的人。还不去找右一和郑含筹备婚礼,离你生辰可只有一个多月了,你不想草率成亲吧? 啊,啊,我这就去!郑岚还有些茫然的应了两声才回了神,然后一脸狂喜的在吴景晨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才起身往外走,因为过于激动甚至连吴景晨都忘了。 跟在郑岚身后,吴景晨眼睛牢牢锁在郑岚身上,睨着那盈润耳尖通透的红意和细小的绒毛只觉得浑身热度散不出去,全聚在心里,热的他折扇摇个不停。 一个月后,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少年就要和自己结婚了,他终于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第七十一章 迫不及待 两人走到中庭, 刚巧碰到随着郑六游览的单回。 见到两人,单回眼睛一亮。 你们可算想起我了。这院子有什么好逛的,我可是专程来看你们的!单回像终于遇见同伴的家雀, 嘴里叭叭个不停。 我跟你说,你家这院子虽然不错,但到底是个别院,虽说清雅但看着也太冷落了些, 还是你家老宅好,富贵! 吴景晨就看着端着一副俊雅贵公子皮囊的单回说着比郑岚这位一城首富还要接财气的话,不免感叹人不可貌相。单回还想再说什么,郑岚却没空再听他说这些废话了。 不劳您操心,我和阿晨下个月就要搬回老宅了。郑岚边说边脚步不停往外走。 啊?下个月?还没成亲就要大张旗鼓住一块,不金屋藏娇了? 对, 下个月, 我生辰那日顺便举行我与阿晨的婚礼, 到时还望单公子前来观礼。 单回听得一脸恍惚。下意识张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 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犹豫间,吴景晨也越过了他去。 抱歉,单公子, 今日是真没法招待您了。婚期定的匆忙,在下与小岚要赶快去安排婚礼的事, 望您见谅。吴景晨微一欠身, 又嘱咐郑六道,你帮我和你家少爷招待好单公子,等单公子玩尽兴你再亲自送单公子出府,万不可怠慢了贵客。 失陪了。又一抱拳致歉,吴景晨这才急忙往郑岚方向追去, 留下恍恍惚惚回不了神的两人。 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望着走远的两人,单回发出幽魂般的声音。 少爷和吴郎君说,他们要成亲了,就在下个月少爷十七岁生辰那天 真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杭城最亮眼的那支花就要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抢走了 郑六在一旁默默点头。他也没想到。虽然从自家少爷近日来的做派看就知道他们二人必然会成亲,可谁也没想到会这样早,好像一眨眼,他们的主子就要成家了,不过,这也是件好事。郑六笑着想。 郑岚一路脚底生风似的走的飞快,吴景晨就耽误了两句话就险些没赶上要驾马车外出的人。 等等!你怎么着急成这样?吴景晨微喘着气笑道。 分卷(41) 郑岚在旁边等着马夫套好马车,等吴景晨站到他面前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忘记了心上人,看着吴景晨又有些害羞又有些激动,眼角的余光还不住的往马车上瞟,我,郑岚一顿,不知为何,向来不吝于向吴景晨倾吐爱语的他现在却觉得难为情,结结巴巴就是我不出后面的话来。 吴景晨对着和平时大不一样,像从虽然会露出软白肚皮但带笑的嘴巴里仍然藏着獠牙的大兔子,一下子仿佛变成了还没断奶,一碰就会缩成一小团埋到他手心不肯露头的小可怜的郑岚,心脏像被那垂眸时不经意展现的一汪春色浸润着,居然也见鬼的不敢再去看少年。 但他的灵魂一直在躁动着,喧嚣着要将人拢如怀中恨不得融为一体。吴景晨深吸口气,靠近郑岚悄悄勾起少年的小拇指,避着车夫像课堂上偷偷说小话的小情侣,他怎么套个马车这么慢,我还等着早点成亲去贵气的老宅住呢。 郑岚脸越来越热,看也不敢再看吴景晨一眼,只飞快瞟了下快要套好的马车,也小小声的学着吴景晨的样子点头道,那我们成亲时给其他人发红包,不给他发。 郑岚说的一脸严肃,吴景晨本是无意找话也被他带着思考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还是也给他发吧。我们两个成亲,该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才是。说不定沾沾我们的喜气,他以后套马还能套得快些。 有理。郑岚一脸赞许,对吴景晨沾喜气的说法深以为然。 他和阿晨的婚礼是天作之合,注定美满,为他送上祝福的人肯定也会站上喜气,以后交好运。 坐在被郑少爷钦定要沾喜气交好运的人赶着的马车上,吴景晨趁着还没见到右一、郑含和郑岚商量一件事。 你说成完婚后回吴家村祭祖?郑岚都差点忘记吴家村才是吴景晨的老家了,现在骤然听吴景晨提起都觉得那是上一世那样遥远。 对。吴景晨方才突然想起郑岚说给二爷爷写过信,要邀请二爷爷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二爷爷他们年纪大了,杭城离东理镇太远还是不折腾他们了。还有谭掌柜,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度过那段最艰苦的时间。对了,从他哪儿赚来的银子盖得新房咱们还一天都没住过,我本来还想着那就是我以后娶亲的新房了,谁知道却被你拐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杭城来 吴景晨絮絮叨叨的念着,没边没际的把吴家村的一切都念了个遍,最后才绕回到祭祖这件事上。毕竟吴老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到这么大,他儿子成亲,还是找了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哥儿这件事必须得告诉他一声。虽然他这个儿子芯子里已经换人了,但该祭拜的也不能少。 还有原身。虽然是个混账,但好歹把身体给他留下了,让他白捡了一条命还白捡了个媳妇,他这个既得利益者也该给他烧点纸才是。万一真的有阴曹地府好歹让他在底下别像在上面一样困难。 郑岚见吴景晨神色郁郁,爱怜地摸了摸男人的头。好,等我们成完亲我就陪你回门。 吴景晨听到回门两个字眼睛都瞪大了,那点子莫名其妙的惆怅再也翻不出水花,你个兔崽子,占我便宜占上瘾了是不是?! 等真找到了右一,吴景晨才发现成亲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本来吴景晨还以为像他或者原身记忆里曾经见证过的婚礼一样,处处需要他和郑岚关注,早已做好了忙碌的准备,甚至打算去书院和夫子请假了,却发现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大户人家可不像他见过的婚礼,随便操持一番请两桌客人就结了,一切都有规矩要遵循。因此在那天找了右一之后,这位向来完美的管家也终于被发现又了搞不定的事情。 至少,他就不知道成亲的嫁妆,聘礼应该怎样安排,婚礼要怎样安排才喜庆不会失了郑府的体面 好在郑家嫡支虽然人丁稀少,但扒拉扒拉总还能找到几房亲戚,吴景晨前些日子和郑岚订婚便请的他们。至于这次的表姑,则是郑老太太的娘家人。 郑老太太能嫁给郑老爷子家境自然也不差,甚至还比郑家要清贵些,家里还有族叔在京城做官。郑家家大业大,还给那位族叔提供了不少财力支持其往上爬,因此两家关系维系的还很不错。 至少在收到郑岚定亲的消息后,知道郑岚没有足够亲近的长辈能主持婚礼,郑老夫人的嫂子就派了二儿媳妇来帮忙操持成亲之事。 据右一估算,那位舅母应该还要两天才到,但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起来,等懂行的人来了,便不至于手忙脚乱。 吴景晨开始还随着右一商量一下婚礼的布置,但等他又去了书院一趟回来后,他就彻底插不上手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吴景晨除了上课就是陪着郑岚在府里安心待嫁,其他的事他都不需要插手。府里的所有事情都被右一和郑岚的舅母接手了,他和郑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着府里为了他们忙碌的众人,竟然还觉得有些无聊。 久久未翻动一页书,吴景晨呆坐在书桌旁,想着婚礼的事。