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要当学霸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作者:杰克与狼
文案:
薛木当了一辈子学霸,没想到上班之后却处处受挫,虽然挣钱不少,可是实在身心俱疲。
特别是在他听说高中那个沉迷打游戏而被淘汰出重点班的学渣万朝阳,居然在多年之后成了个游戏主播,每天打打游戏就有厂商追着给送钱时,愈发感叹人生无常。
终于,在2017年12月31日,钟声敲响的刹那,熬了几个通宵的薛木终于不堪重负,倒在了纷纷扬扬的文件中,与世长辞。
醒来之时,却发现回到了2008年的1月1号。
如果老天给你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我?我再也不要当学霸了!!!
伪重生校园,万朝阳X薛木,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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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少年故乡
第一道题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喂?木头啊!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啊!”电话那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几乎盖过了郑大钱的声音,“你回了没?”
“我还在加班……”薛木有气无力地答道,“我今天也未必能回去了……”
“啊?!我听不清!要不你发微信给我吧!”
“没事儿!你玩吧!”
“好嘞好嘞!你早点睡哈!拜拜!”
“木木啊,回家了没?”
“回了回了,看电视呢。”
“我跟你爸也看呢,看哪台呢?”
“呃……湖南。”
“就知道你肯定看湖南台,Hebe马上就出来了,不打扰你看了啊。”
“嗯,您俩别太晚了,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综上所述,本所认为公司自设立起依次变更均履行了法定程序……”
薛木面无表情地打着字,不远处似乎也有人在加班,键盘的敲击声、笔尖滑动的沙沙声、文件书页的摩擦声、订书器的声音、复印机的声音、笔记本的声音,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显得分外刺耳。
按下回车,薛木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他抬手捏了捏,酸痛的感觉简直要顺着脖颈窜到头顶,他赶紧停下了手,活儿还没干完,他可不敢现在头疼。
他干洗了一把脸,端起杯子将已经冷透的咖啡灌进了肚子里,抚了抚有些发闷的胸口,继续加班。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走过,远处的灯光也渐次关掉。
“还不走啊?”一位路过的男同事向他打了个招呼,“再不走可真是加班一整年了。”
“啊,快了,”薛木挤出一个笑容,对方的脸他见过,但是彼此并不认识,律所太大了,人太多了,他认识的不超过五个,“弄完就走。”
“那我先走了,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快乐个屁啊。
薛木心里默默吐槽道,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二零一八了,此刻年轻人们都该聚在一起狂欢跨年吧,就像郑大钱那样。
他下意识地想抬眼看看窗外的夜色有没有烟花,举目四望才意识到自己在开放格子间,四周没有一扇窗户。
他忽然觉得内心无比憋闷,端着杯子到茶水间又倒了一杯咖啡。
苦涩的咖啡漫过舌头上的味蕾,顺着舌根一路淌到肠胃里,薛木早已体会不出这味道曾经多么令他难以承受。
他的手指在备忘录上划着,一项项待办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愈发焦躁起来。
“冷静,冷静,一件件事儿地办。”薛木微闭着双目做了个深呼吸,张开眼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内容。
“今天把金鸡的尽调报告写完,然后把Ruby的那几个合同做了,就行了……明天再写湛蓝的法律意见书。”薛木自言自语几句,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起身回到了座位。
“北京市隆师律师事务所,年,月,日。”
敲完最后一行字,薛木长长地舒了口气,拿起手机看了看,就差几个合同了,估计再两个钟头就能弄完。
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起身转了转腰,正看到一个女同事从座位旁边走过。
“回家啦?”薛木礼貌问道。
“嗯。”女同事微笑着点点头,脸上写满了疲倦,“还不走吗?”
薛木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了,“今天准备到两点。”
女同事又点点头,已经不打算再客套,丢下一句“新年快乐”便朝门口加快了脚步。
“新年快乐。”薛木随口应了一声,弯腰拿起杯子,准备再去倒一杯咖啡,可是刚一转身,整个左臂忽然一阵酥麻,手中的杯子“咚”地一声掉到了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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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事听到声响,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见到薛木身子倚在写字间的挡板上,右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裳,表情半是痛苦半是惊慌。
“你……你怎么了?”女同事停下脚步,犹豫着不敢靠近。
“啊……啊……”
心口持续的抽痛让薛木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一定要打120。
“打……啊……打……”
话终究还是没说完,他看到地面猛地朝自己砸过来,女同事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仿佛听到了新年的钟声,又好像只看到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时,薛木首先觉察到的是一阵头痛,但是平时熬夜加班多了,头疼不过是家常便饭,他揉了揉太阳穴便撑着床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忽然一愣。
胸怎么这么平?
薛木低头扯开睡衣一看,心中惊呼:卧槽我怎么瘦了这么多?我是昏迷了多久?肌肉萎缩了吗?
薛木左右看看,自己并不在医院中,而是在家里——而且居然是七八年没住过的老房子里。
“什么情况?”薛木脱口而出问出了声,才发觉嗓子疼的冒火,声音也是呕哑嘲哳,然后又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感冒?
薛木扭头看到桌上摆着的白水和感冒药,忙伸手去拿,一抬手才注意到,身上的睡衣也是几年前就扔掉的旧款式了。
胡乱地吃下了药,抽了两张纸擤了擤鼻涕,才终于冷静下来,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为什么回到靖溪来了?我不是在办公室昏倒了吗?我现在是被送到这疗养吗?可是怎么会突然感冒了?我到底昏了多久?
想到这里,薛木连忙四处翻找手机,却竟然只在桌上看到一部直板按键手机。
“这特么是……摩托罗拉L7???”
薛木有些难以置信地长按了一下挂机键,一阵熟悉的开机音乐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月一日下午三点。
一月一日?那我不就是……睡了一觉的工夫吗?多睡了一个白天?
等等!
一月一日前头那二零零八四个字深深刺痛了薛木的双眼。
二零零八?!
二零他妈的零八?!
Are you kidding me?!
Are you freaking kidding me?!?!?!
一声惨叫从卧室传了出来,正在客厅看电视的薛峰和贺冬兰皆是一惊,面面相觑,薛峰高声问道:“怎么啦?”
薛木听到外头父亲的声音,慌慌张张地打开了门,果然见到年轻了十岁的父母正诧异地望着他。
“叫唤什么呢你?”薛峰又问道。
薛木转头看了看电视,还没有换成挂式液晶曲屏电视的34寸旧式彩电正重播着昨晚的跨年演唱会,发型还有些非主流的何洁正蹦蹦跳跳地唱着“明明不是个Angel”。
“我的天呐……”薛木惊恐地抬手捧住了自己的头,而后发现手上的触感似乎是久违的、可怕的、中学时代的、板!寸!
“怎么了?头还疼?”贺冬兰关切地问道,“吃药了没?”
“嗯……嗯……”薛木讷讷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眼前年轻得让他想叫哥哥姐姐的爸妈,默默转回头道,“我再……我再躺会儿……”
薛木无力地关上了门,沮丧地扑倒在了床上。
我是穿越了吗?
我为什么会穿越?
因为我死了?
我死了那是不是应该叫重生?
还是说我现在是在做梦?
盗梦空间不是说极速坠落会醒吗?要不我跳个楼?
不行啊,夏洛特烦恼里也跳楼了,照样没醒啊……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回去?我可不想再读一遍高中啊!我明明都已经上班三年了啊!
等等……
回去了……也是上班啊……
那我……回去干什么……
薛木忽然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环顾四周发现屋里连个穿衣镜都没有。
青春期的我这么不爱美吗?
他急匆匆地推开卧室的门,冲进了卫生间,在镜子前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脸。
……卧槽!
这一层绒毛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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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发型是怎么回事!
这眼镜框是怎么回事!
我原来这么丑吗?!
薛木扔掉眼镜打开水龙头洗了两把脸,而后屈着眼在架子上翻找了一阵无果,打开卫生间的门大声问道:“妈!我刮胡刀呢?”
“刮胡刀?”贺冬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买刮胡刀了?”
薛木愣了愣,转头又照了照镜子,这一层毛确实是没刮过的样子——天呐!我十六岁居然都还没刮胡子?!我在想什么啊?!
“你想刮胡子啊?”薛峰笑呵呵地走进了卫生间,“我这有新的。”说着从顶上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刀架和一盒刀片,看样子像是准备了很久了。
薛木忽然想起来了这一幕,那大概是高三的下学期,班上一个胡子最重的男生突然刮了胡子,迅速带动了全班男生都剃掉了那一层绒毛,薛木也是其中之一。
他还记得薛峰将刀架和刀片那出来之后,仔仔细细地教了他怎么组装、怎么用,他尽管认真听了半天,刮得时候还是不小心划了一个小口子。
“这么着,往上一顶,再一扣,然后抬起来,就装好了。”薛峰演示讲解着,眼中带着一丝慈父的笑意,“你要是想换的时候啊——”
“一推这就行了嘛,我知道。”薛木接过了薛峰的话,拿起剃须泡摇了摇倒在手上,然后迅速地涂抹在脸上,接着娴熟地将泡沫刮净。
“哎?挺好挺好。”薛峰赞许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第一次得刮破了呢。”
薛木听了不免得意一笑,结果嘴角一扯,刀片堪堪划出了一个小口子。
“嘶——”
“哈哈哈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没事儿没事儿,洗完了贴个创可贴就行了。”薛峰说完,又笑呵呵地走出了卫生间。
薛木有些懊恼,看着伤口不断沁出的小血珠,只得赶快又洗了一把脸,抬手去拿洗面奶的时候却惊呼了一声。
“卧槽可伶可俐!”
薛木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将拿一瓶刚刚拆封的洗面奶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又在镜子前照了照,暗暗放下了心,好在是在脸被毁掉之前穿越回来的,要不还不如死了算了。
简单洗完了脸,架子上也没什么好用的护肤品,薛木只得轻轻拍了拍脸,假装上头残留的水迹就是爽肤水了。
打开浴霸,脱掉睡衣,薛木又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暗自惊叹:真他妈瘦啊……
薛木都快忘了自己有这么瘦的时候了,大概是青春期男生抽条儿特有的现象,学校里放眼望去全是干瘦干瘦的,尽管瘦并不等于身材好,但青春的气息配上瘦削的肉体就是难以反驳的好看。
而上了大学之后身高没再长了,体重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增加,为了形象,薛木也曾经几次尝试节食减肥,均以失败告终,直到毕业之后,有了钱,办了健身卡,身材才从微胖慢慢向健硕靠拢。
可是工作实在太忙了,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有工夫去健身房?日积月累,薛木被蹉跎成了过劳肥患者,乍一看还行,脱了衣服一点肉都藏不住。
因而此刻,看着自己十六岁的身材,薛木险些激动得泪流满面。
老天爷,你待我不薄!重来这一回,我定要好好活!
“木木快点儿啊,你跟大钱儿约的时间要到了。”
“干嘛去?”
“返校啊。”
“返……返校……?上学?!”
第二道题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薛木在贺冬兰的催促中纠结不已地换上了阔别多年的秋衣秋裤,穿上了丑到令他想自杀的冬季校服,最后又套上了一件肥大无比的羽绒服,生无可恋地出了门。
靖溪这个老房子薛木至少已经有五六年没来住过了,高三的时候父亲薛峰工作调动去了朝阳,并且以内部折扣的价格在四环边上买了一套两居室,随后又托人找关系也给贺冬兰在调了过去。
高中毕业之后薛木就和爸妈一起定居在了新家,之后的两三年走亲访友时还偶尔在这边过个夜,再后来这房子实在老旧,家里也买了车,无论多晚也都不会再在这边留宿了。
因此走在小区里的道路上,薛木对四周的环境有种异样的陌生感与熟悉感。
其实去年和前年薛木都还来过这里,当时为了办律师证的事,跑了靖溪好几趟,一会儿要派出所的证明、一会儿要居委会的介绍信,搞得他不胜其烦。
他当时来这里找居委会负责人,一进小区看着四处老旧破败的模样,心中还感慨,原来自己长大的地方竟是这样,可见都是自己美化了回忆,忽略了很多不堪的细节。
然而现在四处看看,倒也没有十年之后那么凄荒,其实在这个年代,小区环境都还算是比较摩登的设计了。
薛木脚步轻快,颠了颠书包,里头虽然放了不少书本,可是比起工作之后每天背着电脑和文件跑来跑去,这实在不算沉重。
虽然头脑还因为莫名地穿越重生而有些混沌,但是薛木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十分敞亮。
这种切身回到过去的感觉,就像无数次地想要探寻回忆,却总觉得回忆的影像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虚幻,连声音都闷闷的,此刻这一层玻璃终于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真实和具体,不算美好,却令人痛快。
他轻轻仰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凌冽的氧气窜进了他的肺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战,心中却愈发舒畅。
他才突然发现,这是他遗失在记忆中许久的北京的冬天,干枯的枝桠,盘旋的鸽子,路旁正在融化的雪,吹在脸上生疼的风,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明朗的一切都已被挥之不去的雾霾深深地笼住了。
“木头!木头!”37路公交车停在了红绿灯前,小区门口不远处的公交车站,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正在朝薛木挥手:“快点儿快点儿!车来啦!!!”
薛木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朝车站跑去,却又在几步之遥处堪堪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郑大钱,薛木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又或者说是唯一的朋友,此刻站在他面前,他却几乎认不出来。
因为他──
太矮了!
“嘛呐?!快点儿啊!”郑大钱又焦急地招了招手,瞅了瞅已经开过来的公交车,“犯什么愣呢!”
“啊……哦……”薛木讷讷地又小跑几步,上车刷卡,而后和郑大钱一同坐在了车上最后一排。
两人都摘下书包抱在胸前,郑大钱拉开了拉锁在里头翻找着什么,而薛木还是忍不住一直偷瞄着他。
他都已经忘记郑大钱曾经这么矮了,明明已经十六岁,个头却只有一米六,物理老师曾经在课上开玩笑说:“你们怕什么呢?天塌下来有姚明顶着,地陷下去有大钱儿垫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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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钱的身高一直是他身上最大的笑点,直到高中毕业,也只长到了一米六五,可是上了大学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基因突变,几年的时间,他一路窜到了一米八七,赫然成为了薛木认识的人里头海拔最高的。
不过后来的郑大钱却并不为此感到喜悦,那时他已经出了柜,一天到晚在薛木面前哭诉自己是“高零惨妇”,发疯地羡慕一米七一米八的小可爱们。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你老瞅我干嘛?”郑大钱忽然扭头看向薛木。
“呃……”薛木眨眨眼,“你找什么呢?”他强行转移了话题。
郑大钱却嘿嘿一乐,猛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玩意儿,“看!”
薛木愣了愣,“这是……iPod……?”
“iPod Nano!”郑大钱一脸的兴奋,又摸出耳机插上,“我爸给我买的!”
靠!薛木心中腾起一股火。为毛我还在用摩托罗拉,人家都已经有iPod了!
“你看,还能看视频呢!”郑大钱有些得意地分了薛木一只耳机,自己带上另一只,点开了一个视频──特务J。
“教堂,是最靠近天堂的地方。”有些做作的对白从耳机里传出来,屏幕上的蔡依林正一袭红衣在钢管上舞动着,薛木默默地看了看激动得两眼冒光的郑大钱,心中暗想,当年的自己和同学们还真是太单纯了,这样居然都没人看出来大钱儿的取向。
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程并不远,二十分钟后两人下了公交车,郑大钱意犹未尽地按了暂停:“待会儿去教室再给你看哈。”
“昂……”薛木勉强点了点头,实际也并没有很想看。
公交车开走,刚刚被挡住的人群赫然出现在眼前,各式各样的羽绒服和书包以及整齐划一的校服裤子,正浩浩荡荡地涌向校门口的方向。
薛木的高中是靖溪唯一的一所市重点,全区每年就指着他们学校能出几个北大清华的长脸,因此学校的管理也是异常严格,所有学生必须住校,每两周才能休息一个周末,平时连校门都出不得,不管什么理由,必须得有班主任开的出门条,门卫才会放行。
因此虽然薛木家住的不远,平时也照样有家不能回,不过他这也不算最惨的,听说有的学生家就住在学校旁边的小区,上晚自习的时候都能看见爸妈在厨房炒菜,真是闻者伤心。
大家对于学校这样高压的管理方式,从高一入学开始自然就都是吐槽加抱怨连天,然而等到毕了业,却都会一个个感激涕零,多谢学校的规定帮助大家建立了良好的学习习惯云云,只是薛木自己对这规不规定的,却没什么感觉。
薛木从小到大一贯都是乖宝宝好学生,小的时候聪明,随随便便就能抱个“双百”回家,那时候还不流行“学霸”这个词,亲戚好友都只说他是个成绩好的,历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本人。
可是上了初中,接触了不太擅长的物理化学,成绩就开始被其他同学赶超了。一贯争强好胜的薛木,越是不擅长、便越是偏要较真去学,于是也咬着牙保持了不可撼动的学霸地位。
然而中考的时候发挥失常,市区的重点高中一个都没考上,最终掉进了靖溪二中,薛木感觉自己是凤凰落了鸡窝,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高一开学摸底考,他竟然只考了个八十来名──要知道他原本的中考成绩虽然没能进市区,但在二中怎么也是前三的。
薛木再度受到了刺激,重新开始埋头苦读,终于再也没掉出过年级前十,也顺利地考上了重点大学,而后又是继续发挥着学霸的特长,照旧埋头苦读,考上了研,然后又是埋头写论文,上了班,之后又是埋头干活……最终就落了个猝死在办公室的下场。
薛木坐在课桌前,右手无意识地转着笔,左手托着腮,呆呆地仰望着黑板上头的滴答滴答转动着的石英钟,回想着刚刚逝去的十年,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
惨白的灯光下,四周都是沙沙的写字声和哗啦啦翻书的声音,与他辞世前办公室里无休止的加班的声响如出一辙。
他轻轻放下了笔,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半数以上的同学们都在认认真真地写作业,有五六个在憋着笑传纸条聊天,有七八个在戴着耳机偷偷听音乐,有十来个正趴在桌上昏睡。
现在仍只是高二的上学期,很多同学们都还不懂得要抓紧时间努力,他深刻地记得,高三最后的时候,大家连觉都舍不得睡,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拿来做题。
所以后来高中同学会的时候,大家聊起当年的事,大多是微笑着怀念,却没有一个愿意再回去过一遍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可是偏偏,他真的回来了。
“如果回到十年前,你想做什么?”
有次无聊的时候,他曾和郑大钱聊起过这个话题。
“回到十年前,我首先先去把可伶可俐总部炸毁!”郑大钱这样回答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停止任何试图长高的行为,什么喝牛奶什么蹦高,什么多睡觉,全都停止。”
“就这?”
“当然了,最重要是先买房,尤其是西城海淀的学区房,能买多少买多少。”
“嗯,这倒挺靠谱的。”
“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啊……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反正我是不想做学霸了,真的好累。”
“你不做学霸要做什么?”
“不做学霸啊……就玩儿呗!各种玩儿!疯玩儿!──同时也是要买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到底还是得买房啊!”
薛木回想起和郑大钱可笑的对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又转头看了看郑大钱,却赫然发现他奋笔疾书地并不是在写作业,而是……在抄歌词。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再次拾起笔打起了转,心中暗自琢磨着:不当学霸,我到底该干什么呢?玩儿?玩儿什么呢?连智能手机都没有的时代,玩儿……电脑游戏?
正想着,教室后头传来一阵开门声响和脚步声,正在专心学习的仍自顾自地头都不抬,只有薛木这样走神溜号的,全都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目力所及,班里头号学渣万朝阳正臭着脸、挎着包,流里流气地走到座位前,把书包一撇,一屁股坐下,然后立马趴在桌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薛木心中一动:妈呀,我可知道要玩儿啥了。
第三道题 PPPPoker Face PPoker Face
要说玩儿,万朝阳绝对是薛木认识的人里头最会玩儿的,事实上,直到今年与万朝阳偶然重逢之前,在薛木眼中他都只是个只会玩游戏的、玩世不恭的、中二的、成绩拖全班后腿的学渣而已。
不过其实在上高二之前,万朝阳对薛木的认知并不是这样。
高一时薛木在六班,万朝阳在九班,两人宿舍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三楼,平时是迎面走过来也不认得,唯独在成绩排名上,他俩的名字永远是紧紧挨在一起,要么薛木第一,要么万朝阳第一。
因此高二重新分班分宿舍,两人自然都进了新设的实验班,也分到了同一个宿舍,当时薛木还有些期待见见这位劲敌,再好好切磋切磋较量较量。
谁知高二一开学摸底考,万朝阳直接考了个倒数第一,并且这个位置从此再无人撼动,一直到高三再次分班被打回了原来的九班,从此与薛木再无交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
薛木头一次看到万朝阳考倒数第一的时候十分诧异,还以为他是答题卡没填学号还是怎么的,但很快他就得知万朝阳是染上了网瘾──当时还是用这个词的,现在当然不用了。
万朝阳的父亲万树青是学校的老师,因此他破格有随便出入校门的权利,在无数次薛木埋头做题的夜晚,万朝阳都在网吧优哉游哉地打游戏。
班主任找他谈心无数回,年级组长劝说他无数回,甚至惊动了校长都来找他──毕竟他也是学校拿北大清华的指望。
可是都没用,最后只有万树青哀叹一声,说:“算了,我也管不了他。”万朝阳才彻底被宣告为扶不起来的烂泥,成为了被所有人放弃的学渣。
而薛木再次见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是在半年前接手的一个上市项目中,大股东列表里赫然写着万朝阳三个大字,一开始他还以为不过是重名,可是翻开尽调资料一看,确确实实就是当年那个学渣没跑了。
后来在启动大会上,两人见着了面,薛木看着那张冷冰冰的扑克脸,想着他或许根本不记得自己了,犹豫半天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招呼,最后还是万朝阳在散会后主动走了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啊,学霸。”
股东席里还有一个高中的同学,是和万朝阳同班的谢江涛,万朝阳还是一贯的冷人冷语,有些轻蔑炫耀似的和薛木聊了几句之后也就转身走了,到了会后的酒席上,薛木反而是和这谢江涛聊了很久。
原来万朝阳和谢江涛毕业后一块儿上了个普通本科,上大学之后,万朝阳还是照样打游戏,后来不光打游戏,还开始自己分享攻略经验,久而久之竟成了游戏论坛大佬,有了一大波忠实粉丝。
再然后他就开始制作攻略视频,慢慢又成了游戏大神,开了淘宝店买游戏产品,之后又被创业初期的平台相中,签约成了主播一哥,还拿到了不少干股。结果借着游戏产业迅猛的发展,平台顺利融资上市,万朝阳也就成了身价千万的成功人士了。
而这谢江涛,就以万朝阳小跟班小助理的身份,陪着他玩玩闹闹,打打下手,关键时刻出出主意,到头来默默地也跟着蹭了一笔股权,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
“卧槽万朝阳?”薛木把这事说给郑大钱的时候,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是游戏主播?他ID啥呀?”
“SUN。”薛木答道。
“SUN?!”郑大钱掉出来了,“小日啊?!他就是小日啊?!”
“很出名吗?”
“战歌一哥啊!卧槽居然是万朝阳!”郑大钱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牛逼,谁特么能想到人家能走到这一步啊,打个游戏也打成大佬……”
“打游戏其实不算什么,”薛木纠正道,“再怎么当主播挣得钱也是有限,主要是他拿着了战歌的干股。而且说到底他这个事也不是他自己弄得,是谢江涛帮他打理的。”
“卧槽真是慧眼识英啊,倒退十年,谁能跟他似的那么死心塌地地跟他玩儿啊?”
“是啊……十年前……如果回到十年前,你想做什么?”
薛木眯着眼瞅着趴在桌上昏睡的万朝阳,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
他和郑大钱曾经那么艳羡的万朝阳的人生,不学习,不努力,不工作,整天玩游戏,照样玩出千万家产,而今,傍上这潜力股的机会就摆在了眼前。
谁不抓紧谁是孙子啊!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起,教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万朝阳迷迷糊糊地醒来,擦了擦嘴角,又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却发现腿被压麻了,于是又默默地咬着牙坐了回去。
薛木看在眼里,随便翻开了一本习题,眼睛偷偷瞄着万朝阳,等着人少些好上前套近乎。
“走吧?”身旁的郑大钱却扒拉了他一把,“嘛呢?”
“呃……你先回,”万朝阳敷衍道,“我把这道题做完。”
“好吧。”郑大钱耸耸肩,对薛木这一贯的作风已见怪不怪,起身拿起叠好坐在屁股底下压着的羽绒服,一边抖落着一边问道:“我去食堂买热奶,你要不?”
薛木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要。你……你也少喝点吧,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放屁,”郑大钱笑道,“哪有喝牛奶对身体不好的,我还指着多喝点儿长个儿呢!我先走了。”说罢套上衣服转身离去。
薛木看着郑大钱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转头看看万朝阳还坐在那,而其他同学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教室里只剩下了七八个人。
“哎~哎~啊~”薛木夸张而做作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假装无意间瞥见了万朝阳,惊讶道:“哎?朝阳,还不回啊?”
万朝阳显然对薛木主动开口朝他搭话这事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又活动了一下腿脚,发现酸麻的感觉已经消退,便起身答了一个字:“回。”
“走走走,一块儿。”薛木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万朝阳扭头看看满脸坏笑凑上来的薛木,虽然觉得他热情得有些奇怪,但回宿舍拢共也就五分钟的路程,一起走回去倒也没什么,因而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
“刚才去网吧了吗你?”两人走下教学楼的楼梯,薛木故作熟稔地问道。
万朝阳瞥了薛木一眼,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冷冷地“嗯”了一声。
“你玩什么游戏啊现在?”薛木又问。
万朝阳愈发觉得奇怪,但还是答道:“Dota。”
“哦哦哦!”薛木连连点头,这个游戏他虽然没玩过,但是还不至于没听过,在他挂掉之前也跟着郑大钱玩过一阵王者荣耀,听说跟Dota、LOL什么的都是一样的游戏,因而心里有点谱,“我也……我也挺喜欢那个的!”
万朝阳微微吃惊,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薛木,路灯下他的脸,不知为何有些兴奋得泛红。
“你也玩Dota?”万朝阳怀疑地问道。
“我……”薛木转了转眼珠,“我不太会,但是我爱看人家玩──看游戏视频、实况什么的。”
“哦……”万朝阳收起了表情,继续往前走着,心里想道:哪有不玩游戏光看视频的?神经病。
“哎,你爱玩什么英雄啊?”薛木不屈不挠。
听到这个问题,万朝阳终于露出了一点点嘚瑟的笑容,微挑着眉说道:“狗头人。”
“啊……”薛木尴尬地笑了笑,心说这啥玩儿,听着一点也不牛逼啊。“听着就特别牛逼!”他还是违心恭维道。
万朝阳一听,表情却是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薛木:“你说什么?”
“啊?”薛木心里一惊,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怎么了……?狗头人……不牛逼是吗?”
“牛逼?”万朝阳神色有些复杂,“牛逼?你怎么还转了性了,会说脏话了呢?”
薛木石化在了原地。
脏话?牛逼?牛逼是脏话?
“我……”薛木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我说话一贯这么矜持矫情吗?还不说脏话?连牛逼也算脏话?”
万朝阳微蹙着眉:“你一贯……不怎么说话。”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
薛木一怔,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一直被人称赞的都是“老实、懂事、听话、稳重”,而说到不足则是“太内向、太害羞、缺乏活力、不善交际”,可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已经默默地变成了一个有些咋咋呼呼的人的?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阵风吹过,万朝阳吸了吸鼻子,眼瞅着薛木就这么呆呆地杵在马路当间,倒还真是不负“木头”这个外号,心中忍不住暗骂:有病啊非要跟我一块儿走,走到一半又停那儿了。
“走不走啊你?” 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啊……”薛木回过神,顾不得再去反思人生,连忙嘻嘻笑着小跑两步,“走,走。”
万朝阳烦躁地裹了裹身上的校服,被薛木耽误的这两分钟害他流失了教室里带出来的温度,故意不穿羽绒服而保持的风度也被冻出来的鼻涕带走了。
“那你觉得我是原来那样好啊,还是这样热情点儿好啊?”薛木没有注意到万朝阳的不悦,又开启了话题。
万朝阳见了鬼似的上下打量了薛木一番,厉声喝道:“我管你呢!”
薛木被吼得一激灵,立马有些来气,好几年了,除了老板也没人这么凶地对他说过话,刚要发作,转念又一想眼前这人可是未来的金主爸爸,再说了,自己都二十六了,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计较什么呢!
他爽朗一笑,抬手勾上了万朝阳的肩,笑着说:“我觉得我这样挺好,比原来好多了!”
万朝阳脖子一梗,使劲往边上躲了躲,薛木反而更用力地箍了箍他的脖子,笑道:“怎么的?搂搂你还不行了?小姑娘儿啊你是?”
“嘶——”万朝阳猛地抬手一拨,打开了薛木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了宿舍大门,回头丢下了一句:“吃错药了吧你!”然后又冷着脸转头走了。
薛木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然后摇了摇头,做作地邪魅一笑:“小屁孩儿,爸爸我可是重生过来的,你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儿?不傍上你,白比你多活十年了!你给我等着!”
第四道题 他有一些叛逆他还有一些疯狂
“铃——!”
刺耳的起床铃吓得薛木一激灵,他“腾”地惊坐起,举目四顾,心中盘桓着三个终极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直到这个长达六十秒的铃声结束,薛木脑中似乎还挥之不去的回响着,他也终于纳过闷来:哦,我重生了。
然后“咚”地一声笔直躺了下去。
“木头?木头?”
薛木被郑大钱叫醒的时候又是一激灵,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脸,一时失语。
“还不起?”
薛木揉了揉眼睛,抬手拿起手表看了一眼。
“卧槽……六点一刻……”
郑大钱一愣:“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
薛木瞅了瞅郑大钱,知道他也是在为他说个“卧槽”的“脏话”而吃惊,却也无力解释,挥了挥手说,“我再睡会儿。”
郑大钱愈发诧异,认识薛木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听说过他有睡懒觉的毛病。
“你怎么了?”郑大钱关切地凑近,“生病了吗?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就再睡会儿。”薛木强打着精神回答道,盼着郑大钱赶紧走好睡个回笼觉。
“那你吃不吃早饭啊?我帮你──”
“小点儿声行不行!”上铺万朝阳的一声暴喝打断了郑大钱的话,薛木赶紧推了推郑大钱,用气音答道:“快走吧快走吧,我不吃,你让我再睡会儿。”然后把被子一扯,立马又进入了梦乡。
“铃──!”半个小时后,催促离开宿舍的铃声又响起,薛木烦躁地胳膊腿一阵乱蹬,然后狠狠地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进了被子里。
万朝阳没精打采地起了床,摔摔打打地叠了被子,由于郑大钱和薛木那几句缠缠绵绵的话害得他少睡了好几分钟,想起来就一脑门子气。
铺好床穿好裤子下床,赫然发现薛木居然还在睡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拿起手表看了看,确实已经六点五十了,离早读只剩十分钟,这货怎么还不起?
万朝阳本打算把薛木叫醒,可是伸手伸到一半,想起他昨天神经病似的表现,还有今天早晨害他少睡的几分钟,堪堪把手缩了回来,冷哼一声,端着脸盆毛巾直奔了水房。
早读就要开始了,几分钟前还吵吵闹闹的宿舍楼此刻都已经安静了下来,楼道里只有睡过头害怕迟到的男生匆匆跑过的脚步声。
万朝阳毫不紧张,经过千万次的试验,他已经可以准确拿捏洗脸刷牙的时间,保证自己优哉游哉地踩着铃声进教室,可是洗漱完回到宿舍,看着仍在美梦中的薛木,他还是愣住了。
迟疑了十来秒,万朝阳用力清了清嗓,薛木没有反应。他重重地放下脸盆,薛木仍是没有反应。他打开柜子拿出早点,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薛木还是没有反应。
不会死了吧?
这个奇怪的念头浮现在万朝阳的脑海,他有些忐忑地走近两步,薛木却舒服地翻了个身,还哼唧了两声。
……
我真是有病了我管你!
万朝阳气呼呼地带上门走了。
“哎哎哎!薛木!嘛呢!还不起床!”
薛木再醒过来时,叫醒他的已经是宿管老师了。
“几点了!”
薛木下意识地赶紧爬起了床,慌慌张张地穿好了衣服,正要往外走,宿管又叫道:“哎哎哎!等着我给你叠被子呢?!”
薛木扭头看看宿管凶神恶煞的嘴脸,不知哪来的一股火一下烧了起来,他定了定心神,说:“我先洗漱,回来叠。”
“几点了你还洗漱?!”薛木刚要转身,宿管又道,“知道要脸就别睡到这会儿啊!赶紧把被子给我叠了!”
薛木对这样轻慢侮辱的言语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一时怔住,瞪着宿管说不出话来。
“瞅什么瞅你?!”宿管语气愈发凶恶。
“您能好好说话吗?”薛木咬着牙,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宿管也愣了愣,没料到薛木会这样顶嘴,顿时也心头火起:“我他妈不能,怎么着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
薛木捏了捏拳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居然露出了笑容:“不怎么着,您是老师,我是学生,我建议您使用校园规范用语,您非得用垃圾人渣用语,我也拦不住您不是?我横不能告校长说您骂人吧?校长也肯定不搭理我呀。”
说完,不等宿管回应,薛木又抹了一把脸,说:“您不让我洗漱,我就不洗了,我上课去了,回见。”而后披上羽绒服扬长而去。
走出宿舍楼,寒风吹在脸上,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
薛木上了几年弹性工作制的班,不用打卡上下班,虽然熬夜通宵是常有的,但除了出差赶早班飞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过了。
昨晚宿舍十一点熄灯,睡到现在七点起床,又狠狠撒了一通起床气,薛木现在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心中竟然觉得清爽畅快无比。
当然这畅快只持续了五分钟,进了教学楼上到三楼一拐弯,薛木就看到了班主任李晓梅正在楼道里训万朝阳。
万朝阳挨训早就挨习惯了,一贯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心中只恨早晨因为薛木耽误了一分钟,被李晓梅堵个正着,此刻正吊儿郎当地挨着。
对李晓梅来说,训万朝阳是最没有成就感的,别的学生训一训好歹知道害怕知道认错知道悔改,可万朝阳却是最油盐不进的,偏偏万树青又是同事,也不好意思训得太狠。然而回回考试拖全班后腿,搞得她带的这届实验班落得个往年最差的名声,让她不得不一看见万朝阳气就不打一处来。
今天来盯早读,李晓梅本来不是抱着针对万朝阳的态度来的,万朝阳也早就练出来了,一秒不会迟到,也一秒不会早到,然而今天竟然破了功让她给逮着,那可就免不了一通借题发挥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薛木竟然也迟到了。
“怎么回事?”李晓梅蹙眉向姗姗来迟的薛木问道,语气却比对万朝阳缓和多了。
万朝阳偷偷瞥了薛木一眼,心中暗爽:这样的乖宝宝也有被抓迟到的一天,估计得吓哭了吧。
“睡过了。”薛木面对李晓梅没那么大脾气,李晓梅是他高二高三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他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可以说他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学生,老师里头他也最敬重她,因而诚恳而耿直地回答了她。
“……”李晓梅被薛木的直白噎得有些说不出话,只得主动找台阶道,“昨天又熬夜自习了?”
“没有。”薛木如实答道,“就是单纯的困,青春期身体发育嘛,需要多睡觉。”
“噗──”万朝阳在一旁忍不住笑喷了。
“笑什么笑!”李晓梅红着脸喝道,一半是因为尴尬一半是因为气恼。
薛木偷偷看了看万朝阳,心道:艾玛,把金主逗乐了,套近乎有戏。
“行了──”面对一个软硬不吃的学渣、一个耿直不阿的学霸,李晓梅也懒得再耽误工夫,正准备让他俩进教室,却突然接到了电话。
薛木眼睁睁地看着李晓梅的脸色从微红变得煞白又变得通红最后变成酱紫,放下电话恶狠狠道:“跟我过来!”
万朝阳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是一脸的无所畏惧,薛木心里估摸着是宿管找事儿来了,心想着刚才突然发作确实有点冲动,但是仔细想想,骂人的是他,还是自己占理,可是讲理能讲明白吗?
薛木在学校从来没惹过事,一心只知道做题考试,也不清楚现在师生问题之类的是个什么局面,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可是转念又一想,老子死都死过一回了,怕你这个?!
一进办公室,果然看见宿管正气鼓鼓地叉着腰等着,其他老师们见了这个局面,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
李晓梅给宿管让了个座,自己也拉过椅子坐下,不等做个开场,宿管就滔滔不绝地控诉了起来。
万朝阳在一旁听得愣了神,这薛木果然是吃错药了?从昨天开始,药劲儿还没退?不起床不叠被子还骂宿管?而且……这跟我有毛关系?干嘛让我也挨训?!
“你有什么要说的?”李晓梅脸上仍红着,但看向薛木的眼神是充满希望和期待的,她和别的班主任不同,别人学生惹了事都是自己先狠骂一顿卖个面子,她是完完全全地护犊子,全是学生的错他也得分出一半的责任给对方去,而且她对薛木太了解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犯浑。
薛木十分冷静地听完宿管的话,见李晓梅给了自己申辩的机会,于是轻轻地笑了笑,开口道:“我要说的第一点就是,出于对学生的尊重,您们两个是不是也应该让我们坐下说?”
此话一出,李晓梅和万朝阳全都傻了。
“你还想坐下说了?!”宿管“噌”地跳了起来,“你他妈躺着说得了!”
“哎!尚老师!”李晓梅赶紧拉了宿管一把,薛木轻柔一笑:“李老师您看见了,是谁骂谁,心里都应该有数了。”
“你他妈就找骂──”
薛木缓缓举起两根手指,“李老师,我只说了两句话,尚老师已经骂了我两句粗口了哦。”
“骂你?!我他妈还揍你呢!”宿管气得语无伦次,纵身就要朝薛木扑过来,吓得李晓梅连忙阻止,万朝阳也下意识地拉着薛木往后退了一步。
薛木扭头对万朝阳轻轻一笑:“没事儿,他不敢打我。”
“我不敢打你?!你过来!!!”宿管被激怒,拔高了音量,薛木用余光看到办公室门口已经有别的老师紧张地凑了过来。
“薛木!你好好说话!”李晓梅也有点害怕,她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教师,还真未必拦得住这个快五十的男宿管。“尚老师你也冷静点!”
“您敢打我?”薛木提高了嗓门,故意让外头的人也能听清楚,“您已经从教学岗换下来了,再殴打学生,您还能留在二中吗?!您带着这样的履历,还能去任何一家学校吗?!”
“我他妈弄死你──!”
下课铃声适时地响起,薛木一看宿管已彻底失去理智,“嘿嘿”一笑,丢下一句:“李老师我们先升旗去啦!”转头拉起万朝阳的手就往外跑。
门口的几个老师一见,慌忙都往后退了几步,薛木嘻嘻哈哈地笑道:“老师们赶紧去拦着尚老师吧!别真让他把我弄死呀!哈哈哈哈!”
万朝阳一脸懵逼地被薛木拉着跑到了升旗广场,看着薛木笑得脸上泛起潮红,呵气蒸腾氤氲了整张脸,一时看得愣住了。
“怎么样?爽不爽?!”薛木笑问道。
“呃……嗯。”万朝阳迟疑地点了点头。
“还想怼我?真当我是啥都不懂的中学生呢!”
“嗯?”
“没事儿没事儿。”薛木摆摆手,“升旗了升旗了。”
高中毕业后,薛木几乎就再没参加过什么升旗仪式,此刻回到了十年前,站在清晨的寒风中,看着国旗在冬日的阳光下缓缓升起,想着自己刚刚出得一口恶气,薛木心里忍不住哼唱了起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
“国旗下讲话,本期演讲的同学是——高二十三班,薛木!他演讲的题目是——我与二中!掌声欢迎!”
“等会儿……什么?”
第五道题 我的地球怎么运走不见得跟着宇宙
冬天的北京冻手冻脚的,学生们站在升旗广场,手都缩在袖子里头,因而鼓起掌来都是闷闷的声音,稀稀拉拉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
薛木错愕地立在原地,直到过了十几秒也没人走出队列,站在前头的同学们才觉得奇怪,纷纷地扭头过头来看他。
“去呀。”面前的郑大钱朝着升旗台别了别头,薛木心中茫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万朝阳的方向。
万朝阳迎上薛木的目光,脸上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期待,想看看这吃错药的学霸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薛木……咳咳……薛木!”台上的主持人有些尴尬,一个高一的学生,也真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局面,只得反复叫了叫薛木的名字。
薛木扭头看了看升旗台,四周的同学们也都顺着前边人们的目光转头望了过来,即便不上台,现在也是一样万众瞩目了。
去你妈的,死都死过了,怕什么!
薛木甩了甩袖子,昂首挺胸地走上了台。
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才发现上头已经蹭上了她掌心一层紧张的手汗,他满怀歉意地朝她点头笑笑,然后展眼看向了乌压压的人群。
“抱歉,刚才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也给……”薛木迅速地瞟了一眼主持人胸卡上的名字,“方圆同学造成了困扰,先跟大家道个歉。”说完做作地鞠了一躬,台下只好又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之所以刚才拖拖拉拉没上来呢,”薛木直起身子继续说道,“是因为我忘了今天是我演讲了,我没准备稿子。”
台下鸦雀无声,万朝阳心中惊呼:我天你还真是能作出新妖来啊……
“哦不对,稿子肯定应该是有准备的,还得给团委老师过目呢──那我就是忘带了,嗯,忘带了。再次抱歉。”
寒风吹过话筒,从音响里传出呼呼地噪声,台下近两千名师生却安静得一点响动都没有。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我已经站到台上了,总得说两句,完成这次‘国旗下讲话’。那由于我没带稿子,只能临场发挥,想说什么说什么了,所以我要先做个声明,我本次讲话的所有言论,仅代表我个人观点,与高二十三班、高二年级组、李老师、曹老师、还有团委老师,都没有一毛钱关系。”──薛木只能想起来年级组长姓曹,团委老师姓什么他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学生们都没见过这个场面,一时都愣住了,站在队伍后头的班主任们却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
“刚才方圆说演讲的题目是‘我与二中’,”薛木刚要开始自由发挥,却远远地看到李晓梅和宿管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立马继续说道,“但是在说这个主题之前,我要先承认个错误,就是我今天早上,刚刚和我们的宿管尚老师发生了一次冲突。”
李晓梅和宿管听到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一时都惊讶地抬起了头看向升旗台,没想到正在发言的就是薛木。
“这个冲突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很简单,就是我睡觉睡过头了,然后也没叠被子,还顶撞了来教育我的尚老师。”
台下有的学生发出了低低地笑声和小声议论,万朝阳静静地注视着薛木,想看他还要做什么。
“尚老师非常生气,找到了我们班的李老师要讨个说法,然后我用非常文明但不客气的用语,激发了尚老师更加不客气同时也不文明的回应,甚至险些造成对我的肢体伤害。”
薛木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话,一边配合着夸张古怪的身体语言,队伍迅速地躁动了起来,嘻嘻哈哈的声响也提高了分贝。
“但是我并不是想用自己拿着话筒站在国旗下这个机会,对尚老师进行什么指责或控诉,反而是要向尚老师道歉,尚老师,对不起。”薛木说完,故意转了个身,朝着宿管的方向深深鞠了个躬。
学生们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顺着薛木鞠躬的方向望去,正看到李晓梅和宿管两张尴尬的脸。
“其实这个事呢,”薛木直起身子再次开口,学生们迅速地又转回头来看着他,“一开始的错误确实在我,正如我刚刚所说,不起床、不叠被子、顶撞老师,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当然要向尚老师认错。而至于尚老师对我进行的言语辱骂和人身安全上的恐吓威胁,我却不会要求他向我道歉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地位本身就是不对等的,我不能要求他这么做。”
台下再度陷入寂静,学生们瞪大了眼睛等着薛木继续往下说。
“大家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我们的关系是学生和老师,学生天生就该是被老师管着的,无论我们遭遇了什么不该遭受的对待,都因为这种地位的不对等而必须默默承受。比如像我今天的事情,因为不起床不叠被而遭到粗口辱骂,这样的事,抛开老师学生的身份,仅就两个独立个体的人来说,是该承受的吗?答案显而易见。”
薛木身上虽然被寒风吹得发冷,但内心却燥热无比,他将话筒换了个手,跺了跺冻得发僵的脚,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今天我决定拒绝承受,进行了一场小小的反抗,结果如何呢?大家也看到了,我在国旗下向尚老师鞠躬道歉,就是这个结果。”
鼻涕被冻得跑了出来,薛木用力吸了吸,脸上也有些发木。
“我为什么要道歉呢,因为根据我们学校规定的学生行为规范,我是违反了规定的,而且我现在仅仅鞠躬道歉可能还不够,之后或许还要再写检讨,接受处分。这样的结果我都接受,因为确实是我违反约定在先,但是在这里我要提出几个问题请大家思考,我们为什么要遵守学校的行为规范?这样的规范制定者是谁?我们是否签署过同意接受规范的协议?还是入学的那一刻就默认了我们必须遵守?我们与学校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这就回到了我要演讲的主题:‘我与二中’。”
薛木越说,越觉得心潮澎湃,他一辈子都是个老实木讷的“木头”,纵使看得听得懂得很多,也并不喜欢表达,可现在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状态。
“我们二中是整个靖溪的希望,入学的时候大家都听过这样的一个说法,叫‘今天我因二中骄傲,明天二中为我自豪’,那么有多少同学是真的为二中感到骄傲的呢?大家都知道,北京十九个区县,我们靖溪是最穷最破的,教育资源也是最差的,中考的时候四中八中实验什么的全区只收四五个人,咱们二中也是全区唯一一个市重点。我知道有很多同学在自己的初中呕心沥血,能进二中,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实际上,据我了解,我们高二十三班四十九个同学,没有一个人第一志愿是二中,所有人都是发挥失常考进来的。我自己揣测,我们高三实验班的师兄师姐们,也是一样的情况。你们觉得,我们会为二中感到骄傲吗?”
台下骤然热闹了起来,班主任们反而惊得怔住,薛木这几句话,激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同时也冒犯了很多人的自尊。
“就我自己而言,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反而觉得无比屈辱,甚至也考虑过复读,被家人劝说放弃这个想法后,我也十分消沉苦闷,觉得自己被耽误了,可是开学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多么特殊的一个,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整个班都是一样的情况,而其他班没有进入实验班的,也一定还有更多这样的同学。我受到他们的激励,再次开始努力学习,把自己搞成一个学霸,每天较了劲地跟大家一起努力竞争,可这一切是同学们给我的,还是二中给我的?”
嘈杂的人群又渐渐恢复了平静,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有期待、有探询、有嫌恶、也有不屑。
“所以回到了那个问题,我们和二中是什么关系?我的理解是,二中并不是指靖溪北路68号这个校园建筑,也不是什么全区最优秀的师资力量,而是我们一千八百名学生,构成了二中这个并不具体的概念。我们就是二中,二中就是我们自己。那大家有感受到过自己对二中的归属感吗?有所谓‘学校的主人’的体会吗?没有。因为我们学校并没有给大家当主人的机会,我们的行为规范是老师定的,我们的课程安排是老师定的,我们双周才能回家一次的制度是老师定的,我们在这学校要过的三年的生活,全都是老师定的。一切规则的制定程序都是不透明的,我们没有参与的权利、没有质疑的权利、甚至没有监督的权利,只有遵守的义务。学校把我们当成其管理的员工,可是我们非但没有工资还要交学费,老师本该向我们提供教育服务,现在却把自己当成我们的家长,掌控我们的一切,大家甘心就这样接受强加而来的规定和安排吗?!”
“不甘心!”人群中一声高呼响起,薛木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喊话的竟然是万朝阳。
万朝阳胸膛猛烈起伏着,脸上带着坚毅的笑容,欣赏钦佩的目光与薛木交汇。
“不甘心!”“不甘心!”
四面八方的应和声渐次响起,此起彼伏,愈演愈烈,最后竟然排山倒海地怒吼了起来。
薛木看着眼前一群中二学生热血沸腾的样子,心中一沉:卧槽……冲动了……场面好像有点儿失控……
第六道题 这集体歇斯底里发狂
“不甘心!”“不甘心!”
薛木问出这句“甘不甘心”时其实并没打算要跟台下互动,只是想渲染一下现场的气氛,至于渲染完了要往哪儿铺陈去他自己也还没想好。
然而万朝阳竟然好死不死地在他换口气的间隙来了一声突然的应和,结果就煽动起了全校一股要造反的气势。
薛木迅速察觉到远处年级组长和德育处长正迈着大步赶来,这要是话说到一半被薅下升旗台,那场面也是太壮烈了,闹不好将来二零零八、一二、薛木之类的名词还得成了二中校史和网络平台上不能出现的关键字。
“好!”薛木赶紧一声大吼镇住了场面,“我知道大家都不甘心!那我想问问,你们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有什么想法吗?”
此话一出,台下迅速地又重回一片鸦雀无声,千百双眼睛等着薛木的下文。
而这一片寂静中,两个老师的脚步声就显得尤为刺耳,不少学生纷纷转头望去,两人也没料到局面又有变化,不由得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薛木稍稍松了口气,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十几岁的学生,我小学的时候入学早一年,今年的生日还没到,所以我现在其实只有十五周岁,可能高一的师弟师妹里都有比我大的,而高三的师兄师姐,最年长的,我猜,也就是正在复读的,顶多也就十八九岁。我们这个年纪,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也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甚至也是一生中身体素质最棒的时候,可偏偏,我们大多数都没有成年,没有完全的行为能力,不能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的责任,所以──我们是需要老师们来管着的。”
刚刚被调动起来的热情,就这么骤然泼上了一盆冷水,学生们个个都有些不服气,纷纷攘攘地躁动起来,万朝阳也收敛了方才的激动心情,不由得拧了拧眉头。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
德育处长还要再往前,却被年级组长抬手拉住,低声说:“等会儿,先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还听?再听要发起革命了!”
“不会不会,”李晓梅急急地凑了过来,“这孩子从来都特老实,今天肯定是有话要说,他不会乱来的。”
薛木瞥见两人被李晓梅拦住,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微笑着继续说道:“我明白大家的感受,我们是同龄人,我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想要独立,想要被认可,想要被肯定。我刚刚说了那么多,激发出大家这样昂扬的情绪,不是为了发动大家一起造反、一起对抗学校,而是真的希望大家能好好想一想,我说我们就是二中,二中就是我们,我们不甘心被别人掌控人生,那我们是否有自己掌控人生的能力呢?”
“我还回到前面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遵守学校的行为规范?”薛木已经忍不住开始一边说一边溜达了,“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规范,是保障人类有秩序进行社会活动的依据。在外面,我们要守法,在学校,我们就要遵守行为规范,保护所有师生的权益,也就包括遵守规范的我们自己。那么规范是谁制定的?老师、校长。我们主动同意过遵守这样的规范吗?没有,是被告知必须接受的。那么反思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对这个规范,提出我们的质疑?”
“是!!!”
薛木被狂吼的学生们吓得一哆嗦,眼瞅着两位老师又紧张了起来,跃跃欲试要上台抓他,赶忙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在这里,就仅代表我个人提出我的质疑。第一,学校对于行为规范的制定程序是怎么样的?谁来起草文件?有没有征求意见?如何发起修订?第二,学校对于学生行为管理的权力机构是如何设置的?谁有投票决策权?谁来颁布实施?谁来监督实施?谁来执行违反后果?第三,学生自主管理的权限究竟开放多少?学生会干部如何民主推选?如何保证学生在行使自主权利时不被教职员工以其他方式限制其他权利?”
这一次,学生、老师、所有人都傻了,似乎没有人能明白薛木究竟在说什么。
“我提出的质疑就是这些,我希望学校能够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让我们看到校园各层管理机构的透明。我们虽然年轻,但是我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我们可以不爱这个具体的校园,但我们必须热爱由我们自己构成的这个抽象的集体!我们必须努力去改变!去挑战!才能真正实现那句──今天我因二中骄傲,明天二中为我自豪!!!升旗仪式到此结束!!!”
雷鸣般的掌声疯狂响起,万朝阳也无可避免地跟着鼓起了掌,随后又怕自己这样的表现太不冷酷,刻意地上下将手拍了拍,假装像是在拍掉手上的什么脏东西,而后便双手插兜,拽里拽气地回头朝教学楼走去。
而薛木则一把将话筒塞进主持人的手里,“嗖”地窜进人群,迅速与千百同款校服融为一体。
“装了逼就跑,太刺激了!”
“木头!你太猛了!!!”郑大钱激动地抡圆了胳膊打在了薛木的手臂上,“你说你怎么想的呢!你说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薛木揉着胳膊嘿嘿笑了两声,“你听懂了吗?”
“听不懂啊!”郑大钱满脸的兴奋,“但是觉得特别燥热啊我这内心!”
能不燥热吗,一帮中二少年,说啥你们能不被煽动?──薛木心中暗自吐槽,脸上却仍只带着得意的笑容。
“木头你太厉害了!”
“木头你受什么刺激了!”
“木头这回你出名儿了!”
薛木几乎是被簇拥着一路回了教室,坐到座位上仍被人群环绕着。
高中三年,他眼里除了题还是题,跟同学们聊天也都是在讨论做不明白的题,压根没有这样众星拱月过。
他一边礼貌敷衍地微笑回应,一边忍不住留心看了看四周同学们年轻的脸。
毕业后上大学的四年,他们每年暑假还会聚一聚,四年后留学的留学、读研的读研、工作的工作,这五六年,再见面时就只剩彼此的婚礼了。
忽然,他察觉四周环绕的人里没有万朝阳,忙站起身子朝他的座位一望,正看到万朝阳匆忙移开看向自己这边的视线,心中忍不住暗笑一声:小样儿吧,明明已经折服在爸爸的个人魅力中了,还那儿装酷呢。
他瞄了瞄万朝阳边上的座位,随口问道:“谁坐朝阳边儿上啊?”
“我啊。”身旁的一个男生应道。
“咱俩换换。”
“嘛呀?”
“啧!换换怎么了!他是你老婆啊不让用?”
万朝阳手托着腮,假装若无其事地再看桌上摊开的书,余光却看到薛木笑盈盈地捧着英语书一路走了过来,然后大大方方地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干嘛?”万朝阳板着脸把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不干嘛呀,”薛木呵呵笑着,“我跟大钊换换,我那儿忒靠前,看黑板毁眼睛。”
“……”万朝阳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矫情。”然后又开始假装看书。
“哎,”薛木故意凑近万朝阳身边,问道,“我刚才帅不帅?”
万朝阳侧着眼瞅了瞅薛木,清了清嗓,说:“还行吧。”
薛木吃吃笑了笑,说:“哎,我都听见你带头呼应我了,矜持啥呢?你干嘛老装酷啊?”
万朝阳皱了皱眉:“谁装酷了?什么老土的词。”
“老土?”薛木愣了愣,忽然意识到“酷”这个词最开始流行似乎是两千年左右,可是明明自己挂掉之前也有经常在用啊,莫非是传说中流行的轮回?
想到这里薛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会不会二零一八年板寸再次流行起来呢?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见他摸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犯什么病了?有病吃药别扛着。”
薛木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笑,说:“感冒。”
“感冒?”
“对啊,生了一场重感冒,看破世事了。”
“……神经病。”
“哎,朝阳,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啊?”薛木又问。
“啊?”万朝阳没想到薛木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我觉得人生啊,就是要过得爽,才有意义。”薛木也没打算听万朝阳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
万朝阳看着薛木,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觉得玩儿DOTA爽吗?”薛木又问道。
万朝阳转了转眼珠,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带我一块儿玩儿吧!”薛木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眼。
“啊?”万朝阳又愣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
“你带我玩儿吧,我想跟你一块儿玩儿,我想跟你当哥们儿。”薛木一脸的诚恳。
“当……哥们儿?”万朝阳眉毛都拧到一块儿了。
薛木又把身子往万朝阳方向凑了凑,伸出右手悬在空中,“从今天起,咱俩当哥们儿,有福你享,有难我当,干不干?”
万朝阳呆呆地看着眼前目光真挚的薛木,正犹犹豫豫地不知该不该去握他的右手,忽然听到一声“木头——!”
两人一同转过头去看向门口,“晓梅叫你去校长室!”
我勒个去……
第七道题 I have yoube with
薛木敲了敲校长室的门,里头回应了一声“请进”,他推门进去,校长坐在办公桌后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德育处长、年级组长、李晓梅、还有一个他认不出的脸上有些病容的女老师站在桌子另一头,五个人都正看向他。
“谁让你敲门了?!”德育处长带头一声暴喝,吼得薛木有点发懵。
“不是……李老师叫我来的吗?”薛木心中一动,难道被人耍了?
——他想起上学时确实有同学开过“老师让你去办公室”这种玩笑,但是也不至于幼稚到把人骗到校长室的地步吧?
“叫你来是叫你来!”德育处长面带愠色,“说的是你敲门!”
薛木简直莫名其妙,满脸疑惑地看了眼前这几位老师许久,才突然恍然大悟──学生进门是不该敲门,而是该喊“报告”的。
“啊……”薛木点了点头,“要不我出去重新喊一次报告?”
“不用了。”开口的是桌子后头的校长,“你过来吧。”
校长的语气比德育处长缓和多了,可是平和中却透露着威严,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薛木正要往前走过去,德育处长又开口道:“把门关上。”
薛木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笑了笑说:“我觉得还是别关吧?”
五个人都愣了。
“校长您这个办公室这几面都是白墙,您作为一名男性领导,跟四名女性下属和一个未成年人在一个屋里,如果把门关上,外头看不见里边什么情况──我当然不是怀疑您的人品,但是从您的角度考虑,也得想想瓜田李下的道理,注意避嫌吧?”
“说什么呢你!”德育处长脸色愈发难看。
“您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薛木微笑道,“还是试图用这种语气让我反思我不该说刚才的话?”
“薛木!”李晓梅低低地吼了他一声。
薛木转眼看向李晓梅,见她蹙着眉轻轻朝他摇了摇头。别的几个他不知道,但是李晓梅绝对是怕他闯祸伤了他自己的,见她如此,他也不免反思自己好像确实太过带刺。
他不再和德育处长纠缠,转头抬眼又看向校长, “校长,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关还是不关门,您看呢?”
校长定定地看了薛木片刻,又露出笑容:“那就甭关了,你过来吧。”
薛木轻轻扬了扬右嘴角,若有似无地瞟了面色酱紫的德育处长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几人跟前。
“今天早晨升旗的时候,听说你……发表了非常……特别的讲话啊?”校长十指交叉,面色和蔼地看着他。
薛木想了想,点点头说:“校长您真会措辞。”
“除了这个之外,”校长继续说道,“听说你还违反宿舍纪律了?”
“对,”薛木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在讲话的时候向尚老师鞠躬道歉过了,如果学校决定给我处分什么的,我也接受。”
校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笑了笑说:“宿舍这个事先不谈,我想问问你讲话里对咱们学校的制度提出了很多质疑,这个是什么意思?”
薛木转了转眼珠,瞧了瞧左右几人,开口道:“您如果想跟我讨论我对学生事务的建议,可以不用让这几位老师也跟着挨训,我讲话之前说过了,所有观点仅代表我个人,跟其他老师都没关系。”
说到这里,薛木忽然想起了那个面带病容的,正是团委的老师,看样子应该是生病本来请假没来上班的,出了事也被抓过来了。
“哈哈哈哈,”校长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怎么是挨训呢?只不过是开个会讨论讨论这个事嘛!”
校长的笑声激起了薛木一身的鸡皮疙瘩,那音容笑貌与他在工作中接触的各级中老年企业小领导如出一辙,让他本能地厌恶排斥。
“开会讨论啊,那发言的人可以起立,听报告的怎么也得坐着吧?您一个成年男性坐着,我们五个女性和未成年人站着,其中一个还生着病,不太好吧?”
“薛木!你别太过分啊!”德育处长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吴老师,我在帮您争取权益,您怎么还说我过分呢?”薛木笑盈盈地看向德育处长,他哪里看不出,校长不过是摆出个和善的样子,白脸都是让她来扮罢了。
校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不悦稍纵即逝,他微笑着站起身:“我这屋没那么多坐的地方,要不咱们去会议室?”
“那也不用,”薛木迅速接话道,“您站起来也行,咱们都站着,也算平等。再去会议室多倒腾,还有两三分钟要上课了,别耽误工夫了。”
校长难以抑制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德育处长立马道: “你还想上课?我看你直接当校领导得了!叭叭的不是挺能说的吗?我们还教得了你?”
薛木呵呵一笑,说:“教不教得了我,是您的教学能力问题,上课,那可是我交了学费应该享受的教育服务。”
德育处长猛地一拍桌子:“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以为你是顾客我们是你的服务员吗!”
“吴老师,”校长低低地喝止了德育处长,而后微笑着看向薛木,“我觉得薛木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确实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了,学生交了学费,的确是来买我们的教育服务的。”
薛木不动声色,看向校长,他才不信校长真能向着他。
“所以顾客如果觉得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就可以到别的店去消费嘛。”校长继续笑吟吟地说道。
薛木眉毛一挑:“您的意思,是在劝退我吗?”
校长眉目含笑:“看你怎么理解了。”
薛木轻轻点了点头,此刻上课铃声适时响起,顺势答道:“虽然您劝退我,但是毕竟只是您的‘劝’,‘退’不‘退’还要我自己决定吧?现在我还没‘退’,那我可以先去上我的课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再来跟我谈谈?”校长仍微笑着,“上课时间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为你加个班──这几位老师都可以陪着加班。”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
“那就今天大扫除的时候吧,李老师能让我逃一次扫除不?”薛木笑着看向李晓梅。
李晓梅迟疑地看了看校长,校长笑道:“我替李老师答应你了,那今天下午五点,会议室见。”
薛木回到教室时已经迟了几分钟,不得不配合着规定喊了“报告”。
“Wow, our heroback, ein!”英语老师微笑着说道,引发教室里一阵哄笑。
薛木微笑着答了一句“Thank you”,然后从从容容坐在了万朝阳旁边,翻开英语书,立马开始思考人生。
校长的威胁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不上高中又怎样?不上大学又怎样?上辈子老老实实一路出国读完了法学硕士,回国照样不还是英年早逝过劳死?
说实在的,现在立马退学,把将来打算读大学的学费全拿去买学区房,倒腾几年,然后一辈子钱都花不完了,何必在这跟老师校长斗智斗勇的?
可是……重过一次人生,难道就是为了买房卖房?这到底又有什么意思?我的人生价值呢?──人生,到底有没有价值这回事?
正在琢磨着,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在他桌上撂下了一张数学作业纸,上头写着三个字:没事吧?
薛木愣了愣神,转头看向万朝阳,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讲台的方向,手上正转着笔,灵巧修长的手指仿若在弹奏琴键,黑色的碳素笔在指尖翻飞,模糊的残影像是一只灰色的蝴蝶。
薛木想了想,在纸上写上“劝退”,放回到两人桌子中间,然后也抬眼看着台上的英语老师,拿余光瞄着万朝阳。
万朝阳迅速地低头瞥了一眼,而后手上的笔倏然飞了出去,“啪”地掉在了地上。
前座的同学弯腰帮他拾了起来,万朝阳接过笔摘下笔帽,把作业纸拿到面前,笔尖在纸上落下又抬起,反反复复犹豫多次,在纸上戳出六七个黑点,终于下定决心似写下了几个字,又抬头看向老师,手上却把纸推到了一旁。
薛木低头看了看,纸上写道:我找我爸帮你。
薛木有些失笑,抬眼看了看仍装作专心听课的万朝阳,心中苦笑:你爸一个教音乐的,能帮我什么?
他拿起纸和笔,考虑良久,写道:为什么帮我?
万朝阳看到,也是纠结半晌,终于回复道:不是哥们儿吗?
薛木看着这几个字,心中顿时一暖,又不免暗叹:中学生真的是很好骗,三两句话就成了交心的兄弟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薛木写下这几个字给万朝阳,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再怎么说自己现在真的都还没满十六周岁,连限制行为能力人都算不上,没有基础资金,拿什么想买不买房的事?还是先抓住这个“哥们儿”再说吧。
万朝阳看了薛木的回复后,就没再动笔,打了个哈欠,似乎就准备要睡觉了,偏偏此时“咕噜”一声,薛木四周的同学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薛木有些尴尬,早晨睡了懒觉,也没让郑大钱帮他买早饭,这一早读加升旗和见校长,斗智斗勇消耗了不少元气,真是饿了。
万朝阳冷着脸从桌洞里掏出一个巧克力派,在课桌底下递给了薛木。
薛木感激涕零,赶紧猫着腰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三口两口吃了,然后从万朝阳桌上把作业纸又拿过来,画了个桃心儿,写上了两个大字:爱你!
万朝阳一见,把作业纸往桌上一扣,直接趴下睡了。
薛木瞅着万朝阳炸着毛的脑袋,使劲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中学生什么的,真是太可爱了!
第八道题 我一见你就笑
“万朝阳!”英语老师的一声怒吼惊醒了薛木,薛木抬起抬起头,茫然四顾,见到四十八双眼睛都正望向自己和万朝阳的方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万朝阳慢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拿起英语书,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了教室后头站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薛木都都看愣了。
薛木转过头看向讲台,正见到英语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一愣,顿时明白了过来。
万朝阳在他们班上早就已经被宣告放弃治疗了,上课睡觉也向来没有老师鲜少管他,英语老师突然吼他,显然是因为他旁边的薛木竟然也睡着了,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才嚷了万朝阳一句,杀鸡儆猴。
薛木转头又看看万朝阳,见他手里拿着英语书,仍在打呵欠,似乎全然没把罚站什么的事放在心上,可是他自己心里却是相当不痛快。
怎么的?学霸脸皮儿薄,学渣就不要脸了?
薛木转眼又瞧了瞧已经继续在讲课的英语老师,直接也拿起英语书,起身走到了万朝阳旁边。
“So let's move to……”英语老师话说到一半,愣愣地看着薛木走到了教室后头,一时怔住。
学生们纳闷地抬头看向她,而后又顺着她的目光一一转头看向薛木,眼中也都是满满的惊诧。
薛木没料到自己这一举动会引发这么大反响,他转头看看万朝阳,万朝阳也正讶异地看向他,似乎连困意都全消了。
薛木心中纳闷,他明明记得上学时大家因为缺觉犯困,为了不让自己在课上睡过去,都会自觉站到教室后头的,为什么这会儿却表现得从没见过这种操作似的?
“Whatyou think you are doing?”英语老师微蹙着眉,脸上有些怒意。
“I……”薛木有些尴尬,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迟疑答道,“I feel sleepy……I choosestand here insteadsleepingyour class……?”
英语老师露出一个有些不悦的表情,冷声道:“Upyou. ”随后打了两个响指,“Attention! Let's movepage 134. ”
同学们纷纷转过头去哗哗地翻着书,薛木却突然一个恍然大悟──自觉站着听讲这事,是到了高三才有的,这会儿班上还有一大半不懂得抓紧时间学习的,自然也就没有营造出那个气氛。而对于英语老师来说,站着听课虽不新鲜,但作为这个年级、这个班上打头的一个,难免让她心中嘀咕到底薛木是真的为了学习、还是要陪万朝阳罚站来挑战她的权威。
薛木转头瞅了瞅万朝阳,又见着他刚好移开自己偷看他的眼神,心中一阵好笑,转了转眼珠,拿笔在书上写道:感不感动?
万朝阳瞥了瞥薛木写的字,抬眼看了看英语老师,拿起笔犹疑片刻,在“感不感动”四个字后头,打了个,对勾。
“噗──噗咳咳!咳咳咳咳咳!”薛木一个没绷住笑喷了出来,然后赶紧假装咳嗽掩饰,谢天谢地确实是在感冒,演技无可指摘,英语老师也只能又瞪了他两眼,继续讲课。
薛木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抬眼看看万朝阳故作冷淡的表情,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直想笑,就这么使劲憋啊憋啊,一直憋到下课,才终于敢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打个勾儿是几个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朝阳绷着个脸冷冷道,“表示肯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行行行行行可以可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木笑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附近的同学都被感染地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笑什么呢?”
薛木简直笑得说不出话,一边连连摆手一边捂着肚子,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脱离高中校园太久,还是万朝阳太会装酷,居然冷酷到用打对勾的方式来表达肯定,真是越想越好笑。
“又犯病了。”万朝阳被他笑得脸上有些发热,臭着脸丢下这么一句话回了座位。
连着两节英语课后,又是连着两节物理课。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
毕业之后薛木就再没接触过任何数理化的内容,英语虽是毫无压力,可翻开物理书就全然是在看天书一般了。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的同学,一个一个虽不知听不听得明白,至少都在认真地“唰唰”记着笔记,只有万朝阳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一个字都没写,倒是不时翻两页,眼神落在书上,却又有些认真投入的意思。
薛木正在奇怪,万朝阳却发觉了他偷看的眼神,立马又合上书睡了。
薛木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实在想不明白青春期的小男生到底在想什么,只得摇了摇头,蹙着眉也听起了课──不然不听课也只能睡觉然后再罚站了。
升旗仪式占了一节课的时间,节后安排的大扫除又占了一节课的时间,因而一天下来,拢共也就上了八节课,对于平日的课表来说已是相当轻松的了,可饶是这样,薛木还是觉得精疲力尽,好像比上一天班还累。
上一天班还有钱拿呢,这不花钱找罪受吗!——他心里这样嘀咕道。
“走吧木头,”郑大钱挥舞着笤帚,“还有朝阳!今天咱们宿舍管清洁区。”
“什么玩意儿?”薛木一时没听明白。
“清洁区啊!快点儿!”郑大钱又招了招手。
身旁的万朝阳已经站了起来,顺势套上了肥大的羽绒服,薛木扭脸看了看他,心中愈发纳闷:什么情况,连你都放弃装酷了?清洁区是个啥?
啊!清洁区啊!尘封的记忆倏然觉醒,那是学校的一种管理方式,将教学楼和宿舍楼以外的露天区域,按照班级数目平均分配面积,每个班要负责保证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干净整洁,平日里每天早读之前要去捡捡垃圾,每周固定的大扫除时间就得用笤帚清扫了。
“靠!”薛木拍了拍桌子,“凭什么让我们扫大街啊!学校经费里本来就应该负担保洁的部分!拿学生当傻小子使呢!”
万朝阳穿衣的动作停在一半,眼前的薛木又开始像早晨一样散发出灼热的光芒,让他移不开视线。
“别找借口了!”郑大钱却不以为意,“赶紧的!”
“……”没有了升旗广场上的气氛,薛木这一句对管理方式的质疑,只能成了学生偷懒的抱怨,他无奈地一转头,却迎上了万朝阳有些期许的目光。
“你……你要干嘛吗?”万朝阳问道。
“啊?”薛木没听明白,“什么干嘛?”
“你……”万朝阳张了张口,错开了目光,继续穿上了羽绒服,“没事。”
“嗯?”薛木也没看出来万朝阳这是想表达个啥,正要继续追问,万朝阳却突然道:“扫除完了,去不去网吧?”
薛木顿时眼前一亮:“去啊去啊去啊!”可话刚一说完,又猛然想起了上午和校长的约定,一拍脑门道:“哎哟卧槽我给忘了,说好了要跟校长撕逼呢!”
“……嗯?”如果说“卧槽”这个词从薛木嘴里说出来让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一声疑问却更多的是在“撕逼”两个字上,“撕……逼?”
万朝阳疑惑地重复了一声,眼前忽然浮现了一幅血呼撕拉的画面。
“呃……”薛木忽然抬手抓住了万朝阳的肩膀,“我去找校长谈退学的事,你先别走,谈完我就跟你去网吧──要不你回宿舍等我吧?”
万朝阳一听,脸上顿时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真的不用我爸帮忙?”
“不用不用,”薛木摆摆手,“我自己能解决,你就等我就行了,千万等我啊──哎这句话怎么说得跟个flag似的?”
“嗯?”
“大钱儿!我跟晓梅说了,大扫除的时候去找她!你们先去吧,我完事儿了你们要还没结束我再找你们去啊!”薛木顾不得跟万朝阳解释什么是flag,急匆匆地高声向郑大钱交代了一句,便马不停蹄地跑去了会议室。
“报告!”薛木已经学乖了。
“进。”
推开门,和上午一样的人员配置,五位老师正一字排开坐在会议长桌一侧,正当中坐的自然是校长。
“来了啊,”校长脸上带着微笑,“这个会议座次安排你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薛木乖巧地笑笑,在校长正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用不用我服务服务你,给你倒点儿茶啊?”德育处长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薛木张了张口,本想跟她顶两句嘴,但想想万朝阳还等着他去网吧,便冲她微笑道:“不用了,谢谢吴老师,要不我给您倒点儿?”
“哼。”德育处长冷笑一声,“可使唤不动您这大消费者!”
校长笑着扬了扬手制止了德育处长,转眼看向薛木,笑呵呵道:“考虑了一天,你还打算继续购买我们的教育服务吗?”
薛木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点了点头:“当然!我非常热爱我们的二中!”
校长轻轻笑了笑,似乎对薛木的服软早有准备,他双手抱胸往皮椅背上一靠,幽幽道:“你打算继续购买,我们……可不一定要卖给你了。”
第九道题 一起永久牌二八
校长脸上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李晓梅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年级组长轻轻拉住,她看了看年级组长的脸色,面带担忧地转头望向薛木。
薛木却对这样的话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噌”地又站起身,猛然向校长深深鞠了一躬,一时又把五人惊住了。
“校长,各位老师,”薛木直起了身子,声情并茂道:“我对于演讲的事感到非常的自责,我不应该在未经老师审稿的情况下自由发挥,更不应该煽动全校同学对我们学校的学生事务管理规定提出质疑,我只图自己一时口舌之快,给校长和各位老师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和困扰,我愿意承担学校的一切处罚决定──只要能让我继续留在二中学习。”
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有些错愕,校长更是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原想好的一车的话顿时全被堵在了嘴里。
“现在知道怕了?!”德育处长第一个回过神来,拍了拍桌子,“早干嘛去了?!”
“我不是怕了,”薛木诚挚地看向德育处长,“我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抱歉!对不起!我错了!”薛木一边说着一边又连连鞠了几躬。
“认识到错误就好……”李晓梅赶紧就坡下驴,轻轻拿手肘拱了拱年级组长。
“啊对对对,”年级组长也连声附和,“以后改正就行。”
“是啊是啊,”团委老师也跟着帮腔,“忘了拿讲稿又怕影响升旗流程,说得就随意了点,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好了好了。”校长的笑容淡了几分,“你看这几位老师都帮你说话,我也看得出你认错态度挺诚恳的。但现在你在升旗的时候发表了这么一番言论,让我们要给你解释你这些质疑,如果这个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我们老师在学生面前的权威,那可就要受到很大的冲击了。”
“是是是,我明白。”薛木连连点头,转了转眼珠,又说,“所以您看您希望我做什么,来解决这个问题,我都一定配合。”
“……”校长彻底收敛了笑容,转头看了看德育处长。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
德育处长心领神会,怒目道:“你先给我先一千字检查!你这个事情非常严重!至少是严重警告处分!通报批评──”
“具体要怎么处分,”校长又打断了德育处长的话,“我们会做出决定后通知你的,既然你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也不会一直非要批评你,你先回去把检查写了吧。”
“是是是,好好好。”薛木恭敬地起了身,“那我先回去了,回头写完我给李老师,各位老师你们慢慢商量处分的事哈!我先溜──我先走了!”
薛木一路嬉皮笑脸,看着五个神色复杂的老师校长,倒退着到了门口,一个闪身溜了出去带上了门。
“卧槽!”门外此刻正站着个人,吓得薛木脱口而出骂了句脏,然后赶紧捂住嘴,怕里头的老几位以为他如此不服气,刚一出门就开始骂。
他掩着口,再定睛一看,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万朝阳,气得他抬手在他胳膊上攮了一把,“你特么想吓死我呀!嘛呢你!不是让你在宿舍等我吗!”
“我……”万朝阳把目光撇向了地面,“路过。”
薛木一见万朝阳这副装酷耍帅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不就是担心我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的轻松的笑容,想了想,问道:“没事儿了?”
“没事儿!”薛木甩了甩头,尽管板寸也甩不出什么炫酷的效果,“让我写个检查,回头给个处分什么的。”
“给什么处分啊?”万朝阳有些紧张地皱了皱眉。
“什么处分也没事儿!一个中学处分,no big deal!谁care啊!”薛木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一把勾住万朝阳的脖子朝楼梯走去,“走走走,去网吧,打DOTA!”
“……”万朝阳默默地梗着脖子推开了薛木,“去就去,别勾肩搭背的,好好走道。”
“哟哟哟,”薛木撇了撇嘴,“小伙子还挺害臊,哥哥我还能占你便宜怎么的?”
万朝阳上下瞅了瞅薛木,问道:“你不是九二年的吗?”
“是啊。”
“那你还说不占我便宜?我比你大两岁,谁叫谁哥?”
“……”薛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个生理年龄啊,只是表象,我心理年龄至少已经二十五了,你叫我哥不吃亏。”
“……”
两人先去学校食堂吃了个晚饭,然后大摇大摆地出了校门,门卫果然连拦都没拦。
“真是特权主义!”薛木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制定规则都是限制我们这些非特权阶级的!”
万朝阳转头瞧了瞧薛木做作的表情,扁了扁嘴抑制住笑容,问道:“去哪家?”
“随便啊,”薛木吸了吸鼻子,“就近的吧,太冷了。”
“最近的就在前头,五百米,”万朝阳抬手指了指,然后乜斜着眼说,“但是近的容易有老师来抓人,你怕不怕?”
“我──”薛木刚打算嘚瑟两句,却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认了怂,检查还没写,扭脸就在网吧被抓到那也是有点过分啊,搞不好真的就被退学了……
“我是不怕,但是我也懒得跟他们辩论。那什么,有没有他们一般不去的?”
万朝阳没憋住翘了翘嘴角,说:“那就去我们家那边那个,远点儿,三站地吧──你带公交卡了吗?”
“卧槽没有……”薛木下意识地摸了摸兜,然后眉毛一跳,“卧槽我不光没带公交卡,我连钱也没带……”
“……”万朝阳冷着脸看了看他,“你打算让我请你啊?”
“没有没有……”薛木连忙解释,“我这不没经验嘛!你先替我付了,回头吃饭刷我的卡!”
“……”万朝阳听完,转身就往校门口走了过去。
“哎哎哎?怎么的不去了?”薛木赶紧跟上,他抱着万朝阳大腿出的校门,要是没了万朝阳,自己还真够呛能回去,“又不是不还你,先垫一下都不行啊?”
“在这等着!”万朝阳撂下这么一句话,竟然小跑了起来。
薛木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脚步,虽不知万朝阳这是搞什么名堂,但是估计应该是不会耍他的。
几分钟之后,万朝阳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重现出现在了他面前。
“上车。”
“……哦。”
万朝阳的自行车虽然有个后车架,可是显然未曾准备给人坐,铁架子又凉又硌屁股,薛木跨坐在上头,身上没有一处舒服的,而且大冬天的骑车,即便躲在万朝阳背后,北风呼呼地往脸上刮,薛木感觉自己的眼皮都要结霜了。
“朝阳……你连帮我买个来回车票的钱都没有吗?”薛木忍不住问道。
“……没有。”万朝阳冷冰冰地答道。
薛木冷得牙齿有些打颤,晃了晃手臂,将手缩进了袖子里,然后抬手捂着耳朵,他又歪头看了看万朝阳的手,也是一样大半在袖子里,几根修长的手指却要探出来扶在刹车上,已经冻得有些发红。
“你平时都骑车去吗?为了省点儿车票?”薛木忍不住问道。
万朝阳沉默良久,没有回答。
薛木正在怀疑是不是风太大了他没听清,忽然恍然大悟,平时万朝阳哪用得着跑那么老远,他又不怕被抓,当然直接就在学校门口玩了。
想到这里,薛木顿时觉得自责不已,抬头又看看万朝阳冻得通红的双耳,犹豫片刻,在掌心呵了呵气,轻轻罩了上去。
车身猛地摇晃了一下。
“干……干嘛?”万朝阳慌乱地问道。
“看你耳朵都冻红了,给你捂着点儿。”
“不……不用……”万朝阳不知怎的,竟感觉身体里一股暖意蒸腾起来。
“行啦你快点儿骑吧,我也别白让你出力!”
万朝阳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却不知心里怎么想的,悄悄放慢了蹬车的频率。
终于抵达网吧门口,隔壁小卖店里头已传出了新闻联播的声音。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
“玩儿多长时间?”万朝阳一边锁车一边问道。
“都行啊,看你。”薛木又把双手罩在了自己耳朵上。
“你还上自习吗?不上就十点半回去。”
“上毛,不上!”
万朝阳锁好车,听到这话,抬眼看看薛木,竟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薛木一见,也忍不住笑了笑,心说: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一要开始玩儿了就立马高兴了,也顾不上耍酷了。
“身份证。”网吧前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捧着手机津津有味地在看着,薛木心中纳闷,智能手机都没有的时代,看啥呢?
他忍不住探头张望了一下,看到手机屏幕上一篇密密麻麻地字,不用问,肯定是修仙小说没跑了。
“没带,跟你说身份证号,1101141966……”万朝阳一边说着,前台一边伸出手在键盘上敲打着,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手机屏幕,薛木却是一愣:1966?
万朝阳报完号码,转头看向薛木,低声问道:“你知道你爸妈身份证号吗?”
“啊知道知道。”薛木连忙背了一串贺冬兰的号码,万朝阳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了前台,说:“两个人,三个小时。”
付完了钱,万朝阳轻车熟路地带着薛木进了上网区,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烟味,可放眼望去六成以上却都是学生模样。
薛木皱着眉跟万朝阳一路走到了个人少的角落,各自坐下开了电脑,薛木竟有些莫名地兴奋,搓了搓手,说:“你教我吗?还是带我一起玩儿?还是……还是我先自己研究研究新手教程?”
“你先等会儿。”万朝阳晃了晃鼠标,没有打开游戏大厅,却点开了浏览器,然后在搜索框里迅速地敲下了“心理年龄”四个字,点下了搜索键。
“嗯?”
“我倒要看看咱俩心理年龄谁是哥。”
“……嗯???”
薛木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万朝阳,心道你个小屁孩儿还挺记仇?
万朝阳点开了打头第一个链接,微蹙着眉一通答题,然后起身让了让:“来,你来,我20。”
薛木苦笑着坐到了万朝阳的座位上,点下了“重新测试”,一边勾选着选项,一边不住地无奈叹息,最终点下“提交”后,转头对万朝阳道:“我真不跟你计较这个,你要非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万朝阳一阵大笑打断了薛木的话,薛木一愣,转头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一个醒目的阿拉伯数字——
3。
第十道题 从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万朝阳笑得拍手跺脚,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了。
薛木满头黑线地看着屏幕,转眼又看看万朝阳乐不可支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拍了拍万朝阳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行行行,我三岁,你二十,你是我哥,快点儿的吧,浪费好几分钟了。”
万朝阳带着满脸的笑意,心满意足地坐回到座位上,还不忘扭头得意地说了句:“叫哥。”
“……”薛木抚了抚额头,“哥!哥!哥!满意不?”
万朝阳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满意!”
真是幼稚……
薛木摇了摇头,转头点开游戏大厅,很快找到了游戏客户端,点开后扭脸一看,万朝阳也进入到了载入界面。
“你先打一局吧,我注册个账号,然后搞一搞新手教学什么的,不明白的我再问你。”
“嗯。”万朝阳嘴角竟然还噙着笑,抬手戴上耳机,调整了一下松紧和音量,捏了捏指节,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颇有些职业电竞选手的架势。
薛木看着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心中暗叹:啊!一个明日之星正在冉冉升起!跟着朝阳同学,不用学习,不用买房,玩玩闹闹,坐拥千万资产,甭说叫哥了,叫你爸爸也可以啊!
游戏载入完毕,薛木转过头来注册了账号,点开了人机模式。
上学的时候薛木很少打游戏,但是耳濡目染也听过同学们的讨论,小学时是魔力、石器、CS,初中时是梦幻、大话,高中时同学们不怎么打游戏,只知道万朝阳是打DOTA的,上了大学主流就是DOTA、LOL、魔兽和剑三,而等到毕业回国后,游戏愈发五花八门,什么风暴、屁股、杀鸡、吃鸡、阴阳师、农药等等等等。
薛木在做战歌的上市项目时,不得不对游戏市场进行了一些较为浅显的研究,随着八零九零后消费能力的提升,大大刺激了游戏市场的发展,端游和手游都有了大量不同定位的客户群体,尽管资本流入管理有些混乱,但是很明显是日趋成熟的。
而郑大钱就是这类消费者之一,高中时压抑地游戏欲望上了大学之后喷薄而出,一玩就是六七年,什么流行的、热门的、昙花一现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薛木上班之后埋头学习的动力没有了,每天应付完客户和老板回到家总是懒得去健身,躺在床上又实在无聊,因而也总是被郑大钱忽悠煽动着陪他一起玩游戏,所以薛木对市面上的热门有些也算偶有涉猎,此刻面对人机模式,倒也不至于全然的手足无措。
万朝阳打完了一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轻蔑的笑容,顺势转头看了看薛木,见他正操作着一个冰女哗哗地往小兵身上扔技能。
“你技能不要乱用,”万朝阳提醒道,“费蓝。”
“等会儿等会儿!”薛木收完了这一波兵,也没蓝了,躲在塔后头一边读条回城一边摘下了耳机,“你说什么?”
“……”万朝阳摇了摇头,“技能别用在小兵身上,留着打对面英雄或者团战,你这样蓝用没了团的时候没技能就很废。”
“哦哦。”薛木点了点头,装作虚心接受的样子,戴上耳机转头又看向屏幕,心中却嘀咕道:没蓝我回家不就得了?非得假装专业的指导我两句,嘁!
万朝阳看了一会儿薛木,让他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薛木会是个纯菜鸟,恐怕怎么走路怎么买装备怎么用技能都不会,却没想到基础的操作倒还算流畅,水平在人机模式里竟然没拖后腿。
而让他毫不意外的是,除了基础操作之外,不论是补兵、还是反补、还是团战游走之类的意识,薛木是一应皆无,这要是玩家匹配,妥妥地要被对面完虐,还得被队友狂喷。
万朝阳看着薛木不管不顾地仍在往小兵身上扔技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转回头又继续打自己的天梯去了。
“您的余额已不足!请及时充值!”
右下角弹出提示窗口时,薛木刚好又赢了一把人机,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心想:都说王者荣耀是小学生玩的,DOTA和LOL如何如何难,也不过如此嘛!
薛木转头看看仍在游戏中的万朝阳,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十分了,宿舍十一点锁门熄灯,骑车回去要二十分钟,从车棚到宿舍也得七八分钟,保守点的话最多也只能再待五分钟了,可是他一看万朝阳的屏幕,三条线都刚刚只各破了一塔,照这个进度,五分钟是怎么也不可能打得完的。
“那个……”薛木犹疑着开了口,“咱们该走了。”
“打完这局。”万朝阳迅速地答了一句,仍全神贯注地在狂点着鼠标和键盘。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
“您的余额已不足!请及时充值!”弹窗再次出现在了屏幕上。
“啧!”万朝阳从兜里掏出几张纸票拍到桌上,“帮我再续一个小时!”
薛木愣了愣,“不行啊……再晚进不了宿舍了……”
“进不了不进!包夜!”万朝阳正在团战的关键时刻,皱着眉吼了一句。
薛木一怔,扁了扁嘴,心中默念道: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他是金主爸爸我们才相聚……
很快,一波团战结束,对面团灭,万朝阳这边还剩四个惨血,其余几个都在读条回城,万朝阳稍稍松了口气,转头发现薛木还在一旁看着他,忙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迅速在在对话框里输入:一波。接着就开始顶着残血带着兵线推塔。
几个队友纷纷回复:???
结果很快,对面复活的英雄围攻了过来,分分钟秒杀了万朝阳。
队友:狗头人你SB吗??
“……”万朝阳冷着脸点下了退出游戏,又在弹出的警告窗口上点下确认,而后利落地起身开始穿衣服。
“你会被禁赛哎……”薛木看到了警告窗口上的字,有些不安。
万朝阳拉上拉锁,看了薛木一眼:“那也比你被开除强。”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薛木默默地也拿起衣服跟上,边走边穿,心里默默吐槽:这样都要装酷哦?这样的是20岁我是3岁?什么狗屁测试。
回去的路上,薛木又把双手罩在了万朝阳耳朵上,如果说骑车带他跑这么老远来上网让他感动,那为了他放弃游戏可就是让他彻底地内疚加自责加无比动容了,他可是亲眼见过郑大钱为了打排位连老板电话都敢挂的,足见对于玩游戏的人来说这是件多么天大的事。
万朝阳的双耳被薛木捂住,呼吸声和心跳声轰隆作响,尽管天寒地冻,尽管就要迟到,他却还是放慢了脚步。
两人回到学校时已是十点五十,一路小跑,紧赶慢赶,万幸赶在锁门之前冲进了宿舍楼。
一楼大厅的黑板上写着今天的宿舍卫生检查表,301上头赫然写着:薛木没叠被子,10。
薛木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拉着万朝阳上了楼。
“妈呀你终于回来了,干嘛去啦?”正在泡脚的郑大钱一见薛木进屋,迫不及待地问道。
“跟朝阳去网吧了。”薛木随口一答,结果全宿舍都愣了。
万朝阳跟在薛木后头进了宿舍,一言不发地脱了外衣换上拖鞋就拿起脸盆要去水房,薛木一见,连忙也拿起脸盆跟上,留下另外六个人六脸懵逼。
刷牙刷到一半,熄灯的铃声已经响起,万朝阳嘴里叼着牙刷,褪下拖鞋,抬起脚伸到水龙头下冲洗着,薛木惊呆了,吐掉嘴里的泡沫问道:“不凉啊?”
万朝阳洗完了一只,又抬起另一只脚,也吐掉泡沫,转头向薛木问道:“你打水了?”
薛木愣了愣,说:“没打……也可以用大钱儿的啊……”
万朝阳洗完了脚,漱了漱口,说:“我不爱麻烦别人,自己没打水就用凉水洗,没那么多事儿。”说完端着脸盆就走了。
“没洗完的抓紧时间!熄灯了!”宿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薛木心里一紧,早晨刚得罪了他,这会儿再让他找茬实在麻烦,又想了想万朝阳的话,把心一横,打开水龙头把脚伸了过去。
“嚯──!嘶──!呵──!”
冰凉的水砸到脚上,像是一把利刃刺穿了皮肤,寒意顺着血液的循环直奔心脏,薛木第一次洗脚洗出了心寒的体验。
“木头,你真去网吧了?”薛木缩在被窝里,使劲地捂着脚,听到郑大钱这样问道。
“蒙你干嘛?”薛木答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打DOTA了,我打得贼溜。”
上铺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薛木笑着又说:“那当然也是没有我们朝阳哥哥溜啦!”
“你怎么突然想去网吧了?”郑大钱又问。
“我怎么不能去网吧了?”薛木反问道,“打游戏不比上自习好玩吗?”
郑大钱听了这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上铺的杨钊却开了口:“木头,感觉你今天很反常啊。”
“对啊对啊,”郑大钱连忙附和,“从来也没见你这样啊,跟变了个人似的。”
薛木沉默片刻,说:“那你们觉得我是原来那样好啊,还是现在这样好啊?”
大伙儿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似乎都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的你好像有点……太离经叛道了……”
“你的讲话我们听的明白,但是不叠被子也是有点那个……”
“扣了十分啊……”
“听说扣分晓梅要发奖金的,她多冤啊……”
“你就算不满意学校的规定也不应该自习的时候去网吧吧……”
“你跟朝阳又比不了,回头真把你开了怎么办……”
“就算不开,给你个处分你也要背一辈子的……”
舍友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可是说来说去,竟没有两句是在夸他的,有的出于朴素的世界观劝他为人低调些,有的看在同窗情谊上怕他重蹈万朝阳的覆辙,也有的因为他今天太锋芒毕露抢走了暗恋对象的注意而语带醋意。
薛木心中有些纳闷,升完旗的时候还一个个簇拥着他,现在是冷静下来了觉得还是不好?自己原来在班里除了成绩好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现在为人处世张扬了一些,就立马全都跳出来打压了?
尽管他一再暗示自己一把年纪了不该和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计较,可是六七个人轮拨劝诫教育也还是听得他憋闷非常,正准备开口反击,却听到“咚咚咚”的捶门声,一束灯光照了进来,在四个上下铺里来回逡巡,大伙儿顿时都不敢言声了。
宿管的脚步声走远后,也没人再主动开启话题,上了一天的课,大家也都累了,薛木表现得再如何奇怪,终究也比不上好好睡一觉重要,于是纷纷翻了个身,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
薛木一口怨气别憋在口中,又兼上大学后养成了每天洗澡的习惯,回来高中已经两天没洗,身上刺挠得不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郁闷的叹息和来回烙饼的动作惊动了上铺的万朝阳,他扶着床沿朝下看了看,正迎上薛木的目光。
“吵着你了?”薛木用气音问道。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
万朝阳摇了摇头,薛木耸了耸肩,又说:“睡吧。”
万朝阳抿了抿唇,说:“我觉得你这样挺好。”
“啊?”薛木一时没听明白。
“我喜欢现在的你。”
第十一道题 天天轰趴流连网咖会不会太crazy
“我喜欢现在的你。”
薛木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愣了愣,万朝阳探出来的半个头,有些怯懦与坚定混合的意味,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宿舍,在他眼中反射着微亮的光芒,看得他心中温热非常,
“MUA!”薛木夸张地做了个亲吻的表情,消解了这有些暧昧的场面,万朝阳怔了一下,默默又躺了回去。
薛木抑制不住偷笑的嘴角,翻了个身,抱着自己冰凉的脚,安稳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薛木没敢再睡懒觉,起床铃一响,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还是赶紧起了床。
他梦游似的端着脸盆到了水房,冷冷的冰水在脸上胡乱一拍立马清醒了过来。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看到郑大钱正在叠被子,心中猛然一惊──学校对于宿舍卫生的要求是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而他早就不记得那种把被子边角窝成正方形是种怎样的手法了。
郑大钱叠好了被子,坐在床沿上换鞋,却见到薛木正对着叠得软塌塌的被子抓耳挠腮。
而薛木抓耳挠腮的过程中却发现头皮很痒,才意识到已经两天没洗头了。
“嘛呢?”郑大钱怕吵醒还没起床的舍友,用气声问道,“赶紧叠完了吃饭去呀。”
薛木看看郑大钱,挠了挠头,说:“我这被子好像有问题,你帮我窝一下这个角儿。”
郑大钱听了有些不明所以,一脚踩着棉鞋一脚踩着拖鞋起身过去,三下五除二窝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角,疑惑道:“怎么了?”
“卧槽……”郑大钱的手法太快,以至于薛木都没看清,“你……你再窝一个我看看?”
郑大钱转头迅速地又窝了一个出来,这下薛木大概看明白了,连忙到了两声谢,坐在床上开始整理其他的边角。
郑大钱换好了鞋穿好了衣服,扭头一看薛木还在整被子,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呢到底……?”
薛木又挠了挠头,说:“那什么……你先去吃吧,帮我……随便帮我带个什么吧。”说着摸出了一卡通递给郑大钱。“哦对了,我用你热水洗个头,中午帮你打哈。”
“哦……”郑大钱接过了卡,还是觉得薛木有点奇怪,但是想起自己还有点作业准备早晨写的,只好先走一步了。
薛木又研究了半天被子,还是叠得歪七扭八,而除了万朝阳之外,其他同学都已经纷纷起了床,薛木不想给他们看到自己不会叠被子的样子,便拿起暖壶和脸盆先去水房洗头了。
铃声再次响起时,万朝阳醒了过来,迅速地叠好被子下了床,正碰上薛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宿舍。
“起啦!”薛木一见万朝阳,立马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嗯。”万朝阳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脸盆出了门,薛木对他的故作矜持毫不在意,放下暖壶脸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四处寻摸,才猛然惊觉:宿舍里是没有吹风机的。
“卧槽……”
万朝阳洗漱完回到宿舍,却见到薛木仍在玩命地擦头发,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呢?”
薛木回过头来反问:“咱们是一直就没人用吹风机,还是宿舍规定不让用啊?”
“吹风机?”万朝阳皱了皱眉,“没人用,不知道让不让,算是大功率电器吗?应该不让吧。”
“哎哟我靠……”薛木无奈地看了看窗外,这样湿着出去,还不冻得满头冰碴子?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的模样,心中了然,在柜子里翻找一阵,将一件帽衫递给了他,说:“穿里头吧,出去的时候把帽子戴上。”
“妈呀,”薛木感激涕零地接过,一边换衣裳一边说,“太感谢了,没有我们朝阳哥哥我都活不了了。”
万朝阳用力扁了扁嘴角,一边换鞋一边说:“恶心。”
薛木换好衣服穿上鞋,又胡撸了两把头发,把帽子一罩,说:“走吧。”
万朝阳愣了愣,默默指了指他的被子:“你还想让老尚再找你茬儿啊?”
“卧槽……”薛木连忙转身又去鼓捣被子。
万朝阳穿上外衣,打开柜子拿了两个巧克力派,悄悄看了看薛木,又多拿了两个,满满当当揣进兜里,柜门一关,扭脸看到薛木的被子还是软塌塌的。
薛木挠了挠脖子,后退两步瞅了瞅,说:“还……行吧?”
“……”万朝阳抬手看了看表,默默上前拿起薛木的被子放到自己床上,然后把自己的豆腐块拿下来放回了原处。
“卧槽别啊……”薛木有点不好意思,“回头你扣分了晓梅找你。”
“上铺看得没那么清楚,”万朝阳稍稍理了理被子和床铺,“而且老尚跟我爸熟,不会扣我分的。”
薛木一听,立马笑逐颜开,抬手拍了拍万朝阳的屁股:“谢啦朝阳哥哥。”
“……”万朝阳冷着脸看了看薛木,“恶心。”
头两节课是语文,薛木老老实实地坐在郑大钱边上没敢造次,第三节 化学课的时候他就立马又和杨钊换了位置,坐到了万朝阳旁边。
万朝阳手放在桌洞里捏着那两个多准备的巧克力派,蓄势待发要装作随意地递给薛木,却看见薛木捧着个维生素面包一边嚼一边拿着化学书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万朝阳沉声问道。
“让大钱儿帮我买的呀,你吃吗?”薛木说着就把面包递到了万朝阳面前。
万朝阳下意识地躲了躲,蹙着眉一言不发,把手从桌洞里拿出来,“扑通”一声趴在桌上睡了。
趁着两节化学课的功夫,薛木攒完了一千字声泪俱下的检查,他当然知道这玩意交上去也没人看,但是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听讲,就当拿来打发时间了。
下课后薛木把检查交给了李晓梅,李晓梅随手翻看了两眼,就放在了一边。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
“行了,回去上课吧。”李晓梅淡淡说道。
薛木瞧了瞧李晓梅的神色暗自笑了笑,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几天后,双周的周一班会,李晓梅对薛木的行为提出了简单的批评,连站都没让他站起来,宣告了这事的了结。
虽然薛木在国旗下的发言颇具煽动性,也质疑了学校的管理权威,但说到底,学生们也没有受他影响出现什么过激的言行,如果因为他的这番话而进行通报批评,反而搞不好会引起学生们的不满,还不如假装无事发生过,学生们自然也就慢慢忘了这码事。
至于处分,薛木现在身为高二年级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学校当然不会自找麻烦给他身上记过,尽管他态度嚣张一度惹毛了校长,校长也确实想过要把他劝退,但经过综合考量,还是要指望他来考北大清华的,因而最终就授意李晓梅在课上口头批评两句作罢。
而李晓梅自然是完全的护犊子,走走形式在班会上随便提了提这事,也就转移话题说别的去了。
演讲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和薛木预料的差不多。
只是万朝阳对这个结果有点失望,他满心期待着薛木会与学校的恶势力作斗争,带领全班、全年级、乃至全校的学生发起一场正义的革命,却没想到就这么一拳打到棉花上,学校黑不提白不提,薛木也不再继续他所谓的“质疑”了。
薛木没有察觉万朝阳的心理活动,只是每天都和他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上课睡觉,一起去网吧,一起抄作业,然后满脑子都在期待着十年后的暴富。
他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迅速地重新适应高中生活,虽然每天被迫早睡早起,下午要在寒风中跑操,晚自习要看新闻联播,两天才能洗一次澡,宿舍里还没有吹风机,没有护肤品,没有加湿器,没钱,没手机,没网络,就连去网吧玩的游戏他也不是很喜欢……但是他居然还是过得挺逍遥快活的,其中最快活的事情当然还是故意调戏万朝阳,再忍着笑看他装酷,真是怎么玩都玩不腻。
结果骤然被冷落的郑大钱有点看不下去了,双周的周五,本该是他和薛木一起回家的日子,薛木竟然又要跟万朝阳一起去网吧,气得他一把将薛木从万朝阳的自行车后车架上薅了下来,拽到了一边,质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干嘛?”薛木被问得有点懵,“去网吧呀干嘛……”
“你……”郑带,一副气鼓鼓的表情配上这一身尚未发育完成的体型,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学生,“你疯啦?!”
“啊?”薛木愈发纳闷,“我怎么疯了?”
“你天天跟朝阳泡网吧……你不学习了?!”郑大钱质问道。
“哦……”薛木抬手蹭了蹭鼻头,“是不想学了。”
郑大钱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薛木会如此大方地说出这样的回答,一时竟不知怎么接话。
“那个……你先回家吧,我跟朝阳可能多玩会儿今天,”薛木瞄了瞄不远处的万朝阳,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善,“这个学习这个事儿啊……唉……一言难尽,回头咱们再聊?”
“不行!”薛木刚要抬腿,郑大钱一个闪身挡住了去路,“你不能这么堕落!你再这样……我告你妈说去了啊!”
“噗──”薛木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堕落了?”
“你都让朝阳带坏了!”
“我可没带他。”万朝阳蹬着自行车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臭着脸说,“他自己上赶着非要跟我一块儿玩儿的。”
“对对对,我上赶着,”薛木赶紧抬手攀住万朝阳的肩膀,安抚道,“都是我上赶着的,我自己心甘情愿想跟他玩儿,我让他教我!他可牛逼了!大神!”
万朝阳感觉到双肩上传来的轻轻地压力,轻轻扬了扬嘴角,得瑟地说:“耳朵。”
薛木一听,连忙顺从地抬手罩住他的双耳,笑着跟郑大钱说:“他是我大哥兼师父,我是他徒弟兼小弟──简称小徒弟。”
郑大钱看着两人如此亲厚的举动,心中愈发不爽。
从小到大,他的朋友无数,可薛木的朋友却只有他一个,他知道薛木文静内向,因此总是特别照顾他,把他当成最重要的哥们儿,却没想到竟然会突然之间被万朝阳抢走。
偏偏此时的他还理解不了友情也是自私排他的,只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小气得毫无道理,最终只能一跺脚,说:“玩儿你的吧!我才不管你呢!”而后气呼呼地甩头走了。
薛木看着这一副幼稚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嘁,”万朝阳也轻蔑地笑了笑,勾了勾脚蹬子,转头道:“赶紧的,走了!”
“好嘞。”薛木笑着跨坐上了后车架,手仍未离开万朝阳的双耳。
万朝阳蹬着脚蹬子,自行车在离校的大军中灵巧地穿梭着,故意骑到郑大钱身边,抬手胡撸了一把郑大钱的头发,吓得郑大钱一个激灵。
“你大爷!!!”
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淹没了郑大钱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咒骂,只有薛木的笑声洒了一路。
第十二道题 倒退到踏出社会交出手中那张考卷
“木木,还不回来呀?”晚上十点,贺冬兰打通了薛木的电话。
“啊,回,待会儿就回。”薛木歪着头用腮帮子和肩膀夹着电话回答道,手上仍忙碌地操作者键盘鼠标。
噼里啪啦的声响和网吧嘈杂的声音传入了听筒中,贺冬兰听得奇怪,问道:“你在哪儿呢?”
“网吧。”薛木如实答道,“哎呀先不跟您说了我再打两局就回去──十二点之前肯定回昂,挂了挂了,拜拜。”
薛峰歪在沙发上,手握着遥控器随意地调着频道,转头问道:“怎么了?”
贺冬兰看着手机屏幕,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抬眼看看薛峰:“木木说他在网吧……”
“网吧?”薛峰皱了皱眉,说,“他就直接跟你说他在网吧了?”
“是啊。”贺冬兰点点头,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薛峰想了想,说,“那应该没事吧……他直接说了就说明挺坦荡的……嗯……偶尔去网吧打打游戏……也没事吧?”
贺冬兰也一时拿不准主意:“应该……没事吧?”
“没事没事,肯定没事,”薛峰摆了摆手,“你儿子你还不了解?什么时候让咱们俩操心过?玩会儿就玩会儿吧,劳逸结合。”
贺冬兰点点头,放下手机,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嗯,玩儿会儿也挺好的,难得他能跟大钱儿以外的朋友出去玩,就算是网吧也没关系,木木的自制力我还是比较相信的。”
“不是跟大钱儿啊?”薛峰有些意外,“那跟谁?”
“朝阳?”贺冬兰切了一片苹果,递给薛峰,“他提过这个名字吗?”
“没听过啊,”薛峰接过苹果一边咀嚼着一边想了想,说,“算了算了,你要不放心等他回来问问。”
“放心,我对他肯定放心。”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
“卧槽牛逼!!!”一局获胜,薛木兴奋地狂拍桌子,“阳哥你太牛逼了吧!全场最佳!MVP!”
万朝阳得意地笑了笑,“嘁”了一声,说:“你这个段位的跟我匹配,我整个就是切菜,没意思!”
薛木看看万朝阳,觉得他绷不住笑的时候比强绷着装酷的样子还可爱,连忙笑着附和:“是是是,阳哥最牛逼,阳哥最伟大,阳哥用几把打电话!”
“嗯……嗯?”
“哈哈哈哈,”薛木又笑了一阵,看了一眼表,起身道,“行了行了,回家吧,十点多了,我妈都给我打电话了。”
万朝阳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也抬起手看了看,说:“再打两把吧。”
“太晚啦,”薛木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爸妈不得找你啊?”
此话一出,万朝阳沉下了脸没搭腔,薛木立马察觉到气氛不对,忙又说:“我爸妈可没你爸妈那么好说话,走吧走吧,明天再来。”
万朝阳猛然抬头看了看薛木,说:“明天还来?”
“呃……”薛木张口结舌,“我说的是个虚数……说不好明天有没有空啊……”
万朝阳看着薛木,嘴角一点一点的垂了下去,然后一脸不高兴地又转头看着屏幕。
薛木挠了挠头,心说:这小孩儿,玩儿没够呢?
“明天我看情况吧,能不能出来我给你发微信。”薛木只好开口哄了哄。
“微信?”万朝阳又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啊不是,短信,短信。”说着,薛木拿起了手机晃晃。
万朝阳看看他的手机,问道:“你有我电话吗?”
薛木一愣:“有……有吧?”
“你从来没问过我电话。”万朝阳说着,从薛木手中拿过他的电话,手指在按键上飞速的按下一串号码和通话键,紧接着包里响起了一阵古老的电话铃声,随后他又把电话挂断,塞回到薛木手里,起身道,“行吧行吧,先送你回家,明天想办法出来啊。”
“想想想,一定想。”
“前边儿那个小区就是,你停门口就行了,赶紧回家吧。”
“都到门口了,给你送进去吧,几号楼?”
“不用不用──哎哎哎,好吧……五号楼……就那个门口。”
“你就住这儿啊?”万朝阳停下车,抬头望了望。
“怎么了?”薛木听不出万朝阳这话里的意思,心说是嫌弃小区太破还是怎么的?
“离我们家挺近的。”万朝阳道。
“嗨!”薛木笑了,“都没出连兴城,能有多远?隔壁小区就是大钱儿他们家。”
一听这话,万朝阳忽然黑了脸,说:“谁问他了。”
薛木一愣,尴尬笑笑说:“怎么了?你对大钱儿有意见?”
“没有。”万朝阳迅速而冷漠地答道。
薛木无奈笑笑,说:“大钱儿吧……我之前跟他好,现在老跟你玩儿,所以他肯定不乐意啊,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万朝阳又面无表情地答道。
薛木叹了口气,心说中学生的友情也真是复杂,又看了看万朝阳的脸色,说:“你们俩都是我的好哥们儿啊,你俩闹矛盾,让我多尴尬?你就当看我的面儿,别跟他计较了。”
万朝阳面色愈发不善:“都是你哥们儿?那你要是只能选一个呢?”
“……”
寒风呼呼地吹在薛木的脸上,他实在不想再纠结这种近似小学生的情感纠葛,只得故意抬手在万朝阳肩上推了一把,说:“你呗!我这么爱你!大钱儿能比得了你吗!我跟他都是逢场作戏!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开心不!”
万朝阳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干脆默默垂下了头,怕被薛木看到自己乐开花的表情,还使劲克制着语气说了句:“嘁,恶心。”
薛木听他这么说,也就知道算是哄好了,连忙说:“行了行了,真的赶紧回家吧,太晚了,我爸妈也等着我呢。”
万朝阳抬头看了看薛木,纠结半天,还是说不出口“想再跟你呆一会儿”这句话,只得闷闷地“嗯”了一声,掉转了车头,又回头看了看单元号,问道:“你家几零几啊?”
“502。”薛木如实答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回头来玩儿啊。”
“嗯。”万朝阳认真地点了点头,勾了勾车蹬子,“走了。”
“拜拜~”
“我回来啦。”薛木推门进屋,一股暖流扑面而来,“艾玛,真暖和。”
“回来啦,玩儿疯了吧你?”贺冬兰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来。
“哪儿就疯了,这不刚十一点多嘛!”薛木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嘿,那你还准备玩到几点去?”贺冬兰一边说着,一边顶着一张敷着面膜的脸走了出来,忽然停下脚步,说,“怎么一股烟味儿?”
“哦,网吧有人抽烟。”薛木自然答道,脱掉外套,拎着书包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说。
“你抽烟了?”薛峰躺在沙发上,仰头问道。
“没有啊,别人抽的,我抽的二手烟哈哈。”薛木打着哈哈就往卧室走。
薛峰和贺冬兰交换了一个眼神,清了清嗓,问道:“你跟谁玩儿去了?”
“朝阳啊,万朝阳。”薛木已进了自己的屋,一边换衣服一边答道。
“没听你说过这么个人呀。”
“是吗?”薛木动作顿了顿,又笑了笑说,“嗨,我们班那么多人,我也不能都跟您俩说过呀。”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
“男生吗?”贺冬兰问道。
“是啊。”薛木换好了衣服,走出卧室,笑道,“怎么的?还怕我早恋啊?”
贺冬兰一听,连忙借机教育:“早恋并不可怕,你这个年纪喜欢异性是非常正常的事,如果你喜欢哪个女生,你可以跟我们聊聊。”
“哎呀知道知道,没有没有,放心吧我二十五岁之前都没有恋爱谈。”
“那也不行!”贺冬兰笑道,“该谈还是得谈,高中要谈也是可以的,前提是这段恋情是对你们的人生有帮助──并不一定是对学习成绩有帮助,但一定不能让你们将来后悔。”
“哎哟行了我知道了,谈恋爱我肯定跟您俩说昂!我先洗澡去啦!”
薛木站在花洒底下一边哼着歌一边胡乱琢磨着,贺冬兰是一名小学老师,薛峰原本也在学校工作,两人一直以来都在努力以非常专业的教育方法抚养薛木长大,试图成为一个兼具父母和挚友的角色,可偏偏薛木生性内向木讷,尽管在他们两人面前有些没大没小,可是面对外人还是会有些过于害羞,又兼一心扑在学习上,工作之后更是忙得只有空跟郑大钱打打游戏,因此一直都没有交往过女朋友。
女朋友啊……
说实在的,薛木对于上辈子光棍至死这件事也是有点遗憾的,虽然平时并没有多么渴望爱情,但想想一辈子没谈过恋爱也不免有点遗憾,尤其是早恋,一旦错过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而今,既然已经重生了,要不要抓紧时间搞一场?
可是薛木仔细想想,班上二十来个姑娘,大多都是短发素颜眼镜校服,唯一两个算得上漂亮的都已名花有主。可是其他班的女生,好看的虽然有,但是大部分毕业后都上了非常普通的大学,混到毕业后回到靖溪,而后就早早地结婚生子了,无趣得很,说实在的,那些女生他真的有点看不上。
唉……造物弄人啊……没有早恋那个命,还是抱紧朝阳的大腿赚个前程要紧啊!毕竟谈恋爱难免会分手,傍上朝阳那就是一辈子的吃喝玩乐荣华富贵啊!要什么妹子没有!
薛木临睡前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梦里还梦见自己真实地抱着万朝阳的大腿,抱着抱着万朝阳就变成了个妹子,短裙下的大腿白花花的,一脸娇羞地说:“你不是要妹子吗?妹子来啦!”
薛木猛然惊醒,然后忍不住因这古怪的梦笑出了声,然而刚笑了两下,整个人猛然僵住,因为他察觉被子床单上,染了冰凉的一滩。
“卧槽!!!”
第十三道题 我要一所大房子
外头天刚蒙蒙亮,周末的小镇还没苏醒,只有环卫工人的扫帚摩擦地面时“唰啦唰啦”的声响和窗户里透出的嗖嗖的风声,屋里被暖气烘得干燥温热,薛木此刻正光着身子坐在床头,满头黑线的拿着抽纸擦拭着自己的兄弟。
腥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薛木将纸团扔进垃圾桶里,又抽了两张,擦了擦床单和被子,表面上的液体擦掉了,印在上头的地图却不是纸巾能解决的了。
“妈的……”薛木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会干这种蠢事,哦不对,还没满十六岁,确实正是干这种蠢事的岁数。
他翻出了一条干净的内裤换上,蹑手蹑脚地开了一道门缝,客厅里静悄悄的,薛峰和贺冬兰应该都还没起。
薛木回到床边,扯下了被套和床单,和着脏掉的内裤一并丢进了洗衣机,按下了启动键。
洗衣机的型号有些旧了,运行起来发出了恼人的噪音,薛木看了看时间,不到八点,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再躺会儿,却听见了玄关传来的开门声响。
薛峰和贺冬兰有说有笑的提着早饭进了门,正看到薛木从洗手间探出半个头张望,贺冬兰笑问道:“起啦?买了火烧和油饼,看你想吃什么。”
“哦……”睡不成了,薛木只好顺势洗漱一番,一边擦脸一边高声道,“妈,待会儿给我点儿钱,我去趟屈臣氏买点儿东西。”
“去哪儿?”
“屈臣氏。”
“屈臣氏……是哪儿?”
薛木愣了愣,猛然惊觉,屈臣氏……似乎还没有开到靖溪来……
“我靠……”薛木当初返校之后第一时间扔掉了之前用的洗面奶和擦脸油,还试图劝说郑大钱也扔掉那些同款——当然劝说未果——他忍了一个礼拜清水洗脸和自然风干,脸上都要起皮儿了,就指着周末回家去买点好用的,结果居然还没有屈臣氏?
“我洗面奶用完了……去哪儿买啊?”薛木走出洗手间问道。
“超市呗。”贺冬兰理所当然地答道。
“……”
薛木有些沮丧地坐在餐桌前,拿起一个火烧放在嘴里嚼着,心道老子半个月前还是用SKII、 Lane、Mer的高级白领律师,现在居然要去用超市的开架货?
想到这里,薛木忽然一怔,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注意护肤这件事的?好像上学的时候都一直在用的也都是超市货,是毕业之后才开始去屈臣氏的?然后什么时候开始买了这些大牌?
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郑大钱的影响了。大一寒假的时候郑大钱向薛木出了柜,从此就在美妆基佬的道路上一骑绝尘,上班之后他俩一起合租时,郑大钱看到薛木用的那些妮维雅欧莱雅,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然后一股脑丢尽了垃圾桶,拉着他进了屈臣氏,从此开启了薛木的护肤之路。
薛木一边想着,一边忽然意识到,他之前劝说郑大钱丢掉的那些洗面奶什么的都是跟他一样的配置,也是一样郑大钱教育他该用什么、推荐给他、他才用的,只不过上了大学之后两人四五年没住在一起,郑大钱的护肤层级不断提高,薛木就原地踏步了。
所以……是大钱儿改造了我?还是……塑造了我?
我现在和高中时完全不是一个人的这种局面……难道也是因为大钱儿的影响?
“待会儿去看你奶奶,你去不?”薛峰的话打断了薛木的胡思乱想。
“啊……”薛木想了想,不知该不该以去网吧为理由不去看奶奶。
“你要是要写作业没时间就别去了,我跟你爸俩人去就行,大冷天的,还倒腾。”贺冬兰道。
薛木暗自琢磨了一阵,他们两人去看奶奶的话,顶多半天时间就回来了,如果去网吧恐怕时间不赶趟,还不如说实话,于是开口道:“我不去了,跟朝阳约了出去玩,上午我先写会儿作业,写完了下午就去找他。”
薛峰与贺冬兰对视了一眼,喝了一口豆浆,假装随意地问道:“还去网吧呀?”
“嗯。”薛木坦然地应了一声。
贺冬兰纠结片刻,斟酌开口道,“你可别染上网瘾啊……”
薛木憋不住笑出了声,脑海中浮现了不久前回家时,一家三口坐在电视前头各自玩手机的场景。
“嗯嗯,放心吧。”薛木敷衍答道。
吃完早饭,薛峰和贺冬兰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薛木假装在写作业,拿出手机给万朝阳发了短信:今天可以去,时间?
很快,万朝阳回复道:吃完中午饭,我去你家找你。
“小丁那钱什么时候能还上?”薛峰的声音从客厅飘了进来。
“没催过她,之前她跟我说下个月吧,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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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不是要换房子么,说要跟咱们借五万,你回头问问小丁,能不能早点还。”
薛木一听这话,脑中的弦猛然绷紧,扔下手机就跑到了客厅,问道:“我二大爷要买房?在哪儿买?”
薛峰有些意外,薛木从来没有对这些事情表示过什么兴趣,如实答道:“太阳城那边,你二大妈换了个单位,准备卖了老房子找个合适的地方买新的。”
“哦哦,”薛木点点头,转了转眼珠,说:“答应借给他们了?”
“答应了啊。”
“嗯……那咱们家还有多少存款?”
贺冬兰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有没有考虑过买房投资啊您俩?”薛木问道。
薛木和贺冬兰都愣了,互相看了看,转头又瞧着薛木,贺冬兰说:“咱们哪有那个钱啊,还投资?”
“你知道现在房价吗?买房投资总得买得起呀。”薛峰道。
“……”薛木沉默片刻,说,“这样,您俩先忙去,我研究研究,回头跟您俩讨论。”
“你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了?”薛峰问道。
“呃……一言难尽,总之您俩先忙去吧。”
薛峰与贺冬兰犯着嘀咕离开后,薛木迅速打开了电脑,开始查询实时房价。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二零零七年房价已经同比上涨了百分之四十多,而即便在这样上涨的情况下,东西城的均价也只有一万八,要知道贰零一七年的时候可是十八万都不止的,房价上涨十倍,工资有上涨十倍吗?当然不可能!
薛木激动万分地拿了纸笔,认认真真地研究规划一番,他不太确定哪些地方是学区房,但总之奔着西城海淀买是没错的。
假设有二十万存款,在海淀买一套一万块七十平的两居,全部付掉首付,按照五十年的贷款算,每个月只需要还一两千,十年之后,贷款基本约等于没有,二十万就能凭空变成七百万。
而如果二十万的存款,买两套五十平的一居,也按五十年来算,每个月可能要还两千多,十年之后就是一千万。
而如果中间在房价上涨时卖掉已有的套现再去买更多……
薛木越算越亢奋,简直满眼都是粉红粉红的人民币,直到肚子咕噜一声叫,才发现一个上午就已经这么晃过去了。
他起身到厨房翻了翻,找到了冰箱里头的剩菜,放进微波炉里转了转,然后端到客厅一边吃着一边随手打开了电视,短信铃声却响起,薛木拿起一看,是万朝阳发来的:到你楼下了。
薛木赶忙跑到阳台朝下望了望,正看见万朝阳双手插兜,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脚蹬子上,耳朵里插着黑色的耳机,不知在听着什么。
“朝阳──!朝阳──!”
万朝阳听到呼喊,摘掉耳机抬头看了看,见到薛木正朝他挥着手。
“上来吧!我还没吃完饭呢!”
“你先吃吧!我不上去了!”万朝阳回道。
“上来吧!下头多冷啊!我爸妈没在家!”
万朝阳一听这话,立马抬腿下车,三下五除二上了锁进了楼门,不足两分钟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你先坐会儿,我说话就吃完──喝水不?”
万朝阳摆了摆手,眼睛四处张望着。
薛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房子都是我爸装的,风格太九十年代了吧?”
“挺好的,”万朝阳道,“我能参观参观吗?”
“随便随便。”薛木坐回到沙发上,接着吃自己没吃完的午饭。
薛木走到薛峰和贺冬兰的卧室门口,朝里望了望,说:“你们家电脑放你爸妈屋啊?”
“嗯啊,”薛木答道,“我平时也不用,我那屋写字台上都是书,放不下,也再摆不下一个电脑桌。”
万朝阳顺手拿起薛木刚刚做的笔记,问道:“你们家要买房?要买海淀的?”说着警觉地回头看向薛木,“你们不会要搬家吧?你要转学吗?”
“哪儿跟哪儿啊!”薛木笑道,“我就研究研究房价,准备跟我爸商量商量买房投资。”
万朝阳稍稍讶异:“你还懂这个?”
薛木嘿嘿笑了两声:“偶有涉猎。”
万朝阳放下笔记,溜溜达达走到了薛木的卧室,轻轻扬了扬唇角,说:“你在家也不叠被子呀?”
“哎?”薛木其实平时是会叠被子的,只是今天想起房子的事一时激动给忘了,“叠,待会儿就叠。”
万朝阳走进卧室,看到墙上挂着三张海报,一张S.H.E的、一张蔡依林的、一张周杰伦的,又问道:“你这海报自己买的?”
“不是,都是大钱儿送我的。”
万朝阳一听到郑大钱的名字立马就有点不高兴,说:“谁的海报都挂,一点都不专一。”
薛木笑了笑,说:“你专一?你喜欢谁?”
万朝阳仰着脖子想了想,说:“潘玮柏。”
“艾玛,潘玮柏啊,你有free style吗?”薛木忍不住笑了。
“啊?”
“哎不对,那好像是吴亦凡的台词。”
“谁?”
“Never mind,我吃完了,你等我刷个碗,换衣服咱们就走。”薛木说着端起碗就站起了身。
“那我帮你把被子叠了吧。”万朝阳说着就伸手去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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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木猛然一惊,大喝道:“等会儿!”
一切都太迟了,被子掀起的瞬间,那一滩地图赫然出现在了万朝阳面前。
第十四道题 生气的温柔埋怨的温柔的脸
薛木徒然地伸着手,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尔康,而后默默地把手收回,盖在脸上,不想面对眼前的画面。
万朝阳看着被子上的印迹,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拎着被子歪着嘴角转头看向薛木,坏笑道:“干坏事儿了啊?”
薛木一听万朝阳的话,立马放下右手,坦然地回望着万朝阳,故作淡定道:“怎么着?你没遗过啊?没遗过那是病,及时就医!”
万朝阳抬手蹭了蹭鼻头,努力又忍了忍笑,说:“遗,那也是初中时候的事了,不像你啊,能保持这么健康的习惯到现在。”
薛木脸上有点挂不住,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幼稚”,转头进了厨房。
万朝阳扔下被子,小跑着跟到厨房,看着薛木臭着脸洗刷着碗碟,又问道:“你真的一直遗吗?”
“没有!”薛木有些失了耐心,心道中学生真的是很幼稚,说起这些话题就兴奋不已。
“哎,”万朝阳忽然凑近薛木身边,低声道,“你那个过吗?”
“啊?”薛木把一个洗好的碟子放到橱柜里,没明白万朝阳的意思,“哪个?”
万朝阳又坏笑一阵,用口型比了个“撸管儿”,又说:“弄过吗?”
“……”薛木扁了扁嘴,“哗啦哗啦”地洗着筷子,说,“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万朝阳兴奋地脸上有些泛红,又问:“你是不是不会啊?”
“……”薛木无语地收起了筷子,甩了甩手,强行转移话题道,“等我两分钟啊,我得把刚洗的床单晾一下,然后换好衣服咱们就走。”说着就又转身进了洗手间。
万朝阳不屈不挠地又跟到了洗手间,倚着门框又说:“哎你别不好意思,那个可爽了,而且你定期弄一弄,就不会像今天似的,又弄脏床单。”
薛木忍无可忍,将床单被罩还有内裤扔进衣篓,暗暗思忖了一下,转头看向万朝阳问道,“你今天心情挺好啊?怎么话这么多?”
万朝阳听言愣了愣,立马收敛了笑容,站直了身子,说:“没有,我就是……给你点儿前辈的建议。”
“谢谢,不用了,我经验非常丰富。”薛木一脸假笑,抱起衣篓又去了阳台。
经验丰富?
万朝阳走到客厅,看了看正在阳台上努力挂床单的薛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小朋友,比郑大钱年长两岁有限,他能经验丰富?
薛木此前在万朝阳眼中就是个小孩儿,尽管相比郑大钱,身体已经发育成少年清瘦的模样,但是整个人就像个木头一样,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甚至有些难以想象他也会有这种正常的生理现象。
至于那个……他会?他真的会?嘴硬吧!这样的乖宝宝,恐怕连三级片都不敢看的吧!
薛木晾好衣物,回到客厅见到万朝阳还正似笑非笑地顶着他,不由得又翻了个白眼,说:“你再跟我没完没了的我不去了啊。”
万朝阳压着嘴角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说啊。”
薛木别了他一眼,将衣篓丢进洗手间,回到屋里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服,臭着脸拉着还在暗笑的万朝阳出了门。
下午的游戏打得不是很愉快,万朝阳嘴角老是噙着一抹邪恶的笑容,不断地飘进薛木的余光里,看得他心烦气躁。
尽管打的时候还是都靠万朝阳在carry,可薛木看着万朝阳不断地超神,也始终不肯称赞一句,反而在打了两个钟头后,烦躁地退出了游戏。
“怎么了?”万朝阳问道。
“不想玩儿了,你玩儿吧。”薛木黑着脸答道。
万朝阳笑了笑,本想再开两句玩笑,但看薛木脸色实在不善,想了想,问道:“不高兴了?”
“没有。”薛木脱口而出答道。
“别介啊,不至于吧?”万朝阳感到了一丝尴尬。
“说了没不高兴。”薛木又答了这句,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好像个不讲理的女朋友?
“要不我给你认个错?”万朝阳补上这一句,让薛木愈发别扭。
他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不高兴,我就是玩了两个礼拜了这个游戏,玩腻了,你先玩儿吧,我看看别的。”说着就打开了游戏大厅,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密密麻麻的游戏列表,然后顺手点开了一个梦幻西游。
万朝阳跟薛木熟识起来也就是这两周的事,而且一直都是薛木往他身上贴,死命地巴结着他,他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殷勤,但也十分受用,此刻自己好像把人家惹恼了,不免有点不安。
他也不敢再开游戏,胡乱地点着选项设置,悄悄地瞄着薛木,见他似乎真的在认真玩起了别的游戏,也稍稍放了些心,出于保险又问了一句:“真没生气,我就接着玩儿了啊?”
“嗯嗯,玩儿吧玩儿吧,我玩儿会儿这个。”薛木努力控制着语气,尽量表现出真的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还要面带自然的笑容表示对眼前这个新游戏很感兴趣,心里默默吐槽道:什么事儿啊这叫?他一个劲儿犯贱,我还得玩命儿配合表演不让他多心?我真是为了钱付出了太多的尊严。
万朝阳玩儿起游戏来也就暂时忘了薛木的事,一局打完才扭头看到薛木正玩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好玩儿吗?”
“好玩啊!”薛木由衷答道,虽然刚才只是为了找个台阶下打开的这个游戏,但是玩起来却真的入了迷,“这个比DOTA好玩多了啊,打怪的时候是按回合来的,而且古风的设定我也喜欢!”
万朝阳微蹙着眉看了看屏幕,对于亮度过高的画面和各种Q版的人物模型不太感冒,此时耳机里响起匹配完成的音效,他忙又转头开始打自己了。
两人各玩各的,不知不觉已到了晚饭时间,薛木的手机适时响起,自然是贺冬兰打来的。
“嗯,嗯,行,待会儿就回。”
万朝阳悄悄地听着薛木挂断电话,果然紧接着就听到他说:“打完这局回吧?”
“不回。”万朝阳冷着脸道,“我要包夜。”
薛木愣了愣,迟疑片刻,说:“那我先回了,反正现在还有公交,你……你包夜没问题吗?跟你爸妈说了?”
“不用你管。”
薛木一怔,心说怎么翻脸跟翻书一样?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我……我还有事要跟我爸妈说呢,不能……不能一直陪你玩……”薛木试着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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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朝阳没有转头,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娴熟地操作着,也没有给薛木任何回应,甚至看不出有没有听到薛木的话。
薛木心中无奈,暗自琢磨着到底是青春期的中学生都这样还是只有万朝阳是个个例,哪有这么喜怒无常的?
“我真不能陪你了,回头再玩吧。”薛木又道。
万朝阳还是理都不理,显然是生了气。
薛木起身穿上衣服,看着万朝阳气鼓鼓的脸,感觉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合适,闹不好一不小心就丢了这条金主大腿,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不能说的秘密》里头的那个画面,于是在旁边安静地等了一阵,在这一局获胜时,抬手拍了拍万朝阳的肩膀。
万朝阳下意识地一回头,脸颊猛然撞上了薛木翘起来的食指,纳闷地往后缩了缩,问:“干嘛?”
薛木傻笑一阵,模仿着马三立的声音说:“逗你玩儿~”
“……”万朝阳扁了扁嘴,“幼稚。”
“我是幼稚啊,”薛木笑道,“我不是三岁嘛!”
万朝阳看着薛木的笑脸,心里的不高兴消了一半,闷声道:“你走吧,我再玩会儿。”
“没生气?”薛木歪着头问道。
“有什么可生气的?本来就没生气。”
薛木看着万朝阳言不由衷的样子,不禁又笑了笑,推了他肩膀一把说:“那可不,我们阳哥最大方最善解人意了,哪儿那么爱生气!”
“嘁,走吧走吧。”万朝阳甩了甩肩膀,故作嫌恶道。
“那我走啦?那我可真走啦?拜拜!MUA!”
“恶心。”
“你怎么出门都不关电脑啊,也不断网?”薛木没想到一到家首先收到的是贺冬兰的批评,“这都多少小时了,肯定超了。”
“超什么?”
“超二十小时啊。”
薛木一怔,完全忘了现在家里居然还是拨号上网每月二十块钱二十小时、超出部分一小时三块的套餐。
“啊……我忘了……我的错……”
“你这写的是什么?房价?”薛峰拿着薛木的笔记问道。
“啊对对对!”薛木连忙接过,“我正要跟您俩说这事呢。”
薛木顾不得吃饭,拿着自己的笔记,声情并茂地描绘了一番难以想象的投资前景。
“怎么样?买吧买吧,赶紧买吧。”
“你这……”薛峰微微蹙着眉,“你这分析从哪看的?谁告诉你十年之后房价能翻十倍?”
“这个……”薛木舔了舔嘴唇,“这个是专家说的。”
“那个专家?”薛峰又质疑道,“我怎么看的专家都说明年房价要回落呢?”
“所以说专家都是胡说八道啊。”
“嗯?”
“呃我的意思是……哎哟我很难解释,但是真的信我没错!”
“……”
贺冬兰与薛峰互相看了看,有些担忧地看向薛木,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这些想法的,但是……但是这些咱们先不考虑了,你还是别研究这些了,把心思放在高考上吧。”
薛木万般无奈,“高考算什么啊,上大学出国留学到最后都是一样扑街,都比不了现在买房啊!”
“你是不是收到什么诈骗短信了?”薛峰皱眉问道,“还是被搞传销的洗脑了?”
“……”
薛木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薛峰和贺冬兰两张担忧的脸良久,下定决心,说:“爸,妈,我要跟您俩说一件事,请您俩保持冷静,并且一定要相信我。”
“嗯……”薛峰与贺冬兰听了,神情愈发凝重。
“其实我……是从未来回来的。”
第十五道题 我不知道冷 就算再寒冷
薛峰与贺冬兰面面相觑,然后一同转过头来看着薛木,脸上的担忧神色更深了。
“我知道这个很难以置信,”薛木舔了舔嘴唇,“但是我说的话真的真的是真的。”
“木木啊……”贺冬兰的眼神已经从担心变成了焦愁,“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我们说实话……不用……这样……”
薛木进退两难,只得继续说道:“我是从十年后穿越回来的──或者说是重生回来的,我应该是在二零一八年一月一号死了,然后再今年一月一号重生的。”
薛峰默默地点起了一支烟,慢悠悠地嘬了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抬眼看看薛木,等着他的下文。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重生,但是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重来一次的机会,上辈子我过得很憋屈,所以这回我想过得痛快一点。”
薛峰掸了掸烟灰,淡淡地说:“所以你就开始去网吧了?”
“也不是……”薛木挠了挠头,“我去网吧是有别的原因,也不就是为了玩儿……”
“你怎么会十年后就死了呢?”贺冬兰忍不住插了嘴,虽然并不相信什么重生的话,但她更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二十五六岁就会英年早逝,“生病吗?还是意外?”
薛峰悄悄瞥了贺冬兰一眼,也跟着抬眼看向薛木。
“应该是生病吧,”薛木道,“猝死,上班太累了,作息不规律,也不怎么注意健身和饮食,然后就……就猝死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3
贺冬兰皱了皱眉,又说:“什么工作啊还至于累死了?二十多岁──”
贺冬兰话未说完,薛峰扬了扬手打断了她,又吸了一口烟,说:“行,就说你死了重生吧,你说这些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就是想让您俩相信我,房价真的会涨,现在一定要买房。”
薛峰没再说话,默默吸完了一整支烟,而后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看着薛木的眼睛,定定地说:“我们不会拿存款出来投资房地产的,这个风险太大了,我们不能因为你这两句话就做这样的决定。”
薛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您俩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怎么相信啊?”贺冬兰道,“又不是拍电影,你这话……要不明天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薛木一愣:“看什么?精神科?”
贺冬兰没有答话,脸上的神情却是默认。
“唉……”薛木以手抱头,无奈道,“我要怎么做您俩才会相信呢?”
说完这句话,忽然灵光一闪,他抬头道:“我知道未来的事啊!我可以预言!我说中了,您俩能不能相信?”
薛峰深深皱着眉,又与贺冬兰交换了个眼神,说:“那你说。”
“呃……”薛木飞速地转动着眼珠,“二零零八……啊!奥运会!”
“……”薛峰推了推眼镜,“你想告诉我们今年有奥运会?”
“不是不是,奥运会……”薛木又想了想,“啊!奥运会主题曲!你和我!哎?还是我和你?刘欢和莎拉布莱曼唱的!我和你~心连心~共住地球村~~~”
薛木说着说着就激动地唱了起来,唱得薛峰和贺冬兰面色愈发凝重。
“主题曲是当天晚上才会揭晓的吧!这个您俩肯定不知道吧!”薛木眼中微微发光。
“这个太远了,八月份的事,”薛峰冷静道,“你说个近期的,这个月、下个月之类的。”
“嗯……”薛木想了又想,也想不起来零八年一月二月发生过什么事,“没什么特别的事啊,零八年不就是奥运……还有汶川地震!”
“汶川?”贺冬兰脱口而出,“在哪儿?”
“四川!汶川!”薛木激动地跳了起来,“二零一八年五月十二号十四点二十八分!汶川八级地震!这个我记得太清楚了,高三的时候不知道作文写过多少遍!”
薛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沉默片刻,说:“行。”
“行什么?”贺冬兰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五月十二号嘛,也就还有四个月,”薛峰道,“你不就是想要钱买房吗?五月十二号如果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地震了,我可以拿五万出来,给你安排。”
“五万?”薛木大失所望,“只有五万?”
“只有五万,”薛峰说,“我不可能把存款都拿出来的,你奶奶姥姥他们随时有个病啊灾啊的,不得留着钱用?”
“其实不用,”薛木道,“他们身体都好着呢,十年都没生过大病,就是我姥姥最近一两年有点阿兹海默了。”
“什么?”贺冬兰一听不免紧张了起来,“什么默?”
“就是老年痴呆,”薛木解释道,“不过到我死的时候都还没有很严重,就是有的时候记不住事儿。”
贺冬兰眼神黯了黯,薛木的太姥姥当初也是得过老年痴呆的,这听说确实是会遗传的。
薛峰看了看贺冬兰的神色,又转头说:“行了,这事就这么着了,先等你说的五月份地震吧,到时候再说,你先写作业去吧。”
薛木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五万实在有点难以操作,但是好歹聊胜于无,只得默默起身回了房间。
“你别往心里去,”薛峰安抚贺冬兰道,“不用信他说的话。”
贺冬兰神色复杂地看向薛峰:“你不信他还跟他这么说?”
薛峰有些难掩焦虑:“先糊弄着他,回头你问问他班主任,看看他在学校表现有没有不对,不行……寒假的时候我找找人给他看看。”
“不会真的精神有问题吧?”贺冬兰愈发揪心。
“我一开始觉得是他有什么事想糊弄咱俩,但是你看这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觉得不对。”
“为什么呀……好好的怎么会……”
“这孩子从小就闷,光知道埋头学习,高中跟之前不一样,压力大,他又不爱跟咱俩说,一直压抑着心理确实可能出问题也不好说……先看看吧,先看看。”
──明天去网吧吗
──听阳哥的
──我还中午吃完饭接你吧
──那不行,我得跟大钱一块儿去学校
──你给他活着呢?
──不是,连着两天去网吧了,周日我不能再让我爸妈知道吧,先去学校,咱们从学校再走,正好放下东西
──行
第二天下午,薛木如约和郑大钱在37路公交车站碰了面。
“哟,没叫你男朋友骑车带你去学校啊?”郑大钱摇头晃脑阴阳怪气道。
“谁?”薛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朝阳哥哥呗。”郑大钱翻了个白眼。
“噗──”薛木忍不住笑喷了,“你还吃他醋呐?”
“我可吃不起,”郑大钱还拿着劲儿,“我算什么呀,又不会打游戏。”
“哎哟行啦!”薛木一把勾住了郑大钱的脖子,一边咯吱着他一边说,“咱俩什么交情?朝阳能跟你比吗?咱俩都多少年了?往后还多少年呢?你瞧你那小心眼儿那样儿!”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4
郑大钱最怕痒,一边绷不住笑一边连连躲闪,口中说着:“从前陪人家看星星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换旧人了,就叫人家牛夫人!”
薛木与郑大钱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二十多年不是没有过矛盾,郑大钱与前男友作天作地差点把命作进去的时候薛木也恨不得想把他掐死,但这种超越友情类似亲情的感情,让两人无论如何也记不了彼此的仇,何况只是这样的小插曲,说不了两句话就和好如初了。
“哎,这个给你,”两人坐上车,薛木拿出了上午刚去超市买的洗面奶和保湿啫喱,递给了郑大钱,“你别用可伶可俐了,不好。”
郑大钱接过看了看,撇了撇嘴说:“妮维雅呀,是比可伶可俐贵,但是不如可伶可俐适合我。”
“你信我吧,”薛木握了握郑大钱的手,“十年之后你会非常感谢我的。”
“神神叨叨的……”郑大钱嘴上嫌弃着,却还是塞进了包里,拿出iPod,分了一只耳机给薛木,说,“你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等着抄你的呢。”薛木戴上耳机,理所当然地说。
“我发现你跟朝阳走得近了之后被他传染得好严重,连作业都不写了。”郑大钱道。
“有什么好写的,”薛木耸了耸肩,“考上大学也没屁用,说到底还是得买房──十年之后你就懂了。”
回到学校,一进宿舍,薛木赫然发现万朝阳正躺在他床上听歌,讶异问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万朝阳坐起身,摘下一只耳机,说:“走不?”
“走,走,”薛木答道,“等我换个床单被罩。”
“你们不会又要去网吧吧?”郑大钱问道。
万朝阳斜着眼冷冷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跟你有毛关系?
“怎么着?你也想去?”薛木一边套着被罩一边问道。
万朝阳顿时有些警觉,生怕郑大钱真的顺杆爬也说要去。
“我可不去,后天就考试了,上回月考我就没进前五十,这回要再不进,我这寒假没好日子过了──你复习好了?”
薛木笑了笑,没有答话,将四个被角塞进被罩,然后捏着两个递给郑大钱:“帮我抖落抖落。”
郑大钱正要伸手,万朝阳却抢先一步将两个被角攥住,薛木愣了愣,然后笑笑,与万朝阳一起抖了抖,又扔回了床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说:“我也没复习,然而我并不在乎,我无所畏惧。”说罢一搭万朝阳的肩膀,“走啦。”
万朝阳与薛木一同走出宿舍,还不忘转头留给郑大钱一个嘚瑟的笑容,只剩郑大钱自己黯然喟叹:“唉……这可怎么办呐……”
“你真没复习?”走向车棚的路上,万朝阳忍不住问道。
“蒙你干嘛?”薛木道,“我天天跟你去网吧,复没复习你心里没数吗?”
“那你不怕考砸了?”万朝阳又问。
“砸就砸呗,能怎么的?也不能因为我考砸了就把我劝退吧?”薛木一脸无所谓。
万朝阳看看薛木的得得嗖嗖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没再接话。
走到车棚处,薛木忽然发现后车架上安了个坐垫,惊喜道:“妈呀,这么贴心吗?专门给我装的?”
“嘁,”万朝阳勾了勾嘴角,“自作多情。”说完就弯下腰开了车锁,正要把车推出来,却听到一声:“等会儿。”
万朝阳回头一看,薛木从那个小袋子里掏出两个耳包和两副手套,递到万朝阳面前说:“我也有准备!来戴上,省得冷了。”
万朝阳怔了怔,却没有伸手接过。
“客气啥!”薛木不管不顾地将一个耳包给万朝阳戴上,又晃了晃手套,说:“来,手套。”
万朝阳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接过手套戴上,又看看全副武装的薛木,臭着脸踹了一脚车梯,跨坐在车座上,一言不发。
薛木有些莫名其妙,也跟着坐在后车座上,感叹了一句:“真舒服嘿!”
万朝阳冷哼一声,飞速地踩着脚蹬子出发了。
薛木被晃得差点直接折过去,连忙抬手搂住了万朝阳的腰,心说这又是作啥妖?
而万朝阳,腰部的肌肉骤然紧绷,脸也不知为何有些发热了。
一定是耳包和手套的原因。太热了。嗯。
──他这样想道。
第十六道题 如果我忘了我 请帮忙记得我
周二的上午,薛木拿到了重生以来的第一张考卷。
不知是不是由于中学时代压力太大的缘故,即使毕业多年后,薛木也常常会困在考试的梦魇里,不是拿到卷子一个字都看不懂,就是做着做着题突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坐在考场,要么就是明明自己答对了题,老师就是不肯给高分。
此刻他终于再次重临这样的梦境,才发现其实考试没有那么可怕。
是啊,考试有什么可怕的呢?薛木一边托着腮帮子望着一篇心灵鸡汤式的散文阅读,一边神游天际开始胡思乱想。
考试当然不可怕,不过是考察应试能力,能力强的分数高,能力弱的分数低。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对就得分,错就丢分,这样明了的规则恐怕比成人的世界不知简单多少。
可怕的当然是考试之后的结果,薛木当了一辈子的学霸,每次考试都很紧张,就怕自己考得不好,可是仔细想想,考得不好,究竟又什么损失?
薛峰和贺冬兰是从来不会因为成绩苛责他的,老师们个个都把他当做掌中宝自然也不会骂他,同学们更不必说,在意自己的分数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管他?
其实到了高三下学期,薛木已经无法维持年级第一的地位了,他比同学们早些开始努力,领了跑,可等到大家都开始努力学习时,那一点差距就慢慢被缩小、被追平、被反超了。
因此高考前最后的几个月,是薛木人生中最辛苦痛苦的时刻,他拼命地学拼命地练,可是考试时还是无法像从前一样遥遥领先,尽管偶尔也能跃居第一,但更多时候也只能在前五甚至前十徘徊,虽然成绩已不算差,可“无能为力”四个字还是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最终,薛木没有报考什么北清人师,而是量力填了政法大学的志愿,高考水平发挥正常,年级第二,考了第一的杨钊达成了他们那一届唯一一个北大的指标。
然而薛木由始至终一直拼命学习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大家对杨钊高三一年的努力复习都选择性地无视,他莫名成了“没怎么学习就考上北大”的典范,薛木仍是大家认定的最强学霸──努力了三年也考不过人家的学霸。
学霸……学霸……
窗外的日头还在升起,虽已有光芒照进,但教室里的灯仍尚未关掉,接触不良的白炽灯管发出“嗞嗞”的声响,与沙沙的写字声相映成趣。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5
一片白噪音中,像是一道灵光闪过,薛木忽然明白了自己恐惧的根源。
他怕自己考得不好,怕自己学不明白,怕自己无法继续成为那所谓的学霸,正是因为他多年来从来未曾认真考虑过自己和未来,只知道学习、考试、分数、排名,却不知这一条既定的道路通往何方。
他没有自我,“学霸”是不知不觉中获得的一个标签和头衔,让他稍稍有了一丝认同和肯定,所以他拼命地想要抓住这个模糊的概念,假装自己有了一个清楚的人格,因此他才害怕,害怕因为一次考试的失败,让他再次迷失自我。
迟来的顿悟让他有些惊慌,他放下了笔,伏在桌上,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臂中,任由巨大的空虚感将他包围。
他的一生太短暂、太仓促、太忙碌,他盲目地走在人们认为的优秀的道路上,上学、考试、留学、工作,他不曾去思考人生的意义,不曾去反思努力的目的,只知道高考的分数、留学的绩点、论文的成绩,而当“上学”这样的短期目标与他作别,面对长达数十年的工作生涯,他忽然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他也曾想过要继续攻读博士,甚至永远留在学校、研究所那样的象牙塔,但十多年的拼搏耗尽了他对学习的热情,而他也并不热爱自己的专业,与继续做学术研究相比,至少工作能给他带来不错的收入,因此他才选择了这样一条并不太适合他的道路。
而今他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是又该如何重走人生路呢?
之前的他迷失了自己,可真正的自己,又是什么?
“木头”这个外号是郑大钱给他起的,他们两个其实都不记得起这个外号的缘故了,或许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见了“木”这个字就硬是取了个“木头”的名,却没想到一语成谶,薛木长大果真讷讷闷闷,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一样。
──但若说没有灵魂似乎也不全对,他其实也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会与郑大钱一同捧着手机躺在床上兴高采烈地打游戏,也会同郑大钱一起会见那些形形色色的基友,也会为郑大钱一次次在爱情里栽跟头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想到这里,薛木又再度醒悟过来,他所以为的自己的人格品性,其实都是郑大钱给他带来的。
他听郑大钱推荐的歌,他用郑大钱推荐的护肤品,他穿郑大钱推荐的衣服,他剪郑大钱推荐的发型,他看郑大钱推荐的电影,他玩郑大钱推荐的游戏……
郑大钱填满了他枯燥的工作以外的全部生活,而这样的他,究竟是真的他,还是一个郑大钱的分身呢?
郑大钱说感觉薛木像换了一个人,换来的这个,究竟是十年后的薛木,还是十年后的他?
如果那样的他不是他,现在,他还能重新找回自己吗?
还是说,“自己”本就是个伪命题?
铃声响起,后排的同学已经传来了卷子,薛木浑浑噩噩地将自己的卷子叠在一起传到前头,而后只觉得一阵乏力,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再次被叫醒时,已经开始了物理的考试。
周四下午,收完了最后一门课的卷子,期末考试结束了,明天将会是高二上学期的最后一天。
万朝阳双手插兜,斜斜地倚坐在薛木的课桌上,故作随意地问道:“晚上去不去?”
“不想去了……”薛木闷闷的,考试的三天,他神游了三天,还是无法参破这太过深奥的问题。
“怎么着?”万朝阳轻轻挑了挑眉,“不是说不怕考砸吗?我前两天都没来问你,今天都考完了,你还不去?”
薛木没有抬头,盯着笔袋无力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开口。
万朝阳皱了皱眉,迟疑片刻,弯下了腰,看了看薛木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
薛木抬眼看了看万朝阳,张了张口,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啧,”万朝阳扁了扁嘴,“有话赶紧说,磨磨唧唧的。”
“说了你也不懂。”薛木黯然道。
“嘁,”万朝阳轻笑一声,“你个三岁小孩儿,有什么我不懂的?”
薛木苦笑两下,抬眼张望一番,寻找着郑大钱的身影。
就他对郑大钱二十多年的了解,郑大钱其实是挺会思考人生的,他憋了三天,这会儿考完试了,倒是可以找他聊聊了。
“寻摸什么呢?”万朝阳问道。
“大钱儿呢?”薛木脱口而出。
万朝阳脸蛋一垮,扬了扬下巴,说:“人家泡妞呢!”
薛木顺着万朝阳的目光转头一看,却见到郑大钱和几个女生拿着他的歌词本一边聊天一边唱歌得不亦乐乎。
“泡妞……”薛木笑了笑,“姐妹罢了。”说罢转回头,站起了身。
“嘛去?”万朝阳问道。
“回宿舍躺会儿,你要去网吧自己去吧。”薛木懒懒道。
“你到底怎么了?”万朝阳拉住薛木的手臂,“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我说吗?”
薛木看着万朝阳诚恳中带着些担忧的眼神,不由得怔了怔,而后勉力笑笑,说:“我在思考一个非常哲学的问题,你懂吗?”
“什么问题?你说说,我听听。”
“什么是自我。”
万朝阳有些意外,一时愣住没有接话。
薛木笑了笑,拨开万朝阳的手,转身一边朝教室门口走去一边摆摆手说:“我说你不懂吧?玩儿你的游戏去吧。”
“自我是人格的心理组成部分,调节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遵循现实原则,以合理的方式来满足本我的要求。”
薛木诧异地转过身看着万朝阳:“你说什么?”
万朝阳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回答你的问题啊,没听懂?”
“你……你还懂心理学?”薛木有些不可思议。
“翻过几本闲书。”万朝阳溜溜达达走到薛木面前,拽里拽气道,“现在觉得我配跟您聊聊了吗?”
夕阳一点点消失在楼宇间,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倚在走廊尽头窗边的暖气片边上,一边聊着心事,一边望着远处的操场,颇有些爱上层楼的意味。
“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你除了努力学习之外,性格都是被郑大钱影响的,你想摆脱现在的自己,又不知道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儿?”
“差不多是这意思吧。”薛木点点头。
万朝阳皱了皱眉:“你哪儿像他了?他那么咋咋呼呼的。”
薛木有些意外:“我不咋呼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6
“不咋呼啊,”万朝阳道,“你很冷静沉着啊,要不怎么能在国旗下讲话那么溜?”
“……这是另外一回事……我现在纠结的是自我这件事。”
万朝阳看着薛木有些惶惑的神色,居然难得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说:“没有一个人是与世隔绝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不对?性格的塑造本来就多方多面的影响共同造成的,我跟你现在老一块儿玩儿,我发现自己也变得开朗了,你没觉得吗?”
薛木一怔,经万朝阳一说,好像真的发觉他有了不小的变化。
“我觉得你想找所谓的原始的自我是没有意义的,出生时候的自我最自我,那叫本我,你的本我想的事情就只有吃喝拉撒睡。从你接受外界的信息开始,你的父母、亲人、同学、朋友、老师就都在不断地影响你,这一点一滴好的坏的加起来才塑造成了现在的自我。我觉得现在的你就很好,成熟、勇敢、活泼、智慧、充满魅力、惹人喜欢。“
薛木一时瞠目结舌,看着万朝阳诚挚的双眼,简直不知该如何答话。
“怎么样?听得明白吗?”万朝阳歪头问道。
薛木讷讷地点了点头,说:“挺有道理的……就是……夸我的有点儿……too much……”
万朝阳脸上忽然浮起一阵红,错开眼睛道:“没有,我说的是事实。”
“拉倒吧,”薛木笑着推了万朝阳一把,然后故作得瑟地说,“魅力什么的我确实很有,但是我哪儿成熟勇敢了?瞎捅词儿!”
“你敢跟老师叫板,而且不是赌气顶嘴,是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地讲道理,这就是很勇敢成熟啊,就像……像一个大人。”万朝阳又诚恳道。
薛木听他如此说,忍不住乐开了花,摇头晃脑道:“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你爱我了,我也爱你昂!”
万朝阳脸上又是一红,“嘁”了一声,说:“恶心。”
薛木一瞧他这样就憋不住想笑,抬手在他腰间戳了一把说:“你再给我装!”
“去去去!”万朝阳朝边上躲了躲,又看看薛木的笑脸,挑眉问道,“心情好了?”
“好啦!”
“那去不去?”
“去去去!阳哥想去我能不陪着吗!你那么爱我,我也不能辜负你一片情谊啊!”
“嘁,自作多情。”
第十七道题 不厉害读书也不一定就会输
“我发现你最近怎么骑车越来越快了?”从网吧回到学校,薛木等着万朝阳锁车,随口说道。
万朝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咯啦”一声将车锁好,故作随意说道:“是吗?”
“是啊,”薛木与万朝阳并肩走出了车棚,“而且还特不稳当,我感觉你之前是又慢又稳的,现在是又快又晃。”
“风大。”万朝阳面不改色地答道。
“风大?”如果万朝阳含含糊糊地应一声也就罢了,找了这么个理由反而让薛木觉得奇怪。
“嗯。你那个梦幻西游,好玩吗?”万朝阳理所当然地强行转移了话题。
“啊好玩啊!”薛木顾不得万朝阳闪避的问题,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玩的龙宫龙太子!各种水系法术AOE,特别牛逼,还抓了个花妖宝宝!你要不要也来玩呀!有仙族人族魔族三个种族、十二个门派!天宫、龙宫、普陀山、五庄观……”
薛木兴高采烈地给万朝阳讲解着游戏地世界观,不知不觉走进了宿舍大门,忽然听到“咚咚咚”的敲玻璃声响,扭脸一看,却见到宿管的办公室里,李晓梅正沉着脸,朝他招了招手。
薛木心中一跳,虽然早料到天天这么溜出去玩会被发现,也还是难免有些心虚。
“李老师……”两人一同走进了宿管的办公室,薛木率先摆出了一副恐惧的表情语气,怯懦地垂下了头,盼着大事化了,赶紧放假。
万朝阳微微蹙眉,瞥了瞥薛木,他欣赏的是薛木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的模样,而不是这样胆小怕事的表现。
“嘛去了你们俩?”李晓梅冷着声问道。
薛木刚要开口撒个谎,万朝阳坦然答道:“去网吧了。”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哥哥你可真实诚,你爹是老师我爹可不是啊!
李晓梅听言果然脸色一变,厉声道:“行啊,这是以为考完试了彻底撒了欢儿了呗?明天才放假呢!就差这么一天都忍不住了?薛木?!”
薛木正闷头听着,原想着这话两人一起分担也没什么杀伤力,却没料到最后全落在了他一人头上。
他尴尬地抬起头看看李晓梅,迎上她爱之深责之切的眼神,心中立刻明白,李晓梅是已经放弃教育万朝阳了,而他在她心中却是还有挽回的余地的。
“对……对不起……”薛木诚心实意地道了歉,打心底里确实有点感觉对不起李晓梅对他的厚爱。
李晓梅抬手推了推眼镜,说:“朝阳你先上去。”
薛木心里一沉:这是要专门教育挽回我啊……心累……
“为什么?”万朝阳却发出了质疑,“我俩一块儿去的,凭什么光说他?”
李晓梅和薛木都愣了愣,薛木赶紧拉了拉万朝阳的衣角,心说大哥你添什么乱啊?
“你?”李晓梅脸色愈发难看,“我管得了你吗?”
万朝阳把脖子一扬,也不回嘴,也不肯挪窝。
“李老师,”薛木赶紧开口打圆场,“我们都知道错了,这不是马上就放假了嘛,也没事儿了,我就想说跟朝阳出去玩儿会儿,以后不会了。”
李晓梅听言,刚要开口,万朝阳却抢话道:“谁说以后不会了?以后也还会的。”
薛木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万朝阳又接着说道:“我们就是不服学校这样的规定,凭什么每天都要上晚自习?上完了课就是我们自己的时间,我们在校外爱干嘛干嘛,凭什么管我们?就凭学校的规定?规定怎么制定的?薛木提出了这个质疑学校到现在也没回答过啊!”
“万朝阳!”李晓梅终于忍无可忍,“你要是不想学习我不管你!但是你别祸害别人行不行!”说罢,李晓梅转身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啪”地拍到了桌上,“薛木!你看看你的成绩!”
薛木瞄了瞄桌上的成绩排名,却并没有伸手去拿,他心里当然有数,这回考试,八门课,八百分,他能拿到两百分就不错了。
“你不是头一次去网吧了吧?”李晓梅质问道,“我是不是平时对你太放心了?是不是太信任你了?我是不是应该天天晚自习坐在教室里盯着你才行?薛木,你这个成绩太说不过去了吧?学校还指望着你能考清华北大的,你就考成这样?你是不是对学校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万朝阳伸手拿起桌上的名次表,目光由上至下寻找着薛木的名字,却意外发现竟然还排在他的后面,总成绩241,班级排名49,年纪排名557。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7
他有些吃惊地转头看看薛木,他知道薛木这两三个礼拜都没好好学习和复习,可是就算怎么样,他的基础在哪里,也不至于一下跌成这样,他甚至也有些怀疑薛木是故意的了。
“你们俩啊……你们真是好哥们儿!”李晓梅咬牙切齿,“当初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现在全是班里的倒数第一第二!薛木!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薛木听完李晓梅的质问,缓缓地挺直了腰板,抬起了头。
他原以为李晓梅是抓住了他逃晚自习的事,所以打算认个怂服个软糊弄过去就完了,却没想到根本目的是在与考试成绩的事──想必是晚上录入完成绩拿到排名之后就急火攻心去了教室还扑了个空,心里的气自然就更大了。
其实如果单论成绩,他也并没有很想跟李晓梅辩论,反正他现在的想法,说出来李晓梅也无法理解,但是李晓梅用了“祸害别人”这个词说万朝阳,不知为什么一下点着了他心里的火。
“李老师,您现在是认真地问我怎么想的吗?”薛木定定地说。
“是,你说吧。”李晓梅双臂抱胸,满头都是怒火。
薛木点点头,微微露出笑容,说:“我的想法就是,我不认为学习很重要,也不认为考试很重要,更不认为上大学很重要。我认为──朋友很重要,健康很重要,快乐很重要。”
李晓梅听完,怒极反笑,说:“朋友健康快乐重要,学校考试不重要?那你上学干嘛?你回家吧。”
薛木笑笑说:“可是我的朋友在学校呀,所以我要上学。”
万朝阳一听,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哦,你上学是来交朋友来了?”李晓梅被薛木气得又有些词穷,“这是高中!不是托儿所!”
“我知道我知道,”薛木又笑了笑,“李老师您别生气了,我现在的三观跟您不一致,我不打算动摇您的想法,您也别试图教育我了。逃晚自习是我的错,这个您要说我,我没话说,但是我考试考得不好,说到底这个也没有违反学校规定吧?我已经不打算好好考试好好学习了,您就跟放任朝阳一样放任我吧,反正高二结束的时候重新分班我也就回六班了,到时候您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我没有被朝阳祸害,跟他一块儿玩儿让我获得比学习和排名多得多的快乐,而且──玩儿游戏未必玩儿不出名堂,谁知道十年之后怎么样呢?”
万朝阳看着李晓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使劲压了压嘴角,说:“李老师,我们要洗漱了,待会儿熄了灯洗漱,还得给咱们班扣分儿。”
李晓梅气得一阵肝疼,起身抓起名次表塞进包里,挎在肩上道:“行,明天放假,跟你爸妈说,我周日去你家家访,我倒要看看,你爸妈是不是也是让你来学校玩儿游戏交朋友来的!”说罢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哐哐哐”地踩着高跟鞋去了。
“你也太猛了,两百四十一?你就是合着眼考也考不了这个分吧?故意的吗?”万朝阳与薛木一边上楼一边问道。
薛木苦笑着摇摇头,心说除了语文和英语,什么数理化生政史他连题目都不太看得懂,两百四十一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好吗?
“谁告诉你高二结束还要重新分班的?”万朝阳又问道。
薛木愣了愣,才意识到重新分班这个消息是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之后才宣布的。
当时高一分班时筛选出来的前四十九个优秀学生组成了他们十三班,可是由于学习气氛不够浓郁、竞争不够激烈、也有一部分学生在高二上学期掉出了第一梯队,学校决定再次筛选,只留下二十九个人,淘汰的学生都回到高一时的班级,这个消息放出后,也宣告了高二十三班正式进入了全员认真学习的纪元。
“啊那个……”薛木转了转眼珠,“之前的实验班不都是那么弄的嘛!”
“是吗?”万朝阳想了想,对此也不是很清楚,又道,“要是真的重新分了,我也得回九班,咱俩就不在一个班、一个宿舍了。”
“那有啥,”薛木笑道,“都在一个楼,又不是天涯海角的,该玩儿还是玩儿呗!”
