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农女》 1.万里寻亲 长风萧萧,带着江河独有的气息拍打在脸上。 一路行来,踏过山山水水,路过城城池池,眼看前路在即,心也跟着萧索起来。 大船一路顺水漂流,两岸繁华数之不尽。 封玉珠独身立于船头,极目远眺,两岸江河尽去,枫色缭绕。 “封兄弟。”一道粗狂的男声响起,顿时打断了她的沉思。 一转身便见到一个魁梧的大汉朝自己走来。 “陈兄。”封玉珠面带微笑。 “封兄弟,你我二人虽是萍水相逢,但救命之恩大哥莫敢言忘,离别在即,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若有机会,他日到了西都,一定要到兄弟这里来做客,让兄弟来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到这里,他解下腰间的一块令牌, ”这枚令牌封兄一定要收下,若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拿着这枚令牌到镖局来找我,兄弟绝不推脱。” 封玉珠接过令牌,便看到令牌上的远方镖局几个大字。 “多谢陈兄。” “时间也不早了,封兄弟先去收拾行李,等过了这个山头,祁县便到了。”陈成见群山将过,心中虽有无限不舍,也只能化作默默祝福。 “也好,那小弟就先行一步了。”封玉珠告别了陈成,回到房间里,收拾了一个包裹,便静等大船靠岸。 祁县的码头大船小船排排停靠,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封玉珠向站在甲板上望过来的陈成挥手告别之后,便潇洒地转身下了船。 有面带笑容的车夫赶紧跑过来,围着封玉珠推荐自己的马车。 落日已垂挂天际,黑夜将要到来,要先找一个落脚地再说,于是便点头让车夫将她送到祁县一间便宜的客栈。 直到洗去满身的风尘,舒舒服服地躺在客栈的床上之时,封玉珠的心中才感到安宁。 从盛国到齐国,一路行来,走走停停,她从春暖花开,一直走到秋意满园,才终于到达祁县。这万里迢迢,虽风景无限,但也疲累。 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的时候,封玉珠才慢慢地睁开双眼。 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船上了。 用过早饭,封玉珠便出了门,随意的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齐国的强盛,她早已耳闻,如今,走在祁县的街道上,青石板铺就的大路四通八达,商铺酒楼林立,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繁盛的景象。 她不禁想起了盛国,她生活了十几年,守护了十几年的地方。 她生活的这个大陆,大国小国无数,地域之宽广,天地之辽阔,谁也说不清。 随意地走走逛逛,遇到感兴趣的便停下来看一看,虽着粗布衣衫,倒也没有遭到摊贩们的恶言驱赶。 她这样边走边逛,一直到天色将暗,才收了兴致回到客栈。 一连几天,封玉珠一直就这样在祁县闲逛。 “滚滚滚,马上滚出去,我们这里又不是善堂,没钱就不要过来抓药,要是耽误了刘大夫的功夫,到时候你赔都赔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在热闹的街道上响起。 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起了热闹,人群渐渐地围拢了上来。 封玉珠站在人群之外,她抬头望去,便见前方名为金来医馆的门前,一位农家汉子正与一个药童打扮的青年男子拉拉扯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药童却十分的不耐烦,大声地呵斥。那位汉子不停地哀求,但是不论他如何哀求,药童都不为所动。 路人们都围在医馆的门口,指指点点,这些人中,富贵者有之,平民百姓有之。 “唉,他在这里怎么求都没有用的,这金来医馆向来一药千金,哪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来的地方。” “这金来医馆虽然贵,但大夫都是有真本事的,我看那些达官显贵都是请他们家的大夫过府的。” “他可以去平安医馆啊,平安医馆的口碑也不错的,而且药钱也不贵。” “平安医馆是不错,但也只是治一些小病小痛,补药还是金来医馆最擅长。” 农家汉子百般地哀求,见药童越来越不耐烦,人群也越聚越多,脸上慢慢爬满绝望的神情。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拨开人群,走到他的面前,说道:“这位兄弟的药钱,我们公子帮他付了,劳烦小哥儿进去抓药吧。“ 药童惊讶地看向来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待看到对面茶楼二楼窗口处露出的那张俊脸时,顿时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对着那农家汉子点点头,道:“跟我进来抓药吧。“ 封玉珠也顺着那小厮所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一张俊秀的脸,正微微笑着,她双眉微挑,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随着小厮随手一指,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哇,竟然是方公子。“这人看到了茶楼上的人,顿时兴奋地拽住身边的人不停地说道:”竟然是方公子。” “方公子是谁?”那人一脸的茫然,傻傻地问道。 “你竟然不知道方公子是谁,他可是咱们祁县县令的大公子,方知舟啊,方公子向来都是一个仁善的人,在咱们祁县,得到他的帮助的人可有不老少呢。”他一直在那吧啦吧啦,说得摇头晃脑,唾沫横飞。 “是方公子,啊,真的是方公子。”少女们的呼声夹杂着喜悦和娇羞。 “我可听说过方公子的不少事情呢,有一次在街上,我还亲眼看见他扶起一位摔倒的老奶奶,那笑容就像现在一样,可温柔了。”少女双手捧着绯红的脸颊,痴痴地望着楼上的俊秀公子,冷不丁地背上挨了一巴掌。 “方公子那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够肖想的,快给老娘收起你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小心思。“少女心头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凉嗖嗖的,顿时小脸委屈的,两眼泪光。 竟然还是妙龄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呐,封玉珠在心中偷笑了会儿,见人群渐渐散去,便也转身离开。 天才蒙蒙亮,封玉珠便起了床,收拾了行李,在客栈打包了几块点心,在城门口租了一辆惯常来往落霞镇的马车,快马加鞭的向落霞镇而去。 一直到下晌才到达落霞镇,小小的落霞镇,虽比不上祁县那样大都城的繁华,也别有一番风味,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带着浓浓的乡味飘进马车里,勾起了封玉珠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那是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一个中年妇女背上背着大大的背篓,怀里抱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旁边一个中年农家汉子担着一扁担竹编制品,一手牵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画面一转,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小女孩好奇的东张西望,渐渐地离开了中年妇女的身边,人潮拥挤,渐渐失去了小女孩的身影。 这时人群中响起了焦急的呼唤:“珠珠,珠珠,你在哪儿?“ 妇人拨开人群,焦急的四处寻找。 这时玩得高兴的小女孩听到呼喊声,才慌乱起来。 正待回应,却被人一把抱起,捂住嘴唇,无论她如何挣扎,来人却把她抱的死紧,呼唤声渐渐远去,小女孩眼中布满惊恐。 那双惊恐的双眼一直停留在记忆里,久久不散,甚至在午夜梦回,钻入梦里,张狂四舞。 “小哥儿,落霞镇已经到了。“车外马夫的声音打断了封玉珠的回忆。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封玉珠随手拦了个人问了路,毫不停留的向镇门口走去。 农户们一般都把牛车寄存在镇门口,街道上不允许大量的牛车通行,如果牛车要进城,那么就要缴纳一定的进城费,大多数的牛车都是用来拉客载人来往乡村与城镇之间,所以一般不进城,需要乘坐牛车,只需要向镇门口等候的牛车询问即可。 封玉珠一说要去落霞村,便有一名赶车的老汉吆喝她上车,原来车上已经快要满员,那老汉正要赶车走人,见封玉珠说去落霞村,便立马喊住了她。 待封玉珠爬上马车,坐稳之后,那老汉便向牛背上轻轻抽了一鞭,伴随着老汉带着浓浓乡音的歌声,牛车便晃悠悠的向前驶去。 一上车,封玉珠便感觉不对劲了,她抬头一看,见车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中年妇女,老太太们一边或直白,或偷偷,或斜眼的打量着她,一边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半晌,终于有一个满脸布满皱纹的老太太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小哥儿,你是去落霞村做什么的呀?” “寻亲。“迎着众人八卦的目光,封玉珠淡定地说道。 随后,不论众人如何询问,封玉珠都不再开口说话。 牛车经过一村又一村,到达落霞村时,早已落霞漫天,灿烂的霞光笼罩着落霞村,让整个落霞村看起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美轮美奂。 这时牛车上也只是剩下零星的几个人,眼前的美景,对于世世代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来说,还不如多吃几块肉来的有吸引力。 下了牛车,递给赶车的老汉几个铜板,封玉珠便向村子里走去,这个时候,正是农人们走上田埂,收起农具,回家用晚饭的时候,几许炊烟袅袅升向天空,鸡鸣狗叫,呼儿唤女好不热闹。 封玉珠一走进村子,便引起了村民的注意,落霞村总共有百来户村民,都是土生土长的落霞村人,祖祖辈辈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因为地处偏远,极少有外来户,村民之间来往的都是一些熟面孔,乍然之间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哥来到村子里,顿时让人产生几分好奇。 封玉珠面色淡定的直接走到村口大树下几个老头老太太面前,向一位面色和蔼的老太太问道:“请问,封家是住在哪里呀?” 老太太一听她说封家,便拿眼细细打量着封玉珠。 见她虽着粗布衣衫,但体态匀称,肤色细腻白皙,一张俊脸两道弯眉,双眼清澈有神,樱唇小巧,脸色粉嫩,一笑颊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隐约能从脸上看到封佑春和他媳妇何氏的影子。 顿时心中一紧。又见她身着男装,但刚刚问话时声音清脆婉转,当下心中便浮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封玉珠见面前的老太太不答话,不停地拿眼打量她,但眼中没有丝毫的恶意,便也没有着急催促。 良久,老太太突然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封玉珠的手,激动地问道:“难道你是封老二的大女儿玉珠?” 旁边的老头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全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围着封玉珠高兴地打量起来,就连路过的村民都停下了脚步,跑来围观,一边跑,还一边喊:“封老二的大女儿玉珠回来了。” 顿时,封玉珠回来的消息,像一股狂风般瞬间刮满整个村子。 此时位于风暴中心的封玉珠,看着眼前热情激动的村民们,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2.久别重逢 说起封老二家的大姑娘封玉珠。这个事情还是发生在十一年前。 那时候玉珠才四岁,有一次封老头和窦氏去镇上赶集,带着玉珠和他们的幺女小玲,这热热闹闹的逛集市,备年货,哪想到发生了祸事呢。 玉珠在镇上找不到了,玉珠的爹娘封老二和他媳妇何氏听说玉珠在镇上不见了,当时就疯掉了。 两个人就那么跑到镇上到处找,到处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不停地找,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据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当时村子里很多人也跟着一起找,愣是没找到。 等回到村里,两夫妻就跟掉了魂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时那何氏看到她婆婆窦氏,那眼神老可怕了,扑上去就撕打起来了。 窦氏弄丢了最疼爱的孙女,也是伤心的不得了,见何氏扑上来,也没有还手,就那么任由她打。 何氏膀大腰圆,又泼辣,还是打架的一把好手,窦氏虽然也蛮横,但到底禁不住那般狠打,后来还是何氏的大姑子封翠翠,看不过去自己老娘被二嫂撕打,扑上去跟何氏打了起来。 二人边打边骂,打的可狠了,封家大房的媳妇和三房的媳妇都不敢去拉架,封家老四那时还没成亲,大老爷们也不好去拉架。 封翠翠早已成家,人虽精明但打不了架,加上何氏是拼了命的打架,战局一边倒,老二媳妇一个人打了窦氏娘俩,见封翠翠也挨了打,封翠翠的丈夫邓大牛赶紧去拉架,却被等在一边的封老二拦住了,两人争执不下,也打了起来。 当时这件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看到了,何氏的蛮横泼辣和封老二的狠劲,震慑了不少人。 后来村子里的人都称她为滚刀肉,不敢惹。 封翠翠也因为这件事情跟封家二房结了仇,再也不往来。 封家两老因为弄丢了孙女,对二房产生愧疚,这么多年来便处处忍让二房,让何氏越发的嚣张跋扈。 后来,封小宝成了亲,封小玲也嫁了人,封家便分了家。 老两口将老宅分给了四房,让四房养老,两老手里握着一亩水田,大房和三房四房都只得了二亩水田和三亩旱田,二房却得了三亩水田和三亩旱田,搬到了村子尾,落霞山脚下去了。 站在院门前,听着这些是是非非,封玉珠心中滋味难言,既为爹娘难过心酸,又对爷爷奶奶十分愧疚。 当年要不是原主调皮贪玩不听话,撒泼打滚非要跟着爷爷奶奶去赶集,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十一年前,当她在雪地上醒来,目力所及,一片雪白,浑身发着高烧,脑袋浑浑噩噩,她拖着身体努力向前爬行,咬牙坚持,终于在昏迷之前被路过的马车所救,最后身陷异国他乡。 一别十一年,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当封佑春和何氏,被人告知他们丢失十一年的大女儿封玉珠回来的时候,那种狂喜不可置信的心情不论过了多少年月,依然清晰地印在心头。 两人丢下锄头一路向家中狂奔,即使鬓边的发髻被狂奔带起的疾风吹散,也阻止不了此刻急切的心情。 岁月不知尽头,女儿的失踪一直如鲠在喉,回家的路,如今是这般漫长,夫妻俩感觉自己是从银河的这头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那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遥远的时光,才终于站在落霞山下,院子外头。 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院子,等待着封老二和他媳妇何氏与他们久别的大女儿重逢。 当夫妻俩冲过来的时候,有眼尖的村民顿时激动地喊了起来:“回来了,回来了,封老二回来了。” 这一喊,村民们齐齐转头,见这夫妻俩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地站在那里,但没有一个人出声嘲笑,反而自动地让开一条道来。 封玉珠静静地站在人群的这头,一双眸子微微笑望着人群那头的一对夫妻。 夫妻俩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地站在那里,已是中年妇女的娘亲,依然膀大腰圆,岁月的风霜已爬满脸庞,她望着她,早已泪流满面 而身边的中年汉子,依然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绯红的眼眶,不知是被风吹得见过泪,还是喜极而泣过。 何氏乍一见到院子外婷婷站着的一青衣少年,那匀称的身姿,那俊秀的容颜,以及微微含着笑意的眼,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她双手捂住脸,双肩不停的抖动,从指缝间不时地露出呜呜咽咽的细碎的哭声,她多么怕这是一场梦,多少次午夜梦回,梦中都会出现这样一幕场景,她在梦中放声大哭,一直哭到醒来,才发现是一场梦,之后被无尽的心痛和思念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封佑春听着媳妇的哭声,双眼又开始溢出泪水,他睁大双眼,紧紧地望着院子中那俊秀的容颜,他不敢出声,生怕打碎这美好的梦境。 妻子深夜的梦魇和哭泣,也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的心,他想怒骂老天,他想高声的呐喊,宣泄心中的痛苦,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表露自己的痛苦,他怕又一次撕开媳妇心中血淋淋的伤口,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们不约而同地把心中的伤痛掩埋。 “爹,娘,我回来了。”封玉珠扬起笑容,对着人群之外的那对脆弱的夫妻轻声说道。 封佑春和何氏看着少年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来,一步一步地走在他们的心上。 待走近前来,封玉珠张开双臂,拥紧这一世的父母,听着他们的放声大哭,内心一片安宁。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纷纷红了眼眶,悄悄地挪起步子,退出了这片天地。 良久,待夫妻俩平静下来,何氏拉过衣袖擦干眼泪,和封佑春对视一眼,破涕而笑。 夫妻俩紧紧地拉着封玉珠的手,封玉珠还能感受到他们手心中的微微颤抖。 抬眼望去,发现人群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封玉珠顿觉心中一暖,微微一笑,这些可爱的村民们啊。 夫妻俩一人一手拉着封玉珠进到院子里,坐在院子中大枣树下的石凳上,一抬眼,便看到夫妻俩一脸高兴和慈爱地看着她。 就这样静静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封玉珠随意地打量着这个院子,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农家小院,黄土砌成的低矮的围墙,围墙边种满了黄色的开的灿烂的菊花,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洗的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两扇木门大大的打开,整个小院分为前院和后院,在前院三三两两的溜达着一些家鸡,后院养着一头大肥猪,猪舍,鸡舍,茅厕,菜园子分布在后院的各个角落。 整个房子呈一个宝盖头的形状,中间是一间主屋,左边是两个房间,右边紧挨着主屋的则是灶房,灶房旁边是一个小杂物房,杂物房旁边搭了一个棚子,放着高高的柴火。 “爹,娘,我们回来了。”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孩童的喊声,随即几个孩子扛着农具纷纷走进来,一看到院子里的封玉珠,顿时像炮弹似地冲了过来。 “大姐”四个人齐齐喊道。 “大姐怎么是个男的呀?”其中一个8岁左右,长得憨头憨脑的小子,傻傻的挠着头,看着封玉珠不解的问道。 “大姐就是男的呀。”最小的才4岁的小不点一脸的理所当然的说道。 “小三,小四,胡说些什么呢,大姐当然是女孩子啦,跟咱娘一样,都是女的。”10岁的封二林一副得意的样子对弟弟们解释道。 “大姐,你别听他们胡说。”13岁的封大山,性格稳重。 13岁,在封玉珠的眼里还是一个小男孩,剩下的几个都还是小屁孩。 “珠珠,这几个都是你的亲弟弟,大山,二林,三富,小土,大山13岁了,二林10岁,三富8岁,小土4岁。”封佑春指着几个儿子给封玉珠一一介绍。 听到几个小屁孩的名字,封玉珠顿时无话可说了,这起名字也真够懒的,难道封家都是这样随便起名字的吗? “你们大姐回来了,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们大姐,知道吗?”封佑春面色严肃的对几个儿子说道。 “爹爹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姐的。”封大山拍着胸脯保证到。 “恩,你们大姐……”说到这里,何氏顿时说不下去了,话锋一转道:“反正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大姐,就算以后娶媳妇了,也要对大姐好。” “娘,我先去把农具放下。”一听到娶媳妇三个字,封大山顿时不淡定了,甩下一句话,害羞的跑掉了。 那害羞的小模样,惹得院子里的人都大声笑了起来,这一笑,众人间顿时没有了生疏和隔阂。 “老二,真的是珠珠回来了吗?”一个老太太像风一样的刮了进来,那满脸的焦急和喜悦,让脸上的沧桑都无法将其掩盖。 望着比记忆中要年老很多的窦氏,封玉珠站起身喊了一声:“奶奶” “珠珠,真的是珠珠。”窦氏望着眼前俊秀的孙女,顿时老泪纵横,她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封玉珠。 “爷爷”封玉珠在窦氏怀里对着后面进来的封老头喊了一声。 封老头双眼通红,看到失而复得的孙女乖巧的喊他爷爷,对他们没有半分怨恨,心中既羞愧又感动。 “爹,娘,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四弟,四弟妹,你们也过来啦?”封佑春看到院子里的人都是一副刚从田里回来的模样,估计是听到消息,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赶过来了,立即喊着封大山和封二林去给几个长辈倒水喝。 “二弟,二弟妹,恭喜了,珠珠回来了,真是一件大喜事。”封家老大一脸笑容的拍着老二的肩膀,心中的喜悦也是无法形容,他为老二两口子感到高兴。 “是啊,二哥,二嫂,这以后啊,会越来越好的。”老三和老四都是一脸笑容,这么多年以来,自从封玉珠被拐,兄弟几个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二漏出真心的笑容。 何氏带着三富把堂屋里面的几个条凳,和吃饭的桌子搬出来放在院子里,众人便坐了下来。 “二弟妹,这一下子你是真的圆满了。有儿有女,一个个都孝顺能干,这以后啊,可有享不尽的福了。”封家大房的媳方氏是既高兴又羡慕。 自己只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如慧16岁,小女儿如花13岁,都是能干孝顺的姑娘,但是再怎么能干,也比不了儿子。 好在丈夫封树根对自己颇为不错,就算是婆婆窦氏三天两头的刁难自己,为了这个家,她也忍下来了。 “如慧和如花也很不错,以后找个好婆家嫁了,大嫂你也要享福了,哪像我啊,四个小子,个个都要吃饭娶媳妇,这家底也就这个样,以后有的愁呐。”何氏虽是说着丧气话,但脸上的笑容灿烂的都要晃花了眼了。 封如慧和封如花坐在方氏旁边,听到二伯母说起婆家的话,顿时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方氏见自己的两个女儿害羞的不得了,顿时转头向封玉珠介绍起如慧和如花。 如慧已经16岁了,比封玉珠还大一岁,如今已经定亲了,姐妹两个由于长期帮着父母下地干活,皮肤没有封玉珠那么白皙细腻,反而透出淡淡的小麦色,健康又有活力。 两个女儿都继承了方氏的精明能干,落落大方,和封玉珠倒也能说上几句话。 “大嫂,二嫂,你们都行行好吧,不要再拿女儿来馋我了,大嫂有如慧和如花两朵姐妹花,二嫂有玉珠,三嫂有珍知,我啊就只有两个臭小子天天烦我。”五房媳妇伍氏嘴上说着羡慕,那语气却妥妥地带着炫耀。 四房媳妇李氏面带微笑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说笑,时不时的看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本就是温柔的性子,也不会去争什么,她这一生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已经是少有的福气了。 窦氏难得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儿媳妇们发脾气,只是拉着封玉珠,笑的一脸满足。 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传出了老远,村子里的人羡慕的有之,妒忌的有之,不屑的亦有之。 不论别人怎么想,这一刻,封玉珠是真的感受到了圆满。 3.家人夜话 直到日暮西垂,封老头和窦氏才带着儿子媳妇们一脸笑容地离开小院。 一家人都待在灶房里,透过昏黄的油灯,看着自家娘亲欢快地挥舞着铲子,为失而复得的女儿打造一顿丰盛的晚餐。 自家老爹坐在灶口的小凳子上烧火,红彤彤的火光印照在他带着笑容的脸上。 身边四个性格各异的弟弟叽叽喳喳地说着彼此的趣事。 封玉珠手捧下巴,静静地望着这一幕,温馨在心中蔓延。 “好香啊,娘,还有多久啊?土儿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好久都没有吃肉了,一闻到这诱人的肉香味,四岁的小土儿差点都包不住快要溢出来的口水,他跳下凳子,哒哒哒地跑到何氏的身边,捉住她的衣角不停地晃来晃去。 “再等会儿,还有一个大白菜没有炒呢,你先帮着哥哥们把碗筷摆好,把做好的菜端到桌子上,一会儿就开饭了。”何氏一边快速地翻炒着锅里的野鸡肉,一边吩咐几个小子端菜上桌,准备碗筷,那语气,还真是少有的温柔。 望着碗中满满的发黄的糙米饭和夹得满满的的要堆起来的菜,封玉珠实难下咽。 她抬头看着其他人捧着碗中的红薯拌糙米饭吃得一脸满足,再看看菜桌上一大盆野鸡炖土豆,葱花煎鸡蛋,清炒豆角,酸辣白菜。 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据说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做的丰盛大餐,心中顿时酸涩无比。 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是在末世的十多年和盛国的十多年,除了在被拐的那短短时日里,她饥寒交迫过,之后的封玉珠从来都是锦衣玉食。 在一场充满温馨和爱意的氛围中,封玉珠静静地吃完了来到这个家里的第一顿饭。 饭后,众人围着饭桌,就着昏黄的油灯,在这狭小的灶房里,望着静静坐在那里的封玉珠,久久无语。 “大姐,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呀?”最终,还是性情稳重的封大山打破沉默,挑开话题。 “当年被拐之后,我生了一场风寒,那拐子见我病得越来越重,就在赶路过程中将我丢到了路边,后来我被经过的义父所救,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封玉珠微微笑着说起这段往事,语气中丝毫不见半点风霜。 “什么,这个杀千刀的,拐了我的宝贝女儿,竟然还害得你生了重病,最后还丧心病狂的将你丢了。”何氏一听女儿被人害的差点去了,顿时气的眼前发黑,恨不得将那人贩子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气过之后,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封佑春也是气的双眼发红,但听到女儿被人所救,又慢慢冷静下来,:“多亏了你的义父,他是咱们封家的救命恩人呐,我封老二定要亲自去给他磕几个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对对,我们一家人都要给他磕头。”何氏一听这话,立马附和道。 “爹,娘,我们长大了也要替姐姐报答这救命之恩。”封大山带着弟弟们表态。 封玉珠看着这善良的一家人,心中也无限熨帖。 “珠珠,那你义父是住在哪里啊,爹爹想亲自去感谢他。” “爹,义父他不是齐国人,隔着千山万水呢。” “原来不是咱们齐国人呐,姐,怪不得我听你的口音跟我们不像呢。”封二林一听说不是齐国人,心中所想顿时脱口而出。 “傻小子,这口音呢是跟我们不同,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判断你姐不在齐国长大。”封佑春见聪明的二儿子竟然犯了这样一个错误,顿时抓紧话头教训到,这小子,平时可滑头了,想抓他的错还抓不到呢。 “咱们这齐国呐,也是一个大国,地域辽阔,各个地方的口音都不尽相同,而且还有其他的国家的人来此定居,久而久之结成姻亲,这口音自然也比较杂,你姐的口音是跟我们这里的口音不一样,但也不能凭这个就说她的义父不是齐国人,有可能还是齐国其他地方的人呢。臭小子,你这见识还有限的很呐。” 见封二林被封佑春说得一脸羞臊,封三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平时二哥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可不少欺负自己呢,逮着了机会便可劲的羞羞他,他还一边笑一边指着封二林。 封小土见三哥笑的开心,也咧开嘴跟着笑起来,看起来傻乎乎的。 封二林一看三弟四弟一起笑他,又气又羞,指着封三富,一脸惊讶的喊道:“呀,三弟,你门牙掉了。” 封三富一听,马上捂住大笑的嘴,紧张的摸了摸牙齿,发现那颗门牙还是松松的挂在那里,顿时明白过来二哥耍了他,暴脾气一上来,一下子窜过去,就要开打。 “好了,三富不准闹了,乖乖回去坐着,娘还有话要跟你们大姐说呢。”封三富一见泼辣的亲娘开口了,顿时不敢再闹了,乖乖的坐回长凳上,瞪着大眼,挥挥小拳头作势威胁封二林,封二林向他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便扭过头,不理他了。 “珠珠,你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啊?”何氏一脸关切的问道。 封玉珠见一家人好几双眼睛都关切的看着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经历着实复杂,现在说出来怕吓着他们。 遂扬起笑脸,一脸笑意地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我再细细地跟你们说,这一时三刻也说不完。” 众人见她这样说,也不再追问,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定然吃了不少苦,怕再追问下去,听了伤心。 这一晚,一家人都睡得很晚,即使在万籁俱静的夜中,封玉珠还是听到了何氏和封佑春的嘀嘀咕咕和隐约的哭泣。 清晨的落霞村正笼罩在薄薄的晨光中,落霞山脚下封家老二的院子里。 何氏昨晚和丈夫一直说了很久的话,睡得比较晚,早上两口子也比平时起来的较晚,正坐在床上穿衣服。 突然听到小三的大喊声,待听到他喊的什么,顿时一个箭步拉开房门,冲到院子里。 封三富见到何氏冲过来,便立马跑过来说道:“娘,大姐不见了。” 何氏一听,顿时脑袋嗡的一声,立马冲到她隔壁的房间。 只见床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不见半个人影,她又立马打开装东西的箱子,里面的行李卷也不见了。 顿时一屁股坐在床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封佑春随后跑进来,一看何氏的那个样子,整个人也顿时失去了力气。 缓了一会儿,随即大喊:“老三,赶紧叫上老大老二去找找,爹去叫你爷爷他们。” 何氏一听,立马跳起来跟着封佑春往外冲,封三富的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他们的影子就在眼前跑没了。 夫妻俩才冲到院子外面,便看见家门口的小路上远远地走过来三道身影,定睛一看,正是珠珠和老大,老二。 待走的近了,姐弟三个看着站在院外一脸惊慌的爹娘。 封大山一脸奇怪的问道:“爹,娘,你们怎么站在外面了?” 看到眼前完好无损的大女儿,何氏和封佑春脸色立马恢复镇定。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后面跟出来的封三富抢答到:“大姐你们去哪里了?我早上起来,找遍了院子都没看到大姐,我还以为大姐又不见了,吓死我了,爹娘正准备叫爷爷他们一起去找你。” 听他这样一说,封玉珠又看了一眼爹娘红红的眼眶,顿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我早上起来得早,就叫大弟和二弟带我去了河边,把我路上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 三人一看,才发觉她现在着女装打扮,白皙细腻的脸蛋,扬着甜美的笑容,乌黑柔顺垂腰的长发,发丝随意斜挽,一袭淡紫色微带飘逸的布裙,一条腰带轻带小蛮腰,明明是娇花一般的风情,却莫名露出一股高贵之意。 吃过早饭之后,家里人都下了地,封玉珠在家里带着小四,小四在院子里撒着欢的玩,封玉珠坐在院子里那颗大枣树下,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封玉珠绕到后院的菜园子里,打算摘几个菜,做午饭。 这个季节正是丰收的季节,菜园子里果蔬累累,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封玉珠随便摘了一些菜,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把菜都拿到水井旁边,在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小四见她开始忙活,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帮着她洗菜。 看着憨头憨脑的弟弟,认认真真的小样子,封玉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姐,咋啦?”封小土傻乎乎的抬起头,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看着封玉珠。 “没啥,就是看到我们家小四这么勤快懂事,姐心里高兴。”封玉珠一脸真诚地说道。 听到姐姐这样认真的夸奖自己,封小土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姐弟两个很快就把菜都洗好了,封玉珠打发封小土在院子里自己玩,转身进灶房忙活去了。 当何氏急急忙忙从田里赶回来烧午饭的时候,一踏进院子便闻到一股菜香味。她环顾一周,没有见到封玉珠,只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便问道: “小四,你姐呢?” 小四一见娘亲回来了,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得意地扬着小眉头说道: “娘,大姐在灶房做饭呢,你闻,这味道可香了。” “娘,你回来了,先歇一会儿吧,饭马上就做好了。”封玉珠看到走进厨房的何氏,扭头说道。 何氏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围着她的围裙,在灶上熟练地炒着菜,时不时麻利的往灶口塞一把火,又看到饭桌上早已摆好的几盘色香味俱的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封玉珠打开里面那个锅的锅盖,拿着水瓢舀了一碗热水放在桌子上,对何氏说道:“娘,你先喝口热水。” 何氏端起碗,慢慢地喝着水,一边心想他们农户人家,干完活,一般都是随便的灌几碗凉水解解渴,没想到她闺女这么讲究。 等回来吃午饭的封佑春领着几个儿子坐在饭桌上的时候,看着桌子上跟平时明显不一样的几盘菜,顿时呆了。 何氏人虽泼辣蛮横,也勤快,家里人吃她做的菜吃了多少年了,知道她做菜的时候不舍得放油盐调料,所以菜都像是水煮的似的,除非是过年过节,或者是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才会做的色香味俱全。 一想到这里,众人心中顿时浮起了一个猜测,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何氏。 何氏在自家男人和儿子灼灼的目光中得意地说道:“对,就是我们珠珠做的。” 封三富一听,顿时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大姐,以后我们就吃你做的饭了。” “这可不行,要是天天像这样吃,咱们家以后还不得喝西北风啊,这刚刚交完税,粮食就算省着吃还不知道能吃到什么时候呢,咱可不能大手大脚,该省的自然都要省着用,还有你们几个臭小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长大了还得娶媳妇,真是愁死个人呐。”何氏一听这话,顿时蹦起来反对,这越说越愁,脸上的皱纹都条条露着愁绪。 听何氏这样一说,众人都渐渐沉了脸色,想到如今的情况,封佑春在心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语气沉重的说道:“孩子他娘,你也甭发愁,只要咱们一家子都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侍弄好那几亩田地,老天再给点面子,定是饿不死的,闲的时候,我再上山打打猎,你带着孩子们倒腾些山货补贴家用,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封家的祖祖辈辈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繁衍生息,村里百多户人家,几乎有一小半都姓封,连村长都是封家族人,像封老二家这样的情况的,村里多的是,家家户户都希望老天赏脸给口饭吃。 望着家人愁苦的面容,封玉珠心中微痛,她拉过何氏粗糙的布满老茧的双手,温声说道:“娘,放心吧,女儿现在回来了,也会帮着家里做些事情,以后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听到封玉珠的安慰,何氏和封佑春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现在女儿也回来了,他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即使过得艰难一些,日子也是幸福的。 想通了之后便招呼着家人开饭,碗里的糙米混着煮的软烂的玉米粒和红薯香甜无比,再加上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菜,一顿饭吃的异常满足。 午休过后,封佑春扛着锄头,带着儿子们又下地去了,临走之前,何氏想起来上午四弟妹跟她说的话,扭头对封玉珠说道: “珠珠,晚饭不用煮了,你奶奶喊我们晚上去老宅吃饭,到时候在园子里摘些菜带过去就行了。” 4.秋日储备 傍晚的时候,当一家人来到老宅的时候,老大家和老三家都已经过来了。 方氏和李氏都在灶房帮着伍氏做饭,窦氏站在一旁指挥,封树根和封远海,封小宝都在堂屋里陪着封老爷子唠嗑。 窦氏一见封玉珠过来了,便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何氏进灶房放下菜篮子转身就出来了,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方氏和李氏见此也没有说些什么。 伍氏性子高傲小气,想到今天家里这么多口人来吃饭,虽说都带着菜过来,但是也要用不少的粗粮和油盐调料,心中顿时不高兴起来,有心想刺两句,但一想到婆婆的尖酸刻薄,何氏的泼辣蛮横,要是闹起来,绝讨不了好,心中有气,便在脸上带了出来。 方氏和李氏见她那个样子,也只当做没看见,各忙各的。 窦氏拉着封玉珠进了房间,摸出钥匙打开了箱子,在箱子里一阵捣鼓,拿出来几个油纸包。 她喜滋滋的拉着封玉珠坐在炕头,把油纸包一一打开。 封玉珠便看到炕桌上摆着两块点心,一大把瓜子,几根红薯干,还有一撮花生米。 窦氏伸出鸡爪子一般瘦弱的手拿起两块点心,一块放在封玉珠的手里,一块举在封玉珠的嘴边,作势要喂她,嘴里说道: “珠珠快吃,这还是你小姑上次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的,是在镇上的糕点铺买的,可贵了。” 封玉珠看着眼前泛着甜味的桂花糕,再看看窦氏那瘦小的脸上一脸慈爱,她的心中泛起感动。 抓着窦氏的手,把糕点送进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满脸笑容的说道:“恩,真好吃。” 随即把手一转,把剩下的糕点送进了窦氏的嘴里,“奶奶,你也吃。” 祖孙两个在房间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零嘴儿,何氏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顿时吃醋到:“珠珠这小没良心的,跟自个的亲娘都还没这么热乎过呢。” 窦氏一见她进来,顿时把脸一板,封玉珠忙走过前来一把搂住何氏的肩膀,道:“娘和奶奶都稀罕我,我都知道呢,不过这天也不早了,我们都去厨房帮忙把饭早点做出来,让爷爷奶奶也早点休息,这都忙了一天了,准累坏了。” 晚上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饭桌上爷几个喝了几杯酒,老爷子心里高兴,拉着几个儿子唠嗑,晚上回去的时候,早已经月满中天。 家里的麦子已经种的差不多了,何氏也不再下地,准备开始腌酸菜。 大山领着两个弟弟去山上弄山货,顺便打点柴和猪草。 封佑春就一个人下了地。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开始腌酸菜,园子里的菜开始慢慢下架,到了冬天几乎吃不到什么新鲜菜。 家家户户都只有靠着白菜,萝卜度日。 整天吃这个,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所以,秋天的时候,勤快的妇人都会晒干菜和腌酸菜。 何氏把往年用过的大缸都搬出来洗洗刷刷,洗干净之后把它们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然后把菜园子里的萝卜,白菜,豇豆,辣椒都清理出来,搬到井边,一一的清洗。 把洗干净的豇豆倒在烧开了水的锅里,煮的半熟之后捞起来,沥干水,然后铺在大簸箕里,放在院墙上暴晒。 然后把萝卜皮刮掉,把萝卜切成细丝,也铺在簸箕里放在院墙上暴晒,。 萝卜缨则清洗干净,把水摆干,把它们一层一层的铺在晒好的大缸里,倒上温水,撒上盐,然后用几块木板压在上面,木板上面压上几块石头便大功告成了。 接着处理白菜,把白菜里面的水摆一摆,分出一半来放在一边,然后把另外一半切成细丝,加上剁碎的辣椒,生姜,胡椒等调料拌在一起塞在小坛子里,层层累紧,再压实,盖上盖子,便完成了。 把一些萝卜丝也按照这个步骤弄了一大坛子。 另外一半白菜整颗洗干净,摆掉水之后,把剁碎的辣椒,生姜,胡椒,八角等调料一层一层的抹在白菜上面,抹完之后把他们一层一层的铺在大缸里,在上面压一块木板,木板上面压一块石头。 处理辣椒的时候,用剪刀把辣椒把都剪掉,辣椒洗干净,在暴晒过的坛子里注入温水,待水冷去,放入盐,胡椒,生姜,八角,桂皮等调料,最后放入辣椒,豇豆,白菜,萝卜几种可腌制的菜,过一段时间就做成了泡菜。 封玉珠跟在何氏的身后,帮着她腌酸菜,两个人忙了好些天,才把酸菜腌完,留了一些新鲜的白菜和萝卜放在地窖里,冬天吃新鲜的。 何氏又把园子里的西红柿都摘了下来,做了一坛酸酸甜甜的西红柿酱。 腌完了酸菜,又要开始做豆豉和豆腐乳。 做豆豉也简单,把黄豆泡水,一直泡涨再捞起来,放在锅里用开水煮熟,然后捞起来铺在簸箕里,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一段时间便做成了,吃的时候加上辣椒等调料在锅里炒一炒便可。 豆腐乳则是买新鲜的豆腐,把它切成大小一致的小方块,然后放置一段时间,等它发酵之后,把干辣椒剁碎,加上盐搅拌均匀之后洒在小方块上,然后撒上一些白酒,放在坛子里密封一段时间就做成了豆腐乳。 一直忙忙碌碌,忙忙碌碌,闲下来时才惊觉这个秋天快要过去了。 封大山带着两个弟弟整日往山上跑。 这落霞山绵延千里,整个落霞村和落霞镇都因它而得名, 山上野兽颇多,落霞村会打猎的人也多,往往农闲的时候,村里的汉子便会组织打猎队进深山打猎。 封佑春今年便去过一回,打回了几只野鸡和野兔。 说来也怪,落霞山的野兽不仅多,且猛,并不好打,所以,村子里靠打猎为生的猎人并不多,而且往往打到的都是些小猎物,大只的并不多见,据说大猎物比如野猪,多是结伴出现,一般人根本就对付不了,遇到这样的,都是绕道而行,并不敢去招惹。 今年的山货收货还不错,几个小子一背篓一背篓的往回弄,核桃,板栗,山楂,松子都弄回来不少。 柴火也打了很多,堆满了柴房,冬天不愁柴火不够烧。 家里的活忙的差不多了,何氏才腾出手来洗洗晒晒,把家里的被子都一一拆洗晾晒,等到晒洗冬衣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没有给闺女准备冬天的衣服。 封佑春一听,顿时高兴到:“正好,我打算把那几只山鸡和野兔拿到镇上去卖掉,既然这样,不如你带着珠珠也一起去镇上逛一逛,扯点布回来,给珠珠做几套衣服和几双鞋子。” 第二日,封佑春和何氏带着封玉珠一起搭车去镇上,走的时候,封小土死活要跟着,封佑春和何氏都不答应,最后还是把他留在家里。 封玉珠知道何氏和封佑春的心结,也没劝,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答应回来给他带一串冰糖葫芦。 落霞镇,这是封玉珠第三次来,第一次是原主在这里被拐,第二次是她归家经过,这第三次是她跟着爹娘一起来。 先跟着自家老爹去酒楼卖了猎物,两只野鸡三只野兔,总共卖了300多个铜板,一只野鸡60个铜板左右,野兔40个铜板左右,这个价格也很不错了。 揣着铜板,封佑春跟着娘俩在街上逛了起来,今天来赶集的人还挺多,何氏一直紧紧拉着封玉珠的手,封佑春也把她护在中间。 三人这样边走边逛,最后直接进了一家布店。 店里的伙计看到进来的三个人都是农家打扮,其中那对夫妇穿着虽然没有补丁,但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而中间的姑娘着半新的衣衫,心中对这几个客人便有了底。 他挂上笑脸热情地迎了上去:“这位大哥大嫂,进来小店随便看,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招呼一声。” 何氏拉着封玉珠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一匹嫩粉色的粗布,问了价格之后扯了几尺打算用来做衣服,又扯了一点黄色的粗布用来做鞋子,随即又称了一些棉花,选了两朵珠花,到最后付账的时候,跟那小伙计讨价还价半天,还向人家要了一些碎布,付了200多个铜板,这一下就把刚刚的进账花去了一大半。 何氏表面淡定,实际上心中早就滴血了,她一向都是把一文钱当做两半来花的人,这一下子花出去了这么多,不心疼才怪。 出了布店,何氏就不想再逛了,再逛下去,她就要吐血了。 但是看着她男人和闺女还在继续往前走,也不好喊他们回去,于是咬咬牙跟上去。 封玉珠一路向菜市场走去,最后停在一个卖肉的摊子面前,何氏一见,心中一紧,以为闺女想吃肉,正想一狠心买一点,却听闺女问道:“大叔,这骨头怎么卖的呀?” 那卖肉的汉子满脸笑容的回到:“四文钱一根,这骨头拿回去熬汤,滋味可好了。” 封玉珠一听也不贵,便要了三根,她自己掏了钱付账。 “珠珠,你哪来的钱呐?”回去的路上,何氏见她买骨头的时候自己付钱,忍不住问道。 封玉珠见自家老爹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便笑着说道:“是上次去老宅吃饭的时候,奶奶硬塞给我的五十文钱。” 何氏一脸惊讶:“你奶这次出手还真大方啊,行,做的不错。” 封佑春也一脸笑意的对何氏说道:“她奶是真的疼珠珠。” “爹,娘,等等我,等等我。” 三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对于身后的喊声谁都没在意。 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撞在何氏身上,把何氏撞得一懵,回过神来,正准备一把把他推开,却听他大声喊道:“娘,你咋不等等我呀?” 封玉珠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面黄肌瘦的小男孩,紧紧抱着何氏的大腿,脸色惊慌,眼带祈求的望着他们,顿时一愣。 “求求你们,救救我,有拐子要拐我。” 封玉珠听他这样说,随即抬头,见到前方不远处一个胖胖的妇人正双眼警惕地望着他们,见她望过去,顿时装作东张西望的样子。 封玉珠作势正要走过去,就见那妇人立马钻进人群里,不见踪影。 何氏和封佑春一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想起了什么,封佑春随即蹲下身,紧紧的把他抱了起来,两人拉着封玉珠,快步走出人群,一直走到城门口,才敢停下来。 怀里的孩子直到现在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封佑春温声安慰道:“没事了,现在已经安全了,没事了,没事了。”一边安慰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身体。 直到那小孩子镇定下来,何氏才关切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你爹娘不在身边?” 那小男孩抿着小嘴,抬头看了一眼何氏,小声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那你家在哪里你知道不?”何氏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 “那你是哪里人?”何氏不死心的问道。 “不知道。” …………..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都说不知道,何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又不抱希望的问道:“那你知道你几岁了吗?” “四岁。”他紧紧地抱着封佑春的脖子,生怕一松手就被扔掉了。 “四岁?”何氏一脸的惊讶,他们家的小四今年也是四岁,但比他还高,还胖,这小孩子瘦的就只剩下皮包骨了。 刚刚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才抱着他离开,想着找到他的家人把他送回去就行了,但是现在怎么办,这么小的孩子,除了记得自己的年纪,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何氏顿时纠结无比,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把他送到官府,让官府帮忙把他送回去,谁知道,才一开口,小孩子就吓得疯狂地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去官府。 封玉珠怕把人吓坏了,也怕他那细细的脖子再疯狂的摆动会断掉,忙安抚地说道:“不要怕,你不想去我们不会送你去的。” 一时间,三个人都犯了难,封玉珠看了一眼爹娘,想了想,捡到了救了他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可能再抛下不管,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何氏和封佑春一听,顿时愣住了,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5.家中添人 封玉珠见爹娘虽然皱眉但是没有出言反对,便问道:“你愿意跟我们回家吗,我们是乡下人,家里种着几亩田地,我家里还有四个弟弟。” 那小男孩一听封玉珠这样说,顿时眼睛一亮,那眼中的亮光,熠熠灼人。 “我愿意。”他狠狠地点头,随即挣扎着下地,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何氏和封佑春看到小男孩激动地跪在地上磕头,头皮都磕破了,心中顿时难受起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点点头,封佑春上前将他轻轻地拉了起来,重新抱在怀里。 “你以后就叫五福吧。” 日落时分,三人才带着小五福赶回家里,望着面前这个瘦成皮包骨头的小男孩,四个小子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把小五福围在中间,只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直到何氏喊吃饭,他们才暂时放过可怜的小五福。 饭桌上,望着散发着香味的饭菜,小五福猛吞口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了,饿了也就喝几口水充充饥,今天又为了逃跑,耗尽了精力,此时,早已经饿的没有半分力气了。 封玉珠拿碗盛了半碗饭放在五福面前,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饿的时间长了,现在不能多吃,先吃一点垫垫胃,锅里我还熬着骨头汤,等下给你盛一大碗。”封玉珠在一边轻声解释道。 众人快速地吃完了饭,围着桌子团团坐。 此时,夜幕已经低垂,就着厨房里灶口的火光,封老二家开起了座谈会。 封佑春低沉的声音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听到人贩子差点拐走面前这个小乞丐般的小男孩,四个小子顿时吸了一口气,又听说何氏救了这个小男孩,顿时又松了这口气,最后听到小男孩问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众人心头一片失望,又得知他和小土一样都是四岁,看着他瘦成皮包骨的样子,小子们心中顿时涌起无限同情。 最后听到自家老爹要留下这个小乞丐,四个小子不管听得懂的,听不懂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小五福见大家都没有反对,以后都不会赶他走,顿时露出了进院子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何氏见他终于露出笑容,这才轻声问起他的经历。 自小五福有记忆起,他就在人贩子手里,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吃不饱的饭,他反抗过,也逃跑过,但只会换来更残酷的鞭打。 