也不知道安排的怎么样了,这里离吴家村太远,连宾客也只能邀请郑家的亲朋好友,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听说给郑岚绣嫁衣的绣娘都为了赶工找了十五个,也太夸张了,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小岚凤冠霞帔,戴着红盖头,肯定特别好看。 本来还以为自己以后是要和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共许一生的,没想到最后却要牵一位着红嫁衣的新郎真是造化弄人。吴景晨感叹着。 吴景晨一想到郑岚穿着一身火红嫁衣端坐在床上等着他去揭盖头的模样,心尖就开始发烫。 真要迫不及待了,可惜还有三天才到算好的吉日,这几天有舅母在守着,说要守那什么狗屁的婚前双方不能见面的规矩,害得他们都两天没见过面了。 吴景晨惆怅极了。自从舅母来后,知道两人早就住在了一个院里,甚至还是隔壁住着差点被吓到当场昏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更是死活不同意郑岚继续住在这里,当天便把人带回了郑家老宅,天天对他严防死守,一遇到就用看登徒子的眼神来看他。 好在吴景晨只是要从这处别院入赘到郑家,婚礼的主场地还是在老宅,只很偶尔才能见到舅母,不然郑岚连偷偷摸摸来见他都做不到了。 可惜,因为婚期将近,郑岚也要安心在家待嫁,不能再出门谈生意后就被舅母派了贴身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就怕郑岚偷跑出来见吴景晨,被人发现丢了清白哥儿的脸。 吴景晨一想到还有三天才能见到郑岚就愈发觉得难熬起来。这加起来就是五天啊,他和郑岚还从未分开如此久过。 不知道小岚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在想我。 怀春的男人还忧郁着,突然却听见书桌前窗棂上穿来小石子敲击的声音。 阿晨,阿晨窗下传来郑岚小声的呼唤。 小岚?吴景晨开始还以为是幻听,等听见第二声才反应过来确实是郑岚,急忙就要去开门让人进来。我这就来给你开门。 不,不用。窗外的声音一扬,又迅速压下去,你来窗边,我们隔着窗户聊天就好了。舅母说,婚前见面不吉利的。 吴景晨一愣,却不妨碍他体会到少年的谨慎,他希望两人的婚礼顺顺利利,不沾一点霉头,从此两人称心如意。 好。我们就隔着窗户说话。吴景晨敛眉笑道。 第七十二章 成亲 第二天吴景晨不出意料的起晚了。 昨天晚上郑岚避开舅母偷跑了出来, 两人隔着窗户聊了好一阵没营养的日常,最后若不是秋天夜凉,吴景晨心疼少年把人赶走了, 指不定两人还要凭窗夜话到几时。 晚上聊完天后,虽然郑岚带得有护卫,但吴景晨还是不放心,和郑六一起缀在郑岚几人身后, 目送郑岚进了郑府大门才赶着宵禁回了别院。 伸了个懒腰,吴景晨悄悄给郑六安排了个任务,估计你家少爷今晚还要偷跑过来,你记得晚上在院门口守着,等人来了把他带到隔壁再来叫我,省得他站在窗户外面受风吹, 要是不小心受了风寒, 延误了婚期就不秒了。 郑六听完捂嘴笑道, 郎君, 您是怕误了婚礼还是心疼我家少爷啊。 奴才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哪对鸳鸯像您和少爷感情这般好的。就说昨儿,少爷知道您跟在后面, 走路都舍不得走,一步差点三回头, 要不是还记得不能见面的规矩, 怕是就要住下了。 少爷都进门了,您还一直盯着那边看,这就是书里说的望夫石吧 郑六话一开闸刹都刹不住 ,又快又急,几段话里吴景晨完全插不上嘴, 只能按着太阳穴硬止住了话题。 停!吴景晨皱眉道,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记住我说的话,要是今天你家少爷没被你拦住吹了冷风,你明年的月钱也别想要了! 郎君郑六面色凄苦。他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这样扣下去,恐怕他这辈子的月钱都要赔给这小两口了,哪里能攒下钱娶媳妇? 被郑六做作的惨样笑到,吴景晨心情大好,记得抓住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先去看书了。 等吴景晨大踏步离开卧房,郑六才耸耸肩追了上去。郎君心情看起来好些了,这成亲可真磨人,郎君如此好的性子这两天都多有焦躁,自己还是再攒两年再受这个罪吧 晚上,果然不出吴景晨所料,天刚黑下,郑岚就又偷溜进了佩兰院。郑六按吴景晨的吩咐将人截到卧室才去叫了吴景晨。 吴景晨从吃完晚饭就惦记着这件事,等听到隔壁传来的关门声就更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走到门边等着郑六。 一见到郑六,吴景晨还没等人将门彻底推开就问道,小岚进房间了? 见郑六点头,吴景晨一刻也耽搁不起径直往郑岚窗外走去。 你今天来得这般早,不怕舅母看见?叩了叩窗棂,吴景晨问道。 少年果然已经等在窗边了,清泉似的声音在黑夜里温柔流淌着,舅母这几天也累着了,我使雅琴去打听过,知道舅母用完饭就早早睡下了我才敢避开院里的人偷跑出来的。 你就不怕被舅母带来的人看到了,明天舅母唠叨你。 不怕,我想来见你。许是害羞了,这句话说的含糊,但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更甜几分青涩的甜蜜来。 吴景晨才安慰说再等两天,以后我们就是夫夫了,可以每天见面,就听见郑岚担心道,阿晨,夜深露重,你冷不冷? 吴景晨一愣,不冷,我让郑六给我准备了披风。你昨日匆匆前来都不冷,我还特意披了披风,哪里会冷。 那就好。郑岚松了口气,视线捕捉到窗外隐约闪过的一角蓝出了神。 再过两日,再过两日,他们就是夫夫了。 吴景晨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心中一片宁静,唯愿时光就此驻留。 仰望着头顶漫天的星光,吴景晨靠着墙抚摸着薄薄的窗纸,小岚,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早些成亲。 等成亲后,我们便可以在外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手牵手,可以不用在意舅母,也再没有什么狗屁不能见面的规矩。 我们每天可以一起入睡,一起起床,以后的没一日,最早与最晚,第一眼与最后一眼,看见的都是彼此。 吴景晨清晰地听见窗内的呼吸声瞬间粗重了许多,还听见了郑岚喃喃叫着阿晨的声音,借着摇曳烛光暗渡出来的剪影,吴景晨看到本直直映在窗上的黑影忽然转身想要向外跑去。 小岚!吴景晨唤道。 阿晨剪影在这声呼唤中止住了步伐,只是回答的声音却不再清脆,而是带着淡淡的鼻音。 吴景晨手指隔着窗户浅浅地描绘着少年单薄的影子,低低笑道,如此感性,哪里像是郑家主的作风。你就只听我这样简单的描述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要是真成亲了,发现我比我说的还要好,那岂不是天天要哭? 我才没有哭!郑岚指尖也贴了过来,隔着薄薄一层纸,两人指尖传递的热度毫无阻碍的被感知着。 我以后也不会让你哭的,我会对你好,只对你好。寒风再凉,吴景晨却只感受得到那方寸的热意,唇角的笑也不知何时勾的大大的。 嗯。窗内,又是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婚前一晚郑岚被舅母牢牢盯着嘱咐第二天的婚礼,再也没机会偷溜出来,也不敢溜出来。 他今日愈发紧张,只要一想到明天就可以成为阿晨的夫郎了,郑岚就激动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更是不敢去见吴景晨。 舅母拉着郑岚的手坐在床边细细说着明天的流程,却见郑岚一脸呆滞,明显神游去了,不禁捻着手绢掩唇轻笑。 岚儿,回神了。舅母笑着在郑岚面前摇了摇手绢 。 姑爷虽是入赘,但咱们家也不是苛待人的,你明日从这小院出发,姑爷则从别院出,中间儿你俩汇合,一同骑马回老宅拜堂,可得早歇着,别误了时辰。 舅母,我记着了。郑岚点了点头。去书院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在府里不定有人记得教阿晨马术,到时候婚期近了才发现阿晨不会骑马才是头疼。 看出郑岚这会儿是无心听她说话了,舅母也不再多言。该说的这几天其实都说到了,只是她惦念着,怕这孩子忙中出错让他的人生大事染上了瑕疵才没忍住唠叨了一遍又一遍。 