“这么爱我吗?分了班也要跟我玩儿?”万朝阳笑问道。
“哎?”薛木有些意外,“怎么还抢我台词呢?明明是你爱我啊,我对你就是,你知道,兄弟情。”
万朝阳没想到先开了口,薛木竟然还有新词,一时又还不上嘴,只好又“嘁”了一声,以不变应万变:“恶心。”
“哈哈哈哈哈,好啦好啦,爱你啦爱你啦,父爱如山嘛。”
“滚。”
第十八道题 终于了解等待滋味
贺冬兰看到薛木的成绩单时,一时彻底傻在了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薛木挠了挠头,他也知道这个突然的转变她一定也很难承受,却也只能如实解释道:“我跟您说过我是穿越回来的,这些高中的知识……我真的都忘了……”
贺冬兰放下单子,看看薛木,又有些不甘心地拿起单子看看,而后又无奈地放下。
“哦对,晓梅说周日要来家访,您俩跟她约一下具体时间吧。”薛木补充道。
贺冬兰满面愁容地将成绩单放到一旁,沉默半晌,说:“等你爸回来再说吧。”
晚饭的时候桌上的气压一直很低,尽管贺冬兰一直试图装作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尽量故作轻松地说笑,却还是难掩微微蹙起的眉头。
薛木也不知还能如何解释,实话他都已经说了,贺冬兰不愿相信他也可以理解,这个成绩她不能消化他更能明白,可是事实就是这样,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贺冬兰心里更加纠结的地方在于,她一直试图对薛木进行快乐教育而非压力教育,从来也不追求薛木成绩多么出色优秀,他自己考得好那是额外惊喜,成绩普通她也绝不在意,可是这个成绩和落差,让她难以承受的同时,也不免反思自己是否真的不在乎薛木的分数。
薛峰当天晚上应酬到很晚才带着一身的酒气东倒西歪地回来,贺冬兰让薛木帮着将他搀扶到卧室床上,也知道今晚谈不了正经事了,只得让薛木早点睡觉,自己投了把毛巾给薛峰擦了把脸,无奈地躺在他臭烘烘的身体旁边,失眠到了深夜。
薛木当然不甘心放假头一天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早睡,可是电脑在父母的卧室,手机又不能上网,十年前的综艺节目也是真的看不下去,关了电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还是心浮气躁,最后只好爬起来,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红楼梦》来翻。
怪不得过去的人都爱读书,那是因为没得玩了啊──薛木正一边看着书一边心中默默吐槽,短信铃声忽然响起,拿起一看却是万朝阳发来的。
──嘛呢
──看红楼梦
──哪台
──书
──这么有文化
──太无聊了,不想睡
──不想睡居然看红楼梦,你知道我不想睡的时候干嘛吗
──干嘛
──说了怕祸害你
──今天不装酷了?
──你爸妈说你没有?考得不好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8
──我妈没说,我爸喝多了,还不知道
──你害怕不
──不怕,我爸妈都是讲道理的人,而且他们现在讲不过我
──明天干嘛去
──不知道
──玩儿去不
──你真的天天玩儿都玩儿不腻啊
──不腻
──我都玩儿腻了
──我也可以陪你玩梦幻
──这么爱我
──又来了
──我不好说,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要跟我爸辩论呢,再说吧
发完这一条之后,万朝阳就再没了回复,薛木有点纳闷,话似乎还没聊完,怎么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他耸了耸肩,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捧着书看,不时还下意识地按一下手机,怕自己错过回复的信息。
然而一直到看完贾宝玉神游太虚境,万朝阳也没再回他,他不知为何有些不悦,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些困意,便气呼呼地合上了书关灯睡了。
薛峰第二天睁开眼时,正看到贺冬兰伏在桌上写东西,便伸了个懒腰道:“大礼拜六的还干活儿,说话放寒假了,学生都不上课了,还这么抓紧干嘛?”
贺冬兰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说:“写日记。”
薛峰笑了笑,说:“写日记就更不用这么抓紧了吧?过来,躺会儿。”
贺冬兰黯然地转头看了看薛峰,拿起桌上的成绩单递了过去,薛峰不明所以,接过看了看,迷迷糊糊的神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薛木醒过来时已是十点,这三个礼拜天天都是六点起床,即便上周末在家休息也没有睡懒觉,却因为昨晚一不小心看书看得太晚导致今天睡过了头,不过想想长达一个月的寒假就要开始,每天都可以睡到这个点,还是觉得无比舒爽。
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万朝阳的短信,他原想着昨天可能是发着发着短信睡着了,但是醒来之后总该解释一下的吧?这是什么意思?
放下手机,昨晚睡前莫名的不爽再次涌上心头,他翻身下床,穿上了睡衣,走出卧室,却见到薛峰和贺冬兰正在玄关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哎?上哪儿啊您俩?”薛木问道。
贺冬兰脸色有些不安,转头看了看薛峰,薛峰淡然答道:“有个同事住院了,去看看,中午可能晚点儿回来,你要是饿了去小区门口吃点。”
“早饭忘了买了,”贺冬兰补充道,“你要不去超市买点面包牛奶。”
“哦行啊,那我跟您俩一块儿下去吧。”薛木说着,也罩上了一件羽绒服,拿了一把零钱和钥匙,与两人一同出了门。
“谁住院了呀?”下楼的时候,薛木顺口问道。
“你不认得。”薛峰道。
“哦……”薛木心中疑惑,薛峰那些要好的同事都是薛木小时候一同吃过饭的,有哪个他不认得?
“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贺冬兰忽然道。
“生日?”薛木一愣,“哦今天十九号啊,我都忘了。”
“晚上请你吃麦当劳吧,礼物你想想,吃完带你逛街买也行。”贺冬兰道。
“麦当劳……”薛木都忘了,麦当劳曾经是小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玩意儿,“行吧……礼物什么的,无所谓。”
说着,三人已走到了单元门口,门一打开,寒风就呼呼地吹了进来。
“冷吧?”贺冬兰皱眉道,“回去换身衣服再出来吧。”
“没事儿,不就买个面包吗,我跑着去,您俩慢慢走着吧。”薛木说完,用力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也顾不得脚上穿着的动物棉拖,踢里踏拉地就跑向了小区门口的超市。
十分钟后,薛木拎着一大袋子的零食饮料又踢里踏拉地跑了回来,而此时门口却站了个人。
薛木抬头一看,竟然是万朝阳拎着个塑料袋哆哆嗦嗦地立在那里,本来就爱摆出个冰块儿一样的脸此刻真的冻得跟个冰块儿似的。
“卧槽你怎么来了?”薛木一边说着,一边开了单元门,连忙把万朝阳拉进了楼道里。
“给你这个……”万朝阳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将袋子伸到薛木面前,薛木疑惑地打开一看,却是个手掌大小的奶油蛋糕。
“生日快乐……”万朝阳吸了吸鼻子。
“你就为了给我这个?”薛木有些哭笑不得。
万朝阳抬手蹭了蹭鼻头,说:“是为了告诉你,你手机欠费停机了,顺便买个蛋糕给你。”
“啊……”薛木恍然大悟,怪不得万朝阳没再回复,原来是因为欠费而无法接受短信了──都怪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发一发短信就发欠费了。“你发现我欠费了就大老远跑来专门告诉我?难道不是应该直接给我充上吗?”
万朝阳听言一时怔住,不知该怎么接话,对于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的他们来说,五十一百的充值卡,其实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薛木看着万朝阳尴尬的神色,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在他肩头推了一把说:“逗你玩儿呢,赶紧上楼吧。”
“刚才跟你一块儿出去的是你爸妈?”两人进了屋,万朝阳迅速地奔到了暖气片前头,一边烘着手一边问道。
“你看见了?”薛木反问。
“我正好到你家楼下,赶紧就躲车棚里了。”万朝阳答道。
薛木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躲什么呀?整得跟咱俩早恋怕被抓似的。”
万朝阳听言,脸上不觉热了一下,忙抬手捂了捂脸以作掩饰,然后岔开话题道:“你生日怎么过啊?就自己在家?”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9
薛木笑了笑,说:“什么生日不生日的,晚上去吃顿麦当劳吧。”
“就完了?”
“然后逛逛街?我妈说让我挑个礼物,我也没啥想要的,不过逛街的时候倒是可以剪个头发,说话又要到正月了不能剪了。”薛木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沙发上,“来来来,吃蛋糕。”
万朝阳暖和了过来,搓着手也走到沙发旁坐下,瞥见袋子里还有方便面,便问:“大生日的,你就煮方便面吃?”
“我妈他俩中午不一定回来,我也懒得再下楼,就直接煮面呗,本来生日不就该吃面么。”薛木用小叉子切下一块送入口中,满嘴都是廉价的奶油的味道,与十年后常和郑大钱吃的甜点根本没法比,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好吃的表情,切下一大块送到了万朝阳嘴边。
万朝阳连忙开口接住,一边吃着一边含混地说:“那也不能吃方便面啊……”说着,他抬眼看见卧室还没叠起来的被子,想起上回的事,会心一笑,转头看向薛木,说:“昨天没又干坏事儿吧?”
薛木又吃了一口蛋糕,翻了个白眼:“幼稚。”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抬脚撂在茶几上,四仰八叉地向后一靠,舒服地哼唧了几声。
万朝阳吃吃地笑了几声,转头看看薛木惬意的神情,犹疑片刻,小心翼翼地也往后挪了挪,挨着薛木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有意无意地将身体与他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两个人看着电影频道正在播送的《功夫》,一同发出傻傻的笑声,而此时此刻,离小区不远的一家茶室里,薛峰夫妇正与李晓梅和年级组长一同商议着如何挽救正在被万朝阳带坏的薛木。
第十九道题 像白雪一样淹没我的眼
万朝阳在薛木家待了快两个钟头,眼瞅着已临近十二点,由于担心薛木的父母随时会回来,愈发有些坐立难安。
“屁股底下长刺了?”薛木注意到万朝阳如坐针毡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道。
“你爸妈……中午是不回来还是怎么着?”万朝阳反问道。
“回来吧,说是可能晚点儿,不知道是不是吃完饭回来──你干嘛这么怕我爸妈?”薛木笑问道。
“谁怕了?”万朝阳说着站起了身,“我走了。”
“这就走了?”薛木看了看时间,“我多煮两袋儿方便面一块儿吃呗?”
万朝阳听了这话有点犹豫不决,纠结半晌,咬牙道:“下回吧,反正寒假长着呢,等你家没人的时候。”
薛木笑了笑:“我妈是老师,她也放寒假的。”
万朝阳怔了怔,又琢磨了片刻,摆摆手说:“下回吧,还是下回吧。”
“那你中午吃什么?回家吗?”薛木问道。
“你甭管了。”万朝阳说着就走到了玄关一边换些一边穿衣服,薛木笑着摇了摇头,正要上前帮他开门,忽然听到门锁一阵响动,万朝阳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了两步,大门一开,却是薛峰和贺冬兰回来了。
“哎?这么快啊,不是说晚点儿回来吗?”薛木往旁边闪了闪,朝万朝阳比划了一下说,“这是朝阳,万朝阳,我跟您俩说过。朝阳,我爸妈。”
“叔叔阿姨……”万朝阳心里紧张万分,心虚不已地打了声招呼。
薛峰和贺冬兰两人都没料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带坏薛木的罪魁祸首,一时都有些愣住,还是贺冬兰迅速反应了过来,和颜悦色道:“哦,朝阳呀,怎么这就要走?吃完饭再走啊。”
“对,对。”薛峰也回过了神,与贺冬兰一同进了屋,“正好今天薛木过生日,吃完饭,玩会儿,甭着急。”
“不用了,不用了,”万朝阳尴尬地摆了摆手,“那个……我爸还在家等着我呢。”
“要不你就别走了,”薛木也转过头看着万朝阳,“不用客气。”
万朝阳连连摇头:“真的不用……”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脸色,倒是千真万确不想留下,心中琢磨可能中学生都是这样害羞、怕面对同学的爸妈的?于是只好又对薛峰和贺冬兰说:“得了得了,他非要走就甭留他了。”
万朝阳听了疯狂点了点头,薛峰与贺冬兰交换了个眼神,贺冬兰便笑道:“行,那回头再来找木木玩儿昂,木木,去送送人家。”
“不用不用。”万朝阳连忙闪身挪到了门口,“叔叔阿姨再见。”
“哎你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儿下去吧,正好买个充值卡去。”说罢,薛木也取下了自己的羽绒服,一边穿着一边说道:“妈,给我五十块钱,我手机欠费停机了。”
万朝阳局促地等着薛木终于穿好了衣服拿上了钱,把门一关,才终于幽幽地舒了一口气。
薛木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还说不怕我爸妈呢?你瞅你那怂的,还‘叔叔阿姨再见~~~’平时咋没见你那么乖巧呢?一天到晚跟我装逼。”
万朝阳被薛木调笑得一阵脸红,张口结舌半天,只能回了一句:“滚。”
两人下了楼,一出单元门,看到眼前飘起了雪花。
万朝阳从车棚里推出了车,跨坐上去,又拍了拍后车座,说:“我带你一截儿。”
“带个毛!”薛木笑道,“就这么两步道儿,你走吧,待会儿雪下大了路滑,再摔着。”
万朝阳听了,又跨步从车上下来,手扶着车把说:“那我跟你一块儿走出去──省得滑。”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你。”薛木缩了缩脖子,转头朝外头走去。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雪花打湿了薛木的眼镜和头发,风却不大,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他转头看了看万朝阳,细碎的雪粒从眼前飘过,镜片上都是水光,让他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你寒假有安排吗?”万朝阳突然问道。
“没有,”薛木答道,“就一个月,中间还有春节,估计就在家了呗。”
“那回头能出来玩儿吗?”
“不好说,”薛木吸了吸鼻子,“我妈也一直在家,老去网吧她估计不乐意。”
“不去网吧也行,”万朝阳道,“玩儿别的。”
“别的?”薛木愣了愣,心说这个年代还有什么好玩的?“玩儿什么?”
“嗯……再说,反正就……可以玩儿别的。”
“那你想到玩儿什么了再说吧。”
说着话,两人已走到了超市门口。
“回去吧,有事儿发短信。”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0
“嗯,你勤查着点儿余额,别回头又停机。而且寒假了,你换个短信套餐什么的。”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那我走了,生日快乐。”
“嗯嗯,大老远过来给我买蛋糕,给你比心了。”说着,薛木朝万朝阳捏了捏手指。
“什么意思?”
“爱你!”
“……恶心。”
薛木买完充值卡,加快脚步回了家,进门抖了抖身上的雪,又胡撸了两把头发,回屋充上了值。
“真麻烦……都忘了充钱曾经这么麻烦过了。”
充值成功,手机迅速地狂响了一阵,除了郑大钱零点的时候发过一条祝福短信外,剩下的全是万朝阳发来的。
──跟你爸说话别着急,你就说偶尔发挥失常,别像顶晓梅似的顶他
──你要是控制不住你的脾气跟你爸吵架了,你就跟我说,我来找你
──要不约个时间吧,你几点之前没找我我就去找你,以防万一
──给个话啊
──睡着了?
──十二点了,生日快乐
──这么多短信都震不醒你?猪啊
──关灯了吗薛猪
──???
薛木看着这一条条的短信,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幼稚啊,真的好幼稚啊,哪像高中生,分明就是小学生嘛!
薛木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埋头苦读的时光里,不知错过了身边多少这样可爱的人和事,心中不觉再次感念命运的眷顾,尽管曾苦闷地走过一生,如今可以重头再来,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机会。
吃过午饭,薛峰与贺冬兰睡了个午觉,起来之后就叫薛木换了衣服,一同去逛街。
中午的小雪粒此刻已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道路两旁都已落满了一层白色。
贺冬兰说让薛木挑礼物,薛木却也是实在没什么想要的,若说想要,他现在就很想要把那五万块钱提前支出来开始投资,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挑来挑去,薛木就挑了个围巾──因为这个时代的衣服他也都觉得非常土气,围巾作为一个装饰物好歹勉强还能入他的眼了。
晚饭如约吃了麦当劳,饭后薛木又去剪了个头发,他特意按照自己十年后的发型要求了一下,却还是没能剪出他想要的效果。
回到家时,小区里的积雪已经有鞋底厚了,贺冬兰微微蹙眉道:“这么大雪,明天还能去吗?”
“没事儿。”薛峰答道。
“去哪儿?”薛木扭头问道,又想了想说,“晓梅明天不是要家访吗,您俩还要出门?”
薛峰和贺冬兰对视一眼,低声道:“上楼再说。”
薛木心中奇怪,一路上了楼,刚把衣服换好,薛峰便道:“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要早起。”
“我?”薛木有些意外。
贺冬兰换好了鞋,转身回了卧室。
“干嘛去?”薛木疑惑问道,“晓梅不是要来吗?”
“我们上午跟晓梅老师见过了,还有曹老师。”薛峰道。
薛木一怔,想到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表现,自己不在场,不知被李晓梅和年级组长夸张成了什么样。
“呃……所以呢?”
“明天我带去趟北医六院。”
“啊?”
“看精神科。”
薛木心中一沉,没想到薛峰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你不用有压力,”薛峰点了一支烟,“这个精神啊心理啊,跟身体一样,会有感冒发烧这种小病,咱们去医院看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一样的,治好了就行。”
薛木有些无力地坐到薛峰对面,沉默片刻,说:“您觉得我疯了?”
“不是不是,”薛峰连连摇头,“我不是说了吗,生病是正常的,你不要认为精神上生了病就是疯子啊是丢脸啊什么的,咱们平常心对待。”
薛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吐出,说:“如果医生说我病得很严重,要住精神病院呢?”
薛峰动了动喉结:“那就住,治好了就出院,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为何,“杨永信”三个字忽然出现在了薛木的脑海中,他努力定了定心神,又说:“那如果医生说我没病呢?一点儿病都没有呢?”
薛峰弹了弹烟灰,“那就回家,咱们再好好谈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考成这样,是不是真是那个万朝阳的原因。高中剩下一年半,你到底想怎么过,你还想不想上学。咱们要是没毛病,你健健康康的,我跟你妈怎么着都成。没学历,大不了就去挖煤去,饿不死。”
薛木知道薛峰说到最后的话已带了些气,但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克制着自己,点了点头,起身道:“行,那我先睡了,明天叫我吧。”
说完,薛木走到门口,忽然又笑了笑,转头说:“谢谢您啊,还让我能踏踏实实地过完这个生日才告诉我。”
卧室的门关上,薛峰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陷进了沙发里。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1
第二十道题 患者有话要说有谁要来听
如果你被关进精神病院,你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呢?
薛木从没想过,这种荒诞的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如果连重生都有可能,那被当做精神病倒也不算多么令人震惊了。
可是究竟该如何面对医生,薛木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重生什么的话是不可能给医生讲了,那么该如何解释自己性格突然的变化和这些惊人壮举呢?
薛木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将头苦恼地靠在车窗上,随着车身行进而不断轻颤着的车窗震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昨天的雪又下了半夜,但由于开始下的时候是白天,车来车往,路上便没有积雪,也没有结冰,公车开起来虽慢了些,倒也不至于太堵。
靖溪是北京的远郊区,进一趟市区若是开车也得四五十分钟,公交少说也要一个半钟头,进了市区还要再倒车转地铁,又赶上下雪,薛木饶是五点多就被薛峰叫了起来,倒腾到医院时也已经快十点了。
医院里人山人海,好在薛峰提前已经托了人帮忙,略等了一会儿,分诊台就叫他就诊了。
给薛木看诊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医生,口罩的一边挂在耳朵上,另一边自然地垂下,露出非常漂亮的下颌线,若不是眼角的细纹和一簇簇的白发,看上去完全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怎么了,孩子?”医生看向薛木,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看得薛木有些怔住。
“这孩子最近表现不太正常……”薛峰微蹙着眉,一一向医生交代着薛木的“病情”。
医生微笑着不断轻轻点头,待薛峰终于说完后,轻轻笑了笑,说:“行,您先出去,我跟孩子单独聊聊。”
“成,成。”薛峰连忙起了身,在外头带上了门。
薛木深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准备开始与医生过招。
“你是穿越回来的呀?”医生温柔笑道。
薛木看着她和蔼的笑容,可是眼中却完全是对妄想症病患的审视,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不是,那是我说的瞎话。”
医生的笑容停顿了一秒,又笑道:“你说的那个地震的时间地点,还能再说一下吗?”
“不记得了。”薛木淡淡道,“随口编的。”
“随口编的?”医生的笔尖在病历本上刷刷地记了两笔,“那如果到了你说的时间没有发生地震,你怎么交代呢?”
“不怎么交代。”薛木垂下目光,“反正我只是糊弄他们的,我就是不想学习,能糊弄多久糊弄多久,到时候再想别的辙。”
医生转了转眼珠,又说:“那你为什么不跟爸妈说实话呢,还愿意来看精神科?”
薛木耸了耸肩:“我爸认定我疯了,如果不来证明一下,我能有什么办法?”
医生听言轻柔地笑了笑,沉默片刻,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想学习呢?”
“没有什么意义,”薛木苦笑道,“学习就是为了考试,为了高考考个好大学,完了找个好工作,再混几十年到死,如果不学习,一样是混几十年到死,况且未必哪种混得更好些,那何必非要学习?”
医生点了点头,又在病历上记了一阵,抬眼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产生这个想法的?听你父亲说,你之前一直很爱学习的呀。”
薛木刚要开口回答,忽然意识到这么说下去搞不好会被诊断为抑郁症什么的,于是想了想,说:“可能就是年纪到了吧,就爱胡思乱想的,思考人生意义什么的,之前觉得没必要去想这些事,现在长大了点,想了想想不出结果,所以就有点消极。”
“但是你总是去网吧这件事,可是一点都不消极呀?”
薛木张了张口,笑笑说:“是啊,就是觉得学习没什么意义,才会去玩的──就说到底我只是不想学习而已,但也并不想退学,就想……混一混。”
医生定定地看着薛木的眼睛良久,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锐利似刀,仿佛可以剖开他的心思一般。
薛木尽管心虚,却还是尽量坦然回望着,他担心医生能看出他在故意打幌子,却他不怕小伎俩被看穿,毕竟自己也真的没有精神病。
“关于那个带你一起去网吧的同学,”医生忽然开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薛木愣了愣,下意识地答道:“感觉他……挺可爱的……?”
“可爱?”医生笑了笑,“怎么个可爱法?”
薛木挠了挠头,回想了一下万朝阳的模样,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就是……很幼稚,很中二,但是也很单纯,很真诚。”
“中……二?”
“哎呀这个词怎么解释……反正就是……有孩子气吧?类似那个感觉……就是小孩儿一样很可爱嘛!”薛木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形容。
“那你对别的同学有这种感觉吗?觉得很可爱的?”医生又问。
“别人……”薛木想了想,“还有个我的发小儿,也挺可爱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可爱了吧,都是挺闷的好学生,跟我之前很像。”
医生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问:“你是因为觉得他可爱才和他一起去网吧的吗?”
“呃……也不全是,”薛木想了想,说,“我觉得……网络游戏并不就是社会的毒瘤,我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相信网络游戏将来能发展成一类产业,那我就希望能够尽早地接触这个行业,以便将来获得更大的收益回报。而朝阳他比我接触得更早,而且他非常擅长这个领域,所以我和他一起,也是在为将来做准备——我这么说您不会认为我脑子有问题吧?”
“当然不会。”医生笑了笑,又在本子上记了两笔,抬头道,“所以你的想法是,学习和游戏相比,后者是你寄托未来的所在,你更愿意花时间在这上面,对吗?”
“嗯……差不多吧,但是光靠我自己不行,我还需要朝阳,他将来会更适应这个行业,我计划就是给他辅佐辅佐,类似经纪人、助理、幕后推手这样的角色。”
“也就是说你是把未来寄托在了游戏和这个同学两样身上?”
“嘶──”薛木挠了挠头,“是这个意思吧,但是怎么这么别扭听着……”
“好,我明白了,你叫你父亲进来吧,然后你在外面等一会儿。”
“哦……谢谢……”薛木迟疑着起身,走到门口,又转头问道,“您觉得我精神有问题吗?”
医生看着薛木笑了笑,说:“要看你怎么定义‘有问题’了,在我看来,你现在还算是比较健康的状态。”
薛木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道了声谢,转身走出了诊室。
薛峰从诊室走出来时,也看不出脸色是喜是忧,只说了一句“走吧”,就转身朝外头走了出去。
两人在医院附近简单吃了顿午饭,又颠簸了两个多钟头,回到家时已是黄昏。
薛木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医生是怎么说的,但从没开药、没让住院这一点来看,至少他的人身自由之类的不会受到限制,而下一步究竟要怎么样,他知道薛峰也一定是会和他谈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2
果然,到家之后,薛峰就和贺冬兰一起回了屋,关上门研究了好长时间,终于又把薛木叫到了客厅。
“大夫说你没事儿。”薛峰又点上了一支烟。
“您少抽点儿烟吧……”薛木忍不住提醒道,虽然十年之后薛峰身体也还不错,没有因为抽烟生什么呼吸系统的疾病,但是这几回为了跟他谈心这么玩命地抽也是在让他看得有点心惊。
“嗯。”薛峰敷衍地应了一声,吸了一口,弹弹烟灰,说,“你是不是觉得学习压力太大了,所以故意考砸的?”
“……”薛木有点无奈,他这个分数,要说不是故意的,真的没别的解释。
“我能理解你这个青春期叛逆的心态,你一直以来都很懂事,没让我跟你妈操心过,其实我们也都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处理好,带你去医院这件事有点偏激了,过分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哦。”
“我跟你妈呀,从来没指望你要出人头地,要飞黄腾达,咱们就是普通人家,我们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完一生就行。”
“……嗯。”
“但是你现在说的这些什么游戏啊、什么买房啊什么的,啧,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沟通,我也不知道你都是在哪看来的这些资讯,让你这么深信不疑,甚至要放弃学业……”薛峰又吸了一口烟,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烟雾吐出,“你可能觉得我们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看东西没有你明白,但是我们必须从我们的经验范围里给你建议,你现在这个年级、这个阶段,还是应该尽量认真地学习,上一个,不说名牌大学,至少上一个好点的大学,你才有比较轻松顺利的未来。”
“嗯……”薛木有些无奈,他明白薛峰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地从他的角度为他考虑,可是未来的事,他也真的没有办法向他们解释明白。
“我们也不希望你每天玩儿命学习,把身体都搞坏了,但是你现在是有这个学习的能力的,如果不好好珍惜利用考个好大学,这真的非常可惜。将来你出去工作,你连一个简历都投不出去,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嗯……”薛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意识到薛峰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他真的豁出一切去现在就跟万朝阳一块儿退学搞游戏事业,也未必真的就能顺利发达,毕竟游戏产业至少还要等个六七年才会爆发增长,这段时间如果不上学,纯粹地扔进游戏里似乎也并不现实,其实仔细想想,即便是上辈子的万朝阳,也是上了大学的啊。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你肯定听不进去。”
“没有──”
“但是我还是要说。
“──哦。”
“你跟万朝阳……”
“嗯?”
“其实这种事我跟你妈之前也聊过,我们也有心理准备,我们……我们对于这个不会说完全的抵触,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跟你妈都会接受你的。但是……我们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你们并不合适……谈恋爱。”
“什么玩意儿?!”
第二十一道题 甜蜜心烦愉悦混乱
“我们不是反对你们啊……”薛峰夹着烟的手有些轻颤,“我们都明白你这个年纪会有这方面的冲动——”
“什么冲动!毛啊!”薛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开口打断了薛峰的话,却又有些语无伦次,“我……他……我们……没有啊!”
“你不用激动,”薛峰扬了扬手,“我跟你妈也不是那种古板的人,从小你就跟其他男孩子不一样,不爱运动,不爱出去疯玩儿,我们其实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
“我特么──”薛木一时冲动,不小心飙了句粗,连忙又改口道,“我不爱运动不爱疯玩儿就是同性恋了?您俩一直觉得我是同性恋?”
薛峰看着薛木,抬手推了推眼镜,“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啊!”薛木百口莫辩,“我……我怎么可能是啊!”
薛峰点了点头:“行。”
“行是什么意思?”薛木不依不饶。
“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也就是让你知道知道我们的想法,将来如果你真的那什么了,我们也会支持你的。”
“哪什么了?!您就认定我是gay是不是?”
“行了行了行了。”薛峰掐灭了烟头,“不说这个了,就说上学这个事儿,你现在是什么想法?还是不愿意上吗?”
“……我也不是不愿意上……”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说的也挺有道理的,我……再考虑考虑吧。”
“至于万朝阳……”薛峰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们是鼓励你多交朋友的,玩游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网吧那个环境不好,明天我让你妈去把上网改成包月,你可以在家玩,叫他来咱们家一块儿玩儿也行,反正你妈也在家,还能给你俩做饭。”
“……哦……”
薛峰又看了看薛木,迟疑片刻,补充道:“虽然你说你不是,但是我还是要给你我该说的建议──在你成年之前,不要轻易尝试过分……亲密的行为。”
“……”薛木简直无言以对。
“行了,早点儿睡觉吧,早晨起那么早,我也睡了。”
“不承认啊?”贺冬兰依靠在床头,看到薛峰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放下手里的书低声问道。
“不承认。”薛峰点了点头,“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该说的我也都说了,看他那样儿应该是听进去了点儿。”
贺冬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书放到了写字台上,挪了挪身子,平躺了下去。
薛峰拖鞋上了床,轻轻把贺冬兰揽在怀里,柔声道:“没事儿,多大点儿事儿啊,就算他真的不上学了,咱俩还能把他饿死?至于同性恋这事……顺其自然吧。”
──没事儿吧?
薛木回到自己屋里倒头躺下,一摸手机,发现几分钟前万朝阳给自己发来了这样一条短信。
──一言难尽
薛木回复了这几个字,将手机扣在胸口,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他从来没想过父母会认为他是同性恋,尽管他们这样开明包容的态度是很难得,可是……
──你爸骂你了?
薛木拿起手机看了看,轻叹一声,回复道:我爸怀疑咱俩搞基。
──搞基什么意思?
──同性恋!GAY!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3
万朝阳“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薛木回复的短信,手心不觉开始冒汗。
床边的暖气管里的热水流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温热干燥的房间烘得万朝阳一阵阵口干。
他舔了舔嘴唇,回复道: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我特么简直无话可说!
万朝阳看着薛木的回复,轻轻抿了抿嘴,手指在键盘上摩挲良久,纠结着打下了“其实”两个字。
手机震动了两下,万朝阳删掉那两个字,退出编辑窗口,又打开了薛木的新回复。
──我是真实的无语了,跟他说了不是吧,他好像还不信似的
万朝阳拧了拧眉头,回复道:以后是不是不能一起玩了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是不想让我去网吧了,说让我在家玩,还说让你来我家
万朝阳愣了愣,手指飞速舞动一阵:还让我去你家?不怕咱俩同性恋吗?
──所以你说是不是有邪的?我爸居然完全不反对我搞基,只是建议我“成年之前不要有太亲密的行为”,我真是……我都不知道咋说了
“太亲密的行为”这几个字在屏幕上轻轻跳动着,看得万朝阳心跳不知为何跟着加速起来。
他吞了口口水,蹭了蹭掌心的汗,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手捧着手机,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回复。
正迟疑着,薛木又发来了一条短信:不过我爸劝我还是要考个好大学,这点倒是挺有道理的
万朝阳有些意外,回复道:你不是说上大学也没意义吗?
薛木翻了个身,轻轻叹了口气。
上大学怎么能说没意义呢?即便上大学不等于好的未来,但是大学的环境给人的影响可不只是在于职业技能。
他之所以觉得上大学没意义,是因为自己已经上过了,如果自己整天这么说,搞得万朝阳最后也被带动得连个大学也上不了,背着个高中毕业的学历,那他也未免有点内疚。
──不是没意义,只是我之前觉得没意思,但是仔细想想,上了大学,相对自由,又没有工作的压力,其实大学时光真的应该是很轻松愉快的时光了
万朝阳也翻了个身,看着薛木的回复,内心有点复杂。他之所以会被薛木吸引,就是因为他公然地挑战学校的权威,并且大胆地质疑学习的意义,引起了他的强烈共鸣,而此刻他就这样轻易地倒戈,看得他不免有些失望。
──所以你准备重新开始好好学习了?不玩儿了?
薛木几乎都能从这两个问号里听到万朝阳的无限哀怨,忍不住笑了笑,回复道:玩儿还是要玩儿的,但是考试也得正经考一考,先上个大学再说吧
万朝阳不由得叹了口气,甚至有些怀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薛木只不过是一时神经搭错了线,现在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于是赌气打了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不屑这种事
薛木有些哭笑不得,他意识到万朝阳对他的亲近恐怕正是由于自己出格的言行,如果自己重新变回学霸的样子,恐怕万朝阳就又该不爱搭理他了。
于是他仔细思索了一阵,谨慎地回复道:不屑的前提是有能力而不愿意,如果我只是口口声声说不屑,实际上只是考不好,那和打嘴炮有什么区别?真正的不屑,是我考他个六百七八,拿到北大的通知书,然后往火里一扔,宣告我能上北大但是我不想上,那才能被称为不屑。
──其实就比如我那天讲话,质疑了学校的规定,我们现在对学校会有不满,将来对工作单位、对社会也会有不满,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么遵守规则,要么制定规则,质疑是最简单的也最不痛不痒的。最有效的办法,是让自己在现有规则下拿到制定规则的权力,才能修改规则,把世界变得更好
薛木一口气打了两大段话发过去,而后又自己审读了一下,暗自摇了摇头,连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太过世故,太过中年油腻,不知少年心性的万朝阳看到会作何感想。
而万朝阳讶异地看着密密麻麻文字,竟有些醍醐灌顶的感受,整个人都有些激动了起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成熟冷静的薛木,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充满魅力。
──你说的真好
──损我?
──真心的,特别有道理
──怎么着?受到感召要痛改前非了?
──倒也没有
──扯多了,赶明儿再唠吧,困
──那晚安吧
──么么哒
──这又是什么
──给你打个啵儿
──真恶心
──恶心啥,我爸妈都同意了,咱们择日不如撞日
──滚
精神科这一场小风波过去之后,薛木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提什么重不重生、买不买房、游不游戏的话。
贺冬兰还是去电信局开了包月的上网套餐,薛木自己下载了些游戏和对战平台的客户端,也约着万朝阳连线玩了几次,可是家里的台式机太过老旧,明显带不起来这样的游戏。
万朝阳后来倒是确实去了他家几回,尽管他面对贺冬兰总是有点打怵,特别是想到她可能认为他俩在搞基,就更觉得心虚不已,然而他实在无法克制想和薛木在一块儿玩儿的冲动,硬着头皮还是登门了。
贺冬兰也没想到万朝阳竟然真的还会再来,她一时捉摸不清这是堂而皇之的挑衅还是问心无愧的坦荡,不过在接触中倒是发现这孩子聪明礼貌,没有一点她对“差生”的印象。
而且一贯在外人面前有些木讷的薛木,在他面前竟然特别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总是把万朝阳调笑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每每还得她出面帮忙回嘴两句。
不管他们两人的感情究竟是炙热的友情还是懵懂的爱情,在她看来,至少这是能给薛木带来快乐的,因此贺冬兰渐渐地倒也对万朝阳生出些不少的好感。
万朝阳其实也很喜欢贺冬兰,他一直没有告诉薛木,他的父母半年前离婚后,他的母亲就飞往了美国,一直都没有回来,面对温柔可亲的贺冬兰,万朝阳无比羡慕薛木,甚至希望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万朝阳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心意,正像他不敢表白自己对薛木的感觉。
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薛木对自己强烈的吸引力,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他与对别人的不同,只是一直不敢去多想,直到薛木说出薛峰怀疑他俩的话,才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4
喜欢吗?是像恋人一样的喜欢吗?
万朝阳想不明白这问题,他喜欢和薛木在一起,即便不是玩游戏,哪怕只是趴在同一张写字台上写作业,他也觉得由衷的开心。
他平时总是喜欢沉着脸,可是看道薛木就总是发自肺腑地想要露出笑容。
薛木总是开一些暧昧亲密的玩笑,他嘴上一直嫌弃着,心里却总是乐开了花。
两个人在一起时,手指肩膀膝盖,每一次无意识地触碰,都让他一阵心跳。
这是喜欢吗?他不敢轻易做出肯定的回答。
薛木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的心思都放在调戏万朝阳身上,看着他在贺冬兰面前总是故作矜持,却又早都绷不住脸红的模样,那画面真是百看不厌。
他不知道贺冬兰和薛峰现在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是打心眼里认定他就是gay了,还是已经信了他的话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留意着贺冬兰的表现,发现她对万朝阳并不排斥,却也搞不清这是认定万朝阳可以当他男朋友了,还是确认了他只是他的好友,因此才没有任何厌恶。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种莫须有的屁事,还是别想了。
第二十二道题 现在的你可曾想过现在的未来
放寒假时已近年关,玩玩闹闹,很快便到了春节,“锣鼓喧天鞭爆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这个贯口在春晚之后立马流行了起来。
薛木在听着亲戚朋友们拿春晚节目里的段子开涮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十年前大家还真是挺容易满足的。
不过想想也是,十年后的春晚都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无缘看到的二零一八狗年春晚能不能让人重新笑出声来。
这个春节对于薛木来说感受十分不同,往年都是在各路亲戚朋友的溢美之词中度过,顶多是工作之后偶尔催一催他快些结婚的,他也就应付两句“工作太忙”,对方也便客套“男孩子是不用忒着急”便罢了,然而今年大家再习惯性地问道“期末考试又是年级第一吧”的时候,场面就难免稍显尴尬。
薛峰和贺冬兰对此完全不开口帮衬,只是笑而不答等着薛木自己圆场,他们的意思很明确:既然你自己选择考成这样,那面对亲戚你就自己想办法解释吧。
然而薛木却是临危不乱,在互联网浸淫多年,薛木早就掌握了一手对付亲戚的好本领,一直苦于平时没有机会施展,这回倒是难得。
“今年不行,跟不上了,考我们倒数第一,五百多名,要虾米了,估计上不了本科都,可别让浩阳跟我学了。”
“不成了现在,还是像小玥这样好,有个跳舞的特长,您瞅我这光知道学习,现在学不动了干别的也都不像样。”
“唉!可别提了!现在下滑得严重,没出路!我要是能像家兴似的长得这么高这么帅,回头当个模特明星也好啊!”
“可比不了从前了!累死累活地也考不好,哪儿像我哥呀,成家立业的,小侄子也这么可爱!”
“别提了别提了,还是我姐命好,找着我姐夫这么好的老公,成绩算啥呀!”
薛木牢牢把握着贬损自己抬高对方子女的原则,把各路亲戚哄得合不拢嘴,顺带也把同辈的兄弟姐妹们恭维得乐不可支,场面可谓和谐而美好,唯独薛峰贺冬兰夫妻俩心中泛起了嘀咕: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会来事儿了?
春节一过,不到一周吃了元宵,一个月的寒假时光便宣告了结束,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学期。
万朝阳头一次如此期盼着开学,因为开了学他就又可以一天到晚和薛木形影不离了。
薛木有些困扰,开不开学他倒是不在意,可是开学必然就会导致新学期摸底考,之前已经答应过薛峰还是要好好学习的,可是高中毕业七年了,那点知识早就就着馒头吃了,就算真的好好考,他也考不出个啥呀。
而比薛木更困扰的却是郑大钱,往年寒暑假他都是写不完作业等着开学前三天找薛木的来抄的,然而今年薛木竟然也没写完,还一副“寒假作业算个屁”的状态,这让他大为崩溃,哭天抢地地熬了三天夜,硬是把作业都补完了。
“你还真写完了啊?”薛木有些难以置信,“你睡觉了吗?”
“没怎么睡……”郑大钱双眼乌青,精神涣散,“差不多都的是两三点睡五六点起吧……”
“我的天……”薛木哭笑不得,“图什么呀?谁看你寒假作业啊,你可真逗。”
郑大钱摆了摆手,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忽然整个人愣住,硬生生地把这没打完的哈欠吞掉,指着薛木背后不远处说:“那是……朝阳吗?”
薛木顺着郑大钱手指的方向转身一看,果然见到万朝阳背着个书包,双手插兜,拽里拽气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薛木疑惑问道。
“中午在附近吃饭来着,”万朝阳走到两人跟前,淡然答道,“就直接背着包出来的,从这返校,省得回家了。”
“中午在这吃饭……”郑大钱瞪着一双无神的眼,“吃到四点了啊?”
“……”万朝阳扁了扁嘴,“管得着吗?”
公车驶来,三人陆陆续续上了车,郑大钱习惯性地坐在了最后一排靠左窗的位置,万朝阳却跟过去坐在了靠右窗的位置,两人中间隔着三个座位,薛木看着他俩,心中一阵尴尬,这挨着谁不挨着谁合适啊?
“车辆起步,请扶稳坐好。”公交播报的语音似乎都在催促着薛木赶快做决定,他看了看郑大钱迷迷瞪瞪的眼神,又瞅了瞅万朝阳冷若冰霜的脸,咧嘴一笑,一边朝郑大钱走着一边向万朝阳招呼道:“坐那么远干嘛呀,挨着坐呀!”
万朝阳眼瞅着薛木一步一步走到了郑大钱左边一屁股坐下,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气冲冲地别过了头,猛地拉开了车窗,任由寒风呼呼地吹在脸上,试图吹熄心中的妒火。
薛木坐下之后,明显察觉到了万朝阳的不悦,正要再开口叫他,郑大钱却又理所当然地递给了他一只耳机,薛木无法,只得默默将耳机戴上,“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的旋律飘进了耳中。
万朝阳吹了一阵风,稍稍平复了些心情,扭头一看,却见到薛木正和郑大钱卿卿我我地分享着耳机,气得他再也坐不住了,一步跨坐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耳机塞进了薛木的左耳,“不得不爱~否则快乐从何而来~”的歌声迅雷不急掩耳地冲进了薛木的脑海。
薛木左右看看,两人还是一个迷离倘恍、一个冷眉冷眼,只能默默垂下眼,承受着两个完全不搭界的音乐在脑海中激烈交锋着,一路挨到了学校。
“今天去吗?”回到宿舍,三人各铺各的床单床单,万朝阳随口问道。
薛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答道:“不行,今天真不行,我得复习复习。”
“哦。”尽管已经猜到会是如此,万朝阳却还是有点失望。
薛木听出他的失落,直起身子,攀着万朝阳的床沿说:“考完就跟你去,行不?”
万朝阳扭头看了看薛木诚恳的笑脸,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嗯”了一身,转身过去接着套起了被罩。
两天后,摸底考开始了。
其实这种考试本身并不要紧,不过就是为了警醒学生们寒假不要疯玩,想着回来还有个考试而已,题也是随便出一出,分数也是随便打一打,排名也是随便排一排,大家都不太放在心上的。
可是对于薛木来说,这是一个必须得认真对待的一场考试,上次考试时还全然洒脱的心态不复存在,薛木再度想当年一样紧张了起来,连考试前的两个晚上都没敢放肆,老老实实地窝在了教室里复习。
然而无论如何,薛木终究还是比不过其他同学,英语他应付起来没有问题,语文也能勉强诌一诌,期末考的时候还有历史政治胡咧咧也能拿几分的科目,这次摸底考却是只考理科,他只能凭借模糊的久远的记忆和这几天碰运气看过的几道类似的题混一混,其他的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5
最终,薛木还是考了倒数第一,只是好在年级排名倒是上升到了三百来名。
“你不是说要认真考吗?”万朝阳有些难以理解,他原本是认定了薛木上回是故意考砸的,就算他最近没怎么学习,按照原来的基础也至少是在班里中上的水平,没想到竟然还是倒数第一,连他都因为受了他的感召鼓励而好好考了考,进步到了年级前一百,远远地把薛木甩在了后头。
“Good question……”薛木无力地躺在宿舍床上,看来高中课业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他也以为自己努把力分数上也能看得过去,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
万朝阳从上铺探出头来,看着薛木满面的愁容,心中愈发疑惑,又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薛木翻着眼睛瞧了瞧万朝阳,“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你怎么一下考进一百了?”
万朝阳耸了耸肩说:“你不是说要好好考么,说得有能力才能说不屑么,所以我就好好考了考。”
薛木目瞪口呆地坐起了身:“合着你之前都没好好考过?”
“嗯。”万朝阳诚实地应了一声。
薛木简直有些无言以对,他猛然意识到,上辈子万朝阳即便一直疯玩,最终还是照样考上了大学。
难道说,即便不好好学习,只要老老实实出席上课,都能比他这样半道出家的考得好?那如果将来他高考落榜,万朝阳却上了大学,回头再不带他玩了,不是很尴尬?
薛木心里一阵心慌,仔细想了想,却没想起来万朝阳当初是上得哪所大学,不知他努力个一年半能不能考上,于是开口问道:“你打算上哪个大学?”
万朝阳没想到薛木忽然有此一问,如实答道:“没想过,怎么了?”
薛木轻叹一声,说:“我心说看看你想上哪个学校,我努把力能不能跟你一块儿啊。”
万朝阳听了这话,顿时心砰砰直跳,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问道:“你想跟我上一个大学?”
薛木挑了挑眉:“咋的,你不愿意啊?”
“愿意!”万朝阳脱口而出,而后意识到自己太过喜形于色,连忙翻身躺回床上,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薛木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说得轻松……哪儿那么好考啊……
“那你想上哪个大学呀?”万朝阳仰面朝着天花板,放肆地微笑着,“北清人师?”
“拉倒吧我可考不上。”薛木答道,上辈子都没考上的,这辈子都已经浪费一年半了,更没戏。
“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过想当律师?”万朝阳又问道。
“是吗?”薛木当然不记得十年前的自己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那就政法呗,咱们就考政法,就这么定了。”
薛木听完彻底愣住,这特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吗……?
第二十三道题 就让别人去猜测 我们清白得很
“嗨,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回头再说吧。”薛木打了个哈哈,想了想,又反问道:“政法也不好考呢,你说考就能考上?”
“嘁,能有多难考?”万朝阳轻蔑答道。
薛木一怔,忽然想到万朝阳高一时和自己竞争第一一整年的事,心中一动,起身攀到万朝阳的床沿边上,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不好好考试?不好好学习?”
万朝阳正美不滋地枕着双手翘着脚,猝不及防薛木忽然探上来一个脑袋,满脸的笑容都来不及收敛,张皇地坐起了身子,一不小心头还“咚”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哎哟哎哟,”薛木忙踩着梯子探上去了半个身子,伸手揉了揉万朝阳的头,笑着说,“还至于这么激动了?”
万朝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迟疑了一下,又任由薛木的手在他头顶抚了抚,认真感受了一下──感觉还是有点怪。
“嘛呢你俩?”杨钊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两人一同扭头一看,却见到他和郑大钱正拎着暖壶从门口走了进来,笑着说:“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如此苟且之事,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万朝阳听到这话还来不及心虚,薛木却干脆直接蹬着梯子爬上了万朝阳的床,大大咧咧地将万朝阳的脖子一搂,大笑道:“既然诸位已经看到,我们也就不瞒着大家了,其实我们早已经私定了终身!”
杨钊配合着薛木的笑话笑了一阵,郑大钱却臭着脸将暖壶“哐当”撂在了地上,转身拉着杨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咱俩今天吃小炒吧。”
薛木愣了愣,心说大钱儿什么时候跟大钊这么好了?转念又一想,自己最近老是和万朝阳黏在一块儿,难免冷落了他,他自然是要和别人走近些的。
“你们俩人吃小炒?”薛木接话道,“点一个菜?多不划算,咱们四个一块儿去吧,能点仨菜。”
“哼,”郑大钱拉着杨钊头也不回,“我们可不当电灯泡,你俩吃吧!”
“嘿!谁稀得跟你吃呀!”薛木撇了撇嘴,扭脸问道,“咱俩吃啥?”却赫然发现万朝阳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泛红,“呀?怎么还脸红了?”
万朝阳怔了怔,连忙把勾在自己脖子上的薛木的拿下来,推了他一把说:“去去去,离我远点儿,恶心死了,你爸妈都误会了,回头再让他们也都瞎说。”
薛木听言大笑一阵,说:“脸皮儿还挺薄!他们说说去呗!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呀!还真能把咱俩说成一对儿了?”说着又扶着栏杆跳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说,“走吧走吧,咱俩也打水吃饭去吧。”
“……”万朝阳脸上的微红一点一点褪去,沉着嗓子“嗯”了一声,也跟着下了床。
晚自习的时候,不出所料李晓梅又把薛木叫进了办公室教育了一通。
薛木也很无奈,他这回已经是认真考了的,可是确实功课上差了一年半,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上来的,全年级六百多人,他考个三百已经算是中等水平了,奈何在这个实验班里,还是只有倒数的份。
李晓梅更是为薛木感到痛心疾首,心疼一个这么好的孩子突然就这么自甘堕落了,有了一个万朝阳在前她已经十分惋惜,现在又添了个薛木,她真是心都碎了。
当然更令她无奈的是薛木父母的态度,明明是一个可以上北大清华的苗子,居然说出了“只要身心健康,上什么大学都可以”这种话,简直气得她肝直疼。
薛木听了李晓梅苦口婆心劝说了一个多钟头,完全可以体会她的用心良苦,但是一来客观上自己真的没办法轻易承诺会把成绩赶上来,二来是主观上……他是真的学伤了,还是不太想学习。
于是在李晓梅深度访谈之后,薛木尽量老实了一个礼拜,到了那个双周的周五,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跟万朝阳去了网吧。
其实薛木并没有多么沉迷网络游戏,但是学习真的太枯燥太无聊太辛苦了,而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廉价的娱乐消费活动,也只能去网吧了,同时也算是捎带手给计划的未来继续铺路了。
万朝阳当然是很开心,他憋了两个礼拜,一直陪着薛木上晚自习,早就已经手痒难耐,连什么故意骑得晃一点好让薛木扶着他的腰的小九九都顾不得了,三下五除二冲进了网吧就打开了对战平台。
薛木也有段时日没有玩了,当初玩腻的状态而今也一扫而空,在万朝阳的带领下一路横扫千军,大获全胜,好不痛快。
当初许下的决心很快就被薛木抛诸了脑后,两人又开始隔三差五地往网吧溜。
薛木渐渐看穿到了游戏的吸引力所在,不论是哪一种游戏,都会给玩家设定一种十分明确的目标机制,只要按照游戏的规则去操作数据,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就一定能达成目标获得奖励,这与太过不确定的现实世界相比真的是太容易获得成就感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6
薛木想通这件事后,对于游戏就完全是抱着一种批判试验的心态去玩了,赢了也不过分喜悦,输了也不会如何懊恼,因为他都明白:不过都是一堆数据而已。
万朝阳察觉到了薛木变得愈发冷静,虽然不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但是就莫名地觉得他好像特别厉害,尽管他的操作并没有十分犀利,可是这种置身事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却自带着一种大神的气场,整个人都透露着自信超然的气息,每每都看得万朝阳入了迷。
虽然没有按照计划的那样努力刻苦,但是智商水平和学习能力还有残存的记忆摆在那,薛木用心地上了课,仔细地听了讲,也很快重新找回了学习的感觉。
一个月后的月考,薛木取得了重大的进步──班级48名,年级133名,被他挤掉排在四十九的,毫无疑问,又是万朝阳。
“你这回是认真考的吗?”万朝阳看着薛木的数学卷子问道。
“认真啊,当然认真啊,我进步了小两百名好吗?!”薛木这么巨大的进步竟然没有得到万朝阳的肯定,让他十分恼火。
万朝阳拿起卷子前后翻了翻,微微蹙着眉,转头看着薛木,问道:“如果这个是你认真考的,那我真的纳闷了,你到底怎么了?认真考会考成这样?”
薛木哑口无言,臭着脸抢回了卷子,鼓着腮帮子说:“就你那分数还好意思说我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最近又跟我去网吧,是又不打算好好考了,所以我才陪你考差了的。”
“嘁,”薛木翻了个白眼,“你那意思你想考多少就考多少?有本事下回考试考个第一啊!”
万朝阳听言耸了耸肩:“我不想考,我要想考早考了。”
“行行行行行,”薛木不悦地把卷子塞进了桌洞里,“谁比得了您呀!想玩儿就能玩儿个DOTA大神,想考就能考个年级第一,您是不是想参加运动会还得破个校纪录啊?我看咱也甭去什么玉渊潭春游了,组织全校排队参观您得了!世界九大奇迹!靖溪之光北京之光中国之光华人之光就是您了!嘁!”
薛木没好气地把笔一扔,气冲冲地起身走了,留下万朝阳一人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纳闷:怎么突然发火了?
薛木走出教室没过五分钟就冷静下来后悔了。
这是干嘛呢?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儿事儿跟未来的金主爸爸发脾气呢?高中男生可不就爱吹牛逼吗?你让让他怎么了?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你这考个一百多名有啥可光荣的?还得让人家恭维恭维你怎么的?你咋比高中生还幼稚?
薛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慢慢地开始不再一味地把万朝阳当做未来要抱的大腿看,而是愈发地真的把他当做亲密的朋友,会因与他一起玩而开心,也会因为这点奇怪的小事儿气恼。
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啊!你跟他当朋友,你比他大十岁呢!叫你叔都差不多了吧!你还跟人家发脾气了!把你能的!拿出成年人的气度来!去道歉!
薛木下定决心,叹了口气跑到学校的小卖铺去买了个巧克力派。
万朝阳被薛木凶了一通之后也暗暗反思了许久,尽管被骂的是自己,可是却是自己先把薛木惹生气了的,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而更令他不安的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气着他了。
是因为问了他分数怎么这么低?可是这确实很奇怪啊,他怎么考也不能考出这个分儿来啊。
是因为我说自己能考第一?那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本来就能考第一啊。
万朝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但是却想明白了一点,不管怎么着,气着他了,就先道个歉吧。
想到这里,万朝阳心里却紧了紧,他这么有一说一的性格,从来就是只讲道理不说情分,如今竟然能为了薛木不问缘由就放下身段主动道歉,这是多铁的哥们儿也做不到的,那个被他压了又压的念头再次在心里长起了草──这恐怕不是友情吧?
薛木原本打算像小时候的广告里看的那样,把巧克力派放在两人桌缝中间用手肘顶过去,万朝阳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只要他接过派,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完美的友情修复了,他要是不肯接这个台阶──那就只好厚脸皮地再跟他爱你爱我了。
而为了避免在这之前的尴尬,他独自去打了水吃了饭洗了个澡,赶在晚自习开始前才回到教室,一进屋就看见窗户边上正在听歌的万朝阳,两双眼睛瞬间对在了一起。
薛木内心一阵窘迫,没想到自己都拖延到现在了居然还是会撞上,正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就直接道歉,万朝阳却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巧克力派递到了薛木面前,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妈呀,”薛木没想到万朝阳竟然主动给了他台阶,赶紧也把自己的派掏了出来:“这事儿闹的!我也给你买了!”
两人看着彼此面前的派,忍不住都笑出了声,一旁路过的杨钊却插了一句:“嘛呢?交换信物呢?”
薛木一听,又把手勾在了万朝阳脖子上,说:“终身都定了,还用交换信物?”
万朝阳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温暖,这回竟然忘了斥责薛木那一句——“恶心”。
第二十四道题 那里春风沉醉 那里绿草如茵
李晓梅可能是彻底对薛木死心了,即便他又一次考了倒数第二,她也没再试图去挽救他,毕竟班上还有四十七个懂事的孩子等着她操心,学习说到底是自己的事,一次,两次,她也没有耐心再去找他第三次。
月考之后学校组织了玉渊潭公园的春游活动,薛木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律所的团建活动他也没有参加过,但是好歹组织的也是个日韩新马泰的,万万没想到自己谢绝了这些地方之后最终要去玉渊潭。
郑大钱倒是对此很兴奋,对于他们这样的郊区孩子来说,从小学开始的春游秋游都是在靖溪范围内,学校组织去市区公园还是头一回,他还特意从家里拿来了数码相机,准备好好拍几张照。
“哎?这是莫文蔚做广告的那个相机吗?”出发的路上,郑大钱迫不及待地把相机掏了出来显摆着,迅速吸引了班上同学们的目光。
“是呀!”郑大钱嘚瑟不已,举着相机扭来扭去模仿着莫文蔚的强调说,“你好色彩!”
薛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中暗叹原来二零零八年的时候人类还是会使用数码相机的,可惜啊,应该没过两年这个产品就被智能手机和美颜app取代了吧?
“给。”坐在薛木身旁的万朝阳悄悄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巧克力派塞到了薛木手上,自己也打开了另一个。
薛木拿着派愣了愣,笑道:“你们家是加盟好丽友了还是怎么的?一年四季的吃啊?”
万朝阳咬了一口在嘴里轻轻咀嚼着,舔了舔唇角,说:“你不爱吃就给我。”说就要伸手去抢。
薛木连忙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说:“嘿!送出来了还想要回去!想美事儿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不再闹他,侧头瞧了瞧坐在远处的李晓梅,偷偷从包里拿出了MP3,正要分一只耳机给薛木,却听见他一边吃着一边轻声哼唱着“离不开的好朋友~好丽友~”
谁跟你是“朋友”啊,万朝阳顿时有点不乐意,心里嘀咕了一句,自顾自地把两只耳机都戴上了。
从学校到玉渊潭大约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学生们难得集体出来放风,都有些兴奋不已,一路叽叽喳喳说说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唱起了歌。
郑大钱作为班上的文艺委员义不容辞,从林俊杰唱到方大同,从孙燕姿唱到周笔畅,越唱越亢奋,最后还非要拉着薛木一起唱。
薛木倒不是怯场,只是觉得在个大巴里头唱歌,场面也太过尴尬了,于是连连拒绝。
“来吧来吧!你明明就会唱!”郑大钱死乞白赖地拉着薛木的胳膊,还转头让大伙起哄,“我跟你们说吧,木头可会唱歌了!唱得比我好多了!就是平时低调!”
万朝阳听了这话,也好奇地摘下了一只耳机转头看着薛木,他还从来没听过薛木唱歌。
“木头唱一个!”“木头唱一个!”
薛木满头的黑线,转脸看了看万朝阳,竟然见到他眼中也带着少许的期待,只得把心一横,无奈地站起了身,接过了郑大钱手中用《读者》卷成的“麦克风”。
“唱什么呀……”薛木挠了挠头,要说唱歌他也不打怵的,在郑大钱的熏陶下听歌自然是无数,去个KTV拿起麦也都能唱得风生水起,只是面对一帮小孩儿,不论唱什么他都觉得有点尴尬。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7
“中国话!”“那年夏天宁静的海!”“青花瓷!”“小小!”“三国恋!”
“……”薛木有点无语,心说都是什么八百年前的老歌,眼珠一转,却笑笑说,“给你们唱一个你们没听过的吧!”
“好好好!”
唱什么呢?薛木舔了舔嘴唇,唱个零八年之后的歌倒是不难,可是哪首能让大家惊艳一下?
薛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窗外,车身刚好行驶在永定河的大桥上,春日里的暖阳照在河面,河岸的翠柳正随着春风摇曳,画面美好得简直有些不真实。
他恍惚地收回目光,又见到车窗边上万朝阳已摘下了两只耳机,静静地望着他,他忽然心中一动,清了清嗓,众人忙安静了下来。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薛木垂着双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柔柔地唱着。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大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发动机的声响,就连李晓梅都被薛木温柔的歌声所吸引,和所有人一起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万朝阳仰着头,怔怔地望着薛木,窗外的阳光和树影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散发出唯美柔和的光。
“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薛木悠悠地唱完,缓缓抬起眼,迎上了一双双惊艳的目光,忍不住得意地扬起了嘴角,把《读者》塞回到郑大钱手上,坐下说:“行了行了,唱完了,你接着唱吧!”
“没听够啊!”“再唱一遍啊!!”“真好听啊!!!”
薛木达到了目的,得瑟地摆了摆手,说:“不唱了不唱了,让大钱儿唱吧!”扭过头来,却撞上了万朝阳一双迷离的眼睛。
“妈呀,咋的了?”薛木笑了笑。
“唱得真好。”万朝阳诚恳说道。
“是不是把你迷倒了?”薛木挑了挑眉。
万朝阳怔了怔,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一时顾不得反驳。
“哎这是谁的歌啊?”另一边的郑大钱开口问道,打断了万朝阳的出神。
“呃……”薛木摸了摸鼻子,“我……我自己原创的。嗯。”
“啊?”郑大钱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嗯……”薛木胡乱地抓了抓耳朵挠了挠脖子,“哎你唱那个……崇拜!唱个崇拜吧!我想听!”
“啊崇拜崇拜!快唱崇拜!”同学们迅速被薛木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起哄,郑大钱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再追问,拿起《读者》又唱了起来:“你的姿态……”
薛木刚稍稍松了口气,万朝阳却又问道:“真是你自己写的歌?你还会写歌?”
薛木转头看了看万朝阳,张了张口,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厉害不?”
万朝阳点了点头,又问:“你会乐器?”
“不会啊。”
“那你怎么作曲的?”
薛木一怔,他忽然意识到万朝阳的父亲就是教音乐的,他在他面前装写歌的逼,那可太容易露馅了。
“就是……你知道……情绪到了,即兴发挥,freestyle,懂吗?你肯定不懂,别问了。”
“……”
上午十点半,抵达了目的地,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原本对春游什么的没兴趣的薛木也不觉心情愉悦了起来。
“两点半之前回车上集合啊,记着咱们车号是579,都自觉点儿啊,现在代表的可不只是十三班了,还是咱们整个二中!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
“那解散吧!──别光顾着瞎玩儿,回去要写游记的啊!”
学生们呼喇喇作鸟兽散,迅速融入了乌央乌央的赏樱市民中。
薛木看着满眼的鲜艳色彩,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况且又与十年后不同,此刻没有iPhone在手,再美的风景都是用眼看的,竟然觉得比加过滤镜的画面还要好看。
郑大钱兴高采烈地左拍右拍,各种找寻着做作的角度,拍完还都要打开浏览反复检查,不满意后再摇摇头删掉重拍,仿佛手中拿着的并不是数码相机而是个高级单反。
薛木看着他不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想到十年后每次和他出门都像是艺人出外景,他就是御用摄影师,被郑大钱调教得专会抓拍他最美丽的瞬间,一趟下来数百张照片,所有美景都是他的衬托,哪像现在,竟然还会认真地拍着风景。
万朝阳在薛木身旁缓缓地行着,他瞥见了薛木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他是因郑大钱而笑,只当是他心情舒畅,于是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着头偷偷地笑着。
“想什么美事儿呢你?”薛木注意到了万朝阳的微笑,好奇问道。
“没什么,”万朝阳清了清嗓,“景儿好,心情就好。”
薛木挑了挑眉:“我发现你最近不太爱装酷了啊,这是人设要崩啊?”
万朝阳看了看他:“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never mind。”薛木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了路旁的樱花,一阵风过,哗啦啦地吹落了许多花瓣,薛木不由得和人群一同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就看到不少人都举起了各式各样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抓拍着。
“樱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
薛木一愣,迅速地转回头,发现果然是万朝阳再哼唱着。
万朝阳被薛木一盯,顿时有些脸红,想是自己开心地忘了形,竟然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薛木看着万朝阳害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接着唱道:“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HEY YE YE~~~”
万朝阳不由得也再次露出了笑容,薛木笑道:“我还头一回听你唱歌呢,不愧是音乐老师的儿子呀。”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8
万朝阳的微笑却僵在了脸上,而后嘴角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薛木也不傻,每每提及万朝阳的父亲或者母亲他总是会瞬间变脸,显然是家庭有什么问题,只是一直以来,薛木出于礼貌都不想过分追问,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环境这个气氛,也是真的太适合聊一聊少男心事了,既然打算抱人家的大腿,总得彼此亲厚了解些才对吧?
薛木如此想着,有意识地拉着万朝阳远离了郑大钱和杨钊一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游人很少的引水湖边,转了转眼珠,问道:“你会打水漂吗?”
万朝阳听言“哼”了一声,捡起一个石子朝着湖面用力一甩,小石子在湖面上弹了四五下才沉入水中。
“可以呀,”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得意的神情,问道,“谁教你的?”
万朝阳脸上又是一僵,没有接话,薛木却笑道:“你爸吧?”
“嗯。”万朝阳低低地应了一声。
薛木看了看他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跟你爸关系不好啊?”
万朝阳不觉又换上了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沉默许久,还是只是“嗯”了一声。
薛木纠结片刻,问道:“不想说呀?”
万朝阳转头看看薛木,反问道:“你想知道?”
薛木耸了耸肩,“看你想不想说呗!”
万朝阳看着薛木良久,默默转过身,低声说:“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第二十五道题 一切安静了 一切多美好
薛木听到这话,其实并不太意外,这个年纪的孩子,父母大都身体都还康健,家里若有什么大的问题,无外乎意外事故、出轨离婚这些。
他“嗯”了一声,赶上两步,与万朝阳并肩缓缓溜达着,“然后呢?”
万朝阳缓缓叹了一口气,说:“没了。”
“没了?”薛木对这个突然结尾有点措手不及,又想了想,问道,“什么……没了?”
“没然后了。”万朝阳闷闷地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头。
薛木感到了一丝尴尬,想了想,又问:“因为他俩离婚了……所以你就跟你爸闹矛盾了?”
沉默片刻,万朝阳“嗯”了一声。
“是你爸的原因?”薛木谨慎地问道,“出轨?”
石子滚了滚,“咚”地坠入浅浅的湖畔。
“不是,”万朝阳沉声答道,“是我妈出轨。”
薛木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跟你爸闹矛盾?”
“要不是他没本事,我妈怎么会出轨。”
薛木被万朝阳说出的这话彻底震惊,一时张口结舌,简直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万朝阳重重地叹了口气,两人刚好走到了一个长椅旁,他顺势转身坐了上去,满脸都是烦恼和焦躁。
薛木挨在他旁边坐下,琢磨了一阵,问道:“什么时候离的啊?”
“去年七月份。”万朝阳瓮里瓮气地答道。
“哦刚离啊……”薛木点了点头,确实,如果离了很久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这么大怨气,去年七月,高一暑假,对一个高一的孩子来说……忽然,薛木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你成绩下降,不会是因为这个事吧?”
“嗯。”万朝阳脸臭得谁欠了他钱似的。
“等会儿等会儿,”薛木又仔细想了想,“你之前说你考试都是不好好考的……所以你是故意考成这样的?”
“嗯。”
“为了什么呀?”
“为了给我爸丢人。”万朝阳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湖面,眼中竟然冒出了一丝恨意的光,“让他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儿子,天天泡网吧,不好好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让他抬不起头。”
“……”
薛木一时没有管理好表情,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虽然万朝阳一直以来确实有点中二有点幼稚,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夸张到这地步。
“你……你……”薛木“你”了半天,都不知这个槽该从哪吐起合适。
“你觉得我不应该吗?”万朝阳转头看向薛木。
“当然──”薛木刚一开口,猛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万朝阳也不会进入电竞的世界,自然也就没了将来的大发横财,如果他老老实实像他一样当个学霸,结局又能如何呢?
“也不是说不应该……”薛木挠了挠鼻子,“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你选择放弃学业打游戏,也未必就不是正确的决定。”
万朝阳怔怔地望着薛木许久,说:“你是头一个,听了这件事之后,没有劝我回头是岸的。”
那是……薛木心里默默吐槽,谁能跟我似的知道你将来能玩儿出千万资产来啊……
“没什么好劝的,”薛木心虚地转头望着湖面,“你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想考第一也能考,所以……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没必要给你的人生随便出什么指导意见,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万朝阳始终未曾想过薛木会是这种态度,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把这样的想法对别人说过,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他也不是不懂自己是在拿未来和父亲赌气,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无法不去怪罪自己的父亲,无法控制自己叛逆的情绪。
他羞于向别人吐露这样的心声,只任由他们误会自己是因为父母离异的打击而自暴自弃,对于别人的安慰和劝诫也不屑作出解释,只有在薛木说出关于“不屑”这个说法的一番理论时,他才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现在,他鼓起勇气向薛木剖开了自己的内心,本已做好了聆听一通教诲的准备,却猝不及防得到了一句“你就这样也挺好的”,顿时让他的情绪有些翻涌,不知为何,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拥抱。
薛木体会不到万朝阳冷漠的神情下波澜的内心,在片刻的安静后忍不住又问道:“你爸和你妈都不管你吗?成绩的事?”
万朝阳默默收回了自己眼神,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将目光抛向湖面,答道:“我妈离婚之后就去美国了,不管我。我爸……我爸不管我,他自己都那么窝囊,凭什么管我?”
薛木有些意外,他对万树青印象不是很深刻,没有上过他的课,只是偶尔在学校的走廊里见过他。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39
万朝阳遗传了他英俊的外表和颀长的身形,春夏时他总是穿着整洁的衬衫,秋冬时再另配一件毛坎肩,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起话来声音却充满磁性,校园活动时总是穿着一身朴素的西装登台表演钢琴曲,高一时班里不少女生都还曾花痴过他,薛木实在无法想象万朝阳怎么会用“窝囊”这个词来形容他。
“嗯……”薛木犹豫许久,斟酌道,“你家的事我是不该多说什么,不过我觉得……理论上来说,你妈才是……有过错的那一方吧?”
万朝阳的眉头轻轻抽了抽,尽管对方是薛木,他还是有些生了气:“我妈没错,我要是她我也不跟我爸过。”
“呃……”薛木尴尬笑了笑,“你爸到底怎么了……方便说吗?”
万朝阳心底的烦躁再次涌了上来,他微蹙着眉说道:“窝囊……还需要解释吗?四十几岁的人了,就当个破音乐老师,职称职称评不上,遗产遗产争不来,外快外快不会赚,一天到晚光知道弹钢琴、听音乐、看演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跟着他有什么盼头?”
薛木听着万朝阳一通的数落,心中微微诧异,他想象着万树青的模样,确实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中年艺术家,若说不懂这些凡事俗务,听起来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万朝阳这个年纪,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去评价他父亲的价值,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万树青在面对妻子的背叛和儿子的逆反时将是怎样的一种尴尬与无措。
“你妈……是做什么工作的?”薛木又试探着问道。
万朝阳叹了口气,说:“我妈没工作。”
“哦……”薛木缓缓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这个家庭里的问题,妻子的社会价值得不到实现,丈夫又没能代替她创造两个人等量的财富,最终导致了关系的破裂。
“你别小看我妈,”万朝阳继续说道,“我妈虽然没工作,但是我爸跟她结婚才是高攀。我姥爷是军区的,家在宣武,我妈还是独生女,从小就是千金,就是因为被我爸弹个曲子迷住了,一毕了业就跟着他跑来了靖溪,吃了十多年的苦,一天轻省日子都没过过。”
薛木听着万朝阳说着他母亲的故事,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万朝阳竟然是个红三代?!
“我妈要不是被我爸耽误了,现在不知道能有多大的成就,她一辈子都被他毁了。”万朝阳眼中满是怨怼,“现在她想通了,走了,我觉得挺好的,我不怪她,都是我爸的错。”
薛木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看着万朝阳倔强的脸,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叔叔般的心疼,他轻叹一声,抬手揽住了万朝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说:“我知道,你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不希望他们离婚,不希望你妈跟别人走的,对吧。”
一句简单的话,像是决堤的洪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万朝阳看似坚固的心防,他慌忙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愿意让薛木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薛木感觉到了万朝阳肩膀的轻颤,愈发觉得心软,安慰道:“虽然他们是你的父母,但这不是他们全部的身份,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要为自己负责,两个人不适合继续走下去了,分开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做子女的呢,其实应该学会体谅父母,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爸妈的呀。”
薛木柔声安慰着,不管怎么说,他已比万朝阳多了十年的人生阅历,而看上去却又是比他小半岁的年纪,或许他讲出的道理并不新鲜,在万朝阳耳中,却分外能听进心里。
“嘿,你俩跑这儿谈恋爱来啦!”杨钊与郑大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万朝阳急忙别过了头,薛木也皱着眉朝他俩摆了摆手。
杨钊看了看万朝阳的模样,比划着口型问道:“怎么啦?”
“去去去。”薛木故意大方地挥着手说道,“知道我俩谈恋爱呢还这瞎捣乱!”说完却又用口型回复道:“别问了。”
郑大钱看出万朝阳情绪不佳,识趣地点了点头,拉着杨钊往另一边走去了,薛木轻轻笑了笑,说:“轰走啦,你要想哭就哭一场,叔肩膀给你用。”
万朝阳有些忍俊不禁,还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叔”自称来占便宜,他揉了揉眼睛,吸吸鼻子,努力笑了笑说:“哭个屁。”说着又把身子转了转,几乎整个人背靠在了薛木肩上。
薛木转头看了看万朝阳毛躁的头发,忽然笑了一下,说:“有一首歌特别适合现在给你唱。”
“唱吧。”万朝阳淡淡地接道。
薛木转眼望着湖水,清了清嗓,温柔地唱了起来:“Hey Jude…… don't make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better……”
温暖的歌声从万朝阳的头顶和着阳光倾泻下来,他悄悄地闭上了眼,嘴角慢慢扬起。
春风拂过脸颊,樱花瓣飘落在引水湖上,远处是游人和同学们的说笑声,断断续续,朦朦胧胧。
心跳平静而舒缓,一顾久违的暖流在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唤醒了麻痹的皮肤,呼吸着春天的气息。
头顶一朵樱花悄悄吐出花蕊,他几乎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
第二十六道题 在被全世界发现以前先愉快装傻
在那一场春游过后,薛木在万朝阳眼中的模样渐渐发生了些变化。
之前他是觉得薛木气质出众,说话做事独树一帜,可是最近却发现……他好像变好看了?
发型好像和原来不太一样,胡子貌似刮了,镜框也换了个新的,个子怎么似乎也长高了似的?
气温渐暖,笨重的外套早已脱掉,走在阳光下,秋季校服的袖子被随意地撸到手肘上,露出一截干净的小臂,衣摆和肥大的裤子在风中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闷热的教室里解开的夏季校服扣子,又影影绰绰地透露出锁骨的线条,万朝阳第一次理解到了男生的“性感”的意味。
当然除了万朝阳之外,郑大钱也发现薛木变好看了,而且是细微之处难以察觉的那种变化。
“你们看木头最近是不是变帅了啊?”郑大钱没有万朝阳那么多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次熄灯前,趁着薛木去倒洗脚水的时候,便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口。
万朝阳顿时有些警觉,他暗自揣测自己的感受应是心理作用的结果,那郑大钱也这么觉得了是几个意思?
“是吗?”杨钊反问道,“没发现啊?”
其他几个舍友也纷纷附和,表示没看出薛木有什么变化,听得万朝阳心里愈发打鼓:郑大钱莫非也有那个想法?
“你觉得呢?”郑大钱抬头看向斜上铺的万朝阳。
“没发现。”万朝阳冷着脸答道。
“没发现什么?”薛木正好拎着脸盆走了回来。
“大钱儿说你变帅了,”杨钊接话道,“朝阳说没发现。”
“嘶──”万朝阳顿时横眉倒竖瞪着杨钊。
杨钊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不是吗?”
薛木却没在意万朝阳说什么,只是听了说郑大钱称赞他变帅,便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收起脸盆,打开柜子开始涂护肤品。
郑大钱歪着头看了看薛木,问道:“你是不是偷猫搞什么了?用的什么擦脸油?”
薛木听了笑着晃了晃瓶子:“大宝!”
郑大钱皱了皱眉:“什么老土的东西……”
“你还少看不起大宝!”薛木扣上盖子放回柜子里,转身脱鞋上了床,“国货就是实诚好用!”
“那你还让我用妮维雅?”郑大钱又问。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40
“洗脸我也用的妮维雅呀,擦脸我就用的这个。”
“妮维雅洗脸根本不行,都不能磨砂。”
“我的妈耶哥哥您内脸皮有多厚啊天天磨?”
“我没听错吧?你们俩在聊擦脸油洗面奶?”杨钊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撇了撇嘴,“娘不娘们儿啊!”
郑大钱一听,顿时有些窘迫,一直以来他的身形长相还有举止都难以摆脱有些女性化的形象,因此对这个词尤为敏感。
薛木则迅速地扫了一眼郑大钱的脸色,立刻回嘴道:“护肤跟娘不娘们儿有什么关系?现在你装man不保养,过几年遍地小鲜肉就你老脸蹉跎跟大爷似的后悔你都来不及!姑娘都不愿意跟你打啵儿!”
杨钊见薛木这么激动,意识到是自己随口的话伤了郑大钱的面子,略带尴尬地笑笑,没再接话,躺到了床上。
郑大钱却疑惑地问道:“小鲜肉是什么?”
“……这不重要。”薛木翻身躺倒,熄灯铃也适时响起。
其实变帅这事确实是薛木有意在经营的,在不远的二零一七年,任何问题面对的第一层考验都是“看脸”,因而原本并不那么注重外表的薛木也渐渐学会了捯饬自己。
特别是在郑大钱的影响和指导下,洁面、护肤、胡子、头发、服装、配饰,样样都是他亲自把关,久而久之,他也慢慢摆脱了曾被郑大钱嗤之以鼻的“直男审美”,即便身材并不很好,却也能每每把自己拾掇地人模狗样的出门。
只是回到了二零零八,资金投入上达不到十年后的标准了,只能在细枝末节尽量改善,先是通通换掉了一众不适合自己的护肤品,然后以度数不够为由重新配了副眼镜,再小心翼翼改良了几个月还原了十年后的发型,尽管只是面对固定的那几十个同学,可每天早晨都坚持刮胡子洗头,出门前还要用发泥抓一把,改善脸型的同时也让身形都看起来拔高了两厘米,再加上原本就充满活力的十六岁的年轻身体,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了蓬勃的魅力。
薛木这样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倒也不是为了惹人注意,只是十年后都已经习惯了,再说谁不想变好看呢?即便每天抓头发的时候会被别的舍友默默翻白眼,可是──死都死过一回了,还不能帅帅的?
“你是变帅了。”万朝阳闷闷的声音忽然从上铺传了下来,打断了薛木的思路。
“什么?”
“我说……你是变帅了。”万朝阳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好在没人看得到。
薛木听明白后不由得笑了笑,说:“叔回头给你做个私人定制美容顾问,也不贵,一顿小炒就行。”
“那我也要!”隔壁床的郑大钱急切地说道。
“我特么给你多少建议了你听吗!”薛木翻了个白眼。
“我──”
“咚咚咚!”严厉的敲门声打断了郑大钱的话,宿管的手电照进了301,所有人赶紧闭上了嘴装睡,没过一会儿,就真的都睡着了。
万朝阳早就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都和薛木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只是这第二天早晨洗漱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薛木刮胡子的动作。
薛木刮胡子并没有多么优雅,又加上早晨起床本就带着点气,焦躁地洗了一把脸后,晃了晃剃须泡,挤在手掌心,然后就胡乱地糊在嘴唇四周和下巴及两腮,接着拿起刮胡刀对着镜子由上至下用刀片迅速将泡沫刮掉,而后再涂一遍,又由下至上刮了一遍,之后就冲了冲刀片扔到一旁开始洗脸。
万朝阳转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嘴唇上沿那一层柔软的绒毛,暗暗决定周末也要去买一套刀片和泡沫。
薛木没有注意到万朝阳对他的观察,洗漱完只觉得精神了许多,回宿舍擦完大宝对着镜子抓头发时才发现万朝阳正悄悄看着他。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万朝阳,万朝阳连忙惊慌地错开眼神,薛木笑了笑说:“看什么呢你?”
万朝阳知道躲不过,只得犹犹豫豫地说:“看你抓头发……挺厉害的。”
薛木一听自己的手艺获得赞美,立马笑逐颜开,又挖了一块儿在掌心搓了搓说:“来,我给你也抓一个。”
万朝阳听了还来不及拒绝,薛木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手指径直插进了他的发根。
万朝阳身体骤然僵直,鼻尖到鼻尖的距离不过十来公分,大宝淡淡的香味顺着薛木的呼吸飘落在他的脸上,惹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薛木认真仔细地搓弄着万朝阳的头发,全然没有注意他的小心思,拾掇完毕后退两步端详了一下,笑道:“妈呀,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帅呢!”
万朝阳心花怒放,还来不及脸红,一旁的郑大钱却叫道:“哎木头木头!我也要我也要!”
万朝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见着薛木的双手也抚到了郑大钱的头发上。
“完事儿!”万朝阳给郑大钱抓完,心满意足地转头问向万朝阳:“帅不?”
郑大钱听了也转头看向万朝阳,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寒碜他妈哭寒碜,”万朝阳翻了个白眼,“寒碜死了。”
“呸!”
在那之后,万朝阳也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周末回家时买了和薛木同款的护肤品、刮胡刀还有发泥,对着镜子将那一层绒毛刮掉的瞬间,万朝阳忽然有了一种变成大人的错觉。
“是个男人了。”这个想法没来由地冒了出来,让他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像个男人一样,大大方方的,喜欢就喜欢吧。”
他擦了擦脸,挖了一块发泥涂在手上,学着薛木的样子在头上抓了抓,却怎么也抓不出一样的效果,重新洗掉吹干再抓,却还是失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去和薛木坐同一趟车了,他只得懊恼地把发泥塞进包里,仓促地出了门。
“你们家怎么每个礼拜都在这吃饭啊?”万朝阳再一次出现在薛木和郑大钱面前时,郑大钱怀疑地问道。
“管得着吗?我乐意。”万朝阳照旧没给他好脸。
郑大钱审度地打量着万朝阳,薛木却惊讶道:“哎!你是不是刮胡子了?帅了哎!”
万朝阳压了压唇角,故作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薛木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娃儿都长大了呀……你看大钱儿也刮了。”
万朝阳却没去看郑大钱,转头瞧了瞧公交驶来的方向,嘀咕道:“爱刮不刮。”
公车驶来,郑大钱第一个上车,又坐在了老位置,万朝阳却眼珠一转,直接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哎?我要挨着木头!”郑大钱连忙抗议。
“你就挨着我吧。”万朝阳冷着脸驳回了抗议,而后得意地看着薛木坐在了自己身边,顺势将自己的耳机分给了薛木一只。
薛木借过耳机一边戴上一边笑着说:“还主动要挨着大钱儿了呢?完了,这是要移情别恋呀!”
万朝阳忍不住白了薛木一眼,至于身旁的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郑大钱,他连看都懒得看。
“我是壁虎等待蚊子~你是蝴蝶翩翩飞舞~”薛木低低地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着,全然没有发觉身边两人水火不容的局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41
晚自习的时候没有去网吧,万朝阳在薛木左边沉沉地睡着,郑大钱在课前与薛木右边的同学也换了位置,此刻正在作业纸上写着什么,薛木则左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做着习题。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薛木这回难得地有点信心,虽然基础比不得其他同学牢靠,但是期中考试考的就是这两个月学的内容,薛木自认为掌握得还可以,尽管三不五时还是会跑出去和万朝阳泡网吧,可是好歹也是认真学了的,他保守估计,考到班里中等水平应该没问题。
正算到一个难解的步骤,郑大钱忽然递过来了一张纸,薛木疑惑地接过一看,上头写着:你跟朝阳搞什么?
薛木转头看了看睡得正甜的万朝阳,纳闷地扭头又看了看郑大钱。
郑大钱扁了扁嘴,拿回了纸写了几笔又递回来:你傻吧?他喜欢你!
第二十七道题 我没说的你却都懂
“噗——咳咳咳咳咳!”
薛木的古怪动静迅速引起了四周一小圈同学们的侧目,万朝阳也也被猛然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看着他。
郑大钱心中一惊,一把从薛木桌上把自己的那张纸抽了回来,迅速地揉成了一团。
万朝阳警觉地瞪了瞪他,他默默地抬起一只手挡住万朝阳的视线,低头又做起了自己的王后雄。
“笑什么?”万朝阳用气声向薛木问道。
薛木犹自吃吃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万朝阳扁了扁嘴,活动了几下压麻了的手臂,顺手敲了敲左手边同学的桌子,借来他的《青年文摘》翻阅了起来。
薛木一边继续做着题,一边嘴角仍不断地翘起。
这大钱儿也真是太逗了,自己是基佬就看谁都不像直男?朝阳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
郑大钱悄悄瞄了薛木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木头真是个木头,朝阳这么明显的爱意都看不出来?万万没想到啊,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同类喜欢的却不是我。
万朝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眼睛也在往薛木的笑脸上溜。
乐什么呢到底?
下了晚自习,薛木难得抛弃了万朝阳,主动勾上了郑大钱的肩,贴到他耳朵上悄悄说道:“晚上熄了灯我找你。”
郑大钱挠了挠耳朵:“找我干嘛?”
“聊聊心事呗!”薛木坏笑道。
一双大手迅速伸到两人中间,扒着他俩的脖子生生将他们分开,不用问也知道是万朝阳老爷子。
“别挡人走道儿。”万朝阳冷着脸说。
“你非得从我们俩当间儿走?”郑大钱挑着眉问道。
万朝阳不及回嘴,又被薛木一把勾住了脖子:“妈呀,还吃醋了呢?来来来,叔叔宠爱你,MUA!”
万朝阳有了这,哪还顾得上郑大钱,使劲绷着笑美不滋地跟着薛木走了,只留下郑大钱在原地幽怨地叹了口气。
回到宿舍,洗漱熄灯,宿管巡视过一圈后,整栋楼都安静了下来,很快已经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薛木则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跳下床,钻进了郑大钱的被窝里。
“干嘛呀?”郑大钱用气声问道。
“说好了做深度访谈啊。”薛木也用气声回道。
当初郑大钱是在大一的暑假和薛木约着吃饭时向他出柜的,薛木当时的感觉既有些难以置信,又似乎觉得合情合理,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郑大钱会是同性恋的可能,但是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又觉得他明显gay爆了。
出柜时郑大钱的说法是被初恋“扳弯”,还向彼时纯洁如水的薛木大肆科普了一番直弯、攻受、腐女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概念。
薛木虽然对于同性恋群体没有任何直接的了解和接触,但是大学校园里却是腐文化盛行,各类演出活动都少不了变装反串恶搞卖腐的节目,况且学习法律专业一年,大多数法学老师再提及性别、性向、同性婚姻等等概念时都一致表达着尊重平等的态度,因而他没有任何障碍地就接受了郑大钱的出柜。
只不过后来又过了几年,郑大钱在一次醉酒时才向薛木说了实话,其实他早在初中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是自己不敢承认和接受自己,直到上了大学遇到初恋欧阳烨,才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借机完成了自我认同,还把锅甩给对方,说是被他“扳弯”的,让人家负责到底。偏偏欧阳烨本就是个定不下来的人,两人分分合合你死我活纠缠了七八年,直到薛木重回现在时他们也都没逃出彼此的困囿。
重回高中,薛木其实也是做好了打算,要让郑大钱在重逢欧阳烨之前就拆掉他的柜门,避免他再次因这样的理由栽倒欧阳烨的手中的,他原想着合适的时机该是高三暑假,可既然郑大钱现在自己提起了这个壶,薛木就顺势帮忙给他烧开了。
“访谈毛啊?”郑大钱用胳膊肘拱了拱薛木的胸口,“困着呢!”
“你不是说朝阳喜欢我吗?说说呀,怎么喜欢我了?你咋看出来了?”薛木低声笑道。
“瞎子都看出来了好吗?”郑大钱翻了个白眼。
“我咋没看出来呢?”
“你傻呗!”
“我看是你腐眼看人基吧!”
“看人鸡吧?”
“基!腐眼看人基!”
郑大钱愣了愣,虽然他没听过这个词,但是琢磨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话中的意味,可是他一直都以伪直男的身份示人,薛木怎么会看穿他的内心的?
“什么腐什么基?什么意思啊?”他装傻充愣道。
“行了别跟我装孙子了,我知道你是gay!”
“你胡说啥呢!”郑大钱一股丹田之气顶了上来,一时没控制住音量,惊醒了还未睡熟的万朝阳。
“跟我你还有必要装吗?”薛木轻轻拍了他一下,“连我你都不信?”
郑大钱一时回不过神,原本他是看出了万朝阳的心思,想提醒一下薛木不要整天毫无顾忌地跟他开着过火的玩笑,怎么也没想到引火烧身,反倒被薛木质疑的取向。
“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薛木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男生,而且一直压抑自己,假装喜欢女生。其实你不用这样,你的心里话都可以跟我说,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无论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你都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呀。”
郑大钱瞠目结舌地看着薛木,窗帘透出微弱的月光洒在他的擦脸上,眼中熠熠地发着光,温柔得──尽管这么说有些恶心,但是郑大钱真的觉得他像个天使一样。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42
“我……我……”郑大钱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展开,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I know I know,”薛木抬手拍了拍郑大钱的肩臂,“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会先帮你保密的,不过你也稍微收敛点儿,朝阳跟我就只是哥们儿啊,跟咱俩一样。你想想,一个普通的直男怎么会动不动怀疑别人是不是gay的?只有基佬的才会注意这些呀!你这样只是暴露自己而已!”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得万朝阳无法入睡,他翻了个身,侧耳听了听,又听不明白郑大钱在和谁说话,奇怪的是音量这么小,谁能听得清?
“咳咳。”杨钊也被吵到,清了清嗓以示抗议。
薛木听得明白,丢下了一句“行了先睡吧”,就又跳下了床跑回了自己床上,而这一幕刚好被好奇睁开眼的万朝阳尽收眼底。
万朝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探头往下看了看,分明看到薛木钻进自己的被子里重新躺下,另一边的郑大钱也整了整被窝,显然是有人刚刚离开。
万朝阳如坠冰窟,颓然地倒回枕头上,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被强拆柜门的郑大钱也是一样心情复杂,无法入眠。
唯独罪魁祸首的薛木,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万朝阳有些对薛木爱答不理的,出门前也没让薛木帮他抓头发。
郑大钱也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尴尬,也刻意避开了薛木,跟着杨钊一起吃饭上课。
薛木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面对期中考试,他陷入了一种久违的亢奋中,迫切地想要验证验证自己边学边玩的这两个月效果如何。
周五晚上,成绩公布,薛木班级21,年级57。
薛木乐疯了,虽然在所有人看来他这都是跟万朝阳一样沉迷网吧之后退步了的成绩,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考出这个分数有多牛逼。
“明天去网吧吧!”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薛木搭在万朝阳的肩膀上,得瑟地甩着成绩单,“叔叔请客,再送你一瓶可乐!”
万朝阳冷冷地拨开薛木的手,一边将自己的卷子收好塞进桌洞,一边站起身臭着脸道:“不去。”
“啊?”薛木有些意外,放下卷子忙追了两步,问道,“我没听错吧?这是你头一回拒绝我去网吧的要约?”
“嗯。”万朝阳闷闷地应了一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为啥呀?”薛木锲而不舍地跟着,“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说罢一怔,一把拉住了万朝阳的手臂,问道:“是你家有事吗?”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关切的眼神,心中有些复杂,挣了挣手说:“没事。”
“真没事?”
“嗯。”
“那是为啥?”薛木不依不饶,“我哪儿惹着您了?”
“……”万朝阳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自己想!”
薛木哭笑不得,一路跟着万朝阳回了宿舍,不断地试问着——
“因为我考得比你好了?”“不是。”
“因为我没帮你抓头发?”“不是。”
“因为我跟大钱儿洗澡没等你?”“不是。”
“因为墩地的时候把你裤子弄脏了?”“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啥呀我真猜不出来了哥哥……”
听到“哥哥”这个词,万朝阳久违地老脸一红,又看薛木都追问到这地步了,不跟他说明白熄了灯也不能罢休,只能拉着薛木出了宿舍门,跑到晾衣间低声问道:“礼拜天晚上……熄灯之后,你跟大钱儿干嘛了?”
薛木一愣,想了想,又不好泄露郑大钱的事,于是打哈哈道:“你说我上他床上呀?就说点儿悄悄话呗,我们俩小时候净睡一个被窝儿了,不允许啊?”
万朝阳瘪了瘪嘴,说:“小时候是小时候,都多大了,还一个被窝儿,恶不恶心。”
薛木噗嗤一笑说:“你就是嫌我俩恶心所以不高兴了?”
“也……也不是……”万朝阳支支吾吾,“恶心”快成了他的口头禅了,他怎么会嫌薛木恶心呢?
“那到底是咋了呀哥哥?”
“……”万朝阳咬了咬牙,“你光跟他那么好了?我不也是你哥们儿吗?你怎么不跟我睡一个被窝儿?”
“哈哈哈合着还是吃醋啊?”薛木笑道,“我真纳闷了你怎么那么爱吃大钱儿的醋?行,我雨露均沾,今天也跟你钻一个被窝儿行不?”
万朝阳一时愣住,不知该不该拒绝。
“跟你睡一个被窝儿,能消气不?明天能去网吧不?”
“……能。”万朝阳吞了吞口水,讷讷地答道。
“我的天我现在还得出卖肉体换你陪我去网吧了,完了去网吧还得我掏钱?这事儿闹得!走吧走吧!上床了上床了!”
第二十八道题 你心里有多少忐忑 交给我去用力抱着
熄灯铃响起,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万朝阳的心迅速跳了起来,他有些紧张地攥着被角,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薛木那句“雨露均沾”的缘故,他竟然真的有点后妃初次侍寝的忐忑感。
惯例的卧谈会又被宿管的手电筒惯例地打断,脚步声远去后,偶尔还有重重的敲门声和呵斥声传来,乍一听还以为是狱警在恫吓犯人。
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后,薛木坐起身子,敲了敲万朝阳的床板,用气声问道:“睡了吗?”
“没……咳咳咳……”万朝阳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
郑大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看见薛木穿着个内裤往万朝阳床上爬,惊得他连忙坐了起来,低声叫道:“木头!你干嘛呢!”
万朝阳一听立马警觉起来:坏我好事?
薛木爬到一半,转头看看挣大钱,想了想,笑着说:“客情关系维护!”
“啊?”郑大钱没有听明白。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43
“睡你的觉吧!”薛木朝他摆了摆手,三下五除二窜上了万朝阳的床。
光溜溜的身子反射着窗帘漏进来的光,瘦而不弱的线条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看得万朝阳眼睛都直了。
“往里去去呀!”薛木拍了拍万朝阳的膝盖。
万朝阳回过神来,连忙挪了挪身子,紧紧地贴着墙壁,给薛木让出了位置。
薛木毫不客气地钻进被子躺下,郑大钱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想出言制止,又想起薛木此前提醒过他的话,忍了又忍,只得心情复杂地默默躺了回去。
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了些暮春的燥热,但夜里的温度却正是怡人,只有万朝阳看着近在咫尺的薛木,浑身热得像在蒸桑拿一样。
学校的被子不薄不厚,不盖就冷,盖一会儿又觉得有些闷,况且两个男生躺在一处,体温蒸腾着热气呼呼地往外冒,不一会儿薛木便热得又把被子掀开一角,露出了半拉膀子。
万朝阳实在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只得强迫自己闭上了眼,可是一闭上眼,眼前的薛木就连内裤都不剩了。
薛木翻了个身,与万朝阳面对面侧躺着,无意识地张开了眼,却见到万朝阳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好像整张脸的肌肉都在用力,他从没见过这种睡相,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万朝阳听到,也跟着睁开了眼,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薛木的笑容,心顿时又狂跳起来,却还要故作淡定地轻声问道:“笑什么?”
“笑你的睡相啊,”薛木低声答道,“这么苦大仇深的。”
“……”万朝阳扁了扁嘴,低声叱道:“睡觉!”
薛木想着万朝阳方才并不放松的睡颜,看着他故作严肃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心疼,黯然叹道:“小小年纪,要接受这样的家庭变故,你也挺难的吧,唉……”
万朝阳皱了皱眉:“小小年纪?”
薛木轻轻笑了笑,说:“就咱们这个年纪。”
万朝阳被薛木说起心事,情绪渐渐沉了下来,沉声道:“没什么,你不是说了么,要包容父母。”
薛木挑了挑眉:“我说的话你还真往心里去了?”
“嗯。”万朝阳应了一声,“挺有道理的──我发现你这个人,平时没个正形儿,但是懂得道理特别多。”
薛木听了这话,却怔住了。
夜深人静地时候,褪去了迎合浮躁日光的嬉笑,人们总是更容易发觉被自己隐藏起来的苦闷的苦闷。
薛木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去深思自己的处境,却被万朝阳这句话击中了内心的痛点。
他从二零一七年回来,带着十年的经历和学识,他知道未来十年社会的变迁,智能手机和高速网络的普及,共享经济和O2O的迅猛发展,生育政策的峰回路转与性别平等的意识觉醒,宏观经济的膨胀与紧锁,种族主义和恐怖主义的复辟,对外开放的收紧和意识形态的把控……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些将要发生的福祉与灾难,而他却只能窝在市郊的这个高中里,默默地等待着这一切重新发生,心里想着的竟然只有期中考试的成绩和万朝阳究竟什么时候能成为游戏大神。
说实在的,如果真的要抱大腿,万朝阳的又有多粗?现在这个时候,他去找那些还在上升的马云马化腾王健林董明珠刘强东,哪个将来带给他的好处不比万朝阳多?
可是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入得了那些大佬的眼?他们又怎么会像万朝阳一样就因为一起打打游戏,就无条件地与他成为了交心的朋友?
而更令薛木感到可悲的是,他想来想去,都想得是如何抱、抱谁的大腿,却不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究竟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司考结束他能把十四门部门法烂熟于心,美国归来他是可以持证上法庭的执业境外律师,工作三年他可以独立完成一家小型公司的上市法律意见书……
可这些能力,重回二零零八,他却什么都用不到,只能凭借自己那朴素的法律逻辑去质疑质疑学校的行为规范,最终也没有对规定产生任何动摇。
他听过很多,见过很多,懂得很多,却什么能力也没有。
从高三开始自己被同学们渐渐赶超,到上了大学面对各省各地的优秀学子,再到工作时见识到的各行各业的顶尖精英,薛木年少时的心高气傲一点一点被磨平,痛苦而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普通与平凡。
因而此刻,在面对重新开始的机会,他投机取巧地选择了这个万朝阳最不需要付出努力的依靠。
他知道自己懒惰而可耻,但他的上辈子真的太累了,他只想这样可耻下去。
“听了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薛木眼神放空,喃喃地接话道。
万朝阳愣了愣,没想到薛木会说出这样莫名唏嘘的话,又见到他脸上神色有些暗淡,不免问道:“怎么过不好了?”
薛木迅速回过了神,又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微笑道:“随口那么一说,还一生呢,十几岁的小孩儿谈什么一生。睡觉吧睡觉吧,一到天黑就爱胡思乱想,少年哪知愁滋味呀。”
薛木打完了哈哈,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正要闭眼睡去,却听万朝阳问道:“你还觉得咱们是小孩儿?”
他侧头看了看万朝阳,却见他神情有些严肃地说:“咱们都十六七了,马上就是成年人了,大人觉得咱们是小孩儿就算了,连你自己也这么觉得?”
薛木有些失笑,心说我不是小孩儿,可你分明就是小孩儿啊,哪个大人会为了惩罚自己老爹故意不好好学习考试考砸的?
“就是因为大人们把我们当小孩儿,才会不重视我们的意见、随意操纵我们、自私地替我们作出决定,现在连你也要这样否定自己吗?!”
薛木怔怔地看着万朝阳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还是低估了父母离婚对于万朝阳的影响。
尽管现在的他懂得“父母”只是他们众多身份中的一种,“子女”该对自己人生负责,而不该要求父母牺牲自己的幸福,但是对于在郊区长大、还没有接受过较为开放的互联网思维影响的万朝阳来说,父母的离异,对他来说可能真就像天塌了一样绝望。
怜爱的情绪再次漫上薛木的心头,他温柔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万朝阳听了这话却是一愣,他只是一时被薛木“小孩儿”的话刺痛了神经,脱口而出宣泄了自己的不满,可“对不起”三个字对他和薛木来说又好像太过生分而隆重,似乎将这随口聊聊的夜谈上升到了不同的高度。
“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儿,”薛木继续说道,“虽然你对于父母的事情处理得并不算完全的成熟,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如果换做是我,一定没有你这么坚强。”
万朝阳呆呆地望着薛木,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的情绪失控也是由于父母的原因,而听到薛木这样的话,又让他一时百感交集,半晌说不出话。
薛木轻柔地笑了笑,又说:“但是坚强不等于逞强,我知道你不喜欢表达自己,心事总是爱闷着,但是你可以放心跟我说的,要不然要我这个哥们儿干嘛?”说完又“啧”了一声,说,“哎呀,感觉这时候应该来个拥抱才对。”
藏在心里的委屈被薛木三两句话轻易地勾了起来,万朝阳还来不及感动,听了后半句,心又突然狂跳起来。
“可……可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薛木看着万朝阳傻傻的表情,心疼地笑笑,抬起右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即便是上次春游时的交心,万朝阳也未曾得到过薛木的拥抱,即便是冬夜的自行车上,环住他腰间的手也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裳。
但是此刻,万朝阳和薛木的第一次面对面的拥抱,竟然是在同一个被窝里的赤裸相对。
没有一丝隔阂,皮肤轻轻彼此滑过,薛木温暖的掌心轻轻拍打在万朝阳的背脊,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搭在他的手臂上,鼻间的呼吸轻轻飘落在他的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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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朝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吞了吞口水,不敢迟疑太久,也抬起手揽住了薛木的腰。
原来这就是薛木的腰,这么结实,这么光滑,这么温热。
他扶着他的腰,不敢抬起,不敢移动,不知所措,手上莫名地持续发力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不觉开始轻轻地颤抖,呼吸也愈发急促了起来。
薛木感受到他的轻颤和紊乱的呼吸,只道他怕是要落下委屈的泪了,于是愈发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说:“乖了乖了,叔叔疼你昂。”
话音未落,薛木突然感觉不太对——怎么大腿好像被什么硬硬的东西顶到了……?
第二十九道题 轻轻的亲亲 紧紧闭着眼睛
万朝阳触电似的迅速把屁股往后一拱,紧紧地贴在墙上,手却仍恋恋不舍地拥着薛木的腰不肯撒开。
他的身体作出那样的回应时自己本未意识得到,直到不小心顶到了薛木的大腿上才恍然惊觉。
他不敢直视薛木的眼睛,垂着眼皮,目光便落在了薛木的胸膛上,顺着微弱的光在往下,幽幽地通向被子里隐暗的深处,却不小心被勾得愈发亢奋。
薛木有片刻的失神,隔着内裤薄薄的布料顶到他腿上的东西,用后脚跟想也知道是什么,但是……是为什么呢???
身为男生,薛木也明白有时候那玩意儿是会不受控制自己来精神的,他也曾经历过在地铁上昏昏欲睡,忽然惊醒到站,起身之后下边撑起个尴尬帐篷的场面。
下半身的精神抖擞,未必就代表这脑子里正性致勃发,那么万朝阳这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呢?
他看向万朝阳,却只能看到他闪躲的眼神和通红的脸,即便只有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也能看到脸上像要滴出血来。
这种脸红……是尴尬……还是害羞?
他不会真……那个……我吧?
薛木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还抚在万朝阳背上的手,但又怕这样刻意的举动搞不好会让万朝阳更窘迫。
不会吧……?不会吧?!
郑大钱提醒他万朝阳喜欢他的时候他全然没放在心上,可是此刻却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了起来。
朝阳也是gay?我们一个宿舍八个人里四分之一都是弯的?大钱儿倒是挺明显的基佬,朝阳这样的……不会是吧?
而且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我啊?我看起来像gay吗?还是说我招gay喜欢?没理由啊,我认识了大钱儿那么多基友,从来也没人看上我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仍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谁都没再开口,也没有轻举妄动。
但是这样一直默默互相拥抱着,只会让气氛越来越尴尬,又不可能真的就这么默默地睡着,因而必须还是得打破这个僵局才行。
“我这儿好心好意安慰你,你倒好,在那儿想哪个姑娘呢!”薛木强硬着头皮插科打诨,就势抬手推了万朝阳的肩一把,挣开了他的怀抱,局促地往栏杆处挪了挪。
“没……没有……”万朝阳尴尬得不知所措,窘迫地缩着左手,不知该往哪放。
“还没有呢,”薛木咬了咬牙,伸手在万朝阳裆间撩了一把,心中惊呼:岁数不大,几把倒不小……脸上却故作狡黠地说:“你的身体背叛了你的心了!”
万朝阳浑身一机灵,万万没想到薛木会来这么一手,虽然班上的男生玩闹时总爱互相撩裆,但是此前薛木总是不合群,一个人闷头读书,没人和他玩闹,后来他虽然渐渐开朗起来,却也从不和别人这样玩笑,还口口声声嫌他们幼稚,怎么会突然在这么个场合出手撩他?
薛木确实一直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可现在这个局面如果不这样化解恐怕只会更尴尬,他也没想到头一回撩别的男生的裆,竟然还是只隔着一条内裤,对方还硬着,这种奇异的手感停留在他指尖手心,久久挥之不去。
“用不用我回避回避,你自己解决一下呀?”薛木强撑着笑容,口中玩笑着,却也给自己铺了台阶,准备顺势就回自己床上去。
“不……”万朝阳下意识地抬手拦了拦薛木,手臂又滑过了他的胸口,他动了动喉结,“别折腾了……睡觉吧……”
薛木悄悄看了看万朝阳,又故作轻松地笑笑说:“行吧行吧。”说罢默默地翻了个身,留给了万朝阳一个光洁的后背。
万朝阳怔怔地望着薛木的后背,不知为何心里又燥热了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对着一个后背这么兴奋。
他的目光顺着后背偷偷往下,暗淡的光线中隐约看得到薛木的内裤边缘,愈发看得他血脉贲张,他连忙又抬起头,去看薛木的颈项耳朵后脑勺,却没想到连后脑勺都让他觉得无比性感。
万朝阳只好再次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尽管那样看到的薛木比亲眼见到的还要不堪。
薛木背对着万朝阳,留意着他在背后的动静,好在他没再折腾什么,安安静静的,甚至连动都没动,自己也就慢慢地安下了心来。
应该不是那个,应该只是男生常有的不受控制的反应,应该不是害羞,应该只是尴尬。
薛木这样安慰着自己,尽管心里也不敢百分百地确定,可是既然万朝阳没有把那样的想法说出口,那就假装不存在吧。
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余力去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万朝阳真的喜欢他,他难免要为此割舍培养了好几个月的大腿,要重新找新的大腿,他还真不知该去哪找。
大不了……别再跟他开那种玩笑了……
薛木这样胡乱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万朝阳小心翼翼地挨着墙侧躺着,三不五时就会在胡乱的春梦里惊醒过来,然后便要下意识地又往后撅一撅屁股,生怕自己再侵犯到薛木。
薛木睡着之后倒是很做自己,打呼放屁砸吧嘴,一会儿平躺,一会儿朝外,一会儿又翻过来正对着万朝阳,还顺手就将他搂住。
万朝阳是控制控制再控制,最后还是没控制住,犹犹豫豫地朝薛木靠近,提心吊胆地撅起了嘴,眼睛还使劲眯着观察着薛木的神情,准备他万一醒来就随时装睡。
终于,唇瓣碰到了唇瓣,不过刹那,万朝阳赶紧又缩回了下巴,舔了舔唇间,似乎并没品出什么特别的味道,连刚刚那一瞬的接触都太过短暂而让他没有感受明白。
但他还是默默记下了这个日子,二零零八年四月二十五号,这是他初吻的日子。
第二天起床铃响起时,薛木和万朝阳同时张开了眼,都被面前的彼此吓了一跳,而后才发现两人正亲亲密密地抱在一起,下面两根棍子也正毫不见外地顶在一块儿。
万朝阳习惯性地又往后一躲,薛木也连忙趁势打着哈欠坐起了身。
“哎?你俩怎么睡一块儿去了?”对面铺上的杨钊揉了揉眼,疑惑问道。
薛木张了张口,忽然想到昨晚才决定不能再开那种玩笑,于是只向杨钊报以一个轻轻的微笑,便自顾自地翻身下床了。
万朝阳撑着床坐起了身,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昨晚他几乎一宿没睡,现在困得都有点头疼。
他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回想着昨天夜里究竟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的,忽然想起了偷偷亲的那一下,顿时精神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嘴唇,然后不觉露出了一个痴痴的笑容。
薛木叠好了被子,端起脸盆一起身,正看到万朝阳正捂着嘴在床上偷笑,刚想开口损两句,连忙又住了口,默默转身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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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时候两人如约跑去了网吧,万朝阳照例还是故意把车骑得摇摇晃晃,薛木却刻意没有抬手去扶他的腰,而是小心翼翼地撑着后车座保持着平衡。
万朝阳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今天一天他已经有所察觉,薛木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和他没完没了地逗贫,即便还是会如常地说笑,却一句那种爱你爱我的玩笑话都没再提了。
他猜测薛木应该是明白了他的心意,尽管没有说出口,但是身体的反应却更加直白,可是他却不是很明白薛木这样的态度。
如果薛木不喜欢他,就该从此对他敬而远之,可他却还是照旧和他一起来了网吧;如果薛木也一样喜欢他,却为什么又这样反常呢?
坐到电脑前头,开了机,万朝阳习惯性地点开对战平台,薛木却默默打开了梦幻西游。
“你不打DOTA今天?”万朝阳问道。
“昂,”薛木笑得毫无破绽,“你自己玩儿吧,我今天想玩儿会儿梦幻。”
“……”万朝阳心中有些郁闷,盯着登录界面许久,又瞟到薛木已经进入了游戏,正操纵着他那名叫“蹄儿朝南”的龙太子颠儿颠儿地做着师门任务,于是把心一横,关掉了登录界面。
“你哪个服?”
“啊?”薛木转过头,赫然看到了万朝阳的屏幕上也是梦幻西游,愣了愣神,反问道,“你也要玩梦幻?”
“嗯,哪个服?”万朝阳又问了一遍。
“呃……北京1,颐和园。”薛木只得如实答道。
万朝阳选定了薛木的服务器,进入到了创建角色界面,又扭头问道:“哪个好?”
“这没什么好不好的呀,”薛木挠了挠头,“就跟DOTA不同的英雄一样,不同的种族门派有不同的天赋。”
“你是龙宫,龙太子?”
“嗯,我是法术DPS。”
万朝阳操纵着鼠标一一点选着各个角色看着属性介绍,又问道:“我要是选人或者魔,跟你就是敌对的吗?”
“没有没有,这个都是一样的。”薛木不知为何有些紧张,都顾不得自己的游戏,一直盯着万朝阳的屏幕。
万朝阳犹豫许久,最终选定了一个玄彩娥。
“你为啥要玩儿个仙女?”薛木忍不住问道。
因为跟你比较相配啊──万朝阳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回答道:“好看。”说完,就在角色名一栏输入了四个字:木头蛾子。
“哎哎哎?”薛木还来不及阻拦,万朝阳已经点下了确认键,“什么玩意儿起的破名儿?”
万朝阳偷偷扬了扬唇角,说:“多好听啊。”说着,已经进入了出生点。
木已成舟,薛木撇了撇嘴,默默收回了目光,接着玩自己的。
万朝阳玩起游戏来倒是安静了许多,他之前没玩过这种RPG,一时有些难以理解游戏的机制和目的,花费了些工夫一一了解了各个界面的含义,完成了新手引导之后就直接切出了界面,跑到论坛先看了一溜够的攻略,然后才重新回到游戏开始刷任务,结果两个多小时,他就已经升到了二十多级,而薛木至今也只有三十级。
薛木默默地跑完自己的师门任务,正在四处蹭组队扫塔,忽然收到了木头蛾子的好友申请,只得默默点下了同意,顺势瞥了一眼万朝阳的屏幕,顿时惊呆:“卧槽你哪来的变异毛毛?”
“抓的啊。”万朝阳理所当然地答道。
“我特么三十级了也没抓到过一个变异宝宝啊,你怎么刚一上来就有?”薛木难以置信。
万朝阳耸了耸肩,“出门遇到第一个就是,顺手就抓了。”
薛木一口老血呕了出来,心说难道这是天赋异禀、命中注定的游戏天才?连脸都这么白???
“你要啊,送给你?”万朝阳淡然道。
“……”薛木咬了咬牙,说实在还真有点儿想要,但是绝对不能再给万朝阳任何不正确的暗示和机会了,“不要不要!自己留着玩儿吧!都是一堆数据!”
那天是难得的一回两人从网吧出来都没有很开心,薛木原本是认真地想来玩一玩,放松放松,奖励奖励自己的成绩,却没想到万朝阳一晚上几乎就赶上了他这么久以来的游戏进度,而且欧皇转世随随便便就抓到变异宝宝,气得他一肚子火没处撒。
万朝阳对这个游戏倒没什么热情,只想尽快按照攻略赶上薛木然后跟他一起玩,但是这一个晚上薛木都没再像往常那样和他玩闹,让他一点都不开心,他一时也不明白自己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游戏,还是比起玩游戏这件事他更喜欢和薛木的相处。
两人都闷闷不乐地回了宿舍,刚一进门,正在洗脚的郑大钱便咋咋呼呼道:“木头!今天晚自习晓梅来了!”
薛木心中一惊, “然后呢……?”
“他看了一眼发现你跟朝阳都没在,倒是没说什么,完了就说了一下五月艺术节的事。”
“哦……”薛木稍稍松了口气,“那还用专门跟我说?跟我有毛关系?”
“她让咱俩去参加唱歌比赛!”
“什么玩意儿?!”
第三十道题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
这个五月艺术节薛木是有点印象的,当初郑大钱代表全班出战,虽然不记得唱的是什么歌了,但是肯定是以一人之力拿了个全校冠军的。
他们班作为高二才组出来的实验班,班上的学生们基本上除了学习都没什么特别的才华,学校组织的各种篮球赛运动会不必问向来都是排名倒数,因而郑大钱拿的那回冠军也算难得的扬眉吐气了,全班都是与有荣焉,所以薛木也是印象十分深刻。
只是好端端的,这回怎么突然也把他拉上了?
“关我毛事啊?”薛木回到自己床上坐下,一边脱着袜子一边道,“你去比就得了呗!”
万朝阳暗暗瞧了瞧郑大钱,一言不发地也坐到薛木旁边脱袜子换拖鞋。
“还不是因为春游那回你唱的那个歌!”郑大钱道,“晓梅可喜欢了,说让我拉手风琴跟你合唱!原创歌曲加好多分呢!”
薛木听言一愣,暗想《贝加尔湖畔》原曲子里倒是好像确实有手风琴伴奏的,这晓梅还挺有艺术细菌……
“这么的,你回头把谱子写一份给我,我下周回家的时候拿琴练练,试试编编贝斯和弦,比赛是下下周六,这样还能有一周的时间合合。”郑大钱从洗脚盆里抬起湿漉漉的脚,一边擦着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什么什么什么呀!”薛木把袜子扔到床上换上拖鞋,“谁说要唱了!我不唱!”
“哎?干嘛不唱啊?”郑大钱有些意外,“咱们全班一致同意的!那么好听的歌,让大家都听听啊,说不定还能成为网络歌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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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歌手……薛木被这个古老的词汇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又意识到万一真的唱了被人发到网上,这可怎么向李健老师交代?真成穿越时光机抄袭他了!
“那就是我随口唱的……”薛木只得敷衍着端起脸盆和牙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早忘了怎么唱了!”
“别啊别啊!”郑大钱不依不饶地端着洗脚水又追到了水房,“我都答应晓梅了,你就跟我唱呗!”
薛木一边刷着牙一边含混地说:“谁让你答应了?你经我同意了吗就替我答应?我那歌……我就是不想把它公开,怎么着吧!”
“他不想唱你干嘛非逼他?”郑大钱刚要开口,万朝阳的声音却毫无预警地从旁边插了进来,“就算是晓梅也不能强迫他唱啊。”
薛木下意识地看了万朝阳一眼,然后连忙收回了目光,郑大钱瞅了瞅万朝阳,又瞅了瞅薛木,有些失望地冲了冲脸盆,嘟囔道:“那你回头跟晓梅说去吧,我可不管!”说罢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宿舍。
水房里来来往往洗漱说笑的同学不少,薛木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四周都空荡荡,只有他和万朝阳两个人并排站着。
或许万朝阳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或许他只是习惯性地帮他说话,可是薛木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局促。
他不敢去和万朝阳主动说话,甚至不看看向他,怕有什么眼神上的接触,草草地漱了口洗了把脸,便连忙接好了一盆水匆匆地回了宿舍。
薛木害怕去深究万朝阳究竟喜不喜欢他,只能寄希望于都是郑大钱的胡思乱想,哪怕是真的喜欢,他也暗暗地希望万朝阳永远不要把这样的心事说出口,不要让他打乱他对未来的计划,不要让他们无法继续做朋友。
冰凉的水从万朝阳的发梢淌下,按压式水龙头轻轻弹起,又被他狠狠拍下,掌心捧起水又撩到脸上,凉得刺得脸疼,却也抵不过内心的寒意。
不过是帮他说两句话,他竟然像见了鬼一样狼狈逃窜,从他俩交好以来,薛木对他从来都是亲亲密密腻腻乎乎的,即便并没有摆什么臭脸说什么狠话,却也是对他态度最恶劣的一次了。
他大概明白了薛木的意思:还可以继续做朋友,但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了。
万朝阳抬眼看着镜中自己满脸的水珠,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波动。
自从父母离婚后,他便刻意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怨憎着所有的一切,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于他,他故意玩世不恭、破罐破摔,好似对所有的事都再也无动于衷。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薛木,却没想到喜欢得如此深刻,没想到薛木早已填进了他心中失去的那一块。
万朝阳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又直接用冷水冲了冲脚,拎着脸盆走出水房时,迎面碰上正过来到洗脚水的薛木。
两人几乎是同步地错开了眼睛,谁也没有理谁,然后默默地擦肩而过。
熄灯之后,郑大钱与其他几个舍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薛木不参加比赛的话他一个人该唱什么歌,万朝阳头枕着双手,望着掉了一块漆的天花板出神。
他没想到告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遭到了薛木的拒绝。
他不愿相信薛木不喜欢他,那样亲密暧昧的行为举动,那样腻人粘牙的情话玩笑,若对这一个不喜欢的人,他是说不出口的,他想薛木也该是如此。
那么他的拒绝,或许是对可能发生的同性恋情的畏惧,或许是因他并未明确直言而生出的害羞。
但即便如此设想,他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做些什么,再进一步,或许他们的友情会变成爱情,又或许连友情都会荡然无存。
他不敢冒这个险,即便是友情,他也希望能以这样的名义留在薛木身边。
尽管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薛木也没有参与到郑大钱他们的讨论中,此刻也正侧躺着,瞪着眼前的墙壁发呆。
刚刚对万朝阳的回避,他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失落,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万朝阳对他并不是那种喜欢,他这样莫名地疏离冷落,难免会伤了他的心。
他又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不与别人说,难得有了他这样一个交心的朋友,突然就这样失去,就像他失去了郑大钱一样,他可以想象得出他心里会有多难过。
可如果真的是喜欢呢?
薛木忽然感到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没有交往过什么朋友。
他身边只有一个郑大钱,每次都是和他的那一帮基友出去吃喝玩乐,开口闭口都是“亲爱的”、“宝贝儿”、“爱你”、“美丽”这样的话,搞得薛木都不知该怎样和哥们儿相处,如果不是他用这样的方式去对待万朝阳,是不是万朝阳也就不会误会他、也就不会胡思乱想喜欢他?
尽管已经做了决定不再和他开那种玩笑,但是看到万朝阳哀戚的神色,他的心里也不免隐隐地有些发酸。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就好了,再回到一月一号,他重新攻略万朝阳,一定不会走这个路线。
第二天薛木跑去找了李晓梅,明确拒绝了唱歌比赛的事,并且扯谎说那首歌不是他写的,是他亲戚写的,现在版权卖掉了,不能随便唱,版权费非常高。
李晓梅对此十分失望,又问他他亲戚有没有什么能拿来唱的歌,薛木连连摇头,然后安慰她说郑大钱随随便便唱个歌肯定都能拿冠军,不用这么沮丧。
李晓梅无奈接受了这个结果,却在薛木准备离开时又把他叫住,再次说起了成绩的事。
薛木心里也有些无语,不知道是李晓梅还是不肯放弃他、还是因为他这次成绩有了进步又让她燃起了希望,他面带微笑地听完了她的一番关于下次期末考试会再次重新分班的教诲,敷衍地许下了一定会努力考好争取留在十三班的承诺,才总算逃出生天。
万朝阳在下午的时候也被李晓梅叫进了办公室,同样苦口婆心地被教育了一番。
他看着李晓梅的唇瓣上下翻飞,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听到“薛木”两个字才猛然回过神。
“什么?”万朝阳问道。
“我说啊,你跟薛木那么好,你看他这回成绩就已经又赶上来了,虽然比不了他之前的排名吧,但是人家还是知道努力的。他照这样下去,高三还留在咱们班不成什么问题,但是你呢?你自己一个人回九班去?你还怎么跟他一块儿玩儿呀?”
万朝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前和薛木聊起这事时,还说虽然一个在六班一个在九班,该玩还是能一起玩,但是现在心境全然不同了,要是高三一年不能随时随地坐在薛木身边上课睡觉,他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回到教室,薛木正在给郑大钱出主意到底该唱什么歌,说笑得眉飞色舞。
他默默坐回座位,拍了拍薛木的后背,薛木脸上带着笑容转过头,微微收敛了一点,问道:“怎么了?”
万朝阳抿了抿嘴,说:“晓梅跟你说期末分数分班的事了吗?”
薛木点了点头:“说了啊。”
“你想留下吗?”万朝阳又问道。
薛木微微愣了愣,然后笑了笑说:“听天由命呗,考得进就留考不进就回六班呗!咱俩之前不是说过这事儿吗?分了班也不耽误一块儿玩儿呀!”
万朝阳沉默片刻,抬眼道:“咱们俩都留下,行吗?”
薛木一怔,一时说不出话。
本来留不留十三班这事薛木并不太放在心上,他觉得以自己期中考试的程度,期末要想留下并不是大问题,按照他答应过薛峰的事,要想上个好大学也确实该留下。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47
而至于万朝阳,他以为他是会铁定回九班去的,到时候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地维护着友情,又要讨好,又不敢太亲密,只消偶尔一起约着去去网吧也就罢了,倒是最佳的方案,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提出了一起留下的提议。
“嗨!”薛木摆了摆手,说,“你说都留下就都留下?我还不一定能留下呢!”
薛木口中自谦着,心里却想的是万朝阳未必能留下,就算万朝阳高一时学习成绩和他不相上下,高二这都快一年了也没好好学习,剩下一个多月想从倒数第一冲进前三十?薛木觉着没戏。
“听天由命吧!”薛木有重复了两遍,“还是听天由命吧!”
万朝阳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他没想到薛木连一起和他留在十三班的话都不愿意答应,如果到时候两人真的分开,还真能如从前约定的一样照旧一起玩吗?万朝阳本以为薛木只想和他做朋友,现在看来,恐怕连朋友都不是很想做了。
两周后的周六,歌唱比赛如期举办,郑大钱一人分饰男女对唱,一曲《谢谢你的温柔》一举拿下冠军。
整个十三班都因这难得的荣耀而亢奋不已,只有薛木因早已知道这一幕而神色淡然,还有万朝阳因那歌词戳中内心而黯然出神。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这两周以来,薛木一直维持着对万朝阳十分有分寸的热情,照旧与他形影不离,照旧与他泡网吧打游戏,却一句暧昧的玩笑话都再也不提。
万朝阳也小心翼翼的,不敢透露太多自己的爱意,生怕把这脆弱的友情之弦也绷断,与薛木相处时,他还是会开心,可每晚躺在床上,都因这样的局面而辗转难眠。
薛木也察觉得到万朝阳的心情,无论再怎么掩饰,他都能看出他眼中的难过,他甚至都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心软地真的会胡乱暗示什么或者答应什么,只能把心思暂且不情愿地放在学习之上。
看看日历,两周之后又要月考,五周之后就要期末,高二一眨眼就要结束了,噩梦般的高三就会到来,还不知重来的这一回会过成什么样。
忽然,薛木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他才发现,日历上写着今天的日期是五月十三号星期二,昨天……那场震惊全国的地震……怎么没有发生?!
第三十一道题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薛木!薛木!”
数学老师愤怒地拍了拍讲台,才吼得薛木回过了神来。
“不听课就出去!”
数学原本就是薛木几门课目里最弱的一项,重生之后更是学得狗屁不通,因此在一众喜爱他的老师中,数学老师也是第一个对他失去了耐心的。
薛木讷讷地站起身,正好他需要冷静冷静,便默默地转身就朝外走去。
“哎哎哎!”数学老师又吼道,“上哪儿啊你?!”
薛木转回头看着他恼怒的神情,自己脑子里也一片混沌,随口扯谎道:“我……我有点难受……去趟医务室……”
万朝阳“噌”地一声站起了身,“老师我陪他去。”
“……”数学老师使劲瘪了瘪嘴,最终也只能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去吧!”
万朝阳急急地蹿了两步,抬手架住了薛木的胳膊,将一脸茫然的他拖到了教室外头,一边往医务室走一边问道:“怎么了?哪儿难受?”
薛木踉踉跄跄地被万朝阳架到一楼,才连忙将他推开,低声道:“我没事儿……”
“没事儿?”万朝阳仔细看看薛木的脸色,蹙眉道,“脸都白了,还没事?头疼?肚子疼?”说着抬手抚上了薛木的额头,“发烧了?”
薛木默默地从脑门上拿下来万朝阳的手,闷声道:“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万朝阳片刻失神,抿了抿嘴,说:“你别因为讨厌我,自己难受都不顾了,先去医务室吧。”说着朝医务室歪了歪头,然后默默后撤两步,说,“你要是烦我,你就自己去,我在这等你。”
薛木本就一片混乱,听了这话更有些纳闷,反问道:“我讨厌你?”
万朝阳幽怨地抬眼看了看薛木,没有接话。
薛木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左右看看,说:“我没不好受,我就是……心里有点儿事儿……我想冷静冷静……琢磨琢磨……要不你先回去吧。”
万朝阳皱着眉上下看了看薛木,问道:“真的?”
“真的,”薛木连连点头,“你先回去吧。”
“我也不能回去啊,”万朝阳又道,“我陪你来医务室,自己回去算怎么回事?”
薛木听着也有道理,随口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咱俩先去。”
万朝阳听言,转了转眼珠,说:“有!”
万朝阳拉着薛木,两人一前一后,猫着腰躲过了年级组办公室和一溜的教室窗户,穿过教学楼和科技楼的连廊,上到了五楼的学术报告厅,推开小天台厚重的门,到了一处薛木从未来过的所在。
薛木走到天台边缘,扶着栏杆往外张望一番,才明白这是哪里,不禁失笑道:“每回去操场一抬头都能看到这,还从来没上来过。”
“你太老实了,当然不知道这,”万朝阳道,“我小时候净来这儿乱窜,这儿平时都没人来,但是风景特好,学校每个角度都能看见,每回拍宣传片什么的学校都来这取景。”
薛木听了这话,举目四处看看,点头道:“确实。”
万朝阳看着日光沐浴下薛木微眯着的双眼有片刻恍惚,定了定心神,说:“说吧,什么心事?”
薛木听言,转头看向万朝阳。
天台的风轻轻摇曳着他的发梢,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层细密的阴影,微皱的眉下是一双关切的眼睛,青涩的脸庞上还有一些早上未刮干净的胡茬,旋开的纽扣露出颈间锐利的线条,似乎正有无限的青春活力从领口蒸腾出来,不知为何竟把薛木看得呆了。
万朝阳见薛木怔怔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知他又在想什么,沉默片刻,说:“当初是你跟我说当哥们儿,我什么话都跟你说了,你现在有心事不告诉我,有你这么当哥们儿的吗?”
薛木被万朝阳的话叫回了神,有些局促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无意识地望着不远处的操场跑道,心虚道:“我这心事……还真不方便说……”
万朝阳微微有点泄气,转身背靠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天。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万朝阳语气有些黯然,掩藏不住他的失落。
薛木转头看了看他,仰面朝天的侧脸在一片蔚蓝中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极远处有一两朵云正悠悠地飘着,五月的太阳温暖而不炎热,初夏的午后似乎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了。
“我……你让我先一个人捋捋……我捋明白了……看看怎么跟你说。”
万朝阳也转过了头,看着薛木诚恳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而后又移开了目光,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本能地认为薛木的心事与他有关,他这两三周以来心情起起伏伏,夜夜辗转难眠,他相信心里不痛快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他也能感觉得到薛木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48
虽然他勉强维系着两人的友情,不敢冒险去挑战底线,却还是难免走到这一步。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薛木告诉他他知道他的心意,但他们只能做朋友,如果是那样,他一定立刻答应,就算是做朋友也要和他继续在一起。
而薛木在想的当然不是这回事。
汶川地震没有发生,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薛木存在过的世界?
薛木所知道的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是否都未必会发生?
难道是因为我的重生,导致了世界的不同?
薛木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由于穿越机器人的操作失误,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原本的反派莫名其妙为了主角牺牲,难道这也是一样的情况?
可是……地震明明是地壳运动的结果,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做了什么而受到影响?即便真的存在蝴蝶效应,这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啊!
更奇怪的是,除了地震这件事,很多他记得的事情都还是照旧发生了,第一次刮胡子还是刮破了嘴,郑大钱代表全班参加比赛还是拿了冠军,《长江七号》、《大灌篮》、《功夫之王》这些电影还是一样上映,春晚上宋丹丹照旧说出了那句经典贯口,艳照门一样被曝光──只是不同的是,人们没有像他记忆中那样对几位主角进行什么苛责侮辱,反而都在强烈谴责泄露隐私的肇事者。
大大小小的事情,整体上还是和当初一样发生着,为什么单单地震这件不可能以人类为转移的事却没有发生?
突然,薛木猛然想起,二零零八年,除了地震,似乎年初是还有场特大雪灾的,结果为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说……所有的……自然灾害……都不会发生了?这又是为什么?
薛木越想越觉得头疼,抬手使劲掐了掐太阳穴。
万朝阳注意到他的举动,转头看看,见他满面痛苦的神色,心里愈发没底,张了张口,却还是默默转回了头,不想打断他的思路。
如果说仅仅是自然灾害不会发生……那么至少……其他的事情……还是会照旧?
薛木心中很慌,觉得这点分析起来十分不靠谱。
灾难中有多少人意外身故,现在灾难没有发生,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又不知会给他已知的未来产生多少波动和影响。
滴滴Uber还会有吗?美团饿了么还会有吗?乔布斯还会早逝吗?新浪还会在微博界一家独大吗?二胎还会开放吗?GFW还会加厚吗?ISIS还会成立吗?房价还会疯涨吗?万朝阳……还会成为大腿吗?
薛木迟疑着转头看向万朝阳,万朝阳心有所感,侧过脸迎上他的目光,忐忑地等着他开口。
“朝阳……”
“嗯……”
“我……”薛木缓缓地眨了眨眼,“我恐怕……不能继续陪你泡网吧了……”
万朝阳心里一沉,故作淡定地问道:“为什么?”
“我可能……还是得当学霸……”
对于这个回答,万朝阳稍稍有些意外,“学霸”这个词薛木是曾经向他解释过的,还说过现在两人都是“学渣”,但问题是,为什么突然又要做回学霸?
“为……为什么?”他只能继续这样问道。
薛木心情复杂地望着万朝阳,说:“我原本以为……不当学霸,跟你每天玩,将来也会过得很好,现在……现在我不能确定了……”
万朝阳的眉头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虽然薛木似乎是在向他解释,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对不起,我……我还是不敢冒险……如果将来的事都不确定……我……我还是只能尽量走一条安全的路……”
万朝阳忽然猛地抓住了薛木的手腕。
“你别怕,什么路我和你一起走,都不怕。”
他听到薛木这样的话,认为薛木对他的拒绝只是由于对他们将来不确定的畏惧,既然是畏惧,而不是不喜欢,那么万朝阳就不怕了,只要确定了薛木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意,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你陪我一起走?”
薛木有些意外,心道难道你准备改邪归正,也和我一起当学霸?
“当然了,只要你愿意。”
万朝阳的手有些轻轻的发抖,掌心的温度从薛木手腕的皮肤一点一点窜到心里,他看着万朝阳眼睛放射出来的光芒,忽然有点动容。
尽管他也并不很相信凭万朝阳的能力,剩下五周的时间能逆袭到这实验班的前三十,可是如果真的要重新开始努力学习,有人作伴至少也是好的,况且相处这么久,他又怎会只把他当做什么未来的大腿呢,即便他在心里认为自己该是他叔叔辈的人物,那也至少是亲如亲叔侄了。
“当然愿意啊。”薛木露出了这两三周以来最自然、最温柔、最发自肺腑的一个笑容,看得万朝阳心都融化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也傻傻地回应着微笑,愈发觉得心中更加愉悦,想着也是有两三周未曾见过他这样的笑脸了,之前自己那样防着他──
薛木忽然一惊,他竟然忘了自己该防着万朝阳可能存在的小心思的,而刚刚那一番什么“一起走”、“我愿意”的话,也太容易被误解了吧!
“我──”
薛木刚要开口解释,万朝阳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来,柔软的嘴唇封住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
第三十二道题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瞬,薛木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映着蓝得不像话的天,随着万朝阳覆上来的,还有一层淡淡的汗香,正如初夏午后在课上偷偷小憩醒来时手臂上残留的红色印子,若有似无,透露着舒适温暖的意味。
万朝阳微闭着眼,唇瓣轻轻叠在薛木的嘴上,他轻轻发力,局促地吮了吮,却实在不得要领,正准备再仔细品味品味,胸口却被薛木一推,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宣告了这一吻的结束。
“搞毛啊你!”薛木连忙抬手蹭了蹭嘴唇,“你……你……你……”薛木“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啥,只得又重复道:“你搞毛啊?!”
万朝阳偷偷舔了舔嘴唇,尽管疑惑,却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反问道:“你不是愿意吗?”
“我愿意个屁啊我愿意!”薛木无语凝噎,“我说我愿意跟你一块儿当学霸!”
“当学霸?”万朝阳微微蹙眉,“当什么学霸?不是当我对象吗?”
“当个几把对象!”薛木气得满脸通红,“小屁孩儿一个一天到晚特么瞎琢磨什么呢!”
万朝阳对薛木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转折有些难以理解,他本来是做好了准备即便说“做朋友”也会心甘情愿答应的,可是现而今亲都亲了,又怎么可能做回朋友呢,只能咬牙死扛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49
“我是小屁孩儿,你不比我还小半岁吗?”万朝阳倔强地扬着下巴说,“当个学霸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没当过,不耽误搞对象!”
“你……我……”薛木简直无言以对,他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稍稍冷静了一点,耐下心来说:“朝阳,你……你这个年纪──不是,咱们这个年纪,会有一些奇怪的冲动,我也都能理解,但是──”
“别但是了,”万朝阳紧紧皱着眉,“我不想听!我就问你,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万朝阳死死地盯着薛木的眼睛,他知道薛木的话是要拒绝他,但是他也不相信,他真的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
薛木怔怔地回望着万朝阳,看到他的双目因激动而微微有些泛红,淡淡的水光中能看到他自己的倒影,他才发现,在万朝阳眼中的自己,其实是和他眼中的万朝阳一样,青涩、懵懂、却又故作成熟。
“我……”
不喜欢?
薛木一直以来都在逃避思考这个问题,他逃避的甚至不是自己喜欢不喜欢,他连万朝阳是不是喜欢自己他都不敢去思考。
什么是喜欢呢?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想要有超出一般界限的亲密举动?想要发生……性关系?
薛木从未谈过恋爱,甚至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上学时的精力都放在课业上,工作后的闲暇之余能打打手游已是不易,更没有心思考虑什么恋爱不恋爱的,却没想到此刻,竟要被迫去思考,他对万朝阳有没有喜欢。
他鼓了鼓嘴,含在口中的“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喜欢吗?
他喜欢和他一起泡网吧,他喜欢和他朝夕相处打打闹闹,他喜欢人前人后故意调戏取笑看他绷不住装酷的样子,那他喜欢他吗?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是觉得万朝阳是“可爱”的,这种“可爱”的感受,或许一开始是已经长大的他对高中小朋友装酷耍帅的玩赏取乐,又或许是后来在他得知他家庭变故后的心生怜惜,它毫无疑问地吸引着薛木向他靠近,但这种“可爱”的感受,就是他对他的“喜欢”吗?
万朝阳看着薛木吞吞吐吐的模样,不知他是说不出口“喜欢”还是说不出口“不喜欢”,却也只能咬着牙说:“说不出口吧?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的。”
听到万朝阳这话,薛木好像猛然醒过了神。
老子一个二十五六的大老爷们儿,喜欢你一个十六七的小屁孩儿?!
“不喜欢。”他果断地回答道,“即使是喜欢,也是当哥们儿的喜欢,我可不搞基。”
──尤其是不跟你这种小屁孩儿搞基。
万朝阳怔了怔,他还是没料到,薛木竟然真能如此绝情,连这样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薛木看着万朝阳受伤的眼神,心里又有点不落忍,忙又柔声安慰道:“咱们现在年纪太小,你以为是爱情的东西,长大之后不过是一则笑谈。咱们……咱们还继续当哥们儿嘛,这种话说明白了也好,省得一直尴尬,以后咱们──”
“谁跟你当哥们儿!”万朝阳按捺不住怒吼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他忍了又忍,憋了又憋,好容易近在咫尺要修成正果了,结果竟然又要失之交臂,他心底的火终于还是烧起来了,“薛木!你就是个……木头!”
万朝阳死死地扥着自己的衣角,激动地脸颊都在轻轻抽动,说:“你连喜欢都不敢承认!老是拿年龄来当挡箭牌!十六岁怎么了?在你眼里几岁才配谈恋爱?十八?二十?三十?!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我喜欢你!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就要跟你好!我不是你哥们儿!我要当就当你男朋友!我实话告诉你,上回你睡我床上我就已经亲过你了!现在当面再亲一回就算盖章生效!从今天开始我是就是你男朋友你就是我男朋友不接受反驳!”
万朝阳一口气说了一车的话,吼得自己都有点头晕脑胀,他扶着栏杆喘了口气,忽然又转头朝着远处的操场大喊道:“万朝阳喜欢薛木──”
“卧槽!”薛木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上前去拦他。
“万朝阳是薛木的男──”话未说完,嘴已经再次被薛木的手捂上,身子也被薛木箍着倒退几步,结果脚下一绊,两人双双跌坐在地上。
“没事儿吧你?!”万朝阳急忙关切转头问道。
薛木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踹到他脸上,怒道:“你他妈疯了?!”
万朝阳听言,默默站起身伸手去拉他,薛木却没有承情,自己撑着地也站了起来。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已经昭告天下了。”
“……”薛木简直无言以对,心说这高中小孩儿脑回路都是怎么回事?什么玩意儿还昭告天下了?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校园里骤然热闹了起来,万朝阳拍了拍身上的灰,又伸手要去拍薛木的衣裳,薛木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万朝阳抬眼道:“怕什么,亲都亲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睡都睡了”、“结都结了”似的?
“不用。”薛木臭着脸自己掸了掸灰。
“那回教室吧。”
“不回。”
“不回?”
“……你先回吧,我冷静冷静。”
“那我不放心。”
薛木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大概跟黑人问号一模一样:“什么玩意儿你还不放心了?你还怕我跳楼怎么着?”
万朝阳一听,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护栏。
“卧槽不至于啊!”薛木几近崩溃,“不就亲一下儿吗!又没强奸我!”
万朝阳听了这话脸上却突然红了一下,清了清嗓说:“那我先回了,你也快点儿,下节课是老任的,迟到了罚站。”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你!看见你不烦别人!”
万朝阳扁了扁嘴,默默转身拉开大门,走进楼道却悄悄地躲在了不远处的角落里听着外头的动静,手指悄悄抚上了自己的刚刚吻过薛木的唇。
我的天啊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
门一关上,薛木就崩溃地瘫倒在了地上。
我他妈竟然被朝阳亲了!我!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性!北京市隆师律师事务所资深执业律师!让他妈一高二的十六岁小屁孩儿!小屁男孩儿!强吻了!我他妈不活了!!!
薛木欲哭无泪,抬手摸了摸嘴,上头似乎还残留着万朝阳吻过的痕迹。
老子他妈珍藏了二十六年的初吻!在十六岁这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这么被夺走了!
──还有一次是我不知道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0
薛木痛不欲生地内心悲鸣了五分钟左右,感觉情绪宣泄得可以告一段落了,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坐起身开始认真思考对策。
他明白对于万朝阳这种青春期冲动来说,越压制,他就越会反弹,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打压,而是疏导。
他不是说是男朋友吗?好,没关系,男生朋友简称男朋友也没毛病。
他不是说要搞对象吗?好,没关系,高中生能怎么搞对象?拉拉小手亲亲小嘴顶天儿了吧?亲都已经亲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不是说我不敢承认喜欢吗?好,没关系,那就承认嘛,往后就以男朋友的身份,照旧该怎么调戏怎么调戏,我就不信那个小薄脸皮儿就能从此刀枪不入了?看谁先怂!
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开始做期末复习!一定要考进前三十留在十三班!这样不管世界将来怎么变化,拿个重本的文凭终究还是大路好走的!
至于万朝阳,期末一过,就回你的九班去吧!拜拜吧您嘞!
上课铃声响起,薛木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决定,拍拍屁股往教室走去,又在心里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忽然发现——
我他妈怎么还是要当学霸啊……!
第三十三道题 又好像不应该把你想得有点坏
生物课终究还是迟到了,但奇怪的是万朝阳并不在座位上,薛木正在纳闷,万朝阳却跟在他身后也进了教室。
生物老师的脸已经很臭了,两人都很有自知之明地回座位拿了教材就走到了教室后头站着,郑大钱却好心向老师提醒道:“老师,薛木生病了,朝阳刚才陪他去医务室了。”
两人听言都愣了愣,显然都已忘了一开始的这个借口,生物老师抿着嘴瞪了两人一眼,也只能说道:“那回去坐着吧。”
于是托了郑大钱的福,两人免于一节课的罚站,乐享其成地回了座位开始上课。
薛木手上无意识地转着笔,一边认真听着老师讲课,一边仔细地做着笔记。
之前他想着按照前两个月的努力程度,期末考进班级前三十问题不大,可现在既然将来的事情都不确定了,还是得努力上个名牌重本,那可就不是随便糊弄糊弄就能解决的了,糊弄一次期末容易,一个月的时间浪费,高考前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万朝阳左手托着腮帮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薛木脸上溜。
男朋友,这是我男朋友,这是我刚亲过嘴儿的男朋友。
嘿嘿嘿嘿嘿嘿嘿。
“万朝阳。”生物老师冷冷的语调从台上抛了下来,“琢磨什么呢美成那样儿?说出来让大家伙儿都跟着乐呵乐呵呀?”
四周的同学轻轻哄笑一阵,万朝阳连忙收敛了笑容,胳膊也从课桌上拿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垂着眼坐着,脸上也有点发烧。
他上高二以来,一天到晚因为不好好学习被各科老师针对,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他本该刀枪不入的,此刻却因心境不同了,竟然生出了难得的羞耻心。
薛木悄悄地瞥了他一眼,心中自然明白万朝阳在傻乐什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这样情窦初开的小屁孩儿,一天到晚不做琢磨的,剩下五周的时间想逆袭?拉倒吧!
晚自习的时候,薛木用了一节课的时间做了一个初步的复习计划。
这回期末考试号称要按照高考的模式来进行,除了考试内容只是高二下学期的部分以外,考试的时间安排还有分数排比都和高考一样,目的就是给让他们这届即将进入高三的孩子们一个下面为,让他放假疯玩儿的时候心里也有点数。
对于薛木来说,语文和英语完全不是问题,当年没日没夜背过的古诗词至今都忘不了,作文也是信手拈来洋洋洒洒就是一篇全年级传阅的水准,英语更不用说,堂堂一个纽约州持证律师,考个一百四五的那都是客气。
理科里头生物也还好,把教材刷个三四遍应该问题就不大,化学稍微难点,不过就是那几个化学元素方程式反应现象颠来倒去的靠记忆力罢了。
真正头疼的是物理和数学,这两门课上辈子就不知道折磨了薛木多少个日夜,没想到重来一回还是要跟他们作斗争。
每周七天,每天晚自习三个小时,一周二十一小时,给数学八小时,给物理七小时,化学四小时,生物两小时……
薛木久违了这种为了一个短期内可达到的目标而努力的状态,一边做着计划一边莫名有些亢奋,尽管学习和考试让他那么痛苦,可是不得不说,这似乎是他唯一擅长的事。
万朝阳在旁边翻了两眼英语书,眼睛又忍不住一直偷偷瞥向薛木。
从前薛木只知道读书的时候,他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在他看来学习好没什么了不起的,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过是傻读书的乖宝宝而已,可现在他看着薛木微蹙的双眉和轻轻抿起的嘴唇,竟然头一次发现认真学习也是件这么性感的事。
“呼……”终于做完了一个详细的计划,薛木长长地舒了口气,从明天晚上开始,几点到几点,学哪一科,做哪一本习题,全都安排好了,这要按着计划执行,保住现在的名次不成问题,进步个五六名也是有希望的。
万朝阳歪着头看了看薛木密密麻麻的计划表,薛木心中得意,大大方方地给他看了看,用气声说道:“你要真想跟我一块儿当学霸,可以参照我这个表自己也做一个。”
万朝阳转头看向薛木,疑惑问道:“你不复习语文和英语啊?”
薛木眉毛一挑:“叔叔我还用复习语文英语?我能用英文写一本语文书你信不信?”
万朝阳看着他嘚瑟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突然好想亲他一口,奈何在教室里无法得逞,只得暗自决定回宿舍再说。
晚自习结束,郑大钱主动与薛木走在一起,关切他今天是生了什么病,薛木打了个哈哈,说只是懒得上课,借口出去透透气。
话未说完,万朝阳的大手又从当中将两人劈开,冷着脸说:“能不能自觉点儿?”
郑大钱颇为不满,呛声道:“谁自觉点儿啊?你怎么不自觉点儿啊?木头是你们家的呀?”
万朝阳正等着这话呢,扬了扬嘴角,一把将薛木搂在了怀里,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
薛木满头黑线,心说居然高估了万朝阳的脸皮厚度,只能更加厚脸皮地直接双手环住万朝阳的腰,嘻嘻一笑,说:“嗯呢,我可不是我们阳哥的么~”
郑大钱眉头一皱,嫌恶道:“你俩真是天造地设一对贱人。”说罢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晚上洗漱完毕,薛木刚钻进被子,万朝阳放下脸盆,却坐在了他床上,半晌一言不发。
“嘛呀?”薛木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万朝阳转头看了看薛木,欲言又止,纠结半天,说:“不一块儿睡吗?”
薛木身子一僵,抬脚就在万朝阳屁股上蹬了一脚,喝道:“滚!”
万朝阳揉了揉屁股,换上一副有些委屈的表情,说:“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薛木脸上竟然有点发烫,他还以为亲个嘴儿顶天儿了,竟然还会提这种要求?!他怎么不知道高中生这么开放的?!
“又不是没睡过……”万朝阳低声嘟囔道,“怕什么的?”
薛木一时有些无语凝噎,心说莫不是我自己想多了,人家就只是想单纯地一块儿睡?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1
熄灯铃如及时雨般响起,薛木忙说:“明儿,明儿,明儿再说,我困得不行了。”万朝阳这才恋恋不舍地爬上了上铺。
第二天,薛木正式开始执行了自己的复习计划,他忽然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儿,比卯足了精神要巴结万朝阳时还要投入。
万朝阳也被薛木的劲头感染,拿起了书听了听讲,可惜还是在二十分钟后就昏睡了过去。
薛木出于好心想叫万朝阳起来,但又想想,叫起他来认真学习,说不定才是挡了他发财的路,更何况他如果不好好学习被踢出实验班,那这一段尴尬的“早恋”不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结束了吗?于是便暗搓搓地纵容了他。
晚上做了两个小时的数学题,薛木反复被面对难题的束手无策和翻看答案时的恍然大悟交替折磨了一夜,回到宿舍时只觉得脑细胞都死了一大半,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洗着脚就倒在床上差点睡了过去。
结果说话要熄灯时,万朝阳又巴巴地坐上了他的床,说:“晚上你上去,还是我下来?”
“……”薛木无力争辩,“你愿意下来就下来吧,不许碰我啊。”
“这么小的床,肯定会碰到啊。”
“……”
“抱一下儿行吗?”
“……”薛木疲倦地摆了摆手,“抱吧抱吧……”
“那……打个啵儿行么?”
薛木登时怒目圆睁,万朝阳无辜道:“又不是没啵儿过……”
薛木想了想,强打着精神坐起身,说:“这么着吧,咱俩约法三章,一个礼拜可以抱一次,一个月可以一块儿睡一次,一个学期可以亲一次,行不?”
万朝阳眉心一动:“一个学期亲一次?不可能。”
“那你说。”
“一天亲一次。”
“放屁!”薛木又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说,“这么的,你哪天能坚持白天一天不睡觉,就给你亲一次。我这也是为了让你好好复习,要不咱们怎么一块儿留下呀对不对?”
万朝阳仔细琢磨了一阵,说:“那今天不算,今天可以亲。”
“……”薛木心如死灰,“亲吧亲吧,还能掉块儿肉怎么着……”
万朝阳得了这话,屁颠儿屁颠儿地爬上了铺。
入夜,薛木一句卧谈都没参与,灯一关不到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万朝阳自然是亢奋难眠,住住儿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宿管查完了房,立马翻身下了床,窜进了薛木的被窝里。
已经进入梦乡的薛木猛然被惊醒,一时脑中一阵糊涂,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万朝阳,才无奈地往里挪了挪。
万朝阳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搂过薛木的脖子就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美滋滋地抱着薛木躺了下来。
薛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把胳膊往万朝阳腰上一搭,瞬间几乎是昏迷了过去。
万朝阳却又和上回一样,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夜里不知道偷偷亲了薛木多少回,不过除此之外却也再没什么越轨之举。
结果第二天,万朝阳终究还是扛不住,在化学课上一睡不起。
“你看,你自己非要睡,不是我不让你亲吧?”晚上睡觉前,薛木颇为得意。
“不亲就不亲。”万朝阳倒也算个君子,“但是睡觉得一起睡。”
薛木想了想,两人一起睡,结果就是第二天万朝阳还是没精神,就又能躲过一吻,因而倒轻松愉快地答应了。
果然,不出薛木所料,亢奋一夜的万朝阳第二天又睡了个昏天黑地。
就这样,万朝阳夜夜和薛木挤在一张床上,天天在课上昏睡过去,曾经信誓旦旦要和薛木一起当学霸的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薛木倒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自己的计划,进度也让自己颇为满意,即便是双周回家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懈怠,贺冬兰和薛峰看在眼里,只当那短暂的叛逆期已经过去,欣慰非常,倒又担心起了他学习太累,还劝他去找万朝阳、郑大钱玩儿玩儿。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薛木果真再也没有和万朝阳去过网吧,万朝阳双周回家时倒是自己手痒去玩了两晚,试图约了约薛木,薛木也只说要复习不肯出来,因此玩了几把过了瘾,身边没有薛木,也就再没什么继续玩下去的动力了。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最后一周,全班都进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尽管学习气氛还没有那么浓郁,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二轮筛选,谁都不想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高一那个班去。
万朝阳也终于在晚自习时自己主动做起了数学题,却也只是手上转着笔盯着题目沉思,半天也没有动笔写。
薛木看了看万朝阳的模样,心里倒忽然有点不舍。
尽管他说服自己让他回到九班是更好的选择,可他所知的那些未来毕竟未必真的会发生,如果万朝阳真的在考试之后离开实验班,可将来也并没有成为游戏主播发家致富,而是就成为了那些碌碌无为蹉跎了青春的普通人,他是否有对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呢?
晚上熄灯后,万朝阳破天荒地没有到薛木床上来,搞得他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光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扒着栏杆探着头瞧了瞧,万朝阳刚好转过身,迎上了他的目光。
“干嘛?”
“你不下来了?”
“不了,跟你一块儿睡睡不好,我得养养精神,明天再复习复习。”
薛木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有些动容,想到这一个多月他天天故意让他昼夜颠倒的,就为了躲他的吻,可他却为了和他在一起而这样难为自己,不免有些内疚了起来。
毕竟只是个孩子啊,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过来。”薛木咬了咬下唇,他也没什么能安慰鼓励他的,只能如此了。
万朝阳疑惑地将头凑近,问道:“怎么?”
薛木做了个深呼吸,踮了踮脚,探着头轻轻吻在了万朝阳唇上。
万朝阳来不及反应,温润的唇瓣已经离开。
“奖励你的,最后一周好好复习,考试加油。”
连薛木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2
第三十四道题 我行为变得不由自己
万朝阳对这突如其来的礼遇有些受宠若惊,半晌回不过神,薛木也脸上一热,有些仓皇地躺回了自己床上。
心脏咚咚地跳着,薛木扯了扯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态。
他原想着亲个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万朝阳这么心心念念想跟他亲,又这么正人君子地遵照约定一直没有越矩,况且之前也不是没亲过,亲一下就亲一下,能怎么着?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也会这么激动。
有什么好激动的?他实在理解不了自己,他觉得自己对万朝阳绝对是坦荡荡的,没有一丝超越友谊的情愫,然而这内心的悸动显然与他脑中的想法相悖。
只能这么说,心脏是十六岁的心脏,思想是二十六岁的思想。身体跟不上他的思维,拖了理智的后腿。嗯。
万朝阳终于纳过了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手扶着栏杆探着身子朝下头望了望。
薛木正揪着被子害臊,一见万朝阳的脑袋出现在上方,连忙把被子往下一推,故意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强作镇定地回望着他,说:“还不赶紧睡!不是说要养精神吗?”
万朝阳看着薛木故作淡然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扬起了嘴角,默默点了点头,翻身躺了回去,轻轻拥着被子,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
薛木稍稍松了口气,也侧过身子卷起了被子,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然后愣了愣神,连忙低低地“呸”了两下,心中暗骂:都被这个未经世事的身体拖垮了!
第二天,薛木想着原本难得一个晚上没折腾,万朝阳也是认真地打算要复习复习了,今天怎么也会好好表现表现了,却没想到不过第三节 课,就还是睡过去了。
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拿胳膊肘拱了拱万朝阳。
万朝阳猛然惊醒,先是懵了几秒,然后抬头看看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茫然地低声向薛木问道:“干嘛?”
干嘛?薛木简直要被气吐血:“昨天不是好好睡了么!还不认真上课!”
万朝阳挠了挠头,默默坐直了身子,强打起了精神。
昨天头一次得到薛木主动的吻,怎么可能睡得着?翻来覆去不知道几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没一会儿起床铃就响了。
他悄悄瞄了薛木一眼,薛木只顾着记笔记,心思却没在他身上,他却暗自笑了笑,因为他知道薛木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留下的。
三天后,期末考试开始了。
薛木难得有一次面对考试自信又轻松,虽然数学和物理两座大山还是不太好翻,不过对于考进前三十他却是志在必得,同时又没有像当年一样非要维持在前三前十的压力,因而心情格外舒畅。
只是唯一有点放心不下的是万朝阳。
这最后一周万朝阳说是要抓紧好好复习,却还是一样看不了两眼书就着,做题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劲儿地转着笔发呆,唯独英语倒还算出了把力气,每晚都做了一套卷子,可是薛木悄悄看了看他自己对照答案打的分,也只是在及格边缘徘徊。
薛木心情有点复杂,他理智上觉得回到九班或许是他更好的选择,但也不敢保证他就真的能像上辈子一样走向人生巅峰,但唯一可确定的是回到九班至少可以让他自己尽快斩断这段孽缘。
可是如果留在十三班,尽管未来未必能成为主播大神,却至少可以保证走一条相对稳妥的人生路,只不过他还是要继续跟他“搞基”就是了。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想让他走还是留,甚至想不明白自己的考虑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将来”。
最后他决定还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尽管从万朝阳的状态来看,九成以上是得走。
周五晚上,本该公布期末成绩的时间,却因为答题卡读卡机故障而推迟到周六上午才能完成计分,十三班的同学们一半放下了心,一半却更加紧张,不知道有多少人将一夜无眠。
“你觉得考得怎么样?”回宿舍的路上,薛木试探着向万朝阳问道。
“还行吧。”万朝阳淡淡答道。
还行?薛木对这个回答持怀疑态度,也不知万朝阳“还行”的标准如何。
“留下应该没问题。”万朝阳又补充道。
薛木挑了挑眉,心说这么有自信?一天到晚不玩儿活,还能留下?除非走后门吧──走后门?
“你不会是要……那什么吧?”薛木忍不住问道。
“哪什么?”万朝阳没听明白。
“靠你爸的关系……?”薛木迟疑着说道。
万朝阳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心里一股火登时烧红了眼,忍了又忍,咬牙道:“不是!”
薛木一看万朝阳动了怒,连忙解释道:“哎你别生气呀,我就是觉着──”
“觉着我靠自己考不进前三十是吧?!”万朝阳接话道。
薛木尴尬笑了笑,虽然他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但是此刻也不能就这么承认。
万朝阳愈发来气,甩下薛木迈着大步进了宿舍大门,留下薛木一人在路灯下喂蚊子。
万朝阳一肚子火,黑着脸迅速地洗漱一番,不到十分钟就爬上床盖了被子朝里躺下了。
薛木心中有些窘迫,他也知道万朝阳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只是一时口快,竟然就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了。
怀疑万朝阳托他爸走后门,既是对他能力的轻视,也是对他品性的侮辱,薛木看着那个散发着阴郁气场的后背,肠子都悔青了。
熄了灯,大家对于明天即将公布的结果都还是有些忐忑,也没什么心思再聊天,卧谈会只持续了几分钟就悄然结束了。
薛木却还在刚刚得罪了万朝阳的事有些过意不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宿管查完房远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了勇气,悄悄爬了上去。
“嘛呀?”万朝阳没好气儿地说。
薛木厚着脸皮嘿嘿笑了笑,说:“找我男朋友睡觉呗。”
“谁啊?不认得!”万朝阳毫不客气地又躺了回去,完全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薛木心里一囧,心说真是幼稚,什么小学生一样的吵架方式啊这是。
万朝阳还在生着闷气,身上忽然一沉,转头一看,薛木竟直接隔着被子扑倒在了他身上。
“你不动换,我就只能这么睡了。”薛木伏在万朝阳肩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故作无辜道。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3
一股电流瞬间击中万朝阳,他动了动喉结,皱着眉往里挪了挪,口中说着:“真烦。”
薛木笑嘻嘻地钻进万朝阳的被窝,直接从背后拥住了他。
六月的天气,屋里早就已经十分闷热,要不是因为早晨四五点钟还是有些凉,大家伙也都是不会继续盖被子的,现在两人挤在一起,难免很快就热了起来。
只是热归热,薛木却不想撒开手,万朝阳也不舍得让他撒开,两人就这么满头大汗的拥在一处,沉默了半晌,薛木低声道:“没生气吧?”
万朝阳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要说没生气,那也真的违心。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胡说,”薛木又道,“你还那么往心里去?”
万朝阳鼓着嘴,他还真是往心里去了,可是要承认又显得有些矫情。
“我错了还不行?”薛木抱着万朝阳晃了晃身子,撒娇道,“跟我还生气?不爱我啦?”
一说这话,薛木忽然想起了范伟那个贯口,忍不住模仿道:“难道你不爱我了吗?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哦亲爱的~”
万朝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薛木听了,知道这一关算过了,稍稍踏下了心,松了口气,也下意识地松开了抱着万朝阳的手。
万朝阳顺势转过身,两人面对面躺着,万朝阳低声道:“让我消气得亲一下。”
薛木听了,心跳不觉又有点加速。
冷静!冷静!你这个愚蠢的十六岁的少年的身体!
“行啊。”他又故作大方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迅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却无法抑制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喷在了万朝阳的脸上,然后模仿着周星驰的语气说,“这下大家满足了吧?”
万朝阳抿着嘴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把头往前一伸,轻柔地又吻了吻薛木。
“哎?谁允许你亲我的?”薛木忍着笑说。
“今天考试,我没睡觉,可以亲。”万朝阳一本正经地答道。
“规则的前提是上课,没上课也不能亲!”薛木的笑容已经抑制不住了。
万朝阳也跟着笑了起来:“亲都亲了,你想怎么着?”
“罚你!还回来!”薛木不由分说地又封住了万朝阳的唇。
并非如前一样玩笑般的轻啄,薛木的的唇瓣覆在万朝阳的唇上,轻轻地裹了裹,像是一种索取,一种给予。
万朝阳阖上了眼,轻柔地将薛木环在怀中。
薛木也慢慢闭上双目,情难自禁地环住了万朝阳的腰。
手掌在彼此的背上摩挲着,唇边的细碎胡茬互相磨蹭着,唇瓣温柔地交叠覆盖,胆怯的舌尖迟疑地撞上不知所措的牙齿,困惑、迷茫、兴奋、冲动,青涩的唇舌笨拙地彼此吸吮舔舐着,发出微弱地声响,在舍友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几不可察。
深深的拥吻告一段落,万朝阳望着温和迷惘的薛木,一股难以名状的火在心中燃烧着,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着,又像快要融化,莫名的冲动在他体内流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他有些手足无措。
薛木看着万朝阳泛着水光的唇角和燃烧着火焰的双目,手臂仍拥着他的腰背,呼吸轻轻颤抖,周身都燥热得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疯了,我真是疯了。
“我……”薛木轻轻吞了口口水,“太热了,我下去睡……”
万朝阳一把箍住了打算起身的薛木,抿着嘴,只顾着深情地盯着他。
“你不热啊……”薛木试图挣了挣,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势,再不离开怕是要失去控制。
万朝阳动了动喉结,仍未说话。
“朝阳……你……你想干嘛?”
“我想……我想要你……”
第三十五道题 我想我讨厌讨厌骄傲的你
薛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神智也恢复了七八分,连忙推了推万朝阳的胸口,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
“要?要毛要!”薛木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万朝阳动了动喉结,手指在薛木腰上轻柔地往下抚去,激起薛木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急忙反手抓住万朝阳的手腕,厉声道:“不行!”
“我……”万朝阳将头轻轻凑近,呵气道,“我想摸摸……”
“不行!绝对不行!”薛木口气轻颤,手却坚决地攥着,不肯退让。
“你试试……”万朝阳仍不死心,“我给你弄,肯定比你自己弄爽……”
“我说了不行!”尽管身体诚实地做出了回应,薛木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狠狠扯开了万朝阳的手,一把抵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你怕什么?”万朝阳手上虽没再有什么动作,却还在坚持试图说服薛木,“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你是不是自己真的没弄过?”