他在人贩子手中不停地辗转,一路到达祁县,他在祁县的人贩子手里,也是常常遭受虐打,后来他慢慢地学乖了,不再反抗,任由他们打骂,人贩子以为他已经被训好了,准备把他卖掉,但是由于卖相不好,价钱太低,人贩子最后只好把他卖给黑窑当奴隶。 结果他在黑窑里也出不了力,那个黑窑领头的人为了出气将他百般折磨饿的只剩下一口气,最后是黑窑中的一个奴隶,趁着那领头人外出的时候纠集了一帮人反抗,打伤了看守人,放跑了黑窑所有的奴隶。 他也被人卷着跑了出来,后来四处乞讨来到了落霞镇,没想到来到落霞镇还没有几天就又被人贩子给盯上了。 他惊慌之下就想到了随意认爹娘的主意,他至今都没想到自己真的得救了。 听着小五福的遭遇,在场之人无不心酸悲痛,何氏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如果当初不是被人所救,只怕也会落得这样悲惨的境地,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抱着怀中瘦骨嶙峋的小五福,轻声啜泣。 几个人顿时也联想到了封玉珠的遭遇,纷纷红了眼眶。 晚上洗澡的时候,看着小五福身上的累累伤痕,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何氏气的破口大骂。 晚上睡觉前,封玉珠端着熬好的骨头汤,给家里每人都倒了一碗,小五福和小土喝完之后,把碗都舔的干干净净的。 晚上抱着两个臭小子,听着他们平稳的呼吸声,封玉珠也慢慢地沉入睡眠。 这一晚,是小五福,自有记忆以来,睡的最幸福的一个觉,连梦中,他都幸福的笑出了声。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封佑春和何氏带着一家人去了老宅。 当听到封佑春说明来意,窦氏便气的破口大骂:“老二,你长本事了啊,你这么能耐你咋不穿金戴银?你这么能耐你咋还撅着屁股地里刨食呢?你能耐你咋不上天呢?你能耐你帮别人养孩子,你咋不把那钱往我老婆子身上扔呢?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还没享你一天福呢,你就要气死老娘。我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我。” 窦氏骂着骂着便哭喊了起来,小五福一见她这样便吓得躲到了何氏怀里。 封老头坐在旁边沉着脸一言不发。 “爹,娘,我这也是在为珠珠积福。” 窦氏一听便立马停止了哭闹:“为珠珠积福,这跟我宝贝孙女有什么关系?” “娘,当年我们珠珠也被人拐卖,但是幸好被人所救,幸好老天爷长眼,把珠珠平安的送了回来,五福也是因为被人拐卖才变成这个样子,如今,我们收养他,把他的名字写入族谱,让他成为我封老二的儿子,也是在做善事,为珠珠积福,也是在为我们封家积福。” 封佑春见老两口神色松动,便继续说道,“能够救下他,也是跟我们有缘,如果就那样不管,任由他自生自灭,你们想一想,如果是当初珠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是否也希望有人能够救救她,并善待她?如果人家对珠珠不管不顾,任由她自生自灭,那我们这些亲人知道了又该有多心痛?” “爹,娘,你们说呢?” “那不行,怎么能那么对待我的宝贝孙女呢?那我要找他拼命去。”窦氏一听,顿时急了。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不拦着了,找个好日子请族长开祠堂把名字添到族谱上去吧。老二啊,这样一来,你的担子可就更重了。”封老头语气沉重地说道。 “爹,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谁肩上没有担子呢?我一定会努力多挣点钱把孩子拉扯大。”封佑春一脸坚定地说道。 小五福年幼的脑子里一直记着这样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谁肩上没有担子呢?”,伴随着养父坚定的脸,珍藏多年。 十月一日,是个好日子。 封老头亲自带着四房的男丁们跟着族长进入祠堂,将封五福的名字写入族谱。 这一消息像旋风一样刮进了村子里,有人羡慕封老二又多了一个儿子,有人骂他是个傻叉,自己都养不活,还逞能去养别人,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等着看笑话,但是不管村里人如何议论纷纷,封老二都没有放在心上。 最近天气晴好,封佑春打算把房顶给整修一番,加盖一些茅草,要不然等冬天一场大雪过后,房子定会漏雨。 说干就干,他让几个孩子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趁着太阳好去去霉味。 大家各忙各的,顿时干的热火朝天,封大山带着两个弟弟把他们房间里的东西一一的搬了出来,封玉珠也带着两个小子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几人把两个房间都搬完之后,又一起把何氏和封佑春房间的东西搬出来。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顿时晾满了被单衣物。 几人又打水拿抹布把箱子都一一擦洗一遍,然后把它们搬到太阳底下,打开箱子暴晒。 见几个房间都已经搬完,封佑春便爬着梯子上了屋顶。 这个院子还是三年前分家的时候建的,花光了手里的积蓄,当初屋顶上铺的都是厚厚的茅草,每年都会定期整修加盖茅草,如今茅草已经变薄了。 他已经干惯了这个活,做起事来手脚很快,在太阳落山之前,屋顶上的茅草都已经被换了个遍,换下来的茅草也没舍得丢,都堆在柴房,留着烧火。 众人又合力把东西都搬到房间里,整整齐齐的摆好,整个房间顿时感觉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当呼啸的寒风吹起来的时候,封玉珠已经穿上了何氏亲手缝制的冬衣,虽然她不惧冷,但心中却十分温暖。 上身嫩粉色的棉袄,配上随风撒开的裙摆,再穿上绣着鲜花的粉色千层底,在这萧索的初冬,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轻提裙摆,徐徐地向着河边走来,顿时惊艳了在河边锤洗的一干妇人和小媳妇们。 封五福也穿着一身新衣,厚厚的粉色的棉袄,同色的小棉裤,黄色素面的千层底,一脸幸福洋溢的跟在封玉珠身后。 他来到封家已经大半个月了,封佑春和何氏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四个哥哥们也常常带着他一起干些小活,他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过往的经历似乎像是一场梦,从来都不曾在他的生活里存在过。 在落霞村这宁静偏远的一方小天地里,他重获新生。 封玉珠对着河边的人微微一笑,便径自选了一个地方,慢慢地搓洗起来。 封五福也乖乖的蹲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给她递一件衣服。 封玉珠在众人或热辣或隐晦的目光中平静地洗完衣服,领着封五福转身离去。 看着她们姐弟俩的身影慢慢消失,河边的人顿时热闹起来。 “嘿,你还别说,这封老二的大闺女长的还真是好看,跟我们村子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已经洗好衣服的孙大花也不走了,顺势把木盆往地上一放,对身边的妇人悄悄说道。 “切,好看是好看,这人呐,哪能只看一张脸呢?丢了这么多年,又自己回来了,谁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勾当呢?而且啊,他们家那个五福,看着瘦瘦小小的,说是在镇上捡到的,谁知道是不是封玉珠在外面生的野孩子,怕我们知道,才随口编了个理由。”马氏拉长着一张脸,斜了一眼渐渐走远的封玉珠,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 “哟,马长脸,照你这样说,长得好看就是不正经,咱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长得不好看呐,照你这样一说,她们都不是正经人啦?”赵大娘一听马氏那话便不乐意了,她的两个女儿都长得很不错,她还指望给她们俩找个好婆家呢。 “而且,五福那样子可跟封玉珠一点都不像呢,一个白白净净的,另外一个黑不溜秋的,咋看咋不像。” “赵三喜,你叫谁马长脸呢?”马氏一听马长脸三个字,顿时就气的蹦了起来。 “谁应那叫的就是谁呗。”赵三喜也不是个好惹的人,把人家马氏气的跳脚,自己却悠哉悠哉的漂洗着衣服,这吵架啊,就要往人痛处踩,瞧,这下气的她说不出来话了吧。 “好了,好了,大家也别吵了,一人少说两句,这快到饭点了,我也该回去做早饭了。”孙大花见自己的一句话无意间挑起了战争,这俩人她谁也得罪不起,忙找了借口端着木盆匆匆走了。 其他人也待不下去了,匆匆收拾收拾也走了。 河边的这一幕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正在田里劳作的何氏耳里,她当即气的拎起锄头冲了出去。 正在家里做早饭的马氏,见到何氏气势汹汹的踹门闯进来,顿时吓的差点把手中的锅铲都扔了出去。 “你个杀千刀的老货,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说我闺女的坏话,今天我不打的你个半身不遂,我就不叫何泼辣子。”说着便举起锄头冲了上去。 马氏见她连句话都不问,直接冲上来便打,顿时吓得尖叫一声,跳起来便跑。 马氏这人习惯搬弄嘴皮子,说人是非,但一般没人跟她计较,就算计较也只不过是双方你来我往的耍嘴皮子,不会轻易动手。 如今这何氏却不按常理出牌,一上来便打,马氏便招架不住了,说人是非她到是得心应手,打架的话,就算是三个马氏也不是何氏的对手。 两个人在院子里一个追,一个躲的,院子外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这马氏也真是活该,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是啊,她也不看看这何氏和窦氏是谁,半个村都不敢惹的人,她竟然上赶着败坏人家宝贝闺女的名声,真是……” 窦氏也听到了消息,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拨开人群,就站在院子外叉腰骂道:“马长脸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平时东家长西家短的走家串门,一张臭嘴不知惹了多少是非,如今,你竟然敢惹到我们封家的头上,我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老二媳妇,给我打,狠狠地打。”窦氏恶狠狠的指着马氏说道。 “你这个恶妇,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放到油锅里炸。” “阎王爷也要判你个千刀万剐之罪,把你的舌头拖出来剁成一段一段的扔出去喂狗,狗都嫌脏。” …….. “我今天就要撕了你这张臭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败坏我孙女的名声”窦氏叉腰直到骂的口干舌燥,才停下来,心里的火还没发完,挽起袖子也加入战局。 婆媳两个捉住马氏,一个扇嘴拽头发,一个掐腰暴揍,哪痛往哪揍,把何氏整的惨叫的半个落霞村都能听到。 当马氏的男人刘大壮带着三个闺女听到消息从田里跑回来的时候,见到马氏的那副惨样,顿时愣住了。 6.雪中狩猎 一大早就带着大儿子上山查看陷阱的封佑春,在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件事,当听到何氏和他老娘双剑合璧,把长舌妇马氏收拾的哭爹喊娘时,顿时在心中鼓掌叫好。 待回到家里,对着何氏恨恨地说道:“我封老二可不是不打女人的男人,要是再让我听到她说咱闺女的半点坏话,我一定要打的她满地找牙。” 几个弟弟则把封玉珠围在中间轮番安慰,感受着家人对她浓浓的呵护和关爱。 事实上,她之前的二十多年,曾经遭遇过的狂风暴雨不知凡几,今天这件小事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毛毛雨,丝毫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而马氏口中的野孩子封五福,全程围观了马氏被打的惨样,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风过了无痕。 封佑春带着封大山一连几天天不亮就出发去山上查看陷阱,几天下来却一点收获都没有,心中难免丧气,但又不愿意让何氏担心,今天又遇见这件事,心中别提多窝火了。 又想到如今家里多了两口人,负担又重了不少,家里也一直没有进项,顿时急得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 封佑春的焦急和担忧,封玉珠一直都看在眼里,但她并没有开口安慰,在她看来,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将他的所忧所愁都一一找到出路,才能让他宽心。 她抬头望向远山,初冬的山林依然点缀着点点绿意,离春暖花开还有一个冬天的距离,她还等得起。 当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将落霞村覆盖的时候,封佑春已经离家一个多月了,他带着大儿子封大山跟着村子里的几个人去了祁县的码头扛货,一直到过年之前才会回来。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好几天,整个村整个山都覆盖在大雪之下。 何氏带着几个孩子在家里猫冬,一边围着火盆纳鞋底,一边在心中担忧着在外干活的男人和儿子,这天气这样冷,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冻到,码头上的活那么累,不知道大儿子受不受得了。 以往都是她男人一个人外出打短工,今年家里实在是困难,又加上大儿子也算是半个大人了,也该慢慢挑起家里的担子,才带着他出去干活见见世面。 封玉珠见四个弟弟都在乖乖的练习着她教的字,没有一个人偷懒,便扭头继续烤着火。 这个天气,大家都在家里猫冬,妇人们还有事情可做,小孩子就实在无聊极了,封玉珠见弟弟们在家里待不住,总想往外面跑,何氏怕他们吹了风会生病,便把他们都拘在家里,封玉珠便打算教他们认字。 初学字的人都会对此产生极大的兴趣,若此时还有人在旁边比着学,那效果可不要大大的好哟。 二林,三富,小土,五福每天都窝在一起比着学习,四人心中也不觉得无聊了。有事情做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无比的快。等天放晴的时候,赶着他们出门去玩都不去了。 一拉开门,灿烂的冬阳照在厚厚的白雪上,反射出来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何氏带着几个小子把院子里的雪铲的干干净净,一抬头,便见到封玉珠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头发高高挽起,身后背着大大的背篓,手上拿着封佑春打猎用的弓箭,正笑着望着她。 “珠珠,你这是要干什么?”何氏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娘,我打算去山上打猎。”封玉珠一脸认真道。 “什么,打猎?”何氏惊讶地张大嘴。 “你一个女孩子,哪里会打猎啊,再说了,这刚下了雪,山里可危险了。” “你想要吃野味,等你爹和大哥回来了,叫他们打去,你可不能去。”何氏一想到山上的危险,心中顿时不好了。 “娘,你可不要小看我,这么多年我跟着义父不知道进了多少次深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封玉珠见何氏一脸紧张,顿时笑着说道。 何氏一听她提到她的义父,又见她一脸的认真自信,想到女儿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心中虽是忐忑难安,但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好嘱咐了一遍又一遍让她千万注意安全,才放她离去。 几个弟弟一听她说要去打猎,心中对她是又崇拜又担心,但是谁都懂事的没有吵着要跟她一起去,跟着何氏一起站在院门口目送她上山,直到她的背影远去消失不见。 封老二家的院子就建在山脚下,离上山的路也近的很,封玉珠一路走在小路上,根本没有碰到一个人。 落霞山绵延数千里,山上猎物虽多,但却不好打,猛兽也多得很,所以冬天的时候,除了以山为生的猎户,村里种田的汉子基本上不会去打猎,这个时代的人都惜命的很。 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整个山林就是一片雪海,人走在上面,除了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一片寂静。 一直到进了山林,回头望不见来时的小路时,封玉珠才停下脚步,她先将四周环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猎物的踪迹,这还只是在山外围,想要找到大一些的猎物,就要进入深一些的山林。 想到这里,封玉珠纵身一跃,飞上了枝头。她站在枝头极目远眺,只见层层叠叠的山林一程又一程,望不到尽头。 她调动风系异能,将之灌注双腿,随即飞离了枝头。 她一路飞一路观察四周,刚开始见到了两只蹦蹦跳跳到处拱雪找食的肥兔子,接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胖野鸡目不斜视的从她身旁飞过。 她毫不留情的一蔓藤卷住那两只肥兔子,又伸出手抓住野鸡,被抓住的兔子和野鸡冷不丁的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塞在了背篓里。 封玉珠背着扑腾作响的大背篓继续向前飞去,一路上风系和木系异能合作无间,她又抓到了一只在雪中优雅散步的傻袍子,个还挺大。 还在树上看到了一只可爱的红松鼠,实在太可爱了,不舍得吃它,本来想把它抓来送给小四和小五玩,但一想野物不好养,于是便放过了它。 一路飘来,收获还可以,背篓都被野鸡兔子和那只大袍子装满了,就是没有看到山羊,野鹿,野猪,熊瞎子之类的大猎物。 在林中飞着,吹了一路的冷风,眼看太阳当空,都已经午时了,封玉珠才找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停下来吃午饭。 两个粗粮饼子,一竹筒水,这就是今天的午饭。 封玉珠运起内力,将水烘热,就着粗粮饼子开始吃起来。 “嗷……嗷……” 风中隐约传来野兽的嚎叫,封玉珠停下进食的动作,站起身,侧耳听去,又清晰的听到几声嚎叫,听这叫声的惨烈,应该是有人在前方遇到了野兽,并伤了它。 想到这里,封玉珠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粗粮饼,盖上竹筒,背上背篓,将风系异能灌注双脚,疾射而去。 循着嚎叫声到了目的地,发现前方竟然是一个小山坳,这个小山坳只有一个入口,其它三面环山。 山坳中是一片平地,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水潭的四周遍布着动物的脚印,应该常有动物来此饮水。 封玉珠立在半空,将底下的战况看的一清二楚,之后她便落在山上,静静观战。 只见山坳入口处一片凌乱,这凌乱的痕迹一路向山坳里延伸,地上滴落着血迹,滴在白白的积雪上,分外醒目。 水潭到山拗口的一段平地上,此时战况激烈。 一个小少年手持砍柴刀,在两头成年野猪粗壮的身体间来回躲闪,时不时的一刀砍在野猪的身上,但野猪天生皮糙肉厚,这样胡乱的砍不仅伤不到野猪的根本,反而越发激怒野猪。 两头野猪顿时分开,一前一后将那少年夹在中间,锋利的獠牙闪着森森寒光,一只野猪的嘴里不停地喷着热气,两只前蹄蓄满力气,准备奋力一扑,用獠牙顶死眼前这可恶的人类。 另外一头小一点的野猪身上挂了伤,鲜血从伤口一点一滴的滑落,它睁着腥红的双眼,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那小少年望着将他前后夹击的两头凶狠的野猪,不停地喘着粗气,除了在山拗口他出其不意的一击伤到了那头母猪之外,之后的攻击一点都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他已经渐渐力竭,如果不拼死一博,他将会被这对野猪顶死,分而食之。 想到此,他目光狠戾,多少次生死边缘,他咬紧牙关,用命来博。 这一次,他依然拿命来博,愿上天有好生之德。 定了定心神,他握紧砍柴刀,在野猪发动攻击之前转身一个狠劈,狠狠地劈在那只受伤母猪的头上,接着抽出砍刀,压上全身的力气,不停地用砍刀抽打刚才劈中的地方。 一连串的动作,快,狠,准。 猛然又被击中的母猪痛的发出冲天的惨叫,这惨状彻底激怒了另外一头公猪。只见他蹬起双腿,一个有力的跳跃,瞬间便将那小少年扑倒在身下。尖利的獠牙闪着森森的光迅速向那少年的脖子戳去。 野猪烘臭的大嘴近在眼前,森寒的獠牙在他眼中越放越大,死亡与他零距离接触,此时的他脑海中纷纷扰扰尽去,只浮现一张温柔的带着笑容的并不美丽的脸庞。 他轻声呢喃:“娘” 当他以为黄泉在前,轮回在即,自己的生命即将逝去之时,身上窒息的重量却一轻。 他诧异的睁开双眼,眼中天空一片蔚蓝。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这暖意一直飘啊飘,飘入心扉,叩开心门,瞬间驱走了一室寒冬。 他怔愣片刻,才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响起:“我没事。” 脸上冰冰凉凉,他伸手一抹,原来自己在那样的生死一刻竟哭了。 “来,喝点热水吧。”封玉珠扶起躺在地上的少年,看他稚嫩的脸上泪水模糊了一片。 眼前的少年五官棱角分明,一双厉眼被泪水洗过后更加幽暗深邃,一张脸,经长年的风吹日晒,黝黑粗糙,他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一身粗布衣衫,布满了补丁,且针线粗糙,露在裤腿下的双脚,赫然穿着一双草鞋,在寒冷的风雪里,冻的通红。 “姐”他定定的望着眼前俊秀的少女,风雪中那鲜艳的容颜印刻在他的心里,他紧紧地捧着竹筒,从竹筒中飘起的水雾,沾湿了他的双眼。 封玉珠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执着和深深的渴望。 随着她微微的点头,那少年的眼中顿时盛满漫天的星光,熠熠生辉。 “姐,我叫风遨林。” 封玉珠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这个跟大山一样大的小少年,定是生而多舛。 “你在这儿歇一会,我去把野猪弄过来。” 风遨林转头一看,却见那头被自己连砍几刀的母猪已经身首分离,而那头险些戳死自己的公猪却被摔到山壁上,滑落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他顿时心中一震,半晌无法言语。 封玉珠把两头野猪拖到一起,然后又走到山坳的另一边,拿出砍柴刀唰唰唰砍下一排竹子,做成两个简易的竹筏,从背篓里拿出绳索,把两头野猪分别捆在竹筏上面,固定好,之后捧起旁边完好的雪,拍在那只流血的母猪身上,一直把它整个都封在雪里面,血水不在流出为止。 风遨林一直默默地看着封玉珠忙碌,直到她处理好猎物转身向他走来,他才急忙从雪地里站起来,把手中早已冷掉的竹筒递给封玉珠。 “姐” “休息好了吧,我们下山吧,现在已经不早了,山路难走,等到回去,天都要黑了。”封玉珠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左右,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接近深山,往回走也要花不少时间,冬天的天,黑的早,等到走回去,天都黑了。 于是,封玉珠背着大背篓,带着风遨林,一人拖着一个沉重的竹筏,向山下走去。 一路默默无言,关于少年为何穿的破破烂烂,为何一人力战双猪,为何对她如此亲近,关于他的一切,封玉珠只字未提。 7.茅屋少年 何氏在家里一整天都心慌慌的,几个小子心中也是担心的不得了,都没有出去玩。 眼见天色暗下来,小路上还是没有出现封玉珠的身影,何氏再也等不住了。 她让小四和小五两个小的留在家里,带着二林和三富打算去村里人常进山的那条路上等着。 站在进山的路口,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风偶尔从林子里穿过,带起一片沙沙声。 天上也不见月光,林子里黑黝黝的,只能就着雪光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绵延数千里的落霞山,在阳光下看起来美丽风情无限,而在这没有月光的夜晚,却犹如鬼魅般的存在,那无边无际的黑色,让人心生恐惧。 突然,一声狼嚎远远传来,本来就心神紧张的娘三个顿时吓得一抖,连叫都不敢叫出来,生怕惊动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 封二林紧紧抱着何氏的手臂,身体还微微发抖,眼睛都不敢往林子里看。 封三富胆子还大一些,他拉着何氏的手,眼睛一直看着山林里,突然远远的看到一簇火光,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 “娘,你快看那里,有火光。” 封三富突然跳起,吓得何氏和封二林差点尖叫,待听到他说有火光,忙向那处看去。 只见黑黝黝的林子里,从远处冒出来一点火光,正慢慢地往山下移动。 封玉珠举着火把,拖着野猪走在前面,风遨林也拖着野猪紧紧地跟在后面。 刚刚一声狼嚎响起,吓得他差点抓不稳手上的绳子,然而看到前面领路的封玉珠连身子都没有抖一下,顿时有了底气。 两人埋头往前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的山林,只听得见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火光越来越小,他们离山下也越来越近。 待走到路口,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吓了风遨林一跳。 却听封玉珠喊道:“娘,二弟,三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等了许久,才等到火光来到路口,就着微弱的火光,何氏三人看到封玉珠和另外一个少年一人拖着一个竹筏,少年满头大汗,身上还冒着淡淡的白烟,竹筏上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一听到封玉珠开口说话,封三富顿时兴奋的冲了过去,随着他冲过来带起的冷风,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 封三富见到自己干的好事,顿时愣住了。 封玉珠一脸黑线的望着眼前性子跳脱的三弟,半晌无语。 “姐,我们和娘都担心死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封二林松开何氏的胳膊,一脸害怕的说道。 “打到了两个大东西,费了点时间。” “珠珠,风小子怎么跟你在一起啊?”何氏看着那面色黝黑的少年,紧紧地跟在封玉珠身后。 “在山上遇到的,回家再细说吧。”何氏看到封玉珠背的大背篓,顺手想接过来,封玉珠没让。 摸着黑,一路向家里走去,一路上静悄悄的,山脚下住的人家本来就不多,冬天的夜里,村里人睡的也早,所以,一路走到封家的院子,没有见到一个人。 推开院门,就见小四和小五俩人一人搬了一个板凳紧挨着坐在厨房门口,眼巴巴的望着院门,灶口的火,印着俩人小小的身影,分外可怜。 一见何氏推开院门,俩人便拔腿冲了过来,又见到封玉珠拖着一个竹筏进了门,一个庞然大物被五花大绑的定在竹筏上,俩小人顿时惊呼出声。 又见到一个少年紧随其后,也拖着一个竹筏,竹筏上也有东西,俩人又兴奋的欢呼出声。 至于背篓里那可怜的早已被冻晕过去的大肥兔,野鸡和傻狍子,在庞然大物的对比下,一点关注都没有搏到。 何氏见到两个小子又蹦又跳的样子,顿时笑骂道:“两个臭小子。” 歇息了好一会儿,风遨林才缓过劲来。 “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会儿,吃了饭再回去。”封玉珠见他虽然又饿又累,疲惫到极致,一路上却也没有开口,能忍到现在,也是个性子坚韧的。 待何氏把饭菜端上桌,风遨林闻着那饭菜香味,肚子饿的更厉害了,他中午也没吃东西,就喝了封玉珠递过来的几口水,一路上饿的脑袋发晕,还是咬牙拖着竹筏下了山,本以为今晚回去只能喝几口冷水饱肚子,没想到他姐竟留他吃饭。 吃着碗里香甜的红薯拌饭,虽是割嗓子的粗粮,却也美味无比,吃着吃着,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何氏见他悄悄擦干眼泪,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饭,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封玉珠见她娘看着风遨林一脸的疼惜,心中疑惑,却也没有问。 吃过晚饭,封玉珠便叫风遨林先回去,嘱咐他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再过来,她打算去镇上把那头公野猪卖掉。 风遨林走后,封玉珠便把那头身首分离的母野猪从竹筏上解下来,拖到院子里。 何氏本来还愁着怎么处理这野猪呢,一看她女儿已经开始手脚利索的收拾起来了,顿时傻眼了。 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娃子,竟然手拿砍刀,唰唰唰手起刀落的几个回合就剥下了一张猪皮。 封玉珠将剥下来的血淋淋的猪皮递给何氏,何氏楞楞地接过来,在井边开始细细的洗了起来。 封佑春以前也是打到过大猎物的,那一次差点丢了小命,幸亏被村子里的李大哥给救了,何氏想起那一次看到她男人满身是血的被背回来,差点以为天都塌了。 李大哥是村子里的外来户,他们是在她生珠珠那一年搬过来的,他们家有两儿一女,小儿子体弱多病,每年都要吃几副补药,平时细细养着身体。如今都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娶媳妇,家里也是被他那病给拖的家徒四壁。 本来两家是没什么交情的,自从李大哥在山里救了她男人一命之后,两家才来往密切了起来。 家里的弟弟们望着眼前的野猪肉不停地流口水,对于解剖野猪这么血腥的事情,一点都不害怕,毕竟,村子里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有些过得不错的人家开始杀年猪,他们也会去凑热闹,见到那屠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宰猪,听到那白白胖胖的猪的惨叫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害怕,多看几次也就不再害怕了。 一家人直到忙到半夜才把那头野猪和几个小猎物处理好,按照何氏的吩咐,割下了几条肉,准备送给爷奶和其他几房的人,还有族里的几个老人,族长,村长,李大哥家,以及村里交好的人家。 剩下一大半的野猪肉还要分一些给风遨林,野猪虽然不是他打死的,但是他也是出了大力的。 说起风遨林,何氏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落霞村里,姓风的有好几户人家。 风遨林的父亲风有才,相貌一表人才,娶的妻子冯氏,相貌平平,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过的也是像村里大多数夫妻一样和睦,直到风遨林5岁的时候,风有才便渐渐的开始嫌弃冯氏相貌平平,勾搭上了其他村子里的一个风流寡妇,他休了冯氏,诬陷她不守妇道,很快便娶了那个寡妇。 冯氏被休之后,也曾悄悄回来看过风遨林,后来被后娘发现,撺掇风有才把她打了一顿,渐渐便来的少了,后来听说她娘家又把她嫁到山里去了,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风遨林从5岁开始便在后娘手里讨生活,刚开始的时候风有才对他还可以,后来后娘又生了一对儿女,便渐渐地不再管他了。 一直到风遨林十岁的时候,他满身鲜血的躺在村长家的门口,要求离开风家自立门户。 那件事情,当时震惊了整个落霞村。 何氏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风遨林那满身鲜血的样子。 原来,从他开始懂事起他后娘便逼着他干活,家里所有的家务都要他做,还要伺候家里的后娘和弟弟妹妹,一天只许他吃一顿稀粥,干得不满意还要遭到虐打。 到他渐渐大些的时候,便要他上山去打猎,每次伤痕累累的回来,都不给他饭吃,继续把他赶到山上。 那一次,风遨林从山上摔了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是被村子里的猎人发现背回来的,结果因为他没有打到猎物,那后娘便把他毒打一顿,关在柴房里,想把他饿死。 当时十岁的风遨林拼着一股劲打开柴房,跑到了村长家。 后来村长和族老,以及村里的几个老人开了祠堂,召开全村大会。 在祠堂里严厉的声讨了风有才和他媳妇刘氏,把风遨林的户口单独迁出来自立为户,并放言如果风家敢有任何一人,以任何名义打扰风遨林,那么族里将会把风有才一家赶出落霞村,永不收留。 这件事情还白纸黑字写了下来,双方签字画押。 一直到现在,风家都没有人敢再欺负风遨林。即使在一个村子里,两家也成了陌生人,互不干扰。 当时的这件事情,差点败坏了落霞村的名声,风有才一家从此再也不受村里人待见。 迁出户口的风遨林,风家的几个亲戚没有人愿意收留这个孩子,村长本想把他送到他亲娘冯氏娘家去,结果冯家也不收留这个外孙。 村长没办法,最后召集了村子里的几个人,在落霞山脚下给他修了一间茅草屋,暂时住了下来,这一住,便住了三年。 听到这里,封五福顿时眼睛红红地说道:“风哥哥也好可怜。” 封五福和风遨林,他们都是经历过磨难的人,生活给他们带来无尽的磨难,但是他们却没有被打倒,反而一直在与磨难抗争,最终迎来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走在回家路上的风遨林,第一次不再感到孤单。 他想到了娘亲,想到了姐姐。 娘亲是久远的,一直存在他的心里,他的记忆里的温柔的笑脸,陪伴着他走过无数个孤独害怕的夜晚。 姐姐,是那个从天而降,救他于生死边缘,叩开他心扉,驱走一室寒冷的青春少女,也将是陪伴他走过这漫漫人生的至亲至爱之人。 他脚步轻快地向那个独自住了三年的茅草屋走去。 推开院门,小小的院子被白雪覆盖,散发着一室清辉。 他走进厨房,打算烧一锅水泡泡被冻得通红的双脚。 灶口明亮的火光,照着他笑的灿烂的脸庞。 躺在被火烧的热热的炕上,盖着薄薄的发着霉味的棉被,他甜甜的进入梦乡。 今夜,没有孤单害怕,没有绵长的对母亲的思念。 天还蒙蒙亮,风遨林便爬了起来,烧水洗漱了一番,他连早饭都没有吃便来到封家小院。 封玉珠昨晚跟何氏商量去村长家借牛车去镇上,何氏早上也早早的起来,一打开院门,便见风遨林静静地站在院外,冷风穿过他薄薄的打满补丁的棉袄,冻得脸色发白。 “风小子来了怎么也不敲门啊,冻坏了吧,快进来,你姐在灶房做早饭,你快去烤烤火。” 何氏一把把风遨林拉进院子里,对着灶房喊道,“珠珠啊,风小子过来了。” 对于昨天风遨林一直把封玉珠喊姐,何氏也没有反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跟她家大山一样大,却经历了本不该这个年纪经历的苦难。 当何氏来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长家也已经起来了,她先把那一大块肉放在桌子上,然后说明来意,村长一听便痛快的答应了。 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大块野猪肉,村长在心中不停地感叹:“这封老二家看来是要发达了。” 当村长娘子看到那么大块野猪肉的时候,顿时惊讶地问道:“这是刚刚封家老二媳妇拿过来的?封老二跟他大儿子不是去县里干活了吗,那那头野猪是谁打的呀?” “是封家大姑娘封玉珠,刚刚封家老二媳妇要借马车去镇上卖野猪呢。” “我的个乖乖,这闺女也太能干了吧,就算是我们村那几家猎户,也不敢在大雪天里去打猎吧。”村长娘子惊得目瞪口呆。 “以后啊,这封老二家……”村长一边抽着烟一边细细思量,“老婆子,你跟几个儿媳妇透个口风,以后可不能得罪封老二家。” “你这说的也太严重了吧。”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村长摆摆手对他媳妇说道。 何氏牵了牛车回到家里,见风遨林端着一碗热汤坐在灶口喝着,她接过封玉珠递过来的一碗面汤,也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嘱咐了二林和三富好好照顾家里,何氏赶着牛车带着封玉珠和风遨林向镇里驶去。 一路上,牛车迎着朝阳,嗒嗒嗒的前行。 8.镇上卖猪 到镇上的时候,因为要把牛车赶到街上,因而缴纳了两文钱的进城费。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何氏赶着牛车直接去了镇上的迎客来酒楼,之前封佑春打到的猎物都是卖给了这家酒楼,何氏也跟着来过。 牛车来到酒楼后门,这个时候酒楼正是客满盈门的时候,后门那刷盘子洗碗的伙计听到有人过来,抬头一看,看到那车上的野猪时,顿时眼睛一亮。 掌柜的这两天正愁着楼里没有野味,还想着派人去乡下问一问,但是这大雪天的,谁还会去山上打猎呀。 想到这里,他忙热情地迎了上去:“大嫂子,您稍等一等,我这就去叫掌柜的。”说着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何氏带着封玉珠和风遨林等在后门,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的跑了出来。 他刚刚还在发着愁呢,一听到伙计说有人来卖野味,而且还是一整头成年野猪,顿时又激动又欣喜。 “原来是弟妹呀,这回封兄弟怎么没有过来呐?”靳掌柜一看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再探头看看她们身后,不禁纳闷道。 “这不是农闲嘛,孩子他爹去县城做活去了。”何氏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随即指着牛车上的野猪对靳掌柜说道: “靳掌柜,您看看这野猪,要是收的话就给个合适的价,我们妇道人家的,也不懂这个。我是听孩子他爹说靳掌柜是个厚道人,所以直接送到你这里来了。” 靳掌柜胖胖的身子慢慢地挪到牛车旁,待看到牛车上那头成年大野猪,顿时高兴地眼睛都合不拢了,那笑的活像一个弥勒佛。 “好好好,弟妹呀,你真是帮了兄弟一个大忙了。”靳掌柜笑容满面的对何氏说道。 随即招呼伙计把野猪给搬到后院,又请何氏三人到酒楼里面稍坐。 靳掌柜忙吩咐伙计上了茶水,就去了后院看着伙计称重。 一坐下来,何氏便灌了一大杯水,这一路上只顾着赶路,连口水都顾不及喝,渴死她了。 “珠珠,咱们这头野猪你觉得能卖多少钱啊?”想到刚才靳掌柜看到野猪的那高兴样,她便觉得今天这买卖应该亏不了,但具体那野猪值多少钱她心里也没有底,看闺女那淡定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娘,现在的家猪肥肉十五文钱一斤,这野猪肉在平时就比家猪贵,更何况最近大雪封山,没有人上山打猎,这野味就更贵了,既然爹说这靳掌柜是个厚道人,那肯定是不会亏待我们的。”封玉珠想了想,便说道。 风遨林在一边听着封玉珠的这番话,心中也暗暗点头。 几人坐了一会儿,便看见靳掌柜笑着走了进来,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刚刚伙计称了一下,这头野猪大概有四百斤多一点,去掉它肚子里面的东西,就把它算作四百斤整。” 他说着看了看何氏,见她没有意见便继续说道:“如今野猪肉的价格是十八文一斤,我呢在给你提两文,算作二十文一斤,这个价格也是我能给的最高的价格了,弟妹,你看咋样?” 何氏刚刚听了封玉珠的话,心中也有了底,听到二十文一斤野猪肉,心中一喜,忙点头说道:“那行,就二十文一斤,靳掌柜是个厚道人,真是多谢了。” 靳掌柜见何氏一个妇道人家也这么爽快,没有讨价还价,顿时对她高看了一分,他从怀里拿出银子,不多不少,正好八两,递给何氏。 何氏拿着手里的这八两银子,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她转身小心翼翼的把它递给封玉珠。 靳掌柜看到何氏把这么大笔银钱递给一个小姑娘,心中疑惑不已,但他也没有开口询问,毕竟大家不熟,而且又是人家的私事。只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跟着何氏过来的两个年轻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五官精致,长相甜美,但是没有一般乡下少女那么天真羞怯淳朴,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如水的气质,就那么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线。 而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皮肤黝黑,五官棱角分明,一双眼深邃如漩涡,令人不敢久视,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小姑娘的身后,默默无言。 打量之后,靳掌柜暗自在心中赞了一声好,随即又感叹道,没想到乡下地方那样贫困的农家竟然养出了这样一对出色的儿女。 直到走出酒楼,何氏整个人依然处于巨大的惊喜中,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这么多银子,以至于走在街上的时候,她看谁都恶狠狠的,一副别人都觊觎她的银子的样子。 看着街上被自家老娘恶狠狠的眼神盯得纷纷退散的路人,不少人还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们,封玉珠不得不拉住她,“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回过神来,何氏见人家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想到她刚刚的行为,顿时老脸一红,拉着封玉珠快步离开。 “娘,我们买些布回去吧,这也快过年了,有了这些银子,今年,家里每个人都可以做一套新衣服,还要给爷奶也做一套,你看好不好?” 说完,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边的风遨林,想了想又说道:“小风也要做一套。” 风遨林一听还有他的,顿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来,除了娘亲在的时候,他还穿过新衣服,之后的日子里,他从来都没有穿暖和过,有泪水湿润了眼睛,他眨眨眼,又把它逼了回去。 他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煽情感激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这些点点滴滴。 何氏一听要买这么多布,顿时心疼的直抽抽,本想拒绝来着,但一想,家里的几个孩子还真是没有穿过新衣服,一直都是把他男人穿旧了的衣服,拿来改改再给孩子们穿,一套衣服穿了好几年,一直补了又补,今年冬天的衣服估计也薄的不能穿了。 想了又想,最终,一咬牙,还是进了布庄。 店里的一个伙计一见这妇人不久前才来过的,今天又来了,顿时心中纳闷了,这农家人舍得买布的人还真少,大部分人一年到头都不会进布庄,都是一身衣服穿几年都不舍得换。 封玉珠眼睛都不眨的随手点了两匹布,让伙计包起来。 这动作利落的让那小伙计和何氏顿时都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何氏本想冲过去阻拦,但一看那两匹布,一匹天青色,一匹淡紫色,都是粗布料子,耐磨,耐穿,顿时不吱声了。 那小伙计回过神来,忙高兴地打包,边打包还边说了不少好话。 他可是想明白了,这说不定以后还是个大客户呢,他现在伺候好了,以后人家点名要他伺候,那他的月银说不定也要蹭蹭蹭往上涨,说不定哪天被掌柜看中了,提拔提拔也好啊。 何氏高兴地抱着两匹布走在前面,连风遨林要帮她拿,她都不愿意。 何氏的心情一路飞扬,要不是封佑春在县里打短工距离太远,她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封玉珠又在镇上买了些油盐调料,称了几斤白面,一两银子就这样花的只剩下几个铜板。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家里的几个臭小子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脖子伸的老长坐在院子门口,直到远远的看到他们的身影,顿时一溜小跑跑了过去。 封玉珠微微笑着看着一群馋小子围着自己不停的转圈圈,手里几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散发着迷人的光晕,甜甜的香气不停的钻入几人的鼻子里,无孔不入。但是看着姐姐一点都没有现在分食的打算,就算再想吃也没有上前讨要。 封玉珠看着几个弟弟举止有分寸,心中感叹何氏虽是一介大字不识的农妇,脾性泼辣,为人霸道,但是在教育几个孩子上面却做的很好。 她抬头向何氏望去,眼前的娘亲,沧桑的脸上尤可看出当年的风韵,岁月的侵蚀,心中的愁苦,生活的压力,百般的悠悠痕迹,此时浮现在脸上的慈爱,凭空为她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看起来那般美丽。 何氏感受到一道灼目的注视,抬头望去,目光顿时掉进了一汪春水里,春谭池水尤觉浅,又见凌凌波光。或许是何氏的注视扰了春水的宁静,波光微震,何氏脑中一嗡,顿时回过神来,但见女儿玉珠嘴角噙笑,温柔的看着她。 母子两个相视一笑,顿时无尽的温情环绕。 进到院子里,老二封二林赶紧接过缰绳,将牛拴在院子外面的树上,拿起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干草喂进牛嘴里。老三封三富麻溜的从灶房里端出三碗水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封玉珠静静地看着几个弟弟有条不紊的帮忙做事情,便取下自己背上的背篓,把东西一样一样的从里面取出来,堆满了石桌。 小小的农家小院里充满着以前从不曾存在的热闹和欢笑,小小的小土和五福嘴里小心的舔着甜蜜的糖葫芦,小小的脑袋里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不停地蔓延。 “小风,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晚饭婶婶多做几个菜,昨天你们打回来的野猪肉我连夜腌好了,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带一些回去,直接挂起来吹着就行了。”何氏一口气干完碗里的水,抬头对风遨林说道。 习惯了一个人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不再是一个人在世间寂寞煎熬,得到的这份温暖,力量无穷。 此时此刻,风遨林突然感觉活着真好啊,认识姐姐真是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封玉珠好笑地看着风遨林一瞬间满血复活,小小的阴郁的少年一下子遇到了春暖花开,身上春意无限。 昏黄的灯光打在泥巴铸成的厨房的墙上,时不时从锅里飘出来的肉香,混合着几道吸鼻子的声音,封玉珠所感受到的人间烟火气,慢慢的驱逐着盘桓在脑海里的铁蹄铮铮,战鼓声声,血海漫天。 落霞山下落霞村,落霞村里封家人,永远的归宿。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花飘落下来,何氏还完村长家的牛车,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盘算着一年的收成和来年的打算,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口人,既要让大家吃饱,也想给大女儿攒点嫁妆,已经15了,马上就可以嫁人了,但是大女儿才回来,她和男人肯定是舍不得的,要在家里多留几年,好好的寻摸人家。 推开院门,院里有灯火,院外漆黑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下来,何氏倚靠在门上,望着眼前黑漆漆的小路,脑海里不由自主开始担心在外打零工的男人和大儿子,走了也有一些时日了,说好下雪的时候就回来,不管挣没挣到钱,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了。 ...... “爹,你看,下雪了。”封大山的腰弯的极低,他的背上扛着一个麻袋,两个手紧紧地扶着,寒冬腊月,江上的风吹的人透心凉,而他却满头大汗,低头前进的时候,看到落到地上的雪花,才惊觉自己和父亲已经出来一段时日了,约定好了下雪的时候回去,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码头上生意正好,他们便没有回去。 抬起头,纷落的雪花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他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拿掉落在睫毛上的雪花,手一动,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干活呢,可马虎不得。 听到大儿子的声音,封佑春连头都不敢抬,他的背上背着三个麻袋,为了保持平衡,不让它们落下来,他一直低着头,慢慢地移动着。 “大山,专心干活,有话等收工再说。”封又春说完,也不管后面的封大山,他加快了速度往前移去,汗水已经打湿了粗布麻衣,双腿打颤,今天码头上很热闹,客船也多了起来,天不亮他们就开始扛麻袋了,他都记不清自己和大儿子到底跑了多少趟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几天都像今天这样热闹,那他一定可以多拿点工钱回家去。 清晨的码头人头攒动,昨夜的一场大雪,已经消失在匆匆的脚步下。凛冽的寒风似刀刮般从脸上刮过,冷的封大山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的,但是依然驱散不了半点寒意。 大家已经在风里站了很久了,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工头便让所有在码头忙活的人都站在这里等着,说是有一个从西都过来的大人物要来码头办差,朝廷大事,跟这些穷苦的平民百姓有什么干系? 9.五福之谜 就在封大山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在码头的时候,终于一艘庞大的客船靠岸了。 只见码头上的工头忙颠颠的跑过去,低头哈腰的亲自拿起船板搭在客船上,片刻,码头上便站满了佩刀侍卫,领头的人一脸凶相,手摸佩刀,在他们面前缓缓踱步。 这一幕,顿时让没有见过世面,大半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封家父子彻底腿软了,回想自从出门之后的点点滴滴,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发现自己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也没有得罪任何人,这些时日以来,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大女儿自己回来了,然后在街上捡到了五福,一个女娃娃,一个流浪儿,应该跟朝廷大事扯不上任何关系,想到这里,封佑春便放心了,他看了一眼大儿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一脸凶相的带刀侍卫在人群面前站定,历眼一扫,寒风阵阵。 “武统领,人都在这里了。”码头上的工头人称马三爷,据说在三教九流都有背景,在祁县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掌管着整个码头的生意,连县太爷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武从道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眉眼不动,站定如松,他手一挥,顿时从后面走出来十几个侍卫,向人群中走去。 封佑春父子因为昨晚在码头上干到了后半夜,来的晚了,所以站在后面几排,封大山一脸羡慕又敬畏的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带刀侍卫,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祁县的码头,还是第一次看到朝廷的人呢,原来竟然这般威风。 封佑春看着眼前侍卫威严的脸色,紧促的眉头,甚至隐隐要拔刀的手,吓得一把拉住还在发呆的封大山跪了下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官老爷饶命,一边喊一边就要磕头,却被一把刀挡了下来。 耳边的喊声惊醒了封大山,他随着父亲的动作傻傻的站了起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大眼睛,浓眉,很瘦,瘦得皮包骨样,穿的破破烂烂,像个流浪儿一样?” 随着他的描述,封佑春和封大山父子脑海里顿时想起了一个人。 封大山刚刚站直的腿嘭的一下又跪到了地上,连带着抓着他的封佑春也带倒了,父子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封大山忙跳了起来,对着带刀侍卫说道:“小民站的实在是太久了,刚站起来还没站稳,突然腿麻了,不过大人说的那个小孩子,小民没有见过,小民跟父亲从村里出来一直待在码头上面,哪里都还没去过哩。” 封佑春马上点头说道:“大人,我儿子说的句句属实,丝毫不敢有所欺瞒,大人大量宽恕了我儿的不敬之罪,草民感激不尽,要是有消息,草民一定会告知大人。” 年轻的带刀侍卫定定的看了父子两人一眼,见他们面不改色,毫不心虚,便点了点头,继续向下一个走去。 十几个带刀侍卫办事麻利,一盏茶的功夫便问完了,来的时候十几个人,走的时候带走了几个平民百姓,很客气的带走了,没有五花大绑,也没有当场鞭打拷问。 护卫军左统领武从道就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去,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一个小孩子,不过朝廷的事情,太高太远,与他们这些还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平民百姓隔着天堑,所以他们一走,码头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眼看着大家都散了,封佑春父子仍然一动不动,远远的马三爷提着鞭子走了过来,鞭子划破空气带来的尖啸声吓得封大山身体僵硬,鞭声落地,溅起点点残雪,冰冷的凉意落在脸上,似乎是解开定身咒的咒语,封大山的腿脚一下子便灵活起来了。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去领活,不想拿工钱了是不是?”望着马三爷潇洒离去的背影,封佑春低头向雪地上的鞭印看去,一道又长又深的印子就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醒目又刺激,散发着冷意。 “大山,干完今天我们就回去吧,又下雪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封佑春喃喃的说道。 