帮郑岚把不小心粘在唇边的发丝拨走,舅母挥退下人,又红着脸往门口看了看,才在郑岚疑惑的目光中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塞到郑岚手上。 这是避火图,你等下好好看看,明天用得上。每说一个字,舅母脸上的红霞就更深一分,等说完更是火烧屁股似的赶紧起身往外走去。 你记得看,舅母就先走了。急匆匆走到半路,舅母才尴尬着又回头嘱咐了一句才又加快步伐。 看完收好,别让姑爷瞧见了! 避避火图?!回味过来舅母塞给他的到底是什么后,郑岚的脸瞬间烫的像要冒烟。 真是羞死人了!!! 郑岚不住地用手掌扇着风,眼神却克制不住的往那小册子上漂移,虽然总是才看到那灰色的封皮就被烫到似的挪开,但频率却逐渐变高。 分卷(42) 就看一下下,就一下下!不看的话,明天怎么勾引阿晨! 给自己打着气,又过了不知多久郑岚才如临大敌的翻开了封面,像是要决定什么身死存亡的事,严肃又认真。 严肃不到两秒,郑岚就像被马蜂蛰到般一把合上书扔到了枕头下面压得严严实实。 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画!居然,居然想到匆匆一瞥看到的画里交叠在一起的两人,郑岚脸红的埋在枕头里再也不愿抬起。 丑死了! 不过,若是换成他和阿晨,一定很好看 不知什么时辰才睡下,郑岚只觉得光怪陆离的梦才做了个开头就被舅母带着人闯入房间薅出了被子。 哎呦,我的小少爷哟,你昨晚是干什么去了,眼底一圈青黑,这要是遮不住可怎么办呀!喜婆尖利的声音刺得郑岚本就昏沉的脑瓜子更加嗡乱。 昨晚干什么了?他什么都没干,只是梦到阿晨罢了想起那个做了一半的梦,吴景晨刚睡醒犹带红晕的脸更如鲜花般娇艳。 不知今晚能不能和阿晨把昨晚的梦接着做下去。想着,郑岚血液都变得炽热起来。 乖乖坐在梳妆台前,郑岚如同木偶娃娃被人摆弄来摆弄去。洗漱完又洁面绞脸,好在他不是女子,发髻不用盘的繁复,不管之前那一遭也够他受的了。 刚松了口气,喜婆就拿着喜帕要给他盖上,却被雅琴伸手拦了下来。 不用了,就这样出门吧,别误了吉时。 喜婆想说这样不合规矩,转念却又想起这位主算起来才是娶人的,那位没见过面的姑爷是赘婿,想了想还是没有拗着,忙跟了出去。 快快快,跟上东家,误了吉时仔细这你们的皮! 郑东家才是最怕误了吉时的,按着商量好的时间出了门,郑岚骑着马一路走一路笑着张望。 不知道阿晨有没有按时出门,能不能和阿晨正好碰上。 第七十三章 禽兽! 城南, 吴景晨骑在马上握紧马缰身体僵硬的像一块木头。 没想到他就要成亲了,换做以前,他绝对想不到他会喜欢上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而且认识不到半年就要结婚了。 要是爸妈在的话,肯定会被吓到吧。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若是真的去世了,不知道他们和弟弟会不会为他伤心。 直到这时吴景晨才庆幸起他不是家里最受宠爱的那个人。还好有弟弟在, 即使大家伤心,在弟弟的陪伴下应该也很快就能走出来吧。 这样想着,吴景晨心中的遗憾与感伤渐渐褪去。虽然他的亲人没能看到他成婚,但也是因此他才能遇见郑岚,遇见这个两个世界都最爱他的人,并且今天他们就要成为一家人, 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永远不分离了。 夹紧了马腹, 吴景晨催着身下带着大红花的马儿加快速度。 吴景晨正傻笑着, 跟在一旁的郑六却牵住缰绳扼住了跑得越来越快的马驹。 郎君,慢些慢些,别等下超过少爷了。郑六是单用两条腿跟在吴景晨马旁的, 方才吴景晨突然加速把他累的不轻,差点就没追上吴景晨。 吴景晨低头看向郑六, 脸上的喜悦从早上起就没消减过, 反而愈发璀璨,被郑六拦住也没能影响他,反而笑眯眯的反思道,好,那我慢些, 可不能让小岚在我身后追。 郑六也被这喜意感染了,笑道,郎君,您放心,我到时一定会拉住右管家,和他一起把门守好,绝不让那些看热闹的家伙有闹洞房的机会,让您早点见到少爷。 好,要是你真能拦住,我就和你家少爷说,把扣你的月钱全部报销! 郑六的喜不自胜自不必提,吴景晨却再没心思搭理他那激动的碎碎念,在迎亲队伍喜庆的唢呐声以及两边讨到喜钱的人们的吉祥话里,等着和郑岚相遇。 在期待中又转过了一个拐角,吴景晨终于听到了和他身后一样的《百鸟朝凤》。 郎君,是少爷!少爷也到了!郑六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吴景晨被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睨了笑得像个傻孩子的郑六一眼,吴景晨默默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大喜的日子,让这孩子乐乐吧。 没再给郑六眼神,吴景晨策马上前,在路口难耐地等着郑岚。不知道穿着嫁衣的郑岚是什么样子,一定美极了。 吴景晨刚停住马,郑岚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少年并未像其他出嫁的女子、哥儿一般坐着大红花轿,而是和吴景晨一样骑着高头大马,着一身与吴景晨身上款式相似的新郎服,只是吴景晨身上绣竹,郑岚身上的是兰草罢了。少年端坐于马上,背脊挺直如竹,简洁却不失华贵的朱红将他包裹成一团烈火,随着风声一直燃烧,让吴景晨的眼底也映出热烈的火光。 见到吴景晨,拒绝了盖头的郑岚脸上瞬间漾出的烂漫笑容让围观的人群中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脸上一热。 郑家这位年轻的家主,虽然是位哥儿,但这幅相貌长得委实出众了些,难怪行事这般出格还有男子敢娶他。若是换了她们,有佳人如此说不定也会动心呢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都被郑岚忽视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看得到路尽头朝他咧嘴笑着的吴景晨。一夹马腹,郑岚甩下身后众人向吴景晨冲去,留下身后从见到郑岚居然要骑马成亲后就感到大事不妙的喜婆慌乱却只能僵笑着催人赶紧跟上。 家主,家主等等奴们! 喜婆:老婆子我今天真是操碎了心! 郑岚充耳不闻,一人一马避让着人群,直到吴景晨面前才勒马停下。 阿晨!郑岚驱马与吴景晨并列。 凑近了看,吴景晨更觉出郑岚今天的美来。少年如瀑青丝被整齐束起,发尾随着马儿不安分的挪动在空中招摇,撩拨着他的心弦。 吴景晨有很多话想和郑岚说,想夸他今天很好看,又俊又艳,让他移不开眼睛;还想问他不盖盖头骑马出门舅母有没有生气;或者紧不紧张,需不需要他安慰 但繁多的思绪到了嘴边,却只剩一抹温柔的笑意。 走吧,别误了吉时。 郑岚被迷得愣愣点头,随着吴景晨向郑宅而去,眼里全是身边这个男人。 剩下的路程再不像之前那般漫长,吴景晨只觉得两人只对视了片刻,迎亲的队伍就停在了郑宅大门前。 定了定神,吴景晨先下马扶着郑岚,两人才牵着红绸在宾客的祝福声中进了郑家大门。 恭喜郑公子,吴公子结此良缘! 祝二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一切都如同梦中一般,拜堂,敬酒,欢笑虽然除了青山书院的同窗外,吴景晨只有三两好友,但郑家家大业大,前来祝贺的宾客即使被郑含引着挑了重要、亲近的人喝了一圈,吴景晨都差点醉死过去,最后还是看他实在是要醉得不成样子了大家才勉强放过了他。 郑六小心地搀扶着吴景晨,奋力撑着醉得骨头都软了似的把身体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醉鬼,郑六为自家主子担心着。 那些人真是过分,把郎君灌成这样,若是耽误了郎君和少爷洞房可怎么办 都仗着少爷不再就欺负他夫君,要是少爷没有先被送入洞房,当着少爷的面借他们几个胆恐怕他们都不敢猛灌郎君 一路愤愤地叨叨着,等终于把人扶到主院郑六脑门上都出了一层汗。 咬咬牙正要再接再厉把人给少爷送去,却见刚才还醉得直不起身的吴景晨居然不用他扶就站了起来。 郑六:??? 揉了揉眉心,吴景晨挥手道,你也下去歇着吧,我自己去找小岚就可以了。 吴景晨现在说话虽然还有些无力,但观其神色还算清醒,哪里还有之前那副站都站不稳的可怜样。 是,郎君!郑六咧嘴笑了笑。郎君没喝醉,看来今天一切顺利! 挥退门口守着的雅琴,让他将其他侍女都带走,有吩咐他会出来叫人,等人都退到院中吴景晨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刚看到床边坐着的人影吴景晨就呼吸一滞。 反手关上门,吴景晨快步走到郑岚面前,你怎么突然盖上盖头了? 