“……”薛木扁了扁嘴,心说你叔叔我单身二十五年的手速也是你质疑得了的?但此刻却不是说这种玩笑的气氛,只能瞪着眼严肃地说道:“朝阳,我不跟你闹,你别逼我。”
万朝阳看着薛木严正的神色,憋了又憋,不敢再造次,只得妥协道:“那就不闹了……睡觉……”
“我下去睡。”薛木松开了万朝阳的手,坐起了身准备下床。
“你就在这睡吧。”万朝阳忙也跟着坐了起来,伸手拦住薛木的腰,“不闹了还不行吗?”
薛木扭头看看万朝阳可怜巴巴的眼神,顿时又有点儿心软。
“保证不闹?”
“毛主席保证!”
薛木撇了撇嘴角,别别扭扭地重新躺了回去,万朝阳也笑了笑,重新将薛木搂在了怀里。
“热。”薛木闭上眼,拨开了万朝阳的手臂,哄已经哄过来了,他也不想再起腻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4
万朝阳缩着手,看着薛木温润的脸庞,忍不住又探头亲了一口。
“啧,睡觉!”薛木侧过了身背对着万朝阳,却无法抑制上扬的嘴角,像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蜜糖在口中悄悄融化。
万朝阳挪了挪身子,再次试探着抬手搭上了薛木的腰,见薛木也没再反抗,也安然地阖上了眼。
难得一夜,美梦到天明。
第二天醒来,薛木才有工夫反思昨晚的行径,摸摸嘴唇,那热吻的甜蜜似乎还残留在唇齿间,让他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我是主动亲了?还舌吻了?我的天呐……
薛木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回忆起那黑暗中压抑的喘息,竟然又心跳加速了起来。
肯定不是喜欢,我肯定不是喜欢他。
这个就是……这个就是……
就是这个青春期的身体不受控制!太年轻了!荷尔蒙瞎几把分泌!
罢了罢了,马上公布成绩,这段孽缘也可以到此为止了,就当分别前的……馈赠吧!
高二的最后一天,上午是年级大会、班会、大扫除,下午开完家长会便各回各家,宣告这一学年的结束。
年级大会原本是该在公布成绩后召开的,这回考试题目偏难,也是为了给学生们警醒警醒,方便年级组长教育大家不要浪费掉这个暑假,可是读卡机器的故障直到大会开始也没修好,导致学生们一心都在想着赶紧放假的事,心浮气躁的很,年级组长发了好几顿的脾气也没压住,最终只得草草结束,让各班带回。
回到教室等着开班会,班主任和理科老师以及他们的课代表们都挤在几个办公室里焦急地统计着分数,教室里的学生们各个都已经开始要发疯,唯独十三班还算相对安静,倒不是好学生都太老实,而是真的挺多人在担心能不能留下。
“你真觉得你能留下?”薛木忍不住向万朝阳问道。
“这么不相信我?”万朝阳反问道。
薛木勉强笑了笑,他作为语文课代表去统计语文分数时特意留意了一下,万朝阳考了105分,尽管对于百分制时一向只考四五十分的万朝阳来说已经算是有了进步,可在全班的水平来看仍是中下游的阶段,连语文这么简单的科目都在中下,其他科还能有什么指望?
薛木暗自有点郁闷,想到万朝阳马上被打回九班去,昨晚那荒唐的一吻恐怕真成诀别,心里竟然十分不舍。
“我答应你了留下,我就肯定会留下,”万朝阳又道,“之前我都没好好考,这次复习了,也认真考了,肯定没问题的。”
薛木幽怨地瞅了瞅万朝阳,说:“你除了做了两套英语你复习啥了?上课听讲睡觉,自习做题发呆,就你这样没自制力的小孩儿真的……早知道我……”
话未说完,理科课代表们呼呼啦啦地从教室门口涌了进来。
教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跟他们熟识亲近的同学纷纷凑上去问自己的分数,薛木也想去问问,却又不太敢面对这个现实。
郑大钱也一一去问了,好在他人缘不错,大家都帮他记了分数,只是光知道自己的分数,又不知道排名,心里还是一样没底。
薛木本想开口安慰,却又想到上辈子郑大钱是顺利留下了,可是这一世的事他也真的不敢打保票,转头看了看还是老神在在的万朝阳,心中更是一阵无名火起,正要发作,李晓梅走进了教室,同学们迅速安静了下来,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把成绩条发了。”李晓梅神情严肃,将一打成绩条放到了杨钊桌上。
杨钊应声而起,分给四周三四个人,一同在班里转来转去分发着。
李晓梅走到讲台上,也不等成绩条还没发完,便开口说道,“这次期末考试,大家都知道学校的计划,只保留本次班级前三十名的同学,后面二十名,下学期就要回到自己高一时候的班级去,所以你们自己看到排名,也就都明白了。”
“我知道咱们班的同学大多数都是中考发挥失常才会来二中的,一个个也都算心比天高,但是学习就会有考试,考试就会有排名,排名就会有竞争。学校的师资力量有限,只能保证更加优秀的同学获得更好的资源。我也知道有的同学在高二这一年很努力,偏偏就是最后这一次期末考试没有考好,可是高考也是这样的,他不会因为你高中三年表现得很好就原谅你高考中的失误,千军万马,一锤定音,你们必须理解这其中的残酷。但回到原来班级的同学也不要气馁,十三班是你们永远的家,十三班的每一个老师都会乐意给你们提供最大的帮助。”
李晓梅在台上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地说着,薛木却很难听进耳朵里去,杨钊将他的成绩条放在桌上,他拿起来看了看,班级第九,年级十六,超出了自己预估水准,默默点了点头,可更多的心思却在万朝阳身上,他不住地四处环顾,想快点知道他的成绩,却忽然从一李晓梅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薛木上学期期末开始的表现,大家也都知道,顶撞老师、违反校规、逃自习、上网吧,但是这学期期中考试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了这次考试的重要性,重新开始努力,照样不晚,这回考了咱们第九名,年级第十六,虽然成绩没有从前好,却是相当不错的进步了,最关键的是,把咱们班万朝阳也带动了起来,重新走回了正轨。”
薛木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看了看万朝阳,万朝阳也望了望他,表情淡然,似乎早有预料。
“这次考试进步最大的就是朝阳,从全年级的倒数,一跃考到了班级第八,年级第十五。他们两个从一起去网吧到一起努力学习考到这样的成绩,这说明什么?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切都不会来不及!”
包括薛木在内,全班四十九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到了万朝阳的身上,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哑口无言,鸦雀无声。
刚好杨钊把最后一个成绩单放到万朝阳桌上,万朝阳自己还没来得及看,薛木却一把夺了过来。
语文:105;数学:135;英语:103;理综物理:105;理综化学:88;理综生物:65;总分:601;班级:8;年级:15。
薛木目瞪口呆,拿着成绩单和自己的逐一对比一番,语文和英语他加起来比万朝阳高五十多分,结果其他科每科他都比万朝阳低,最后总分硬是比他低了七分。
后头李晓梅再说什么薛木完全都没听进去了,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巴巴地又做计划又这那地玩儿命学了一个多月,结果竟然考不过万朝阳?!
等到班会终于结束,薛木恨不得揪着万朝阳的领子问道:“你他妈?!你怎么考的?!六百零一?!”
万朝阳耸了耸肩:“就……好好考的呀……”
“你这……你这……你这合法吗?!”薛木情绪濒临崩溃,“你除了做两套英语毛都没做,怎么可能考这么高?!而且英语竟然是最低的?!”
“因为英语很难啊,做了两套还是没考上去。”
“What the f……”
“我别的也做了呀,数学物理什么的。”
“做个屁啊你!你一天到晚就转着根破笔在犯楞!”
“我没犯楞啊,我是在心里算呢,就是懒得往上写,耽误工夫。”
“我……我特么……”
“怎么了……?”
薛木简直要背过气去了,上辈子他再怎么拼不过别的同学,毕竟大家都是一起拼,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可是这算什么?!费劲巴拉要死要活地复习,还比不上万朝阳随随便便连玩带玩地这么一考?!
他越想越觉得来气,自己这还得得嗖嗖地劝他好好学习别再当学渣,跟他一起当学霸,结果人家根本就是个学神啊!怪不得之前敢那么张狂地说他就是不屑考第一,人家是真的有不屑的资本啊!
“我考得比你好,你不高兴了?”万朝阳问道。
薛木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一个破期末考试!什么破考试破排名!都特么是浮云!就是高考你比我考得好又怎么着?爱谁谁!玩儿蛋去!!!”
薛木发作一通,摔摔打打地出了教室往宿舍走去,留下万朝阳一脸懵逼:又得道歉?还得买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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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道题 永远让你觉得意犹未尽
大扫除结束,吃过了午饭,家长们陆陆续续抵达了学校,班干部们负责引导安排家长们入座,其他同学们有的就直接离了校,有的则等在宿舍,待开完家长会后再和家长一起走。
薛木作为学习委员、郑大钱作为文艺委员,都自然要在教室、楼道、校门口间来回穿梭引路,而万朝阳明明不是班干部,却也硬是跟在薛木屁股后头,名为帮忙,实则瘪着嘴一个屁也放出来,几次踩掉了薛木的鞋,还不够添乱的。
“叔叔咱们班在四层,最北边西墙那间,您上去能看见个个儿特矮的男生,您跟他说是十三班的他就带您——唉哟!”万朝阳又踩了薛木一脚,气得他反手打在了他手臂上:“你别在这裹乱了行不行?”
万朝阳揉着胳膊,有些腼腆地朝面前的家长笑了笑,待他转身上了楼,才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派,递到薛木面前。
“又干嘛?”薛木有些莫名其妙。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万朝阳一脸诚恳。
薛木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刚得知万朝阳考得比自己好时他确实出离了愤怒,但冷静下来想想,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为了个高中期末考试置气,也实在太过幼稚,何况他本就希望万朝阳能顺利留下,如今天遂人愿,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错哪儿了?”尽管如此想着,薛木却还是忍不住故意问道。
万朝阳一噎,沉默半晌,说:“哪儿都错了,都是我的错。”
薛木看着万朝阳委屈又诚挚的模样不免忍俊不禁,伸手接过派揣进兜里,忍笑道:“行了行了,原谅你了,赶紧走吧,别在这干扰我。”
万朝阳看薛木露出笑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一抬眼却看到贺冬兰远远地走了过来,连忙挥了挥手叫道:“阿姨!”
贺冬兰瞧见薛木和万朝阳站在一块儿,轻轻笑笑,走上前说:“朝阳,怎么这学期都没上家里去呀,还给你做了可乐鸡翅等着你呢!”
万朝阳一见到贺冬兰就下意识地露出乖巧羞涩的笑容,挠了挠头说:“薛木这学期都不爱跟我玩儿了,光知道学习,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嘿!”薛木抬手又揍了万朝阳一下,“睁眼儿说瞎话呢?我不爱跟你玩儿?良心给狗吃了!”
“啧,”贺冬兰却扒拉了薛木一下,“怎么老欺负朝阳?”
“我欺负他?!”薛木一口老血呕上来,心说您儿子都快让人家那个了,还欺负他?
“走,朝阳,带我去教室,以后他在跟你动手动脚的你就直接还手,少让着他,就会欺软怕硬!”
“What the……”薛木一脸黑人问号瞧着贺冬兰和万朝阳一块儿上了楼,简直无语凝噎。
“阿姨,这儿就是薛木的座位,我就坐他旁边儿,您先坐着吧,我去帮薛木领人。”
“行啊行啊,”贺冬兰温柔笑笑,“晚上去家里吃饭吧,放了假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万朝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暑假好多东西要往家拿呢,不方便,赶明儿吧,我先去找薛木了。”
贺冬兰轻柔地点了点头,看着万朝阳转身出了教室,才伸手拿起了薛木的成绩单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没想到薛木进步这么神速,上回月考还是二十来名,这一下就考进前十了,心中顿时有些喜出望外。
放下成绩单,贺冬兰左右看看,悄悄翻开了万朝阳的也看看,登时惊得瞠目结舌,当初李晓梅和年级组长苦口婆心地劝他和薛峰限制薛木和万朝阳来往,说他如何如何地自甘堕落破罐破摔拖了全班的后腿还要带坏薛木,结果竟然考得比薛木还好?这什么情况???
“您好?”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贺冬兰触电似的收回了手,转头看到修长挺拔的万树青正带着若有似无地微笑看着她。
“您好……”贺冬兰颇为尴尬,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说,“您是……朝阳的家长?”
“嗯。”万树青淡然入座,瞥了一眼隔壁桌上贴着的薛木的名字,然后拿起了万朝阳的成绩单看了看,也不免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我是薛木的母亲……”贺冬兰仍沉浸在窘迫中,“因为薛木和朝阳平时关系好,所以我就……我就顺手看了看,不好意思啊……”
万树青听言,含笑向贺冬兰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薛木是万朝阳的好友,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和儿子关系不好的事实。
贺冬兰悄悄打量了万树青一番,看得出万朝阳的身材模样都是从他这里遗传来的,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小孩子在气质上还是比不过经过世事历练的父亲。
虽然放寒假的时候万朝阳经常去家里找薛木玩,贺冬兰对他也喜欢,随口也打听过他父母的事,只是看得出来万朝阳并不愿意多说,后来她也就不问了。
其实她一直很想知道万朝阳的父母是如何看待他和薛木交往的问题的,尽管他和薛峰想得开,懂得包容和支持,却也担心对方的家长态度也会影响到两个孩子青春期的心理问题。
“朝阳这次考试考得挺好的哈,比薛木还靠前一名。”贺冬兰试探着打开话题。
“是么……”万树青礼貌地笑了笑,“我平时也不太管他,我也不知道……怎么这回一下儿进步了。”
贺冬兰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您在哪儿高就?”
“我就是二中的,”万树青答道,“教音乐。”
“哦音乐老师啊,怪不得气质这么好,”贺冬兰笑道,“我也是当老师的,在三小。”
“看得出来,”万树青微笑道,“这么温柔的。”
贺冬兰轻轻笑了笑,又问道:“您爱人是做哪一行的?”
万树青尽量维持着微笑,说:“离了,去年。”
“哦……”贺冬兰有一丝尴尬,“抱歉……”
“没事没事,和平分手。”
贺冬兰没想到聊了两句就把话聊死了,尴尬了一阵,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朝阳现在是跟着您?”
“嗯。”万树青点了点头,“他母亲出国了。”
“哦哦,”贺冬兰也跟着点点头,想了想,说,“我看朝阳平时话就不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跟父亲更不爱交流吧?”
万树青稍稍意外,他没想到万朝阳和这个薛木熟到了这个程度,连他的母亲都知道他话不多这事,苦笑两声,说:“是,孩子年纪小,不理解离婚这事,平时挺难沟通的。”
贺冬兰跟着轻叹一声,心中暗想,一个单身父亲带着青春期的儿子,要是让他知道万朝阳有早恋的苗头、而且是同性恋的苗头,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犹豫良久,斟酌着说道:“咱们也得理解孩子,毕竟这个岁数,没有经历过那么多。”
“是、是。”万树青连连点头。
“其实有的时候咱们自己也是糊里糊涂就到这个年纪了,回头想想,像他们这个岁数的时候还不如他们呢!”贺冬兰继续说道,“之前薛木成绩也下滑挺严重的,但是知道要重新分班之后还是知道自己努力的,朝阳其实也是。我看他俩平时一块儿玩儿,到关键时候也知道一块儿学,这样交往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咱们要是管得太多了他们反而容易叛逆,适当的时侯警醒警醒,别太过了界,其实孩子们都挺懂事儿的,您说是吧?”
“当然当然,”万树青连声附和,笑道,“朝阳从小也是个又蔫儿主意的主儿,我压根儿也管不了他。”
贺冬兰听了稍稍放了心,想着话说到这一步也差不多,正好李晓梅走进了教室,宣布家长会正式开始,话题也就自然地结束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6
薛木和万朝阳、郑大钱、杨钊一同回到宿舍,发现有其他同学的铺盖都已经卷起来了,人也早都离了校。
杨钊也爬上自己的床,将床垫掀了起来盖上,然后跳下床,背起了包,又检查检查,转头道:“我先走了啊。”
“你不等你爸啊?”薛木问道。
“他开完会还有事,我自己先回了,开学再见!”
“哎咱俩一块儿走。”郑大钱也卷起了自己的铺盖,背上了包。
“你也不等你妈?”薛木又问道。
“不等,她开完会要去做美容,根本没打算跟我一块儿走。”
“那你也不说等等我?!”薛木瞪了瞪眼。
“你俩不得去网吧啊?”郑大钱反问道。
“走不走啊。”杨钊已经着急了。
“走走走,回见啊!”郑大钱也不等薛木反应,急急忙忙地就跟杨钊一起走了。
“嘿……这孙子……”薛木低低地骂了一句,转身坐到了床上。
万朝阳跟着走到床边,抬手扶着自己的床沿,低头向薛木问道:“放暑假了……咱俩怎么办?”
薛木愣了愣,抬头问道:“什么怎么办?”
“不能天天见着了啊,怎么办?”万朝阳眨巴眨巴眼。
薛木噗嗤一乐,说:“怎么着咱俩结婚了?还得天天见呐?寒假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那不一样,那时候还没……还没谈恋爱呢……”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模样,愈发觉得可爱,笑问道:“那你想怎么着?”
万朝阳沉思了一会儿,说:“咱俩还去网吧吧,有工夫就去。”
“噗!”薛木笑喷了,“这就是你的主意?去网吧还不如去我们家呢!”
“寒假比暑假长,老去你们家也不合适。”
“那上你们家?”
万朝阳一愣,说:“你想去我家?”
“怎么了?不欢迎啊?”
“欢……欢迎……”万朝阳脸上竟然红了起来,动了动喉结,说:“等哪天我爸不在家……你可以去。”
薛木一看万朝阳红着脸的模样,知道他又没想好事,一扬下巴道:“怎么着?你都跟我爸妈那么熟了,我还不能见见你爸了?”
万朝阳听言憋了半天,说:“我跟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好我给你俩调节调节啊,”薛木笑道,“你俩横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别别扭扭的吧?”
万朝阳听了这话,垂下了眼睛半晌不再言语,薛木有些失笑,知道话说多了,抬手蹭了蹭鼻子,说:“我就那么一说,没工夫去你们家,暑假还得补课呢。”
万朝阳一听,忙抬头问道:“上哪儿补?”
薛木张了张口,才意识到高二暑假的补课是上辈子的事,这一世还没跟薛峰贺冬兰夫妇商量过呢,“就……我爸找两个的老师,去他们家上课,一科物理一科数学,每科每周两个半天儿。”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万朝阳想都不想就说道。
“拉倒吧你还用补物理数学?你要补也是补语文英语啊!”薛木道,“而且不便宜啊,一节课两百,两个月合六七千呢。”
“没事儿,我要想补课,我爸肯定得给我钱。”
薛木看看万朝阳,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朝阳,你爸……你爸当个音乐老师,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啊,还得养活你们父子两个,你……你也为他考虑考虑……”
万朝阳愣了愣,他倒是确实没有想到这点,一时词穷,嘟囔道:“大不了算我借他的,回头挣钱还他。”
薛木叹了口气,心说你现在借他四五千值多少钱?等你挣钱了四五千还叫钱?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啊。
“别了,真别了。”薛木认真道,“你想法我明白,但是这样真不合适。”
万朝阳也知道薛木的话有道理,可心里还是老大不情愿,双手揣在裤兜里,半天不言语。
薛木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喜欢,起身勾了勾万朝阳的下巴,说:“行啦行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万朝阳鼓着嘴仍不高兴,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咋这么腻呢,真心不用天天黏在一起没听过?”薛木心里愈发的甜蜜,笑笑说:“那叔叔给你亲一个行不行?”
万朝阳一听,别别扭扭撅起了嘴,说:“主动点儿。”
薛木一笑,闭上眼轻轻吻了上去。
“哎木头——卧槽!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三十七道题 爱既然发芽 拜托加油别搞砸
薛木被吓了一跳,惊得连忙倒退两步,下意识地捂着嘴跑到宿舍门口,见到郑大钱正在不远处,也捂着嘴,脸上写满了震惊,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不过他这一声惊呼动静实在太大,附近几间宿舍里的同学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薛木赶紧一把拉过郑大钱,把他拽回了屋里。
“你……你怎么回来了?”薛木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忘拿iPod了……”郑大钱看了看薛木,又看了看万朝阳,“你们俩……”
薛木抬眼瞅了瞅万朝阳,万朝阳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悄悄回望他一眼,清了清嗓,故作大方道:“谈恋爱,怎么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7
“……”薛木默默地扶了扶额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郑大钱,一时无语。
“什……什么时候……开始的?”郑大钱迟疑着问道,
“五月十三号。”万朝阳淡淡答道。
薛木稍稍意外,没想到那个日子万朝阳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都一个多月了啊!”郑大钱愈发震惊,转头颤颤巍巍地用食指指着薛木说,“木头……你……你这个……你这个孙子!一个多月了都不告诉我!”
薛木苦笑着叹了口气,心中暗想我之前也没来真的呀……哎?我什么时候开始来真的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你也是头一个。”万朝阳继续说道,“拿了你iPod赶紧走,有点儿眼力价儿没有?”
“嘿!”郑大钱横眉倒竖,掐着腰仰着脖子瞪向万朝阳,“你少跟我来劲!不就一个多月吗?我跟我们家木头多少年了,你比得了吗?!”
万朝阳听言眉毛一挑,上前一步挑衅道:“谁是你们家的?现在是我们家的!”
我的天,又见小学生吵架!
薛木赶紧冲到两人中间将他们分开,一手揽住瘦小的郑大钱的肩膀,一手推了推万朝阳,说:“去去去,谁是你们家的,我是我自己家的!”说完环顾四周,拿起了放在书架上的iPod,一边拉着郑大钱往外走一边说,“走走走,咱俩出去说,甭搭理他。”
薛木一路将郑大钱又拖到了宿舍外头,校园里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陆陆续续离校的学生和家长,暑假即将开始的喜悦混合着家长会后淡淡的烦恼,在盛夏的午后被阳光曝晒着,像是蒸腾起一层虚影儿,飘飘浮浮,两人并肩走在其中,有种虚幻之感。
“木头,”郑的肩带,“你……你一直都是吗?”
“是?”薛木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抬手蹭了蹭鼻子,“呃……不……不是……”
“当初我提醒你说朝阳喜欢你,你还说我多想,其实你当时已经喜欢他了,就是不想告诉我是吗?”郑大钱又问道。
“当然不是啊!”薛木忙道,“我当时真的是那么想的!我当时……我当时是真没往那儿想,我压根儿不知道他有那想法,我对他也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那你还真把我问着了……”
郑大钱看着薛木有些窘迫的神色,忽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行,其实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薛木没听明白。
郑大钱微笑着叹了口气,说:“你俩挺好的,原先争年级第一,后来争倒数第一,现在又一块儿重新考上来了,谁有你俩有缘分啊?”
薛木撇了撇嘴说:“你不说这个我还不来气呢,就他那样的,一天到晚不玩儿活,最后愣考得比我好,我真他妈气死。”
郑大钱看着薛木口中嫌弃的话,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又忍不住笑了笑,说:“挺好的,他也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挺不容易的,加油吧,希望你们俩能好好在一起。”
薛木听着郑大钱说自己喜欢万朝阳,怎么都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郑大钱却又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垂下目光:“挺羡慕你俩的,这么有勇气……唉……喜欢一个人,又被对方喜欢着,是什么感觉呢……很幸福吧……”
薛木怔怔地看着郑大钱,也不知他是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想了想,说:“你才十六岁,着什么急?将来你会遇到很多很多喜欢你的人的。”
——尽管从薛木之前的经验来看,很多很多喜欢他的人他也都看不上,心里就只有一个欧阳烨。
郑大钱抬眼看看薛木,歪嘴笑道:“行了吧你!谈个恋爱就拽起来了!你十六岁,我可已经十七了!还拿出个过来人的口气安慰我了?”
薛木不禁失笑道:“那你要那么说,我比你小,我也确实是过来人了啊。”
郑大钱听言眼珠一转,凑近两步,低声道:“你俩……到几垒了?”
薛木顿时脸上一红,推了郑大钱一把说:“咱能别这么幼稚吗?跟小学女生似的?还几垒?去去去!回你的家吧!”
“你行!”郑大钱气鼓鼓地一扬脖,“谈恋爱了也不跟说,让我发现了现在还不交实底儿!真是枉费我对你一片情意片情意片情意片情意!”
薛木瞅了瞅郑大钱,心里竟然有些害臊,纠结半天,说:“毛几垒几垒的,就……就……就亲了,没干别的。”
郑大钱一听顿时眼中发光:“舌吻吗?”
“……嗯。”薛木红着脸应了一声,心中狂吼:为毛老子二十多岁的人了要为了个亲嘴儿的事儿害臊成这样?!
“哇……”郑大钱竟然吞了吞口水,说:“舌吻……是什么感觉啊?”
“这特么怎么跟你形容?!”薛木终于没了耐心,“要不现在咱俩回去,我把他借给你试试?”
“嘁,我才不会把我的初吻给他呢!再说了,朋友妻也不可欺呀!”
薛木忍不住噗嗤一乐,不知道万朝阳要是知道自己被称为他的“妻”会是什么反应。
“那你俩准备……那个吗?”郑大钱又问道。
“嘶──”薛木抬手又要殴打郑大钱,“我说你们这个岁数的小孩儿怎么一天到晚都不琢磨别的呢?荷尔蒙过旺分泌上脑啊?”
郑大钱一挑眉:“都?”
“滚!”
好容易给郑大钱糊弄走了,薛木精疲力尽回到宿舍,却见万朝阳黑着个脸正坐在他床上一言不发。
“哎?你又咋了?”
万朝阳抬头瞧了瞧薛木,瞪了他一眼,又垂下眼一言不发。
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我一天到晚在这儿当保姆,哄完这个小孩儿哄那个小孩儿,我容易吗?
“咋了呀朝阳哥哥?”薛木强打起精神,坐到万朝阳旁边,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摇晃着身体撒娇道,“不是刚哄好嘛,怎么又生气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哦亲爱的~”薛木说完,使劲噘着嘴朝万朝阳凑近,万朝阳转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凑上来的嘴,完全无动于衷。
薛木心中一阵尴尬,只得硬头皮在他嘴上吧唧亲了一口,说:“行了吧?又给你亲了一下,不生气了吧?”
“生气。”万朝阳冷声道。
薛木一愣,也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耿直地承认生气,只得问道:“因……因为什么呀?”
万朝阳瞅了瞅薛木,沉默片刻,说:“你推我。”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8
“噗──”薛木一时没控制住笑喷了,“Really?推你一下儿至于气成这样?”
“你说你不是我们家的。”
“那……那咱俩也没结婚呐?”
“你向着郑大钱儿不向着我。”
“哦……闹了半天根儿在这儿呢!”
薛木苦笑着摇了摇头,手搭在万朝阳肩上,想了想,说:“你现在是认真地在吃大钱儿的醋吗?”
万朝阳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薛木愈发哭笑不得,“你说你……你吃他的醋干嘛?我跟大钱儿多少年了,我俩要是能怎么着,还有你的事儿?”
万朝阳瘪着嘴又憋了半天,说:“那也不行。”
“什么不行?”薛木挑了挑眉,“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限制我跟哥们儿交往了?怎么着,安嘉和呀你是?”
“没限制你,”万朝阳仍垮着脸,“但是我们俩刚才那样,你就把我推边儿上了,然后拉着他走了,我能好受吗?”
薛木一听忍不住又笑了笑,说:“那你也不想想,我为啥对你比对大钱儿凶?”
万朝阳皱了皱眉,等着他的下文。
“那不是因为我把你当自己人吗!”
万朝阳撇了撇嘴:“当自己人你还凶?你要是跟别人打架,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替你揍他,不可能护着别人!”
薛木听言一怔,似乎好像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还是向着他。”万朝阳愈发不乐意了。
“我不是啊……”薛木有些百口莫辩,“你们俩一个是我发小,一个是我……”
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万朝阳抬眼瞅了瞅他,薛木咬了咬牙接着说:“一个是我……对象,你们俩要打架,我向着谁也不行啊!关键你这么高,他那么矮,小鸡仔子似的,又打不过你,我可不得护着他点儿嘛!”
“哼。”万朝阳还是对这个解释不满意,臭着脸别过了头。
“哎哟别生气了你瞅瞅你,要不我给你买个派去?”
“不吃!”
“啧……你……那你想怎么着?”
万朝阳听了这话,心里忽然一动,转过头来说:“我想怎么着你能听吗?”
“当然──”薛木话未说完,迅速警觉起来,“你别给我借题发挥啊!”
万朝阳忍了忍笑,说:“我就是想……找两天,咱俩出去玩儿。”
“嗨!”薛木松了口气,“那有什么难的,你说吧,时间地点,我提前把复习的计划排好空出来。”
“我说?”万朝阳挑了挑眉,“我说那算你赔礼吗?你自己都给我安排好,满意我就原谅你,不满意咱们再说。”
“嘿?不满意你想怎么着?”薛木揪了揪万朝阳的耳朵。
“不满意……”万朝阳凑到薛木耳边低声道,“咱就把昨天晚上没办完的事儿办了。”
“滚蛋!”薛木老脸一红,恨不得一拳怼到万朝阳表面纯良的脸上。
妈个鸡老子一把年纪了一天到晚让个小屁孩儿欺负!白长十岁了!!!
第三十八道题 给你我的手 像温柔野兽
暑假终于开始了,薛木头一件事就是和薛峰贺冬兰商量了请家教补习的事。
孩子主动要求补课,花再多钱也不能心疼,何况这点开销还不至于拿不出来,只是唯一担心的是,这孩子怎么又变成原来傻读书的样子了?
“木木啊,这都放假一个礼拜了,你天天除了去补课连个楼都不下,光知道学习,这也不行呀。”贺冬兰将一碟西瓜端到薛木的卧室,有些担忧地说道。
薛木正在研究一道卡了他二十分钟的数学题,贺冬兰的话完全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敷衍地“嗯”了一声,头都没抬,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地写着公式,无意识地发出“嘶……啧……嗯……”的声音。
贺冬兰看他学得投入,也怕打扰他的思路,撂下西瓜,默默地坐在了一旁。
又过了五分钟,薛木终于放弃了努力,无奈地翻开答案看了看,然后惊呼了一声“哦~~~对对对!”又奋笔疾书写了一阵,总算做完了这道题,这时候才意识到贺冬兰还坐在旁边。
“嗯?怎么了?”薛木拿起一块西瓜送进了嘴里,全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贺冬兰怜爱地摇了摇头,又重复道:“我说你这样整天在家闷着不行,出去玩儿玩儿去,找大钱儿或者朝阳他们,活动活动。”
薛木听言笑了笑,说:“离高考就剩不到一年了,想玩儿什么时候不能玩儿?这时候玩儿一秒就浪费一秒。”
贺冬兰“啧”了一声,说:“你努力学习我肯定不反对,但是也不能为了学习什么都不顾了呀,不说别的,你一天到晚坐着不动,身体也不好啊。”
薛木听了这话却是一惊,猛然想起自己上辈子早夭的事,不禁反思起来,莫非真是小时候就没把身体素质练好的缘故?
“再说了不光是身体,”贺冬兰又道,“将来你回想中学时代,除了做题就是考试,别的什么愉快的回忆都没有,早不早恋咱们不谈,朋友你也就大钱儿和朝阳两个,你将来多遗憾啊,你看我跟你陈阿姨、蔡阿姨、陆阿姨,还有你爸跟你林叔叔、于叔叔、吴叔叔,我们这交情最好的也都是中学的同学呀。”
薛木沉浸在或许又要重蹈覆辙英年早逝的恐惧中,顾不得贺冬兰又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道:“那要不我办个健身卡去健身吧。”
“健身?”贺冬兰没想到薛木会有这个想法,“健身……咱们这儿也没有健身房啊。”
薛木一愣,万万没想到二零零八年的靖溪竟然还没有健身房,所以说靖溪到底是有多落后啊……
“其实你要有这个做做运动的想法,也不用非得去健身房呀,平时早晨起来跑跑步,或者偶尔去爬爬山,要不打打球、踢踢球,不都挺好的嘛!”贺冬兰笑道。
“打球……”薛木无奈道,“我是不是您儿子啊,我这二十──我这十多年了,什么时候打过球踢过球?”
“都可以尝试嘛!”贺冬兰仍带着笑说道。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59
薛木转着眼珠琢磨了一阵,说:“其实爬山也还行,朝阳之前还说想跟我一块儿出去玩儿呢,要是一起爬个山……”
“行啊,爬山挺好的,”贺冬兰连忙附和,“你们可以利用这个暑假多爬几座山,把北京的这几个著名的山都爬一爬,什么百花山、妙峰山、香山、景山、凤凰岭,你们就照着三五天去一个这个进度,都能爬一遍。”
“我天,”薛木哭笑不得,“您倒不怕我累着。”
“嗨,大小伙子,有什么累不累的,爬爬山有好处。”
“行吧行吧,我跟朝阳商量商量。”
“把大钱儿也叫上,我看他比你还瘦弱,也得锻炼锻炼。”
“昂……”薛木心道:我要是把大钱儿叫上,朝阳不把我撕巴了才怪呢。
三天后,薛木和万朝阳坐上了前往妙峰山的大巴车。
万朝阳对于这个活动安排其实并不十分满意,他期待的是能跟薛木一起去个远点儿的地方,最好当天不能来回,晚上去小旅馆又刚好只有一间大床房什么的。
不过聊胜于无,放假以来薛木沉迷学习,两人只有睡前能发个几百条短信到深夜,这回尽管没能如他所愿,好歹也是能一起出门游玩,比他只能一个人泡网吧强多了。
去妙峰山的公共交通十分不便,两人要先坐公交到市区转地铁,一号线到西头才有大巴,而大巴一天只有一趟往返,为了保证能坐上,两人六点多就出了门,又在车站溜溜站了半个多小时才上了车。
到站后离山门也还有十万八千里,还得再打个车才能上山,终于折腾到售票处的时候早已到了中午。
“回去的车是四点,咱俩最晚三点半也得回到这打车了,要不就得一路打到苹果园去了。”两人检了票,还没开始游玩,薛木已经开始盘算着返程,“所以三个钟头,咱俩往上走一个半钟头,就得下来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万朝阳点了点头,走到附近的一处观景平台,尽管还没开始往上爬,却已是在山腰上了,朝外俯瞰,景色倒也开阔。
薛木从包里拿出防晒霜涂抹一阵,走到万朝阳跟前,说:“来,手给我,涂点儿防晒。”
“不用,”万朝阳无所谓道,“晒黑点儿也没事儿。”
“不是怕晒黑是怕晒伤,”薛木拉了拉万朝阳的手,不容分说地挤在了他手上一坨,“今天太阳这么大,回头晒秃噜皮了。”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掌心摩擦一阵就要往脸上糊。
“哎哟我的天!”薛木赶紧拦住他,笑着从他掌心又挖了挖,轻柔地拍打涂抹在万朝阳的脸上,“得这么均匀地拍开,这又不是大宝,直接糊哪儿行啊?”
一边说着,薛木随口又道:“哎我才发现,你手还挺好看的,又嫩又细溜的,不过着,薛木将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上比了比,笑道,“还真是,比我手小一圈儿。”
万朝阳正享受着薛木的手指在他脸上温柔的按摩,听了这话,哼笑一声说:“大手抓柴小手抓财。”
薛木一听,猛地在他掌心拍了一下,而后继续给他涂着脸,心中却暗道:倒也不无道理……
万朝阳偷偷笑了笑,又问道:“你这防晒理论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你?”
“大钱儿呗。”薛木顺口答道。
万朝阳眉头一皱,“他也给你抹脸了?”
“啧,”薛木顺势拍了拍万朝阳的脸蛋,“再跟我小心眼儿我不搭理你了啊。”
万朝阳扁了扁嘴,心道你让郑大钱摸你的脸还不许我小心眼儿了?
涂完防晒霜,两人一路上了山。
薛木向来不爱运动,自然也没有什么爬山的习惯,登了百十来节石阶就难免有些气喘吁吁,万朝阳连忙借机表现,一把拉住了薛木的手。
虽然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两个哥们儿一个拖着另一个,可只有万朝阳自己知道,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心里早乐开了花。
山上除了花草树木,自然少不了一座接一座的庙宇,薛木不敢说是无神论者,却也对求神拜佛没什么兴趣,不过在自己死过一回又重生之后,倒莫名地生出些敬畏之情,到了每座菩萨金身前都不免双手合十,客套地鞠一鞠躬。
万朝阳看在眼里,哂笑道:“你还这么封建迷信呢?”
薛木唬得连忙拉了拉他,低声道:“别在这开这种玩笑,都是善男信女的,回头人家揍你我可拦不住。”
万朝阳撇了撇嘴,看了看眼前的“王三奶奶”,读了读立在一旁的解说,笑道:“拜了个女大夫呀,您哪儿不得劲儿啊?”
薛木白了万朝阳一眼,懒得搭理他,万朝阳却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月老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小伙子,求姻缘啊。”月老殿旁边支着一个摊子,一个大妈和颜悦色道,“可以在姻缘牌上写上名字和八字挂那边的姻缘树上,保佑感情顺利、白头偕老。”
万朝阳一听,一边从兜里掏着钱一边问道,“多少钱啊?”
薛木忙一把将他拖到一边低声喝道:“有毛病你?”
万朝阳笑道:“就许你封建迷信,不许我挂个牌子了?保佑白头偕老呢。”
“哪个月老能保佑俩男的白头偕老?你也不怕月老抽你,走吧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抽风了!”
从售票处到主峰峰顶也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万朝阳心情亢奋,精力充沛,拉着薛木的手,说说笑笑,玩玩闹闹,不到一个小时就登了顶。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吹了吹风,看了看山景,又补了些防晒霜,又转个弯从另一边下去,七拐八拐却拐到了个“玫瑰谷”。
薛木来之前也并没有仔细查过什么景点介绍,况且这个年代什么大众美团也都还没有,因而他也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这样的所在。
玫瑰谷里铺天盖地开满了各色玫瑰,乍一看也有些浪漫的意思,旁边的特产店展示着各式各样的玫瑰产品,薛木死拦活拦,最终还是没拦住万朝阳,硬是买了一枝玫瑰,还非要塞到薛木手里。
薛木颇有些无奈,只得又买了些玫瑰精油准备回去给贺冬兰,顺手将玫瑰随手塞进了袋子里。
晚上回到靖溪时,太阳已落了山,薛木和万朝阳两人头靠着头睡在一起,险些还坐过了站,好在薛木及时惊醒,二人才手忙脚乱地下了车。
万朝阳将薛木送到楼门口,薛木自然邀他上楼。
万朝阳却笑道:“不介了,下回吧。”
“我都跟我妈说了,给你做着饭呢。”
“你替我多吃点儿就行了。”
“那哪儿吃得了?我爸今天本来就出差,我跟我妈俩人,准得剩下一大半!”
万朝阳听了这话顿了顿,又笑了笑,说:“那……那要不我上去吃点儿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0
薛木噗嗤一乐:“合着你怕我爸呀?”
万朝阳有些尴尬,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对长辈难免都有些不安,贺冬兰是总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他才倍感亲切,可面对薛峰他就只有尴尬和见外了。
“不怕呀……”万朝阳违心道。
薛木笑了笑,开了单元门一边上楼一边说:“看来你心里还算有点儿数,知道欺负了儿子有老子撑腰是不是?”
“谁欺负你了?”
“孙子欺负我!”
“妈,我回来了,朝阳也来了。”
“哎!正好!菜刚出锅!”
“阿姨。”
“哎~朝阳来啦,今天玩得好吗?累不累?晒不晒?”
“嘿,谁是您儿子呀,怎么光问他?”
“问了朝阳不就知道你了吗?小心眼儿劲儿的!”
“嘿!枉费我给您买玫瑰精油了!”
“哎哟,谢谢儿子啊。哎?这花儿是……?”
“呃……朝阳送您的。”
“呃……对……阿姨我送您。”
“呵呵呵呵,行吧,就当是送我的吧,阿姨待会儿就插花瓶里放木木那屋,洗手吃饭吧,累了一天了,待会儿早点洗澡休息吧,朝阳也别走了,在这住一宿。”
“嗯?”
“那也行,谢谢阿姨。”
“嗯???”
第三十九道题 我整个人要不是我的了
“你还挺自觉,我妈让让你,你还真留下了?”吃完晚饭,薛木一边刷着碗一边吐槽万朝阳道。
万朝阳耸了耸肩:“盛情难却。”
“你跟你爸说了吗?”薛木将一个洗干净的盘子递给万朝阳,又问道。
万朝阳接过盘子,一边放进柜子里,一边答道:“说了,不说他也不管我。”
薛木无奈叹了口气,问道:“你爸现在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啊?他不管你是因为生你的气,随便你破罐破摔?”
“我管他怎么想的呢。”
“……”薛木摇了摇头,想来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还是不要随便置喙了。
“朝阳你自己跟木木玩儿啊,我得去写写教案。”
“哎,阿姨您忙,我们估计待会儿就睡了,今天太累。”
“行啊,木木你待会儿想着给朝阳把热水器打开啊。”
“知道了,您干您的活儿去吧。”
贺冬兰点了点头,站起身却又犹豫了一阵,拉了拉薛木说:“过来帮我给朝阳找个毛巾被。”
“嗨,不用,我们俩盖一个就行,这么热的天,估计最后也就蹬了。”
贺冬兰却朝薛木使了个点过来。”
薛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贺冬兰是有什么话要说,只得起身跟她进了主卧。
贺冬兰轻轻掩上门,转身在床头柜里翻了一阵什么,然后拉着薛木在床边坐下,低声道:“木木,你跟朝阳,你们俩,现在是在谈恋爱吧?”
薛木一噎,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是对着贺冬兰温柔诚恳的脸,又撒不出谎。
“你爸之前跟你说过吧,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我们两个对于你这种青春期自然的懵懂冲动,都是完全理解的。”
薛木张了张口,心说您儿子我还真是脱离青春期挺久的了。
“你爸关于你们交往的事,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贺冬兰又问。
“呃……”薛木心里尴尬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说只要别有太……太过分亲密的举动就行……”
贺冬兰点了点头,又问:“能做到吗?”
“……能。”薛木窘迫地答道。
贺冬兰轻轻笑了笑,说:“你说的话我是绝对相信的,但是……但是你们年轻气盛,有的时候难免冲动……”
“妈您别说了……我们俩不会……不会那什么的……”薛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贺冬兰又温柔笑笑,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所有的想法我们都可以理解,所以我让你们来家里,家里不管怎么说,也比外边干净、安全。”
“嗯……嗯?”薛木听着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味儿。
贺冬兰拉过薛木的手,轻声道:“我和你爸还是希望你在成年之前不要越矩,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给你这个,毕竟安全为上。”说完,在他掌心上轻轻放下了两个安全套。
薛木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想要把手里的东西撇掉。
“这个怎么用……你们生理健康课应该教过吧?”贺冬兰继续说道。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1
“妈您……”薛木脸上红得要滴出血来,“我们……我们不会那个的!”
“我知道我知道。”贺冬兰连连点头,“但是有备无患——你到底会不会用?”
“……会用!”薛木咬着牙答道。
贺冬兰稍稍松了口气,微笑道:“会用就好,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们希望你们能等到再长大成熟一点,再尝试这样的事。”
薛木站在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表情,才抱着毛巾被开门走了出去。
万朝阳正乖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瞧见门一开就立马站起了身,一见只有薛木独自一人出来,才松了口气,微笑接过毛巾被说:“我跟你盖一个就行,多麻烦。”
薛木一听这话,联想到方才贺冬兰的嘱咐,顿时满脸通红道:“谁跟你盖一个,各盖各的!”
万朝阳一愣:“你脸红什么?”
薛木又是一噎,大声喝道:“精神焕发!”
烧好了热水,薛木问万朝阳:“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万朝阳反问道:“不一块儿洗吗?”
薛木没由得又红了脸:“做梦!”
万朝阳有些莫名其妙:“在学校不都一块儿洗吗?做什么梦?咱俩一个一个的洗,中间还得重新烧,又浪费水,又耽误工夫,图什么?你不累啊?“
薛木被万朝阳的噎得话哑口无言,憋了半天吼道:“平常怎么没见你那么多话呢!一看你心里就没想好事儿!”
万朝阳一听这话却怔了怔,说:“我……我还真没想什么坏事儿……是你想多了吧……”
薛木被万朝阳说得脸愈发红了,犟嘴道:“我想什么!想也是你瞎想!”
“没想什么你怕什么,一起洗啊。”
“洗就洗!”
上辈子上学的时候,在学校里洗澡薛木回回都是和郑大钱一起,重生之后为了拉拢讨好万朝阳,便也总是拽着他一起去洗,即便是两人糊里糊涂地“谈恋爱”了之后,也一直没改掉这个习惯,薛木也一直未曾因此尴尬过什么。
然而此刻两人一起走进洗手间,又加上刚刚听得的贺冬兰的一番叮嘱,薛木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怎么想怎么觉着好像是……前戏……
万朝阳心里自然也咚咚直跳,原本他确实只是单纯地想着洗澡睡觉,至于睡觉之后发生什么那要看缘分,可是经过薛木这一出,此刻心思也难免活泛起来,看着薛木一件件脱掉T恤短裤和袜子,小兄弟也礼貌地敬起了礼。
这一幕自然落进了薛木的眼睛里,然而令他难堪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有些不受控制。
“你……你先进去洗,我在找一条浴巾去。” 薛木红着脸就要往外跑。
万朝阳却一把将他拦住,哑着嗓子说:“我都看见了,怕什么?”
薛木一听,连忙拿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裆部,清了清嗓,故作坦然地抬眼看着万朝阳的眼睛,说:“我是尿憋的。”
万朝阳却动了动喉结,说:“我不是。”
薛木顿时心中更加慌乱,一个闪身冲进浴室,反手拉上了帘子,说:“朝阳,还是……还是我先洗吧……我洗完你再洗。”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没想什么,不怕什么吗?”
“……”薛木咬了咬牙,“我想了,我怕了,我认怂,行不行?”
“……”
薛木听着外头没了动静,以为万朝阳默认了他的提议,稍稍松了口气,默默地脱下了内裤,打开了花洒。
然而这举动的投影打在帘子上,看得外头万朝阳的眼睛都直了,他忍了又忍,硬是又把脱下来的衣服套在了身上,转身走了出去。
薛木迅速地洗完,身心都冷静了下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了看热水器的指针,忙穿上短裤走出卧室向万朝阳道,“我就用了一点水,你现在就可以洗。”
万朝阳抬眼一看上身赤裸的薛木,顿时又把眼睛看呆了。
薛木一见万朝阳色眯眯的眼神,连忙拿着浴巾挡了挡胸口,说:“快去呀!”
“好、好。”万朝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轻咳了两声,连忙进了浴室。
薛木才刚平静的心情,又被万朝阳这一个眼神勾得跌宕起来,他关了电视,转身回到卧室,铺了铺床,然后关上大灯,只留下一个小台灯,迅速躺倒,企图在万朝阳洗完之前就赶快睡着,可是越着急却越睡不着,不多时就听见万朝阳走来的脚步声,连忙侧过身闭上眼装睡。
万朝阳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薛木正面朝着墙呼呼大睡,他轻轻笑笑,问道:“睡了?”
薛木咬了咬唇,假装没有听到。
万朝阳耸了耸肩,脱鞋上床把灯一关,却听到薛木咚咚咚咚咚的心跳拼命敲击着床垫,几乎都能感觉到微微的轻颤。
犹豫片刻,万朝阳挪了挪身子,如他们惯常睡在一起时一样,轻柔地将薛木搂在了怀里。
薛木的后背贴着万朝阳温热结实的胸膛,两人的心跳彼此应和着,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更快更激烈。
“薛木……”万朝阳呵着热气在薛木耳畔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薛木知道此时也不该再装睡,再装下去肯定要出事,于是清了清嗓,说,“别吵吵了,睡觉,困死我了。”
“你睡得着吗……”万朝阳的语气里燃烧着欲望。
“那有什么睡不着的,”薛木故作淡定道,“又坐车又爬山的,你洗澡的时候我都已经睡了一觉了。”
“薛木……”
“老叫我干嘛?”
“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我装什么傻?”
“你这裤兜里是什么?”
“嗯?”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2
薛木还来不及反应,万朝阳已将贺冬兰给他的安全套从他后兜里抽了出来。
“你这准备的不是挺充分的嘛?”
薛木连忙惊慌地将万朝阳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那是——”他张口结舌,又不好说那是贺冬兰给他的,“那是我的护身符。”
“用这个护身?”万朝阳挑了挑眉。
“对啊,”薛木瞪着眼说瞎话,“避邪避孕两相宜。”说完往床头柜一扔,“行了行了,睡觉睡觉。”
“睡不着。”
“睡不着数羊。”
“数羊也睡不着。”
“……那你想怎么着?”
“我想……那个。”
第四十道题 我想我不会爱你 只是也许
黑夜里万朝阳的眸子像是猫儿一样,闪着莹莹的光,诚恳地盯着薛木的双眼,仿佛刚刚说出的是什么动人的情话,没有一丝龌龊的想法。
薛木有片刻的恍惚,连忙定了定心神,说:“我不会跟你……那个的。”
“为什么?”万朝阳揽着薛木的后背,将身子又往他身上贴了贴,“你明明也想……”
薛木抬手抵在万朝阳胸口,他剧烈的心跳隔着胸腔传递到他的掌心。
“咱俩……还小……”薛木竭力克制着躁动的身体,“等……等长大一点……”
“又是这个理由?你怎么总认为咱俩还小?你十六了,我十七了,再过俩月我就十八了,都成年了,还小?”
薛木看着眼前的万朝阳,虽然还有些少年懵懂的模样,可眉眼骨相都已脱去了稚嫩的气息,唇边跃跃欲试冒出来的胡茬宣告着这一具男性躯体的成熟,而澄澈的眼神却又提醒着这身体所属的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男孩。
“不行不行……”薛木坚决地摇了摇头,无论怎么说,这感觉也太像犯罪了,“绝对不行。”
“你到底怕什么?”万朝阳的唇在薛木的口鼻间流连,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脸颊,“明明你也跟我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薛木打断了万朝阳的话,“我……我没你想得那么单纯……”
这话万朝阳却听得不甚明白,微微蹙眉琢磨了一阵,轻笑道:“不单纯……不单纯好啊,我也不单纯……”
“朝阳,”薛木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万朝阳的眼睛,“你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以为我们之间是爱情,你就想奋不顾身、就想飞蛾扑火,如果将来你后悔了呢?”
“后悔?为什么后悔?”万朝阳愈发糊涂,“什么叫我以为是爱情?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不是爱吗?”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呢?”薛木沉声道。
万朝阳怔了怔,拥着薛木的手下意识地脱了力,他疑惑地望着薛木许久,说:“我不信。”
薛木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当初我接近你、讨好你、整天和你混在一起上网吧打游戏,都是有目的的。”
万朝阳眉头深锁:“什么目的?”
薛木抿了抿唇,斟酌着该如何解释:“你可能不能理解,但是……但是我很看好你,我认为你打游戏将来也能打得很成功,所以……所以想和你做朋友,想让你苟富贵勿相忘,想利用你,来让我将来的日子过得轻松一点。”
万朝阳目瞪口呆地望着薛木许久,想不明白,也答不上话。
“我不可否认在这样相处的过程中,对你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但是这也是因为我们太年轻、太冲动,我放任了自己去享受这样的青春,但是没有考虑过将来的后果,现在……现在咱们必须得踩一脚刹车了。”
万朝阳沉默良久,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喜欢过我,只是为了什么你认为的我会打游戏成功,就一直顺着我讨好我?”
“我……”薛木张了张口,本想否认,却还是咬牙道,“对,就是这样。”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你跟我亲嘴,你跟郑大钱坦白,你这些……都是假的?”万朝阳目光愈发黯淡。
“都是假的。”薛木垂下了眼。
万朝阳的手臂终于从薛木的腰背上缓缓地拿了下来,他默默地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
薛木的心也沉到了湖底,闷得他喘不过气,他翻身背对着万朝阳,掀开被子透着气,以为这样就能让心里痛快些。
安静了许久,万朝阳终于又开口问道:“如果你一直都在骗我,为什么现在不愿意继续了?”
“因为我现在不确定了,”薛木闷声答道,“事情都在朝未知的方向发展,你也重新当回你的学神了,我也没必要再傍着你了。如果当朋友——”
“我不跟你当朋友,”万朝阳冷冷地打断了薛木,“我说过,要当就当男朋友。”
“不当朋友……”薛木咬了咬牙,“那就当同学吧。”
万朝阳猛地坐起了身,转头看着薛木光洁的背脊,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薛木不敢回头,咬着下唇,克制着语气说:“不当朋友,就当同学。”
万朝阳难以置信地发了许久的呆,终于默默地翻身下了床。
薛木合着双眼,听着背后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响,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最后一声关门声落下,一切归于安静。
正在电脑前埋头工作的贺冬兰听见关门的声音,一时纳闷,走到出卧室一看,却见万朝阳的鞋已经不见了,心中疑惑,转身走到次卧,却见那里敞着门黑着灯,只有薛木一人躺在床上。
“朝阳……嘛去了?”贺冬兰迟疑问道。
“回家了吧。”薛木开口答道,却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沙哑。
“回家?不是在这住吗?这都洗完澡躺下了怎么又回家?都十点多了——”贺冬兰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道,“吵架了?”
“没有。”薛木闷声答道。
贺冬兰正要开口劝慰,却瞧见床头柜上扔着他刚刚塞给薛木的两个安全套,心中顿时明白或许是与这事有关,也就不便再多问,只得简单安慰道:“都是男孩子,又是青春期,脾气要磨合,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会插手,如果解决不了,需要爸妈帮忙的,你自己来跟我们说,好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3
薛木低低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贺冬兰轻轻叹了口气,“那就睡吧,晚安。”
“晚安。”
那日之后,一整个暑假,万朝阳再没有与薛木联络过。
薛木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做题,除了补课出门外连楼都不下,做好的复习计划日日都会超额完成任务,却还是拼命地继续学习,就怕停下来去思考万朝阳的事,可是每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还是难免为这件事无法入眠。
原本那晚,他只是想拒绝万朝阳更进一步的要求,却一不小心话赶话得落得了这么个结果。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样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段“恋爱关系”始于他对万朝阳的“不怀好意”,一切的发展都是他有意的讨好与取悦,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过分的亲昵示好,难免会挑拨起他的冲动,怂恿着他的懵懂与困惑,甚至可以说万朝阳就是一步步地被薛木引诱着陷入他的圈套里无法自拔。
但万朝阳无法自拔,薛木自知却不该如此。
从一开始误会的告白,到后来故作亲密的同床,再到最后的忘情热吻,薛木的理智一次次地让步给身体的冲动,沉溺在本不该属于他的少年初恋中,尽管得到了好友的支持,得到了父母的包容,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不该如此,一切都不该如此。
如果说五月十三号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天,那么七月二十号这天,就是薛木亲手为这一段仅仅维持了两个月的感情画上句点的时刻。
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薛木每天晚上辗转难眠时,心里都再这样反复宽慰着自己。
重生的这一回,他原本只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人生,不努力、不奋斗、抱大腿、沾金光,但而今他明白世界已与他所知不同,他在这里仍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北京郊区高中生,仍旧需要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才能考上一个名牌大学,才能过上熬夜加班望不到头的平凡生活,暧昧、早恋、初尝禁果,这些都是他最不需要的。
哪怕心中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他,哪怕总在期待着手机振动时会是他发来的短信,哪怕在草稿纸上算着算着题总是无意识地写下他的名字,他都只用力地摇摇头,坚信着这只是少年身体的情难自禁,不肯承认自己那早该成熟的灵魂,仍然会爱上一个天真幼稚的少年。
苦夏难捱,七月流火,秋意试探着伸了伸脚,暑假便在蝉鸣中悄然结束了。
郑大钱难得地没再来找薛木借暑假作业,这个假期他也是在补习中度过,尽管得了空还是会疯玩疯闹,却也在目睹了二十个同学黯然离去后懂得了该自觉努力的道理,没再像往常一样挥霍时光,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作业。
和他一样,班上剩下来的三十个学生,在开学返校的那个晚自习上都默默地各自做着各自的题,全无别的班级里因暑假结束同学重聚而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的盛景,唯独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万朝阳。
晚自习结束时,万朝阳也依旧没有出现,回到宿舍,他的铺盖也一直卷着没有打开。
郑大钱知道薛木和万朝阳已经“分手”,没敢开口乱问,杨钊却一边洗脚一边随口问道:“都几点了,朝阳还不回来,返校头一天都这么嚣张啊——木头你怎么没跟他一块儿?”
郑大钱听言悄悄看了薛木一眼,薛木故作自然地笑了笑,说:“不知道,暑假没见着他。”
“朝阳啊,他不来了。”宿舍长在一旁接话道,“他改走读了。”
第四十一道题 我不管了什么都不要听
薛木愣了愣神,一时语塞,郑大钱却脱口而出问道:“走读了?”
“是呗,”宿舍长答道,“他爸是咱们学校老师,想走就走呗那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儿,再说他们家住的也不远。”
“那怎么前两年都不说走读啊,上了高三了才开始?”郑大钱又问道。
“上了高三得抓紧了呗,没准儿天天回家有人补课呢,他爸肯定认识好多老师啊。”杨钊接话道。
“哦……”郑大钱讷讷地应了一声,又偷偷看了一眼薛木,薛木无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上铺,心里也是一样空落落的。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万朝阳又如当初一样踩着点进了教室,作为语文课代表的薛木正在讲台上准备带着同学们读课文,眼睛一抬,两人目光相对,而后都匆忙地望向了别处。
班上的人少了近一半,整个教室都空旷了许多,三十个座位重新排成六排五列,每两列中都隔着能过人的间隙,再也没有了同桌的概念,万朝阳和薛木的座位也调成了前后桌,薛木在前,万朝阳在后。
万朝阳走到那个堆满了新书的座位上坐下,也不管薛木在讲台上说着什么,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了一袋面包,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
同学们在薛木的带领下捧着语文书读起了课文,只有万朝阳仍自顾自地吃着,随手翻开了一本物理书看着。
“笃笃笃”,薛木走到万朝阳身边,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低声道:“读课文了。”
万朝阳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瞄了薛木一眼,迟疑了片刻,收起了物理,却也不肯开口诵读,仍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
薛木张了张口,却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赌气道:“爱读不读,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说罢愤然转身离开。
新的一个学期,又已经进入了高中的最后一年,经过两轮筛选的孩子们都知道紧张了起来,尽管头一天开学生物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但经过李晓梅的提前叮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在犯困的时候主动起立听讲了。
只有万朝阳还是依然故我,任凭老师在台上讲得如何激情澎湃,学生们在下头记得如何运笔如飞,都阻挡不了他一颗想睡的心,早读七点到最后一节五点三五下课,中间一大半的时间他都是趴在桌上睡过去的。
薛木时常也会犯困,也总是课上头一个起立到教室后头听讲的,虽然平时坐在万朝阳前头感觉不到,但是一站在后头,一排排认真听讲的背影里凹陷下去的那一块就会尤为明显。
站在后头原本是为了强迫自己提神认真听讲,可是薛木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被万朝阳所吸引,每每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一不小心溜了号,错过了好多该重点听的内容,到头来课也没听明白,还不如趴桌上睡觉。
如是两个礼拜过去,薛木和万朝阳几乎一句话都没讲过,尽管大家平时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课业上,却也难免注意到他俩的奇怪表现,偶尔闲聊都会问上一句“你俩怎么了?”
“没怎么呀,挺好的呀。”薛木对于这样的问题,往往都是如此回答,万朝阳则是一贯冷漠的语气道:“管得着吗?”
任谁一看都知道两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儿,只是大家都没那个闲心去八卦,只有郑大钱,在双周五回家与薛木一同在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俩……到底因为什么呀?”
虽然没有任何前言的铺垫,薛木却也当然明白这“你俩”指的是他跟谁。
“没什么,不适合在一起,就分了呗。”薛木目光在一排排的书架上流连,故作淡然地答道。
“怎么不适合了?”郑大钱外头看着薛木,“放暑假之前还撞见你俩打啵儿,跟我坦白的时候还啪啪冒粉红气泡呢,怎么才一个暑假过去,你就不是你了?”
“谁冒粉红气泡了……黄漫看多了吧你!”薛木将一本五三从书架上抽了下来,“都高三了,还搞个毛的早恋?不考大学了?”
郑大钱挑了挑眉:“就因为这?为了学习?”
“不然呢?”薛木打开辅导书翻了翻,摇摇头又塞了回去。
郑大钱有些难以理解,蹙着眉又问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薛木的指尖在书本就猛然停住,转头看向郑大钱,说:“我身体上喜欢他,精神上不喜欢,你能明白吗?”
“身体喜欢?咦……”郑大钱不觉打了个寒战,“这么色情?”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4
“……”薛木又抽出一本王后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不就是你明明喜欢他但是为了学习你不能跟他谈恋爱吗?”郑大钱道。
薛木翻着书的动作又是一顿,经过郑大钱这么一提炼,中心思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郑大钱看了看怔住的薛木,唉叹着摇了摇头,说:“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不再像原来是那么傻了,没想到啊,你还是你呀……”说罢也转头挑自己的书去了。
“我怎么傻了?”薛木把书放回去,抱着已经挑好的几本转头看向郑大钱,“你以为高中生的早恋能有什么好结果?尤其是还是搞基?我要是因为这个事回头连重本都上不了,那我上哪儿吃后悔药去?”
郑大钱转过头看看薛木,耸了耸肩,说:“你不早恋,你好好学习,上了重本,将来就不会后悔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一道惊雷劈中了薛木的天灵盖,他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是啊,好好学习,上了重本,将来如何呢?留学,工作,熬夜,猝死,难道他不正是因为后悔,才会在这重来一次的机会面前去招惹了万朝阳吗?
如果仅仅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就轻而易举地放弃因重来而拥有过的未曾体会的初恋,转而去重蹈当初的覆辙,那这重来一次的意义又何在?
如果放任自己去拥抱这一段懵懂的爱情,将来或许会后悔,可克制自己拼命努力,将来也一样会后悔,人生,是不是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都必将面对无法挽回的遗憾?
那么同样是遗憾,我……是不是至少也该尝试一下……去过不同的人生?
或许未必轻松,或许未必幸福,或许都未必能有上辈子活得长久,但既然未来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若把上辈子当错一次试错,难道在已知结果的情况下,还要再错一次?
“木头?木头!”郑大钱一声暴喝惊醒了薛木,“想什么呢你?选好了吗?选好了结账走吧。”
薛木看着郑大钱,猛地将自己挑好的书塞进了郑大钱怀里。
“哎哟,干嘛?”
“大钱儿!你先帮我结账,回头我给你钱!我……我现在必须要立刻去找朝阳!”
郑大钱愣愣地眨眨眼,“呃……行……”
薛木粲然一笑,抓着自己的书包背带,一阵风似的朝书店外头跑了出去。
我不管了。
什么十六岁还是二十六岁。
什么身体的冲动精神的冷静。
什么游戏大神。什么上市股东。
什么重本。什么留学。
什么什么。
我都不管了。
我,现在,此刻,我就是喜欢万朝阳。
十六岁的青涩懵懂也好,二十六岁的瞻前顾后也罢。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了就是要在一起。
就算明天地震海啸天崩地裂,就算日久疏离渐行渐远,就算移情别恋反目成仇。
我也要把握拥有此刻的侥幸,哪怕失去无数种可能的人生。
“万朝阳!”薛木冲进了他们常去的那个网吧,没有耐心去找万朝阳的所在,梗着脖子高喊了两声,“万朝阳出来!”
万朝阳迟疑地摘下耳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站起身看了看,却见网吧里所有人都在朝门口张望着,而薛木正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目光在急切地搜寻着他的影子。
万朝阳犹豫着应了一声,当初明明是薛木说连朋友都不要做的,此刻却跑来网吧找他,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薛木听到万朝阳的声音,目光落到他的脸上,连忙奔跑了过去。
万朝阳看着薛木一脸兴奋的潮红,心里不知为何加速了起来,预感到薛木可能是要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薛木跑到万朝阳面前,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攥着背带,心脏咚咚咚地要跳出嗓子眼,却不知为何,又张不开口。
“干……干嘛……”万朝阳有些紧张地扶了扶座椅靠背,看着薛木的眼神中忐忑而又带着期待。
“你……我……你……”薛木“你你我我”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神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四处乱飘,却无意间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
“哎?这……这不是我的号吗?”
万朝阳听了,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挡。
“卧槽怎么都九十级了?”薛木推开万朝阳,抢过了鼠标,点开了角色面板看了看,“卧槽技能也满了?!卧槽变异凤凰?!卧槽梨花?卧槽这么多金?!卧槽——木头蛾子的夫君?!”薛木诧异地转头看向万朝阳,“你……你跟我结婚了啊?”
万朝阳脸上迅速飘起两团红晕,抿着嘴“嗯”了一声。
薛木看着他,嘴角不觉往上扬了扬,转头看看屏幕,发现另外一个窗口登录着万朝阳自己的账号,切过去一看,那名叫“木头蛾子”的玄彩娥头上也正顶着夫妻称谓——蹄儿朝南的娘子。
薛木心花怒放,使劲压了压唇角,转身又无意识地揪着书包带,忍笑问道:“你干嘛帮我练号啊?”
万朝阳抬手蹭了蹭鼻子,垂着眼答道:“没事儿干,随便练练。”
“随便练练就练成这样?还把自己嫁给我了?”薛木挑眉问道。
“那是为了做夫妻任务。”万朝阳嘴硬道。
薛木许久没有见到万朝阳这一副故作矜持的样子了,看得心中愈发喜欢,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亲上两口,他转了转眼珠,微笑道:“一个人双开也挺累的吧,要不回头,还是我跟你一块儿玩吧。”
万朝阳愣了愣神,说:“你不学习了?”
薛木挠了挠脖子,说:“学啊,肯定要学的,但是也不能光学习啊,劳逸结合、寓教于乐嘛,该玩儿的时候也得玩儿,该谈恋爱的时候……也得谈。”
万朝阳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薛木抿着嘴垂下了头,柔声道:“我……我不想跟你当同学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5
万朝阳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啧,”薛木嗔怪地抬眼看看万朝阳,“你是不是缺心眼儿?不想跟你当同学了!”
万朝阳心中一颤,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我也……我也不想跟你当朋友……”
薛木再也抑制不住,脸上露出一个巨大微笑,说:“那你说当什么……就当什么吧。”
万朝阳喜出望外,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是认真的?”
薛木挑了挑眉:“怎么着?现在你又不愿意了?”
“愿意愿意!”万朝阳连连点头,“我……我当然愿意!我……我一直……我都……我……我给你练号,因为你说我打游戏能成功……我不知道怎么算成功,所以……所以我想给你练到满级,给你打出极品装极品宠,然后……然后再问你……问你愿不愿意继续……继续骗我……你继续骗我……我也愿意……”
薛木听着万朝阳结结巴巴的回答,眼前却不知不觉变得模糊,他从未见过万朝阳如此失态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这两个月万朝阳是如何废寝忘食地一直泡在网吧里玩着他并不喜欢的游戏。
他以为他选择了万朝阳,就是已经冒着失去一切可能的风险,却不知万朝阳早已为了他,不再考虑任何的其他;他以为自己毅然决然地追随内心是排除了万难,却没想到在万朝阳直白炽烈的少年心思面前,显得如此造作虚浮,不堪一击。
眼睛一眨,一颗热泪滚落了下来,他一把拥住万朝阳,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中,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万朝阳受宠若惊,迟疑着也将薛木拥住,正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却见到四周的人都默默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谈恋爱的啊!打你们的游戏去!”
第四十二道题 粗心大意又少了体贴
薛木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松开拥着万朝阳的手,也不好意思转身去面对围观的眼神,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抓抓耳朵,挠挠脸,说:“那什么,你去帮我再开一台,咱俩一块儿玩儿会儿。”
“成。”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转身走向前台去了。
薛木舒了口气,脚蹬着地转了转椅子,看着屏幕上“蹄儿朝南的娘子”和“木头蛾子的夫君”,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低头摸出手机,给郑大钱发了条短信:复合了我俩。
不到十秒,郑大钱就发来了回复:撒扥离????
薛木看着短信正纳闷,万朝阳却已经走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听可乐,坐到薛木旁边,抬手按下开机键,探头瞧了瞧薛木的手机,问道:“看什么呢?”
薛木将屏幕亮给万朝阳看了看,说:“这是撒什么离?”
“撒……”万朝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suddenly啊。”
“噗!”薛木笑着拿回手机,琢磨着该如何回复,万朝阳却歪头问道:“什么suddenly了?”
“我跟他说咱俩复合了。”
“复合?”万朝阳挑了挑眉,“咱俩分过?”
薛木转头看了看万朝阳,“之前那不算分?”
万朝阳扁了扁嘴:“分什么分,谁跟你分了,闹矛盾就说闹矛盾,动不动分手,幼稚。”
薛木哭笑不得,老子一把年纪,让个小屁孩儿嫌幼稚?然后却眼珠一转,说:“对对对,我就是幼稚,我还是小朋友,你可千万不能对我产生什么污秽的想法,不要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万朝阳一听,“嘁”了一声说,“你以为我精虫上脑,成天就想那事?”
薛木眯眼一笑:“不是最好。”而后握起鼠标退出了游戏,说,“行啦,难为你给我练了这么长时间号,今天陪你打打dota吧~”
像是那两个月的分离冷战从未发生过一样,薛木与万朝阳又迅速如胶似漆地黏在了一起,而且亲昵程度较之过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不能再像同桌时一样动不动头碰头肩靠肩地相依相偎,但一前一后地坐着,要么就是万朝阳上课没事儿戳薛木后背、挠薛木脖子玩儿,要么就是薛木下课往后一仰,头枕着万朝阳的笔袋抬手去够他的脸玩儿,就连自习课万朝阳趴桌上睡觉、薛木奋笔疾书,两人都要在万朝阳的桌子底下拉着手,可以说要多幼稚有多幼稚、要多腻人有多腻人。
尽管前前后后两人实际闹了两个多月,可在其他同学的眼中看来不过是刚开学时俩人闹了点儿别扭,然后转瞬就和好了,因而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只有洞悉一切的郑大钱每天单方面被两人强制虐狗,尤其他重新调整座位后坐在万朝阳的旁边,两人课上课下一举一动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回回让他看得羡慕嫉妒恨。
唯一不同的是万朝阳这学期办了走读,铺盖也在开学两天后让万树青拿回家去了,现在跟薛木重修旧好,两人相处的时间却因为走读而生生被斩断一半,还不能同床共枕了,他自然又想搬回学校来住,只是万树青则有点不乐意了。
其实在和妻子崔丽君离婚后,万树青一直就对万朝阳怀有一份愧疚之心。他也知道自己太过软弱优柔,才会在学校和家族中处处被人欺辱压榨。他自己心比天高不愿为鸡毛蒜皮的俗事掰扯,却无意间将这样的繁冗重担丢到了崔丽君的身上。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琐屑烦恼终于将往日的美好爱情消磨殆尽时,崔丽君选择了离开,也给了他当头棒喝,让他头一次审视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失败之处。
因此,万树青应许了崔丽君的离开,主动承担了抚养万朝阳的任务,希望崔丽君离开他们父子之后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并且试图补救自己多年来作为父亲的不足之处。
然而青春叛逆的万朝阳始终对他不肯原谅,还自暴自弃地开始沉迷网游、不思进取,万树青心中自责,也认为是自己的错才害了儿子,看着万朝阳倔强笃定的眼神,他也不忍苛责,只能放任他挥霍青春,自己则想方设法地兼职教课,希望能给万朝阳多攒下些钱,在他将来没有出路时,至少支撑他不会饿死。
所以当几周以前万朝阳主动开口请他帮忙办走读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连问都没问他想走读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是一年以来万朝阳对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满足。
尽管万树青在二中任教,要想办理走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二中对于学生住宿的管理一向严格,之前万朝阳打着教职工家属的名义偶尔进出校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想要正经地办走读,又是高三的关键时候,况且还是这么一位成绩不稳定到像过山车似的学生,万树青上上下下没少求人,花了不少的工夫精力才终于办了下来,结果才过两周,又想回学校去住了,这简直是打脸一般,让他再去卖一回面子,他难免不高兴。
可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万朝阳重坠爱河,心情上佳,难得笑模笑样地跟万树青说了两句软话,万树青就只好缴械投降,又挨个打起了电话。
而就在万树青还在斡旋这事的时候,万朝阳的生日却悄然到来了。
薛木一开始没想着这事,他心里记着的生日只有薛峰、贺冬兰和郑大钱三个人的,尽管已经和万朝阳开始正经恋爱,却也没想起来刻意去记一记万朝阳的生日,直到周五早读之后,杨钊在黑板右侧上抄下一天的课表后又在左边写了一列“祝朝阳生日快乐”,他才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早读万朝阳一出现就臭着脸。
他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向万朝阳,正迎上万朝阳一双寒刀似的眼睛。
昨天万朝阳握着手机不敢睡,住住儿等到十二点半也没收到薛木的短信和电话,心中琢磨他可能是睡过去了,结果早晨起来还是没有动静,一进教室也跟没这回事儿似的,再一看这尴尬的眼神,很明显就是忘了这码事了,万朝阳顿时有了些小情绪。
“哎朝阳你生日啊今天,”一旁的郑大钱抬眼看到了黑板上的字,而后低头在桌洞里翻找一阵,掏出一个巧克力派放到了万朝阳桌上:“生日快乐!”
“卧槽!”薛木想要伸手阻拦已经来不及,心说你送个什么不好,非把这个先机给抢占了!
“谢谢。”万朝阳冷淡地朝郑大钱说了一句,而后撕开了包装,一边面无表情地吃着,一边冷冷地看着薛木。
“生日快乐啊朝阳。”“生日快乐!”
几个比较会来事儿的同学纷纷给万朝阳送上了各色小零食以示祝福,不多时桌上就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
薛木的目光在其中流连一番,试探着抬头看了看万朝阳冷峻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什么……你还想吃点儿啥?我给你添点儿?”
万朝阳登时脸蛋一沉,直接起身走出了教室。
“哎,嘛呀,嘛呀,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阳哥!朝阳哥哥?亲爱的?大宝贝儿?”薛木赶紧嬉皮笑脸地追上,一个劲儿地赔不是,“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保证以后都忘不了,你看,咱俩一个九幺九,一个幺幺九,多好记啊,哎,整差四个月嘿,缘分,多有缘分啊!”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6
“一年零四个月,”万朝阳黑着脸纠正道,“我九零年的。”
“是嘛!”薛木眨巴眨巴眼,“那今天是十八岁生日啊!成人礼啊!那可得好好过呀!中午!小炒!随便儿点!我请!”
“我缺你一顿小炒?”万朝阳歪着头道。
“那……那您说怎么着?”薛木殷勤地搓了搓手,“要不我该着你,下礼拜回家,咱再爬个山去?暑假就爬了一回妙峰山就拉倒了,还说把北京的山都爬了呢!不知道香山现在有没有红叶了啊,可能早了点儿,估计十一的时候能好看点儿。但是十一人也太多了,而且咱们也放不了几天假吧……”
万朝阳冷着脸默默地听着薛木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直到薛木自己也说得没了底气,才又赔着笑脸道:“还是您说吧,您说想怎么过,我保证让您满意。”
“说什么也没用。”万朝阳满脸的不开心,“本来我什么都不想要,你就说句生日快乐我就满意了,现在?怎么着我也满意不了。”
“那我给您唱个歌儿行不?”薛木说完,不管不顾地就唱了起来,“Happy birthday买滴儿~这是一定要的~要的爱的~想的梦的都会成真~ Happy birthday买滴儿~儿~儿~祝福的歌~送给你的~”
“什么破歌儿,难听。”万朝阳仍臭着脸。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薛木忍了忍,左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猛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别生气了,行不行?”
万朝阳撇了撇嘴,“这就把我打发了?亲个嘴儿,又不新鲜。”
“……你别得寸进尺啊,还想怎么着?”薛木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的脸色,也知道该见好就收,想了想,说,“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去我家?”
“去你家?”薛木愣了愣,“我怎么去你家?我没有出门条儿啊。”
“出门那不是很容易的事么,就说你愿不愿意。”
“呃……行倒是行啊,但是去你家干嘛?而且从你家过来也有几站地,要不你得把车借我,要不就得早点儿,晚了没车。”
“……我说去我家,是在我家过夜。”
第四十三道题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过夜?”薛木心里一跳,脑中顿时冒出了些不太健康的画面,“过……过夜干嘛啊?”
万朝阳动了动喉结,说:“干嘛……都行。”
薛木禁不住老脸一红,说:“当初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不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吗?”
万朝阳眉心一动,“我都十八了,还违法?”
“你十八,我才十六!”
“十六也不违法。”
“……”
薛木看着万朝阳眼中闪烁着期待试探的光,明明口中说的是污言秽语,眼神却是清澄透亮,心说如此大方耿直面地表白自己的龌龊内心的,也就你一人了吧?
“哎,要是晚上出去,咱们可以去看个电影啊,”薛木面不改色地强行转移了话题,“李米的猜想是不是上映了?那个片子很好看,推荐你——我听说很好看。”
“看电影?”万朝阳联想到乌漆嘛黑的电影院,不禁勾起了唇角,“行啊,那说好了,上完课咱俩就走。”
“那出门条儿怎么解决?”
“我找我爸帮忙。”
“……”薛木撇了撇嘴,心道为了搞对象您可真是能屈能伸。
上完了一天的课,两人正准备溜之大吉,宿舍长却撺掇着全宿舍一起聚餐吃小炒给万朝阳庆生,盛情难却,万朝阳期待的二人浪漫晚餐只好变成了八个大小伙子吵吵闹闹乱乱哄哄的一顿食堂大聚。
吃完饭,薛木交代了一下晚上“有事”,不回宿舍,旁人倒还尚可,郑大钱却顿时警铃大作,将薛木拽到一边,挤眉弄眼地问道:“你俩是不是要那个了?”
“哪个呀?”薛木故作镇定,“他不过生日吗?跟他看个电影。”
“哇,看电影这么浪漫啊,看完了呢?”
“……”薛木咬着牙不让自己露怯,最后只得学了万朝阳一句,“管得着吗!”而后匆忙挣开郑大钱的手,拉着万朝阳跑了。
二零零八年的靖溪还没有时尚影城,整个连兴城只有一个影剧院,巨大的屏幕每天只播两场胶片电影,平日还要供应大大小小的企事业单位办活动、开晚会,而这个周五的晚上,刚好就有个小学在影剧院组织了一场木偶童话剧的演出,薛木和郑大钱骑车到了门口,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小黄帽。
“怎么办?”万朝阳扭头看了看薛木,“要不回家吧。”
薛木一听“回家”这两个字心就忍不住咚咚跳了起来,忙定了定心神说:“回家干嘛?这么早,要不还去网吧吧。”
“去什么网吧,回家吧。”万朝阳一踩脚蹬子,风驰电掣直奔家里去了。
“嘿!你大爷的!慢点儿!!”
这是薛木第一次到万朝阳家来,简简单单的两居室格局,装修风格却是即便从十年后的眼光来看也是相当时髦的后现代风,大量的曲线和非对称线条配合浓淡冲突对比强烈的配色,勾勒得整个房子充满了艺术气息。
只不过目力所及,地板上落下的灰尘、厨房里尚未清洗的碗筷、还有餐桌上的杯具印痕,无一不透露着这里居住的是两个不拘小节的男人,整洁程度给房子的整体水平大大拖了后腿。
“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的?”薛木一边随意参观着一边问道。
“早了,我五年级的时候,两千年吧。”万朝阳一边回答着,一边拾起了沙发上团成一团的脏袜子,“坐。”
“两千年啊……”薛木惊叹着坐下,“那你家装修风格真是挺前卫的。”
“花里胡哨的,金玉其外。”万朝阳将袜子扔进洗衣机,洗了洗手,又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可乐,打开一听的拉环,递给了薛木。
薛木接过易拉罐喝了一口,冰凉甘甜的汽水漫过舌尖,顺着咽喉一路淌到胃里,噼啪破裂的气泡又由上至下反了上来。
“嗝~”薛木舒畅地打了个嗝,通体畅爽,心情愉悦。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走到电视前头打开柜子,从里头搬出一摞光碟,问道:“你想看什么?”
薛木听了,好奇地凑了过去,笑问道:“不能去影院看了就要在家看吗这是?”
“在家看也挺好的,我们家前两年买的家庭影院,效果不赖,之前我爸妈没事儿也老在家看。”说到自己的母亲,万朝阳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你看你想看什么,挺多新片儿的,十全九美、功夫之王、赤壁、钢铁侠,都有。”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7
薛木笑着喝了一口可乐,说:“都成,你过生日,你说看什么就看什么呗——哎呀,都没给你买个蛋糕吃!”
万朝阳笑了笑,“不用,你陪着我就够甜的了,再吃糖尿病了。”
薛木听了,心中暗道:小屁孩儿还挺会说情话!可是脸上却也不觉露出了笑容。
“这些感觉都不好看。”万朝阳放下那一摞光碟,又从柜子里抱出另一摞。
“嚯,你们家到底有多少碟啊?”薛木惊叹道。
“里边儿还一摞,我爸爱看电影,这都不算多,好多他都只是光租来看,看完还要还回去的。”
薛木一怔,才想起来原来十年前的音像店还是有“租碟”这项业务的。
万朝阳埋头认真挑选着,头一回和薛木一起看电影,他一定要找一个绝佳的片子,可是喜剧太聒噪、悲剧破坏气氛、动作片不够浪漫、文艺片又太无聊、鬼片儿……他也不太敢看。
终于,万朝阳的手停在了一个光盘盒子上,瞳孔骤然一缩,吞了吞口水,拿起给薛木亮了亮,说:“咱俩看这个吧。”
薛木正低头研究着这些古董似的DVD,惊叹里头甚至还掺杂着几张古老的VCD,听到万朝阳的话,抬眼一看,赫然见到封面上一个美女正好奇地拉开一个帅哥的牛仔裤往里头张望,旁边写着四个大字:甜性涩爱。
“三……三级片儿啊……”薛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张封面他有些印象,片子或许也看过,但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单身二十多年,他也算阅片无数,区区一个三级片,他也不很放在心上,只是现在这个时间气氛,万朝阳提议看这个,他也难免有点心头乱跳,“得了吧,待会儿你爸回来撞见多尴尬——这应该是你爸私藏的吧?”
万朝阳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说:“早着呢,我爸教人弹琴,回来得十一点往后。怎么着,你不敢看啊?”
“我不敢看?”薛木呵呵一笑,“你叔叔我看片儿的时候——哦那时候你应该也是看了……有什么不敢看的,看呗。”
碟片被吞入到DVD中,万朝阳小跑两步跳到沙发上,轻轻抬手揽住了薛木的肩头。
画面渐渐变亮,制作公司的过场动画出现在屏幕上,万朝阳忽然又收回了手,起身朝玄关走去。
“嘛去啊?”
“我看看没锁没锁好。”
“……”薛木默默把头转回来,有些紧张地喝了一口可乐,拿起包装盒看了看背后的剧情简介。
“别看那个,”万朝阳走回沙发上,伸手抽走了包装盒放到一边,“看了就剧透了。”
“这有什么剧不剧透的,”薛木不屑地笑笑,“不就是个三级片儿么,能有多少剧情?”
话未说完,正片已经开始,万朝阳又抬手搂了搂薛木,薛木倒也没抗拒,挪了挪身体往万朝阳胸口靠了靠,明显觉察到了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电影是一部标准的情色片,剧情才刚开始没多久,画面上男女主角在餐厅里暧昧轻佻的对话中,就毫无预警地穿插着出现了两人彼此激烈澎湃的床上幻想,背景音乐留白,音箱中传出的只有衣服与皮肤摩擦的声响、彼此的呻吟与喘息、还有唇齿缠绵时发出的啧啧水声。
这画面对于薛木到没有什么冲击力,以他的阅片量来说,这种程度只能说是普通美剧尺度,连《权力的游戏》的程度都没到,他甚至开始研究起了现实与幻想两个空间交叠的表现手法,观察着两个主角的语气神态,体会着导演想要表达的冲动与克制。
年轻气盛的万朝阳自然早就承受不住这样的氛围,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不让自己下半身暴露得太夸张,实际上还没进入到情色场面之前,他刚一搂住薛木,就已经有了反应,醉翁之意在不在山水,谁心里都有数。
剧情进行到男女主角第一次的同床,饥渴的两人近乎疯狂地彼此索取着,镜头跟随着两人摇晃推进,自然而又真实,随着两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除去,迷醉的前戏结束,男主终于进入到了女主的身体里,薛木也终于觉察到了自己身体给出了诚实的反应。
“你硬了吗……”万朝阳哑着嗓子在薛木耳边问道。
“……不硬那是ED。”薛木答道。
电影里全身赤裸的男女正激烈交合着,万朝阳下意识地拿起遥控器调低了些音量,怕女主角的呻吟声传到楼道里给邻居听到。
薛木有些口干舌燥,拿起可乐喝了一口,万朝阳放下遥控器,看看薛木些许泛红的脸颊,低声又问道:“你想不想……那个……”
薛木握着可乐的手有些轻颤,他迟疑地舔着嘴唇,品尝着上头残留的糖分,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想么,怎么可能不想。
视觉感官都被电影勾起了性致,别说这副十六的身体,就算是他那二十六岁的灵魂也情难自禁,理所当然地产生了欲望,并且需要释放。
可是问题是,该不该呢?
他经过郑大钱的点拨,顿悟了不该瞻前顾后而该放手相爱的道理,可若到了这一步,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太小了,还是太小了。
虽然两个人都已差不多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可在薛木看来,他们终究还都是小屁孩儿,即便万朝阳今天已经年满十八,他自己的这副身体也还不到十七。
可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其实是不是也可以了?
刑法里头十四岁以下是没有性自主权的,那是不是年满十四了就没事儿了?
贺冬兰虽然曾经给过他安全套,却也明白地告诉过他,希望他成年之后再做这样的事。
那他现在的犹豫不决,究竟是二十六岁的自己对自己欲望的自制,还是十六岁的自己对母亲叮嘱的听从?
万朝阳悄悄看着薛木,见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舌尖在唇边轻轻舔舐着,而那校服裤子上早已诚实地顶起了帐篷,只当他是看得入了神,顾不得回答他,不禁偷偷笑了笑,心说平时总爱打嘴炮吹牛逼,一动真格的就老实了,对他这样的乖宝宝来说,这恐怕太过刺激了吧?
他一手揽着薛木的腰背,一手试探着放到了薛木的腿上,又呵着热气说:“我帮你……弄吧……”
耳朵的一阵瘙痒让薛木醒过神来,他转头看着万朝阳迷离的眼神,耳中听着电影里的喘息声音,感觉到大腿上万朝阳的手掌传来的温热,心跳愈发加快。
万朝阳见他没有反对,缓缓地将手掌又往前挪了一寸,却被薛木猛然握住。
“怎么了?”万朝阳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凑近,轻轻吻了吻薛木的唇角,“没事儿……保证爽。”
“朝阳……”薛木吞了吞口水,胸口起伏着。
“嗯?”温热的鼻息和着轻吻仍在不断地落在薛木的脸上。
“我还是觉得咱们太小了。”
万朝阳的身体猛然僵住,静默良久,他缓缓坐直了身体,神色有些黯然,闷声道:“行。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薛木看着万朝阳受伤的眼神,心里猛地一抽,连忙拉住他正要收回去的手,咬了咬牙,说:“行吧行吧!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你也十八了,我……我就按二十六算吧!”
“什么?”万朝阳听得不甚明白。
薛木叹了口气,把心一横,扶着万朝阳的双肩将他压倒在沙发上,狠狠吻上了他的唇,而手掌却温柔地抚上了那校服裤子的正中,万朝阳的瞳孔一收,心海掀起狂潮。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8
第四十四道题 Let’s get physical
这不是薛木第一次摸到万朝阳的那玩意儿了,头一次挤在万朝阳的床上睡觉那回他就以开玩笑撩档的方式摸到过,当时心中就暗叹了一回万朝阳岁数不大几把不小,此刻第二次将那器物握在手里,情境却全然不同了。
纵然尚且隔着两层的布料,万朝阳却还是分明感受到了薛木掌心传来的温柔包裹,双手无措地轻轻拥住他的腰背,唇舌也无意识地迎合着他的用情深吻,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一时有些晕眩。
薛木合着双目,忘情品尝着万朝阳口中甜蜜的滋味,右手轻柔地扯了扯他校服裤子的系带,而后灵巧地探进了他的内裤之中。
刚刚摸过冰可乐的手轻柔地覆在万朝阳炙热的分身上,激得他浑身一颤,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呼,与电影里头的喘息呻吟相应成趣。
薛木听了,心中大受鼓舞,虽然他单身二十多年,对于自己的手上功夫还是比较自信的,但给别人撸管毕竟是头一回,也不知力道深浅该怎么掌握,有了这一声呻吟,他也有了点底——到底只是个小屁孩儿,还是没见过世面!
万朝阳前一秒还沉浸在被拒绝的沮丧中,下一秒就已经被薛木握住了命根子,这一声轻吟后才终于回过了神来,连忙也动手去剥薛木的裤子。
薛木正一边吻着万朝阳的唇,一边轻柔地套弄着他的阳根,不防下身一凉,连内裤带外裤都被万朝阳一把扥了下去,硬挺挺的分身猛然弹出,白花花的屁股蛋也一下露出了半拉在外头,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急忙收回了手去提裤子。
万朝阳伸手压了压他的手腕,柔声笑道:“干嘛?”
薛木愣愣地看看万朝阳被爱欲烧红的脸,又垂下眼睛看看自己张牙舞爪的下半身,顿时被羞耻感冲击得脑袋一懵,还没反应过来,万朝阳却已轻轻握住了他的分身。
“唔……”薛木周身一颤,轻飘飘地瘫倒在了万朝阳身上。
他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比万朝阳还要夸张,也没想到那玩意儿被别人握住竟会有这么强烈的快感,让他一时也不明白究竟是这一副身体太过单纯,还是从未经人事的他自己发自肺腑的愉悦。
万朝阳也是头一回挑战这项活动,他握着薛木硬邦邦的肉棒,感受着薛木在他颈窝处温热的鼻息,试探着上下撸动了两下,顿时勾起了薛木愈发难以自抑的轻吟。
绵密的快感随着万朝阳的动作一波一波由下至上传递到薛木脑中,他一边轻喘呻吟着,一边勉力支撑着抬起上半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万朝阳的眼中流转着无尽的情爱欲念,让他一时恍惚,忘却了什么年龄与幼稚,只觉得眼前的人性感而勾魂。
他一手撑着沙发,一手也去扯万朝阳的裤腰,万朝阳配合着抬了抬臀,裤子顺利地褪到了大腿上,黝黑坚挺的肉棒也明晃晃地弹了出来,马眼处早已淌出了些莹莹的液滴,映得圆润的龟头通透光亮。
薛木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伸手握住了万朝阳的肉柱,指尖轻轻地捻了捻顶端的液体,而后轻柔地涂上柱身,再次撸动起来。
“啊……”万朝阳合着双眼扬了扬头,喉结上下滚动着,手上却仍不忘继续套弄着薛木的肉棒。
“嗯……”薛木未曾体验过这种被别人掌控主导的快感,万朝阳的手时快时慢,全无章法,总是毫无预警地突然刮过敏感的龟头马眼,激得他也难以控制自己的力道节奏。
“来……给我……”万朝阳另一只手轻轻拉了拉薛木的右手,薛木不明所以地松开,万朝阳却自己握着自己的肉棒,挪了挪身子,与薛木的交叠在了一起,一同撸动了起来。
“嗯……”薛木双手撑着身体,有些轻轻地打颤,“你……哪儿学的?”
“本能……”万朝阳说完,又探头吻上了薛木的唇。
电影里的第一场床戏已经告一段落,电影外的两个男生却仍旧打得火热。
校服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丢在了地上,万朝阳的内裤也在两人的缠绵中被挤进了沙发缝里,而薛木的内裤却还摇摇晃晃地挂在他的小腿上。
两人的姿势也悄然掉了个个儿,万朝阳将薛木压在身下,纵情亲吻啃噬着他的唇舌,双手将他紧紧拥住,膝盖半跪着,一下一下前后移动着身体,让两个人的肉棒彼此摩擦着,爱液早已淌满了两人的小腹。
薛木投入地回应着万朝阳的吻,双腿无意识地轻轻将万朝阳环住,手掌伸进了万朝阳的校服,在沁出一层汗液的背上温柔地爱抚着。
万朝阳直起身子,揪着衣角猛然一掀,露出了结实性感的胸膛小腹,周身上下就只剩了一双白色短袜尚未褪去。
他将衣服扔到一旁,再次俯下身,一把也将薛木的校服掀到胸口,露出了两颗因性欲勃发而早已突起的乳头,随后毫不犹豫含了上去。
薛木正要配合着也将上衣脱掉,却猝不及防一阵温润陌生的快感从胸口袭来,忍不住又轻轻呻吟了一声。
万朝阳轻轻舔舐嘬弄着暗红色的乳头,左手挑逗拨弄着另一颗,右手则又向下伸去,重新撸动起了早已湿滑黏腻的肉棒。
“啊……不行了……”三处敏感点的强烈快感交替刺激着薛木年轻的身体,“朝阳……我快射了……”
万朝阳听了,暂时停下对他乳头的进攻,挪着身子凑到他唇边吻了吻,低声说:“你射了,我怎么办?”
薛木意乱神迷,伸手胡乱抓了抓,握住万朝阳的肉棒撸动起来,含混地说:“一起……一起射……”
“可是我还不想射呢……”万朝阳呵着热气在他耳边说道。
“快点儿……别闹了……”
万朝阳听言笑了笑,再次将舌头探入薛木的口中,一边与他深吻着,一边加速了手上的动作。
“唔……唔……”薛木竭力集中着精神,一边承受着强烈的快关,一边也用力撸动着万朝阳的肉棒。
终于,高潮达到了顶点,薛木一声呻吟,全身紧绷,双腿紧紧夹着万朝阳的双臀,一股股浓稠的白浊喷射到了两人的胸膛小腹上,精液的味道迅速地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呼……”薛木脱了力,才发现手中握着的万朝阳的肉柱依然坚挺着。
“说好的一起呢?”万朝阳轻轻笑了笑。
薛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射……射的时候就顾不上了……来,我给你弄。”说罢轻轻将万朝阳推到,伸手抽了两张茶几上的抽纸,擦了擦两人的胸腹,又握住了万朝阳的阳根。
万朝阳放松地平躺着,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蹬着沙发扶手,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薛木。
薛木左手手肘撑着沙发,侧着身子轻轻压在他的身上,专注地低着头,右手套弄着他的分身,小腿翘起搭在扶手上,右脚的袜子已经不知所踪,而内裤却还在膝盖窝里挂着,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薛木浑圆白皙的双臀。
“啊……”还来不及再认真欣赏这赏心悦目的画面,陌生的快感已激得他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
薛木听了这一声呻吟,抬头看了看万朝阳迷醉的表情,轻轻扬了扬嘴角,垂下眼睛继续套弄了起来。
刚刚手法由于受到了快感的干扰,功力都没有发挥出一成,现在聚精会神地玩弄起万朝阳的肉棒,薛木心中却升起一种与刚刚身体上享受的不一样的愉悦感。
他的手指灵巧地飞舞盘旋着,在那肉柱上又是拢又是捻又是转又是勾,单身的日子久了,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取悦自己,这一套放在万朝阳身上实在绰绰有余,果然,招数才施展了一半,万朝阳就抽搐着喷射了出来,屋里的味道更浓烈了。
“你怎么……这么厉害……”万朝阳微微喘息着,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这么轻易就缴械了。
薛木轻轻笑了笑,抬手又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说:“不是跟你说过吗?叔叔经验丰富得很,你还想给我当前辈?再练个十年吧。走走走,洗澡去。”
万朝阳心中有些不甘,虽然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可他原本是想好好享受一下最后这一段薛木的手艺的,结果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地就结束了,搞得好像自己“不行”似的。
薛木起身脱下校服看了看,然后揉搓了两下,说:“哎呀,还是弄上了,待会儿得洗洗。”
万朝阳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起身从薛木手中拿过衣服看看,又送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点头道:“嗯,香。”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69
“滚。”薛木抬手拍了万朝阳手臂一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说:“扔洗衣机里吧,明天你就穿我的,你这个回头我一块儿洗完了给你拿过去。”
“那也行。”薛木扔下衣服又将内裤褪下,一边检查着一边说,“要是裤衩儿脏了你也把你的给我穿?”
万朝阳听言又笑了笑,说:“不给,裤衩儿脏了你就光着吧,风吹大裤裆,几把好凉爽。”
“嘶——”薛木抬手又要打人,“怎么回事儿你,弄了这一回给你脸了?是不是觉着得手了可以随便儿欺负了?”
“这就叫得手?”万朝阳挑了挑眉,“还没那个呢。”
“那个你大爷!”薛木一把将内裤往万朝阳脸上一丢,万朝阳躲闪不及,正好被糊在面门上。
“哈哈哈哈哈哈内裤超人啊!”
“你王八蛋玩哪儿扔呢!”
两人嘻嘻哈哈地追逐着跑进了浴室,一边玩笑着一边打开了花洒,互相咯吱互相打闹,而后互相洗头搓背,开开心心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生日快乐啊。”洗完了澡,薛木一边擦着身子一边说道,“给您过得满意不?”
万朝阳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一般般吧,还有进步空间。”
“你——”薛木正要继续玩笑,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开锁动静,不由得愣了愣。
“我爸回来了?”万朝阳抬眼看了看镜子旁边的时钟,“怎么这么早?”
薛木猛地一把抓住万朝阳的手臂:“片儿!纸团儿!裤衩儿!都在客厅!!!”
第四十五道题 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
万朝阳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抄起另一条浴巾围在腰间,也不管身上还在往下淌着的水,滴滴答答地就跑出了浴室。
万树青锁上了门,刚放下钥匙准备换鞋,却见到万朝阳落汤鸡似的从浴室冲了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都让万树青心里一暖。
离婚之后,万朝阳对他一贯就跟仇人似的,尽管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花他的,平时却也是一句多余的话没有,难得主次开过几次口,一次是想走读,一次是想住宿,一次是让他帮忙打招呼让薛木出来陪他过生日,这次开口竟然只是单纯的关心他,自然让他感动莫名。
“九点那个学生发烧了,临时取消,我就回来了。”万树青微笑着答道,一边脱鞋一边瞥见了门口的另一双运动鞋,抬眼问道,“薛木来了?”
“来了,洗澡呢。”万朝阳抬手抹了一把脸,也不知上头是汗还是水。
“哦你俩一块儿洗的啊,”万树青点点头,不疑有他,“去擦干了再出来呀,着凉。”说着已换好了鞋,抬脚就要往屋里走。
“呃那个……”万朝阳连忙抬手拦了拦,“我俩刚才在客厅……玩儿……有……有点儿乱……”
“没事儿——”万树青轻轻推开万朝阳的手,迈步走进客厅,却猛然僵住了身体。
电视上正停在不堪入目的激情画面上,沙发四周凌乱散落着衣裤袜子,垃圾桶里冒出头来的白色纸团,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腥气,无一不透露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那什么……”万树青清了清嗓子,“待会儿你俩收拾收拾,我那个……我先……”万树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却都不知该找个什么借口,胡乱地摆了摆手,径自回屋关上了门。
薛木在浴室里侧耳偷听着,冷汗混着身上未干的水淌满了后背。
万朝阳打着颤稍稍舒了口气,推门回到了浴室。
“看见了?”薛木小心地问道。
“嗯……”万朝阳缓缓地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薛木挥舞着浴巾抽到了万朝阳手臂上:“就特么你!非得那个那个!我再他妈跟你那个我就是孙子!”
万树青坐在床尾,闷闷地摩挲着双手,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知道是万朝阳和薛木在收拾那一片狼藉,暗自叹了口气。
他能想象到刚刚客厅里发生的事,青春期的小男生,翻出了父亲偷藏的三级片,好奇懵懂地一起偷看,然后情难自禁地一起打了飞机。
说到底,这也无可厚非,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也理解他们的青春冲动,也知道这事被父亲、被同学的父亲撞见该有多尴尬,他此前没有考虑过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处理,现在只能设身处地地想,若是年轻的自己,恐怕希望的只是父亲永远别提起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最好了。
可是这事是不提就最好吗?
万树青虽然也是一名教师,也考过教师资格证、评过中学教师的职称,可说到底他心底认定的自己的事业也是音乐而非教育,面对青春期的儿子,他也总是束手无策,不敢也不舍打骂,言语沟通这条路又总是被万朝阳单方面堵死,好不容易最近关系稍微缓和了些,又撞破了手淫现场,这实在是太造化弄人了。
唉!早知道把片儿藏好些!早知道晚回来半小时了!
早知道不那个了!
薛木躺在床上满心的懊恼,头回上万朝阳家来,还没跟万树青正经打个招呼,先让人家看见了这样的画面,这给人家留下的得是个什么坏印象?真的早知道就不那个了,哪怕先拒绝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来也安全点啊!
万朝阳在一旁偷偷看着薛木紧锁的眉头,自己也有些不安,也开始后悔不该那么冲动——但是仔细想想,他当时都已经准备放弃了,主动摸上来的其实是薛木才对,只是他也不敢甩锅给薛木,毕竟比起自己,还是薛木更加被动尴尬。
“你说……我爸是不是该知道了?”
“傻子都知道了行吗?”薛木横了万朝阳一眼。
“我不是说那个,”万朝阳挠了挠鼻子,“我是说咱俩。”
薛木瞥了瞥万朝阳,轻轻咬了咬下唇,说:“应该……应该没有吧……”说罢又想了想,肯定道,“应该没有,要是想到那儿了,不可能这么淡定地就在屋里不出来,这应该就只是想回避一下尴尬的场面而已,一般直男不会轻易往那儿联想。”
“直男?”万朝阳显然没听过这个词。
薛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解释道:“异性恋。”
“哦哦……”万朝阳点了点头,稍稍放宽了些心。
而薛木想到这里,心里却愈发提了起来。
他此前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心意、考虑万朝阳的想法,却忽略了他们这个年纪,很多事情还要考虑父母那边的问题,薛峰和贺冬兰那边糊里糊涂地倒是提前拿到了交往批准,可是万朝阳这边他却没有想到,万树青一个离了婚的单身父亲,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搞了基去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0
万朝阳挪了挪身子,又轻轻将薛木拥进怀里,低声安慰道:“没事儿,他要是没想到那儿就没事儿,都是男人,撸个管儿有什么的,明天咱俩早点儿起,回学校吃早饭,你就不用跟他打照面了。”
薛木听了,翻了个身与万朝阳正面相拥,沉默片刻,问道:“那如果你爸知道了呢?”
万朝阳愣了愣神,却又用力箍了箍薛木的身子,坚定地说:“知道就知道,早晚得知道,怕什么的。”
薛木听言,心头一热,低声笑道:“艹,你小子,行,叔叔没白疼你。”说罢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口,微笑着合眼睡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果然趁着万树青还没起床就偷摸溜出了家门,早早地回了学校,一进教室,郑大钱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薛木的微妙变化,一把将他薅到了教室后头,低声逼问道:“你俩是不是那个了?”
“那个个几把,没有!”薛木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郑大钱乜斜着眼,“衣服都换人家朝阳的了,干嘛呀?男友风啊?”
薛木一怔,没想到这都能被郑大钱看出来,一时语塞。
“赶紧给我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呀?”万朝阳忽然从郑大钱背后冒了出来,一把将薛木搂在了怀里,“什么人呢你?老打听人家床上那点儿事儿。”
“妈呀,床上!”郑大钱捂了捂嘴,顾不得回击万朝阳,一脸八卦地问道,“你俩真那个了?”
“管得着吗?”薛木和万朝阳异口同声地答道,而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同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哎哟我去,真恶心,”郑大钱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问了,我这何苦来呢!”
两天后,万树青给万朝阳带来了确定的消息,学校那边他已经重新安排好了,手续办完,十一之后就可以搬回宿舍去住了。
万朝阳欣喜若狂,一时也难以自抑露出了灿烂地笑容,还十分诚恳地向万树青道了谢。
万树青抓紧机会赶紧多说了两句:“你这上高三了其实也确实住校更方便点,每天来回路上也耽误时间,在学校氛围总比一个人在家学强。不过除了学习,其他方面你也得注意注意,给你买了本书,你回头有工夫看看,有的事儿……你……你跟爸也不用不好意思,不明白的……可……可以问我……”
万朝阳正听得不明白他这云里雾里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见万树青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他,接过一看,蓝白相间的封面上画着两个巨丑的卡通男生,头顶写着一行大字:我的身体是怎样的(男生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薛木拿着这一本书笑得简直要背过气去,“你可得好好读读这本书!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也该明白了!哈哈哈哈哈!“
万朝阳本想把这事当个笑话说给薛木听,可真见他笑成这样自己面上又有些挂不住,红着脸一把将书夺回来,凑到他身旁低声耳语道:“我的身体是怎样的我自己还不了解?你的身体是怎样的我都很清楚!”
“哎哟喂~”薛木丝毫没有被万朝阳调戏到,反而愈发挑衅地回道:“我觉着,比起你了解我,还是我更了解你吧朝阳小同学!”说着侧身一挡,手指轻轻拂过了万朝阳裆间。
万朝阳身子一颤,脸上愈发通红,赶紧拿手挡了挡,以免给别的同学看到自己下身的窘相,他看着薛木阴谋得逞的笑容,咬牙切齿道:“你等我搬回来的再说!”
国庆节前的最后两天,二中组织了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经过两轮筛选的高三十三班果然不负众望,即便全班十八个男生全都被迫报名出了战,最终还是在各项田赛径赛中一个冠军都没有拿到,反倒在广播投稿数量上以压倒性的优势拿到了“精神文明奖”。
薛木被抓壮丁报了个一百一十米栏,结果连预赛都没出线,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万朝阳也被迫跑了个一千五百米,最后拿了个倒数第三的成绩;郑大钱更惨,被裹挟着报了个三级跳远,险些连沙坑都没跳进去;只有杨钊挣回了点面子,咬牙跑完了一个五千米,尽管最后也没拿到名次,但是坚持不懈的精神还是赢得了不少掌声。
十一长假,薛木的想法还是要继续抓紧补课,薛峰和贺冬兰却坚持要带他出去旅游,他们眼看着薛木闷了一个暑假,实在不能再让他继续埋头学习了,高三才刚刚开始,现在就这么紧张,往后还怎么放松得了,毕竟比起什么学业成绩,两夫妻更看重的还是健康快乐,因而最后好说歹说还是拖着他上了通往青岛的火车。
薛木心中万般无奈,上辈子就跟父母去青岛玩过一回了,没想到重来一回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宿命,倒不是嫌弃青岛有什么不好,关键一模一样的旅游项目走上两遍也是在太浪费生命了。
一趟无趣的旅程结束,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一个礼拜没学习的焦虑,薛木和郑大钱又在车站遇到了万朝阳。
“哟,你们家又来这儿吃饭啦?还带着铺盖卷来吃的?”郑大钱揶揄道。
“不是,我来找薛木一块儿上学的,怎么着吧?”万朝阳抱着铺盖冷然答道。
“妈呀,真不要脸,”郑大钱勾了勾薛木的脖子,“木头,咱可得离这种尾行犯远点儿,我听说他们可变态了。”
薛木忍着笑点点头,说:“我听说也是。”
万朝阳轻轻一笑,“变不变态,你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妈呀!听不见听不见!”郑大钱夸张地捂着耳朵跳上了刚刚驶来的公交车。
薛木毫不退让,挑眉道:“哦?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咯?”
万朝阳轻哼一声:“哦,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咯。”
第四十六道题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
“嗯……嗯……”
301宿舍里,均匀的呼吸声中混杂着间或传出的喘息。
被子底下,薛木与万朝阳汗津津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唇舌相抵,激烈缠绵,彼此给予索取着,尽管竭力克制,却还是有轻轻的呻吟从两人口中混着津液悄然逸出。
两根炙热的肉棒贴在一块儿,顶端淌出的爱液早已湿滑得一塌糊涂,薛木的手卖力地套弄着,因握笔写字而生出的茧子无意刮过万朝阳敏感的龟头,激得他浑身一颤,马眼处又流出了几滴晶莹的液体。
万朝阳的手也没闲着,一只轻轻挑捻着薛木的乳头,一只在他腰背间反复爱抚摩挲,不断地滑过他性感的股沟。
“呵呵呵呵……”薛木忽然毫无预警地吃吃笑了起来,万朝阳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喘着粗气用气声问道:“乐什么呢……”
一片黑暗的被子里,只有燃烧的炙热的爱欲,薛木眨巴眨巴眼,也看不到面前万朝阳的眼睛,他探出舌尖,挑逗地舔了舔万朝阳的唇,笑着说:“想起一句俏皮话儿。”
“什么?”
“棍儿杵棍儿——白费劲儿!”
万朝阳也忍不住笑了笑,腰间用力一拱,肉棒擦过薛木的龟头,顶到了他的小腹上:“杵了就不白费劲儿!”
一阵抽搐和冷颤后,床头多了几个白色纸团,两人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红扑扑的脸上全是汗渍。
薛木掀了掀被子,煽起一股凉风,轻轻推了万朝阳一把,说:“你上去吧,忒热。”
万朝阳挑了挑眉:“爽完了就轰人走?什么人呢!”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说:“主要是热。”
“我不嫌热。”万朝阳二话不说又把薛木拥进了怀里,任由两人身上黏腻的汗混成了一片。
“真够腻歪的。”薛木嘴上嫌弃着,却还是含着笑往万朝阳怀里钻了钻,美滋滋地合眼睡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1
不管几天的假期,结束之后迎来的第一件事必然就是考试,这是二中雷打不动的惯例,这回十一自然也不能免俗。
经过了两次的筛选,班里剩下的三十个学生没有一个敢再吊儿郎当玩玩闹闹的,尽管往后也不会再因为成绩问题像其他二十个一样被赶走,却也个个都提心吊胆的,毕竟原来考班里二十多名还算中游,现在这个人数就只能是倒数了。
当然万朝阳还是这三十个里头的例外,开学头两周跟薛木闹脾气,不好好上课自习,成天想着快点给他练号,试图以此挽回他的心意,后两周心意成功挽回了,心思又全在谈恋爱上,每天上课自习看着面前薛木的后脑勺,心里就不断滋滋冒甜水儿,哪顾得上什么学习不学习的,结果考试结果一出来,一不小心又垫了底。
薛木的成绩也不是很好,尽管暑假一直在补课,但是老师发现他薄弱的地方都在高一和高二上学期的基础上,因而都把重心放在了巩固与夯实中,上了高三新学的知识还是要靠自己来消化驾驭,偏偏又不像期末的时候有大把的时间来规划复习,理科上的劣势顿时就给他拖了后腿,最后比起期末时终究还是退步了,在班里考了个二十三名,也就是倒数第七。
薛木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心中也有点沮丧,前一世那种无论如何努力也拼不过别人的无力再次席卷而来。
他曾经也想过如果当初分文理时去学了文会不会轻松许多,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首先是因为北京的学科制度里,历史政治地理这些科目从来都被视为“副科”,中考的时候也只考语数英物化,因此薛木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学文的可能性。
再加上中考发挥的失常,最终掉进了教育资源有限的靖溪二中,高二分科时十三个班里只有两个文科班,唯一的实验班也是理科的,因尔作为常年盘踞在年级前两名的薛木自然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理科,进了十三班。
如果重生的时候是在高一,或许他会选择升高二时进文科班?
可是那样,又怎么会遇到万朝阳呢?
都是命啊。
月考之后学校又组织了植物园的秋游活动,尽管大家平日里学习十分紧张,但在学校的安排下统一出游,也都难得放松了一回。
薛木也暂时抛开了成绩的烦恼,与万朝阳并着肩,悄悄勾着手,漫步在金秋红叶里,心境倒也开阔了不少。
“哎,你还记着上学期春游那回吗?”万朝阳低声问道。
“记得什么?”薛木反问道。
“你那回跟我聊我们家的事,安慰我,还给我唱歌儿。”万朝阳柔声答道。
“哦,记得啊,”薛木笑道,“给你唱的Hey Jude嘛。”
万朝阳微笑着点了点头。
薛木又笑问道:“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没怎么,”万朝阳轻轻笑着,“就是忽然想起来了,觉得特好。”
“什么特好?”
“你特好。”
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脸上温柔的笑容,吃吃笑了笑,说:“这家伙,小嘴儿挺甜啊,再也不是当初成天臭着脸的你了?”
万朝阳轻轻捏了捏薛木的手指,说:“因为你甜。”
“行了行了,越说越恶心了。”
万朝阳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你嫌我恶心了?当初不是你一口一个爱我的?”
“我那是——”薛木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木已成舟,说啥都晚了。”
“糖葫芦儿~山里红~糖山药的~”
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正隔着公园侧门在外头叫卖,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你吃糖葫芦不?”万朝阳问道。
“不吃。”
“不吃我吃。”万朝阳二话不说就拉着薛木跑到门口。
“拿俩没核儿的山里红的。”
“我不吃!”
“不吃你给我拿着。”万朝阳不由分说地将一串塞进了薛木手里,然后又转身拉着他另一只手又往公园里头走去。
“嘿,怎么还演起霸道总裁来了?”薛木不管不顾地叼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说:“我吃了,怎么着吧?”
万朝阳扭头看了看,微笑问道:“好吃吗?”
薛木咧嘴一笑:“好吃怎么着?又不是你串的。”
“好歹是我买的呀。”万朝阳举起自己的也吃了一口。
薛木看着他笑了笑,说:“你说你是不是傻,买两串儿山里红的,你哪怕一个买带豆沙的呢,还能一块儿吃换换口味。”
“凑合吃吧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万朝阳说完,看了看路口的指示标,说:“咱俩看菊花展去吧。”
“噗——”薛木一个没忍住直接被糖葫芦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你瞧你挑这花儿!”
万朝阳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秋天可不就是看菊花儿吗。”
“哈哈哈哈哈,行行行行行,看看看看看,回头我也看看你的。”
“看看我的?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走吧,看菊花儿去噗哈哈哈哈哈。”
秋游回来,下过两场雨,气温迅速降了下来,却迟迟没有开始供暖,薛木不得不穿上了秋裤。
郑大钱从家里带来了个暖水袋,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让薛木帮他灌上热水,然后扔进被子里先焐上半个小时才敢躺进去,可是躺进去之后暖和的地方十分有限,暖水袋又太烫手,只能不远不近地感受着它的温度,等到醒来的时候又冰凉冰凉的,非常不实用。
而薛木运气则好多了,每天熄灯半小时后都有个大型恒温暖水袋自觉钻进他的被窝给他取暖,同时还附带飞机杯功能,只不过不是全自动的,自己也得出点儿力做点儿功,摩擦取暖,身心愉悦。
盼望着盼望着,十一月来了,暖气的脚步近了。
教室外头的枝桠一点一点褪去了金黄,供暖试水的那天,刮了一天的大风,终于吹落了最后几片仍不舍离开的枯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和藏不住的鸟窝。
期中考试在正式供暖那天开始,只是成绩却没能像暖气一样温暖薛木的心,尽管在月考之后他已经竭力投入在了学习上,最终结果也还是只考了班里的十三名,而万朝阳连玩儿带玩儿,又比他高十分。
“我觉着不行,我觉着这样不行。”晚上万朝阳正要往薛木被子里钻的时候,被薛木拦了下来。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2
“怎么了?”万朝阳的小兄弟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没想到头一回遭遇了阻拦。
“你老跟我一块儿睡,还老那个,我这白天都没精神,这回又没你考得好,不能这样了。”薛木义正言辞道。
“嗨,那我下回考差点儿还不行?”万朝阳说着又伸手去掀薛木的被子。
“嘿!谁跟你比了!我天天累得跟狗似的,最后考这么点儿分儿,我自己接受不了!”薛木又使劲压了压被子。
万朝阳转了转眼珠,说:“你不就是物理数学不行吗?回头我给你补课。”
“拉倒吧,你以为自己做题跟给别人讲是一回事儿?就你那笨嘴拙舌的,你考七百五十分你也讲不明白!”
“我怎么讲不明白了,明天我就给你分析分析试卷,保证让你通透,快点儿快点儿,先让我进去,别吵着别人了。”
“你特么——哎哎,啧……唉……”
薛木最后还是没拦住,又被万朝阳从背后搂在了怀里。
薛木长长地叹了口气,郁闷道:“我算看出来了,当初不想好好学习了缠着你,现在想学了又被你缠着,真是现世报。”
万朝阳听了,果然抬腿将薛木紧紧缠住,低声道,“当初说一块儿好好学是为了留下,现在都留下了,还这么拼命干嘛?你想考什么大学啊非得这么玩儿命?”
薛木无奈道:“尽人事听天命啊,不管考哪个大学,总得尽量往多了考才能有得挑啊,你这么有天分,难道就不想上个好大学?”
万朝阳耸了耸肩,说:“无所谓,是金子在哪都发光,哪个大学都一样,我主要想跟你上一个大学,什么大学都成。”
薛木听言,又深深叹了口气,说:“真是小孩儿心性,幼稚。”
万朝阳一听,却凑到薛木耳边呵气道:“小孩儿有这么大几把吗?”
“……滚!”
万朝阳笑了笑,拱了拱腰,将硬邦邦的器物顶着薛木臀上,低声说:“拿出你看家的本事来,哥哥明天开始单门儿给你辅导,保证让你下回月考进前三。”
“吹牛逼呢。”
“我什么时候跟你吹过牛?”万朝阳又轻轻蹭了蹭,“我要是做不到,这辈子都不跟你那个。”
“……”薛木有些失笑,心说你这赌咒发誓,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你不想那个我还想呢……
“说真的,上哪个大学我真的不在乎,但是你要是想上个好的,我肯定帮你,然后再跟你一起,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薛木听言,忍不住嘴角又悄悄扬了起来,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竟然栽在这小屁孩儿的甜言蜜语里,口是心非道:“行吧行吧,你个小王八蛋,就是特么嘴甜,给你弄就给你弄,就当我卖身买你的课了。”说罢抬起右手,轻轻柔柔地探进了身后的内裤边缘。
第四十七道题 有时候沉默冰冷 有时候温柔腼腆
万朝阳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开始就真的给薛木辅导起了功课。
薛木原本也没指望万朝阳真能给他讲明白什么,相处快一年了,万朝阳虽然在理科方面有着恐怖的天分,但讲课和做题毕竟是两回事,况且万朝阳除了最近嘴甜点儿之外,一向话都不多,因此薛木更加怀疑他讲题的能力。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尽管平时万朝阳总是拽里拽气地翻翻习题都不屑往上写,给他讲起题来倒是有板有眼一丝不苟的。
“这种题其实都是套路,归根结底考的都是那几个公式定律,这个一看就是考法拉第定律和左手定则,完了再加点儿功能关系。你看给了这些条件,就算没有思路,先按照公式一列得出电流和安培力,做的功立马就出来了,然后按照定则把受力图一画,正负功就求出来了。”
“这个其实也是,考的就是带电粒子在磁场里的运动,还有能量守恒,速度设个v,公式一套就有向心力了,按圆周运动求出周期,电流就好算了,然后再设一个新核的速度v’,动能守恒一列不就有了吗?”
“数学也是一样,不过确实比物理更抽象些,我看你的卷子你是代数强点儿,几何差点儿,那解几何的题你可以试试用空间向量解,每个立体的点线面变成坐标数值表示之后就不用那么抽象去思考了,这个上课的时候不是考点也不太好掌握,老师没怎么讲,但是我觉得挺适合你的,我先教你设空间坐标轴。”
讲起题来的万朝阳,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专注认真,连说话语气都严肃正经了许多。
薛木一边仔细听着他讲题,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地看着他的眉眼唇角。飞舞的笔尖,细碎的发梢,上下滚动的喉结,轻轻颤动的睫毛,每一眼无意的一瞥,都像是一幅青春灵动的少年速写,朝气蓬勃,温柔美好。
“听着呢么你?”万朝阳拿笔轻轻敲了敲薛木的额头。
“听着呢听着呢。”薛木挠了挠脑门儿,“数学归纳法嘛,等差数列,这个我还行,还行。”
“还行什么你还行,”万朝阳轻轻笑了笑,将习题扔到薛木面前,“把我画圈儿这几个都先做了,做不完晚上回宿舍打手电做,要不不许睡觉。”
薛木“哦”了一声,低低吐槽道:“阿阳真的很严格哎……”
“嗯?”
“不是……”薛木嘻嘻笑了笑,“我说你讲得真好,有没有考虑过当老师啊?”
“我才不当老师呢,男的当老师,越当越窝囊。“
薛木不觉失笑,知道他是在埋怨自己的父亲,转了转眼珠,又笑道:“那要是我想当老师呢?我要是想考师范呢?”
万朝阳愣了愣:“真的?”
薛木一看他当了真,忙笑道,“没有没有,我才不当老师呢,做三年题还做不够,还要做一辈子呀?”说罢笑着转过身做题去了。
日头一天比一天短,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学校的课程安排换上了冬季时间表,臃肿的羽绒服又披在了校服外头,又一场月考过后,二零零八已经接近了尾声,郑大钱最关心的元旦联欢会也要开始筹办了。
“每个宿舍都得出一个语言节目,咱们宿舍我看就演个小品,我来写剧本,咱们一块儿演,成不?”晚上睡觉前,郑大钱一边洗着脚一边跟大伙儿商量。
“六个人都要演?”已经钻进被窝的杨钊探出了头来,“有必要吗?我看两三个人或者三四个人就成吧?”
“就是啊,你让我演我也不会演啊。”一旁的宿舍长附和道。
“哎呀大钱儿又要主持又要唱歌还要写剧本的,你们就配合配合他吧。”薛木开口替郑大钱说了句话,他在万朝阳的辅导下成绩稳固上升,月考进步到了班级第七,心情自然也不错。
郑大钱连连点头,“不会很难的,我肯定基于你们原本的性格写,我写出个初稿出来,完了咱们一边儿排练一边儿你们觉得台词不顺的可以随便改,怎么顺当怎么来就成。”
“那你给我少安排点儿戏份,”万朝阳从薛木的被子里冒出个脑袋来,“主要表现我不爱说话的性格就行了。”
“你还不爱说话?我怎么觉着你最近话越来越多呢?”薛木扭头吐槽道。
郑大钱笑了笑:“放心,不给你多写台词,你都是动作戏,卖卖腐就行。”
“卖卖腐?”万朝阳没有听懂。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3
“就是安排你当木头的陪衬,负责跟他卿卿我我动手动脚什么的。”
“哦,那成。”
“成个屁!”薛木连忙反对。
“哈哈哈哈我看也成!”杨钊在一旁起哄道,“你俩最好再来一段吻戏,也能突破咱们联欢会的尺度了!”
“行啊。”万朝阳说完就抬起身子在薛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把杨钊和郑大钱都看呆了。
“你特么要死啊!”薛木捂着脸狠狠在万朝阳肚子上怼了一拳。
万朝阳死皮赖脸笑道:“我提前练练。”
“不……不用了……”郑大钱尴尬地摆了摆手,“效果不太好……还是算了……”
两天的时间,郑大钱没怎么好好上课,迅速写完了一稿剧本,一个个拉着宿舍的同学对戏改词。
剧情倒是简单,郑大钱收到一封“好运信”,必须转寄给别人,否则就要倒霉,于是一个一个试图嫁祸给其他同学,最后反遭大伙儿群起而攻之。
虽然看似郑大钱自己是核心主角,可是每段对手戏的笑点都在别人身上,他只不过是串起全部人物的线索,这样故事简单有趣,排练也不用担心缺人,每段剧情两个人都可以单独排练调整,堪称完美。
薛木拿到自己那一部分的剧本时片刻晃神,才想起上辈子也曾和郑大钱演过这部小品,只是当时自己的角色是个单纯可爱的书呆子,这一回里竟然还多了个暧昧到爆炸的好基友万朝阳,也唯独他这段的剧情是要三个人一起完成的。
“我去你这个台词……太over了吧?卖腐也没这么卖的呀……”薛木满头黑线,“再说咱们班也没腐女,你卖得出去吗?谁买呀?”
“我买呀,”万朝阳在一旁接话道,“这就叫卖腐啊,挺好的,我喜欢。”
“你特么什么都喜欢,完蛋玩意儿。”
“台词问题咱们排练的时候慢慢改,”郑大钱笑道,“主要你们看这段剧情行不行。”
“行,”万朝阳又接了话茬,“剧情台词都可以,大钱儿,你不错,有点儿歪才。”
“成,那就这么着了先,我先跟大钊改改他那段儿词儿去。”
“什么就这么着了!你给我回来!”
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十二月二十九号中午,乱哄哄的元旦联欢会落下了帷幕,二零零八年的最后一个假期如约到来。
薛木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一年过去,重新回到的二零零八竟然已经快要结束,现在的自己已经快要到了十七岁的生日,那算下来,真实的自己是不是其实也该二十七了呢?
“木头!”郑大钱一声吼,叫回了薛木的神,“问你呢,去不去?”
“去什么?”薛木有些茫然。
“白月光跨年!”郑大钱又道,“说半天说什么呢!宇丰和小鹏去不了,你怎么着?”
“白月光?”薛木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万朝阳。
白月光是连兴城为数不多的几个KTV之一,高三暑假的谢师宴后全班同学曾一起去过,后来大学期间的暑假便形成了惯例,每回聚餐结束后都会去白月光唱会儿歌。
不过高中时期薛木倒是一直没去过,当初郑大钱似乎也邀请过他,可他一向不爱凑热闹,也就拒绝了,现在再次面对邀请,他竟然莫名有些心动,不是为了唱歌,而是为了或许能和万朝阳一起跨年。
“去吗?”薛木看着万朝阳,用口型问道。
万朝阳想了想,反问道:“你想去?”
薛木抿着嘴转了转眼珠,轻轻点了点头。
万朝阳见了微微一笑,“那就去呗。”
“那就去吧,我跟朝阳都去。”薛木扭头笑着对郑大钱道。
“那我不去了。”杨钊却插话道。
“嘛呀?刚才你不还说去呢么?”郑大钱道。
“我以为能有妹子呢,咱们四个大老爷们唱什么歌儿?还不如吃点儿涮羊肉或者打打麻将呢。”
“打什么麻将!哪儿有跨年打麻将的!”
“那甭算我了,你们去吧。”杨钊说完,不管不顾地背起包转身朝门外走去,“明年见吧。”
“嘿!是人吗你!”郑大钱叉着腰骂了一句。
“那……咱们仨去?”薛木挠了挠头,“仨人开个迷你包就行了,倒还省钱呢。”
郑大钱一听,反问道:“你不是没去过吗白月光?还知道迷你包?”
薛木一噎,笑笑说:“我那什么……之前我妈跟他同学去玩,我跟着去过。”
“你妈还唱KTV啊——”
“这不重要,”薛木打断了郑大钱的话,“那咱们什么时候?三十一号晚上?几点?要不要先吃个饭?”
“嗯……”郑大钱皱着眉琢磨了一阵,跨年的想法是他提出来的,去年前年都没人响应,只能自己在家看电视,今年好容易拉来了两个,他也不想轻易放弃,可问题是拉来的是薛木和万朝阳,这他在两人面前不是纯粹的电灯泡吗?
“要不就按大钊说的,先吃个涮羊肉,反正冬天吃也暖和。”万朝阳接话道。
郑大钱抬眼看了看万朝阳,暗自叹了口气,心说算了算了,电灯泡就电灯泡吧,怎么说也是一起玩儿,总比在家看电视强。
“那成,具体时间咱们短信再定吧,回家这两天先把作业写了,跨年什么的,第二天准得困!”
“行吧行吧,你俩别嫌我电灯泡就行。”
“不嫌,我就当你不存在。”
“那也别,您还是控制着点儿,我这纯洁的小心灵受不了太刺激的画面。”
“你俩都给我滚。”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4
第四十八道题 我的宇宙轻飘飘 美得摇摇欲坠
三十号夜里忽然下起了雪,一整夜过去,拉开窗帘,铺天盖地都是一片纯白,这个年纪的薛木,不用再担心下雪会影响上班和出差,看着眼前的白色,只觉得心旷神怡。
到了晚上雪也没化,薛木一路“咯吱咯吱”地踩过去,与万朝阳和郑大钱在火锅店碰了面。
薛峰得知薛木难得和朋友出去玩,心里高兴,主动把自己的银行卡贡献了出来,嘱咐薛木“男孩子在外面不能小气”、“吃饭唱歌都要主动结账”,还交代“喝点儿酒也成”。
薛木明白薛峰的意思,他自小腼腆木讷,薛峰一直希望他能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大大方方些,抽烟倒不用学,喝酒却是早晚要练练的,只是上辈子上学时朋友不多,没有喝酒的机会,工作之后的应酬顿顿却又是大酒,除了回回吐得昏天黑地外,终究也是什么没练出来,辜负了他的期望。
“今天吃饭唱歌都是我爸请客!”薛木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说,“还鼓励咱们喝酒呢,喝点儿不?”
万朝阳和郑大钱听言都面面相觑,两人从小其实也都算老实的,万朝阳虽然最近叛逆期闹脾气,却也一样没张罗过喝酒,不过薛木主动提出来了,谁也就都不想认怂。
“喝呗。”
“喝就喝。”
“燕京儿?”
“燕京儿呗!”
“红星儿也成啊。”
“得了得了,喝点儿啤的得了,来一打儿吧。”
“要鸳鸯锅吗?”郑大钱抬头问道。
“铜锅要什么鸳鸯啊!”薛木好久没有吃过铜锅了,最近几年四川牛油锅、云南菌菇锅、潮汕牛肉锅还有各种时尚火锅非常流行,此刻难得坐在十年前铜锅店里,他馋得有点要急眼,“吃辣你自己麻酱里搁辣椒油!”
“咱们仨……五盘儿肉?”万朝阳瞧了瞧薛木和郑大钱,他算是三个人里最能吃的,估量自己也就顶多吃个两盘,五盘肉已经是按照多的来算的了。
“一人两盘儿还吃不了?”薛木一贯是眼大肚子小,而且看到十年前的物价这么便宜,顿时无法控制自己的食欲了,“俩羊肉卷儿俩肥牛卷儿再来俩鲜切的,鱼滑虾滑牛肉丸儿,毛肚儿百叶午餐肉,土豆菠菜蒿子秆儿,山药木耳金针菇,腐竹宽粉血豆腐──”
“我去吃不了吃不了!”郑大钱赶紧阻止,“你要疯啊没吃过涮羊肉啊!”
“嗨,跟我爸你们客气什么呀!”薛木抬头向服务员嘱咐道,“那就都要半份儿,拼盘儿,拼盘儿吃得了吧?──哎,肉可不能少啊,得来六盘儿。”
铜锅上桌,啤酒满杯,一盘一盘的肉菜叠在了桌边的架子上。
“来来来我给你们调小料,我跟你说我跟我爸学的,调这个一绝,平时老吃什么九宫红锅的不适合,还是铜锅的最好!”薛木一边嘚瑟着,一边拿过了万朝阳和郑大钱的小碗,“酱豆腐韭菜花儿芝麻粒儿都是必须的,小米椒跟辣椒油朝阳我给你少放点儿,大钱儿你能吃辣吧,我给你多放点儿,香菜葱花儿你俩自己看着来。”
郑大钱嘿嘿笑着看着薛木道:“你今儿怎么这么亢奋啊?还没喝呢就high了?”
“有吗?”薛木一边搅拌着酱料一边笑道,“跨年啊,这不高兴嘛!”
万朝阳却歪头问道:“九宫红锅是什么?”
“哦,就是四川火锅,九宫格,全辣的,回头带你俩吃。”薛木调完了料,嘬了一口筷子,将小碗放回到两人面前,看了一眼已经煮沸的锅,急忙抄起了羊肉卷,“开锅了开锅了,下肉下肉!”
“你平时老吃?在哪吃啊?”万朝阳仍在追问。
“哎呀在意这些细节干嘛?”薛木敷衍地答道,下完了肉,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干杯干杯!新年快乐!”
冰凉的啤酒咕嘟咕嘟滚入喉间,薛木舒爽地打了个嗝儿,拾起筷子就开始吃肉。
郑大钱微微蹙着眉,头一回喝酒,觉得到了嗓子眼就不愿意往下走,可他也不敢太露怯,强忍着地吞了几口,赶紧夹了两块肉向往下压压。
万朝阳喝了两口,觉着无非是苦味儿的可乐,难喝,却也不至于喝不下去,就当水喝了半杯,撂下杯子,看看狼吞虎咽的薛木,给他夹了一块肉。
朝夕相对的三个大小伙子,吃饭就是吃饭,除了“熟了吗”、“还有吗”、“下哪个”、“走一个”之外,再没别的话,全然不似四周难得聚会的男男女女,又像是刻意活跃气氛、又像是真有聊不完的话题,酒酣耳热地嬉笑怒骂,肉都老了土豆化了也没人去捞。
火锅汤底正宗,薛木调料绝佳,六大盘肉很快被消灭干净,各式各样的肉制品豆制品和青蔬菌菜也都吃得七七八八,唯独这一打啤酒却连一半都没喝完,而三个人竟然还是都醉得东倒西歪了。
薛木喝完一瓶的时候摸着自己发热的脸,心中就暗道失策,之前自己虽然酒量一般,却也没到一瓶就犯晕的程度,怪只怪这幅身体未曾受过历练,这点酒都承受不住,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想夸下了海口又自己打脸,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喝了。
郑大钱是发自肺腑地觉得啤酒苦涩难喝,但是也为了面子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直灌得肠胃里一阵阵往上翻涌,可想到呕吐的痛苦,又生生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万朝阳三杯下肚就察觉到了心脏怦怦地跳,一瓶喝完手好像也有点握不住筷子,两瓶倒干净发现嘴巴说话也有些跟不上脑子的思路了。他悄悄看着薛木和郑大钱都已经满面通红,估摸着自己也是这么个状态,便默默放下了筷子,竭力控制着有些坐不稳当的身子,不想暴露自己酒量也不怎么样的事实。
“哎?朝阳……你……你不太上头啊?”薛木放下酒杯,意识有些往起飘了,他以手托腮,醉眼朦胧地万朝阳,在郑大钱的对比下,他的脸白得像刷了漆一样,“嘿嘿……面若敷粉……是吧?”
郑大钱刚刚用力挣完了脖子,夹了两筷子宽粉压了压,听到薛木抛来的话头,转头也看了看万朝阳,憨厚笑笑说:“是……小白脸儿……!”
“去!”薛木一甩手,一滴麻酱顺着筷子的方向滴进了铜锅里,“什么小白脸儿!这是我的……金主爸爸!”说着双手往腮帮子上一捧,满脸陶醉地看着万朝阳,手上的筷子也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万朝阳低头看了看,做了个深呼吸,以尽量平稳舒缓的方式弯下腰捡了起来,又举起手摇了摇:“您好……再拿一双……”
“筷子是吧?”服务员,还没等万朝阳说完,已经将新的筷子摆在了薛木碟子上。
“谢谢……”万朝阳眼看着人家都走出十米去了才道出了谢,然后才抬眼向薛木缓缓地问道:“什么是……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呀……”薛木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地咧嘴微笑着,“就是……就是我将来要抱你大腿……吃你的用你的玩你的住你的!就指着你活着!”
郑大钱一听,哈哈大笑道:“合着……你这是……要给朝阳……当傍家儿啊!”
万朝阳虽然说话动作跟不上,脑子却还算明白,点头道:“你说的……玩游戏……”
“嗯!”薛木用力点了点头,“未来的游戏大神!战歌……一哥!千万……股东!”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没有那么有趣儿的事,郑大钱却因酒精的作用笑得前仰后合,“你指着朝阳,还不如指着我呢!朝阳能当大神?我都能当……北京市长!到时候让你当市委书记!”
薛木也跟着郑大钱狂笑起来,拍着桌子道:“你当北京市长?你当国家主席都没用!我就喜欢我们家朝阳……”薛木说着,又伸出双手捧住了万朝阳的脸,深情而又醉醺醺地凝望了一阵,微笑道,“我们家朝阳啊……又天才……又可爱……这么小的年纪……这么懂事……还这么好看……面若敷粉……!对不对!”
“小白脸儿!”郑大钱坚持反对。
万朝阳的脸被薛木捧在手心,脸蛋上的肉被挤压到中央,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变了形,薛木却仍旧忘情地欣赏称赞道:“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行了行了行了……背上课文儿了还?”郑大钱笑着吐槽道。
薛木听了也笑了笑,说:“课文儿写得也没有我们家朝阳好看……我们家朝阳怎么这么好看呀!啵儿一个!”薛木说着就撅起嘴要往万朝阳脸上亲去。
郑大钱吓得酒醒了一半,赶紧上前捞了万朝阳一把,让薛木亲了个空。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5
“大庭广众的……你要疯啊!”
薛木不满地撅了噘嘴,左右看看四周的人,拉了拉万朝阳的手说:“那咱们先不亲,不给他们看,咱们去唱歌儿再亲,偷猫猫的,好不?”
万朝阳迟缓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微笑着开口答道:“好。”
结账从火锅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离白月光直线距离五百米的路程,三个人摇摇晃晃在雪地里摔了几百个跟头,莫名其妙地打起了雪仗,又在雪里滚了一身的冰,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抵达终点。
开了包房进了屋,万朝阳径直栽到了沙发上,阖上眼就要睡过去,薛木却一把将他拉起来,又是拍脸又是摇晃:“朝阳朝阳,你别睡!跨年呢!怎么能睡呢!倒数完了还要亲嘴儿呢!不许睡!”
郑大钱在薛木开包房的时候终于顶不住冲进厕所吐了,吐完之后虽然嘴里涩得难受,不过意识倒是清醒了很多,回屋一见这一幕,转身就点了一首《一直很安静》,哀嚎着“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白月光的服务员也是十分有眼力价,看得出这三个孩子是不能再喝了,送的零食搭配的也都是果汁汽水,没想到薛木却不干,非要继续喝酒。
郑大钱赶紧先让服务员离开,一把将麦克风塞给了薛木,说:“喝什么喝!唱歌儿!快唱歌儿!跑白月光喝酒像话吗!赶紧唱!”
薛木看着自己手里的麦克风,又转身拉了拉万朝阳,说:“朝阳朝阳!咱俩对唱!你会唱什么?”
万朝阳用力睁了睁眼睛,琢磨了半天,答道:“不得不爱……”
郑大钱忍不住噗嗤一乐,心说就您这状态还要来段rap?
“不~得~不~爱~~~否则…从何…来哎哎~~~”
果然,别说rap了,就连副歌俩人都不太唱得明白,最后还是郑大钱抢过了麦认真唱了起来。
酒已经慢慢醒过来的郑大钱,一边开开心心地当着麦霸,一边看笑话儿似的看着薛木和万朝阳醉酒的模样。
薛木像个花痴一样老拉着万朝阳胡说八道起腻个没完,万朝阳则像个石砌的佛像一般,任凭薛木怎么折腾,犹自面带憨笑岿然不动。
临近零点,服务员敲开了门,说大厅里在直播跨年演唱会,邀请大家一起去倒数。
薛木一听,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拉着万朝阳叫道:“倒数啦倒数啦!快点儿快点儿!跨年吻!”
郑大钱满头黑线,却也只得搀扶着这两位离楞歪斜的一路到了大厅,放眼望去全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心中暗想这要是一倒数完了就我一个单拨儿的多尴尬呀。
薛木也不管自己和万朝阳是不是这里头唯一的一对男男情侣,只顾着双臂拥着万朝阳,看着电视上最后的倒数时刻,激动地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薛律师!”
第四十九道题 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万朝阳的吻轻轻覆在薛木的唇上,薛木却猛然瞪大了眼,扶着万朝阳的双臂一把将他拉开,惊惶地左右张望着,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薛律师!薛律师!”
声音再次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仓惶急切,但就是寻不着方向。
“怎么了……?”万朝阳醉醺醺地看着薛木,“不是要……跨年吻吗?”
“嘘!”薛木伸出食指在唇间比了比,“你听没听见有人叫我?”
万朝阳微微蹙眉,环顾一番正在狂欢的人群,轻轻笑了笑,说:“谁叫你……?”
“有个女的!”薛木的酒已完全醒了过来,“叫我‘薛律师’!叫了两三声!你没听见?”
万朝阳愣了愣,半晌才又微笑道:“就算叫薛律师……也不是叫你啊……想当律师……想疯啦?”
薛木郁闷地挣开万朝阳的手,焦虑地四处张望着,却怎么也寻不见那叫声的来源,声音也再也没有响起了。
然而令他震惊的一幕却出现在眼前,几米开外的地方,郑大钱正在和一个白净瘦高的男生忘情拥吻着。
薛木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也再顾不得什么女人的声音,拉了万朝阳一把,指着那个方向说:“那……那是大钱儿吗?”
万朝阳迷迷瞪瞪地看了半天,才迟疑着答了一声:“是。”
“什么情况……”薛木正在纳闷,却见两人已经结束了一段热吻,双唇分开,郑大钱满面通红,与他接吻的男生的脸也终于露了出来。
薛木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一张帅气的脸,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欧阳烨?他怎么会在这出现?!
“新年快乐啊,帅哥。”欧阳烨勾着唇角,松开了拥着郑大钱的手。
“新……新年快乐……”郑大钱晕晕乎乎的,目光闪躲,不敢直视欧阳烨的眼睛。
“欧阳烨!”借着酒劲儿,薛木一个箭步上前,猛地退了欧阳烨一把,将两人分开,挡在郑大钱前头,怒目而视,“你给我离大钱儿远点儿!”
欧阳烨莫名其妙被推了一把,难免心中不快,皱眉看着薛木:“你谁呀?咱俩认识?”
附近几个欧阳烨的朋友也被薛木的嗓门吸引了过来,凑到欧阳烨身边问道:“谁呀?”
郑大钱不知道薛木为何突然发火,只当他是要撒酒疯,连忙拉了拉薛木的胳膊,向欧阳烨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哥们儿喝多了。”
“谁喝多了!”薛木一把甩开郑大钱的手,指着欧阳烨的鼻子叫骂道,“你他妈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是怎么跑靖溪来的!我也不管你到底想干嘛!但是你不许靠近大钱儿五米范围内!我要是再让你欺负了大钱儿我他妈就是你孙子!”
“你他妈有病吧!”欧阳烨带着怒气一把打开了薛木的手,却猝不及防一个拳头直冲面门而来,鼻子上生生挨了一下,眼眶一酸,眼泪和鼻血一道淌了下来。
万朝阳摇摇晃晃地收回拳头,醉醺醺恶狠狠地瞪着欧阳烨:“我让你碰──”
“砰!”话未说完,一个啤酒瓶打碎在了万朝阳头顶,献血从额头上汩汩流出,覆在眼睛上,他的眼前只剩鲜红一片。
“哪儿他妈来的小逼崽子,”手上握着半个啤酒瓶的男人啐了口痰,“我带来的哥们儿也敢找茬儿?”
“朝阳──!”薛木惊呼一声,连忙抱住摇摇欲坠万朝阳,抬手捂着他头顶正在冒血的伤口,“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万朝阳被砸懵了,再加上酒精的麻痹,竟然感觉不到疼,抬手擦了擦眼睛,看看手上一片殷红,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操你妈!”薛木松开万朝阳,纵身一跃将那男人扑倒,骑在他身上狠狠挥拳打了下去,那人挥舞着半拉酒瓶子还击,薛木抬手一挡,手腕处堪堪被划了一道口子,他也顾不得疼,一心只知道胡乱挥拳给万朝阳报仇。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6
郑大钱早吓得不知所措,四周原本都在欢呼的男女见这里打起了架,纷纷慌乱地四散逃开,而万朝阳没了薛木的搀扶,晕晕乎乎就要朝地上倒去,他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却又眼见着好几个男的拥了上来,拳头脚尖雨点似的落在身上,他也顾不得呼救,只能尽力用手捂着万朝阳的伤口,咬牙闭目,生生地挨着。
薛木也是一样没能得着便宜,只打了几拳,胸口就被人狠踹了一脚,闷哼一声朝后倒去,还不及睁眼,辱骂声和着拳打脚踢,铺天盖地地砸在了身上、脸上和腿上。
整个殴打的过程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可对于从未与人动过手的三人来说却无比漫长,不知挨了多久,才被白月光的保安拉开,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薛木才松开抱着头的手,也顾不上浑身的疼痛,连忙爬到了万朝阳身边。
“朝阳!朝阳!大钱儿!你们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郑大钱抬起头已是满脸眼泪,“朝阳怎么办啊!都是血!木头你也流血了!”
薛木顾不及安慰郑大钱,连忙捧起万朝阳的脸,却见他脑袋一歪,面口袋似的没有一点生气,脸上除了伤口淌下的血,只有淤青和一片惨白。
“朝阳!!!打120!打120啊!!!”
万树青接到电话,说万朝阳在抢救,吓得他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赶到医院,却发现不过是在急诊抢救室里进行伤口处理,现在已经缝合完毕打着点滴在观察了。
薛峰和贺冬兰比万树青稍晚了两分钟赶到,贺冬兰从睡梦中惊醒,也顾不得梳头,乱蓬蓬的发型全无了上回与万树青在家长会上见面时的优雅温柔,满脸都是惊慌和恐惧。
“怎么回事?!怎么还打架了?!”贺冬兰一把薅过薛木,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脸上手上包扎的伤口,才呵斥道,“真是长本事了你!”
薛峰蹙眉看了看三个孩子的状态,转身走进了医生办公室,询问确认了都只是皮外伤后,才稍稍放了心,又走回了观察室。
“朝阳怎么样?”贺冬兰此刻已走到了万朝阳的病床边,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眼中满是心疼。
“没……没大事……”万树青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也是止不住的心疼,从小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即便叛逆期跟他闹得无法沟通,他也从不舍得打骂他一下,此刻头上缝了三针,脸上也挂了彩,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没法不难受。
“大夫说朝阳酒精有点儿轻微过敏,以后可得注意。”万树青转述了一下医生的话,又转头看看郑大钱,问道,“你爸妈呢?”
郑大钱畏畏缩缩地答道:“我爸妈去外地了,没在家……我姑待会儿过来……”
薛峰点了点头,扭脸蹙眉看向薛木,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到底?谁挑的事儿?对方什么人?报警没有?”
薛木抬眼看看薛峰,又偷偷看了看万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上回在万朝阳家回避了那样尴尬的首次见面,终究以一种更加尴尬的方式完成了。
“没报警……是我挑的事儿……”
万树青一听,心中顿生不满,薛峰和贺冬兰却有些难以置信,薛峰又问道:“你挑事儿?你挑什么事儿?因为什么呀?”
薛木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解释,难道说因为遇见了郑大钱命中注定的渣攻,先发制人就把人打了?
“就……喝多了。”
“……”
此话一出,三个家长都一时无话可说,贺冬兰忍不住低低埋怨道:“就你!非得撺掇喝酒,喝出事儿来了吧!”
薛峰心中烦闷,却也没有还嘴,转头向万树青道:“薛木的错,连累朝阳了,医药费我们掏。”
万树青无力地摆了摆手,硬撑着面子道:“不用不用……男孩子……喝多了……也难免……”
“大钱儿!大钱儿!”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郑大钱的姑姑郑秀丽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观察室,一把搂过郑大钱,哭天抢地地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跟人打架了?啊?你说你爸妈这也不在北京!啊?多担心啊!啊?”
“嘶──”郑大钱身上本来没有多疼,被郑秀丽一搂却疼得浑身打颤,“姑您小点声儿!没事儿!我没事儿!”
“什么没事儿!啊?你瞅瞅这脸!啊?这血!啊?”郑秀丽一把将郑大钱挡在身后,凶神恶煞道,“我告你们说!你们两家儿!谁也跑不了!敢打我们大钱儿!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位家长默默地看着郑秀丽,都有点无力跟她解释,只有郑大钱哀叹一声,拉了郑秀丽一把,无奈道:“叔叔阿姨,木头,我那个……我先跟我姑回去了……你们别生气,今天这事儿也赖我……是……是我让人……让人欺负了,木头替我出头,朝阳又喝多了,才动的手……对不起!”
薛木愣了愣,他替郑大钱出头不假,可出头之前他明明跟欧阳烨亲得美得很,却没想到此刻为了薛木自己把锅揽了过来,忙开口道:“你别瞎说,不赖你,赖我。”
郑秀丽一听,忙推了郑大钱一把,低声道:“就是!别瞎说!”
“叔叔阿姨,真不赖木头,更不赖朝阳,就赖我,回头医药费,我找我爸要。”
“你行了吧你!”郑秀丽皱着眉又拦了拦郑大钱。
“不是!不赖大钱儿!赖我!”
“行了!”薛峰有些不耐烦道,“打人的都跑了,这会儿互相打掩护有意义吗?”
贺冬兰轻轻拉了薛峰一把,向郑秀丽道:“大姐,这会儿也晚了,您先带大钱儿回家休息休息吧,咱们留个电话,回头医药费什么的,我们肯定出。”说着又转头对万树青说,“还有万老师也是,咱们都留个电话。”
郑秀丽听了,忙掏出手机,上前记了两家人的电话,万树青也无奈地配合了一番,各自记好了电话,郑秀琴才嘀嘀咕咕地拉着郑大钱先走了。
观察室里安静了下来,万树青稍稍松了口气,看看万朝阳情况还算稳定,便说:“你们也带着薛木先回家吧,孩子也吓一跳,朝阳这儿也没事儿了,输完液我也带他回去。”
贺冬兰忙道:“别别,您回去休息吧,朝阳这儿让薛峰看着。”
“不用不用──”
“您们都回去吧,”薛木开口打断了万树青的话,“我在这陪着朝阳。”
薛峰眉毛一竖:“你给我消停点儿吧啊!”
“朝阳因为我被打的……我不看着他,我心里过不去。”薛木的声音微微颤抖,眼角也泛起了泪。
“你今天还没够?你还想怎么着?”薛峰的火有些压不住了。
贺冬兰暗自看了薛木一眼,拦了拦薛峰,说:“他不放心,你非让他走他也得折腾,你去护士站问问,再要一个病床吧,让他在这儿。”
薛峰看了贺冬兰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观察室。
万树青看着这个害得万朝阳被打的罪魁祸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也懒得多说什么,抬眼看了看吊瓶,默默地坐在病床边上,闷着头一言不发。
薛峰交了费,让薛木躺在了万朝阳旁边的病床上,万树青不愿意回去,贺冬兰只得让两个父亲各自陪着儿子,独自先回了家。
薛峰一肚子的火,可看着薛木浑身的伤,又着实心疼,也不忍苛责,叹了口气,在病床边上坐下,上身伏在病床上勉强阖上了眼。
薛木折腾了一晚,筋疲力竭,可担心着万朝阳,来来回回也睡不安稳,万树青更是坐立难安,直到两个小时后护士拔了万朝阳的针头,两人才稍稍放了心,囫囵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薛木反复惊醒,不是眼前万朝阳满脸的献血,就是耳边鬼魅似的“薛律师”的呼喊,要么就是郑大钱一次次被欧阳烨欺骗玩弄后的崩溃心碎。
一场醉酒,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从未与人红过脸的薛木头一次打了架、挂了彩,至少该在上大学后才与郑大钱初遇的欧阳烨不知为何提前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而那个呼唤的声音,到底是谁?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7
是喝太多酒,脑袋混沌的幻听吗?还是那声音的确存在,却是在叫别的姓薛的律师?如果那声音真的是在呼唤他,那究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这一年的甜蜜辛苦,不过是一场幻梦?
一片黑暗与空白中,面带微笑的万朝阳立在薛木的面前,真实却又虚幻,薛木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就要失去他,想要伸手去抓,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焦急之中薛木落下了泪,而后猛然又醒了过来,扭头看到黑暗中万朝阳沉睡的脸,身上的酸痛提醒着他,那是真情实意的欢喜与牵挂,不是妄想。
万朝阳醒过来时已是早晨七点多钟,医院已经响起了来来往往的人声,他挣了睁眼发觉眼眶有点疼,一呲牙又觉得嘴也很疼,一皱眉发觉头顶也疼,想要起身才觉察浑身都在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惊醒了趴在一旁的万树青和紧绷着弦的薛木。
“醒了?”万树青低声问道,“怎么样?哪儿疼?”
薛木腾地坐起身,跳下床也扶到床边,焦急问道:“还好吗?”
万朝阳看着薛木满脸的伤口淤青,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身上的疼,挣扎着坐起身问道:“你怎么了?”
“你别问我怎么了!你怎么样啊!”薛木急得简直要冒汗。
万朝阳抬手摸了摸自己脸和头,昨晚模模糊糊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现,又看看薛木关切紧张的眼神,勉力笑了笑说:“我没事儿。”
薛木鼻头一酸:“还没事儿呢!脑袋都开瓢了!缝了三针!”
万朝阳一听,忍不住又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而后又轻轻笑了笑,说:“没感觉啊。”说完,目光却落到了薛木一样缠着纱布的手腕,忙问道:“你手怎么了?”
薛木将手往后藏了藏,说:“没事儿,划了一下儿。”
万朝阳想了想,说:“那人那酒瓶子?”
薛木抿着嘴,点了点头。
万朝阳蹙眉道:“你又不会打架,你往上冲什么?”
薛木回嘴道:“说得好像你会打似的,先动手的不是你吗?”
“谁让他碰你的。”
“那也是我先指人家鼻子骂人的……”
“那我不管,我说过,我肯定向着你……”
“咳咳……”薛峰忍不住清了清嗓,打断了两人的话,“那什么,大夫说了,朝阳醒了就没事儿了,回家按时吃药抹药,过两天来拆线就行了,折腾一宿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万树青看着这两父子,心里怎么都不太高兴,却也只得附和着应了一声。
两个父亲帮着受伤的儿子各自穿好衣服,各扶着各的一路走到了医院门口,客套道别,分道扬镳。
走了没有几米,薛木忽然停住脚步,对薛峰说了句“等我一下”,转身踉跄着小跑两步,高喊道:“朝阳!我有事儿跟你说!”
万朝阳听了,看看万树青,万树青默默松开手背过了身,万朝阳便也朝薛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怎么了?”
两人面面相对,冬日清晨空气凛冽,口中呵出的雾气氤氲着彼此的脸。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担心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想法无比可笑,他轻轻探头吻在了他的唇上。
“这个跨年吻,我给你补上,明年咱们再好好亲。”
万朝阳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却又因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薛木轻柔地笑了笑,抬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朝阳,我爱你。”
万朝阳心头一热,环住薛木的背,想要回应却还是害臊,张了张口,红着脸说:“挨顿揍也值了。”
第五十道题 可是我多么不舍朋友爱得那么苦痛
薛木、万朝阳还有郑大钱三个人在白月光跟打架的事很快在学校里传开了,因为当天刚好也有同校的学生在场,还用像素非常有限的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跑到了学校的贴吧发了帖子。
照片里光线昏暗,又人影幢幢,三个人也都捂着脑袋,实在很难辨认,不过薛木万朝阳两个都曾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郑大钱又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去年还刚拿了唱歌冠军,发帖子的学生本就认得他们,说出名字之后,看帖子的对照着模模糊糊的照片便也觉得越看越像,只是仍不太敢相信高三实验班的好学生竟然会跑去白月光打架。
直到下午返校的时候,三个人顶着一头的纱布和伤痕出现在校园里,这传言才总算落实。
三家的父母也都提前和李晓梅通过了电话,打了招呼,虽然打架这事实属违反校规校纪的,不过说到底只是个小小的冲突,只是自己吃了亏也没闯什么大祸,更没有闹到派出所去,三个孩子又都是实验班的,还有半年就要高考,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无事发生过了。
“我的天……你们仨什么情况?就因为我没去就让人给揍成这德行了?”杨钊不可思议地看着三个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心里不知是后怕还是庆幸。
三个人听了这话互相看了看,都不知说什么是好。
万朝阳虽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冲动直接抡拳头,不过想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看到别人打薛木的手他估计也还是忍不了;郑大钱还是想不通薛木到底为什么一言不合上来就骂人,若说只是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更不明白薛木是如何得知的;而薛木看着郑大钱,心中实在纳闷昨天晚上欧阳烨跟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静默许久,薛木终于忍不住拉着郑大钱走出了宿舍门外。
“你能跟我说说你跟欧阳烨到底怎么回事吗?”
“那你能跟我说说他是谁吗……?”郑大钱反问道,“我都不认得他……你认得?”
“你特么都不认得他就跟他亲嘴儿?”薛木一说起欧阳烨就有些压不住火。
“我当时……我不是喝多了么……”
原来当时郑大钱扶着薛木和万朝阳到了大厅,举目四望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心中顿生哀戚之情,正在顾影自怜之时,肩头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转头一看,却迎上了欧阳烨英俊帅气的一张脸,不觉心里漏了一拍。
“帅哥,”欧阳烨眯着眼笑了笑,“单拨儿一个?”
“我……我跟哥们儿一起的啊……”郑大钱朝薛木两人歪了歪头,扭脸却见他俩正亲亲密密地拥在一起。
“你们……玩儿三个人的?”欧阳烨神情有些讶异。
“什么呀!”郑大钱脸上一红,“他俩是……他俩那什么,我……我没有。”
欧阳烨轻轻笑笑:“那你不还是单拨儿一个嘛?”
“昂……是,怎么着吧?”
欧阳烨抬眼看了看电视屏幕,勾了勾唇角,说:“我也是一个人,我哥们儿都带着妞儿来的,待会儿倒数完了身边儿也没个人,咱俩要不就合就合?”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8
“啊?就合什么?”郑大钱从没遭遇过这样的套路,一时惊呆。
欧阳烨轻轻弯了弯腰,凑近郑大钱耳边说:“不会没亲过嘴儿吧,帅哥?”
“谁没亲过!”郑大钱红着脸嘴硬道,“但是我干嘛跟你亲啊!”
“跟谁亲不是亲呀?”欧阳烨挑了挑眉毛,“你说倒数完了人家都有人亲,就咱俩大眼儿瞪小眼儿,多尴尬呀?互相帮忙呗!哥们儿这长相,你也不吃亏吧?”
郑大钱愣愣地看着欧阳烨,只觉得迷离的灯光下他的脸庞眉眼夺魂勾魄,本已消退的醉意忽然又涌了上来,张口结舌,竟然答不上话。
正发着痴,电视里头却已开始倒数,欧阳烨微笑着将身子悄悄凑近,伸手揽住他的腰身,新年钟声敲响时,温热的吻便轻轻地落了下来。
“你就这么……让他亲了?”薛木简直难以置信。
“亲……亲了怎么了?”郑大钱想起那个吻,不觉脸上又有些燥热,“又不吃亏。”
薛木目瞪口呆:“不是初吻吗?”
“初吻……有什么了不起的!”郑大钱仰着脖子道,“二月份我就十八了,你十六初夜都没了,我还留着初吻干嘛?”
“你他妈初夜才没了呢滚蛋!”
“哎?还在?”
“……谁跟你聊这个了!!!”
郑大钱撇着嘴耸了耸肩,说:“反正我交代完了,你说吧,你怎么认识他的?还能么大火气?”
薛木被郑大钱问住,沉默半晌,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告诉他自己是重生回来的算了,可是想一想要是一年前他坦白说了,预言两件大事儿或许郑大钱还能信他,可现在地震雪灾桩桩件件都没发生,甚至这一年连北京房价都没上涨,他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是重生的了,又怎么说服郑大钱?
“就……就……你就当我做了个梦吧……”
“做梦?”
“嗯……我梦见你跟他好了,然后……然后他对你始乱终弃,你还死心塌地的,纠缠了七八年,把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我一看见他我就来气了。”
郑大钱目瞪口呆地看着薛木,半晌,疑惑道:“你……你……你在梦里知道他叫什么?”
“啊……”薛木挠了挠鼻子,“就比较玄学的梦……”
说到这里,薛木把心一横,干脆把他此前想跟郑大钱说的话都一并说了:“还梦见你上了中传,上了大学之后蹭蹭窜到了一米八七,整天嫌自己太高,毕业之后进了传媒公司做策划,虽然一开始收入不高,但是四年跳了三回槽,每次薪水都翻倍,自己经营自媒体有也十多万粉丝,网上是同志意见领袖,走在路上鹤立鸡群,方方面面都是时尚尖端名媛基佬,唯独就是感情方面被欧阳烨吃得死死的,要不是因为他,早就移民加拿大走向人生巅峰了──你说我应不应该让他离你远点儿?”
郑大钱微张着嘴,足足愣了一分钟,才迟疑道:“木头……你……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薛木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估计也是,我也就过过嘴瘾了,我说不让你喝牛奶,你也不听啊,不过好赖现在每天天磨砂你那脸了,你将来会感谢我的。”
“木头,”郑大钱眼中有些担忧,“你是不是昨天脑袋被打伤了?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幻觉?”薛木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声音,笑了笑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
郑大钱连忙握了握薛木的手:“行吧行吧,我也不逼问你了,你……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别想这事儿了,你说的那些……就当是做了个梦吧。”
“嗯……”薛木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只能是当做一场梦了──不过我跟你说,你将来再遇见欧阳烨,千万千万离他远点儿!”
“好好好……”郑大钱拉着薛木走回了宿舍,带到万朝阳跟前,低声道,“木头好像伤着脑子了……”
“啊?!”万朝阳一惊,赶紧拉过薛木,惊慌地抱着他头检查了一番,“怎么了怎么了?!”