望着父亲一脸凝重的表情,封大山乖乖的点了点头。 第二场大雪的来临,意味着猫冬的开始,今年是个好年头,大女儿的回归,五福的来到,让这个家更加的温馨而热闹,何氏坐在炕上飞针走线,一边细心的缝着新衣服,一边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儿女。 屋里燃着火盆,窗子开着一个小缝,火光印照在孩子们枯黄的脸上,平添几分亮色,大家围着火盆而坐,一个个的双手支着下巴,聚精会神的听他们的大姐姐讲故事,最大的封二林10岁,最小的五福4岁,不管听得懂听不懂,都是满眼崇拜的光芒。 封玉珠的回家之路,可以说是一部丰富的旅游史,横跨好几个国家,路过城池无数,听过的,看过的,甚至是经历过的,可谓是多姿多彩。 沉浸在回忆里的封玉珠忽听一道清啼,她低下头,看着眼前几个小萝卜头,笑着说道:“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你们把自己做的沙盘拿出来,先把我之前教的字都写一遍,要认真的写,互相帮助,互相监督,互相检查,做得到吗?” “是的,大姐,保证完成任务!”几个小萝卜头齐刷刷的站起来,回答道。 打开门,凉风扑面,极目远眺,一股萧瑟之意铺满寒冬。 今日不见阳光,天气阴沉沉的,封玉珠走到廊下,伸出一只手,打出一个手势,片刻一只飞鸟俯冲而下,落在指尖。 “胖大大,好久不见呀,你又肥了一圈呢。”封玉珠看着落在指尖的黑肥仔,点了点它的小小的脑袋,胖大大依恋的歪了歪头,触碰主人的指尖,而后抬了抬脚,示意主人赶紧干正事。 “还是这么个急性子。”随即取下小圆筒里面的纸条,细细的看了起来。 世事如此之巧,真可谓无巧不成书。 封玉珠思量一番,重新写了一个字条,塞进小圆筒,拍了拍胖大大的小肥肚,“去找将一吧。” 小肥鸟听令而去,封玉珠望着那个远去的小黑点,目光悠远而深邃。 遥远的西都,不久之后将有一个老人会因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而起死回生,搅动风云。 而触发这一切的人,此时却待在这偏远的山村,快乐的做着晚饭。 封佑春和封大山父子俩终于在第三场雪之前平安的回来了,走的时候是意气风发,满怀希望,回来的时候却满面愁苦。 当着孩子们的面,何氏不好发问,只匆匆的吃过晚饭,便拉着自己男人回房了。 “当家的,发生什么事了?”何氏见自己男人盘坐在炕上一言不发,只望着一处发呆,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一片凉意。 “孩他娘,我们这次可能闯了大祸了,闯了天大的祸!”封佑春喃喃的说道,之前在外面,他一直强撑着,不想让孩子们担心,现在面对何氏,他再也忍不住了。 从大雪第二天那天清晨,带刀侍卫来到祁县码头开始,直到此刻甚至还能感觉得到凛凛的刀光,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大祸。 “是五福,他们要找的一定是五福,”何氏失声呐喊,听着男人的描述,她顿时想起第一次见到五福的时候,不就是大大的眼睛,浓眉,瘦的皮包骨,穿的破破烂烂,一个流浪儿的样子吗。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流浪儿,他竟然跟朝廷有关。 一想到这里,何氏顿时后悔当时心软把五福带回来,但转瞬想到自己的女儿也曾有同样的经历,幸得被救,自己又怎么能对五福袖手旁观呢? 一时间,夫妻两个都陷入了沉默。 一墙之隔的灶房里,封玉珠看着大弟弟封大山一副老成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大山出一趟远门也长大了不少,但是在爹娘和姐姐眼里,大山就算长大了也还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让大人操心就行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操那么多心。” 封大山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姐,有些话涌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下去了,他作为封家的男儿,岂能是躲在女人身后的胆小鬼呢! “大姐,不用担心,我可没有大姐想象当中的那么脆皮。”说着露出了憨憨的笑。 一见封大山终于笑了,沉静一个晚上的几个男孩子顿时热闹起来,围在封大山身边问长问短,这几个孩子长这么大,连镇上都没有去过,更别提更遥远精彩的祁县了。 封大山讲起自己在码头上的所见所闻,目光偶尔触及五福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暗淡。 这抹暗淡的目光,一直在五福敏感的心里不停地回荡,小小的他此时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是跟他有关,甚至是因他而起。 他羞愧的低下头,心里不安极了,有对这个家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担忧恐惧。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抱了起来,他猛地抬头,发现自己被大姐抱在了怀里,闻着大姐身上香香的味道,他小小的脸顿时红透了,害羞的把脸埋在封玉珠的怀里,一同隐去的还有含泪的双眼。 封玉珠温柔的抚摸着小孩子柔软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五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封五福,都是我们的弟弟,我们永远都不会抛弃你,姐姐向你保证,没有人可以伤害的了你,相信姐姐,好吗?” 良久,怀里的小脑袋轻轻地点了点。 封玉珠轻轻地推开何氏夫妇的房门,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顿时惊醒了俩人,他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门口,待发现进来的是大女儿,便双双的松了一口气。 封玉珠顿时感觉到无比的心酸,平民百姓岂敢与官斗,可想而知此时的爹娘内心是多么的惊惧无奈,或许有那么一刻,他们无比的后悔曾经的那个善举,但她相信,后悔是人之常情,她的爹娘最终还是会遵从自己的良心而选择守护。 “爹,娘,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 “是大山告诉你的吧,这个臭小子,我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几个小的,就算知道了也是徒增担心。” “不是大弟,他什么都没有说,爹你可不能冤枉了他。”封玉珠笑着说道。 “珠珠,这件事情没有我们想象当中的那么严重,或许只是在自己吓自己,有爹娘在,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封佑春故作镇定,此时他的脑中一片浆糊,只是本能的不想让自己的大女儿担心。 何氏也忙附和着自家男人的话,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定不能把五福暴露出去,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把五福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对待,事到临头,她不会牺牲自己的儿子来保全自己,她虽是一介农妇,但亦有自己的良心和坚持。 封玉珠无奈的看着爹娘演戏,那拙劣的演技,她不想打分。 “爹,娘,你们听我说,前因后果我都已经知道了,甚至比你们知道的更深更多,而且这件事情的后续我已经解决了,以后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情来找麻烦,你们可以放心了,” 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表情,封玉珠继续说道, “这里面牵扯的事情远远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恕女儿目前不能告诉你们,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但是女儿可以保证,这件事情已经彻底地解决了,爹娘可以安心。” 封佑春和何氏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四个字“可以安心”,久久回不了神,尤其是封佑春,自从知道大祸临头那一刻,他每时每刻都在害怕,就算日思夜想也没有想到解决办法,没想到原来大女儿早就已经知道并且已经解除后患了。 何氏也被一坏一好两个消息同时冲击的心情跌宕起伏,她望了一眼犹在反复念叨的男人,此时却不由得对女儿在外漂泊十一年的经历好奇起来。 10. 前世今生 清晨的朝阳带着清冷的光辉,封玉珠打开院门,沐浴在光辉里。 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衣,齐腰墨发上的青色发带随风飘舞,大大的杏眼闪着水光,两弯细眉不画而黛,一点樱唇微嘟。 她双手抱胸,倚门而立,似在感受这拂面的凉风。 “珠珠,”封小玲走来看到的便是这个画面,妙龄少女青衣独立,肤白貌美似锦上花。 尤其是那一双水润的双眸,跟十一年前那个可人爱的侄女如出一辙,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地喊了一声,那呢喃在耳边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的惊喜,几乎将她淹没。 封玉珠感受到一股灼灼的视线,她收回纷乱的思绪,抬眸一瞥,一个俏丽的女子映入眼帘,随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肩上一股凉凉的湿意袭来。 “封小玲,放开珠珠。”何氏走出灶房,一眼便看到小姑子封小玲抱着封玉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封小玲,顺势把她往外一推,快速关上了门。 封玉珠愣愣的看着她娘一顿快狠准的操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她拉到灶房按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珠珠,早上冷,你在这里烤烤火,顺便帮娘把火看着,不要把锅里的杂粮粥熬糊了。” 封玉珠看何氏对刚才的事情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便也闭口不提,回来这段时日,她也看出来了,她娘何氏跟老宅的关系并不和睦,虽然说并不经常走动,但该给老两口的东西也从不含糊,她娘这个人,爱憎分明,做事情有自己的原则,在大是大非上面并不糊涂,其实是一个精明的妇人。 封佑春一大早便带着老二老三两个儿子上山捡柴火去了。 齐国的冬天滴水成冰,一家人全靠火炕来度过最冷的时候,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还没有这般冷,如今这薄薄的棉袄也抵御不了寒冷了,今年的冬天一定会比去年甚至是往年更加阴冷。 趁着第三场雪还没有下,他每天都会带着两个儿子去山上捡柴火,甚至打算趁着天气大好的时候再次加固房梁,以免大雪压垮房子。 何氏在大锅里烧了满满一大锅开水,她搬好凳子,兑好水温,便把封玉珠拉过来给她洗头发,暖暖的日光照在身上,顿时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息,封玉珠乖乖的坐在矮凳上,何氏轻轻地抓着她的长发,牛角梳一下一下轻轻地梳过发间,乌黑的发质,柔顺地披散下来,何氏一瓢一瓢慢慢地淋湿头发,然后揉碎皂角,把汁水抹在头发上,她的手轻柔地在发间穿梭,封玉珠乖乖的任由她摆弄头发,感受着母亲的温柔爱意。 封小土和封五福两个小包子高兴地在一边看他们洗头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当初那个瘦成皮包骨的封五福现在已经长了一点点肉了,脸色不再那般蜡黄,精气神跟之前判若两人。 他跟封小土年岁相当,但是却经历复杂,比一旁活泼的封小土多了几分沉稳。 他支着小下巴,乖乖的蹲在那里,而身边上蹿下跳的封小土,显得像个泼猴。 来到这个家里这么多天了,他几乎很少出门,一直乖乖的待在家里,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小小的身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封玉珠披散着长发靠在椅子上,沐浴着暖阳,惬意的看着何氏抓住皮猴封小土把他按在盆里使劲地搓洗头发,伴着封小土哎呦哎呦叫疼声和何氏的斥骂声,笑弯了眼睛。 趁着今天天气好,封家几口人都拆洗了头发,一家人忙着洗洗刷刷的时候,封家大嫂方氏进来了, “二弟妹,我今儿来是想在你这里买点野猪肉,慧儿的未婚夫过年之前要送年礼过来,今年是第一次送年礼,未免会隆重些,我想回礼的时候也不能太寒酸,不能让人家读书人看轻了我们家慧儿。” “大嫂,前段时间我去了外地找零活,前几天才回来呢,这两天也没去打猎,要不你到镇上去问问看。”封佑春一听方氏说到野猪肉,顿时想着好久没有打猎了,忙完手头的活,要找个时间进趟山。 方氏看看封佑春,又看看何氏,见二弟妹何氏一脸懊恼,便明白过来了,她扑哧一笑, “哎哟,二弟妹,你没将玉珠打猎的事情告诉二弟呀,这么有面子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呀,珠珠这么有本事,以后享福的还不是你们夫妻两个,我说的对吧,珠珠?” “大伯母误会了,这几日事忙,我娘忘记了也是常有的事。”封玉珠也是哭笑不得,这次真的是个乌龙事件。 封佑春一听方氏说他的宝贝大女儿珠珠会打猎,听这意思还打到了野猪,顿时不可置信。 一头成年野猪有多难对付他是知道的,野猪皮厚,寻常武器难以刺穿它们的皮,而且它们的獠牙尖锐,一旦被顶到,那后果难以想象。 如果惹怒了野猪,他虽然不会跟狼一样不死不休,但是也不会轻易放开猎物。 他一个成年男人如果在山上碰到野猪也会心里打怵,怕是只有李大哥那样有点身手的老猎手才敢打野猪。 想到这里,他不由担心的问道:“珠珠,你没受伤吧?以后可千万不能一个人上山去,这落霞山可不只是有凶猛的野猪,山脉深处还有老虎和熊瞎子呢。” “爹,放心吧,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以前跟着义父在深山里面待过几个月,这点身手还是有的,而且以后我还可以跟爹一起打猎呢。”封玉珠笑着说道。 封佑春和何氏听到封玉珠提起她那个义父,顿时觉得不简单,他们家珠珠跟在这样的人身边,肯定也学到了几分本事。 封大山此时也呆了,他想不到大姐那么厉害,竟然打到了野猪。 回想起平时跟大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不像一般女子那般娇弱,永远如青松般挺立,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娇羞,一直都是落落大方的,说话,语气,神态,动作,一直都是干脆利落的。 跟她在一起相处,常常使人忘记她是个女孩子,一直让人很有安全感和依靠感,作为男子,自己离大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同时心里也产生了一股自豪感,为有这样厉害的姐姐而自豪。 方氏走后,封佑春看着屋后挂着的一排排风干的野猪肉,听着何氏讲着当时看到珠珠和风小子拖回两头野猪,甚至自己动手熟练的处理野猪的情景,心中一股酸涩和自豪感同时升起,他的宝贝珠珠,一定是吃了很多很多苦,才会有今天这样优秀的她,说起来,更是要好好地感谢珠珠的义父,恩同再造啊。 这几日的天气阴沉的厉害,北风呼啸,不停地拍打着门窗,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心里发毛,风遨林静静的躺在炕上,望着白天刚刚加固过得横梁,心中一股温暖。 想到封二伯带着大山和二林来给自己检修加固屋子,想到他们对他的亲近和帮助,又想到自己的血脉亲人对自己的谩骂白眼,心中的不平之气慢慢地散了很多,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有存在的意义的。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地飘落,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整个落霞镇都包裹在这片雪白之中。 伴随着刷刷的扫雪声,封玉珠睁开双眼,看着在炕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小土和五福,她挨个捏了捏两只小猪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帮他们盖好被子。 拉开门,一片银装素裹映入眼帘,昨夜的雪下的真大呀,厚厚的一层压弯了院子里的那颗大枣树。 封玉珠拿起大扫帚,也加入扫雪的大军之中,扫好了院子里,院外的路上也要扫。 封家的院子当初选宅基地的时候选的就是村尾一处距离落霞山比较近的一块地,左右都没有邻居,显得比较空旷。 扫好了雪,封大山兄弟几个的手已经冻麻了,调皮的封二林和封三富两人互相打起了雪仗,欢快的笑声传出了老远。 “大姐,快来,跟我们一起打雪仗,二哥太坏了,总是把雪弄我脖子里,冰死了,大姐你来帮我报仇。”封三富一边说着一边躲,8岁的小少年一开口便嘴巴漏风,正是换牙的年纪。 “三富,你太没出息了,大姐甭理他,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轻易认输。”封二林说着拍拍胸脯,那得意的小样,鄙视的眼神,欠揍。 封玉珠和封大山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团起一个雪球,向封二林砸去,受到双球袭击的封二林顿时懵了,看清之后,大叫着回击,整个雪地里顿时热闹起来。 喊叫声彻底地吵醒了熟睡的封小土和封五福,两个人自己动手穿好衣服,看到热闹的打雪仗游戏,也开心地加入了进来。 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封佑春冒着大雪爬上房顶铲了好几回雪,眼见天地化为白茫茫一片,一大早吃完早饭,便加入了铲雪大军,挨家挨户的帮忙铲掉屋顶上的积雪。 几个小子都乖乖地待在封佑春和何氏的房间,燃着火盆,练字的练字,玩沙盘的玩沙盘。 何氏静静地纳着鞋底,心里既担心会发生雪灾,又担心这样的天气帮别人铲雪的男人从屋顶摔下来,一颗心反反复复地不平静。 一直到午时,封佑春携着风雪走进门,她才放下心来。 一连好几天都是吃的稀粥,午饭何氏打算做个手撖面条,上次在镇上买的一点白面,一直都没舍得吃。 她舀出两碗白面,又混合了几碗玉米面,加了一点点黑面,加水调成糊状,在木盆里反复揉搓,摔打,成团之后揪成一个一个的面团子,放在盆里发醒。 然后拿碗捞出腌好的白萝卜,酸豇豆,酸白菜,酸辣椒,把它们切好放在碗里,又割了一大块野猪腊肉,细细的切成丁装在碗里,弄好了配菜,把发好的面团一个个用擀面杖擀至薄薄的,拿刀切成一条条的细条条,分散地摊在桌子上。 麻利的点火,倒油,烧锅,等到锅里的油冒起了青烟,把刚刚切好的野猪腊肉倒在锅里翻炒起来,顿时一股肉香飘满了灶房。 炒好了野猪肉,又把酸辣菜都倒进锅里,香味和辣味一起都窜入鼻尖,稍稍翻炒之后,把刚刚炒好的野猪肉倒了半碗进去,肉味混合着酸辣味,真是超级下饭。 炒好了配菜,里面锅里的热水也开了,何氏把撖好的面条一把一把的撒到锅里,加了点盐,锅铲缓缓地推到锅里,以免弄断了面条,加了几次凉水,看到面条彻底地变色漂浮起来,她便褪去了灶里的火。 把面条都捞到木盆里,摆好配菜,一顿简单的午饭便做好了。 几个大的都喜欢吃辣的,两个小的沾不得辣椒,何氏做了两样配菜,一碗酸辣菜炒野猪腊肉丁,一碗野猪腊肉丁,一大盆面条,一扫而空。 寂静的夜晚,只听到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地的声音。 封玉珠静静地躺在炕上,体内的异能和功法自行运转。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播放着,血红的残阳,震天的喊杀声,飞溅在脸上的温热的液体,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敌人,与她背靠背并肩作战的我军。 忽然画面一转,残破的高楼大厦,阴沉灰蒙的天空,她临空而立,地上声声打斗,五颜六色的异能特技照亮了整片天空。 她抬头望向对面,一头银发的男人亦是临空而立,他冷酷的五官,血红的双眼,眸子里弑杀的残忍弥漫开来。 忽见他以手为勾,猛地向她心口袭来。 恰在这时,封玉珠双耳微动,嘭的一声响自远处传来,她瞬间睁开双眼,自床上弹跳而起。 一步拉开房门,奔了出去。 寒风和雪花从大开的房门灌入,外面一片漆黑,只看得到从天而降的雪花飘飘洒洒和一个雪白的背影向前疾驰而去,转瞬便不见踪影。 11.狂雪之灾 封玉珠将风系异能灌注于双腿,向村子里一路疾驰,速度快的雪花都被她抛在身后,几个瞬间便已来到目的地。 连日不停的风雪重重的压在屋顶,造成了茅屋垮塌,又是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之时,村民们都在沉睡之中,因此没有一人发现异状。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除了风还在呼呼的刮,倒塌的茅屋下面没有传来任何呼叫声。 封玉珠凝神细听,听到了几道浅浅的呼吸声,看来是在熟睡中被砸晕了。 她立于半空,双手微动,指尖的异能打着旋儿地向前方飞去,旋风钻入倒塌的废墟中,片刻又飞了出来,慢慢地落在空地上。 待旋风退去,只见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大小几个人,封玉珠在几人身上轻点数下,便飞身离去。 雪地里顿时传来几声嚎啕大哭和喊叫救命的声音。 当封玉珠回到房间的时候,村子里远远地传来锣鼓声,听到有人不停地挨家挨户地拍打着院门。 几刻钟之后,封老二家的院门也被拍的震天响。 正在熟睡当中的封老二夫妇忽然被拍门声惊醒,喊声急促,封佑春顿时连棉袄都顾不上穿,连跑带跳的打开院门,却见村长带着他的大儿子提着灯笼站在门外,顿时心中一惊。 “村长,出什么事了?” “村里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倒塌了,索性没有伤到人,这半夜三更的都不能睡了,老二你快进去把家里人都喊醒,万一发生动静自己小心点。” 封佑春一听茅屋倒塌几个字,立即扭头向自己家的房子看去,风雪中,那小小的茅草屋还在顽强地挺立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送走村长父子,封佑春掉头走向封玉珠的房间,听到脚步声,封玉珠拉开房门。 “爹,村长说的我都听到了,先把大弟和二弟三弟叫起来吧。” 何氏点了煤油灯,把炕上又铺了两床被子,一家人都坐在炕上,三富,小土和五福依然熟睡,大山和二林靠墙而坐,听爹娘小声的说着话。 “你和几个孩子在家里待着,我去老宅看看爹娘他们。” “快去快回,要不让大山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外面风雪太大了,大山留在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他还能帮得上忙。” 时间过去的越久,何氏心中越发焦急,既担心封佑春在外出事,又担心家里的房子随时倒下来,一直熬得眼睛都红了,一点睡意都没有。 推门进来的封玉珠见此,搂着何氏的肩膀温声劝道:“娘,放心吧,爹自己有分寸,大雪天上山打猎都去过好几回了,更何况是去村里,说不定是跟着村长爷爷一起帮忙去了,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家里的房子暂时是安全的,房梁加固过,昨天还换过茅草屋顶,不会有事的,娘你先睡一会吧,我在这里看着。” 何氏实在是睡不着,心里一片煎熬,见几个儿子都睡得很熟,便拉着封玉珠去灶房忙活,红红的火光映照,驱散了心中的不安和害怕。 封玉珠熟练的往灶里扔了几个红薯,便无聊的看着何氏忙活。 之前每天早上都要煮猪食,自从家里的大肥猪卖掉之后,家里的几个小子也不用天天天不亮去打猪草了,冬天的活少,大家习惯性地吃的也少一些,能省就省,之前都是这样过的。 但是自从大女儿回来之后,何氏和封佑春都舍不得像之前那样顿顿稀粥咸菜的对待宝贝女儿,所以每天的饭桌上不再是稀粥咸菜,三五不时地会蒸点鸡蛋羹,炒点腊肉,偶尔会蒸一顿馒头,撖个面条,冬天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萝卜白菜地窖里也储藏了一点,不够顿顿吃的。 何氏打开橱柜,从里面舀出两碗玉米面,又舀出两碗黑面,最后加了一点点白面,兑一点水把它们搅在一起,因为白面加的少,所以并不容易成型,何氏就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拌,直到几种面混在一起,成了干巴巴的一小坨一小坨的才停下。 把烧干的锅里倒了一勺油,等到油烧热之后,加了几瓢水,烧水的时候,何氏从腌菜坛里取出一个腌好的酸辣白萝卜,细细的切成丝,切完之后有满满的一碗,做早上的配菜也够了。 然后把搅拌好的一坨坨面疙瘩舀进烧开的锅里,大半锅面疙瘩在锅里慢慢的煮至变色飘起来之后,何氏撒了一点盐里面,嘱咐封玉珠把火退掉,留一点点碳温着锅里。 做好早饭之后,外面的雪光已经映亮了天空。 何氏挨个的把几个小子都叫醒,打了热水刷牙洗脸,才坐在饭桌上。 封佑春回来了。 跑了半晚上,封佑春的棉袄和猪皮帽都落了一层雪,双手和鼻子冻得通红,脚早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整个人冒着冷气,他推开灶房的门,见大家都围坐在桌旁准备吃早饭。 小土一见他老爹回来了,忙跑过去准备跳到老爹的怀里,结果才抓了一下棉袄,顿时冰得嗷嗷叫。 “啊,太冰了,老爹衣服上都结冰了。” 封二林一听,忙跑过去拉住老爹的手,结果一碰,冰的一个机灵,“爹,你快到炕上去吧,娘早上煮早饭烧了火,炕上现在还是热乎的。” 何氏一看自己男人冻得脸色通红,忙拉着他回到房间,脱掉棉袄棉鞋,把他塞到热乎乎的被子里,封佑春实在是累极了,一沾枕头便沉沉的睡去了。 “大姐,爹干什么去了,怎么一大早冻成这样了。”五福开口问道。 “昨夜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倒了,村长挨家挨户地敲门把人都喊醒了,你和小土两个小猪睡得正香,被我抱到娘的炕上去了都不知道。” 五福和小土一听房子都倒了,顿时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看去,生怕这房子也突然倒下来。 封大山看他们俩这怂样,顿时伸手一个人给了他们一个重重的毛栗子,看着两个小的抱着脑袋哎哟,封三富捂着嘴偷笑着幸灾乐祸。 早饭就在这样打打闹闹中吃完了,大雪一连下了大半个月还没有停的趋势,村里组织了青壮年从早到晚轮班制的巡逻,齐小腿深的雪,一踩一个雪窝子,村子里接连倒了十几户房子,这一场雪灾几百年难得一遇。 这天吃过早饭,封佑春又冒着大雪巡逻去了,突然一阵铛铛铛的锣鼓声传来,正在炕上做针线的何氏顿时丢下衣服往外跑去,几个孩子一见何氏的动作,也吓得跟着一起跑出去。 封玉珠刚推开院门,几道身影便接连撞了过来,她一把抱住跑在前面的何氏,随后几个身影重重撞了过来却被一一反弹到地上。 “娘,你们跑什么呢?”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房子,也没倒啊,她就是出去转了一圈,发生什么事了? 何氏一脸焦急,忙说道:“我听到村里传来锣鼓声,一定是又出事了,你爹还在那里呢,我得去看看。” 封玉珠拍了拍浑身颤抖的何氏,安抚的说道:“娘,是县太爷派人过来赈灾,村长爷爷要我们去村里的祠堂等着,一家去一个人就行了,稍后会有官兵进村,大家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了。” 