盖着盖头看不到郑岚的神情,但开口却能听清少年柔软的情丝,郑家主可以不盖盖头,但郑岚想只属于你一个人。 吴景晨心重重一跳,声音喑哑道,我也只属于你。 颤抖着手,吴景晨挑开盖头。灯光下,少年低垂着眉眼,粉面桃腮,连眼睫毛都带着挥散不去的羞涩。 该喝合卺酒了。吴景晨久久未动,被心上人盯着看的郑岚头越埋越低,直到耳膜都要被心脏的跳动声震疼了才颤着声提醒吴景晨。 吴景晨眨了眨眼缓解酸涩,才回神道,好居然看人看入迷了,可真够丢脸的。好在这是自己的夫郎,以后可以随便看 倒了两杯酒坐到郑岚旁边,吴景晨递酒的手在空中顿了片刻,岚岚,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的夫郎了。 嗯。郑岚点头,伸手主动接过。喝了酒我的生辰愿望就彻底实现了。 和郑岚环着手饮尽杯中的酒,吴景晨眸光微暗,小岚,十七岁生日快乐。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可惜新郎才十七岁吴景晨遗憾叹息。 郑岚却很高兴,胡乱的应了两声就张罗着铺床休息,阿晨你忙了一天又喝了酒该累了吧,快来休息。 吴景晨身形一僵。就休息吗? 对呀。郑岚忙着将床上的红枣桂圆清理掉,头也不回道,今天起得太早了,你不困吗? 吴景晨假笑,困。但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该怎么睡? 还没等吴景晨纠结完,郑岚就铺好了床,催着吴景晨赶快去洗漱。 无法,吴景晨只好先去洗漱。等他收拾好,郑岚已经先他一步躺在了床上。见他出来还往里挪了挪,快来休息,我保证不越界。 洞房花烛夜,吴景晨也不好喊人再抱一床被子,只好犹豫着也躺了上去。好在郑岚还算规矩,即使同盖一床被子也和他保持着一掌的距离,虽然仍能感受到人体的温度,但到底让吴景晨放心了不少。 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吴景晨努力平复着躁动的心,却觉得那热度仿佛在蔓延,让他浑身都升温起来,恨不得掀开被子让冷风把他吹清醒一些。 正努力与燥热对抗着,郑岚却突然翻了个身,阿晨,我好热说着还无意识向吴景晨挪去,咦,阿晨你脸好凉 这轻轻一碰却让吴景晨心旌动摇,正要克制突然涌上心头的留恋,郑岚却不依不饶的黏了上来。 阿晨你脸好烫郑岚纤细的手指沿着吴景晨腮边描着轮廓,卷翘的长睫投下长长的阴影打在吴景晨脸上。 安分点!一把握住细的仿佛一捏就会断的柔荑,吴景晨色厉内荏,你松手,我去软榻上睡! 不要!郑岚不仅不放手,还非常不满意吴景晨的话,将人缠得更紧,小脑袋都埋到吴景晨脖子上了,小狗似的不停嗅着,边嗅还边啄吻。 吴景晨喉咙里像有火在烧似的,干咳的说不出话来,只机械性地重复着,别动 我就要动!郑岚才像是喝酒了的那个人,任性的顺着吴景晨滚动的喉结往上吻,留下一个个濡湿的痕迹,直到将那不停透露烦人话语的薄唇堵住,才满足的喟叹一声。 好舒服少年轻喃着,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间交缠的热度让吴景晨再也无法保持理智,绷着的那根弦也骤然断裂! 他要能再忍下去,他就是禽兽不如! 第七十四章 夫纲不振 旭日早已升起, 温暖的阳光溜进窗内努力驱散着夜晚带来的寒意,斑斑点点的光团合着鸟儿的鸣唱在墙壁上招摇着,却完全不能吸引到吴景晨的半分注意力。 躺在凌乱的大床上, 怀里抱着一个暖烘烘的热源,吴景晨却觉得心里一片凄冷,心底翻涌着他曾经听过的所有骂人的语句。 你这个禽兽!喝了点酒就把持不住了!色迷心窍!居然连刚过十七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被人家随便勾引一下就忘记了曾经下过的决心了!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你下贱! 心里恶狠狠地骂着自己,吴景晨嘴唇疯狂蠕动,但身体却僵直着,动也不敢动。 怀里纤细的少年昨晚被他折腾的不轻,好不容易睡得安稳了,吴景晨看着郑岚眼角干涸的泪痕以及眼底疲惫的青黑心疼极了, 只又将人往怀里紧了紧, 放松臂膀, 让少年靠得更舒服些。 骂归骂, 但吴景晨却并不后悔。说到底这是他自己定力不够,若是把人吃干抹净了还后悔,那就还要怀疑他的担当了。 感受着郑岚打在他脖颈间暖暖痒痒的呼吸, 吴景晨无奈地看了一眼仍然酣睡着的少年。 事已至此,只能把该承担的责任提前了。从昨晚开始, 郑岚不管是从名义上还是事实上, 都已经是他的夫郎了。这一生,他必不负郑岚,两人一起相守赴白头。 跳跃的阳光亲吻着吴景晨的眼眸,却不及男人眼中的光芒半分。只是此时室内除了宠溺含情的吴景晨便只有沉睡不知人事的郑岚,白白错过了这一番美景。 屋外, 雅琴和郑六已经徘徊了许久,却迟迟等不到主子的召唤,让长处深宅青涩无比的两个人细思一下便悄然红了脸颊,谁也不敢去叫醒深夜才停了动静要了水的主子。 罢了,左右现下府里两位主子除了舅夫人也没有长辈,舅夫人昨日还特意交代过少爷和郎君不必去请安,就不要触这对新人眉头好了。 等小厨房的饭都换了三遍,屋里才传来了交谈声。雅琴动了动站麻的脚,笑着吩咐过院里人才又走到门边守着。 屋里,郑岚刚睡醒还睁不开眼,只下意识在吴景晨身上蹭了蹭,手搭在吴景晨肌理分明的胸膛上猫叫似的撒着娇,嗓子好干,我想喝水。 嗓子干? 吴景晨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郑岚昨晚满面潮又哭又笑时意乱神迷的绝美姿态,喉结滚了滚,只觉得他的嗓子也干渴了起来,心头也像有把火在烤着。 赶忙从郑岚身上挪走视线,吴景晨小心抽出还垫在郑岚身下的胳膊翻身就下了床。 分卷(43) 壶里的水放隔夜了,不能多喝,给你倒小半盏润润唇好不好?边问着郑岚,吴景晨边揉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往桌边走。被郑岚枕了一晚,现在一动胳膊就觉得像有千百根针在扎着,又酸又麻,提神醒脑。 嗯。郑岚轻声应着。 缓了缓,吴景晨端着茶杯走到床边,郑岚也已经坐起靠在床头,少了棉被的遮挡,松垮的亵衣再也掩不住那白玉般光洁细腻的胸膛,更将一片青紫暴露在吴景晨眼底。 将茶杯递到郑岚手中,吴景晨干咳一声眼神漂移着快速帮郑岚拉住了衣衫。 咳,又一声干咳,天凉,别感冒了。 是吗?郑岚轻笑,我还觉得热得很呢。阿晨,你脸都红了,是不是也觉得热了? 吴景晨对这促侠鬼真是无奈极了,好了,别打趣我了。 虽然郑岚面色红润,精神头也很好的样子,吴景晨还是有些担心,昨天晚上微微别过头,吴景晨接着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有哪里疼的话及时和我说,我去请大夫来。 眼神随意一扫,吴景晨又瞥见了郑岚那盈润耳垂上还未消去的牙印,把白玉染上粉红,点缀出无与伦比的美来,却看得他又羞又愧。 顺着吴景晨的视线,郑岚若有所思的摸上耳垂,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痕迹,郑岚笑弯了眼睛,原来你最喜欢我的耳朵吗? 居然问他这种问题,这可让他怎么回答是好?! 没有不舒服就快些起来,都这个点了,不知道舅母还有没有等我们。抹了把脸,吴景晨匆匆站起去穿衣,故意避开郑岚放才的问题。 背对着郑岚,吴景晨心虚抿唇。他是很喜欢亲吻郑岚的耳垂没错,但却绝不是最喜欢。他最喜欢郑岚的一双眼睛,每次看着他时都满含情意,仿佛他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郑岚的耳垂受灾则是昨天吴景晨为色所迷。少年含羞带怯娇弱无依,明明累到极致却还缠着他不肯放开的样子,像盛放的海棠,而小巧白嫩又浸着娇艳粉色的耳垂就是最惹人怜惜的那一朵,让他爱不释口。 我都还没说我哪儿不舒服呢!郑岚哼哼唧唧道。 听郑岚的语气吴景晨就知道这人绝对是没事的,按他曾经的直男作风定是理都不会理,等郑岚自己觉得没趣了就起了。但现在他却完全无法这样对待郑岚,知道少年是在撒娇还觉得有些可爱,笑着转过身去配合道,那你是哪儿不舒服? 郑岚眼珠转了转,红润有光泽的小脸上眉眼耷拉着,故作憔悴道,昨晚累到半夜,我手脚都没力气了,穿不了衣服 手脚无力?刚刚不还自己接着杯子喝水了吗?吴景晨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那我让雅琴进来服侍你穿衣? 见吴景晨想要袖手旁观,郑岚佯恼道,阿晨,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吴景晨笑道,什么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虽然知道吴景晨是在逗他玩,但刚新婚第一天郑岚免不了情绪化了些,对吴景晨的一言一行都很敏感,眼看人真的有些低落了,吴景晨忙过来补救。 