“……”薛木默默挣开万朝阳的手,无语地看了郑大钱一眼,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往后我还是少说屁话吧。”
跨年这一出小小的风波很快随着三人身上的伤痕褪色而逐渐平息,等在前头的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期末考试,从下个学期开始,将再也没有什么月考、期中、期末的概念,有的只是无穷无尽、各区县、各省市的一模、二模、历年真题。
薛木之前几次考试虽然有些过分在意自己的分数排名,可经了跨年这一出,忽然又有些豁然开朗,他已经变成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太久了,不知不觉地沉浸在了这个十年前的身份里,傻傻地谈着恋爱、担心着考试,那一声“薛律师”是幻听也好、误认也罢,却让他惊觉自己有些太过投入于这个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角色,对于“薛律师”来说,一场期末考试算得了什么?即便不能再像最开始那样胡乱游戏人生,那认真对待半年后的高考也就是了,何必太过计较这样的一次考试呢?
不过万朝阳自然与他想得不同,他只记得自己当初夸下的海口,说如果不帮着薛木靠近前三就再也不那个了,虽然这不过是两人被窝里的悄悄话,可他在薛木面前一向爱装酷,不想给薛木落了话柄,因而考试前这半个月连网吧都不惦记着去了,成天追着要给他讲题。
薛木尽管并不那么在意这次分数了,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做了番准备,按照自己一贯地方式做了复习计划,结果整天被万朝阳没完没了的讲题打乱安排,再一再二,终于忍无可忍,抓着万朝阳的手说:“我求你了,你让我看会儿生物,我天天做物理数学,我都快吐了。”
“就两道,你把这两道做了就行,这是我的压题,肯定考。”万朝阳认真道。
薛木仰天长叹一声,说:“行了……我就算考不进前三我也跟你那个,成不成?”
万朝阳一听,忍不住嘿嘿笑了笑,说:“我不是为了那个……行吧行吧,那你看生物吧,看完再做这个。”薛木这才总算摆脱了万朝阳的纠缠。
最终考试成绩公布,薛木考了第五,虽然没进前三,却也是不错的成绩了,他没有了上辈子那样看不长远的眼光,自己心里倒觉得挺满意。
不过万朝阳分数却不太理想,由于这回理科题目不难,平均分很高,他的优势没有体现,语文英语的弱项却拉低了不少,最终考了个二十名。
“啧啧啧,天天叭叭儿给我讲课呢还,就考这点儿分儿?”薛木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得瑟地哂笑了万朝阳一番。
万朝阳倒是毫不在意,耸了耸肩说:“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薛木挑了挑眉,“说好的跟我考一个大学呢?这档次差这么多,我还得就合你呀?怎么着,准备上个联大?”
万朝阳看着薛木摇头晃脑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考个第五这把你给牛的,不就是语文英语吗?我想考好就能考好。”
“哟哟哟,”薛木夸张地撇着嘴,“语文英语你以为跟物理数学似的瞅一眼心里琢磨琢磨就得?那得下功夫读、背、写!这么着吧,你叫一声叔儿,回头我单门儿给你辅导辅导,保你进前三。”
万朝阳被薛木气乐了,沉声道:“你别来劲啊,我看你这又期末又身上有伤的,俩多礼拜都没动你,把我逼急了,跟你来硬的。”
薛木听了,将书包拉链一拉,凑到万朝阳跟前,眼波流转,咬了咬下唇,拿衣裳挡着身体伸手偷偷在他裆间摸了一把,道:“来多硬的?”
万朝阳动了动喉结,死死地盯着薛木的眼睛,却还不上嘴。
“后天我生日了,”薛木凑到万朝阳耳边,呵气道,“能让我看看有多硬不?”
“……你等着。”
第五十一道题 你写给我 我的第一首歌
寒假的第二天,薛木十七岁的生日,也是他人生的第二十七个年头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79
上午八点多醒来,餐厅桌上放着火烧加肠和豆浆,薛峰和贺冬兰都已经出门上班。薛木洗漱一番,打开电视,刚捧起早饭,短信铃声却响了起来。
──起了吗?
毫无疑问是万朝阳发来的。
──嗯
按下发送键,薛木忽然莫名怀念起了自己的iPhone X,当初刚拿到手用了一个多月就与它天人永隔了,刚回来时面对八遍年没用过的直板九宫格,他好长时间都没适应过来要怎么打字。
──我爸已经走了,你几点来?
薛木抬眼看了看时间,咬了一口火烧,单手灵巧地敲击着键盘。
──十点吧
──那么晚?我去接你吧
薛木忍不住乐了,心说你开车接我行了,骑个破自行车接毛接?
──我吃完饭就去,一个小时。
九点半,薛木如约抵达了万朝阳家。
其实万朝阳原本是要邀请薛木来他家过夜的,不过薛木没同意,因为一想起这两回与万树青直接和间接的接触,他就觉得无比尴尬,实在没脸见人家。
他也想过不然就请万朝阳去他家过夜,但元旦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薛峰和贺冬兰对他与万朝阳的交往很明显有了些抵触情绪,尽管他们都不想干涉他的生活,他却也能察觉到他们微妙的态度变化,所以他也就没有提起这个建议。
因而最终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谁也别去谁家过夜了,趁着薛峰上班、贺冬兰和万树青也都还没放假,白天一块儿玩玩就得了。
“打算怎么给我过生日呀?”第二次来万朝阳家,薛木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衣服鞋子一脱,大大方方地躺在了那张曾经发生过故事儿的沙发上,“还看片儿?你爸准得把那个片儿藏起来了吧?”
万朝阳微笑着跟了过去,轻轻覆压在薛木身上,啄了他的嘴唇一口,说:“你想看吗?”
“看不看都成啊,”薛木舔了舔嘴角,抬脚在万朝阳小腿上勾了勾,“反正不用看,气氛也有了。”
“这么色啊?”万朝阳挑了挑眉,“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那个?”
“哪那么多废话,”薛木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万朝阳的唇,“快一个月没弄了,赶紧的。”说着双手已经在万朝阳背上胡乱地摸了起来。
万朝阳却抿着嘴笑了笑,说:“可是我还有礼物想给你呢。”
“……”薛木动作僵了僵,感觉有点扫兴,心说这小屁孩儿脑回路怎么长的,气氛都到这了给什么礼物?不能弄完了再说?不是说青春期男生都是受过旺分泌的荷尔蒙支配的下半身生物吗?怎么搞得好像我十八你二十七似的?
“拿去吧。”薛木默默松开了拥着勾着万朝阳身体的四肢,神色颇有些不悦。
万朝阳则勾了勾嘴角,翻身从沙发上下来,小跑着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却抱着一把木吉他走了出来。
薛木从沙发上坐起身,见了吉他却是一惊。
他猛然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万朝阳经常问起他春游那回唱的《贝加尔湖畔》,老想让他再唱唱给他听。薛木自己心虚,剽窃了李健的歌,担心反复唱了给万朝阳记住的话,将来被发现真相难免尴尬,因而总是推脱说谱子丢了、想不起来了、等有时间有机会再琢磨琢磨研究研究重新写一首之类的话。
结果现世报了,万朝阳准备的礼物竟然是吉他,搞不好还要现场逼他写歌。
“干……干嘛呀?”薛木紧张地有些冒汗,“我……我不会弹吉他……”
万朝阳却拉了把椅子在茶几这头坐下,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扫,抬头说:“我会。”
“啊?”
万朝阳清了清嗓,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轻柔舒缓的和弦响了起来。
“在你的怀里……在我的眼里……”
薛木顿时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万朝阳总是问他,是想要学唱这首歌给他?!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完了完了完了,薛木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就随便唱那么一回,竟然就被万朝阳这个学神的脑子给记住了。
“这是你唱过的歌……我曾在心里轻轻地和……原谅我的笨拙……更多的旋律我却忘了……”
薛木从惊慌中又重新跌进了震惊,这几句旋律和歌词却又是他从未听过的,难道……是万朝阳的原创?
“今天你就要十七岁了……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想为你写一首歌……但你也知道我语文不及格……”
薛木忍不住笑出了声,简单流畅的旋律,直白朴实的歌词,他可以确定这真的是万朝阳的原创了。
万朝阳悄悄抬眼看了看薛木的笑容,心中大受鼓舞,垂目继续唱道:“所以我写了这样一首歌……充满忐忑……抄袭了千八百首……要你认可……只等你来唱和……我会在你左右……Cause baby I wrote this……I wrote this for you……”
“哇!”薛木激动地连连鼓掌,几个音调一转,竟然直接转到了方大同的歌上去,衔接无比自然流畅,要不是薛木知道这首歌,真的要以为是万朝阳写的了。
“每一天我愿像银河……陪伴着夜空……这种话你知道我从不会说……不会讨好……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好……”
“哇!吴克群吴克群!”
“说不好……说不出口……口口口口声声地说──”
“对不起我有大舌头!”薛木完全进入了亢奋状态,激动地接着唱了下去。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又唱到:“可这一刻……我终于勇敢说爱你……我爱你……我敢去……未知的……任何命运……”
“我爱你……我想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薛木轻轻跟唱着,眼眶竟然有些发热。
“哪里都一起去……一起仰望星星……一起走出深林……一起品尝回忆……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哇啊啊啊啊!”薛木激动地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转回到《贝加尔湖畔》上去。
和弦再次变得轻柔,万朝阳脸上写满了温柔的爱意。
“So I wrote this song……It’s not too long……Cos' i’v been thinking about you……为你写的歌……拼凑的歌……只为了你……生日快乐……”
最后一个尾音悠悠地结束,薛木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纵身一扑,狠狠地吻在了万朝阳的唇上。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0
一个长长的吻结束,万朝阳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险些被牙齿撞破的嘴唇,笑问道:“这个礼物喜欢吗?”
“太他妈喜欢了!”薛木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妈的给我整得还有点儿感动……你怎么想的呢!还写歌了!你也没跟我说过你会弹吉他啊!”
万朝阳笑着摘下了吉他放在一边,说:“我爸爱弹,吉他啊、钢琴啊、手风琴啊,你看我们家各种各样的乐器,我小时候看我爸玩儿,有时候也就跟着玩儿,也没考过级什么的,随便弹弹。”
“我操……”薛木叹服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牛逼啊,你才是重生的吧?学神也就罢了,还会这么多乐器?还会写歌?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不会的?”万朝阳想了想,歪头道,“不会不喜欢你呀。”
“操!”薛木的心猛然被这情话猝不及防地击中,“行行行,冲你这句话,来,裤子脱了,我把我毕生所学都给你招呼上,让你一个礼拜下不了地。”薛木说完,摩拳擦掌地就要去扒万朝阳的裤子。
“等会儿……”万朝阳揪了揪自己的裤腰,狡黠一笑,“这么重要的日子,给你感动成这样,就还用手啊?”
薛木一愣:“那你还想用哪儿啊?”
万朝阳嘿嘿笑笑,却不说话。
薛木眉毛一跳:“嘴……?”
万朝阳上下动了动喉结,仍未答话。
薛木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虽然与万朝阳“谈恋爱”也有了七八个月,可是身体上的亲密最多也仅限于互相用手帮忙而已,万朝阳从未提出过更多的要求,薛木也没忘别的方面想过,眼下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难免有点纠结。
虽然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万朝阳,但是用手和用嘴毕竟是两回事,一想到要把万朝阳的那玩意放进嘴里,薛木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恶心。
可是既然是谈恋爱,难免都要往这个方向发展,用嘴还只是个过渡,往后还得用菊花呢……
他偷偷瞄了瞄万朝阳的裆间,想起当初开玩笑时还说过回头看看万朝阳的菊花,可说实在的他对他的菊花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不过如果万朝阳将来提出要求,他肯定也还是要配合的,只不过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要侵犯小朋友,还是有种犯罪感。
他又看了看万朝阳害羞又期待的眼神,把心一横,算了,用嘴就用嘴吧,早晚的事儿,躲也没用。
“行,”薛木一脸的大义凛然,“难为你这么上心,我给你用嘴。”
“不是……”万朝阳脸上微微泛红,轻声反驳。
“不是?”薛木又愣了,“不是用嘴,那是——”
薛木看着万朝阳烧着火的眼睛,忽然倒抽一口凉气:这小子……他妈的难道想上我?!
第五十二道题 Andfeltgood
薛木惊慌地捂着屁股倒退两步,“扑通”一声跌坐在沙发上,一脸戒备地瞪着万朝阳,喝道:“你他妈的!想什么呢!”
万朝阳听了,脸上竟然更红了些,却清了清嗓,故作淡定道:“就那什么呗……你懂的。”
“我不懂!”薛木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懂!我还未成年呢啊我跟你说!你给我控制你自己!”
万朝阳看着薛木受惊的模样,沉默片刻,问道:“你是真不愿意,还是害怕?”
薛木被万朝阳这么一问,不免愣了愣神,继而连忙甩了甩头,心道千万不能动摇,坚定地说:“真不愿意!”
万朝阳的眼神骤然一黯,垂目答道:“哦,没事儿,不愿意就算了。”
薛木一看万朝阳这受伤的小眼神,顿时又有些心软,把手从屁股底下抽出来,有些纠结地摩挲着指节说:“我……我也不是不愿意……”
万朝阳立时又抬起了头,眼中迸射出激烈的光芒。
薛木心中一颤,忙又说:“但是……不是……那就那么想……那个啊?”
万朝阳吞了口口水,又清了清嗓,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也……也还行吧……”口中说着话,眼神却四处乱瞟,最后无意识地落到一旁的吉他上,无意识地伸手抠了抠琴弦,嘟囔着说:“挺想的……”
操……
薛木在心里飙了句粗口。
妈的还挺可爱……
然后又赶紧摇了摇头。
妈的这是在想着操我呢!可爱个几把!
“不行不行,”薛木又坚决地摆了摆手,“绝对不行。”
“昂,没事儿,”万朝阳扔在拨弄着琴弦,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不愿意就算了。”
“啧嘶……”这一副无辜的模样搅得薛木心烦意乱,“你你你你你……你甭给我装可怜!那都没有用!”
“谁装可怜了,”万朝阳抬眼瞧了瞧薛木,“不愿意就不愿意呗,你过生日,可不就是为了哄你高兴么?我?我无所谓。”说完一把捞起吉他,站起身道,“行了,歌儿也唱完了,你也高兴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先给我爸放回他那屋去,他都不知道我动过。”
万朝阳将吉他放回到主卧,转身走回到客厅,抬眼看了看时间,说:“吃中午饭有点儿早,干点儿啥?看看我爸新买的碟?”
薛木闷闷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答话。
“嗯?”万朝阳走过去,歪着头看了看薛木,问道,“怎么了?”
薛木微鼓着嘴,垂着头仍不理他。
“怎么了呀?”万朝阳在薛木跟前蹲下,仰着头瞧了瞧薛木的脸色,“怎么不高兴了?”
薛木侧过脸,错开眼睛不愿意去看万朝阳,万朝阳挠了挠头,苦笑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翻脸跟翻书似的?”
薛木心里郁闷不已,明明是自己不愿意就范,万朝阳也不勉强他,这本是合了他的心意的,可他心知肚明万朝阳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隐藏着失望,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万朝阳委曲求全,可是真要奉献出自己的菊花他又真的打心眼儿里发憷,因而无限纠结,怎么着都不开心。
“不是……”万朝阳抬手抚了抚薛木的脸蛋,将他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脸上,“你不愿意,我这不没强求吗?怎么还不高兴?”
薛木看着万朝阳温柔的笑容,鼓着嘴沉默半晌,说:“我也不想拒绝你,我也不想……答应你。”
万朝阳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那你想怎么着呀?”
“我也不知道!”薛木懊恼地拨开了万朝阳的手,“就他妈你!非得那个那个!烦死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1
“我没非得那个呀……”万朝阳哭笑不得,“我不是说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嘛……”
“你说是那么说!”薛木拧着眉头,“我还不知道你!就会假装没事儿!”
万朝阳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说:“那你说,你让我怎么着?我说我就想那个,你又不愿意,我说不想,你又不高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呀?”
“哎呀你先起来!”薛木烦躁地推了万朝阳一把,也不管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自顾自地起身朝洗手间走去,“你别过来,我冷静冷静!”
万朝阳看着薛木慌乱的脚步,脸上却不觉偷偷露出了笑容。
关上门,打开水龙头,薛木胡乱地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滴滴点点从脸上滑落,忽然有片刻晃神,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刚刚重生时那个慌乱的时刻。
一年前的自己,还是个整天熬夜加班的苦逼小律师,莫名重生回来的时候,还以为老天待自己不薄,还想好好再活一回,怎么一年的工夫,就要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屁孩儿给上了?
薛木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回手悄悄开了一道门缝,却见万朝阳还坐在刚刚被他推倒的地方,老老实实地盘着双腿,跟个乖巧的小狗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窥望着。
他连忙又把门缝掩上,转眼又瞥了一眼镜子,看到自己脸上竟然有些泛红。
妈个鸡你脸红个屁啊!
薛木赶紧拿手捂了捂,试图给自己降温,然后又看到镜子里自己捂着脸颊的模样,愈发显得忸怩小气,活脱一个怀春少女。
艹!
薛木连忙放下了手,故意挺了挺胸,瘦削的身材也并未因这个动作而显得有多魁梧,不过好歹气势上是拔高了些。
他扬了扬头,给了自己一个坚毅的眼神,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呀?都二十七了!打个炮儿你瞅你这别别扭扭的,还没人十八岁的小孩儿大方呢!”
话一说完,自己又忍不住内心吐槽道:废话人家可不大方么,人家又不是挨操的。
刚刚听起来的胸膛骤然又泄了气,薛木蹙眉看着自己,心说老子当初是个青年才俊吧,搁现在也是个阳光学霸,怎么就要挨操了呢?
虽然刚刚才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也准备下定决心先给万朝阳口了,可是却没想到这“早晚”竟来得这么早,而且他心理建设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挨操的那个啊!
对啊!凭什么我是挨操的那个啊!我心疼你岁数小你怎么不心疼我啊!
万朝阳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有些忐忑地抓着脚腕,悄悄地屏住呼吸听着卫生间的动静,对于今天的这一出他谈不上势在必得,心里却也是十拿九稳的。
尽管两人从前从来没讨论过什么后要进行到这一步,但是他知道,薛木一定会答应他的,只要他想,即便他口中说不想,薛木也终究会如他所愿。
虽然薛木表面上咋咋呼呼,一天到晚在嘴上占万朝阳的便宜,浪起来也也是撩得人火烧火燎的,可是一要动真格的,每回都一秒认怂往回缩,但是就算再认怂,为了万朝阳,他最终都还是会硬着头皮豁出去挨着。
万朝阳早就摸清了薛木的这个脾气,平时他如何张狂跋扈他都不跟他计较,几遍动不动一副老大爷的口气说他小屁孩儿如何如何,他也都只是置之一笑,因为他知道,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
卫生间的门轰然大开,薛木带着两米高的气场,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万朝阳面前,恶狠狠地等着万朝阳一双澄澈的眼睛,咬牙道:“你不是想做爱吗,可以啊。”
万朝阳一时没搂住,露出了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我操你。”薛木补充道。
“嗯?”万朝阳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凭什么就得你操我啊?今儿我生日,不应该我说了算吗?”薛木歪头挑衅道,“当然了,我也不勉强──”
“行。”
“──嗯?”
万朝阳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微笑地看着薛木,“可以啊,你操我吧。”
“……”
万朝阳比薛木稍稍高个半头,平日里看不太出来差距,面对面间距几公分地站着,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派头,硬是将薛木那两米的气场给压了下去。
“怎么着?”薛木仰着脖子不服气道,“你以为我不敢啊?”
“没说你不敢啊,”万朝阳又轻轻笑了笑,“给你操,来吧。”说完就拉起薛木的手,一把将他拽进了自己的卧室。
时值一月,暖气给得正足,薛木进门的时候就脱了外套,只留了一件秋衣和一件薄毛衣,万朝阳在自己家里,更是只穿着一身毛绒睡衣。
他双手揪着衣角往起一掀,随手往椅子上一丢,露出了上半身结实性感的肌肉线条,然后又将睡裤往下一脱,抬脚一甩,转过身来,身上就只剩了一条纯白色的平角内裤,不知何时就已撑起来的帐篷顶端竟然都已经分泌出了些许的液体,浸透了薄薄的衣料,龟头的形状若隐若现,饱满而圆润。
“来吧。”万朝阳轻轻张开手臂,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模样,“咱们还从亲嘴撸管儿开始还是直接来?──哦对了!”万朝阳一拍脑门,转身在衣柜里翻腾了一阵,拿出了一管KY和一盒杜蕾斯递到薛木面前,“家伙什儿我都准备好了。”
“……”薛木默默接过那两样工具,恨恨地瞪着万朝阳,心说你个小王八蛋,惦记你叔的菊花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准备得倒还挺全乎!
“甭整那没用的,你躺下吧,直接来。”薛木沉着脸道。
“行。”万朝阳淡定地点了点头,又一把将内裤脱下,坚挺的肉棒猛然弹了出来,他顺手撸了两把,转身一个“大”字形躺在了床上,忽然自顾自地笑了笑,说:“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
薛木默默地跟着脱鞋上了床,跪坐在万朝阳双腿中间,满头黑线,有些不知所措。
“你会吗?”万朝阳问道。
“有什么不会的?”薛木嘴硬道,“不就是带上套抹上油往里捅吗?我又不是没上过生理卫生。”
“不是不是,”万朝阳忍不住笑了笑,“第一次做得扩张,你先用手,把油弄在中指上,插进去,等我适应了,再加个食指,然后再加个无名指,一般来说三个手指头就行了,扩张完了你在用鸡巴。”
“……你跟谁学的?”
“Google啊,来吧,慢点儿。”万朝阳说完,双手扳着膝盖窝一扬,将自己的菊花赫然展示在了薛木面前。
薛木看着那个小小的窟窿眼儿,正尴尬不已,万朝阳却又补充道:“你也可以先舔两下儿,这样我能放松一点。”
薛木听了,皱着鼻子犹犹豫豫地慢慢靠近,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了万朝阳屁股上骂道:“我去你大爷的我还给你舔两下儿你想的还挺美!”
“嘶──”万朝阳赶紧松开手揉了揉屁股,嘟囔道:“不舔就不舔呗怎么还打人呢……”
薛木横了万朝阳一眼,垂目一看,却见白嫩的屁股上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红红的掌印,顿时有点心虚,也伸手揉了两把,满怀歉意道:“没事儿吧?”
万朝阳一见有机可乘,忙瘪了瘪嘴说:“疼。”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2
“……哪儿那么疼!”薛木推了他屁股一把,“邪乎劲儿的!”
万朝阳又“唉哟”了一声,然后悄悄看了看薛木的脸色,试探着说道:“要不还是从头开始吧,气氛没到那儿,我看你也有点儿尴尬。”
薛木听了,蹙眉问道:“从哪个头开始?”
万朝阳一听,连忙爬起来,凑到薛木面前,呵气道:“从这儿开始。”说完,便温柔地吻上了薛木的唇。
尽管闹了一连串的幺蛾子,熟悉的热吻还是很快又撩拨起了薛木的情欲,他微闭着双目,轻轻喘息着回应着万朝阳,一对柔软的舌头彼此纠缠舔舐着,在口腔中发出咂咂的水声。
右手早已习惯性地抚上了万朝阳坚硬的肉棒,指尖轻捻着马眼淌出的爱液,温柔地涂满柱身。
万朝阳的双手探进了薛木的衣裳里头,则自腰间一路摸上他的胸膛,摩挲挑逗着敏感的乳头。
衣裤不知何时都已被剥下,顺着床沿滑落到地上,只有黑色的三角裤仍歪歪斜斜地挂在小腿上。
两人相拥而坐,握着对方的肉棒,一面热吻,一面撸动,另一只手还不断地在彼此身上摸索爱抚着。
“差不多了……”万朝阳一边轻吻着薛木的嘴角,一边低声提醒道。
“……”薛木正被爱欲燃烧着,听了这话,想到刚刚的画面,心里又有些发憷。
“要不……我先给你口……”万朝阳悄悄观察着薛木的脸色,又咬着他的耳朵说道。
“嗯……”薛木轻轻呻吟了一声,与万朝阳交颈厮磨,“……不用……”
万朝阳勾了勾唇角,也不顾薛木的反对,一点一点低下了身子,吻过他的锁骨、乳头、胸腹,最终,将他炙热的肉棒含进了口中。
“啊……”陌生的快感由下而上席卷而来,薛木骤然脱了力,仰面倒在了床上。
万朝阳悄悄瞄了瞄薛木的迷醉的神情,心里愈发有了底,一手扶着肉柱根部,一手轻柔地撩拨爱抚着两颗睾丸,嘴上则卖力的舔舐、吸吮、吞吐,竭尽全力地讨好着薛木。
“啊……啊……啊……”薛木难以自抑地呻吟着,双脚也因快感的侵袭无意识地轻轻蹬踹着床单,“啊……朝阳……啊……爽……”
万朝阳心中大受鼓舞,又卖劲吃了一阵,而后悄悄地转移了阵地,手中不停地撸动着肉棒,舌头却开始在腹股沟处流连,一点一点沿着根部舔上大腿,装作舔舐亲吻地抬着膝盖窝将他双腿举起,一面用舌尖勾勒着,一面却偷偷将枕头垫在了薛木腰身下头,而后趁着薛木来不及发现,又再次将肉棒吞进了嘴里。
“嗯……啊……”早已被愉悦冲昏了头脑的薛木,根本无暇顾及腰下多了什么,浑身上下都在渴望着万朝阳的身体。
“啊──”又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汹涌而至,薛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双腿一抖,才惊觉正朝着天花板伸着,再抬头一看,万朝阳正在轻轻舔弄着自己的后庭,温润柔软的触感一波一波荡漾开来。
“你……你干嘛呢……”薛木竭力克制着呻吟问道。
万朝阳抬眼看看有些醒过神来的薛木,转了转眼珠,答道:“我……我给你做个示范……你觉得这样爽吗?”
“……”薛木抿了抿嘴,“你他妈以为我傻?”
万朝阳咬了咬下唇,一把将薛木的双腿架在肩上,猛然向前一扑,凑到薛木面前。
薛木的下半身猛然被折叠成一百八十度,万朝阳的温热的鼻息喷吐在他的脸上,黏腻的龟头抵在了他刚刚被舔舐得湿润的穴口,让薛木浑身都是一紧,双手下意识地拥住了万朝阳的背。
“薛木……”万朝阳眼神似火,声音嘶哑,“我不想骗你,我就是想……”他又压低了些身子,凑到薛木的耳边,呵气道,“操你……”
薛木的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后穴边缘陌生的触感让他胆怯,可万朝阳炙热的情感又让他莫名心安,他看着万朝阳深情的眼睛,手指轻颤地抓着他的背,纠结再三,终于双眼一闭,咬牙道:“你轻点儿。”
冰凉的润滑液包裹着万朝阳的手指缓缓地探进了薛木的后庭,他紧紧抿着唇、侧着头、双手抓着床单,受刑似的挨着这令人不悦的异物感。
“你别紧张……放松……”万朝阳一边在那后穴中温柔探索着,一边轻声安慰着薛木,另一只手还在他的肉棒和乳头间流连,试图用勾起情欲的方式消除薛木的紧张。
“别废话了……弄你的……”薛木眉头深锁,强忍着不悦说道。
万朝阳只得闭了嘴,老老实实地按照他查到的攻略,一丝不苟地做着扩张。
终于按照那些步骤完成了三根手指的工作,他小心翼翼地从穴口将滑腻的手指收回,仔细看了看,似乎确实比一开始变大了些。
“扩张完了……”万朝阳看了看薛木的脸色,吞了口口水,说,“我要……进来了……”
“……”薛木仍紧紧闭着眼,沉默良久,咬牙道:“快着吧!”
带上套,抹上油,万朝阳一手捧着薛木的小腿,一手握着肉棒,小心翼翼地抵上了微微张翕的穴口,缓缓地朝里推送进去。
“嘶──”薛木猛地张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万朝阳的手臂。
“疼啊?”万朝阳看着薛木的神色,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废……话……”薛木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万朝阳心怀愧疚,道:“第一回 可能是太紧了……你这下边夹得我也有点难受……习惯了就好了……”
“告诉你……没下回……!”薛木疼得头上冒汗,下身也疼软了。
万朝阳抿了抿嘴,心道为今之计,只能把他弄爽了,才能有下回了。
想毕,暗自点了点头,又继续朝里推挤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
终于整根没入,疼痛感暂时告一段落,薛木喘了口气,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万朝阳低头看着两人的交合处,感受着自己的肉棒被薛木的肠壁紧紧包裹的感觉,视觉、心理和身体的三重刺激让他有些飘飘欲仙。
他俯身压在薛木身上,吻了吻他的唇,笑笑说:“我给你讲笑话儿。”
薛木睁眼看了看他,心说这时候讲什么笑话儿?
“咱俩现在联通啦!”万朝阳咧着嘴笑道。
薛木皱了皱眉:“什么?”
万朝阳嘿嘿一笑:“──但是还是移动好!”话音一落,腰上猛然一收,将肉棒抽出去了一大半,未及薛木反应,又狠狠地一捅到底。
“我操你妈!!!”薛木不受控制地猛烈地骂了句脏话,抬手狠狠拍在了万朝阳背上,“疼死我了!!!”
万朝阳被这一下惊着,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连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跟你闹着玩儿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3
“有他妈你这么闹着玩儿的吗!”薛木抬手擦了擦眼睛,疼得他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不闹了不闹了……好好弄……”万朝阳吻了吻薛木的眉眼,将双手伸到他的后背底下轻轻拥住,然后缓慢地抽插递送起来。
薛木又皱着眉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万朝阳的性器在自己身体里进出着,除了异物感、摩擦感和持续绵延的钝痛感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愉悦舒爽的感觉,还不如彼此的身体触碰和忘情热吻来得舒服。
他一边生生挨着,一边忍不住开始神游,虽然他此前的性经验为零,但他从郑大钱嘴里也听过不少歪门邪道的科普,按郑大钱所说,做零号能体验到世上最美妙的前列腺高潮,是做一号的前端摩擦射精高潮根本无法比拟的,可是怎么真实体验起来,根本没那回事儿?
万朝阳的汗珠滴落在薛木的脸上,他顾不上什么前端后端的,只一味卖力的在薛木的臀间进出着,他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薛木,一时有些恍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进入了薛木的身体。
我……我在操薛木……我在操薛木啊……
这个念头从万朝阳心底冒出来,顿时让他又硬了几分,不觉又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嘶──啊……”十来分钟后,随着万朝阳身体的一阵抖动,精液一股一股地射进了安全套的贮精囊里。
“呼……”薛木也稍稍松了口气,好在万朝阳毕竟是个处男,没有折磨他很久,不过可惜的是他终究没有体会到什么前列腺的快感和高潮。
“哎呀……”万朝阳低头看了看薛木的下身,“你怎么都软了?”
“……疼的呗!还好意思问!”薛木撇嘴道。
“那你射了吗?”
“……当然没有啊!”
万朝阳脸色一变,连忙将渐渐软掉的肉棒从薛木身体里抽出来,摘掉避孕套扔进垃圾桶里,又扑回到薛木身边,温柔地覆上他的下体,一边爱抚套弄着一边满脸歉疚道:“对不起,我光顾着自己了,都没管你……”
薛木扭头看了看万朝阳诚恳的眼神,轻轻笑了笑说:“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做着这么猥亵的事一边脸上还能这么无辜的?”
万朝阳嘿嘿笑笑,手上套弄了一阵,又问道:“你刚才……爽吗?”
“不爽。”薛木摇了摇头。
“没感觉?”万朝阳又问。
“感觉就只有疼。”
“哦……”万朝阳点点头,沉默片刻,又说,“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薛木又微笑着叹了口气,侧过身搂住万朝阳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说:“唉,算了,咱俩至少有一个爽了就行了。”
万朝阳又想了想,说:“要不下回你操我?”
“……”薛木无奈笑了笑,“行了行了,我跟你个小孩儿计较什么,我操你我怕警察抓我。”
“又说我小孩儿……”万朝阳低声嘟囔道,“小孩儿刚才还把你给操了呢……”
“你说什么?”
“我说……我给你口吧。”说完,万朝阳一个翻身,滚到了薛木两腿中间,再次将那已经重新硬起来的肉棒含进了口中。
“嗯……”迟来的快感再次侵袭了薛木的大脑,已经经历过一轮摧残的身体此刻变得愈发敏感,不消几分钟,汹涌的精液喷薄而出,射了万朝阳一嘴一脸。
“哎呀哎呀……”薛木紧张地坐起了身,“卧槽我没想到这么突然就射了,没呛着你吧?赶紧擦了,赶紧漱漱口去!”
乳白色的精液挂在万朝阳的脸颊嘴角,薛木左右看看,说:“你这屋纸搁哪儿了?”
万朝阳却轻轻笑笑,说:“不用”说罢抬起手指抹了一把,轻轻送进了口中。
“卧槽脏不脏啊!”薛木赶紧伸手攥住了万朝阳的手腕,却为时已晚,眼见着他喉头一滚,吞进了腹中。
“好吃……”万朝阳脸上带着天真却又情色的笑容,看得薛木一时怔住。
他轻轻探头,与薛木交换了一个带着一丝腥甜的吻,又舔了舔嘴角的一抹白浊,原已冷静下来的薛木,却不觉又烧红了脸。
“骚不死你……小小年纪……”
“不是骚,是爱。”
“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爱?”
“我对你就是爱,你上回说,我没好意思回,现在操都操了,也不用不好意思了──薛木,我爱你。”
“……知道了。”
“你呢?”
“……上回不是说过了么。”
“怎么你反而害臊了现在?”
“……幼稚。”
“我爱你。”
“……”
“我爱你,薛木。”
“……”
“薛木薛木薛木,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
第五十三道题 很多的梦在等待着进行
寒假苦短,特别是高三,今年的春节又早,掐头去尾不算过年那一周,也就歇了两个礼拜就开学了。
生日那回薛木英勇献身,给万朝阳尝到了甜头,从此食髓知味,心心念念就想念着薛木的菊花,奈何很快贺冬兰与万树青都放了寒假,去谁家都不方便,两个穷学生也掏不起开房的钱,因而直到开学,万朝阳也再没将薛木吃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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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木对此倒是没有什么遗憾,第一次的体验对他来说是在谈不上愉悦,甚至可以说相当痛苦,虽然没给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回想起那种异物感和钝痛感,都让薛木一阵阵地打牙颤。
薛木在憋了一个多礼拜的之后,还是忍不住把这事分享给了郑大钱,虽然感觉实在有点像小学女生谈恋爱才会做的事,但他也委实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于是便把他约在了小区附近新开的一家奶茶店里。
“天呐你们俩做了?!”尽管一直期盼着从薛木这里听到他们的进展,但真的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你再大点儿声儿,”薛木朝着前台努了努嘴,“人家估计没听清。”
郑大钱忙掩了掩口,做贼似的瞅了一眼正在自顾自聊天的服务员们,压低音量问道:“什么时候做的?谁一谁零啊?”
“……”薛木抿了抿嘴,有点后悔提起了这个话题,但箭在弦上,也只能继续坦白道,“就我生日那天,他……他一。”
“嗯……”郑大钱微笑地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然后又压了压身子,凑近问道:“爽吗?”
“我就是要跟你吐槽这个呢……”薛木抠抠鼻子挠挠脸,“一点儿都不爽……”
郑大钱微微讶异:“怎么会呢?我看小说里写得都可爽了,欲罢不能的。”
“……合着你都是看小说里瞎编的啊?”
“那怎么能叫瞎编呢?要是没有快感为什么要做零啊?再说了我也不光看小说啊,我看片儿里头的零号也都特别爽啊。”
“算了算了……”薛木无奈地摆了摆手,现在的郑大钱还是个小处男,跟他讨论这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郑大钱转了转眼珠,又低声问道:“是不是他不行啊?你俩做了多长时间?”
薛木脸上有点不由自主地泛红,想了想说,“从进来算的话,有十分钟?”
“才十分钟?!”郑大钱不小心又飚高了音量,然后赶紧又捂了捂嘴,低声说,“也太快了吧?!这不早泄吗?”
“……”虽然十分钟确实不长,可是听到郑大钱这么说万朝阳,薛木却莫名有些不爽,反驳道,“第一次难免会比较快,那就至于早泄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朝阳身体好着呢。”
“哟哟哟哟哟,还学会护食儿了……”郑大钱撇着嘴笑了笑,“第一次比较快,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不知道,”薛木喝了一口奶茶,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儿,“我当时也就是一时冲动,现在也不太想再做了,马上要过年,过完年又开学,估计也没时间想这事儿了。”
“啧啧啧……”郑大钱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怜的朝阳啊,这还不得憋坏了。”
薛木听了,连忙提醒道,“你可别当着他瞎说啊,他脸皮儿薄,回头不高兴。”
“他脸皮儿薄?”郑大钱挑了挑眉,“我怎么没看出来?”
“啧嘶──”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呗,我哪儿那么嘴欠?不过你要是跟他来第二回 了,也得第一时间主动跟我说啊!”
“……再说吧。”
郑大钱说是这么说,可开学的时候看见万朝阳又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和他俩坐一趟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挤眉弄眼地来回瞄着他俩。
“有毛病?”万朝阳贴在薛木身边,冷冷地看着郑大钱,“眼睛抽筋儿啊?”
郑大钱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万朝阳斗嘴,而是一脸慈祥地微笑着说:“没有,就看你俩吧……羡煞旁人。”
“几个意思?”
薛木怕郑大钱得意忘形说秃噜了嘴,赶紧给他递了递眼色,郑大钱忍了又忍,抬手拍了拍万朝阳的肩,说:“我知道小别胜新婚,但是宿舍好几个人呢,晚上还是收敛点儿,让人听见不好。”
“嘶──”薛木刚要反驳,万朝阳却一挑眉道,“收敛什么呀?你们之前不也没听见过吗?”
此话一出,薛木和郑大钱同时怔住,薛木一提膝狠狠顶在了万朝阳屁股上,“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
郑大钱则倒抽一口凉气说:“你们俩……之前……在宿舍……”
“没有!没有!”薛木连连摆手,“你听他吹牛逼呢!”
郑大钱扯着衣领挡了挡发热的脸:“我的天啊!我不要跟你俩住一屋了!我要换宿舍!不行……我要告晓梅说!不行!我要报警了!”
“换宿舍也不好使啊,我俩不光在301做过,宿舍厕所也做过,教学楼也做过,科技楼也做过,操场都做过,你要不转学吧。”
“万!朝!阳!”
“啊啊啊啊啊我听不见听不见!”
当天晚上,万朝阳熄了灯正准备再钻进薛木的被窝的时候被他一脚踹下了床:“你给我滚蛋!”
“嘛呀……”万朝阳爬起来揉了揉屁股,“一寒假没见着了,你不想我呀?”
“咳咳……”郑大钱轻咳了两声,提醒着两人他还没睡着。
薛木想起下午那一幕,又气又恼,骂道:“就你今天跟大钱儿瞎说八道,罚你一个月不许碰我。”
“咳咳……”郑大钱又咳了两声,什么“不许碰我”的,这话在黑夜里听着也太让他这个小处男害臊了。
“那不是开玩笑么,大钱儿也没当真啊,是吧大钱儿?”
“……”郑大钱默默翻了个身,强行装睡。
“你看他都默认了。”万朝阳又要往床上爬。
“滚蛋,说不行就不行。”薛木正色道,“没跟你闹着玩儿,生气了。”
万朝阳借着月光看了看薛木的脸色,低声问道,“真生气了?”
“真生气了。”
“……”万朝阳老实了下来,光着身子在薛木床边儿像个小狗似的蹲下,抬眼瞅着薛木,可怜巴巴道,“我错了,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你别生气了。”
“少来这套,”薛木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他的无辜外表蒙蔽,“你滚上去,老实睡觉,我就不生气了。”
“可是我想你呀……”万朝阳眨巴眨巴眼,“一寒假没搂着你睡觉了……”
“没完了是不是?!”薛木横眉倒竖,“最后一次机会,上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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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朝阳抿了抿嘴,沉默半晌,一脸沮丧地站起身,低声道,“那我上去了,晚安……”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薛木出了一口恶气,仰面躺倒,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郑大钱也融入到了其他几人均匀的呼吸声中,他脑海里仍还是万朝阳一脸的可怜相。
“妈的……”薛木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掀开被子,沉着脸爬上了万朝阳的床。
万朝阳果然也没睡着,一见薛木上来,立马露出惊喜的笑容,正要开口,薛木却皱着眉“嘘”了一声,说:“闭嘴!不许说话!不许闹!好好睡觉!”
万朝阳勾了勾唇角,连忙撩开被子,一把将薛木揽在怀里,真就啥也没干,美滋滋地合眼睡了。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在尚未散去的正月年味里悄然拉开了帷幕,高三十三班里最后几个长发的姑娘也都为了节省打理的时间剪短了头发,所有的学生都沉下了心,心中眼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倒是每天强迫学生们必须下楼活动半小时来保证身体素质的李晓梅,却显得有些“不知道抓紧”。
薛木也重新拿出了十年前的精神头来准备着几个月后的高考,只是经历过一次人生的他,紧张却不焦虑,当初他的心力都放在与同学的竞争和对永无止境的高分的追求,现在却只求竭尽所能,不负这重来一次的一年半的高中生活。
万朝阳也终于放下了学神的架子,每天晚上拿着英语卷子研究起了没完没了的完形和阅读,上学期期末的时候自己向薛木夸下海口说想考好就能考好,真拿起卷子来才发现还真不像物理数学那么简单。
至于两个人床上的故事,万朝阳也在薛木那一回动怒之后不敢再嚣张,尽管心里头很想,可除了三不五时偷偷在被子里互相帮忙之外,也没再提出过进一步的要求。
薛木不是不知道万朝阳惦记什么,但每天的学习已经消耗了不少的精力,那事儿在学校里怎么也是不方便,再加上他自己也委实有些抵触,因而万朝阳不说,他也就假装不知道了。
冬日渐暖,东风报春,学校里的柳枝悄悄抽出了嫩芽,学术报告厅里举行了斗志昂扬的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教学楼门口鲜红的高考倒计时也点亮了起来,即便是平行班的孩子们也因此而燃起了些激情,整个高三年级仿佛提前进入了沸腾的盛夏,可几周后一模考试的成绩却如一场暴雪把所有人都打成了茄子。
虽然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强调了一模卷子出得难、成绩再加三十分才有参考价值、就算没考好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努力、一切皆有可能等等等等,但孩子们看着自己的分数,再看看历年高校的分数线,一个一个陷入了“算了,人生无望”的状态。
郑大钱更是夸张,由于一模的时候正好得了重感冒,发挥有些失常,分数下来竟然才五百出头,拿着成绩单直接扑在床上崩溃大哭了一场。
“哎呀好了好了大钱儿,这回考试就是题出难了,老师不都说了嘛……”
“就是啊都说得按加三十分算,你这又感冒,怎么也得加六十分啊,看你考了五百一,加六十多分不就得五百七八了嘛!这两个月再努把力,还不得六百多?”
“哇大钱儿你考了五百一啊!不低啊!我都没上五百!”
“别哭啦大钱儿!这就是个一模,又不是高考──就算是高考,没考好也还能重来呢!”
“你这分儿根本不低呀!你不是想上中传吗?去年中传不才五百一十多嘛!妥妥够了!顶多就是专业差点儿,那也是能上呀!”
大家虽然都在为自己的成绩烦恼着,却还是七嘴八舌地围着郑大钱一通安慰。
薛木自然是最贴心的,一边柔声宽慰着,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虽然他看着郑大钱眼泪汪汪的也很心疼,但他很清楚地记得上辈子也有过同样的场景,郑大钱崩溃大哭一场之后奋发图强,二模一跃进步了八十多分,最后稳稳地上了中传,因此他也并不为郑大钱的前途担忧什么。
真正让他有些烦恼的反而是万朝阳,尽管他也老老实实地练了英语,可是一模的成绩终究也并不理想,比薛木还要低个二十多分,实在有负“学神”的称号,更何况他上辈子只上了个普通的本科,这回能不能改命还真不好说呢。
“你这语文和英语怎么办啊,瘸腿也太严重了。”晚上挤在一个被窝里,薛木有些担忧地说道。
“回头我下功夫学学,能上去。”万朝阳答道。
“行了你甭吹牛逼了……”薛木无奈道,“英语你也不是没学,不也就考了一百零几么。”
“我那还是没下功夫,我要是真努力,肯定没问题。”万朝阳又重复了一遍。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问道:“志愿你打算往哪儿填?”
万朝阳看了薛木一眼,说:“不是说好了政法了吗?”
“啊?”薛木有些意外,“什么时候说好了?”
“你不是一直相当律师么,听见人叫薛律师都以为是叫你,不去政法去哪?”
薛木抬眼瞧了瞧万朝阳,说:“你就光考虑我?你自己想学什么呢?你物理数学这么好,不想学个理工科的?”
万朝阳耸了耸肩:“我对学习没什么兴趣,没意思,都是那些理论知识来回记来回算,一点儿都不新鲜,学什么我都觉得没劲,陪着你就行了,你想当律师,我就给你当法官,专门儿判你赢。”
“噗!”薛木忍不住乐了,“你要是当法官那得回避知不知道?”
“哦……”万朝阳点了点头,“那我就当对家儿的律师,专门儿输给你。”
薛木又被逗笑了,摇头道:“就你这法律职业伦理水平,简直就是我们律师行业的败类!我看你还是别干这行了。”
“不干就不干,我不就为了图陪你上四年学嘛。”
薛木被这话暖到,轻轻吻了他的嘴唇一口,柔声道:“其实大学专业也未必就等于就业方向……你将来想干什么呢?”
“嗯……”万朝阳琢磨了一阵,说:“我感觉还真没什么想干的,我就是个不思进取的人,除了玩什么都不想干。”
薛木被这话猛然惊醒,激动地撑起半个身子道:“对对对!你还是得玩儿啊!这是正经事!”
“什么?”万朝阳没听明白。
“我真是学傻了,差点儿都把这茬儿忘了,行,你愿意跟我读法学就读,反正将来──怎么着都不一定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说:“说得志在必得似的,你这分儿上政法还有点儿悬吧?”
薛木轻轻一笑,翻身又躺进万朝阳怀里,得瑟道:“您就擎好吧,我指定能上,您可是得努把力了。”
万朝阳看着薛木嚣张的模样,温柔地在他脸上亲了亲,又甜甜地睡去了。
第五十四道题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草长莺飞,春风化雨,无穷无尽的题海中,薛木偶然探出头来,才发觉窗外的树梢上已是深绿的一片,暮春的和煦也渐渐过渡成了初夏的燥热。
年轻气盛的孩子们都已早早地换上了夏季的短袖校服,只是为了一早一晚的温差,仍会将肥大的秋季外套罩在外头,敞着拉锁,撸着袖口,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充满青春活力的手臂颈项。
教室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慢悠悠地转着,温柔地风由上至下轻轻覆在有些闷热的脸庞上。男同学早起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女同学从耳边垂下来的碎发,粉笔在黑板上飞舞摩擦的声音,和着窗外的阵阵风过时树叶的沙沙作响,落在薛木的眼中耳中,总让他片刻晃神,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安静美好,甚至怀疑上辈子种种,不过是一场大梦。
二模考试如约到来,薛木自己心态倒是平和,不过却为万朝阳有些提着心。
万朝阳这一个月也确实下了功夫,每天两套完整的英语真题,反复磨炼寻找所谓的“语感”,同时也买了一本高考作文的指导书,没事儿就拿在手上研读里头的写作方法和参考范文。
“作文你得写呀,练笔练笔,多练你才能写得顺,”薛木看在眼里,忍不住提醒道,“你读再多遍,跟直接动笔写也还是不一样呀。”
万朝阳放下书,看了看薛木,说:“写太浪费时间了,我脑子里想八百个字出来,十分钟就想完了,用笔写得写一个小时,有这功夫我又做完五篇阅读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6
“这跟做题又不一样……不是说你想明白考点是什么怎么解就能拿分的,你想?你真能把八百个字一字不漏得想好?”
“那当然不是,”万朝阳答道,“就是想好三段论的框架,心里有个谱儿。”
“你这不还是当题做呢嘛……你不练文笔光有框架有什么用?”
“文笔练是现在来不及了,我能拿分的地方不在文笔,主要靠结构和立意,我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现在给我一个作文题我想想都能想出来怎么写。”
“……”薛木无奈地摆了摆手,“跟你这理科脑袋说不明白,您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还是做我的数学去了。”
在小小的紧张忐忑中,二模成绩也终于公布了,薛木看着成绩单,只觉得双膝一软──万朝阳考了年级第一,甩第二杨钊三十多分。
薛木心中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当初万朝阳翻翻书就考过他倒也罢了,毕竟人生而不同,人家就是天生擅长理科,也无话可说,可是连他唯一擅长的语文和英语竟然都能让他这样随随便便努把力就超越,那可真是让他抓心挠肝又不得不服了。
李晓梅难掩心中的激动喜悦之情,大肆表扬了万朝阳一番,并且声情并茂地将万朝阳解数学题般的作文方法推荐给了全班同学。
英语老师也是一样与有荣焉,一天到晚将万朝阳当做正面典型宣传教育:“你们看朝阳,从来都不是擅长英语的,但是怎么样?只要用心!Nothing's impossible!It's never too late!!! ”
薛木悄悄转过头,果然迎上万朝阳一脸欠揍的表情,还冲他挑了挑眉,薛木狠狠白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嘴角却不觉露出了些笑容。
二模结束后,学校召开了关于填报志愿的家长会,家长们占领了教室和办公室,学生们却难得在这一场大考之后可以稍作休整,可以自由活动半天,纷纷跑去了操场活动散心,唯独薛木和万朝阳两人不走寻常路,又猫上了科技楼的小天台,倚着栏杆吹着微风,不胜惬意。
“你真愿意跟我上政法?”薛木微笑问道,“白瞎你这分数了。”
“那有什么的,”万朝阳温柔答道,“跟你分开四年才白瞎呢。”
薛木心中一暖,转头问道:“你就不想上个清华北大?”
万朝阳仰头琢磨了一阵,说:“要说想,其实也有点想吧。”
薛木笑了笑说:“我要是你这分儿我肯定冲北大。”
万朝阳听了,歪头道:“那你要是我这分儿,我是那你分儿,我要去政法,你还去北大吗?”
薛木捏着下巴故作纠结地思考了一阵,说:“还是北大比较重要。”
“嗯?”万朝阳配合地皱了皱眉,一把搂过薛木,沉声问道:“哪个重要?”
薛木忍笑道:“嗯……算了,还是跟你去法大吧,虽然北大法学也不错,但是比我们法大还是差点儿事儿吧!我这可纯粹是从学术角度出发,不带个人感情的。”
万朝阳看着薛木故作正经的模样,禁不住在他唇上吻了一口,又好奇问道:“你这么喜欢法律吗?还是就从小想当律师?”
薛木没想到万朝阳会突然问到这个,一时怔住,半天答不上话。
其实薛木最初对法学并没有什么热爱,刚上高中的时候亲戚朋友见面关心,总会问一句“将来准备上哪个大学”、“将来准备读什么专业”,那时的他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目标,至于大学,从小埋在心里的清华北大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或许小时候看过听过的电视剧里和人们的聊天中,都把“医生”和“律师”形容为成功的职业,而他想到要当医生开刀动手术什么的就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因而便敷衍答道“有点想当律师”。
后来上了高三,学习渐渐吃力,也明确知道北大清华与自己无缘,在二模之后与父母讨论志愿时,在保守的范围内看到了“中国政法大学”几个字,心中便冒出了“当律师也不错”的想法,因而就稀里糊涂地填报了政法,读了法律,最终也真的当上了律师,只不过这“律师”与薛木从小认为的“律师”也不是一回事,可那也是后话了。
重生以来,薛木看开了很多事情,他知道这个世界与从前并不完全相同,却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改变,经历了那一些小小的波折后,他选择顺其自然地重过这一次人生,不像刚开始时一心期待着买房暴富,也不再孤注一掷指望抱万朝阳大腿,只求与万朝阳一起,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能躲懒的时候躲躲懒,能取巧的机会取取巧,这样就最好了。
而至于大学的专业和将来的就业,说实话,他心里对万朝阳的游戏事业还是稍稍抱有些期待的,毕竟“躺钱赚”一直以来都是他和郑大钱多年来的讨论的梦想,而如果不考虑万朝阳要做什么,但就他自己来说,想来想去,他竟然还是想学法律。
尽管他心知肚明律师不是人干的活儿,但是五六年的法学教育,早已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的思维逻辑和思考方式,对规则与法治的信仰和追求早已不知不觉沁入到了他的骨髓中,虽然现实社会总是不断地打击着他这种法律从业者的信心,但面对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愿意、特别是愿意带着万朝阳一起,再次接受一回法学教育的洗礼。
“我这么说可能你会觉得有点做作,”薛木答道,“我对当律师没什么执念现在,但是……但是我很信仰法律,其实将来的就业未必就与读的专业挂钩,但是即便不做法律行业,我也愿意读四年法律,而且我也想让你跟我一起读。”
万朝阳有些意外地看着薛木,轻轻笑了笑,说:“我倒是没想到你想法这么深刻,还信仰法律了?”
薛木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你原来给我讲的什么‘自我和本我’吗?”
“记得啊,”万朝阳也跟着点点头,然后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想学法,是想追求‘超我’吗?”
薛木微微一笑:“有点儿那个意思吧,‘超我’应该是理想状态下极高的道德约束表现,但是法律和道德不同,是在另一个维度下以可量化的方式约束人类行为,即便人类无法以道德自我约束,那严格遵循法律的强制约束也算是能构成理想世界了。”
万朝阳怔怔地望着薛木,他自认也算是记忆非凡,看过的不少杂书也都能记个大概,可薛木的这一番话却也有些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让他有种不明觉厉之感,也莫名觉得这样的薛木充满了成熟性感的魅力。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了,连忙笑笑说:“你可能现在也听不懂,学了法你就能懂点儿了。”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万朝阳嘴硬道,“不就是那什么嘛……人人遵纪守法的理想呗,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热爱法律了,跟你一块儿学就得了呗。”
薛木看着万朝阳不懂装懂的模样,愈发觉得可爱,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口,两人相拥在一起,深情地凝视着彼此,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家长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教学楼。
两人一同转过头去看着下面一个个的人头,万朝阳忽然道:“突然感觉要毕业了。”
“可不要毕业了么,”薛木笑了笑,“就剩最后一个月了。”
万朝阳转头看看薛木,说:“咱俩也好了一年了。”
“唔……一年了啊……”薛木若有所思,“可不是嘛,五幺三是不?真是,下个礼拜就满一年了,时光荏苒啊……”
“我还希望时间过得再快点儿,”万朝阳道,“快点儿到咱俩上班挣钱了,过上咱们俩的小日子。”
薛木瞧了瞧万朝阳,笑道:“小屁孩儿,长大可没那么好玩儿,我倒是希望咱们永远像现在这样,除了考试,什么都不用操心。”
万朝阳用力搂了楼薛木的腰,低声道:“就算长大了,咱俩也永远像现在这样,我什么都不会让你操心的。”
薛木温柔地笑了笑,没再取笑他这幼稚的海誓山盟,任由落日的余晖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缠绵。
第五十五道题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虽然两人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想到在填报志愿这事是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主要是针对万朝阳的阻力。
万树青在开完家长会后喜形于色,因为李晓梅信誓旦旦地跟他说只要万朝阳最后这一个月别抽什么风,北大清华随便他挑,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虽然万朝阳从小在学习上从来没让他操过心,但他与妻子离婚之后,万朝阳就进入疯狂的叛逆期,自暴自弃、不学无术。万树青对离婚一事自责,看在眼里虽然心焦,却又不忍苛责,只一味放任他胡闹,心里也暗暗放弃了对他将来的什么期许,只盼着他能随便考上个大学,快些长大就业,结束了躁动的青春期,品尝了人生的艰辛,或许就能明白他的不易,塌下心来过生活了。
可是他实在没有料到,高二结束时的期末考试,他竟然一跃考进了前十,留在了实验班,一模成绩虽然一般,二模却竟然又来了个大爆发,不仅学习如此,平日在家里也偶尔开始和他心平气和地闲聊两句,渐渐没了当初离婚之后不共戴天的表现,他并不知道他这些转变因何而生,只当他是终于懂了事,开始明白要努力、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那个志愿……”万树青夹了一筷子牛肉送进万朝阳的碗里,准备开启这个话题。
“一志愿报政法,其他的您看着填吧。”万朝阳一口将牛肉吞下,含混地答道。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7
“政法?”万树青稍稍有些意外,“你……你想好了?”
“嗯。”万朝阳点了点头,又夹了一筷子土豆,“想学法律。”
“哦……”万树青端着饭碗琢磨了一阵,说,“不考虑北大法学院吗?”
“不考虑。”万朝阳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万树青默默放下了筷子,沉默片刻,说,“你这分儿……不上个北大清华的多可惜啊……你……你学法律是想当法官?检察官?律师?”
“也不一定,”万朝阳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就是喜欢法律,也不一定就干这行。”
万树青有些讶异地看着万朝阳,实在无法理解他说出的这番话。
“反正一志愿就政法了,其他的您随便。”
万家父子关于志愿填报的讨论就这么戛然而止,万树青从来就不是个杀伐决断的性格,很多时候还不如十八岁的万朝阳有主意,况且他想着从前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政法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何况上什么大学本就是万朝阳自己的事,因而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独自又研究了一番平行志愿和二三志愿的选择,给万朝阳填好了表。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万朝阳把志愿表交给李晓梅之后迅速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震动,李晓梅、年级组长、甚至校长都来轮番与万朝阳谈话,毕竟报考志愿是个人的抉择,可是考上北大清华的人数却是二中乃至全靖溪的脸面问题,这一届学生拔尖的不多,只有杨钊和万朝阳两个能比较稳妥地上清北,结果万朝阳竟然要报什么政法?这可是万不能万不能。
不过万朝阳却是油盐不进,任凭他们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一句话:“不用了,我就愿意去政法。”
最终来回折腾了一个多礼拜,几位老师崩溃吐血,也不敢随便干涉修改学生的志愿,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朝阳在志愿填报系统里鼠标一点,提交了政法大学的志愿。
薛木那边填报志愿倒没出什么差错,贺冬兰和薛峰对政法也毫无异议,只是让他比较闹心的是,贺冬兰开家长会那天,也确定了工作调动的事,学期结束后就要到新学校去报到了。
在靖溪又生活了一年半,他都几乎已经忘了当初高考结束之后就全家搬去了朝阳这件事,事实上薛峰还是如当初一样,在零八年底的时候就调到了朝阳的公司新区工作,又在春节过后以内部折扣的价格在四环边上买了一套两居室,随后就一直在忙着走动关系也想把贺冬兰调过去,直到几个月后,这事才终于敲定。
这些事情都在薛木的眼皮子底下默默发生着,只是他一来心里总是在想着万朝阳,二来这原本就发生过一回的事让他更觉得习以为常,根本未曾放在心上,薛峰在说起买房这事时还笑话过他当初想要在海淀西城投资房地产,他也只是敷衍笑笑,直到贺冬兰也要离开靖溪,他才猛然惊觉两周之后,不光是要结束这重来的一年半高中生活,也是要结束最后一段在靖溪生活的时光了。
“你要搬家?”万朝阳对这个消息也有些猝不及防,在熄了灯的宿舍里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然后连忙又压低了声音,问道,“搬哪儿去?”
“东四环,百子湾那边。”薛木闷声答道。
“东四环?”万朝阳对城区的地理情况不太熟悉,但是他也知道靖溪在北京的西郊,要到东四环去是要穿过整个北京城的,“那么远?”
“嗯,我家在那边买房了,也装修完了,我爸妈都去那边上班了,等高考完了,我们就都搬过去了。”
“那……”万朝阳脱口而出想问“那咱俩怎么办”,可仔细想想,虽说住得远了些,可这连异地恋都算不上的距离,问出这样的话也有点夸张了,“那……见面就不方便了……”
“是啊……”薛木皱着眉往万朝阳怀里钻了钻,闷闷道,“真烦。”
“我这还琢磨着高考完了,咱俩还能好好一块儿过个暑假呢……”万朝阳也有些郁闷。
薛木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你打算怎么个‘好好一块儿过’?”
“也没具体想好……”万朝阳抚了抚薛木的肩头,“可能就一块儿打打游戏、看看电影,今天我住你家、明天你住我家这样吧……”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说:“要是我爸在,你敢住我家?”
“那有什么不敢的……”万朝阳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反正你爸在我是不敢住你家,”薛木笑道,“想着我就尴尬。”
万朝阳轻轻叹了口气,说:“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反正也不能实现了。”
薛木转了转眼珠,说:“你要是真不怕我爸,你可以去我家新房子住啊,反正我妈放暑假得七月份呢,到时候咱俩在家……”薛木说着,轻轻凑到万朝阳耳边,呵气道,“想干嘛就干嘛。”
万朝阳吞了吞口水,说:“你少说这漂亮话儿。”
“怎么叫漂亮话儿呢?”薛木笑了笑,“说正经的呢,你去不去?”
万朝阳抿了抿嘴,纠结半晌,说:“干嘛非得去你们家呀,要不咱俩出去旅游得了。”
“旅游?”薛木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你想去哪儿?”
“嗯……”万朝阳想了想,说,“猛地一提我也没什么想法,夏天……要不就去海边儿呗……”
“三亚?”“北戴河?”
两人同时说出了自己想到的第一个海边,然后又同时质疑了对方的提议──
“北戴河?”“三亚?”
“你瞅你选这地儿……北戴河也叫海啊?”
“三亚?机票就得多少钱?你爸妈给你?”
而后两人再度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咱们慢慢从长计议,考完再说也来得及。”
“嗯……睡觉吧先……”
“晚安……”
“晚安……”
最后的两周时光,仿佛按下了时光的快转键,上一秒还在互相填写着同学录,下一秒就已经坐进了考场,明明刚刚还一起挤在理综办公室请老师答疑,此刻却已交上了答题卡,完成了高中三年最后一场的考试。
像是一场大战后的狼藉战场,凌乱的书本笔记如同破损的盔甲被丢弃在垃圾桶的四周,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宿舍楼里被提着抱着运送出来,掩藏在床板里的灰尘也趁机飞扬了起来,有的学生肆意地从窗口将撕碎的参考书碎片抛了出来,如同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飞舞在空中,更多的学生却只是抬眼看看,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然后低下头继续搬运着行李铺盖。
夏日的黄昏,喧嚣却又沉闷的校园,来不及渲染什么离愁别绪,偶然遇到熟悉的脸庞也只是淡淡地说上一句“走了”、“拜拜”。
薛峰拜托了一位同事开车载他们过来借薛木,简单的行李塞进后备箱,三人都坐进了车里,薛木打开车门,却有些不舍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个不过六万平米的校园,消耗了他不知多少年少的青春与汗水,他在这个教学楼为了一个简单而明确的目标努力过,也在那座科技楼第一次与万朝阳拥抱亲吻,这一片升旗广场他曾嚣张地煽动全校学生质疑学校的规定,那里的操场他也曾在跨栏跑时丢脸跌倒,而今却都要告别了。
他的目光最终停驻在校门口,万树青也找来了一辆车,正将万朝阳的铺盖往里头塞,而万朝阳正站在车旁,与他相隔百米,中间人头攒动,却还是一眼锁定了彼此。
夕阳的光芒在万朝阳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一阵热风吹过,肥大的校服随之摇曳,衬得他的身形愈发瘦削挺拔,他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抬起右手,朝薛木挥了挥,而后蜷起中间三个手指,在耳边比了比,示意薛木与他电话联系。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模样,仿佛还是一年半以前初见时一般张扬轻狂,眼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温柔与亲和,他轻轻笑了笑,恶作剧似的朝万朝阳撅了噘嘴,隔空索了个吻。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8
万朝阳脸上一热,左右瞟了瞟来往的人,抿了抿嘴,迅速地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然后转头就钻进了车里。
薛木被他害羞的模样逗乐,轻轻笑了一阵,也抬腿坐进了车里,带上车门,看着四周的风景不断地向后退去,驶出了二中的校门,也离开了这个名为靖溪的少年故乡。
中篇 象牙白塔
第五十六道题 很高兴一路上 我们的默契那么长
高考结束到放榜之前,还有三周的时间,有的学生视这小一个月为最后的大限,趁着死亡宣告之前好好享受这段什么都不用思考的人生,剩下的学生则每天茶饭不思,期待又畏惧着最终的审判,不知人生方向究竟走向何方。
薛木当然不操心这事,他十分确定自己的发挥相当稳定,上政法板上钉钉,万朝阳更不必说,搞不好会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政法,至于郑大钱他也毫不担心,以他的水平和他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去个中传也是手到擒来。
不过让薛木有些焦灼的是,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渡过这个暑假。
回到了久违的“新家”,拿到了四五年前就退休了的“新电脑”,还有薛峰的同事为了预祝薛木金榜题名而送来的“新iPhone3”,薛木忽然有了一种一步迈进了新纪元的感觉。
只是这九年前“新家”,虽然家具和装潢还算全新,但在薛木眼中也是非常过时老气的风格了;“新电脑”用的还是Vista的系统,上网还是一样要宽带拨号;尽管iPhone3已经算是相当摩登的机型了,可是里头却连wifi模块都没有,而这个年代还是二十块钱二十兆的流量费用,也根本发挥不出什么智能机的功效。
薛木在新电脑上下载了魔兽争霸和梦幻西游两个客户端,心情好的时候陪着万朝阳连线打dota,玩儿累的时候万朝阳带着他组队刷副本,一不小心就会玩到半夜两三点,睡醒的时候又该吃午饭了。
这样的逍遥日子过了一个礼拜,薛木忽然就受不了了。
“我觉得天天打游戏,太无聊了。”薛木跟万朝阳连上了YY,鼠标移动到开始游戏上头,忽然不想点下去了。
“怎么了?”万朝阳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打游戏还无聊?你觉得什么比打游戏有聊?”
薛木双手离开键盘,有些烦闷地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这个偶尔打一打吧是放松娱乐,这天天没结没完地从早打到晚,你不觉得没意思吗?跟二十四小时坐在教室里上课做题有什么区别?”
“我?我还行啊……”万朝阳挠了挠头,“这跟上课做题怎么比?”
“跟上课做题是没法儿比,”薛木扁了扁嘴,“游戏不过就是设计好的电脑程序,你按照程序设计的步骤操作,在一定错误率的范围内给你设定好的反馈,跟你按照固定的定理公式解题,在一定错误率的范围内给你设计好的分数,这不就是一回事儿吗?问题是你上课做题分考高了还能上个好大学,游戏赢得再多,退出了游戏也啥都没有了啊。”薛木越说越觉得灰心,又叹了口气,说,“不想玩儿了。”
万朝阳听了薛木的这一番理论,想了想说:“你要是不想玩了就不玩了,但是你说的这个玩游戏跟做题一样我不同意,题目都是固定的公式解法,只有正确和错误、能不能得分两种结果,可是游戏却要考验你的意识、操作、配合,要看队友和对手的水平,有的时候还关乎到显卡、鼠标、键盘、网络这些硬件问题,虽然地图是固定的,英雄也只有这么多种,但是每一局玩起来都不一样,这种不确定性才是乐趣所在,一往无敌跟做题一样没有任何随机性,那有什么意思?”
薛木听了这一番话,抬起双脚盘在椅子上,又问道:“那你这么说,梦幻就没什么不确定性啊,打boss需要什么门派用什么技能,都是固定套路,这怎么说?”
万朝阳笑了笑,说:“所以我就不爱玩梦幻啊,pvp倒是还值得玩一玩,但是这种回合制的战斗方式跟dota比起来还是无趣了,而且你也不爱玩pvp,我不就陪你打打副本么。”
薛木把嘴一撇:“难为你了昂,陪我玩儿你不爱玩儿的游戏。”
“客气什么呀,”万朝阳笑道,“你不是也不爱玩dota嘛。”
薛木又叹了口气,说:“但是我现在梦幻也不想玩了,主要我觉得这个游戏能带给我的成就感满足感太微弱了,虽然原来上课做题也没在创造什么价值,但是我也觉得在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啊,现在有种……有种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感觉……你明白吗?”
万朝阳琢磨了一阵,说:“那你想干嘛呢?看书学习?提前预习预习大一要学的课。
“……那也是不用……”薛木想了想那久违了的法理学导论就有点头疼,忽然福至心灵,道,“咱俩之前说出去旅游的事呢?就拉倒了?”
“哦……”万朝阳抬起右腿踩在椅子,双臂无意识地叠在膝盖上,“行啊,你想去哪?真要去三亚?”
“三亚也确实有点儿远……”薛木挠了挠鼻子,“可是北戴河也实在太……”
万朝阳沉默片刻,说道:“我觉得说是那么说,可是咱俩出去旅游,就算是北戴河,去一趟也得千儿八百的吧,虽然咱们现在确实还是学生,但是好歹也都高中毕业了,要跟我爸张嘴要这么多钱我也有点开不了口。”
薛木微微讶异:“这是长大了呀,还知道给你爸省钱了?”
“我主要是觉着丢面儿。”
“……”薛木有些无奈,“那你想怎么着?不跟家里要哪来的钱旅游?难不成你要去打工?”
“我之前想过,如果打工的话,去当什么服务员导购之类的,溜溜站一天好像也就能挣几十块钱,不过等成绩下来,我拿到靖溪状元的名头,去当家教补课的话,一节课怎么也能挣一百吧,如果我一次多收几个学生,比如四五个,那每个人就只收三四十,那我一节课就有一百五,按一天两节课算,一个礼拜就能有两千块,就够咱俩出去玩了。”
薛木听得愣了愣,虽然万朝阳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会成为靖溪区的状元是有些张狂,不过仔细想想倒是也无法反驳,而他更加吃惊的是他竟然早就琢磨好了这么详细的赚钱方法,犹疑半天,问道:“你……你确定……能有那么多学生?”
万朝阳淡然答道:“我爸在咱们学校当老师,让他找学生那还不容易?当然我只是说理想状态下一个礼拜两千,但是上课可能一个学生一周也就两次,如果按十个学生来算,这两千块估计就得分成三周来挣,这样的话咱俩就得七月底八月初再去,或者我就得先跟我爸借钱,咱俩出去玩儿完了回来,我这个钱挣够了再还给他。”
薛木张口结舌半晌,不知该怎么答话,挠了挠头,说:“那……那你上课挣钱了,我干嘛去?”
“你?”万朝阳笑了笑,“你先干嘛就干嘛呗,我不是说了吗,往后什么事儿都不让你操心,我说话就能养着你了,厉害不?”
薛木心头一热,嘴上却笑道:“两千块就养着我了?我也忒便宜了吧?”
“这不是刚开头儿嘛!回头不得越挣越多?”
薛木憋不住脸上的笑容,暗自美了一会儿,又说:“行了,我也不会光让你挣钱的,我也得琢磨琢磨我能做点什么。”
万朝阳在屏幕的另一头却忍不住坏笑了一阵,说:“你也不用做什么,我挣钱……你这种情况下,一般……肉偿就行……”
“滚蛋!”
当天晚上,薛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在想赚钱的事。
当初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曾经试图说服薛峰投资房地产,因为从他经验来看那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那样的投资成本太高,薛峰自然是没有同意,他后来看着世界也不同了,便也没再执着此事,想着赚钱什么的顺其自然就好,却没想到才过这么一年半,刚刚高中毕业,就要考虑其该怎么赚钱了。
薛木上辈子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赚钱这事,虽然干律师干得确实累死累活,但收入也的确不菲,研究生毕业入职的时候薪水就已经是工作了一年的郑大钱的两倍,尽管每天的日子过得像狗一样,可是每年到手的年终奖也确实能抚慰那颗受伤的心灵,再加上家里靖溪和朝阳的两套房产,让他也从不操心购房置业的事情,因此除了觉得累、想躺钱赚之外,却也没有花过心思想过如果不靠律师的固定收入,能怎么赚钱。
而现在,要学历没学历、要力气没力气,说起来也是大好青年准政法高材生,实际却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赚钱技能,他琢磨来琢磨去,最终却还是把心思放到了万朝阳身上。
“攻略?”万朝阳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听了薛木的想法有些糊涂,“什么攻略?”
“就每个英雄的攻略啊,”薛木有些兴奋地说道,“游戏论坛上不是有好多那种攻略嘛,但是我觉得都没你教得好,你就从你擅长的英雄开始,全方位的讲解一遍英雄属性啊、技能啊、定位啊、操作技巧啊、克制啊等等等等,反正你就想到什么讲什么,就当你在教我玩。完了你就录音录下来发给我,我整理成电子版,再做一些配图什么的,发到论坛上去。”
万朝阳皱了皱眉,还是不太明白,“发完了然后呢?”
“然后就等着红啊!让你能早日成为论坛大神啊!”
“成了大神又怎么样呢……我又不在乎大不大神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89
“哎你这个眼光放得就不够长远,你成了大神不光是荣誉和面子的问题,而是你这个人物形象就脱离了你自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媒体,而且会随着人气的增长有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当你有了影响力的时候,你的潜在利益就会浮现,资本就会主动朝你招手了。”
“呃……”万朝阳听得似懂非懂。
“总之你就照我说的,先录音给我就行了。”
“行是行啊……”万朝阳挠了挠头,“但是你这能赚多少钱?能比我多?”
薛木听了忍不住轻蔑一笑,“你这两千块算什么,叔叔我给你经营好了,两千万都不在话下好吗?”
万朝阳听言只觉得荒诞,也跟着轻轻笑了笑,摇头道:“行吧行吧,你愿意弄就弄,我给你录。”
“妥了!”薛木挂断电话,摩拳擦掌,眼中泛光,那遗忘许久的发财梦终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五十七道题 虽然人家说甜蜜甜蜜只是肤浅的东西
颓废了一个多礼拜,薛木终于又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激情。
他拿出了当年开电话会做记录的手速,将万朝阳的英雄攻略详细的录入到文档中,然后到游戏论坛参考了一下其他的攻略,发现各种玩家自发研究的攻略虽然不少,但是普遍来说还没有塑造独特风格的意识,帖子排版也十分简陋,甚至有些连任何排版都没有,明明是非常见解独到的内容,却因为行文和格式乱七八糟而鲜有人问津。
薛木看了这些愈发胸有成竹,他首先确定了一种自己比较擅长、同时也比较适于轻松阅读的文字风格,在万朝阳认真翔实的攻略中穿插一两句玩笑和趣图,利用字体、字号、颜色这些初级的编辑模式,给帖子大大增加活力,同时也旁征博引,将论坛中已经发布的其他相关帖子链接放在文中,并且不吝溢美之词,以便与其他楼主形成良好的互动循环,最后在帖子的开头结尾以及签名档中反复强调“SUN”这个ID,以确保形成自己的“品牌概念”。
第一篇帖子发出去之后,薛木迫不及待地先把链接发给了万朝阳,万朝阳通读下来颇为意外,自己口述的那么枯燥繁冗的内容,竟然被薛木这么一包装,变得又诙谐有趣又印象深刻,颇有些“寓教于乐”的意味,只是他对这个ID却有些不太理解:“孙?什么意思?”
“什么孙?”薛木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万朝阳的评价,却没想到冒出这么一句,以为自己是打了什么错别字,赶紧又检查了一遍帖子。
“这个ID啊,为什么叫孙?”
“噗──”薛木一口血喷到屏幕上,“什么孙啊!那是sun!太阳!不是你吗!”
“哦sun啊……”万朝阳也被自己逗乐了,“我还说呢哪来的孙……但是你这叫sun合适吗,日什么的……”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说:“日怎么了,以后你的昵称就是小日,挺可爱的!”
“什么玩意儿……”万朝阳苦笑着嘟囔了一句,“还小日呢……”
第一个帖子发出去之后并未如薛木所料一夜爆红,可能是论坛太过活跃,一不留神就沉出了首页,而如果没有有效的顶帖,很快就会被湮没在浩瀚烟海里。
薛木看在眼里有些心焦,心说要不要注册几个马甲给自己顶帖?可是再一想又觉得风险有点大,万一被管理员发现灌水什么的搞不好还要封号。
犹豫再三,薛木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用“木头蛾子”的用户名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光明正大地以亲友的名义帮忙顶贴,另一方面则把精力心思还是放在了继续写新攻略上头。
如是搞了两个礼拜,薛木保持着三天一更的频率也发了四五篇帖子,也终于有了几个“粉丝”,开始认真顶贴讨论,偶尔还会“催更”,点名求某些英雄的攻略,薛木内心激动不已,表面上却还是要波澜不惊,维持着“SUN”的人设,与粉丝们热情互动。
而与此同时,高考成绩也终于放榜了。
毫无悬念,万朝阳轻轻松松拿了靖溪状元,薛木的成绩也妥妥进了政法,郑大钱也超水平发挥,一不小心还浪费了三十来分,杨钊也有惊无险,擦边进了北大,总之除了万朝阳与当初不同外,其他的同学们都像上辈子薛木所见的一样,稳稳地各自考进了理想的院校。
尘埃落定,作为班长的杨钊自然就忙着操办起来了谢师宴的事,商量的结果也和当初相同,返校拿毕业合影那天一起聚餐,然后去白月光唱歌。
返校的时间自然是上午,聚餐和唱歌是在中午和下午,除了薛木之外,大部分的同学们都还住在靖溪,也没有人考虑到他会有交通不便这个问题。
二零零九年的北京,地铁还是两块钱坐到底,学生的公交卡还能打四折,可是二零零九年的夏天,东边的地铁还没有通到薛木家,西边的地铁也还没通到靖溪,刚刚从二中毕业的薛木还没有拿到政法的录取通知书,也只能使用着薛峰和贺冬兰的普通公交卡。
薛木研究来研究去,发现要想准时到达学校领毕业照,坐公交穿越早高峰的北京城,那他恐怕五点就得出门了,因此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提前一天回靖溪,在老房子里住一晚,第二天聚会结束了再住一晚,第三天再回来,稳稳当当。
万朝阳得知这个安排兴奋不已,虽然两人每天都在短信电话语音从未间断,可毕竟从高考结束至今也已经小一个月的时间没见着面了,当即就向万树青报备了说要去“同学”家住两晚。
“同学?薛木吗?”万树青并不认得万朝阳几个同学,下意识地如此问道。
“嗯……”万朝阳莫名有些心虚,“他们家搬朝阳去了,考完试就走了,这不一直没见着吗,完了他拿毕业照不方便,就先提前回来一天,再晚走一天,我就说正好跟他一块儿待两天。”紧张的万朝阳无意识地话多了起来。
虽然万朝阳生日和元旦那两件事让万树青心里对薛木还是有些芥蒂,不过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他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只是听万朝阳这么一说,又不免问道:“他自己回来啊,那他家没人?你让他来咱们家呗。”
“不用不用……”万朝阳连连摆了摆手,心说有你这么坏儿子好事的老爹吗,“我们那什么……还有大钱儿和大钊呢,一块儿在他们家玩儿,当着您玩儿不起来。”
万树青点了点头,自然也明白这个岁数的小伙子在他这个叔叔面前难免拘谨,顺口又问道:“他们都考哪儿了?”
“大钊北大,大钱儿中传,薛木跟我一样,政法。”
万树青忽然一愣,“你们是……商量好的?”
万朝阳心里一沉,却故作淡定道,“是啊,他也想学法律,就跟我报一样的了,一块儿去……那不还有个照应嘛!”
“哦……”万树青看着万朝阳,迟疑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暗道:难不成考那么高分都不愿意去北大是为了就合这个薛木?再怎么讲哥们儿义气也没有这样的吧……
──出发了吗
──出发了
──到哪儿了
──刚上车
──快到了吗
──早着呢
──到哪了
──西单
──快到了吗
──军博了
──到哪了
──有完没完!
在万朝阳孜孜不倦的催促的短信中,薛木终于回到了靖溪,一下车就看见万朝阳背着个破包站在车站边上的树荫里,汗流浃背,脸都晒红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0
“你缺心眼儿啊!”薛木推了万朝阳一把,“我不是说到了跟你说吗?谁让你在这等了?”
万朝阳揉了揉被薛木搡了一下的胸口,脸上却带着止不住的微笑,“没等,我也刚到。”
“放屁,脸都晒红了。”薛木抬手摸了摸那发热的脸,“也不知道擦防晒霜。”
万朝阳抬手轻轻握住薛木的手,温柔地在掌心里捏了捏,仍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只看得薛木脸上也热了起来,连忙抽回了手说:“赶紧进屋吧,热死我了。”
上楼开门开空调,薛木站在空调机送风口一把脱下T恤,惬意地舒了口气,然后一拍大腿懊恼道:“刚才也没买两根儿雪糕!”
万朝阳看着薛木光滑的后背因汗水微微反射着光,愈发显得性感亮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上前两步,轻轻从背后将他拥住。
“哎呀都是汗!”薛木挣了挣,“起来起来,热死了。”
万朝阳却用力箍了箍薛木的腰,僵硬的下身抵在了薛木的臀上,沉声道:“不想起来。”
薛木的身体一僵,也不免动了动喉结,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先……先洗个澡……”
“我等不及了……”万朝阳的话未说完,手却已抚上了薛木那也早已挺立起来的分身。
T恤短裤很快被褪到地上,内裤与袜子一路铺到卧室,万朝阳的书包也被敞着拉锁扔在床边,从包里掏出来的润滑液和安全套散落在床上。
“啊……”炙热的肉棒缓缓挤进了薛木温暖的后穴,久违的钝痛感和异物感再次将薛木包围。
开了一次荤就憋了半年,万朝阳早就已经如饥似渴了,尽管眼前的薛木脸上写满了痛苦,他还是两眼冒火,情难自禁地一捅到底。
热切的吻覆在薛木的唇上,灵巧的舌头钻进他的口腔当中,拼命地吸吮品尝着他的唇舌,肉棒也是一样急切地抽插递送着,交合处不断响起撞击的声响和咂咂的水声。
“啊……唔……轻……轻点儿……”薛木微张着唇,无意识地回应着万朝阳的吻,呻吟和讨饶声不断地被万朝阳吞噬在口中。
“嘶……啊……”万朝阳一声低低的嘶吼,完成了自己的冲刺,再低头一看,薛木不出所料又软了。
“我……我……”万朝阳挠了挠头,满怀愧疚,“我又光顾着自己了……我……我给你口……”
“嗯──”薛木来不及拒绝,下身却已被万朝阳含进了口中。
“啊……啊……”薛木的声音与方才的痛苦全然不同,万朝阳抬眼看着他迷醉的样子,卖力地又是吸又是裹,手上也不忘拨弄爱抚着他的卵囊和乳头,很快,随着周身一颤,乳白的精液喷涌而出,再次被他一口吞下。
“你……你别这样……”薛木抽纸擦了擦万朝阳的脸,“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你别回头闹肚子……”
万朝阳微笑着爬到薛木唇边吻了一口:“怎么不好吃?好吃着呢。”
“去……”薛木皱着眉推了万朝阳一把,“一股精液味儿,腥死了。”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躺在薛木身边,搂着他的肩膀,沉默片刻,说:“你刚才是不是又没爽?”
“嗯……”薛木将纸团丢进床边的垃圾桶里,“没事儿……你爽了就行了。”
“唉我刚才太着急了……”万朝阳挠了挠脸,“半年没那个了,我一时没控制住……”
“没事没事……”薛木连忙安慰道,“这个本来就……反正我最后也射了就完了呗……”
“不行不行……”万朝阳摇了摇头,“我必须得把你操爽才行,要不我白当一号了。”
“……”薛木心中无语,话好像是好话,可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我好了。”
“什么?”
“可以再来一轮了。”
“什么?!”
“来,我这回慢慢操,给你操爽。”
“哎!不用不用!哎!哎!”
第五十八道题 I wanna take a rideyour disco stick
“啊……啊……”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卧室的床上,两具年轻的肉体正纠缠在一起。
薛木环着万朝阳的背,眉头深蹙,轻咬着下唇,呻吟声随着万朝阳的动作而不断地从口中逸出。
万朝阳卖力地抽插着,眼神专注地盯着薛木的有些痛苦的脸色,目光向下一瞥,心却一沉。
“你怎么……又软了……”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抚上了薛木已经疲软的肉茎。
“嗯……”薛木仍紧紧闭着眼,拨了拨万朝阳的手,“别弄我了……你快点……”
万朝阳也不觉拧起了眉头,扶着薛木的腰身直起上身,收起双膝跪坐起来,将薛木的小腿架在肩头,双手把握着他的髋骨,又用力操干起来。
“有没有感觉?顶没顶着?”万朝阳一边认真抽送着,一边有些忐忑地问道。
薛木喘息着张开眼睛,看着万朝阳的有些心虚的眼神,咬了咬唇,柔声答道:“顶……顶着了……”
万朝阳听着薛木如此说,可垂目一看,那块儿仍是萎靡绵软的样子,不免有些灰心,一面继续抽插,一面又伸手去爱抚套弄,可无论如何卖力,直到自己射了出来,薛木也没重新硬起来,最终还是结束之后手口并用,才给薛木打了出来。
“怎么回事……”万朝阳眉头深锁,躺在薛木身旁,好像全部的自信心都被击垮了,“这两天做了三四回了,回回都还是一样……”
薛木胸膛还在起伏着,翻身抚了抚万朝阳的眉眼,安慰道:“没事儿……你爽了,我最后也爽了呀,这不就得了?”
“那不行,”万朝阳推开了薛木的手,懊丧地坐起了身子,“这个事本来就应该是一起享受的,现在纯是你咬牙让我爽,完了又是我单方面给你弄,这根本不对!”
薛木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那……那可能就是这样……我……我就是没有那种感觉啊……可能我不适合做零号?”
万朝阳听言,扭头看了看薛木,问道:“那你想操我吗?”
“……”薛木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万朝阳的屁股,“不想。”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1
万朝阳默默叹息一声,又像是无奈,又像是松了口气,“那怎么办,老这样也不行啊。”
薛木挠了挠鼻子,只得又安慰道,“没事儿……慢慢来呗……这个……这个也要磨合吧我觉着?不行……就看点儿片儿学习学习……”
万朝阳沉默半晌,抬眼看向薛木,道:“我从小到大,除了体育方面不好之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挫败的事,我在Google上都查得明明白白的了,什么角度、力度、速度,都是按着科普的来的,我真是想不明白怎么就是不行。”
薛木听言,忙道:“哎你这么说,这不也算是一种体育活动嘛,难免你不擅长……你就是……嗯……加强加强锻炼,健健身啊游游泳啊什么的,身体素质好了,这事儿……没准儿就能强点儿。”
“你确定?”万朝阳问道。
“不确定……”薛木一阵心虚,“我只能是这么猜测……而且我可能真的就……我本来就是直男吧应该!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么放下矜持地给你那什么……所以……所以我可能就是……就是身体上没有那个功能你明白么?”
万朝阳眉头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你是直男?怎么着?你还想干女的?”
“……”薛木无奈地翻身下床,“算了算了,不聊了,赶紧洗个澡吧,待会儿迟到了。”
返校领毕业照的时候,难得学生老师们都个个笑逐颜开,苦熬了一年的时光,此刻总算都得到了解脱,即便偶尔有发挥失常名落孙山的,也都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被淹没了自己的沮丧。
聚餐的地点是连兴城里一家名气不小的饭店,十三班包下了三楼最大的包间,分了三大桌才终于坐下。
各科老师都列席其中,李晓梅端起酒杯,却也不想再发表什么长篇大论,只一声诚恳的祝福,便宣告了开席。
学生们一一向老师们敬酒致谢,很快就有些不胜酒力的上了头,说着说着就开始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有的是对那苦闷却充满干劲的高三的怀念,有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的胆怯,也有的是对终将散场的友情的不舍。
向来是性情中人的郑大钱也是头一批开哭的人之一,两瓶啤酒落肚他就开始搂着薛木眼泪汪汪,口口声声和他一起从小长到大,现在终于要分开了如何如何。
薛木吸取了元旦那回的教训没敢多喝,一面轻拍着郑大钱安慰他,一面心中暗自吐槽两个人都没有一个出北京的,说什么分不分开的,更别提毕业回国之后就又一起租了房子住了三年,哪来的这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万朝阳为人处世一向比较冷淡凉薄,出于礼貌一一向几位老师敬了酒,又跟同宿舍的喝了两口,便在薛木旁边坐下,冷冷地看着挂在薛木身上的郑大钱,不再举杯了。
薛木一边宽慰着郑大钱,一边扭头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万朝阳,低声问道:“你喝了?”
“嗯……”万朝阳点了点头,动作有些迟缓。
“喝了多少?”薛木又问。
万朝阳仔细回想了一阵,说:“一瓶……吧……”
“啧,”薛木皱了皱眉,“大夫说了你过敏,还喝?”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措辞半天,开口道:“不喝了。”
“谁说不喝了!”怀里的郑大钱突然蹦了起来,“都不许不喝!不醉不归!”
聚餐结束,老师们自行退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涌进白月光,开了一个宛如年会会场的大包厢,吐了一起的郑大钱恢复了几分精神,但醉意却没有消退,握着麦克风蹦蹦跳跳地狂唱了一顿王心凌,最后把上衣一脱,在欢呼和尖叫声中大跳了一曲舞娘。
薛木与万朝阳相依相偎地拥在一起,微笑地看着台上疯狂舞蹈的郑大钱,忽然莫名有些心酸,上一世里郑大钱也是这样,永远快快乐乐,永远没心没肺,在大大小小的聚会活动中他都是最活跃最有感染力的那一个,好像从高中到工作,一直都没有变过,但只有薛木知道,他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和苦闷,只是从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不过好在,现在的他还是真的那样单纯的快乐的。
“你再喝点吧。”万朝阳忽然在耳边轻轻说道。
“什么?”薛木扭头看了看他醉眼朦胧的样子。
“我喜欢看你……喝醉的样子……”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说:“还有你这么劝酒的?”
万朝阳的头靠在薛木的头上,轻轻蹭了蹭,说:“你喝醉了……特别可爱……”
薛木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万朝阳的脸,“你现在这样也挺可爱的。”
万朝阳攥住薛木的手,噘嘴就要亲他,薛木连忙躲了躲,四处张望一番,好在他们坐在整个包厢最角落的地方,大家也都忙着说笑玩闹,也没人注意到他俩。
“亲一个……”万朝阳噘着嘴,醉醺醺地,像个不讲道理的小男孩。
薛木看着他幼稚可爱的模样,心里却不觉加速了起来,左右瞄了瞄,探着头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薛木……”一个轻快甜美的吻结束,万朝阳一把拥住薛木,把头埋在了薛木颈窝里。
“嗯?”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薛木眼睛还在四处乱瞟着,生怕别人会看到他俩这副太过亲昵的模样,而紧张之余,竟然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我……我技术太差了……弄不爽你……”万朝阳的声音闷闷的,满腔的自责和委屈。
“怎么还纠结这事呢……”薛木口中有些发干,连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然而一探身子,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些反应。
“我从来没有……没觉得自己……这么笨过……为什么就是学不会……”
薛木心头一热,捧起万朝阳的脸,发觉他眼眶竟然有些泛红,配合着一张醉酒发白的脸,竟像个委屈的小兔子似的,看得他心疼不已、也莫名地心动不已,他轻轻抚了抚那有些扎手的寸头,附到他耳边柔声道:“傻小子,我喜欢你,我愿意跟你做,至于那什么……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万朝阳委委屈屈地说,“我就算自己不爽……我也想让你能爽。”
薛木笑了笑,说:“那咱俩这不想得一样嘛。”
“唉……”万朝阳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废物……”
“不至于不至于……”薛木赶紧又安抚地搂了搂万朝阳,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动了动喉结,“要不……咱们换个方向努力努力试试?”
匆匆与同学们作别,薛木装作扶着醉酒的万朝阳提前离场的样子,飞速打了辆车回了家,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扒光了万朝阳将他推倒在了卧室床上。
“你要……操我吗……?”万朝阳迷迷糊糊地问道。
“不……”薛木咬了咬下唇,抽起旁边的枕巾盖到了万朝阳眼睛上,除掉自己的衣服,跨坐在了万朝阳的身上。
酒意侵蚀着万朝阳的思考能力,枕巾遮挡了他的视线,只有下身被薛木的肠壁包裹的触感一如既往,而耳边听到的薛木的轻吟,似乎由于前几次不同。
薛木一手扶着万朝阳的肉棒一点一点地坐下去,一手撑在万朝阳炙热的胸膛,这两天以来做爱的频率太高,已经不需要什么扩张的步骤,薛木就已经可以容纳进万朝阳的分身了,钝痛感与异物感也似乎没再那么强烈,同时竟然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
“呼……”整根没入,薛木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目被蒙上的万朝阳,他的嘴唇微张,双手无意识地扶着薛木的腰侧,胸膛有些激动而忐忑地起伏着,而自己的充血的肉棒横陈在他的小腹上,早已淌出了一滩透明的液体。
薛木难以相信自己会以这样的姿势骑在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儿身上,忙甩了甩头,想摆脱这种羞耻的念头,继而双手撑着万朝阳的胸口,缓缓地移动起了自己的腰臀。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2
“啊……”薛木和万朝阳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吟,万朝阳从未体验过不用自己出力而由薛木主导的快感,而薛木也因自己掌握着移动的速度和角度而有效地避免了很多痛感,甚至品尝到了一种微妙的摩擦而生的快感。
“啊……啊……宝贝儿……爽……”不知是不是醉意上头,万朝阳胡言乱语地叫了薛木一声“宝贝儿”,薛木听在耳中,愈发觉得羞臊,同时却也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愉悦感。
他慢慢加快了速度,摇摆着自己的腰肢,吞吐着万朝阳的肉棒,而自己的分身也在万朝阳的小腹上不断地轻轻摩擦,流出了越来越多的液体。
万朝阳终于情难自抑,一把掀开眼前的枕巾,撑起上半身将薛木拥进了怀里。
“啊──”骤然又深入的几公分让薛木情不自禁地惊呼了出来,还来不及反应,万朝阳却已经托着他的双臀,开始猛烈地抽插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操……你他妈……不是喝多了吗……”
“就喝了一瓶……我心里有数……”万朝阳玩命地操干着,只是说话还是有些不利索。
“嗯……嗯……啊……啊……”薛木扶着万朝阳的双肩,跪在床上的双腿有些打颤,他明显察觉到了自己感受的变化,尽管没有所谓的什么前列腺高潮,却明确地在万朝阳的递送摩擦中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快感。
“爽吗……爽吗……?”万朝阳一手托着薛木的臀,一手攥住了他坚挺的肉棒。
“爽……爽……”
“真的?”
“真的……爽……”
万朝阳大受鼓舞,一面继续抽插着后穴,一面不停地套弄着肉棒。
“啊啊啊啊啊……”薛木从未感受过前边后边一同夹击的快感,一时只觉天旋地转欲仙欲死,终于,身体一阵轻颤,射在了万朝阳手中,同时后穴一紧,也夹得万朝阳射了出来。
“啊……我操……”薛木彻底脱了力,瘫倒在万朝阳的身上。
“这回……爽了?”万朝阳的酒劲还没褪,说话仍有些吃力。
“嗯……”薛木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虚弱地点了点头。
万朝阳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抬手抚了抚薛木的背,“下回的目标……操射!”
薛木喉头一甜,感觉一口鲜血就要喷出来了。
第五十九道题 属于我们闪闪发亮的爱情 我们再一起努力
一场难得的欢愉之后,疲倦和酒意催着两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晚上十点来钟,两人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个没完。
薛木有些茫然,在这个还没有外卖软件的年代里,穷乡僻壤的靖溪又没有夜夜笙歌的麻小烧烤,这个点儿饿了能吃什么?
“你家有菜吗?”终于清醒过来的万朝阳问道,“我会做饭。”
薛木打量了一下万朝阳,撇嘴道:“先不质疑你手艺怎么样,我们家好几个礼拜没人住了怎么可能有菜啊。”
万朝阳默默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表,说:“实在不行……上我们家吧,我们家应该还有吃的。”
“拉倒吧。”薛木一想起万树青就满心的尴尬,只能翻身下床来到厨房,打开柜橱和冰箱仔细翻了翻,万幸在冷冻柜里找出了一盒速冻饺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刷锅接水开火,不出十分钟热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电视里重播着《武林外传》,空调送着冷风,饺子冒着热气,薛木与万朝阳都只穿着一条内裤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饺子。
薛木盘腿双腿,一边吃着看着一边傻乐,或许是太久没有接触这么古老的笑话包袱了,竟然让他好几回笑得差点呛着。
万朝阳的心思却不在电视上头,目光不住地往薛木身上飘,煮饺子时被热气熏了满头的汗水,配合着一边吃饺子一边笑得咳嗽的狼狈模样,在他眼里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看我干吗?”万朝阳的眼神终于被薛木发现了,“我脸上有花儿啊?”
“看你好看呗。”万朝阳微笑答道。
“嘁……”薛木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然后又被电视上钱夫人一句“不用找了,我送货上门儿”逗得捧腹大笑,碗里的醋都差点洒了一身。
万朝阳没被包袱逗笑,反而看着薛木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薛木看着万朝阳,笑问道:“你是乐钱夫人呢还是乐我呢?”
万朝阳微笑答道:“我就是乐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浪漫的感觉。”
“浪漫?”薛木忍不住又笑出了声,“穿个小裤衩儿吃速冻饺子看武林外传有什么可浪漫的?”
万朝阳想了想说:“感觉就像咱俩提前过上了两个人的日子,平淡的浪漫。”
“哟哟哟,还平淡的浪漫呢,”薛木撇了撇嘴,“咱俩在一块儿就过这种日子?我跟你说一百八十平的大床、三层大别野、自带花园泳池、车库里停着五辆顶配跑车、川鲁粤淮法英德意的厨师随时standby、管家女仆警卫加起来不少于十人,这样勉强能扒上‘浪漫’的边儿。”
万朝阳听言又笑了笑,说:“成,那我朝这个方向努力。”
“你?”薛木挑了挑眉,又夹了一个饺子转头看向电视,“你先打好你的游戏吧!”
一趟靖溪之行结束,回到朝阳,薛木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心愉悦,竟然有一种微妙的仿佛嫖了个娼的满足感,继而想到自己二十七岁的高龄嫖了十八岁的万朝阳,顿时感觉警钟长鸣,不敢再胡思乱想。
万朝阳虽然没有薛木想得那么不堪,却也是一样由内而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送走薛木之后就火速开展了自己的家教业务。
万树青一开始没想到万朝阳会有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暑期实践确实有益,不过也没必要一节课带四五个学生这样薄利多销,赚钱的目的盖过了实践的手段,难免有些本末倒置。
不过在他得知万朝阳是计划用自己挣的钱去旅游之后,倒觉得欣慰不少,帮着他促成了这事,心说这孩子经历了一回高考,真的懂事了许多,还知道要自己挣钱带老爸出去玩了。
然而令万朝阳有些没料到的是课程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因为他原本只帮薛木一个人讲过题,虽然薛木自认为自己天赋有限、全靠努力,可实际上他能在靖溪进入二中的实验班已经是非常出色的学生了,只是与其他同班的擅长理科的同学相比稍显逊色而已。
可慕着“靖溪状元”之名前来的学弟妹们的资质就实在参差不齐,原本十分钟就能给薛木讲透彻的内容,有时一个钟头也说不明白,而且一起教的学生太多,难免出现一个学生早就明白了无心再听、另一个却始终眉头深锁不得其解的情况。
万朝阳不得不给领悟快的布置新的内容,然后反复给跟不上的讲旧的内容,导致做难题的一直思路受干扰,进度慢的又觉得自尊心受挫,总是给万朝阳折腾得焦头烂额。
而另一边薛木的赚钱伟业进展得也不甚顺利,尽管保持着稳定的更新频率和十分用心的粉丝维护,帖子也都被管理员加了精,楼也盖了不少层,可他还是明显感觉到热度达到了瓶颈,而且这种瓶颈似乎不是他再继续如何努力就能打破的。
正在困扰的时候,录取通知书已经送上了门,同学们纷纷在QQ群里报了喜,郑大钱的一句“终于可以把校内和FB上的院校光明正大地改掉了”忽然惊醒了薛木,他竟然忘记了还有社交网络这回事。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3
电光火石,薛木自己先注册了一个人人的账户,然后疯狂地把所有能加的大学中学小学校友都加了一溜够,把能开的功能也全都开了个遍,随后就迅速地分享了一篇最热门的攻略帖子,接着又催促着万朝阳也开了账号,重复他的这一系列操作。
万朝阳正忙着给学生讲课,哪顾得上这些,敷衍两句之后也就顾不上那么多,干脆把密码告诉了薛木让他去折腾了。
薛木对万朝阳主动上交密码这事没有任何关于“两个人彼此坦诚亲密无间”的认知,而是单纯地当做了经营万朝阳游戏事业的一项重大步骤,兢兢业业地布置了一番万朝阳的页面,直到最后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万朝阳的学院班级填的是“民商经济法学院09级5班”。
“你是民商的啊?”薛木迅速给万朝阳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万朝阳虽然放弃了北大选了政法,可是按照他的成绩本来也是可以冲击提前批次的法学院本硕连读实验班的,只是薛木上一世没达到那个水准,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万朝阳则是根本没考虑这一点,不希望自己上学的内容和薛木有任何的不同,也就直接放弃了这个的机会。
万朝阳精疲力竭的送走了学生,拿起手机一看,猛然一惊,忙回复道:“你不是?”
“我是国经的。”
万朝阳看着薛木的回复,半天没回过神来,连忙直接拨了回去。
“喂?”
“什么意思?什么国经?”
“哦,国际法学院,原来叫国际经济法学院,简称国经,到现在改了名,简称也没变。”
“怎么会这样?咱们不是都报的法学吗?为什么不经咱们同意就分到两个院去了?”
薛木听着万朝阳那头焦急的语气,忍不住笑了笑,说:“一样的一样的,咱们学校因为法学生太多,所以分了四个法学院,方便管理,上的课什么的都一样。说到这个还有个笑话呢,世界上只有两个学校把同一个专业分四个学院,一个是咱们学校,还一个你知道是啥?”
“……”
“霍格沃茨!哈哈哈哈!”
“……不好笑。”
薛木又干笑了一阵,模仿着宋丹丹的语气说道:“没有幽默感哈。”
“幽什么默!”万朝阳烦躁地一蹬鞋躺到了床上,“都不能在一块儿上课一块儿住了!”
薛木听言愣了愣,继而又笑道:“谁说不能一块儿上课了?大一第一学期的课是排好的,之后每学期的课都是自己选的,咱们完全可以选一样的课呀!”
“所有的课都自己选?”万朝阳有些意外,“大学的课不是有必修选修什么的吗?”
“必修的课也有很多老师开同一门课,上哪个老师的课都自己选,”薛木有些与有荣焉地说道,“咱们好歹是法大,学术的自由和民主还是最基础的嘛!”
“你怎么知道的?”万朝阳拧了拧眉,“你都研究过了?”
“呃……啊……对啊……就……就是在人人上看的嘛!有很多师兄师姐转发的入学须知。”
“人人?哦你是说校内?”
“啊校内校内……人家都已经改叫人人了,还校内校内的。”
“那你们国经不是也不叫国经了么。”
“嘿你这到记得挺快!”
“那住怎么办?给你分配的哪个宿舍?”
“菊园三号楼309,你呢?”
“菊园二号楼408。”
“哦哦,挺好的,都是菊园,菊园是咱们学校最好的宿舍了,梅兰竹都是上下铺,巨小,就菊园是上床下桌,特宽敞,屋里能打羽毛球,咱们这届男生运气好,就是名字怂了点儿哈哈哈。”
“……”
“咋的了?”
“住在两个楼里,好个屁。”
“……”薛木不知何时也离了电脑跟前躺到了床上,“俩楼都挨着,走路也就几分钟,这你都嫌远?”
“嫌。”电话这头的万朝阳沉着脸,“我就要跟你一床睡。”
“咦……”薛木偷偷笑了笑,“咋这么不要脸。”
电话那头的万朝阳气呼呼的,连情话都不愿意开口说。
薛木暗自笑了一阵,又道:“就算咱俩在一个班一个宿舍,你也不能在宿舍里……怎么着啊是不是?”
万朝阳赌气道:“我才没想怎么着呢。”
薛木忍俊不禁,又说:“不过你要是真想跟我住一张床……”
万朝阳忙竖起了耳朵。
“反正昌平那么远……平时也回不了家……租个房子也是可以的嘛……”
“租房子?”万朝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租房子要多少钱?”
“嗯……那个地段这个年代……”薛木琢磨了一阵,“租个一居室我估计一千四五顶天儿了吧?”
万朝阳骤然又泄了气,一千四五,他拼死拼活地上一个月的课也就挣两千块钱,交了一千四五剩下五百块能够吃喝的吗?
“我妈一个月估计能给我两千块生活费,”薛木兀自盘算着,“吃的喝的省着点花儿,也不买衣服什么的话,其实一千块就够了,”
万朝阳一听这话,顿时又来了精神:“你妈能给你那么多钱?”
“给啊,她老说让我在外边不能抠门啊这那的,非要给我钱,可是我哪儿上外边儿去啊,我现在想想我上大学攒下的钱可能比上班攒的还多。”
“啊?”
“啊没有没有,你爸能给你多少?富裕出来五百总能有吧?你要真想租房咱俩完全没问题。”
“呃……”万朝阳挠了挠脖子,“没问题是没问题……但是我也不能让你出那么多啊……”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4
薛木轻轻笑了笑,说:“怎么着?你还真想养着我啊?”
“……嗯。”万朝阳没有底气地应了一声。
薛木听了心里一暖,说:“行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叔叔将来有要靠你养着的时候,甭着急。”
一通电话粥一不小心又煲了一个多钟头,挂断电话,薛木又赶紧爬起来接着去布置两个人的人人页面,尽管他当初没怎么花过心思在社交网络上,但是大学时代的人人网还是必备的社交工具,好多校内讲座消息、选课指导、复习攻略等等,人人网上往往比学校BBS还要全面,因而把人人经营好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好容易拾掇得差不多了,薛木忽然又想起来郑大钱那句话里提到的FB,连忙又打开了Facebook的页面,又把两个人的账户注册归置了一遍。
在这个重生的世界里,许多事物都与薛木当初经历的不同了,比如那曾被防火墙挡在外头的Facebook、Twitter、Google、Youtube,如今都可以正常地登录使用,不过对于互联网在整个中国大陆都还没有普及多少年的情况下,大部分懂得上网社交的都还是年轻的大学生,也更倾向于适用界面更加亲切的人人、博客、百度、土豆这些站。
薛木想到当初那个时代里由于一堵墙而屏蔽的外部竞争,导致了不少垄断恶霸的企业行径,却也催生了许多独特的国产网络现象,却不知如今没有了这墙,对于他和万朝阳的未来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如是又折腾了几个礼拜,大半暑假已悄然流逝,“SUN”这个dota大神的形象也总算被薛木运作了起来,跳出了游戏论坛之外,在不少其他社交网站都可以看到对万朝阳的攻略的膜拜、致敬和探讨。
尽管在这个版权意识尚不强烈的年代,还是有许多未经许可的引用、抄袭、搬运的现象,不过薛木很巧妙的将SUN的独特标识烙印在字里行间,任凭如何被搬运剽窃,最终都仍可以追本溯源找到SUN这个本尊。
万朝阳辛辛苦苦的复出也总算有了收获,拿着自己的一笔血汗钱露出了农民伯伯丰收的笑容,只是在和薛木探讨了一下距离、开销和游玩时长之后,发现这两千块要想两个人开开心心地晚上四五天,最远也就只能到浙江了。
不过浙江也好,两人好好规划了一番路线,在还不能网络订票的年代里,一起约在了售票点买能坐到一起的车票,只有万树青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跟我去旅游啊?
“卧槽你们要去浙江?”学了一个暑假的车,白皙的容颜早已憔悴损的郑大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不军训吗?”
“今年不是六十周年国庆么,”薛木夹了一筷子酥肉,“我们学校要准备阅兵的一个方阵,所以我们这届这个暑假不军训,明年放的时候再训。”
“我靠!”郑大钱愤怒地摔了筷子,“那你们就生生放了三个月假啊!”
“我们明年还少放半个月呢!而且六七月份军训不必你们现在热?”
“那能一样吗!”
“哎呀行了行了,你也别这不平衡了,赶紧多吃几口肉吧,明天去了军营就只能吃馒头酱豆腐了。”
郑大钱满肚子灰心失望,好好的一个高三暑假,等分数等了一个月,学车学了小两个月,只去云南玩了两天,回来就要开始军训,结果人家薛木舒舒服服在家吹了两个月空调,现在要跟男朋友奔浙江去了,早知道他就跟宿舍的几个新同学一起吃晚饭,不来找薛木见面找这气受了。
郑大钱越想越来气,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好,早晨天一亮就苦着一张脸换上了粗糙的军装、背着铺盖卷、拎着脸盆暖壶,排起了队准备奔赴军营。
他脑子里正幻想着自己一朵娇花在烈日下站军姿还不知怎么晕倒比较美丽,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扭头一看,却是一张有些眼熟的帅气的脸。
“真是你呀!帅哥!”
欧阳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六十道题 是谁开始先出招 没什么大不了
郑大钱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先是本能地一阵紧张害羞,继而认出是曾有过一面之缘就稀里糊涂拿走自己初吻的那个人,顿时有些难以附加的震惊,然后想起自己连同万朝阳和薛木被他的哥们儿围殴进医院的事,立马火冒三丈,一把打开了欧阳烨的手,低声喝道:“谁呀你!离我远点儿!”
“呀?”欧阳烨笑着挑了挑眉,“怎么亲完嘴儿就不认人了?始乱终弃啊!”
此话一出,迅速吸引了四周一圈人八卦的目光,郑大钱赶紧拉了下帽沿儿挡了挡脸,低声骂了一句“有病”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了。
欧阳烨对周围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又抬手扒了扒郑大钱的手臂,问道:“哎,帅哥,你哪个院的?”
“啧!”郑大钱嫌恶地挣了挣胳膊,皱着眉没有回头。
欧阳烨仍不死心,又朝排在郑大钱后头的男生问道:“同学,你哪个院的?”
那男生有些尴尬地瞧了瞧郑大钱的后脑勺,只得回答道:“新闻院……”
“哦哦!”欧阳烨笑着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播音的!我叫欧阳烨!”
“呃……”那男生有些不知所措,“我叫张泽……”
欧阳烨又点了点头,说:“你知道这个帅哥叫什么吗?”
张泽挠了挠头,昨天报到的时候全班同学简单开了个班会互相介绍了一下,虽然那么多人他是不太记得住谁是谁的,可是郑大钱的名字实在太好记了,他想记不住也难,“他……他不愿意告诉你……你还是问他自己吧,我也不方便说啊……”
前边的郑大钱一听,回头看了看张泽,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心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然后又顺便瞪了欧阳烨一眼。
欧阳烨一计不成,正琢磨着还要怎么出招,队伍却忽然行进,眼睁睁地看着郑大钱消失在了一片绿色中。
“你跟那个欧阳……认识啊?”按照排队的顺序,张泽坐在了郑大钱的旁边,为了打破尴尬沉默的气氛,只能就着这件事随意开启了话题。
“不认识。”郑大钱冷着一张脸答道。
“哦……”张泽有些尴尬,显然两人肯定是认识的,只不过郑大钱懒得向他解释而已。
郑大钱看了看张泽,想着他刚刚也算帮了自己一把,自己也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便缓和了语气道:“那人就是傻逼,甭搭理他。”
“呵呵……”对待这样毫无内容的人身攻击,张泽也只能配合着干笑一阵,没法接话,也不好再问。
郑大钱沉默片刻,觉得场面实在尴尬,只得又想了想,蹭了蹭鼻子,说道:“今年元旦的时候……碰巧见过一面,完了……发生点口角,我跟我同学被他带的一帮混混打了。”
“打了?”张泽也是个老实人,自小也没有亲历过打架的事,忙问道:“打成啥样了?他打了你还来招你?那么混蛋呢!那你刚才还不抽他!”
郑大钱一见这张泽也是个性情中人,顿时心中感动,说:“我哪敢抽他呀!我人生地不熟的,来学校头一件事儿就打架,好不容易考上来的,再因为这个给我退了学!再说他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上回就带着一帮混混,我这要是打了他我也占不着便宜啊。”
“啧……也是……”张泽皱着眉点了点头,又问:“哎你家哪儿的?”
“就北京的。”
“那你怕他干嘛!找人干他呀!”张泽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郑大钱一看这张泽比他还能咋呼,忙压了压他的肩,苦笑道:“我家远着呢,靖溪,你知道吗?”
张泽诚恳地摇了摇头,说:“我就知道东城西城崇文宣武,还有朝阳海淀。”
“是,一般外地的都不知道,反正在紧西头儿,从咱们学校过去得俩仨钟头吧。”
“我天那么远……我都到家了你也到不了家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5
“你家哪儿的?”
“天津。”
“那闹不好你们家还真比我们家近。”
两人因欧阳烨而聊了起来,却很快就将这个话头抛诸脑后,天南海北地从彼此的老家聊到老家的美食,又从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聊到最近热门的明星八卦,一个多钟头的路程简直要掏心掏肺歃血结拜了。
刚刚被欧阳烨打扰的情绪很快从张泽这里得到了救赎,郑大钱满心欢喜,虽然他一向是开朗随和好人缘的,但心里认定的铁哥们其实也就薛木一个,毕业的时候想到不能再和薛木朝夕相对还挺痛不欲生的,却没料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如此相见恨晚的朋友,暗叹缘分果真妙不可言。
欧阳烨却是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原本元旦那回不过是他仗着自以为好看的皮相白占了郑大钱便宜,莫名其妙被薛木指着鼻子骂、又被万朝阳打了一拳之后,也让哥们儿替他出了气,便没把那事再放在心上,今天机缘巧合竟然又跟他重逢,想着能上同一个大学也算是缘分,却没想到竟被如此冷遇,这对一向是走到哪都被笑脸和追捧相迎的欧阳烨来说实在是从未体验过的打击,愈发坚定了他非要招惹招惹郑大钱的决心。
军训的生活是要多枯燥有多枯燥,太阳地底下郑大钱一边默默流着汗一边质疑着究竟为什么当代大学生必须要遭受这样的身体折磨,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个合理的论证,他觉着如果薛木在肯定能说出一大堆有的没的的道理。
不过虽然薛木不在,至少还有个张泽,两人非常幸运地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十分相投的性格脾气让他俩简直好成了一个人,没事儿就凑在一起骂教官的坏话,拉歌的时候互相帮腔配合无间,训练的时候一个假装中暑了另一个就赶紧打报告陪着到一边去休息,也算是苦闷生活的一种慰藉。
欧阳烨是在第四天晚上拉歌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郑大钱,虽然拉歌这种活动也不讲究什么技巧唱功音准,无非那个方队嗓门高气势足那边就能获胜,但他们着播音主持专业的,怎么说底气也比其他院系的足些,却没料到玩开了之后,莫名其妙变成了不插电KTV大赛,人来疯的郑大钱跟张泽跳起来一曲《Poker face》直接把气氛推向了高潮,尽管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真切,却还是认定了那个小矮个儿就是郑大钱没跑了。
不过郑大钱他们的一队跟欧阳烨所在的五队不管是训练场地还是宿舍区域都离得实在太远,欧阳烨尽管拼命留心,却还是再难从万绿丛中寻着郑大钱的踪迹,只是经过多方打听总算知道了“那天拉歌的时候唱poker face的两个风骚男”的名字,也着实被“郑大钱”这三个字给雷了一下,暗想当初如果多问了一句他的名字恐怕都要笑得亲不下去了。
直到军训结束前的最后一天,午休结束后集合排队的时候,欧阳烨得了自己方队教官的任务去找一队的教官传个话,才摩拳擦掌准备借机骚扰骚扰郑大钱,却未料不等他仔细寻找他的身影,远远地就看见教官和几个学生围在了一起,走过去一看,正中间的郑大钱正在张泽的安慰下哽咽落泪。
“怎么了这是?”欧阳烨悄悄向旁边的男生问了一句。
“说是手机丢了。”一个男生回答道。
“好像是苹果的,要三四千呢。”另一个补充道。
年轻的教官显然也没处理过这事,有些不知所措地向郑大钱问道:“怎么丢的?你放哪了?”
“我放在我的一个……小包里……”郑大钱抽抽搭搭地答道,“上午去训练的时候放在被子后头的……吃完中午饭回来……包敞着……手机就没了……”
教官听了,神色更加尴尬,这样的话几乎排除了学生作案的可能,他们一队住的这片宿舍在还在家属区,要是别的战友或者战友家属偷了学生的手机,那麻烦可就大了。
“要不报警吧……”旁边的一个男生弱弱地提议。
郑大钱看了看那男生,心里有些无助,他也从来没报过警,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操作流程,便抬眼看向教官,此时远处哨声响起,教官忙清了清嗓,说:“先列队!你这个事下午训练完了你跟你们老师说一下吧!”
郑大钱一个下午都不在状态,整个人都沮丧到了谷底,那是他上回聚会时见了薛木换的新手机之后艳羡不已,百般央求他的父亲给他买的,而且比薛木的iPhone3更进一步,是刚刚上市的iPhone3GS,却没想到才玩了这么两个月就丢了,好几千块的东西,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爸妈交代,一时情急竟然哭了出来,现在只觉得又后悔又丢脸。
下午训练结束后,在张泽的陪同下,郑大钱把这事告诉了导员,导员也是一脸震惊,反问道:“怎么不报警?”
郑大钱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也没被偷过东西,一时慌张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是听从教官的指挥等到现在才来找导员,可见导员这反映,心里就更凉了。
导员反问这句话之后也自觉失言,同样联想到军人或者军人家属偷窃的话事情恐怕有点难以解决,而如果不是人家的话搞不好更麻烦,自己的学生行为不检点还反诬了别人,无论怎么处理都是个麻烦,只得告诉郑大钱:“你先回去吧,我跟教官那边沟通一下。”
郑大钱心灰意冷,和张泽往宿舍走的时候默默地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找不回来了。”
张泽有些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只得安慰道:“也……也不一定……”
然而刚回到宿舍,就发现教官正等在门口,一见郑大钱两人出现,连忙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从兜里摸出一只手机递到郑大钱面前,说:“哎,是不是你的?”
郑大钱眼前一亮,连忙接过手机,左看右看,惊喜道:“是!是!教官您在哪找着的?”
教官笑了笑说:“你就别问了,拿了你的手机的人还回来的,他也不好意思承认,你就别追究了。”
尽管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占了上风,郑大钱连忙一边向教官道了谢,一边打开手机,却发现屏幕显示“无sim卡”。
郑大钱心中奇怪,连忙找了根针戳了戳读卡的机关,发现里头果然没有卡。
“怎么……怎么偷手机的……把手机还了,把卡拿走了?”张泽十分纳闷,“这图什么?图你的通讯录?”
郑大钱也百思不得其解,又仔细看了看手机背面,顿时眉心一跳:“这不是我的手机。”
“啊?”
“我的容量是8G的,这个是32G的。”
“什么意思?教官拿了个别的手机……糊弄你?”
郑大钱又拿起手机反复看了看,点开了手机图库,一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军训的最后一天,彩排在下午就已经结束,从教官到学生都已经有些军心涣散,全在盼着明天汇报之后就能休息了,因而晚上也早早地结束了训练,全体自由活动,郑大钱便气势汹汹地一路找到了播音系的欧阳烨,把他拽到了远处的小溪旁边。
“你什么意思?”郑大钱将手机拿在手上,一脸不满地盯着欧阳烨。
“什么什么意思?”欧阳烨装傻道,“你什么意思?”
“干嘛把你手机赔给我?又不是你偷的。”
欧阳烨挑了挑眉,“不是我的啊。”
“少装蒜!你照片儿还在里头呢!”
“啊!”欧阳烨做作地一拍脑门,“把这茬儿给忘了!”
郑大钱狠狠地拧着眉头:“你到底想干嘛!”
欧阳烨瞧了瞧郑大钱,见他尽管一脸的凶神恶煞,却全然没有要把手机甩他一脸的气魄,联想到他中午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便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没想干嘛呀,看你哭得我见犹怜的,不就一个手机嘛,你拿着用呗,我家还有呢。”
郑大钱没想到自己哭鼻子的窘相竟被欧阳烨看到,愈发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他也真的需要这个手机帮他糊弄过这一关,暗自发了半天的狠,也只得默默收回手机,梗着脖子说:“行,算我借你的,回头我攒够了钱买新的还你。”
欧阳烨听了,眼珠一转,说:“你折算现金给我就行,我要那么多手机也没用,也不是新手机,就按三千算吧。”
“甭介,”郑大钱抬了抬手,“你这32G的,我知道得五千多,我回去查了按原价赔给你。”
欧阳烨笑了笑,说:“那你非要给我那么多我也不拦着,但是我可要利息。”
郑大钱愤怒地握了握拳,咬牙问道:“多少利息?”
欧阳烨正要开口,忽然立了个正,朝郑大钱背后正色叫了一声:“教官好!”
郑大钱一听,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发现身后只有是潺潺流水的小溪倒映着月光,接着猝不及防脸上就被轻轻地吻了一口。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6
“哎我就操──”郑大钱回手又一拳挥了出去,欧阳烨却歪嘴笑着轻轻跳开,一边舔了舔嘴唇,一边竖起一根指头,倒退着说:“利息就是一天一个啵儿,今天的已经还啦,从明儿开始算,我给你记着,你甭着急哈!”
郑大钱捂着脸又羞又气,怒骂道:“操你妈!你个傻逼!你给我死切──!!!”
“好嘞!”欧阳烨轻佻一笑,转身消失在了月色中。
第六十一道题 Remember the first dayhadargument
“借钱?”薛木万万没想到,郑大钱军训回来的头一件事竟然是向他借钱,“借多少?”
“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薛木目瞪口呆,这个贯口是接不下去了,只能问道:“你闯什么祸了?”
他仔细想了想,上一辈子除了郑大钱出柜失败被迫从家里搬出来穷得没饭吃的时候跟他借过一次钱之外,从来也没朝他开过口,这才刚上大学是要闹哪样?
“我……我军训的时候……手机被偷了……”
薛木一怔,猛然想起当初也确实有这么回事,郑大钱从大一军训开始,一直到工作三年,苹果手机差不多是两年丢一个,可是手机被偷了也都是家里骂他一顿就给换新的了,也没来找他借过钱啊。
“我……我同学把他手机给我了……”郑大钱挠了挠鼻子,没敢提欧阳烨的名字,因为他深刻地记得薛木跟欧阳烨不共戴天的模样,还有如何以死相劝让他离欧阳烨远点,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又给欧阳烨亲了,不得奔到学校去把他砍死才怪,“糊弄一下我爸妈……但是我得想辙还钱给人家呀……”
“你同学?”薛木想了想,“张泽吗?”
郑大钱一愣:“你认识张泽?”
“呃……”薛木张口结舌,“就……就那个……我跟你说过我做的那个梦嘛!梦见你的未来什么的……就有张泽……”
郑大钱眉毛打结,狐疑地看着薛木:“说得这么瘆人呢……”
薛木尴尬笑了笑,又说:“就反正是个梦嘛……梦里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离他远点吧……”
“啊?”郑大钱愈发疑惑,“他又怎么了?”
“他……”薛木有些难以启齿,当初张泽是郑大钱在大学交的最好的朋友,可是最后却成为了欧阳烨众多的劈腿对象之一,这种狗血剧情──
薛木猛然一惊,抓着郑大钱的手问道:“你没遇见欧阳烨吧!”
“呃……没……没有……”郑大钱一阵心虚,回避着薛木的眼神,纠结片刻,又说,“呃……遇是遇见了……但是我没理他,你不是跟我说别理他吗,我就没理他。”
“真的?”
“真的真的……”郑大钱挣了挣手腕,敲敲桌子说,“你别岔开话题,我跟你借钱呢,你到底有没有?”
薛木抿了抿嘴,说:“我跟朝阳出去旅游的时候我妈给了我一千,我没怎么花,马上开学,我妈估计能给我两千,但是……但是我跟朝阳想一块儿租房住呢……一般押一付三,怎么也得凑够五六千,我俩也正攒呢……”
郑大钱一听,骤然泄了气,而后忙又笑了笑说:“哦没事儿没事儿,你拿不出来就算了,我……我回头问问大钊、宇丰、小鹏他们……”
“拉倒吧他们家里什么条件你还不知道……”薛木皱了皱眉,“你这刚入学就欠同学钱也不好,尤其是欠张泽的钱更不好……这么着吧,我先给你一千,等开学的时候我妈把钱给我我再借你一千,你自己也跟你爸稍微多要点儿,完了省着点儿花,两三个月应该能还上吧?”
“那你跟朝阳租房的钱怎么办?”
“嗨……不差这么两个月的,他还能反了?”
“谁让你把钱借给他的!”电话那头的万朝阳一听同居梦破碎了,立马就反了,“你把钱借给他了咱们俩怎么租房!”
薛木没料到万朝阳竟然真敢吵吵,顿时拔高了音量吼道:“跟谁嚷嚷呢你!”
万朝阳被饥渴蒙蔽了双眼,毫不示弱道:“本来就是!都说好了一块儿租房的!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钱借给他!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啥感受!精虫上脑一天到晚就想那个!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他妈那儿本来就是拉屎用的不是给你插的!难受着呢!”
“你明明就很爽!”
“爽个几把!”
……
从浙江回来以后两个人其实都有点不太愉快,之前一直窝在学校和靖溪虽然亲亲密密的,出去玩了一趟却闹了不少矛盾。
薛木当律师的时候全国上下到处的出差,也颇有些一把年纪看破了红尘的感觉,旅游对他来说最向往的就是找个舒服的酒店民宿,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来随便找个人少的景点逛逛看看,吃吃当地的美食,累了就回房间看电视玩手机,就是绝佳的安排了。
可是万朝阳却与他截然相反,小时候没出过几趟北京,难得出来旅游,兢兢业业地做了十分详细的攻略,几点起床,坐几路车到第一个景点,有什么必须要看的要拍的要吃的,几点结束,再坐几路车到第二个景点,第一个城市待多久,第二个城市住几天,恨不得一周的时间把浙江几个著名的城市全都玩个遍。
薛木一开始还强打着精神跟着万朝阳早起坐车,到第三天就实在扛不住了,再如何秀丽的风光在薛木眼里不过都是大同小异,他的iPhone3和万朝阳的诺基亚N97也拍不出什么惊为天人的美景美食美人,渐渐不免开始心生埋怨,走路多一点就开始满脸不悦。
万朝阳看着薛木闹脾气,自己也不开心,他实在不理解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干嘛不打起精神好好吃吃玩玩看看拍拍,老想躺在如家何必还要跑浙江来,而且就算躺在如家了,为什么不肯顺便多做做爱做的事?
说到如家薛木更是一肚子气,当初自己走南闯北,全是上市企业的金主爸爸承包的希尔顿万豪喜来登,虽然住多了也有些腻,偶尔和郑大钱出去玩时也都住的小清新的民宿,但也是从来没住过如家七天一类的快捷酒店的。
当然,住快捷酒店他也没觉得有多委屈,毕竟两人现在都是学生没挣钱,酒店房间虽然小点但乍一看也是整洁舒适的,问题的关键是一进如家万朝阳就跟泰迪上身似的老想啪啪啪。
啪啪啪也不是不行,上回回靖溪的时候薛木也不是没爽到,问题是万朝阳自那一回之后自信心极度膨胀,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一次的大和谐靠的都是薛木的努力主导,只一心想着两个人现在都能爽了,也就没什么委屈了薛木的负罪感了,每天一回房间就亟不可待地要提枪上阵。
薛木自然明白十八岁的男孩子血气方刚,自己也不是没有需要,问题是万朝阳的技术没有长进,不得不还是得坐上去自己动,关键是每天在万朝阳的安排下跋山涉水早就体力透支,回到房间还要打开电脑更新帖子与粉丝互动,累得他根本体会不到什么性事的愉悦,回回做完双腿都在打颤,第二天还要跟着继续翻山越岭,造成无限的恶性循环。
憋了好几天的火终于借着借钱这事撒了出来,两个人握着电话一边互相吐槽一边互相人身攻击了半个小时,也总算慢慢冷静了下来。
“那你……你不愿意做……你就说啊……”万朝阳被薛木指责了一通之后,也终于有些心虚了。
“我没说吗?!我哪天没说?!”
“那我……我以为你是欲拒还迎啊……而且你最后结果不都还是做了嘛……”
“废话!那不是我让着你吗!”
“……”万朝阳扁了扁嘴,“行行行……那下回……这么着,下回你真不想做,你就说……你说‘卡尔’,你说‘卡尔’我就明白你是真的不想做,不是假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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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薛木愣了愣,心说这是想了个safe word啊?既然又来了气:“为什么是卡尔?你是吐槽我卡尔玩儿得坑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坑,我坑……”万朝阳抓耳挠腮,赶紧强行转移了话题,“不是,现在不说这个,是说租房的事怎么办啊?”
薛木沉默片刻,刚刚这一通互相埋怨里,他也明白了万朝阳为这回旅游确实劳心劳力地计划了半天,他一天到晚臭着脸也是不太合适,自己也不免心软了些,说道,“你要是非想租房住的话,咱们可以找人合租,咱俩就租一间,这样的话一间也用不了一千块,咱俩凑一凑这钱应该也能够……”
“合租啊……”万朝阳皱了皱眉,“那会不会咱俩那个的时候不方便啊,被人听见什么的……”
“啧!”薛木刚压下去的火立马又窜上来了,“卡尔!”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那……那等开了学咱们再找房子看看吧……”
一通吵闹结束后没过几天,就已到了入学报到的日子,尚未消散的夏日暑气氤氲在京城北边的军都山下,久违了的法大校园里人声鼎沸,校车一趟一趟地送来无数懵懵懂懂的新生,怯生生地跟着院学生会的师兄师姐奔波在各个办公室办理着入学手续。
扑面而来的亲切感让薛木有些激动,“国际法学院”几个大字底下皆是他曾见过的熟悉的脸,连负责引导他办手续的师姐都和当年一样,让他更加感慨,即便换了新世界,也总有些注定见面的人在人生路上等着你。
流程走完,铺盖收拾好,与曾经的舍友们假装初识地寒暄了一番,中午的时候薛万两家连同两家请来帮忙开车的朋友一同在学校附近吃了顿饭。
自元旦那回后,薛峰夫妇与万树青就未曾再见过面,但薛木和万朝阳两人交好,又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同一天报道,三位家长不免要打个招呼。
万树青对薛木还是隐隐的有种莫名的不满,万朝阳为了他又被打进医院又放弃北大的,暑假还拼了命地赚钱跟他一起去旅游,难免让他这个单身父亲有种儿大不由爹的心酸。
贺冬兰和薛峰内心里认定薛木应该是在和万朝阳交往的,不过具体进展到了哪一步他们也不好多问,只是从心理健康到生理安全,该交代的他们也都交代过了,薛木在他们心中一向是听话懂事的,所以也就不过问太多。
其实最开始薛峰夫妇只是认为薛木不过是青春期的冲动懵懂,他们也仅仅对这段感情进行了积极地引导和帮助,想着高中结束也便罢了,只是而今两人竟然又一同上了大学,才不免仔细考虑了起来,莫非真要认定彼此这么过一辈子了?因而这回再与万树青见面颇有些会见亲家的感觉。
万树青却没想那么多,尽管万朝阳和薛木的亲密程度早已超越了一般哥们儿的水平,他也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去考虑过。
万朝阳对贺冬兰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在薛峰面前也强迫自己要表现得好点以便讨好老丈人,积极主动地给大家倒上了酒水饮料,捧起杯子面对薛峰,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一句:“叔叔……工作顺利!”
薛峰淡淡笑了笑,虽然理智上他知道应该支持儿子对人生道路的选择,可是从情感上来说他还是希望薛木能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过上平凡的一生的,不过眼前这万朝阳温柔和顺,腼腆中不失大方,虽让当做儿媳来看有点奇怪,不过若视作多了个儿子的话倒也不算吃亏,于是也举着杯微笑道:“也祝你学业有成。”
贺冬兰在一旁听了笑道:“人家朝阳还用你祝?高考考了多少来着?六百七还是六百八的?”
万朝阳乖巧地笑笑说:“六百八。”
“就是!”贺冬兰笑笑,“比木木多考七十多分呢!再说了,上了大学就不用再像高中似的整天一门心思在学习上了,主要是得注重实践,是吧万老师?”
万树青被点了名,也忙微笑着说:“是、是……嗨……朝阳这从小就有蔫儿主意,我压根儿也管不了他呀!”
薛峰点头笑道:“是,都大了,现在的孩子也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赶上好时候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是呗!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万树青笑着与薛峰碰了碰杯,“反正我是打算供到他大学毕业,我就彻底不管了。等岁数到了一退休,到时候他愿意带着媳妇儿孩子来看我也行,不愿意我就我自个儿在家弹弹琴唱唱歌儿,也挺好!”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薛峰与贺冬兰悄悄交换了个眼神,薛木与万朝阳也紧张地对视了一眼,随后灵机一动,端起杯子说道:“叔叔,到时候朝阳要是不去看您,我去看您!”
万树青没料到薛木会这样接话,也只得笑着说了几声好,与他碰了杯。
万朝阳稍稍松了口气,薛木看着薛峰两人神色还是有些奇怪,连忙讲起了刚刚办手续时无趣的笑话,勉强化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招呼着大家吃喝了起来。
简单的一顿饭后,薛木和万朝阳各自将自己的爹妈送上车,目送着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才总算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薛木抚了抚胸口,“你爸真行,还等着你带媳妇儿孩子去看他呢?”
万朝阳挠了挠脖子,“我这不……一直没找着机会跟他说这事儿么……但是你什么时候跟你爸妈说的?怎么没告诉我?”
“我没跟他们说啊……”薛木耸了耸肩,“就那回,我前年生日的时候,他们不就怀疑咱俩了么,后来就一直以为咱俩好了,完了咱俩真好了吧,我就……也没特意说,反正就不聊这事儿,心照不宣了呗。”
“啊……”万朝阳幽幽叹了口气,“你爸妈真开明……”
薛木默默抬眼看了看万朝阳,没再接话。
“你说……万朝阳他爸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爸……是不是还不知道他俩的事啊?”
“那你儿子那是什么话啊?认领自己是万朝阳媳妇儿啊?”
“他哪儿是那个意思啊……那不就是客套两句么。”
“我看万朝阳比你儿子高点儿……啧……你儿子是不是……真是媳妇儿的角色啊……”
“哎呀这事儿……我这当妈的横不能问他去吧?你也别瞎琢磨了。”
“薛木要真是女人的角色那我可得说道说道了,你万朝阳作为男人怎么能都不跟你爸把这事说明白呢?”
“怎么着?你也认定他了?非要把木木嫁给他们家去呀?”
“那凭什么呀!我那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干嘛给人当媳妇儿去!”
“那不就结了!反正你也没非盼着他俩好,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分了呢,说不说的……再说吧!”
“嗯……要是真分了,你儿子回头能找个女朋友我心里也舒服点儿,关键那才是有未来啊,你说两男的……怎么着也不行啊,不说生不生孩子吧,你连个法定的身份都没有。”
“国外不是都有同性可以结婚的了么,我之前看那个科普节目还说中国也快了呢。”
“呵,行,那要是真有那天,我立马把靖溪的房子卖了在西城买一套新的送他俩当婚房。”
“你就贫吧。”
第六十二道题 一步一步追着未来
大学的生活果然比高中轻松很多,万朝阳虽然早有耳闻,亲身体验起来却还是着实震惊了一下。
稀疏的排课,一天顶多两三节,老师还几乎不点名;宿舍也如薛木所说,上床下桌,宽敞得能打羽毛球;校园wifi全覆盖,ipv6的资源应有尽有,局域网里可以直接组队开黑;食堂饭菜比高中还要便宜,学校四周还有各式各样在靖溪从未见过的美食小吃;虽然校园面积不大,却可以睡到上课前十分钟再起都不会迟到……
万朝阳瞠目嗟叹:“这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你瞅你那点儿出息……”薛木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却也在心中暗暗附和,比起埋头苦读的高中和拿命换钱的社会,大学也真算是人生最后的象牙塔了。
“舒服得我都有点心虚,”坐在食堂里,万朝阳盛了一勺米饭送进嘴里,“上高中的时候虽然我上课也是睡觉吧,但是也得老老实实出席,现在就算一天到晚不出宿舍门都没事儿,简直不可思议。”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8
薛木轻轻笑了笑说:“那是你自己不思进取,我当初也照样跟高中似的起早贪黑地学习,要不也一样拿不到国奖江奖还有出国绩点啊。”
“你当初?”万朝阳愣了愣,“你要出国?”
“啊不是……那个……我看那个……我引用的师兄写的经验贴……”薛木含糊地低头吃了一口面,又抬头道,“怎么着,你现在在宿舍过得挺满意?还找房子吗?”
“找啊!”万朝阳忙道,“在宿舍那能跟跟你睡一张床比嘛!”
薛木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万朝阳一脚,左右看了看,低声喝道:“小点儿声儿!刚入学就要出柜啊你!”
学校附近新的旧的各种公寓住宅房源其实不少,只是两人为了省钱,不想花中介费,所以只能在学校BBS上找租房信息。
不过两个男生想租一间,有女生住的肯定不方便,而都是男生住的房子一进屋又都有些腌臜得无处落脚,因而找了一两周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却不知不觉迎来了社团招新日。
政法大学的社团招新持续两天,号称“百团大战”,上一辈子薛木从来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只曾经报名过校学生会,后来又觉得太浪费学习的时间,大二的时候也没有留下做部长,这一回他倒是打算好好了解了解有什么值得玩玩看的社团。
宪法大道人声鼎沸,五花八门的社团展台绵延百米,刚刚升入大二成为师兄姐们的孩子拼尽所能拉拢着新生,飙歌的、尬舞的、奇装异服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艺术类院校的现场。
薛木和万朝阳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拿了一手的传单报名表,还是没有决定好到底要参加哪个。
“我有点儿想报个跆拳道社……”两人在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薛木翻着手上的传单说道。
“跆拳道?”万朝阳有些意外,“你学什么时候对跆拳道感兴趣了?”
“嗯……也不是多感兴趣,就是觉得得锻炼锻炼身体。”
“那你没必要报社团啊,回头我带你每天操场跑几圈儿。”
“拉倒吧就你那体格儿,也就比我强点儿有限。”薛木嫌弃地看了一眼万朝阳的身材,其实心里却在暗想:这小子平时也不运动,到底为什么一脱了衣服身上那么结实?虽然自己现在也是瘦得有肌肉线条,可这货就是比自己还要壮些,难道是什么天生基因的缘故?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也翻了翻传单,说:“学生会、学委会、社联这些,要不要报一个啊?还有这个准律师协会、辩论队什么的,你想当律师应该参加一下吧?”
薛木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这些都太正经了,累得慌,我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想报好玩的。”
万朝阳听了,将那几张单子抽出来扔到了一边,又将剩下的在桌子上摊开,说:“那你对哪个有兴趣?”
薛木目光逡巡一阵,忽然抬头,说:“你别光听我的呀,你自己呢?”
“嗯……”万朝阳琢磨了一阵,抬手点了点美工社的单子,“这个还行。”
薛木噗嗤一笑,说:“我就知道你得选这个,刚才就看见你眼睛一直直钩盯着人家cos冰女的大胸不放。”
“我没有!”万朝阳连忙辩解,“我是看她cos的衣服!”
薛木毫不在意地笑笑,说:“我知道你是对cosplay感兴趣,可是美工社……你是想去学画画?学做衣服?当coser?”
万朝阳听言想了想,“啧”了一声,说:“我可能比较想当观众。”
薛木笑了笑,又说:“那你说正经的,你看还有那个感兴趣?”
万朝阳又翻了看一阵,说:“我都没什么兴趣,参加这些社团还不如在宿舍打dota呢。”
“你也就知道打dota了。”薛木翻着白眼吐槽了一句,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抓住万朝阳的手臂,说,“打dota也可以啊!这也是个兴趣啊!”
“啊?”万朝阳没听明白。
薛木激动地跳了起来,又在传单里搜寻了一阵,然后两眼放光道:“还真没有!咱们学校还没有电竞社啊!咱们可以自己建立一个新的电竞社团啊!”
“啊……?”万朝阳有些迟疑,“还有这种操作?”
“当然啊!你想想全校八千多学生,有多少爱玩游戏的!竟然没有一个电竞社!咱这一设立那还不一呼百应?!”薛木越说越亢奋,“到时候你的头衔就不只是dota大神SUN了,你还是法大电竞社社长!”
万朝阳笑笑说:“什么头衔,你还挺虚荣。”
“什么虚荣!这是实打实的资本!行了行了!别说了!走,跟我去社联,问问注册新社团的程序!”
风风火火,薛木和万朝阳从社团联合会要来了成立社团的规定细则,才发现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各式各样的申请材料自不必说,发起人却要三个以上,还必须都是大二以上的学生,除了发起人还得聘请一名在学校就职的指导老师。
申请材料问题倒是不大,什么社团章程、换届程序,对于一天能写出一个上市公司全套内部条例的薛律师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指导老师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学校里年轻老师也不少,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能解决。
关键是要找三个大二以上的学生来做发起人就有点麻烦,要是说就让人家出个身份帮个忙不管事,人家也难免怕背莫名其妙的锅,可如果真找到了愿意组织成立个电竞社的,薛木又不甘心与他人做嫁衣。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以SUN的名义在BBS和人人上头都发了帖子,先征集来志同道合的朋友再讨论具体的计划。
不过令薛木没想到的是,帖子一发竟然迅速引爆,用心经营了两个三个月的SUN形象果真没有白白付出,全校网游爱好者都纷纷表示:SUN大神居然是咱们学校的新生?当时我就震惊了!不转不是法大人!男生看了会沉默!女生看了会流泪!
于是不到一周的时间,薛木收到了近百封私信,尽管其中一大半都是慕名想见见SUN大神本尊切磋切磋,却也真的有不少师兄姐愿意帮忙注册社团,甚至还有一位体育教学部的齐老师表示自己也是SUN的粉丝,主动提出愿意出任社团指导老师。
薛木受宠若惊欣喜若狂,火速把这事汇报给了社联,借了一间百人教室召开了预发起兼见面大会。
大会的盛况还是出乎了薛木的预料,不大的教室竟然坐满了人,还有不少学生搬来了凳子坐在过道,路过的人纷纷朝里头张望,还以为是哪位名师来办讲座。
薛木简单做了些准备,冠冕堂皇地交代了一下他和万朝阳想要创立这个社团的初衷,坦诚了现在遇到的困难和问题,畅想了一下自己初步的社团发展活动计划。
下头一众师兄姐皆有些震惊,没想到一个新入学的十七岁小师弟竟然有如此的远见和能力,当然了他们也是没法想到眼前的人其实是位二十七岁的老大哥。
齐老师作为指导老师义不容辞地也简单说了两句,表示兴趣类社团大家都是为了玩得开心,他虽然是老师却也没比大家大几岁,只想和大家一起成为朋友一起玩,然后也高度评价了一下网游电竞领域,认为这将是将来体育行业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大项目。
当然,前来参加大会的学生们重点都还是关注在SUN的身上,急不可耐地听完了薛木和齐老师的发言,终于等到了万朝阳上台。
“大家好,我是民商零九级五班的万朝阳,我……我就是那个做……做攻略的SUN……”
雷鸣般的掌声和“小日!小日!”的欢呼声迅速在教室里响起,万朝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他一直说自己不在乎什么大不大神的,可是一报出这个名字就受到这样的欢迎,还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那个……我……我有点儿紧张……”万朝阳尴尬笑笑,台下也迅速跟着笑成了一片,“我……我不太会发言什么的,平时就是……就是比较喜欢打dota……我也跟薛木偶尔玩一玩梦幻什么的……反正……反正我们……我们就是想……想内个……”
万朝阳虽然脑子好使,可是面对这么多人嘴皮子却有些不利索了,薛木原本以为他只是斗嘴斗不过自己,明明讲题的时候都讲得挺明白的,却没想到说起正经事来真是有点儿笨嘴拙舌的意思──万朝阳当然没告诉过他自己给学弟妹们讲题时的痛苦经历和表现。
好容易磕磕绊绊发完了言,台下的掌声明显稀稀拉拉了许多,尽管大家是欣赏万朝阳攻略里独特的技巧和战斗思路,可在众多分享攻略的帖子里,之所以会被他的吸引,薛木的文风设计也是功不可没,看着帖子里那么风趣机智的SUN站在台上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大家难免都有点失望。
各种流程完毕,薛木也搜集完成了参与大会的学生信息,留下了在信息表中选填了愿意担任发起人的师兄姐们讨论成立社团的事,便宣布了大会的结束,表示会在社团注册完成后再组织大家进行分部门的岗位面试。
没有选填担任发起人的学生们也不舍得就这么离开,自发地围住了万朝阳跟他聊起了游戏的事。
万朝阳面对生人虽然说话还是有点费劲,但是真的聊起游戏里的事却比发表关于社团问题的言论顺当多了,薛木瞅了他一眼,心说就当粉丝维护了,便也不再管他,认真和师兄姐们研究起了注册程序的分工安排。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99
大会结束后确定了三位大二的发起人,一名师姐担任社长,两名师兄担任副社长,而后薛木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申请材料,各种跑社联走程序等审批,不知不觉便到了十月底。
“中国政法大学依法沉迷电竞社”的批准文件终于拿到了手里,薛木满心欢喜准备晚上跟三位社长和齐老师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正琢磨着哪家店的价位比较合适,才猛然惊觉彻底把租房的事忘了个干净。
明明已经开学两个月,他和万朝阳却都只顾着游戏、论坛和社团的事,连一次亲密接触都没有,他想起开学之前和万朝阳的那次争吵,暗中后悔不知自己是不是又伤了万朝阳脆弱的自尊心。
正在纠结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了银行的短信通知,收到了一笔三千块的转账。
“大钱儿?刚才是你转给我的钱?”
“啊对……还给你……”
“你不是要还张泽吗?”
“啊……就……不用还了……”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呃……嗯……回头……回头你哪个周末回朝阳来,我不回靖溪的话……咱俩吃个饭聊吧……”
第六十三道题 你自然就会 跟我走 请上钩
郑大钱上次军训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补了张新卡,第二件事就是跟薛木借了钱,完事才敢回家歇了个周末,却也没能成功多要点生活费,返校之后等了一个礼拜,薛木答应的第二笔钱也转了过来,数来数去,手上却也只有三千块,而他查了查32G的手机价格却要五千八,顿时觉得人生有些无望。
其实郑大钱家里还算宽裕,虽然在北京顶多是小康水准,可在靖溪范围已经十分富足了,郑大钱的父母也是那一辈人中早早辞去了稳定工作折腾着赚钱的头一批,从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也看得出来是非常向往富裕的生活的。
当初夫妻两人辞职之后,借着世纪交汇经济水平的迅猛提高,也确实挣了些钱,只是为了做生意不得不全国上下的奔波,最近两年还开始往国外跑,因而也不太顾得上郑大钱,只能委托他的姑姑郑秀丽代为照顾,平日里尽不到心的,也只能多给郑大钱花钱来表示。
因此,一部三四千块的手机对他家来说不至于是个多大的事,可是郑大钱的父亲最恨他从小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毛病,尤其是新手机才用了一两个月就丢,郑大钱实在不敢跟家里实话实说。
在得知薛木的爸妈都能给他一个月两千块生活费之后,郑大钱原本也是想要他个三四千的,咬咬牙一口气也能还上,问题是他的零花钱、生活费平时都是先向郑秀丽要,父母之后再把各项开销一并补贴给她,在靖溪那个消费水平里,郑秀丽跟人聊天听来的大学生生活费一个月也就一千到头,因而问都没问郑大钱,就直接把自己每月一千五的公积金卡给了他,还当自己多给了不少。
郑大钱拿着这卡也不敢再多言语,只能默默地回到学校算了一笔账,照这个进度,保证自己不饿死的情况下,要还清欧阳烨的五千八,怎么也得二零一零年去了,至于还完了欧阳烨,再还薛木的话,恐怕只能等自己大学毕业才有可能实现了。
张泽自然也从郑大钱哪里得知了手机一事的真实情况,只是他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俩人当初曾经打过架,欧阳烨为什么还要主动把手机给他?他又想起刚入学时的那一幕,才意识到郑大钱到底也没有跟他解释欧阳烨当时为什么要招惹他。
郑大钱当然不敢把当初的实情相告,且不说还没拿准张泽的取向如何,能不能接受自己突然的出柜,就算人家不在乎这个、又或本就是同类,他当初莫名其妙就被拿走初吻的事现在想想也太二了,更何况要解释打架是因为薛木的一个梦,那也未免太过荒谬了。
因而郑大钱给张泽的解释就是:那傻逼欧阳烨有病。
尽管心头压着外债的巨石,缺心少肺的郑大钱还是惦记着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没事就和张泽吃喝玩乐不说,还一口气报了四五个社团,什么学生会、合唱团、热舞社、话剧团、校电视台,凡是热闹出风头的就没有他不感兴趣的。
按说有播音、戏剧、音乐各种艺考生的珠玉在前,郑大钱这种靠着高考分数考进新闻院的通常跟他们没得争,偏偏他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人来疯似的越看人家能唱会跳自己越不肯服输,最终还真是每个面试的社团都录了进去,而且进入的还都是表演类部门,没有一个幕后。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一天到晚没什么工夫上课,动不动就要跟社团同学外出聚餐,薛木的第三笔钱打过来时也没再存下来更多,而且更要命的是,一个礼拜能碰见欧阳烨八百回。
“十天了哈,要不今天先还点儿利息?”
“一个月了哦,先还两天的?”
“快两个月啦!你说你这一直拖着到时候我还不得亲得嘴嘛喽?”
“你他妈有完没完!”每回偶遇的时候欧阳烨头一句话绝对要先提醒他欠钱的时限,又一次的话剧团活动的时候,郑大钱终于忍无可忍,从钱包里抽出了郑秀丽的公积金卡甩到了欧阳烨脸上,“这里头有三千!密码是六八零五零八!下个月还有一千五!再下个月还有一千五!多出来的两百块算利息!拿了麻溜儿滚远点儿别一天到晚骚扰我!”
“哎哟,嘶……”上一秒还嬉皮笑脸的欧阳烨立马换上了一副痛苦的表情,抬手捂住了左半张脸,默默转过了头去。
“装什么蒜啊!”郑大钱犹自一脸的怒火。
一旁正在指挥别的同学排练对词的师姐无意间瞥到这一幕,忙走过来关切问道:“怎么了欧阳?”
郑大钱一见师姐过来,忙收敛了些表情,勉强笑道:“没事儿……闹着玩儿呢我们俩……”
欧阳烨也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说:“没事没事……”结果手一拿下来,脸上却全是鲜血。
“啊呀!”师姐吓得惊呼一声,迅速吸引来了周围一圈人的目光,郑大钱也吓得浑身一激灵,欧阳烨的眼角竟被划出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血珠正不断往外冒着。
“哎呀怎么回事?”
“快快快,先拿凉水冲冲!”
“有人有创可贴吗?”
“不行吧这伤口太深了得去医院缝针吧!”
“先去校医院!先去校医院!”
众人七嘴八舌手忙脚乱一阵,最终还是个团长主持了大局:“别吵吵了!不就划个口子吗?该干嘛干嘛去!大钱儿!你陪欧阳去校医院!”
“呃……哦……”
郑大钱看着欧阳烨一脸的血呼撕拉,自己心里又有点害怕,他也没料到自己的银行卡那么一甩竟然能甩出个飞刀的效果,而且也没想到欧阳烨脸上的皮肤没有他表现得脸皮那么厚,只得收拾了两个人的剧本,一脸不情愿兼愧疚兼忐忑兼地按着欧阳烨的伤口带他去了校医院。
“哎哟……嘶……哎哟……嘶……”欧阳烨悄悄眯着眼瞅着郑大钱,嘴里一直叫唤个没完。
“行了……”郑大钱有些心虚地喝了一声,“哪有那么邪乎,又不是拿刀砍你了。”
“哎哟……还要拿刀砍我……嘶……没天理了……好心好意帮人家忙到头来成天被骂……哎哟……嘶……欠钱的还打人……嘶……哎哟……”
“……”郑大钱抿了抿唇,“我又不是故意的!”
“哎哟……打了人还这么横……哎哟……”
“……”
一路到了校医院,伤口的血早就止住了,结果却跟郑大钱盖在上头的卫生纸粘在了一块儿,女医生哭笑不得地拿酒精碘伏给处理了一下,欧阳烨一直吱哇乱叫个没完。
“哪有那么疼啊,大小伙子坚强点儿。”女医生笑着摇了摇头。
“就是就是……”郑大钱在一旁嫌弃地附和道。
“哎哟嘶──大夫您轻点儿,我最怕疼了。”欧阳烨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本身就长得好看,配合上这副表情,看得女医生止不住地微笑:“好了好了,这是拿什么划的呀?没有铁锈什么的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0
“没有没有,”郑大钱忙道,“是……是银行卡……”
“银行卡?”女医生有些不可思议,“呃……行,那也不用打破伤风,这血止住了贴个创可贴就行了。下回小心点儿,这位置要是划着眼睛可就危险了。”
从校医院出来,看着欧阳烨眼角贴着的创口贴,郑大钱虽然有点大仇得报的快感,却也难免有点不好意思,抬手看了看表,说:“活动估计也结束了,甭回去了。”
“嗯。”欧阳烨点了点头,“吃饭去吧。”
“嗯?”郑大钱愣了愣,“我跟你?”
“不然呢?”欧阳烨歪了歪头,“都给我破相了,不得请我吃顿饭啊?”
“没听说过划一下眼角破相的!”郑大钱扁了扁嘴,喘了一阵气,不耐烦道,“行吧行吧,你要吃什么!”
欧阳烨嘿嘿一笑,“我也不宰你,吃个水煮鱼就行了。”
“有伤口还吃辣,缺心眼儿啊你。”
“呀,这么关心我?”
“……我希望你伤口溃烂而死!”
最终郑大钱还是黑着脸请欧阳烨吃了顿水煮鱼,为了不让欧阳烨占到便宜,自己玩儿命地吃了大半盆,欧阳烨倒是一直笑呵呵地一直看着他吃,也不跟他争。
“看你爹呢?”郑大钱白了欧阳烨一眼。
欧阳烨笑了笑说:“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干嘛说话老跟吃了枪药似的?”
郑大钱冷哼一声说:“我跟别人也好好说话,对你,特殊对待。”
欧阳烨眉毛一挑:“我在你心中这么特别吗?”
“你他妈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儿啊!”
欧阳烨又笑了一阵,抬手托着下巴又端详了郑大钱一会儿,开口道:“哎,哎。”
郑大钱皱着眉抬眼看向欧阳烨,欧阳烨仍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咱俩谈恋爱吧。”
“谈你妈!”郑大钱恨不得把水煮鱼泼欧阳烨脸上,“你他妈脑子便秘啊!”
欧阳烨对郑大钱的辱骂充耳不闻,继续笑着说:“咱俩谈恋爱,你就不用还我钱了。”
“滚你妈的!老子就值五千块钱?!我不跟你说了吗我还你我还你!银行卡都──”话未说完,郑大钱忽然身体一僵,连忙翻出钱包打开一看,顿时冒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了?”欧阳烨问道。
郑大钱惊慌地抬起头:“我的银行卡……你捡起来了吗?”
欧阳烨笑了笑:“我满脸都是血,哪儿顾得上你的银行卡呀?”
郑大钱心里咯噔一下,银行卡丢了一般没什么要紧,钱在里边还算安全,关键是丢掉的前几秒他刚大吼大叫地把密码说了出来……
欧阳烨也想起了这回事,忙收敛了笑容,说:“先……先挂失吧……”
郑秀丽在电话里劈头盖脸把郑大钱骂了一顿,郑大钱也只得百般讨饶,求她别把这事告诉他爸妈,自己也没敢说密码泄露的事。
结果没过几分钟郑秀丽又打来电话,说挂失的时候问了一下余额,卡里只剩了几十块钱了,问他是不是被人盗刷了。
郑大钱心都凉了,也只得扯谎说他之前把钱取出来存到了交学费的卡里,郑秀丽信以为真,只当钱没有损失,不过要重新办卡有些劳神,又念叨了郑大钱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欧阳烨坐在对面,看着郑大钱一脸的颓唐,心中有些尴尬,他看着郑大钱一身的衣服牌子,估摸着他家也不至于丢个三千块天就塌了,只是联想上回丢手机的事,揣测他恐怕家教一定很严,才会连实话都不敢跟家里说。
“你……”欧阳烨挠了挠脸,“你是不是没钱了?”
“跟你有关系吗?”郑大钱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心里愈发悔不当初,如果自己丢了手机老实跟家里说了,挺多挨顿骂,也不至于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又损失了三千块,加上自己丢的、跟薛木借的、要还欧阳烨的,里外里这简直一万出去了──没错,脑子一片混沌的他已经完全算不过来账了。
“跟我……也是有点儿关系……”欧阳烨清了清嗓,“要不是因为我逗你,你也不会不小心把卡扔了是不是?”
郑大钱狠狠瞪了欧阳烨一眼,不想理他。
欧阳烨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一阵,转了转眼珠,又说:“要不这么着吧,我再借给你三千,把这个窟窿先补上,你自己也别真一分钱没有了。”
郑大钱一听,横眉怒目道:“我缺你?”
欧阳烨笑了笑说:“反正你已经欠我五千八了,再多欠三千也无所谓,省得你在跟别人借了,欠我总比欠别人的强吧?”
“欠你比欠别人强?”郑大钱简直被气笑了,“你谁啊?你贵姓啊?我认识你吗?”
欧阳烨笑道:“你也别对我这么充满敌意,我不就亲你两下儿吗?第一下儿你还是自愿的呢!”
郑大钱无法反驳,气得火冒三丈,腾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欧阳烨赶紧一路追到马路上,殷勤地跟在郑大钱身边,又笑着说:“你别着急啊,你仔细想想,你现在就这么走了,过两天真没钱了,你找谁借钱去?”
“我找谁借钱跟你有关系吗?我当MB去行不行?!”郑大钱一声暴喝,路人纷纷驻足光观望,他赶紧又低了低头,加快了脚步。
“别啊!你这么白璧无瑕的小可爱,我能忍心看你空陷淖泥中吗?”欧阳烨仍紧追不放,“你要非想卖,你卖给我得了。”
郑大钱终于忍无可忍,回身一拳打在了欧阳烨胸口上,欧阳烨闷哼一声,倒退了两步,手抚着胸,疼得倒吸了两口气,仍勉力笑着说:“跟你开玩笑呢……”
“甭跟我开玩笑!我没心情!”郑大钱气得浑身乱颤,“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郑大钱吼完,刚一转身,手臂又被欧阳烨拉住,他使劲一甩,大骂道:“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欧阳烨另一只手仍按在胸口上,脸上还是温柔的笑容,说:“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把钱借给你吧,我害得你这么惨,不给你钱我良心不安啊。”
“你钱多烧得慌啊!没地儿花捐希望工程去!”郑大钱气得头都有点晕了。
“我也没那么烧得慌……”欧阳烨苦笑一阵,“我是真的很抱歉,今天这个事我确实有责任,而且倒退到一开始,也是因为我非要把手机给你才闹出这么多麻烦来。我虽然是想追你,用了点小手段,但是我也不想真害得你到处跟人借钱度日啊,更不想弄巧成拙,还让你越来越讨厌我了……”
郑大钱喘着粗气,怒意还没消,心里却有点愣神:追……追我?
欧阳烨一见郑大钱有些惶惑的眼神,顿时心里有了数,又继续说道:“我刚才跟你说谈恋爱,也不是逗你玩儿,我是真的喜欢你……从跨年那回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看我平时老没正形儿似的,其实我就是假装二流子,怕别人认为我老实好欺负……我也没正经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我就是想逗你闹你让你注意到我……可能我太幼稚了吧……但是……但是你别真生气啊,你要是真生气,我跟你道个歉行不?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真的想帮你的忙……实在不行……你就当我当初那几个哥们儿把你同学打了,我赔你的医药费行不行?三千块钱,也不多!行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1
郑大钱被欧阳烨这一大车话彻底给说懵了,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告白吗?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吗?
“你不说话……是同意了,还是还在生气?”欧阳烨无辜地眨巴眨巴眼,连眼角的创可贴似乎都染上了一丝可怜巴巴的气息。
“同……同意什么呀?!”郑大钱强撑着精神回了一句,底气却全无了。
欧阳烨暗暗一笑,说:“那你就是不生气啦?”
“嗯?”郑大钱有点反应不过来。
欧阳烨脸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不生气就好啦!”说罢掏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塞到郑大钱手上,说:“这卡里有五万块,是我一个学期的零花钱,密码……待会儿我发短信告诉你,可别再弄丢了啊!”
“啊?!”郑大钱受到了惊吓,赶紧把卡回塞,“我干嘛拿你这么多钱!”
欧阳烨背过双手躲了躲,微笑道:“当然不是都给你,你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先拿着用,用多少都算你借我的,我知道你自己肯定有数,也不会真瞎花我的钱。”
“不是,那也不行──”
“而且我这人花钱没谱儿,开学到现在俩月我都已经花得就剩这五万块了,在这么胡花下去闹不好到不了明年我就得挨饿,放你这儿你也能帮我看着点儿,就当我聘你当理财顾问行不行?费用就一天一个啵儿,跟你欠我钱的利息抵了,你不愿意跟我亲嘴儿,我以后也不勉强你,行不?”