何氏一听官府赈灾,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这些天一直都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封玉珠转头看向还呆呆地躺在地上的五兄弟,走过去挨个踢了一脚,“还不赶紧起来,再躺下去就要被雪埋了。” 几人顿时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脸崇拜的望着封玉珠。 封玉珠拉着何氏进屋,几个小子乖乖的跟在后头。 一进屋,五福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姐,你是不是会武功,就是那种飞檐走壁,摘花伤人的那种?” “哟,我们五福还知道飞檐走壁,摘花伤人呐,成语用的挺不错的嘛”封玉珠调侃的说到。 “姐,你又笑话我,快说嘛,快说嘛。”五福顿时不好意思了,跑到封玉珠身边不停地晃她,连声催促到。 封玉珠见大家都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她,便点头说道:“是会一点拳脚功夫,这么多年跟在义父身边,风里来雨里去的,没点身手那可是不行的,现在不是学这个的时候,等明年开春,我就开始教你们习武。” 封大山一听要习武,平时稳重老成的脸挂满纠结之色,而精明滑头的封二林则是一脸的梦幻表情,平时憨憨的三富正在畅想着自己当将军呢,最小的小土和五福,一个还不知事,一个则一脸坚定地望着她。 将五兄弟的神色一一尽收眼底,封玉珠脸上漏出满意的神色。 “大山,你快去祠堂吧,走过去还得一会儿功夫呢,不要耽误了。”何氏催促道。 落霞村的祠堂里,平时冷冷清清的祠堂,此时站满了人,窗外北风呼啸,屋里因为燃着火盆暖意融融,封大山进去之后找了一圈才找到自己老爹。 “李大哥,小瑾这段时间怎么样了?”封佑春对着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问道。 “还是老样子,身体有点虚,在家将养着,入冬以来天寒地冻的,一直没有出过门。”提起家中的小儿子,李丰年一脸忧虑地说道,距离上一次大儿子去县里拿药已经过了很久了,近日连天大雪,不能进山打猎,马上又到了拿药的日子,一大家子加上一个常年吃药的病人,再不想办法,真要山穷水尽了。 “封老弟,我听说你女儿回来之后进山打到了两头成年的大野猪,真是后生可畏呀。” “玉珠跟着她义父学到了一些本事,身为女儿身,不需要她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凭着这一身本事在婆家站稳脚跟,我就放心了。” …… 封大山看着自己爹和李大伯聊得热乎,也没去打扰,只跟风遨林站在一处,两人大眼瞪小眼。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忽听一阵马蹄声。 顿时安静下来,村长封有实带头迎了出去。 见祠堂外面,早上才铲过积雪的路上,又铺上了厚厚的一层,不远处有一队官差打马而来,领头的男人一身劲装,身披黑色斗篷,身材修长,风雪中转瞬及至。 待男人一跃而下,封有实忙迎上去道:“大人一路辛苦了,先进祠堂喝口热茶吧。” 男人颔首,提步走进祠堂,一一落座。 “落霞村一共一百三十六户,其中房屋倒塌了二十二户,大幸的是无一人受伤,村里自己组建了临时的巡逻队,日夜巡逻,自发生房屋垮塌之后,小人便上报了村里的受灾情况。”村长如实汇报到。 男子点了点头,一张俊脸温和地带着笑意说道:“自发生雪灾以来,祁县大大小小的上百个村落都受到了灾害,县令大人接到消息之后便派出了赈灾队伍,一路走来,落霞村受灾程度最小,村长劳苦功高。” “不敢当,不敢当,县令大人爱名如子,身为祁县辖下的村长,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说道这里,村长心中也很疑惑,当时有几家房屋倒塌的时候,都是夜深人静之时,本该被埋在废墟下面的几户人家不知道是被谁救了上来,问过之后,没有一个人知道,都说醒来之后就已经在雪地里了,连日来,他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情,始终捉摸不透。 “本公子此次代家父出来赈灾,封村长这次做的很好,你的政绩我会记在功劳簿上,还望村长多多努力,再添政绩。” 封有实一听,顿时心中一喜,忙应到:“草民多谢大人提拔,快到午时了,大人请移步到草民家中用口便饭吧。” 封佑春带着封大山和风遨林回来的时候,家里几个孩子正在火盆里面烤花生呢,一打开房门,一股花生的焦香传来。 “烤糊了,烤糊了,快拿起来。”封三富一见火盆里有几颗花生因为火太大马上要糊了,顿时伸手向盆里抓去,才伸出手便被封玉珠拍了回去。 “糊不了的,急什么呀,是不是想吃烤猪蹄呀!”封玉珠好笑的说道,一抬头,看到风遨林也跟着过来了。 “姐”风遨林一进门便看到封玉珠拍了三富的爪子,见她看过来,忙喊道。 封玉珠笑着对他招招手。 “小林你也过来了,那就在这里吃午饭吧,快过来坐,坐你姐旁边,那里暖和。”何氏看到难得来一回的风遨林,顿时热情地说道。 大家团团围坐在火盆旁边,封佑春看着人多,转身又从柴房抱了一捆干柴过来,把火添大了一点,一边吃着女儿递过来的烤花生,一遍讲着祠堂那边的情况。 当封玉珠听到老爹口中描述的俊秀公子,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张倚窗而立的笑脸,竟然是他,跑到这么远这么偏僻的村子里来赈灾,真是没看出来这人这么能吃苦呢。 12.狼口救人 灶房里,何氏打算蒸半锅糙米饭,多放几个红薯,切成块,放在米饭上面一起蒸,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吃到大半碗,放开了肚皮吃那是不行的,但是能勉强吃个半饱。 拿出半块野猪腊肉,洗刷干净之后,切成薄薄的片状摆在盘子里。 从腌菜坛子里捞出一把酸辣椒,切成细条,堆满一碗。 想到家里很久没炒过豆豉了,便打开密封的坛子,用干净的勺子舀了一碗黑褐色的豆豉出来,摘了几个墙上挂着的已经风干的干辣椒,切碎,放到碗里的豆豉上面。 从地窖里拿出一颗大白菜,剥去上面焉掉泛黄的叶子,漏出里面白嫩新鲜的嫩叶子,将叶子和杆子分开,用手撕碎,这样炒起来更好吃。 剥了一把蒜瓣,用刀背拍碎待用。 最后奢侈的拿出了三个鸡蛋打在碗里,准备蒸个鸡蛋羹。 四个菜,有荤有素配米饭,很久没有吃的这样奢侈了。 封玉珠坐在小板凳上往灶里添着火,看着何氏麻利的洗锅烧油倒菜翻炒,一股冲鼻的香味顿时冲了出来。 “阿嚏” “阿嚏” “阿嚏” 围着灶台转的三个小子顿时被这股香味呛的打起了喷嚏,狼狈的样子,惹得何氏笑骂道;“三个臭小子,滚滚滚,滚一边去,不要把口水喷我锅里去了。” 三富笑嘻嘻的,“娘,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都想不起来以前的水煮菜是什么味儿了。” “水煮菜?没吃过,娘,好吃吗?”五福现在满脑子都是到处飘来飘去的肉香味,一听水煮菜,顿时想起来自己还没吃过呢。 “一点都不好吃,没有油,没有盐,煮得烂烂的,一股烂菜叶子味。”小土一想到那股味道,顿时张口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要把肉香气传进脑袋里,忘掉那股难吃的烂菜叶子味道。 封玉珠笑着把搞怪的小土拉进怀里,捏着他嫩嫩的脸蛋调皮地向两边扯去,口中说道;“臭弟弟,以后不会让你们吃水煮菜了,一定会让你们过上顿顿白米饭的日子。” 她拉过三富和五福,张开双臂,把他们都拥在怀里,一人一口叭的亲在脸上,顿时把三个臭小子羞的跑掉了。 封玉珠看着他们跑走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 何氏看着眼前笑的开心的女儿,想到她平时的稳重,难得有这般调皮的模样,心中一阵好笑。 吃过午饭,封佑春带着封大山又出门去了,此时,雪下的小了许多。 村长封有实带着一行人直接来到房屋倒塌的地方,当时把埋在里面的人救出来之后,只搬了一些救急的衣物被褥粮食等物,看着眼前倒塌的废墟已被大雪覆盖,跟着一起过来的刘氏顿时大哭起来。 “大人呐,民妇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算没有被埋在废墟里面,一天一顿稀粥也要饿死人了,饿死了民妇不要紧,可是民妇还有几个小丫头片子啊,大人,您行行好,帮帮民妇吧。” 方知舟的眼神越过眼前风韵犹存跪在雪地里向他磕头的农妇,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和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他抬了抬手,身后的护卫走上前来。 “公子?”护卫拱手问道。 “赈灾银到了吗?” “公子,已经运过来了,现在正放在村里的祠堂里,等着公子发放。”护卫恭敬地回道。 方知舟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封有实忙提步跟上去,走之前对着那男子呵斥道;“有才,还不赶紧把刘氏带回去,真是成何体统。” 风遨林远远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看着他一日一日老去的脸,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眼中一片冰冷。 方知舟脚步沉稳地走在雪地里,风雪不停地掀起他的衣角,温润的双眸平静地扫过倒塌的房屋,堆满积雪的小路,被大雪压弯压倒的枯树,一望无际被埋在厚厚的积雪下的农田。 看完村里的受灾情况,方知舟便命封有实将赈灾银两按照受灾轻重等级划分,一一分发下去,做好账簿收回以便县衙存档备案。 一百多户人家,房屋倒塌者补银8两,牲畜死亡补银2两,人口伤亡按人头,伤者补银3两,亡者补银10两,鳏寡孤独者每人补银2两,其余不曾受灾的百姓,每户补500铜板。 将补贴一一发放下去之后,祠堂顿时热闹起来,此时,方知舟这个人,这个名字在落霞村的村名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商讨好了一些灾后重建的事宜之后,方知舟便打算离开,继续前往下一个村子赈灾,在一众村名的目送中,一行人打马离去,此时天色已暗,风雪竟然又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一路疾驰,逆风而行,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方知舟便下令找个地方露宿,十六个护卫顿时训练有素地安营扎寨。 封玉珠静静地躺在炕上,夜深人静之时,是一个人的精神最放松的时候,现在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慢慢地温润了她的性情,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而不是那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的女罗刹。 远远地一阵狼嚎声传来,愤怒而凄厉。 封玉珠当即觉得今夜落霞山里似乎不太平静,这么多年来狼群一直都待在深山里,轻易不踏足外围,所以落霞山下的村庄一直都很太平。 一身黑色紧身衣,长发高挽,封玉珠踏着风雪速度极快地向远处的山脉飘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远远地飘来,这不是野兽的血,是人,难道有人招惹了狼群? 想到这里,封玉珠加快速度疾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伴随着狠厉的狼嚎。 轻轻地落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一眼望去,浓密的树林里,地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几具残破的尸首,还有生息的几人身上都已经受了重伤,正围成一个圈护卫着中间的男人。 狼群争先恐后的袭来,方知舟已经力竭了,被狼群追赶了一路,十六个护卫死的只剩下眼前这几个,而且重伤在身,撑不了多久了,虽然一路上斩杀了不少,但眼前的狼群对他们更加仇视了,想到有生之年就这样死在狼腹里,着实凄惨了些。 大雪依然无声地下着,无尘手起刀落向高高跃起的那只狼狠狠地劈去,手中的利剑顿时溅起一串腥臭的血液,一击即中,手已经开始不停地颤抖,连续几个时辰不停地打斗,他们将狼群引入深山,也即将将自己葬送在深山。 “公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已经越来越深入了,就算是最后拼死一搏,我们也必须要将你送出去。” “不必再反抗了,你们能逃的就赶紧逃吧,不要再管我了。” “公子,你让我们怎么跟老爷交代?” 方知舟不想再浪费人命了,继续下去,大家都会死在这里,还不如逃一个是一个。 “公子,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临死前做了一件大好事,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 想到这里,大家顿时升起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手中的利剑劈砍地密不透风,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势要多拉几只狼来垫背。 打斗一时间更加激烈了,双方都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狼群遇强则强,焊勇不退,护卫强撑最后一口气,发出最强一击。 刚刚还能勉强支撑的几人,此时已经摇摇欲坠了,眼睁睁地看着狼群扑来,獠牙闪着锋利的光,带着一股腥臭味喷在脸上,无力再抬起手指,只能绝望地睁大眼睛。 眼看几人已经被狼群彻底淹没,封玉珠一跃而下,以手成爪,飞快的将几人从狼群中抓出,一一扔向半空,而后跳进狼群,双手握拳,一拳洞穿狼腰,狼群被一一击飞落地,瞬息之间,战局逆转。 头狼在这个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极致的危机感,它狼身紧绷,一双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在在它的狼群里出手快如闪电的身影,蓄势待发。 不到片刻,刚刚还异常凶狠的狼群此刻已呈尸密林,皆是洞穿腰腹,一击毙命。 一人一狼隔空对立。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被凶狠的狼群咬断脖子的方知舟此刻正傻傻地抱着树干,一脸懵逼的望着雪地里的那一人一狼。 封玉珠抬头望去,只见她刚刚待过的大树,高壮笔直的树身上挂着一串树袋熊,最上面那人正一脸呆萌的望着她,似乎还处于脑袋当机当中。 空气中腥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封玉珠厉眼望向头狼,气场全开:“你是要跟你的狼群一起死在这里,还是从此遁入深山,永不踏入山下复仇?” 一声长长的悲壮愤怒的狼嚎响起,头狼心中悲痛万分,绿色的眼珠顿时变得猩红无比,雪白的狼毛根根直立,它将力量蓄到极致,张开獠牙,似闪电般向对面弹射而去。 封玉珠顿时高高跃起,头狼一击失败,它仰起头,看向停在半空中的人影,眼中泣出血泪。 风雪将封玉珠的黑衣吹得猎猎作响,她低头俯视雪地上的头狼,见它泣出血泪,便知不能放过它了。 狼是一种极其记仇的动物,一旦跟它们结仇,千里寻仇,不死不休,何况这次她灭了头狼的狼群,要是识相的话,它会知道眼前的人是它惹不起的,便会转身离开,但此刻,它却泣出了血泪,这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意思。 封玉珠抬手甩出一个风刃,头狼顿时身首分离,至死都没想到,称霸狼群的它竟然被一个弱小的人类一招秒了。 转身,对树上的几个树袋熊朗声说道:“下来吧。” 几人一跃而下,将方知舟重新围在圈里。 封玉珠看着他们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明明都要站不稳了,还要强行做出一副护主的样子,顿时好笑道:“你们觉得可以承受我几拳?” 众人脑中顿时浮现出她轻轻松松一拳洞穿狼腹的画面,心中同时一抖。 方知舟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本以为此次必定要葬身狼腹,抱憾终生了,没想到竟得恩人相救,知舟感激不尽。” “方知舟”封玉珠语气肯定的叫出对方的名字。 “恩人,你认得我?”方知舟顿时惊讶了,没想到对面的高人竟然认得他,但他却知道自己并不认得如此顶尖高手。 封玉珠点点头,而后问道:“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深山之中?” 这就说来话长了,一行人在天色将暗的时候安营扎寨,护卫队去打猎的时候,竟然发现有狼群的踪迹,本不欲理会,直接绕走的时候,竟然发现那是下山的足迹,看足印至少有四十多头成年的狼。 绵延千里的落霞山,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村庄,若是狼群去了任何一个村落,对手无寸铁的村民来说都是一场天大的祸事。 方知舟领着十六个护卫一路追踪而去,最终在村子外围拦住了狼群,只能以身做饵将狼群引入深山。 “只可惜,知舟能力有限,不仅没有保住其他人的性命,反而成了累赘。” “保卫公子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虽死犹荣。” 封玉珠见惯了生死,内心毫无波动。 深山密林,风高雪疾,齐大腿深的雪,加上几个重伤在身的人,有点不好搞呀,但是救人救到底,送佛要送到西呀。 她看了看还沉浸在悲伤疲累之中的几人,伸手轻点数下,几人便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漆黑的夜里,封玉珠飘在半空,她的身后也飘着一串人,七个大男人被串成了一串糖葫芦,绳子牢牢地握在封玉珠的手中,一路往镇上飘去。 到了目的地,封玉珠将手中的绳子往地上一扔,糖葫芦便嘭嘭几声落地,她走上前大力地拍打房门。 “谁呀?”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一个老大夫披着棉袄,举着煤油灯出现在门口。 骤然一阵风夹杂着雪花吹来,噗的一下煤油灯熄灭了。 老大夫揉了揉眼睛,看到一个着隐身衣戴面巾的黑衣人站在面前,还未反应过来,怀里便被丢过来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治好这几个人。”话音未落,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老大夫顿时懵了,他看看地上几个被串成一堆的人,又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地说道:“我一定是在做梦,继续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便转身,啪的一下关上房门。 顿时空荡荡的街道上便只剩下几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13.与君初识 睡梦之中的方知舟突然觉得好冷,浑身上下到处都感觉到疼痛,他猛地睁开眼,见到的便是漆黑的下着雪的天空,目光四顾,顿时惊得坐了起来。 “我怎么在这里?不是在深山里面吗”刚想站起来,腰间却被一股大力拉扯着,他低头看去,自己和几个护卫竟然被串起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方知舟满脸疑惑。 老大夫刚关上房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他一愣,是在做梦啊,怎么还有说话声呢?愣了片刻,他转身一把拉开房门,顿时被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的方知舟同样也被吓了一跳,他放下准备拍门的手。 “大夫,快来帮忙。” 俩人合力将昏迷的几人挪进屋里,老大夫点了几盏煤油灯,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这伤口好像是被野兽撕咬和抓伤的。”老大夫检查了几人的伤口之后说道。 “是狼。”方知舟无力地躺在椅子上说道。 “你们去了落霞山?还遇到了狼?”老大夫一脸震惊,大雪一连下了大半个月,这个时候进山,无异于找死。 “你们还真是命大!”他一脸感叹地说道。 说道这里,方知舟顿时想起来把他们救出狼口,送到镇上医馆的小兄弟,便道:“的确是命大,要不是被人所救,恐怕此刻早已被狼群拆吃入腹了。” “哦,你说的是那个一身黑衣的小子啊,就是他把你们送到老夫这里来的,”老大夫一边麻利的处理着伤口,上药,包扎,一边说道:“深更半夜的来拍门,丢了句话就不见了,害的老夫还以为自己在梦游。” 想到怀里揣着的一锭银子,估摸着够付医药费了,便没有提起这个话头。 封玉珠趁着夜色一路往回飘,风雪打湿了她高挽的长发,回到房间,两个小猪依然熟睡,丝毫不知道自己彪悍的老姐在山上杀了一个来回。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一抹晨阳印照在窗棂上,大雪放晴,冬日的暖阳高高挂在天上。 “出太阳了。”封玉珠走出房门,整个人沐浴在暖阳里。 “珠珠,快过来洗把脸吃早饭。”何氏舀起一盆热水放在洗脸架上,对封玉珠招呼道。 “娘,天晴了,要开始买年货了吧。”吃完早饭,封玉珠便问道。 “是该买年货了,往年的这个时候,早就已经置办的七七八八了。” “娘,带我一起去吧,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村子呢!”封二林一听他大姐提到买年货,顿时兴奋地窜过来说道。 “我也去,我也去。” “我也去。” “还有我。” 一群臭小子争先恐后的要跟着一起去,封玉珠想到肥鸟胖大大送过来的那个消息,镇上人多眼杂,现在并不是安全的时候,为了不伤小五福的小心灵,顿时决定不带任何一个臭小子。 作为安抚,答应了每人一串糖葫芦的要求。 今天赶集的人特别的多,封佑春和何氏到村口的时候,牛车已经载满了人,三人只能加入步行的大军。 一路上特别的热闹,大半个月没有出门的村民们,热情高涨,三三两两的聊得热火朝天的,封玉珠跟在一群人的身后,闲庭信步,偶尔听几耳朵八卦。 上次被何氏和窦氏联手收拾过的马氏现在一见到封玉珠,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嚼舌根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到了镇上,正是腊月底,买年货的时候,街上人潮汹涌,何氏怕被挤散了,紧紧的攥着封玉珠的手腕。 三人好不容易才挤进街边的杂货铺子里,这次何氏打算来个大采购,把要买的东西一次性都买好,毕竟越近年关人越多。 杂货铺调料齐全,封玉珠和她老爹跟着何氏转来转去,油盐酱醋花椒八角等等一次买了一大包,小小的杂货铺子竟然还卖的有晒干的海货,看着封玉珠站在干货架子前拿了一大捆海带,封佑春马上接到手里,他一直跟在何氏和封玉珠身后帮忙提东西,何氏很快便买齐了调料。 出了杂货铺子,三人便往路边上的排的长长的年画对联摊子上挨个挨个地挑去,赐福天官,招财进宝,喜鹊登枝,童子抱鲤,五子夺莲……每一张都画得栩栩如生,越看越喜庆。 封玉珠笑眯眯的看着何氏和封佑春认真的挑选年画和对联,挑到一张好看的便高兴地递给封玉珠,不一会儿,封玉珠的手上已经拿了好几卷年画和对联了。 一路边逛边看,封佑春背着的大背篓已经塞得满满的了,路过包子铺的时候,封玉珠想起还在家里翘首期盼的几个小子们,便说道:“娘,买几个肉包子带回去吃吧。” 何氏看了看冒着热气的蒸屉,鼻尖闻到一股白面的香味,摸了摸口袋,正想拒绝呢,却听封玉珠说道:“老板给我拿10个肉包子。” “唉唉,等下等下,拿那么多干啥,拿一个就好了,我和你爹带的有饼子呢。”何氏忙拦到。 “娘,难得来一次镇上,带几个肉包子回去给弟弟们和爷奶尝尝。”封玉珠笑着说道。 “收到我们珠珠的孝心,你爷奶一定会高兴地。”封佑春心里高兴地说道。 见父女俩都同意,自己也说不过她们,何氏只好一脸肉痛的拿出20个铜板,还没递出去呢,粗糙的手就被封玉珠握住了。 “娘,你忘啦,我可是有私房钱的人哟。”封玉珠拎起钱袋子,拿到何氏面前晃了晃,少有的调皮了一下。 躲在暗处的人看到这调皮的笑容,差点惊得被嘴里的糖葫芦噎死,他吓得握起拳头猛锤,等好不容易咽下卡在喉咙里的果子之后,转头一看,人早已经走的没影了。 一直逛到太阳快要落山,三人才满载而归,此时,出镇子的人一批批地涌来,封玉珠被护在中间,人太多,挤来挤去的眼看就要被挤散了。 身侧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一道高大的背影跃入眼帘,封玉珠手腕微动,顿时挣脱了对方,她刚要收回胳膊,那只手又瞬间扣上了她的手腕。 “乖乖的,别动。”一道低沉悦耳的身音传来。 封玉珠见对方再次紧扣的的手,她毫不留情的用力将之震开,却见那人猛地转头,一双深沉幽静如古井般的眼,定定地望了过来,眼中一阵惊诧,随即向她身后望去。 “哥哥,我在这里。”身后一阵委屈的声音传来,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清脆和娇憨。 男子平凡的脸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封玉珠与他擦肩而过,却听他说道:“抱歉。” 封玉珠没有回头,随着人流往外走,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何氏和封佑春毫无所觉。 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封佑春卸下沉重的背篓。 在得到大人的允许之后,几个小子一拥而上,拿起最上面油纸包着的冰糖葫芦便开始分起来,何氏见状笑骂道:“臭小子,一个个的小馋鬼。” 封二林美滋滋地舔着冰糖葫芦,本来因为不能跟着去镇上而受伤的心顿时甜蜜蜜的。 冰冰凉凉的糖葫芦,红艳艳的,拿在手里散发着一股晶莹的光泽,封三富拿到属于自己的那根冰糖葫芦,高兴地向门外跑去。 “三哥又去找他的好朋友炫耀去了,真是个傻子,每次炫耀之后,自己就吃不到嘴了。”封小土现在还体会不到跟朋友分享的乐趣,他撇撇嘴,吸溜吸溜地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 蹲在角落里的封大山和封五福对视一眼,悄咪咪的笑了。 果然,等到封三富跑回来的时候,冰糖葫芦已经不见踪影了。 封玉珠拿着两个包子和一包糕点走进老宅,四婶伍氏正在灶房忙活着做晚饭,封玉珠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便掀起帘子进到窦氏房里。 窦氏正在炕上做着针线,听到封玉珠的声音正要起身去看,却见她已经掀起帘子进来了。 “奶,我爷呢?”封玉珠一进门便看到窦老太一个人坐在炕上,便开口问道。 “你爷带你四叔去田里还没回来呢,珠珠,快过来坐,好些日子都没见我宝贝孙女了,让奶看看是不是长胖了。”窦氏说着便把封玉珠拉过来跟她一起坐着,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嗯,是胖了,更好看了。” 封玉珠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奶,我跟爹娘今天去镇上买年货,给你和爷买了两个肉包子和一包红枣糕。”说着便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炕桌上,她顺手解开红枣糕的油纸包,从里面捻出一小块塞进窦氏嘴里。 这家的红枣糕做得很不错,软绵绵的,入口即化,抿一口在嘴巴里,窦氏笑眯了眼,她也捻起一块送进封玉珠的嘴里,笑着说道:“好吃,这是镇上最好吃的一家红枣糕,你小姑上次回来的时候也给我买了一包。” 提起小姑,封玉珠想起那天早上,她轻声说道:“小姑来看过我,不过我娘没有让她进门,下次小姑过来的时候,我再好好跟她说说话。” 