逗你呢,我和小岚心意相通,你不说我当然也明白,不就是想让夫君帮忙穿衣服吗;小事一桩!来,伸手。 自己衣服都才穿了半拉子,吴景晨就为了安抚方才差点变成红眼兔子的的小夫郎哄人去了。一边伺候着娇气包,吴景晨一边哀叹,他这是夫纲不振啊! 好在郑岚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吴景晨随便一哄就又高兴起来,边借着吴景晨靠近他穿衣的机会挨挨蹭蹭着,边还要打扰吴景晨的工作。 我等下也帮你穿,我在家待嫁这几天雅琴教我绣了香囊,等我找出来给你配上一定很好看! 吴景晨将人拉起细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讶异问道,你还会刺绣?郑岚看起来可不是会这些闺中技艺的人啊。 读出吴景晨话里的怀疑,郑岚也不管衣服还没理好了,哒哒哒跑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还真翻出一个香囊来高高举到吴景晨面前,让吴景晨看。 我学过了!虽然才学了几天,但也是学了不是吗?郑岚理直气壮的想着。 但又看了眼自己那所谓学过了绣出来的香囊,郑岚的声音中中气还是慢慢衰弱下来。虽然,虽然看着很普通,但这已经是我绣得最好的一个了 吴景晨接过香囊仔细端详着。这绣工可不能说是一般,简直是连一般都谈不上!不过这是郑岚给他绣的,只这一点,便是世间最好的绣娘所绣得绣品在他眼里也比不上眼前这个丑丑的香囊了。 笑着抬起头,吴景晨就见郑岚正严阵以待,屏住呼吸等着他的评价。这紧张的小模样看的吴景晨更不愿打击他了,只笑得真诚道,香囊很好看,等我带去书院定能让他们羡慕我有一位贤惠能干的夫郎。 这一记马屁拍得很合郑岚心意,少年得意洋洋道,那当然,我这么聪明,怎么会连个香囊都绣不好。你看,这竹子绣得多好,我把它的风骨都绣出来了! 竹子?!吴景晨嘴角抽搐。要是郑岚不说,他还真没看出来那是竹子,他本来猜的是兰花,毕竟那一团乱麻真的太像杂草了,谁知道居然是竹子?! 而且这家伙还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觉得自己能绣出竹子的风骨来,真不知是哪儿来的自信 对呀,怎么样,像吧?郑岚眼睛亮晶晶地摇着尾巴求表扬,吴景晨也只能顺着他把这善意的谎言撒到底,像!!真像! 不过我就要着一个香囊就好了,你看看你,昨天我就发现你手指上多了好几个针眼,以后别再做了,伤到你了我也心疼。吴景晨托着郑岚的手掌,一个个吹过针眼心疼道。 偏郑岚人菜瘾还大,被吴景晨一夸正信心爆棚,恨不得立马把吴景晨从里到外的衣服都包圆了,还想再表现一下。没事的,雅琴说等我熟练了就不会了再扎到手了。 没法,吴景晨只能下记猛药,光商行就够你忙了,若是回来还要刺绣,可就没时间陪我了。 这倒是实话。郑岚一听也纠结起来,片刻才遗憾道,那好吧,等我什么时候闲着了再给你绣帕子 吴景晨:不!以后你回家我也绝不会让你闲了,一定要把杂草绣艺扼杀在摇篮里! 终于换好衣服,等洗漱完又用了雅琴准备好的早膳,两人才光明正大的手牵着手晃悠悠的去找舅母请安。 等两人敬完茶离开,舅母在身后看着早已升高的日头笑得慈祥。这都什么时辰喽,小年轻感情就是好啊。 拜见完舅母,郑岚拉着吴景晨又向祠堂走去,摸着怀里舅母给的红包难掩伤感道,如果爷爷奶奶还有阿爹都还活着的话,今天本该是给他们敬茶的。 第七十五章 遗憾 吴景晨默默牵住郑岚, 没有说话。 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却没有至亲在一旁陪伴的遗憾,他也经历着,所以他能够懂得郑岚的感受。现在郑岚需要的不是他言语上的安慰, 而是相依相守的陪伴。 一路沉默着走到祠堂门口,见郑岚情绪仍然低落着,吴景晨才开口劝慰道,别伤心了, 笑一笑。不然等下进去了,爷爷奶奶还有阿爹见了,还不得以为我欺负你了,到时候不认我这个孙婿可就不得了了。 听到这一番话,郑岚黑亮的眼珠有一瞬间笼罩上了潮湿的水汽,鼻头也看着泛红起来, 使劲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回眼眶, 郑岚扯出一个笑来。 嗯, 我笑。自小他们就疼爱我, 若是见到我哭,怕是也要伤心了。 唉。吴景晨叹气,你只想着爷爷他们, 就没想过我伤不伤心? 郑岚眉眼弯弯,温柔笑道, 没有。你懂我, 还会及时哄我开心不让我落泪,自然就不会有心疼伤心的机会。 吴景晨一哽,笑骂道,油嘴滑舌! 哼,等下我要告诉爷爷你说我油嘴滑舌, 让他到你梦里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怎么做人夫婿!郑岚回嘴道,伶牙俐齿的模样哪里能再寻到方才的一份感伤脆弱,生机勃勃耀眼至极。 笑闹了两句,两人相携步入祠堂。随着郑岚拜完郑家列祖列宗,又给无缘见面的三位长辈上完香,吴景晨盘腿坐在蒲团上,眸光柔软地看着郑岚。 郑岚也同他一样盘腿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郑阿爹的牌位用手绢轻轻擦拭着,顺便还和家长说着悄悄话。 这祠堂日日有忠仆打扫,只有细微处略有灰尘,三个牌位都擦完也不过片刻,余下的时间便只剩下了郑岚的碎碎念。 你们放心吧,阿晨会对我好的,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以后我也有人可以依靠了,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了。 郑岚瓮声瓮气说完这最后一句就蔫哒哒闭上了嘴,虽然嘴角还挂着笑意,周身的寂寥仍能一眼看到底。 不是说好了不当着长辈的面难过吗,怎么又忘了吴景晨无奈又心疼,咱们来得也够久了,再让你说下去爷爷他们就该烦了。走了,回院里休息去。 吴景晨手停在半空,半响郑岚才搭了上去。走吧,我们回去。 踏出门,郑岚回望了一眼祠堂,又抬头望了望太阳。天上云不算少,太阳不是很烈,不伤眼,洒在他身上却让他从内到外都暖和起来。 阿晨,等送走舅母再安排好商行的事,我们就回吴家村。到时候也该过年了,我们两个人在新房里过完年再回来好吗? 比起偌大的郑宅,那座他们两人合力建起来的小院虽然小却热闹,是一方需要夫夫二人共同操持的小天地,那里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你要在吴家村过年?!吴景晨讶然道,年节的时候商行里不应该会更忙些吗,郑家其他族亲也都在杭城啊。 郑岚不以为意,到了年根,青山书院的老古板们都会放长假让学子回家探亲过年,我还有商行所有人帮忙,自然不用一直守在城里。 反正都是要回去祭祖的,就多待两天嘛郑岚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势,嘟着嘴软软的撒着娇。 好了好了,又撒娇。吴景晨戳了戳郑岚微微鼓起的脸颊。虽然回吴家村祭祖的事是他提的,但吴景晨还是得承认,郑岚要多住几天的想法其实是自讨苦吃。 你可要想好了,等回到村里可就没有这么多下人使唤了,家里的一切事情都需要我们亲力亲为。 比如不能带上府上的厨子,我又不会做饭,所以你得包了家里的一日三餐,我只能给你打打下手回味着郑宅大厨做的饭菜,吴景晨更馋了,险些想要提议回去的时候捎上厨子。 不愧是服侍过老爷子的,手艺比别院的厨子还要好,他现在比以前还要多吃半碗饭,等过年说不定小肚子都要吃出来了。 不过为了美食他甘之如饴。吴景晨大义凛然想到。 要不,我们把姜大厨也带上?这样你就不用怕吃不到美食了。郑岚笑吟吟道。 好啊!听到可以带上姜厨,吴景晨心花怒放,一口答应下来,正要夸郑岚想得周全却听郑岚笑声渐渐不怀好意起来,姜厨才和我说他年纪大了要回家养老,我已经答应了只是还没跟你说,你想带上姜厨怕是不成喽。 吴景晨: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提出来 以后都吃不到姜厨的菜了,难过。 谁让你只惦记着姜厨,都不想吃我做的菜了!郑岚理直气壮,但见吴景晨难掩低落还是摸了摸伤心的大狗,安慰道,放心吧,我把姜厨的徒弟留下来了,虽然手艺还差点,但多练练肯定能赶上的。 我还特意向姜厨学了几道菜,等回去了肯定不会饿到你的。 郑岚这边打着包票,吴景晨虽然还是遗憾但已经想通了,那我们就定在姜厨回家的那天回村,剩下这段时间我一定要多尝尝姜厨的手艺,以后可再也吃不到了! 郑岚看着重又容光焕发的吴景晨无奈又好气,他哄人居然不如满脸褶子的姜厨做菜来得管用,真是 在吃一顿少一顿的日子里,吴景晨和郑岚送回舅母又黏糊了两天就开始重新工作,上学去了。 