郑大钱怔怔地捏着银行卡,彻底傻了。
“行了行了,那就这么说定了!钱在你这儿,往后吃饭逛街这那的我可都得找你了啊!大钱儿顾问!嘿,这名字!一听就能给我理财生财!”欧阳烨嘻嘻笑着,转身小跑着走远了。
郑大钱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手中的卡,简直有些不可置信,那啰啰嗦嗦告白的话言犹在耳,让他不觉脸上有些发烧,他连忙甩了甩头,自言自语道:“神经病……说什么喜欢我……送上门来当冤大头……不要白不要!我就给你瞎花了!傻子才还给你呢!”说罢小心地把卡塞进了钱包里,有些紧张地捏着钱包,转身朝宿舍走去。
不远处的树后头,欧阳烨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郑大钱难掩喜悦和羞臊的背影,哼笑了一声,打开手机把密码的短信发了过去,又看了看今天的日期,冷笑道:“还以为什么难搞的小傲娇,这不也就俩月嘛,一个月之内不把你吃到嘴里哥哥我跟你姓儿。”
第六十四道题 但很矛盾 喜欢你的笨
虽然电话里郑大钱有些吞吞吐吐的,但不管怎么说三千块钱是突然拿回来了,马上十一月份贺冬兰又会给他打两千块,再加上原本自己省吃俭用剩下来的,薛木估摸着一算,一套一居室已经可以租下来了。
齐老师得知社团注册成功的消息后也十分开心,主动提出要请薛木与万朝阳两人以及三位社长一起吃顿饭,顺便商量商量接下来的社团工作计划。
当天晚上,一行六人聚在学校东门外的小餐馆里,有说有笑地商定了这一学期的工作安排,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聊到了租房的问题。
万朝阳当然是一直把这事记挂在心上的,只是这两个月看薛木为了社团的事忙得脚打后脑勺,还要抽工夫制作发布定期更新的攻略,因而也不好再提这事让他分神,即便是生日的时候两人也只是简单的一起吃了顿饭买了个小蛋糕,连进一步的要求都没有提出过,在宿舍楼下腻歪了一阵就各回各屋了。
要说想么,不可能不想的,但上回那一通电话之后,万朝阳也确实反思了许多,回想在浙江的时候好像确实薛木的表现都没有靖溪那回愉悦,继而意识到自己的技术还是不太行。
他暗自在百度Google还有各种同志论坛上查了好久,终究却也没什么新鲜的,甚至还偷偷下了几个片儿想学习学习,然而又觉得片儿里演的太假,实在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想到自己水平不行不能让薛木和自己一样爽到,他也就更不敢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只能在寂寞的夜里自己一个人解决,甚至还不如当初和薛木挤在宿舍一张床时性福。
然而当他听到薛木打听租房的事的时候,像是被这句话按下了什么开关,沉寂已久的内心忽然猛地掀起狂风巨浪,他努力压了压心中的澎湃浪潮,问道:“你不是钱都借给大钱儿了吗,拿什么租?”
“不知道大钱儿那边搞什么鬼,突然把钱还我了,还说回头我回朝阳的时候再跟我吃饭聊,反正现在是有钱了,我这有小四千,你那也还有一千吧?加起来肯定能租了。”薛木答道。
“加起来?”齐老师问道,“你们俩要一块儿租啊?”
“啊……”薛木尴尬地点了点头,“对啊,那不是……便宜点儿嘛……”
“你们俩人租一居室?”师兄方昊辰接话道,“睡一张床?不挤吗?不热吗?不难受吗?”
“呃……”
“人家高中就在一个宿舍住的,一起约好的上大学,青梅竹马亲密无间懂不懂?”师姐佟柳仿佛迅速明白了什么,忙开口帮着说了两句,“人家小日跟木头清清爽爽两个男孩子,哪像你们这些死肥宅一样,人家就算挤一个被窝里也是香喷喷的。”
“哇这话也太夸张了吧……”另一位师兄茅平做了个古怪的表情,“就算你再怎么外貌协会,也不能说两个男生挤一个被窝是香的吧?我跟你讲帅哥也是要拉屎放屁的!”
“你给我去死!”
说归说闹归闹,插科打诨一顿饭吃完,大伙也都答应着帮忙留心打听着合适的房子,最后又确认了一下部门面试、招新、成立大会等等的分工,才各自带着任务散了。
溜溜达达地从东门外头往宿舍走着,一路上都是各式小吃饭馆的霓虹灯闪耀,中间还夹杂着一两个宾馆网吧,来来回回的路上全是年轻活力的男女学生,有的三五成群嘻嘻哈哈,有的成双成对含情脉脉。
十月底的气温已经接近供暖前最寒冷的时刻,路上总是能看到男生贴心地把外套罩在女生身上,温馨浪漫之余又稍显做作,只有徘徊在路边的大姐反复念叨着“宾馆住宿、宾馆住宿需要吗”,无情地揭穿着男生们的内心本质。
薛木瞄了一眼那个大姐,清了清嗓,抬手蹭蹭鼻子,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房子……”
“嗯……”万朝阳双手插兜,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宿舍都有点儿冷了……”薛木咬了咬下唇,又补充道,“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
万朝阳悄悄看了薛木一眼,动了动喉结,说:“要跟高中时候似的好了,钻一个被窝我还能给你焐焐。”
“宾馆住宿、宾馆住宿需要吗?”
两人缓缓走过大姐身边,薛木瞥了万朝阳一眼,万朝阳却微抿着唇没有任何表现。
“……”薛木默默裹紧了些身上的外套,“真够冷的,我现在就冷了。”
万朝阳舔了舔嘴唇,说:“你打热水了吗?回去泡个脚能缓和点儿。”
“……”薛木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刹住脚,皱着眉低声骂道:“你特么是不是傻!”
“嗯?”万朝阳歪了歪头,“我又怎么了?”
薛木咬了咬牙:“开房!老子想开房!开不开!磨磨唧唧的!”
万朝阳使劲憋了憋脸上的笑容,说:“你想开呀?不嫌我技术不好了?”
薛木顿时明白了过来,抬手推了万朝阳一把,骂道:“你特么故意的是吧!在这儿等着我呢?”
“没有啊……”万朝阳已经咧开嘴乐了起来,“主要是那什么,我看你这段儿时间挺累挺忙的,钱又都借给大钱儿了,所以没提。”
薛木撇了撇嘴,“那大钱儿不是都还钱了嘛!”
“哦……”万朝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可是他还了咱俩也不能就这么挥霍啊,开个房多少钱呢,还得买油买套的。”
薛木愣了愣,反问道:“怎么着?你这意思不想?我都上赶着了还不行?”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2
万朝阳嘿嘿笑了笑,说:“想是想啊,但是也想省点儿钱,要不……找个厕所隔间儿?”
“放屁!”薛木怒骂道,“恶不恶心你!”
万朝阳挠了挠头,“省钱啊,买油买套就行,房钱省了。”
“你特么……”薛木恨得咬牙切齿,“我掏钱行不行!油跟套也我买行不行!老子自己花钱给你操行不行!!!”
“行行行……”万朝阳赶紧大笑着拉了拉薛木的手,“跟你闹着玩儿呢,还急眼了……我再怎么穷也是当老公的,能让你花钱吗?”
“等会儿等会儿,”薛木甩了甩手,“当什么的?你再给我说一遍?”
万朝阳一愣,尴尬笑笑说:“不……不行吗?”
“行个几把!”薛木横眉倒竖,“谁允许你自称……那个了?”
“呃……我就……我就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就是暴露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是不是把我当女的了?!”
“啊?没有啊……”
“没有你怎么会随口说出这种话!我今天必须跟你说道说道!你别以为你当个一就牛逼滋啦带闪电的了,老子要是不看你岁数小不忍心欺负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守着后门儿?活儿不怎么着吧自信心还挺膨胀!还想给我当老公了?!”
“我错了我错了……”万朝阳被炸毛的薛木彻底唬住,连忙告饶,“你是我老公行吗?你是我老公。”
“少给我装得能屈能伸似的!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九九?什么都别说了!现在就去开房,钱我掏,力气你出,把我弄爽了这事儿算翻篇儿,弄不爽咱们再说!”
火气上头,薛木不管不顾地把万朝阳拽进了宾馆,尽管开房的时候身份证上的他还未满十八岁,不得不换了万朝阳的来登记,稍微削弱了点气场,但拿了房卡还是气势汹汹地一路扥着万朝阳的衣领薅进了房间扔到床上。
一通翻云覆雨后,两人喘着粗气靠坐在床头,万朝阳有些忐忑地看看薛木,问道:“能……能翻篇儿吗?”
薛木垂着眼睛没有答话,从浙江回来之后两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做过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太适应这项活动,万朝阳不得不耐心给他做了很久的扩张才顺利进入,而太久没有练习的万朝阳也已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更令薛木郁闷的是,即便是他如从前一样主动翻身坐上去,身体却也有些难以找到当时的感觉了,这让他倍感沮丧。
“突然想抽烟……”薛木低声自语道。
万朝阳心里一沉,抿了抿唇,说:“你歇会儿……歇会儿……再来一回……”
薛木抬眼看了看万朝阳,说:“再来一回你有什么新招儿?”
万朝阳愣了愣,说:“其实……其实到现在咱俩不也就试过这两种姿势嘛……还有……还有好多种呢,咱俩可以都试试……”
薛木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睡觉吧,我累了。”
万朝阳仍不甘心,说:“再试试,我觉得……肯定能行……”
薛木瞧了瞧万朝阳犹疑又不屈的眼神,心里一软,说:“今天就这样吧,咱们俩都太长时间没做了,不是你的问题,我刚才自己主动也一样没什么感觉──说到底没感觉也都是我自己身体的问题,你别太过意不去,我之前那也是话赶话跟你闹呢,重要的是感情,又不是性,对不对?回头咱们租房了……有的是机会慢慢磨合,好吗?”
万朝阳听言,有些灰心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说:“突然想起《甜性涩爱》了。”
“什么?”
“就咱俩在我家看的那个片儿。”
“哦哦,”薛木回想了起来,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那个来了?”
“后来我又找着那个片子自己看了看。”
薛木歪头瞧了瞧万朝阳,笑了笑说:“怎么着,你还是爱看男女的?”
“不是……”万朝阳摇了摇头,“我后来认真地把那个片儿看完了,感觉那个片子还挺深刻的,他们俩在床上特别契合,可是在生活和感情方面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最终不得不分手,分手之后再见面的时候,两人又做了一次,但是那一场就感觉特别心酸,两个人彼此很相爱,可是除了性,都不懂得如何沟通感情,看得人挺难过的。”
薛木听言琢磨了一阵,说:“你意思咱俩跟他俩正相反呗?感情生活很好,床上不行?”
万朝阳垂着嘴角,沉闷地“嗯”了一声,“我太笨了。”
薛木看着他受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说:“你笨?我还没遇见过比你聪明的人呢!不就是不太擅长这个嘛!这就是个体育项目!你得反复锻炼才行对不对?咱俩哪儿至于不行了?不就这回,因为太长时间没做了嘛。去浙江的时候虽然我确实很累,但是也是挺爽的呀!还有当初最开始的时候,在你们家沙发上,咱俩一边儿看片儿一边那个……你还记得吗?”
薛木说着说着,两人都回忆起了一年前的那个晚上,那种紧张与忐忑的心情,冲动与试探的接触,电视内外相映成趣的喘息声,掉进沙发缝中的内裤,笑闹声回荡的浴室……
“薛木……”
“嗯?”
“我又硬了……”
“我也是……”
“再来一次吧……”
“嗯……”
第六十五道题 无能为力让你牵着走
经过了第一场的热身,薛木和万朝阳的第二回 合忽然找回了久违的状态。
薛木跨坐在万朝阳的身上,忘情地摇摆着腰肢,万朝阳也不松懈,配合着薛木的动作递送着肉棒,两人的起伏的动作相衬,一下一下将肉棒狠狠地顶到薛木的后穴深处,偶尔无意间刮过肠壁上某个敏感的区域,不受控制的轻吟不断地从薛木口中逸出。
万朝阳扶着薛木的腰坐起了身子,一面继续抽插着,一面埋头轻轻啃噬着薛木的乳头,前后夹击的快感让他无意识地抬手捧住了万朝阳的头,手指插进万朝阳的发根深处,鼓励着万朝阳温柔地唇舌继续舔舐。
不知不觉,薛木又被万朝阳轻柔地放倒,而万朝阳自己的身体却没有跟着压上来,而是仍跪坐在原地,双手扶着薛木的胯骨,将他凹成了一座拱桥的姿势,犹自卖力抽插着。
“啊!啊!啊!”
这个姿势下薛木腰部悬空,上身也只能仰面躺倒,尽管双脚踩在床上,自己却使不上任何的力,完全被动地被万朝阳把着腰胯操干,而且比起自己跪坐的姿势每一下捅得更深,虽然未必每下深入都有快感,但身体轻微的倒垂让血液不断上涌至头顶,微妙的混沌与晕眩感让薛木神志恍惚,仿佛堕入快乐的深渊。
“啊……”
床垫终于停止摇晃后,万朝阳伏在薛木起伏的胸膛上,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口,笑着说:“这回能翻篇儿了?”
薛木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说:“翻了翻了……你这招儿……哪儿学的?弄得我都有点儿头晕……”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3
万朝阳笑了笑:“万能的Google啊,男男体位四十八式,这才一个,你就头晕了?”
薛木也跟着露出笑容:“还四十八式?这叫什么式?”
“达磨返。”万朝阳微笑道。
“达磨返?”薛木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奇怪的名字,笑笑说:“真的假的?那咱俩之前那些叫什么?”
万朝阳想了想说,“咱俩之前就是立花菱、时雨茶臼、百闭这些。”
薛木越听越觉得好奇,问道:“还有什么?”
万朝阳笑道:“四十八式,你让我都给你背一遍?”
薛木笑了笑:“你那个脑子让你背你也不是背不出来吧?你说说还有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
万朝阳转了转眼珠,说:“还有牡丹乱啊、绞芙蓉啊、对隐蝶啊、狮子舞啊什么什么的。”
薛木兴奋地眨巴眨巴眼:“你都学会了?”
万朝阳耸耸肩说:“看图解不难啊,不过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赶明儿租好了房子咱俩慢慢儿躬行。”
薛木咬了咬嘴唇:“有没有能现在就试试的?”
万朝阳挑了挑眉:“还来?”
薛木歪头挑衅道:“怎么着?你不行了?”
“我有什么不行的?我怕你不行!你不是号称那儿是拉屎用的,让我插难受着呢么?”
“啧!别来劲啊!趁着叔叔我有心情,赶紧的!”
万朝阳笑笑:“那你想试哪个?”
薛木舔舔嘴角:“四十八式是吧?我要……第六个!”
“六?”万朝阳回想一阵,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第六式叫──雁首。”
“雁首……”薛木重复了一遍,点点头,“怎么做?”
万朝阳勾了勾唇角:“来,我教你……”
“您好,一共消费三百零八。”服务员手上拿着结账单,看着眼前的三人,却不知该交给谁。
欧阳烨伸手接过单子,喽了一眼,抬眼看看郑大钱,微笑道:“结账去吧?”
郑大钱迅速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张泽,说:“你请客啊?”
“是啊,不是说好了我请吗,”欧阳烨笑了笑,“但是我的钱不都在你那儿么。”
“你甭说得咱俩跟一家儿似的昂,”郑大钱扬了扬手,拿出手机迅速地敲击了一阵键盘,然后把屏幕亮给欧阳烨看了看,说,“每笔账我这都给你记着呢,你自己非要请客,这个钱可不算我花的,你卡里还有46108.32,我欠你9451.74,别的钱都是花给你自己的,我可不管。”
“嗯嗯,”欧阳烨仍微笑着点点头,“你记着就行。”
“……”郑大钱抿着嘴瞪了欧阳烨一眼,拿出钱包起身跟服务员奔前台去了。
张泽的目光跟着郑大钱飘了一段,回过头来正对上欧阳烨的眼睛,敷衍地笑了笑,错开眼神,拿起豆浆问道:“你还要吗?”
欧阳烨笑着摆了摆手,张泽点点头,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
“大钱儿跟你说起过我吧?”欧阳烨忽然开口问道。
“嗯?”张泽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抬眼瞅了瞅欧阳烨,放下杯子点点头说:“当然了……你又借他手机又借他钱的……”
“他就只跟你说了这些?”欧阳烨又问。
“还有什么?”张泽反问道。
欧阳烨笑了笑:“他没跟你说我在追他?”
张泽身形一僵:“你在追他……?你……你是在出柜吗?”
欧阳烨歪了歪头:“这么震惊吗?你一直不知道?”
“不……”张泽有些迟疑,要说完全不知道也是假的,自打欧阳烨把银行卡给了郑大钱以来,这一个多礼拜没事儿他就缠着郑大钱,以各种需要花钱为理由让郑大钱陪他出门吃喝玩乐,郑大钱对此向张泽的解释也是含含糊糊,他也不免怀疑两人的关系并不普通,只是郑大钱不说实话,他也不敢胡乱揣测,更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取向也暴露了,“不太……清楚……”
欧阳烨转了转眼珠,说:“你跟大钱儿你们两个……不会都没互相出柜过吧?”
张泽整个被欧阳烨问傻了,半晌才试探着说:“你怎么知道……我……?”
欧阳烨愣了愣,笑道:“这……这不是很明显吗?”
正说着,郑大钱已经结账回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没好气地对欧阳烨说:“走吧,你不是要买衣服吗?赶紧的我还约了我发小呢下午。”
张泽迟疑地抬起头看向郑大钱,神色有些复杂,郑大钱还以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油点子,低头检查一番,才纳闷问道:“怎么了?”
张泽张了张口,欧阳烨却接话道:“我刚才正跟张泽说呢,你们俩关系这么好,怎么都没互相出柜?”
郑大钱的动作也是一僵,愣愣地看向张泽,两人彼此对望,气氛尴尬爆表。
“不了个是吧,大家都是gay,你们连gay dar都没有的吗?”欧阳烨说完,又琢磨一阵,“哎”了一声,说,“你们好像也都没加过学校的同志QQ群?你们都不玩的?”
郑大钱一听,忙把衣服穿好,嫌恶地瞪了欧阳烨一眼,说:“玩什么玩?我们都是正经人!跟你似的?”
欧阳烨失笑:“加个QQ群就不正经了?这不是认识同类最正常的手段了吗?你这么说咱们学校二三百个基佬没有正经人了。”
二三百?郑大钱眉心一跳,他一直觉着生命中遇到薛木和万朝阳两个同类概率已经相当高了,现在又多出眼前这俩,身边竟然还有二三百个潜伏着,这数字也太夸张了吧!
“谁说别人了?我说你个人!就你不是什么好人!”郑大钱烦躁地拉上了拉锁,“快点儿的别废话了,跟你说了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话题被郑大钱强行终止,三个人又一同走出饭店,开始逛街。
欧阳烨以校电视台录制节目需要买西服为由要求郑大钱陪他逛街帮他付钱,郑大钱原本不想答应,欧阳烨却软磨硬泡,甚至提出免除五百块债务当做劳务费,外加请他吃饭的条件,碰巧薛木这周回家,也和郑大钱约了见面,郑大钱心想一举数得,才勉强答应了欧阳烨,不过还是拉了张泽一起出来防身。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4
欧阳烨当然并不需要买什么西服,家里定做好的西服衣柜里放着好几套,不过是想借机与郑大钱约会逛街而已,虽然郑大钱带着张泽出来有些扫兴,不过他也深知要讨好他身边这个“姐妹”对于攻下目标的重要性,因而也表现得十分殷勤,没有流露半点不耐烦。
郑大钱对于欧阳烨的消费水平有些叹为观止,尽管他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是名牌,可是那都是他的爸妈买来给他的,若是他自己买衣服却还是倾向便宜的小专卖店,一件衣服顶天两三百块,而开学之后就陷入财务危机,正好又刚刚学会淘宝,几十块钱的衣服也不是没买过。
然而欧阳烨领着他俩进了商场,直接就奔赴了阿玛尼、范思哲、古驰、杰尼亚,连价签都不看,伸手就拿起七八千的衣服来试,惊得他连连扯着他的衣角,低声警告:“你只有四万多块钱了!这学期还有俩月呢!”
“哦哦……”欧阳烨连忙把衣服放回架子上,温柔笑道:“辛亏有你管着我,要不就歇菜了。”
郑大钱扁了扁嘴:“我是怕你把钱花没了我也得跟着挨饿!”
欧阳烨笑了笑说:“放心,饿着我也不会饿着你的。”
张泽在一旁打了个冷战,连连躲远了几步,欧阳烨见了,趁势凑到郑大钱耳边,低声道:“你要是能管我一辈子就好了。”
“滚蛋,傻逼才管你呢。”
最终欧阳烨只买了一件三千多块的让店员包了起来,这个价位的衣服他是不打算自己穿了,只当是为了泡郑大钱而投入的开支,脸上却作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又带着两人到了一层,挑了两套名牌的男士护肤套装。
郑大钱原以为他是要参加婚礼送人的,却没想到欧阳烨直接把袋子塞到了他俩手上,说是麻烦他俩陪他挑衣服的辛苦费。
郑大钱自然连连拒绝,张泽看着这么好的护肤品却有些动心,欧阳烨见郑大钱不肯收,顺势就交给了张泽,说:“大钱儿要是不要,你就拿着吧,这个牌子的套装花样儿多,但是量少,一套也就用一个月,你用完了接着用。”
“别……别呀……你又不是追我……”张泽嘴上拒绝着,手中却迟疑着不想还回去。
郑大钱一愣:“追?什么意思?”
欧阳烨嘿嘿一笑:“行啦,我今天有事儿要回家,不送你俩回学校啦,回头在一起出来玩哈!”说完对着郑大钱隔空亲了亲,挑了挑眉,拎着刚买好的西装转身走了。
“你刚才说‘又不是追你’……是什么意思?”郑大钱顾不上反击欧阳烨的调戏,又向张泽追问道。
“就……他都跟我说了……他在追你啊……”
“啥?!他──”郑大钱本想反驳,可想了想,欧阳烨在追他好像确实是事实,追不追只是他单方面的行动,他似乎无从辟谣。
张泽看了看郑大钱,挠了挠头说:“你之前不想告诉我我也能理解,不过……不过我看欧阳对你确实挺上心的,你也不用这么一直对他这么凶吧?不是瞪他就是骂他,之前还把他脸给划了……”
“啊?!我……他……我……”郑大钱“我我他他”了半天,竟然也有些无法反驳,正在这时,薛木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喂,大钱儿,我到华贸了,你在哪儿呢?”
“啊我在新光天地呢,你等我两分钟,我马上过去!”
郑大钱挂断电话,看了看张泽,又瞧了瞧他手上的袋子,扁了扁嘴说:“真是拿人手短,我跟你说不明白!回学校吧你,我找我们家木头说去!再!见!”
第六十六道题 这道理有一天你会懂
薛木在无印良品里慢慢悠悠地溜达着,放眼望去浓浓的性冷淡风他实在不是很想搬去自己跟万朝阳活力正盛的小窝里。
两周前那回小型庆功后,没过两天,佟柳就真的帮他们找到了一个一居室,房子不大,家具有些陈旧,楼也很老,但家电齐全、拎包入住、离学校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关键是价格非常便宜,原本承租在那复习考研的师兄意外获得了一个梦寐以求的offer,因此急着转租出手,前三个月的房租只要每月八百块,到期之后再续约时才需要按原价一千二来付。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薛木与万朝阳果断交了租金押金,当晚就住了进去。
只不过租房与住宿舍终究不同,即便房子五脏俱全,实际生活起来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是要添置不少,偏偏社团刚刚成立,整天组织安排开会活动都忙不过来,还要抽工夫更新攻略帖,俩人在不同学院上课时间也不同,即便住在了一起也还是只有社团活动和晚上回家时能见着面──回家之后还要各自忙着打游戏和做攻略。
这么稀里糊涂地凑合了两个礼拜,“依法沉迷电竞社”第一届大会也总算顺利召开,社团分设办公室、宣传部、策划部、外联部、游戏部五个部门,每个部分设一名部长两名副部,确定了学期内三项重大活动:校内三国杀ol联赛、校际dota战队联赛和游戏联盟组织创设发展,将所有的任务和死线分部门布置完成,两人也总算能歇了口气,再看看乱成猪窝的房子,周末默契地各回了各家。
不过幸运的是薛木到家首先收获了下一个月的生活费,接着便拿到了一张价值两千块的消费卡,薛木一方面欣喜若狂,可以好好挑一些两个人一起用的生活用品了,另一方面又万分遗憾,消费卡指定的这个商场也只有无印良品有些家居用品能买,可是对他俩来说无印良品的东西委实有些贵了,还不如超市大卖场来的实惠,只不过这是薛峰他们公司的合作方给发的福利,也没有得了便宜再卖乖的道理,薛木只能笑嘻嘻地收下,然后约了郑大钱一起来逛。
其实在薛木和郑大钱三年的同居生活中,曾经有一段时间郑大钱也曾经迷恋过性冷淡风,各种各样纯黑、纯白、原木色的大大小小的装饰品一股脑的塞进房子里,仿佛整个人都能因此变得清心寡欲超脱凡世,因此薛木看着这些也有些久违的亲切熟悉感──只不过随着收入的提高和审美取向的变化,很快郑大钱也就不再光临无印良品一类的店了。
薛木一边挑选着各种看上去就性价比就不高的家居用品,一边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标签上的价格,既要超过两千保证不浪费,又不能超太多以免影响之后的生活,算着算着就有点头晕,只好拿出手机来默默做着记录。
“一个小浴花二十,一个大浴花三十……我们俩要是用一个浴花……会不会不卫生啊?用一个小的合适吗?”薛木正拿着两个浴花斤斤计较,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扭头一看,惊得他倒退了两步。
“卧槽!”薛木拿浴花擦了擦眼睛,上下看了看郑大钱,“你怎么……两个多月没见,蹿这么高?”
“有吗?”郑大钱挠了挠头,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没觉得啊。”
薛木连忙放下浴花,拉着郑大钱走到镜子跟前照了照:“你看!都比我冒头了!”
郑大钱看了看镜子里的两人,发现自己果然比薛木高了些,惊诧之余也不免兴奋了起来:“天呐!我还真长个儿了!”
薛木听言,忧心忡忡地看了郑大钱一眼,说:“你不会希望再继续长高的,相信我。”
郑大钱嘿嘿一笑:“怎么?比你高点儿你还不乐意啦?不要嫉妒嘛!你也不矮呀!不是有一米八吗?──妈呀我已经超过一米八了呀!”郑大钱说完,又自顾自地在镜子前摆了摆pose,喃喃自语道:“哎哟喂,我这比例,我这腿,妈耶……”
“……”薛木默默白了他一眼,“有你哭的时候。”转身回到原处,将一个大浴花扔进了购物框。
郑大钱陶醉在自己的美貌中,掏出手机“咔嚓咔嚓”自拍了几张,转头道:“哎待会儿咱俩买两件儿衣服去吧!我想买个长款风衣还有马丁靴!”
“给你得瑟的……”薛木撇了撇嘴,“你有钱吗?──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你跟张泽借钱那事儿,怎么了的?”
郑大钱身形一僵,顿时老实了许多,灰溜溜地走到薛木身边,挠了挠鼻子,清了清嗓,纠结半天,说:“这个……这事儿……我一开始没跟你说实话……借我手机的……不是张泽……”
“嗯?”薛木正对比着两双拖鞋的价格,随口问道,“那是谁?”
“是……欧阳烨……”
“谁?!”
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郑大钱最终还是把实话都告诉了薛木。
其实在欧阳烨把银行卡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这事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范围,只是身边只有个张泽他也不敢乱倒苦水,只能等着十分有主意的薛木来拯救。
“我靠你特么怎么想的?”两人已经在无印良品采购完毕,拎着大包小包坐在了地下一楼的米线店里,“我是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离他远点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啊?”
“就是因为你这个态度啊……”郑大钱委委屈屈地扣着手指,“我怕你不高兴才不敢跟你说啊,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我不是说你不跟我说这事儿!我是说你干嘛要把钱还我!”
“嗯?”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5
“咱俩什么关系,你跟他什么关系?你用他的钱还我?你们俩一家儿的我是外人呗?!”
“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啊!”郑大钱连连摆手,“你不是说要跟朝阳租房嘛!我就想说先把钱给你让你俩租了,别因为我影响你们俩的感情啊!”
薛木烦躁地叹了口气,看看郑大钱百口莫辩的委屈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恨自己动作太快,钱都花出去了,也不能在帮郑大钱,端起茅根水喝了一口,皱着眉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郑大钱见薛木不再怪他,心里也踏实了些,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身上有一千五,但是我欠欧阳烨都快一万了,而且每天花他的钱就每天欠的越来越多……我……我感觉这钱我这辈子都还不上了,反而都没感觉了……”
薛木又叹了口气,问道:“他没再……再跟你有什么……肢体上进一步的接触吧?”
“那倒没有……”郑大钱道,“我的手都没碰过,就是嘴上有时候没把门儿的,但是反正每回我都骂他了。”
薛木点点头:“你没……你没喜欢上他吧?”
“喜欢他?”郑大钱有些意外,尽管他知道欧阳烨确实是在追求他,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想法,在他心里,每天都在烦恼着欠这么多钱该怎么还,还有一见欧阳烨嬉皮笑脸的模样就来气,压根也没想过“喜欢”二字,但被薛木这么一问,也不免心中一怔。
当初跨年那回,自己若不是瞬间有一丝心动,也不会就那么糊里糊涂地献上初吻;丢手机的时候欧阳烨主动帮忙,尽管提出了什么鬼利息的要求,却也成功帮他糊弄了家里,他也不得不说有些感谢的;而丢银行卡这事说到底也是自己的错,欧阳烨如此大方地直接把自己的卡奉上,也真的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这一两个礼拜以来天天被纠缠着,虽然嘴上眼睛一直没饶了他,心里倒也真没有一开始那么厌恶他了;更何况想起他那一大串告白的台词,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害臊……
薛木看着郑大钱半晌答不出话,心愈发凉了,忍不住后悔自己太过忙于自己的感情和社团的事,竟然一不小心又让郑大钱掉进了欧阳烨的坑。
“我……不……不喜欢……吧……”郑大钱结结巴巴道。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什么?”
“就……就……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薛木皱了皱眉,“当初朝阳喜欢我你还是头一个看出来的呢,怎么现在自己怎么想的都不知道了?”
郑大钱懊恼地捧着头,叹了口气说:“那我不是当局者迷么……你看……你觉着呢?”
薛木被郑大钱问得一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若如实说,怕给郑大钱更多心理暗示,若反着说,更怕像当初跨年那回似的,越是阻止,越是促成悲剧的发生。
沉默半晌,薛木清了清嗓道:“算了,你也别琢磨喜不喜欢这事了,想办法还清了钱,然后井水不犯河水就完了。”
郑大钱听了愈发沮丧:“一万块啊……我咋还……”
“那你来跟我说这事之前你有什么什么方案想法?”
“没有啊,我这不就指着你给我拿主意呢么……”
“……”薛木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作成这样,欠这么多钱,我能给你拿什么主意?
“你……你有没有想过兼个职挣点儿钱?当家教什么的?”
郑大钱挠了挠头:“就我这水平,当什么家教?我又不像你俩似的……”
“那……别的打工的办法呢……”
“打工?端盘子?”
“……”薛木片刻失语,端一碗上盘子也未必有几十块,对于一万块来说实在杯水车薪。
他看了看眼前的郑大钱,想着当初他在传媒公司一个项目做完就有好几万的奖金,自己的自媒体也是接广告接到手软,怎么这辈子竟然穷酸成这样──关键是这些赚钱的手段现在都发挥不出来啊。
“要是……要是写东西呢?”跟他这个技能相关的也只有这个了,“接私活做做策划?或者给门户网站投稿当签约作者什么的?”
“啊?”郑大钱从来没想过这种办法,“我哪儿会写那些东西啊……”
“……”薛木也有些灰了心,“要不你还是跟你爸妈说实话得了。”
“那不是让我死么……”
“……”
郑大钱见薛木也终于没了主意,半天也不言语,只得咬了咬牙说:“要不……”
薛木抬起头,投来探询的目光。
“要不我……跟他好得了……”
“啊?!”薛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给我说一遍?!”
郑大钱赶紧压了压薛木的肩膀:“你小点儿声儿小点儿声儿……我意思就是……就是他之前不是说……我要是跟他谈恋爱就不用还钱了么……”
“郑!大!钱!”薛木怒火中烧,“你他妈要气死我!”
郑大钱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是……那不是没办法了吗……而且……而且就欧阳烨……虽然嘴贱点儿吧……跟他好了……也……也不算吃亏……”
薛木被气得简直要昏过去,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冷静了些,说:“我跟你说,就欧阳烨这种人渣,他就算长得再好看,从根儿里就是烂透了坏透了的,你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他愿意表现说来说给你听的,你要是跟他好了,让他爬上你的床,他的最终目的达到了,第二天他就敢去睡别人你信不信?”
郑大钱皱了皱眉,虽然欧阳烨表现得一直有些轻浮,但从他的眼睛来看,却觉得薛木太过耸人听闻杞人忧天了:“没那么夸张吧……你不就只是做过一个梦吗,就这么言之凿凿的……”
薛木一口鲜血涌到嗓子眼,锤了锤胸口又拼命咽了下去。
“而且我是觉着……”郑大钱挠了挠鼻子,“他要是真能跟我睡一次就再也不骚扰我了,那我还清净了呢……又睡了个帅哥,又摆脱一个跟屁虫,还清了一身的债,这不一箭三雕么。”
这口血终于还是喷了出来,薛木捶了捶桌子:“你就为了这,就要跟他睡?你特么什么三观?!”
郑大钱垂头咬了咬吸管,“他每天这么纠缠我,我欠他的只会越来越多,尽早把这事了了那不也算及时止损么……大家都满十八了,这种事儿你情我愿的,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就我们俩这个条件来说,我还觉着是我占便宜了呢……”
薛木气极反笑,喘了半天的气,说:“郑大钱,你以为你是韦小宝还是段正淳啊?你还想占他的便宜?我告诉你你连刀白凤不如!人家还知道报复渣男出轨生个儿子呢!你顶多就是个穆念慈!让渣男玩弄一辈子死个凄凄惨惨戚戚!”
“……你这什么比喻……”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了!你自作聪明想用这种办法解决问题,到最后引火烧身坑的就是你自己!到时候你可别找我哭来!”
两个发小的一场小聚最终不欢而散,薛木到家把门一关,一个电话拨给万朝阳,劈头盖脸一顿狂骂,一会儿骂欧阳烨王八蛋不是人,一会儿骂郑大钱缺心眼没脑子,只骂得口干舌燥头昏脑涨才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万朝阳在电话那头听了半天,见薛木总算冷静了下来,才终于开口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欧阳烨就一定会骗大钱儿?”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刚压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
万朝阳无奈笑笑,说:“你自己讲不出个道理,大钱儿怎么可能听你的呢?而且你也看出来大钱儿喜欢他了,说到底,他说找你想听你的主意,其实他自己根本就是有主意,想借你的口说出来或者得到你的支持罢了──而且即便你不支持,他还是一样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6
薛木片刻失神,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万朝阳说的的确没错,自己也是关心则乱,没有想到这一层,只顾着跟郑大钱发火了。
“而且其实我觉得大钱儿的想法也有道理,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吃亏占便宜之说,不能说一就是占便宜,零就吃亏吧?你觉得咱们俩在一块儿你吃亏吗?”
“我还不吃亏?我吃亏大发了我!你们这些小屁孩儿就是什么都不懂,还觉着自己成熟得不得了!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挂断电话,薛木盘腿坐在床上沉思许久,无力感深深地将他包围。
上次让他感到如此沮丧的还是他坚持要买房而被父母认为精神有问题的时候,同样是明知将来要发生的事,却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愿意配合他采取应有的行动。
但那一回损失的是永远赚不完的钱,这一回受伤的却是他最好的哥们儿。钱不能用这种投机取巧的办法赚到,总有别的路子能走,可眼睁睁地看着郑大钱再次被坑,他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当初买房那事是怎么解决的来着?
忽然,薛木猛地抬起了头,他想起那回他与薛峰的约定,是以汶川地震作为赌注,最终却是他赌输了,灾难并没有发生,而这两年的房价,似乎也真的没有上涨多少。
薛木心里蓦然有些打鼓,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与当初不同,有些事还是会发生,有些人还是会遇到,但也有些却与他所认知的全然不同,譬如当初考去普通本科的万朝阳,如今不就高分上了政法,还成了他的同居男友吗?那么……欧阳烨会不会也和从前不同了呢?
薛木拿起手机,打开与郑大钱聊天的短信界面,轻轻抿起了嘴唇。
万朝阳说的没错,郑大钱分明是已经喜欢上了欧阳烨而不自知,拿着这样的借口想去和欧阳烨在一起,薛木无论如何阻止,到头来也都是徒然,而现在他为了这事与郑大钱争吵,最终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帮助。
他犹豫许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了起来,键盘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在安静的卧室里仿佛一下一下沉重地敲击在薛木的心头。
──大钱,今天不应该跟你发火,对不起。我理解你的想法,也很抱歉面对这样的债务我帮不上忙。我知道再多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你一心想要跟欧阳烨在一起我也拦不住你,我只能提醒你,无论怎样,不要对他投入太多的感情。你可以不相信我对他为人的判断,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这可能无法避免的成为你经历的第一段恋爱,尽管我对此不看好,你也要记得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不要因为我今天的态度就再像从前一样,什么都不敢告诉我,虽然我处理感情问题未必就比你成熟,但有什么事和我说一说,我们共同面对,总好过你身在其中做出不够理智的决定。无论如何,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按下发送键,薛木无力地倒在床上,深深地舒了口气。
“我真的尽力了。”
第六十七道题 管他金窝银窝 怎样都比不过彼此的心窝
周日吃过了午饭,薛木早早地拎着大包小包回了昌平,一开门,四处看了看这个搬进来两个礼拜也没好好收拾过的屋子,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从靖溪到昌平路程更远,万朝阳下午两点多出门,天都黑了才从学校北门下了公交,背了三个多钟头的电脑包勒得膀子都有些发紧,一心只想赶紧先趴床上眯一会儿,只是想到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也是一阵心烦,犹豫了一阵要不要先回宿舍歇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迈步朝租的房子去了。
“你回来了吗?我到楼下了,吃不吃馄饨?”
万朝阳发了这条信息后等了几分钟薛木也没有回复,便直接拨号给薛木打了过去,却也是一样无人接听。
他心中纳闷,看了一眼馄饨铺,心想若是还没回来,提前买回去怕是要泡糟了不好吃,便只得作罢,转身上了楼,见到门口堆着好几个垃圾袋,正在奇怪,一开门,不防被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儿打了个跟头。
万朝阳皱着眉带上门打开灯,却发现玄关竟然焕然一新。
门边立着一个全新的原木色鞋架,上头整整齐齐地摆着两人的几双鞋和一双尚未拆封的条纹棉拖,鞋架上方的墙上贴着一排胡桃木粘钩,钩上挂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和一串钥匙,地板显然被用心拖过,一块深灰色涤纶地垫铺在脚下,半人高的木质花瓶立在眼前,三四支纯黑色的铜制虬枝从里头伸展出来,恣意又孤傲。
万朝阳一脸茫然,脱下了鞋,低头瞅瞅被自己踩脏的地垫,赶紧胡撸了两把,而后转身赤着脚走进客厅,把灯一开,眼前又是一亮。
沙发换上了米色帆布沙发套,两只咖啡色抱枕点缀在其中,玻璃茶几擦得锃光瓦亮,空调、电视、机顶盒的遥控器整齐地排列在木色的茶具组合旁,沙发左侧立着一人高的深棕色榉木衣架,上头挂着一件薛木的灰色风衣,右侧摆着一台布面落地灯,橙色的光芒通过白色的灯罩飘散开来,温馨又安宁。
万朝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周五走之前还脏的跟猪圈一样的屋子,难以置信地又往厨房和厕所瞅了一眼,果然连厨具灶台水池马桶都干净地一尘不染,还添置了各种各样的厨卫用品。
他瞠目结舌地推开卧室的门,只见薛木穿着一身格子睡衣歪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只拖鞋倒扣在地上,另一只还歪歪斜斜地挂在脚上,而床上的四件套和床头的台灯也换了新的,墙上还挂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相框,只是里头还没换上两人的照片。
万朝阳轻轻地脱掉薛木脚上的拖鞋,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却还是弄醒了薛木。
薛木恍惚地揉揉眼睛,看了看侧卧在眼前的万朝阳,迷迷糊糊道:“你回来了……几点了?”
万朝阳看了看手表,说:“六点了,饿不饿?”
薛木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钻进了万朝阳怀里,显然是还没睡够。
万朝阳轻轻搂着薛木,低声问道:“都是你自己归置的?”
“嗯……”薛木疲倦地应了一声。
“怎么不跟我说啊,我早点儿回来跟你一块儿收拾啊,那些东西也都是你买的?”
薛木打了个哈欠,仍闭着眼说:“我爸给我的卡,没花钱。你这笨手笨脚的,还不如我自己收拾呢,叔叔好歹比你有生活经验,不得照顾照顾你?给你也买了一套睡衣,在衣柜里。别说了,换上搂我睡会儿,累得慌。”
万朝阳心中动容,用力箍了箍薛木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好啊,我真是配不上你。”
薛木迷迷糊糊地笑了笑,说:“好好打你的游戏……给我当金主爸爸就行了……”
虽然房子被薛木拾掇一番之后温馨浪漫了不少,但两人却没多少工夫享受这甜蜜的小窝。
随着暖气渐渐烘热了校园,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也已经悄然过半,大部分刚刚离开高中的孩子们都已经开始默默地为期末紧张起来,可“依法沉迷”电竞社的活动才刚刚展开。
尽管在创立大会上薛木领到的是办公室部长的头衔,主要是负责各部门之间的协调以及向社长汇报、与社联沟通的工作,可是一心想尽快把社团发展起来的薛律师实在看不下去小朋友们做的活动策划,在指点几次却仍没有什么改善之后,不得不亲自动笔来写,就怕拖得越久、越靠近期末、活动就越难开展。
然而策划做完,安排给其他部门各自负责相应内容之后,进度却也总是令薛木无法满意,他又不得不今天帮着宣传部做活动的推广,明天跟着外联部四处谈赞助,后天又要催着办公室申报各种社联的活动评比,每天都算计着时间,担心活动搞不起来,会让利用社团工作为发财大计铺路的计划扑街。
而万朝阳也一样朝乾夕惕,作为游戏部的部长,管理着社团最核心、人数最多的部门,不但要扮演社团代言人的角色,还要承担“游戏联盟组织创设发展”的重大责任,一天到晚泡在网吧,各色热门网游不论爱不爱玩,全都要强打精神研究琢磨,在所有大型游戏里都建立起“依法沉迷”的联盟、工会、帮派,借由网络突破校内和校际活动的地域限制,努力将影响力扩散到云端,因而常常是瞪着眼睛到天明,做起攻略来都一不小心晃神说串了游戏。
正当两人为了“事业”忙得性生活都顾不上的时候,郑大钱却整日困囿在感情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和薛木谈过那一回之后他原本下定了决心要以身相许来换取自由和解脱,可在收到薛木那一封长长的短信后又打起了退堂鼓,暂时把这个念头藏在了心里,糊里糊涂地继续一边花着欧阳烨的钱,一边默默地算着账、发着愁。
欧阳烨仍是坚持不懈地对郑大钱展开着猛烈的攻势,一天到晚缠着他不放自不必说,一个礼拜有十顿饭都是他请的,社团活动的时候永远带着一杯给他的饮料出现,有事没事就让郑大钱陪他逛街帮他挑东西,然后每回都要捎带手花个千儿八百的买礼物送他,甚至还以需要健身搭子为理由给郑大钱办了张健身卡,然后又送了他一整套健身装备天天拉着他一起去运动。
郑大钱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心在不断地动摇,表面上却仍死不松口,不管两人一起做什么,他都坚持明明白白地问清楚钱要怎么算,然后一笔一笔地记在手机里,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欧阳烨请客,但他也十分厚脸皮地表示“这是你自己非愿意请我的,我可不该你的”,欧阳烨对此的回应永远都是“对对对,都是我的心甘情愿,你是被我强迫的”。
不过欧阳烨却不只单方面对郑大钱下手,身边的一圈人都没能逃脱他的魔爪。
张泽自然是早早地就被打点得倒了戈,社团里的同学们也都看在眼里没事儿跟着瞎起哄,可令郑大钱没有想到的是,就连同宿舍的另外两个直男室友也被欧阳烨成功降服,动不动就开他们的玩笑,催促郑大钱赶紧从了他得了。
郑大钱被欧阳烨高调的追求莫名其妙拆掉了柜门,这点他倒没有很在意,在十分平等包容的中传里,出个柜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走在路上遇到个半生不熟的同学师兄姐的,人家都要开玩笑地问一句“你们家欧阳呢”,仿佛全世界都已经认定了他俩就是一对,久而久之,也让郑大钱愈发有种要被洗脑的感觉,总是猛然惊醒自己好像还没答应和欧阳烨在一起,然后赶紧叫薛木求打醒。
欧阳烨心里其实早就已经不耐烦了,按他原本的设想,早在十二月之前就该把郑大钱拿下的才对,可眼看就要到年底了,郑大钱却还是连手都不让他拉。
他已经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力来攻略郑大钱,照他平常的耐心,这么久拿不下他早转头朝下一个目标去了,问题是他为了逼郑大钱尽快就范,煽动得身边的同学们尽人皆知,现在难免有些骑虎难下,同时也被郑大钱点燃了胜负欲,非要把他吃掉不可。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7
然而回回欧阳烨感觉自己完成了一次绝妙的约会,进度至少推进了十个百分点之后,第二天见面时郑大钱总是又离奇地清空了攻略存档,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郑大钱偶然一句说瓢了的嘴,让他惊觉问题的症结就出在他这个发小薛木的身上,心里忍不住狂拍大腿,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漏掉了这么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幕后黑手,忙顺势说道:“哎,叫你发小出来一块儿玩玩啊,我也跟他道个歉,就当初那事儿。”
“人家在昌平呢,你说出来就出来?”郑大钱横了欧阳烨一眼,“你以为你是谁啊?”
“在昌平又不是在平昌,这大元旦的,不得进城来玩儿?你约约,我请他去钱柜。”欧阳烨笑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他不是学法律的吗?将来说不好能互相帮上忙呢!”
郑大钱心中一动,一方面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欧阳烨家财万贯,虽然嘴贱,但资源的确是他们这种郊区的孩子比不了的,要是能跟薛木化干戈为玉帛,倒也是美事一桩;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想让他俩正面对决一局,薛木总是说欧阳烨如何人渣败类,他自己亲眼所见却不见得,若是真刀真枪地撕一场,说不定也能帮自己彻底看清一下欧阳烨的真面目,因而迟疑片刻,默默拿起了手机。
“欧阳烨要请我唱歌?”
“啊?”万朝阳刚刚完成一个游园会的小游戏,顾不上拿奖品,忙转身凑了过来,“他请你唱歌干嘛?”
薛木握着手机转了转眼珠,冷笑一声说:“攻不下大钱儿,想从我这儿下手?行啊,明儿咱俩进城找他们去,让叔叔好好会会他。”说罢手指便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舞动了起来。
万朝阳无奈摇头笑笑,抬眼环顾四周,说:“感觉没什么好玩的了,咱们还要在这等倒数吗?”
薛木回完短信,也跟着抬起头四处看看,说:“算了,当着这么多人,我也不好意思跟你亲,咱俩回家亲去。”
万朝阳听言咧嘴一乐:“回家我可不能保证光亲了。”
薛木听言,抬头瞧着万朝阳,咬了咬下唇:“我也不能保证。”
推门进屋,还来不及锁门,万朝阳就与薛木激烈地拥吻在了一起,两人的双手在彼此身上摩挲着,疯狂地扯下阻碍他们亲密接触的一件件衣裳。
从注册社团,到社团成立,再到脚打后脑勺的活动安排,再到今天白天终于落下帷幕的校际联赛,晚上的时候社团全体学生外加齐老师一起聚餐庆功大吃了一顿,终于宣告了这一学期活动的结束。
聚餐散场后,喝大了的纷纷回了宿舍休息,没喝酒的则都跑来参加了元旦游园会,万朝阳在薛木的阻止下自然是没有喝酒的,他倒是想让薛木多喝两杯,然而薛木心里十分有数,只喝到了心情愉悦的水平就放下了杯。
两人在游园会里玩了一两个钟头,现在回到自己的小窝,折腾了三四个月,这个晚上终于没有了任何社团工作的压力,憋了太久的二人都有些情难自已。
“洗……洗个澡不……”
“不洗了……等不及了……做完再洗……”
“脏……臭……”
“不臭……香着呢……”
“香个屁……啊……”
“你怎么又变紧了……”
“废话又一个多月没做了当然紧了……”
“啧……还得扩张……”
“行了啊,我还没嫌你呢!又一个多月,技术肯定又得退步!”
“退不退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没事儿,我对你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
“扩好了,”万朝阳抬起了头,“我进来了啊。”
“等会儿!”薛木一把攥住万朝阳的手臂,阻止了他要撑在床单上的动作,“去拿纸把手擦了,把床单儿都弄脏了!”
“……”万朝阳抿了抿嘴,只得光着屁股跳下了床,跑到写字台上去拿纸巾。
薛木拿了个枕头垫在腰下,双手扶着腿,等着万朝阳擦完手回来,忽然听到了一阵救护车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窗外,才发现窗帘还敞着,正要叫万朝阳去拉上窗帘,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薛律师!”
第六十八道题 我的姐妹并不一定欢迎你
薛木猛地坐起了身子,张皇地左右看了看,万朝阳刚擦完手,一转身见了,忍不住笑道:“你让我擦手,你自己屁股上头都是油就直接这么坐床单儿上了,有什么区别?”
“嘘!”薛木皱着眉在唇间比了比食指,“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万朝阳愣了愣神,无意识地望了望窗外,看见远处天上炸开的烟花,转头问道,“放炮的声儿?”
“不是!”薛木心中有些着急,“有个女人的声音,喊‘薛律师’!”
“薛律师?”万朝阳笑了笑,“你呀?”
“你听没听见!”薛木焦急地拍了拍床垫。
万朝阳看看薛木的神色,不敢再玩笑,竖着耳朵听了听,摇摇头说:“没有啊?现在还在叫吗?”
薛木也蹙着眉仔细听了听,耳边却只是一片寂静。
“好像没了。”
万朝阳瞧了瞧薛木一脸的焦虑,拿着纸巾爬上床,温柔笑道:“听岔了吧?要不就是外头有人在叫别的姓薛的律师?这有什么的?还至于这么心神不宁?”
薛木听了这话一怔,忙抓住他的手臂,说:“你这话是不是跟我说过?──这一幕是不是发生过?”
万朝阳愣了愣:“什么意思?即视感?Deja vu?”
“不是……”薛木摇了摇头,忽然电光石火,福至心灵,“去年跨年的时候!咱们倒数完了!我也听到了!你也跟我这么说的!是不是!”
万朝阳眨巴眨巴眼,翻着眼珠回想了一阵,说:“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会想不起来!”薛木愈发着急,“你不是一览成诵过目不忘的吗!”
万朝阳挠了挠头:“去年跨年……我不是喝多了么……还让人揍得进医院了……我哪儿记得……”
“哎呀!”薛木懊恼地锤了锤床,又扬起脑袋试着听了听,依旧再也听不着什么了,“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8
万朝阳低头瞧了瞧薛木那早已萎靡的下半身,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薛木抬眼迎上万朝阳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口,却答不上话。
一年前那种紧张慌乱和怀疑一切的感觉再次侵袭了薛木,当时那一声呼唤叫得他心烦意乱,可顾不得思考太多就被突然出现的欧阳烨以及后头糊里糊涂的一场斗殴给打断了,等眼前的事了了,那个声音他也就只当是听错而没再放在心上,而今竟然再次听到,难免让他心提了起来。
薛木拿起手机看了看,二零一零年零点零五分,刚刚的声音显然也是在时间跨过零点那一刻响起来的,他的猝死与重生,两次“薛律师”的呼唤,都是在一月一号的零点,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恐怕这并非巧合。
在这个重生的新世界已经度过了两年的光景,他很少去思考这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毕竟就他的世界观而言,实在无法理解这一超出自然的现象,因而想不出结果的问题,他也只能暂且搁下。
一年前的此刻,他躺在医院的观察室里,半梦半醒间,也曾怀疑过是否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可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伤口,还有从医院出来后再清晨的熹光下与万朝阳那轻轻的一吻,他第一次说出的那句“我爱你”,那所有的甜蜜与疼痛都是无比的真实,让他无法相信一切皆是虚妄的揣测。
他迟疑着抬起手摸了摸万朝阳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朝阳……你不会是假的吧……”
“什么?”万朝阳失笑,“我什么是假的?”
薛木怔怔地望着万朝阳许久,忽然猛地探头在他唇上吻了一口。
万朝阳下意识地回吻了一下,双唇分开,薛木轻轻舔了舔唇角,停顿片刻,而后又再度封住万朝阳的嘴,舌头灵活地探入他的口腔中,品尝着唇齿上真实的温度和触感。
万朝阳不明所以,却还是被这样的热情勾起了欲火,双手拥住薛木的腰背,已经冷静了的下身很快又挺立了起来。
“朝阳……”薛木的手紧紧地箍着万朝阳的背。
“嗯……”
“操我……”
万朝阳片刻失神,他还从未听过薛木这样直白而诱惑的话。
“操我……”薛木轻轻喘息着,在他耳边低声道,“使劲操我……让我知道……你是真的……”
尽管万朝阳并不明白薛木这话的意味,却还是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刚刚擦干的手指再次抚上那濡湿的密穴。
“快……快……直接进来……”薛木急切地攥着万朝阳的手臂,他迫切地需要他的肉体来证明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
万朝阳从未见过这样的薛木,让他又有些兴奋又有些困惑,他应了一声,一手扶着薛木的腿,一手握着自己的肉棒,对准薛木的后穴,轻轻地推送进去。
“嗯……”薛木眉头深锁,紧紧地抿着嘴唇,太久没有做过爱,让他一时又有些难以适应。
“疼吗?”万朝阳吻了吻薛木的嘴角,柔声问道。
“没事儿……”薛木咬着牙道,“快点儿……快点儿……”
“好……”万朝阳点点头,架起薛木的双腿,温柔地递送起来。
“呃啊……”久违的钝痛感让薛木不由自主地哀鸣了一声,万朝阳一听,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薛木抬手攀住万朝阳的手臂,蹙眉盯着他的眼睛,定定地说:“别停……继续……”
“我怕你疼……”
“我不怕……我就是要疼……快点儿……快点儿……”
万朝阳迟疑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薛木,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再度抽插起来,并且加快了递送的频率。
“啊……啊……啊……”薛木闭着双目,紧紧地拥着万朝阳的背脊,“用力……使劲儿……操我……朝阳……操我……”
万朝阳咬了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下一下狠狠地捅到薛木的肠道深处,连自己的下身都感觉到了微微的钝痛。
“啊!啊!啊!”
长久以来,无论多么激情炽烈,万朝阳的动作永远是充满爱意和柔情的,从来未曾像今天这样狠厉粗暴,而这种由内而外的剧痛也是薛木从未体验过的。
他的身子因疼痛轻轻发着抖,口中也不受控制地哀嚎着,眼角都疼得淌出了泪花,下身更是早已萎靡瘫软,没有任何的愉悦和快感,只有彻头彻尾的疼,可是这种疼,却让他胆怯而空虚的内心感到无比的踏实和满足。
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专注而投入的万朝阳的眼神,听着他急促的喘息,手掌摩挲着他背后沁出的汗液,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体里的横冲直撞,他勾了勾万朝阳的背,探头又吻上了他的唇,如果这都不是真的,那这世上就没什么所谓的真与假了。
水汽氤氲在玻璃窗上,将外头的路灯与烟花模糊得像是摇曳的烛光,温馨的小屋里,薛木伏在万朝阳的胸口,两人的呼吸都尚未调匀,周身皆是滑腻的汗水与体液。
“你今天怎么了?”万朝阳终于开口问道,“跟平常特别不一样。”
薛木轻轻地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抚摩着万朝阳的手臂,说:“我今天啊……特别爱你……”
“什么玩意儿……”万朝阳无奈笑笑,“你说半天什么真的假的,到底什么意思?”
薛木抬头看看万朝阳,挪了挪身子又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笑笑说:“咱俩太幸福了太顺利了,让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万朝阳挑了挑眉:“现在信了?”
薛木咧嘴一乐:“信了,要是做梦,没有你活儿这么差的一号。”
“嘿我这暴脾气!”万朝阳一把又将薛木翻身推到,“刚才那把不算!热身!现在来正经的!”
“哎哟哎哟,轻点儿轻点儿!”
“刚才不还让我使劲呢么!”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帮你锻炼技术么,哎,你说那个四十八式咱还没试完呢。”
“你放心,我今天给你试完九十六式!”
这一个晚上,薛木与万朝阳折腾到三点多钟才收工,第二天一觉睡到了十二点,被郑大钱一个电话叫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彻底忘了要跟欧阳烨正面对决的事儿,着急忙慌爬起来洗漱出门,赶到钱柜时也已经下午三点了。
推门走进包厢,偌大的房间里只坐着郑大钱和欧阳烨两人,郑大钱正握着麦克风忘情地唱着“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一见薛木两人进来,立马起身挥了挥手,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木头!朝阳!”
薛木和万朝阳一见郑大钱站起身顿时都惊呆了,两个月没见,郑大钱竟然又长高了两公分,已经比万朝阳还要冒头了,而且不光身高,整个身形都比原先挺拔了许多,肩也宽了,胸也挺了,屁股也翘了,腿也直溜了,一件浅灰色毛衣搭配深色仔裤,脚下踩着一双黑色小皮靴,头上顶着一头的深咖色纹理小卷,自然蓬松的发型发色衬得脸型精致、肤色透白,摘掉了框镜、戴上了隐形,显得眼睛炯炯有神,鼻梁也挺了几分,全然摆脱了高中时干瘦矮小的形象,倒隐约显出了多年后资深传媒策划兼自媒体人郑大钱先生的模样。
万朝阳更是彻底看傻了眼,他上回和郑大钱见面还是七月份的谢师宴上,那时还正是他天天跑驾校晒得又黑又蔫的时候,没想到小半年过去,立在眼前他都不太敢认了。
“卧槽你怎么又长高了?你什么时候烫的头发?你这胸这胳膊是怎么回事?怎么皮肤也变好了?”薛木一口气问了一大串的问题,听得郑大钱心中受用,一个劲儿傻乐。
“来啦!”欧阳烨跟着郑大钱站起身,笑盈盈地走到两人面前伸出了右手。
万朝阳看着欧阳烨的举动,心中感觉有点怪,尽管他并不擅长与人沟通交往,但在他的认知中,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即便遇到初识的同龄人,也不过都是微笑点头摆手示意,握手这一礼仪未免稍显刻意和故作成熟客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09
薛木对此也有所察觉,他知道欧阳烨为人世故圆滑,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的孩子,在他这位马上就要二十八岁高龄的老大哥面前也实在太过班门弄斧,他淡淡一笑,敷衍地握了握欧阳烨的手,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眼中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神色。
“没事儿没事儿,”欧阳烨眯眼笑着,“还没吃饭吧?先点点儿吃的吧!卤肉饭还是咖喱鸡?刚才点了薯条和鸡米花,先垫补点儿?”
“好啊,”薛木脸上挂着笑容,一点也不跟欧阳烨客气,“多点点儿吧,饿坏我俩了。”说罢转身就坐下按了按服务铃,拿起菜单看了看,说:“朝阳,你看你要吃什么?”
万朝阳与欧阳烨对视一眼,也淡淡笑了笑,挨着薛木坐下,接过菜单看了一眼,说:“牛肉饭吧。”
“别的呢?”
“够了。”
“别介呀,就点一个这个哪儿行?你得给人家欧阳一个表现的机会呀,是吧?”说着抬眼看了一眼欧阳烨。
“当然,当然,不用客气。”欧阳烨仍然微笑着,转身坐在了郑大钱身边。
服务员走进包厢,薛木举着菜单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又要了四杯饮料,郑大钱连忙摆手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就喝柠檬水。”
薛木歪头瞅了瞅他,心说怎么着你还要替他省钱?郑大钱心领神会,忙解释道:“我是要减肥!”
一旁的万朝阳忍不住接话道:“你还减肥?你哪儿肥了?”
薛木听言,斜眼瞄了瞄万朝阳,郑大钱则微笑道:“是要控制体脂,糖和碳水都要少吃,我最近健身呢。”
薛木一听这曾经无比熟悉的话,顿时回想起当年被迫和郑大钱一起吃过的无数顿健身沙拉,没来由得心里一阵不爽,扁了扁嘴,有阴阳怪气地朝欧阳烨问道:“你呢?你也控制体脂?”
欧阳烨笑了笑,转转眼珠说:“要不喝点儿酒?”
薛木刚要答话,郑大钱却抢先接话道:“不行,朝阳过敏。”
“哦……”欧阳烨看了看万朝阳,微笑道:“那就算了。”
薛木眉毛一挑,说:“没事儿,你想喝我陪你喝啊。”
郑大钱“噗嗤”一乐:“你那点儿酒量──”话未说完,却见到薛木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成,”欧阳烨笑着点点头,“青岛还是哈啤?”
薛木冷冷一笑,心说这是刻意不点燕京想装个逼?转头向服务员道:“有喜力吗?”
“有。”
“来一箱吧先。”
“好的。”
薛木微笑着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乜斜着看了欧阳烨一眼,虽然他也不确定喜力比起青岛哈啤是不是更高级,不过至少印象中郑大钱是曾经说过喜力更好喝些的,他也就权当更牛逼洋气点了。
酒菜零食一一摆上了桌,欧阳烨扬了扬酒瓶,说:“先跟你俩道个歉,去年那事儿怨我,咱往后交个朋友,我也想跟大钱儿好好的,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
万朝阳听了,刚要跟着举起自己的饮料,薛木却端起牛肉饭递到万朝阳面前,说:“先吃饭,喝一肚子水待会儿吃不下了,完了过不了多会儿又得饿。”
万朝阳迟疑着接过饭,悄悄瞟了一眼欧阳烨,又看了一眼薛木,虽然他也知道薛木不待见欧阳烨,但是人家主动道歉还这样无视,他也觉得有点太过不礼貌了。
欧阳烨也没想到薛木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
薛木转头看看欧阳烨的表情,轻轻一笑,说:“怎么着?想追我们家大钱儿,以为我这关这么好过?”
欧阳烨脸颊抽了抽,忙点头笑道:“是是是,我明白,你得替大钱儿好好把关,考验考验嘛!”说罢又扬了扬酒瓶,尴尬地独自喝了几口。
还在握着麦克风轻轻哼唱着“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的郑大钱目光在薛木和欧阳烨脸上来回徘徊,尽管他与欧阳烨的相处中总是他连瞪带骂,但欧阳烨却实际掌握着主动权,也总是嬉皮笑脸地不把他的傲娇放在心上,他还从来没见过欧阳烨如此吃瘪的模样,心中竟然莫名有些暗爽,嘴角也抑制不住地轻轻上扬着,甚至在心里举起了薛木的手高声宣布:Round 1!Winner──薛!木!
薛木看了看郑大钱喜形于色的模样,勾了勾唇角也拿起酒瓶喝了两口,瞟了有些郁闷的欧阳烨一眼,心说:小样儿,今儿不把你的狐狸尾巴剁掉了,算叔叔白活十年!
第六十九道题 想在爱里当主key 要抢到麦克风
“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郑大钱连扭带晃地唱着歌,眼睛不住地瞄着薛木和欧阳烨,期待着他俩的第二轮对决。
薛木却捧着咖喱鸡吃得有滋有味,不时抬头看看屏幕,再看看郑大钱,再扭头跟万朝阳说笑两句,完全不把欧阳烨放在眼里。
欧阳烨握着酒瓶独自坐了一会儿,悄悄看了看薛木和万朝阳,而后挪到点歌机上点点拨拨一阵,趁着间奏的时候向郑大钱问道:“咱俩一块儿对唱个歌儿吧?”
郑大钱唱得正开心,下意识地问道:“唱什么?”
欧阳烨又转头在屏幕上看了看,回过头来说:“珊瑚海?”
间奏已经结束,郑大钱又举着麦克风唱了起来,顺便朝欧阳烨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你──”“有话说不出来──”“分手说不出来──”
薛木一边吃着喝着,一边默默地听着两人对唱着,虽然女声的部分很高,郑大钱不得不降了八度,可是两人配合起来倒也算默契动听。
他冷眼瞧着欧阳烨,一时心中有些打鼓,尽管上辈子郑大钱被欧阳烨虐得死去活来,可薛木与他的接触却很有限,更多的事情经历都只是他从郑大钱的口中听来的。
薛木与欧阳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大二的国庆节,那个时候郑大钱刚和他在一起,也是一样约他唱歌,不过那时男男女女坐了满满一包厢,彼时还是个木头学霸的薛木也不懂得如何与这一帮花蝴蝶交往,只是默默看着欧阳烨与郑大钱亲密互动还算有爱,便只衷心祝福了。
第二次是一年之后,他们两人已经分手,薛木答应帮郑大钱的忙,与张泽一起布置收拾了一整天的轰趴馆,向欧阳烨重新告白,要把他追回来,结果欧阳烨被骗到现场一个好脸都没有,还对郑大钱冷嘲热讽,当时的薛木还不会吵架,最后还是张泽维护着郑大钱把他骂了一顿。
第三次是毕业前夕班级旅行,郑大钱为了保护欧阳烨被车撞断了腿,薛木到医院探望正碰上欧阳烨,而欧阳烨却连句感谢都没有,扔下一张银行卡就走了。
第四次是回国之后作为郑大钱的后援陪他去参加欧阳烨的订婚典礼,看着台上郎才女貌,晚上陪着郑大钱喝得不省人事;第五次是婚约取消后与郑大钱复合请朋友们吃饭,尽管他已经十分厌恶欧阳烨,可见郑大钱真的开心,也只得去赴了宴;而第六次,却是在半年后陪同郑大钱一起将他与张泽捉奸在床……
往事一幕幕在薛木眼前回放着,他忽然意识到当初即便是最轻松甜蜜的初次见面时,欧阳烨的眼神仍是淡淡的,那时的郑大钱还没有现在这么帅气又可爱,在所有人眼中他都不太配得上欧阳烨,想必那时欧阳烨也从未认真,并不把郑大钱放在心上,不像现在,现在欧阳烨眼中的专注和爱意却是薛木从未见到过的,让他一时也有些糊涂,不知是这个世界里的欧阳烨已经转了性,还是真的演技太好,连他也无法看破。
“爱深埋珊瑚海……”一曲唱完,郑大钱看了看屏幕,转头对薛木说:“木头别吃了,点歌儿呀!下一首还是我的!”
薛木下意识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万朝阳的饮料喝了一口,起身坐到了机器前头。
“不得不爱!不得不爱!”郑大钱指挥道,“去年你俩说唱就没唱!快点儿点上!”
薛木听了,抬眼看看万朝阳,见万朝阳点了点头,便笑笑抬手点了一首。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0
坐在旁边的欧阳烨摩挲着酒瓶子,斟酌着开口问道:“你是学什么法的?商法?还是刑法?”
薛木瞅了一眼欧阳烨,知道他在没话找话,却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轻轻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问道:“去年元旦的时候,你怎么会去靖溪的?你家不是在西城么?”
欧阳烨一听薛木主动聊起这事,忙笑了笑说:“不是跨年嘛,我跟我几个哥们儿说找地儿玩儿,市区的近郊的都玩儿遍了,一直都没去过靖溪的十里峡,就说去转转,没想到遇见你们,也是缘分嘛!”
薛木淡淡笑了笑,心里头却有点后悔,如果当初没答应郑大钱去什么白月光,也就不会遇见他了。
万朝阳看着薛木和欧阳烨聊了起来,便也拿起饮料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薛木旁边,手指在点歌机上扒拉着。
“当时也是闹点儿误会,”欧阳烨微笑着继续说道,“你看见我跟大钱儿亲嘴儿准以为我不是好人了吧?才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薛木眼珠一转,说:“你是不是好人跟这事儿可没关系,谁不知道您欧阳少爷的风流韵事,五岁掀女同学裙子,十岁跟小姑娘亲嘴儿,十五岁告别处男,十六岁男女通吃,十八岁都开始集邮了,我能不让大钱儿离你远点儿吗?”
正在唱歌的郑大钱声音明显一抖,万朝阳也转过了头来看了看欧阳烨,欧阳烨心里一紧,舔舔嘴唇说:“开玩笑,真爱开玩笑。”
薛木冷冷一笑:“开不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想想我当时是不是指着你的鼻子叫出你的名字来的?”
欧阳烨动了动喉结,很想开口问问薛木是怎么知道他的事的,却又怕这么一问就坐实了他的说法,只得勉力笑了笑,说了句“别闹了”,而后默默挪了挪屁股,远离了薛木,挨着郑大钱坐下。
薛木心中一阵暗笑,不依不饶地又问道:“你认识刘曼曼吗?”
欧阳烨周身一震,抹了把额头说:“认得啊……我……我发小儿……”
“发小儿?”薛木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跟大钱儿这叫发小儿,你俩那不是应该叫青梅竹马娃娃亲吗?”
郑大钱已经彻底顾不得继续假装唱什么歌了,愣愣地看着薛木和欧阳烨。
欧阳烨张口结舌半天,转头看看郑大钱,又向薛木解释道:“我们就是两家关系走得比较近,生意上有合作……什么娃娃亲,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我是把曼曼当妹妹的──但是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你就当我开了天眼吧,”薛木轻轻笑了笑,“欧阳烨,大钱儿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你想碰我的人,自己总得把准备工作做好吧?别以为我也跟大钱儿似的那么好骗──也别以为刘曼曼跟我们似的这么好骗。”
欧阳烨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仰脖将瓶中的啤酒饮尽,而后重重地放在桌上,转过头来脸上已没了笑容:“我骗大钱儿什么了?我骗你什么了?我又骗曼曼什么了?我跟曼曼就是兄妹一样的感情,有什么好骗的?”
“兄妹?”薛木挑了挑眉,“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们两家计划着让你俩将来结婚?”
“他们计划,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欧阳烨反问道。
“他们计划,难道你会不同意?”
“我不同意!我为什么要同意?”欧阳烨说着一把搂过郑大钱的肩膀,“我喜欢的是大钱儿,我跟曼曼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我跟大钱儿的事跟曼曼由始至终没有一点儿关系!我不知道你查我这些事是什么目的!”
“你现在当然说的好听了,”薛木面不改色道,“追大钱儿追了四个月了,也超出你的极限了吧?为了尽快把大钱儿拿下,就算让你断绝跟你爸妈的关系你也说得出口吧?反正只有吃到嘴里才是真的,说出的话不都是放屁?”
欧阳烨怒火攻心,手中无意识地发力攥了攥郑大钱的臂膀,疼得他“嘶”了一声,欧阳烨连忙松开了手,给郑大钱一边揉着,一边向薛木回应道:“我真心实意地对大钱儿好,想跟他在一起,你却说我都是为了哄骗他上床──我也不能否认,我喜欢大钱儿,当然也包括想和他睡,但那前提也是喜欢!你这些话,说到底不就是诛心吗?我也不知道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在大钱儿面前这么诋毁我,但是我说的、做的,大钱儿自己比谁都清楚!”
郑大钱方才本来是被薛木说得心里都凉了,可一听欧阳烨这话,顿时又再次动摇了起来。
薛木也是眉心一动,没料到欧阳烨拿出这句话来反击,的确,他现在一切揭露欧阳烨的话都不算实锤,毕竟现在的欧阳烨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心一意地在追求郑大钱,一没出轨,二没订婚,三没始乱终弃,连他攻击他想睡郑大钱这一动机都被合理化,要是不能把他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怎么想的,看上去真的倒像是薛木在胡搅蛮缠了。
“你要是真那么情真意切的,”一旁沉默许久的万朝阳突然开了口,“你给大钱儿做一次零号不就得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了,一同愣愣地望向万朝阳,欧阳烨有些无语:“我情不情真……跟一号零号有什么关系?”
万朝阳耸了耸肩:“我们想保护大钱儿不让他被你欺负,一个是他人傻没谈过恋爱,怕感情上被你骗,另一个就是他还是处儿,怕身体上被你骗。我看你这样儿……应该没做过零号吧?你要是那么爱大钱儿,非要跟他在一起,你就把你后门儿贡献了,看看你到底真不真心。”
“莫名其妙,”欧阳烨皱了皱眉,“你这什么逻辑!”
万朝阳笑了笑,说:“所以说什么喜欢啊爱啊的,口口声声做了这个那个的,让你挨个操就不行了?薛木要是想操我我随时让他操,但是薛木心疼我,都是自己忍着疼让我操,我为了他也想办法学习磨练技术,这才叫喜欢和爱,你有吗?”
“……”
三个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欧阳烨纠结万分,吃了这么多小美零,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会有失身的一天,尽管他十分迫切地想要得到郑大钱,但是为此贡献了自己的菊花真的值得吗?
郑大钱听着万朝阳这一番言论,脑中出现了许多不堪的画面,他心中一直默认自己是零号的,为了不被骗,头一次要含泪做一,这样合理吗?
薛木被万朝阳操来操去的话说得面红耳赤,虽然他自己口口声声说是心疼他才自己甘愿做零,不过万朝阳也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只是他对他的菊花没什么兴趣罢了……
薛木悄悄抬眼看了看郑大钱,上一辈子郑大钱是纯零来的,这一世莫非能翻身做一?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里,他忽然福至心灵,且不说欧阳烨愿不愿意,只要郑大钱下不去屌,那不也一样可以保护了他吗!
“对啊!”薛木兴奋地拉起了万朝阳的手,“这是爱!你有吗!你要真爱大钱儿!你就当零!我啥都不说!”
欧阳烨看了看得意洋洋的两人,又看看有些迟疑的郑大钱,咬了咬牙,道:“当就当!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非要这样证明……那就当!”说罢猛地站起身,迈步朝外走去。
“哎?跑什么呀?不是请客吗!”
“上厕所!”
“咣”的一声,欧阳烨的身影被关在了门外,薛木顾不得有些尴尬的郑大钱,激动地抱住万朝阳的脑袋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大宝贝儿!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想出这么个招儿!”
万朝阳嘿嘿笑笑,说:“推己及人嘛。”
薛木看着万朝阳,心中喜欢得不得了,忍不住又抱着啃了半天,直到音乐响起,才恋恋不舍拿起了麦克风,两人一起唱起了《不得不爱》。
第七十道题 幸好有你陪伴在我左右
元旦过后,大一第一个学期进入了尾声,对于没有期中考试的政法大学来说,八成以上的学生都进入了每学期最紧张焦虑的状态,此所谓“平时养老院,考前疯人院”也。
万朝阳自然也暂时停下了重要的游戏事业,老老实实地开始和薛木一起复习备考,只是对于理科方面堪称学神的他来说,面对大学十来门全都要读、要背、要记的文科课程,也终于有了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在大一上学期固定的课表中,除了一门逻导万朝阳读起来饶有兴致、一门计算机课还算有点意思之外,其他五花八门的思修、军理、音乐、美术,他都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去上过这些课,看着薛木帮他一起打印来的一大摞复习资料,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眼花。
薛木冷眼瞧着万朝阳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心中莫名暗爽,想到自己高中时被他吊打的数学物理,现在虽然他也并不比他更擅长,却好歹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不过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不止他们两人,与众多优秀学子首先要面对的第一项竞争就是有限的自习室。
当初薛木做学霸的时候住在宿舍,临近期末时都会和学术部的同学约好轮流去教室占座,每天一个负责占座的都要早晨五点起床,等着宿舍大门一开就冲进法渊阁图书馆,天女散花一般将各种书本资料扔满两排桌椅,称霸校园。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1
而今不走学霸路线了,又玩了一学期社团,认识的不是痴迷游戏的废柴宅男就是耽溺二次元的脱线少女,尽管能考上政法的在高中时也多是学校里头上游甚至拔尖的学生,然而经过半年的堕落和腐化,基本上也没有能和走学术路线的大神的相提并论的资格了。
其实薛木现在住在校外,理论上比起还有门禁的学生们倒是可以更灵活地早起占座,可是少了当初的互帮互助,万朝阳又整天非得十点之前不起,坚持了早起一个礼拜之后薛木也终于放弃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有必要非得去自习室吗?”万朝阳对薛木的执着有些不解,“咱俩在家复习不也挺安静的吗?”
“这不是安静不安静的问题,关键是学校里头有学习的氛围,”薛木解释道,“你不管是在咱家还是在宿舍,都是休息放松的地方。你穿个睡衣拖鞋睡到十点,起来吃个早午饭刷会儿人人、微博、FB、twitter,拿起书来就犯困了,往床上一躺起来又是两点,网页重新刷一遍,拿起书来又饿了,下楼吃个饭回来歇会儿又五六点了,一天过去了啥也没看,要是在学校就不会这样。”
万朝阳没料到薛木有这么一大车的话等着他,沉默片刻,说:“就算一天白天不复习,晚上五六点开始,看到十二点也有六个小时了,足够了吧?──哎要是这样我也可以白天玩游戏,晚上复习吧?”
“……”薛木简直无语,“人家一天复习十六个小时你复习六个小时,就算你六百八考进来的,咱们北京的学生能考得过人家山东江苏的吗?”
“跟他们比干嘛,”万朝阳耸了耸肩,“又不是高考,不挂科不就得了?”
薛木愣了愣神:“你这么心安理得?你这个分数进来,现在就只追求不挂科?”
万朝阳笑笑说:“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薛木被这话一噎,有些后悔让万朝阳接触了这么多学弱学渣,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组织了半天语言,一拍桌子道:“你不跟人家比,不考高分高排名,怎么拿国奖江奖?怎么赚钱养我?”
万朝阳一怔,想了想说:“国奖江奖有多少钱?”
薛木见他如此认真,又笑着摆了摆手说:“你就甭想那个了,那个不光是成绩,还要有学术上的贡献这那的,不过纯粹靠成绩的话也有学校奖学金,一奖有三千吧好像。”
万朝阳顿时眉毛一挑:“行,明儿我去占座。”
“妈呀,没看出来你这么财迷呢?”
“三千啊,三个月房租呢,不要白不要,不就是考试吗,考呗。”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懒惰了半年的万朝阳骤然要打起精神来也是有点困难,咬牙坚持了三四天之后,终于也扛不住了。
薛木有点无语,不过确实两个人换着早起难免有点吃不消,毕竟也不像当初高中时,即便自己不努力也有老师们鞭策着的状况了。
在一个两人都没爬起来的早上,吃完了饭把两个图书馆、五座教学楼、八个阶梯教室都转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一个空座后,万朝阳终于福至心灵,从兜里掏出了依法沉迷电竞社的钥匙。
当初注册社团的时候从社联申请了一个办公室,结果拿到钥匙才知道是在主楼的地下防空洞,没窗户、没网络、没信号,除了一开始去过几次开过小型的会,后来就再没光顾过,而现在这个全然与世隔绝的地方却意外成了复习的绝佳私人自习室,即便在教学楼也难免受到短信电话网络的影响,而只要一钻进地下室,即便想分心都没什么别的事儿可做,只能老老实实地复习。
是以,薛木和万朝阳两人在这里稳稳当当地渡过了期末考试周,薛木凭借自己极高的专业基础,秒杀一众大一新生,在唯一的一门专业必修课法理学导论上打出了年级第一的成绩,也最终拿下了学校的二等奖学金。
而万朝阳终于输给了薛木一次,只拿到了一个三等奖学金,薛木为此奚落了万朝阳许久。“哟哟哟咱们学神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呀?”“啧啧啧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拿一奖呢!”“哎到头来还不知道是谁养着谁呢~”
直气得万朝阳把他压倒在床上才让他老实闭了嘴,而在两人房间里“嘎吱嘎吱”的床垫声中,第一个学期也终于结束了。
期末的时候薛木过完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薛峰也在那个周末给家里添置了那辆将来陪伴夫妻俩跋山涉水充当越野车的尼桑,贺冬兰建议薛木趁着寒假不如就去把车本学了,薛峰也热情推荐了他的那家服务至上、教练绝不骂人的驾校,薛木当然知道那驾校不错,自己也不是没体验过,只是他自己心里对这个寒假却另有安排。
这一个学期万朝阳兢兢业业地带领着游戏部的同学们在各大热门网游里都建立了“依法沉迷”的基地,只是毕竟范围圈定在政法这个校园里,即便也有不少热爱游戏的学生,但是比起那些更加专业的游戏联盟来说实在小巫见大巫,要成气候恐怕还需要几年的经营,而论坛发帖这事经过各种社交媒体的宣传之后,也到了一个新的瓶颈,无法再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支持了。
薛木暗自留心了许久,终于意识到已经到了必须跳脱出帖子的文字框架、转型制作视频节目的时候了,但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与万朝阳的私事,不能擅用社团的资源,因此他和万朝阳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寒假的时候开始自学制作视频,摸索着前进。
所以面对贺冬兰和薛峰关于学车的提议,他只能以“寒假太冷”和“过年驾校要放假”为理由委婉拒绝,默默地开始研究学习制作视频。
万朝阳原本想和薛木一起学做,但薛木阻止了他的想法,在他看来,比起后期的完善,万朝阳要负责的前期内容更为核心,在他专心研究后期的时候,万朝阳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琢磨主题、文案以及游戏内容的初步录制。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都不是轻松的工作,薛木虽然学习能力强,但他也只是善于消化知识和练习巩固,一套专业的视频制作软件的功能太过繁杂,很多内容还要靠他自己也研究琢磨,这并不是他的专长,而万朝阳尽管强于游戏的操作和理解,要让他从视频节目的角度去考虑内容和噱头,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两人的进展都十分缓慢,而对于第一期节目来说又必须慎之又慎,可是一个在朝阳一个在靖溪,彼此只能靠打字和语音以及电话沟通,两人都心烦气躁之下,不免发生了好几次的口角。
薛木在又一次的争执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打给了郑大钱,一口气诉了一个多钟头的苦,郑大钱耐心地听了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俩为了玩儿游戏的事儿这么认真啊……”
“这不是玩儿游戏的事儿啊,这是正经的……事业啊!”薛木有些心虚地向郑大钱解释道。
“哦……”郑大钱在电话那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所以你俩现在的问题就是你觉得他的视频内容不行?”
“当然不行啊,他做的视频内容就跟帖子没区别啊,只不过是做成了视频版,而且现在又没有新英雄,这内容就是完全重复的,我跟他说了好几回,他改来改去增加删减的那些内容也根本没什么意义,这样的东西谁要看啊!”
“那你有什么建议啊?”
“我有什么建议啊我就是个做后期的!我天天在这研究Adobe研究得瞎了,哪有心思想他的内容去?那是他该负责的东西啊!”
“嗯……”郑大钱把手机换了个耳朵,迟疑片刻,说道:“我觉得你俩的分工可能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让他做后期我去做前期?他才是SUN我不是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俩两个人可能不太够,应该再来一个人专门负责内容创意。”
“那你这话说的,没什么意义啊,我俩这上哪儿再找第三个人去?”
郑大钱转了转眼珠,说:“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你说攻略的内容没什么新的可做,那如果你们不做攻略,改做游戏相关的其他内容呢?”
薛木叹了口气,说:“这个我也考虑过,比如搞笑的操作啊什么的,但是难度有点大,一个是内容的录制比较复杂,需要很多人的配合,另一个是如果只做搞笑的内容相当于你只有包装没有内核,只能让大家看个热闹高兴,不容易吸引到认真需要攻略的玩家的关注,也就没办法稳定粉丝基础,你明白我意思吗?”
郑大钱又想了想,说:“那你可以兼有啊,我举个例子,我不懂dota啊,但是我最近在玩wow,我们打副本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团灭局面,虽然输的时候很郁闷,但是事后想想出错的地方也觉得特别好笑。
“那比如说,你录几个非常搞笑的团灭案例作为噱头和包装,毕竟打副本也不涉及对抗,大家都是一队的,指挥着录起来也简单,那这部分内容首先吸引来的肯定是懂这个游戏的人对吧?那他们看完了搞笑的操作之后,你后面再接上对这个副本的正确解读和操作,他不是就把他们稳定下来了吗?而且这样他们再把视频内容进一步转播扩散的时候就有两层动机,一个是分享前面搞笑的内容,一个是分享后面攻略的内容,你觉得呢?”
薛木听完郑大钱的一番话,先是目瞪口呆地震惊了许久,继而兴奋地大吼起来:“卧槽大钱儿你怎么这么牛逼啊!你真是太有想法了!不愧是未来的传媒大拿啊!你能不能来给我们做策划啊!给你钱!真的!给你钱!”
郑大钱被薛木夸赞地有些害臊,忙笑着说:“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做策划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真的!”薛木激动地手都在发抖,“我俩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正经的东西,你就帮我们想做什么样的内容,只需要你的创意!真的!我现在手上有两千块的奖学金还有两万块的压岁钱,你开个价!”
郑大钱笑了一阵,说:“我还能真要你的钱?你们要是真的需要的话,我回头跟朝阳聊聊,反正我俩都在靖溪,面对面商量商量,不就相当于攒一个小剧本吗?那也不难。”
“行行行!好好好!大钱儿你太棒了!我爱死你了!”
“行了行了,这恶心话你留着跟你们家朝阳说去吧!”
心头一块大石头去了,薛木只觉得无比畅快,开心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只顾着说自己的事,都没有关心郑大钱,忙问道:“你跟欧阳烨怎么着了?”
“不怎么着了,”郑大钱耸了耸肩,“反正从元旦过后就不怎么搭理我了,也不找我吃饭了这那的了,我看他也是要放弃了,正好我这今年压岁钱拿了不少,开了学连本带利一块儿还他也没什么压力,还完了就得了,以后也就清净了。”
“好好好,那就太好了。”薛木听了这话心里愈发踏实,只觉得仿佛刚刚还愁云惨淡的人生都整个豁然开朗了起来,“成,那我就放心了,这事儿先这么着吧,我待会儿也跟朝阳说一下,不过你帮我们做策划这事儿咱们绝对不能无偿,具体怎么弄,咱们往后再商量。”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2
“行吧行吧,就算我加入你们俩游戏大业的合伙,将来苟富贵勿相忘就得了!”
郑大钱笑着挂断了电话,赫然看到通话两个多小时的记录,苦笑着摇摇头,截了个图,然后打开了人人,配上了一段和最好的哥们儿聊到天荒地老也不嫌久一类的矫情文字,点开相册正要选上,却无意间看到了里头欧阳烨的照片。
状态发送完毕,欧阳烨又重新点开图库,看着这一个学期以来自己和欧阳烨的点滴相处,还有欧阳烨把手机送给他之前那无数张自恋的自拍,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将照片一一选中,点下了删除按钮,确认删除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郑大钱迟疑了良久,最终还是按下了——取消。
第七十一道题 笑是真的不是我逞强
在郑大钱的创意支援下,寒假临近结束时,SUN的第一期游戏节目终于制作完成了。
节目内容采用了郑大钱提出的反面教材加正经解说加犀利操作三个步骤,不过由于万朝阳水平太高,第一部 分的内容最终还是让薛木亲自下场打了十几局,积累了大量的荒谬的素材,而后第二部分沿用了曾经发过帖子的文本并进行了相应的完善调整,最后一部分则由万朝阳兢兢业业反复尝试磨练了一个礼拜,总算打出了几波极限操作的实况,就连没打过dota的郑大钱看得都有些叹为观止。
薛木苦心孤诣研学了一个寒假的视频制作技术也没有糟蹋,各种花里胡哨的剪辑、特效字幕、配乐,还在淘宝上花十块巨款买了片头特效模板,然后在节目的最后跑完制作名单后还加了一小段花絮,反正是把他记忆中被郑大钱拉着看过的游戏视频里能填进去的元素都填进去了。
不过虽然万朝阳游戏水平高、薛木后期技术好,可是对于视频音轨的解说来说,两人却都有些不够专业,万朝阳读不出薛木文本上搞笑的语气,薛木写是写的出来,念起来却总是感觉怪怪的,最终这些重任也落到了郑大钱头上,由他出演SUN的声音,效果意外拔群,完美消化薛木设置的一切包袱亮点。
薛木感动万分,和万朝阳商量了一下,打算给郑大钱五百块当做报酬,郑大钱当然不肯接受,他也不把这点小钱、这个小忙放在心上,况且他也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创意策划还算是他的想法,可是念念配音实在不算帮忙,更何况接触播音专业的欧阳烨那么久,他也觉得自己稿子念得太不像回事儿了。
可是薛木是打心眼里要把这节目当做正经事来做的,况且他当了三年的律师,在处理这些问题时也难免有些犟,最终见郑大钱死活都不肯收,他干脆就草拟了一份合作协议,约定三人共同运作SUN的网络品牌,产生收益后以四三三的比例分成,让万朝阳打印四份拿去给他签了。
郑大钱看着这个合同有些哭笑不得,尽管他没有轻视他们两人认真做游戏这事的意思,但是对于他们三个来说还签个这样的合同实在让他觉得有点夸张,不过既然薛木如此坚持,他也就不便再推辞,随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让万朝阳把合同带去了昌平,心里却在暗自吐槽:还产生收益?能产生个毛收益?
结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节目上线一周,真的就有收益来了。
薛木在上传节目的时候本着广撒网的原则,各大游戏网站视频频道自不必说,youtube、土豆、优酷、新浪、搜狐、A站、B站、甚至连后来式微的56、酷6、6间房等等视频门户网站也一个都没放过,家里的电脑不眠不休上传了好几天,总算一样不落地都传了上去,然后又用所有社交网站的账号、游戏论坛的ID挨个转发了个遍,然后才放下心来拿起行李奔赴昌平迎接新的学期。
两人先趁着开学前几天的空档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薛木十分吃惊,近一个月的寒假没有接触,万朝阳的技巧水平竟然也没怎么下降,看来元旦之后复习之余相对稳定的运动频率还是有些效果的。
万朝阳为此自信心也有点膨胀,并且表示这学期不能再跟上学期似的为了社团的事忽略床上生活了,要不一不小心又退步还得从头来,薛木当然知道这也就是他好色的借口,然而毕竟爽不爽还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的,他也只能默许了万朝阳的想法,一天两遍地被“加强练习”。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保证两人为了选出一模一样的课表,薛木不得不放弃了好几门名师的课,也放弃了好几个高分老师的课,只选了些稳稳当当不用抽签的普通课程,万朝阳对此事是一点没有操心,不论通识专业、选修必修,只有一个要求:“跟你一样就行”。
几天神仙眷侣的日子之后开了学,上不上课对他俩来说自然不是要紧的事,新学期的社团工作会却是紧锣密鼓地先开了一场,而经过了上学期的活动的历练,一群大一大二的学生也都有了些底气还有新的想法。
策划部的一个女生提议与美工社联动,做一场游戏cos舞台剧,互相借势宣传;副社长茅平建议跳出上学期活动的限制,联合其他高校的电竞社一起组织一场北京市级别的高校电竞联赛;游戏部一个男生则提出希望招募全校玩家一起组建专业团队,报名参加全国级别的电竞比赛。
大家左一个想法右一个脑洞,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社长佟柳一锤定音,把组织市级高校联赛当做核心活动,准备申报社团文化节评优和金星社团评比,策划部和办公室负责联络沟通美工社做cos剧,宣传部和游戏部负责组建游戏团队,主次有序,同步推进。
薛木看着这些孩子们个个都迅速成长了起来,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欣慰,跟自己的副部和部员们又单独开了个小会分配了任务后,发觉自己也不用再像上学期一样事无巨细地跟进了,心里愈发宽怀,开开心心地点开邮箱准备给社联发邮件申报活动,却赫然发现里头已经塞满了各大网站发来的签约邀请。
郑大钱接到薛木的电话时十分震惊,特别是当他听完薛木说的那些网站的报价和分成以及福利后,更加难以置信原来玩游戏真的可以玩出些名堂,可是来不及再多说什么,抬眼已经见到欧阳烨走了过来,忙答了一句“你跟朝阳决定就行了”,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难得啊,居然主动约我出来,”欧阳烨一如既往微笑着在郑大钱对面坐下,“是不是一个寒假没见想我了?”
郑大钱轻轻笑了笑,将手中的菜单递给欧阳烨,说:“你看你还要点什么?”
欧阳烨接过扫了一眼,笑道:“不用不用,你点什么我都吃。”
郑大钱点点头,招手叫服务员来点了菜,欧阳烨则拿起桌上的壶给两人杯中都添了些水。
“怎么样?寒假过得挺充实呗?”欧阳烨喝了一口水笑问道,“看你跟你那俩哥们儿还一块儿做了个游戏节目呢。”
郑大钱微笑着看了看欧阳烨没有答话,低头从包里翻出了那张银行卡,轻轻放到桌上,推到了欧阳烨面前:“卡里有三万,你那里头原本的五万有三万五出头是你自己花的,我借用的加上手机还有那三千块,加上剩的一万五不到,给你凑个整,多出来的都算利息。”
欧阳烨笑容凝在脸上,垂目看了看银行卡,没有要接过的意思,抬眼问道:“什么意思?”
“还你钱啊什么意思,”郑大钱笑道,“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无私援助,钱还给你,这顿饭也我请,咱往后──你愿意当朋友咱们就当朋友,不愿意咱们就是同学,要不假装不认识也行。”
欧阳烨一听这话顿时沉下了脸,双臂往胸前一抱,侧着头沉默半晌,又转过头来说:“你把我当什么人啊?”
郑大钱不卑不亢,笑道:“看你怎么说啊,我不刚说了吗,朋友也行、同学也行、不认识也行。”
“谁跟你当朋友?!”欧阳烨有些压不住火了,“我这好几个月跟你这鞍前马后的,就为了跟你当朋友?没有你这么装傻的吧?”
郑大钱看着欧阳烨一脸的怒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摇头叹道:“我没装傻呀,我知道你追我,那我不喜欢你,我还不能不答应吗?我也说了,很感谢你这几个月借钱给我,我利息也换给你了,也不算拿你当冤大头吧?”
欧阳烨胸膛猛烈地起伏着,手上的拳头握了又握,咬牙道:“你不喜欢我?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郑大钱笑着抬手扶了扶额,叹了口气说:“欧阳火华,你也太自信了吧?是,你是高富帅,但是你高,好像也就跟我差不多高吧?富,你富得过王思聪?帅,你帅得过吴彦祖?我怎么就非得喜欢你了?”
欧阳烨看着郑大钱,恨得咬牙切齿,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如此被人贬低得一无是处过,更没有追一个人追这么久到头来反被嘲讽羞辱的经历,他喘了半天的气,说:“你也不用拿这话噎我,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你到底对我什么想法我也不是傻子!不就是因为你那俩发小撺掇的那两句话吗?他们俩相亲相爱的就能代表一切的正义了?还什么爱你就做零?我做不做零无所谓!真的!但是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我喜欢你要听他们的用这种方式来证明?我就是不干!”
“你爱干不干呗,”郑大钱愈发觉得欧阳烨荒诞滑稽,“我也没非要让你做零啊,我对你的菊花也不感兴趣。木头说你目的不单纯、欺上瞒下这那的,你说那是他欲加之罪,那你过去的事无可辩驳吧?我也不问你到现在谈过多少次恋爱睡过多少男的女的了,但是我可是清清白白好人家儿出来的,我前头后头可都是处,要跟你睡,说句不好听的──我怕得病。”
欧阳烨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通红酱紫,甚至比服务员端上来的水煮鱼颜色更深。
郑大钱拆开筷子,将米饭端到眼前,吞了吞口水,像是刚刚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笑着说道:“一个寒假没健身还胡吃海塞的,今天这顿水煮鱼最后放纵一下,明天又该开始戒断碳水啦!”
欧阳烨的双眼都因愤怒而有些泛红,他一动不动地瞪了郑大钱许久,最终拉开椅子,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郑大钱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好聚好散多好,非得闹成这样,连最后一顿饭都没吃好。”
说完,他独自闷头吃了一阵,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又将所有有欧阳烨在的照片全部选中,毫不犹豫地一键删除。
撂下手机,郑大钱吸了吸鼻子,抽了两张纸擦了擦眼角,勉力笑了笑,又低声自语道:“太辣了,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第七十二道题 爱上未来的你 为了一颗柔软的心
面对五花八门的签约邀请,薛木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知道当初万朝阳是战歌一哥,战歌的上市法律意见书也是他自己亲笔写的,虽然具体的年份不太拿得准,但是印象中他也大概记得战歌的视频平台是在二零一三或者二零一四年才上线的,而至于万朝阳,他就完全不知道在加入战歌前他是在哪家网站签约的了。
万朝阳对于这件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甩手掌柜,全凭薛木自己拿主意,郑大钱当然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薛木独自苦恼了很久,也做不了决定。
在薛木看来,战歌上线之前这段时间里,最重要的不是眼前的蝇头小利,而是应该尽量提高收视点击和知名度,以便将来能够更加顺利地加入战歌。而无论与哪一家签约,合同内容都要求排他垄断地发表,尽管签约后相应的网站会对节目进行特殊的推介,可毕竟每个网站都有自己的局限性,终究不如全网上传的受众面广,可是如果不与任何一家签约,在每家网站又都会被其他的签约节目竞争压制,也实在不是个良策。
万朝阳看薛木整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的好几天,终于忍不住道:“至于这么纠结吗?选个给钱最多的不完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3
薛木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给钱最多的那家点击量最低!”
“那可不嘛,”万朝阳笑道,“点击量高的网站流量本身就大,人家也不缺你这一个呀──要不就签点击量最大的!”
“也不行。”薛木摇了摇头,“大的网站签约条件太苛刻,欺负人。”
万朝阳笑了笑:“要么去小庙当住持,要么去大殿扫地,待遇和发展,你总得选一个吧?横不能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吧?”
“待遇和发展……”薛木低声重复了一句,问道,“你觉着小网站只能给待遇,大网站才有发展?”
匹配成功的音效从音箱中传出,万朝阳笑笑转过头,握起鼠标,盯着屏幕答道:“我也不知道,就那么随便一说。”
薛木却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些主意。
“喂您好……哎对……哦我不是SUN本人,我叫薛木,SUN是我朋友,我负责帮他做视频后期、上传和宣传联络这些工作。”
一个小时后,薛木回复的邮件纷纷收到了进一步的答复,拿到了四五家网站编辑的电话,逐一交流了起来。
“对,邮件之前就收到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因为我们之前是在各个网站上都上传了的,所以收到了挺多的邀请,也是对咱们网站更有合作意向,所以才跟您要了电话想明确地沟通一下。”
万朝阳又打赢了一局,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转头看了看薛木,见他手机撂在桌上,耳机戴在耳中,一边微笑颔首不卑不亢地说着话,手指一边灵活地在键盘上飞舞着。
“我明白我明白……嗯……咱们这边的条件说实话比起其他网站给的不是那么有竞争力,这个市场情况您应该也比我们清楚,但是我们也确实比较喜欢咱们网站的风格和氛围,所以才想跟咱们再讨论看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万朝阳听着有趣,好奇地站起了身走到薛木身边坐下,看到他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几乎一字不漏地记下了对方的答复,尽管难免有些错字别字,看上去却是十分的清楚明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专业的速记员的笔记。
“其实稿费分成这些我们没有特别多的要求,因为我们都是学生,现在也没有什么赚钱养家一类的压力,平时时间也挺充裕的,做这个主要是基于兴趣,顶多是希望签约的话定期的一些收入能换台好点的电脑方便打游戏和做视频就是了。我们比较倾向的是能让更多的同好玩家看到我们的节目,当然咱们网站的流量没话说,可是比起全网来说肯定是有限的,您明白我意思吧?我们当然不会说跟和咱们有竞争关系的网站一起合作,但是比如说像youtube啊、新浪微博的内置视频啊这些媒体,如果咱们在合同中能不限制上传的话我们觉得效果就更好了──当然那样的话我们肯定会在节目中字幕和口播都强调版权和归属是在咱们网站上的。”
万朝阳目瞪口呆地听着薛木侃侃而谈、讨价还价,手上还一边记录一边调整着文本格式,各种飘黄加粗下划线批注,眼花缭乱的操作完全不逊于他打游戏的手法,最重要的是脸上始终带着波澜不惊的微笑,比起他打游戏时紧张专注的样子,更显得游刃有余应付自如。
“嗯,好,好,我明白了,那我们再内部沟通一下,明天下班之前,不论决定如何,我都给您一个答复好吗?好的好的,谢谢──啊,哈哈对呀是学生啊大一……哈哈哈,没有没有,学法律的所以可能说话就有点太拿着捏着了……嗯,好好好,明天联系,哎,拜拜。”
薛木终于打完了最后一个电话,按下挂断键,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看瞠目结舌的万朝阳,愣了愣,笑道:“怎么了?”
“你……你太厉害了……”万朝阳微张着口,像个傻子一样,“你怎么这么能白话?”
薛木一笑,说:“你这是夸我呢么?谈判嘛,可不就是来回沟通、互相让步么。”说完,薛木转头看向屏幕,右手中指摩挲着鼠标滚轮,浏览着自己的笔记。
“还有你这记录做的……跟弹野蜂飞舞似的……什么骚操作……”
薛木不由得又笑了笑,心说不就是电话会开多了练出来的么,微笑答道:“我亦无他,唯手熟尔。”
万朝阳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自信悠然的薛木,忽然觉得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在国旗下发言的他,成熟、干练、沉着稳重、却又不失少年心性。
“嗯……”薛木反复对比着几家网站沟通之后的新的条件,斟酌道,“我觉着……还是B站吧……”说完一回头,却不防正迎上万朝阳亲上来的嘴,“唔──”他连忙往后躲了躲,疑惑道:“干嘛?”
万朝阳双手撑在椅子上,身子朝前轻探着,动了动喉结,说:“突然觉得你……有一种成熟的性感……”
“啊?”薛木有些莫名其妙,推了推他的肩说,“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我打算签──”
“随便随便!”万朝阳起身压了过来,“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哎!哎!大白天的发什么春!哎!唔……嗯……啊……”
最终,SUN与B站顺利签约,合同期限三年,每月至少制作两期正式节目,每周至少上传一期不少于十分钟的非正式游戏视频,除YouTube和新浪微博外不得上传或授权其他网站,节目中以字幕加口播形式强调网站归属,按照节目收藏、订阅和点击量结算收益分成,节目著作权双方共享,SUN署名权及网络形象所有权归万朝阳方所有。
一周后从快递员手里拿到双方都签字盖章的合同,薛木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锦绣前程都已经华丽地铺展在面前,然而这一口气舒完,又赶紧准备起了新的一期节目、还有电竞社那千头万绪的活动。
比起上学期的时间紧任务重,这学期尽管要挑战的任务难度高了一层,但社员们好歹闯过了第一学期的关,相应地升了级,薛木作为办公室的部长,真的只需要按照任务分配指挥指挥、操心操心分内的事,其他部门的同僚们就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活动了。
万朝阳却难免比之前更累了些,除了要维护“依法沉迷”的游戏联盟,还要负责组建校内电竞团队、还得组织训练、准备比赛,再加上还要制作视频节目,一忙起来,不得不又暂时搁置了学业和性生活。
薛木知道万朝阳任务繁重,除了必须靠他亲自操作录制的视频内容,其他节目制作的事他都尽量一力承担,只是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不得不向郑大钱求助。
郑大钱当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事实上他作为传播专业的学生,对于节目的制作和宣传都有些比薛木更独到的见解和技巧,特别是薛木每个月把收益打到他的卡上时,总让他有些打了鸡血的感觉,也能暂且忘掉那些感情上的烦恼。
自打开学那次和欧阳烨不欢而散后,他托人将银行卡还给了他,从此下定决心在不为这事纠结,可是两人的社团活动重复太多,总是难免每天碰面,尽管他尽量以平静的心态面对欧阳烨,欧阳烨也有些刻意对他回避,可架不住社团的同学们没有眼力价,还是一个劲儿地开他俩玩笑,久而久之,他也不愿意再去参加社团活动,而是整天窝在宿舍协助薛木做节目,无聊的时候自己也开始打打游戏,健身房也不去了,课更是懒得去上,不知不觉,竟变成了一副死肥宅的模样。
“哎,班长说下礼拜天儿组织咱们班春游爬山,你们去不?”宿舍长魏军翻了翻QQ群里刚收到的消息,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春游?都快到夏天了还春游?”正一边看着《银魂》一边抠脚的王翼飞接话道。“行吧,闲着也是闲着,泽泽、大钱儿,你俩去不?”
张泽听言,刚要开口,郑大钱却答道:“不去不去,周日我跟泽泽有活动,打荻花。”
“又打荻花?”魏军躺了回去,“一天到晚不是在打荻花,就是在组队等着打荻花,有没有点儿追求了?”
“他们帮派就不行!”王翼飞按下暂停键,仰着脖子朝魏军说道,“大钱儿是帮主,泽泽是副帮主,俩人一人建仨小号,换着班儿地种菜,混了这好几个月了,活跃的真人也就十个吧,回回打团本人都凑不齐,在世界喊俩钟头才能开团,那跟野团也没毛区别!”
“哈哈哈哈哈……”魏军听了大笑一阵,说:“大钱儿,你就为了这个破游戏抛弃wow?现在是不是悔不当初了?你原先那术士不是都玩得挺牛逼的了吗?”
郑大钱交完了日常最后一个任务,伸了个懒腰,喝了口可乐,全然没有玩游戏的愉悦感,只觉得像在应付没完没了的差事,听到魏军如此问,便答道:“有什么后悔的?我当初术士玩的牛逼,现在气纯玩得更牛逼!再说了,玩了剑三之后根本就接受不了魔兽的画风了!太丑!”
张泽默默地看了郑大钱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尽管郑大钱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却清楚得很,郑大钱之所以不再继续玩wow,主要就是因为欧阳烨。
当初欧阳烨追郑大钱的时候,除了现实生活中全面入侵,连游戏中也不放过,得知郑大钱打wow之后,第一时间就也在同一个区服注册了账号。
虽然郑大钱玩游戏没有多认真,平时活动也多也不固定上线,但是毕竟也练到了四五十级,欧阳烨自己追是追不上,干脆就花钱找人带练,满级了之后又包了几个金团,然后一身极品装备金光灿灿地骑着大鸟飞到郑大钱面前,一个AOE秒掉视线范围内所有小怪和联盟,迅速地带着他刷副本刷到满级,然后又一掷千金,包了几个金团也给他打造了一身的橙装。
尽管这么一来剥夺了郑大钱不少的游戏乐趣,可是说到底游戏的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打出那一身的装备,于是整天无所事事的一个巨魔猎人和一个血精灵术士,就这样骑着两只大鸟在艾泽拉斯大陆上飞越冰原山丘,倒也意外的有些浪漫。
而在开学之后,郑大钱与欧阳烨彻底闹掰,尽管一直想要的魔杖和凤凰还没拿到手,他还是忍痛删掉了客户端,随后又下载了剑网三,想以此填补内心的空虚,顺便把张泽也拉进了坑。
正在走神的张泽忽然听到好友登陆的声音,他抬眼看了一眼屏幕,忙转头对郑大钱道:“大钱儿,你老公上线了!”
第七十三道题 他是谁 没有姓名没有性别
“大钱儿,你老公上线了!”
“妈呀!等我换号!”
郑大钱被张泽这一句话立马叫醒了神,火速退出了当前的纯阳道长,点开了自己娇艳的七秀舞娘,点开好友栏一看,果然见到“君子爱财”正在扬州城,忙发了一条私聊过去:老公~~~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4
──大战做了吗?
君子爱财迅速回复道。
──没呢~一起吗?
──好
郑大钱微笑着接受了组队邀请,和君子爱财一起飞往了副本。
这个名叫君子爱财的天策军爷是一个月前郑大钱偶然结识的,当时他这个七秀的小号临近满级,在全世界哭着喊着卖萌装人妖想骗一套帮贡装来穿,喊了好长时间终于遇上了这么一个冤大头发来了私聊,然而要求只有一个:“你想要帮贡装就叫一声老公。”
厚颜无耻的郑大钱一见,迅速地回了一句“老公”外加七八个波浪线和亲亲的颜文字,一套装备迅速就到了手。
拿到衣服,郑大钱正准备翻脸走人,对方却说要跟他一起打个日常副本,郑大钱一想,反正自己这个新的治疗号也需要练手,便答应了下来,两人在世界上喊来了三个输出,一起接了任务进了本。
结果没想到普普通通一个五人副本,打了一个多钟头愣是没打完,郑大钱自己奶量不足,这个君子爱财也一直拉不住仇恨,三个输出被虐得死去活来,最后全都不干了,骂骂咧咧地退了队,只剩下他们一奶一T相顾无言。
──你这一身雁虞。。。怎么这么水
──明明是你奶不住我
──我都给你奶溢了好吗你自己拉不住!
──你就这么跟你老公说话
──。。。
郑大钱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脑子有病,正准备拉黑退队,对方却又说了一句:等下,我叫朋友来。
郑大钱无奈,默默坐下调息等了几分钟,果然见到迅速加进来三个输出,很快就飞到了他们面前,郑大钱一看,三人居然全都穿着全套的剑茗,连忙屁滚尿流地爬起来,重新开战。
然而水还是水,君子爱财完全起不到坦克的作用,郑大钱按得键盘都要坏了也奶不住,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完最后一个boss,三个输出都躺在了地上。
郑大钱尴尬地一个一个跳舞复活,其中一个纯阳道长问道:妹子?
郑大钱敲下“汉子”两个字正要发送,君子爱财却回了一句:我老婆。
“……”郑大钱沉默片刻,默默删掉那两个字,想了想,回复道:我是小白,没奶过,求原谅o(╥﹏╥)o
──妹子来我们帮会吧,带你打荻花
另一个万花男接话道。
郑大钱看了看这三人所在的帮会,是这个服务器最庞大的组织之一,只是可惜是他的对立阵营,更何况建小号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扩大自己辛辛苦苦建的帮会,自然不能答应,只得回复道:已经加了亲友的帮会了⊙﹏⊙|||
最后一个被他拉起来冰心七秀见了,说道:那你不叫你亲友来救场
郑大钱心中尴尬,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帮会太弱根本没人,正在心里措辞该怎么回答,君子爱财却答道:有我在,还用她叫人?
郑大钱看得满头黑线,心说哪来的小学生,这么爱演霸道总裁呢?又看了看正盘腿坐在面前闭目调息的军爷,转了转眼珠,回复了一个:ヾ(??▽?)ノ
三个输出不约而同地回复了一堆句号,默默地各自读条神行,临走之前冰心七秀还补了一句:情缘有风险,网恋需谨慎,纯阳无直男,七秀出人妖。
万花:你自己人妖就看谁都人妖
纯阳:???关我毛事
三人出了本各自退了队,又剩下郑大钱和君子爱财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郑大钱敲下一句“其实我确实不是妹子”正要发送,君子爱财却突然发来了交易申请,郑大钱正在纳闷,就见到对方的银两框中一口气打出了四个零,然后就锁定了交易内容。
郑大钱一愣,忙删掉那句话,发出去了几个问号,片刻后对方答道:给老婆的零花钱。
郑大钱看着那一万金,陷入了纠结,虽然这点金币换算成现金也就十来二十块,可是要在游戏里打出来也确实要费不少精力,自己一句“老公”换了人家一身帮贡装也就罢了,给金币实在太像诈骗了。
──快点,我还有事
“……”郑大钱看着这位霸道军爷,抿了抿唇,点下了交易按钮,回复了一句:谢谢老公(〃'▽'〃)
君子爱财只回了一个“嗯”,就直接下线了,搞得郑大钱一阵恍惚,若不是看着自己一身的套装和骤然鼓起来的荷包,还真以为是做了场梦。
那之后郑大钱时常在游戏中碰到君子爱财,所谓拿人手短,他不得不总是殷勤地老公长老公短地叫着,君子爱财对此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实际上他整个人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平时也不多闲聊什么天,上线除了和郑大钱一起组队做做日常打打副本以外,就是有事没事就塞给他几千一万金的说是“生活费”,好像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婆似的。
一起玩了一段时间后,郑大钱犹疑着邀请君子爱财加入自己的小破帮,君子爱财也二话没说就退了自己的帮会加了进来,于是平日又多了一项在领地种菜的日常,却也照样完成得兢兢业业,后来偶尔周末也参与参与郑大钱和张泽组织的团队副本,只是操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水,白瞎了一身华丽的装备。
尽管郑大钱手上五大门派的号一样一个,可是和君子爱财打本的时候都只用那个秀娘,其他的角色也从来没加过他当好友,而打团队本的时候指挥的任务也自然交给了张泽,自己则默默地站在人群中间举着扇子转圈跳舞装小白。
其实他的治疗手法很快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只是装备不够高品,君子爱财操作也不行,张泽的指挥也差点事,因而才会总也打不过本,而打不过本就没有新的装备,如此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终于在又一次的团灭散伙后,张泽忍不住向郑大钱道:“下回别叫你老公来了,水成那样,回回因为他失误团灭,我也不好意思说他,让他切输出他又没输出装,这搞个毛啊!”
郑大钱对君子爱财的水平当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人家对自己这么好,他也实在拉不下脸来,只得宽慰张泽道:“哎呀游戏不就是个玩儿嘛,这么认真干嘛,你要真为了打装备,我给你几万金你包个团去行不行?”
张泽听言,上下扫了扫郑大钱,说:“你不会动真格的了吧?你可别忘了人家以为你是妹子。”
“动毛真格的!”郑大钱有些心虚地拔高了音量,“我好歹拿了人家那么多装备和金的……就配合人家演演戏呗!”
张泽撇了撇嘴:“那你可真够入戏的。”
郑大钱话虽这么说,自己内心却实在有些纠结。
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就因为在游戏里随随便便叫两声老公老婆的,他就这么白白的收了人家这么多好处,他一面觉得不断受到道德的考验,一面也对君子爱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道这位出手阔绰、寡言少语、又操作十分菜鸡的军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实际上直到今天,两人经过一个学期的共战江湖,亲密度都已到了生死不离的等级,他却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只能通过平日的互动推测他要么是个爸妈给很多零花钱生活费但没有朋友的中学生、要么是个每天朝九晚五在办公室勾心斗角而没朋友的上班族、要么就是个因为太过霸道威严下属都只敢侧目所以没朋友的总裁,总之是平时学习或者工作一定很忙没时间磨练游戏技术、而且如此不会与人聊天沟通肯定没什么朋友。
尽管郑大钱对他充满了好奇,平时也总是肉麻地讨好着对方,却始终不敢主动打听太多人家三次元的情况,因为要问这些,就难免也要自我坦白,而自己头一条就是在装妹子骗对方,这让他实在不敢冒失,只能对着那一张默认的一号脸幻想屏幕那头的他长什么样子。
而相对的,君子爱财却似乎完全对郑大钱的真实情况一点都不感兴趣,虽然两人说话时也总是称呼他为老婆,可是亲密程度也仅到此为止,什么情话玩笑压根没有,平时一句游戏以外的话都不聊,即便偶尔郑大钱故意说一两句“今天吃坏了闹肚子”、“写论文写得头疼”、“考试感觉要挂”,对方也从来不懂得安慰关心,让郑大钱总是感觉对方是对着他那张秀娘的脸疯狂意淫的没情商直男。
虽然郑大钱也不敢往什么奔不奔现的方向考虑,可是几个月下来,对方一不跟他要照片,二不提留电话,就连团战语音的时候也从来不要求郑大钱开麦听听他的声音──而郑大钱其实早就默默准备好了变声器,可惜始终派不上用场。
就这么着,纠结的日子一晃半年过去,百无聊赖的暑假也悄然结束,为了避免在家打游戏整天被姑姑念叨,他提前了一周就回了学校,也就顺便和薛木约着见了一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5
薛木在烤肉店里正和游戏厂商打着电话,讨价还价地商量着以SUN的名义进行游戏的试玩和推广,忽然面前一个又高又胖的家伙一屁股坐下,他正要开口阻止,而后嘴张到一半就再也闭不上了。
半年多没见,当初那个又白又瘦又高的帅哥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周身散发着颓丧气息的肥宅,一头精致的小卷早已剪掉,油腻的头发没有任何发型可言,软趴趴地盖住整个额头,眼镜又换回了当初那副笨重的黑框,脸上的皮肤粗糙暗沉,粉刺痤疮乱起,全无了当初的白皙透亮,下巴上的一层肥肉一直连到脖子上,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印花T恤和沙滩裤,脚上踩着一双藏青色的人字拖,刚一落座,便抬手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脖子上淌下来的汗,手臂上的肥肉随着擦汗的动作轻颤着,纸团丢在一旁,洇出一片可疑的油光。
“呃……啊……好好好……那您把合同发邮件给我,我看一下没问题咱们就签……行,我今晚之前给您答复……”薛木没有心思再沟通什么合作的事,挂断电话,难以置信地打量了郑大钱一番,迟疑着开口道:“你……你……好……好像胖了点儿啊……”
郑大钱一听,翻着白眼撇了撇嘴说:“真会聊天儿啊!我还没嫌你黑呢!”这个神态表情放在原先他的脸上是调皮可爱,可如今看上去就只有面目可憎了。
“我……我晒黑是因为军训和学车啊,你……你这是……”薛木想了又想,上辈子和郑大钱在一起二十多年,从来也没见他发胖过,即便他总是一天到晚口口声声说自己又胖几斤又要减肥,可实际上比起有些过劳肥的薛木来说,身高一八七体重六十五的他完全就是一根筷子精,薛木实在无法理解他如今怎么会胖成了这样。
“有那么夸张吗?”郑大钱看着薛木的眼神,自己也有点心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下巴,又捏了捏肚子上的肉,说,“也还好吧……夏天难免有点浮肿。”
“浮肿……”薛木欲言又止,垂目看了看菜单,抬头道,“咱俩别吃烤肉了……要不吃点儿日料去吧,什么三文鱼之类的……不会太长肉……”
“你真的假的……”郑大钱愈发有些尴尬,迟疑着又抬手摸了摸脸,“有那么胖吗我?”
薛木神色复杂,张了张口,反问道:“别人没跟你提过?”
郑大钱想了想说:“没有啊……”
平日与郑大钱厮混在一起的舍友同学自然观察不到他一点一滴的发胖,而父母和姑姑一直都嫌他太瘦,长了点肉个个高兴都还来不及,谁都不敢提这事,生怕他一听又要减肥,自然没人在他面前说过。
“啊!有!”郑大钱一拍桌子,“那个傻逼欧阳烨说过!期末社团送大四的时候!他一看见我,就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胖了啊’,没气死我!”
“那你怎么答的?”
“我说:‘我吃你家大米了?!’然后就没搭理他了,不就是追我没追上么,还开始恶语相向了,什么人呢!”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心道人家也未必是恶语相向,不过是坦白些罢了……想到这,薛木心中忽然一动,又抬眼看看眼前的郑大钱,说:“大钱儿,你……你这样……不会是因为他吧?”
郑大钱一愣:“跟他有什么关系?”
薛木抿了抿唇,微微蹙眉道:“你当初那么决绝地拒绝他……可是你心里是不是……其实是喜欢他的?”
像是意外身故却不知自己肉身已经殒灭的亡魂突然被高人点破了迷津,那被他刻意忽视掩藏的心事,此刻终于如同已经腐烂成枯骨的遗骸被揭露在眼前,迟来的阵痛似藤蔓一般,迅速攀满了郑大钱的心。
第七十四道题 或者是我到现在才愿意让自己懂
郑大钱怔怔地望着薛木,半晌说不出话,薛木却看着他的眼神,读懂了他的心意。
当初欧阳烨追他追得殷勤备至,每每他来找薛木倾诉时,表面上是求着薛木赶快把他骂醒,薛木却看得出他内心一直在愈发地动摇,若不是元旦那回欧阳烨主动要和他见面,反被万朝阳一句话噎了回去,恐怕现在郑大钱早已沦陷了。
而在那之后,欧阳烨显然萌生退意,郑大钱便借着春节收来的压岁钱,当断则断,彻底与他闹掰,而后又渐渐退出社团活动,沉迷网络游戏,也放弃了身材管理,尽管他自己未曾察觉,可而今薛木将这些串联来看,却显然是郑大钱受到这一段感情的困扰而日渐消沉、自暴自弃的表现。
“唉……”薛木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这个问题薛木也问过当初另一个郑大钱,在他陪他去参加了欧阳烨的订婚仪式后,欧阳烨成了刘曼曼的未婚夫,郑大钱痛不欲生醉眼朦胧的时候,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他实在无法理解,对于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要喜欢。
“我也想知道啊……”那时的郑大钱一手托着腮,一手在杯沿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泪水淌了一脸,“我要是知道我喜欢他什么,我不喜欢了不就得了么……”
而现在,肿了一圈的郑大钱愣愣地坐在薛木对面,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说:“我……我不……”
他想矢口否认,却又似乎不能说服自己,当初薛木问他有没有喜欢上欧阳烨,他自己想不出个答案,薛木也劝他不要再想,他便听了他的建议不去想,直到把钱还给欧阳烨,让他离开自己的世界,他抹掉眼角的泪,也没有去想,到后来期末社团的各种散伙饭、送大四的时候,不得已又与他见了几次面,那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让他骤然动了怒,他更没有去想。
而今,薛木却直接问他到底喜欢他什么,才让他猛然醒悟,原来自己一直喜欢着他吗?
薛木看着郑大钱恍惚的神情,忍不住又哀叹一声,摆了摆手,拿起菜单说:“算了算了,多点点儿肉吃吧,心情还能好点。”
郑大钱怔怔地看着薛木点好了菜,看着面前的炭火烧了起来,看着一片片油腻腻肥滋滋的五花肉扭曲着一点一点变了颜色、飘出香味,看着薛木将肉片蘸好酱料卷在生菜叶中递到他面前。
他机械地接过,送入口中,却品尝不出任何滋味。
“木头,”他吞下口中的食物,垂目盯着眼前的火光,“我拒绝欧阳烨,是不是错了。”
薛木正在卷肉的动作忽然一顿,忙道:“哪儿错了!没错!”
郑大钱抬起头,泛红的眼睛望向薛木,有些哽咽地问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木被问得有些心虚,尴尬地笑了笑,说:“你喜不喜欢他……还要我来告诉?”说罢赶忙错开眼睛,继续包了包肉片,送进口中。
郑大钱手上捧着尚未吃完的肉,眼睛一眨,泪滴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薛木抬眼一看,赶紧囫囵地吃掉自己那份,然后抽了两张纸递给郑大钱。
“当初你跟朝阳好,我是怎么帮你的……”郑大钱吸了吸鼻子,任由眼泪往下淌着,却没有伸手去接纸巾,“你现在……”
薛木看了他这副模样,还听他埋怨自己,心里顿时也别扭起来,收回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说:“朝阳跟他能比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还不明白?”
“什么样的人?”郑大钱撂下了手中的食物,“男女通吃?花心纨绔?可是他对我就是很好啊!追我追了那么长时间,我一直都不答应,他就一直都连我的手不碰一下!”
“你非要让他把你吃干抹净然后再拍屁股走人才能验证他不是个东西吗?!”
“是!”郑大钱吼了出来,五官因痛苦和懊悔皱成了一团,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上的油花与眼泪混在了一起,狼狈不堪。
薛木左右看看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们,又看看眼前抽泣的郑大钱,心情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他原以为阻止了郑大钱重蹈当初的覆辙便可以挽救他于万一,却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即便他们两个没有在一起,他依旧陷入这段感情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正如当初欧阳烨与刘曼曼取消了婚约,重新和郑大钱走到一起时,他拼命地试图阻止,提醒着这个男人曾经带给他的一切的伤害,结果却也是一样,郑大钱非但不听劝阻,还险些断送了他们二十多年的情谊。
薛木捧起玉米粥喝了两口,任由郑大钱在面前哭泣着,却并不开口宽慰,自顾自地将烤好的肉夹到碟子里,又铺上新的生肉,一面烤着,一面卷着,一面吃着,四周的人张望一阵,见也再没什么精彩的镜头,也便默默地不再关注。
郑大钱哭了好久,把他从拒绝欧阳烨那一天开始就憋回在心里的眼泪一次全都宣泄了出来,直到泪水流干,心情也终于沉淀下来,他抬起一张哭的愈发肿胀的脸看向薛木,薛木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叹息一声,重新抽了两张纸递给他。
郑大钱鼻头又是一酸,忙接过纸擦了擦,抽抽搭搭地说:“木头……对不起,我不是冲你……”
“我知道。”薛木淡淡地答道,“是我忽略了你的想法感受了,你们俩这事,我也确实插手太多……但是你知道我肯定是为了你。”
“我知道……”郑大钱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拒绝他的,也赖不着你……我跟他……不管喜不喜欢吧,我们俩不合适。”
薛木不由地又叹了口气,当初的郑大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可一面明明知道不合适,一面却还是要飞蛾扑火奋不顾身,薛木想到过去的事,就觉得一阵阵的心累。
“唉算了算了,”郑大钱吸了吸鼻子,揉了两把脸,强打起精神说:“半年才见一回面,不说这些屁事儿了……你刚才是跟客户打电话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6
“嗯……”薛木点了点头,“一个新的独立游戏,想走变态地狱难度那种搞笑路线……”说了一半,他却也没什么心思再聊这事,抬眼又问道,“你跟你那个军爷怎么样了?”
“啊……”郑大钱拿起刚刚没吃完的肉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混地说,“没怎么样……还是跟原来一样,除了一块儿打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互动……不过我们帮会这个暑假倒是发展了不少,团本也终于能稳定打一打了,听说十月份出新资料片,是pvp的,到时候可能也玩玩看看。”
薛木默默点了点点头,看着郑大钱说起游戏倒是有些放松自在的样子,心里也松快了些,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没打算跟那个军爷发展发展?”
“这怎么发展?”郑大钱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游戏里是人妖,这要是说了实话,准得把人吓跑了。”
薛木轻轻笑了笑,说:“我也不是鼓励你网恋啊,就是……就是你知道,彻底忘掉一段感情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嘛……人是并不一定非要谈恋爱的,但是你心里有个喜欢的人或者喜欢的事儿,能让你积极一点,整个人都能……好一点。”
郑大钱听言,无奈笑了笑说:“我明白了,你就是觉得我现在状态太不好了呗?”
“呃……”薛木挠了挠鼻子,“说实话,比元旦那会儿差点儿事儿。”
郑大钱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之前我可能有点逃避现实……现在想明白了,心里也舒服点了……这么着吧,这顿烤肉我再多吃点,吃完我就开始减肥,回归健身房,从身体开始改变吧。好歹也大二了当师兄的人了,把自己拾掇地利索点儿没准儿还能认识小狼狗师弟呢!”
薛木听言忍不住笑了笑,说:“那你可得擦亮慧眼,别再碰上一个欧阳烨那样的。”
郑大钱粲然一笑:“是个人就比他强。”
小聚之后过了几日,薛木重返昌平爱的小窝,又与万朝阳一起迎来一个新的学年。
上一个学期的cos剧和市级联赛都举办得非常成功,电竞社也顺利拿到了甲级活动的两千块奖金和金星社团称号,作为一个新成立的社团可谓是在社联表彰大会上出尽了风头。
只是社团毕竟年轻,三个社长都是当初都是大二时就任的,部长部员一律都是大一的学生,原本按照惯例春季学期应该进行换届,可是他们这里却无人可换,因而只好决定管理层继续维持一年不变。
结果这新的学期一开始,面对马上就要涌入的新生,当初没当部长、现在已经升入大二的孩子们就不免沦为和师弟妹们同等级别的部员,难免有些尴尬,因而不少人纷纷提出了退社,尽管还愿意和电竞部的朋友们继续一起打游戏,却不愿意再在社团里干活了。薛木当然明白这是十分正常现象,只是心里难免也有点不舒服。
万朝阳的游戏部人员流失更加严重,本来加入电竞社就是奔着打游戏来的,再加上他SUN的名号,一窝蜂地都愿意追随他当部员,可是这帮游戏宅打游戏积极,让干点儿活儿却费了老鼻子劲,而且不论在办什么活动,只要两个人以上一旦开始聊起游戏,总会最终演化成忘我的整个部门聊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去网吧开黑,结果回回耽误社团工作进度。
更令万朝阳郁闷的是,上学期由他负责组建校游戏队参加比赛的事,最终连北京市都没出线,而参加自己组织的市级联赛,最终也没拿到名次,白白地将外联部拉到的奖金赞助拱手让人,这也让不少人开始质疑他SUN的游戏水准。
万朝阳只觉得有苦难言:我自己牛逼管什么用?我翘晚自习打DOTA的时候你们都老老实实准备高考呢,上了大学才知道对战平台是什么东西,指望我一人带动全场?带不动!!!
但无论怎么说,要走的终究留不住,重新开了一次会后,依法沉迷电竞社就只剩下了三名社长和十五名部长,因而必须暂时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招新的百团大战中。
废寝忘食地准备了一周,招新日如约到来,宣传部的妹子向美工社借了两套cosplay的衣服,在展台前头花枝招展、搔首弄姿,果然顺利吸引到了不少宅男的注意,薛木也豁出了脸去拉着万朝阳走街串巷地发着传单,专挑那些一看就像二次元少女的下手,一面出卖色相一面出卖腐相,也总算收到了一波报名表。
招新完毕,借教室召开大会,分配社员部门,公布学期计划,写策划,做申请,拉外联,找场地,做宣传,搞合作,忙忙碌碌,风风火火,有驾轻就熟的老套路,也有措手不及的新麻烦,但总之,活动都还是有条不紊地举办完成了。
SUN的游戏节目也愈发的红火,每天寻求合作的邮件私信不断地朝薛木飞来,他也日渐有了谈判的底气,慢条斯理地将合作项目按照档期一个一个地排下去,价码和收入却一天一天地水涨船高,不知不觉算下来,即便按照约定的比例分给郑大钱三成后,剩下的费用也足以cover了他们两人的学费、租金和生活费了。
“哇,我头一次感觉到咱俩好像有钱了。”薛木躺在床上,看着刚刚收到了转账短信,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咱们这么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做视频,再挣不着钱就别活了。”万朝阳蹬掉拖鞋,扑通一声扑倒在了床上。
薛木笑了笑,翻身骑到万朝阳的背上,一边给他拿着肩一边说:“大宝贝儿辛苦啦,为了咱们的幸福生活一天到晚玩自己不爱玩的游戏。”
万朝阳忍不住一乐,说:“你这话说的,好像说到底我也就是个玩儿似的。”
薛木笑道:“那你不是玩儿是啥?”
万朝阳想了想,说:“嗯,也是,怎么着也是确实就是个玩儿。”
薛木温柔笑笑:“玩儿也很辛苦呀,今天晚上好好伺候伺候你。”
“谁伺候谁还指不定呢!”
“嘿!”薛木“啪”地在万朝阳背上拍了一掌,“别给脸不要脸啊!”
万朝阳笑了笑,说:“不是说这个,我觉着咱们这一年半了都没出去玩儿过,一直在闷头赚钱,想出去转转,放松放松。”
薛木一听,问道:“哦想旅游啊?寒假?”
“甭等寒假了,元旦就去呗。”
薛木一怔,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喃喃道:“又要到元旦了……”
“不过元旦也是去哪儿都挺冷的,哎,你还记得高三那阵你说想去三亚吗?要不咱们去三亚跨年吧!”
薛木愣愣地握着手机,却没有回答万朝阳的话,当初那两声“薛律师”的呼唤,仿佛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第七十五道题 再见丑小鸭再见 我要洗心革面
“想什么呢?”万朝阳见薛木半晌没有动静,侧过头问道。
“嗯?”薛木仍在恍惚中。
“我说去三亚呢,去不去?”万朝阳又问道。
“啊……”薛木微微蹙着眉,刚刚的心事还有些挥之不去,“行……行啊……”说罢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去就去吧,也是,就高三暑假去过一回浙江,咱这日子过得哪儿像大学生啊,比上班还忙。”
万朝阳笑了笑,说:“那我明天就查查机票酒店什么的,听说现在有个去哪儿、还有个携程什么的,都特便宜。”
薛木一听,顿时想到当初看过的那些诸多新闻,忙道:“拉倒吧!还是我订吧!”
万朝阳想了想,说:“也行,反正钱都是你管的——哎,我突然想到,咱们挣了这么多钱,都直接进兜里,这是不是偷税漏税啊?”
薛木一愣,琢磨一阵,说:“你要这么说……倒是确实应该交点儿个税什么的……”
“交税要交多少?”万朝阳又问道。
薛木仰着头回想一阵,说:“咱们这个不算工资薪水,应该算……稿酬?好像是……百分之二十?我也不太确定,我们尽调的时候税务合规都是跟会计师沟通,完了一般找税务局访谈开证明就行了,这方面都没什么问题。”
“啊?”
“啊没有没有,就……就百分之二十吧好像。”
“百分之二十……”万朝阳皱着眉想了想,“我去……咱们辛辛苦苦一年挣这么四五万块钱,一下就得交万八千的?”
“好像也不是……”薛木挠了挠头,“哎呀这个真是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不行下学期选个税法学学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7
万朝阳听言笑了笑说:“说得好像选了你就会去上课似的。”
薛木又在万朝阳背上拍了一掌,道:“上不上课叔叔我也比你强,想当初口口声声要赚钱养我,结果年年奖学金没我拿得多,这学期三奖您还有戏吗?”
万朝阳撇了撇嘴:“我那是不稀得考,你考个一奖不也就三千块钱么,我做两期节目就出来了。”
“嘿!”薛木被气乐了,“说得好像做节目不用我出力似的!再说还有大钱儿呢!——哎对了,要是去三亚的话要不问问大钱儿去不去?”
万朝阳一愣:“问他干嘛?他能愿意当电灯泡儿啊?”
薛木别了万朝阳一眼:“怎么叫电灯泡儿啊,开学之前我跟他见面那回看他状态也不太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一块儿出去玩玩舒舒心呗,就当咱们公款团建了──哎?咱们是不是应该注册个工作室什么的?”
“越扯越远,”万朝阳晃了晃身子,“下去下去,把我腰都快坐折了,我是想跟你过二人世界,你倒好……”
“嘁!”薛木翻身下来躺到一边,“一天到晚就咱们俩人黏在一块儿,还想过二人世界?你也不嫌腻得慌。”
“怎么着?”万朝阳一听,立马一把将薛木压在身下,“都开始腻我了?”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你不腻啊?”
“不腻,”万朝阳伏到薛木耳畔,“一辈子都不腻。”
薛木心里一美,抬手抚上万朝阳的腰,一点一点朝内裤边缘滑去:“算你小子嘴甜。”
第二天中午,郑大钱迷迷糊糊醒来,打开手机首先就先看到了薛木发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三亚跨年的短信,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活动活动酸痛的肌肉,捧着手机琢磨了一阵,回复道:我才不当电灯泡呢,你俩去吧。
退出短信界面,打开jack'd,看着一溜的新消息,郑大钱微微笑了笑,也并没有点开,放下手机下了床,抬眼看看仍在睡梦中的其他三个舍友,默默摇摇头,拿起脸盆毛巾自去洗漱了。
十二月下旬的北京,窗外已是寒风呼啸,可是男生宿舍里却被暖气烘得燥热如春,郑大钱赤裸着上身站在镜前,一边刷着牙,一边有些自恋地捏捏自己的胸肌腹肌二头肌,欣赏完毕,吐掉口中的泡沫,冲洗两下牙具,洗了把脸,又拿起剃须泡挤在手上,冲了冲剃须刀,抬眼对着镜子将泡沫涂抹在嘴唇四周和脸颊下巴上,一边熟练地刮着胡子,一边又忍不住赏析起了自己的盛世美颜。
上回和薛木吃完最后一顿烤肉后,郑大钱回到学校宿舍,脱光了衣服只留一条内裤站在镜子前头看了好久,终于认清了自己糟糕的现状,他心中很不服气,自己明明都没有和欧阳烨在一起,却落得这样一个仿佛失恋后堕落不堪的模样,想来想去愈发觉得十分不值,因而下定了决心要从身材开始,重新振作精神,找回自己当初的状态。
只是决心容易下,实施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当初自己颜值巅峰的阶段,说实在的也与欧阳烨密不可分。健身卡是他给他办的,名牌护肤品是他买来送他的,服饰发型也是他干涉了他的审美帮他打造的。说到底,对于在靖溪长大的郑大钱来说,欧阳烨作为“城里的孩子”,无论家世、眼界、见闻都比他优越许多,也正是由于他的影响和感染,才将郑大钱由内而外地改造成了一个更加惹人喜欢的男生,就连张泽也跟着沾了光,很快摆脱了刚上学时的隐约散发的乡气,变得时髦而自信起来。
而现在的郑大钱,没有了欧阳烨的审美加持和资金援助,要想重回巅峰却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不过好在这半年多他除了游戏外没有任何社交活动,自己窝在宿舍也没有薛木万朝阳他们的租金支出,节目的全部收入和富裕的生活费一点一点地倒也攒了不少。
郑大钱攥着这些钱,先是到造型店请发型师给他推了个三毫米的圆寸,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两大盒日抛,然后拿着他那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期的健身卡续费了一年、又买了三十节私教课,随后跑到专柜扫荡了一圈当初用得最好的护肤品,接着咬牙买了好几件名牌、扔掉了所有一百块以下的破烂衣服,正式宣布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当然这个开头也并没有多困难,而随之而来的重训和有氧却立刻开始考验起了他的意志,每天唤醒他的不是闹铃也不是梦想而是浑身的酸痛,同时为了更加快速得到减脂塑形的效果,他也开始戒断碳水,每每都要在阿姨再三确认“不要饭?真的不要饭?”后才能端着一盘豆芽一盘鸡丁默默窝在食堂角落,以避免被别人碗里的菜所诱惑。
高强度的消耗和极低的摄入让他迅速开始掉秤,可是精神状态和情绪却也开始低落震荡起来,皮肤状态也因为突然改变的作息和饮食变得更加糟糕,而镜中的自己并不能看出流失的那些体重,反而比起当初看起来更丑、更垮,这一切反复折磨着他的信心和恒心,连最开始的决心都跟着动摇了。
张泽看在眼里有些担心,劝他好歹也多吃点,不能为了一蹴而就把身体作坏了,原本几欲放弃的郑大钱听了这话反而激起了斗志,将自己所有的软弱和踌躇都憋回心里,咬牙继续坚持了下去,几次在心肺训练中控制不住冲进卫生间,直把那一点可怜的晚餐吐尽后又继续干呕半天,最终吐出了胆汁,倒在马桶边崩溃大哭,哭完之后洗把脸照旧回到私教室继续操练。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两个月,身体终于重新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脂肪一点一点地消解,肌肉一点一点地丰满,皮肤也得到了一次涅槃重生,重新变得白皙水嫩,两颊日渐消瘦紧致,曾被肥肉掩盖的下颌线条、挺直的鼻梁和灵动的双眼终于重见天日,当初为明志而削的发也悄悄地乍了一头,迎合着刚刚流行起来的莫西干发型,两侧一剃,头顶一抓,愈发显得郑大钱整个人清爽利落、高挑颀长。
正当他为终于肉眼可见的改变而喜悦时,张泽不声不响地宣布自己恋爱了。
郑大钱对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直到作为娘家人和那位赵医生一起吃了顿饭,才敢相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这位赵医生是张泽在jack'd上认识的,开学后不久张泽在同志论坛上了解到了这个全新的同性交友软件,出于好奇,第一时间就下载到了手机上,根据定位距离,当天就和好几个同道中人聊了起来,并且迅速分享给了郑大钱。
郑大钱当时正在最痛苦的阶段挣扎,下了那个软件看了看,发现附近的人不是不敢露脸的一身肌肉就是他在网上不知看过多少遍的帅哥照片,只有张泽一个实实在在放了本人自拍的,他看着头像框,犹豫很久,还是没敢把现在的样子上传上去,默默地就关掉了软件。
然而张泽却很快开始和软件上的人约会见面,郑大钱觉得这实在有点不靠谱,反复劝诫他注意安全,张泽却不以为然:“就见个面聊聊嘛,合适不合适的,还能强奸我不成?”
彼时郑大钱为了重塑自我的事还自顾不暇,见张泽不听劝,也就不再管他,却没想到他约着约着,竟然真的就约成了一个男朋友,还是个由里到外各方面条件看上去都十分出色的医生,这让郑大钱难免有些羡慕嫉妒恨,火速回到宿舍脱掉上衣露着半个胸脯自拍了一张,上传做了头像。
令郑大钱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睁眼就收到了几十条的打招呼消息,而且用户列表比当初他刚刚下载安装时的数目翻了数倍不止,他有些受宠若惊,忙向张泽请教了一番该如何回复。
张泽看了,狡狯一笑:“终于也按捺不住了吧?当初让你跟我一起玩你还不!”说着接过郑大钱的手机翻了翻,一边点着一边说:“这个、这个、这个,都只是想约炮的,甭理他们。这个、这个、这个,都是假照,本人特别丑。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跟他们见过,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我觉得跟你没准儿能聊得来,反正这些你就当网友先聊着天,觉着可以就见面呗!”
郑大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没底,张泽却又道:“你要是真的约了他们然后谈恋爱了,你怎么跟你老公交代啊?他前两天还问我呢,说你怎么老不上线,是不是a了。”
郑大钱听了一愣,反问道:“他跟你问我了?你怎么说的?”
张泽耸了耸肩说:“我能怎么说?我说我也不知道呗!”
当天晚上,郑大钱打开了许久没有登录的游戏,一上线就看到君子爱财正在游戏中,几乎立刻就给他发来了消息:你终于上线了。
郑大钱抿了抿唇,回复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君子爱财:?
郑大钱做了个深呼吸,发送了一句:我是男的。
半晌,对方都没有回复,郑大钱咬了咬牙,又补充道:我是gay。
许久,屏幕上忽然弹出组队邀请,郑大钱点下同意,然后看着小地图上队友的蓝点一点一点地靠近,最终,威风凛凛的军爷立在他面前,又忽然解散了退伍,接着就向他发起了切磋挑战。
君子爱财: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解忧?
钱小筝:???
君子爱财:接受
钱小筝:干嘛?
君子爱财:插旗
钱小筝:我一个奶,跟你插什么旗?
君子爱财:快
钱小筝:。。。
钱小筝:某身经百战,从未避战!
君子爱财:阁下武学,有待磨练。
钱小筝:方才我喝了杯茶……
钱小筝:杀我一次满意了?泄恨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8
君子爱财:你输了
钱小筝:怎么着吧
君子爱财:所以你还是我老婆
钱小筝:。。。???
第七十六道题 你如此完美的一切 竟会出现在我的世界
那个晚上,一个军爷和一个秀娘,就这么面面相对,盘腿坐在长安城墙根下,一直坐到深夜,坐到天明。
郑大钱絮絮叨叨地将他从高二那个元旦与欧阳烨的初遇,到他是如何一步一步不知不觉又后知后觉地喜欢却又放手,事无巨细地一一讲给了君子爱财,面对这样一个似乎无比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人,他甚至倾诉了更多未曾告诉过薛木的内心的喜乐与哀愁。
君子爱财默默地坐在他的面前,始终没有答一句话,郑大钱甚至怀疑他可能早都睡着了,但他也并不在乎,他只是想把这些心事说出来,哪怕没有人听,哪怕听的人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形象。
“反正就是这样,我也准备要开始跟别人约会了,毕竟也叫了你这么长时间的老公,所以还是跟你说一声,以后咱们就不开这种玩笑了,之前你给我的那些钱,我买点金还给你,你应该已经睡着了吧?交易不了,我就邮寄给你。谢谢你陪我这么长时间,晚安吧。”
郑大钱做完最后的结语,正准备起身去找信使寄钱,君子爱财却突然回复道:那你现在不喜欢那个男的了吗?
郑大钱一愣,没想到他并没有睡着,而是一直默默听着,更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回复道:喜不喜欢也不重要了,我跟他不合适。
──你们又没在一起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君子爱财又回复道。
郑大钱默默叹了口气。
钱小筝:说了这么半天你还不明白?
君子爱财:我感觉你还是喜欢他
钱小筝:。。。。说了不是喜不喜欢的事
君子爱财:如果你要跟别人在一起,我希望至少是你喜欢的人
钱小筝:我也未必不会喜欢别人
君子爱财:我不管你跟不跟别人在一起,在游戏里我就是你老公,你以后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晚安
说完这句话,君子爱财就忽然下线了,郑大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看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也只得默默关了电脑上床睡觉了。
从那之后,他果然开始试着和软件上的人见面约会,他还记得当初欧阳烨说全校有二三百个基佬,当时他还以为是他在夸张,而今看来倒也的确比他想象的多。
只是仅仅学校范围内毕竟数量有限,质量也很参差,况且想到这么一个圈子里搞不好今天见的人跟昨天见的人前天就曾彼此见过,他也不免觉得有些别扭,因而和几个师兄师弟在学校咖啡厅约了几次之后,他便开始刻意地与校外的人约见。
这种海选相亲似的约会,让郑大钱见识了不少奇葩物种,有上来就对他挑三拣四试图打击他信心的,有满口荤段子张嘴下三路的,有自命不凡动辄要给他指点人生的,甚至还有骗吃骗喝想玩仙人跳的,好容易有一两个他觉得还可以的,对方竟然嫌他个儿太高——重新恢复健身之后不知道是身体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又长高了两公分。
郑大钱越见越觉得心里没底,怀疑好男人都在他没塑形的这两个月里被张泽之类的抢占先机挑走了,每次带着一头黑线约会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赶紧上线跟君子爱财吐槽。
久而久之,郑大钱倒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因为看着自己的状态一点一点地变好,再去见新的陌生人时,他也愈发的自信从容,即便始终没有遇到适合在一起的,却也并不为此太过困扰,反而只把这当成人生阅历的一部分,倒还觉得有些趣味。
至于君子爱财,虽然他曾经对他那么好奇,可在他倾诉完自己的心事后,却并不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的情况了,他甚至不想知道网线另一头究竟是什么人,只希望他就像眼前这个虚拟的形象一样,身披铠甲,身骑白马,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陪着他逍遥江湖,听着他另一个次元里的心事。
在拒绝了薛木一起跨年的邀请后,几天后的平安夜,郑大钱又约见了一个同系师弟,本来他是不太想再见同校的人了,不过对方发来的照片倒的确合他口味,况且一个人去健身房渡过平安夜也难免太寂寞,他便答应了见面。
然而会见的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名叫辛柯的师弟虽然长得比照片上幼稚些,但是聊天说话倒是很讨人喜欢,性格也大方开朗,颇有些懵懂少年初长成的意味,郑大钱左看右看,也挑不出有什么奇葩古怪的地方,心里不免暗叹:莫非真让我也遇上合适的了?
一顿饭吃完,两人在学校里溜溜达达一路走一路聊,黑夜里两双眼睛互相望着,都有些试探和迟疑。
“真够冷的……”郑大钱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有些后悔自己为了风度没穿羽绒服,“要不……回宿舍吧,待会儿都该锁门了。”
辛柯一听,立马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要往郑大钱肩上披,唬得郑大钱连忙躲了躲,推辞道:“拉倒吧你就穿这么件薄毛衣,回头冻感冒了!”
“没事儿我白羊座的!火力壮!”辛柯一面笑着,一面仍非要把衣服往他身上撘,奈何个子比郑大钱矮半头,推搡起来还有些吃力。
“真不用……”郑大钱坚决地将衣服推了回去,“我意思就是天儿冷,也要锁门了,赶紧回宿舍就完了。”
辛柯听言,看了看郑大钱的脸色,有些悻悻地把衣服重新穿好,纠结片刻,清了清嗓,道:“要不……甭回宿舍了……”
郑大钱心头一跳,言语中藏着的后半句话顿时让他身子有些燥热起来,他瞄了瞄眼前这个模样还有些青涩的小男生,又心动、又纠结,故意笑笑说:“想什么呢你!毛儿都没长齐呢吧!就琢磨那事儿!”
辛柯挠了挠头,说:“师兄,你不喜欢我啊?”
郑大钱被这耿直一问给问住,犹豫半晌,反问道:“你不嫌我高?”
辛柯噗嗤一乐,说:“高有什么可嫌的?——你嫌我矮?”
“没有没有!”郑大钱连连摆手,而后挠了挠脖子,说,“就是……头一次见面,哪儿就喜欢了……”
辛柯却嘿嘿一笑,说:“喜不喜欢那不就是一眼万年的事儿嘛!我在软件上一看你照片就喜欢你了,后来聊天儿就更喜欢,今天见面就更喜欢了——师兄,咱俩好吧!”
郑大钱被这没头没脑的告白逗得哭笑不得,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利落清爽的短发,匀称结实的身形,稚气未脱的五官虽不及艺术院那些明星坯子,点缀在饱满的鹅蛋脸上却也是赏心悦目,特别是一双闪着光的眼睛,薄薄的单眼皮也掩盖不住如火的热情朝外喷发着,看得郑大钱心中莫名悸动。
“好毛好!”郑大钱一开口竟然不小心破了音,连忙清清嗓道,“回宿舍回宿舍!你也赶紧回去!”说罢就仓皇地转身往宿舍跑去。
“哎!师兄!”辛柯连忙撒丫子追上,抓着郑大钱的袖子问道,“师兄你跑什么呀?你是真不喜欢我,还是不好意思啊?”
郑大钱抿了抿唇,说不出口不喜欢,更说不出口不好意思。
辛柯借着路灯仔细辨认了一下郑大钱脸上微微的泛红,放心地笑了笑,说:“那我明白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再见呀?”
你明白个屁……郑大钱心中暗自吐槽,表面上却故作淡定道:“都行啊,反正都住学校,几步道儿的事儿。”
辛柯想了想,说:“下周……咱们一块儿跨年吧,去唱歌。”
“行行行,”郑大钱胡乱地点了点头,又重复道,“赶紧回去吧。”
辛柯点头笑了笑,却还是拉着郑大钱不肯撒开,犹豫半晌,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师兄……我能……我能亲你一口吗?”
郑大钱看着近在咫尺这一双忽闪忽闪的小狗眼,顿时心中小鹿乱撞,忍了又忍,又不想拒绝,又不好意思答应,正纠结着,辛柯却脚尖轻轻一垫,柔软的嘴唇便覆盖了上来。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19
郑大钱还来不及反应,这一个轻轻的吻便已宣告结束,辛柯咧着嘴,抑制不住脸上的狂喜,松开手一边后退着一边说:“你没拒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三十一号晚上见!”
辛柯说完,扭脸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郑大钱愣愣地站在路灯下,抬手抚了抚嘴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薄荷唇膏的甘甜。
钱小筝:老公!
君子爱财:这么晚才上线,我都准备下了
钱小筝:往后可能不能再这么叫你了!
君子爱财:?
钱小筝:我脚着我可能是要恋爱!
君子爱财:谁
钱小筝:一个师弟,巨可爱(*?▽?*)
君子爱财:软件上的?
钱小筝:嗯啊
君子爱财:小心被骗
钱小筝:骗什么
君子爱财:骗色
钱小筝:哈哈哈哈骗也是我骗他!吃嫩草了有木有!
君子爱财:他玩游戏吗
钱小筝:玩dota,没玩过剑三,说回头也来建个号跟我玩呢
君子爱财:见他一次杀他一次
钱小筝:???
君子爱财:下了,老婆晚安
钱小筝:。。。。。。
“是不是要多拿几条裤衩儿背心儿啊?咱们下海不?我不会游泳哎……还没买泳裤呢,游泳圈不用吧?现在大冬天的商场有卖的吗?淘宝的话会不会送不到啊?要不去凡客看看?倒是送货挺快的,哦对防晒霜你有吧?”
万朝阳一边在衣柜里翻腾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薛木靠在床头一边刷着人人一边抬眼瞅了瞅他,刚要开口吐槽,短信铃声忽然响起,顺手一点,顿时惊坐起身:“卧槽?!”
“怎么了?”万朝阳纳闷地转过头来。
薛木冲他摆摆手,顾不上解释,急急忙忙地拨了过去。
“什么情况?!哪儿来的师弟?!”
“就软件上认识的呀……”
“叫什么?”
“辛柯。”
“辛柯?”薛木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从未在郑大钱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怎么着?你不会又梦见过他不是好人吧?”
“那倒没有……”薛木抚了抚脖子,“你……你看上他了?就这么亲了?”
“嗯……感觉还行……就……除了有点儿幼稚像个小孩儿,别的都还挺好的——个儿比我矮点儿就是。”
“嗨你那个儿也没几个能比你高的……”薛木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无意识地望着外头的霓虹灯光,迟疑着问道,“所以是……准备要认真谈恋爱吗?”
“嗯……还没想好……”郑大钱翻了个身,露出燥热的身体,夹着被子的双腿修长而白皙,“但是感觉……可能就是他了……”
“嗯……”薛木缓缓地点点头,万朝阳好奇地跟了过来,侧着耳朵贴在手机背面听了听,薛木抓起万朝阳的手环在自己腰上,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说,“虽然我也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是吧……嗯……你……你自己考虑清楚做决定就行,我是觉得……除了欧阳烨,谁都比他强。”
郑大钱听了薛木的话,放心地笑了笑,说:“那肯定的……嗯……反正先接触着呗,下礼拜他请我去跨年唱歌,我也答应了。”
“跨年啊?”薛木眉毛一挑,“那是要在外边过夜了?”
郑大钱眉毛一挑,愈发觉得脸上热得发烫,故作淡定道:“嗯……没准儿。”
薛木咬了咬下唇,说:“那……注意安全……不用我……教给你什么准备工作之类的吧?”
“不用……”郑大钱一边害着臊,一边身体上竟然有了些反应,“哎呀不跟你说了,睡觉了睡觉了……”
挂断电话,万朝阳看着神色有些复杂的薛木,忍不住问道:“大钱儿要谈个恋爱,你怎么跟聘闺女似的,这么舍不得呢?”
薛木白了万朝阳一眼,说:“我那不是怕他吃亏吗!欧阳烨我能帮他防住,这突然蹿出来一个小奶狗……”
“噗——”万朝阳没忍住笑喷了,“什么叫小奶狗啊?干嘛说人家是狗?”
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当初也是一个委屈巴巴给我练号的小奶狗,怎么才两年就成了老狗逼了……”
“哎?怎么骂人呢?”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笑完却又喟叹一声,重新依偎在万朝阳怀里,抬眼望着云中半掩的下弦月,喃喃道:“但愿这个辛柯是个良人吧……”
万朝阳轻柔笑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得,还是聘闺女。”
第七十七道题 火焰之所以让人迷恋 只因瞬间就熄灭
三十一号清晨,薛木与万朝阳坐上了从昌平开往首都机场的“黑车”,在这个约车软件尚未兴起的年代,为了坐上早八点的航班,他俩也只能从学校论坛上找来了“黑车司机”的电话,提前谈好了价格约好了时间送他俩出发。
又是许久未曾早起,薛木困得嘴都不愿意张,把背包往后备箱一扔,钻进后车座就迅速进入了梦乡,万朝阳却兴奋得难以入眠,拿着生日的时候薛木送他的iPhone4“咔嚓咔嚓”地对着高速路上的路牌照个没完,然后又切到自拍镜头,将靠在他肩上的薛木收入画面中一顿狂拍,最后精挑细选了几张发到了人人网上,配字新年快乐!出发!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0
司机在前头从镜子里瞄了一眼,笑道:“哥儿俩上哪儿玩去啊?”
“三亚!”万朝阳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高声答道,一下惊醒了睡梦中的薛木,连忙搂着他拍了拍他的头,低声道:“你睡、你睡。”
司机见了,又笑笑说:“感情真好啊你俩,不知道的以为亲哥儿俩呢。”
万朝阳笑促狭一笑,答道:“我俩比亲哥儿俩还亲!”
平日里与外人话都不多的万朝阳,今日因为太过兴奋,竟然断断续续和司机聊了一路,直到停在机场出发层,被吵得一路都没能睡好的薛木黑着脸拿了包下了车,连对司机的“一路顺风”都没道一句谢。
万朝阳脑中全是马上要开始的小假期,也顾不上薛木的脸臭不臭,迈着轻快的步伐冲进大门,然后就开始四处寻摸该去哪儿换登机牌托运行李。
薛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万朝阳亢奋又有些迷茫的眼神,无奈摇了摇头,拉着他到了自助值机设备前头。
“身份证。”
“哦哦……”
万朝阳将身份证交给薛木,看着他迅速地选好两个人的座位,拿着打印出来的登机牌转身就往安检区走,忙问道:“不是要托运吗?”
“咱俩就这俩包,又没有什么液体,不用,拿着就行,托运到时候下飞机还得等半天。”
“哦好吧……”
万朝阳这其实是第一次出门坐飞机,兴奋之余也难免有点紧张,可是跟在薛木身后,从下了车到一路坐进机舱、扣上安全带、放好脚下的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像是薛木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坐飞机一样,熟练得令万朝阳有些发指。
“你之前坐过飞机?”万朝阳忍不住问道。
“当然──”薛木赶紧转了个弯,“没有啊,头一次。”
“那你怎么……这么门儿清啊一路进来。”
“这……”薛木挠挠鼻子,“这有什么难的?都是中文……照着路标走呗!你呀……你就是光脑子好使,生活能力不太行……嗯……”
“是吗……”
“是呗!行了行了,你这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慢慢来吧,我再眯会儿。”薛木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两副眼罩,“给你一个,U型枕没买着,估计脖子得酸。”
“你又睡啊?”万朝阳没有接过眼罩。
“你不困啊?”薛木反问道。
“你不兴奋吗?”万朝阳问。
“至于那么兴奋吗?”薛木再次把问题抛了回来。
万朝阳挠了挠头,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薛木,说:“我发现你怎么对旅游这事儿一点儿都不激动不上心啊?”
“我还不上心?”薛木哭笑不得,“机票酒店那不都我订的吗?”
一听这个,万朝阳想起薛木那一套“出去玩就是好好休息”的理论,心中愈发担忧,问道:“你订的酒店里景区近吗?咱们都去哪儿玩儿啊?你不会就打算在酒店躺三天吧?”
薛木扁了扁嘴,心说我倒是确实想在酒店躺三天,可是不得照顾你这个小朋友陪你出去玩吗?
“放心吧,给您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焰火晚会、蜈支洲岛、亚龙湾、南海观音、天涯海角,保证让您玩儿得连做爱的力气都没有。”
万朝阳听言放了心,忍不住嘿嘿一乐,说:“那也不用那么满,该做还是得做!”
“嘁,”薛木自顾自地戴上了眼罩,往背后一靠,说,“谁跟你做啊?怎么不知道吸取上回浙江的教训呢?”
万朝阳一听,笑着凑到薛木耳边说:“那阵儿不是技术不行,得靠你出力嘛,现在不一样了呀。”
“ 哦?”薛木将眼罩掀开一道缝,乜斜着万朝阳道,“哪儿不一样了?”
万朝阳坏笑道:“一样不一样你自己还没数?”
薛木哼笑一声,说:“也不知道是谁哦,一年半以前就夸下海口说下次的目标是操射,到现在也没成功过。”
万朝阳一噎:“那……那我不是也一直努力呢么!今天晚上就给你操射!”
薛木一笑,慢悠悠地将眼罩重新带好,说:“那您就赶紧养养精神吧先~”
万朝阳看着薛木嘴角挑衅的微笑,恨得咬牙切齿,最终也只能默默戴上眼罩闭眼睡了。
四个钟头的航程,下了飞机从更衣间换上一身T恤短裤,走出机场的时候,薛木整个人都仿若重获新生,万朝阳用力吸了一口潮湿温润的空气,感叹道:“这特么是十二月三十一号?!我再也不想回北京了!”
薛木轻轻一笑,说:“瞅你那点儿出息!你光想着冬天暖和了,夏天怎么着?”
万朝阳嘿嘿一笑:“夏天就去住漠河!”
“嘿!地理倒还学得不赖!”
“那你这话说的,我哪门儿学得赖了?”
“行了行了行了,别吹牛逼了,下午去完亚龙湾回来你还能这么精神我就服你!”
“必须的!”
两人先到酒店办了入住,放下东西拾掇拾掇便直奔了热带森林公园,三四个小时走下来,果然把这两位平时光知道打游戏做视频的宅男走丢了半条命,游玩结束找了个渔排吃了顿海鲜火锅,随后又去逛了逛街,给各路亲朋好友挑了一堆小玩意儿纪念品,回到酒店休整一下,再度出发去看跨年焰火表演。
热带的晚风裹着海水的咸味扑在脸上,灿烂夺目的烟花一朵一朵在天空中绽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呼声在耳畔此起彼伏,汹涌人潮,摩肩接踵,仿佛曾经每个早晨上班路上的地铁,但却没有一丝焦躁与憋闷,空气中洋溢着的全是浪漫的气息。
薛木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进入二零一一年,他轻轻用力捏了捏万朝阳的手,无法掩饰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这回可得好好亲一回了!”万朝阳凑到薛木耳边,在嘈杂的喧闹声中高声道,“前年喝多了!去年在那个!今年必须好好亲!”
薛木转头看着万朝阳无忧无虑的笑脸,心中却愈发不安,不知道几分钟后,他是否又会听到那个鬼魅般的呼唤。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半是恐惧半是逃避,薛木猛地闭上双眼,双手环住万朝阳的颈项,狠狠地吻上他的双唇。
一朵巨大的烟花黑暗中绽开,将这一片沙滩与海岸映如白昼,五彩斑斓的光芒洒在薛木与万朝阳的脸上,绚烂而又迷幻。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1
这两双亲吻过千万遍的嘴,此刻正彼此轻柔地吸吮舔舐,柔软而甜蜜。
没有发生吗?
薛木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轻笑着的万朝阳,耳边却仍然只有欢呼与音乐,却没有那该死的“薛律师”。
“怎么了?”万朝阳笑了笑,“终于成功一回,感动坏了?”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前两次都只是巧合?幻听?
薛木看着万朝阳眨了眨眼,勉力笑了笑,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声:“薛木!”
他下意识地回头一望,除了各种各样正在拥吻的情侣,根本看不到声音的来源。
“怎么了?”万朝阳又高声问了一遍。
薛木转回头,心跳猛然加快,这样嘈杂的环境,他与万朝阳拥在一起尚且要这样大声才能听到,而刚刚的声音又怎么可能是在别处响起?
“薛木!你能听见吗?”