窦氏想到小女儿收到她的口信,立马赶来看望侄女,却被关在门外,心里一阵难受,“珠珠啊,还是你懂事,其实你小姑也一直念叨着你呢,她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奶就希望你们都和和睦睦的,以前的事情也不提了,你小姑也是被奶牵连的,以后啊,不要再记恨了。” “奶,放心吧,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封玉珠伸手抱住窦氏,轻轻地摇着她,直到哄得她重新露出笑容。 晚饭何氏直接蒸了带回来的5个肉包子和家里做的粗面馒头,做了一盆白菜豆腐汤,5个男孩子吃的满嘴流油,无比满足。 腊月二十三,糖瓜粘,何氏指挥几个儿子把秋天采的松子,核桃,花生都剥一些果仁出来,做粘糖来祭灶神,然后做一些炒货出来,过年的时候待客。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一家人洗洗晒晒,打扫了房子里的各个角落,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五,剪福字,封家几房的妯娌们凑在一起剪福字,把剪好的福字窗花贴在窗户上,迎福接好运。 腊月二十六,割年肉,封佑春去镇上割了几斤猪肉,留在大年夜做红烧肉,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腊月二十七,宰年鸡,何氏把不再下蛋的两只老母鸡杀掉,留着过年待年客。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这天要发面做馒头,准备好过年待客要用到的主食。 腊月二十九,请祖上供,这一天要准备贡品,告慰先祖。 腊月三十,团圆饭,封家的团圆饭一直都是几房一起去老宅吃,吃完一起守岁,然后各回各家。 早上一起床,何氏便开始忙碌起来,为了晚上的团圆饭拿出几道好菜,往年的何氏要费尽心思,今年因为封玉珠打到两头野猪,过年的钱和肉都有了,野鸡野兔袍子一直都没有舍得吃,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有几道好菜招待客人。 何氏带着封玉珠在灶房忙活,今晚的年夜饭她打算拿出六道菜,因为今年是封玉珠回来之后第一次在老宅吃年夜饭,她想做的隆重一些。 “娘,是把菜拿过去晚上一起做,还是先做好,晚上端过去?” “我已经跟你几个伯娘商量过了,今年我们都在自己家里做,做完了端过去直接上桌,往年都是把菜拿过去你几个伯娘做,今年娘想自己做。”何氏想到往年吃年夜饭的时候,自己一家人都没有心思,今年一家团圆,她要好好做几道好菜。 红烧兔肉,红烧肉,小鸡炖蘑菇,猪腿炖萝卜,干煸腊肉,炸三鲜。 听着报出的一道道的菜名,封玉珠顿时想给自家老娘竖个大大的拇指点个赞,真是大手笔,无比的霸气,平时一文钱要掰成两半花的老娘,以往抠搜的形象在此刻顿时一去不复返。 何氏看着自家女儿那佩服的眼神,忍着心痛说道:“做事情要看场合,该抠门的时候抠门,该大气的时候大气,娘可不是一味的抠门,只是用在刀刃上。” 看着何氏那极力隐藏的心痛,封玉珠识趣地转移话题道:“娘,你把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多准备一点。” “我已经准备的很多啊,你还要准备那么多干嘛?” “我有我的用意,等你弄好了再告诉你。” 何氏看着封玉珠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好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早就准备好了。” 母子两个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14.新年快乐 “娘,给我装一点零嘴儿,我要到村儿里去找三石他们玩儿。”吃完早饭,几个小子都待不住了,村子里时不时就传来几道小孩子放响炮的声音,一群一群的小孩子时不时欢呼着从门前跑过,三富迫不及待地跑到灶房让他娘给他装零嘴儿,跟好朋友分着吃。 “你把两个弟弟带着一起去,小心点看着他们,不要去冰上面玩。”何氏边说边往外走,进到房间,打开炕柜,把炒好的花生,瓜子,松子,粘糖一样拿了一点塞到三富的大口袋里,嘱咐道,“给你两个弟弟分一点。” 封三富高兴地捂着口袋往外跑,边跑边说:“我知道了娘,我会看好弟弟的。” 一阵风似的窜到门外,拉起在院子外面玩的小土和五福便跑,远远地传来三人欢快的笑声。 灶房里,封玉珠正忙着和面包饺子,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在守岁的时候吃一碗白面饺子。 醒发好的面团被封玉珠的巧手搓成长条状,然后用刀切成一个个小团子,用擀面杖把小团子擀成一个一个的薄饼状,封玉珠手速极快,一个个的小面团在她手中排着队的变成一张张的小薄饼,不一会儿,便在桌面上堆了起来。 这时,何氏也拌好了肉馅,她看到桌子上一个个大小匀称,厚薄适中的饺子皮,顿时觉得自己女儿比想象中的更能干。 “娘,饺子我来包吧,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赶快先做一桌好菜出来。” “不要紧,来得及的,我早上已经跟你爹说过了,等会儿他们会一起过来的。” 说着何氏开始洗锅烧火,待锅烧热之后倒油,趁着锅里冒热烟,把盘子里的花椒,八角,桂皮,干辣椒一起倒入锅内翻炒,翻炒几下接着倒入一小盆剁好的干腊兔肉,等到兔肉微微变色,便倒入一小盅白酒,一点点醋,酱油,大火翻炒一会儿,入味之后,倒入两碗水,将兔肉刚刚淹没,盖上锅盖,水烧干之后盛起来出锅,红艳泛着油光的红烧兔肉便做好了,然后把它放到蒸屉里保温。 何氏快速地刷锅倒油,动作麻利的很快就做好了红烧肉和干煸腊肉,一一放到蒸屉里。 最后两个炖菜,何氏一早便用两个瓦罐炖上了,她拿开里面锅里的蒸笼,打开其中一个瓦罐,顿时一股浓郁的蘑菇鸡汤味飘起来,又拿起另外一个盖子,看到猪腿已经炖烂,便马上倒入切好的白萝卜,盖上盖子,把蒸屉重新放上去。 又接连炒了几个素菜,蒸了一碗蛋羹,看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才开始蒸白米饭。 封玉珠一边包着白白胖胖的饺子,一边看着何氏有条不紊地做菜,灶房时不时飘起一股香气,忙忙碌碌的,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饭做好了吧?我们回来了。”封佑春掀起门帘,走进来问道。 “快了,蒸个饭就好了,风小子过来没有?” “还没有,我让大山去喊他去了,其他几个小子呢?”封佑春一回来只看到在灶房忙活的母女俩,几个臭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吃完早饭就跑到村里去玩去了,你去把他们喊回来吃饭吧。” 话音未落,便听到几个臭小子喊道:“娘,我们回来啦。” 四人争先恐后的跑进来,何氏看到他们满头大汗,顿时吓了一跳,“怎么玩的出了这么多汗,快点去换套衣服,要是患了风寒怎么得了。” 封二林笑嘻嘻地带着几人又跑出去了。 当封大山领着风遨林进门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在客厅的桌子上了,屋里燃着火盆,暖意融融。 封佑春高兴地拉着他坐下,而后关着门,大家围坐一桌。 何氏将风遨林带来的两包点心放到炕柜里,随后拿出自己做的甜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碗。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开饭吧。”封佑春率先动筷,其他人也随即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往桌上伸去。 “封叔,婶娘,谢谢你们为我特意准备年夜饭,也谢谢姐姐和几个弟弟对我的邀请,遨林先敬你们一杯。”风遨林站起身,说完仰头,一口饮尽碗里的甜酒,甜意一直蔓延到心里。 见此,大家都站起来,端起碗一饮而尽,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封玉珠见他们一杯一杯地敬酒,大人小孩都乐此不疲,桌子上的菜都顾不上了,便一一给他们夹菜。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几个小子都吃撑了,封佑春和何氏被几人轮番敬酒灌醉了,只剩封玉珠和风遨林还是清醒的,她左右看看,好笑的把封佑春和何氏一一扶到炕上,把两个小的也放到炕上,最后把几个大的全都赶到另外一个房间。 收拾打扫一番之后,把自家老爹上午买回来的年礼拿出来一一整理,按她爹娘的说法是今年是她回来的第一年,要备上年礼到亲朋好友家去让人家认识一下,免得以后走在路上的时候,连自己家亲戚都不认识。 风遨林静静地跟在封玉珠身边给她打下手,午后的阳光,透过门扉照在两人的身上,莫名地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姐,你教我习武吧。”风遨林突然开口道。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封玉珠转过头问道,眼前的稚嫩少年,眼里是满满的坚毅和渴望。 “为了我心中的一个梦。”风遨林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一道道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远去的纤瘦的背影上,他的眼里慢慢地溢出痛苦,当年太小,无能为力,如今却成为他的一道执念。 封玉珠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只要有心,你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你。” “姐,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你。”曾经灰暗无助的日子里,他只有一个念想,而今,他的生活多了很多念想,彻底地鲜活起来了。 老宅的年夜饭今夜无比丰盛,何氏端来的六道大菜受到热烈的欢迎,四房人,围成两桌,大人那一桌热热闹闹的拼酒,而小辈的那一桌都在老实的吃菜。 大房的如慧,如花,三房的珍知,封玉珠跟她们相处的时候很少,只是偶尔过来老宅看到了会打个招呼,所以只是个点头之交,加上封玉珠本来就很少对人热情,所以也无话可说。 至于那一溜小子,此刻哪还顾得上说话,手中筷子飞速的往盘子里伸去,恨不得多长几只手来帮忙。 相比之下,女孩子们要文雅的多了。 客厅里大人们依然围着桌子喝着酒聊着天,畅快又热闹,而院子里,此时也是闹哄哄的。 女孩子们捂着耳朵站在屋檐下,调皮的男孩子们手中拿着炮竹一根接一根的摔到地上,嘭嘭嘭的炸响在耳边,几个人你追我赶,笑闹着,可欢快了。 村子里时不时地响起一阵鞭炮声,今夜老宅吃年夜饭时放的鞭炮,炸起来尤其响亮,炸完之后,院子里一股浓浓的硝烟味,铺满了一地红红的炸碎的鞭炮。 几个男孩子扔完了手里的鞭炮,还没有玩尽兴的便开始跑到碎屑里翻找起来,翻到一个便高兴地喊叫起来。 整个村子都散发着浓浓的年味,整个齐国都淹没在这种普天同庆之中。 封玉珠的目光越过眼前热闹的小院,飘向遥远的盛京。 “臭丫头,你还会回来吗?已经这么久了,一个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要不过完年,我去找你吧。”书案前,女子随手翻阅着手中的书页,秀眉微蹙,一双大大的杏眼遮盖在挺翘的睫毛之下,端庄秀美的脸上布满愁绪,单手拄腮,目光飘向窗外,烛火映照着她纤细的腰身,长长的影子投在身后精美的屏风上,显得越发孤单影只。 一阵寒风夹杂着呼啸的雪花,透过大开的窗吹进来,女子单薄的寝衣随风拂起,披散的秀发也随之飞舞,她静静的望着窗外,一股寂寥蓦然从心头升起。 吱呀一声,侍女推门而入,抬眼便看见大开的窗,以及窗前独坐的少女,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她急步走上前,伸手关上窗棂,而后转身说道:“郡主,夜深了,该歇息了。” 一声女子的叹息声从梦里传来,封玉珠睁开双眼,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幽幽的叹息,她侧过头,便看见枕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淡紫色的裙袄。 “爹,娘,新年快乐,女儿,儿子给你们拜年啦。祝爹娘新的一年百事可乐,万事如意。” 封佑春和何氏坐在炕上,穿着半旧的棉袄,看着地上的大女儿和几个儿子,都是一溜儿的新衣服,整整齐齐地跪在那里,双手抱拳,嘴里说着喜庆的贺词,心里无限的欢喜蔓延。 封玉珠一身紫色的裙袄跪在前面,封大山带着几个弟弟一身青色的棉袄跪在后面,说完贺词,磕了三个头,便站了起来。 何氏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人发了一个。 几个大的倒还稳得住,后面三个小的迫不及待地打开红包,见里面竟然包着五个铜板,顿时高兴的欢呼起来。 “爹,我们出去拜年吧。”封二林一脸的迫不及待,每年过年收红包的时候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了,收到的压岁钱他自己都攒了起来。 “爹,快走吧,去晚了就没有好吃的了。”封三富早就开始惦记了,压岁钱在他这里没有零嘴儿重要。 封小土和封五福对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封大山手上的红包,暗搓搓地打起了主意。 封佑春带着年礼,领着几个儿女向老宅走去。 路上出来拜年的村民很多,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嘴里恭贺着对方新年快乐,一派热闹的景象。 封小土和封五福一路蹦蹦跳跳的走进院门,一眼便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封四叔,两人赶紧冲过去,齐声喊道:“四叔,新年快乐。” 封小宝看着眼前两个活宝眼巴巴地望着他,便故意说道:“新年快乐,小土和五福也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长高高哦。” 然后转身便去招呼随后进来的封佑春,看着被自己逗的嘴撅的老高的小土,封四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屋里的封老头听着院子里的说话声,便知道是老二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了。 不一会儿,大家都过来了。 老大封树根带着封如慧和封如花,老二封佑春带着封玉珠和五个儿子,老三封远海带着封望之和封珍知,老四封小宝带着封之书和封平安。 四个大人领着小辈们整整齐齐的跪下来,喊道:“祝爹娘,爷奶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后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封老头和窦氏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忙喊道:“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窦氏拿出一大堆红包,笑眯眯的挨个挨个地发下去,堂屋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伍氏在灶房里将准备好的糖水端到客厅,大家边吃着零嘴边喝糖水,待喝完一碗糖水便揣着满袋子的零嘴儿离开了。 封佑春领着孩子们把村里的亲戚都串完了,才领着众人进了李家的院子。 李丰年正一脸愁苦地蹲在屋檐下,见封佑春领着一群孩子进来了,便强打起精神一脸笑意地迎了上去。 “李大哥,新年快乐。” “伯伯新年快乐。” “好好,大家同乐,同乐。” 李丰年将众人迎进客厅里,走到旁边的房间对着里面说到:“老婆子,封老弟领着孩子们过来拜年了,你去端点糖水过来。” 半晌,才见一个妇人走出房间,路过客厅,径直走入灶房。 封玉珠一转头,正好看见那妇人徐徐摆动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她顿时一愣,这种步态她非常地熟悉,在这偏远的小乡村,在一个猎户的家里,她再次看到了熟悉到骨子里的东西。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普通的农妇。 想到这里,她顿时眯起眼来。 赵如兰端着几碗糖水徐徐的走了进来,她正要扬起笑脸招呼封家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时,触及她的目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15.身中奇毒 看着眼前一瞬间恢复从容的女人,封玉珠微微一笑,好似刚刚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似的,亲切的叫了一声婶子。 赵如兰神色如常地笑着回应,并热情地招呼其他几个男孩子。 “封老弟,午饭就在我家里吃吧,我让你嫂子做几个拿手好菜,珠珠也是第一次来,还没尝过呢。” 不等封佑春回话,李丰年便忙催促赵如兰赶紧去做午饭。 此时一阵风吹进来,封玉珠隐隐约约嗅到一股血腥气,她抬头望去,正好捕捉到赵如兰眼底一闪而逝的焦急。 这家里的人有古怪,封玉珠确定心中所想之后便不再关注了。 几个小子都是坐不住的性子,忍不住跑到院子里闲逛起来。 李家是村子里的外来户,一直都是以打猎为生,李家父子两个都是有名的猎手,两个儿子,一个身强体壮常年跟着李丰年上山打猎,一个却常年吃药,身体虚弱,卧病在床。 这样强烈的反差,倒没有让家庭失和,两兄弟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好。 李成瑾迷迷糊糊地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望着关上的门窗,看天色,应该是已经大亮了。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着外面院子里有小孩子的笑闹声,顿时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昨晚吃年夜饭的时候,他忽然吐血不止,而后昏了过去。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爹娘惊慌的脸和大哥的呼喊。 每年的年初一,李叔会带家里几个小孩子上门拜年,那几个小孩子,他也见过几次,听说那个被拐走的小女孩今年竟然自己找回家来了,他凝神细听,却没有听到女孩子的说话声。 院子里欢快的笑声,越发衬的屋子里死气沉沉,他忽而费力的坐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小心的挪到窗边,他靠墙而站,把窗户半开向院子里望去。 “来啊来啊,来追我啊。”封小土欢快的做着鬼脸,一脸调皮地向封三富挑衅道。 封三富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追了,累死我了,我跑不动了。”边说还边蹲了下来,一副已经认输的样子。 封小土一看更加得意了,他大笑着向前走了几步,正准备蹲下来好好地嘲笑一番三哥,却忽然一下子被扑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我抓到你了,我挠你的痒痒,看你还敢不敢笑话我。”终于使计抓住了小皮猴,封三富说着把手伸进封小土的腰间使劲地挠起来。 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封小土被挠的哈哈大笑,边笑边使劲地扭动着,不一会儿便笑的喘不过气来,只好求饶道:“三哥,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快饶了我吧,大姐快救救我。” 那可怜又可笑的样儿,把大家都逗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李成瑾也被眼前的一幕逗笑了,他边笑边咳,咳着咳着便咳得脸色通红喘不过气。 封玉珠正好笑的看着两个弟弟打闹,忽然听到一道陌生的笑声伴随着咳嗽声响起,她转头一看,只见一道消瘦俊秀的身影立在窗边,此刻他正咳得痛苦地弯下了腰。 封玉珠立马三步化作两步奔过去,一掌轻轻地拍在他的背上,李成瑾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瞬间流入四肢百骸,体内原本死气沉沉的器官纷纷散发出一丝丝生气。 他抬起头,一眼便撞进一片灿烂的星辰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封玉珠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双古井无波般平静的双眼。 一个眼神温润如水,一个眼神古井无波。 一样的眉眼,不一样的眼神。 两两对视,封玉珠抛去心中的异样,见对方已经停止了咳嗽,脸色苍白无血色,便开口问道:“你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多久了?” 李成瑾想到自懂事以来,身体一直都是处于虚弱状态,随着年岁的增长,虚弱越盛,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要吃昂贵的补药,直到今年,他已经虚弱的无法下床走路,更严重的是,他吃药的时间间隔已经越来越短,腊月里,因为补药供应不上,他已经吐过两次血了。 他爹娘已经带他诊过许多大夫,都说他这是娘胎里带来的虚弱之症,只能用补药将养着。 封玉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眼前的男子说起自己的病情口气温和,面色平静,甚至连眸色都不见半点哀伤,仿佛跟谈论天气一样自然。 他微微笑望着封玉珠,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豁达,看透生死的淡然。 “把手伸出来。”封玉珠开口说道。 这句话,李成瑾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竟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期待。 在李成瑾讶然的目光中,封玉珠边把脉,边将一丝木系异能探入他的体内,随着异能的游走,封玉珠感受到的是大片大片的死气,同时有一股陌生的能量已经快要完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当散发着浓浓生机的木系异能一靠近这股能量,便被慢慢地吸食掉。 见此,封玉珠立马收手。 “噗” 靠着窗边的男人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你对他做了什么?”赵如兰尖叫一声冲了过来,她推开房门,顿时便见倒在地上的李成瑾已经七窍流血。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恐惧的瑟瑟发抖。 封玉珠冲过去探了探脉息,转头说道:“婶子放心,并无大碍,只是昏迷过去了。” “你刚刚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赵如兰一听,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她抬头看着封玉珠,恶狠狠的问道。 “我给他把了脉。”封玉珠如实说道。 听到尖叫声都奔过来的众人一脸呆愣,事情发生的太快,始料未及。 “爹,你先搭把手把李二哥扶到炕上去吧。”看着呆呆的众人和依然倒在地上无人理会的李成瑾,封玉珠无奈地说道。 李丰年和封佑春小心翼翼地把李成瑾搬到炕上。 封玉珠一转头,见家里的几个小子们都一脸担忧的围站在门口,便开口说道:“你们李二哥的老病发作了,没什么大事,一会儿醒了就好了,大山,你带几个弟弟先回去吧。” “姐,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封大山知道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姐好像闯祸了,刚刚赵婶子那吃人的眼神,他到现在心里还是怕怕的。 几个小的一时也不敢说话,跟着封大山一起乖乖的离开了李家。 “他身中奇毒,已经时日无多了。”见众人神色凝重,封玉珠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哐当” 赵如兰吓得打翻了脸盆,她扭头一脸惨白的望着封玉珠,“你刚刚说什么?” “兰儿。”李丰年一声疾呼,转身抱住晕倒的赵如兰,把她扶到炕上,掐起了人中。 封佑春站在屋里,他看看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李家二小子,再看看被他闺女一句话吓晕的李家嫂子,心里顿时愧疚万分,本来只是上门拜个年,没想到却把人家家里搞得一团乱。 “珠珠,你刚刚说小瑾中了奇毒,是真的吗?”封佑春开口问道。 “是的,我很确定。” “目前无药可解。” 悠悠转醒的赵如兰刚喘过一口气,耳边便传来无药可解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一下子把她的心砸的稀碎,她既愧疚又后悔,更有一种有负所托的罪恶感。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解吗?”看着妻子和儿子双双所遭受的痛苦,李丰年心情沉重地问道。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解。”封玉珠艰难地说道。 “谁?”三个人同时激动地问道。 “江湖流传的医仙白神仙,不过可惜,此人已经疯掉了。”封玉珠一声轻叹。 “疯掉了,疯掉了,也就是说小瑾已经彻底地没有希望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不死心,就是想着哪一天可以治好小瑾的体虚症,原来竟然是中了毒,竟然已经无药可解了。 “主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小瑾什么时候中的毒我都不知道,当初你把他交给我的时候,我可是保证过要用性命来护他周全的......” 赵如兰顿时崩溃了,多年来的努力因为她的粗心大意毁于一旦。 “这个毒,毒性霸道,是上一代医仙白离止无意之中研发出来的,当初研发出来这种毒药的时候,白离止便知道此毒世上无解,便销毁了毒药和方子,不知道为什么方子销毁了,毒药却流传出来了,世上仅此一份的毒药,那中此毒者身份定不会是普通人,因为能从医仙手里偷走毒药的人一定来头不小。” 封玉珠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赵如兰,看着她愕然的表情,继续说道:“此毒之所以难解,在于它的特性,中此毒者身体五脏六腑日渐虚弱,毒解之时便是殒命之时,因为毒解之时,散毒的那一刻,它会吸尽身体最后一丝生气;毒不散则会日益虚弱,直至虚弱致死,散或不散都是必死,此毒既害命也救命,要解此毒便要在毒散的那一刻引出毒药,并同时输入生机,让衰弱的器官在被吸尽最后一丝生气的时候起死回生,世间根本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此毒注定无药无解。” 在三人绝望的表情中,封玉珠继续残忍的说道:“而且他的毒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以这个毒性的霸道,中此毒者不出三年定会虚弱而死,若用不错的补药将养着,尚可以多拖几年,若习得高深的内功,则会活得久一点,无论使用何种办法,最多只能多活几年,最终的结局依然是死。” 封玉珠语气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幸运的是,他的体内只有一小部分毒药,不知道是当初出生之时,大部分的毒药留在了母体,还是因为下毒的人有那么一丝仁慈,只下了一半的计量。” “自胎中带来的,体内只有一小部分毒药。” 