等郑岚安排好了商行的事,交代好了郑含和郑六,青山书院也放了年假,时间是一个月。 念在吴景晨新婚要回乡祭祖,书院还适当给他延长了假期,让他不至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路上,没有空闲休息。 假期第一日,吴景晨一早起来用了姜厨在郑宅做的最后一顿早点,吃到撑了还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到碗里。 姜厨怎么就告老了呢?我昨日见他还硬朗得很,把他徒弟骂的头都不敢抬,哪里像是能安心养老的样子。要不再差人和他说说,再给他涨两倍月钱,留姜厨再干两年? 这段时间以来,郑岚对吴景晨的吃货本性有了更深的认识,不由扶额道,你快死心吧!你这一个月都让郑六去问了至少六次了吧,人家可有打理过? 说着,郑岚嘀咕道,这要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和一个做饭和姜厨一样好的女子都爱慕你,怕是你这家伙就要被胃抓住拉走了 吴景晨讪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做菜也不比姜厨差 见吴景晨连这种鬼话都说的出来,郑岚摇头叹道,快吃吧,姜厨都走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免得回村太晚,来不及收拾新房置办年货。 揉着肚子又塞下去两只云吞,吴景晨含糊道,马上,马上 等收拾好,吴景晨和郑岚连郑六和雅琴都被留在杭城看家,谁都没带就上了商行即将往动力镇方向运货的大船。 站在甲板上被冷风刮着脸,吴景晨打了个哆嗦,看向岸边不停向他们招手的郑六问道,其实可以把郑六他们带上的,到时候安排他们去村里借住就好了,这样好歹有人可以帮着洗衣服。 冬天洗衣刷碗还要烧热水,他又舍不得让郑岚白白嫩嫩的手被糟蹋,要是不带郑六,就是他来承包了。 分卷(44) 不带!郑岚毫不动摇。就算能借住他处又如何,白日他们总要来家里待命,不还是要打扰他和阿晨。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吴景晨心酸地吐了口气就被冷风灌了一嘴,激得他咳嗽了好几声,咳咳,不带就不带吧,咱们快回房里,甲板上真的太冷了! 第七十六章 娇气 这一路的行程郑岚都安排好了, 每到一处便有商行的人接待,两人还可以搭乘商行走货的商队货船,不用计划出行的事让吴景晨轻松无比。 更让吴景晨高兴的是, 上一次来杭城时为了不掉队,他们途经了几座很有特色的小城都没敢停下赏玩一番,这次时间自由,郑岚便帮吴景晨补上了这个遗憾。 两人走走玩玩, 虽然冬季没什么好赏的景,但能平常各方美食也完美极了,吴景晨不仅不觉得奔波劳碌,甚至某天还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练出的腹肌差点就要磨平了 。 吴景晨大惊,这段时间咱们天天赶路,我怎么可能还长胖了?! 郑岚左看右看, 还是没看出他哪儿胖了, 哪有。 幽幽看了郑岚一眼, 吴景晨悲伤道, 怎么没有。这些日子虽然赶路,但咱们一直坐在马车里或者船上,根本没有运动过。 好不容易到城里转一圈还光顾着吃东西去了, 不胖才怪。 捏了捏已经觉出肉感的下巴,吴景晨苦恼地叹了口气。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忌口了 郑岚真心觉得吴景晨现在一点也不胖。要知道还未放假时, 吴景晨在书院里日夜苦读,每次回家他看吴景晨都感觉又瘦了一圈似的,可把他心疼坏了。 现在不用急着赶路,吴景晨吃好睡好,眼看着气色明显更好了, 他正高兴呢,谁想到吴景晨就要减肥了。 郑岚试图说服吴景晨,咱们每天赶路怎么没有运动,阿晨你根本就没胖,看起来还更结实了,根本不用担心。 吴景晨看着睁眼说瞎话的郑岚无比复杂道,那你倒说说,除了每天晚上的床上运动,咱们还做什么运动了? 床上运动? 郑岚反应过来吴景晨说的是什么意思后脸色瞬间爆红,像白玉被染上了一层朱砂,明艳不可方物。 郑岚没想到吴景晨这般孟浪,偏偏孟浪的吴景晨他也喜欢到心坎里去,想到自己和吴景晨早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了,最亲密的事也不知做了多少回了,努力平复了半响后郑岚才热着脸道,没有别的了。 以后我们就早些休息吧,最近是有些懈怠,我好像也长了些肉,也该多多运动,减一减才好。 郑岚说话微垂着头,顺滑的黑发沿着脖颈往下垂去,遮住了郑岚半边脸,让吴景晨看不真切,却更添一份青涩的风情。 吴景晨喉结微动。自从大婚那日他借着酒劲接受了郑岚后,因为木已成舟他便也未再假惺惺的拒绝少年的亲近来伤少年的心。 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躁动的年龄,除非他或郑岚身体不适,否则夜里免不了要云雨一番,这段时日下来,两人对房中之事也不再陌生了。但郑岚从小就被矜贵着养大,又是哥儿,每次提及这事总留着三分羞涩,每每看得吴景晨心火大炽,这次也不例外。 你说得对,天色不早了,是该运动了。吴景晨意味深长道。 那便歇息吧柔若无骨的双臂轻轻搭在吴景晨颈间,郑岚轻咬贝齿,面上似涂了胭脂,晕染出摄人心魄的薄红。 好。吴景晨哑声应道。转身吹熄了灯,房间里只余一拢皎洁的月光在窥探着。 边走边玩虽然不会太过疲惫,但却太慢,等两人终于赶到东理镇时已经过了小年,平时热热闹闹的街上现在更加喧嚣。大家都趁着这时候出来采买年货,准备过个好年。 给郑岚系紧了披风,又给人递了个手炉,把郑岚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后,吴景晨才牵着不情不愿的少年下了马车。 你这两天胃口不好,定是凉着胃了,还是要多穿些才好,要是不注意发展成风寒了可有你受的。 见郑岚还是苍白着小脸不说话,吴景晨扶额好笑道,你说说你,还劝我不要减肥,说是长胖了你也不嫌弃。现在我就让你加几件衣服而已,又不丑,用得着愁眉苦脸的吗? 郑岚跺了跺脚闷闷道,哪里不丑了,圆滚滚的,跟个汤圆似的,脚都迈不开,看起来肯定很傻! 吴景晨赞许点头,是挺傻的。不傻也不会在穿衣服的事上纠缠半天了。 本是随口一句调笑的话,郑岚却直接红了眼眶,你居然真的嫌我傻是不是成婚后就不新鲜了,你不喜欢我了 少年这般自怨自艾,为他随便的一句话就敏感起来是吴景晨没想到的,怔了片刻才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哄人。 我瞎说的!吴景晨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拂去少年眼角氤氲的雾气,轻声软语的哄劝着,都是我不好,你还难受着,我不该逗你惹你生气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别哭,你一哭我也要难受了 握住吴景晨的手指贴在脸颊上,郑岚靠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缓了半天才抬起了头,眼帘半阖赧然道,我又无理取闹了,对不起。 少年眼角失落的向下弯着,先为方才突然的情绪失控道了歉,又惹得吴景晨一阵怜惜。 都成亲了还这样客气?吴景晨将郑岚刚刚蹭乱的披风理好将纤瘦的少年牢牢裹住才温声开口,你我夫夫之间无需多言,我知道你这两天身体不适,身上难受了想要撒撒娇也是难免的,可不是无理取闹。 吴景晨这一番贴心的话却将郑岚好容易才收起的泪又给热了出来,边给郑岚擦着泪防止冷风吹干脸皮,吴景晨奇道,怎么还越来越娇气了? 第七十七章 陈氏 娇气的少年上一秒还多愁善感着, 下一秒就摸着肚皮可怜巴巴地看着吴景晨开始喊饿。 郑岚这几天都食欲不振,有时候看见饭菜便会蹙起眉头,甚至偶尔还会难受干呕, 现在突然有了食欲吴景晨自然要抓住机会投喂。 看看天色,也该到用午饭的时间了,吴景晨想了想直接牵着人朝云来居走去。 从杭城回来虽然不算累,但到底是在外奔波不如在家便利, 风尘仆仆的也不适合去拜访好友,所以吴景晨本来打算先回家休整一番再来镇上和谭掌柜叙旧的,没想到自家娇气包饿了,而云来居又是最好的选择,最后还是仓促上门了。 云来居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因为年底有了结余, 不少平时节俭的人也愿意抠出点钱带家人来尝顿鲜的原因, 酒楼的生意比吴景晨走时还要红火几分。 吴景晨还抬着头望着挂起的红灯笼追忆几月前刚走近云来居时的情景, 一声响亮又满是惊喜的呼唤拉回了他的注意。 吴公子, 真的是您!您回来了!