不再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这次是一个男人的呼唤,焦急中却也不失沉稳镇定,他本能地想要回答“能听见”,却又用力抓了抓万朝阳背后的衣裳,克制了自己的冲突,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答应了,眼前的一切恐怕都会消失。
“哎?揪我衣服干嘛?”万朝阳松开了拥着薛木的手,反手去阻止他,“勒我脖子。”
薛木却反而更用力地挤昂万朝阳拥住,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实的心跳,竖着耳朵去听还有没有别的声音。
他的眼睛无意识地望着脚边的白色沙滩,忽然只觉一束强光不知从何处照进了眼中,他连忙闭上了眼,却仍无法阻止刺眼的光像无数根金针刺进他的眼中。
“嘶──”他终于松开了万朝阳,双手捂住眼睛,下意识地摇着头后退两步,想摆脱眼中的光芒,万朝阳连忙拉了他一把,没让他撞到身后的人身上,而后扶着他的手臂探头问道:“怎么了?迷眼了?”
随着话音一落,强光又忽然消失,薛木缓缓地张开眼,眼前却仍残留着光芒照过后留下的斑影,挡在万朝阳面前,让他看不清他的模样。
“我看看,”万朝阳捧着薛木的脸,轻轻扒着他的眼皮看了看,疑惑道,“没有啊?是迷眼了吗?”
光斑一点一点地消失,爱人的脸重新变得清晰分明,那诡异的呼唤也终于再也没有响起。
薛木稍稍松了一口气,尽管不知每年这一遭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总算也结束了,他轻轻笑了笑,温柔地握住万朝阳的手,笑了笑说:“没有,我老公太帅,闪瞎了我的眼。”
万朝阳一愣:“你叫我什么?”
薛木扬了扬嘴角:“今天心情好,让你占个便宜。”
万朝阳抑制不住地乐开了花:“那再叫一声!”
薛木咬了咬下唇,贴到万朝阳耳边道:“那得看你能不能履行你白天的承诺了。”
“走!现在立刻以及马上!”
第七十八道题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酒店的夜灯迷离而暧昧,落地窗外是无垠的夜空、沙滩和海浪,窗子里头却撑着一双汗涔涔的手。
薛木双腿分立,轻轻凹着腰,让自己的双臀翘得更高、更便于迎接万朝阳一下一下的挺进,而自己的身子也随着他的冲撞而不住地摇晃着,断断续续的呻吟从口中逸出。
对于身体早已十分契合的二人来说,一切的亲吻、爱抚、吞吐、抽插都是无比的轻车熟路,只是一年以来所有的床事都发生在那一方小屋里,尽管屋子在两人长期的生活中日渐变得更加温馨舒适,却难免少了一丝情趣。
此刻在这千里之外的异乡,感受着这从未体验过的燥热的跨年之夜,两人都不免做得更加投入了些,连姿势都换了好几个从未尝试过的──譬如此时,薛木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被万朝阳哄着架着带到了窗边,以这样站立的姿势交合。
“啊……啊……不行了……朝阳……腿酸……”疯跑了一天,走了三四个钟头的森林公园,逛了两个小时的街,又在沙滩上站了好久看烟火,薛木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才答应了他用这个姿势。
“忍忍……”万朝阳双手扶着薛木的胯骨,一下一下用力地将自己的肉棒顶进他的后穴深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薛木嫩红的穴口一览无余,自己粗黑的肉棒每一下进出都看得清清楚楚,让他有种莫名膨胀的兴奋和自信,窗外的月光应和着屋里幽暗的灯光洒在薛木身上,窄翘的双臀,纤瘦的腰肢,精致的肩胛骨宛如一双蝶翼,优雅的颈项线条连接着单薄却无比坚实的臂膀,整幅画面美不胜收。
“我查了……这个姿势……容易操射……”
“放屁……每个姿势……啊……你都说……啊……”龟头刮过敏感的区域,让薛木不受控制地轻吟着,阴茎受到身体内部的刺激,没着没落地挺立着,随着身体的摇摆上下轻颤,马眼分泌出的液体因地心引力的感召轻轻滴落,在双腿间的地板上汇成了黏腻的一滩。
“真的……啊……真的不行了……”
强烈的快感瓦解着薛木的意志力,双手已支撑不住猛烈的撞击所累积的压强,胸口脸颊皆已贴靠在玻璃窗上,汗水与体温在皮肤接触之处晕出一片模糊的雾气,朦胧的月光映射过来愈发显得情色不堪。
“朝阳……啊……脚软了……啊……站不住了……”
“站不住了?”万朝阳放缓了动作,右手从薛木的胯骨滑到膝盖窝上,轻轻向上一抬,薛木的身体瞬间一歪,连忙调整了一下双手的位置,重新将自己撑住,正要回头责问,却不防万朝阳再次用力捅到了深处,“放松放松,等这条腿缓过劲儿来再换那条。”
“你他妈──啊……”
少了右脚的支撑,薛木不得不依靠双手维持身体的平衡,然而每次冲撞都不免将这种微弱的平衡打破,让他一直处在即将倾倒的边缘,全身都因紧张而高度紧绷,括约肌也随之下意识地收缩。
“啊……”万朝阳也忍不住轻吟一声,“突然变紧了……”
“废话……你试试!”薛木红着脸低声斥责道。
万朝阳笑了笑,低头在他背脊上轻轻吻了一口,而后抬着他的右腿又开始新一轮的冲击。
“啊……啊……啊……啊……”
右脚换了左脚,左脚又重新踩回地上,双手撑着玻璃,又渐渐将全身贴在窗上,在薛木连连的告饶声中,万朝阳也终于良心发现,将他身子翻转过来,架起双腿,托起双臀,倚着玻璃继续操干。
薛木背靠着窗户,全身凌空,只能紧紧地用双腿双臂箍住万朝阳的躯干,将全身的重量依托在他的双手和不断进出的肉棒上。
“啊……啊……我不行了……我真不行了……啊……朝阳……”
薛木将头埋在万朝阳的颈窝里,不由自己掌控的身体令他不安又兴奋,一波一波由内而外的快感让他欲罢不能,挺立在两人身体中间的肉茎早已濒临高潮的边缘,每次撞击时无意的触碰都将酥麻的滋味一路传递到大脑皮层,他很想伸手去套弄,可是双手却不得不勾着万朝阳的颈项,“朝阳……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不要什么?”万朝阳丝毫没有放松胯间的动作,他歪头看了看薛木迷醉的神情,探出舌尖舔了舔他湿润的眼角。
“不要……啊……后面了……”薛木背上的汗沾湿了玻璃,滑动摩擦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换个姿势……啊……去床上……啊……我想……撸……”
“想撸?”万朝阳勾了勾唇角,“撸了怎么操射?不能撸,就得纯靠我操出来。”
“不……不行……”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2
薛木已经浑身发软,肉棒在后穴中反复进出着,他已经感受不到哪一处是自己的敏感所在,只觉得那坚挺炙热的分身在自己的肠壁中,每一寸的摩擦和冲撞带来的都是酥麻的快感,他甚至感觉整个后穴、肠壁、连同那轻颤的肉棒都在发麻,他一面觉得舒爽得像要登天,一面又抓心挠肝地想要挣扎逃离,头一次切身明白了所谓“欲仙欲死”的含义。
“怎么不行?嗯?不是你说的么?嗯?一年半了,是不是?总得操射一回,对不对?”万朝阳每问一句,都恶作剧似的狠狠地将肉棒顶到深处,平日的薛木尽管温文柔和,却总是自带一股莫名的傲气,开口闭口以“叔叔”自居,看着他的眼神除了爱意甚至还有一丝慈祥的意味,而此刻挂在他的身上,全无了往日的成熟气质,嘴角淌着津液,眼角泛着泪花,潮红的脸颊上写满情欲和委屈,愈加激发了他原始的冲动,只想更加用力地操到深处,让他彻彻底底地为自己折服。
“啊……啊……啊!朝阳!朝阳!啊!”持续性的高潮终于在万朝阳不懈地进攻下达到了顶峰,薛木不知所措地紧紧拥着夹着万朝阳的身体,涨红的阴茎终于在周身的一阵痉挛中喷射出了滚烫的精液,一股一股打在两人的下巴、胸口和小腹上,最终又一点一点地流淌汇聚在两人的交合处,顺着万朝阳的的阴茎卵囊滴落在地板上。
薛木的后穴因射精而骤然紧缩,万朝阳也不得不停下了抽插的动作,直等着他终于倾泄完毕,才坏笑着问:“这回满意了?”
薛木已经彻底虚脱,喘着粗气红着脸看着万朝阳,察觉到后穴里头他的肉棒还硬挺着,抿了抿唇,问道:“你还没射?”
“没呢。”万朝阳笑了笑,又问,“你后边还行吗?”
薛木诚恳地摇了摇头:“不行了。”
万朝阳微微颔首,托着薛木转身走到床边,将他轻轻撂下,缓缓从他后穴之中抽了出来,而后摘掉套子,俯身压在薛木身上独自套弄起来。
薛木心中莫名有些歉疚,抬手抚上他的肉棒,说:“我给你弄吧……你光伺候我了,别最后还自己打出来……”
万朝阳温柔笑笑,说:“能把你干爽,比我自己射爽一百倍。”
薛木心头一暖,推了推万朝阳的肩,翻身下床,跪在床脚,将万朝阳炙热的分身含入了口中,卖力吞吐起来。
万朝阳自然也明白薛木的心意,仰面倒在床上,任由他认真地吸吮、舔舐、包裹、套弄,最终也射进了他的口中。
“咳咳……呕……”薛木跑到洗手间漱了漱口,擦了擦嘴,顺便擦了擦身上的浊液,走回床边蹙眉道,“恶心死了!你之前怎么吞得下去?”
“是吗?”万朝阳挑了挑眉,“我觉得挺好吃的呀,可能你不够爱我吧。”
“滚蛋!”薛木抬腿踹了万朝阳的屁股一脚,顺势抽了两张纸扔给他,自己也吞下擦了擦地上痕迹。
万朝阳笑着坐坐起身擦了擦身子,又说:“没准儿是海鲜吃多了的原因,明天我多吃点儿椰子菠萝什么的,听说吃了那些就是甜的,你明天再尝尝。”
“尝你大爷!”薛木将擦完地的纸扔到了万朝阳脸上,万朝阳抬手一接,顺手丢进了垃圾桶,而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惊叹一声道:“嚯!都快三点了,这一顿做的,真够持久的我。”
薛木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持久了,我他妈屁眼儿都麻了!明儿上午行程取消啊,下午睡醒再说吧。”
万朝阳撇了撇嘴:“要爽也是你,嫌麻也是你,可不是几分钟前你哭哭唧唧求饶的时候了。”
“你说啥?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咱俩一年半了终于成功一回,你还不赶紧跟你大钱儿闺女分享分享,普天同庆?”
“大钱儿闺女哈哈哈哈,”薛木忍不住笑了一阵,回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今天跟小奶狗怎么样了。”
同一片夜空下,千里之外的北京,郑大钱正裹着羽绒服坐在快捷酒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正在睡去和正在苏醒的街道,手上夹着一支烟,思绪万千,怅然若失。
二十分钟前,他还在楼上的小房间里与辛柯颠鸾倒凤、肆意交欢,在情爱的欢愉中与辛柯一同交出了彼此的初夜,而在两人都颤抖着完成最终的痉挛后,筋疲力竭的辛柯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郑大钱到洗手间做了简单的清洗,回到床边看着辛柯天真无邪的睡颜,却在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悲凉。
他披上外衣离开了房间,在酒店旁边的小卖铺里犹豫了半天,要了一盒中南海还有一只打火机,坐在台阶上研究了半天,将烟点着,试探着吸了一口,而后呛得连连咳嗽,思绪却仿佛骤然清明了起来。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那个几乎从来不曾拨通的电话,打了出去。
“喂。”欧阳烨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里头还伴着吵杂的喧闹声。
“还唱呢你?”郑大钱闷闷地问道。
在答应辛柯去唱歌的时候他没想到,在辛柯告诉他来玩的都是学校的基佬时他也没想到,直到与辛柯吃过晚饭姗姗来迟,推门而入却与欧阳烨迎面相对时,他才追悔莫及,不该来跨什么年。
“没有,”欧阳烨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在网吧呢。”
“哟,”郑大钱揶揄着笑了笑,“那一屋子的小美零,咱们火华公子都没一个能看上的?大元旦的通宵泡网吧?”
欧阳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看着画面上端坐调息的军爷,缓缓开口道,“你跟那孩子睡了?”
“睡啦,”郑大钱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特地打电话跟你分享一下。”
欧阳烨抽了一口烟,长长的一口气将烟雾吐出,又问道:“爽吗?”
“当然爽了,”郑大钱使劲瞪着眼,不让湿润的水光汇到一处流下,“比打飞机爽多了。”说着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欧阳火华,你没做过零你是不知道,那滋味……啧啧啧,别提了,难以言喻,又疼又爽又酸又麻,整个被填满的感觉哟……当初你要是听了木头他们的,让我操你一回,你也能爽,咱俩也没准儿成了。”
欧阳烨手握着电话,神色比画面上的角色还要僵硬凝重,他安静了半晌,回答道:“你想操我啊,回头约啊。”
“哈哈哈,”郑大钱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也终于因这笑容的一眯眼而从眼角淌下,“现在想通啦?来不及喽!本可人儿已经名草有主啦!还是个比你高比你帅比你可爱的小处男!你说气不气人!虽然没你有钱吧……但是I don't care ~I just... don't care! I love him... I love him soooooooooo much!”
“你酒劲儿还没退啊。”欧阳烨淡淡答道。
“你以为我是醉话?”郑大钱笑着擦了擦眼角,嘬了一口烟,又咳嗽了几声,“我是太高兴了,必须得找人分享分享我的喜悦!”
“你不用告诉我。”
“怎么?不爱听啊?”郑大钱吸了吸鼻子,“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欧阳烨静默片刻,答道:“如果是呢?”
“哈哈哈哈哈!”郑大钱大笑起来,“那也没有用!我就是不喜欢你!有什么辙?年轻人啊……不要太执着!你好歹也是一代纨绔,睡了百十号人了,睡不着我也不用这么介怀嘛!想开点!学会放手!毕竟我也是有老公的人了!”
欧阳烨听了此话,目光骤然一缩,动了动喉结,问道:“你喜欢你老公吗?”
“我当然喜欢啦!”郑大钱笑道,“我不喜欢我老公,喜欢你老公啊?”
欧阳烨掐灭了烟头,拿起啤酒喝了一口,郑大钱听着咕嘟咕嘟的声响,笑笑说:“少喝点儿啤酒吧哥们儿,在KTV当着人没好意思说,你瞅瞅你胖成啥样儿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因为没追上我破罐儿破摔了呢!”
欧阳烨扬了扬唇角,说:“好,明儿我就开始减肥,咱一块儿去健身房?”
“得了吧,去健身房我也是跟我家小柯基去,我现在可不比从前,有夫之夫了,往后瓜田李下的,你这有前科的可得跟我避讳着点儿。”
欧阳烨笑了笑,说:“你知道要避讳,还做完爱就头一个打电话告诉我?你想证明什么?让我知道你彻底翻篇儿了?”
郑大钱的笑容猛然僵住,而后又勉强哼笑一声说:“翻篇儿?你从来就不在我这本书里,翻什么篇儿?”
“我不在你那儿,你可一直在我这儿呢。”
“嗯?”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3
“大钱儿,我会等你的。”
“等我?怎么着?我这刚谈恋爱就盼着我分手呢?”
“随便你怎么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会等。”
“等你麻痹!”郑大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甚至想把手机顺着台阶直接扔下去。
他丢掉了手里的烟头,把脑袋埋在了双膝中间,终于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如果不是今天在KTV里与他重逢,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心里他仍有这么重的分量,他迫不及待地宣布自己正在和辛柯交往,而后拼命地给自己灌酒,拉着辛柯在他面前疯狂地耳鬓厮磨爱抚舌吻,借着酒意又唱又跳,强作大方地主动拉着辛柯进了酒店,在微醺的醉意和朦胧的冲动中让辛柯进入了他的身体。
酒精的作用麻痹了他的意识,他向辛柯饥渴地索取着,品尝着从未感受过的性的快活,体味着肌肤之亲的欢愉,在旖旎的气氛中达到高潮,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与他亲吻交欢的是辛柯,在他眼中看到的却只有欧阳烨。
“欧阳烨……我操你妈……”他低声哭泣着、咒骂着,他厌恶这样不知足的自己,更痛恨这种似是而非的三心二意,可却又仿佛身心泥潭无法自拔。
而欧阳烨挂断了电话,怔怔地望着屏幕出神许久,终于握起了鼠标,退回了角色选择界面,点下了“删除角色”的按钮,迟疑许久,终究按下了“确定”。
第七十九道题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第二天的时候,薛木和万朝阳果然睡到了中午才醒来,薛木看了看手机,发现并没有收到郑大钱的消息,心中疑惑,主动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咋样昨天?
刚刚退房离开酒店的郑大钱正和辛柯在吃着小饭馆里吃着拉面,收到短信,他迟疑片刻,抬头看了看正“吸溜吸溜”吃的满嘴油花的辛柯,回复道:挺顺利的,我跟他好了。
“妈呀!”薛木“腾”地坐起身,扭头向万朝阳道,“大钱儿跟小奶狗好了!”
“好就好了呗……”万朝阳翻身下床,在包里翻出一条干净的内裤穿上,“咱俩下午去哪儿?”
薛木白了万朝阳一眼,想了想,说:“去看南海观音像,给大钱儿求求姻缘,保佑他感情顺利。”
“你给他求?你咋不给咱俩求呢?”
“咱俩还用求?”薛木放下手机,“怎么着?你这是有什么想法儿啊?”
“我有什么想法儿?我就想着还有什么新花样儿能给你操得更美点儿。”
“滚蛋。”薛木笑着骂了万朝阳一句,又拿起手机给郑大钱回复道:那什么时候带给我们见见啊?
郑大钱吃了两口面,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回复道:再说吧,说话期末了,寒假他也要回家,下学期的吧。
辛柯放下汤碗,抽了张纸擦了擦嘴,看了一眼还没下去一半的郑大钱的面,笑问道:“师兄,你没胃口啊?”
郑大钱抬眼看看辛柯,问道:“你还叫我师兄?”
辛柯憨憨地挠了挠头,说:“那叫你……老……老婆?”
郑大钱被辛柯的样子逗笑,心里却忽然想起了君子爱财,摇头道:“不行,不能叫这个。”
“嗯……”辛柯仰着脖子想了一阵,说,“那叫……宝……宝宝?”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抖了三抖。
“好像也有点那个哈……”辛柯抚了抚脖子,“那你准备叫我什么?我这么对应着叫你呗!”
“我准备叫你呀……”郑大钱托着下巴看着辛柯的小狗眼,微笑道,“我准备叫你小柯基。”
“柯基?”辛柯愣了愣,继而面色微微涨红,说,“你嫌我矮啊?”
“不是不是,”郑大钱笑得愈发开心,“就觉得你跟柯基很像,可爱!而且谁让你名字里就有个柯呢!”
辛柯瘪了瘪嘴:“那我就叫你……钱……钱串子!”
“嗯?”
“嗯……钱……钱眼儿!”
“啊?”
“好像有点色情哦……”
郑大钱越看辛柯越觉得心里舒坦,心中不免想到昨天夜里的事,暗自感叹守着这么好的小柯基,老想那个该死的欧阳火华干什么?在心里狠狠咒骂了自己两句后,笑着说:“你是我的小柯基,那你不是应该叫我主人吗?”
“主人?”辛柯瞪大了眼,“这比钱眼儿还色情啊!叫不出口……”
郑大钱又笑了一阵,抄起筷子挑了挑面说:“不逗你了,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主要是‘师兄’太生分了。”
辛柯点了点头,又琢磨了一阵,忽然福至心灵,说:“我就叫你长颈鹿吧!”
“噗──咳咳咳!”郑大钱被呛得涕泗横流,抽了纸巾又是擦又是擤,半晌还觉得鼻腔里火辣辣的,哭笑不得地说,“就因为我个儿高?”
“其他也像啊,”辛柯眼睛里闪着光,“你看你这个大眼皮双眼睛──呸!双眼皮大眼睛,多像啊!性格也像!温温柔柔的!还有一点点小敏感。”
“我温柔?”郑大钱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对欧阳烨凶神恶煞的态度,对比起来,现在倒是的确温柔了许多,“行吧行吧……随你便吧,反正小柯基顺口,长颈鹿……你觉着不拗口就叫吧。”
“长颈鹿……长颈鹿……”辛柯自己叨咕了几句,说,“是有点儿……那就直接叫小鹿!鹿鹿!或者就叫鹿!”
“娘死了……”郑大钱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敢叫我鹿鹿,我就叫你基基。”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笑喷了,郑大钱忙笑着改口道:“不是不是,叫你柯柯!”
“你叫我柯柯,我就叫你钱钱!哎!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看过一本书就叫《小狗钱钱》!”
“哦,合着还是不愿意自己当狗,非得拉上我?”
辛柯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可是钱钱是拉布拉多,你也不是很像……你还是像长颈鹿!”
郑大钱彻底没了辙,无奈道:“鹿就鹿吧……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柯基我是长颈鹿,你要跳着操我啊……”
“噗哈哈哈哈!小鹿鹿你好可爱哦!”
“……”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4
元旦过后又进入了一年两度的期末,随着专业必修的科目越来越多,薛木复习考试起来也愈发游刃有余,回想自己痛苦的重走高中路的时期,不免感叹辛亏做了律师,尽管是非诉的,却也难免整天和法条打交道,因而重读大学就比多年未再接触的高中理科轻松了许多,所谓用进废退,古人诚不欺我。
而万朝阳到了大二,学习方面竟然也渐渐得心应手了起来,概因他擅长的是理科逻辑和思考方法,上了大学之后不得不面对各种偏文的科目,前两个学期都趁着复习周玩儿命熬夜狂背才勉勉强强拿了个三奖,而今摆脱了什么军理、思修、毛概、史纲之类的通识必修课,面对专业性更强的民法、商法、刑法、宪法,竟然也很快琢磨出了其中的门道。
毕竟法学科目看上去都是文字理论,可除了较为生硬的概念定义外,作为一门应用学科,实际培养训练的还是法律思维能力,这实际上却是有利于万朝阳的理科脑子发挥的,因而咬了咬牙,做了几套司考真题,最后竟然还拿了个二奖,比大一时进步了不少。
期末结束,寒假到来,又是一如既往地走亲访友四处拜年,抽空还要闷头继续制作游戏视频,比起上学的时候,除了能那上些压岁钱,倒也没什么实质的差别。
郑大钱也终于体会到了异地恋的辛苦,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每天在家长眼皮子底下短信都不敢发太多,只能趁着节目配音的时候假公济私地跑去万朝阳家,买了个摄像头在他家偷偷跟辛柯视频。
说来也奇怪,与辛柯在一起之前四处约会的那段日子,他也从来不曾想起欧阳烨,偏偏在那个跨年之夜与他不期而遇,害得他一时冲动交付了初夜,换来个男友,他那一通造作的电话打完,自己心中的苦闷却愈发难平,而在那之后,一直再未见到欧阳烨,他却也就不再如何纠结了,尽管有时不小心放空走神,还是会恍惚中把眼前的人看成是他,可是摇摇头拍拍脸,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了。
不到一个月的寒假眨眼结束,新的学期开始,依法沉迷电竞社终于进行了第一次的换届选举,万朝阳毫无疑问地当选第二届社长,薛木和另一位外联部的女生伍玥担任副社,各部门大一的小朋友们竞聘上岗担任了部长、副部,佟柳率领着一众老干部光荣退休。
当上社长后社团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再也不用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在运营游戏事业之余,竟然还有了工夫去听一听课,不过一听不要紧,在一节刑法分论课上,薛木突然得知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刑八修正案竟然改了。
当初薛木做学霸的时候,大二下学期学刑法分论,正赶上刑法第八修正案颁布,上课的时候是作为重点来讲,期末和司考的时候也都是全新的重要考点,薛木对这修正案的内容是无比的亲切,然而课上老师一提,其他的学术大拿们一接茬,薛木却愣了一下,这聊的内容怎么跟自己记得不太一样?
他赶紧拿出手机一查,却赫然发现这个世界里的刑八修正案竟与他记忆中的不同了,除了他所知的那些废除死刑罪名的修改外,原本在二零一五年的刑九修正案中才删除的嫖宿幼女罪、修改的猥亵罪竟然也在此次的修正案中提前删改了,更令他吃惊的是,修正案中还删除了聚众淫乱罪的条款、还将强奸罪的犯罪客体作了修改,从“妇女”改成了“他人”。
万朝阳正捧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各种SNS软件,无意瞥见薛木一脸的震惊,探头看了看他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个修正案!”薛木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修改了好多性犯罪的法条啊!”
“那怎么了?”
“就很进步啊!”
“那不废话吗,法律还能越修改越退步啊?”
“哎呀跟你说不明白!”薛木摆了摆手,又低头仔细研读起来,越读越觉得心潮有些澎湃。
尽管薛木谈不上热爱法律行业,但是毕竟接受了多年的法学教育,也对法治社会有着本能的向往和憧憬,也曾为政优于法、人治大于法治的现实叹过忧国忧民的气,而今看到教授们曾大声疾呼的修正删改竟真的逐步开始实现,他甚至热泪都有些盈眶了,只是感动之余却也立刻担心了起来──司考的时候恐怕要出现我没见过的题了吧……
蛰虫昭苏,万物生长,气温渐渐回暖,不知不觉已到了踏青的好时辰。薛木万朝阳夫夫应郑大钱辛柯之邀,趁着清明节的工夫一同登上了前往辛柯老家南京的火车。
尽管12306的网上购票系统已经终于在年初春运时开通,可是京沪高铁的建设却还没有完成,四人买的仍旧是时长九个小时的动车票。不过虽然车程长了些,却给了薛木更多的时间来考察这位传说中的小柯基,以保证郑大钱别再所托非人。
辛柯对于与薛木万朝阳的初次接触也有些紧张忐忑,因为他知道这两位不光是他的老乡发小,还是他们一起做游戏事业的合伙人,大名鼎鼎的SUN更是如雷贯耳,头一次得知郑大钱是SUN的背后团队之一时他还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自己听了千百遍的节目旁白而今竟会躺在自己的身下娇喘呻吟,害得他后来再看SUN的视频时都会下意识地支起帐篷。
不过更令他忐忑的是,郑大钱告诉过他上一个试图追他的炮灰就被他这两位娘家兄弟一次见面给撅回去了,现在虽然借着跨年时候的酒劲儿提前让他上了位,可是要是他俩验货不满意,难保也得光荣下岗,因而他赶紧主动请示了招待他们一同到南京去玩,心里打的小算盘却是指望着到了自己的地盘能有点底气。
郑大钱默默看着辛柯手忙脚乱地各种上网打电话安排游玩行程,心中愈发宽慰,甚至开始庆幸自己经历了欧阳烨那一遭却没有与他走到一起,而今才能以这样更优秀的状态、更平和的心态迎接属于自己的幸福,若是欧阳烨,一定没有这样的耐心和温柔。
只是在这样思考的同时,他又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真的这样认为、真的这样幸福,还是自己分裂出的知足的天使在说服压制那不该存在的不甘和冲动的魔鬼。
出发的日子,四个人在候车大厅见到面时,薛木先是稍稍地吃了一惊,因为郑大钱总是“小柯基”、“小柯基”地代称辛柯,导致他一直有种辛柯是个小矮子、小可爱的错觉,却没想到一见面明明就是修长挺拔,比万朝阳还高两公分,而郑大钱也终于还是彻底长到了一八七,薛木这个一八零的身高,在这三人面前,简直就是个误入巨人国的霍比特人。
“这是木头,这是朝阳,这是辛柯。”头一次互相介绍自己的哥们儿和男友,郑大钱竟然有些莫名的害臊。
“啊小日!你就是小日啊!”辛柯激动地攥住了万朝阳的手,“我是你的脑残粉啊!从你在论坛发帖的时候我就看了!视频一期都没落过!”
万朝阳辛柯的热情吓了一跳,忙笑笑说:“嗨,我就是个玩儿,帖子节目都是薛木还有大钱儿的功劳。”
“我知道我知道,”辛柯点点头,又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后期不重要!你的操作才是核心啊!”话刚说完,心中又是一惊,忙转头对薛木道,“啊……那个……木头……木……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木被辛柯愣头愣脑的模样逗笑,摆了摆手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叫我木哥……跟大钱儿一样叫我木头就行了,我九二年的,不一定比你大。”
辛柯听了忙问:“九二年几月啊?”
薛木微笑答道:“一月。”
“哦哦,我三月的,还是我小。要不我叫你薛哥吧!”说着又转头对万朝阳道,“我叫你小日哥行吗?”
万朝阳擦了擦额头,“你还是叫我朝阳吧……”
“那叫你阳哥!叫你木哥!木哥吧!木哥比薛哥亲切点!”辛柯半是兴奋半是紧张,叨叨咕咕说了个没完,“你们叫我小辛、小柯都行!咱们这回去我家玩,我都让我爸妈帮着安排好了,夫子庙啊、秦淮河啊、梅花山啊、雨花台啊、博物院啊什么的,都是好玩的地方,也不用你们花钱!酒店也让他们订了!就……就好好玩儿就行了!”
薛木看着辛柯的模样,竟有些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情,越看越觉得顺眼,微笑道:“不用不用,别让叔叔阿姨花钱,我们现在也挣钱了。”
“不是不是!”辛柯连连摆手,“我们家亲戚就是做旅游的!这都基本不用花钱!你们不用操心!”
郑大钱看着辛柯急于表现的样子,忍不住帮腔道,“你们就甭管了,怎么说也是去他家,这也算地主之谊嘛。”
“你倒是占便宜没够!”薛木别了郑大钱一眼,“我还心疼小柯基呢!”
辛柯一听却愣了一下,回头瞅了瞅郑大钱,薛木看着气氛有些古怪,忙问道:“怎么了?”
万朝阳眼珠一转,笑了笑说,“还问呢?‘小柯基’是你能瞎叫的吗?”
“哦──”薛木一拍脑门,“我错了我错了,专属昵称是吧?这家伙,年轻人就是有情趣哈!──哎,那你管大钱儿叫什么?”
郑大钱一惊,忙抬手去捂辛柯的嘴,可是却为时已晚——“鹿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十道题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
虽然车程很久,但是中间横跨了一个晚上,九点左右上了车,十点多就熄灯了,薛木为了避免尴尬还准备了一盒三国杀,结果没想到最后连包都没有打开。
翌日清晨抵达南京,尽管在车上咣荡了一宿也并没有睡得很舒服,可是万朝阳还是一如既往地一到个新鲜的地界就兴奋不已,而对于薛木来说,这个曾经出差驻场无数次的城市实在让他没什么新鲜感,只觉得缺觉缺得头昏脑涨。
辛柯拉着三人打了辆车,一路到了一处颇为清净的高档小区,从门口的便利店报了个楼门号,拿到了门禁卡和钥匙,带着他们进到一间装修得十分别致素雅的公寓。
“两间卧室,阳哥跟木哥你们睡大间吧,我跟鹿鹿睡小间。”辛柯微笑道。
郑大钱抬起膝盖顶了辛柯屁股一下,低声喝道:“别特么叫我鹿鹿!”
万朝阳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你家?”
辛柯答道:“不是,我亲戚家的,他们平时也不住的,都是给来旅游的人住,洗漱用品什么的都跟酒店的配置一样。”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5
薛木眉毛一挑:“哦民宿啊!”
“对对对!”辛柯笑道,“你知道民宿啊!他们跟国外学的。”
“知道知道。”薛木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在这个Airbnb都还没进入中国的年代,就已经开始学着做起来民宿,也算十分有远见了。
“那咱们把东西放下,收拾收拾,下楼吃早饭,然后先去梅花山?他们还给我准备车钥匙了,开车过去估计半个小时。”辛柯殷勤说道。
“我得洗个头。”郑大钱举了举手。
“那你洗,我再眯会儿。”薛木接话道。
“我想洗个脚……”万朝阳挠了挠头,“昨天晚上在车上没脱鞋,捂得难受……”
辛柯笑了笑,说:“行,那你们先休整,我下去把早饭买上来,鲜肉小馄饨啊行啊?啊要辣油啊?”
薛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可是回了老家了,乡音都飚出来了!”
辛柯下意识地掩了掩口,而后挠挠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就看着买了哦!”说完从外头带上门,“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休息用餐完毕,一行四人出发前往梅花山,却正赶上清明出行的高峰,路上堵了好一阵,辛柯所说的半个小时的车程,最终却走了一个多钟头。
景区里头虽然各色梅花漫山遍野春意盎然,可是也实在是人头比花瓣还多,各种少女、大姐、阿姨、妈妈扶着花枝摆出一个个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婀娜造型,两米外的小哥、大哥、大爷、爸爸们举着手机和相机“咔嚓咔嚓”拍个没完。
可饶是这样,郑大钱还是努力找到了一些非常刁钻的角度让辛柯给他取景拍照,一会儿忧郁地望着天空,一会儿故作随性地眯眼大笑,一会儿盘腿坐在树坑里比着剪刀手恶意卖萌,辛柯捧着个单反又是劈叉又是下腰地各种配合郑大钱,两人活脱一副明星外景写真的架势,就差让薛木和万朝阳给他打打光了。
在梅花山连逛带吃,捎带手转了转明孝陵,走出景区时已是三点多,因为晚上约好了要和辛柯的父母吃饭,剩下三四个钟头的时间,四人便驱车到了市区,去影院看了场《观音山》,而后在商场挑了几样伴手礼,才奔赴了辛柯家。
虽然辛柯并没有向家里出柜,他父母眼中也只把郑大钱看做他交好的师兄,但郑大钱面对两位家长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万朝阳自是一贯地不擅长跟陌生长辈打交道,绑手绑脚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最终还得薛律师出场天南海北地跟叔叔阿姨一顿海侃,才把局面维持在一个比较温馨热闹的气氛上。
饭后辞去,辛柯又开车带着三人到了夫子庙,沿着秦淮河看了看夜灯夜景,尽管攒动的人头有些破坏画面美感,但不时划过的游船上一席婀娜旗袍表演弹唱《无锡景》的歌女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万朝阳倚着栏杆探头张望一阵,由衷感叹道:“真好听嘿!”说着又回头问辛柯道:“小辛你会唱吗?”
辛柯听了一笑,做作地摆了个身段,清唱了两句:“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拉诸公听~~~”
“嚯!好~啊!”薛木夸张地鼓掌叫好,带动得周围的游人也都跟着鼓起了掌来,倒闹得辛柯红了脸,赶紧拽了拽郑大钱的胳膊往他背后躲。
郑大钱笑着甩了甩手说:“拉我干嘛?唱呗!骚死你得了!”而后朝薛木和万朝阳摆摆手说:“见笑啊,睡了个假一。”
三天的小长假眨眼结束,返程又是一夜的动车。
游玩了几天,大家精神都难免有些倦怠,上了车躺在卧铺上,很快就都进入了梦乡,唯独郑大钱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最后干脆翻身下床,爬上了薛木的铺。
“嗯?”薛木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干嘛?”
“跟你躺会儿……”
郑大钱自顾自地挨着薛木躺下,薛木不得不挪了挪,微微侧着身子嘟囔道,“这么窄的铺,还非要跟我挤……”
郑大钱扁了扁嘴,“小时候还老跟我一个被窝儿睡呢,自从有了男人就把我丢一边了,我的这个心啊,到现在还是疼的呀。”
薛木忍不住笑了一声,说:“还跟你家小柯基学会南京话了呢?”
郑大钱轻轻笑了笑,转了转眼珠,没有接话。
薛木看了看郑大钱的神色,低声问道:“怎么了?”
郑大钱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反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挺好的呀,”薛木微笑答道,“长得不赖,性格也好,对你更没的说,这一趟出来玩安排得也都井井有条的,除了有点儿傻,挑不出什么毛病。”
郑大钱听言,默默点了点头,又没有接话。
薛木瞅了瞅郑大钱的模样,琢磨一阵,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没有……”郑大钱勉强笑笑,“你觉得好我就放心了……”
薛木自认为自己还算了解郑大钱,看他这副模样显然是有些欲语还休,况且这两天他留心观察着,郑大钱与辛柯的相处虽然也是轻松甜蜜,但是总感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压在眉头上,时不常就会走神溜号,因而判断他一定有什么情况,只是他实在不解,就他所见,辛柯各方各面都与他极为相称,又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啊……”薛木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抬眼瞄了瞄睡在斜上方的辛柯,凑到郑大钱耳边问道,“是不是性生活不太和谐啊?”
“啊?”郑大钱愣了愣,“谁跟你说的?”
“你不是说假一什么的?”
“……我那不是开玩笑嘛……”郑大钱抬手抚了抚脖子。
“你别不好意思,”薛木又凑近了些,“我当初跟朝阳不是也有问题嘛,你也知道……这事儿得慢慢磨合,我们俩也是一年半了才──”
“你给我打住,”郑大钱扬了扬手,“我们俩很性福,小柯基……很强!我没有你当初那些问题。”
“真的?”
“……我蒙你干嘛?我们俩第一次就成功了。”
“操……射?”
“嗯。”
“……靠。”薛木默默咬了咬下唇,竟然生出了一丝嫉妒之情。
郑大钱看着薛木,知道他看得出自己有心事,自己要是再不说,还不知道他要猜到哪儿去。
可是他这点心事,实在有些不说憋闷、说出矫情,他心里清清楚楚辛柯对他的好,自己对辛柯也绝对是喜欢的,不然也不可能和他相处交往至今,可是那个欧阳烨的鬼影就是总是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让他抓心挠肝,不知如何是好。
“木头……”郑大钱斟酌着开了口,“你说……人……有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吗?”
还在心里咒骂万朝阳技术太差的薛木听了这话忽然一愣:“什么意思?”
郑大钱心里一惊,他知道薛木对欧阳烨的态度,要是让他得知自己还想着欧阳烨,恐怕要把他气死,顿时急中生智,答道:“就那个……就那个军爷……你记得吗?”
薛木想了想,说:“哦……怎么了,你……还在跟他老公老婆的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6
“没有没有……”郑大钱忽然没了再谈下去的心情,却依旧强打起精神说,“我跟小柯基好了之后期末那阵一直没上线,张泽不也谈恋爱了么,我们就都没怎么玩了,后来寒假的时候我说上线玩儿会儿,才发现他删号了。”
“删号了?”薛木稍稍意外,“你是不是说他装备特好吗?能舍得删?”
“不知道啊……”郑大钱耸了耸肩,“帮里别人就只知道他是我老公,也都跟他没有私交,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删号,反正后来就彻底没消息了。”
薛木转了转眼珠,说:“他删了号……你反而喜欢他了?”
郑大钱想了想,觉着如果拿这个君子爱财当个挡箭牌倒也不错,便道:“嗯……你也知道我不就是这样么……后知后觉,糊里糊涂的……反正我现在就是喜欢小柯基,也喜欢那个军爷,怎么办?”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薛木有些莫名其妙,“你连他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喜欢个屁?好好珍惜当你这小柯基吧,别作妖了!”
“嗯……”郑大钱又想了想,说:“如果有一天,他出现了,本人是个大帅哥,又有钱,各方面都比小柯基好,我特别喜欢,怎么办?”
“你一天到晚瞎琢磨什么呢你!”
“哎呀你就说吧!就比如这个人现在已经出现了,我特别爱他,说不清楚理由,就是特别爱,然后他也特爱我,那我该怎么办?”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困了还要跟他讨论这么荒谬的问题,默默思忖了一阵,答道:“那样的话不就是两个选择么,要么继续跟小柯基在一起,要么跟小柯基分手,跟他在一起呗。”
“那你的建议呢?”
“嗯……”薛木认真想了想,“从我的角度当然是希望你过得好啊,我现在觉得小柯基特别适合你,可是如果你真的觉得和那个梦中情人在一起更好,我也会支持你的。”
“那……那样不会对小柯基很不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啊,你也知道啊?看你有没有良心吧!”
“……”郑大钱抿了抿嘴,“那……那要是我特别爱的那个人,你……特别讨厌呢?”
薛木笑了笑:“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电光石火,薛木猛然清醒过来,义正言辞道,“郑大钱,你说的不会是欧阳烨吧?!你还对他不死心呢?!”
“没有没有!”郑大钱吓得连连摆手,“我这不是说那个军爷呢么!”
薛木狐疑地看看郑大钱,“真的?”
“嗯啊……”郑大钱有些心虚,而后翻身坐了起来,“算了算了,不琢磨这没影儿的事儿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吧。”说罢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铺上。
薛木皱着眉又看了一阵郑大钱的背影,刚刚他那些话说的越听越像欧阳烨,可是他都几乎一年多没有在郑大钱的口中听他主动提起这个人过了,没理由还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啊,薛木想了又想,只能暂且信了他为那军爷纠结的鬼话,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合眼睡了。
郑大钱侧卧着身体,轰隆轰隆的列车声响伴着辛柯的呼吸声落入他的耳中,眼前却又浮现了欧阳烨的模样,他使劲闭了闭眼,努力想象着辛柯的模样,可那张脸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翻来覆去良久,他干脆翻身爬上了辛柯的铺,钻进了他的怀里。
“嗯?”辛柯猛然惊醒,被吓了一跳,“怎么了鹿鹿?”
郑大钱使劲拥了拥辛柯的身体,低声道:“想你了。”
辛柯听言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郑大钱的背,没再说话,正要重新睡去,却听到郑大钱又道:“小柯基,我喜欢你。”
“嗯……”辛柯合着眼轻柔笑笑,“我也喜欢你。”
“我真的喜欢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嗯……我也是……都不喜欢……”
郑大钱将脸埋进了辛柯的胸口,轻轻吸了吸鼻子,蹭掉了眼角的泪花,感受着面前胸膛的温暖还有背后温柔的爱抚轻拍,终于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八十一道题 什么困难都觉得有希望
清明过后,气温渐渐回暖,时光在日复一日的游戏和视频中悄然流逝,临近期末时,郑大钱却突然告知薛木和万朝阳,他预约了暑假的近视手术,做完之后一个月的时间不方便看屏幕,也就没有办法配合制作视频了,为了预防节目断档,最好抓紧把那一个月要播的提前做好。
这个消息让薛木有些措手不及,其实当初郑大钱也是做过近视手术的,不过那是在他工作了三年之后,因为被当时老板压榨而愤然离职又没找到下家,又正赶上欧阳烨订婚搞得心烦意乱,手上也稍微攒了两三万块钱,干脆趁着晃荡的工夫一咬牙把手术做了,恢复之后才重新打起精神又找到了新的工作。
不过后来的新工作薪水翻了一番,同事老板相处又特别融洽,自己的自媒体也风风火火地冲上了十万加,好像一切都骤然顺利了起来,就连欧阳烨也取消了婚约又重新向他示爱,他为此还几次三番煽动薛木也去做了,一来摘掉眼镜行动方便、颜值提升,二来还能像他这样意外地改改运。
薛木对改运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合租的两年他已被郑大钱影响得在意起了外表,护肤品跟着郑大钱买了许多自不必说,平时出门偶尔也会戴戴隐形,他也想着若做了手术的确省事很多,可是他那律师的工作要想一个月不看屏幕是绝对不可能的,因而只能口中说着等什么时候离职了就去做,却一直拖到猝死也没能成行。
然而现在,郑大钱突然提前了好几年要做手术,委实令他有些意外,而郑大钱对此的解释则是──寒假中间要过春节做手术不方便,明年暑假还不得复习考研或者开始实习了?再往后上了班更没有时间一个月不看屏幕了,早做早了!
薛木对他这个说法并不买账,他知道郑大钱是一直有想做手术的心思的,不过就是当初上学的时候不敢跟家里要那么多钱,才拖到了工作之后,可是现在几个人搞的游戏事业让他一不小心攒了好几万,自然就要烧包得赶紧去做了。
对于他这样的决定,薛木和万朝阳自然也不好阻挠,只是临近期末也正是复习最紧张的时候,正在陆续发出的都已经是提前赶制的存稿,实在抽不出工夫再去做新的。
郑大钱也知道自己有点太草率,他其实也是无意间看到了眼科诊所的广告,正好手里又有了钱,早年间长得草顿时顿抓心挠肝,非要去做不可,仓促决定给薛木和万朝阳添了麻烦,他自己也很过意不去,想来想去,灵机一动,提议辛柯来当自己的代班。
万朝阳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薛木却有些担心辛柯发挥不出郑大钱的水准,而辛柯一听这想法立马吓得屁滚尿流,SUN在他心中就是彻彻底底的大神一样的存在,让他去给SUN做幕后,策划还能勉强写一写,配音他恐怕一句整话都念不出来。
郑大钱对此十分无奈,又提议不然就找播音系的同学来有偿代班,费用他来承担,大家对这个想法倒是都颇为赞同,于是郑大钱奔走求告一番,终于拉来了一个名叫蔡薇的师妹代班配音,他的想法是反正都已经是代班了,与其纠结声线到底要不要相似,还不如彻底换个女声。
而这个蔡薇播音专业出身,自己在网配圈还有些小小的地位,萝莉、御姐、少女、大妈样样都精通,来配个节目旁白甚至都可以说是牛刀杀鸡了。
郑大钱为了弥补自己造成的麻烦,特意给蔡薇量身定制了一期策划,顺带也手把手地传授了一些经验和技巧给辛柯,薛木和万朝阳那边期末考试一结束,立马拿着郑大钱的策划制作了前期素材,随后蔡薇也迅速地配合着薛木完成了后期的内容。
节目上线后蔡薇还借着网配方面的资源进行了一波收效颇丰的宣传,原本听久了郑大钱声线的玩家们也被这突然客串的女主播的声音点燃了热情,这一期节目竟然还掀起了一波点击高潮,一下子又吸引来了不少厂商金主。
郑大钱见事情摆平,也就交代了一些辛柯要注意的细节问题,放心大胆地进了手术室,薛木和万朝阳搭配着新加入了辛柯和蔡薇,也很快磨合着熟稔了起来。
然而世事难预料,四个人才刚做好两期节目,万朝阳那边又突然出了状况──他的姥爷崔建广突发脑血栓住院了,他要去陪床照顾。
如果不是突然生病,薛木都快忘了万朝阳还有个姥爷,在万树青和崔丽君离婚后,崔丽君与男友飞去了美国定居,万朝阳跟随万树青生活,也就与崔家的亲戚断了联系,不过由于崔丽君是独生女,两位老人膝下再无其他子嗣,万朝阳作为唯一的外孙,逢年过节也还是要登门去探望探望,只不过崔建广对万树青是从来都看不上眼,因而万树青也不愿去自讨没趣,每回都是备好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让万朝阳自己上门。
万朝阳其实也并不爱去姥爷家,当初崔丽君作为崔首长的掌上明珠,哭着喊着非要从城里嫁到靖溪那个郊区去,崔建广发了几回的脾气,却还是拗不过这个宝贝女儿,最终也不得不屈服同意,可是心里却还是怎么都看不上这个当音乐老师的女婿,二十多年了也没给过万树青一回好脸。
小时候万朝阳就不爱去姥爷家,一来觉得进城一趟太远,二来觉得这个当军人的姥爷太凶,三来回回去了之后万树青和崔丽君总要闹些不愉快。等到长大一些慢慢懂了事,知道崔建广是看不上自己的父亲,尽管他也觉得万树青太过窝囊,但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爹,自己可以不满意,却也不愿意让别人评头品足,因而就愈发不愿意往姥爷家去了。
不过万树青却很明事理,告诉万朝阳说:“虽然我跟你妈离婚了,他们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毕竟他们是你的亲姥爷亲姥姥,他们再看不上我,你小时候咱们家也没少得过他们的帮助。你妈现在不在国内,两个老人不就指着你这么一个外孙子吗?你就说一年去看他们四五回,他们那么大岁数了,你还能去几回?”
这些话当初的万朝阳是听不进去的,只是不愿意听万树青唠叨便忍着不耐烦去了,而现在过了那个中二的年纪,倒也明白了话中的一些道理,更何况崔建广虽然看不上万树青,对他却倒还是喜欢的,尽管从军多年脸上没有笑模样,可是在万朝阳面前的眼神也总是带着温和,毕竟他身上也有着一点女儿的影子,因而万朝阳也就只得时常去探望探望,至于话里话外揶揄万树青的言辞,他也就只能左耳进右耳冒了。
而这回,崔建广突然中风,万树青本来也是亲自去了医院打算照顾的,可是没想到老爷子即便这样都还是不待见他,又或是要强了一辈子更不愿意让自己看不上的女婿瞧见自己不堪的模样,死活就是不同意万树青留下,姥姥姜淑芹自己身体也不好,只能白天照顾照顾,而至于崔建广的那些老下属老战友们,他更不愿意让他们见到自己嘴歪眼斜的状态,没办法,这陪床的重担只好落在了万朝阳的身上。
薛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探望,在查路线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当初被撤销的崇文区和宣武区现在还明晃晃地写在地图上,不过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与当初不同的事,这倒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7
拎着一箱牛奶和一袋子水果,薛木敲开了病房的门,万朝阳和姜淑芹同时站起了身。
“姥姥,姥爷。”薛木乖巧地问了声好。
万朝阳上前接过了东西,转身介绍道:“这是我……我哥们儿,薛木。”
“你好。”姜淑芹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眼中写满了疲惫,可是笑容却还是依旧端庄持重。
“姥姥真年轻啊,”薛木恭维道,“我要是不知道就差点儿叫阿姨了。”
姜淑芹呵呵一笑,拉了薛木坐下说:“这孩子,这么懂事儿呢,还来看阳阳他姥爷。”
薛木笑了笑说:“一直听朝阳说从小儿您俩就对他好,早就该来看看您俩,就是从昌平过来忒远了,等回头毕业了来城里工作,来看您俩就方便了。”说完又转头向崔建广关切道,“姥爷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得扎针做理疗复健什么的?”
“扎……”崔建广的左半张脸已经神经麻痹,说话非常吃力,“待会儿……三点……还扎呢……”
薛木点了点头,安慰道:“没事儿,我看您精神头儿还挺好的,一看就是部队出来的,身体素质也好,您这恢复肯定快,但是也不能着急,得慢慢做康复训练。”
“嗯……”崔建广点了点头,万朝阳拿了一只纸杯,一边给薛木接水一边说:“在这再住一个礼拜,就转到康复医院去,石景山那边儿。”
薛木接过水杯点点头,又转头向姜淑芹问道:“姥姥您现在天天过来?”
“过来呗……”姜淑芹微笑颔首,“阳阳一个男孩子,不够心细,来个人什么的,他也不认得。”
薛木微笑道:“嗨,不认得就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叫呗!您这天天过来也挺劳神的,回头我经常来跟朝阳换换班儿,您就甭太操心了。”
“哎哟不用不用,”姜淑芹忙摆了摆手,“这孩子,太客气了!”
“您跟我才是客气呢!我跟朝阳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姥爷就跟我亲姥爷一样!”薛木笑着抿了一口杯中的水。
“你们……”病床上的崔建广艰难地开了口,“是……大学……同学?”
“我俩高中就是一个班的,我也是靖溪的,现在大学也在一块儿,在昌平我吗一块儿租房住呢!”薛木答道。
崔建广听了,转眼看了看万朝阳,问道:“你……没住……宿舍?”
“啊……”万朝阳抬手蹭了蹭鼻子,“宿舍住得不舒服。”
薛木心中一愣,暗道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不舒服……也得住!”崔建广用力地皱了皱眉,“集体生活的考验……”
“哎哟行了行了,”姜淑芹连忙打断崔建广的话,“少操点儿心吧你!”
薛木稍稍有些尴尬,又补充道:“主要是我跟朝阳一块儿做游戏视频,住一块儿方便沟通,而且宿舍晚上会断网断电……”
薛木还没说完,却见万朝阳使劲给自己使眼色,随后就听到崔建广又道:“游戏……什么游戏?”
“呃……”薛木看了看有些无奈地万朝阳,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就是朝阳……打游戏特别厉害,然后我们就一起把他打游戏的内容做成视频跟别的玩家分享……就有游戏厂商来找我们合作,我们就能……一边打游戏一边赚钱……”
薛木越说越觉得没有底气,刚刚还和谐的气氛不知不觉降到了冰点,崔建广抿着唇不再言语,姜淑芹勉强笑了笑说:“打游戏……还能赚钱啊……”
“啊……嗯……”薛木尴尬地应了一声,也知道这个话题不该再继续说下去了。
“玩物丧志……!”崔建广又开了口,“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
“行啦!”姜淑芹再一次打断了崔建广,“唠唠叨叨的,小薛和朝阳那都是考上政法大学的好孩子!偶尔玩玩游戏有什么的!你以为跟咱们那时候似的?”
薛木抚了抚后脖子,没想到自己重生以来与各路人马沟通交道都是无往不利,却在万朝阳的姥爷这碰了一鼻子灰,顿时有些挫败。
气氛正尴尬着,护士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叫崔建广去做理疗,薛木连忙借势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过两天我再过来,姥姥您有什么事儿就让朝阳跟我说,我们家住百子湾那边,过来也挺方便的,我让我妈帮着做点儿饭带过来也行。”
“哎,好好好,有心了,阳阳去送送小薛。”
“不用不用,你先带姥爷过去吧。”
互相客套着,万朝阳还是跟着薛木走出了病房,一边往电梯走着一边说:“我姥爷就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薛木笑了笑说:“还用你劝我?”
万朝阳看看薛木的神色,确定他没有不悦,才稍稍放了心,又问:“我在这陪床,节目怎么办?”
薛木抿了抿唇,说:“我回去跟小辛还有薇薇商量商量吧……你就甭管了。”
万朝阳轻轻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薛木抬眼看了看他,“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因为这事儿耽误了咱们的节目……”万朝阳一脸的歉疚。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说:“这有什么的?谁家里能没事儿呢?不过这个也确实是,我之前没考虑到,没有准备这些问题的应急方案,我回头确实应该再琢磨琢磨,你就甭操心了,先把你姥爷照顾好吧,他那个脾气我也看出来了,这个性格,现在说话都说不利索,这两天没少发邪火吧?”
万朝阳听了,苦笑着点了点头。
薛木颔首道:“你跟老人家别往心里去,就当是替你妈尽孝心了──哎对了,你姥爷病成这样,你妈不回来吗?”
“她得下个礼拜。”万朝阳答道。
“哦……”薛木点了点头,又问,“我用不用见见啊?”
万朝阳歪头道:“你想见见吗?”
“嘶……”薛木挠了挠头:“有点儿发憷……不过还是应该见见,提前培养点儿感情,将来出柜的时候还能顺利点儿。”
万朝阳笑了笑:“想得还挺远。”
薛木翻了个白眼:“敢情我爸妈莫名其妙就相中你了,你爸就不说了,撸管儿、打架还有拐着你上法大,三件事儿都还记恨着我呢吧?你妈万一要是也跟你姥爷似的……”薛木打了个冷战,“再说吧再说吧……”说罢摆了摆手,转身进了电梯。
万朝阳回到病房,扶着崔建广坐到轮椅上,一路推着他往理疗室去,姜淑芹在后头默默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阳阳,你高中那会儿老玩儿游戏,是不是就是这个小薛带的?”
“……”万朝阳一阵无语,“不是,是我带的他。”
“哼……”说话不方便的崔建广用力地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相信和不满意。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8
姜淑芹看了万朝阳一眼,叹了口气,道:“我看这个小薛跟你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了?”万朝阳猛地停下了脚步。
“人精……!”崔建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个词。
万朝阳一愣,顿时一股火窜了上来,“姥爷!人家巴巴儿地过来看您来,您就这么说人家?不合适吧?!”
“不是,他也太会来事儿了,”姜淑芹接话道,“这岁数的孩子,哪儿有这么有心眼儿的呀?”
“会来事儿也有错儿?!”万朝阳愈发愤怒,“您们之前不还让我学着点儿跟人交往呢吗?!”
“你看你急什么呀,”姜淑芹蹙眉道,“我跟你姥爷那不也是怕你吃亏嘛!我们都是过来人,看得人多了,他这样的,你当个酒肉朋友也就罢了,可不能称兄道弟地交心,回头给你卖了你还给人数钱呢!”
万朝阳气得横眉倒竖,胸口猛烈起伏一阵,忽然想到薛木刚刚嘱咐自己的话,硬是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使劲攥了攥轮椅的把手撒了撒气,而后深深舒了口气,说:“行,我知道了,我跟他保持距离。”
说罢自己忽然笑了笑——负十八厘米的距离吧。他心里想道。
第八十二道题 不辛苦 不困难 何必渴望
薛木回家之后,看了看刚刚做好的两期视频,按照之前签约的内容,这两期正式节目可以再撑一个月不断档,而此前存稿的非正式节目的视频就只有三期了,按照一周两期来算,连两周都抗不过去。
万朝阳那边照顾崔建广,一个月内肯定没有新素材能提供,就正式节目来说,素材还有一些此前存稿未用的,让辛柯基于素材来做些文案策划,然后费点心剪剪倒也大概能再拼出一期,如果还来不及的话就单独只做一期薛木的错误示范合辑当做搞笑特别节目也算个办法,总之还能才坚持一个月,可是广告视频就没那么简单了。
虽然正式节目才是SUN的核心内容,可是实际上网站点击的分成委实少得可怜,真正的收入全都是靠非正式节目中的广告来实现的,而广告金主们的要求比起他们自己掌控的节目内容要严苛许多,薛木想另辟蹊径走搞笑路线取代SUN的本人操作,那厂商们是绝不可能轻易点头的。
“怎么办怎么办……”薛木尽管让万朝阳不要操心,可是自己也实在没个主意,只好打给了正在养眼睛的郑大钱,“满打满算,十天之后就没存稿了,到时候广告上不了线那可就是违约啊!”
“你先别着急……”郑大钱合着双眼坐在床上,手上攥着手机,耳朵里插着耳机,尽管声音的来源就在耳廓里,却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侧着头,宛如一个视障患者,“我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恢复,到时候一块儿想办法。”
“到时候哪儿来得及啊!”薛木蹙着眉头,“而且就算你现在立马恢复也没用啊,问题是没有朝阳,咱们这……这就没有产品啊!”
“你先别慌,你先别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敢睁眼的缘故,郑大钱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因此智慧沉稳了许多,有种“眼盲心不盲”的错觉,“我明白你的意思,嗯……这样,大家集思广益,咱们跟小柯基还有薇薇一起头脑风暴一下,总比干着急脑子一团乱强。”
“我想过跟他俩讨论,”薛木道,“但是他们毕竟也就只参与了两期,各种具体情况没有咱们清楚,而且大家天南海北的,只能在QQ上建个会话组讨论,你不是不方便看屏幕么!”
郑大钱听了忙说:“不用QQ,现在有个app叫微信,可以群聊语音,我跟小柯基这段时间都用这个联系,你跟薇薇都下一个,然后一起在群里语音聊,我也能参与了就。”
薛木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眼日历,才意识到微信竟然已经悄然上线了,尽管曾经他最讨厌客户老板没完没了的语音,但是在现在这种没办法开电话会的情况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一会儿的工夫,四个人的群聊就建了起来,薛木看着这个三年多未曾见过的聊天界面,感觉又陌生又熟悉,不过也实在没时间感慨唏嘘,赶紧热烈讨论了起来。
“木哥你跟客户是怎么定的?在阳哥能回来之前到底需要都做什么?”辛柯问道。
薛木一边焦虑地点着鼠标一边按着手机屏幕上的语音键答道:“如果按照两个月的时间来算的话,每周都排了一个广告,刨去已经做好的两个,还有七个要做,这七个里有三个是厂商提供了初步节目文案的,四个只有游戏官宣文案的,我看了一下,这里头有四个是休闲类的小游戏,如果我来替朝阳做素材应该也完全ok,但是剩下三个是动作、体育还有射击的,这个我实在没办法。”
郑大钱听完薛木的语音,想了想,对着话筒问道:“小──小辛,那三个游戏你能来做素材吗?”
辛柯吓了一跳,忙答道:“我可不行!我那水平一看就是不是阳哥的操作,别说客户不满意,回头再把SUN的牌子砸了!”
蔡薇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倒是也认识几个做游戏视频的up主,感觉操作水平应该能和SUN的拼一拼,但是不一定能答应来帮忙,要不我先问问看?”
“那肯定不行,”郑大钱叹了口气,“人家自己也算是个品牌呢,别说帮忙了,就算给钱也不一定能乐意吧?”
薛木却福至心灵,忙问道:“薇薇,你说的up主都是谁?跟你很熟吗?”
蔡薇听了答道:“逍遥客、貂小蝉、洛阳大鹅还有软炸西瓜……你听过吗?”
“听过听过!当然听过!”薛木稍稍意外,这几个视频博主都是B站很红的人物,只是各自开发方向不完全相同,热度却与SUN不相上下,“你跟他们都很熟吗?”
“还行吧,”蔡薇答道,“算是网友,在漫展上也都见过,貂小蝉还有洛阳大鹅跟我算是比较熟,逍遥客和软炸西瓜也差不多。”
薛木忽然激动地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我有一个想法……我们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跟其他几个up主也一起合作试试,不是什么代班或者帮忙的名义,而是就是一起制作节目,挂两方的名字,你们觉得怎么样?”
“合作……理论上倒是可以,”郑大钱举着手机,下意识地睁开眼转了转眼珠,然后又赶紧闭上,“但是不知道up主和客户能不能同意啊。”
“我跟薇薇分别去跟客户还有这几个up主沟通看看,”薛木继续说道,“也把我们这边的情况跟客户说清楚,确实现在没办法完全按照他们的需求来完成,如果他们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的话,实在不行就只能延期或者赔违约金了。”
“还要赔钱啊……”辛柯稍稍意外,他不知道他们这个事情能挣多少钱,只是觉得这么不容易了还要赔钱,也是太惨了。
“当然了,我们自己的问题没能履约,当然就得赔钱了,不过你们放心,这部分的费用我和朝阳来承担,不会影响你们的。”
“这个倒是没关系,”蔡薇接话道,“不过要沟通这个事我觉得可能有点难哦,只是帮忙说不定还能简单点,涉及到合作恐怕他们也要有很多考虑。”
“行,那这件事还是我来自己交涉,就麻烦薇薇先提前跟他们打个招呼,这样我沟通起来方便一些。”
“ok那没问题,我待会儿就跟他们说。”
“这样能行吗?”郑大钱有些怀疑,“跟别人合作什么的……客户不一定能同意吧?”
薛木想了想,说:“我准备这几笔合作都不收费了,客户的钱全都给合作的up主,这样客户一份价钱相当于达到了双重的推广效果,合作方如果对价码还有意见,我就把违约金的钱也都加上,反正以七笔全都赔款作为心理底线,主要是尽量促成合作节目,这样我觉得应该可以──哦对,这个损失都由我来承担。”
“啊?”郑大钱十分意外,“有必要这样吗?劳神劳力最后还赔钱?”
薛木轻轻笑了笑,说:“这其实算是一种很小的资本投入,如果这次合作顺利的话,和各路up主搞好了关系,将来说不定能达成长期的合作,毕竟他们可能也会像我们一样,发生个处理不了的意外情况,也需要其他方来协助,那到最后就是个共赢的局面,如果更顺利的话……我觉得这说不定能成为一个抱团互助的契机。”
郑大钱大约听明白了薛木的意思,忙道:“那你就别自己承担这部分损失了,这算咱们三个一起的支出吧。”
“这个再说,先看能不能成功吧,薇薇你先联系着,我去跟客户沟通一下。”
“已经在联系啦!”
方案既定,蔡薇迅速地和几个博主打好了招呼,薛木也一一向几家客户解释沟通了一番,然后又是邮件、又是电话、又是QQ、又是微信,千头万绪联系了半天,要考虑厂商的需要,还要考虑合作方的方向和受众,要注意竞品排他情况,还要尽量不能亏得太多,从下午到深夜,又从日出到黄昏,薛木打得手机欠费了好几回,谈得嗓子都发了炎,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总算敲定了最后一笔合作,七个视频竟然全都重新促成了三方合作,而且一毛违约金的预算都没用到。
可是谈成了合作也不敢松懈,他又赶紧催促着辛柯根据新的合作方式重新做策划,自己也不得不亲自下场制作了些前期素材,一面做前期、一面做后期、一面还要不断跟多方沟通,除了吃饭上厕所都不敢离开自己的电脑桌,简直比当初做律师还要辛苦。
被困在医院里的万朝阳虽然看上去轻松了许多,可是心里却也是一样火烧火燎的,他也装上了微信,在崔建广休息的时候也时常跟薛木聊几句,可是脚打后脑勺的薛木根本顾不上理他,通常是一两个钟头才回上一条,他心里清楚薛木因为自己的原因忙得不敢合眼,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因而心里愈发着急。
一周之后崔丽君从美国飞了回来,万朝阳也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薛木,他知道薛木现在分身乏术,告诉了他,如果来不了只会让他心中过意不去,而勉强过来的话,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和疲劳程度也对不是见他母亲的绝佳时机。
崔丽君出国四年,第一次回来北京,见到万朝阳的时候愣了许久,简直有些认不出自己这个儿子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29
万朝阳原以为他与母亲重逢时内心一定会激动异常,可真当崔丽君站在他面前时,他仿佛只觉得她像是去出了个远门,好像才几天不见而已,只是那与当初再无相似之处的发型、妆容、服饰和气质,却提醒着他已经真真切切过去了四年。
崔建广见到崔丽君,心中虽然喜欢,脸上却只写满着怒气,艰难地说着:“你还……回来……干嘛?!等我……死了……再来……奔丧吧!”
一句话立马说得崔丽君掉了眼泪,姜淑芹也擦了擦眼睛骂道:“你怎么这烦人!闺女都回来了不会说两句软话!”
骤然悲戚起来的气氛让万朝阳有些无所适从,只得默默给崔丽君倒了杯水,崔丽君接过纸杯,握了握万朝阳的手,含着泪只叫了一声“阳阳”,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晚饭的时候,姜淑芹简单吃了几口,就打包了一些先回了病房,刻意给他们母子留下了一些独处的时间。
万朝阳闷头吃着饭,心中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当初父母离婚他一厢情愿认为都是万树青的错,害自己失去了妈妈,可当崔丽君重新出现,他却似乎又体会不到了什么切肤的思念,连对万树青的不满都仿佛荡然无存。
“开学就大三了吧?”崔丽君面对四年未见的儿子,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交谈。
“嗯……”万朝阳没有抬头。
“也该考虑考虑将来了……”崔丽君的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着,“想没想过出国?”
万朝阳抬眼看了看崔丽君,摇了摇头,说:“我爸一个人,也不年轻了,生个病什么的,我在北京还方便点。”
崔丽君抿了抿唇,沉默片刻,问道:“你爸……怎么样最近?”
“还那样儿吧。”万朝阳又垂下了头,又补充道,“一个人。”
崔丽君点了点头,半晌没再接话。
万朝阳看了看她,想问问她的近况,但看着她比当初红润了不少的气色,也知道生活定是轻松无忧的,不知为何却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便也沉默着没有开口。
“不出国的话……”崔丽君又开口道,“考研吗?”
万朝阳静默片刻,如实答道:“还没决定,也可能就工作了。”
“准备做什么?律师?法官?检察官?”
万朝阳默默叹了口气,他知道薛木是准备把游戏当做将来的事业做的,只是他自己也对此不太有底气,便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得又道:“到时候再说吧。”
崔丽君看着万朝阳的模样,默默喝了口汤,纠结半晌,说:“阳阳,你是不是很恨我?”
万朝阳一怔,抬眼看向崔丽君。
崔丽君眼眶有些泛红:“我知道当初的决定对你影响很大……但是……”
“我不恨您,”万朝阳打断了崔丽君的话,“我知道您离开我爸是正确的决定。”
崔丽君愣了愣,有些意外。
万朝阳放下筷子,思忖片刻,说:“我从来没有埋怨过您,我一直觉得是我爸做得不好才会导致您俩离婚的,我当初恨的一直是我爸。”
崔丽君眉心一动:“这也不是你爸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万朝阳点了点头,“我现在明白了,您俩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其实都是您俩自己的感情问题,我当时已经十七岁了,不应该再把自己当小孩儿似的,要求爸爸妈妈永远不分开,那是很自私的。”
崔丽君神色有些复杂,摇头道:“自私的是我们……”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万朝阳勉强笑了笑,“谁不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活呢,但是难免自己的想法和别人冲突,一个人的无私,必然就会导致对方的自私,有些事情能各退一步,有些却只能非黑即白,对于您俩当时的情况来说,离婚是正确的,也不用为我自责太多,当时是我自己幼稚,还跟我爸闹了好久的脾气……要不是您这回回来,我自己都想不到这些。”
崔丽君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和鼻子,辛酸一笑,说:“四年没见,你真是长大了……”
万朝阳扬了扬嘴角,“说话二十一了,明年都到法定婚龄了,还不长大?”
崔丽君破涕为笑,道:“那有结婚对象了吗?”
万朝阳的笑容忽然凝住,看着崔丽君许久,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有。”
崔丽君微笑着点点头,说:“其实也不用急,你还小,恋爱,结婚,都是要经历的事,也都是要慎重考虑的事。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关心过你,也更不会干涉你,我只希望你能遇到合适的人,好好珍惜人家,如果缘分尽了,也要好聚好散。要像个男子汉一样,该负责的负责,该承担的承担,我对你的希望就只有健康和快乐。”
万朝阳眼睛忽然也有点湿润,说:“我跟他特别好,在一起好几年了,他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坚强、最善良、最有智慧的人。”
崔丽君笑了笑:“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爸知道吗?”
万朝阳一愣,摇了摇头。
崔丽君又笑道:“我理解,我跟你爸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不敢跟家里人说,怕爸妈不同意,不过两个人在一起终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虽然你姥爷不喜欢你爸,但是他疼我啊,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了。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如果你和她真的决定要好好在一起,也不用一直瞒着你爸,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满意。”
万朝阳咬了咬下唇,突然很想把薛木的事告诉崔丽君,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与崔丽君才刚重逢,不久后她就又要回美国去,连万树青都不知道的事,他也实在没必要这么急迫地告诉她。
晚上回到病房,崔丽君本想替万朝阳陪一夜,但她刚刚飞回来,时差都还没倒好,万朝阳最终还是让她和姜淑芹回了家,自己守着崔建广。
夜里,听着崔建广如雷的鼾声,他望着天花板,心中想着崔丽君的那些话,久久不能入眠,最终还是拿起手机走出了病房,打给了万树青。
“喂?阳阳?怎么了?你姥爷那儿有事儿?”
“不是……我有件事儿……想告诉您……”
“什么事儿?”
“我……我跟薛木……”
第八十三道题 你是我世界起点 我是你荆棘冠冕
“嗯?”电话那头隐隐约约有钢琴的声音传过来,“薛木?怎么了?”
万朝阳愣了愣,反问道:“您又去教课了?”
万树青忙带上门走远了几步,拔高了些音量说:“没有……电视……”
万朝阳皱了皱眉,说:“不是跟您说了别再教课了吗?一晚上才一两百块钱,天天上班就够累的了,晚上还不好好歇着!累出毛病来挣那点儿钱还不够上医院的呢!”
万树青轻轻笑了笑,说:“不至于,我就是晚上闲着也是闲着……”
“我真跟您说正经的呢,别折腾了!”万朝阳语气有些不悦,“我现在跟薛木做游戏视频都不用花您的钱交学费了,您还成天介忙忙叨叨的干嘛呀?”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0
“哎呀行啦……”万树青被说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你打电话到底是要跟我说什么?薛木怎么了?”
万朝阳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沁出了些汗,刚刚无法抑制的冲动被这两句打岔消磨了大半,他也忽然冷静了下来。
当初父母离婚后,万朝阳故意破罐破摔和万树青作对,而万树青却开始想方设法地兼职代课赚钱,想以此来弥补对他的亏欠、并为他自我挥霍的将来做好准备,即便是到了现在,在他做节目的收入已经超过了万树青的兼职收入的情况下,万树青却依旧坚持着努力为他攒钱,像是一种习惯,也像是一种坚持。
万朝阳知道,万树青之所以至今都要一直努力赚这点连他都看不上的小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万树青自己的工作收入有限,而他毕竟还没独立,迟来的责任感和负罪感迫使物抒情必须尽力给他多攒下些钱,才能心安理得地期盼着他成家立业。
而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万朝阳向他坦白了与薛木的感情,无疑会对他的规划和期许造成颠覆性的冲击,他一向性格软懦,万朝阳知道即便坦诚相告,他也未必会有多么激烈的反应,可这种内心的打击不能借着表面的喜怒宣泄出来,恐怕后果更加难以预料,现在万朝阳人又不在靖溪,如果就这么只图自己一时痛快把实话说了,如果独居一人的万树青出些什么状况,那结果也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
“薛木……”万朝阳抿了抿唇,把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薛木跟我聊了聊……劝了劝我……”
“劝你?”万树青愈发疑惑,“劝你什么?”
万朝阳沉默许久,答道:“爸,高中的时候,我……我不该那样对您……”
万树青身形猛然一阵,没想到万朝阳突然说出这种话。
“当初薛木就开导过我……但是那时候我犟,听不进去,现在我懂了……”万朝阳动了动喉结,“您跟我妈离婚的事不是您的错,我不该埋怨您,更不应该故意气您,不好好学习,天天打游戏……您……您明知道我犯浑,也从来不怪我……我……我……”
“哎呀说这个干嘛……”万树青喉头有些发涩,“你那阵儿还小呢……”
万朝阳吸了吸鼻子,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说:“爸……对不起……是我错了……”
万树青的心像忽然被人揉了一把,竭力定了定心神,勉强笑道:“跟爸不用说这些……”
“我当初不应该跟您对着干,更不应该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如果不是薛木……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呢……”
万树青怔了怔,这话他倒是从未听过。
“但是现在我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我跟薛木……我们将来可能会继续做游戏这事,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相信薛木的选择和判断,我们的将来我们自己会负责,您……您真的不用再这样为了我玩儿命赚钱了,您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万朝阳斟酌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尽管并未肯定地坦白自己与薛木的感情,却至少明确了要与薛木一直在一起做事业的将来。
万树青对这话有些猝不及防,虽然万朝阳和薛木做游戏视频的事他也清楚,也知道他们确实赚了不少零花钱,只是他只当这是他们业余的兴趣爱好,却没想到他们会把这当做将来的正经工作来考虑,从他的角度来看,实在理解不了这算什么事业。
“呃……这个……”万树青皱着眉头措辞一番,“这个工作事业的事儿啊……呃……还是慎重考虑……你们……你们现在还没上大三……嗯……有的事儿可能想得太简单了,这个……这个……不要太早地把自己的未来框死……”
万朝阳听得出来万树青是在委婉地表示反对,他当然也理解,就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将来,又如何能说服万树青,而独立的事业都不能做到,又何谈那一份很难被肯定的感情呢?
“嗯……”万朝阳抿了抿唇,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思,“其实我主要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唉……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您回去上课吧,完了早点休息,以后真的别老教课了,身体要紧。”
“阳阳……”万树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楼梯的扶手,目光透过窗户望着对面的公寓楼,“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我其实挺感动的……”
万朝阳原本都已打算挂断电话,听了万树青的话,又不免提起了精神。
“你说你现在想明白了,说不是我的错……其实……其实说到底,我跟你妈这段感情……确实是我的问题……”万树青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垂下,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愈发沉重,“我这个人,一把年纪了,一直都不够成熟,跟你妈在一起二十年,我也一直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我对你妈的感情绝对没有一丝的虚假,对你也是发自肺腑的爱,但是很多时候我都没有考虑到更多的现实问题,我……我可能太浪漫主义了,我以为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外在的条件都不重要,直到你妈终于再也承受不了很多我回避的问题,决定离开,我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的不足……所以你那段时间恨我,我理解,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
“爸……”
“阳阳,我的错误,不仅在于没有好好地对你妈,更在于没有给你树立一个正确的榜样形象,没有告诉你该怎样做一个成熟的男人……我亏欠你很多,没有好好地教育你,但是你自己却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孩子,今天还来主动跟我说这些话……我真的……阳阳,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这一对隔阂了四五年的父子,终于在这样一个夜晚,借着这阴差阳错的时机,解开了困扰彼此多年的心结,直到挂断电话,万朝阳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眼睛,才恍惚地明白过来,崔丽君那句“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的含义,尽管放弃了一个出柜的机会,却让他对未知的将来,多了许多的期许和信心。
崔丽君在北京待了一周的时间,便又飞回去了美国去协助丈夫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万朝阳将她送到了机场,直到临别时,她也没有主动去打听万朝阳那所谓的结婚对象的情况,只是诚恳地向他表示了祝福,并且再次提醒他,要像个成年人一样去爱、去负责。
送走崔丽君之后,又过了两周,崔建广也出了院,虽然一个月的时间恢复的程度十分稀微,但后续主要还是要靠自己的康复训练,也不一定需要住在医院里,崔建广自然就不愿再以病人自居,坚持回到了家里。
万朝阳为了照顾崔建广,便也住进了他家,原本想把自己的笔记本拿过去还能帮一帮薛木他们的忙,可是崔建广是一见他打游戏就来气,任凭他如何解释也听不进去,怎么看都认为他不务正业,姜淑芹也只能劝万朝阳别跟正在病中的姥爷置气,万朝阳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地陪着崔建广每天做做康复训练,剩下的时间久陪着两位老人看各种军旅题材电视剧还有没完没了的京剧,仿佛提前五十年进入了老年生活。
暑假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告终,临近开学的时候,崔建广也恢复了许多,不再需要万朝阳整天守在左右,而薛木那边的问题也都顺利解决,即便万朝阳两个月没有提供新素材,他也通过沟通联络各家视频博主们合作,做了一整个暑假的特别互动节目,正片和广告一期都没落下。
只是终于完成最后一期暑期节目,薛木回到昌平自己的小窝里,见到了阔别一个多月的万朝阳时,积攒已久的劳累和疲倦终于排山倒海而来,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万朝阳明明刚刚照顾了一个病人两个月,可面对突然病倒薛木却是彻底的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把他架到校医院,校医院又将他转到区医院,一顿晕头转向地挂号化验交费取药,折腾到天色稀微,打着点滴的薛木终于慢慢退了烧,迷迷糊糊地看着伏在自己病床边上的万朝阳,乏力地摸了摸他的手。
万朝阳猛然惊醒,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薛木,关切问道:“怎么了?上厕所?喝水?还是哪儿难受?”
薛木无力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好多了,没什么事儿了,辛苦你了……”
“跟我说什么辛苦……”万朝阳抬眼看了看吊瓶,又抬手摸了摸薛木的额头,说:“辛苦的是你,这一个暑假把你都累瘦了。”
薛木又笑了笑,说:“还好……主要就是时间紧,现在我联络了好多up主,往后的广告──”
“行了行了,”万朝阳打断了薛木的话,“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说这些,闭眼再睡会儿吧!”
薛木笑着点了点头,刚把眼睛闭上,却猛地睁开眼问道:“你妈回没回北京啊?”
万朝阳无奈笑笑,“都走了一个月了。”
薛木惊得差点坐起来:“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万朝阳摇着头把他按躺回去,说:“你都忙成这样了,还非得见她干嘛?有的是机会,不在乎这一次的。”
薛木懊恼地叹了口气,说:“以后是以后,她这头一次回来我就没去见,将来肯定得抻得我……哎呀,还有你姥爷那儿也是,我说要经常去,结果后来也都没去!这不整个儿说空话假把式吗!老人心里肯定也对我印象不好了!”
“啧……”万朝阳抬手抚了抚薛木拧成一股的眉头,“你老担心这么多干嘛啊,你心也太重了……”
薛木别了万朝阳一眼:“废话,那要不是你家人,我至于这么上心吗?”
万朝阳听言笑了笑,轻轻搓了搓薛木那因输液而有些冰凉肿胀的手臂,说:“放心吧,你这么好,我家人都会喜欢你的,就算我家人不喜欢你、不接受你,也不会动摇我跟你过一辈子的心。”
薛木有些哭笑不得,说:“怎么的,你还要为了我与全世界为敌啊?”
万朝阳抬眼看看薛木,柔声道:“我干嘛与全世界为敌?你就是我的全世界。”说罢探过身子,轻轻在薛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九月微凉的清晨,熹光还没照进的病房里,两颗疲倦的心,拥在一起,散发出春日暖阳般的光芒。
第八十四道题 每一段争执都飞出和平鸽
再次开学,薛木和万朝阳已经荣升为大三的老人家,社团的事情也都放手交由大二的部长们带着大一的孩子们去做了,他俩外加另一位副社伍玥都只是在招新和开大会的时候露上一面,冠冕堂皇地说上两句客套话,一学期的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除了有很多慕着SUN之名而来的新社员们还是期望着能和万朝阳有些进一步的交流,导致万朝阳不得不在大会结束后又追加了一场“粉丝见面会”。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1
虽然已经当上了社长,可是在社团活动的这两年来,万朝阳的核心内容也还是打游戏,除了打游戏,只有带着社员们一起打游戏,因而让他和广大的粉丝群体们面对面互动,他竟然还是像当初的大一新生一样,磕磕巴巴说不出两句像样的话。
薛木默默地坐在一边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万朝阳,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担心万朝阳的笨嘴拙舌,甚至反而还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爱,两人在一起已经三年半了,当初那个总是拿着捏着摆张扑克脸、对薛木的示好频频回避害臊的万朝阳,而今已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些甜蜜的情话了,只是在外人陌生人面前,却还是像个腼腆的小男生,这让薛木有种自己独占了他特别一面的满足感,而且对于脑子过分好使、玩游戏运气也欧气爆棚的万朝阳来说,这一点不能掩瑜之瑕,更给薛木增添了一份自己也能胜过他的自信。
社团的事情不用再劳神太多,两人也就多了许多时间精力去处理事业和学业两件事。
到了大三,选课方案里必须要完成两门研讨课和案例课,这与前两个学年的听课、论文、考试的授课方式不同,都是小班教课,老师讲个几周,后面的就要学生们轮流准备研讨的案例主持报告,薛木应对其这样的课当然是得心应手,可是万朝阳就委实有点吃力了。
对于万朝阳来说,专业课的内容比起当初的通识课确实让他更加应付自如,可是那也仅限于对考试内容的学习、消化和理解,之前的那些课上的小论文小作业都已经让他十分苦恼了,这样的案例研讨课更是让他彻底摸不着头脑,从开学分配到了具体报告的日期后就每天都在焦虑,最终不得不厚着脸皮求薛木帮忙。
薛木也终于借着这个机会扬眉吐气了一回,想起当初高中时被万朝阳支配的恐惧,他优哉游哉地指点道:“这个其实没什么,刑法嘛,刑八肯定是重点,你随便找一条你感兴趣的修改内容,然后去知网查论文看嘛,看看这条修改之前有什么弊端、因为什么契机得以修改、修改之后到现在为止产生了什么效果、将来可以预期有什么样的意义,你可以找一个典型案例来分析,也可以每个论点都找一个案例来讨论,随便搞一搞一节课都未必够你讲的!至于知产也是一样,著作权法去年修正的嘛,你就找有意思的来研究呗!或者你先找案例再找法条,都可以的!”
万朝阳沉着脸听了薛木一通废话,最终把嘴一撇,不满道:“不会不会!我不会!”
薛木噗嗤一乐:“不会还这么有理?再说了,有什么不会的,你是不会上知网啊还是不会看论文?”
万朝阳赌气地鼓了鼓嘴,说:“你就是故意来劲,我当初给你讲题的时候是这么跟你得瑟的吗?良心给狗吃了你!你不帮我弄这个报告!我就罢工!不打游戏了!”
薛木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你罢工?你现在还有资本罢工吗?你当叔叔现在还是当初抱你大腿的那个小跟班儿吗?”
薛木这话说得确实十分有底气,在暑假处理完诸多的合作事项后,不少视频博主们都对这种合作方式非常满意,尽管他们之中也有一些比SUN团队更专业的组织,但是更多的都还只是独门独户,甚至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自己忙活,两三周也就产出一则正式节目,对于他们来说,和SUN的合作──更准确的说是和薛木的合作,不仅节约了他们制作节目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的成本,还成倍扩大了自己的点击量和订阅量,甚至收入也比原来增加了不少,因而不少博主纷纷主动提出想和他长期合作、互助共赢。
薛木对于这样的合作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努力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合作方式,把所有想要合作的博主们一起拉进了一个群里,开诚布公地讨论了合作的形式,最终与十来个博主共同达成了合作意向,由薛木来统一管理接洽所有人的对外合作,以最优的方式分配不同的客户资源,各种前期后期的人员一同安排和指挥,不限于原本所属的博主品牌,一起努力制作客户需要的节目,而节目上线后,所有合作方都要通过各自的社交账号进行推广和转播。
这样的合作系统建立完成后,很快就高效地运作了起来,包括SUN在内的各种博主们再也不用像从前一样想破了脑袋玩命熬夜赶死线,创意文案有各家的策划们头脑风暴,前期素材有其他博主一同制作,后期和宣传也都互相协助得锦上添花,而各种厂商金主们见了这样的盛况更是马不停蹄地前来送钱,所有人都轻轻松松地拿到了更多的收益,简直蒸蒸日上。
因此,薛木也就摆脱了SUN的幕后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色,渐渐成了十来个视频博主的统筹经纪人的角色,随着客户资源原来越多、前来寻求合作的小博主们也越来越多,而薛木的提成收入也愈发地水涨船高,真如他所说,万朝阳在他面前连罢工的资本都没有了。
当然,薛木没有独吞这部分收益,虽然与各位博主们签的合同都是他个人的名义,但是款项入账后,他都还是明确地一笔一笔按照比例分配给了万朝阳和郑大钱。
万朝阳拿钱拿得倒是心安理得,他也是实在不跟薛木分彼此了,可是郑大钱却总觉得受之有愧,当初玩闹着跟他俩签了那样一个合同,自己说到底也没投入什么,现在也只是做做小策划录录配音,竟然天天收到这么多的进账,的确有点手软。
而在郑大钱近视手术恢复完成之后,辛柯和蔡薇又因为万朝阳姥爷的事继续帮忙了一整个暑假,开学之后不再需要他们的协助了,可是两人却有点恋恋不舍不愿意退出这个小团体,辛柯是因为从前郑大钱总是拿出很多时间精力做视频,都不能和他约会,他加入进来倒是可以多出些与他共处的时间,而且能成为SUN的幕后他也与有荣焉,而蔡薇更多地则是看中了薛木的能力,想要和郑大钱一样,成为他们的合伙人之一。
薛木对于蔡薇的这个想法慎重考虑了一下,也和万朝阳和郑大钱开了个小会讨论了一番,万朝阳一如既往的没意见,郑大钱是本身自己就心中有愧也说不出个什么观点,最终还是得薛木拿主意。
薛木仔细琢磨了很久,如果有新人加入,团队扩大当然是好事,可是这个蔡薇他们毕竟也就只接触了两个多月,让她成为所谓的合伙人,他也没有什么能投入的资本,之前她是以客串代班的身份来录制节目旁白,以后却也不再需要她长期顶替郑大钱的这个位置,而且说到底,薛木最终想要发展的方向还是辅助万朝阳签约战歌拿到股东地位,蔡薇看中的这个协调统筹的角色,也只是他在战歌上线之前的过渡手段而已,因而最终他还是婉拒了蔡薇的请求。
蔡薇的想法落空,却也仍不气馁,不再提合作分成的事,只说想继续发挥自己的特长,成为可供薛木调遣的后期成员之一,对此薛木自然乐见其成,因而SUN的团队就这么默默地扩大成了固定的五人。
这样风风火火主业赚钱副业上学的日子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月,九月下旬,LOL国服上线,十月中旬,薛木接到了腾讯发来的邮件。
薛木看到腾讯两个字兴奋得眼都直了,做了快两年的游戏节目,总算接到了这么有钱的一位金主,而且LOL在游戏圈的地位连他这个外行都十分清楚,这样的合作机会对SUN或者万朝阳来说都太至关重要了,然而万朝阳却难得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不玩,就不玩。”
万朝阳对LOL有着发自肺腑的抵触,一来是这个游戏从地图到英雄都与DOTA高度雷同,可是操作上却又十分傻瓜简单,对于他这种资深高端玩家来说,玩这样的游戏简直是一种亵渎,另一方面则是腾讯在游戏界更是臭名昭著,抄袭模仿侵权的事情实在罄竹难书,与他们合作也是一种耻辱,又是亵渎又是耻辱的,万朝阳自然是死活都不愿意接这个单。
薛木没想到事事都顺着他的万朝阳竟然在这种节骨眼上偏偏跟他对着干,可是万朝阳的两条理由他也实在有点无从反驳,只能从赚钱的角度来晓之以理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这个气节啊……但是……但是咱们开门做生意对不对?客户上门,你怎么能不合作呢?”
“怎么不能不合作?”万朝阳歪了歪头,“我就是不合作!他还能找黑社会打我怎么着?”
“……”薛木万分无奈,“人家打你干嘛?你不合作,有的是人要跟人家合作,问题是市场资源就这么有限,别人把资源拿走了,咱们怎么发展?难得人家主动找咱们──”
“拿走就拿走!”万朝阳依旧梗着脖子,“谁跟他们合作,谁就是DOTA圈的败类!以后都不跟那种开黑!”
薛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咱能别这么中二吗?就算是这个游戏比DOTA简单了,三消游戏的推广你不也做过吗?怎么不嫌简单了?就算腾讯抄袭侵权过,至少代理的这个游戏合理合法吧?”
“你少偷换概念了!三消游戏跟这个是一回事儿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就非得让我做这个?我就这么一回不想做都不行?”万朝阳越说越激动,怒意还上了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你的手下?我跟那帮做视频的也没区别?你让我怎么着我就得怎么着?你的权威不容置疑呗?你别以为他们都捧着你你就真成了带头大哥了!我告诉你!我就是不做!大不了我删号再也不做视频了!一拍两散!我也不做!”
万朝阳一时情绪失控,宣泄着怒吼了一通,吼完之后看着面前薛木沉下的脸,心里却顿时有点慌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薛木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万朝阳动了动喉结,“好话不说二遍……!”
薛木死死地盯着万朝阳,沉默良久,说:“你要跟我一拍两散?”
“……”万朝阳有点脚软,“没……没有……”
“行。”薛木淡淡地答了这么一个字,转身就拉开了衣柜开始收拾衣服。
“你……你干嘛呀……”万朝阳愈发慌了。
“我先回宿舍住,”薛木头也不回,“房子还有三个月到期,你愿意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终止合同回头我写完了给你,SUN的账号你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哎呀干嘛呀干嘛呀……”万朝阳吓得赶紧把薛木收拾出来的衣服往柜子里塞,“有话好好说,动不动收拾衣服干嘛呀……”
“我怎么跟你好好说呀?您都要跟我一拍两散了,”薛木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可怖的怒意,“散就散吧,赶紧离我这一身铜臭远点儿,别把白璧无瑕的您给玷污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错了,我错了行吗?”
“别,您没错,都是我的错,我俗不可耐,没有原则,一心就想着赚钱,没有您这样的骨气,我配不上您。”
“配得上、配得上……”
“嗯?”
“啊不是不是,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万朝阳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抱住了薛木,“我错了、我错了……我刚才太着急了,我说一拍两散,说的也是游戏的事……但是游戏的事我也不该那么说!我错了!我……我接……我玩……我玩还不行吗……!”
薛木被万朝阳死死地箍在怀里,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虽然万朝阳说出那话时他也真的动了怒,可一见万朝阳立马怂下来的样子,他又登时消了气,随即便想着借题发挥一番,果然就把万朝阳制住了。
“你可别说我道德绑架你啊,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我心甘情愿,简单的游戏谁不爱玩?再说腾讯怎么了?QQ微信那不都是腾讯的嘛!对吧!我可爱跟他们合作了!”
薛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万朝阳也总算松了口气,放开薛木,扶着他的胳膊问道:“不生气了吧?”
薛木笑着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小气,我主要是真的希望你能答应这个合作,如果你相信我的判断,这个游戏将来的地位会与DOTA不相上下,你能这么早进入这个领域,绝对是非常有利的。”
万朝阳认真地看了看薛木,沉默许久,说:“我的态度你也明白,我内心还是不愿意的,但是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做,我会做的。”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说:“行吧,就当是你为我受委屈了,行不?”
万朝阳一听,忙瘪了瘪嘴道:“我委屈大了我。”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2
薛木一看他的表情,立时被逗乐,笑道:“就你这点儿水平也想学叔叔玩儿借题发挥?”
“什么借题发挥?谁借题发挥了?我没有,我就是委屈。”万朝阳仰着脑袋使劲憋着笑。
薛木忍俊不禁,转身抱起床上的衣服塞回柜子里,关上柜门,回身轻轻将万朝阳推倒在床上,一边接着衣服扣子一边说:“您受委屈了,我肉体补偿您成不成?”
万朝阳咧嘴一乐:“成。”
第八十五道题 我已经开始微醺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日渐凉了下来,短袖换上长袖,长袖加上外套,北风吹落了枝桠上的枯叶,零星地落了一些雪粒子,转眼又到了年底。
不论是SUN的独立节目还是薛木的统筹调配,都在这两个月里如火如荼地展开着,电竞社的事也都不用他们再操心,大二的孩子们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在社联大会上又拿到了好几个大奖。诸事顺利,没有烦恼,只是临近元旦,薛木还是无可避免地再度紧张担忧起来。
经历过了三回的跨年之夜,前两回尚且只是听到两声“薛律师”的呼唤,而去年却还经历了一回难以名状的强光照眼的体验,又不知今年会是如何。
大二的部长们张罗一起去KTV唱歌跨年,薛木心里装着事,不是很愿意去,万朝阳也不爱凑这种热闹,两人就一并回绝了邀请。
只是不论如何,对于万朝阳这种一天到晚没什么正事儿的大学生来说,跨年怎么说也还是个比较重大的节日,如果就如往常一样在家里打打游戏或者做做视频混过去了又难免有些可惜,正在纠结不知该怎么渡过这个跨年之夜的时候,郑大钱却主动攒了个局。
长脖儿鹿:三十一号晚上进城来玩吧,三里屯,吃个饭喝个酒泡个吧,我请客SUN薛木ONE
SUN薛木:你干嘛请客?
ONE:好
SUN薛木:什么玩儿就好了
长脖儿鹿:今年赚的钱有点儿太多了,烧得慌
短腿儿柯:[发呆]
SUN薛木:不了吧。。。
长脖儿鹿:有安排?
SUN薛木:就不是很想去。。。
短腿儿柯:木哥和阳哥准备跨年啪啪啪吧[偷笑]
长脖儿鹿:天天睡一张床还要挑日子啪?
SUN薛木:住口
“去吧?”万朝阳放下手机,回头瞅了薛木一眼,“在家也没事儿干,节目不都做好了么。”
薛木愣了愣,问道:“你不打游戏?”
“天天打游戏……跨年,还是出去玩玩吧……”万朝阳的眼神可怜巴巴的。
“……”薛木扁了扁嘴,“你又不能喝酒,去干嘛?”
“我怎么不能喝了?”万朝阳反驳道,“过年在家我还喝了呢,没那么邪乎。”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万朝阳是真想去玩,尽管他心里还是担心忐忑,可是如果在酒吧的话,借着酒意,做出些什么奇怪的举动,比起两人在家倒还能掩盖一些,也只好点了点头。
万朝阳一见薛木首肯,立马笑逐颜开,又拿起了手机。
ONE:我们去
短腿儿柯:[惊讶]还是阳哥霸气啊
长脖儿鹿:你说话好使啊?
SUN薛木:在酒吧待到什么时候?你们晚上回宿舍吗?我俩是不是还得开个房?
长脖儿鹿:这着什么急,三里屯能没住的地儿吗?喝大了再说,不行咱们找个情趣酒店,开个淫乱趴
ONE:?
短腿儿柯:???
SUN薛木:。。。。。。
三十一号,薛木与万朝阳如约赴宴,与辛柯和郑大钱在工体的一家烤肉店碰了头。
“所以说跨年为什么要吃烤肉?有什么讲儿吗?”薛木脱掉外套,拿起菜单翻了翻。
“有什么讲儿?你说跨年应该吃什么?”郑大钱反问道。
薛木歪着头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没什么说法,辛柯却接话道:“哎?你们北方是不是跨年要吃饺子的?”
“……”三人共同沉默一阵,郑大钱轻轻拍了拍辛柯的肩:“憋说话了昂。”
“喝酒吗?”万朝阳突然从菜单里抬起了头。
“啊?你能喝吗?”郑大钱下意识地反问道。
“啧,”万朝阳皱了皱眉,“我怎么不能喝啊?”
“哎你怎么回事儿?自己过敏心里没数儿吗?”薛木转头瞪了瞪万朝阳,“还来劲了!”
万朝阳扁扁嘴道:“没那么严重,我喝不下了肯定就不喝了,这不是难得跟大钱儿一块儿跨年么,上回还是高二的时候呢,好几年了都。”
郑大钱一听这话,顿时想起当初那头一次喝酒的情形还有与欧阳烨初遇的画面,片刻晃神,辛柯却笑道:“木哥阳哥你俩好像我爸妈啊,他俩就老是一个馋酒一个拦着不让喝。”
薛木有些尴尬,笑笑说:“我像你妈吗?清明去你家的时候感觉你妈挺爽利的,不像是拦着你爸喝酒的人啊。”
辛柯忙笑道:“不是不是,馋酒的是我妈,我爸拦着她!”
薛木听言噗嗤一乐,万朝阳却还是有些不悦,郑大钱回过神来,忙道:“朝阳你确实医生说你过敏,这样,你要想喝,待会儿咱们去des你再喝,别现在喝多了待会儿去那儿喝不了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3
万朝阳听了这话倒觉得受用,点点头说:“那我喝可乐吧。”
“啧,”薛木又皱了皱眉,“怎么又喝可乐!”
郑大钱忍不住笑道:“喝可乐也不行?不是我说你木头,你也是管得忒严了。”
“什么呀!”薛木撂下了手中的菜单,“天天可乐不离手,冰箱里永远不缺货,哪有这样的?!”
辛柯听言有些诧异,问道:“天天喝可乐也不长胖?”
“还不长胖呢!就没长脸上!脱了衣服──”薛木话说一半,又连忙收住,“长不长胖不算什么,关键不健康啊!你说都二十一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天天馋汽水儿,气不气人?”
郑大钱和辛柯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向万朝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万朝阳感受到了两人爱莫能助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那我就喝白开水吧……”
辛柯悄悄地拿菜单挡住了脸,低声对郑大钱说:“阳哥好可怜啊……”
郑大钱正要表示赞同,连忙收住情绪,板着脸道:“可怜什么?这就是你学习的榜样!”
“……哦。”
一餐烤肉连吃带聊,四个人在店里一直坐到了九点多,话题从可乐说到减肥,从健身说到游戏,从电影说到八卦,从政治说到平权,尽管并没有点酒,却仍聊得酣畅淋漓,直到服务员上来要求提前买单,才恋恋不舍地转移了阵地,前往著名的GayBar Destination。
这家夜店上辈子郑大钱是常客,尽管平时他是个喜欢宅在家里拉着薛木打手游的废柴,可是到了周末和重大的节日,作为一只搞传媒的花蝴蝶,自然免不了各式各样的基佬饭局酒局,而酒足饭饱之后的转场续摊也就是三里屯这几个大些的GayBar了。
当初薛木虽然和郑大钱以及他的那些同志朋友们一起出门玩过几次,但是GayBar却是始终未曾踏足过,郑大钱也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他来这种地方,纵然在他的影响下薛木的种种做派表现已经不够直男,但他从私心的角度还是希望薛木如果有选择的话,不要像他一样走这条辛苦的路。
然而世事难料,薛木还是在郑大钱的带领下走进了这家店——还带着各自的男朋友。
酒店里的音乐震耳欲聋,乌漆嘛黑的环境里闪烁着晃眼的LED灯光,尽管还在前半夜,舞池里却也站满了人,随着音乐的节奏在疯狂摇摆舞动着,还有不少人脱掉了上衣忘情舞蹈,只是身材质量实在有些参差不齐。
薛木虽然是头一次来到GayBar,但当初出于应酬也是去过普通的异性恋夜店的,与这里的景象倒是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别就是这里九成以上的客人都是男性、连舞台上正在跳钢管的舞者也是男人罢了。
“来吧朝阳!不是要喝酒吗!看看你要喝哪个!啤酒还是洋酒!”四个人被带到一个小桌坐下,郑大钱把酒单递给了万朝阳,冲着他的耳朵高声喊道。
万朝阳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时只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不够用,胡乱扫了扫那些也不懂的酒名,把单子推还给郑大钱,扯着嗓子道:“你看着来吧!我都行!”
薛木从郑大钱手里拿过酒单看了看,吼叫着说:“给他整个百利甜牛奶得了!我要个mojito!”
郑大钱点了点头,又和辛柯一起看起了酒单,薛木一扭头,却正看见万朝阳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正中正在跳钢管的舞男,忍不住把嘴一撇,伏到万朝阳肩头,对着他的耳朵叫道:“当着我的面儿呢!能不能收敛点儿!”
万朝阳连忙回头笑了笑,说:“不是看他!是看他跳舞!从来没见过男的跳钢管!还挺好看的!”
薛木笑道:“你看他也没事儿!你看他我还看别人呢!这遍地都是帅哥的!没准儿我今儿就跟别人走了!”
郑大钱点好了单,四杯花花绿绿的鸡尾酒和一大盘浮夸的果盘送上了桌,万朝阳有些兴奋地端起自己的酒尝了一口,立马拧起了眉头:“这是酒吗?!怎么跟奶茶似的?!”
薛木连忙唬他道:“这是失身酒!乍一喝没感觉!一不小心就喝多!完了就断片儿失身了!这酒可猛了!悠着点儿喝!”
辛柯和郑大钱都努力憋了憋笑,然后一同举杯撞了撞,送到嘴边之前,两人却侧头轻轻接了一吻,薛木看愣了,大叫道:“还没喝呢就多了?!当着这些人儿呢也不知道害臊!”
“害什么臊?”郑大钱挑了挑眉:“方圆百米一个异性恋都没有,在这我俩还不能放肆打个啵儿?”说罢又拉过辛柯索了个吻,挑衅道:“亲了!怎么着吧!”
万朝阳被这景象鼓动得心潮澎湃起来,转头看了看薛木,薛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问道:“干嘛?”
万朝阳高声道:“不能输!”
“……”薛木扁了扁嘴,“什么奇怪的胜负欲啊你──”话音未落,腰却被万朝阳一搂,稳稳地被亲在了嘴上。
尽管才喝了一口酒,但是狂躁浪荡的气氛却因这一个吻迅速点燃了薛木的激情,他恍惚中有种所有人都在注视他的幻觉,这种近似暴露的感觉竟然让他有些莫名兴奋,甚至突然想拉着万朝阳到厕所里不可描述一下。
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万朝阳现在却只想喝酒看跳舞,这一个吻亲完,他又痛痛快快地灌了两口酒,转头就望向了舞台,留下薛木一人独自冷静,反倒燥热得有些难以自抑,只得与郑大钱和辛柯撞了撞杯,借酒浇愁。
鸡尾酒不像啤酒那么苦涩又胀肚,最初点的四杯很快见了底,几人拿着酒单又各自点了一轮新的,喝完第二轮,酒意也开始上了头,玩着筛子、酒令、划拳,不知不觉又喝了三四轮,借着醉意,郑大钱拉着辛柯跳进了舞池,扶肩搂胯,扭腰摆手,耳鬓厮磨,万朝阳的身体也跟着鼓点无意识地轻轻摇晃着,薛木却已经身上有些发热了,懒洋洋地贴在他的身上,反复拿口鼻磨蹭着他的耳朵颈项。
万朝阳尽管对酒精轻度过敏,可毕竟只喝了几杯百利甜,还去了两趟厕所,比起薛木此刻却清醒得多,他看着薛木的模样,忽然想起高三暑假他喝醉的那回,回忆起两人第一次比较默契的体验,身体不免诚实地做出了回应。
“朝阳……”薛木仍旧蹭着他的脸颊。
“嗯……”
“朝阳……”
“嗯……”
“朝阳……”
“干嘛呀?”
薛木朦胧诱惑地睁开眼,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左手却悄悄抚上了他的大腿。
万朝阳连忙攥住他的手,凑近说:“就算这是GayBar,你也不能当众……那个吧!”
薛木眨了眨眼,说:“咱俩这么多年……都没试过在外头……”
万朝阳吞了吞口水,说:“你想在哪……”
薛木轻轻笑了笑,看了一眼在舞池中正在热吻的郑大钱和辛柯,拉起万朝阳转身朝洗手间走去,心正在砰砰跳着,忽然听到一声──“薛木?”
薛木愣了愣,酒忽然醒了大半,心中暗想:又来了吗?
可是他转头看了看舞台,明明还没有倒数,现在还是二零一一年,难道提前了?
“万朝阳?”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薛木终于确定这不是来自脑海的幻觉,他与万朝阳一同转过头去,却见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人——
欧阳烨。
第八十六道题 为了保护你才管你 我可不想你有万一
“好久不见啊,”欧阳烨带着有些意外的微笑走到两人面前,“专门从昌平过来玩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4
“啊……”万朝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与欧阳烨的正面接触实际仅有两次,一次是三年前,一次是两年前,实际上他应了之后半晌才又“啊”的一声,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薛木看着欧阳烨,顿时有些警觉地转头看了看郑大钱与辛柯的方向,只是隔着人山人海,光线又实在昏暗,并没有看到郑大钱的身影。
欧阳烨顺着薛木的目光也朝那个方向张望了一阵,而后扭过头来微笑着说:“你们是不是跟大钱儿一起来的?”
薛木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喝道:“你管得着吗?!”
欧阳烨被薛木吼得愣了愣,而后又笑了笑说:“干嘛呀?我就随便儿问问,大钱儿不是跟他那小师弟好着呢么,我俩都分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这么对我充满敌意?”
“分?”薛木挑了挑眉,“大钱儿压根儿没跟你好过,分什么分?”
欧阳烨无奈笑笑:“行吧行吧……那你们先玩儿着,我找朋友去了,有工夫儿吃饭。”
“没工夫儿!”薛木恶狠狠地回了一句,拉起万朝阳转身走了。
万朝阳莫名其妙地被回到座位上,挠了挠头:“不是要……那个吗?”
“那个个屁!”薛木瞪了万朝阳一眼,又抬头张望一番,也不知欧阳烨到哪去了,转头又看看还抱在一起扭动的郑大钱和辛柯,嘱咐了一句“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便起身走了过去。
郑大钱正摇头晃脑地享受着耳鬓厮磨的欢愉,忽然肩头被人拍了拍,扭头却见薛木的脑袋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喊道:“走了走了!”
郑大钱一时没明白:“走去哪儿?”
“不在这了!去别的地儿!”
郑大钱愈发糊涂:“才刚来,你要去哪儿啊?”
“……”薛木抿了抿唇,看了辛柯一眼,抬手掩住郑大钱的耳朵道:“我看见欧阳烨了!”
郑大钱的身形猛然一震,随后轻哼一声,高声道:“看见他怎么了?这儿是他们家开的?他在这我就不能在这了?不管!不走!”说罢扭过头,更加疯狂地摇晃起了身体。
辛柯疑惑问道:“谁?谁在这?”
“一傻逼!没事儿!”
薛木默默看了看脸上已没了微醺醉意而全是紧张和不悦的郑大钱,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又朝座位走去。
万朝阳又喝干了一杯百利甜,心中纳闷这“失身酒”怎么一点都没有薛木说的那么邪乎的感觉,顺手又拿起了薛木的龙舌兰日出尝了一口,顿时感觉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样,酒味浓了许多,立马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薛木糊弄了,还未来得及生气,却见薛木气呼呼地走了回来一屁股坐下,从他手中抢过酒杯“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撂下杯子仍是一脸的不爽。
“怎么了?”万朝阳顾不上自己的情绪,赶紧问道。
“没人儿管他!谁再管他谁是孙子!”薛木怒气冲冲道。
万朝阳愣了愣,转头看看郑大钱的方向,心中明白了一些,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平时拿我的主意也就算了,大钱儿你还真把他当自己的闺女管着了?人家跟小辛现在好好的,你一看见欧阳烨就跟见了鬼似的拉着人家要跑,人家能乐意吗?再说怎么跟小辛解释?这不给人家添堵吗?”
“啧!”薛木眉毛拧成一团,“我乐意管他啊!我那不是也是为了他吗!”
“是是是,”万朝阳笑着点点头,“但是好心也有办坏事儿的时候对不对?我就想喝点儿酒,你就非得让我喝奶茶……大钱儿也跟小辛好了一年了,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处男了,你就别干涉他了。”
“我干涉?倒成了我干涉你们了?”薛木气得直翻白眼,“你自己过敏还非要抓挠着喝酒,我不拦着你你再进医院怎么办?大钱儿跟小辛好了好几个月的时候还跟我说喜欢剑三里的网友呢!他有什么心智上的进步?!你们……真是一个个的以为自己长大了,觉着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了似的!气死我得了!”
万朝阳听了愈发哭笑不得:“我们觉着自己长大了?那我俩是不是都比你大啊?我们也都明白你肯定是为了我们,但是有的时候我们就是想冒冒险啊,比如我今天就是想多喝点儿,能怎么着呢?我还真至于把自己喝挂了?我要是真过敏那么严重我现在早躺了!”
“行行行行行!”薛木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万朝阳面前,“你喝吧!喝死你得了!喝死你没人送你去医院!”
两人正说着,一曲电音舞曲播完,DJ切换了轻柔舒缓些的旋律,郑大钱便和辛柯搂搂抱抱地走了回来,辛柯一见万朝阳正端着薛木的被子啜饮,惊讶问道:“阳哥,你能喝那个吗?”
万朝阳笑着放下杯子,说:“合着你们都知道我之前喝的不是酒呗?”
郑大钱看了看薛木的脸色,轻轻笑了笑,说:“怎么不是酒啊?就是多兑了点儿奶油牛奶啥的嘛!你不能喝酒喝点儿这个不是挺好的嘛!”
万朝阳歪头瞅了瞅郑大钱,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薛木叫你走你不也不愿意走吗?”
“嘿你这人──”
“怎么这就要走?”郑大钱话未说完,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顿时让他身形一僵,转头一看,果然是欧阳烨端着一杯玛格丽特走了过来,“来跨年不等着倒数完了再走?”
“哟,这不是欧阳火华老师嘛,好久不见啊。”郑大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表现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是啊,好久不见了,”欧阳烨微笑着答道,“有一年了吧。”
郑大钱扯着嘴角点了点头,整整一年,一年前的今天,就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郑大钱才会借着醉意和辛柯走到了一起,而从那天后,他们就再没碰过面。
薛木还在因为刚刚万朝阳和郑大钱都不听他的而生着闷气,见到欧阳烨过来,反倒有些幸灾乐祸般的快感,心中暗道:不听我的赶紧走,我看你能怎么应付他!
辛柯看了看眼前这位帅哥,听着郑大钱的话,疑惑问道:“欧阳……老师?”
郑大钱听了,心中稍有些尴尬,却仍勉力微笑着说:“这是欧阳烨,跟我一级的,播音院儿的──去年跨年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吗在KTV?”
“啊……”辛柯迟疑着点了点头,去年的跨年包间里一屋子帅哥,郑大钱还突然特别热情跟他又是亲又是搂还去开了房,他哪记得住什么人出现过,只得礼貌微笑叫了声:“师兄好。”
万朝阳扭头看了看薛木,见他冷着张脸并不打算帮忙解围,自己想要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又喝了口酒没有搭腔。
欧阳烨淡淡地看了辛柯一眼,朝他扬了扬杯子,辛柯也忙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喝完却看到欧阳烨竟然一口将杯中酒干了,有些诧异和尴尬,也连忙皱着眉喝尽了自己的酒。
“挺长时间没见的了,”欧阳烨继续微笑道,“我请大家一轮。”
“那敢情好啊,”郑大钱冷冷笑了笑,“火华大少这么大方,直接替我们这台结了账更好!”
欧阳烨看向郑大钱,又瞧了瞧桌上的杯盘,轻轻笑道:“那也可以。”
一会儿的工夫,服务员又端来了一个大果盘和五杯深水炸弹,万朝阳一听这名字就有些兴奋,感觉一定是特别猛的酒,端起酒杯闻了闻,摩拳擦掌就要尝试。
薛木想要开口阻拦,可又想着不如就让他喝大一回难受难受长长记性,但是过敏的事情又实在可大可小,一时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劝阻。
郑大钱正矜持着和欧阳烨较劲,自然也顾不上去阻止万朝阳,反倒是辛柯连忙开了口:“阳哥阳哥!这个你真别喝了!这个度数太高!”
万朝阳端着酒杯正要往嘴边送,听了辛柯的话也不免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薛木,薛木却别了他一眼错开了眼睛,他又犹豫了一下,有些陷入纠结。
若只是当着薛木、郑大钱和辛柯的面,不能喝的时候他也自然就停杯了,可是这突然出现一个欧阳烨,别人都在喝,就他自己不喝,难免就有点失了面子。
欧阳烨悄悄看着万朝阳的表现,看得出他是因为自己而有些下不来台,便微笑着举了举杯,说:“大家新年快乐啊!”说罢轻轻饮了一口,又扬了扬杯子,“你们玩儿着,我找哥们儿去了。”说完点了点头,又偷偷看了郑大钱一眼,转身走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5
万朝阳稍稍松了口气,小小地抿了一口,果然味道与刚刚尝过的百利甜还有龙舌兰差了好多,皱着眉头“呸”了两下,连忙放下了杯子。
“傻逼!”郑大钱低声骂了一句,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蹙着眉将苦涩地烈酒吞下,而后赶忙吃了两口水果。
“你骂他吗?”辛柯有些意外,“你俩有矛盾啊?”
“……没有。”
辛柯挠了挠头,这师兄主动过来敬酒,还承诺替他们买单,这么豪迈客气,郑大钱却扭脸就骂他,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薛木顾不上郑大钱的事,忍不住向万朝阳蹙眉问道:“你行吗?”
“不行不行……”万朝阳摆了摆手,“我认怂,这个我真不行,我还是喝我那个奶茶吧。”
薛木见他如此,终于绷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也拿起自己的酒杯尝了一口,虽然比起前面几杯苦了些,但也还不至于难以入口,便伸手把万朝阳那杯揽到了自己的面前。
欧阳烨这一出插曲后,几个人兴致都有些懒散了起来,主要是承担活跃气氛的郑大钱蔫了许多,其他人也就都懒得再张罗什么,各自看看手机看看表演,很快便到了倒数的时候。
夜店里的人们都两两拥在一起,一边一起数着数,一边准备着新年的第一个吻。薛木紧张地攥着万朝阳的手,听着倒数的计时,心里却担忧着不知零点的时刻又会发生什么。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万朝阳的吻轻轻地落了下来,薛木与他紧紧相拥,紧闭着双眼回应着他的吻,心里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一个长长的拥吻结束,薛木缓缓张开眼睛,看着眼前醉意朦胧的万朝阳的笑脸,耳边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心中有些恍惚。
忽然,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按压了一下,薛木闷哼一声,后背往后一弓,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胸。
“怎么了?”万朝阳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薛木抬眼看看万朝阳,正要回答,却猝不及防又一阵强大的压力从胸口袭来,他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可声音还未出口,又忽然感觉口中像是被灌进了狂风,整个肺都被撑得有些胀痛。
“薛木!薛木!你怎么了!”万朝阳从未见过薛木这副模样,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将他扶住,“你怎么了!胸口疼吗?心脏?!”
郑大钱和辛柯也被吓坏了,连忙一同将他搀住,手足无措地不知是该让他坐下还是躺下。
薛木痛苦地抓住万朝阳的手臂,胸口又是一阵钝痛,口中又灌进一阵狂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着,眼前耳边都有些模糊混沌起来,只能发了疯一样地用力将万朝阳箍在怀里,感受着他若有似无的体温和酒气,耳中听着他反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好像被闷在一个玻璃器皿中,即便明明就在咫尺,却好像虚无的像在梦里一样。
这样恐怖的感觉持续了十几秒,却仿佛渡过了漫长的一生,薛木的意识才终于渐渐清明过来,他虚弱地张开眼睛,却见到四周围了一圈的人,还有服务员和保安正从人群中挤进来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他感受着万朝阳颤抖的双臂,连忙拍了拍万朝阳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万朝阳赶忙松开薛木,扶着他的双肩看了看他的脸,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担忧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吓死我了!你没事吧木头!”
“是啊木哥!你……你有心脏病吗?”
薛木的胸口仍在猛烈起伏着,他先朝服务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问题,而后环顾一番身边三人提心吊胆的眼神,张了张口,只能说道:“没事了……刚才……突然有点儿胸口疼……可能是喝酒喝的……”
“去医院吧。”万朝阳斩钉截铁道。
“对对对,赶紧去医院。”郑大钱和辛柯都急忙附和。
“不用不用……”薛木连连拒绝,“没事儿了已经……估计就是喝多了……”
“不行,”万朝阳不由分说地拿起了外套给薛木披上,“必须得去医院!”
“真不用……”
“哎呀你就去吧,要不我们都不放心!”
“需要帮忙吗?”欧阳烨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身边,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对话,“我有个表姐就在朝阳医院上班,今天正好值班,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啊不用不用……我们不去……”薛木连忙拒绝。
万朝阳抿了抿唇,悄悄抬眼看了看郑大钱,郑大钱看着欧阳烨,又看看还有些虚弱的薛木,再看看欲言又止的万朝阳和一头雾水的辛柯,只得咬了咬牙,说:“那……麻烦你了……”
欧阳烨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连忙也抄起外套一边拨着手机一边在前头带着路外门口走去了。
“哎哎哎,你们……你们干嘛呀……我真不用去医院!我的天啊……”
第八十七道题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好好一个跨年之夜,薛木却被四个人连哄带劝架到了医院,欧阳烨提前联络过的表姐林思晴也跟着跑前跑后,又是挂急诊又是各个科室打招呼,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检查了一溜够,结果就是──薛木健康得宛如一只小牛犊子。
“要是都没毛病怎么会突然胸口疼啊?”万朝阳对这个诊断结果非常不满意。
“嗯……”医生一边在病历本上飞速地写着天书,一边解释道,“胸口疼不一定就是心脏出了问题,有可能突然岔气了,或者胃疼胃胀,都可能连带着有这种感觉。”
“那要不查查胃啊?”
“哎哟查什么查啊,”薛木推了万朝阳一把,“我就跟你们说没事儿,还非让我来,我估计就是那什么……胃!胃的问题!这一晚上又是烤肉又是喝酒的,有点儿不消化……顶着了没准儿!”
医生写完病例,把笔一撂,转头看了看薛木,“行了,没事儿了,回去注意休息。”
“这就完了?”万朝阳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开点儿药?”
医生抬眼看看万朝阳:“药能瞎吃吗?回去早点儿休息,然后注意吃东西别太油腻辛辣,少喝酒,少抽烟,注意锻炼,就行了。”
“好好好,谢谢您……”薛木尴尬得简直想要自尽,连声道了几句谢就拖着几人逃离了诊室。
“姐姐,麻烦您了,跟着折腾半天……”薛木尽管讨厌欧阳烨,但是这林思晴也确实尽心尽力地帮了半天的忙,薛木不得不有些歉疚地也向她道了谢。
“嗨,没事儿!我本来也是值班儿,都是烨子的同学嘛,我肯定得帮忙呀!”林思晴与欧阳烨长得有几分相像,是个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的大美女,宽大的白大褂非但没有遮掩住玲珑的身段,反倒衬托出特别的成熟气质,那一双和欧阳烨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流转着眼波瞧了瞧眼前的几个男孩子,微笑着说:“闹这么一回也长长记性,可别瞎熬夜了,赶紧回宿舍睡觉吧。”
几人又与她客套两句,才道谢作别往外走去,林思晴却悄悄拉住欧阳烨,含笑低声问道:“是最高的那个吧?”
欧阳烨神色有些尴尬:“什么最高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林思晴哼笑一声,又瞄了瞄郑大钱,说:“其他几个我就不信有你能看上的……不过这孩子也忒高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6
“哎呀值你的班儿去吧!”欧阳烨甩开手,小跑两步跟上了前头的两对情侣,林思晴笑着摇了摇头,也转身朝值班室去了。
“嗯……你们准备去哪儿?”欧阳烨掏出手机看了一三点了,酒吧也都差不多关门了……你们开房了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辛柯和万朝阳对欧阳烨没什么意见,可是都知道自己家那位对他不待见,因而也都不敢贸然开口,薛木和郑大钱尽管对欧阳烨各有怨怼,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刚承了人家的情,也不免都得收敛着些不满的情绪。
“医院附近宾馆有的是,我们去开两间睡就行了。”郑大钱抬手蹭了蹭鼻子,顺口又问道,“你怎么着?”
欧阳烨听言笑笑说,“那多不干净,还浪费钱,我家在万国城那儿有套房子,先去那儿凑合一宿吧,也不远,打个车二十分钟。”
“不用不用,”薛木连忙拒绝,“我们就在这随便睡一会儿就行了,说话天都快亮了。”
“别折腾了,”欧阳烨道,“就算这附近宾馆多,那你们不也得现找现开房吗?医生不是说了让你赶紧休息睡觉吗,甭跟我客气了,再耽误耽误待会儿你又不舒服了。”
一听这话,郑大钱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反正今天已经欠下了一个人情,再多欠一个也没什么差,便开口道:“那行,去你那儿吧。”
薛木“真的不用”四个字还在口中来不及说,就被郑大钱给截了回去,他看了看郑大钱神色,见他脸上也并不太情愿,明白这是为了自己的缘故才不得不答应,偏偏自己再怎么坚持其他几人也都不会同业,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心中盘算着欠下这个情不知又要怎么还呢。
一行五人打了两辆车,很快就抵达了欧阳烨的那间大三居。
这个房子薛木当年也来过几回,当初欧阳烨与刘曼曼分手、与郑大钱复合后,为了表达坚决要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决心,特意把薛木和张泽都请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当时薛木来得百般不情愿,在饭桌上还差点和郑大钱吵起来,可最终也还是只能顺着郑大钱的意向他妥协了。
后来郑大钱的周末几乎都抛下他来找欧阳烨同居,过个生日、发个奖金的时候,他也同他们一起在这里庆祝过几回,左右三间卧室,总有他能睡的地方,只不过最后一次登门是将欧阳烨与张泽捉在了客厅的那套真皮沙发上,这难免让他对整套房子都有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也不跟你们客套了,也挺晚的了,都早点睡吧,洗澡的话浴室热水打开就有,渴了的话冰箱里有饮料和酒,你们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哈。”欧阳烨眯着眼笑着,薛木看着他那张还带着些少年气息的脸,一时竟有些无法将他与那个花心风流的渣男联系起来。
“哇……师兄你家真有钱啊……”辛柯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忍不住赞叹道,“二环边上的大三居……这得多少钱啊……”
欧阳烨轻轻笑了笑,说:“今年暑假的时候买的,两万五一平,全弄下来连装修,不到六百万吧。”
“我的天……”辛柯听言愈发感叹,“我在北京一辈子也买不起吧……”
“咳咳……”郑大钱清了清嗓,“怎么买不起?钱嘛!挣就有了啊!就算买不到这么大的,咱们俩人一块儿努力,住个出租屋也开心啊!”
辛柯听言憨笑一阵,点了点头,说:“对对对,有情饮水饱!”
“……”郑大钱心中无语,欧阳烨却莫名中了一箭,只能又尴尬笑笑,安排几人各自进房间休息了。
薛木刚刚原本还在为郑大钱与欧阳烨的事情闹心,听到房价的话题,心里忽然长起了草。
已经二零一二年,北京房价竟然还这么低,万国城居然才两万五一平,要知道这套房子在当初的二零一八,市价至少也有三百万了,如果现在能买一套下来,几年之后就是净赚两千多万啊!
可是问题在于,房价这四年都没有上涨多少,剩下六年又能否涨到那种高度也实在难以定论,更何况即便是两万五一平,现在他和万朝阳的小事业攒下的钱也只够买半个厕所,不过如果跟家里借钱,倒是应该能借出来一些,毕竟也已经大三,很快就要毕业开始工作,买房也是个可以提上日程的事了。
然而就算借也肯定借不出这么多的全款,但是如果贷款,他们两个学生又凭什么来贷呢?
“想什么呢你?”万朝阳拖鞋上传,看着薛木瞪着眼睛瞧着天花板,心里有些奇怪,“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薛木连忙答道,“想买房的事儿呢……”
“买房?你要买房?”万朝阳愈发意外。
“唉算了算了,就随便那么一想,买也买不起,拉倒吧。”
“鹿鹿,其实我刚才是恭维他呢。”
“嗯?”正想着心事睡不着的郑大钱忽然听到辛柯的话,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六百万,我家也有的。”辛柯轻声答道。
郑大钱忍不住笑了笑,翻过身来正对着辛柯,问道:“你现在是要突然跟我坦白你是富二代?”
“倒也不算富二代,”辛柯抬手揽住郑大钱的腰,“我家在南京也有三套房的,老房子拆迁之后赔的,上次你们去的那个是我爸妈住的,还有两套是现在在外头租着,一个三居两个两居,加起来也能卖个四五百万吧,加上我爸妈其他的家底,六百万不成问题。”
郑大钱有些哭笑不得,说:“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嗯……”辛柯抿了抿唇,“就是……就是不想输给他。”
郑大钱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了愣,辛柯却又试探着问道:“鹿鹿,他是不是你前男友啊?”
郑大钱身形一僵,忙道:“不是不是!”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反应有些过激,只得又补充道:“他……他之前追我,我没同意。”
“哦……”辛柯淡淡地答了这么一个字,就垂下了眼睛没再言语,郑大钱却愈发忐忑,忙道:“我……我……我是怕你不高兴,所以没跟你说……”
“我没不高兴,”辛柯轻轻笑了笑,“以前的事,你不主动说,我也不会问的,至于今天……今天是他请了我们的客,又找人帮忙,还借房子给咱们住,这是他的人情,改天我请他吃饭,还他。”
“你请他吃饭?”郑大钱忽然有些心慌,“你拉倒吧!我请他吧!”
辛柯一听这话,却默默抬眼看了看郑大钱,郑大钱自知失言,忙又说:“咱俩一块儿请!”
辛柯转了转眼珠,眨巴眨巴眼,又纠结片刻,说:“鹿鹿,你愿意给我讲讲你俩的事吗?”
郑大钱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如果他说不愿意,那辛柯一定不会再追问,但这样刻意的隐瞒必然会影响两个人的感情,可是如果真的说,又该说到多少合适?两次莫名其妙的亲吻该不该说?不经意的怦然心动和后知后觉的爱而不得该不该说?因他的刺激而促成他们的相恋该不该说?初夜之后那一通电话又该不该说?
“我……”
“算了算了!”辛柯忽然紧紧地将郑大钱搂紧了怀里,“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小柯基……”
“鹿鹿,我不管你之前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他现在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要咱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就好了。”
辛柯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郑大钱被他拥在怀中,感受得到他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鹿鹿,今天是我们两个交往一周年,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我个子没有你高、长得没有你好看、不够成熟、不够体贴、总是惹你生气、自己也爱闹脾气……但是我会继续努力的,我穿内增高,我学护肤,我……我脾气方面好好改,我……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也不想谈多少恋爱,我就想跟你一直在一起,这是我们的第一年,我希望……我希望我们能像阳哥和木哥一样,一年一年一直好下去,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喜欢你……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就继续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好吗?”
辛柯的一字一句,像一个个温柔的音符,轻轻落进郑大钱的耳中,让他原本悸动不安的心缓缓地安宁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辛柯有些慌乱地眼神,努力笑了笑,吻在了他的唇上。
淡淡的爱意和莫名的哀伤弥散在整个房间,而一墙之隔的主卧,小阳台的门正敞开着,冬夜的冷风掀起银灰色的窗帘,欧阳烨正伏在栏杆上,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二环路,手上夹着一支燃烧的烟,眼神落寞得像是被城市的霓虹遮盖的黯淡星光。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7
第八十八道题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爱你
折腾了一宿,大伙都睡到了中午才起床,欧阳烨张罗着在楼下的西餐厅又吃了一顿午饭,气氛还是如昨晚一样尴尬诡异甚至更甚,结账的时候薛木自然主动买单,毕竟去医院和借宿都是因他而起,可郑大钱也不想欠欧阳烨的情,便也抢着要付账,欧阳烨更是口口声声该尽地主之谊,也要掏钱,一不小心场面竟然撕巴得有些不堪。
争到最后,竟然是辛柯开了口:“你们别争了,师兄你帮了我们的忙,我们必须得表示一下,这顿饭就木哥请吧,算他跟阳哥的谢,回头我跟鹿鹿再单独请师兄一回,算我俩的谢,行吗?”
欧阳烨默默地看了辛柯一眼,他对他自然是抱有不少的敌意和醋意的,只是昨晚看他的种种表现,只觉得他不过是个有些幼稚的小孩儿,可这两句话说得倒是十分周全,有礼有节,还不卑不亢,客套中又有些不甘示弱的意思,便只得点头笑道:“成吧成吧,我也不图你们一顿饭,但是你这么说了,那我不吃白不吃。”
郑大钱听了辛柯的话,悄悄看了看欧阳烨,便也不再坚持,故作温顺地坐到了辛柯旁边,对薛木道:“那我听小柯基的,你结吧。”
薛木心中琢磨一阵,暗想若是辛柯跟郑大钱一起回请欧阳烨的话,倒也让他稍稍放心,便笑着点点头,转身到前台去了。
结完账,薛木和万朝阳要坐车回昌平,郑大钱和辛柯准备再去逛逛街,欧阳烨将几人送到门口,礼貌作别,没再多说什么,辛柯却问他哪天有时间,方便他和郑大钱请客。
欧阳烨轻轻笑笑,说:“这么认真啊,非要请我吃?那就找个日子口再说,吃顿大的?要不就大钱儿生日?”
郑大钱听言愣了愣,他和辛柯的生日刚好差一天,正适合两人一起单独庆祝,实际上他还在暗自计划着今年两人生日的时候一起出趟门过过二人世界的,要是欧阳烨这么横插进来,难免打乱了计划。
“那也太远了,”辛柯微笑着接话道,“三月下旬了都,要不月底吧,期末考完试,也算个庆祝?”
欧阳烨淡淡地扬了扬嘴角:“行。”
送走几人,欧阳烨独自一人返回家中,自己睡过的床被翻红浪,而两间次卧的床铺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像是昨晚从来没人躺过。
他走进郑大钱与辛柯睡过的那一间,手指轻轻拂过床单,仿佛还能触碰到郑大钱残留在上头的体温,掀开被子轻轻地躺进去,枕头上还有些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道──却已不是他曾经送给郑大钱的大卫杜夫的冷水了,那清凉舒缓的植物清香,而今已换成了温暖厚实的明亮花果香,他侧过头轻轻嗅闻了一阵,识别出这是菲拉格慕的非我莫属。
想到这个香水的名字,忽然让他心中一沉,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忍不住苦笑一声,翻身下床,将枕套被罩和床单一股脑地扯下丢进洗衣机,灌上了两大盖子的洗衣液和消毒液,按下开关,有些颓然地背靠在墙壁上,又点燃了一支烟,怔怔地望着翻滚的床单发起了呆。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陷入这样失魂落魄、无法自拔的状态有多久了,仔细想想,似乎已经有一年不止,再往回追溯,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他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小的时候父母来往的都是同等水准的人家,被送去上的也是挑费极高的私立学校,所见所闻皆是一样的有钱人,便让他以为世界不过就都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直到慢慢长大了一些,和那些狐朋狗友们拿着零花钱开始到外头造作,看着自己的信用卡额度和那些娱乐场所的价单,才恍惚意识到了“有钱”的这个概念。
他的父母将他送到私立学校,本意是为了让他融入一个更高层的社会,从小就能建立起更有价值的人脉,可是他们两个太疲于赚钱,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来指导管教他,而所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对于一个没有什么自制力的孩子来说,他很快就与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们混在了一起,小小年纪便学着抽烟喝酒撩妹打炮,初吻初夜早都在一个个荒唐的夜晚不知丢到了那里,而玩腻了妹子,为了尝鲜也开始学着欺负温柔漂亮的小男生,当把同为男性的美人压在身下侵犯时,那种征服的快感竟比女生更加强烈。
这样花天酒地的日子直到高三,他那糊涂的父母才终于有所察觉,可是为时已晚,以他的成绩,无论想什么办法也不可能考上什么好大学了,唯一的出路只能想办法往国外送。
欧阳烨得知父母的这个计划之后自己有些慌张了起来,虽然那些酒肉朋友们大多都是准备接受父母的安排出国,可是他却对此十分抗拒甚至说畏惧,因为他虽然不学无术,脑子比起旁人却还是清明些的,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能这样胡作非为,不过是因为在这里自己尚且处在一个相对高级的阶层,如果到了另一个国家,天外有天,还不知会过上什么日子。
因而欧阳烨独自焦虑了一阵,研究琢磨许久,决定发挥自己的特长优势,跑去参加了艺考,然后咬牙念了念书,最后竟然也真的搞上了传媒大学的播音系,他的父母一看,传媒大学到也算是个拿得出手的好学校了,倒也没必要再往外送,因而也就放弃了出国的念头,欧阳烨才松了口气,安心去上了学。
然而没想到才办完报到手续,头一天前往军训基地的路上,欧阳烨就碰见了郑大钱,这个彻底改变了他的人。
欧阳烨第一眼看见郑大钱的时候,头一个反应是:哟,有个小帅哥?正要开口搭讪却又忽然愣住:这小帅哥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一直不住地偷瞄了郑大钱许久,皱着眉仔细回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是元旦的时候去靖溪艳遇的那个,当时在连兴城那个寒酸的小KTV里,玩也没的玩,喝也没得喝,勉强喝了几瓶啤酒后又赶上要倒数,他无意间瞥见人群中的郑大钱,只觉得这个男生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个傻白甜,便果断出手调戏了一番,顺便占了个大大的便宜,完了还闹出来一场小型斗殴,却没想到九个月过去了,竟然还能在新的学校碰到,这也实在是太有缘了,因而想也没想便再度主动出了手。
然而令欧阳烨有些意外的是,九个月没见,这傻白甜不但长高了些、好看了些,连脾气也变了好多,像个炸了毛的小猫儿似的,张嘴就龇牙,抬爪就挠人,然而他欧阳烨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姑娘小伙没见过,郑大钱越是桀骜,就偏偏越是激发了他的征服欲,势要把他吃到嘴里不可。
可是世事难料,努力了三个月,劳神劳力,花样百出,这郑小猫儿就是无论如何不肯受降,好几次明明已经看到他就要服软了,一扭脸又铁石心肠了起来,发觉问题的核心在他那发小薛木身上后,立马打算擒贼先擒王,却没料到马失前蹄,吃了个大大的瘪,不但被戳穿了色鬼饿狼的本质,还被揭发了伪装已久的黑历史。
那一回难得的挫败之后,他也确实有些退缩了,薛木和万朝阳拿出一套“爱他你就做零”的理论出来,让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还击,偏偏又大张旗鼓地追了这么久,就这么忍痛放手他又实在不甘心,结果没想到寒假一过,郑大钱竟然把钱还了他,并且斩钉截铁地宣布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欧阳烨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从莽里莽撞的初中,到游刃有余的大学,他什么样的美人没吃下肚过,竟然会彻底折服在这么个傻白甜小处男面前,这不得不让他恨得咬牙切齿,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追到手的念头愈发强烈。
他知道正面的出击很难再有成效,于是默默收敛了在郑大钱面前的表现,留心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试图迂回绕敌、阴谋智取,却没料到郑大钱竟然渐渐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各种社团活动都不再参加,他们本就是不同专业不同学院,没了社团的交集,他更难采取什么行动,因而只好在社交网络上找寻着他的蛛丝马迹,终于在人人网的动态上捕捉到了他沉迷剑网三的这个线索。
对于游戏,欧阳烨并不算是一个爱好者,毕竟现实生活已经足够丰富多彩,二次元的世界对他也没什么吸引力,当初为了追挣大钱也陪他玩过一阵wow,没花几个钱就砸出了两个人一身的装备和坐骑,让他更觉得玩游戏什么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不过既然是为了追求,那么任何手段都是应该尝试的,郑大钱在人人网上自我吐槽地截了他那个秀娘的图,说自己终于还是当了人妖,却不小心把“钱小筝”的ID也给截进来了,欧阳烨又仔仔细细地搜刮了一遍他的状态信息,锁定了区服,便火速地下载了客户端,注册创建了一个天策的角色,在取名的犹豫了片刻,淡定地搭上了“君子爱财”四个字。
钱就是财,君子爱财,我还取之有道。
欧阳烨对自己的这个小心思感到十分得意。
建好角色,去淘宝买了代练,毕业后又包了几回金团,一身的装备又成型了,带他打团的团长也有些意外,没遇到过这么大方的老板,一包就是好几个CD,连忙认下了金主,拍着胸脯说往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
装备是练好了,可是茫茫世界,若想跟钱小筝相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直接就搜他的名字去加好友又未免太刻意,欧阳烨就每天在几个主城和七秀坊之间来回晃悠着,期待着与他的预谋邂逅。
皇天不负有心人,尽管没能当面碰着,他终于却在世界频道看到了钱小筝求拜师的信息,机不可失,他连忙搭上了话,看着一身任务装站在面前的小秀娘,仿佛看见了屏幕那头许久未见的郑大钱。
“你想要帮贡装就叫一声老公。”
几乎是习惯性的本能,欧阳烨打出了这一句调戏的话,却没料到那钱小筝的头顶立马蹦出了一行:“老公~~~~~~~”
早已久经沙场的欧阳烨竟然看着这句敷衍讨好的话心跳了起来,辛辛苦苦追了郑大钱半年,居然还不如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换来一句“老公”。
交易了装备,钱小筝迅速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满级毕业,换上了欧阳烨送给他的这一套校服,欧阳烨心里莫名有些动容,顺势就提出了一起打副本的要求。
在找到钱小筝之前,他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的,因为撩人追人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可是真的和钱小筝组上队后,事情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概因他平日里使用的撩拨技巧,多半依赖于他的长相、笑容和情话,可在这游戏的世界里,这些天赋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没有犀利的操作,即便一身的高级装备他也不过就是个废柴而已。
眼看着组来的三个路人都被气跑了,钱小筝也开始埋怨他,他敏感的自尊心也受到了挑战,立马给那个团长发了求助信息,摇来了三个顶级打手,才挽回了一些面子。
这一小段插曲后,欧阳烨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赶紧趁着钱小筝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之前甩给了他一万金,然后仓皇地逃下了线。
欧阳烨对自己的失态心中有些奇怪,即便是面对这么久也没追到手的郑大钱,他也不该表现得如此生涩糟糕,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举动,恐怕郑大钱误会他是个小学生都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他又忽然福至心灵,既然都已经披上了这样一层伪装,不如干脆就彻底换个手段方法,摆出一副中二少年的样子一点一点接近侵蚀他,他也绝对不会把君子爱财和他本人联系起来的。
打定这个主意之后,欧阳烨故意放低了上线的频率,每天只在晚上上线做一做日常,遇到钱小筝就顺手给他点“零花钱”,多余的话也不多说,营造一种故作高冷神秘的形象,而钱小筝果然也就上了套,主动开始配合他的上线时间,跟他一起做日常、打副本,后来还邀请了他加入他的小帮派、一起建设领地、一起打团队副本。
这样日子一晃又是数月,原本从来不爱打游戏的欧阳烨,竟然老老实实地每天就这么蹲在电脑前头成了个游戏玩家,尽管技巧操作始终没有什么进步,却和钱小筝的关系日渐亲密,虽然网线那头的郑大钱并不知道他就是君子爱财,可他却每天听着郑大钱老公长老公短的十分受用,但是令他有些纠结的是,他越沉迷于这种虚妄的亲昵,越是不知该如何向他坦诚自己的身份,只能不管不顾地盲目享受着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喜欢。
然而大二一开学,钱小筝毫无预警地消失了,尽管欧阳烨知道郑大钱就住在离自己不远的另一栋宿舍楼里,但是他不敢亲自去寻他,在游戏里也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去找他,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以为的套路算计郑大钱,实际上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反而沉溺在了郑大钱的手掌心中。
魂不守舍地在游戏里又苦等了两个月,终于在一个夜里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他看着那个亮起的头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钱小筝毫无预警地就像他坦白了自己的性别和取向。
欧阳烨一时竟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他明明知道钱小筝就是郑大钱,他也一直努力地在接近他讨好他,就是为了能迂回地走进他的心里,可看到他这样的坦诚,竟让他有种梦想幻灭的错觉。
他半气半恼地向钱小筝发起了挑战,两三招就把那娇弱的秀娘击败在了自己的长枪下,他打出那句“你输了所以你还是我老婆”的时候,竟有些无从判断这究竟是自己的表现出的中二假象还是发自肺腑地恐惧和不甘。
而也是那个晚上,郑大钱彻底向他敞开了心扉,看着他一字一句叙述着他们两个的故事,欧阳烨呆呆地坐在屏幕前头,竟然有些恍惚。
欧阳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性经验却是相当丰富,他喜欢调情,喜欢暧昧,喜欢寸寸皮肤的接触,喜欢高潮射精的快感,但是爱情,对他来说却好像有些模糊遥远,在他经历的许许多多的性伴侣中,他能分辨哪个是生涩的、哪个是笨拙的、哪个是放荡的、哪个是温顺的,却无法分辨,哪个是喜欢他的,哪个是他爱的。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不过是胜负欲作祟,被性欲驱使着一步一步走歪了自己的风流纨绔的路,莫名其妙变得如此专一执着,忠贞诚挚得令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自拔、或许对郑大钱动了所谓的真情的时候,他也觉得这是对自己风流过往的一种讽刺和奚落,却始终未曾从郑大钱的角度去考虑过他的感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8
他从前不能体会,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喜悦,害怕一段人是怎样的不安,爱上一个人却又必须拒绝一个人是怎样的痛苦和纠结,可看着郑大钱那一行一行没完没了的述说,他的心竟然也跟着疼了起来,他为了郑大钱的难过而难过,为了自己的对他的伤害而自责,为了郑大钱终于想通要重新开始而不甘和懊悔。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曾经荒唐的一切,如果他和郑大钱一样是一张白纸,那么郑大钱是否就会坦然接受他,和他好好相爱呢?
“我不管你跟不跟别人在一起,在游戏里我就是你老公,你以后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晚安。”
他丢下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仓皇地下了线,他知道郑大钱好不容易决定摆脱他想要再次出发,他不该继续阻止,不该继续拖着他沉沦,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还是想要得到他,但现在想要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
他也默默地在手机上装了那个交友软件,看着附近列表里焕然一新的郑大钱的模样,却始终不敢给他发送任何消息。
郑大钱开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密友,事无巨细地向他倾诉着每天碰上的形形色色的人,他看着这些荒唐奇葩的人出现在郑大钱的生命里,自己却只能做个过客旁观,每一次的闲聊,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磨着他那颗刚刚生长出来的心。
终于,那个小师弟辛柯出现了,欧阳烨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钱小筝的头像在那一晚后一直都没再亮起。
跨年的夜里,哥们儿请他去KTV玩,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他这一副颓唐的样子了,劝他说席间会有很多大一的小美人到场,绝对能让他重燃生活的激情,他听了这话心中却更加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对小美人什么的也没了兴趣,他的心里除了郑大钱竟然什么人也容不下了。
但他也知道,跨年的晚上郑大钱一定是会去和那个师弟约会的,他一个人空等在游戏里也是徒劳,便只好答应了哥们儿的要约,换了衣服出了门,却没料到,该遇到的,终究还是会遇到。
他已经有半年未曾和郑大钱打过照面了,他比从前帅了许多,瘦了许多,也高了许多,那个师弟站在他身边,虽然比他矮了两公分,看上去却也是十分的登对。
郑大钱见到他的时候脸色一变,随即便恢复了镇定,故作大方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辛柯。”
男朋友,欧阳烨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知道郑大钱不是这种人,才认识不过一两周,便用上了“男朋友”这个称号,他知道他这是故意叫给他听、做给他看的,而他,也只能面带微笑地听着、看着。
那一个晚上,每一秒都是对他极致的折磨,尽管他努力地和身边的人嬉笑怒骂,眼睛余光却一直落在拥在一起厮磨亲吻的郑大钱和辛柯的身上,内心的妒火几乎让他烧成灰烬。
零点一过,郑大钱与辛柯大家的欢呼起哄声中离开了包厢,他也在没了兴致,独自走进了网吧,打开客户端,盯着自己那个木头脸的天策,脑中却全是郑大钱与辛柯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画面。
那一通电话之后,他告诉郑大钱他会等他,郑大钱却狠狠地骂了他,他与郑大钱曾经朝夕相处,曾经亲密无间,曾经只差一步就终成眷属,尽管郑大钱总是在凶他、打他、提防他,却也从来没有这样开口骂过他。
他删除了自己的角色,他知道郑大钱已经彻底厌恨了他,他纠缠折腾了他两年,尽管他不愿放手,却也不得不止步了。
只不过,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痛苦,还要困难。
他删除了角色、删除了游戏、删除了社交网络上与郑大钱所有的关联,却无法轻易地一键删除对他的想念和歉疚,他努力打起精神去玩社团、去做实践、去认真上课、去买房装修,他想尽办法让自己积极繁忙起来,却在每个疲倦地晚上对郑大钱愈发地渴望。
那些酒肉朋友们从未认真关心过他,此前颓废不堪的时候也都任他堕落,而今见他又试图振作起来,便又开始拉着他到处攒局泡帅哥,他也尝试着和他们重新回到花天酒地的日子,可是无论眼前看到多么天上绝无的人间尤物,心里却仍然只有郑大钱一个。
他每天晚上痛苦得无处宣泄,只能闭着眼睛幻想着郑大钱,然后一次次的抽搐痉挛,再颓然睡去,直到某天才猛然惊觉,为了郑大钱,他这样一个花心成性的人,竟已有两年多未曾沾过荤腥,他嘲笑了自己许久,不知这是不是报应。
而今,那沾染过郑大钱的气息的床单正在洗衣机里被反复蹂躏冲洗着,他的心却也像是被一把大手反复揉搓着,闷得很,痛得很。
漂洗甩干过后,床单会洗去所有郑大钱留下的痕迹,而他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郑大钱的影子了。
第八十九道题 想到达明天现在就要启程
期末考完试后,欧阳烨如约赴了辛柯与郑大钱的请。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一个均价颇高的淮扬菜馆,虽然即便价位再高,对欧阳烨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但是辛柯却坚持一定要选这家,并且提前和郑大钱打好了商量,这顿饭钱由他来掏。
郑大钱对此略有些无奈,他当然明白这是辛柯争强之举,想要在欧阳烨面前充一充大方,他并非看不出来欧阳烨眼中若有似无的爱意和不舍,也知道辛柯对此同样有所察觉,他更清楚辛柯担心他对欧阳烨旧情未了弃他而去,可在他看来这份担心实在杞人忧天,即便欧阳烨在他心里仍有着抹不去的阴影,他也相信自己不会为了他而放弃辛柯的──只是这话对辛柯却不能贸然开口,否则便有些此地无银之嫌,所以也只能默默任由辛柯安排去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若不是上菜慢了些,恐怕半个小时就结束战斗了。
郑大钱是北方人的胃口,对于清鲜细致的淮扬菜只能是偶尔一吃图个新鲜,而欧阳烨更是打小吃遍了山珍海味,这些佳肴摆在他面前也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因而尽管辛柯尽心挑选了好几样名吃细点,两人也都不过随便吃了几口,每道菜都剩了小半盘。
没有什么食欲,就不免得多聊几句天,只是郑大钱与欧阳烨已有近两年没有好好说过两句话,辛柯与他更是完全陌生,其实按照欧阳烨的性格,若是想打开话题,他倒是也有这个天赋,可是当着辛柯的面,他却并不想喧宾夺主,郑大钱平日里也一向是负责活跃气氛的那一个,但面对眼前这两个人,他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合适,只有辛柯一个劲儿地在介绍着各式菜肴,话多且密,不痛不痒。
“最近还玩儿……WOW吗?”欧阳烨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聊起了游戏,却也没敢轻易提起剑三。
“早就不玩儿了,”郑大钱淡淡地答道,“之前玩儿过一阵剑三,后来也a了,最近偶尔打一打LOL。”
“师兄你也打游戏的啊?”辛柯自然地插话道,“你玩什么的?”
“嗯……”欧阳烨盛了一勺冷掉的鸡汤送入口中,垂目答道,“我也很少玩儿,打过一阵WOW,也玩儿过几天剑三,现在没什么可玩的了。”
“你也玩儿过剑三?”郑大钱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
欧阳烨抬眼看了看他,笑笑答道:“大二的时候,也没玩儿多长时间。”
郑大钱默默点了点头,以他对欧阳烨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爱玩游戏的人,他倒是有些好奇他怎么会跑去玩了剑三──只是再好奇,他也强忍住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冲动。
“我刚认识鹿鹿的时候他也玩剑三呢,”辛柯瞧了郑大钱一眼,又接话道,“我那阵还说回头跟他一块儿玩儿,但是他不让,说他在游戏里有仇家,我要是玩会跟他一起被追杀的,所以后来就陪我打DOTA、最近也改玩LOL了。”
欧阳烨淡淡地笑了笑,知道辛柯是在拐弯抹角地向他炫耀,心中却暗道:他不让你玩可不就是怕我追杀你么。
一餐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晚饭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此前还剑拔弩张的郑大钱,也在这两回的接触后渐渐冷静了下来,面对欧阳烨也没有那么咬牙切齿的厌恨了,而欧阳烨看着郑大钱,尽管心中半是甜蜜半是苦涩,脸上却也只挂着淡淡的微笑,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辛柯倒成了三人中最活跃的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组局介绍这两人认识。
与欧阳烨作别后,辛柯与郑大钱则趁着夜色又在学校附近闲逛了起来,腊月天的晚上,北风吹在脸上生疼,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倒是方便了他们两个光明正大地拉起了手。
“鹿鹿,你们原来一块儿玩过游戏吗?”辛柯佯装随口地问道。
郑大钱歪头瞅了瞅他,笑笑说:“吃醋?”
“我哪有那么小气……”辛柯眼睛乱瞟,“就随便问问。”
郑大钱忍不住又笑了笑,说:“玩儿过,他追我的时候,我打wow,血精灵术士,他就建了个巨魔猎人。”
“那他玩得好吗?”辛柯又问。
“不好。”郑大钱如实答道,“他根本不是玩游戏的人,就知道砸钱包团买装备,然后就拉着我四处看风景,活活把我逼成一个风景党,虽然wow的风景确实挺不错的吧,但是他那个巨魔也太丑了,一点儿也不浪漫。”
辛柯听言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是不是还是爱玩这种RPG的游戏啊?——比起LOL和DOTA?”
“嗯……”郑大钱想了想,说:“要是这么说的话确实还是喜欢那种,不过现在都一样,没什么瘾头,而且做视频那么忙,也没什么时间玩游戏了,LOL什么的,一局半个多小时,休闲休闲倒是挺不错的,WOW那种,一玩儿一不小心就通宵了,没那么多工夫儿。”
“那要是我想玩呢?”
“啊?”郑大钱有些意外,转头看了看辛柯,“你想玩WOW?”
辛柯抿着唇想了想,说:“我想玩剑三……之前不是跟你说好了要陪你玩的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39
“玩儿什么剑三啊……”郑大钱笑了笑,“我都一年没玩儿了,好像新出了好几个门派,各种系统都改了,我都不会玩儿了,你玩儿啥?”
“那说好的我陪你玩,最后就变成你跟我打LOL了,多不公平啊,”辛柯坚持道,“玩吧玩吧,反正马上就放假了,没事就玩玩呗,我也有同学玩剑三,我看图还挺好看的,我陪你当风景党,那人物肯定比巨魔好看。”
辛柯心直口快,三言两语就暴露了本心,郑大钱知道他这是迟来的嫉妒和不甘,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行行行,玩儿就玩儿吧,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木头他们学校社团在剑三也有工会,还有人能罩着,回去我就问他在哪个服,陪你玩儿。”
“怎么是陪我玩呢?不是我陪你玩吗?”
“好好好,谢谢您嘞,谢谢您陪我玩儿嘞!”
SUN薛木:依法沉迷的剑三工会?我帮你问问吧,我们都该退休了,早都不管这事了
ONE:念破
SUN薛木:?
ONE:念奴娇破阵子互通服
SUN薛木:你确定?
ONE:我亲自建的号好吗
长脖儿鹿:妈耶,小日哥哥你是帮主吗?
ONE:帮主的号是我的,但是我不怎么玩,账号密码游戏部的部长都有,谁需要就用了
短腿儿柯:哇那可以求带吗
ONE:可以,我跟他们说一声
SUN薛木:你们怎么突然又要玩剑三?
短腿儿柯:履行我的承诺
SUN薛木:?
长脖儿鹿:某些人忒爱吃醋[嘘]
SUN薛木:??
长脖儿鹿:never mind
短腿儿柯:木哥阳哥你们要不要一起玩呀寒假
长脖儿鹿:对啊,要不一起,人多力量大
ONE:我的号早毕业了,不在一个水平,怎么一起
长脖儿鹿:建个新号呗
ONE:没工夫
长脖儿鹿:[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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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脖儿鹿:毒哥好美啊有没有
SUN薛木:擦,有点心动
短腿儿柯:来!!!
ONE:?
SUN薛木:哪个门派比较强啊?
长脖儿鹿:唐门!!!最新出的强力炮哥!!!一发入魂!跟毒哥官配!!!木头快来跟我组CP好吗好的!!!
短腿儿柯:???不是要跟我组CP吗?
长脖儿鹿:[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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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脖儿鹿:[图片]
短腿儿柯:鹿鹿你哪来这么多18x的同人图。。。
SUN薛木:可以
ONE:???
短腿儿柯:???????
SUN薛木:炮哥可以的,适合本攻
ONE:呵呵
SUN薛木:怎么的
ONE:挺好的
ONE:[图片]
短腿儿柯:卧槽
长脖儿鹿:卧槽
SUN薛木:。。。。。。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0
长脖儿鹿:还有这种邪教?
短腿儿柯:阳哥你是大师吗
ONE:嗯
SUN薛木:变态
ONE:施主,再造杀业,贫僧就要惩罚你了
长脖儿鹿:ew
短腿儿柯:阳哥。。。
SUN薛木:你素材做完了吗?明天就是死线了
ONE:早做完了
短腿儿柯:anyway。。
短腿儿柯:那要不我玩个藏剑吧,玩个双马尾萝莉怎么样
SUN薛木:什么趣味。。。
长脖儿鹿:你玩天策吧,军爷多帅啊
短腿儿柯:我觉得军爷还不如军娘帅
长脖儿鹿:不要再暴露你的假1本质了好吗
ONE:我准备建个花姐
长脖儿鹿:。。。。。。
短腿儿柯:。。。。。。
SUN薛木:。。。。。。
四个人却没完没了地讨论了好几百条,终于赶在客户端下完之前各自确定了要建的角色。
薛木建了个唐门成男,ID叫“毒的炮”;郑大钱建了个五毒成男,ID叫“炮的毒”;万朝阳建了个万花成女,ID叫“姐一笔戳死你”;辛柯建了个天策成女,ID叫“姐一枪扎死你”。
四个长的也差不多名字也差不多的男男女女,就这么浩浩荡荡地闯出了稻香村,飞檐走壁,陆续摔死。
这一个寒假过得轻松愉快,薛木仿佛找到了当初玩梦幻时的快乐,说到底他还是跟郑大钱一样,更喜欢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而且剑三的游戏画风也让他看得更顺眼,一不小心还真让他像个孩子一样沉迷在了其中。
辛柯和万朝阳作为MOBA游戏爱好者,还是体会不到太多RPG的乐趣,不过万朝阳对游戏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便没有玩的很投入,照样也是很快就成就了一身高级装备,而辛柯虽然不及他出色,认真玩起来却也并不像当初的君子爱财一样拖郑大钱的后腿,不论是日常的五人大战还是每周一轮的团队副本,英姿飒爽的军娘长枪一挥,从来就没有拉不住的仇恨。
不知不觉又迎来一个新的学期,换届大会之后,万朝阳与薛木也彻底卸任,告别了这个一手创立起来的电竞社团,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事业、游戏和学业三件事上──没错,游戏也正儿八经地排列在了事业和学业中间、甚至是排在了学业前头。
大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只剩了两门专业必修课要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学生们查漏补缺完成培养方案上头的选课安排以及比较重要的学年论文,除此之外,已经有不少学生已经开始准备复习司法考试了。
薛木当初也是从三月份就开始复习的,暑假也没有回家,整整做了半年的题,最终考了四百二的高分,这回再来,他是不打算再那么玩命了,一来自己有了更好的基础,不必再那么紧张,二来三百六十分,过线就有证,就算考再高的分,除了在社交网站和简历上炫耀炫耀也没什么多余的用处。
实际上,薛木早已打定主意不再做律师了,因而也考虑过究竟还有没有必要参加这一回的司考,不过说到底,毕竟也是又重读了三年的法律,还是有了不少修正发展的新的法律,考个资格证下来也是对自己的肯定,更何况即便他不需要这个肯定,万朝阳也得拿下来给他的家里人交代。
期末考试结束了一周后,游戏里头薛木四人都已经打出了一整套的烛天装,并且拜万朝阳的欧皇气质所赐,摧城、鸿雁、浴凰、孔雀羽都到了手不说,甚至连蝎心忘情、八相连珠、雪凤冰王笛也都收入了囊中,这个版本里他们几乎已经是无欲无求了。
郑大钱找到了一家传媒公司的实习机会,薛木和万朝阳便决定借此机会暂别游戏和节目,经过提前与多方做好的沟通协商,暂停了SUN的节目更新,将联络安排客户资源的工作委托给了辛柯和蔡薇处理,正式开始闭关复习。
蔡薇这一年以来一直默默地观察学习着薛木对于各种客户和资源的分配统筹,早就跃跃欲试想要实践一下了,借此机会恨不得大展身手,薛木也看得出她的野心,便向她许诺如果他复习的这三四个月各项工作她都能处理安排后,他便会考虑她之前提出的入伙的请求。
辛柯其实没有蔡薇那么强烈的野心,他一直以来只是把节目的事当做业余的兼职还有和朋友、偶像的互动,他对自己的专业还是有一些坚持和向往的,始终希望进入媒体行业,因而给薛木代班的事他便交给了蔡薇来主要负责,自己照旧担任策划和协助工作。
郑大钱和辛柯的想法有些相似之处,尽管他谈不上热爱自己的专业,但他也没把游戏节目这事当成将来要做的正经工作,从他的角度来看,还是认为学了什么行当,就该从事什么职业,否则就白瞎了几年的大学了。
其实在暑假实习之前,他也是考虑过考研和留学两条路的,这两年和薛木万朝阳一起做的节目让他攒下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他家里的情况也并不需要他赶快毕业入职挣钱,对他来说如果能继续在学校晃荡两年自然也是更舒服的事,但是高三要命的苦熬和大学三年的疯玩早已把他努力学习的意志消磨殆尽,绩点不够基本堵死了出国的路,要想考研他也实在狠不下心再去复习半年,因而最终在大三结束后就选择开始了实习生涯。
逍遥快活的前半年就在入夏之后悄然结束,薛木和万朝阳面对浩瀚题海,很难再露出徜徉在游戏海洋里的笑容,郑大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社会,面对形形色色喜怒无常的前辈老板和客户,每天都谨小慎微地努力适应和学习,蔡薇和辛柯接手了薛木的工作后才发现这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一面要考虑客户的需求一面又要协调各方博主的能力和意愿,总是一个粗心就闹得几方都不愉快。
炙热的骄阳灼烤在每一颗疲惫的心上,好像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不得不开始长大,面对着越来越多的考验和磨练,但这却又非像在游戏中一样,失败后就难有轻易再来的机会。
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过,七月流火,秋风乍起,新的学期如约而至,大学已走到最后一个学年,薛木和欧阳烨走出卷四的考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于考试结果,他们两人都有着充足的自信,只是这最后一项重大的任务已经交付,面对未来却又似乎有些彷徨了起来,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再也没有了任务指引的NPC,一切人生的决定,都要他们一起来谨慎地抉择了。
电话适时地响起,贺冬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恭喜呀木木,终于考完啦,可以放松一下啦!休息休息,是不是该准备考研了?”
“我们……不打算考研了。”
“啊?哦……那是要申请出国,还是要开始实习了?”
薛木抬眼看看万朝阳,万朝阳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们可能……有点别的想法。”
下篇 梦之远方
第九十道题 我相信未来其实并不远
一周之后的礼拜六下午,薛木与万朝阳将郑大钱、辛柯和蔡薇三人约在了著名的车库咖啡,尽管大多在汇聚在这里的都是渴求投资的初期创业团队和亟盼种子项目的天使投资人,对于这几个生涩的大学生来说,似乎并不能发挥这个办公合作平台的最大功效,但薛木还是坚持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这里,因为他知道,这次小型的会议意义重大,或许就会是他们创业生涯的第一次大会。
“创业?!”郑大钱听到薛木口中蹦出来的这两个字惊得几乎跳了起来,附近的人若有似无地瞟了他一眼,这方圆一百平米内创业者恐怕有二三十个,大家也并非被他惊呼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不过是嫌他太咋呼而已。
“你小点儿声儿……嚷什么呀……”薛木皱了皱眉,郑大钱的这一声嚎,让他也有点失了底气,他瞄了瞄辛柯,却见到他脸上也是写满了迟疑和意外。
“拿什么创业?创什么业?”郑大钱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诧,“开律师事务所你们要?”
“……”薛木无语,“开律所我找你们干嘛?说的是游戏这事……”
“我加入!”蔡薇迅速兴奋地举起了手。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1
“什么玩意儿你就加入?”郑大钱扭头看了看他,“你知道要干嘛吗?”
“游戏的事嘛!”蔡薇眼睛里冒着光,“干嘛都行!只要木哥有想法,我就都跟着干!”