赵如兰一脸惊骇的紧紧地抓着李丰年的手臂,她的心中顿时惊慌无比,他一定还不知道真相,她该怎么办? 看着默默崩溃的李氏夫妇,封玉珠心情沉重,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虚弱症,给他输入一点木系异能,木系异能的生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治好虚弱症,可是现在,他中的是奇毒离止,天下人都知道的无药可解的奇毒离止。 她能救,却不能去救。 他所牵扯的一定是一个天大的阴谋,救了他,一定会暴露自己,她不想再因她而掀起腥风血雨,打打杀杀的日子两辈子加起来真的已经过够了。 最后望了一眼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李成瑾,封玉珠转身离开了。 “爹,娘,我回来了,药买到了。”李成业跳下牛车,风尘仆仆地跑进来。 “二弟还没醒吗?那我马上去熬药。” 见爹娘一脸的失魂落魄,李成业心中也堵得厉害。 望了一眼还没有醒过来的人,转身连忙跑出去了,他紧赶慢赶的才回来,生怕耽误了一丝功夫。 赵如兰如梦初醒般呆呆地望向门口,却只看见大儿子拎着一包药跑出去的背影。 自从昨夜的年夜饭上,他看到自己的二弟再次吐血之后,便听爹娘的吩咐拿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借了村长家的牛车奔到祁县去了,拿了药一刻不曾停歇地赶了回来,即使此刻无比的疲惫,也片刻不敢停下来,一路上,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一定要把二弟救回来,拼了命他也要做到。 小炉子上咕咕的熬着药,李成业坐在一边不停地架着柴火,整个李家一片寂静。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只希望二弟快点好起来,哪怕用他的健康来换,看着二弟一次一次地闯鬼门关,看着爹娘越来越愁苦的脸,李成业多么希望老天能够开开眼。 想到这里,他立马跪了下来,心中虔诚的祈祷,祈祷老天能够可怜二弟,放过他,如果非要折磨一个人,那就来折磨他吧。 16.山中采药 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却因为封玉珠的一番话,李家一片愁云惨淡,赵如兰望着炕上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人,眼中神色坚定:“不能再等了,就算是舍去这条命,我也要保住你。” 说完,她起身走了出去。 见此,李丰年顾不得还躺在床上的李成谨,急急的追了上去。 “兰儿,你不能这样做,”李丰年死死的拉住赵如兰,急切地说道:“你先冷静下来,一定还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赵如兰语气沉重。 “我们还有成业啊,难道你忍心吗?”李丰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当年的一个恩情,如今竟要他们拿命去还。 赵如兰顿时心痛如绞,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唇,眼泪汹涌,“李哥,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成业,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成谨。” “我不会放弃成谨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 出了李家的院子,封佑春跟在后面,几次欲言又止,但是看着大女儿纤瘦的背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把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父女二人静静地走在路上,相对于封佑春的疑惑纠结,封玉珠心中无波无澜。 走到路口,远远地就见何氏立在门前,见到慢慢走近的父女两人,何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大女儿的脸色,见她面色平静,便忍住心中的忐忑开口说道:“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有事儿等吃了饭再说吧。” 封玉珠点点头,拉着何氏的手走了进去。 ...... 这日,顾氏当铺里,顾老正在琢磨最近新收上来的玩意儿,便见小李掀开帘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掌柜的,您看看这个。”李胜侧过身,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有拿不准的物件吗?”顾老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悠悠的转过目光,突然,眸中一凝,他劈手夺过李胜手里的东西。 这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触手生温,细腻滑软,关键是,它只有半块,而且断口极不规则,玉佩中间的纹饰被一劈两半,但似乎被打磨多年,断口平滑不见尖锐。 顾老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这是谁拿来当掉的,人呢?” “那人是庄稼汉的打扮,当完玉佩直接就走掉了,没有留下一句话,不过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 “顾老,我们要传讯回去吗?”李胜的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先摸清楚情况再说,这件事不能走漏任何风声。”顾老摩搓着手中的玉佩,眸中一片深沉,朝中局势早已经暗流涌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满盘皆输。 ...... 西都,王府 “嘭”的一声,自书房传来,紧接着响起了一声爆喝,“欺人太甚!” “王爷息怒,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到小主子方可解目前的困境。”韩束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身为王府最受器重的幕僚,他心中亦为王爷感到可悲。 戎马半生,驰骋疆场,为齐国守卫了大半辈子的江山,临老了竟然被逼迫着交出兵权,只因如今王爷垂垂老矣,后继无人,镇国将军实在是欺人太甚。 黑暗中,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书房的动静,事无巨细。 ...... 落霞山下落霞村,落霞村里乡下人,新年转瞬即逝,过了新年,庄稼人都开始准备春耕了。 吃完早饭,封佑春便带着大儿子下田去了。 封玉珠换上粗布麻衣,用布条绑好腿,背着背篓也出发了。 上山的路好走,封玉珠确另辟蹊径,走上了一条不曾有人走过的路,一路上荆棘丛生,封玉珠拿着砍刀边走边砍,很快便进入了山林深处。 落霞山的深处常年了无人烟,是生长药材的好地方。 封玉珠缓步踩在枯叶上,一步一响,寂静的林间,只有枯叶的回响声。 走了很久亦走了很远,大树参天,茂密异常,树林里光线昏暗,封玉珠一路走一路扫视,并没有发现什么需要的药材,一直到前方出现亮光,走出了林子,也没有采到一株药。 今日天光大好,阳光朗照,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悬崖峭壁上,放眼望去,群峰连绵。 封玉珠散开神识,向崖底探去,竟探不到底,崖高万丈,云雾缭绕。 蓦的,视线一凝,聚焦在峭壁上一株开的灿烂的花上。 此花妖艳,迎风招展,大红色的花蕊似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这冬春交际,百花凋零的时节格外醒目。 封玉珠御风而下,待行近了,正欲出手采摘,一道劲风袭来,封玉珠侧身躲过,便见花朵上赫然缠绕着一条通体血红的细蛇,红信子。 那么这株花便是江湖上有名的枯叶蝶,红颜枯骨的主药,当它在枝头上的时候,状似蝴蝶,赏心悦目,而当它被采摘的一瞬间,花枯毒散,采摘之人一旦碰到或者吸到一丁点毒气,便会瞬间变老,这便是红颜枯骨的由来。 而它的伴生兽,红信子,通体血红,晶莹剔透,攻击起来的时候,快如闪电,一旦被它咬破一口,全身的血液瞬间便会被吸走,成为一具干尸,这是比枯叶蝶更可怕的存在,而这,也正是封玉珠采药的目标之一。 一击不中,红信子蓄势待发,封玉珠躲过一击之后,立马运起灵力撑起一个保护罩。 正在蓄力要咬死面前偷药之人,突然,一股灵气震荡,红信子顿觉身心被荡涤,体内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吸干这股灵气。 封玉珠浮在半空,看那小蛇突然间振奋异常,向她望过来的那绿豆小眼精光乍现,顿觉有趣:“小东西,你也知道这灵气是好东西?” 一听灵气俩字,红信子原本高昂的身躯顿时激射而去,封玉珠一个飞身躲过,一人一蛇激烈的缠斗起来。 云雾朦胧,红信子醒目的身影在里面若隐若现,封玉珠始终保持着逗弄的心态,凭这条小蛇还伤不到她。 眼见着体力一点一点的消耗,而面前的人却闲庭信步,红信子便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对方,继续耗下去,自己会越来越吃亏,最后看了一眼自出生起便陪在身边的枯叶蝶,毫不犹豫的调转方向向崖底射去。 “小东西,还挺聪明。”封玉珠见小蛇毫不犹豫的离去的小身影,顿时惊讶于它的通人性,识时务。 于是便用灵气包裹住崖边的枯叶蝶,将之连根拔起,从怀里掏出玉盒,灵气辖裹着枯叶蝶封于玉盒之中。 随即向小蛇逃走的方向追去。 越往深处,云雾越浓,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封玉珠展开神识,一路追寻,却迟迟探不到底,可见这万丈悬崖名不虚传。 封玉珠疾驰而下,呼啸的风似刀割,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浓雾中见到那一闪而逝的小身影。 她一个风刃甩过去,却险险擦过对方的尾巴,随即又不见踪影。 一人一蛇在这浓雾里你追我逃,追的人不亦乐乎,逃的蛇精疲力竭。 封玉珠又一个风刃甩出,正中小蛇头部。 被打中的那蛇顿时一个脱力向下坠去。 封玉珠甩出一根绿藤,刚卷住小蛇,突然一阵吸力袭来,猝不及防连人带蛇被吸了进去。 一阵头晕目眩,突然又被甩出,砰的一下砸到了树上,顿时桃花纷飞。 封玉珠摇摇头,摇掉满头的桃花瓣,抬眼望去,粉红的桃花,满目的桃树,一眼望不到头。 人间仙境莫过如此。 抬头望向悬崖,只见一个远去的巨大的漩涡。 想起被吸之前她抓住的那只小东西,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截干枯的藤蔓,那被缠住的红信子,早已不见踪影。 “狡猾的小东西,跑就跑了,还吸光了绿藤的灵气。”封玉珠感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万丈悬崖底部,竟然是一片桃花源,封玉珠跃上枝头,遥遥望去,除了桃花还是桃花,了无人烟。 一时不知该去往哪个方向,最终遵从直觉,径直往崖底飞去。 悬崖底部爬满了藤蔓,密密麻麻,高达百尺,蔚为壮观。 封玉珠展开神识,从藤蔓上一掠而过,突然,在一片藤蔓背后感受到了异样。 她快步走过去,直接扒开藤蔓,却见藤蔓背后除了山壁还是山壁,她轻叩山壁,附耳倾听,内部似有风声,同时还伴有水流声,难道山壁后面是一条暗河? 封玉珠双手附在山壁上摸索,这块山壁凹凸不平,细摸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封玉珠后退几步,仔细观察着山壁,时而抬头望向天空。 正午时分,阳光正烈,山谷因为浓雾的遮挡,光线不甚明朗。 算算时间还早,不着急回去,封玉珠便打算在这里烧火做饭,解决了午饭再说。 拾了点干柴,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很快便燃起了一堆火,背篓里装着何氏给她准备的干粮,一块腊肉,几个薄饼,一竹筒清水。 想着干吃也没有什么意思,烤着吃似乎不错,于是便在火堆上架起了几块石头,最上面铺了一大块薄薄的石块,拿出油纸包着的一点猪油放在石头上烤化,用小刀把腊肉片薄,随手抓起树枝制作的一双筷子便欢快的考起了腊肉,边烤边翻,眼看腊肉滋滋的冒油,便把薄饼也放上去。 不一会儿,古代版的肉夹馍便做好了。 封玉珠一边吃着肉夹馍,一边观察着石壁,脑袋里不停地琢磨着方法。 恰在此时,环绕在悬崖上的浓雾似乎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退散,大把大把的阳光撒了进来。 一束光直直的打在山壁上,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壁竟然浮现了一幅石雕的壁画。 电光火石间,封玉珠一掠而起,一掌拍在壁画上,石壁突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似是几百年不曾活动过了,格外的僵硬。 似是许久,又或是一时三刻,石壁终于裂开了一条缝,仅容一人通过。 光线又暗了下来,封玉珠抬头望去,刺破苍穹的那一束光早已消失不见,浓雾又再度蔓延,很快将要包裹住悬崖。 突然,目之所及,一个黑点从天而降,越来越近。 封玉珠瞪大双眸,眼睁睁的看着黑点变成人,以极快的速度坠下,同时接二连三的黑点随之而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将会多几具被砸的稀巴烂的肉饼。 封玉珠看了看打开的石壁,又看了看即将落地生根的倒霉蛋。 只纠结了一瞬,便快速闪进石壁里。 好巧不巧,那家伙的落脚地竟然是她的烧烤摊子,摊子砸了吃什么,于是,封玉珠果断出手,打出一个风旋讲他掀翻到别处。 至于随后落下来的几个人,没有碍到她,她便懒得出手,砸成肉泥也跟她无关。 解决了外面的人,封玉珠才凝神细看面前的石壁,之前空空的石壁,一道光照过来之后竟然出现了一幅壁画,当时只顾着打开机关没有细看,现在一看,壁画已经消失了,她打出的那一掌在石壁上没有任何痕迹。 就算是想要研究,也是无从下手,只记得依稀是一个雕像,当时看到雕像的一只手高举,似乎是发出了邀请,她直接毫不犹豫的一掌击上去,没想到真的打开了机关。 身后是长长的黑暗的通道,石壁外是几个摔得不知是死是活的黑衣人,封玉珠直接转身进入了通道。 在黑暗的环境里,人的感知更加敏锐,明明一切风平浪静,封玉珠却感觉到了无尽的杀机。 她一步一步缓慢的移动,突然脚下踩空,顺势腾空而起,利箭带着呼啸的疾风激射而来,但凡刚刚晚了一步,封玉珠便被射成了筛子。 定了定神,封玉珠继续前进,即使再小心,依然听到极细微的咔嚓一声,她低头一看,黑暗里,一股烟雾自脚下升起,她忙屏住呼吸,一个跳跃,跳离原地。 眼看烟雾越来越多,封玉珠提步便向前面跑去,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石壁一侧突然打开。 封玉珠抬眼望去,只看见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的眼睛,顿时心中发麻。 17. 古墓传承 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声汇成一片,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如潮水般涌来,封玉珠打开神识一探,石洞里竟然是拳头大的蜘蛛,成千上万只蜘蛛向她涌来。 准备转身跑路,却发现身后是一道封闭的石门,前有毒烟和毒蛛,后退无路,只能硬刚了。 封玉珠运起灵气撑起一个保护罩,打出一个风旋又一个风旋,五个风旋依次叠加,直至生成一个加强版的屠宰旋涡,便将它往身前推去,漩涡所过之处,卷起密密麻麻的蜘蛛搅成粉末。 封玉珠任由利器自由发挥,转身研究起身后的石门,这道石门跟第一道一样平平无奇,推也推不动,拍也拍不烂,暴力破开也没有用。 四四方方的石门,光滑平整,毫无破绽,一时之间,封玉珠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正在愁眉苦恼中,突然一只蜘蛛突破重围,向她吐了一口毒液,她反手一个风刃扔过去,拳头大的蜘蛛直接被削成了两半,腥臭的绿色的血液飞溅到石门上,石门顿时出现了变化。 封玉珠走近一看,染上血液的地方,显出了别样的颜色,原来,毒蜘蛛的血液带有腐蚀性,它腐蚀掉了石门上原有的保护色,显出了真容。 想到此,封玉珠急忙抽走漩涡的灵气,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屠杀漩涡,顿时消散了。 封玉珠重新撑起保护罩,手持风刃,大杀四方,很快溅起的血液染遍了石门。 片刻之后,一地残骸。 石门上赫然雕刻着一座城池,巍峨的城楼,高大的城门,旌旗招展,一股古朴强横的气息扑面而来。 即使趟过尸山血海,见过妖魔鬼怪,封玉珠亦被这样一幅普普通通的壁画震撼到了,那是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荡涤灵魂的强悍。 良久,封玉珠缓缓地伸出手点在旌旗上面,灵气游走于指尖,描摹着上面一个大大的“懿”字。 最后一笔落定,石门应声而开,一道璀璨的金光自其间迸射而出,晃得人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金光散去,封玉珠抬眼望去,似乎进入了另外一方世界。 一帘瀑布从天而降,瀑布之上高悬着一个小岛,而瀑布之下则是一方水潭,奔腾的流水坠落水潭,溅起阵阵水花。 封玉珠逆流而上,耳边水声哗哗,脚步不停,离岛越来越近。 突然一柄大刀直指眉心,封玉珠急忙弯腰,躲过攻击,一看,竟然是一樽巨大的傀儡,他正立于岛上,俯视着她。 封玉珠飞身而起,一旦她要落于岛上,傀儡便挥舞着大刀袭来,几次三番之后,两人已经交手数十个回合。 “看来这个傀儡有点厉害。” 久攻不下,封玉珠便立于瀑布之上,望着巨大的傀儡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运起灵气,环于周身,以灵气封住自己的五感,然后调动风系异能,让自己随着瀑布带起的微风一起飘向小岛。 自傀儡身边飘过的时候,对方竟然毫无察觉。 就这样顺利的来到岛上,入目所及便是一个高高的祭坛,封玉珠调动异能飘向祭坛,祭坛之上摆放着一个五行阵法,五行的方位各放置了一样对应属性的东西,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木盒。 封玉珠就这样悬于祭坛之上,这种阵法,她曾经在义父书房的古书中看到过,称之为五行祭阵。 所谓五行祭阵,祭的就是阵中的东西,而五行方位所放置的东西,则是为了给阵中的东西提供能量。 不管是五行方位上的东西,还是阵中的东西,都是珍贵无比,世间难寻。 一路闯关,关关陷阱,再加上这樽明显是千年之前才能制作出来的傀儡,据此推算,阵中的盒子亦是存在千年之久。 “千年的宝物,有命拿,不一定有命花。” 想到此,封玉珠摇了摇头,正打算转身离去,一道红影突然快如闪电地撞向了阵中的盒子。 “轰” 一阵巨响传来,封玉珠便被一阵吸力吸入了黑暗中。 待昏昏沉沉的醒来,满目漆黑。 封玉珠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狭窄的地方,身下磕人得很。 她撑着坐了起来,扭头后望,顿时对上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饶是胆大,亦是被吓了一大跳。 她放出神识一扫,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棺木里面,身下刚好是棺木的原主人。 “真是罪过,罪过,打扰您老人家睡觉了。” 她立马爬起来,跳出棺木。 墓室里,黑黝黝的,除了她和那棺木,再没有第二样东西。 想到害她掉下来的罪魁祸首,封玉珠顿时气的牙痒痒。 四四方方的墓室,一眼便扫遍了,想要找到出去的办法,只能从棺木入手。 想到这里,她便提步走到棺木旁,低头一看,真是惨不忍睹。 本来是保存完好的尸骨,竟被她砸断了,头骨都被移了位置。 “真是对不住,让您老人家死了还落得个身首异处。” 本着补偿的心思,封玉珠伸出手打算把尸骨回位。 “咔咔......” 刚拿起头骨,棺木竟慢慢地浮了起来,一直升到半空才停了下来。 见此,封玉珠顿时呆住了,她望了望手中的头骨,又望了望高悬的棺木,最终无奈的飞身而上,将头骨摆放于棺木之中。 回位的瞬间,原本摆放棺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汪池水。 黑黝黝的池水,平静无波。 封玉珠盘腿坐于池边,低头沉思。 想到第一道石门上的雕像,第二道石门上的城池,棺中的白骨,祭阵中的石盒,还有那个千年前的傀儡,一切线索都表明,这里是千年前某个大人物的传承之地。 她应该是第一个闯进来的人,只是可惜,她对传承并没有兴趣。 思及此,封玉珠便不再犹豫,直接起身跃入水中。 寒潭之水,寒凉刺骨,越往深处,寒气越盛,封玉珠运起灵气游走全身,却越来越吃力。 灵气运转越来越快,寒气越发深重,封玉珠感受到了铺天的压力,身体沉重的不像话。 如果不快点出去,很快便会被这寒气冻成冰雕,永沉湖底。 封玉珠稳下心神,调动体内所有的灵气,运转心法,体内风系异能和木系异能疯狂运转,两个异能核高速旋转,一时竟在丹田内刮起了旋风。 这旋风由内而外,将封玉珠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在水中疯狂前行,带起的寒气如烟如雾。 片刻之后,一阵旋风自水中激射而出,冲天而起。 “主子,有情况。” 顾时正警惕的为正在疗伤的主子把关,突然被那冲天而起的旋风震惊到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旋风的速度实在诡异。 自从他们被追杀,主子毒发之际不得不跳下悬崖,随身护卫都摔成了肉饼之后,他的任务更加艰巨了。 方圆十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刺激他敏感的神经,更何况如此大的动静。 霍修闻堪堪控制住体内汹涌的毒素,睁开双眸,便看到一阵极致的旋风包裹着一个人影向天边飞去。 淡漠的瞳孔倏然一紧,原本该卷走的旋风却向他们刮了过来。 “主子,我们快走。”顾时一跃而起。 “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旋风已至眼前。 封玉珠看着眼前两个严阵以待的蒙面黑衣人,她望了望悬崖,又望了望仅存的俩人,感觉不到威胁。 便从容地撤去灵力,轻身而下。 霍修闻看着落在眼前的女子,面容娇艳,皮肤细腻,双眸水润,虽是一身农女打扮,却难掩倾城绝色。 是她,那日在街上错牵了她,那日,也是一身农女打扮。 能控风,武艺高强,且对他们没有敌意,她实在是一个来历不简单的女子。 封玉珠看了看天色,是时候该回去了,刚刚在寒潭里一番折腾,竟然让她的修为大增,现在的万丈悬崖,对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便径直走向之前点燃的火堆,收好东西,背起背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就这样走了?” 对于眼前的神秘女子,顾时不敢随意开口,眼睁睁的看着她飞身直上,万丈悬崖在对方眼里视若无物。 霍修闻剑眉微促,刚刚压制下去的毒药又有再度复发的趋势,必须加快寻找解毒之法。 “主子,你快过来看。” 听着顾时震惊的喊声,霍修闻忙疾步走去。 地上的干尸,正是随他们一起跳下来的护卫,一行六人,五个护卫,只有顾时活了下来。 “再去找。” 另外四人,同样也变成了干尸。 “主子,难道是刚刚那个女子干的?” “不是她。” “难道这里还有更危险的东西,主子,我们快离开这里。” 望着眼前的干尸,顾时后背发凉,他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在他眼中这美好的桃花源顿时变成了吸人血的地方,那片片飞舞的桃花,似乎随时都会变成吸血怪物。 “唯一离开的方法,刚刚那女子已经告诉我们了。”霍修闻想起那女子临走时望向他们的一眼。 “主子,你伤重未愈,不可强行使用内力。” “暂时留在此处,稍做打算。” 顾时内心忐忑不安,如今他们与其他人失去了联系,时间拖得越久,主子的身体就越危险。 天色已经不早了,必须找个地方过夜,这茫茫桃林,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主子,我们去崖边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霍修闻点点头,二人朝崖边走去,天色已近傍晚,由于浓雾的遮挡,崖底已经慢慢的黑下来了。 二人很快便走到了封玉珠点的火堆旁。 “幸好还有火星。”顾时惊喜地说道,“我先去拾点柴,顺便打点猎物回来。” 看着顾时离去的背影,霍修闻眉头紧蹙,想起刚刚看到的干尸,心中总有一股不安。 崖底越来越暗,顾时不敢走远,很快便拾了一堆柴火,却连半个猎物的影子都没看到。 只能抱着柴火回去交差。 “主子去哪里了?”火堆旁一个人都没有,顾时顿时慌了,他扔下手里的柴火,飞上枝头,只看得到茫茫的桃林和山崖上密密麻麻的长藤。 整个山谷寂静的可怕,顾时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大喊: “主子,你在哪儿?” 顿时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主子,你在哪儿?” “主子,你在哪儿?” “主子,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下来吧。” 顾时一转身,便见霍修闻举着火把从石壁里走了出来。 ...... 主仆两人举着火把朝山壁走去。 顾时紧紧的跟在后面,生怕一个眨眼主子又不见了。 待走近了才发现绿藤后面竟然暗藏玄机。 “我发现这里的时候,这个石壁已经被打开过了。”霍修闻立马想到了那个神秘女子。 顾时拿着火把把石壁照亮,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一朵花来,因为石壁上什么都没有。 俩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冗长的通道里,很快便发现了落在地上的箭支,霍修闻蹲下来用手里的树枝拨动箭支,在火光的映照下,箭支发出幽暗的光。 “有毒”顾时惊讶的说道,“这好像并不是普通的箭支,看他的材料,既不像铁也不像木。” “不错,这并不是我朝的兵器。” “去前面看看。” 俩人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顾时小心翼翼的移开脚,拿火把一照,顿时惊呼出声: “好大的蜘蛛!” 霍修闻举起火把一看,大片大片的蜘蛛,不过已经被人斩杀了,绿色的血液和残骸遍地。 一股刺鼻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 突然,前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主子小心!” 顾时将火把往前一掷,挥剑斩去,一股绿色的血液喷射而出。 “不要碰到血液,有毒。” 霍修闻举着火把观战,顾时挥剑越来越慢,所幸蜘蛛不多,很快便斩尽了。 看着顾时狼狈的样子,再看这遍布蜘蛛尸体的通道,可以想到,那个神秘女子的实力深不可测。 俩人一路走的很谨慎,很快便到了第二扇门,第二扇门同样是打开的,石门上雕刻着一座宏伟的城池。 霍修闻研究良久,都不曾推测出这座城池的朝代,旌旗上的字体也不曾见过。 “主子,里面什么都没有。”顾时郁闷的走了出来,原本以为这样一个处处暗藏杀机的密室,必然是有重宝,哪里知道,除了一个瀑布,什么都没有。 二人站在一眼望不到源头的瀑布前,只听到巨大的水流声。 霍修闻望着瀑布下方的深潭凝眸不语,突然他拉着顾时一个闪身,还未回过神来的顾时只觉得自己刚刚似乎与什么东西擦身而过了。 “主子,小心!”顾时的余光猛然瞥见一道红影自潭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