快快快,快进来,我们掌柜的前些天还和我聊起您呢, 没想到您这就回来了! 原来是跑堂的小寇正好送客人出门,没想到门口却站着一个大大的惊喜, 连忙跑着出了酒楼过来迎人进去, 脸上的笑都要堆出褶子来了。 吴景晨看到小寇还恍惚了一瞬,好在他记性不差,离开也不久,还是记起了小寇。 谭兄可在楼里?吴景晨问道。 在的在的,掌柜的日日来酒楼算账, 这会儿应该在后厨,小的这就着人去寻他。 小寇一边示意看到吴景晨后早就等在了一边的伙计去找谭掌柜,一边引着两人朝楼上雅间走去,边走边和两人介绍着这段时间酒楼里和镇上发生的新鲜事。 刚听到镇东的蔡老爷年已七十却在半月前又纳了第七房姨太太,雅间的门就被大力推开了,伴随着吱呀声的是谭掌柜那粗噶的嗓门。 谭掌柜激动的大着嗓门道,吴老弟,你可算回来了! 等兴奋的目光落到吴景晨身边脊背挺直,如一朵幽兰亭亭静放的少年身上时,聒噪的大嗓门戛然而止。 吴,吴老弟,这位可是弟夫?这般气度的哥儿世所罕见,应当是吴老弟来信中提到的那位郑公子了。 想到足迹遍布大半个樊朝的郑氏商行,谭掌柜就不由气弱起来。不似朋友来做客,倒像是芝麻小官正接受顶顶头上司的考验。 谭掌柜不自然的样子吴景晨看在眼里,忙起身为二人介绍,想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谭老哥,这是我夫郎,郑岚。介绍完吴景晨又转向也陪着站起身的郑岚道,这就是谭老哥了,云来居的掌柜。咱们刚认识的那阵子,多亏了他的帮助。 哪里哪里谭掌柜忙摆手否道。吴景晨提的法子救了云来居,还给他送了生钱的方子,应该是吴景晨帮他多才是。 多谢谭掌柜对我夫夫二人的帮助。郑岚笑道,顺着吴景晨的话缓和着气氛。 一番谦让后,小寇也及时上了菜,三人边吃边聊,气氛逐渐自然起来。郑岚谈话的技巧也确实高超,等一顿饭用完,谭掌柜不仅不再紧张,还连连夸赞对方,直说吴景晨娶了个好夫郎,真是交了几辈子的好运云云。 又闲唠了会,见天色开始转暗,夫夫二人才辞别了热情的谭掌柜。 踏上马车,吩咐车夫赶路,车厢里吴景晨还赞叹道,今天可算见识到郑家主的实力了。谭老哥知道你的身份,放不开手脚,没想到你几句话就把人折服了,为夫实在是佩服,佩服。 郑岚握紧了手炉,笑得得意洋洋,他还说你能娶到我是三生有幸,我自然要厉害些,才能让你三世倾心啊。 吴景晨摇头失语,真是自恋 一路闲聊着到了吴家村,现在是冬季,地里没有活,除了妇女们还要准备过年的吃用,男人们基本都聚在一起晒太阳闲聊天,为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增添趣味。 这段时间晒谷场上的人们都要把该聊的天聊完了,在不知道第几遍把吴景晨一家的事拎出来嚼过后,有耳尖的人一回头就看到了从村口驶来的马车。 随后便从才打开的车窗处看到了前几瞬他们才讨论过的事件里的主角。 这是,吴赖子?有一起看到的男人不确定的轻问道。 定定神再看去,终于有人叫出声,吴赖子、吴景晨回来了!坐着马车回来了! 马车行至谷场就不得不停了下来,闲得无聊的人们看热闹的劲头实在太足,都堵在了路口,看来不见到吴景晨是不会罢休的。 都沾亲带故的,既然见到了吴景晨也不会特意避开,反正已经到了村口,一路走回去散散步顺便再将郑岚介绍给大家也好。 不过这一下来,恐怕他在村民们心里禽兽的地位是真的要坐实了。吴景晨看着坏笑的郑岚无奈想到。 早知自己真的会和这个少年相守一生,他何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车中迈出,吴景晨朝着大家微一作揖,道,晨小子回来了,先给各位叔伯拜个早年。 见真是吴景晨,围着马车的人群里顿时爆发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这这这,真是吴赖子?可真是走狗屎运了!不仅盖了大房子,这出去一趟回来居然还有人给他赶马车,瞧这一身穿金戴银的,绝对是发了横财! 当即便又好事者红了眼道,晨小子,你回来的真不凑巧,要是早回来几天说不定还能见上你娘一面! 吴景晨脑子里慢慢转过劲来。我娘?哦,那个抛夫弃子,造成了原主不幸的罪魁祸首? 吴景晨顺着声音来源望去盯住了一个缩头缩脑的身影,声线放冷,你这话什么意思?! 众人也没想到一见面就有人给吴景晨提起这事了,虽然他们天天在村里讨论,但当着人儿子的面,总要避讳些的,纷纷劝阻道,人家晨小子出远门才回来,你说这些干啥,有啥事等明天村长再告诉晨小子也不晚,要你来凑热闹! 大家七嘴八舌的斥着,那人却不甘示弱,反而愈发恼怒,连郑岚都待不住出来了。 只听那人两只手揣在脏兮兮的袖口里,昂着头看着吴景晨,一脸不屑,仿佛高吴景晨一等,只要抓住这个把柄吴景晨即使衣锦还乡也还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一样。 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又清了清喉咙,看吴景晨不爽的那人才扬声道,这有啥不敢说的,不就是他那个不知廉耻和人私奔的娘听说他富了想回来打秋风,没想到却被人撞见认出来沉了塘的事吗! 自己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也不瞅瞅自己是个啥样子 吴二驴!吴景晨厉喝道,淬着冰的声线打断了仍然添油加醋贬低吴景晨的话,你说的对,有的人也不瞅瞅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就自己那一屁股烂事,还敢议论别人! 勉力冷静下来,吴景晨又深鞠一躬道,我与夫郎一路奔波乏了,还望各位叔伯兄弟让让,放我们回家。 见吴景晨面沉如水,众人看热闹的心思瞬间被掐灭,赶紧让开路,只有被戳中痛穴的吴二驴还一脸愤恨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借他几个胆子,难道他吴赖子还敢真撞倒他不成。吴二驴阴阴笑着。 车夫见吴二驴不动有些不知所措,吴景晨浓眉皱起,正考虑锻炼这些天能不能把人薅起来扔一边,郑岚却握住了他的手。 不用怕,直接碾过去,撞死人了也有我们担着。 吴景晨看了郑岚一眼,郑岚却淡笑着对吴景晨道,夫君别气,咱们家有的是钱,碾死他了大不了赔点钱,要是撞成残疾动不了了也就是拨点小钱养个废人罢了,不用咱们操心。 郑岚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偏偏说出的话却如此狠厉,让人听了不由心尖一颤。特别是吴二驴,见马车果然不停,反而加快了步伐,两条腿都打着摆站不稳了。 又硬扛了片刻,直到马车距离他只有两步之遥,甚至他都觉得马儿潮湿又带着异味的呼吸都要撒到他脸上了,吴二驴才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扑向了路边,裤腿上还出现了一片暗色痕迹。 竟是直接被吓到失禁了。 拉着吴景晨回到车厢里,郑岚担心地看向面色苍白的吴景晨,阿晨,你还好吗? 吴景晨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神思恍惚道,我没事。我只是不明白,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为此送了命。 分卷(45) 还是选在和他有纠葛的两个男人都已经不在此世之后才回来,早干嘛去了? 吴景晨心中又是气愤,悲哀,痛苦,又是不忍,复杂交织。 吴景晨没想到原主都离开这么久了,对其生母还有如此剧烈情感。而且虽然恨意浓烈,但吴景晨还是没有忽略那一丝怀念与质问,想问她为何对吴屠户以及原主那样狠心。 至于不忍,则是没想到陈氏躲了那么多年,被抓后却被宗族判了死刑。在他心里,陈氏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 可惜,这里是注重宗法礼教的古代。 吴景晨这会儿甚至有一丝丝庆幸,庆幸自己回来没那么赶巧,若是陈氏真的活着,他即使厌恶他,但也没法眼看着一条生命在他眼前流逝。而且还是一条赋予了他现存血肉之躯的生命 郑岚没有多言,只靠在吴景晨肩膀上,与吴景晨十指相扣安静地陪伴着他。 从被风撩起一角的窗帘看到前方的一处院子,吴景晨忙向车夫道,停车! 第七十八章 完结章 一生为报 郑岚疑惑的从吴景晨肩上抬起头, 也向窗外看去,这是?村长家? 吴景晨深吸一口气,对, 村长家。虽然她死了,但我也得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回来,那个表哥呢?她被抓起来肯定不会立即处死,村里那么多大嘴巴, 这件事又是全村人的污迹与笑柄,陈家就没收到信?若是收到了,陈家曾经那样宝贝她难道就不来试试救救她? 