薛木稍稍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他们三个之中最无条件支持他的竟然会是蔡薇,但无论如何,有人支持,还是让他稍稍放了些心。
“先等会儿先等会儿,”郑大钱扬了扬手,“你先说,到底是要干嘛,我们听听。”
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万朝阳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心里踏实了些,喝了一口咖啡,开口道:“创业这个事儿呢,核心肯定是关于游戏的,至于具体的业务模式,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我目前想到的是两种路线,一种是专做SUN这个节目,另一种就像咱们这一年的工作一样,综合管理经纪各个视频节目。”
“我无条件支持木哥!”蔡薇再次举起了手,“只要是你做出的决定,哪种方案我都同意!”
“呃……”薛木挠了挠鼻子,“那你有没有想法?”
蔡薇听言,转了转眼珠,说:“我来了之后就做过两三期单独制作的SUN的节目,后来就一直是在多方合作,所以这两种我不太能分辨优劣,所以我还是不发表意见了吧?”
“哦……”薛木点点头,“也对……那……大钱儿?”
“啊?我……”郑大钱被点到名,心中有一丝尴尬,扭脸看看同样有些纠结的辛柯,明白了他也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又抬眼瞧了瞧薛木,捧起杯子送到嘴边,要喝不喝,欲言又止。
“怎么了?”薛木微微蹙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吧!”
万朝阳默默看着郑大钱,心里暗道果然和他猜的一样,郑大钱并没有打算和他们一起做游戏的事。
实际上在和薛木初步讨论的时候他就提出了这一点,他愿意陪着薛木不管不顾地拿青春去赌明天,别人可未必也能做到,只是薛木却对此信誓旦旦,声称他比他更了解郑大钱,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玩着游戏把钱赚了,对于这个创业的想法是绝对会支持的,然而就眼前这境况来看,万朝阳知道还是他眼力更胜一筹。
“你是不是不想干啊?”万朝阳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郑大钱眉心一跳,连忙说:“啊我也不是……不是不想……”
薛木心里一沉,这话说得表面上是在否定,实际上却很明白不过是在客气而已,他看了看郑大钱犹疑闪躲的眼神,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玩游戏吗?一边能玩游戏一边能赚钱,多好啊,你有什么顾虑?”
薛木不太能接受郑大钱的拒绝,要知道当初他告诉郑大钱万朝阳成了上市公司股东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那么艳羡,就想抱着万朝阳的大腿鸡犬升天,而今这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他却竟然退缩了?
“木哥啊……”辛柯知道郑大钱不好意思拒绝薛木,便代他开了口,“这个……咱们一块儿做SUN的节目也好,一起协调那些博主一块儿做视频也好……这个都可以当做业余的兴趣爱好,不过我跟鹿鹿……其实都还是想做传媒的……嗯……没想把游戏这个事儿当做全职的工作……”
薛木听了辛柯的话,又拿眼去看郑大钱,郑大钱只一味地回避他的眼神,却不想正面回答。
万朝阳苦笑两声,拉了拉薛木的胳膊,说:“大钱儿不好意思跟你说不干,你干嘛还非逼他呀?”
“我不是……”薛木甩了甩手,“大钱儿,你真不愿意?”
“呃……”郑大钱捧着咖啡挡住了半张脸,还是不得不直视了薛木的眼睛,“我……我爸妈也不能同意啊对不对……”他只好把家人搬出来了当挡箭牌。
薛木抿了抿嘴,仍不死心:“干传媒多累啊!动不动就得通宵,天天看甲方脸色,政策一会儿一变,合同说终止就终止,尾款一拖就是一年,不管是周末过年还是节假日,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是加班赶稿,有什么可干的?”
郑大钱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你看你也承认是这样对不对?!”薛木强势转移了话题。
郑大钱迟疑片刻,心中陷入纠结。
实习这三个多月虽然没干那么多的活、承担那么大的压力,可是耳听眼见也确实如薛木所说,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个个都像吃了炸药一样浑身冒火。
但是闲下来的时候,各个传媒之花又都优雅做作地在办公室一起品下午茶聊八卦,好像周身都散发着ps过的柔光,仿佛上一秒还硝烟弥漫的战场此刻都已付作笑谈。
郑大钱在这家小公司待了这么久,也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若将来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在他看来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甚至还有些向往。
“我……”郑大钱舔了舔嘴唇,“我还是……现在这干着吧……我感觉干得还行……”
听了郑大钱这话,薛木像是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去了,尽管有很多事他都站在上帝视角能往后多看好几年,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左右别人的意愿,他无力地看了一眼辛柯,问道:“那你也一样呗?”
辛柯尴尬笑笑,说:“需要我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薛木无力地摆了摆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再言语,蔡薇却有些慌了,他是借着郑大钱的关系才打入这个团体的,如果现在郑大钱退出,她恐怕也有些难以立足,忙问道:“那……那……我们……三个做?”
万朝阳听言,转头看看薛木,薛木狠狠地把杯子一撂,报复似的说:“做!那就咱们三个做!”
尽管和蔡薇已经一起合作了一年多,可见过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在薛木和万朝阳的眼中仍只是个长得还行、配音很厉害的妹子而已,当然薛木还知道她对做节目的事十分上心,也一直希望能成为分成的合伙人,在复习司考的期间,她代班薛木处理的工作也算有条不紊,因而薛木才认真考虑了拉她入伙的事,只是没想到,郑大钱和辛柯拒绝了创业的提议,到最后却只剩了他们三人。
面对骤然损失的两员大将,薛木也有些一筹莫展,虽然这一年多以来他负责的主要工作都是协调统筹多方博主的客户资源分配,但就SUN的节目来说,一直进行声音出演的始终都是郑大钱,现在既然决定以全新的形式认真创业,那么郑大钱自然不能再以任何帮忙的方式加入合作,同样,辛柯负责的策划工作也没了接班人。
蔡薇此前没有在SUN的节目中单独负责什么内容,而是更多地协助薛木联络协调,同时以网配CV的身份及时客串代班各种出现意外情况的视频节目,万朝阳自然是负责节目素材和核心内容,薛木负责后期的制作和整体统筹,但梳理下来一看,而今剩下他们三个人,竟然连一起完整的节目都无法从头到尾地做下来,实在有些尴尬。
江湖配音心忧:这样的话,要不咱们干脆就不做SUN了,专门统筹up主和客户资源怎么样?做个经纪公司似的
ONE:不做SUN。。。我干嘛去
SUN薛木:嗯,SUN必须得保留
江湖配音心忧:可是大钱都退出了。。。怎么做
SUN薛木:虽然之前的配音一直是大钱,但是毕竟SUN本人还是朝阳,实在不行以后就朝阳自己配吧
ONE:我要是自己能配之前不就不用找大钱了吗
SUN薛木:早晚你得自己配,将来直播了上哪给你找配音去
ONE:直播?我上哪儿直播?CCTV还是BTV啊?
SUN薛木:。。。。。。
江湖配音心忧:就算是配音的问题解决了,策划怎么办?我写策划水平实在不行啊
SUN薛木:花钱,找人
ONE:花多少钱
江湖配音心忧:上哪找人
SUN薛木:既然是创业,就要有资本投入,有了资本,就要灵活运用,不可能还像之前一样什么全都靠咱们自己,花钱找人这个问题有这么难理解吗?招聘网站发信息,社交网络发帖子,给钱总会有人来的
江湖配音心忧:我们要投入多少资本?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2
SUN薛木:这才是咱们创业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我跟朝阳现在的积蓄有十万,这周回家分别跟家里商量借钱,如果借不出来,这十万就是保底的,你看你准备出多少
江湖配音心忧:我没有什么积蓄。。手上不到一万块。。不过认真创业的话,我应该能跟家里商量看看
SUN薛木:薇薇,咱们现在的创业是认真的了,不像是之前的业余小打小闹,也不能像我们原来三个写的合同那样随便约定约定分成就得了,从决定要做开始,每一项可能都要花钱,所以必须要有真金白银的人民币投入,所以你要想清楚,能不能真的跟我们一起做
江湖配音心忧:木哥,我绝对是要跟你们一起走到底的,你就说吧,要多少,我跟家里谈
SUN薛木:我们的想法是咱们三个四比四比二
江湖配音心忧:那最少也要两万五呗
SUN薛木:对
江湖配音心忧:行,我先跟家里商量着,你们确定了最终的数之后,我再跟他们说
SUN薛木:好的
江湖配音心忧:木哥阳哥加油,多要点儿钱[偷笑]
SUN薛木:憨笑
ONE:[OK]
锁上手机,薛木和万朝阳都刚好各自走到了家门口,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坚定地推开了门。
第九十一道题 你是我最美的相信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贺冬兰一面夹着菜,一面歪头看着薛木,“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
“嗯……”薛木捧着饭碗,默默点了点头,“是有点儿事儿。”
“关于未来计划的?”贺冬兰拿起遥控器调低了音量,“上回你就说有什么别的想法,神神秘秘的又不说明白,现在准备说了?”
“等我爸回来吧,”薛木抬头看了看时钟,“等他回来跟您俩一块儿说。”
“他喝酒去了,回来还不知道几点,而且肯定喝多了也说不了,”贺冬兰又道,“你先跟我说吧。”
薛木想想也有道理,抿着嘴犹豫一阵,抬眼道:“我想跟您俩借钱。”
贺冬兰稍有些意外,却仍淡淡问道:“借多少?用途?”
“越多越好……我打算创业。”
“创业?”万树青愣了愣,缓缓撂下了饭碗,“创什么业?律师事务所?”
“不是……”万朝阳有点无奈,为什么所有人听到创业都会想到律所,“就是我跟薛木之前做的那个游戏视频的事……”
万树青皱了皱眉,“这个东西……怎么创业?到底什么意思?”
“嗯……”万朝阳也放下了筷子,“您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打算开一个公司,以公司作为责任主体来制作一个网络视频节目,这个节目的核心内容是我来负责的,具体来说就是一些游戏的攻略、实况、解说之类的,盈利方式一部分是考视频的点击订阅分成,一部分是考广告商的赞助……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贺冬兰微张着口,眉头一点一点拧到一起,虽然解释得倒还算简单明了,但这远远超出她的经验范围的事项让她难免有些心中打鼓。
“其实我们已经算是比较有经验的了,”薛木继续解释道,“这个节目我们从大一寒假就开始做,到现在也有快三年了,节目的口碑品牌已经有一些基础了,盈利能力也不成问题,我俩现在就靠这个已经赚下来十多万了──当然俩人三年十多万是不算多,可是那我们还在上课啊这那的,这学期开始,除了毕业论文,学校里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全心全力地做这件事,肯定……没问题!”
“你这个……”贺冬兰在脑中措辞一阵,“这个创业项目……有没有做过市场调研?”
“调研什么?”薛木反问道。
“嗯……”贺冬兰其实对这些也是一头雾水,她只能凭借自己道听途说的一些概念试图验证,“就是……你这样的节目,市场上有多少?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将来前景怎么样?之类的……”
“现在这样的节目确实不少,”万朝阳淡定答道,心中暗自惊叹薛木果然厉害,早就想到了万树青会问到这些问题,也提前和他一起做足了准备,“去年我姥爷住院那阵,薛木他们联合了我们签约的那个网站其他博主一起合作,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虽然大家彼此是有竞争关系的,但是视频节目这个事的核心卖点是独创性和原创性,每个人都会尽量做到与众不同,开辟自己独有的领域,所以这个市场环境不算恶劣,现在还应该算处在野蛮生长、快速发展的上升阶段,我们其实如果能更早的进入就能更快地占领先机高地,之前上课比较忙做不到,现在必须得抓紧了。”
“哦……”万树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于万朝阳打算创业的想法,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但见万朝阳如此言之凿凿,实在有备而来,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他无意识地端起饭碗,又迟疑一阵,转头问道:“你跟薛木,你们打算俩人合伙?”
“还有个女生,叫蔡薇,”万朝阳道,“大钱儿他们学校的,学播音的,比我们小一级。”
“小一级?那不刚上大三?就能弄这个来了?不用上课?”
“时间问题我们再慢慢协调,我们计划是四比四比二,主要还是我跟薛木负责,而且我做前期薛木做后期,也不一定需要她一直跟着,最重要的是公司弄起来之后有了钱,就可以请专业对口的人来负责更多细节的内容嘛,比如财务啊、人力啊、行政啊各种的。”
“那你们需要多少钱?”贺冬兰蹙眉问道。
“看您们能拿多少吧,”薛木答道,“一万不嫌少,一百万不嫌多。”
“……”贺冬兰抿了抿嘴,“你总得给我个数吧?”
薛木转了转眼珠,说:“现在最低注册资本是三万,我们肯定已经够了,但是考虑到后面需要的支出投入,我觉得五十万注册资本比较合适,扣去我俩现在攒的十万,算下来我这边就要拿……十五万吧。”
“十五万……”万树青握着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当然不是必须要这么多,这算是个上限吧,”万朝阳看出万树青的尴尬和迟疑,连忙补充道,“我就是跟您说一下,您要是拿不出来,我们现在手头上的也可以先弄着。”
“薛木他家也出十五万?”万树青问道。
“我们是这么商量的,不知道他家能不能同意。”
万树青默默点了点头,忽然放下碗筷,起身回了卧室,片刻之后回到饭桌上,将一个存折放到了万朝阳面前:“这是我给你攒的将来买房结婚用的钱,有差不多三十万。”
万朝阳微微吃了一惊,万树青的月薪也不过几千块,即便一直兼职带课,也不知多久才能攒下这么多钱,他拿起存折看了看,动了动喉结,抬眼看向万树青,说:“我……我拿十五万……然后给您写个借条。”
“写什么借条啊,”万树青笑了笑,“钱攒着可不就是给你的吗?三十万你都拿了吧,就算开公司只用十五万,你平时不生活了?”
万朝阳看着万树青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无比沉重,反问道:“那您就不怕我……都赔干净了?”
万树青听言又爽朗一笑,说:“赔了就赔了呗,这是你的老婆本儿,我给你攒是攒够了,你赔干净了娶不上媳妇儿也是你自己的事儿,就甭找我了到时候。”
万朝阳听了这话,愈发觉得心中不安,他与薛木至今交往已有四年,万树青却仍做着等他娶媳妇的梦,他一直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清楚这事,但又似乎总没有恰当的机会,现在既然他又提起,似乎本是个就势切入的话头,可是这存折拿在手上,他又实在说不出口。
“拿着吧,”万树青见万朝阳面色纠结,便轻轻一笑,“你从小儿就有主意,办事儿都比我都还果断,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指望你们真的能赚什么大钱,但是男孩子,有这种想闯一闯的想法,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拖后腿呢?钱没了可以再赚,青春小鸟一去就不回来了,我可不想你将来一直后悔,想着如果当初、如果当初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3
万朝阳内心感动得跌宕澎湃,可面对万树青,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只能红着脸说了句:“谢谢……”
“三十万?!”薛木得知这个数目之后完全目瞪口呆,说实话他对万朝阳是没抱多少希望的,万树青一个单身父亲,在靖溪二中教音乐,那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父子两人的饮食起居,平时还要孝敬万朝阳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创业这个想法他不竭力阻止便已经阿弥陀佛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如此果断地拿出这么多钱来。
“你那儿怎么样?”万朝阳举着手机躺在床上,视频聊天窗口里的薛木看起来比他还要纠结。
“吃饭的时候跟我妈说了,我爸今天出去应酬,刚才才到家,喝大了,没法儿聊。”
“那你妈怎么说?”
“她说看我爸的意见……”
“哦……”万朝阳翻身坐了起来,想了想说,“你不出了其实也行,我这拿到三十万,跟咱们预期的就差不多了,你要是再多拿些出来,我觉得薇薇那边反而会有困难。”
薛木挑了挑眉:“怎么着?这意思我那十五万你也掏了?”
“掏就掏呗,咱俩还分什么你我?”
薛木笑着摇了摇头:“咱俩又没结婚,这又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当然得分了。”
“你这人就是太较真儿。”
“这事儿能不较真儿吗?就算咱俩无所谓,还得给薇薇交代呢!”
“那咱俩不对抗第三人、对她无限连带不得了?”
“废话!”薛木笑出了声,“你消停儿的吧,等我爸明天清醒了,看他怎么说吧──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钱是已经够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发财的未来。”
“你真觉得这能发财?”万朝阳忍不住问道。
薛木一愣:“不发财咱这干嘛呢?图一乐儿啊?”
万朝阳忙笑了笑,说:“没有没有,我就那么一问。”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神色,心中忽然一动,也盘腿坐起了身,捧着手机问道:“朝阳,你对咱们的将来没有信心吗?”
“不是啊……”万朝阳神情有些尴尬,“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
“你相信我?”薛木皱了皱眉,“咱们的未来依托的是你啊,你才是SUN啊。”
“啊……是……是……”万朝阳胡乱地点了点头。
“朝阳,”薛木的语气愈发严肃了起来,“创业这个事儿不是开玩笑的,你爸那三十万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钱一旦砸出去就是逆水行舟,如果咱们一开始都不能坚定想法的话将来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坚定啊!”万朝阳连连点头,“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你啊!你不也是信我吗,薇薇也是誓死追随你,这不都是互相信赖嘛!”
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怎么能一样呢!薇薇相信我也是因为我对你有信心啊!但是你信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游戏大神!你不能因为咱们两个的感情就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啊!那样……那样对你爸也太不负责任了!我跟薇薇也是一样,跟家里这样把钱借出来,可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你让我们如何自处啊?”
万朝阳被薛木说得怔了怔,沉思片刻,说:“薛木,如果你说让我相信我自己,说就光打游戏能养活咱俩包括薇薇甚至支撑一个公司,说实话,我没有这个自信。”
薛木一噎,正要开口,万朝阳却又继续说道:“但是有你在,有你对我的信任,我也就有这个自信了,但这是对我们两个人的自信──或者说包括薇薇在内三个人的自信。”
薛木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里的万朝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总是说我才是SUN,我是节目的核心,你的一切都是寄托在我身上,可是在我看来,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我在依赖着你。”万朝阳的神色也严肃正经了起来,“从一开始在论坛发帖子,到后来提出做视频的想法,再到后来和各个网站谈判、跟广告商沟通、还有这一年协调安排客户资源等等等等,这些全都是你一个人坚持扛下来的,我从始至终都不过只是玩玩游戏、总结总结攻略心得、然后录制一些前期素材而已,如果没有你,我游戏打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要是没有你,根本就不可能有SUN啊!所以你说要把SUN当做事业来做,我是绝对相信你的,哪怕我并不确定这未来有多光明,我也会坚定地跟你一起做下去,这不光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更是因为我了解、相信你的能力!你现在告诉我我对你的相信没有意义?你太高看了我,也太小看了你自己!如果说我是SUN的灵魂,那你就是SUN的骨头、血肉、身体发肤,没有你,SUN就是个孤魂野鬼,连灰儿都没有,你懂不懂!”
薛木张口结舌半晌,竟然听得有些热泪盈眶,努力笑了笑,说:“你这小子……他妈的……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
万朝阳看着薛木的模样,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也总算露出了笑容,说:“这是发自肺腑的,我这人就不爱叨咕这些,非逼着我煽情。”
薛木笑着擦了擦眼角,做了个深呼吸,说:“他妈的……给我说得还有点儿激动了……行,有你这话,叔叔我拼了命也得跟你一块儿把这个事儿弄好了。”
万朝阳笑了笑说:“这意思原本打算随便弄弄就得了?”
薛木大笑两声,说:“这不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么!哎……”他瞧了瞧画面里的万朝阳,舔了舔嘴唇,说:“妈的给说得心神有点儿荡漾,你这话要是当着面儿说多好!激情澎湃的还能来一发!这隔着这么老远的,弄得老子有点儿难耐……”
万朝阳一听,咽了咽口水,说:“怎么着?给你说浪了还?”
“是呗……”薛木歪着嘴笑笑,又转了转眼珠,说,“哎,咱俩要不来个那什么?”
“什么?”
“激情裸聊……”
“你等着,我把门锁上。”
第九十二道题 我们从日出日落又日出走过来
薛峰第二天酒醒之后,贺冬兰赶紧就把薛木想要借钱创业的事转告了他,薛峰不动声色地听完,反问道:“你什么意见?”
“我……”贺冬兰有些为难,“说实话我不是很赞成……但是……孩子有这个想法,咱还是应该支持的对吧?”
“嗯……”薛峰默默点了点头,说:“十五万……倒也不至于倾家荡产砸锅卖铁的……”
“那也不算是个小数目啊,”贺冬兰道,“你之前不是打算攒钱借钱把贷款都还了吗?这十五万也是有用的啊。”
“还贷款也倒不用那么急,”薛峰歪着脖子琢磨一阵,“我再听听他怎么说吧。”
“整体来说就是这样,”薛木坐在沙发上,将他的创业计划又详细地讲了一遍,胸有成竹,“跟您俩借的钱呢我是两种想法,一种是咱们定个借款期限,两年或者三年的,再定个利息,我这边可以承受年化百分之五,您俩有要求的话可以再商量,第二种就是分红,有赔有赚,不论我挣多少,都分一成给您俩──这个比例也可以再确定,就看您俩倾向哪种方案了。”
薛峰弓着背,手肘撑在腿上,十指交叠,认真地听完了薛木的讲演,转头看了看贺冬兰。
贺冬兰褪下了拖鞋,蜷着双腿窝在沙发的角落,身子歪在扶手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指尖,抬眼迎上薛峰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有赔有赚,”薛峰开了口,“赚了有分成,赔了就拿不回来了呗?”
“是,”薛木笑了笑,“这属于风险投资,相当于您这儿单方面入了我的股,要是您觉着承受不了,那咱们就按第一种来。”
“第一种,相当于我在你这存个定期?”
“嗯……差不多吧,比定期高点,年化百分之五,十五万三年,利息就是两万多。”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4
“三年,”薛峰笑了笑,“那你要是还不上呢?”
薛木一愣,勉强笑笑说:“肯定还上了,三年还挣不下来十七万,那我还创什么业?”
薛峰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地又将茶杯放下,说:“你先说明白,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谈这事,是我儿子?还是个寻求投资的创业者?是儿子跟老子要钱?还是创业者向投资人融资?”
薛木的笑容渐渐消失,清了清嗓,说:“当然是……融资。”
“行,”薛峰点了点头,“融资,我不打算投资你这个项目。”
贺冬兰手上的小动作一僵,掩饰着撩了一把头发,看向薛峰,没有言语。
“为什么?”薛木下意识地反问道,他没想到竟会吃了瘪。
“你让我给你投资,提出借款和入股两种方式,入股的风险太高,我不能承受,借款,你连个抵押物都没有,我凭什么借给你?”薛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口中却一点也不留情面,“而且你这个创业的游戏行业,我不了解,也不喜欢,再加上我的存款本来就不多,没有要进行长期投资的打算,你要不是我儿子,我连你这么多话都不会听的。”
薛木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没想到,万树青会毫无保留地给万朝阳拿出三十万,薛峰竟然一毛都不肯给他。
“木木啊,”一旁的贺冬兰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跟你爸从来也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渡过一生,咱们就是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发财的命和运,你看你读了法律,成绩也不错,司考也考了,就算你不想再继续读研了,那你当个律师、法官、检察官什么的不是也挺好的吗?虽然这些行业我们也不懂,但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比起要拼命的创业还是轻松多了,我们也不舍得你吃那样的苦。”
薛木听言,刚要开口反驳,薛峰却抬了抬手,说:“你妈说的只是一部分,你选择什么样的就业方向,干不干法律这行,我们也只是有我们自己的想法和期待,但是我们不会干涉你、强迫你做什么。我之所以不同意借钱给你,是因为你现在已经二十岁了,你想创业,可以,我跟你妈无条件支持你,但是你想以创业者的身份让我投资?对不起,我没兴趣。”
“……”薛木咬了咬嘴唇,“那……那我要是……以儿子的身份跟您要钱呢?”
薛峰听言,又轻轻笑了笑,说:“你跟我要钱,我可以给你,十五万,不至于拿不出手,钱给了你,我们也不会再要,但是你要想清楚,这十五万的代价是什么,你是用什么成本来还的。”
薛木彻底沉下了脸,半晌没再言语,贺冬兰轻轻叹了口气,穿上拖鞋起身道:“我做饭去了,中午吃烙饼吧。”
“你想清楚,如果要钱,再来跟我谈。”薛峰撂下这一句话,也跟着贺冬兰奔厨房去了。
“没……没借到啊……”万朝阳对这个结果也有些出乎意料,他一直认为薛木的父母是无条件包容支持他的那种,却没想到谈到钱的问题竟然还不如万树青痛快。
“要是借……倒也能借……”薛木眉毛拧成了一团,“但是就不是借了,就成了……我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还伸手跟爸妈要钱了。”
“大男人……”万朝阳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清了清嗓,说:“要就要呗,我爸也没让我打欠条儿啊,大不了你将来把钱挣出来还他们不就结了。”
“那也不一样,”薛木愈发烦闷,“借钱,就算是看在亲情的份儿上借钱,那也是纯粹的债务关系,这伸手要钱可就说不清了,我就成了一个没有独立基础的人,我的生活就是依赖着他们进行的,那他们就随时随地有权利对我进行干涉。”
“你这话说的,你爸妈也不是那种人啊。”
“他们确实不是那种人,但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啊!”
“那你这么说,我拿我爸的钱不也是一样?”
“咱们俩家里情况又不一样……”薛木无奈摇了摇头,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觉得……我要是真不跟家里要钱了,咱俩用你那三十万……行吗?”
“行啊,”万朝阳连忙点了点头,“我昨天不就是这么说的嘛,正好,你也不用欠家里的了,薇薇那边也就出十万就行。”
“那就这样吧……”薛木默默叹息一声,“那我出资就算五万,你三十五万,薇薇……他要是拿不出十万……再看吧,不行就调整比例或者注册资本吧。”
“等会儿!”万朝阳一愣,“怎么你五万我三十五万?这三十万算咱俩的啊!”
“这怎么能算咱俩的,”薛木扁了扁嘴,“那是你爸给你的钱,你无缘无故就给一半?”
“无缘无故?”万朝阳眉毛一挑,“昨天我那一车话都白说了?打个飞机全打出去了?”
“……”薛木抚了抚额头,“我明白……但是咱们算账真的不能这么算的……”
“不管,这十五万就算我赠与你的。”
“……赠与也要受赠人表示接受才能成立的ok?”
“不接受就干你!”
“……嗯?”
“哎呀行了行了,你就别跟我争这些没用的了行不行?”万朝阳有些不耐烦了,“就假装我包养你了行不行?就算我是你金主你抱我大腿了行不行?”
薛木听了这话却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不免想到当初自己苦心孤诣把万朝阳认作金主一心想抱他大腿的过往,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这样阴差阳错地圆满了最初的梦想。
“那……那……行吧……”
薛木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接受了万朝阳的安排,真真地抱上了他的大腿,硬着头皮跟他分享了一样比例的出资,而蔡薇在得到了这个明确的数字之后,竟然也就顺利地跟家里借到了十万块──看来像薛峰贺冬兰夫妻这么较真的爸妈还是少数的。
只不过这五十万是三个人的全部家当,一股脑都投进去了,生活也是个问题,因而三个人商定,注册公司后先缴一半的注册资本,另一半约定半年后缴足──当然视情况如果钱都花完了也还是得提前缴进来用的。
注册资本有了保障,薛木也就开始认真推动起了注册公司的事情,对于刚刚又经历了一遍司考的他来说,注册要求可以说是烂熟于心,手续流程上网加电话一咨询也相当清楚明白,但要注册首先要确定两件事,一是公司的名字,二是公司的地址。
对于公司的名字,薛木原本的想法是直接就用“朝阳”两个字,但毕竟蔡薇也占了两成的股权,也不好就随便剥夺人家的存在感,于是琢磨了许久,提出了“万木薇薇”这个名字,结果万朝阳和蔡薇都对此很不满意,感觉十分莫名其妙,所谓的积极阳光的意头也很勉强。
蔡薇认为公司的核心业务就是SUN的节目,没有必要强调他们三个出资人的名字,建议不如直接就用“小日”,简洁明了。
然而这个想法又遭到了其他两人的反对,薛木觉得这名字太过随意又不高雅,万朝阳则不想独自一人领这个头衔,毕竟SUN是他和薛木共同创造的,可小日就是在只是网友对他本人的称呼了,因而他又建议取名“学与玩”,对谐音“薛与万”这个梗还十分自鸣得意。
薛木对此大翻白眼,说这百分之百是已注册的公司,搞不好还是已注册商标,打着这个名号,早晚要被人家告。
蔡薇听出了万朝阳的意思,她对自己的名字是否出现在公司名中并不介意,毕竟薛木和万朝阳才是核心创始人,她不过就是跟着抱抱大腿而已,于是忙积极地出谋划策,变着法儿地提出了“朝朝木木”、“朝思木想”、甚至“朝秦木楚”、“朝三木四”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出来。
最后讨论了好几天,最终定下了“红日”这个三方都勉强能接受的名字,不像“小日”完全就是万朝阳的昵称,“日”字概括了SUN这个核心业务,“红”字不论自己还是和“日”搭起来也都还算一头不错,薛木甚至搜肠刮肚地硬拗出了“红日照耀下树‘木’蔷‘薇’才能‘朝阳’生长”这样的解释,才总算说服了万朝阳。
有了名字,又要选址,万朝阳的想法是租个大点的公寓或者loft别墅之类的,一半的区域办公,一半的区域住宿,一举两得,薛木却对这个想法强烈反对,毕竟已经是有过三年工作经验的,他深刻地知道有一个独立的办公环境的重要性,和休息的地方混在一起绝对会导致工作效率大打折扣,更何况公司的租金要从公司的账上出,他们两人的住宿问题要花他们自己的钱,这也是不能混同的。
但是合适的办公地点也并不好找,薛木与万朝阳在萧瑟秋风中又奔走了两个礼拜,总算在三元桥附近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地点──一家创业孵化器。
这家孵化器持有上下两层几千平的房产,每层的若干间办公室都可以用作公司地址注册,租金内容包含所有的物业水电,还有免费的保洁前台以及各种共享的文印设备和大型会议室,而且像他们这种大学生创业的,还会帮忙申请创业补贴。
两人兴奋难耐,迅速与蔡薇商定,租下了一间三十平的办公室,而后又在附近的房屋中介找了一间简单通透的一居室租下。
一面与昌平的房东解约搬家,一边提交注册公司的申请材料,同时也开始发布招聘信息,数管齐下,并驾齐驱,三个创业青年终于在十二月底的时候拿到了“北京红日文化创意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薛木与万朝阳也住进了两个人的新家,手上也终于收到了好几份求职应聘的简历,一切都总算进入了正轨。
正当三人筛选着简历、商量着该让谁来面试、该怎么面试的时候,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忽然出现在了薛木眼前。
“谢江涛……?”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5
“江涛?”万朝阳猛然抬起了头,侧过身子看向薛木的电脑屏幕,“江涛给咱们投简历了?”
薛木心中一动,鼠标滚轮往下一滑,果然看到教育经历里高中那一栏赫然填着“靖溪二中”。
“卧槽还真是他!”万朝阳有些兴奋,“这小子,还给我投简历!拍个电话过来不完了嘛!”说着就拿起手机照着简历上留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江涛?废话!你说我是谁呀!我朝阳啊!”
薛木怔怔地看着万朝阳满脸的喜悦,心中却一点一点地紧绷了起来,仿佛有种正房即将驾临,要将他这小三狐狸精打回原形的错觉。
第九十三道题 如果这是你不能逃避的宿命
万朝阳将与谢江涛的会面约在了十二月二十一号的下午,计划是走一走所谓面试的流程,然后一起吃个晚饭,再去网吧打个通宵,一起度过传说中的世界末日。
薛木对他这个安排心中颇有些微词,他当然知道什么世界末日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万朝阳把这个日子决定跟别人一起打着游戏度过实在让他心里有些别扭,尤其这个别人还是当初处在他这个身份地位的谢江涛,这不得不让他心里充满了危机感和紧张感。
这谢江涛高一时与万朝阳同在九班,两人也在同一宿舍,上学的时候关系算是不错,但也谈不上亲密,不过高一的暑假万树青与崔丽君离婚后,万朝阳颓废度日整天泡在网吧的时候,倒是谢江涛陪他一起玩了好久。只是万朝阳生性不善与人熟络交际,升到高二,万朝阳离开九班进入十三班,也就没再主动拉着他一起逃晚自习去打游戏。
在上辈子里,万朝阳高三的时候又回到九班,才又重新和谢江涛厮混在了一起,而这一世因为薛木的影响留在了十三班,故而也就没再和谢江涛进一步交往,但毕竟当年的情谊还在,又因多年未见而给记忆添上了一层美化的滤镜,本就没几个朋友的万朝阳忽然有种重逢故知的欢喜,谈及当年的事就难免喜形于色,丝毫没有察觉薛木的不安和不悦。
薛木这点小心思无人可以倾诉,只好又转头找到了郑大钱。
已经上了半年班的郑大钱尽管还仍是个大四的学生,举手投足却已是满满的社会人范儿,两人约在他公司楼下的轻食吧,薛木足足等了他半个钟头才姗姗来迟,坐下之后只点了一杯美式一份考伯沙拉,嘴上絮絮叨叨先吐槽了一溜够自己的同时老板和客户,口中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英文单词,浑身上下手舞足蹈,活脱一个欧美女明星,等沙拉一上来,抄起叉子丢出一声:“Go。”便闷头吃了起来。
薛木看看他那一盘五颜六色却令人毫无食欲的沙拉,又看看自己碟子里的牛肉汉堡,再瞧瞧郑大钱日渐清瘦的脸庞,又摸摸自己已经悄悄囤起脂肪的腰,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拿铁,拿起他的美式喝了一口,犹犹豫豫地将谢江涛的事讲给了他。
一盘沙拉不到五分钟就被郑大钱消灭殆尽,他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So?你在担心什么?”
“嗯……”薛木挠了挠鼻子,“就……就谢江涛……就当初如果朝阳没留在十三班的话,现在在朝阳身边跟他一起做节目的就该是他而不是我了。”
“啊?”郑大钱完全无法理解,“What the …… what are you …… what …… what???”除了“what”之外,他也简直不知该如何反问了。
“……”薛木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逻辑确实有点奇怪,他又努力措辞了一阵,说,“就是……嗯……你看他原来跟朝阳一起泡网吧,感情挺好的,然后又这么多年没见了,现在又应聘来我们公司……人还没出现朝阳就已经这么兴奋了,我就怕他来了……”
“他来了……怎么着?”郑大钱愈发疑惑,“取代你啊?”
“会吗?!”薛木听了这话更紧张了。
“拜托!”郑大钱哭笑不得,“你跟朝阳是什么关系啊,他怎么比啊?你这担心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薛木片刻失语,这事确实怎么想都好像是他在杞人忧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和将来的一切都本该是属于谢江涛的,他不过是个窃取了革命果实的小偷。
“你要是真那么介意,就直接跟朝阳说,说你不待见他,不想跟他当同事,朝阳能不顺着你吗?”郑大钱又补充道。
薛木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万朝阳难得有这么个自认为交情不错的朋友,他怎么能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只得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等他来了看看再说吧……”
郑大钱耸了耸肩,又看了一眼时间,说:“那没事儿我就闪了,待会儿还要去大裤钗儿呢。”
“大裤衩儿?”
郑大钱得意地笑了笑:“我们那个新项目准备要在央视播,下午去开会谈判,我们老板让我也跟着呢。”
“让你跟着?”薛木笑了笑,“你能干啥?”
“当然是出卖色相了!”郑大钱撩了一把头发,挺了挺胸,说,“没觉着我又变美了吗?”
薛木笑着点点头,“那确实。”
郑大钱仰着脖子畅想道:“啊,说不定一去央视,就被哪个大导演大制片大领导的看上了,力排众议非要让我进央视,使劲花钱包装我,然后我一炮而红,从此星途璀璨,还跟金主爸爸包养变真爱,得到全世界粉丝的祝福……”
薛木忍不住笑道:“那小柯基呢?”
“啧,”郑大钱白了薛木一眼,“不管,蹬了──或者拿着金主的钱我再继续包养他也行,专门儿给我当小狼狗!”
两人正玩笑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郑大钱看了一眼,连忙收敛了笑容,起身道:“我得出发了,你别瞎琢磨了,一个谢江涛还能把朝阳拐跑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说罢头也不回急匆匆地走了。
跟着老板和前辈们一路到了央视大楼,郑大钱抬眼看了看这个造型迥异的建筑,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些紧张。
“放轻松。”他的直系前辈费楠撩了一把长发,“你紧张什么?叫你来是观摩学习的,又不指望你发言谈判。”
“毕竟是央视呀……”郑大钱腼腆笑笑,“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明星主持人啊?什么撒贝宁王小丫之类的?”
“你个干传媒的见个明星也要紧张?那你趁早别干了。”
“哦……”郑大钱瘪了瘪嘴,不敢再开玩笑,跟着老板们亦步亦趋地进了会议室,抬眼一看,里头已经等了不少的人,一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握手交换名片。
郑大钱也连忙从包里掏出自己的一叠名片,一面和眼前的人一个一个客套问好,一面点头握手微笑着交换认脸,直到最后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笑容却猛地僵在了脸上,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几乎不敢与跟前的人相认,一低头,却看到刚到到手里的名片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欧阳烨”三个字。
“这么巧啊。”
几天之后,谢江涛如约来到红日的办公室,薛木一见他先是愣了几秒,而后才连忙客套地与他握了握手,请他落座。
薛木对于高中时期的谢江涛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不过就是走在路上能认得是同校同学的脸,而脑海中对他的记忆,也都是过世前几个月在项目合作中的接触。
彼时人家已经是身价千万的公司股东,二十八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三四十岁的发际线和小肚子,当然那个时候有些过劳肥的薛木也并没有比他强很多,但至少有个郑大钱在身边影响着,整体看上去还是要比他精神利落许多。
然而此刻坐在薛木跟前的谢江涛,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活力,身形瘦削,不论模样还是身材都与薛木不相上下,甚至比起因创业而有些劳累憔悴的薛木,看上去还更加元气盎然些。
万朝阳难掩心中的兴奋,拉着谢江涛一个劲儿地话家常,从高一同班的往事聊到暑假一同打过的DOTA,从隔壁宿舍同学的近况聊到明年要出的新游戏,两人倒是越聊越激动,可正经关于面试的话却没说两句。
薛木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听了半晌,才总算在两人话题告一段落的间隙赶紧插嘴问道:“江涛你想应聘的是后期是吗?”
“对,对。”谢江涛点了点头,“我看你们招聘的内容里各个环节好像都缺人,我专业是通讯工程,还算稍微沾点儿边儿吧。”
“嗯……”薛木翻了翻谢江涛的简历,又问道,“之前在完美实习啊,怎么不留那儿?”
“不是很喜欢,”谢江涛答道,“实习的时候其实已经跟我学的专业没什么关系了,我就是对游戏感兴趣嘛,但是去了之后感觉跟我想的也不一样,待不下去,这不看见你们招人,我就过来了嘛!”
薛木笑了笑,说:“那你有视频制作的经验吗?软件会用吗?”
“原来学校社团弄过,算有点儿经验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6
“那就行啦!”万朝阳笑道,“我们的经验也就是学校社团呀!”
薛木默默瞅了万朝阳一眼,又道:“我们也是自己刚创业,你也看到了,办公室就这么大,行政人力财务会计都还没招到,而且也不一定能招到,所以你来的话可能也没有什么有经验的人带你,一开始就要都靠自己摸索,可能会很辛苦。”
“我明白我明白,”谢江涛连连点头,“大家都是同学,一起创业一起努力嘛!”
薛木听了这话,心里却有点别扭,暗想一起创业的是我俩跟薇薇,你只是打工好吗?
“工资你什么要求?”万朝阳却没觉着“一起创业”这话有什么问题。
“无所谓!”谢江涛笑了笑,“一起创业,没工资也行啊!”
“不是这么说……”薛木赶紧接了话,“工资该开多少是多少,毕竟是花了时间精力来工作的,只不过我们现在确实初期比较困难,而且你也是大四,也不能保证一周五天上班吧?”
“差不多,”谢江涛脸上仍带着微笑,“大四基本也没什么事儿了,从我们学校到这儿,十号线也就几站地,平时我都能过来。至于工资……我确实无所谓,如果咱们资金有限,给我干股也行。”
薛木心中一惊,心道好小子,张嘴就要干股?继而又忽然恍然大悟,想到当初万朝阳拿到战歌股份的事,这么看来,十有八九也是这谢江涛给谈判谈来的。
“行啊!”万朝阳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那你就算技术出资啦!”
薛木一听这话,心里愈发地不舒服,他倒并非不愿意跟谢江涛一起发财,只是眼下这境况,连谢江涛究竟能力如何都不知道,万朝阳却已经显然决定要拉他入伙了,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要是干股的话……”薛木斟酌着开了口,“也行,回头我给你做个股权激励协议,不过这之前还是得正常发工资,你现在大四,就按实习来算,嗯……一个月两千,等你毕业转正咱们再谈?”
万朝阳微微讶异,现在公司三个人,他们商量着蔡薇暂时没有需要,他们两个却是得开工资的,而这个工资数目暂时就定的五千块,毕业后还会再涨一些,而薛木给谢江涛竟然就只有两千块,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行啊,没问题!”谢江涛对这个数目却是十分满意,此前的实习也不过只给一千五而已,这已经算是非常长足的进步了。
“那……过了元旦入职?”
“成!”
第九十四道题 偶尔需要吃醋刺激味蕾
当天晚上,三人一起吃了顿火锅,饭后又一同去了网吧,薛木已经又有半年没怎么玩过游戏,而半年前玩的也是剑三,DOTA和LOL什么的都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玩过了,一时生疏,失误连连,被路人队友喷了个狗血淋头。
而万朝阳和谢江涛却是找回了久违的默契,一个控一个打,一个逃一个奶,一个恶意勾引一个猥琐偷袭,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什么样的定位,都能配合无间、大杀四方,直打得薛木都不好意思再拖后腿,主动退了队,又因为无聊犯困先回了家,两人仍红着眼打了一整夜,迎来了那个传说中不会再升起的太阳。
简单吃了些早饭,谢江涛回了学校去补觉,万朝阳则拎着包子豆浆回了家,一推门却看见薛木抱着双膝坐在电脑前头,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两个黑眼圈竟然比他还夸张。
“嘛呢?”万朝阳换上拖鞋一边走近一边问道,“是没睡啊还是早起了?”
万朝阳走到电脑跟前,却发现屏幕上正播着高三元旦时他们一起表演的小品。“哎?怎么突然看起这个来了?”
“木头~我的小木头儿~”
“你还小砖块儿小铁丝儿呢……”
“难道你不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吗?”
“不是……”
“嗯?!”
“我最好的哥们儿是……朝阳!”
“我说的是哥们儿不是男朋友!”
“哦~~~~”
看着镜头忽然转到教室一侧,青涩懵懂的万朝阳正在同学们不怀好意的欢呼声中露出腼腆的笑容,万朝阳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
薛木拉过万朝阳的手轻轻摩挲着,脸上半是欢喜半是忧伤,低声道:“那会儿真好啊……”
“现在不好吗?”万朝阳另一只手放下早餐,轻轻抚了抚薛木的脸,附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口,柔声说,“那会儿就是个小屁孩儿,哪有现在活儿好──啊,那会儿还是处男呢。”
薛木笑着白了万朝阳一眼,又看着屏幕出了一阵神,喃喃道:“你当初要是回了九班……这视频里的我就该是江涛了。”
万朝阳听言,转了转眼珠,蹲下身子捧起薛木的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会是在吃江涛的醋吧?”
“吃醋?”薛木有些失笑,“你觉得我在吃醋?”
万朝阳看着薛木的表情,却愈发地肯定,说:“我说呢,从我跟他约了见面开始你就天天找我茬儿,还扔下我自己去找大钱儿吃饭,肯定是吐槽这事儿去了!今天跟江涛见个面吃个饭,你瞧你这不乐意劲儿的,才给人家开两千块钱,吃饭说话都没个好脸儿,自己还先回来睡觉了,结果到家就在这儿哭天抹泪儿地追忆往事──”
“谁哭天抹泪儿了?”薛木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我就是……看见他想起高中的事儿了么!”
万朝阳却忍不住乐开了花,探头在他嘴上猛地亲了一口,笑着说:“哎呀……万万没想到啊,我也能有让你吃醋的一天!”
薛木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就你啊!从来不带吃醋的,不论男的女的,我跟谁走多近,你都没有表现过半点儿的不安,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是不是就是糊里糊涂凑凑合合跟我过就得了!”
“哪儿跟哪儿啊,”薛木哭笑不得道,“我不吃醋……因为我知道你就不是那种人啊……因为我有安全感啊……”
“那以后你可得提防点儿了,”万朝阳得寸进尺,“我也不是圣人,也禁不起诱惑,你看江涛,盘儿亮条儿顺的,打游戏也比你强,也一样会做后期,你不看紧了我,我哪天没准儿真跟他跑了。”
“你他妈敢?!”薛木顿时来了脾气,伸出食指恶狠狠地指着万朝阳道,“万朝阳!这话可不能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啊,”万朝阳仍未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很认真严肃啊我。”
“……”薛木彻底黑了脸,“你认真的?”
“那可不,人家还来得比你早呢!高一就跟我好了,要是没有你──唉哟!”万朝阳话未说完,忽然被薛木在肩上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顿时有点发懵。
抬眼看着怒目圆睁、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薛木,万朝阳才终于纳过闷来,迟疑问道:“真……真生气了?”
薛木喘着粗气,紧紧抿着嘴唇,胸膛猛烈起伏着,也不开口,吓得万朝阳赶紧爬起来,拉着他的手说:“怎么还急眼了……这不跟你闹着玩儿呢么……”
“谁跟你闹着玩儿了!”薛木没控制住音量,怒吼了出来,“跟你说不能开这种玩笑!”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万朝阳赶紧抚了抚薛木的背,“以后都不开了,我的天……怪不得从来不吃醋……这也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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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不是吃醋!”薛木恼怒地推开万朝阳的手,“我是……我是……”他“我是”了半天,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不是吃醋不是吃醋……”万朝阳轻轻拍着薛木的手,看看他的脸色,迟疑道,“要不……要不我跟江涛说,让他别来了?”
“……”薛木咬了咬牙,尽管他对谢江涛充满了危机感,却也不想为难万朝阳,更不想显得自己太小气,只得故作大方道,“那也不用……”说完却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但是你不许跟他太亲近!”
万朝阳还是没绷住笑出了声,而后又连忙收起笑容,指天发誓道:“不亲近!绝对不亲近!他谁呀?我有啥可亲近的?长得也没我们木木好看、腿也没我们木木长、屁股也没我们木木翘!我亲近他干啥?我保证!一生一世就喜欢我们木木一个!别人在我眼里都是nobody!”
薛木看着万朝阳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表情,听着这不着四六的话,心里却喜欢了起来,也总算消了些气,压了压嘴角,说:“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跟你作……但是……但是江涛……他真的不一样……”
万朝阳听了,心里一软,温柔地抓起薛木的手,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江涛高一的时候跟我确实玩得好,我俩也算兴趣相投,但是毕竟也就那一年。你要说关系好,还不如大钱儿、大钊还有宇丰、小鹏他们跟我好呢,甚至小辛也比他跟我熟啊现在。但是你啊,你是你啊,你在我这,他们谁也比不了,谁也取代不了啊,咱俩这么多年了,你还至于为了江涛这么认真地跟我生气?你对得起咱俩这份感情吗?”
薛木听了这话,心里不免生出了些纠结自责的情绪,张了张口,却又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只能喃喃道:“那……我错了呗……”
万朝阳笑了笑,又瞥了一眼电脑画面,舔了舔嘴唇,说:“那错了怎么办啊?”
薛木听言,抬眼一看万朝阳的笑容,蹙眉道:“这是在跟我玩儿情趣呢?”
万朝阳笑道:“煽情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就手儿的?”
薛木忍不住一笑:“熬了一宿,你还有体力?”
万朝阳挑眉道:“你承认错误!还要消耗我的体力?!坐上来自己动!”
薛木嗔怪地笑笑,摇着头叹了口气,伸手按下了暂停键,做作地摆了个弹烟灰的动作,扬了扬下巴道:“把裤子给我脱了。”
万朝阳却咬了咬嘴唇,朝屏幕扬了扬头,说:“我要是想看着这个做……算奇怪吗?”
薛木一怔,扭脸看看画面里十七岁的自己,转头喝道:“变态!”
万朝阳撇了撇嘴,不敢再言语,默默地解开了腰带,薛木却伸手又按了一下空格,画面再次播放起来,万朝阳正在讶异,薛木凑到他耳边道:“不过我喜欢。”
温柔的亲吻落在唇上,灵巧的手指探进内裤中,屏幕里头穿着肥大校服的少年嘻嘻哈哈地说笑表演着,画面之外的两位创业青年正忘情地亲吻爱抚着彼此的身体,冬日的暖阳一寸一寸地爬起来,那放在桌上的包子和豆浆,却只能在肉体的碰撞声和缠绵的呻吟声中,一点一点地冷透了。
接下来的几日,薛木与万朝阳和蔡薇又陆陆续续进行了好几波的面试,从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社会人士,到慕名而来一腔热情的学生粉丝,从业务内容的前期后期策划营销,到公司运营的人力财务公关商拓,纠结斟酌讨论争辩了一个多礼拜,才总算彻底确定下来了红日的第一波完成的团队名单。
而就在这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薛峰和贺冬兰还时不时地插话打扰,说准备要换个新车,一天发十来个图片和链接让薛木帮着参谋。
薛木不胜其烦,心中大翻白眼,暗想跟您们借钱死活不给,自己倒张罗起换车来了?
只不过薛木对车并不懂行,也没那么多工夫去帮忙研究,便拉了个群让万朝阳替他应付。万朝阳倒是热心地帮着看了看,也推荐了好几款不错的车型,薛木对于他的推荐也没仔细甄辨,等闲下来的时候再一看,才发现那些款式都有些太过年轻张扬,根本不符合薛峰和贺冬兰中产中年夫妻的气质。
“你这是选的啥车呀都是……”薛木吐槽道,“这适合我爸妈开吗?”
“我也很为难啊……”万朝阳无奈道,“十五万的预算……能有什么适合他们的车?再说了,你爸妈心态不也挺年轻的么,他们自己要求说要选得时髦点儿……”
“十五万?”薛木有些意外,“这么点儿预算?大一时候买的那个尼桑也有二十万呢,这要换新车预算怎么还不提反降呢?”
疑惑中,薛木打开群聊,在聊天记录里翻了一阵,发现薛峰和贺冬兰发来的感兴趣的车型里也都是年轻时尚的款式,甚至比万朝阳推荐的那些还要夸张,他心里一动,赶紧打了电话过去。
“爸!买车那事儿……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儿?”
“那车……不是您俩要开吧……?”
电话那头的薛峰沉默一阵,忽然笑了起来,说:“看出来了?”
“我天我这还看不出来?”薛木身上有些燥热,“不会是……给我买的吧?”
“不给你买给谁买呀?”薛峰轻描淡写地笑道,“你这创业了,有的是要用车的地儿,给你买一辆开着呗!”
“我的天……不用啊!有这钱还不如给我拿来当注册资本呢!买什么车呀!”
“这事儿我也跟你说过了,投资我们是不会投的,但是给自己儿子买辆车,那是我们当爹妈自己的事儿,本来还说买好了直接给你开公司去当个生日礼物呢,还是让你给发现了,那跟我们一块儿去4S店吧,也省得最后挑一个你不满意的──你元旦休息吧?”
“休息、休息……”薛木抬眼看了看万朝阳,心里半是感动半是无奈,“行……那谢谢您俩了……明天我请您俩吃饭……”
“得了吧你,等你挣钱了再说吧。”
挂断电话,薛木幽幽地叹了口气,已经听明白原委的万朝阳也跟着无奈笑笑,说:“你爸妈也真有意思……要买就直接买呗,还整这么一出……”
薛木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俩不同意借钱给我,但是知道我就这么白拿了你的股权,心里肯定也别扭,所以想着买个车也算对我表示支持了,也行吧,反正这车回头公司的事也能用,咱们自己也能用,明天你跟我一块儿去4S店吧。”
“我可不去……”万朝阳缩了缩脖子,“我一看见你爸我就打怵。”
“瞅你那点儿出息!”薛木白了他一眼,“咱俩在一块儿四年半了!你都二十二了!还怕我爸?”
“我就是三十二我也怕呀……你不也怕我爸吗?”
“……”薛木无言以对,扁了扁嘴,翻身关了台灯,“睡觉!”
温柔的相拥中,薛木与万朝阳很快进入了梦乡,这段时间两人一直忙于紧张的筹备工作,此刻终于能得到了片刻的放松,薛木睡前还模模糊糊地盘算着元旦三天的安排,还有元旦过后就要正式开始的新的公司团队工作,心里半是期待半是忐忑,竟然全然忘了那每年一度的考验。
午夜的三环路仍旧车水马龙,不远处的购物广场灯火通明,小型的跨年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烟花的光芒被城市的霓虹掩盖,北风掠过,吹不散人群的欢呼。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睡梦中的薛木忽然感觉浑身一阵抽搐,猛然惊醒过来,万朝阳也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
薛木神志尚未清醒,忽然又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被千万根钢针刺入,又像强烈的电流贯穿,张口就要哀嚎,却发现怎么也叫不出声。
万朝阳已经彻底被吓醒,连忙打开台灯,看着双手抱着胸口、浑身打颤、死死瞪着双眼张着口的薛木,一时惊慌失措,连声问:“薛木!薛木!你怎么了!”
又是一波剧痛从胸口传遍全身,薛木痛苦不堪,仿佛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知道万朝阳的双手扶着他的身体,却看收不到任何他掌心的温度。
“薛木!薛木!”万朝阳惊得汗如雨下,连忙翻身拿起手机,拨打了120。
剧痛再一次席卷而来,薛木眼前忽然一黑,四周再也没了小屋里的暖意,也听不到了万朝阳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与混沌中,他仿佛溺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水里,冰冷,压抑,无法呼吸。
这噩梦般的体验不知经历了多久,他却恍惚中听到了一阵人声。
“多巴胺二十毫升静脉注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8
“薛木,能听见吗?薛木!”
“两千焦耳充电完毕!”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一直浑身发抖瞪着眼张着嘴不说话!”
“有心跳了!脉搏一百二!”
“薛木!你别吓我啊!救护车马上来了!”
“转ICU,告诉家属,病人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准备进行脑复苏治疗。”
“薛木!薛木!”
第九十五道题 自喻适志与 不知周也
薛木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观察室里,左手上打着点滴,右手被人轻轻握着,他转过头去,看到握着他的手的人却是贺冬兰。
“木木,醒了?”贺冬兰关切地凑近身体,抚了抚他的头,“还难受吗?”
薛木皱了皱眉,有些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一阵脚步声响起,却看到薛峰和万朝阳也出现在了床边。
“怎么样感觉?”开口的是薛峰,在他面前,万朝阳还是不敢太高调。
“嗯……”薛木做了个深呼吸,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好像……没什么事儿……”
其他三人听言,都稍稍松了口气,万朝阳看了看薛峰和贺冬兰的脸色,迟疑道:“叔叔阿姨……要不您们先回家吧,我在这陪薛木,等他输完液我带他回去。”
贺冬兰不动声色地看了薛峰一眼,薛峰清了清嗓说:“不用了,你先回吧,我们带薛木回百子湾今天。”
万朝阳听了,忙转头看向薛木,薛木心领神会,道:“您俩回吧,都这么晚了,我也没事儿,我们还是回凤凰城吧。”
“行了吧,”贺冬兰皱了皱眉,“都进医院了还没事儿呢,回百子湾吧,你们两个男孩子粗枝大叶的,也不会照顾自己,过完元旦再说。”
“朝阳,我开车送你回去。”薛峰的语气不容反驳。
“呃……不用了……我走着就到了……”万朝阳失落地看了薛木一眼,“那我先回去了……”
“嗯……”薛木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万朝阳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病房。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气氛却并没有因此缓和下来。
薛木脑子有些混沌,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薛峰贺冬兰夫妇却也不太敢开口问,万朝阳告诉他们薛木给薛峰打完电话,两人便一起早早地睡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半夜薛木就会突然发了病。
对这个说法薛峰贺冬兰夫妇持怀疑态度,平时薛木回家的时候晚上都要熬夜到一两点才睡,这大元旦的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了?只是万朝阳这么说,他们也不好质疑,更何况两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睡在一张床上,大半夜的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也真的不方便多问,可是都闹到医院来了,这事怎么说他俩心里也觉得不舒服,总觉得是自己的儿子给人欺负了似的。
“呃……”薛木纠结着忍不住开了口,“医生怎么说?”
“碱中毒。”薛峰冷冷地答道。
“碱中毒?”薛木眉毛拧成了一团,“什么意思?是吃的东西有毒?还是房子家具的污染?”
“大口呼吸导致碱中毒。”贺冬兰将医生给他们解释的病因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说你呼吸太急促,呼出的二氧化碳太多,才中了毒。”
“啊……?”薛木从来没听过这么个病,一时难以理解,“那……怎么治啊这是?”
“没什么事儿,不算严重,输点钾休息休息就行了。”薛峰接话道。
“哦……”薛木默默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吊瓶,还有小半瓶没有输完,也不知要输到什么时候去。
“医生说你是……受刺激了……”贺冬兰犹豫着开口道,“太紧张太兴奋才会过量呼吸……你们……干嘛了到底?”
薛木一愣,却听薛峰轻咳了一声,见他给贺冬兰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问,贺冬兰却白了他一眼,又向薛木道:“你们……你们年轻人……平时……注意着点儿!”
薛木皱着眉琢磨一阵,意识到了贺冬兰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红,忙说:“没有!我……我给您俩打完电话就睡了!我这段时间弄公司的事儿特别累!根本没……没熬夜!”
薛峰和贺冬兰听言对视一眼,这倒是和万朝阳对上了词,便又问道:“那你都睡了怎么还会太紧张太兴奋过量呼吸啊?”
“我……”薛木努力回想了一番,那朦朦胧胧的剧痛感和恍惚间听到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脑海,他心中忽然一沉,抬眼问道,“医生是跟您们说我可能变成植物人吗?”
“植物人?”贺冬兰愣了愣,“没有啊。”
薛木又左右看看病房的装潢,问道:“我被送过ICU吗?”
“送什么ICU啊……你就输输液就行了。”
“那我被电击抢救过吗?”
“没有啊……你怎么了你?做梦呢?”
“做梦……”
薛木脑中一片混沌,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说:“有点儿头晕……我再眯会儿……”
贺冬兰见他如此,只得又给他掩了掩被子,默默地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什么。
薛木合上双眼,脑中的思绪却如乱流一般交错,这已经是重生之后的第五个年头,每一年的跨年之交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现象,经历过两回之后他便有了些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一年比一年的感觉刺激更加强烈,这回因为工作太忙而不慎忽略,更没料到会直接把他弄到医院里来。
他微微皱着眉,眼皮底下的眼珠焦虑地转动着,回想着每一年的经历。
第一年恍惚听到的“薛律师”的呼唤,第二年又多了救护车的声音,第三年照在眼睛上的强光,第四年胸口的按压和鼓入肺中的气压,而今年,电击般的剧痛和那些专业的抢救术语……
薛木缓缓地睁开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层冷汗沁出了周身的皮肤,他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一切,恐怕都不过是一片虚无,一场美梦。
其实他早该想到,只是一直在刻意地回避。
第一次听到“薛律师”的呼唤时他就已经有所怀疑,可后来就只当是自己的幻觉了;第二次再次听到时,恐惧和怀疑再次侵袭了他,他在惊慌失措中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痛苦而愉悦的性事,暂时掩盖了心中的慌乱;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思考,只当是每年一度的必经考验,挨过去了便罢……
可这回,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去反思去考虑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因为他已经几乎可以肯定,现在所处的世界没那么简单,要么是与他原来的世界独立平行的另一个时空,要么……不过是他的一个梦。
而如果这真是一个梦,那么必然就会有醒来的一天。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49
他转头看了看床边的父母,五年过去了,他们两个也老了一些,但比起另一个世界里,毕竟还是年轻了许多。
他的手掌被贺冬兰握在手心,清楚明白地传递着母亲的温度,她的脸上写满了疲倦,眼角也爬上了细纹,可看上去仍旧年轻漂亮,仿佛仍是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女教师。
床脚坐着的薛峰垂头看着手机屏幕,鬓角已经悄悄显露出了灰白的影子,但四十七岁的他精力仍还算充沛,眼睛也还没有老花,不像薛木记忆中的样子,总是要推开眼镜、再屈着眼睛去看看手机。
他望着他们两个出了一阵的神,耳边听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微弱的电流声,冰凉的左手手臂因为点滴中的钾而隐隐作痛,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和药味刺激着他有些敏感的鼻腔,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薛峰与贺冬兰听到他的动静,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看他,又抬眼瞧了瞧吊瓶,而后又一同垂下了眼睛。
薛木吸了吸鼻子,实在有些难以相信,如此清楚而真实的世界,怎么会是一场梦。
打完点滴之后,薛峰开车载着薛木与贺冬兰回了家,躺到自己的床上,薛木还是久久不能入眠,他拿起手机给万朝阳发了一条微信:到家了,放心。
此刻的万朝阳也是一样辗转反侧,听到手机的声响,连忙滑开看了看,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他本想多和薛木再聊几句,但又怕他刚刚折腾了一夜休息不好,只得回复道:睡吧,我在家等你。
薛木握着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退出了微信的界面,打开了手机相册,手指轻轻地向下滑着,这几年来与万朝阳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有意无意间被手机的镜头记录了下来,饭店里与谢江涛一起的三人合影,和蔡薇一起拿着营业执照的三人自拍,跨年夜酒吧里万朝阳微醺的模样,与郑大钱和辛柯一起到南京踏青时的四人初会,暖洋洋的三亚的元旦,头一次到浙江旅行时难掩的怨怼神情,谢师宴上与醉醺醺的郑大钱的合照……
不知不觉,相册翻到了顶头,高中时的回忆在手机上便寻不着了,薛木情难自禁,又爬起来打开了电脑,翻到了那个名为“L7备份”的文件夹,看到那模糊的像素里,有他与301室友们毕业前一起在宿舍拍的合照,有元旦联欢会上他在观众席里抓拍的万朝阳,有高二暑假他们一起去爬的妙峰山,有秋游的植物园,有春游的玉渊潭,还有十六岁生日那一场茫茫大雪。
而在照片之外,还有一个文档,那是他此前导出的短信聊天记录。
──今天可以去,时间?
──吃完中午饭,我去你家找你
──到你楼下了
──不想睡居然看红楼梦,你知道我不想睡的时候干嘛吗
──干嘛
──说了怕祸害你
──我都玩儿腻了
──我也可以陪你玩梦幻
──这么爱我
──又来了
──睡着了?
──十二点了,生日快乐
──这么多短信都震不醒你?猪啊
──关灯了吗薛猪
──你爸骂你了?
──我爸怀疑咱俩搞基
──搞基什么意思?
──同性恋!GAY!
──我爸已经走了,你几点来?
──十点吧
──那么晚?我去接你吧
──我吃完饭就去,一个小时。
薛木的手指拨着鼠标的滚轮,屏幕上的字一行一行地飞过,他脸上带着笑容专注地看着,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看完短息记录的最后一个字,薛木默默扣上了电脑,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脸,而后无力地扑倒在了床上,无法控制的眼泪汹涌而出。
他与万朝阳一步一个脚印走过了这五年,所有的悲欢喜乐都是那么真实分明,这一切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如果这真的是梦,在他醒来的那一刻还能剩下什么?他仍是那个苦逼的薛律师、是大家口中的学霸,万朝阳仍是传说中的SUN、是身家千万的公司股东,他们那深入骨髓的爱情不过是子虚乌有,一起努力拼搏的过往也都会烟消云散,同样,郑大钱也还是被欧阳烨弃如敝履仍死不悔改的高零惨妇,再没有了温柔善良的辛柯的陪伴,地震雪灾还是会发生,雾霾仍旧会笼罩在天空,意识形态的管控,文化自由的剥夺,恐怖主义的复辟,极权思想的扩张……
薛木忽然恍然大悟,之所以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幸福,正是因为他对现实世界有太多的不满而失望,才会在自己的梦中构建了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既然他都已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五年,为什么老天还要提醒他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假的?为什么还是要让他明白终究要从这梦里醒来?
薛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又抹了一把脸,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他知道现在不是为爱情伤感的时候,他必须要想明白接下来如何应对。
他可以肯定真正的自己现在应该正在ICU里,或许现在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也可能开始接受了脑复苏治疗,那么当那个世界的治疗见效时,恐怕便是他离开这个世界之日。
薛木的五脏六腑都因这可怕的猜测怀疑而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对于另一个世界的正在接受治疗的自己,他没有一丁点的掌控权,只能像个家属一样,被动地等待着结果的宣布。
根据以往的经验,两个世界产生关联波动的情况都会在每年的跨年之交出现,也就是他死亡的那一刻──或者现在来看,应该是陷入昏迷的那一刻。
这种世界交错的现象一年比一年明显,今年他已经明确听到了医生护士的声音,那么明年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预料。
但是毕竟,今年的这一段交错经历已经结束,到下一次发生前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那么这一年里,他又该做些什么?
他举目四顾,看看这个十分熟悉却也有些陌生的房间,尽管他知道这个世界恐怕是假的,可所见所闻所触所感,无一不真实切肤。虽然许多灾难和悲剧在这里没有再发生,但也并非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般幸福得太过虚假,他也曾为了究竟要不要与万朝阳相恋而纠结痛苦,在高三的那个跨年夜也曾被殴打得进过医院,郑大钱仍旧无法摆脱与欧阳烨的相遇和磨难,创业的道路也一样的辛苦而波折。如果不是这一回的醒悟,恐怕他永远也不会去考虑这世界的真实与否。
他忽然想到庄周梦蝶的典故,庄子不知是自己化成了蝶还是蝶变作了他,因而得出万物相齐、浑然一体、无真无假、无实无虚的顿悟,而对薛木来说,此刻的他虽然并非变成蝴蝶,但眼下的自己,确实更像想象中更美好的样子,那么既然万物相齐、无真无假,他又何必去怀疑现在所处的世界究竟是实是虚呢?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是否意味着他生世界即生、他死宇宙即死?
他原本认为自己是猝死重生,只当这条命是老天再给他的一次机会,要好好地快快活活地重来一次,于是他放纵地去折腾、去学习、去相爱、去拼搏,那个他已离开的世界早已与他无关,这里的万事万物就是他新的人生,而现在他知道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其实并未彻底离开,可现在对他来说,原来的世界其实却更像一场梦境,这里才是现实。
或许明年、或许后年、或许二零一八年的元旦,他终究还是会回到那里,到了那时,现在的一切又或许像是场大梦,但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薛木,认真努力地继续活下去,才是他在这个美丽新世界里最该做的事。
天光一点一点明亮起来,薛木枯坐在床头,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他从前没有考虑过什么世界观的问题,不曾去想过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或许人死如灯灭,或许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他都从来未曾想过这些与自己相关,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成了一位唯心主义者。
只有他存在的世界才有意义,既然他活在这里,那这里便是真的,不管一年后会发生什么,两年后会发生什么,他都要不管不顾地好好活出自己的精彩,像从前一样、甚至更加加倍努力地去拼、去玩、去爱,事业也好、爱情也罢、亲情也好、友情也罢,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疑神疑鬼,不如豁出去了继续做他自己──做他这个梦蝶般更好的自己。
终于想通了这一点的薛木,好像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神智清明敞亮,迟来的疲倦感也终于包裹了他的身体,他在晨光中重新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由内而外皆是踏实和温暖,恍惚中仿佛躺在万朝阳温暖的怀抱里,惬意轻松,安稳无梦。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0
第九十六道题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休息了一天,第二日薛峰和贺冬兰果然带着薛木去了4S店。
对于买车这事薛木始终没有上过心,当初刚做律师几个月的时候,薛峰和贺冬兰就提出过要给薛木买车,但当时薛木为了帮衬刚和家里决裂的郑大钱,同他一起在朝阳门租了房子,上班不过是几站地铁的事,开车反而要堵上一两个钟头,况且停车费、车位、限行都是不小的麻烦,便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过在薛峰和贺冬兰的坚持下,薛木后来也同意买车了──只可惜直到离开那个世界也没摇上号就是了。
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上车牌不再需要摇号,也没了什么限行的政策,因而买辆十几万的车,不过就是手到擒来的事,薛木提前问好了万朝阳的喜好倾向,不消半天的时间,薛峰就刷了卡,一辆丰田卡罗拉到手。
提车要在两周后,薛木坚持请了薛峰和贺冬兰吃了顿饭,然后心里便在盘算着上车牌、租车位等等的小事该如何抽空去做,却没有注意到薛峰贺冬兰夫妇在饭桌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待会儿就直接回凤凰城了,您给我送到地铁站就行,然后您俩就回家吧,后天就该开始正式进入新的工作阶段了,我还得跟朝阳再准备准备。”薛木喝了一口饮料,撂下杯子又端起了饭碗,豪迈地将饭菜往往嘴里拨着,好像两天前因为碱中毒而被送急救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贺冬兰早就放下了筷子,双手握着茶杯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不断地给薛峰递眼色,薛峰不动声色地吃着自己的菜,良久,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若无其事道:“你跟万朝阳,打算怎么着了?”
薛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看薛峰,问道:“什么怎么着?这不公司刚开,人刚招齐么,后天就正式开始了啊。”
“我说你俩的事儿,”薛峰放下筷子,吞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说,“你俩打算怎么着?”
“我俩……”薛木也不得不撂下了饭碗,“我俩……挺好的啊……就这么着呗……”
“这么着是怎么着?”贺冬兰接了话,“黑不提白不提的,我们是假装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
薛木有些尴尬,勉强笑笑,说:“您俩什么意思啊?”
“你们俩这感情这么多年了,我跟你妈也都清楚,”薛峰的面色有些难以捉摸,“以前觉得你们小孩子,玩玩闹闹的也不管你们,现在说话就毕业了,这公司也开起来了,小房子也租上了,这是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
薛木心中一沉,“一辈子”三个字太过沉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个元旦就会是世界末日,谈什么一辈子呢?
“你这个感情的事呀,我们绝对不干涉,”贺冬兰接着说道,“毕竟我跟你爸已经是这个岁数了,将来肯定是走在你前头,身边的人才能陪你走完一生,那这个人说到底还是要你自己来选择决定,但是……但是就前天这事,我们心里真是有点犯含糊。”
薛木听了这话,忙问道:“怎么了?犯什么含糊?”
薛峰轻轻叹了口气,说:“朝阳这孩子,肯定是聪明、有本事,但是……不够成熟,你出了事儿,他慌里慌张地给我俩打电话,话还没说清楚两句,自己先哭得稀里哗啦的了,你说我们现在这个岁数,还能赶紧保持冷静开车过来,那我们要是六十七十八十了呢?让他这一吓还不得自己先出事儿?”
薛木听言,赶忙替万朝阳辩解道:“他没经历过这事,自己也被吓着了,更何况他才多大呀,说是要毕业创业了,那不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儿吗,看见我闹毛病了,可不就得赶紧跟您俩说?等您俩六十七十了,他也四五十了,那还能还这么没谱儿?”
“说他处理问题的能力方法是一方面,但是……”贺冬兰深深皱着眉头,“我们以前觉得你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只要你们能相互扶持互相依赖就行了,可是你看你这生个病,他只能叫我们过来解决,这不是方法态度的问题,而是即便他想要靠自己来解决,他也没有这个资格啊──就算是抢救,他都不能替你签字啊。”
听了这话,薛木终于彻底愣住,久久无法回答,薛峰和贺冬兰的担心不无道理,即便两个人再相爱,没有法律承认的关系,终究谁也无法对谁负责。
“我们也不是说要拆散你俩还是怎么着,”薛峰沉声道,“你要是就愿意跟他在一起,我们也不能拦着,但是这些问题,你们慢慢长大了,必须要认真地考虑,虽然说有些事情是为了让我们父母放心,但让我们放心的根本,还是你们自己过得好啊。”
一顿饭在沉重的话题中宣告了结束,薛木买单结账,搭着薛峰的车到了地铁站,恍恍惚惚地回了凤凰城,推门进屋,却见到万朝阳正在电脑前头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万朝阳正抓耳挠腮地写着毕业论文的大纲,听见开门的声响,扭头一见是薛木回来了,连忙急匆匆地奔了过来,轻轻揽住薛木的腰背、扶住他的手臂,关切问道:“怎么了?又难受了?昨天不是都没事儿了吗?”
薛木失魂落魄地抬眼看了看万朝阳,默默摇了摇头,任由他搀扶着到了床边坐下。
“脸色这么难看,哪儿不舒服?不行再去趟医院?”万朝阳看着薛木,心里愈发紧张。
“没有……”薛木无力地答道,而后又看看万朝阳担忧地神色,明明只有一天没见,他却仿佛经历了百年的生死轮回,那一晚上无眠的心事再次侵袭了他。
薛木抬手抚了抚万朝阳紧蹙的眉,喃喃道:“是真的……明明就是真的啊……”
“什么是真的?”万朝阳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你怎么了?”
薛木缓缓地收回了手,迟疑片刻,说:“我……做了个梦……”
“做梦?”万朝阳皱着眉在薛木身旁坐下,“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在另一个世界……”薛木眼神空洞,无意识地望着脚尖,自顾自地说道:“在另一个世界,你高三就回九班了,咱俩没有在一起,也没一起上法大,也没一起创业,我当了个律师,你跟谢江涛成了大老板……”
“怎么说来说去还是江涛啊……”万朝阳有些无奈,“你就那么在意他?”
“后来……我死了……但是其实又没死……”薛木并不接万朝阳的话,仍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在医院被抢救过来了……变成了植物人……”
“然后呢……”万朝阳忍不住问道。
“然后……”薛木扭头看看万朝阳,“我就醒了……”
“呃……”万朝阳对这个梦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安慰道,“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
“我在那个梦里,也梦到了这里,梦里那边是现实,这边才是梦──这边就是我变成植物人后的一场幻想。”
“啊?”万朝阳越听越困惑,“梦中梦啊?”
“朝阳……”薛木动了动喉结,“如果有一天……那个植物人的我醒了……现在这个梦……就碎了……”
“哪儿跟哪儿啊,”万朝阳忍不住笑了笑,“做个梦把你世界观都颠覆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笑脸,忽然心中一抽,猛地将他抱住,头埋在他的颈窝中,喃喃地说:“朝阳……从今天开始……咱们要更努力好好活、好好爱……一直到死,好吗?”
万朝阳愣了愣,抬手抚了抚薛木的背,尴尬笑道:“好是好啊……但是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你是被噩梦吓坏了?──哎?你半夜突然紧张呼吸什么的,不会就是做噩梦吓的吧?”
“……嗯。那个梦太可怕了……”
“哎哟我的天……闹了半天就是个梦,这家伙你让噩梦吓着,我让你吓着了,还把你爸妈也给吓够呛……”万朝阳笑出了声,一边轻柔地拍着薛木的背,一边安抚道,“你可真行,多大了都,还能让噩梦吓成这样……好了好了,有我在呢昂,甭害怕,以后再做噩梦就往我怀里钻,我保护你昂!”
玩笑安慰的话落进薛木耳中,却只让他心里更加难过,他使劲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抬手擦了擦眼角,而后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松开了拥着万朝阳的手臂,笑着说:“就你还保护我呢,我爸妈都跟我说了,你给他俩打电话的时候吓得直哭!我是没什么事儿,吓坏他俩的也不是我而是你呀!”
万朝阳听了这话,不由得脸上一红,清了清嗓道:“我那……我那不也是因为担心你吗!白眼儿狼!”
薛木许久未曾见过这样害臊的万朝阳了,一时恍惚,仿佛看到了高中时的他的样子,才刚刚追忆过的过往又忽然汹涌而至,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捧着万朝阳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万朝阳从来没听过薛木这样评价他,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怎么是损你呢?夸你呀!”薛木乐开了花,“我一直都觉得你特可爱呀,原来老爱板着脸装酷是可爱,后来让我拒绝了巴巴儿地去给我练号也是可爱,因为活儿不好自己生闷气更是可爱,现在因为担心我吓哭了那不是更可爱嘛!”
万朝阳被薛木说得脸上愈发泛红,憋了半天,咬牙道:“不许说我可爱!你可以说我勇猛!可以说我智慧!但是绝对不许说我可爱!我又不是小辛!不是你的小柯基!”
“小柯基?”薛木歪头笑笑,“你确实不像柯基,你像……阿拉斯加!”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1
“啊?”
“又聪明又傻!又听话又黏人!看着很酷很凶,实际上又老实又温柔,多像啊!夸你呢!”薛木笑得浑身打颤,乐不可支。
“我要是阿拉斯加,你就是……”万朝阳张口结舌半天,终于想到了回嘴的话,“泰迪!你就是小泰迪!嘚嘚嗖嗖的!个儿不大吧还成天招这个闹那个的!”
“哈哈哈哈哈!”薛木笑得肚子直疼,滚进了万朝阳的怀里,说,“你知不知道泰迪什么能力最强?”
“嗯?”
薛木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咬着下唇伸手探进了万朝阳的睡裤,“今天本泰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地表最强之犬!”
电脑屏幕上刚敲了几行字的论文大纲就这么被冷落在了一边,劫后余生的薛泰迪将那所有的不安与胆怯都化作了爱欲,可怜万阿拉堂堂一个一号,竟像被玷污了似的,巧取豪夺,成了那耕不坏的田上累死的牛。
第九十七道题 网络上五十个分身匿名一点都不累
元旦假期结束,红日小作坊正式开工,除了若干兼职在家的业务助手们外,不大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从行政到业务、从全职到实习、从干练小姐姐到青涩小男生各种各样的员工也不下十个,大部分的头衔都是“部门经理”,只可惜大部分同样也都是光杆司令,自己领导自己罢了。
半年以来,蔡薇一直负责着其他合作博主们的客户资源分配工作,现在红日已经正式开始运营,薛木的首要任务便是带着蔡薇和商拓与各家博主以公司的名义重新沟通签约。
这看似简单的操作,执行起来却并不轻松,原本那些博主们都是看在SUN的面子和薛木的能力上才签了第一次合作的合同,现在面对一个冷冰冰的公司,不免都犯起了含糊,好像从前那些合作的情谊都荡然无存了似的。
万朝阳主要领导业务内容,他和谢江涛一起组织着业务部门的同事们开了一整天的会,对于停更了半年、又换掉了郑大钱的配音后复播的第一期节目,必须要做到让观众眼前一亮,保证不流失老粉丝,尽量还要吸收新粉丝,从节目主题到内容形式、从素材方向道文案风格,都要仔仔细细地逐一进行讨论试验。
这内部外部沟通的工作一展开便是半个月,两种方向的客户们也总算慢慢敲定了合作,节目内容也删删改改制作了好几版备份,财务和人力也都没闲着,一个处理着上一年的会计问题,一个每天跑前跑后给员工们处理社保和档案。
蔡薇也得空就跑来办公室帮忙,尽管在公司的员工花名册中并没有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工资薪水可拿,讲道理她做个纯资本出资人,自己忙自己的事去,只等年底分红和各种股东会签一签字就该万事大吉的,但蔡薇却是真心实意地对这份事业充满了热情,即便现在自己几乎是团队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课业最重的一个,还是坚持要尽到自己的力。
一伙人牟足了劲又干了半个多月,临近春节,外地的同事纷纷开始请假,三位通情达理的老板自然没有不准的,留下的继续埋头苦干,总算在假期之前制作完成了第一波主题的四期节目。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薛木示意万朝阳做东,请了所有同事们一起吃了顿大餐、唱了唱歌,慰劳大伙的辛苦,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小团队,不少人也都还是初次实习或工作,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内容,的确容易有些吃不消。
其实万朝阳主张给大家发一波年终奖最实在,但薛木还是理智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尽管做出了节目,但都还没上线,而且即便上线也不是广告商赞助的特别节目,因而也就没有利润收入,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发钱出去的确不够理智──更何况大家都只上了一个月的班,哪来的年终奖一说。
不过好在大家也都理解他们的不容易,尽管年长些的还是有点微词,薛木也都狂灌了几杯酒来表示了诚意,并且承诺春节过后就会给全职的各位同事准备股权激励协议,大家有福同享共同进退。
万朝阳对此有些意外,当初谢江涛提出要干股的时候薛木还有些不乐意,此刻却如此大方地表示要给所有人都分股权,让他听了心中不免有些介怀。
散场后醉醺醺地回到家里,薛木借着酒劲又开始在万朝阳身上发浪,可万朝阳却还在耿耿于怀,任由薛木如何磨蹭起腻,最后还是忍不住攀住了他的双臂,把那话问了出来。
调情调到一半忽然谈起工作,薛木也不免脑子有些混沌,坐在万朝阳的大腿上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了他的疑问,无奈笑着解释道:“我给他们的股权激励是创业初期常见的稳定人才的手段啊,就算按照股权激励来执行,也都要满一年才去做增资或者转股,而且不管增还是转,占的比例也都是很少很少的,之前江涛主动提这事的时候我还没想到,所以那时候有点意外而已。”
“那你这意思,江涛也跟他们一样呗?”万朝阳蹙眉问道。
“那江涛哪儿不一样了?”薛木笑着反问道,“是,他是你哥们儿,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白送股权给他吧?薇薇跟咱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不是照样也要掏钱出来,现在还倒贴着干活?大钱儿还是我哥们儿呢,小辛也给咱们干了那么长时间,你怎么不说给他们点儿股权?”
万朝阳张口结舌半晌,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江涛跟其他人也不一样啊……”
“我知道我知道,”薛木笑着抚了抚万朝阳皱着的眉头,“我给他的肯定要比别人多的,但是再多,他也不可能超过薇薇去,你也得考虑她的感受对不对?”
“好吧……”万朝阳无奈点了点头,“公司的事你比我懂,我听你的。”
“嗯嗯!”薛木微笑点点头,“节目的事你来管,其他的事我来管,男男搭配,干活不累!”一边说着,一边就顺手剥去了万朝阳的衣裳。
春节的七天假期在乱哄哄的走亲访友中迅速地结束,初七返工的日子,全新的“SUN解说”第一期节目隆重上线,红日所有的人都发动了全部的力量在各种社交网站上不遗余力地进行着宣传。
用心的雕琢和专业的团队与从前相比明显进步了许多,点击量与好评也纷至沓来,只是可惜还是看到了不少对改版感到失望的评价,其中还不乏一些恶意的言论,捏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爆料,说“SUN已经不是原来的SUN了,挤走了创始人,现在专心敛财”云云。
那些恶评中的说法半真半假,薛木一眼就看出是中止了合作的竞争对手散布出去的,但对这样的言论他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直接删除恐怕要被嘲讽做贼心虚,彻底忽略搞不好又会甚嚣尘上,认真解释又可能会越抹越黑甚至引发骂战,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招人的时候好像是少招了个危机公关。
团队里的人事田婷婷对此还算稍稍有一些经验,她的建议是不要采取什么行动,暂且听之任之,因为公关是非常消耗精力和资本的一件事,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做好内容最为关键,有了内容这个核心竞争力,带来了利润收入后,才能考虑用这些收入去进行有必要的公关。
尽管薛木当过三年律师,但这样专业具体的问题他也只能听取了田婷婷的建议,和大家简单商量几句后,确定了这个对外的态度,然后就一同停止了对评论和弹幕的关注,专心继续了手头上的工作。
不过令大家都十分意外的事,郑大钱却擅自替他们做出了回应。
节后上班第一天无心工作,郑大钱拿出了不少精力来帮他们做宣传,顺便也让同事前辈们一起帮了忙,尽管他们所处的传媒是影视行业,对游戏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毕竟聊胜于无,大家也就顺手帮忙点了个转发。
郑大钱转发之后也认认真真地把节目看了一遍,发现尽管万朝阳自己配音的水平比他差了点,但是节目整体质量提升的程度还是令他十分震惊,因而在他看到那些借着他的离开对薛木和万朝阳恶意中伤的言论时,更让他出离了愤怒。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郑大钱亲自出镜录了一段视频,证明了自己是SUN的声音出演本人,解释了一番离开SUN的原因,感人肺腑地宣传了一顿薛木三人创业的艰辛,痛心疾首地批判了造谣生事的无耻,最后又声情并茂地表达了自己美好的祝福,录完便迅速而果决地发到了YouTube上。
加班到深夜的薛木和万朝阳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办公室,到了家连澡都没力气洗,定了个闹钟就糊里糊涂地一同睡了过去,第二天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得知了郑大钱的事。
两人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打开了郑大钱的视频看了看,鼠标滚到下边,心跳愈发激烈,评论里头早已炸开了锅,顺着争论的链接点过去,又看到微博上也正在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基本上与红日合作的博主粉丝们都站在了SUN这边,而薛木怀疑散布谣言的那几个博主的粉丝们则正在抱团与他们互呛,双方尽管吵得互不相让,可从形势上来看,到底还是他们这边占了很大的优势。
“你这粉丝战斗力还挺强啊!”谢江涛揶揄笑道。
“大钱也功不可没!”实习的行政专员陶晶接话道,“说得这么好!长得又这么帅!要是我我也无条件相信他!”
“田姐……”薛木有些紧张地转头向田婷婷求助,“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个……”田婷婷抚了抚脖子,“要不咱们发个声明?肯定一下大钱的说法?”
“那这不是彻底宣战了吗?”万朝阳皱眉问道,“咱们新节目刚上就树敌……不太好吧……”
“呃……嗯……”田婷婷点了点头,“那要不就调停一下?安抚安抚粉丝的情绪?”
“这样不好吧!”陶晶连忙道,“粉丝为了主子出头,主子反过来打压,这样肯定要脱粉的!搞不好还要粉转黑呢!”
谢江涛听了笑道:“把这当你们饭圈儿了?”
薛木听了心中一动,忙问道:“晶晶!你是不是个大粉头来着!”
“呃……”陶晶不好意思地笑笑,谦虚中掩饰不住得以,“小粉头,小粉头,战斗力不行,没爆过吧,只主持过几次超话。”
“太棒了!”薛木激动地眼中冒光,“那这次的事交给你来解决怎么样?”
“我?”陶晶愣了愣,“我怎么解决?”
“现在这局面不就是跟饭圈掐架一样嘛!你就拿出你的本事来,按照你的经验来处理!你觉得行不行?”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2
“啊……”陶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试试吧!”
“加油!你熊的!往后你就专门负责SUN的粉丝维护了!职业大粉头!”
陶晶眼前一亮:“那我还能当站姐了呗!”
“当当当!”薛木根本不知道“站姐”是个啥,只满口答应了她,“反正这事以后都给你处理了!顺利解决的话,我立马给你转正涨工资!”
“好!!!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
陶晶迅速地坐回到自己的电脑跟前,推了推眼镜,活动活动肩膀手指,而后立刻开始了战斗。
薛木稍稍松了口气,说:“大家继续上班吧,我得找罪魁祸首吃顿饭去。”
第九十八道题 故事已经翻了几页
郑大钱接到薛木的午饭邀约时,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大失所望还是松了口气,总之是带着些遗憾的表情把手机在欧阳烨面前晃了晃,说:“不好意思啦,可不是我不愿意跟你吃,我家木头约我了。”
欧阳烨被亮晃晃的屏幕闪了一下眼,而后笑笑说:“薛木啊?那就一起吃呗!”
郑大钱脸上的笑容一僵,忙清了清嗓说:“你不知道他不待见你呀?”
欧阳烨耸了耸肩,笑着说:“原先是不待见我,但是元旦那回之后不是好多了吗?”
“哪儿好多了……”郑大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太容易自我感觉良好了……”
欧阳烨看看郑大钱的神色,暗自琢磨了一阵,微笑道:“开个玩笑,你俩吃吧,我跟沈老师他们吃去就行。”
郑大钱悄悄看了欧阳烨一眼,胡乱地“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从上回在会议室里与欧阳烨偶然重逢,至今已过去了两个月,项目合作得十分顺利,郑大钱也不得不和欧阳烨再次熟络了起来。
其实自打寒假之前辛柯做东请了一回淮扬菜后,郑大钱就又有小一年未曾与欧阳烨打过照面。在那段没再碰面的时间里,郑大钱几乎一直都没有再想起过欧阳烨这个人,尽管最初他与辛柯交往时总是恍惚中把辛柯当作是他,也曾无数次地反思欧阳烨和辛柯两个人在他心中究竟分量如何,但时间总是最好的利器良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那些无病呻吟的苦闷情绪便也在时光蹉跎中轻易地被消磨殆尽,郑大钱踏踏实实地上学、实习,安安稳稳地与辛柯相守、相恋,一不小心便又过了一年,他不再想念欧阳烨,辛柯也就慢慢忘记了这个曾经的情敌。
但是命运似乎总是不愿轻易放过他手中的玩物,临近相恋两周年的纪念日,郑大钱正盘算着该和辛柯到哪里去跨年庆祝,却没料到会与欧阳烨再次相遇。
那一回的重逢,郑大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面对这个他曾经亲口拒绝又后知后觉爱而不得的人,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在欧阳烨面前露出了狼狈的表情,连一个客套的笑容都顾不上,糊里糊涂地攥着欧阳烨的名片就跑到了同事身边,那本该认真旁听学习的会议,他终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其实欧阳烨也并不比他强到哪去,最后那顿饭吃过之后,他也的确有些心灰意冷,他能感觉得到辛柯护食的敌意,也能看出郑大钱看向辛柯时的柔软目光。尽管在当初的游戏里,他明确地知道郑大钱对他的心意,他也更清楚自己内心的感觉,但郑大钱刻意约束着自己的心不肯再给他机会,而他面对这样一对神仙眷侣,也自知没有打扰的余地,因此也学着郑大钱,努力不再去放纵自己想念他,而是找了些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寒假的时候他在父亲的公司实习了一段时间,努力地投入了精力和心思,结果却不得不承认经商并非他的专长,开学后他认真考虑了一下将来的打算,以他家的条件来说,他的人生之路有很多选择的余地,不论是继续读书还是进入职场,都有很稳定的后备支持与退路,他有最大的资本去追求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欧阳烨却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没有什么目标追求的人,从小的富足生活消磨了他的斗志和毅力,唯一一件坚持最久的事情竟然是喜欢追求郑大钱,偏偏还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他只能找到了家里和他最亲近的表姐林思晴谈心。
林思晴的家境虽比不上欧阳烨家,但至少也算是小康水准,可是当初决心学医的时候还是遭到了不少的阻碍,各家亲戚轮拨游说,劝诫她学医太累,还要读硕士博士,不适合她这样的漂亮女孩子,浪费了青春云云,但林思晴天生倔强,越是遭人反对变越要坚持到底,最终还是一意孤行地报考了临床医学,一路也攻读到了博士,顺利成为一名外科大夫,尽管吃过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但她也硬是咬着牙,除了跟欧阳烨抱怨过两句外,从不向家人诉苦服软。
因而对于人生阅历丰富许多的林思晴来说,就欧阳烨苦恼的这个问题,她还是颇有些发言权的,她告诉欧阳烨说:“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医生,那当我毕业成为了医生之后,我的理想是不是就已经实现了?实现的同时是不是也就失去理想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在学医的过程中一点一点了解到这个行业和这个职业背后的价值,可能我小时候只是想穿上那身白大褂,但当我穿上的时候我希望的就是去挽救第一个病人了,救治了很多病人后我的目标就成了去研究一种更加有效、让病人减少痛苦的治疗方法。理想这个东西是慢慢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的,你可能现在觉得自己的人生漫无目标,可能心里面唯一记挂的只有你那个追不到的小帅哥,但是人生总要过下去对不对?可能你继续读研,你就发现了媒体这个行业的魅力,你就有了新的目标;可能你决定去工作实习,你就了解了这个职业在现实中的价值,你也会有新的目标。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先都去尝试看看吧,这是我的建议。”
欧阳烨听了林思晴的劝诫后有些茅塞顿开之感,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眼下的处境,决定先从实习工作来尝试看看。而父母知道了他打算实习的想法后,立马就动用了一些人脉资源,给他找到了在央视实习的机会。尽管他原本没有打算找这么高的起点平台,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也就顺水推舟,开始了自己的实习工作。
上学的时候尽管专业课没有学得多认真,但进入到真正的工作环境中,欧阳烨还是被这不同于学校的气氛所感染,不够熟悉却又并不陌生的一切让他兴奋起来,认真地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用心学习,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半年,尽管好像也并没有出现什么理想目标,但对郑大钱的难以割舍却似乎随之消磨了许多,直到那次,在帮忙一起准备会议室时,拿着手上“郑大钱”三个字的名牌,他怔怔地出神许久,始终不敢相信,他们仍然会以这样巧合的方式再次遇见。
当郑大钱一行人抵达会议室时,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在郑大钱面前拿出了自己标志性的笑容,微笑着跟他说:“这么巧啊。”
而当他看到郑大钱眼中无法掩饰的慌乱时,他被他埋藏在心里已久的思念与不甘,终于再次像获得灌溉的种子一样,疯狂地破土而出,茂密的藤蔓迅速攀满了他的心房。
尽管曾经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事,但毕竟最后一次的见面时彼此也算留了回寰的余地,虽然谈不上冰释前嫌,至少也可以和平相处了,这一次偶然重逢,会议结束后的晚宴上少不得彼此碰一碰杯,聊一聊许久不见的琐碎小事。
两个人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内心,努力表现得风轻云淡,在所有人看来都不过只是许久未见的校友在一起联络感情,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内心的汹涌澎湃。
那天的活动结束后,郑大钱在床上失眠许久,最终也没有把重逢欧阳烨的事告诉辛柯,他知道辛柯对欧阳烨怀有敌意,合作谈成了,项目执行期间少不了更多的接触,让辛柯知道,只会平添他们两个人的烦恼。
欧阳烨也同样渡过了辗转难眠的一夜,他握着手机纠结不已,最后也没有找林思晴谈心,他实在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尝试工作这条路,最终让他烦恼的却还是这个郑大钱。
日子忽然变得难熬起来,工作的时候面对彼此都要拿着捏着控制内心的情绪,休息的时候却又总是抓心挠肝想再次见面。
欧阳烨心中苦不堪言,看着自己喜欢了三年的人就在眼前,偏偏对方名草有主,每一分眼神的接触他都要竭力把持着不敢泄露一点内心的冲动。
郑大钱的良心更是被道德反复煎熬拷问着,尽管他与欧阳烨只是合作关系,除了工作餐和团队的聚餐外,私下几乎没有任何联络,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对辛柯的感情。
可是偏偏,两个人又全都不舍得放下这一份痛苦,只能彼此隐忍着,彼此折磨。
也正是在这样的情绪压力下,郑大钱借着SUN的黑粉一事,一时冲动录下了那样一则视频,把这两个月的苦闷却都宣泄了出来。
薛木把郑大钱约出来,首先感谢了他的仗义执言,而后也婉转地向他表达了这事添了不少乱、往后处理这种情况时还是要跟他们商量一下的意思。
郑大钱还不知自己捅了娄子,听了薛木的话赶紧向他道歉,只说自己工作太忙,一时脑子糊涂就直接发了,也该提前跟他知会一下的。
薛木则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道歉,说到底你也是好心,而且因为这事,SUN的点击量翻了几番,还发现了我们团队的一个特殊的人才,局面已经被她稳定甚至扭转过来了,坏事变好事,所以总的来说,我还是来请客感谢你的。”
郑大钱听他这么说,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端起黑咖啡又喝了一口,才岔开话题问道:“公司现在怎么样?开始赚钱了吗?”
“早着呢!”薛木笑着摇摇头,“我是做好了亏损一年的心理准备的,到时候再看吧!你呢?干传媒是不是跟孙子似的?”
郑大钱忍不住笑笑,说:“确实,身体上累不说吧,搞传媒的各个还都特碧池,你看我春节回家多吃了点儿,胖了两斤,这一回来让他们一顿嘲笑,连沙拉我都不敢吃了!”
薛木看了看郑大钱的身段,一口老血呕了上来,骂道:“当着矮子说矬呢?滚蛋!”
郑大钱大笑两声,说:“这是实话,跟你们环境不一样,没法儿比!你们团队的是不是都是打游戏的死肥宅?”
“你这哪来的刻板印象!你当初不也打游戏吗!”
“我打游戏的时候可不就是死肥宅吗!我要是那时候来实习,估计面试都过不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阵,也到了下午该开工的时候,郑大钱正要结束这一餐小聚,薛木却认真开口道:“大钱儿,传媒累我知道的,红日那边,你什么时候想加入了,永远随时欢迎你。”
郑大钱愣了愣,笑笑说:“你这对我还不死心呢?”
薛木轻声笑道:“我对你还不了解吗?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的累不光是工作忙的,心理压力也很大。我知道红日现在可能看不出什么前途,但是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你认真考虑,哪怕不是完全加入到团队里来,只是投些小钱拿点股权,对你将来也是很有价值的──这可不是我要拉你投资的话啊,是发自肺腑的想让你过得轻松点。”
郑大钱看着薛木认真地表情,一时失笑,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心理压力并非来自工作,可是这话偏偏对薛木也不能说,他只能笑着点了点头,说:“好,你等我再多攒点儿钱,回头跟小柯基一起投你们公司!”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3
结账告别,郑大钱脸上挂着微笑朝电梯走去,他拿起手机给辛柯发了一条微信:吃完饭了,回去上班了哦,么么
不消几秒,辛柯迅速地回复道:么么我陪我妈逛街
郑大钱锁上屏幕,难以察觉地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做了个深呼吸,挺起胸膛,步入电梯中,准备继续开始下午的工作——与欧阳烨一起的工作。
第九十九道题 抱歉我 我知道自己不负责任
黑粉的事很快被陶晶的超强战斗力摆平,毕竟对于混迹饭圈多年的陶晶来说,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小渣渣在她面前不过是一盘散沙,陶晶张口一吹便灰飞烟灭了。
薛木喜不自胜,履行了承诺给陶晶提前转了正,并且授权她专门负责粉丝维护,还相应地涨了工资,陶晶也没想到这些歪门邪道的本事竟也有了赚钱的作用,自己也美得欢天喜地。
其他人看到薛木的为人诚信大方,也都愈发坚定了追随他一同努力的决心,纷纷与公司签订了股权激励协议,心甘情愿地让步些眼前的利益,打定主意一起努力发大财。
不过这些人里头,谢江涛却成了个例外。
三月初的时候,谢江涛忽然带来了台湾大学的招生消息,说台湾几十所大学统一联合向大陆招收研究生,没有变态的考研,也不需要雅思托福,甚至对绩点也没有要求,只需要报名申请提交材料,录取之后就可以直接去念,毕业后就能拿到一个教育部认证的硕士学位回来,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美事儿。
团队里头好几个应届的实习生听了这话都有些蠢蠢欲动,凑在一起讨论了好长时间如何申请、准备什么材料,聊着聊着就开始畅想了在台湾的幸福生活,一时闹得办公室里人心惶惶。
可最终大家仔细研究了招生简章,才发现尽管申请听起来容易,可是招生的限制却很繁杂,生源地只限北上广江浙闵、本科院校也有非常明确的名单限制,整个办公室看完,终究只有谢江涛一人符合申请条件。
薛木对谢江涛想要继续读书的想法不置可否,本来谢江涛在万朝阳身边就一直让他有点不安,现在主动要离开,他自然没有挽留的道理。
万朝阳心里倒是挺舍不得他,好不容易重新遇到,找回了多年前的默契,还想着一起发家致富的,现在说跑路就跑路,让他一时有些计划被打乱的挫败感,不过说到底,那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他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纵容他一再地请假去准备申请的事情。
虽然谢江涛分了很多精力出去,却也没有影响SUN的节目制作,一期一期的节目稳定制作发布,粉丝数量每一期都平稳地增长着,广告商也开始点名要求SUN制作视频,甚至还有的提出了冠名赞助的想法。
学期过半,薛木和万朝阳都顺利完成了毕业论文的考核和答辩,学校的事务就只剩下了领证和离校,更多的精力都可以放在了工作上,尽管业务量是当初的数倍不止,但在团队的协作下,也都处理得游刃有余,当初还担心第二期的注册资本缴足之前都会赤字,却没想到不过几个月就已经顺利盈余了。
只是谢江涛的读研梦却悄然破碎,五月份的时候招生录取名单公布,谢江涛申请的五个大学无一中选,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到了红日继续上班,薛木和万朝阳得知此事,也就默默地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六月份回到学校拍了学位照,领了毕业证,转了档案关系,薛木和万朝阳终于彻底从法大毕了业,正式入了红日的职,从此成为正经的社会人士,再也没了学生这个身份。
尽管从实际上来说两个人做的工作还和从前一样,这一个学期也基本没有回过学校,毕不毕业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毕竟也算是一个人生阶段的结束,在昌平与各自班上的同学吃了散伙饭,又与依法沉迷电竞社的同仁们一同告别,回到了市区,万朝阳还是觉得这口气没宣泄痛快,竟然主动提出叫上郑大钱再攒一局,一同告别一下最后的学生时代。
薛木见万朝阳难得这么有想法,便联络了郑大钱,约着他和辛柯周末一同去趟怀柔,权当一次小型的毕业旅行了,然而郑大钱却说放了暑假,辛柯已经回南京了,他自己也太忙,竟以此拒绝了薛木的邀请。
薛木从郑大钱有些异样的语气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此前辛柯就曾说过他是不打算读研而要直接工作的,那又怎么会大三的暑假还不抓紧实习?在他的一再追问下,郑大钱才终于坦白,两人其实吵了架,现在正在冷战中。
“因为什么吵架?”
“因为……我要去台湾读研了……”
薛木听到这个回答顿时连什么上不上班毕不毕业都顾不得了,薅起万朝阳就杀奔了工体,在郑大钱的公司楼下等了半天,就差冲进他的办公室去了,郑大钱才满脸窘迫地走了出来,带他俩进了星巴克。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要去台湾了?哪个大学?读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走?”
郑大钱面对薛木一连串的问题尴尬不已,万朝阳连忙拉了拉薛木的胳膊,对郑大钱说:“你别着急,慢慢说。”
郑大钱捧起咖啡,缓缓地喝了一口,轻叹一声,说:“嗯……去的学校叫国立中正大学,正常来说八月底九月初走,时间嘛……估计一到两年吧……”
“一到两年?!是一年还是两年?!你为什么突然就决定要去台湾读研了?”薛木问道。
“啧……”万朝阳扒拉了一下薛木,蹙眉道:“你让大钱儿自己说……”
郑大钱感激地冲万朝阳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咖啡,答道:“一般来说都是一年,不过也有学分修得慢或者毕业门槛没达到的,拖了两年甚至三年都没回来的也有……我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就回来了。”
“你──”薛木刚要开口,万朝阳却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制止了他,接话道,“你去台湾这事,没跟我们说过,跟小辛说过吗?”
郑大钱抿了抿嘴,默默摇了摇头。
“你可真行──”
薛木话没说完,忽然就被万朝阳提着胳膊拽了起来,拉到了一边,一时把他扯得有点懵,纳闷问道:“干嘛?”
“你干嘛呢?”万朝阳眉毛拧成一团,“你审犯人呢?”
薛木被问傻了:“什么?”
“大钱儿跟小辛吵架了,正难受呢,你还这个语气一直质问他?”万朝阳神情严肃得吓人,“平时挺细心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一点都不注意别人感受?你要不就老实听着别说话,要不就上边儿上冷静冷静,等我跟大钱儿聊完了回去给你转述!”
薛木被万朝阳训得愣了愣,又扭头看看面色十分尴尬的郑大钱,心中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刚刚的语气确实不好,又瞧瞧眼前的万朝阳,真没想到自己竟有被他指证与人沟通的问题的一天,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当初那个在外人面前一句整话都说不利落的中二少年了。
“行行行……”薛木瘪着嘴点了点头,“你问,他说,我不说话了。”
两人回到座位上,万朝阳瞧了薛木一眼,转头向郑大钱问道:“你之前不是都已经决定要工作了吗?实习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又改主意要去台湾了?”
郑大钱眼神闪躲,垂眼看着手中的杯子,嗫嚅道:“就……上了半年多的班……感觉也挺烦的……还不如上学轻松……本来不知道有这事,上回木头跟我吐槽谢江涛说到了我才知道的,然后就……就申请了一下……”
薛木听了这话有些欲哭无泪,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的随口抱怨让郑大钱心里长了这棵草,万朝阳则瞥了薛木一眼,低声道:“你怎么又吐槽江涛!”
“啧,”薛木回瞪了万朝阳一眼,“待会儿再说这个!”
万朝阳瘪了瘪嘴,又问郑大钱道:“那你有这个想法,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不跟小辛说啊?”
“我就随便那么一申……”郑大钱的神情愈发无奈,“那么多学校,那么多限制,有的要教授推荐信,有的要学校成绩排名,我就找了要求最少的,什么都不用准备的,就随便申了一下,就想说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拉倒,没想到……没想到还真录上了……”
万朝阳听了这话愣了愣,反问道:“没想到录上了?你没想着要录上你干嘛要申?”
这话也正是薛木想要问的,他感慨两人心有灵犀,激动地攥了攥万朝阳的手,而后盯着郑大钱等着他的回答,郑大钱却只垂着眼睛没有接话。
“那你录上了就决定去了?已经告诉小辛了?他怎么说?”万朝阳又问道。
“他……他挺生气的……”郑大钱越说头越低,“觉得我没有为我们俩的将来考虑……心里没他……”
“哼……”薛木实在忍不住冷哼了一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着郑大钱。
万朝阳沉默片刻,说:“所以你的解释呢?”
“不就是去台湾一年吗……”郑大钱嘟囔道,“我这已经毕业了,很快家里就会催着结婚的事,这一年也能回避一下这个问题,一年之后我们俩都毕业了,我硕士他本科,然后在一块儿入职上班将来再一起出柜呗,这有什么的……我俩的感情要是连一年异地的考验都经受不了,那还有什么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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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朝阳深深叹了口气,说:“行了你也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跟挤牙膏似的了,你就说吧,后来到底怎么聊的?”
郑大钱也跟着叹息一声,说:“反正我的想法是挺简单的,就是这样。他就觉得我不考虑他的感受,说我拿这样一年的异地来考验我们俩的感情,如果没有经受住考验,出现了问题,问我会不会后悔,我说……不会。”
薛木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会?!”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郑大钱有些无奈道,“人活一辈子,难免有遗憾,但是后悔有什么用?我从来不后悔。哪怕因为某件事某个人,我吃了再多的苦受了再多的罪,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后悔,日子是我自己过的,有失去的总有得到的对不对?光想着那些苦和罪了,怎么不想着其他的幸福快乐?后悔也不能回到过去,回到过去做了别的决定将来也一样会后悔──所以我说我不会后悔……但是反正他听了就更生气了……”
“搁谁谁也得生气!”万朝阳竟然也有些上了火,“你就算再有道理,跟对象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啊!更何况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
“我怎么有错了?”郑大钱忍不住顶起了嘴,“我自己的人生啊,我想去读个硕士都不行吗?”
“你如果是单身一个人当然行啊!”万朝阳皱眉道,“但是你别忘了你有个交往了两年半的男朋友!小辛要是突然告诉你他马上就回南京再也不来北京了你怎么想?”
“他爱回不回!”郑大钱赌气道,“他要是真这么决定我肯定也不阻止他!感情能维系就维系不能维系就拉倒!说什么我们俩的将来,谈了两年半的恋爱了,谁都不敢跟家里说,连这个话题都不敢讨论,本来就是个没有将来的事儿!”
万朝阳和薛木都被郑大钱这话惊住了,哑口半晌,万朝阳才问道:“你这意思……是要分手?”
“我可没说分手,”郑大钱鼓嘴道,“这不话赶话说到这了么。”
薛木早就被郑大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万朝阳却沉思良久,问道:“你俩现在吵成这样,需不需要我们帮忙说和说和?”
郑大钱听了,抬眼看看万朝阳,一时拿不定主意。
“虽然说旁观者清,但也是难断家务事……”万朝阳接着说道,“如果你还想继续维持你俩的感情,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要是你不想让我们掺和进来……我们就假装不知道了,你们自己沟通。”
郑大钱捧起咖啡送到嘴边,有些焦灼地转了一阵眼珠,最终还是放下了杯子,沉声道,“算了……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
薛木深深叹了口气,将脸埋进了手掌中,万朝阳也无奈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而后重重地撂下:“你好自为之吧。”
第一百道题 我知道你会做我的掩护当我是个逃兵
下班时间到,辛柯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听到四周的同事有的在讨论晚上去哪约会,有的在讨论今天什么电影上档,也有的在讨论到底要加班到几点。
“小辛你回吧,”坐在对面格子间里姜彤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剧本不着急,你这周之内弄出来就行,别刚一实习就天天加班,男朋友该不高兴了。”
辛柯尴尬地笑了两声,起身活动活动腰,说:“那我就先走啦。”
“嗯,明天见。”
“明天见,彤姐。”
辛柯背着包走进电梯间,与偶遇的同事也客套寒暄两句,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呼啦啦散开的人群又迅速地汇入更汹涌的人潮,辛柯走出大厦,夏日傍晚闷热的风扑面而来,他站在川流不息的路旁,有些茫然失措。
对面的大楼三十一层就是郑大钱的公司,看上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可若真想过去,却要先绕到马路东头的过街天桥,而后在折返回来,这样一圈兜完,至少十来分钟。
他抬眼望向大厦高层密密麻麻的窗户,无从判断哪一扇里头会有郑大钱的身影。
一个月前在准备最后的期末考试时,他还幻想着暑假开始后,郑大钱正式毕业,他也开始实习,两人也该开始一起租房同居,过上薛木万朝阳那样正经情侣一样的小日子了,却没想到等到考试结束,正当他兴冲冲地给郑大钱看他相中的房子时,却得到了郑大钱将会在两个月后奔赴台湾读研的消息。
辛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实在不能理解,郑大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故意隐瞒着他,从三月的线上申请开始,到五月公告录取结果,直到他交完了学费办好了签证才把真相告诉他。
尽管郑大钱拿出了一年的时间回避家里催婚、之前不告诉他是怕影响他期末考试等等的理由来进行解释,但辛柯还是不能相信他的说法。
辛柯对于郑大钱对他的感情从来没有怀疑过,虽然欧阳烨突然出现的时候,他也看出了郑大钱的局促和不安,感觉得到他对他的余情未了,但那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之久,“欧阳烨”三个字再也没有出现在过他们的生活中,在他看来,这样一个甚至都未曾成功交往过的伪前任,是不可能成为他们感情的威胁的。
可是如果不是欧阳烨的原因,辛柯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郑大钱如此自私地决定抛下他,独自到台湾去读书,他在争吵中反复地质疑着郑大钱的动机和决定,最终却逼急了郑大钱,说出了那“本来就没有什么未来”的话。
辛柯被郑大钱的这句话彻底噎得再也无法回嘴,他知道比起薛木和万朝阳来说,他和郑大钱两个都有些不够成熟,尽管薛木与他同年,只比他大两个月,但行事为人都显然是他们几个之中最成熟的,而他作为年纪最小的,年级也比他们都低一届,自然更是成为了他们里头最幼稚、分量最轻的一个。
一直以来他对未来的设想都模糊而简单,从事他喜欢的媒体行业,做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可能要出差,可能要加班,忙碌而充实,业余的时间就和郑大钱一起享受闲适的二人世界,一起吃饭睡觉逛街健身打游戏,周末长假可以约上其他的朋友一同轰趴出游,朴素而浪漫,平凡而温馨。
但是当郑大钱提到毕业之后就会面临家里催婚的问题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他把未来想得太轻松了,他那远在南京的父母,早已给他备好了房子,别说结婚,恐怕就业都希望他回老家去的,而他今年也已经二十一岁,却始终没有考虑清楚,到底该如何向家里出柜这个问题。
他在大厦门口的花坛边上枯坐了很久,直到晚霞渐渐染红了天,小腿上也被蚊子叮了好几包,他才回过神来,拿出手机给郑大钱发了一条微信:下班了吗?
郑大钱刚把在最后一封邮件上点下发送,正准备整理备忘录里待完成工作的优先级,忽然收到辛柯的微信,不由得愣了愣,他看了看时间,犹豫片刻,回复道:下了。
辛柯抬眼无神地望着眼前的高楼,感觉到手机震了震,低头看到郑大钱的回复,便又回道:在你楼下,一起吃饭吧。
──好。
郑大钱走出大楼,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人流中的辛柯,夕阳的金光洒在他脸上,高挑的个子,温柔的笑容,在面色疲倦而晦暗的人群中如同太阳般璀璨,只是那无忧无虑的微笑中,仍然可以看到一丝抹不去的失落。
“吃什么?”郑大钱走到辛柯跟前,自然地问道,像是此前的争吵和冷战都没发生过。
“吃那个泰国菜吧,”辛柯微笑着答道,“好长时间没吃咖喱了,还有冬阴功汤也想喝。”
“行啊。”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落日拉长的身影显得愈发修颀,路过的人纷纷对这两个高个子帅哥投来打量的目光,而他们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目礼,淡然地说笑吐槽着老板和客户,就像辛柯畅想的他们未来的样子,温馨而从容。
这家泰国菜馆还是郑大钱刚来实习的时候带辛柯来吃的第一家店,虽然辛柯口味清淡,一贯不喜欢东南亚菜的酸辣口感,但却因为郑大钱而对这家店有着特别的好感。
尽管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可是饭量却都不怎么样,不过点了三四样菜,最后每盘还是都剩了不少。
“你今天还回宿舍吗?要不就睡我那儿得了,待会儿看个电影去吧,有个新片儿还不错,环太平洋,我们公司也投了。”
郑大钱从学校毕业后不能再住宿舍,但八月底就要去台湾,也不方便找房子租,碰巧老板闲置出租的房子合约到期,便低价临时租给他住两个月,郑大钱也算捡了个不小的便宜,为此在工作上少不得多出了些力。
“好啊,”辛柯喝了一口奶茶,微笑着说,“要不干脆我剩下两个月都甭回宿舍了,都跟你一块儿住吧,要不等你走了,那么长时间见不着呢。”
郑大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睛,他知道冷战之后这回的见面免不了要谈这事,而他心里也明白,说到底也还是他对不起辛柯。
“我这两天想了想,你说的其实也对,”辛柯自然地开启了这个话题,“本来你就比我高一届,上学的时候感觉不明显,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伸手拿起郑大钱的碗,一边给他盛着汤一边说,“你已经毕业上班了,寒暑假没有了,平时也说不准要加班,每天都在努力赚钱,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就算我也开始实习了,毕竟也和你不一样。每天见的人做的事都不一样,慢慢地就会没得聊,说不定感情也会受影响,要是你再上一年学,回来咱俩一块儿应届入职,那也挺好的,我也没有比你小一届的感觉了。”
辛柯说完,将一碗汤送到郑大钱面前,轻轻笑了笑说:“所以我支持你,你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郑大钱怔怔地望着辛柯的笑容,半晌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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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辛柯笑着问道,“你没想着要得到我的支持吗?”
“我……”郑大钱焦灼得有些手足无措,“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辛柯无奈地笑笑,“生气有什么用啊,生气你也要走,不生气你也要走,总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好好抓紧享受最后的相处吧,之后就要分开一年了呢──不过想想,将来一辈子那么长,一年好像也不算什么了哈?”
郑大钱忽然鼻头一酸,连忙低头喝了两口汤,任由眼泪滴进了碗里,然后抽了两张纸擦嘴做掩饰,又抬头笑道:“一辈子那么长,你就认准跟我了?”
“我认准也没用啊,”辛柯笑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要离开,就像今天这样,我不是也没办法吗?我只能尽力做到我能做的。至于你说的将来的事,我的想法是咱们先租房子,努力工作,然后争取在三十岁之前能够独立到自己负担一套房子的贷款,这样立稳了脚跟,咱们也就有底气跟家里出柜了,不过之前也要先做做渗透,得频繁地跟彼此的爸妈见面打招呼,以室友的身份博得好感基础,这样到时候应该还能顺利一点──大概方向是这样,具体的执行咱们还可以慢慢来讨论,至少现在还有一年可以做准备嘛!”
郑大钱看着辛柯侃侃而谈的样子,心里愈发羞愧难当,他甚至想开口向他坦白,自己之所以选择去台湾读书,就是因为面对他与欧阳烨两个人,他实在承受不了这样难以抉择的煎熬,才决定以这样逃避的方式解决,但他不能说,他深深地明白,一旦坦诚这个心事,就必然揭露他故意隐瞒辛柯而与欧阳烨在一个项目中合作了小半年的事,尽管那个项目已经顺利结束、尽管他们也没有进一步的联络,但这样的谎言,辛柯一定不能原谅。
“小柯基……”郑大钱声音有些哽咽,“要不……要不我不去了……”
辛柯没料到郑大钱会如此说,一时也有些怔住,忙说:“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劝你留下……”
“我知道……但是我……我也舍不得你……”郑大钱纠结地抬手捧住额头,痛苦万分。
“没事儿,我是真想明白了,”辛柯拉过郑大钱的手,温柔笑道,“你去吧,学费都交了,签证也办了,干嘛不去?就当是见见世面也好啊!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放弃人生这么重要的一个机会。我说了,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小柯基……我保证,我一年就回来,绝对不多耽搁一天,回来就努力赚钱,然后按照你说的,跟家里出柜,好好过一辈子,我保证!”郑大钱用力地握着辛柯的手,眼中的泪还是滚了下来。
“我信你,”辛柯的笑容比灯火还要温暖,“我永远相信你。”
第一百零一道题 你离开我就是旅行的意义
郑大钱与辛柯的感情危机暂时化解,周末薛木开车载着四人一同去了趟雁栖湖,算是了了万朝阳毕业旅行的心愿,也当做了郑大钱离别前的小小践行。
尽管辛柯都已经接受了郑大钱要离去一年的事实,薛木心里却始终有点过不去这个坎儿,其实当初他也曾去美国读过一年的LLM,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多么难过不舍,但他心中别扭的是郑大钱的故意隐瞒,他觉得自己是把心都掏出来在对郑大钱的,可是郑大钱却辜负了他的一片坦诚。
郊游回来之后,万朝阳难得地开导起了薛木,劝他不要对这件事再这样耿耿于怀,郑大钱不管做什么决定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事,他们作为朋友,只能是给予他支持、帮助或者建议,却不应该为此而有什么情绪、闹什么脾气的。
薛木被万朝阳说得一愣一愣的,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人情世故了?还给我上起课来了?”
万朝阳瘪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道儿?天天看你应酬谈判的,我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明白?倒是你,平时跟客户跟同事说话办事儿都明白着呢,一到自己头上就犯糊涂,你是真心实意把大钱儿当自己亲哥们儿一样,但是就算亲哥们儿也不能太强势、太干涉他吧?就算亲爹妈也不行呀。”
薛木听言一股火拱了上来,反问道:“我怎么太强势、太干涉他了?”
万朝阳叹了口气道:“第一次见欧阳烨你就挑事儿,结果闹起来进医院了吧?后来大钱儿告诉你他欠了欧阳烨钱,你又把他骂了一顿吧?去南京那回他说他喜欢网友,你是不是又说了他一顿?讨论创业的时候他不想入股,你是不是没给他好脸儿?这回去台湾的事,是不是他刚一张嘴你就又急眼了?这还不算强势?”
薛木被万朝阳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辩白道:“那我也是都为了他好啊!”
万朝阳苦笑一声,说:“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像不像电视剧里丈母娘和婆婆们的台词?”
薛木张口结舌,半晌接不上话,竟然有些理解了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道理,更明白了要让这些年轻人听自己的话,也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枉他多活十年,看破很多世事,可是郑大钱铁了心地就是要走弯路,他也只能让他去碰碰壁──更何况留学这事从前并未发生过,是否碰壁也还尚未可知呢。
“行啦行啦,”万朝阳笑着搂了搂鼓着嘴的薛木,“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大钱儿想再读一年书对他来说不论是学历还是见识都是好事,你也别太纠结了,往后对大钱儿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只不过你也得理解,适度的关心让人感动,过度的关心就是负担了,明白?”
“唉……”薛木默默哀叹一声,“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毕业季过后,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的七月,全新独立引擎的DOTA2也正式火热发行,万朝阳作为早期就已达成推广合作的高端玩家,配合着宣传一口气放出了三期节目,自己也迅速沉溺在了天梯中不可自拔。
薛木看着没日没夜打游戏的万朝阳,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每天的工作就已经是在打游戏了,在工作结束之后,居然还想打游戏,还打得这么激情澎湃,看得他都有点手痒,也跟着打了两把,才发现这个游戏还真是不太适合他,相较之下连LOL都简单一些。
默默关掉客户端后,无聊之下把那久违的剑网三又更新了一下客户端,进入游戏之后面对全新的版本地图和经脉天赋,薛木茫然许久,也只好再次退出了游戏。
关掉了游戏,薛木打开了网页,在各个社交网站上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尽管世界已经与当初不同,可很多的事情还是在重复地发生着,新闻、段子、影视、综艺、音乐、动漫,好像都曾听过看过,又好像也有许多并未听说了解过的。
天灾的新闻的没有了,人祸却还是依旧无法避免,即便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仍然会有凶杀和贪腐、有走私和贩毒;防火墙没有了,段子手们除了在微博栖息,Twitter和Facebook的业务也开展的如火如荼,但是抄袭和剽窃的恶劣营销也一样除之不尽;网络剧已经悄然兴起,耽美偶像剧和动画片遍地开花,但拖着进度条看了几眼,也没什么质量特别上乘的;音乐分享的版权意识正在构建,各大网站正厮杀得如火如荼,可听来听去好像还是零几年的歌更好听。
薛木仿佛忽然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已经活过了三十一个年头,虽然在这个世界里的五年未必作数,但这亦真亦假的日子他确实是一天一天过过来的,他不知道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的生活该是如何的,但总归,不该是这样一副看破红尘的中年危机模样。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在游戏网站上看了些新闻,忽然看到了一个手游“神魔之塔”的广告,惊觉手游的时代可能快要到来了,于是拿起手机下载了一个,而后躺在床上一直玩到了天黑,总算暂时回避掉了内心的空虚,心中感慨:游戏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工作起来的日子像被洪水波涛裹挟冲刷着,一不小心就流逝不见,仿佛前天还在雁栖湖上被夏日灼伤耳朵,昨天就已在机场送别郑大钱而泪湿眼角,而今天便被瑟瑟秋风吹得发了烧。
万朝阳不由分说地把薛木裹紧了被子里,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将他压住,试图压制他的抵抗,而薛木却还在死命挣扎。
今天是要和战歌谈合作的日子,薛木知道,他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关键的一天,可是万朝阳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带着病去工作,一个劲儿地劝慰他这事公司里有的是人能处理解决。
薛木始终不能放心,生怕功亏一篑,一边坚持反抗一边据理力争地申诉着,可是吃了退烧药和感冒药也实在嗜睡得严重,也不知自己跟万朝阳争论抗争了多久便昏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半夜,汗出了一被子,烧也退了许多,他猛然惊坐起,把正在一旁玩手机的万朝阳吓个半死,连忙扶住他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上厕所?喝水?还是哪儿难受?”
“战歌!战歌的事儿怎么样了!”薛木紧张地一身身冒冷汗,和退烧发出的汗混在一块儿,黏腻不堪。
“哎哟放心放心,”万朝阳连忙将他按到,重新盖上被子,“都谈好了,一月份开始我过去做直播。”
“条件呢!”薛木又激动地掀开被子,“关键是给什么条件!”
“啧!”万朝阳瞪着眼睛又给他压倒,“一年之后,给红日百分之一的股权。”
“卧槽?!”尽管这正是薛木想要的结果,可还是令他有些难以置信,“怎么谈下来的?你去谈的?”
“我哪儿会谈……”万朝阳耸了耸肩,“我教育教育你倒还富余,真要谈合作我可没那个本事──江涛去谈的。”
“哈……”薛木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心怀暗鬼严防死守纠结郁闷了这么久,最终这关键的一哆嗦,竟然还是靠谢江涛促成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
“江涛原来不是在完美实习过嘛,有他挺熟的同事跳槽去了战旗,那儿也有他的师兄,所以他去谈这事很轻松地就解决了,”万朝阳又把被子给薛木掩上,“放心了吧?能不能继续睡了?”
“哦……”薛木怔怔地点点头,心情复杂地阖上了眼,迷迷糊糊地重新睡了过去。
病好之后与战旗正式签订合同,薛木拿出了他当初做律师的功夫,跟对方来回周旋谈判,总算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他们这边的利益。
尽管比起当初万朝阳和谢江涛以自然人的身份成为股东,现在签约的主体是红日,他们并不能直接获得股东权利,但毕竟红日也算是他们的心血,还有这么多的同事伙伴们一起努力,比起自己拿到那些股权,把这个小公司经营好到让薛木感到更有成就感。
这一桩重大心事了却,才发现已快到了十二月,人事的田婷婷提出了给大家涨薪水和发年终的动议,行政的陶晶主张该办一场年会,商拓的苏智表示要给客户送礼,财务的王蔚然则把报表一交,等着股东会决定要怎么处理这一年的盈利。
三位股东赶紧屁滚尿流地开了个会,最后决定:薪水,涨!年终,发!年会,开!送礼,送!盈利,想法设法都用起来花出去!
平日只有业务部没日没夜加班的红日,在股东会之后所有人都更加忙碌了起来,而这一忙才发现人手还是有些有限,可是要再多招新人,办公室就有些坐不下了,那么就得考虑是再租下来隔壁的几间用,还是干脆要搬家去个更大的地方。
正在纠结这些琐碎的问题时,辛柯却突然找上了门来,说想约着薛木和万朝阳一起去台湾找郑大钱过圣诞和元旦。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6
薛木对于辛柯的邀约有些意外,毕竟在他们这边他的身份定位还是“郑大钱的男朋友”,一般来说他是不会绕过郑大钱来单独找他们说事的,更何况还专门拉了个三人的微信群。
不过聊了几句之后薛木和万朝阳才了解了辛柯的用意,他这回去台湾的计划并没有告诉郑大钱,而是准备要偷偷过去,直接给他个惊喜。
原来郑大钱到了台湾之后日子过得并没有多么逍遥快活,那中正大学远在南部嘉义县乡下的山腰上,每天下山的公车只有两三班,去趟台北清早出门要下午才能到,平时的夜生活也只能在学校的健身房度过,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繁华大都会,因而辛柯准备带着郑大钱和万朝阳一同过去,拉着他用一周的时间环岛游玩一圈,原本也想叫上蔡薇的,不过蔡薇元旦要回老家一趟,才没有算上她。
万朝阳倒是一贯的热爱旅游,听了要去台湾的建议兴奋得直搓手,恨不得立马就去办通行证,薛木倒是也没去台湾玩过,再加上马上元旦又是一遭考验,他也想在那之前再见见两三个月没见的郑大钱,因而也就同意了辛柯的邀请。
不过公司的事情还要解决,薛木和万朝阳找蔡薇一商量,干脆把年会的日期定在十二月二十三号,然后就集体放假一直到元旦结束,同事们一听放假当然没有不乐意的,更是玩命地干活,恨不得在年会前把整个一月份的业务都提前完成。
一切有条不紊地推动着,很快红日便成功举办了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年会。
万朝阳作为董事长发言,在台上举着话筒,面对朝夕相处的同事们,却还是有些笨嘴拙舌词不达意,只能胡乱地感谢了一通大家的努力,薛木倒是在底下单独敬了谢江涛一杯酒,感谢他在战歌的合作上做出的突出贡献。
谢江涛还不知道自己的这点努力意义有多重大,只当薛木是在肯定他的工作,借机又笑着提了提自己干股的事,薛木立马向他承诺不等满一年了,元旦之后就和当初最早入职的员工们一起加入股东名册。
虽然看着自己努力创办的公司总算有了点小成绩,薛木和万朝阳也都没敢喝太多,第二天天不亮就赶忙爬了起来奔赴机场与辛柯会合。
这回出行的全套安排都是辛柯一手包办的,有着之前去南京游玩的经验,薛木和万朝阳对他也十分放心,上了飞机便呼呼大睡,中午醒来已在高雄落了地,简单吃过午饭后又乘火车到了嘉义,找到了辛柯提前订好的民宿,休整过后,也快到了郑大钱下课的时间,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行三人抵达了中正大学。
“这是当年流星花园的取景地,这个湖叫宁静湖,那边那个楼叫致远楼,这个花是紫荆花,那边图书馆门口的喷泉待会儿六点就会开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校园里,辛柯兴奋地给他们介绍着目力所及的一景一物,仿佛是他在这里读书一样。
“你还挺门儿清,”薛木忍不住笑道,“我看你回头适合做个旅游节目!”
“鹿鹿每天跟我视频就说他们学校的事,我当然清楚啦,”辛柯笑着说,“你看,那边那个楼不就是他现在头像拍照的地方嘛,跟他一块儿来的陆生拍的。”
“还有跟他一块儿来的啊?”万朝阳顺口问道。
“嗯,他们这届有十三四个,上一届有七八个,再上一届只有四个,是越来越多的。”辛柯脚步愈发地快,薛木和万朝阳都快跟不上了,“快点,马上就下课了,那边就是社会学院!”
下课的铃声适时响起,大学生们呼呼啦啦地从大楼的门口里涌出来,薛木三人站在大路正中央,耳边听着台湾国语软软的腔调,目光在努力搜寻着郑大钱的身影。
“鹿鹿!”辛柯第一个发现了郑大钱,他那太过高挑的个子实在无法不惹眼,薛木和万朝阳继而也瞧见了他,而他却没有听到辛柯的呼唤,正微低着头和身旁的同学说笑着。
“鹿鹿!鹿鹿!”辛柯又挥着手高呼了两声,郑大钱似有所感,抬头望向这边,猛地刹住了脚,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人,薛木和万朝阳一同也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而他跟前的人群散开,站在他身边的欧阳烨露出脸来,却像一阵寒风,吹僵了所有人的笑容。
第一百零二道题 我不会原谅 我怎么原谅
辛柯挥舞的手僵在半空,而后随着扬起的嘴角眼角一同一点一点地落下。
郑大钱眼中透露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惊慌,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辛柯跟前,惶恐地拉着辛柯的衣袖,磕磕巴巴地说:“小柯基……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万朝阳一把搂过辛柯的手臂,拨开郑大钱的手,冷冷地说:“郑大钱,你还是人吗?”
薛木仍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欧阳烨看着他们几人的表现,心中也顿时明白了许多,默默地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我……我……”郑大钱看着失魂落魄的辛柯,又看看怒火中烧的万朝阳和薛木,顿时红了眼圈,“我……我可以解释……”
“你他妈还解释什么?!”薛木难以自抑地吼了出来,“郑大钱!我他妈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
那曾经见证过郑大钱被劈腿的欧阳烨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过往迅速重现在薛木的眼前,而当初为了郑大钱有多难过,此刻便为了辛柯有多愤怒。
“我没有……我没有……”郑大钱无力地辩白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跟欧阳烨是偶然碰上的……我们什么都没有……”
“郑大钱,”沉默许久的辛柯终于开了口,“我们分手吧。”
抽痛的心让郑大钱不受控制地呜咽了一声,随后痛苦地揪着领口蹲在了地上,他不敢祈求辛柯的原谅,也不愿就这样接受辛柯的决定,只能将手掩在口上,泣不成声。
薛木看到郑大钱悲伤不堪的模样,自己的心也跟着难过了起来,但他此刻心中除了同情,更多的还是愤怒。
他又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欧阳烨,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尽管他知道这样一段纠缠不清的感情中,过错最大责任最重的是郑大钱,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认定了欧阳烨才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欧阳烨看着郑大钱抽泣的背影,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安慰,但看看薛木投来的愤恨的目光,也只能作罢,他又提了提书包肩带,清了清嗓,说:“大钱儿……你们……你们先聊着吧,我回宿舍了先……”
郑大钱犹自哭泣着,没有回应欧阳烨的话,辛柯却默默地看向他,开口道:“不用了,我们没得聊了,我们走了。”说罢拨开肩头万朝阳的手,转身便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小……小柯基!”郑大钱慌张地抬起头,也顾不得自己满脸的眼泪,急急忙忙地便抬腿去追赶。
万朝阳横跨一步将郑大钱拦住,沉声道:“你现在追他有什么用?你解释什么他能听进去吗?”
“朝阳……”郑大钱看着辛柯远走越远,只能无力地抓着万朝阳的手臂哭道,“你帮帮我……我……我不想分手……”
万朝阳喟叹一声,皱着眉转头对薛木道:“我去陪小辛,你解决这边。”
薛木听言,半是恼怒半是同情地瞪了郑大钱一眼,无奈答道:“你去吧。”说罢上前扶住了哭得浑身颤抖的郑大钱,万朝阳则摇了摇头,转身小跑两步追赶辛柯去了,而一旁的欧阳烨,也只能默默地背着书包,黯然地转身离开。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薛木冷冷地抱着双臂,脸比面前的美式还黑。
虽是下课晚餐的时间,湖畔咖啡厅里却很安静,大部分台湾当地的学生都各自外出去庆祝平安夜和圣诞节了,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郑大钱的抽泣声似乎还有回音。
“我……我……”郑大钱英俊的脸哭得皱成一团,眼睛红肿不堪,双手捧着咖啡杯,泪水还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着,“我就是来了之后才发现他也来了……而且还跟我一个专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又都是陆生……就……就难免亲近一点互相帮衬……就这样而已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小辛?你难道不是心虚?!”
“我来台湾他本来就不放心……我要是告诉他……他不是更多心吗……”
“郑大钱!”薛木愤怒地拍了拍桌子,把远处吧台的工读生都吓了一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实话实说?!学校录取的名单都是公开的!你来之前怎么可能不知道欧阳烨会来?!你可真行啊!让人家小辛在北京等着你,自己在台湾逍遥快活?!我他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不是!不是!”郑大钱连忙摆着手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来!我当初中正是备取的,世新和政大都是正取!欧阳烨也是一样,我就是为了避免跟他上同一个大学才故意选了中正的!我也不知道他也会这么选啊!”
原来根据统一招生的规则,每名陆生可以申请最多五所院校,学校经过初步的审核筛选后,统一公布录取名单,再由学生从录取结果中进行逆向的选择。
录取结果分为“正取”和“备取”,每名学生只能在已经录取自己的学校中选择一个进行第二轮申请。正取的学生提交申请便直接获得入学资格,而备取的学生提交申请后,则需要排在前面的正取学生有人弃权,才能轮序获得入学资格。
郑大钱当时并没有十分坚定要来台湾的决心,只是想逃避夹在欧阳烨和辛柯之前的痛苦,而在录取结果中他的正取和备取都与欧阳烨重合,他一是没想到欧阳烨竟然也会申请来台湾读书,二是更没想到两人如此有缘凑巧,于是他放弃了两个正取的资格,申请了备取的中正,因为从常识来看,欧阳烨是没有理由放弃正取的学校的,而这个备取的结果,也算是他把一半的决定交给了老天,打算看天意如何。
在他收到中正的入学通知时,便相信了这是老天帮他做出的决定,经过了一番苦痛挣扎,最终还是带着对辛柯的承诺来到了台湾,却怎么也没想到,欧阳烨竟然也来了中正。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7
欧阳烨当初也是和郑大钱一样郁闷纠结,相处的那小半年的时间每天都是幸福与煎熬并存,曾经燃起的对工作的热情也很快被这感情的波折消磨殆尽,林思晴告诉他没有目标理想就先尝试,他想这工作上的尝试算是没有出路了,便也开始考虑起了继续学业的想法。
只不过彼时已是三月,考研早已错过,出国也有些为时已晚,他在网上检索研究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台湾这条出路,于是按照规则进行了申请和材料的提交,没想到结果真的被三所学校录取,可是再看录取名单的时候,却赫然看到了与他列在一起的郑大钱的名字。
尽管他对郑大钱始终念念不忘,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插足他与辛柯稳定的感情,更不能再把这一次的尝试再次地耽搁在这份感情上,于是他放弃了那两个正取的学校,只申请了这个备取的中正,反正与郑大钱公司的合作项目已经结束,即便没有得到这次读研的机会,他也可以静下心来再认真考虑考虑这份工作能给他带来的可能。
可是结果显而易见,两个都想逃避的人,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在同一间教室相遇。
两个人都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会在实习之后又选择继续读书,也都没有质疑彼此为什么会放弃两个正取的学校而选择这里,但这种刻意地回避,却让两个人都更加心虚。
郑大钱当然不敢告诉辛柯重逢欧阳烨的事,尽管他们每天晚上睡前视频短则十来分钟、长则一两个钟头,学校里发生的大事小情他都事无巨细地转述吐槽给他,却仍旧会下意识地回避掉一切可能涉及欧阳烨的话头,连在Facebook上台湾同学圈出他的照片他都不敢接受,就怕泄露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给辛柯看到。
在欧阳烨面前,郑大钱还是努力地表现得自然大方,营造一种过去的都已过去,现在的他很幸福的模样,日常的谈笑中也总是不断地提起远在北京的辛柯,暗示着自己已经有了稳定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出轨的念头。
欧阳烨不确定郑大钱对他是否也有着一样的感觉,可他也明白郑大钱不会做出任何逾越雷池的事,他知道这一年在学业上的尝试势必又要因为感情的困扰不会有任何进步和收获了,也只能暂时踏下心来,在日复一日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中,掩藏着自己的心意,享受着与郑大钱的相处时光,直到今天辛柯的突然出现,他看到这几个人的表现,才明白一直以来郑大钱都隐瞒着他的存在,他向她这样做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也是和他一样,无法彻底摆脱这一段纠葛。
天黑之后,郑大钱还是跟着薛木一起去了民宿,薛木将他安置在自己与万朝阳的房间,而后自己先行去向辛柯和万朝阳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辛柯面无表情地静静听完,半晌没有作响。
薛木也没有什么立场却开导劝慰,他清楚这件事辛柯是彻头彻尾的无辜,他作为郑大钱的发小,无论说什么,都是主观而偏颇的。
万朝阳下午单独陪了辛柯一会儿,比起薛木,他更能理解辛柯的悲伤和失望。三个人相顾无言,沉默许久,万朝阳开口道:“大钱儿就在隔壁,不管怎么样,还是最后理智地谈一谈吧。”
辛柯沉默许久,反问道:“还有必要吗?”
“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虽然不能勉强,可是好歹也曾经相爱过,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万朝阳自己说出这话,也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呵……”辛柯苦笑一声,点点头说:“行。”
薛木和万朝阳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向郑大钱传达了辛柯的意思,郑大钱早已经哭干了眼睛,黯然地点点头,敲开了辛柯的门。
民宿外头就是热闹的夜市一条街,平安夜里人声鼎沸,小吃的香气和吵闹的人声通过窗户飘散进来,而后又被屋内的苦闷和静默中和消散。
两个人坐在床的两侧,彼此都安静地一言不发,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对不起……”郑大钱终于先开了口,“我不应该瞒着你……”
“嗯。”辛柯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没别的话。
“我瞒着你……是怕你不高兴……但是我真的没有和他怎么样,我对天发誓……”
辛柯抬眼看看郑大钱,说:“我信你。你记得吗?我说过我信你,永远相信你。”
郑大钱怔了怔,而后轻轻笑了笑,正要开口,辛柯又接着说道:“可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笑容僵在了脸上,郑大钱动了动喉结,又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我们连手都没碰过──”
“郑大钱,”辛柯冷冷地打断了郑大钱的话,“你觉得身体上的忠诚就是你能给我的一切吗?”
郑大钱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我相信你的为人,我也知道你不会劈腿,但是你的心呢?你敢说你的心没有出轨过吗?”
“我的心……”郑大钱苦笑两声,“我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心……哪还有这么多事儿……”
“你管不住自己的心,你的心里永远都有欧阳烨,他追你那么久,你没有答应,和我认识一个礼拜,就为了做给他看,你就和我上了床,”辛柯的声音有些哽咽,“从始至终,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我喜欢……”
“你别骗自己了,”辛柯的眼神如死灰一般,“我和你在一起三年了,你看我的眼神和看欧阳烨的眼神,我能看不出来不一样吗?你说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个不错的对象罢了,你之所以没有为了他把我甩了,不过是你不想承担这个出轨的罪名罢了!”
“我没有……我没有……”郑大钱原以为自己已经没了眼泪,却没想到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到现在你还在否认……”辛柯冷笑了起来,“郑大钱,你是我见过最没有担当最不负责的人。我们没必要再继续谈了,分手吧,以后也不用做朋友,看在这三年感情的份上,你走吧,别让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了。”
泪水在下巴上汇合,滴落到郑大钱的手背,他抽泣地低声叫着:“小柯基……”
“别再这么叫我了,”辛柯咬着牙,“我觉得恶心。”
“小柯基……”郑大钱心如刀割,“你不要我了……”
“我不要了。”辛柯死死地瞪着眼睛,别过头看向窗外。
“你不喜欢我了吗……小柯基……”
辛柯的身形微微摇晃,沉默许久,一字一顿地答道:“你、不、配。”
“对不起……小柯基……对不起……”郑大钱泣不成声,除了“对不起”,也在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辛柯的手死死地攥着床单,眼睛瞪着窗外的夜空,咬牙道:“我希望你和欧阳烨互相折磨到死……别再祸害别人了。”
郑大钱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把手,还是转过身哭着说道:“小柯基……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不敢让你原谅……但是我还要说声对不起……”
辛柯仍不肯回头看他,梗着脖子一言不发,直到听到关门的声响和远去的脚步声,辛柯心里绷着的弦才猛然扯断,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第一百零三道题 就潇洒些吧 不要再为难
好好的一趟台湾环岛渡假,就这样在第一天因郑大钱和辛柯的分手猝然夭折,辛柯改签了机票,把他之前订好的民宿、司机、地陪的联系方式都给了薛木和万朝阳,准备自己先回北京。
万朝阳劝他不如和他们一起玩两天,就当散散心,但辛柯实在没那个心情,身心俱疲的他只想回到学校的宿舍去躺几天。
薛木看着辛柯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尽管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郑大钱的错,但毕竟郑大钱才是他们的哥们儿发小,他很清楚辛柯与郑大钱分手后,将来也就不会再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了,可无论他们怎么开导,辛柯都只是一脸黯然的微笑说:“不了,你们玩儿吧,我累了。”
郑大钱当天晚上也回了学校,他没脸面对薛木和万朝阳,自然更不好意思和他们一起去环什么岛,薛木兴致缺缺,万朝阳也被这事搅得心烦意乱,两人商量之后,也退掉了后面预定的各项行程,坐车到了台北住了一晚,随便去101看了看,而后也坐着改签的飞机回了北京。
一周的台湾之旅变成了家里蹲,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各自打着各自的游戏消磨时光,在一片沉默黯然中迎来了二零一三年的最后一天。
薛木这回不敢再像上次似的粗心忽略掉这一年一度的日子,但他也实在不知道届时究竟又会发生什么,已经连续两年被闹得进了医院,他决定这次要避开万朝阳,以免让他再被自己吓到,也别让他起了什么疑心。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8
跨年的那天晚上,万朝阳仍旧在爬着他的天梯,薛木窝在沙发上紧张地看着直播的跨年演唱会,眼睛却不住地往时钟上瞄,临近十一点半的时候,他起身进了厨房,一边翻着冰箱一边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找什么呢你?”刚结束一场团战的万朝阳扬声问道。
“饿了!”薛木答道,“想吃点儿元宵!”
“元宵?不年不节的哪儿来的元宵?方便面和饺子应该还有。”万朝阳说完,又钻进了野区。
“我去楼下超市买点儿啊,你先玩儿吧。”薛木说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穿上了外套便朝门口走去。
“嗯……”万朝阳随口应了一声,精神都集中在游戏上,也顾不得薛木为什么突然要吃元宵。
薛木换好鞋,扭头看了一眼万朝阳,心中莫名有些不舍,又抬眼看看时钟,还是咬牙转身推门去了。
寒风料峭,薛木将半张脸缩在大衣里头,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溜达着,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他不知道零点到来时自己又会有怎样的表现,会不会又像去年一样挣扎抽搐,所以他不敢往有人的地方走,怕被人再次送去急救,因而只能故意往小区花园无人的深处走,可是越走越冷清,自己竟也跟着心中害怕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年迈的象,落寞地脱离了群居的同伴,独自奔赴传说中的大象公墓。
花园的中心有一方凉亭,夏天的时候常有老人孩子在这里乘凉玩闹,但此刻在北风呼啸中却只有惨白的路灯映照在石砖地上,显得气氛更加清冷。
薛木缩着脖子低着头,一步一步走近凉亭,打算在这里渡过今天的劫难,却不防一抬头,见到凉亭当中的石凳上坐着个人影,还有一点红色的光芒,随着那人的吞云吐雾而时明时暗。
薛木踏上台阶的脚猛然僵住,但眼前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打算假装路过,从前头另一个方向离开,但当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人时却怔住了,那坐在石凳上一脸颓唐抽着烟的,竟然是郑大钱。
“大钱儿……”薛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在这?”
郑大钱抬眼看向薛木,他的眉毛显然精心修饰过,发型在北风中也没有被吹乱,只有红肿的眼睛出卖了他的精致打扮。
“我又碰见欧阳烨了。”郑大钱喃喃地说道。
薛木心神一阵恍惚,迟疑着扶着石桌坐下,竟然感觉不到那大理石表面的冰凉温度。
“我真他妈烦死了……”郑大钱抽了一口烟,然后随手掸了掸烟灰,“我真想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就是过不了他这道坎儿,这个狗逼东西……”
薛木怔怔地望着郑大钱,他的眼神,他的举止,他的穿搭,他的一切,显然都不是那个还在台湾的二十二岁的郑大钱的模样,而是那个久违了的、基圈名媛、高零惨妇的二十六岁的他。
“在哪碰到的……?”薛木犹疑着问道。
“酒会。”郑大钱神情颓丧,“我们公司跟央视合作,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结果那个节目最后让他主持,张老板还非让我过去,就见着了呗。”
这似曾相识的剧情让薛木心中一沉,他低声问道:“所以这一季节目,你都要跟他一起合作了?”
“嗯……”郑大钱黯然地点了点头,“我都想离职算了,可是这个项目我跟了这么长时间,拿不到奖金我实在不甘心……这个傻逼东西,祸害我这么多年,现在还想耽误我挣钱?老子非要跟他刚到底!”
“他没和张泽在一起了吧?”薛木问道。
“当然没有了,”郑大钱冷笑一声,“他那种人,跟谁能长久?人家可是著名央视鲜肉主持人,还是众多粉红少女的理想型,能让人怀疑基佬身份吗?”说完,郑大钱又笑了一声,说:“他还跟我问起你呢,我跟他说──”
说到这里,郑大钱忽然怔住,像是忽然清醒一般,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薛木:“木头?!你?!你醒了?!”
薛木心中一沉,抬手看了看停在零点的时间,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事,他看着一脸惊恐的郑大钱,苦涩地笑了笑,问道:“大钱儿,今天是几号啊?”
郑大钱听了薛木这个问题,神色又忽然恍惚了一阵,思索许久,却回答不出。
薛木看着他,眼睛蓦然湿了,他努力笑了笑,又问道:“你过得好吗?”
郑大钱被这样一问,泪水突然滚了下来,他惊惶地丢掉手中的烟,攥住了薛木的双手,哭着说道:“不好!我过得不好!木头!我每天都睡不好觉!每天都在想如果我那天坚持拉着你去跨年,没让你去加班,是不是你就不会出事了!我每天都在噩梦里惊醒!每天都在后悔!”
薛木动了动喉结,又问道:“你还是一样忘不了欧阳烨吗?”
郑大钱茫然地抬起头,眼泪淌了满脸,怔怔地出神许久,讷讷地答道:“忘不了……”
薛木露出无奈的笑容,说:“在这儿……你也还是忘不了……”
郑大钱的眼神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反问道:“在哪儿……?”
“在我这儿……”薛木苦笑两声,“在我这儿,有个对你特别好的人,可是你还是为了欧阳烨辜负他了……在我这儿,欧阳烨倒是好像都没有对你始乱终弃了,但是你,却成了那样对别人的人。”
郑大钱皱着眉,努力地试图理解薛木话中的含义,却始终不能听懂,只能问道:“木头……在你那儿……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挺好的,比原来好多了。”薛木微笑着答道,“我也想让你过得好,想让你避开渣男,想带你一起实现咱们躺钱赚的梦想,但是却没有成功……”
眼泪从眼角淌了出来,薛木抬手轻轻擦掉,又笑着说:“大钱儿,我之前一直站在你这边,觉得你的痛苦都是欧阳烨的错,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更多的痛苦都是源自你自己的性格和脾气。在你的感情里,你从来都做不到干脆利落,你总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在你和欧阳烨第一次分手后,你们的故事就应该结束了,如果不是你不甘放手,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当初我劝你你不听,现在我拦着你依旧也是没用,你这样的顾此失彼,折磨自己,也为难别人,如果你自己不能想通这一点,不能学会爱自己,别人也永远不会珍惜你的。”
郑大钱愣愣地听着薛木说完这一席话,半晌都不知如何回应,薛木努力扬了扬嘴角,说:“这话,你一定要放在心里,你慢慢想、慢慢去理解吧,你的人生终究是你自己的,你必须长大了。”
“木头!”郑大钱听到这话,忽然紧张地愈发用力抓了抓薛木的手,“你是不是要走了?”
薛木笑了笑,说:“可能是吧……以后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一定要学会独立和坚强啊。”
“我不!!”郑大钱声嘶力竭地哭着,“木头!你别走!木头!”
薛木用力地笑着,看着眼前的郑大钱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模糊,手上的触感逐渐消失,那哭喊声也终究被风声所取代,逼人的寒意再次侵袭了他,他抬手看看,零点已过,秒针又转动了起来。
薛木颤抖着长长叹了一口气,茫然地望着路灯发了一会儿的呆,而后苦笑两声,暗想那个世界的郑大钱或许此刻也该从梦中醒来了,却又不知他这些临别赠言究竟他能听进去几句,他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凉亭。
万朝阳一局游戏结束,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才发现电视里的倒数已经结束,而薛木还没有回来。
他心里忽然有些慌乱,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正准备拿起电话打给薛木,却听到开锁的声响,扭头一看,薛木拎着一袋速冻元宵开门走了进来。
“都过十二点了。”万朝阳起身道,“买个元宵买这么半天。”
“昂……超市人多。”薛木敷衍着答道,一边换着拖鞋一边问道,“你吃不?”
“大半夜的吃元宵,多不消化。”万朝阳已走到薛木跟前,轻轻拥住薛木,噘着嘴就要亲。
薛木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而后一脸纳闷地被亲了一下,问道:“干嘛呀?”
“新年第一吻啊,”万朝阳笑道,“就算老夫老妻了,这点儿传统小浪漫也得坚持一下吧?”
薛木听言,忍不住笑了笑,推开万朝阳,一边往厨房走着一边又问道:“你真不吃?”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59
“不吃,你也别吃了,糯米真的不消化,要不煮点儿饺子吧。”万朝阳跟着他进了厨房。
薛木听了想想,万朝阳说得也对,何况元宵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托词,便点头道:“行吧,那就煮饺子吧。”
饺子出锅,万朝阳端着盘子走出蒸汽氤氲的厨房,薛木在后头拿着碗筷跟了出来。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饺子,万朝阳忽然说道:“哎,你还记得咱俩在靖溪你们家吃饺子那次不?”
薛木想了想,说:“哦,高三暑假那回吧?怎么了?”
万朝阳笑了笑,说:“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觉得特好。”
“好什么?”薛木问道。
“当时我就想咱俩像是提前过上了小日子似的,现在真的过上了,不知不觉,实现我的梦想了。”万朝阳温柔笑道。
薛木听言笑着翻了个白眼,说:“就这么个小屋你就满足了?还实现梦想了?那点儿出息吧!”
万朝阳笑笑说:“我知道,你当时说的话我还记得呢,什么三层大别野、一百八十平的大床啥啥的,慢慢儿来嘛!我肯定给你挣出来!”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探过脑袋撅起了自己油乎乎的嘴唇,万朝阳见了,也笑着凑过去,唇齿相接,交换了一个饺子醋口味的酸溜溜的吻,在这个温馨却稍显拥挤的小屋里,迎来了新的一年。
第一百零四道题 可不可以不做你的朋友
元旦过后,万朝阳正式开通了SUN的战歌直播频道,多亏已经有了一年的铺垫,观众粉丝们已经适应了万朝阳专业却也稍显无趣的风格和声线,刚一连线成功,直播间里便瞬间爆满,铺天盖地的弹幕和礼物刷得万朝阳花了眼。
虽然现在SUN的节目在解说领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不过如此只管地感受到粉丝的热情他还是头一遭,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筹办依法沉迷电竞社的时候,面对着百八十号活体粉丝,当时的他也和现在一样兴奋又尴尬。
不过更令他感到尴尬的是,直播做了一个月的时间,结算打赏收入时,竟然比制作一期广告节目和一期固定节目的冠名赞助收入加起来还要多,万朝阳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节目制作好歹还是全体同事一起费心巴力头脑风暴写脚本、做素材、加后期赶制出来的,这游戏直播说到底真的就是纯玩,结果收入差距如此悬殊,简直让他有些怀疑此前制作节目付出的辛劳的价值。
薛木对此倒是觉得习以为常,毕竟当初做战歌上市项目的时候整理审核公司内部合同,与主播们签约的违约金高达几千万的都有,足以证明了游戏主播的个人价值,其实和许多非一线的明星艺人都已经不分伯仲,现在这个直播刚刚兴起的时代,SUN即便作为行业的领头羊,这些收入和将来可期的估值比起来,仍然不过是凤毛麟角而已。
只是为了保证直播的时间和质量,解说攻略节目的制作便难免受到了各方面的压缩,经过开会讨论,三位老板决定扩大公司规模,一方面安排陶晶负责此前承诺过的干股履行,一方面则让田婷婷开始新一轮的招兵买马,薛木和蔡薇与孵化器沟通谈判承租更多办公室的问题,万朝阳和谢江涛则继续执行他们的业务内容。
各项工作推进得也都还算顺利,春节之前,增资程序已经履行完毕,所有的同事们都成了股东会中的一份子,各个部门扩编招聘也都基本完成,新员工们大多准备在年后入职,新的办公室也又租下来了两间,每个部门也总算都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空间,曾经的小作坊也终于开起来有了些正经公司的模样。
过年休假的时候万朝阳在家里也依旧孜孜不倦地按时做着直播,尽管难免也会觉得疲累,可是面对家里一波又一波无话可聊只能关心他“有没有女朋友”的亲戚,他也只好借口有工作要做,然后默默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五花八门的游戏一天一样打个没完,也算一种对现实的逃避了。
不过薛木就没这么幸运了,毕竟万朝阳才是SUN的本体,他却没有要去做直播的借口,只能挂着假笑一一应对着亲戚朋友看似无心却实在恼人的恭维、关怀和烦恼。
“你看看你木木哥!从小儿就学习好,现在都创业当老板了!”
“这话说的,浩阳高考分不比我高好多?而且学金融的多有前途呀,那将来肯定比我赚钱多!”
“哎呀,你看你多给你爸妈省心呀,你再看小玥……”
“小玥多好啊!现在不是开了女权运动的账号吗!我一直关注着她的新闻呢!做的事比我有价值多了!”
“唉……哥,真羡慕你啊,想做什么家里都支持,我都已经收到练习生的合同里,我爸妈就是不同意我去!”
“家兴啊,你也满十八岁了,那个合同说到底也不需要你爸妈签字,但是你得自己对自己负责,我爸妈虽然同意我创业,可是也一样一毛钱没借给我呀,人生要自己决定,如果你自己下不了决心,也别把责任都推到他们头上。”
“合着SUN就是你们做的节目啊,我操,真他妈爽,打着游戏就能赚这么多钱,我要是回家玩儿会儿,你嫂子得从开机一直念叨到我团灭!”
“哪有那么轻松啊……说是打着游戏就把钱赚了,这公司从行政到业务那块儿不得都绷着弦儿?连打游戏都不是放松的事儿,你也是得多帮帮嫂子,她平时上班是比你轻松点,可是家里的事比起上班也不轻省啊,你得体谅她的辛苦呀。”
“唉,木木可得吸取你姐的教训,这婚姻怎么能当儿戏啊!”
“您也别这么说,我觉得我姐能想明白离婚也挺好的,这也算及时止损,谁离了谁不能活?我姐这样的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就算不找,一个人也能获得特别舒服。”
迎来送往一轮又一轮,总算结束了可怕的春节,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薛木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不由自主地感慨道:“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我的天,要不你能当老板,我放了七天假现在只想再放第八天。”一旁的谢江涛笑着接话道。
“成啊,”万朝阳笑道,“你想再放八百天都行,扣工资退干股呗!”
“卧槽,朝阳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要白给我股权的你了!是什么磨平了你的棱角!”
“是爱情,是我那个唯利是图的爱人。”
“滚蛋。”
嘻嘻哈哈地重新开工,面对员工数量和办公面积都翻了一番的全新状态,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薛木也觉得内心被喜悦和斗志填满,不过一周后忽然收到了郑大钱的微信,还是打扰了他不错的心情。
自打圣诞节那回从台湾回来之后,薛木和万朝阳就没再联络过郑大钱,而郑大钱自然也不好意思主动找他们,不过这回寒假之前学校发了硕士学位服,郑大钱把衣服拿回来了北京,无论如何,还是想和薛木万朝阳一起拍个纪念合影。
薛木其实对于郑大钱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不想再致予任何评价了,他知道尽管这件事的过错在郑大钱这边,但说到底他的错也不过就只是过于优柔寡断和患得患失,毕竟也没有主观刻意地去劈腿或者欺骗,更何况感情的事本来就很难说的清楚,他们二十年的交情,他也不能为此就与他彻底断交。
万朝阳心里倒是对郑大钱还有些介怀,他不像薛木一样,即便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么多,至少也曾看过郑大钱与欧阳烨近十年的分分合合,他所见所闻所感,只有自己和薛木从高中开始就一路幸福甜蜜稳定地走到现在,而辛柯就像另一个他对薛木一样,一心一意地对待郑大钱,爱他、宠他、陪他、等他,最后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更何况辛柯也是他的半个粉丝,更让他有种护犊子的不满情绪,因而还是提到郑大钱心里就有些怨怼。
尽管为了郑大钱的事万朝阳也曾反过头来教育过薛木,但是这回,薛木还是不得不私下里开导了万朝阳许久,才让他勉强接受了现实,同意了与郑大钱的见面。
其实在元旦的那个晚上之后,他就想明白了很多,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可能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郑大钱的生活也仍在继续,他知道自己是走进了郑大钱的梦里,而在那个时刻的反思才让他明白,他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希望郑大钱能过上他们畅想过的生活,所以欧阳烨一心一意地对他,不再对他玩弄作践,还出现了这样一个完美的辛柯,但即便是在这样的世界中,郑大钱依旧生生地把自己作到了这步田地。
他不确定现在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他的主观影响和投射,但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论是主管还是客观,他都已经尽了全力,可毕竟郑大钱的人生还是他自己的,在这个世界他辜负了辛柯,在那个世界他依旧放不开欧阳烨,他能做的只有在他的梦中好好地交代一番他的嘱咐,而在这里,他也真的没必要再去努力和改变什么了。
见面的地点就约在了红日公司附近,万朝阳、薛木和蔡薇一同与郑大钱吃了顿午饭,而后到了办公室去参观了一番,换上学位服一起拍了不少照片。
薛木没有主动询问他现在状况如何,是否已经和欧阳烨终于走到了一起,甚至都没有问他几月毕业、几月回京、回京之后的工作又有什么安排。
万朝阳尽管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却还是有个疙瘩,因而更不愿意开口关心这些,而蔡薇自然也知道了郑大钱与辛柯分手的事,虽然并不清楚详情,可也知道场面十分难看,因而也不敢乱说什么。
一伙人别别扭扭假装和谐地吃饭说笑拍照,迅速完成了任务目标,郑大钱也只能以“不打扰你们工作了”为借口,默默离开了红日公司,第二天再次飞往台湾去继续第二个学期的课程。
他与欧阳烨是提前约好的行程一起出发的,从凌晨的闹钟里醒来,到机场的会和,再一路的飞机火车转大巴,日落时回到了熟悉的宿舍,冲了个澡,换上了轻薄的外套,又一同坐在学校食堂里吃着久违的猪扒饭喝着红茶,郑大钱看着眼前的欧阳烨,竟然觉得一阵恍惚,好像寒假这一个月都压根未曾离开过似的。
“你论文怎么样了?”欧阳烨随口问道。
“给老板看过了,跟她约了周一去找她,感觉应该ok,反正对咱们陆生要求也不高,估计问题不大,”郑大钱答道,“你的呢?”
“寒假已经改过一稿了,后来发给我老板还没回我,可能觉得水平不太行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0
“毕竟你是跨专业的,好多基础可能不太牢,回头我帮你看看也行。”
“那谢谢了。”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吃完了饭在学校里慢慢悠悠地朝宿舍溜达。
二月底的台湾南部已经是春意宜人,学校里的石楠花已经偷偷散发出了刺鼻的气味,充耳所闻都是软绵绵的台湾国语,和煦的晚风抚在脸上舒适而惬意,尽管几个月后这对成人世界最后的逃避也该画上句号,但此刻还是让人不免沉醉在这安宁美好的世外桃源里。
“我看见你发的ins了,”欧阳烨低声道,“跟薛木和万朝阳见面了啊。”
“嗯……”郑大钱默默点了点头,“回去肯定要见呀。”
“那事儿算过去了?”欧阳烨又问。
“不过去怎么着……”郑大钱苦笑一声,“分都分了……他们也不能为了小──为了辛柯跟我绝交吧,毕竟还是有个亲疏远近呢……”
“那你见辛柯了吗?”
郑大钱侧着头看了欧阳烨一眼,垂目道:“没有,跟他不会再见了。”
欧阳烨听言沉默片刻,又问道:“他们那边都过去了,那你……你这儿翻篇儿了吗?”