吴景晨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就满脑子疑惑,但村口聚着的都是一群爱看热闹的,他也就按捺住没问。但村长不一样。他是村里最有威信的人,又出了名的嘴严。现在路过他家门口, 吴景晨自然等不到明天了。 只是, 吴景晨看了郑岚一眼, 委屈你先在车里等我一会儿了, 我很快就出来。 这种丑事,即使郑岚知道他芯子里和这家人无关,吴景晨也不想脏了他的耳朵。 他希望至少在他面前, 他的少年不必接触这些。 郑岚知道吴景晨正烦心,也知道他希望自己能不被这些浊事所侵扰便乖乖点了头。 我等你。你要快点出来, 新房没住过人, 现在恐怕灰都落了几层了,我们得早点回家收拾。 紧了紧握着少年的手,吴景晨抿出一个浅笑,好,我记住了。 目送吴景晨敲开门被迎入灰扑扑的院子里, 又婉拒了村长媳妇邀请他进屋歇歇的话,郑岚百无聊赖的等着,突然又有一股呕吐感涌上喉间。捂着嘴巴,又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郑岚若有所思。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木板门终于重新敞开,吴景晨沉着脸走了出来。 给吴景晨递了杯小火炉上一直温着的热茶,等人喝下去顺了顺气郑岚才问道,村长怎么说? 握着茶杯的手收紧,吴景晨垂着脑袋闷声道,村长让人问过了,她和那个男人在外面过得不好,那个男人拐了□□,自然不能继续科考,童生身份也不能用了,好在两个人没有孩子,靠她做些苦活勉强还能过日子,偶尔他们也会偷偷回陈家庄找人接济。 这次来村里就是听陈家人写信说我有钱了,想靠母子之情让我帮帮他,没想到信去的晚了,她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出发去了杭城。她心有不甘趁夜里想要偷摸进村找到新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带走,没想到路过二爷爷家却惊了狗,这才被村里人发现了。 而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就像死了一般。不过少了陈氏这个傻女人供养,应该也活不下去吧。 至于最后的结果刚刚郑岚也听见了,吴景晨也就没再提。 郑岚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毒妇,和人私奔就滚远点,怎么还敢在这附近跟家里人纠缠不清! 还有那陈家人,既然知道那毒妇私奔了,就应该当她死了才对,居然接济这般不知廉耻的人,还有脸告诉她阿晨的事,给阿晨招来这种不快! 想着,郑岚不禁心疼起来。阿晨,你别伤心,我永远不会骗你,不会离开你,我也会疼你的。 吴景晨哪里是在为自己伤心,他是在为原身遗憾。明明记忆里也是一个乖巧孝顺的孩子,却因为救了母亲而被父亲厌弃。而陈家人也是他的亲人,在原身面前一向表现的疼爱又愧疚,是原身仅剩的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却在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他。 罢了,原身已经不在了,陈家人也为他们对陈氏的纵容付出了代价,罢了。 陈家确实是付出了代价。本来他们一家在两个村里的名声就因为陈氏染上了污名,人人对陈家的女儿都避之不及,唯恐娶回家也如陈氏一般给他们戴绿帽子,因此只能远嫁,低嫁,惹得她的几位嫂嫂以及外甥女对她怨恨不已。 奈何家里的老两口和汉子们对陈氏从小宠到大宠惯了,即使陈氏犯下如此大错也私底下和她保持着联系。陈氏被抓后,即便大家对他们恨不得见到了都要唾几口,宠她宠成习惯的陈家人还是硬着头皮来吴家村要人。 但陈氏既已嫁到吴家村就是吴家的人了,轮不到他们再来指点,还没到吴家村村口没有同村人帮忙的陈家人就被打了出去,还被吴村长找到了陈氏族长,说为两村的名声考虑,不仅让陈家庄帮忙把陈家老两口绑了回去,还警告他们若是再闹就将他们逐出村去。 即使再疼爱陈氏,家里的其他孩子也还需要他们顾忌。因为陈氏,他们一家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要是再被赶出村去,没有了土地、房子安身立命恐怕连活都活不下去。 儿子们知道后果后也不做声了,加上家里儿媳妇和孙女的激烈反对,顽固又纵容了一辈子的老两口还是绝望的放弃了陈氏,听说没几天就害了大病,现在还躺在病榻上起不来。 吴景晨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色已是恢复如常。 那郑少爷要不要疼疼我,找个人来家里帮忙做杂活,让你相公好好歇歇。挥散心中郁气,吴景晨笑着道。 见吴景晨又有了笑模样,郑岚也松了口气笑道,不要! 马车还没走多远,吴景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吴大夫的苍老的声音,是晨小子吗? 吴景晨和郑岚对视一眼,忙应着往外出,唉,二爷爷,是我。 等坐在吴大夫家的堂屋里,看到郑岚被吴老太拉着手聊着家常,吴景晨烤着火笑得眯起了眼。 吴景晨就在村长家耽误了一会,他衣锦还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吴大夫也是听到消息特意来找他的。 他老人家见天色不早了新房又没收拾,家里也不一定有粮食,担心两人回家连顿热乎饭都吃不到嘴,急慌慌就亲自出来截胡了。 吴景晨布着乌云的心底最后一丝涩意被彻底驱逐,转过头又和吴大夫聊起他最近的事,听说他有意科考吴大夫还激动的用铁掌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晚饭因为吴景晨和郑岚的到来,吴家将年夜饭的材料都提前拿出来了,桌上吴老太还热情的给郑岚夹了一筷子鱼,尝尝这鱼,可新鲜着,现杀的,多吃点补补身体,这一路赶回来肯定累坏了。 郑岚被热情包围着,羞涩一笑,谢谢二奶奶,这鱼肯定很好吃。 郑岚从容的笑脸在夹起鱼后却逐渐消失了,但因是二奶奶的关心,郑岚还是咬牙忍着腥味将鱼填往嘴里,准备狠狠心一口吞下去,免得失礼。 哪知郑岚这次却估计错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未入口便干呕出声,还总觉得那股鱼腥味就萦绕在自己鼻尖,一时连连干呕,逼的眼角都泛出泪花来。 郑岚这一反应着实把桌上的人吓得不轻,吴景晨忙给人顺着脊背,听见吴老太尴尬又担忧的询问时,焦灼开口道,二爷爷,您帮忙看看吧。 不知是不是着凉了,岚岚这几天都肠胃不适,吃不下饭还干呕,我本来打算明天找您看看的,没想到今天还更厉害了 知道不是自家做坏了饭,吴老太面色好了一些,忙搡了吴大夫一下道,个死老头子,还不快去! 吴大夫也急忙起身给郑岚把脉,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看得吴景晨不禁揪紧了心,却不敢打扰吴大夫。 等吴大夫终于挪开手,吴景晨颤声问道,二爷爷,岚岚这是,怎么了? 和吴景晨一样,郑岚也时刻关注着吴大夫的神色,但和吴景晨不同,郑岚捂着肚子脸上满是期盼。 读懂了郑岚的期待,吴大夫笑着捋了捋胡须,没有卖关子道,晨小子,大喜事啊,你要当阿父了! 我,我要当爹了?吴景晨理着这句话里的意思,感觉脑袋有点晕。 是我要当爹爹了,你是阿父!郑岚手掌紧贴着平坦的小腹,笑弯了的黑眸里仿佛有一整条银河在闪烁。 顾不上有人在旁,吴景晨呆呆地蹲下,将脸贴在郑岚的手上。这里,这里有自己的孩子了?是延续着他的血脉,将他和郑岚紧紧连在一起,永远无法剥离的孩子? 手掌附上郑岚的,吴景晨恍惚间觉得那个小生命在他的掌心跳动着,让他不由咧嘴傻笑起来。 在他的掌心下,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两个宝贝。他们将他的根也牢牢固定在这个对他来说本该陌生的时空,给了他曾经以为不会拥有的一切,前世现在想起来更像是一场大梦。 顶着吴大夫一家打趣的眼神,吴景晨站起身将郑岚紧紧揽在怀里,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郑岚躲避着吴老太的笑,将通红的脸蛋埋在吴景晨怀中,回抱着男人,笑得幸福又安然,再不见曾经隐现的戾气。 傻阿晨,该是我谢你啊。没有你来教我,我怎么能给别人一个家呢。 偷笑着揪住吴景晨的衣摆,郑岚娇娇软软的在吴景晨耳边道,如此大恩,吴郎君当以一生为报。 好。一生为报。 吴景晨温柔应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