郑大钱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欧阳烨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说:“也俩月了,我一直也不敢主动跟你提──”
“欧阳烨,”郑大钱打断了欧阳烨的话,“你觉得我还有可能跟你在一起吗?”
欧阳烨片刻失神,蓦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郑大钱。
“咱们俩从大一开始、或者说从高三开始,到现在都五六年了吧,”郑大钱仍缓缓地走着,“要是能在一起,早该在一起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所有人都受伤,所有人都不开心,尤其是辛柯,我把他伤成那样……我实在没有办法……”
欧阳烨急急地行了两步跟上郑大钱,说:“你因为我伤了他,所以现在就要为了他再伤了我吗?你们分手之后这么长时间,我明白你心里难受,也从来不逼你,还跟从前一样地跟你相处,难道你就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不和你在一起是伤了你吗?我当初那样糊里糊涂地和辛柯在一起才是伤了他。”郑大钱越说眼神越黯淡,“同样的错误我不能再犯第二遍了,咱们……还是做朋友吧。”
“做朋友……”欧阳烨忽然笑出了声,“你和辛柯能做朋友吗?你和我能做朋友?我要是不做你的朋友呢?”
“不做朋友……就是陆生同学、就是北京老乡……总之……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郑大钱抬手蹭了蹭鼻子,试图挡掉那恼人的味道。
“你说的不可能在一起,是现在,还是永远?”欧阳烨沉声问道。
郑大钱动了动喉结,开口挤出两个字:“永远。”
欧阳烨如坠冰窟,苦笑两声,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证明我在你心里多重要?如果你永远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我不信你能再次喜欢上别人。”
“随便你吧。”郑大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宿舍楼下,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郑大钱!”欧阳烨高喊一声,郑大钱举着门禁卡的手僵住,回头看向他。
“成!”欧阳烨咬着牙说道,“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吧!反正之前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跟你做朋友还不行吗!”
郑大钱看着欧阳烨,努力地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最终也没有成功,他刷下了门禁卡,转身推门走进了宿舍,只留下欧阳烨一人站在路灯下,一阵风过,吹落不少紫荆花瓣,纷纷扬扬,飘零落寞。
第一百零五道题 甜蜜的负荷是他最大依托
春风化雨,杨柳风轻,冬去又是三月。
SUN的节目和直播做得如火如荼,厂商赞助和直播打赏拿到手软,纷至沓来的广告要约一路排到了半年后,连分配给其他合作博主的客户资源抽成都愈发水涨船高,尽管少不了天天对着电脑屏幕加班打游戏到深夜,但薛木和万朝阳两人还是觉得每天都走在幸福的康庄大道上,辉煌坦途,前程似锦。
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蔡薇基本也开始全职在红日上班,田婷婷也给她做了个实习合同,拿着两三千的实习工资,自己也成了自己的老板和员工,只等着毕业后就全身心地成为红日的一员了。
元旦那回吃的饺子让万朝阳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晚上自己空口白牙作出的承诺,直播开始后收入几乎是几何式的增长,他查了查银行卡里的余额,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二十万的存款,顿时冒出了买房的念头,然后火速查了查房价行情,又向最专业的田婷婷和最年长的王蔚然打听了一下贷款、首付、公积金的规定,便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在各大房产网站上研究琢磨了许久,万朝阳始终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新楼盘合适还是二手房划算,是该一步到位买个三居还是先整个一居住着,就连上班的时候也是一得空就在刷着房市资讯。
薛木偶然看到万朝阳的屏幕时吃了一惊,讶异问道:“你要买房?”
“先看看呗,”万朝阳答道,“你觉得位置、价格、新旧,在你心里哪个重要性最高?”
薛木听言,凑到电脑前头看了看,心中略略盘算了一下,而今已经是二零一四年,他记忆中三元桥附近的房价也该有四五万了,看着网站上不过两万出头的价格,实在让他也心动不已。
“我心里哪个最重要有啥用?”薛木笑道,“你买房又不是我买。”
“这话说的,我的不是你的啊?”
“怎么着?咱俩结婚了?”
“哎?”一旁的蔡薇忍不住插话道,“突然想起来,前两天看新闻说两会的时候有人大代表提出同性婚姻议案了,搞不好你们回头真能结婚呢!”
“是嘛?”万朝阳有些兴奋地瞪大了眼,“那提案通过了吗?”
“那倒是没有……”蔡薇笑了笑,“不过已经有很高的票数了,都说可能明年后年就有戏了呢!”
薛木心中一动,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同性婚姻基本是不可能的美梦,可在这里,他却忍不住幻想了起来,说不定真的有一天可以结婚,那薛峰和贺冬兰曾经向他表达过的担忧或许也就迎刃而解了。
“哦……那就再说吧,我横不能要等到结了婚再买房吧?谁娶媳妇儿不得提前把婚房准备好?”万朝阳笑道。
蔡薇听了“噗嗤”一乐,薛木则回过神来,狠狠在万朝阳背后拍了一掌,忍着笑又看看屏幕,想了想说:“买房这么大的事,还是得跟家里商量一下吧。”
万朝阳听言却半晌没有接话,最终胡乱地“嗯”了一声,默默地关掉网页,又打开了游戏客户端,制作起了节目的素材。
创业至今已有一年多,盈利的程度其实远远超出了万朝阳的预期,虽然当初他说过相信薛木的能力和判断,但心中对于这个游戏产业的方向毕竟还是有些没底,不过现在照着公司的发展势头看下去,倒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钱只会越赚越多,日子当然也该越过越好。
可是他虽然研究了很久的房市,却没考虑过是否要跟家里商量这事。
当初万树青眼都不眨一下地拿出了毕生的三十万存款给他创业,后来再也没有过问过他用钱的情况和公司的业绩,虽然两父子也算解开了曾经的心结,但是家里缺少一个调停中和的母亲和妻子的角色,让他们两个男人独处时还是总有些没话聊。
万树青知道万朝阳创业辛苦,不想给他任何附加的压力,尽管心里也为他的终身大事有些着急,却也从来不肯开口多问一句。万朝阳也明白万树青中年独居的孤独和不便,他甚至很想劝他给自己再找个后老伴,可是家里的钱都给他创业用了,这不痛不痒的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
现在手头上有了一点积蓄,他便动了买房的心思,若不是薛木提醒,他都想不到家里还有个形单影只的老爹,自己拿着钱光想着改善自己的日子了,却不知道孝顺父亲,这让他不觉感到了些羞愧,纠结良久,向薛木提出了还钱给万树青的想法。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1
薛木被万朝阳买房的念头种了草后,便也开始整天琢磨这事,想起当初自己刚刚重生到这个世界时还试图说服薛峰和贺冬兰买房投资,最终却因差点被当成精神病而作罢,现在被万朝阳再次挑起这个心思,顿时有些不可收拾,恨不得立马就要圆了这个买房梦。
然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万朝阳却又说要还钱给万树青,这落差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承受,忍不住质问道:“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前两天还说要买房呢,现在就说要还钱?过两天你是不是要把公司卖了环游世界去?”
“不是……”万朝阳连忙安抚薛木,“那不是你说的嘛,要跟家里商量……我这一想,我拿了我爸的钱创业,这本钱还没赚回来呢就想着要往外花了……你说他一个人儿在靖溪……我也得尽点儿孝心是不是?”
薛木被万朝阳这话噎得无法反驳,只得附和道:“那你说的也对……可是你现在钱够还了吗?”
“我这有二十万,你有多少?”
“我也是二十万。”
“那就成了,你拿十万出来,凑三十万给他。”
“……”薛木有些无语,“你就还三十万啊?一毛利息都不给?”
“呃……拿给五万当利息?”
“……咱俩就留五万生活?”
“不够吗?够了吧,咱俩每个月工资和分红加起来也有小五万呢吧,影响不了咱们的生活水平吧?”
“……”薛木仔细想了想,尽管听起来好像一下子把所有的存款都还掉了,但是从今年开始的收入与从前确实不可同日而语,辛辛苦苦一年才攒了四十万,可照眼下的势头发展下去,搞不好半年就又能重新攒下来甚至更多,因而只得答道,“行吧,那就三十五万吧,从我这拿二十万,你卡里留五万。”
“那干嘛呀,你留呗。”
“别废话了,本来钱就都是你从你爸那拿的,我整个空手套白狼,先拿我的吧。”
“那哪儿叫空手套白狼呢,你不是还奉献了自己的智慧和肉体嘛!”
“别贫蛋了。”
那个周末,万朝阳把重新存入了三十五万的存折拿回了靖溪,在饭桌上递到了万树青面前。
万树青看着存折愣了愣,又瞧瞧里头的余额,疑惑问道:“这是干嘛?”
“还您钱呀,”万朝阳扒了两口饭,“一年多了,本钱给您赚回来了,还有五万利息给您,算是感谢您对我们事业的支持。”
“我不要,”万树青果断地把存折推回到了万朝阳饭碗前头,“这钱本来就是给你存的,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还我干嘛?”
“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那我就是要还您嘛!您就拿着呗!”万朝阳又把存折往前推了推。
“我不要我不要,”万树青再次把存折推了回去,“我一个人住,又不用交房租又不用还贷款,平时吃饭有学校食堂,我又不爱买这买那的,哪有花钱的地方啊?你用得着钱,你拿着吧!”
“说的就是啊,”万朝阳撂下了饭碗,“您这还不到五十呢,过得跟七八十的老头儿似的,这就不对啊!您拿着钱,给自己捯饬捯饬,多出去交际交际,认识……认识个阿姨什么的……那什么呗!”万朝阳话说了一半,自己也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万树青愣了愣,有些尴尬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我哪有那心思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阵,万朝阳偷偷看了看万树青的脸色,心想反正话都说到这了,还不如直接说明白,便咬牙道:“您都跟我妈离婚这么多年了,我也都毕业工作了,您也该……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
“臭小子!”万树青瞪着眼睛撂了筷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我还没催你结婚呢,你倒催起我来了?!”
“我不是催您……”万朝阳见到万树青难得地生了气,心里竟然有些打怵,“我意思是我平时在城里不能一直陪着您,您这岁数越来越大了,身边没个人互相照顾着,您说万一生个病摔个跟头什么的我哪来得及送您去医院啊!哪怕有个平时帮着做个饭买个衣服的人呢!”
“万朝阳!”万树青的脸色愈发难看,“你别没结没完了啊!别以为你这挣点儿钱了就能开始指挥我了!你想干嘛呀?让我赶紧找个后老伴儿解决你的后顾之忧?!我跟你说用不着!我身体好着呢!不用别人照顾!你想干嘛你就自己干去,甭拿我当挡箭牌!你怕我没人照顾我,我还怕你身边没人呢!你要想让我结婚给你省心,那你先去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高矮胖瘦北京外地博士中专一概不论,只要你结婚,我立马就去婚介所给你找个后妈!”
万朝阳没料到万树青反应这么强烈,怔怔地听他发了一通的火,直听到最后,自己却难免心虚起来,他清了清嗓,端起饭碗低声道:“不找就不找呗……嚷嚷什么呀……”
万树青看看万朝阳的脸色,一鼓作气继续说道:“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得跟你谈谈你的个人问题了,之前你创业忙什么的我也理解,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挣下钱来了,是不是也该考虑恋爱结婚的事儿了?你这虚岁都二十四了,今年本命年不适合结婚,但是谈恋爱可以开始了吧,也不能整天光想着工作对不对?现在有没有合适的?你们公司的小姑娘什么的?”
“……”万朝阳用力地把头埋进饭碗里,不想正面回应的他的问题,可万树青问完之后却不依不饶地非要等他回应,他抬眼看看万树青,想要出柜的冲动在心里压了又压,他觉得以现在自己的独立程度其实已经可以向万树青坦白而不用担心被他限制管束什么了,但是另一方面,现在的他纠结的却是随着他的日渐成熟强大、万树青却越来越衰老虚弱,他反而怕这个突然的事实令他无法接受而导致什么意外,更何况买房和还钱都要和薛木商量,这么重大的事他更不该随随便便轻易说出口,最终那话只能在心中百转千回,吐出口时却变成了:“您不想找后老伴儿,不会是还想着我妈吧?”
万树青没想到万朝阳会问出这话,一时猝不及防,怔了半晌答不上话,万朝阳更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竟然说中万树青的心事,万树青竟然如此专情,这么多年过去,都忘不掉那个早已远在美国的崔丽君。
两父子相顾无言,一个不知该怎么解释,一个不知该怎么宽慰,只得默默地端着饭碗转头看着天气预报,心虚地谁都没再言语,各自庆幸着对方没再继续追问,逃过了一劫。
第一百零六道题 最美海岸线总是要很蜿蜒
万树青最终还是没有收下那三十五万,万朝阳也没敢再继续坚持,其实多年来万树青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温柔宽厚的老实父亲的形象,他再怎么作妖叛逆的时候也从来不跟他吹胡子瞪眼的,可是没想到他挣到了钱试图开始劝说万树青改变他的生活方式时,却遭到了这么强烈的抵触,破天荒地朝他发了火,甚至还催起了婚,为了避免矛盾再度激化,万朝阳只得作罢,默默收回了存折。
薛木对此其实也早猜到了一半,以万树青万事都以儿子为先的脾气,这点钱他是绝对不会再要回去的,不过他倒是也没想到他竟会借机朝万朝阳发了顿脾气,也委实有些想象不出万树青那好好先生的模样生起气来是个什么状态。
“还挺吓人的……”万朝阳撇了撇嘴,“不是说特别凶还是怎么着,主要是反差太大,都给我吓懵了。”
“从小到大,你爸都没发过火吗?冲你、或者冲你妈?”薛木问道。
“好像还真没有,要不我怎么害怕呢。”万朝阳答道,“他整个人脾气就是很软,不会主动跟人发生冲突,而别人找他麻烦欺负了他,他一般也就自己生闷气,也不会跟别人怎么着的,要不我原先怎么会嫌他窝囊呢。”
薛木耸了耸肩,问道:“那既然钱他不收,你打算怎么着?”
万朝阳抿着嘴琢磨了一阵,说:“你觉得我在靖溪再给他买套房子怎么样?”
“靖溪?”薛木微微讶异,“为什么?”
“靖溪房价便宜啊,连兴城的新楼盘才七千多,咱这三十五万直接都能全款拿下一套四五十平的了。”万朝阳答道。
“……”薛木感觉有点无语,“你爸有个九十多平的大两居不住,换一个四五十平的,图什么呀?”
“不是快拆迁了嘛!拆迁的时候总得有地方住是不是?到时候先住着,等回迁了这个房子也能租出去,完了租金就都给我爸,算我每个月孝敬他的,不是挺好的?”
薛木愣了愣,问道:“快拆迁了?什么时候?”
“估计就今年或者明年吧,”万朝阳答道,“都那么传的,不过还没公告。”
“嗨……”薛木笑着摇了摇头,靖溪要拆迁的传言在当初那个世界从他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流传,一直传了七八年最后也都没拆,却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也一样在流传着,“这种小道消息没谱儿,我看房子还是算了,这又不是什么小物件,新楼盘不得等着盖完验收?二手房不也得重新装修?你哪有那个工夫天天往靖溪跑?更何况你爸就是想让你自己用这个钱,到时候折腾来折腾去闹不好还费力不讨好,忒不值当了。”
万朝阳听言暗自琢磨一阵,说:“你说的倒也对……那你说怎么着?横不能我就真黑不提白不提地就拿着这钱了吧?我这心里也过不去啊!”
薛木想了想,说:“买房子确实没必要,买点儿别的倒是可以啊,给你家换点儿贵的家电什么的,电视冰箱空调洗衣机抽油烟机,这些都没换过吧?”
万朝阳听言一愣,想想说:“好像还真没有,电视还是大二那年换的三十四寸的呢,早该换个挂式液晶的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2
薛木点头道:“除了换好的,也可以买点新的,什么扫地机器人啊、洗碗机啊都可以买啊。对了,你爸不是还有好多乐器吗,你也都给换点儿好的,乐器可值钱吧?一个钢琴好的不也得好几万?而且换了你爸肯定喜欢。”
“对对对!”万朝阳兴奋得直拍手,“宝贝儿你太聪明了!”
薛木笑笑说:“除了给你爸换这些,你最好给你爷爷奶奶还有姥爷姥姥家也换了,再给他们买点儿高档的保健品啊、按摩器啊、泡脚盆啊什么的,三十五万的预算,你可劲儿花能花多少?关键是你给他们花钱,一方面是尽了你的孝心,另一方面也替你爸尽了孝心,到时候三代人都高兴,对不对?”
“我的天!”万朝阳激动地在薛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你真是太聪明了!你怎么什么都懂啊!”
“那可不?”薛木乜斜着眼笑道,“白给你当叔了?”
“行行行,那这事儿先这么着,回头我慢慢儿给他们买……但是还有个事儿我要跟你商量。”
“嗯?”
“我想跟家里出柜了。”
薛木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上头来,顿时怔住,半晌接不上话,迟疑问道:“为……为什么?”
万朝阳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爸这回都憋不住开始催我结婚了,我也感觉要憋不住跟他说实话了,再说了,咱俩要准备买房,房产证上写咱们俩人的名字,买之前不还是得跟家里说明白嘛。”
薛木听得傻了:“写咱俩的名字?我失忆了吗?同性婚姻法通过了?咱俩结婚了?”
“不是不是,”万朝阳笑着解释道,“共同共有嘛,房产证可以写你的名字,我算共有人,但是说到底就是一个意思嘛!”
薛木倒是还真没想过共有房产这一招,一时有些茫然,纳了半天的闷才又问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出啊?”
“嗯……”万朝阳挠了挠脖子,“回头你跟我回趟靖溪,咱俩一块儿跟他说?”
“……”薛木一时语塞,“怎么说?”
“就实话实说呗……”万朝阳又抠了抠脸,“嗯……从咱俩高三在一起,到现在过得怎么样,然后……还有将来的打算……反正表表决心什么的……吧?”
“啧嘶……”薛木搓了搓脖子,“你说得倒是简单……但是你爸要是不同意怎么办?万一要是一着急上火进医院了怎么办?以死相逼就是不让咱俩好怎么办?”
“不至于吧……”万朝阳一阵心虚。
“我以前觉着你爸好说话,但是你看你这回还钱这事……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啊……”
“是啊……而且他原先不这样,我现在怀疑他岁数越大脾气会越不好,而且身体也会越差,所以我才觉着早点儿说更好啊……”
“嗯……”薛木一直以来都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哎?你妈会不会能接受得好点儿?”
“可能会吧,”万朝阳点头道,“但是我觉得我不跟我爸说先跟我妈说……有点儿不太好……”
“那倒也是……”薛木连连颔首,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看了看万朝阳,握着他的手说:“如果你想好了要说,那就说吧,一直这么糊里糊涂地拖着……其实也不好……”
万朝阳点了点头,勉强笑笑说:“其实……我挺害怕的……”
薛木的心感觉像被揉了一把,连忙扑倒万朝阳肩头将他拥住,低声道:“我知道……没事儿……不管怎么样,咱俩一块儿面对……”
“嗯……”万朝阳轻轻拍了拍薛木的背,“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也没打算立刻就说……我先那什么吧,先按照你说的,给我爸、还有爷爷、姥姥他们买家电什么的,先哄着他们开心了,再找机会说,最好找个什么喜事儿的日子口,说着也能更顺利点儿。”
薛木听言松开了手,扶着万朝阳的双臂,说:“要不……你先上我们家……跟我爸妈说?”
万朝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说:“我……我还是先跟我爸说吧……”
“我爸妈肯定比你爸能接受啊,他们本身就已经默许咱俩在一块儿了,这么多年了都一直心照不宣地都不提,你现在还不主动点儿,就当热个身呗!”
“别了别了,”万朝阳挣开了薛木的手,“我再怎么跟我爸那儿打怵也比不了怕你爸……你饶了我吧!”
“我饶了你?!”薛木被气乐了,“怎么着,我陪你去跟你爸出柜就行,你就不能见我爸了?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爸?哎我就纳闷儿了,你怎么就那么怕我爸?”
“我能不怕么……你要是生个儿子让人家给睡成媳妇儿了,你不想揍他?”
“你给我滚蛋!”
“没跟你开玩笑……你设身处地的想想,你要是你爸,你能待见我吗?”
“……”薛木转了转眼珠,偷笑道,“要不我跟我爸说,我是一,你是零?”
“……放屁!”
“嘿!当初还信誓旦旦愿意为我做零呢,怎么着?翻脸不认人了?”
“……”
出柜的计划最终还是暂时搁置在了不久的将来,万朝阳则开始每个礼拜往靖溪和宣武跑,首先去执行计划的第一阶段,花钱取悦家里的长辈们。
薛木把车给了万朝阳用,方便他来来回回拉着家电一趟一趟地往返,自己也抽空常陪着他一同过去帮忙搬运安装,虽然而今电商网站已经十分发达,但他们还是选择亲自开车上门,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孝心,顺便帮薛木积攒好感度。
万树青没想到万朝阳把钱拿回去之后却用了这种方式来回馈他,尽管表面上他一个劲儿地嫌弃他乱花钱,可是新的家电用起来确实方便许多,新的乐器也是更加令他喜欢得爱不释手,更别提万朝阳给他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那边也送了不少东西,里里外外给他赚足了面子,不由得感慨儿子果然还是长大了,懂事了,就差娶个媳妇儿了。
薛木每回陪着万朝阳去看万树青的时候心中都无比紧张,时刻担心着万朝阳会随时拉着他出柜,不过万朝阳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回回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去,他总觉得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当口,却也说不明白究竟什么时机合适、又或是自己实在太过害怕而一直逃避。
不过来来回回几次,万树青倒是对薛木改观了许多,从前对他的印象仍只停留在拉着万朝阳打架、跟万朝阳一起偷摸打飞机、诱拐着万朝阳放弃北大上法大、忽悠着万朝阳放弃稳定工作搞创业这几件事上头,可是见了几次面吃了几回饭,才发现这薛木虽然年纪上比万朝阳还小一岁多,可是为人处世却是成熟稳重、大方得体,相较之下万朝阳简直是个傻小子愣头青。
他从与薛木的言谈中才了解到他们这个公司整个运营情况,一方面惊讶于真的靠打游戏就能打出一番事业来,没想到游戏竟然也能成为万朝阳的资本,另一方面更是惊叹于薛木小小年纪如此有远见,充分发挥了他和万朝阳两人各自的特长,看来还真有天生的默契搭档这种事。
只是万树青虽然对薛木添了好感,万朝阳的爷爷奶奶对这个大孙子的好哥们儿也没有不喜欢的,可是姥爷姥姥却还是依旧对他不甚待见。万朝阳虽然没有跟薛木说过崔建广和姜淑芹对他有意见这事,但是敏感的薛木还是觉察到了这两位老人对他的反感,只不过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一向都还算比较懂人情世故,究竟做错了什么就是讨不到他们二老的喜欢。
薛木当然不知道,崔建广和姜淑芹夫妻讨厌他的正是他这过分殷勤圆滑的待人接物的态度,几年前头一回见面给他俩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后来一直就没再改善,再次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却是万朝阳要跟他合伙搞游戏公司,这自然让这两位认为游戏是毒品鸦片的老干部和老干部家属更加不悦了,而今自己那本该当个大律师、大法官、大检察官的大外孙,被这投机倒把的狐朋狗友拐带成了黑心商贩,赚了点钱就开始大手大脚四处显摆,更是愈发得让他们看不下去,每每薛木陪着万朝阳上门给换家店,姜淑芹都明褒暗贬地批评他们两句,而话已经说不利索的崔建广每次都要以去做复健理疗为借口,早早地就把他俩轰出门。
万朝阳对此也是深感无奈,不过毕竟崔建广和姜淑芹一把年纪了,也不太能影响到他什么,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至少得到了万树青的喜欢,已经是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了。
就这么一周一周地奔波过去,等到所有的家电家具都再换无可换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七月的炎夏,万朝阳和薛木又对了对手上的账,刨去花掉的那些,加上这两三个月又赚了一点,两人的卡上加起来还有三十万出头的积蓄,买房的想法再次冒出了头。
两个人重新打开了尘封的房产网站,终于认真而热烈地讨论起了具体的问题,是买三环的还是买四环的,是买新开的还是买二手的,是买毛坯的还是买精装的,买多大的,买多贵的,买多少年贷款的……
正当两人讨论地热火朝天的时候,郑大钱忽然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一句──
“木头……我能去你家住两天吗……我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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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道题 让我们保持微笑 给寂寞的人一些依靠
郑大钱被出柜了,出柜的方式与原来那个世界里如出一辙,表哥盛立樊的手机不小心进了水,拿了他淘汰在家闲置的iPhone5暂用,结果苹果账户一激活,iCloud上备份的照片信息备忘录app一股脑地全都同步了进来,也怪郑大钱太念旧情舍不得删除过往的痕迹,当初曝光的是与已经分手的欧阳烨的恋情,这回曝光的是与已经分手的辛柯的恋情。
郑大钱从小被姑姑郑秀丽抚养长大,成绩长相样样出色,盛立樊一直以来对这个表弟就有些怨怼嫉恨,好容易找着这么个机会,第一时间就把截图发到了郑氏家族群里,还在澎湖跟欧阳烨一同毕业旅行的郑大钱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出了柜,连环夺命的跨境电话纷至沓来,游玩安排也彻底被打乱。
欧阳烨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电话里断断续续地传出什么“违背自然”、“男女阴阳”、“社会发展”、“人类灭亡”的话,看着郑大钱一脸颓丧地听着话筒里的质问和辱骂、偶尔无力地回击一两句,直到电话被打得欠费停机才总算换得了片刻的安宁。
“你……你还好吧……”欧阳烨担忧地望着郑大钱,“我能帮你什么吗?”
郑大钱沮丧地摆了摆手,灰心失落地仰面倒在了床上,喃喃道:“你去玩儿去吧……我躺会儿……”
“你都这样了我还玩儿什么玩儿……”欧阳烨蹙眉道,“你打算怎么办啊,下个礼拜就回北京了,你回家怎么办啊?”
郑大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撑着身体又坐了起来,转头看看欧阳烨,苦笑两声,说:“什么怎么办?反正都毕业了,回去就上班呗,早晚的事,早死早超生。”说罢故作洒脱地站起身,一边换鞋一边说道:“走吧,还来得及,不是还要去七美岛么。”
欧阳烨目瞪口呆,跟着站了起来,问道:“你真没事儿?”
“没事儿!有什么事儿啊!虽然跟我想的出柜方式不一样,但是早出晚出都是出,这还省得我自己下定决心去说了,走吧走吧,待会儿开船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晚上关了灯,郑大钱还是彻夜难眠,他不想在欧阳烨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只能强打着精神装作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跟他完成了后面的行程,而后又一起回到学校,办完了最后的离校手续,又最后一次一同坐上了回京的航班。
取完行李走出到达大厅,林思晴正举着一块“欢迎嘉义县民雄乡影视歌三栖明星欧阳烨先生抵京巡演”的牌子舞得正欢,心情本来十分郁闷的郑大钱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欧阳烨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抢下牌子,喝道:“干嘛呢!不跟你说不用来接我吗!”
林思晴笑道:“正好我今天没排班儿,大半年没见着我帅弟弟了我能不给你接接风嘛!”说完又转头看看郑大钱,疑惑地皱了皱眉,说:“这个同学……好像见过啊?”
郑大钱忙笑道:“是见过,前两年有一回元旦,我发小儿不是去你们医院看急诊嘛,我也在。”
林思晴听言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大钱儿是吧!”说完转头看向欧阳烨道:“你怎么实习到一半儿又跑台湾去了──”
“不是不是!”欧阳烨赶紧打断了林思晴的话,“巧合……是巧合……”
“哦~~~”林思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对郑大钱说:“大钱儿弟弟,既然这么巧,那就跟我走吧,我给你俩一块儿接风,请你们吃顿好的!”
“不了不了,”郑大钱尴尬地摆了摆手,“我家人待会儿也来接我了,我还是先回家吧,以后有机会的。”
“你家人来接你吗?”欧阳烨的眼神有些担忧,“需不需要我陪着你?”
“你陪着我干嘛?”郑大钱故作大方地笑着推了欧阳烨一把,“你跟你姐吃饭去吧,我爸估计马上就到了,刚才还给我发微信呢。”
林思晴察言观色,见欧阳烨还要开口,便偷偷拉了他一把,说:“行,那我们就先走了,回头姐姐再请你吃饭啊。”
“好啊好啊,那我肯定不客气。”郑大钱眯眼笑道。
欧阳烨看看眼前的两人,忍了又忍,只得嘱咐道:“你家里要是有事儿,需要帮忙的,千万跟我说……咱们……咱们不是朋友么……”
“嗯!”郑大钱用力微笑着,“肯定的,没准儿我找工作还得托你走后门儿呢!”
“好!”欧阳烨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肯定帮你。”
林思晴却微微一惊,他原以为欧阳烨和郑大钱肯定搞到一块儿去了,却没料到说出什么“朋友”的话来,顿时感觉其中并不简单,忙又拉了拉欧阳烨,说:“行啦,你先把你自己的工作搞定了再说吧,走啦昂,大钱儿。”
“哎,拜拜。”郑大钱微笑着挥着手,目送着林思晴和欧阳烨消失在停车场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消失。
郑大钱拖着行李走到一旁的长椅上颓然地坐下,迷茫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流,发了很久的呆,他没有告诉家里自己回来的航班号和抵京的时间,虽然此前跟他们说过是在这周回来,但是被出柜之后每天都在争吵中度过,他还是决定隐瞒了自己回京的准确消息,不想让这么快就见到家人。
在长达一个礼拜的轰炸中,郑大钱已经彻底寒了心,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算是那一代人里脑子活络的,早早地就离开了体制下海赚钱,对于他的出柜或许也并不会那么难以接受,更何况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怎么管过自己,现在自然更没有立场来干涉指责他什么。
可是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在他成长过程中的缺席,反而让郑庆杰潘静两夫妻认定了这是他缺少正常的家庭环境而导致的心理问题,一方面自责于没有好好陪伴他,一方面还迁怒了他的姑姑郑秀丽,觉得她白拿着他们夫妻两个给的生活费,却把郑大钱带成了这样。
郑秀丽虽然也很自责,但看弟弟弟妹这样埋怨自己,却也忍不下这口气,争着争着也跟他们吵了起来,一家人都在气头上,里里外外谁见谁都不顺眼,放了火的盛立樊最终也难免引火烧身,自己也被家里人劈头盖脸骂一顿。
在两家人都这么一团乱的气氛中,郑庆杰甚至放话郑大钱回北京就把他关在靖溪,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郑大钱心里很明白这恐怕未必是气话,当了这么多年基佬,出柜失败被家里人软禁折磨逼死的故事也听了不少,如果真被关在靖溪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而他更不敢告诉家里自己回京的时间,而是决定先跟着欧阳烨一起回来,尽快把自己安顿好再说。
可是真的回到北京,在机场枯坐了不知多久,他却始终打不起精神来解决眼前的难题,最终还是只能给薛木打去了求助的电话。
薛木挂了电话,二话不说赶紧和万朝阳一起奔赴了机场,先把郑大钱接回了自己的家。
尽管与辛柯分手那事仍让他们心中不爽,可薛木和万朝阳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大钱无家可归。当初郑大钱被出柜的时候刚刚工作一年,生活还需要家里的接济,父母切断了给他的支援试图以此逼他就范,正赶上薛木回国,他便和他一起租了房子,并且主动多承担了一些房租,在经济上给予了他最大的援手。只是现在不同了,虽然郑大钱因为大学时和他们一起做节目有了几万块小小的积蓄,可是刚刚回京,工作还没来得及找,学位认证和档案关系也需要时间处理,薛木和万朝阳又正在琢磨买房的事,当然不方便考虑三个人一起合租来帮他,只能暂且让他睡在他们的沙发上。
郑大钱自然也不好意思给万朝阳和薛木当电灯泡,强打着精神抓紧时间处理着学位和档案的问题,一面也马不停蹄地四处面试,同时每天还要不断地接到家里打来的辱骂斥责的电话,原本以他的学历和此前的工作经验,本可以找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但是整个人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下,面试中频频出错,与许多心仪的岗位失之交臂,收到的offer也都匹配不上他的能力,一时让他更加苦闷。
郑庆杰得知郑大钱回到北京住在了薛木家后,更加恼怒地要把他抓回靖溪去。由于当初元旦打架那事郑秀丽曾经留过薛峰的电话,他便直接打给了薛峰,让他儿子把他儿子交出来,薛峰接到电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听了半天才明白个大概,冷冷答复道:“你自己儿子管不住跟我要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儿子住哪儿,我更不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就算知道我也没必要告诉你!再说了,就算他是你儿子,现在也是成年人了,你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生活,更没有资格指挥我和我儿子!”
薛峰怼完郑庆杰,还是给薛木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这事让他注意,薛木没想到郑庆杰竟然会找到薛峰那去,一时自己也有些不知如何自处,而郑大钱得知则更加惶恐歉疚,赶忙要来薛峰的电话打过去了道歉一番,而薛峰却反过头来安慰了他许久,劝他别太难过,相信他的父母也终究会理解接受他的。
从出柜以来一直憋着一口气一股火的郑大钱,在听到薛峰的宽慰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薛木抱着他一个劲儿地轻抚他的背,却也不知该説些什么,只能任由他借着眼泪宣泄着内心的委屈。
万朝阳看着郑大钱的状态颇有些唇亡齿寒之感,原先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见郑大钱家里反对成这样,不知到时候万树青又会如何对他,心里也不免打起了鼓。
正当郑大钱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时,欧阳烨却忽然打了电话过来,郑大钱抽抽搭搭地看着手机屏幕,知道不能让他听到自己这样的状态,忙让薛木替他接电话。
可是薛木向来看见欧阳烨就不烦别人,况且他也一直没有询问郑大钱和欧阳烨现在关系如何,冷着脸不肯帮忙,郑大钱一脸可怜相的又看向万朝阳,万朝阳听着电话响个没完,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起了电话。
“喂,欧阳烨,我是万朝阳。”
电话那头的欧阳烨一时愣住,问道:“啊……朝阳啊……那个……你们跟大钱儿在一块儿呢?大钱儿呢?”
“嗯……”万朝阳抬手蹭了蹭鼻子,“他……跟薛木上厕所去了。”
郑大钱和薛木同时一愣,脑中出现了两个人手拉着手蹦蹦跳跳一起去厕所的画面。
“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打回去吧。”万朝阳又道。
“啊没事儿……我就是想问问他工作找到没有,还有家里的情况怎么样,搬出来住了吗?”电话那头的欧阳烨问道。
“呃……”万朝阳抬眼看看郑大钱,郑大钱连忙冲他点了点头,“啊对……对,找到了,家里也挺好的,搬出来了。”
“哦……行,那我回头再找他吧……呃……你们公司业务挺好的?”
“……”万朝阳额头上冒出几道黑线,“挺好的,你工作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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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还是在央视,下周入职。”
“嗯……”
“嗯……那回头一块儿吃饭。”
“行……那这么着……”
“嗯,挂了,拜拜。”
“拜拜。”
万朝阳挂断电话松了口气,抬眼看到瞠目结舌的两人,扁了扁嘴道:“干嘛?我本来就不会跟人客套这那的……”
郑大钱吸了吸鼻子,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又抽了两张纸擦了擦,努力笑了笑说:“挺好的,比上高中的时候有进步多了。”
薛木沉默片刻,问道:“你跟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郑大钱拿过手机滑开看了看,又锁上屏幕,“普通朋友。”
万朝阳一愣:“你为了他都跟小辛分了,怎么还不在一块儿?”
薛木听言白了万朝阳一眼,郑大钱却又勉力笑笑说:“我对不起辛柯,我一看到欧阳烨就想到辛柯跟我分手时候难过的样子,我心里实在过不去。”
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委实没有余力再去掺和郑大钱的感情问题了,便换了个话题问道:“你面试的那几家儿,怎么样啊?”
郑大钱听言,也忍不住跟着叹息一声,说:“都差不多吧,我想去的都没回复,想要我的都差点儿事儿,不过矮子里拔将军吧,有个给我开了八千的,先凑合去干着吧,不行回头再说,下周入职。我房子也差不多看好了,在柳芳那边儿,租了个次卧,家具什么的都挺全的,我也没什么行李,明天过去签了合同就能住了。”
“那你钱够吗?交房租还有添置东西什么的?”薛木又问道。
“够,我在台湾的时候也没怎么花钱,咱们那阵做节目攒的钱都还留着呢,我就算不工作,也能撑个半年呢。”郑大钱勉强笑道,叹了口气又说,“唉……当初要是听你的就好啦,跟你们一块儿开公司,也不用去台湾,也不用跟辛柯分手,也不用搞得现在这么狼狈。”
薛木无奈地摇了摇头,万朝阳则道:“你要是现在回来跟我们一块儿开公司也行啊。”
郑大钱笑着摆摆手说:“算了吧,你们公司现在都什么体量了,我这点儿钱,还是留着自己过活吧。”
薛木喟叹一声,又问:“那你家里怎么办啊?”
郑大钱听言黯然许久,苦笑一声,说:“跟他们说也说不明白,算了,明儿换个号,跟他们就光用微信联系吧,每个月给他们打点儿钱,算我尽孝心了,至于别的,拉倒吧,就当我白眼狼,他们白养我了。”
三个人一同陷入了沉默,外头明晃晃的太阳照着,阳光洒进房间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第一百零八道题 没那么简单 就能去爱 别的全不看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继续,郑大钱住进了合租的公寓,也正式入职开始工作,他换掉了原来的手机号,又用新号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的住址和公司,每天只有睡觉前看一看旧号上家人孜孜不倦的教育和责骂,工资到账时拿出一成直接转账给姑姑,此外与亲人再没有主动联系。
欧阳烨有事没事便找他聊上两句,两人上班离得不远,偶尔也会约他一起吃个饭,吐槽吐槽工作上的问题,埋怨埋怨家里的麻烦,再关心关心他的状况。
他的状况说好也谈不上好,说赖倒也没有多赖,入职之后每天朝九晚五的通勤和三不五时的加班迅速充实起了他的生活,让他无暇顾及家庭和感情上家不断理还乱的烦扰,只不过公司的水准有些匹配不上他的能力,许多没必要的问题总是挑战着他的耐心和情绪。
同事们的水平他也不太看得上,没什么兴趣和他们交朋友,周末偶尔得空想和薛木万朝阳一起出去玩玩,可那两位要么忙着公司的事,要么就在四处看房子,也实在容不得他的打扰。
尽管不时有欧阳烨的邀约,但他也总是三次拒绝两次,反倒把时间消耗在游戏和健身以及社交网络上,和素昧谋面却好像此生挚友的网友们胡吹海侃天南地北地聊着,不知不觉便从盛夏过到了深秋。
欧阳烨入职之后的工作倒算如鱼得水,经过了许许多多的纷扰,他也不知不觉成熟了许多。
虽然入职的方式是父母托人走了后门,但是本身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本科的播音专业和传播学的台湾硕士,再加上曾经的实习经验还有讨人喜欢的外表及性格,他也很快得到了领导的青睐与同事的欣赏。
幕后工作处理得游刃有余,偶尔候补主持播报一些新闻和采访也应付自如,在节目组的宣传工作中领导还相中了他作为“央视新晋鲜肉”小小地炒作了一下,在网上收获了一小波名气和粉丝,偶尔走在路上也会被人认出来合照,颇有了些小明星的架势。
郑大钱眼看着欧阳烨的生活一步一步走上正轨,心里不知为何悄悄地松了口气,从大一欧阳烨追求他开始,他对他的感觉一点一点从厌烦变成习惯,再从犹疑变成怅然,又从怨恨变成彷徨,最终又从隐忍变成歉疚,他眼睁睁地看着欧阳烨从一个轻佻浮躁的纨绔二代变成了矢志不渝的痴情种子,自己非但没有改造拯救了什么的成就感,反倒因这份痴情愈发地内疚自责。
他知道欧阳烨还在喜欢着他,也明白自己始终忘不掉对方,他曾经考虑过不如干脆勇敢接受他的爱,可是一想到无辜的辛柯,他就觉得自己不配去拥有这份感情。
他清楚这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可欧阳烨却不该和他一起承担,在那次明确地拒绝欧阳烨之后,欧阳烨便不再提起任何交往的话题,尽管眼神中总是流露着爱意,却一直克制着自己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他甚至希望欧阳烨能遇到一个比他自己更适合他的人,这样也好让他心里舒坦一些,可欧阳烨却始终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别人。
好在感情上虽然耽搁在了他这里,事业却发展得还算不错,郑大钱心里的不安也算勉强消解了一些,只有在和网友聊起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时,还是难免不住地喟叹,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作。
薛木和万朝阳的买房大业也进行得不是十分顺利,公司正在发展上升阶段,平时很难抽空去研究房市,好容易逮着个周末去看看楼盘,价格却也是一天一变,虽然涨价的幅度比起原来那个世界来说算是微乎其微,但每回去看都难免对心理价位产生波动和干扰。
更令他俩犹豫不决的是,随着时间一拖再拖,收入积蓄却越来越多,而积蓄一多,便觉着此前那个预算看的房子又不太满意了,重新看房的过程耽搁一个月,手上的钱就多了一笔,虽然还远远没有当上上市公司的千万股东,两人竟然提前体会到了有钱的烦恼。
折腾到了入冬,两人终于下定决心,确定了预算,不管再赚多少钱都不再改主意了,这么着才总算相中了四五套备选的房子。
这几个房子有在三环里头的小一居二手房,也有在五环边上的大两居新楼盘,还有紧邻四环的商住两用loft,房子各有千秋利弊,俩人纠结许久也拿不定主意,又怕再拖房价会涨,便只好去请教了家长的意见。
薛峰和贺冬兰得知薛木要买房的消息大吃了一惊,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薛木创业两年这小公司竟然都已经攒下了能买房的钱了,贺冬兰又看了看薛木列出来的几处房子的情况,瞧了瞧价格,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多少预算啊?”
“房子全款九十万到一百万吧,装修看房子的情况留十到二十万。”薛木答道。
“你……你都挣下一百万了???”贺冬兰目瞪口呆。
“没有没有……”薛木忙摆手笑道,“贷款啊,首付三十万是有了,剩下的贷款慢慢还。”
薛峰推了推眼镜:“你现在手上已经有五十万了?我们当初没借给你钱,你就是那五万投资赚到的?”
“不是,”薛木解释道,“是我跟朝阳一共有五十万,我俩的账没分,我的出资是他拿的钱。”
贺冬兰听言皱了皱眉:“等会儿等会儿……你这意思……买房也你俩一块儿买?”
“呃……啊……”薛木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他说了,房子写我的名,他算共有人,共同共有。”
薛峰和贺冬兰面面相觑,沉默了一阵,薛峰又问道:“写你的名,他爸同意啊?”
“呃……”薛木挠了挠脖子,“他爸……不太管他……再说了都是共有人,写谁都一样。”
“木木……”贺冬兰迟疑着开口道,“你俩这……要一块儿买房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这是什么性质?”
“什么性质?”薛木一愣,“什么什么性质?”
薛峰轻叹一声,把几张单子撂在茶几上,静默片刻,说:“你俩都要买房过日子了,这不跟结婚一个意思了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5
“哪儿啊……”薛木尴尬笑笑,“主要是觉得租房不划算,这两年交的租金也好几万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落着,反正都是要花钱住,还不如买了房子,至少是在自己手上……哪儿就结婚了……”
“租房跟买房那也是不一样啊,”贺冬兰接话道,“你说你创业辛苦,跟合伙人一块儿租房住,这听着也合情合理,可是买房……还一块儿买……还什么共有……”
“那怎么了……”薛木越听越觉得糊涂加心虚,“您是不同意我俩一块儿买房?”
“不是不同意,”薛峰沉声道,“我们是想说,你俩都到这一步了,还不打算正经见家长呢?”
“见家长?!”万朝阳“噌”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是回家问那个房子好吗?怎么问成见家长了?!”
薛木早料到万朝阳会有这样的反应,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答道:“我爸说了,咱俩一块儿买房,四舍五入等于结婚了,哪有结婚了都不见家长的?”
“什么玩儿就结婚了?”万朝阳焦虑地在屋里来回徘徊着,“买房是买房,结婚是结婚,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买房也不一定结婚,结婚也不一定买房啊!再说了……咱俩结个毛婚啊!民政局也不能同意啊!”
薛木放下水杯,缓缓地叹了口气,抬眼瞧着万朝阳,说:“小日老师,咱俩高三开始谈恋爱,大一同居,大四共同创业,到现在已经六年多了,您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以我男朋友的身份面对我爸妈吗?”
万朝阳听言一愣,忙道:“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嘛……”
“六年了,”薛木淡定地将双臂抱在胸前,“您还要准备几个六年。”
“哎你看你……你急什么呀……”万朝阳赶忙一屁股坐在薛木身旁将他搂住,“我没说不见啊──”
“那就见喽。”薛木转过头,自然地打断了万朝阳的话。
“见……”万朝阳一时语塞,“见……就见呗……又不是没见过……你说吧,时间地点,我肯定配合。”
薛木看了看万朝阳故作淡定的神色,无奈笑了笑,说:“丑媳妇儿早晚见公婆,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我爸妈早就同意咱俩的事儿了,你还至于怕成这样?”
万朝阳默默叹了口气,说:“我倒也不是怕……就是有点儿打怵……”
薛木“噗嗤”一乐:“有什么区别?”
万朝阳脑袋一歪,一副委屈的样子靠在薛木肩头,说:“你也知道我这人不会说话,见着大人嘴更笨,虽然你爸妈是通情达理的人吧,但是毕竟咱俩这事儿……你说说到底也不能结婚也不能生孩子的,你爸妈心里再怎么着肯定也会有点遗憾,看我就更不顺眼了……别人喜不喜欢我我无所谓,但是你爸妈不一样啊……我就怕到时候你爸妈对我有意见,再影响咱俩的感情。”
薛木轻轻笑了笑,抬手抚了抚万朝阳的头,说:“咱俩这感情还能说影响就影响了?我爸妈不是那种挑理的人,关键就是咱俩都到这一步了还不正经见见,确实也是说不过去,之前我跟你说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买房这事我也是糊涂了,没顾上这些,话都说到这了,你再不见,他们可就真有意见了。”
万朝阳听了,默默坐直了身子,长长做了个深呼吸,说:“行,为了咱俩的美好将来,见!”
薛木笑笑说:“还用得着下这么大的决心?等跟你爸出柜的时候你在慷慨激昂吧!”
万朝阳一听这话,顿时又泄了气,哀鸣一声,萎靡不振地仰头倒在了沙发上。
第一百零九道题 时间的墙 从他们的手掌到我们的肩膀
周六早晨七点,薛木还在睡梦中,听到屋子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翻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嚷嚷道:“嘛呢你?”
正在洗手间刮胡子的万朝阳听见声音,顶着一脸泡沫探出半个身子:“洗脸啊,怎么了?”
“刚几点啊!”薛木烦躁地蹬了蹬腿,“大礼拜六的不睡觉抽什么风!”
万朝阳尴尬地撇了撇嘴,轻轻关上了洗手间的门,薛木黑着脸又翻身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虽然也算睡了懒觉,但中间被吵醒了几分钟就让薛木感觉多睡几个钟头也补不回来,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撑起半个身子,却赫然看到万朝阳整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对着镜子使劲梳着大背头。
“你……你干嘛去呀?”薛木目瞪口呆。
“嗯?”万朝阳扭头看看薛木,“不是见你爸妈么中午?”
“见我爸妈……你穿得跟结婚似的干嘛?”薛木哭笑不得。
万朝阳“啧”了一声,说:“这不是显得态度认真嘛!”
薛木歪着头又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这身儿是不是你答辩时候穿的那套?”
“是呗,”万朝阳扭头又对着镜子梳了起来,“我也没别的西装啊。”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说:“我要是没记错,咱俩是一块儿从军都那儿定做的吧?两套加起来打个折才二百五。”
“嗯啊。”万朝阳放下梳子,又左右照了照,对自己的造型还颇为满意。
薛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穿着一套一百出头的破西装去见我爸妈,这算态度认真?你穿个优衣库也不止这个价儿吧!”
万朝阳一愣,转头看向薛木:“你爸妈会嫌我穿得太便宜?”
薛木笑笑说:“倒不会嫌你,可是这西装也太破了,你要是聘闺女,姑爷穿得破破烂烂的就来了,你能乐意啊?”
“聘闺女?”万朝阳忍不住一笑,“你呀?”
“啧!”薛木一时嘴瓢,立马红了脸,瞪着眼道:“就那意思!”
万朝阳笑着转头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喃喃道:“我觉着还行啊……这衣服真能看出来那么便宜?可是我要是就穿个帽衫儿仔裤的也太不严肃了吧?再说我头发都弄好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认真紧张的模样,心里却美滋滋的,又看了一眼时间,说:“你先穿这个吧,等我洗把脸,咱俩去趟SKP,给你买身儿贵的。”
“呀,这都要买房了还瞎花钱!”
“这哪儿叫瞎花钱啊,你买身儿贵的回头别的场合也能穿出去啊,这叫对自己的投资!等着!我这就洗脸!”
二十分钟后,两人出了门。
周六上午的四环路意外的没有多么拥堵,半个小时便进了商场,直奔商务区。
一看就觉得贵得吓死人的装潢风格让万朝阳有点打怵,虽然那些衣裳服饰的价格他也并非承受不起,可是自小在靖溪长大,工作的这两年也跟学生时代的开销差不多,到了这个环境里总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看那些西服皮鞋领带的价签,心中暗想这要是每件衣服都这个价格那还不早破产了?于是也忽然顿悟怪不得他俩这么快就攒出了买房的钱,其实真的花得很省啊!
薛木没工夫像他似的琢磨那么多有的没的,只一心认真地在衣架上挑选着,其实之前他就想过要买两套高级点的正装备着,虽然他们公司平时上班没必要穿,很多沟通和会议也都靠网络和电话完成,但毕竟也是老板了,再过两个月就要拿到战歌的股权,用不了多久将来就得参加些股东会、年会之类的,没有一身像样的西装也确实不像话,因而便接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给万朝阳和自己挑了挑衣服。
万朝阳对西装没什么研究和偏好,薛木倒是很会挑,毕竟当初做律师的时候一年四季都要穿着西装讨生活,对于颜色花纹和剪裁面料都颇有心得,没花多长时间便给两人都找到的合适的一套。
换好衣服一同从更衣室走出来,俩人面面相觑,竟然同时有些口干。
“宝贝儿……你……真他妈帅!”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6
“操……你也是!”
这对相恋六年多的老夫老夫竟然同时被彼此的制服装扮所诱惑,一时都有点脸红心跳,赶忙一同错开眼珠,生怕干柴烈火得在人家试衣间搞出些什么不太健康的画面。
结账刷卡剪商标,两人穿着崭新的西服皮鞋昂首挺胸地走向电梯,路过的导购们显然比刚进来时热情了许多,玩儿命想拉这两位青年才俊进自己的店赚点业绩哪怕充充门面,无奈两人一心急着去见家长,更急着见完家长赶紧回家解决一下这突然燃烧起来的激情,根本眼中一个美女都容不进去。
抵达薛峰贺冬兰家楼下时已临近十二点,两人从后备箱里拿出大包小包,“噔噔噔”地上了楼,薛峰听见门铃声,一开门吓了一跳,连忙给这两位刚从西装T台上走下来的超模让了让路,贺冬兰正端着清蒸鱼从厨房走出来,一瞧见他俩也愣了愣,笑道:“你们这是刚去开了个会呀还是怎么着?”
“那不是朝阳想表达一下儿自己的郑重其事嘛!我跟他说不用他也不听啊!我只能搭配着他也这么穿了。”薛木笑道。
万朝阳紧张地手心直冒汗,僵着脸跟着笑了两声,然后傻呵呵地叫了一声:“叔叔!阿姨!”
“哎,快进来吧别站着啦!”贺冬兰说完转身朝餐厅走去,薛峰则微笑着去接他们手上的礼物。
一桌子的菜都是贺冬兰拿手的,虽然身上只穿着居家的衣服,可是发型和妆容显然精心捯饬过,薛峰虽然没有贺冬兰那么用心,却也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和毛坎肩儿,相较之下,薛木和万朝阳两人的西装倒显得正经得有些滑稽。
“你不能喝酒是吧?”薛峰笑眯眯地朝万朝阳问道。
“呃……”
这个问题他俩在家提前商量过,万朝阳觉得要想讨薛峰的喜欢,肯定得陪他喝两口,可薛木知道他酒量十分有限,喝了恐怕误事,还不如不喝,更何况当初打架那回薛峰也从医生那听到了他酒精过敏的事实,他也不会为难于万朝阳。不过万朝阳又实在不想在薛峰面前露怯,更何况稍微喝点儿酒也能放松一点紧张的心情,于是两人商量了一套一个拦一个争的迂回说辞,这样稍微喝一点,便能达到讨好的目的了。
“不能喝,他过敏。”薛木接话道。
“哦对对,过敏就别喝了。”贺冬兰附和道。
“嗨!也没那么严重!”万朝阳拿捏出一幅舍命陪君子还要故作大方的语气,“我们有时候出去玩儿也喝点儿,就是有点儿脸红,没什么过敏的反应,陪叔叔喝点儿也没事儿!”
“哎呀你逞什么能呀!我爸不挑你这个理。”薛木假意阻拦道。
“对,朝阳,不行真别喝,过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贺冬兰却挺认真。
“没事儿没事儿,真没事儿。”万朝阳说着便站起了身,拿起酒瓶和薛峰的酒杯先给他斟满,又转头问贺冬兰道,“阿姨您喝吗?”
“我不喝了,我就喝茶就行了。”贺冬兰笑着摆摆手。
薛峰接过自己的酒杯,却转头对贺冬兰笑道:“你还不喝点儿红酒?小闫上回给你拿的那瓶?”
贺冬兰掩口一笑说:“哎哟,我还喝呀?”
“喝呗,这不高兴嘛!”薛峰说着拍了拍薛木的手臂,“冰箱旁边儿那个柜子里头,开瓶器在冰箱上头。”
“哎我去我去。”万朝阳连忙放下酒瓶,拦住薛木,殷勤地跑过去拿了红酒和开瓶器,打开瓶塞也给贺冬兰倒了一杯,而后又给自己的杯里倒上了白酒。
薛峰又向薛木道:“你不陪我们喝点儿?”
薛木听言笑道:“我喝了谁开车呀?”
“喝了就明天再走呗,又不是没地儿住。”贺冬兰笑道。
万朝阳倒酒的手剧烈一抖,薛木忍了忍笑,说:“不了,下午我俩就回去,晚上还有直播呢。”
薛峰和贺冬兰听是工作的事,便点点头没再坚持,万朝阳也稍稍松了口气,放下酒瓶,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又舔舔嘴唇,说:“叔叔阿姨……我先敬您俩一杯,祝您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薛峰与贺冬兰听言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端起了酒杯与他碰了碰,薛木默默抚了抚额头,心说这什么祝酒词,也太不走心了吧!
万朝阳一扬脖干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液从喉管一路灼烧到胃里,他连忙张着嘴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紧接着胃里的抵触情绪便开始往上反,薛木赶紧拉他坐下,夹了一颗菜心说:“赶紧吃点儿菜往下压压!”
万朝阳听了,慌里慌张地将菜心一口吞下,脸上还是肉眼可见地迅速飘了红,薛木看着他无助的眼神,忙把自己的茶水杯递到他面前,万朝阳看看水杯,又看看薛峰和贺冬兰,一时不知该不该喝。
“喝吧喝吧!”贺冬兰哭笑不得,“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万朝阳如蒙大赦,赶紧“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茶,才总算把胃里的火压了下去。
薛峰微笑地看着万朝阳这滑稽的一幕,心里却十分满意,他看得出来万朝阳是真的不会喝酒,可是为了讨他喜欢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喝了,就冲这一点,也能看出他的认真和用心,虽然这么多年一直躲着不见他,他对他也是有点微词,但看着这个愣头青的小子,又仿佛看到了当年毛毛躁躁的自己,他瞬间原谅了他的懵懂,在自己心里,也就算认可了这儿子的男朋友。
贺冬兰瞧了瞧薛峰的脸色,多年夫妻,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其实对于万朝阳,从他们上高中时来家里玩时她便是喜欢的,尽管那时的喜欢与现在不同,她心里也还有着许多的不放心,可是他知道薛木和他在一起,感情和事业都在安然平稳地发展着,这也便是他对薛木“朴实平凡过一辈子”的最高的期盼了。
“来,尝尝你阿姨炖的羊排,”第一个给万朝阳夹菜的竟然是薛峰,“这样是鄂尔多斯空运过来的,嫩着呢。”
“哎!谢谢叔叔!”万朝阳恭谦地点了点头,恨不得站起来鞠个躬。
薛木看着薛峰和贺冬兰一脸的慈祥,心里也踏实了下来,笑着喝了口茶,说道:“上回问您俩那几个房子,您俩非说要见朝阳,这回见着了吧?那房子有什么意见呀?觉得哪个好?”
“哪个都不好。”薛峰淡淡地答了一句,薛木和万朝阳两人同时愣住了。
贺冬兰见状,连忙接话道:“我跟你爸看了,你们现在工作在东北三环,挑的那些都太远了,唯一一个近点儿的又忒小,怎么住呀!”
薛木听了这话,无奈道:“那不是预算有限嘛,一百来万也就只能这几处了。”
贺冬兰听言,与薛峰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道:“预算可以再提高一点,我跟你爸给你们赞助。”
薛木愣了愣,转头看了看万朝阳,万朝阳连忙撂下饭碗,说:“叔叔阿姨,我们不用您俩掏钱,我们自己能负担。”
“你们能负担是你们的事,”薛峰道,“但是我们做父母的,买房这事能不帮忙吗?你俩都是独生子,我们现在攒下的钱都是给你们的,你们不拿着去买房,我们留着干嘛使?”
万朝阳听得心中一阵紧张,他们之前没有考虑过父母会出钱的事,而万树青那边肯定已经拿不出任何积蓄了,而如果只拿薛峰和贺冬兰的钱他心中也实在过意不去。
“您们留着花呗!”薛木明白万朝阳的心思,连忙道,“换个新车!把这个房子重新装修装修!去趟欧洲美国澳大利亚!怎么花不行!钱给我们干嘛?哪有我们这个岁数了还伸手跟老家儿要钱的?说出去让人家笑话了!”
“你们是有本事,同龄人都没有你们这么能挣钱的,但是我跟你爸,能帮你们的不就只有这些了吗?”贺冬兰笑着说,“你们开公司的时候我们没借钱给你们,你们靠着朝阳他爸爸的积蓄也坚持下来了,现在到了过日子这问题上,我们还能含糊吗?你们现在首付的预算是三十万,我们再给你们拿三十万,这样整个预算就能翻一番,两百万的预算,就算在你们现在住的凤凰城也能买一个大两居了吧?”
“对,”薛峰接话道,“买房这事儿没有循序渐进的,从买到装修再到搬再到住,都特别牵扯精力,你费半天劲买个一居,住几年觉得攒点儿钱了想再换个两居,又得重新折腾,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买好,两居就算住到老你也不会觉得憋屈。我们拿出这三十万肯定也不会影响我们自己的生活水平,给你们这三十万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回头贷款还是你们自己还。你们要非不要,就算我们借给你的也行,回头钱挣多了,你们再还。”
薛峰和贺冬兰显然已经是商量得十分清楚明白,句句说得都十分在理,甚至连退一步的说辞对策都也做好了准备,别说万朝阳,就连薛木都有些无法反驳。
贺冬兰见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半晌都答不上话,又给万朝阳夹了一筷子鱼,轻轻笑了笑说:“给你们钱,还把你们难为成这样?买房这事儿确实是件大事儿,我们知道你们肯定也是研究了很久才选定了这几个,现在计划又被打乱了,可能还得重头再来,但是你想想将来说不定一住就是十几年几十年,现在耽误个把月的时间,又算什么呢,对吧?”
万朝阳连忙点着头先道了声谢,端起碗一边吃着一边求助地看向薛木。
薛木轻轻抿了抿唇,心中却想着若在凤凰城买个大两居住也确实舒坦,他回望着万朝阳,却不知该不该就这样临阵倒戈。
“反正这事儿到最后也是你们自己做决定,回去再商量商量也成,”薛峰接着说道,“今天就是一块儿吃个饭,朝阳……这也算正式跟我们见了,你俩这事儿……嗯……我们没意见,只要你们过得好,那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往后……唉,两个男孩子,难免相处有摩擦什么的,都得学会互相包容,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都得学会忍让。虽然……虽然没有结婚证吧,但是毕竟是准备一起过日子了,也算是组成一个小家庭了,这个婚姻家庭是一门很艰深的学问……嗯……有问题,可以跟父母沟通,不管怎么说,在这方面,我们都还比你们多出二十多年的经验吧……至于很多我们不懂的问题,你包括像……生理方面啊……或者是将来要不要领养代孕啊──”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7
“哎哟你说的也太远了吧!”贺冬兰笑着打断了薛峰,“我们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一个是健康,一个是平安,再一个就是幸福。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你们也都长大了,往后更要对彼此负责,来,我敬你俩一杯,祝你俩……永结同心吧。”
万朝阳和薛木听言赶忙跟着举起了杯碰了碰,万朝阳激动地再次喝了一大口,而后又一边咳嗽着一边吃菜喝茶,不知是不是度数太高,竟把眼泪呛了出来。薛木一面轻轻给他拍着背,一面感激地看看薛峰和贺冬兰,微笑说道:“谢谢爸妈。”
万朝阳抽了两张纸擦擦鼻子和眼睛,心情还是不能平静,他抬眼看着薛峰和贺冬兰温柔的笑容,鼻子愈发地泛酸,端起酒杯道:“叔叔阿姨……谢谢您们……我……我这人不会说话……我……我其实特别感动!我很羡慕薛木有您俩这么好的爸妈……我……我保证,以后肯定对薛木好!永远也不欺负他,永远也不……也不骗他!我……反正您俩就看我表现吧,绝对不让您们失望!”说完一仰脖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薛木看着万朝阳如此感慨,眼眶也跟着有些湿了,薛峰则满意地点了点头,同他一起饮尽了杯中酒,贺冬兰连忙接过万朝阳杯子,说:“好了好了,好孩子,知道你懂事儿,别喝了,喝点儿热茶吧,木木,快给朝阳倒点儿。”
薛木应了一声,起身到客厅给万朝阳倒了一杯茶,万朝阳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放下后将手藏到了桌子底下,与薛木的手轻轻牵了起来,温柔而有力。
第一百一十道题 爱情热度像火箭 烧滚滚直直去
薛峰喝了不少酒,很快便醉得有些坐不住了,贺冬兰平时不常喝酒,两杯红酒下肚也有些醉意上头,万朝阳更是早就开始一脸憨笑的说不出话,一顿饭到最后,竟然只有薛木一个人清醒着。
收拾了餐桌,安排着薛峰睡了午觉,与贺冬兰互相嘱咐道别了两句,薛木便架着脚下有些发软的万朝阳回到了车上。
回去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堵了很久的车,开到自家地下车库时已是黄昏时分,熄火、拉手刹、收起后视镜,万朝阳也终于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醒转过来,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了看薛木,大着舌头道:“到家了?”
薛木看着脸上的红尚未褪去的万朝阳,轻轻笑道:“可以呀你,喝了有三两呢,这哪儿是过敏的样儿啊。”
万朝阳听言琢磨了一阵,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而忽然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通红的胸膛说:“你看,这还不过敏?”
“哎哟!”薛木抬手打了他手背一下,“刚买的衬衫!两千多呢!扯坏了!”
万朝阳听了,垂目瞅了瞅,又抬头傻笑道:“没扯坏,贵的质量就是好!”
薛木看着西装革履却又酥胸半露的万朝阳,上午压下去的那股火顿时又窜了上来,吞了吞口水,说:“行了行了,赶紧上楼吧,堵了半天车,坐得我屁股都酸了。”
“那我给你揉揉。”
还未来得及解开安全带,万朝阳的手已经电光石火地塞进了薛木的屁股底下,身子也朝他倾了过来。
“去……别闹……”
大手在他窄翘的臀上抓了两把,薛木轻轻推了推万朝阳,却没能推动,看着万朝阳近在咫尺的脸,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吐到他的脸上,他看得出万朝阳眼中和他燃烧着一样的颜色。
“宝贝儿……”万朝阳动了动喉结,“上午我就想说……你穿西装太骚了……看得我想干你……”
薛木咬了咬下唇,凑到他耳边说:“我也想让你干……”
万朝阳心里的野兽顿时挣脱了牢笼,猛然扑到薛木身上,疯狂地吻上了他的唇。
“唔……”薛木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双手在他的背上摩挲一阵,又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停下,“好了好了……先上楼……”
万朝阳被酒精熏红的眼望着面前的薛木,他轻轻喘息了一阵,低声道: “不想上楼了……”
“嗯……?”薛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儿吧……”话音未落,万朝阳的吻再次封住了薛木的唇,身子的重量也愈发地压了上来。
“唔……”薛木一边回应着一边挣扎着,“别……让人看见……”
“看不见……”万朝阳不住地亲吻着,手已经伸进了薛木的衬衫,“玻璃也不透光……”
“哎等会儿……哎……啊……嗯……”
无法自持的欲望迅速地将薛木的克制燃烧殆尽,欲拒还迎的推手愈发邀请着万朝阳的进攻,新买的衬衫被扯掉了一颗扣子,顾不上心疼,乳头便被含进万朝阳温润的口中。
“啊……啊……”太过了解和契合的身体迅速进入了状态,逼仄的空间却束缚着薛木试图舒展的四肢,爱欲蒸腾的水汽在车窗上结了一层雾,扭动的身体和手指在上头擦过,留下若隐若现可疑的痕迹。
“宝贝儿……”万朝阳一手拨弄着薛木的乳头,一手隔着西裤轻抚着他坚挺的下身,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说,“你把雾擦了,就真让人看见了……”
薛木心中一惊,抬眼左右张望一番,好在没有路人经过,却发现两侧的车窗虽不透光,可挡风玻璃前头若往里看却一点遮挡都没有,他紧张地攥了攥万朝阳的手臂,说:“上……上后排……”
万朝阳笑了笑,伸手拨了拨驾驶座旁边的按钮,一点一点将靠背放倒,又压着薛木亲吻爱抚了一阵,才放他往后爬去。
可是薛木才一翻身起来,被西裤紧紧包裹的翘臀便赫然暴露在了万朝阳面前,早已欲火焚身的万朝阳顿时失去了理智,一把将薛木按住,伸手就去扒他的裤子。
薛木吓了一跳,反抗了两下却没挣开,反而险些要被万朝阳将裤子扯坏,忙低声喝道:“你等会儿!老子他妈好几千的新裤子!”
“操……等不了了!”万朝阳急赤白脸地环住薛木的腰,将他的皮带和裤子上的纽扣解开,而后连同内裤一把扯了下来。
“嘶……”下身一凉,白嫩的屁股和充血的肉棒一同弹了出来,身子却被卡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薛木正要挣扎着起身,却又被万朝阳狠狠压制在身下。
“哎呀……你等会儿……”薛木感受得到身后的万朝阳正一边胡乱地解着皮带,一边吻着他的耳朵后颈,心中又焦躁又窘迫,“上后头……”
“来不及了……真的等不了了!”裤子从腿上滑落,炙热的分身抵在了薛木的双股之间,马眼上早已分泌出来的液体蹭到会阴处,龟头擦过,激得薛木一阵战栗。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新买的西装,只有裤子被褪到了膝盖上,薛木的衬衫已被解开,任由万朝阳的双手在阴茎和乳头上挑逗套弄着,而万朝阳的衬衫更是只敞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脚上的皮鞋甚至都未蹬掉,他将薛木压在倾斜的座椅靠背上,一面爱抚着他的身体,一面咬着他的耳朵,一面缓缓地将自己的肉棒在他的双腿间抽插着。
“啊……啊……”尽管肉棒尚未插进后穴,可在会阴处的摩擦却愈发让他难以自持,乳头和阴茎上传来的快感侵蚀着他的大脑,他反手抚上万朝阳的脸颊耳朵,微微收了收腰,将后臀轻轻拱起,喘息着说道:“朝阳……进来……”
“进来干嘛呀?”万朝阳故意问道,提了提臀,恶作剧的滑过薛木的臀缝。
“啊……操我……朝阳……操我……”薛木在性事上一贯不是害羞被动类型的,只是头一次在这样几乎半露天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也难免让他有些害臊。
万朝阳本想多戏弄他一会儿,可自己也实在按捺不住了内心的冲动,撑起身子扒开薛木的臀缝,稳稳地将肉棒塞了进去。
“啊……!”
稳定交往了多年,薛木和万朝阳早已在两年前放弃了对安全套的坚持,后来甚至连润滑液也不必每次都用了,因为薛木的身体早已适应了万朝阳的肉棒,只需要他自然分泌的球腺液的润滑便可以顺利地进入,甚至偶尔薛木甚至还会分泌肠液,帮助两人更自然顺滑地交合,用万朝阳的话来说,他这副身体已经越来越淫荡了。
只不过这回的性爱进行得冲动而激烈,没有足够的前戏预热,薛木的后穴还有些干涩,肉棒捅进去的瞬间还是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万朝阳已经许久未曾听过薛木这种痛并快乐的呻吟了,本就已经兴奋到极点的他顿时愈发热血沸腾,他最喜欢用这个姿势来操薛木,不但可以完全掌控薛木的身体,还能将他的细腰翘臀尽收眼底,特别是看着自己的肉棒在他的后穴进出的画面,更是将肉体上感觉到的快感放大数倍,他撩起薛木的西装下摆,露出他纤瘦的腰肢,看着他一身严肃又淫乱的衣着,吞了吞口水,迅速地在他臀间抽送起来。
“啊……朝阳……朝阳……啊……”
万朝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生涩笨拙的他了,薛木也早已摆脱了原先那个木讷顿感的自己,每一个亲吻每一次进出都能唤起他由内而外的愉悦和满足。
一束亮光忽然从车窗上扫过,薛木和万朝阳同时下意识地朝外望去,见到一辆银色车身消失在前头拐弯处,两人才意识到这里几乎是个半露天的场合。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8
“朝阳……你先等会儿……上后头来吧……”薛木喘息着说,“待会儿真让人看见了……”
万朝阳回头看了看挡风玻璃,只好应了一声,暂时抽出了自己湿漉漉的肉棒,让薛木先爬到了后排,而后自己也脱掉皮鞋和裤子,跟着钻了过去。
薛木伸腿蹬掉裤子,正要除去上衣,却被万朝阳一把拦住,说:“穿着,穿着有感觉。”
薛木愣了愣,看看眼前上身一丝不苟下身一丝不挂的万朝阳,笑着摇了摇头,说:“要知道你爱玩制服play,我还不如当律师去呢。”说罢挪了挪屁股,仰面在座椅上躺下,双手扶着膝盖窝,将一张一翕的后穴大方地展露在万朝阳面前,迎接着他的再次进入。
万朝阳哪承受得了这种刺激,立马饿狼一样扑了上去,对准穴口直直地插进深处,薛木随着他不断抽插的节奏再次放浪地呻吟起来。
万朝阳将薛木的双腿架在肩上,一下一下狠狠地操干着他的后穴,那高高扬起的双脚不时踢到车厢顶篷,薛木的头也因万朝阳的动作而反复地顶到车门,腰臀因沁出的汗与皮椅的摩擦更是不断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最终薛木实在受不了,只好又翻了个身,跪坐在座椅上,让万朝阳继续以后入的姿势抽插。
欲仙欲死,欲罢不能,薛木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撑着车窗,口中的呵气不断地扑到玻璃上,体内的快感一波一波涌上头顶,万朝阳扶着薛木的胯卖力地递送着,汗水湿透了两人的衬衫,整个车厢都氤氲着情欲的闷热,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今天实在太过顺利幸福,两人在这突如其来的性爱中几乎迷失了心智,仿佛还是初恋时的心情一般狂热。
“哎?那个车是不是在晃啊?”
不知哪里传来的说话的声音猛然惊醒了薛木,他连忙反手扶住了万朝阳的大腿,低声道:“有人!”
“哪个?”“那个丰田!”
“有人!有人!”薛木慌张地拍了万朝阳两下,万朝阳才回过神来,忙停下了动作。
“没有啊,你看错了吧?”“哎!会不会是在车震啊!过去看看!”
薛木顿时紧张得汗毛倒竖,忙又拍了拍万朝阳的腿:“拔出去!拔出去!”
“别动!”万朝阳按住了薛木的手,“你一动车更该晃了!”
薛木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他听了万朝阳的话也不敢再动,紧绷着身体听着外头的动静,却赫然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朝这边走了过来。
万朝阳双手扶着薛木的胯,因他骤然紧张和收缩的括约肌感觉到愈发强烈的刺激,难以抑制自己想要继续抽插的冲动,又缓缓地把肉棒往深处推了推。
“你要死啊!”薛木气得咬牙切齿,“来人了!俩小孩儿!”
万朝阳看了看外头,舔舔嘴唇道:“什么小孩儿,咱俩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做爱了,没事儿,你别乱动,我慢慢来,车不会晃的。”说罢又开始慢慢往外抽。
“万──唔!”薛木还未骂出口,却又因快感险些叫出声,连忙抬手掩住了口,再一抬眼,两个学生已经走到了跟前,隔着车窗正朝里张望着。
隔着一道薄薄的玻璃,看着外头两双好奇的眼睛,自己后头却有根肉棒在抽插着,薛木吓得脸的白了,死死地捂着嘴,一动都不敢动,万朝阳却因为这两道注视的目光和薛木的紧张而愈发地兴奋,他死死地盯着车窗外的人,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姿势不变,唯独腰部不断地一收一弓,反而稍稍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没有吧?我就说你看错了。”
“怎么没有,你看那不是有个影子在晃吗?”
“真有人早下来骂你了,能让你在这看着?”
薛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羞耻和紧张还有无法自已的快感反复轰炸着他的神经,刚刚因惊吓而软掉的下体竟然又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万朝阳感觉得到薛木的身体变化,他看着外头的两人,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竟然体会到了一丝暴露的快感,愈发用力地操干着薛木,甚至听到了薛木指缝间溢出来的呻吟。
“哎呀走吧走吧,眼花还不承认,赶紧回去写作业了。”两个学生在玻璃外头看了许久,一个终于没有了耐心,拉着另一个要走。
另一个被拉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还是觉得车身在摇晃着,不甘心地说:“我去前头看看!”说罢便朝挡风玻璃前头跑去。
万朝阳一惊,转头一看,驾驶座已被放倒,若从前面往里看,薛木的身体必将一览无遗,他连忙抄起薛木的腰身,一把将他抱紧自己怀里,藏到了副驾后头,而薛木被这么搂着往他裆间一坐,肉棒狠狠地顶到了肉穴深处,精关终于失守,痉挛着射了出来,而同时,万朝阳也因着高度的紧张和薛木肌肉的收紧一股一股地射进了他的体内。
“你看!椅子都放倒了!肯定是!”那个男生兴奋地指着驾驶座说道。
“可是没人啊……”另一个跟着朝里望了望。
“那没准儿震完了走了已经!”
“那你还说看见摇晃了?”
“我……直觉行不行?一看就感觉是摇晃过的,残影儿!”
“你就对这种黄暴的事情有直觉。”
“那可不,我要没这种直觉怎么抓着你偷猫儿拿我裤衩儿打飞机呢!”
“滚蛋!说好了不许提这事儿的!”
“好好好,不提不提,我错了媳妇儿……”
说笑声渐渐不闻,薛木和万朝阳一同探着头往前头看了看,确认已经没了人影,才同时松了口气。
软掉的肉棒和着精液从薛木后穴里滑落出来,薛木忍不住又轻吟一声,而后从万朝阳身上爬起来,到前排玻璃下头拿过抽纸,扯了两张擦了擦后穴,又抬手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接着感受到湿透了糊在身上的衬衫,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的腥味,皱着眉烦躁地将纸团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到万朝阳旁边,骂骂咧咧道:“哎呀真腻歪!就你!非得玩儿车震!还差点儿让人看见!这怎么弄啊!!!”
万朝阳看着薛木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他一贯是“拔屌无情”的,回回做完甩甩手就去洗菊花了,都是他跑前跑后地擦地收拾换床单,可这回被困在车里无处可逃,难免就闹起了脾气,他赶忙探头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示安慰,而后擦了擦自己的下身,爬到前排把裤子穿上,随后将车子启动,打开了空调的换风,接着调回了座椅靠背,认认真真地擦了擦四处留下的各种体液,又跑到家里给薛木拿来了他的睡衣和拖鞋,伺候着他换了一身舒服的,把车熄火,又搀他上了楼,服侍着放了热水洗了澡,点了他爱吃的外卖,这才终于换回了一点笑模样。
心情好转的薛木叠了叠两人换下来的衣服,一边往袋子里塞一边埋怨道:“好几千的衣服啊,就穿了一天,糟蹋成这样了……”
“扔洗衣机里洗呗,装袋子干嘛?”万朝阳从冰箱里拿了听可乐,一边喝着一边说道。
薛木白了他一眼,说:“这个洗衣机里还不洗烂了?!得送干洗店!”
万朝阳一听忙说:“哎呀,那得再检查检查,别上头还残留精液让人家看见。”
薛木扁嘴道:“这你倒知道不好意思了!当着人家小孩儿你怎么不知道停呢!”
万朝阳笑道:“什么小孩儿,你没听见他俩说的话吗,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没准儿咱俩这回还助了个攻呢!”
“滚你大爷的!”薛木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把袋子扔到了玄关鞋柜上,转身走回客厅,歪倒沙发上,说,“我爸妈要再给咱俩三十万,你怎么打算?”
万朝阳挨着薛木坐下,喝了一口可乐,说:“你爸妈说得也挺有道理的,两百万的房子确实好多了,但是就这么用他们的钱,我心里总觉得不合适。”
薛木点了点头,琢磨了一阵,说:“你也不用这么想,当初开公司的时候用你爸的钱,现在买房子用我爸妈的钱,一个是事业上的支持,一个是家庭上的支持,我当初不也是平白地用了你爸十五万吗?我觉着……要不咱们就拿了吧,然后再重新看看房子。”
万朝阳抿着嘴琢磨了一阵,最终轻叹一声,说:“行吧,但是以后我得经常陪你去你家看看你爸妈了,算是尽尽孝心吧。”
薛木笑了笑,挪了挪身子,躺到万朝阳的腿上,说:“尽孝心?哪有给叔叔阿姨尽孝心的?”
万朝阳一愣,低头瞧着他,说:“你这意思让我改口?”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69
薛木撇了撇嘴说:“你说改口就改口呀?改口那不得一块儿改?我爸妈这关过了,你爸那关啥时候挑战啊?”
万朝阳听言心里一沉,说:“好容易心情好点儿,你能不能先别提这事儿了,一说我就闹心。”
薛木无奈笑笑,也不想再逼他,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嘶”了一声,皱眉道:“你是不是胖了?”
万朝阳一愣,紧张地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胸口和肚子,迟疑着说:“是吗?”
薛木笑着翻身站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万朝阳的脸,说:“你原来脸有这么圆吗?”
万朝阳一惊:“我脸圆吗?!”
薛木歪着头看了一阵,伸手撩开了万朝阳的睡衣一看,小腹上一层肉眼可见的小肚腩刚好被睡裤勒地飙了出来:“妈耶!这肚子!”
万朝阳低头一看,忙吸了吸腹,也跟着站了起来,而后一边摸着一边看着,说:“坐下难免有点儿,站起来就没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一脸的惊恐,忍不住笑了笑说:“承认发胖有这么难吗?今年都二十四了,身陈代谢最旺盛的年纪已经过去了,天天坐着打游戏,可乐还不离手,你这个程度已经很乐观了好嘛!”
“不可能啊!我……我有腹肌的啊!”万朝阳这辈子从来没考虑过身材的问题,从发育开始就一直是瘦高的身形,虽然与健壮沾不上边,可是什么腹肌马甲人鱼线却是一直都有的,可是眼下却全被脂肪盖住,不知所踪。
“你那腹肌是瘦出来的腹肌,现在体脂高了当然就没啦,”薛木笑着拉着万朝阳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没事儿,反正年纪越来越大,难免就会越来越老、越来越丑的,我知道你最好看的时候什么样儿就行了。”
万朝阳对这个说法完全不能接受,掀开薛木的衣服瞧了瞧,说:“你怎么不发胖?”
薛木笑笑说:“我比你小一岁零四个月你忘了?年轻就是资本呀!而且我吃的也比你少,我也不像你似的天天喝可乐,当然没你这么严重了。”
万朝阳一听,立马把可乐扔进了垃圾桶,焦虑地转了半天眼珠,说:“不行!我得减肥了!”
薛木“噗嗤”一乐,他原本只想随便转换个话题,却没想到万朝阳如此认真,可仔细一想,减不减肥不要紧,他们也确实该注意注意健身运动一下了,便附和道:“行啊,那回头咱俩一块儿去小区健身房办个卡吧,用不用请个私教?”
“请私教?多少钱啊?”
“嗯……”薛木想了想自己当律师的时候那家健身房的价格,“一般一节课三百到五百?买一次可能二十节课吧?六千到一万?”
“卧槽?!”万朝阳惊得跳了起来,“这也太贵了吧!”
“……”薛木无语,“咱俩今天买衣服还花了小两万呢,二十节课能上俩月,还嫌贵?”
“呃……”万朝阳还是不习惯这种额度的消费水平,纠结半天,说:“找私教……我还不如找大钱儿呢!”
“大钱儿现在哪有工夫给你当私教?天天加班出差熬夜的,我看他说不准也要过劳肥了呢!”
“啊……上班真的好烦啊……没完没了的事儿就算了,竟然还会过劳肥……还是当学生好……”
“你可拉倒吧,你这样的也算上班?回头让你当两年律师你就知道了!”
“当律师……也挺好的,回头不行咱俩就都当律师去,然后天天在办公室玩制服play。”
“不跟胖子玩。”
“啊啊啊啊啊!我干死你!!!”
第一百一十一道题 日子飞奔得像眨眼
预算提高了一倍,薛木和万朝阳少不得又推翻了之前的目标和计划,重新开始研究房市行情,而突如其来的身材的困扰,刺激得万朝阳拉着薛木去办了健身卡,每天除了上班打游戏、加班打游戏之外再没了打游戏的空闲,时间全耗在了没完没了的看房子和有氧无氧当中。
从小到大,万朝阳唯一不擅长的科目只有体育,身体素质也一直一般,不过体育成绩在学业里几乎不能算成绩,因而他也就从来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长大之后竟然会为了身材每天又是卧推又是深蹲又是拉背又是慢跑的,这实在是对他致命弱点的极大挑战。
薛木当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样是最不擅长体育,只是比起万朝阳,物理和数学也不是他擅长的。不过相较万朝阳来说,他毕竟也是为了抵抗当律师时的过劳肥而在健身房泡过两年的,更别提与名媛郑大钱同居三年,他对于什么碳水、升糖、热量、增肌、减脂这些概念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在万朝阳不舍得掏钱请私教的情况下,他也就出任了半个教练指导了他的训练和饮食。
而对于万朝阳来说,无氧也好,有氧也罢,咬着牙他也都能勉强坚持,可是被薛木指挥着天天吃些什么鸡胸沙拉喝蛋白粉,吃不饱不说还难以下咽,实在让他心情有些暴躁,最后忍不住跑去问了郑大钱这食谱到底科不科学。
郑大钱得知万朝阳和薛木都在健身后顿时有些兴奋,跑来参观了一下他们小区的健身房,然后指导纠正了一番他俩使用器材和训练中的一些错误,在休息室里一边喝着宝矿力一边听了听他俩平时的训练安排和食谱,脸上的表情终于控制不住地扭成了一个黑人问号,说:“你俩这有氧也太多了吧,不说别的,天天五公里,你这膝盖也受不了啊。”
“也不是天天五公里,”薛木赶紧解释,“主要是这个量,跑步、椭圆机、单车还有划船轮着来。”
“那也是啊……”郑大钱哭笑不得,“消耗太多了,这怎么长肌肉?有氧做多了肌肉和脂肪都一块儿掉的!更何况你们天天吃这么少,这绝对不行啊!”
“你看!我就说不对吧!”万朝阳兴奋地拍了拍桌子,“大钱儿!你说!你比他专业多了!”
薛木扁着嘴白了万朝阳一眼,转头看向郑大钱,倒也想听听他有什么建议。
郑大钱笑着打量了一番两人的身形,说:“你俩现在这身体状况需要的根本不是减脂而是增肌,如果把重心放在减脂上,本身肌肉含量就没多少,减下去之后就是干瘦干瘦的,一点都不健康,现在应该把重点放在无氧和吃上,先把肌肉练出来,再把脂肪减掉,这样才能又匀称又结识!”
“听听!你听听!”万朝阳捅了捅薛木,“那你说!咋吃!”
“随便吃啊——”郑大钱话未说完,敏锐地察觉到薛木甩过来的眼刀,忙转了个弯说,“——那肯定不行,你也不能天天炸鸡可乐的对不对?但是真的不用吃沙拉,你这点摄入太少了,热量没有盈余,怎么增肌?你得多吃牛肉,大块儿的牛肉,然后搭配粗粮面包和蔬菜水果什么的,每天都有把自己吃得要撑死的感觉才行,要不这么着,回头我写个食谱给你们吧,你们可以照着吃。”
“那敢情好啊!”万朝阳顿时眼里放光。
“好什么好!”薛木皱眉道,“你忘了你健身的初衷就是为了减肥了?先增后减那是没错,可是增肌的同时脂肪也会长的!你的肚子会越来越大!会变成一个真的大胖子!”
万朝阳被薛木恐吓的语气唬住,转头向郑大钱问道:“是吗?”
“嗯……”郑大钱挠了挠头,“大胖子……倒也不至于,但是确实肌肉和脂肪会一起长,整个人的维度都会膨胀起来,对于外行的人来说,乍一看……确实是会觉得变胖了很多。”
“啊……”万朝阳有些沮丧地哀叹了一声,没想到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空欢喜一场。
“其实没关系,虽然看起来是胖了,但是你自己知道是在增肌期啊,隔着脂肪都能摸到肌肉的,而且终究还是会把脂肪减掉的,”郑大钱笑道,“增肌期顶多也就一两个月,撑死了三个月,除非你这段时间要出道上节目,要不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啊——啊!”郑大钱忽然福至心灵,一拍脑门道,“你们健身不会是为了大钊的婚礼吧?你们也给他当伴郎?”
“婚礼?”“大钊?”“伴郎?”“也?”
郑大钱看着两人惊诧的表情,下意识地抬手掩了掩口,而后尴尬笑笑说:“哦……没找你们哈……”
薛木和万朝阳转头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和杨钊在一个宿舍共同生活过两年,但毕竟也谈不上什么过命的交情,他找了郑大钱当伴郎而没找他们,倒也没什么可吃醋的,可是连结婚的消息都不告诉,也难免让他俩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婚礼定在一月一号,”郑大钱看出两人的心思,连忙替杨钊解释道,“现在还在准备呢,可能提前一个月发请柬,他找我当伴郎所以提前就先跟我说了。”
“我怎么记着大钊还在上学啊?”万朝阳皱眉道,“他不是读直博吗?”
“是啊,但是上学也没说不能结婚啊。”郑大钱笑道。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0
“还没挣钱呢就结婚……”薛木有些不可思议,“他老婆心也挺大的啊。”
“可不光心大!”郑大钱一副八卦的语气,“他老婆家里可有钱了!婚礼的钱都是她们家掏的!准备在海南办,所有参加的都包机票和住宿!”
“这么夸张?”薛木微微讶异,他想起前一世的杨钊明明和他一样,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读了博士之后除了做实验什么都不会,却没想到这一回竟成了他们同学中第一个结婚的,还娶了个富婆?
“嘁……烧包……”万朝阳嘟囔道,“有本事包机票住宿去不丹澳洲大溪地啊。”
“你还别说,女方确实想去国外来着,但是大钊他那个科研项目不是涉密吗,边控挺严的,所以才选了三亚。”
万朝阳又“嘁”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这不满的情绪是哪来的。
薛木托着腮想了想,问道:“这女生看上大钊什么了呀?就算她真的喜欢大钊到这种程度了,他家那么有钱,也不能这么随便就同意吧,说实在的,能负担婚礼到这种程度的,不可能看上咱们这样的家庭吧?”
“要不说大钊走狗屎运呢!”郑大钱说起八卦愈发地兴奋,“那女生家里有钱,大学直接就去英国念的,大钊时研一的时候跟老板去他们学校交流,那个女生负责接待。按说大钊也不是特招女生喜欢那种类型哈,但是那个女生偏偏就是喜欢nerd!一下就跟大钊看对眼了,看对眼了还不要紧,跟家里一说,家里还特支持!因为大钊他老板就是跟女生他爸有固定合作的,大钊负责的项目给他们公司创造的利润好几亿都不止!她爸恨不得要把公司CEO直接给大钊当彩礼呢!我跟你说话这怎么说呀!知识就是财富啊!”
好好的一次健身经验交流会,最终默默变成了八卦消息恳谈会,三个人在休息室里从杨钊的婚礼聊到李晓梅的跳槽,从亲戚家的狗血秘辛聊到娱乐圈的荒诞猛料,直聊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健身房都走光了人,三个人才意犹未尽地道别回了家。
到家之后,郑大钱从八卦的兴奋中抽离出来,又仔细想了想健身的事,忽然冒出了认真做个经验分享的帖子的念头,因为万朝阳已经不是第一个来向他请教健身意见的人了,他那一票网友在得知他曾经从近两百斤的大胖子练成而今的超模身材时都曾激动地询问他减肥的攻略,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做成了恐怕会很有收益。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郑大钱一边干着活一边摸着鱼,悄悄地写完了攻略的一稿,晚上回家之后有用那些基圈女明星的语气仔细修改了一番,然后用心的在网上找了找各种配套的图,最后一狠心,把大一发胖最夸张的照片也贴了上去,然后赶紧在旁边附上了现在美上天的自己作对比,之后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先把食谱部分发给了万朝阳,其他的则默默保存了下来。
忍了三天,到了周五下午,这个全国人民都浮躁得不想上班不想上学的时间段,一口气在自己所有的社交网站上将帖子都发了一遍,随后迅速关掉了所有页面,带着一丝忐忑的心情吃了点晚饭就跑去了健身房,晚上回家之后再一打开,目瞪口呆地看到各个网站上都在不断增长的粉丝数量和被塞爆的私信,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着:老子红了……!
郑大钱没想过走红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虽然他本身就身处传媒圈,很清楚对于红人和明星的炒作包装手段,可是只不过稍稍在自己身上用了一点点,就收获了这么丰盛的成果,还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一直以来他其实也在经营着自己的网络形象,毕竟现实生活中太多的无奈和烦恼让他不想面对,所以把很多的精力放在了网络上头,将自己那“长脖儿鹿”塑造成了一个外表阳光可爱、内心婊气十足、进可疾呼性别平权、退能黯诉心酸过往的角色,没想到这样丰富的人设,终于靠一篇健身减肥的攻略贴迅速被点燃,当初自己乏人问津的段子和自拍也都迅速受到追捧,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合作私信纷至沓来,郑大钱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了。
趁着热乎劲儿,他又加紧赶制了一篇关于护肤保养的文章,一经推送再次成为爆款,甚至有一些大牌的公关都主动发来了合作的要约,郑大钱心里美上了天,却还是强忍着诱惑委婉地拒绝了合作,他十分清楚,现在还远远不到发广告的时候,决不能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失去了汪洋大海,反而愈发认真地经营起了自己。
薛木眼睁睁地看着郑大钱一步一步再次变成了当初那个基圈名媛,“高零惨妇”这个词也终于又出现在了他自嘲的文章中,当初他不清楚郑大钱是如何走红的,但这回他却明确地知道,是他跟万朝阳给他当了助攻。
万朝阳收到郑大钱食谱后和薛木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完全采纳,不过薛木也放弃了他那套减脂的训练和饮食方案,虽然他俩一直以来都还算是有恒心有毅力的人,可是健身实在不属于他们的领域,他们两个人对美的追求终究没有郑大钱那么坚决而强烈,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少吃糖、少吃油、坚持锻炼、塑造健康而匀称的身材就好了。
确定了这个方案,两人不再自虐似的狂练狂吃,而是尽量杜绝了垃圾食品,每天晚上去健身房认真但不玩命地锻炼一个多钟头就回家休息,如此坚持了两个月下来,身材气质倒也有了不少的改变,两人暗自觉得,自己的方法还是比郑大钱靠谱多了。
十二月初的时候杨钊果然发来了婚礼的请柬,还专门给万朝阳打了个电话以示郑重,而后挂了电话又立马打给了薛木,薛木接起电话都傻了,说了半天杨钊才意识到:“哦你俩在一块儿呢是吧!”而听了这句话,薛木和万朝阳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有向杨钊出柜。
“大钊也太傻了吧?这么多年了都还看不出来?”万朝阳无奈笑道。
薛木乜斜了他一眼:“你发的那些秀恩爱的照片,大钊在可见分组里吗?”
“不在……”
“那不结了!”
“那……”万朝阳挠了挠头,“要不婚礼的时候出一出?顺便跟咱们班同学都出了?”
“你是打算向全世界都出完柜,让你爸最后一个知道是吗?”
“……”
“房子我爸妈回复我了,他们都觉得三十五号楼那个两居好,要是就这么定了的话,你是不是得跟你爸说了?”
“……”万朝阳咬了咬嘴唇,“反正我爸也不管我怎么花钱……要不咱们直接买了得了,甭跟他说了。”
“……”
薛木知道万朝阳对这件事打怵,他也不愿意逼他,只是眼见着新的一年又要来了,还不知这回会面对什么考验,他总感觉每年的元旦就像个鬼门关,说不定哪回就抗不过去了,所以总想把能办的事都在元旦之前办好,但他也十分清楚,这件事如果万朝阳自己不能下定决心,催他只会适得其反。
拖拖拉拉又是一个月,万朝阳仍然没有向万树青坦白,薛木也不同意瞒着万树青买房,这事只好成了遗憾,搁置到明年再解决。
三十一号早上,两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奔赴机场,与杨钊的婚礼嘉宾团一同会合飞往三亚,一进大厅老远就看见高挑的郑大钱挥舞着一个小红旗像个导游似的招呼他们。
两人走到跟前,郑大钱转头身旁的男生说:“薛木和万朝阳到了。”
那个男生应了一声,在名册上打了两个勾,旁边另一个则将手上的一摞小册子递给了薛木和万朝阳,接过一看,竟然是婚礼的定制攻略。
“你们先换登机牌托运行李然后过安检吧,我们在这等人齐了再进去。”郑大钱道。
“大钊已经进去了?”万朝阳问道。
“大钊前天就去了!”
“哦哦……那我们先进去了啊。”万朝阳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薛木,薛木却怔怔地看着那小册子发呆,喃喃念道:“刘……曼……曼……”
“怎么了?你认识?”万朝阳问道。
薛木愣愣地看着万朝阳,半晌说不出话,当初杨钊发请柬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仔细看,直接让万朝阳一起帮他回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杨钊的新娘竟然是她。
“还差几个人啊?”拿着册子的男生向记名字的问道。
“差两个女方亲友,欧阳烨和林思晴。”
第一百一十二道题 仿佛是昨天 谁泪流满脸
“欧阳烨?!”万朝阳、郑大钱还有那个拿着册子的男生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而迅速地都探头到名册上头,仔细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欧阳烨没错。
“怎么了?”负责记名的男生挠了挠头,“你们都认识?明星吗?”
“是啊!”发册子的男生激动道,“央视的主持人啊,还挺红的呢!”
万朝阳和郑大钱抬头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薛木则还沉浸在震惊中,那个当初和欧阳烨订了婚又分手的刘曼曼,这一世竟然嫁给了杨钊?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哦……”记名的男生耸了耸肩,“没听过,不怎么看央视的节目。”
“你俩先进去吧。”郑大钱恢复了镇定,又对薛木和万朝阳重复道,“宇丰和小鹏他们也在里头呢,我在这儿等他们吧。”
薛木看了看郑大钱的神色,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在掺和了,也不知道现在他俩究竟是什么情况,但看郑大钱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安和尴尬,便默默点了点头,拉着万朝阳转身走了。
二十分钟后,欧阳烨和林思晴赶到大厅,远远地看见举着旗子的郑大钱,不由得都愣了愣,郑大钱倒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朝他们挥了挥手,转头说:“来了,人齐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1
“你怎么也在这啊?”欧阳烨走到郑大钱跟前,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虽然对郑大钱的爱意只能压抑在心底,但这样意外地遇到他,还是不免让他心花怒放。
“新郎是我高中同学,我给他当伴郎。”郑大钱微笑答道,而后礼貌地朝林思晴叫了一声:“姐。”
林思晴笑着点了点头,说:“上回说来找姐姐吃饭,到现在也没来啊!”
“火华老师早就替你请我啦!两个礼拜一顿,从来不缺勤!”郑大钱眯眼笑道。
“哦~”林思晴斜眼瞄了瞄欧阳烨,欧阳烨抬手蹭了蹭鼻子,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发册子的男生插话道:“那个……请问你是央视的那个欧阳烨吗?”
“啊,是我。”欧阳烨忙点了点头,感谢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艾玛真是你啊,待会儿能跟我合个影吗?”
“没问题啊!”
“那个……”记名的男生赶紧插入话题,“人齐了,咱们进去再聊吧!”
“好好好,走走走。”
候机厅里比平时吵闹了许多,半个机舱都是去参加婚礼的,四分之一的人都互相认识,况且大家平日工作都忙,不少人可能都已经好几年没见,借着婚礼的由头都叙起了旧。
虽然表现得有点素质不太高,但是薛木和万朝阳也忍不住和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们大聊特聊了起来,郑大钱姗姗来迟后,迅速就撇下了伴郎团的其他人和欧阳烨,冲进高中同学的包围圈又当起了小太阳。
不过欧阳烨却比他更受欢迎,找了个亮堂的地方与那个男生合了影之后迅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被认出是著名的央视小鲜肉之后人们一拥而上,又是合照又是签名,简直成了偶像明星见面会。
欧阳烨瞥了瞥在一旁看笑话的林思晴,心中万般无奈,他这点名气远远达不到如此受欢迎的程度,平时出门被人认出也就顶多一起拍张照,这里更多的人也都是待在候机厅闲极无聊凑个热闹罢了,却搞得好像他引起了什么骚乱似的。
“欧阳烨有这么红啊?”万朝阳瞄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朝郑大钱问道。
“还行吧,”郑大钱故作无所谓地笑笑,“活粉其实还没咱俩多,但是主要人家天天在电视上露脸,脸熟。”
“妈耶,可别拿我比,”万朝阳笑道,“我就是个打游戏的,你们才是真明星。”
“我什么时候成明星了?”郑大钱哭笑不得。
“啊不是明星,是网红,比明星更值钱。”
围在身边的人群直到登机之后才终于散去,只是坐到了机舱里,周围也依旧吵吵嚷嚷的,不胜聒噪,最后还是郑大钱实在看不下去了,举着旗子站起身来高声道:“咱们参加婚礼的朋友们都稍稍安静一点哈!到了酒店再慢慢聊,别吵到其他乘客昂!”众人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你不是跟我说你俩没戏了吗?”林思晴歪着头低声道,“还老请人家吃饭干嘛?”
欧阳烨原以为这话头已经揭过去了,没想到林思晴还揪着不放,只得答道:“没戏……是没戏啊,那可是我跟朋友没事儿吃个饭还不行?”
“朋友?”林思晴挑了挑眉,“你俩还能当朋友?”
“怎么不能了?”欧阳烨嘴硬道,“当得好好的。”
林思晴歪着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欧阳烨,摇头叹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欧阳烨扁了扁嘴,默默从包里拿出了U型枕和眼罩,架在脖上遮在眼上,冷声说了句:“晚安。”再也不搭理林思晴了。
上一次来三亚还是大二的跨年,一转眼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却没想到再过来的时候竟然还是跨年——外加参加婚礼。
万朝阳一如从前,只要是出门就亢奋无比,即便是已经来过的三亚,还是一进房间就催促着薛木赶快换上泳裤一起去海滨浴场。
薛木看着房间里的两张单人床,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看着急忙慌脱裤子的万朝阳,无奈道:“你是来参加婚礼来的,能不能先去跟大钊打个招呼?”
“打呀!换完了再打!”说着把泳裤套上,转头看了看床,说,“咱俩把床挪一下,拼一块儿吧。”
“拉倒吧,”薛木坐到床上脱掉了鞋袜,“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万朝阳笑道:“你这是抻得我没跟大钊说?那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他,跟他出柜,让他给咱俩换个大床房?”
“消停点儿吧你!”薛木笑道,“人家明天婚礼现在本来就事儿多,你还给人添麻烦!”说着也把裤子褪下,翻身在包里翻找着泳裤。
万朝阳看着薛木光溜溜的屁股顿时直了眼睛,饿狼似的扑上去抓了两把,说:“要不先做个爱吧!”
“做你大爷,滚蛋。”
典礼现场在酒店的二楼,此刻已经布置得如梦似幻,看得出来没少砸钱,只不过正在紧张彩排的人们却看不出任何享受其中的感觉。
薛木和万朝阳换上了小背心大裤衩和人字拖,大喇喇地走进会场,原想过去和杨钊聊几句,可是看着他们的状态,又觉得实在不便打扰。
杨钊远远地看见他们,忙朝他们挥了挥手,而后和身旁的郑大钱耳语两句,郑大钱点点头,一路小跑过来,说:“大钊说让你们先玩儿去,今天估计顾不上陪你们了。”
“行行行,你们忙吧,我们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万朝阳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要往外走,迫不及待地要下海游泳去了。
“你们在这得弄到什么时候?”薛木问道。
“在这彩排到晚饭吧,完了晚上还要去新房帮忙布置。”
“那晚上焰火晚会你也不去了?”万朝阳刹住脚步。
“看情况吧,估计也不会到特别晚,到时候我给你们打电话——”
“大钱儿!”
“哎来了来了!”
出了酒店,万朝阳连蹦带颠地拉着薛木直奔了海滨浴场,从前薛木只觉得万朝阳少年心性,爱玩爱闹,可而今也是二十四岁的大人了,回回出门照样疯得跟个小孩儿似的,仔细想想,若非真的有这么一份骨子里的天真幼稚,恐怕也未必真的能把游戏当做事业来做吧。
在海边玩到日落,又到附近的馆子吃了海鲜,多年未见的二中老友倒借这个机会开了个同学会,嘻嘻哈哈玩玩闹闹,说话玩笑间,大家一面恭维着薛木和万朝阳的年轻有为,一面也揶揄着两人高中时形影不离的样子,一个一个借着酒意还起哄架秧子撺掇俩人干脆出柜算了。
薛木眼看着万朝阳喝点酒就要来劲,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倒不怕向这些老同学们出柜,但毕竟大家是来参加杨钊的婚礼的,他们不该乱抢这样的风头。万朝阳正要开口,扭头看了一眼薛木的眼神,便傻笑一阵,耸了耸肩,说:“害臊了你瞅瞅,别说了!回头回家不乐意了!”众人便一阵哄笑,对这样似真似假的玩笑也早已不放在心上,又转换话题聊别的去了。
饭后带着酒意到沙滩上又踩了踩水,月光洒下,细沙与海面皆是一片黯淡的乳白色,万朝阳与薛木走到海水及腰的深处,身子随着海浪的推拉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双手却紧紧地牵在一起,不时还小心翼翼地看一看远处的同学们,不想给他们看到他们如此亲密的举动,倒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偷偷恋爱的时候。
“真快啊……”万朝阳突然轻轻地感慨了一声。
“什么?”薛木扭头看了看他。
“马上都二零一五了,从二中毕业都六年了。”万朝阳仰着头望着云中的月亮,“大钊都结婚了,咱们也都变成大人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2
薛木看着他的侧脸,轻轻笑了笑,说:“我咋觉得你还是小孩儿呢?”
万朝阳转头看看薛木,说:“你倒是不像小孩儿,从高中就像个老头儿。”
“你才像老头儿呢,滚蛋。”
万朝阳笑了一阵,被海浪推得晃了晃身子,又喃喃道:“就是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大学毕业之后,我感觉昨天还在组织依法的三国杀联赛呢,今天就都毕业两年了。”
薛木笑了笑说:“依法现在已经不是咱们那时候的小作坊了,都快成法大明星社团了,跟准律有一拼。”
万朝阳笑道:“准律的得气死吧,走了这么多年高端路线,最后被一帮打游戏的给追上了,要说法大也是让咱们给搅和得乌烟瘴气了吧!”
“那可不!”薛木跟着笑道,“现在谁说起政法,那不得头一个想到您小日老师啊!”
万朝阳摇头笑了一阵,说:“世事难预料啊,当初要不是我爸妈离婚我闹叛逆期,也不会跑去沉迷游戏,估计也就没有今天了。突然感觉高中的时候好久远啊,跟上辈子似的,而且好像高中的日子过得特别漫长,后来就一天一天刷刷地过去了。”
“是啊……”薛木点了点头,“高中的时候感觉每天都发生好多事,可是后来的日子就变得特别模糊,一下就是一周,一下就是一个月,一下就是一年了,你就猛地问我昨天发生什么事儿了,我都想不起来。”
“我前两天看个帖子,说这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在学新的东西,所以每天都不一样,上班之后就一直在重复,就记不住了。”万朝阳道,“还有个说法,就是我们越来越老了,一天的时间在我们生命中占得比重越来越小,所以记不住,就觉得时间过得快了。”
“你还有工夫看这些帖子呢?”薛木笑道。
“就是随便看看,然后跟你随便扯扯淡嘛!”万朝阳笑道,“我那天还看到一个,说可能有一天你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高中课堂上,这些都是一场梦什么什么的,你说那算是美梦还是噩梦?”
薛木的笑容僵了僵,又努力笑了笑,说:“噩梦吧,好不容易挣点儿钱了,再回高中重读,我才不愿意呢。”
“不过高中的时候真的挺幸福的,虽然没有现在这么有钱这么自由吧,但是咱俩就挤在一个被窝里偷偷谈恋爱,现在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万朝阳自顾自地说道,“还有一个帖子,说有时候你会突然听到有人叫你,但实际上只是幻听,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另一个世界里你的亲人在呼唤变成植物人的你呢?”
薛木猛地停住脚步,怔怔地看向万朝阳,万朝阳回过头,月光映在他温柔的瞳孔中,笑着问道,“怎么了?”
“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啊?”万朝阳有些意外,“不就是瞎聊天儿吗?”
薛木抿了抿唇,说:“那要是你呢,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你是植物人,亲人在叫你,你要不要醒来?”
“嗯……”万朝阳歪着头想了想,说,“那要看醒了之后有什么吧。”
“醒了之后你有千万资产,人生赢家。”
“那当然要醒啊。”
“但是没有我。”
“哦那就算了。”
薛木愣了愣,又说:“可是那个世界是真的啊,有你的亲人、朋友……说不定还有你的爱人。”
“我的爱人……”万朝阳笑了笑,抬手勾了勾薛木的下巴,“就你一个,别人我都不认,爱谁谁。”
薛木呆呆地望着万朝阳的笑容,一时答不上话,万朝阳嘿嘿一乐,又说:“至于别的……如果我不醒,我爸就一个人了是吗?”
“嗯……”薛木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
“嗯……”万朝阳认真思索了一阵,“那我也不醒。”
“为什么?”
“我醒了,这边不也就我爸一个人了吗?虽然你说那个世界才是真的,但是现在我在这,就不能不管这边啊,至于那边,我不在,那就是nothingme,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了?”
薛木心中一动,一把拥住了万朝阳,心脏在微微地颤抖。
“妈呀,这么感动啊?”万朝阳笑道。
“朝阳……”薛木语气有些哽咽,“如果……如果我能选择……我也不会离开你……”
“好好好,”万朝阳笑着拍了拍薛木的背,“谁都不离开谁,咱俩就这么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嗯,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第一百一十三道题 原来是你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在海里又腻歪了一阵,听到同学们的呼唤,薛木和万朝阳才恋恋不舍地朝沙滩上走去,原来大家都已经在招呼着准备一起去看烟花表演了。
薛木心中有些忐忑,若看表演,势必要看到倒数,可是他实在担心,不知道零点时状况会如何,去年在家的时候他还能找个去买元宵的借口,今年却不知该怎么避开万朝阳去“历劫”了。
“还看吗?之前都看过了,没啥新鲜的呀……”薛木试探着问道。
“那回去干嘛呀?来都来了,上回都四年前了,肯定比上回好看!”万朝阳丝毫没有察觉薛木的不安。
“……”薛木无言以对,只得暂且随着人流往场地去了。
沙滩还是当初那个沙滩,星星还是当初那个星星,烟花倒确实比几年前华丽了许多,烟花之下观赏的人群也比那时候多了不少。
薛木被万朝阳从背后轻轻拥着,心不在焉地看着夜空中陆续绽开的花火,不断地低头确认时间,时刻准备开溜。
“嘿!”郑大钱忽然出现在两人身边咋呼了一声,把本来就紧张不已的薛木吓了一跳。
“收拾完了?”万朝阳问道。
“嗯啊,那不都来了么。”郑大钱笑着指了指不远处,薛木和万朝阳回头一看,果然见到杨钊和七八个男男女女一同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其中还有欧阳烨。
薛木赶紧挣开了万朝阳的怀抱,不想给杨钊看到,顺口问道:“欧阳烨也是伴郎?”
“不是,他是新娘的发小儿,就一块儿帮着收拾收拾。”
“哦……”薛木心里已经明镜似的,不再追问。
杨钊紧紧牵着刘曼曼的手,走到沙滩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欣赏烟火,根本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薛木和万朝阳,欧阳烨则是一眼就锁定了郑大钱,然后笑呵呵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欧阳烨点头微笑。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3
“好像每次见到你都是这个开场白啊。”万朝阳似笑非笑,对于欧阳烨拆散了郑大钱和辛柯这事,他终究还是有些介怀。
“好像还真是,”欧阳烨歪头想了想,“哎?咱们是不是每次见面都是元旦的时候啊。”
“上回不是。”万朝阳淡淡答道,“上回是圣诞。”
万朝阳故意提起一年前那不堪的场面,欧阳烨和郑大钱顿时都有些尴尬,气氛一时凝结。
薛木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知道郑大钱和欧阳烨心里始终还是装着彼此,有朝一日,他们或许终究还是会走到一起,但无论是否终成眷属,他都不想再在这段感情中扮演任何推动或阻挠的角色了。
万朝阳也不肯开口破冰,单独面对郑大钱他还尚可,可是看到欧阳烨,他就想到辛柯当初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冷冷地看着他们窘迫的神色,心里倒替辛柯痛快了几分。
郑大钱看了看欧阳烨尴尬的脸色,忽然觉得有点心疼,当初与辛柯分手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的缘故,欧阳烨毕竟也并没有真的如何插足,况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年,欧阳烨始终克制着自己,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着,看他这样被万朝阳冷嘲热讽,他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今年圣诞我俩也是一起过的。”郑大钱忽然开口道。
所有人都愣了愣,郑大钱这话显然是在回护欧阳烨而顶撞了万朝阳,言下之意去年的事都已过去,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了。
万朝阳没想到郑大钱会为了欧阳烨顶他,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接话,薛木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暗叹一声,忙开口解围道:“羡慕了!我们平安夜圣诞节都是在直播加班中度过的,元旦这回还是提前请了假的呢!要不还得打游戏!”
郑大钱看着万朝阳颇有些受伤的眼神,心里也有些歉疚,刚刚那句话颇有些“重色轻友”的意味,只是欧阳烨如此一心对他,他也委实不忍心再让他替自己背锅挨骂,只得勉强笑着接话道:“别气人了!打游戏叫加班,我倒愿意天天加班呢!”
欧阳烨还在刚刚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他从高三那回初遇郑大钱,至今已有七年,他还从来未曾主动替他说过一句话,尤其是在他这过命的兄弟薛木和万朝阳面前。而且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敢流露半点爱意,可郑大钱刚刚那句话在他听来,简直像宣告了他们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一样,他怔怔地看着郑大钱,心“咚咚”地敲击着胸口,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呃那个……我去趟厕所……”气氛实在太尴尬了,薛木只得使出了尿遁的法子,本来他还想留到零点再用,现在看来到时候只能再想辙了,“你们先看着……朝阳走跟我去找找,我不知道在哪……”
万朝阳抿了抿唇,神情复杂地看了郑大钱一眼,被薛木拉着离开了现场,郑大钱心虚地错开眼睛,迎上欧阳烨深情的目光,心中一跳,又慌忙转头看天上的烟花去了。
“大钱儿这个王八蛋,”万朝阳忿忿地说道,“竟然帮着欧阳烨说话。”
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委屈的神色,无奈道:“你招他干嘛?他俩的事儿我都不管了,你倒还挺起劲。”
“我就是替小辛委屈!”
“唉,你委屈得着吗?”薛木摇了摇头,“他们分都已经分了,难不成你想让大钱儿为了赎罪单身一辈子?再说了,大钱儿那性格你还不知道?这都一年了,他们俩还是没在一起,就是大钱儿心里觉得对不起小辛呗。”
“那他还呲儿我!”
“他对不起小辛,那他对得起欧阳烨吗?欧阳烨追他也追了六七年了吧,就算是块儿冰也得焐热了吧,更何况大钱儿本来就是喜欢他的,你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他肯定不爱听,啊能不顶你吗?”
万朝阳愣了愣:“你这意思,我还给他俩助攻了?”
薛木无奈笑笑,“那可不?所以我说别掺和了,他俩爱咋咋地吧,天生冤家。”
正说着话,两人已走到公厕前头,薛木偷偷看了一眼时间,离倒数只剩几分钟,灵机一动,转头道:“哎呀忘了带纸了!你去帮我买包纸送过来吧,我憋不住了!”
“……”万朝阳扁了扁嘴,“跟你说别吃海鲜喝啤酒你还不听。”
“我错了我错了,你快去吧!”薛木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厕所,紧张地躲进了最里头的隔间,锁上了门,坐在马桶盖上,忐忑地等待着零点到来。
隔间外头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破损的水管“滴滴答答”地在耳边回荡,爆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似乎还有人群倒数的欢呼声夹杂在其中。
五……四……三……二……一。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变成了2015年1月1日00:00,薛木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握着手机的手沁出了一层汗,四周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欢呼的声音没有了,却好像仍有水滴的声响。
旁边的隔间忽然传来冲水的声音,薛木一惊,因为刚刚进来时,公厕里明明是空无一人的。
薛木低头看了看,左手边的隔板下头隐约看到人影的晃动,接着听到开关门的声音,而后是一阵皮鞋踩在瓷砖上头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动,在这样的沙滩上不会有人穿着皮鞋,而外头也分明不是瓷砖的地面。
他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时间仍停在零点,没有跳动,他心中已猜到了大概,打开门锁,推门而出,水池前头正在洗手的人下意识地抬头在镜子中与他目光交汇,两个人同时愣住,那人是欧阳烨。
“薛木?”欧阳烨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你怎么在这?”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打扮,蹙眉道:“怎么还穿成这样?你不冷啊?”
薛木看了看眼前西装革履的欧阳烨,显然不是几分钟前他刚刚见过的样子,他又环顾四周,见这华丽的装潢也明显不是沙滩边的公厕的模样了,他想了想,问道:“这是……央视吗?”
“是啊,”欧阳烨看着他愈发奇怪,“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欧阳烨猛然一惊,“你不是植物人了吗?!你醒了?!”
薛木忽然笑了笑,摇摇头说:“没想到,今年竟然是你。”
“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欧阳烨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别紧张,这只是个梦。”薛木微笑着摆了摆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你的梦里,但是既然来都来了,咱们就聊聊吧。”
“梦……?”欧阳烨的神情忽然变得恍惚起来,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怔怔地望着薛木,等着他开口。
薛木轻轻叹了口气,说:“上回大钱儿跟我说,你们要合作新节目了,现在进行的怎么样?”
“挺好的,”欧阳烨眼神有些空洞,“大钱儿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
“那你们两个怎么样了?我是指感情?”
“我们俩?”欧阳烨笑了笑,“还能怎么样?他恨死我了,要不是为了这个节目,他可能连工作都不要了。”
薛木跟着轻笑两声,又看看眼前西装笔挺的欧阳烨,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对大钱儿是什么感情啊?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他啊?”
“喜欢……当然喜欢了……”欧阳烨微笑着答道,“不喜欢我怎么会追他?不喜欢我怎么会为了他跟曼曼分手?”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他?”
“喜欢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可是喜欢总有用完的时候,不喜欢了,当然就分手了。”欧阳烨淡淡地答道,“分手的时候我已经对他没感觉了,他却一直缠着我,只能让我更烦他。不过和曼曼订婚之后,我又慢慢觉得他没那么烦了,其实对我也是一片痴情,到后来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他,所以又和曼曼分手重新和他在一起。只不过重新在一起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患得患失,我就又开始很烦,所以便背着他四处撩人,偷吃了几次,被你俩抓了个正着,也就正好彻底分了,现在倒清净了。”
薛木这是头一次听到欧阳烨内心的想法,真实,又令他厌恶。
“你觉得已经清净了?你心里彻底没有大钱儿了?”
“没有了,彻底没有了。”
薛木看着欧阳烨恍惚的神色,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如果有一天,你又重新喜欢上大钱儿呢?”
“那我还会去追他的,只要我追,大钱儿一定会答应。”欧阳烨微微地笑着。
薛木郁闷地搓了把脸,抬起头道:“欧阳烨,我拜托你了,你放过大钱儿吧,你能不能换个人祸害?”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4
“我祸害他了吗?”欧阳烨的神志好像清醒了几分,“和我在一起是他心甘情愿的,我对他的好也都是真的,可是感觉没了,怎么能勉强继续在一起呢?祸害他的不是我,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呵……”薛木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你倒把自己摘得干净,你是万花丛中过尽千帆了,大钱儿他那么傻,从大一就栽倒你的手里,一直到现在都逃不出来,你仗着他对你的感情,肆无忌惮地玩弄他,到头来还怪他不懂道理?你——”
“薛木!”万朝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薛木愣了愣神,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你……你……”薛木想要咒骂欧阳烨的话还没说痛快,却被此起彼伏的敲门声和万朝阳的呼唤声搅得神志有些混沌,他看着眼前一切都要消散的画面,急吼吼地喊道:“你要是再欺负大钱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喊完这一句,薛木猛地睁开眼,面前仍是洗手间那一道锁着的门,万朝阳在外头拍得“砰砰”直响,口中焦急地喊着:“薛木!薛木!你怎么了!我撞门了啊!”
“别撞别撞!”薛木赶紧拉开门闩,迎上万朝阳一张紧张万分的脸。
“嘛呢你?!”万朝阳死死地拧着眉,上下看了看薛木,又瞅了瞅那盖着的马桶盖,“你没拉屎啊?”
“呃……拉完了!”薛木赶紧反手按下冲水键,笑着说,“我兜里带着纸呢,我给忘了!”
“那你怎么半天不言语啊!”万朝阳仍是一脸的不高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拉虚脱了!”
“啊……我那什么……”薛木迅速地转了转眼珠,“我大便冲不下去了,不想让你看见!”
“……”万朝阳扁了扁嘴,“你哪回把厕所拉堵了不是我通的?灌肠没灌干净那搅屎棍我也不是没当过,现在还跟我害起骚来了?”
薛木脸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打了他手臂一掌,说:“新年新气象!从今天开始我走矜持害羞路线行不行!哎呀走了走了在厕所呆着干嘛!臭死了!”
万朝阳被薛木推着走出公厕,却见到外头烟花表演已到了最高潮的时刻,整个夜空闪亮如白昼,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呆了,怔怔地抬头看了许久,万朝阳转头埋怨道:“又没赶上零点。”
薛木看了看他,轻轻笑了笑,探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柔声道:“不在乎这零不零点的,咱俩在一起,每一秒都跟新年第一天一样。”
“哟?今儿这么会说情话?”万朝阳揶揄道。
薛木轻柔笑笑,一把搂住万朝阳的腰,喃喃道:“我今天才知道,遇到你,我有多幸运。”
“那可不咋的,不是我吹,你说谁老公像我似的这么英俊潇洒、智商超群还这么会赚钱的?”万朝阳得瑟道。
薛木被万朝阳逗乐,却也不愿去与他争辩斗嘴,只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看着天上的烟花,感受着咸腥轻柔的海风抚在脸上,心中踏实而温暖,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第一百一十四道题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
第二天的婚礼在十点五十八分正式开始,薛木和万朝阳前一天夜里折腾到深夜,险些睡过了头,匆匆忙忙赶到典礼现场时,司仪已经在做气氛的预热了。
婚礼的布置主色调是白色、淡粉色和淡金色,从舞台到餐桌所有的视觉触感都是浪漫而典雅,薛木曾经参加过不少场婚礼,这一场已是他见过最华丽的了,只不过司仪还是和他从前看过的一样油腔滑调,典礼正式开始后,那流程也都是无趣而刻意煽情的老一套。
薛木无聊地剥了一颗喜糖放在嘴里,一边听着杨钊和刘曼曼讲述着两人动人的爱情故事,一边随手翻了翻手机,无意地一抬眼,瞥到隔壁桌上的欧阳烨正聚精会神地望向舞台。
薛木有些意外,心中暗想这么俗套的流程,他也能看得如此津津有味?难道真是和刘曼曼感情太好?可顺着欧阳烨的目光往台上看去,才发现他却是在专注地看着站在台侧的郑大钱,眼神温柔而深情,而郑大钱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注视,认认真真地捧着他手里的戒指,目光全在杨钊和刘曼曼身上。
他忽然想起昨天夜里那时空交错中他遇见的欧阳烨,那样多情又冷血、直白又残酷,与眼前这人随长着一样的皮囊,内里却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他曾经那样将郑大钱视若玩物又弃如敝履,如今的情势却好像完全逆转,郑大钱才像是那个将他玩弄于鼓掌间的渣男,他却成了执迷不悔的痴情种子。
仪式礼成后,婚宴开席,郑大钱捧着换成了白水的酒瓶跟在杨钊和刘曼曼身后陪他们一桌一桌地敬酒,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没人点破,和和气气地与两位新人碰了杯,说几句祝福话,也不玩笑为难,便放他们又去下一桌了。
散席后,亲友们又各自去游玩活动,返程的机票是次日上午,不少人都准备趁着最后半天去些景点,也有人依旧泡在海滨浴场里享受着热带的冬天,薛木和万朝阳则去逛了逛街,好歹也是当老板的人了,挑了不少的土特产和纪念品,准备带回去给红日的员工分一分。
郑大钱从天不亮救起来帮忙操办婚礼,收工之后顿时送了那一口盯着精神的气,扑倒在房间里就昏睡了一个整个下午,直到黄昏才被同住的另一位伴郎叫起来去吃饭。
中午的婚宴大家都绷着根没怎么喝酒弦,怕破坏了婚礼的气氛,到了晚上不免都放开了肚子大肆畅饮了起来,很快便有不胜酒力的卧倒在了酒桌上,刘曼曼的伴娘团也莫名其妙地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万朝阳更是几杯下肚就又笑成了弥勒佛,薛则在一旁无奈地扶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身子一歪就要栽倒在地上,而郑大钱喝了几杯,神志微醺,便又迅速花蝴蝶上身,端着酒杯满场乱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新郎。
林思晴与伴娘团们哭了一起儿后到洗手间补了个妆,回到欧阳烨身边,见他嘴角正挂着淡淡的笑容,嗔怪道:“曼曼嫁出去了,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欧阳烨歪头看了看她,笑道:“我怎么没反应了?我这不是为她高兴呢嘛,非得哭才行?”
“嘁,拉倒吧!”林思晴抽了张纸擦了擦鼻子,“你为谁高兴我还不知道?”说着便挑了挑眉,看向花枝招展的郑大钱。
欧阳烨心事被说中,暗自笑了笑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有接话,林思晴却摇了摇头说:“我真纳了闷儿了,你说你当初十几岁的时候什么样的人物儿没见过?怎么就能让这个大钱儿给收拾得这么服服帖帖的?人家连搭理都不搭理你,你就这么远远地瞅着就能美成这样儿?”
“谁说不搭理我了?昨天”
“昨天?”
“……没什么。”
欧阳烨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尽管他很想与林思晴分享一下昨晚的事,可这点小甜蜜实在不是一个二十四的男人好意思拿出来炫耀的事毕竟只是亲了个嘴而已。
昨天晚上薛木和万朝阳离开后,欧阳烨的心就一直“砰砰”地跳,虽然“今年圣诞我俩也是一起过的”这句话,若细细琢磨,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意味,可欧阳烨就因这么一句话,激动得心潮澎湃不已,他抬眼看着郑大钱的侧脸,被烟花的光芒照射得鲜艳无比,像一朵盛开的花,妖艳而魅惑。
郑大钱觉察得到欧阳烨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而他自己也是一样心乱如麻,一直以来欧阳烨都在他面前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可在这样极其克制中仍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却愈发显得情深不见底,郑大钱也一直尽力去忽视着自己内心对他的渴望,却因为刚刚万朝阳那一句话让他的堤防缺了口,清楚明白地感受得到内心的洪流已到了决堤的边缘,令他无所适从。
“咱俩第一次见面,也是元旦啊。”他竭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心,故作随口地说道,余光悄悄地看着欧阳烨,眼睛却仍望着天空。
“是啊……”欧阳烨也转头看了看烟花,“高三,零九年元旦,都六年了。”
晚风卷着海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熟悉的气味像极了毕业旅行时的垦丁白沙湾。
“朝阳脾气就是那样……”郑大钱低声说道,“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欧阳烨勉强笑笑,“谢谢你帮我说话。”
“应该的,毕竟……”郑大钱话说到一半,忽然又把剩下的吞回了肚子里,轻轻抿着口,不再言语。
欧阳烨看了看他,轻轻笑了笑,到这一步,他已经心满意足,不再奢望什么了,抬头看着烟花,喃喃道:“还挺浪漫的。”
郑大钱转头看了看欧阳烨淡淡的笑容,忽然发觉他的模样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很多,少了许多初见时的张扬锐利,却多了几分成熟与内敛,不断变化的色彩洒在两人的脸上,梦幻而迷离,多年来的一幕幕浮现在郑大钱的眼前,从前刻意被他忽视和压抑的一切,忽然随着海浪一起翻涌了起来,又像烟花一样轰轰烈烈地在脑海中绽开。
“帅哥……”郑大钱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单拨儿一个?”
欧阳烨愣了愣,转头看着郑大钱彷徨的眼神,心中忽然一动,努力扯了扯嘴角,笑着说:“是……怎么着吧?”
郑大钱的眼中忽然湿润了,他勾了勾唇角,吸吸鼻子说:“我也是一个人,待会儿倒数完了,咱俩要不就合就合?”
欧阳烨的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他紧张地握着拳,说:“就合什么?”
郑大钱动了动喉结,轻轻弯了弯腰,凑近欧阳烨的耳边说:“不会没亲过嘴儿吧,帅哥?”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5
欧阳烨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郑大钱,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郑大钱轻轻笑了笑,说:“忘了我后来说什么了?”
欧阳烨的胸膛猛烈地起伏着,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郑大钱,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模样,他挺拔、俊美、温柔、优雅,他的一切在欧阳烨眼中都完美无瑕,甚至让他心甘情愿苦苦追求又压抑着自己的爱情多年。
烟火的味道愈发浓烈,爆竹的声响混合着倒数的欢呼涌入耳中。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欧阳烨猛地抬起脚后跟,轻轻吻在了郑大钱的唇上。
郑大钱闭上了眼,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欧阳烨的背,温柔的唇齿彼此磕碰着吸吮着,竟像是两个从未经世事的少年第一次青涩的接吻,可是那似曾相识的味觉触感,又好像唤醒了多年前错过的爱,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苦涩咸腥的味道,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不知是谁的泪水。
“少来!”林思晴八卦地拉了一把欧阳烨的手臂,“昨天肯定有情况!你俩是不是睡了?!”
“没有!”欧阳烨脸上竟然有些泛红,局促地甩开了林思晴的手。
“我的天……”林思晴目瞪口呆,“我没看错吧,您火华老先生竟然脸红了?到底是玩了什么重口味的play啊!”
“你消停点儿!”欧阳烨赶紧拉了林思晴一把,紧张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郑大钱,低声道,“真没干嘛……就是倒数完了……亲了个嘴儿……”
林思晴半晌回不过神,“Really?Literally just a kiss?”
“嗯……”欧阳烨愈发脸红,这脸红却是因为自己一把年纪了因为一个吻美成这样,实在害臊。
林思晴张口结舌半晌,实在语塞,只得默默喟叹一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看了看脚步有些踉跄着朝他们走过来的郑大钱,怎么也不敢相信欧阳烨真的为了他转性成了纯情少女。
“姐~”郑大钱双颊泛红,眉目含情,妖娆地扭到了林思晴跟前,举着酒杯道,“咱姐儿俩喝一个?”
林思晴看着这仿佛露出了狐狸原形的郑大钱,有些哭笑不得地起了身,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轻轻抿了一口。
郑大钱豪迈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拍了拍林思晴的手说:“少喝点儿,女生一个人在外头别喝太多。”说罢立马转身抚到了欧阳烨肩上,流转着眼波笑道:“你就不一样啦!是不是得跟我干一个?”
“干!干!”欧阳烨连忙站起了身,拿起酒杯与他撞了撞,而后果断地一饮而尽。
郑大钱微笑着看他喝完,而后也把酒杯送到唇边,正要也仰脖喝光,欧阳烨却抬手拦了拦他,说:“你差不多了,别再喝了,你能喝多少自己没数?”
郑大钱的动作顿了顿,乜斜着眼睛看了看欧阳烨,说:“怎么着?这就开始管着我了?”
欧阳烨听了这话顿时一愣,昨夜两人吻过之后,尽管有片刻的迷离,却还是迅速地放开了彼此,尴尬地笑了笑,只当是那气氛之下的一时冲动,而后便局促地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可郑大钱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却像是给两人的关系做了些重新的定义。
林思晴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识趣地默默转身坐下,不轻易掺和这两个大龄少年的初恋,而郑大钱却趁着欧阳烨发呆的空档,猛地仰起头将杯中酒灌进了口中,可动作太急,一不小心竟将自己呛到,嗓子一痒,慌忙扭头一咳,还未吞下的酒顿时从口腔鼻腔喷涌而出,苦涩辛辣的味道又立时激出了几滴泪。
这不小的动静迅速引起了周围一圈人的关注,欧阳烨和林思晴忙抽了两张纸帮他擦了擦口鼻,林思晴接过他手中的酒杯,转头向欧阳烨嘱咐道:“赶紧带他去洗手间收拾收拾。”
欧阳烨点点头,迅速搀着狼狈的郑大钱逃离了现场,而另一桌上的薛木还在扶着来回摇晃的万朝阳,探头张望一番那边的骚动,向身旁的人问道:“怎么了那边?”
“还能怎么,喝多了呗!”
欧阳烨搀扶着郑大钱脚步踉跄地冲进了洗手间,正要打开水龙头给他冲洗,却被他一把推开,眼见着他就跌跌撞撞地直奔隔间去了。
“你要上厕所啊?”欧阳烨赶紧再次将他扶住,顺手推开了隔间的门。
“哇──”被这一口酒呛得打开了嗓子眼,早就已经堵在胸口的酒菜顿时再也收不住闸,随着胃部一阵阵的痉挛收缩,排山倒海地从郑大钱口中冲进了马桶里。
刺鼻的味道让欧阳烨拧紧了眉,他一手扶着郑大钱的肩,一手拍着他的背,顺势勾起脚带上了隔间的门,他知道郑大钱一定不想让人看到他这不堪的状态。
“烨哥?大钱儿怎么样?”杨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显然是看到了酒桌上的一幕。
“没事儿没事儿,”欧阳烨一边拍着背一边答道,“喝多了就是,吐了,吐了就好了,你忙去吧。”
“哦……那不行待会儿你先送他回房间吧,他是917,跟他住一屋的杜平已经回北京了下午。”
“行行行,你甭管了,快去吧。”
郑大钱昏天黑地地不知吐了多久,只觉得苦胆都快吐出来了,神志才总算清醒了一些,可看着眼前的欧阳烨,他心里似乎顿时又有些糊涂了。
昨天那样冲动地与欧阳烨接了吻,回去之后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老早起来又跟着杨钊忙了一天,本来身体就已有些吃不消了,偏偏心里烦乱便更想借酒浇愁,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喝成了这样,他有些无力地盼着欧阳烨的手臂,醉眼惺忪地看着他,脑中一片混沌,不知该说什么。
欧阳烨见郑大钱应该是吐干净了,抬手按了下冲水键,扶着郑大钱问道:“还吐吗?不吐就漱漱口,我送你回房间吧。”
郑大钱怔怔地望着他,而后摇了摇头。
“摇头是不了啊……还是不回房间啊?”欧阳烨看着他糊里糊涂的样子,竟有些想笑。
“欧阳火华……”郑大钱舌头有点大,“你是不是……亲我了……”
欧阳烨愣了愣,清了清嗓,说:“对……对不起……”
郑大钱歪了歪头:“对不起什么?”
“我……我知道你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意……”郑大钱吃力地抬手摸了摸欧阳烨的脸,语气忽然有些哽咽,“我愿意……我特别愿意……”
欧阳烨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却还是忍了又忍,抓住了郑大钱的手,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间……”
“我不……”郑大钱忽然身子一歪,猛地跌进了欧阳烨的怀里,“我要……去你的房间……”
第一百一十五道题 捱到我难熬 我会开窍
郑大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十来分钟都没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虽然平时常有应酬场合难免宿醉,也有时因公出差熬夜加班醒来时都不知是在哪个城市,却很少有醉酒后在自己不认识的地方醒来的经验。
“你醒了?还难受吗?”
身旁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郑大钱惊得从床上挑起,却看到欧阳烨合衣躺在旁边的床上,眼下一片乌青。
“断片儿了?”欧阳烨笑着看了看他,而后摇摇头说:“我就知道……”
郑大钱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只着了一条内裤,他下意识地扯起被子挡了挡,有些惊恐地看向欧阳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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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烨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还没那么猥琐……”说罢翻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你也抓紧时间吧,十二点的车去机场。”
郑大钱看着欧阳烨,昨晚的一幕幕又恍惚间在记忆中浮现,眼看着他就要起身离开,忙叫道:“欧阳烨!”
欧阳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昨天……谢谢……”郑大钱掐了掐太阳穴,还在宿醉中的他被自己这一声吼得有点头疼。
欧阳烨笑了笑:“那不是应该的么。”
郑大钱抿了抿唇,又说:“跨年时候那天的事儿……我……”
欧阳烨有些紧张地动了动喉结,等着他的下文。
“我……我现在还是有点儿乱……回头……咱们再谈这事儿吧……”
欧阳烨有些失望,却也松了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郑大钱长长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而后心中一惊,慌忙冲进了洗手间。
万朝阳恋恋不舍地交还了房卡,恋恋不舍地出了酒店,恋恋不舍地上了大巴车,最后转头看着车窗外的喷泉,恋恋不舍地叹了口气。
薛木哭笑不得地说:“瞅你那点儿出息,那么不愿意走住这儿得了!干脆也甭买凤凰城的房子了,直接在这买吧,还便宜呢。”
万朝阳瘪了瘪嘴,说:“买了就没意思了,我喜欢的是这种在外面的感觉,买了就又变成自己家了。”
薛木眉毛一挑:“你这意思单纯地不愿意回家呗?”
万朝阳一听,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愿意回家,是更愿意跟你旅行。”还特地吧重音放在了“跟你”两个字上。
“拉倒吧,”薛木斜了他一眼,“我看我是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唯一结局就是无止境的等了。”
万朝阳被薛木逗乐,笑着低声说道:“主要是感觉在外边有激情、放得开!”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两人多年来的性生活虽然和谐,却也难免有些无趣,近来最激情的几次还是食髓知味后有玩过的几次车震,而这家酒店里住的两晚也比平日热烈了许多。
不过薛木还是脸上一红,拿胳膊肘狠狠顶了万朝阳腰眼一下,万朝阳笑着一躲,脑袋“砰”地撞到了玻璃上,“哎哟”一声,薛木连忙笑着抬手给他揉了揉,正打闹着,姗姗来迟的郑大钱气喘吁吁地跑上了车,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嚯,这么讲究!”杨钊取笑道,“早晨起来还得洗个澡啊!”
众人都跟着哄笑一阵,郑大钱回嘴道:“敢情你结婚了!我可还要时刻保持完美的外在形象招蜂引蝶呢!”
杨钊又笑道:“你这样儿招来的只能是雄蜂吧!”
“怎样?现在要逼我出柜吗?”
“别别别,你缓缓吧!朝阳跟木头刚出了,你再出?好家伙咱们宿舍八个人仨基佬?像话嘛!”
薛木听言一愣,赶紧松开了正揉着万朝阳脑袋的手,却还是收到了好几双眼睛投来的玩笑的目光,郑大钱也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了看薛木和万朝阳,心里忽然有点发虚,笑着骂了杨钊一句“滚蛋”,胡乱地找了个空位坐下,车子便发动了。
从坐上车,到机场候机,再到起飞降落,再到坐着地铁回了家,一路上经过了七八个小时,郑大钱表面上与同学们总有聊不完的过往、说不完的笑话,可眼睛却一直不敢跟欧阳烨有片刻的交汇,心里更是始终毛毛躁躁的,直到关上自己的房门,才终于脱了力,有些颓唐地扑倒在了床上。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轻佻放浪的举止,如何对着欧阳烨说“我愿意”,如何扑进他的怀里,如何呢喃着要去他的房间,如何磨蹭着他的胸口向他索吻,如何荒唐地在那洗手间的隔间里便要伸手去解欧阳烨的皮带,可最终,欧阳烨还是制止了他,坚决地扶着他走出了洗手间,搀着他漱了口,送他回了房间。
而他却愈发放肆,极尽诱惑之能事,一件件除尽了自己的衣裳,死命地往欧阳烨身上贴,箍着他倒在床上,但欧阳烨就是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不肯再退让半步。
“为什么……”他呵着气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喜欢我很多年了吗?我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欧阳烨紧紧地咬着牙,半晌,只答了一句:“你喝多了,我不想让你后悔,更不想让自己后悔。”
郑大钱听到这句话,忽然委屈地大哭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委屈什么,却只一味地往欧阳烨怀里钻,拼命地将自己的鼻涕眼泪蹭到他的领口上,哭着哭着,便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或许是跨年时那冲动的一吻,或许是看到多年老友终成眷属的感慨,又或许只是单纯地酒精作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不堪地向欧阳烨投怀送抱,更不敢相信最终还遭到了欧阳烨的拒绝,这让他愈发无地自容。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欧阳烨对他的拒绝似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毕竟在那样糊涂而冲动的情形下,若果真发生了关系,倒真的很难说的明白究竟是他太过主动、还是他乘人之危,而他对欧阳烨说“回头再谈”,也终究只是他一贯的逃避与拖延。
现在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地想向薛木求助,却也十分清楚他们之间的事薛木一定不想听,而除了薛木之外,能和他聊这些事的似乎只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网友了,但那些隔着网线的情谊,毕竟没有几个愿意到三次元来碰一碰面的,他郁闷许久,忽然想起了那个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的闺蜜──张泽。
郑大钱和张泽约在了几天后的周末,元旦档的余热未退,张泽和男友赵泉连着看了两部电影,落座之后还一直兴奋地讨论着刚刚的剧情。
“你们也太爱看电影了吧,连着看两部,也不嫌眼睛酸?”郑大钱捧着茶杯微笑道。
“哎呀主要是我们俩看不到一块儿去!我想看一代宗师,他想看十万个冷笑话,你说这层次水平是不是差太多了!”张泽笑道。
赵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爱看,是已经看过2D版本了,你说这有什么区别?不就是转制3D完了戴个眼镜嘛!”
“呸!”张泽拍了拍桌子,“根本不一样!情节故事很明显有增删啊!宫二小时候那段学艺的之前没有吧!张震的戏份也删了好多!”
“好好好……”赵泉苦笑着给张泽夹了块肉,“反正也陪你看了,你还想咋的?”
“嘿!你陪我看一代宗师,我不也陪你看十冷了么!”
“委屈你了?你不是看得很开心吗?”
“开心个屁!”
郑大钱在一旁无奈地听着两人打情骂俏地说个没完,原本想找张泽诉一诉苦的,却竟然无处插嘴,只得一边默默地吃着自己的菜,一边被这两人惨无人道地虐狗。
他看着眼前的张泽,才发现他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成熟了许多,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懵懂,言谈举止间都是小资白领的张扬开朗,而本比他大了六七岁的赵泉却也并没有太过世故老成,尽管看向张泽的目光都是温柔的疼爱,说起话来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斗嘴斗得津津有味。
只不过饭吃了一半,赵泉便接到了值班护士打来的电话,不得不提前离席,张泽似乎对此早已习惯,简单嘱咐了两句便放他去了,临走时赵泉还叮嘱让张泽买单,回去找他报销。
郑大钱看着赵泉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幸福……就我情路如此坎坷。”
张泽哼笑两声,说:“你又咋坎坷了?不是你自己割舍不掉欧阳火华才把小柯基弄丢的吗?完了弄丢了还不愿意跟欧阳好,作成这样,赖谁呀?”
郑大钱沮丧地又叹息一声,说:“现在又有新情况了……”
剩下最后的几口菜,两人来说带聊吃了一个多钟头,最后结了账又转场去了个安静的小酒馆,絮絮叨叨又说了半个多小时,郑大钱才将心里这点小情绪彻底吐了个干净。
张泽一边打岔一边吐槽着听完,最后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那你回来之后跟他联系过了吗?”
“没有啊……”郑大钱一脸愁容,“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尤其是我说了回头找他聊,他肯定在等着我,平时两周左右都会找我吃一次饭,这已经一周过去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7
“不知道怎么办?”张泽端着酒杯歪头笑了笑,“那你是来找我问主意的?”
“当然是啊。”郑大钱点了点头。
张泽忍不住又笑了笑,说:“你要问我啊,我觉得你俩就两条路,要么谈恋爱,要么绝交,我劝你绝交的话,你听吗?”
郑大钱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肯定不听,”张泽喝了一口酒,说,“感情的事儿没有找别人拿主意的,你问我,说到底也只是想借我的口说出你自己的想法罢了,你明明就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们俩折腾这么多年了,中间还把人家辛柯祸祸一通,最后还不在一块儿,到底想干嘛?”
郑大钱呆呆地看着张泽,张口结舌,答不上话。
张泽笑着与他碰了碰杯,说:“你要是真想听听我的意见啊,我劝你赶紧跟他好了得了,不说你俩这么多年吧,你今年也二十四了吧?家里也该开始问结婚的事儿了吧?异性恋的能在这个岁数遇到一个喜欢的都不容易了,咱们这样的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你跟他好了,面对家里的压力,两个人还能一起扛一扛,要是一个人你能扛到什么时候?而且如果他跟你在一起,经受不了家里面的考验,那这段感情及时告终也算有个交代。
“说真的,这事儿真是感情的试金石,你看我跟老赵也这么多年了,出柜之前那段时间感觉也有点腻了,我也动过分手的心思,有时候我想,我这辈子难不成就真一直跟他过了?他好歹还有过几个前任呢,我除他之外一个人都没睡过,我也有点不甘心。但是还没来得及,他因为家里一直逼婚,有一次就绷不住了,也没跟我商量,直接就跟爸妈说了。后来他爸妈也挺夸张的,使了各种手段找到我爸妈那边去了,两头儿的家长合起伙来一块儿拆散我俩,结果怎么样呢?我们俩反而因为这件事更加坚定要在一起了,现在感情更好了。所以你现在觉得你们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吧、你又对不起这个又辜负了那个吧,等到将来你会面对更多的麻烦问题,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你现在这些烦恼根本不叫事儿了。”
郑大钱愣愣地听了张泽说了这一车的话,竟然真的有些醍醐灌顶的意味,在张泽那过来人的角度来看,他的这些纠结情绪竟然真像无病呻吟似的,他抿着唇琢磨了一阵,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点底,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们现在跟家里怎么样了?”
“断绝关系了,”张泽淡淡答道,“他们都不同意我俩在一起,但是我俩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反正他爸妈在湖南,我爸妈在天津,我们俩在北京谁也管不着,现在过得还挺快活的,攒的钱也差不多了,准备明年买房呢。”
郑大钱默默点了点头,说:“我去年回来之前也被出柜了,回北京之后也一直没回家,就光每个月给他们转点儿钱。”
“你还转钱呢?”张泽笑道,“那你还挺有孝心的,我们是彻底撕破脸了,他们骂我们是变态,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再孝敬他们?”
郑大钱悲凉地叹了口气,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说将来他们老了病了,咱们能不管吗?”
“老了病了那对他们的管是另一回事儿,但是现在这样,甭指望我们怎么对他们好,想用亲情绑架我们?不可能!”
郑大钱看着张泽冷若冰霜的眼神,勉强笑了笑,说:“还说这两年同性婚姻有戏呢,我感觉好像就在网上看着挺宽容,电视电影小说里有各种同性恋的内容,可现实里照样容不下我们。”
张泽摇了摇头,说:“容不下。其实你说同性婚姻有戏,这个我也听说了,也感觉得到这几年在做这方面的宣传和铺垫,但是说实在的,即便真的通过同性婚姻法了,能有多少人就敢真的去结婚了,又有多少人真的能结婚呢?观念改不了,法律先进了又有什么用啊?即便是美国加拿大那些已经合法的国家,不是照样有歧视么?”
话题一不小心越聊越沉重,两人最后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不知灌了多少酒,却一点都尝不出微醺的快活,反倒明白了借酒浇愁愁更愁的道理,只不过赵泉忙完了医院的事来接张泽回家的时候,他仍不忘嘱咐郑大钱不要再纠结了,才让郑大钱的心思再度活泛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郑大钱握着手机纠结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决定要约见欧阳烨,可是手指还没点到拨号上,薛木的来电却忽然跳了出来,郑大钱愣了愣,按下了接通,听筒里却传来了薛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钱儿……朝阳……朝阳好像不太好了……”
第一百一十六道题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郑大钱被薛木吓得脚下一软,也不得什么欧阳烨了,着急忙慌地打了车直奔薛木家,一敲开门便迎上了薛木一双红肿的眼,赶紧拉着他先坐下,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通,才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从海南回来之后,万朝阳就一直说脑袋疼,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在车上打闹时不小心撞到的缘故,可是万朝阳感觉着却像是由内而外、好像感冒了似的疼,因而想着或许是又疯玩又下海的,再加上从热带飞回北京,或许有些伤风,便自己找了些感冒药吃。
可是吃药吃了一周也没见好,夜里甚至疼得睡不着觉,而且除了头疼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感冒症状,周六在家休息了一天,依旧没什么好转,在薛木的坚持下到医院挂了个脑外科,拍了个片子之后,医生仔细看了看,却说脑袋没什么问题,可是鼻腔好像有点阴影,又让他们去挂个耳鼻喉科看。
两人只得重新挂了号,又专门拍了个鼻子的CT,拿到结果一看,医生微微有些讶异,说:“你这右侧鼻腔里全是积液啊,这都压迫成什么样了,你能不头疼吗?之前得过鼻炎?”
万朝阳愣了愣:“没有啊……”
薛木有点紧张,忙问:“为什么会有积液啊?”
医生指着片子上的一块阴影说:“鼻窦这里,有个异物,可能是息肉,也可能是肿瘤。”
“肿瘤?!”薛木扶在万朝阳肩上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攥了一把,万朝阳“嘶”的一声,他赶紧松开了手,又追问道,“那……那怎么治疗啊?”
“做手术啊。”医生淡定地答道。
薛木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万朝阳倒是很淡然,心想鼻子什么的,只当是个门诊手术,便又问道:“现在做吗?”
“现在?”医生有些意外地看看万朝阳,“现在先去办住院,尽快给你安排吧,快的话明后天就能做,对了,你是家属吗?”
“呃……”薛木看着医生看向自己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不是……我是他……朋友……”
“得叫家属来,全麻手术,要签字。”
“还要全麻啊?!”
“还要家属来啊?!”
“这是在你脑袋上开刀,能不全麻吗?你以为是开玩笑呢?赶紧先去办住院吧,先做开放术,取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是息肉的话就没事儿,要肿瘤或者更严重的话……那得再看。”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敲击着键盘,而后机器“哔”的一声响,吐出了万朝阳的医保卡。
“那朝阳呢?”郑大钱有些紧张地问道。
“已经在医院住下了,”薛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回来给他收拾收拾衣服……”
“哦……”郑大钱点了点头,又问,“那……跟他爸说了吗?”
“说了……”薛木答道,“正从靖溪过来呢,估计下午到……”
郑大钱又“嗯”了一声,看着薛木惨白的脸,忙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医生不是说了吗,可能就是息肉……”
“她说是那么说……”薛木眼圈又开始泛红,“可是那万一要不是息肉呢?万一要是肿瘤呢?万一要是比肿瘤还严重呢?万一要是……是……是……”
“哎哟你别自己吓自己了!”郑大钱赶忙挥了挥手,像要赶走这不吉利的揣测招来的什么晦气似的,“朝阳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那什么啊!肯定就是……就是个息肉!”
“大钱儿……”薛木轻颤着握住了郑大钱的手,“我真的……我真的特别害怕……”
郑大钱连忙搂住薛木,轻轻抚着他的背,一直以来,薛木都极少在他面前流露如此脆弱的一面,而他面对这样的薛木,平日里的能说会道竟然也全都失灵,只能胡乱地安慰着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别害怕……肯定没事儿……”
薛木缩在郑大钱的怀里,浑身都在颤抖,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惊慌,虽然他一直对自己拥有的这种幸福生活有种莫名的心虚愧疚,觉得好像这本不属于他、都是他投机倒把窃取而来,虽然他心中十分清楚他所有的一切甚至整个世界都未必是真的,虽然他总因为这样的患得患失有种一切终将逝去的悲凉预感,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他曾经无数次地在心里建设,反复地告诉自己某个元旦之后或许终究会回到原来那个世界,可真的面对这些、面对万朝阳这仅仅存在严重问题的可能性时,他都感觉仿佛天塌了一般,像是老天终于决定出手,要将他侥幸快活了七年的时光遽然夺走,将他打回那苦闷又无趣的人生,而他对此却根本束手无策。
“啊……要不问问小鹏!”郑大钱福至心灵,“他不是学医的吗!问问他!看他在医院有没有同学什么的!打个招呼照顾照顾!──在哪个医院啊?小鹏好像是在中日吧?哦对!还有刘彤!刘彤在阜外吧!还有秦丹!她是不是在协和?”
薛木被郑大钱的话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听着他一个一个报着高中同学的那些名字,心里也莫名跟着踏实了一些,点了点头答道:“朝阳在……朝阳……朝阳医院。”
“朝阳?”郑大钱愣了愣,“林思晴”三个字迅速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那个……欧阳烨他姐不是就在朝阳医院吗……要不我找他问问吧……”
薛木一怔,才想起来那回跨年的时候就曾经去朝阳医院麻烦过林思晴,虽然平时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就近往朝阳医院跑,但是压根儿也没把林思晴当成过什么熟人,要不是郑大钱提起来,他根本也想不起来这事。
“你……”薛木有些犹疑,如果让郑大钱去问,必然是要他主动联系欧阳烨,而他此前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干涉他们之间的问题,万朝阳跨年那天随口的一句话都激得郑大钱顶了嘴,若因为这事再让他去找他,恐怕更要理不清了,“算了算了……也……也没什么好问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8
“没事儿……”郑大钱抿了抿唇,他知道现在不是告诉薛木他已经想通这事的时机,但无论如何,他本来也是要找欧阳烨的,借这个机会,倒也算一举两得了,“你东西拿好,咱俩先去医院吧,我给欧阳烨打电话。”
薛木还想再阻止,郑大钱却已经自顾自地拿起手机朝门外走去了,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背起背包,拿起了车钥匙跟上。
护士将病号服和药盒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看了一眼正捧着iPad搓炉石的万朝阳,问道:“你家属呢?”
“回家给我拿衣服去了。”万朝阳正聚精会神地算计着对方手里的牌,连头都顾不得抬。
“这个药是饭前吃的,六点我给你送饭后的。”护士又道。
“哎行,谢谢您。”万朝阳敷衍答道。
护士扁了扁嘴,又说:“待会儿家属来了跟他们说一声,去小超市买个尿壶昂。”说完转身便走。
“尿壶?”万朝阳连忙放下了iPad,“买尿壶干嘛?”
“术后你要一直平躺,只能在床上小便。”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推开了门,刚好薛木和郑大钱走了进来,这话听了个正着,薛木忙问:“您好,是万朝阳需要尿壶吗?”
“对,”护士瞄了一眼高挑帅气的郑大钱,态度顿时温和了许多,“医院门口小超市就有,十块钱一个。”
“行行行,我待会儿就去买,谢谢您。”
“万朝阳需要尿壶”几个字落到万朝阳本人耳朵里,顿时红了脸,连忙举起了iPad挡住,可是却因为刚刚这么两句话跳过了一个回合,直接被对面“打得不错”了。
“我选择死亡!”万朝阳的加尔鲁什在咆哮中炸成了碎片,他无奈地又把iPad放下,看了看郑大钱,问道:“你咋来了?”
“你做手术我还不来看看?”郑大钱一面说着一面在床边坐下,看了一眼屏幕,撇嘴道,“住着院呢还搓炉石,有你这样的病人吗?”
“来探病也不拿个鲜花营养品的,有你这样的亲友吗?”万朝阳笑着反呛道。
郑大钱白了万朝阳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气色,总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个生病的样子,反倒是对比之下的薛木显得有些过于紧张敏感了,而薛木在万朝阳面前也不敢流露太多不安的情绪,担心自己反而会反过来影响他的心情,只能也勉强笑着说:“大钱儿一听说你住院,立马就打车过来了,还跟欧阳烨他姐打了招呼让她过来看看呢,你还说人家。”
万朝阳一听“欧阳烨”三个字,心里顿时有些不乐意,但他也明白这是郑大钱一片好心,又想到前几天薛木曾嘱咐过他的话,只得也跟着笑笑,说:“哪儿那么邪乎啊,还问这个招呼那个的,不就是个小手术么,要不是全麻要签字,我连我爸都不想告诉,直接做了就得了,你也是,还让大钱儿跑一趟,这大周末的,这不耽误人家跑趴么。”
“什么玩儿说得我party animal似的?”郑大钱扁了扁嘴,“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倒好!就你这臭嘴,从上高中就专门跟我对着干,要我说你这就是不积口德闹得,说穿了就是个口舌生疮的事儿,长到鼻子里头去了!”
“那敢情!长鼻子里还好了呢,长口疮我做直播多费劲啊!托您的福了!”
薛木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斗着嘴,倒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高中的时光,心中的忧虑不觉也消解了一半。
说笑了一阵,林思晴敲开了病房门,薛木和郑大钱都连忙站起了身迎接。林思晴倒是不与他们客套,直接问起了病情,薛木忙老实交代一番。
林思晴听完笑了笑,说:“没事儿,别紧张,鼻窦开放术嘛,小手术,没什么问题的。”
万朝阳听言跟着笑笑,说:“我也觉得没事儿,就他们瞎紧张。”
林思晴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注意休息吧,别一直玩儿游戏了,我去找一下科室的同事。”
薛木和郑大钱听了这话,都赶忙跟着她一同走出了病房,万朝阳则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开了一局炉石。
林思晴带着薛木和郑大钱跟护士和医生都打了声招呼,叮嘱了两句,催促着安排了手术时间,特地交代了让主任主刀,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两人将林思晴送到电梯口,薛木心中还是紧张,问道:“思晴姐,他这个……真没事儿吧?”
林思晴笑了笑说:“你要说没事儿,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没事儿,不过这个手术确实就是个小手术,虽然全麻有风险,但是……放心吧,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薛木心中当然也明白所有手术都有风险,他也不指望林思晴真能说出什么保证安全健康的话,可是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十分没底,却也只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说:“嗯……应该没问题。”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却见万树青和捧着鲜花的欧阳烨一同从里头走了出来,所有人一时都愣住,薛木赶忙介绍道:“叔叔,这是思晴姐,呃……大钱儿的朋友,刚才刚带我们去跟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请了主任后天做手术。思晴姐,这是朝阳的爸爸。”
“叔叔您好。”林思晴立刻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乖巧的微笑,也顾不得去搭理欧阳烨,而欧阳烨则默默地往一旁走了两步,躲在了郑大钱身边不远处。
“哎你好你好,”万树青神色有些无法掩饰的焦虑,可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麻烦你了啊……”
“没事儿,都是应该的,”林思晴微笑道,“小手术,风险不大,您放心吧,朝阳就在里头休息呢,我还得回科室,就先走了。”
“好好好,你忙你忙。”
林思晴看向欧阳烨,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多说什么,微笑着与众人道别,走进电梯间,消失在了门缝中。
郑大钱则又替欧阳烨介绍道:“叔叔,这是欧阳烨,也是我们的朋友。”
“叔叔好。”欧阳烨下意识地向万树青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哎……”万树青点了点头,“那就……先进去吧……”
万朝阳厮杀得正酣,听见开门声响抬头一看,见欧阳烨和万树青也跟着走了进来,哀叹一声,只好再次选择了认输,将iPad放在了一边。
万树青问的话与刚刚林思晴相差无几,万朝阳只得耐着心又答了一遍,欧阳烨放下花,在一旁跟着关心了两句,也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好说,郑大钱察言观色,清了清嗓,道:“那什么,朝阳你注意休息吧,后天手术完了我们再过来。”
“嗨,不用,”万朝阳笑道,“出院我再请你们吃饭吧,下周末。”
郑大钱也不与他争,点了点头说:“那我俩先走了,木头有事儿你给我打电话吧。”
薛木虽然此刻很想让郑大钱陪在他身边,但看着眼前的万树青,也知道不太方便,只得起身将他们送到了电梯口,郑大钱又安慰了他几句,才与欧阳烨一同离开了。
薛木默默地回到病房,见万树青万朝阳父子俩相顾无言,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时陪着万朝阳去看万树青也总是他在活跃气氛,可今天心情不佳,也实在没有那个余力了。
“那个……”安静许久,万朝阳开口打破了沉默,“薛木你待会儿去找护士拿一下手术合同让我爸签了吧,晚上……晚上您先住我那儿,明天回去吧,我这儿没事儿,就需要您签个字儿,签完您照常回去上班儿吧。”
“上什么班儿啊,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万树青蹙着眉道。
“那干嘛呀?”万朝阳道,“不用,有薛木在这呢。”
万树青抬眼看了看薛木,薛木忙尴尬地笑了笑,说:“叔叔您要是不放心,您在这儿也成,主要是朝阳怕您累着。”
万树青点了点头,又起身道:“我再去找大夫问问吧。”说罢转身便出了病房。
万朝阳和薛木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万朝阳无奈道:“要在这一个礼拜,你怎么办啊?”
“我回我爸妈那儿住呗,反正开车也不远……”
“你要跟你爸妈说了,他们不会也过来看我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79
“那你放心吧,肯定得来。”
“哎哟我的天……”
晚上,三人一起在医院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顿饭,万树青坚持付了账,万朝阳和薛木也不好再争,饭后万朝阳将自己的钥匙给了万树青,独自回了病房,让薛木送万树青回家。
万树青本想留下陪床,但手术都还没做,倒也没什么陪床的必要,便听了万朝阳的安排,坐上了薛木的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虽然听到的都说是小手术没问题,可一个为了爱人、一个为了儿子,都实在心烦意乱,提不起闲聊客套的兴致。
薛木带着万树青进了家门,帮他打开了热水器,也没什么好再交代的,便道了晚安,开车前往了薛峰和贺冬兰的房子。
万树青神思恍惚地简单洗漱一番,打开电视靠在床上,注意力却都在手机网页“鼻窦开放术”的搜索结果上。
出来得匆忙,万树青忘了戴上自己的眼镜,却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摸向了床头柜,接着“哐当”一声碰倒了什么,他忙起身看了看,将那黑色瓶子扶起来,顺手拿过一看,一排醒目的字在眼前跳动着——冰感人体润滑液后庭专用。
第一百一十七道题 是谁让我心酸 谁让我牵挂 是你啊
手术定在周二,周一的时候万朝阳便开始禁食了,薛木跟蔡薇打了招呼,早晨便开车去接了万树青到医院,陪着万朝阳做了各项的术前检查。
前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薛木和薛峰贺冬兰说了万朝阳生病的事,两夫妻便给医院的朋友打了电话咨询,答复都说小手术没什么问题,主要看切除化验结果怎么样,一般也不会有大事儿,薛木听了这样的说法心里还是不能彻底放下,不过也只能忐忑地祈祷一切顺利了。
睡了一觉,薛木也总算冷静了许多,面对万树青的时候也又拿出了平日里与他客套聊天的语气缓解气氛,可是隐隐约约中,他总感觉万树青对他有点爱答不理的,心中想着或许是实在担心手术结果,便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晚上的时候,公司的人陆陆续续地来医院探望,他们两人的关系在公司里自然是早就公开了的,大家都是年轻人,对这倒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只是大伙都不知道他们向家人出柜没有,因而也不敢乱开玩笑,平日嘻嘻哈哈惯了,冷不防在家长面前竟然有些拘谨忸怩,放下了鲜花水果营养品后,也不知再聊些什么好,只能胡乱地安慰几句便匆匆散了。
薛峰与贺冬兰夫妇也专程过来了一趟,薛木接到电话时跑去了电梯口迎接,悄悄跟他俩交代了一下万朝阳还没向万树青出柜的事,他们两个对此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若真的已经告诉了万树青,不论他支持与否,总该也和他们这边沟通沟通才是的,只不过眼下还要帮着两个孩子隐瞒,当让他俩心里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万树青没想到薛峰和贺冬兰竟然也会来探望万朝阳,平心而论,如果薛木生病住院,他恐怕是不会主动看望的,而薛峰夫妇如此,要么是太过于世故,要么……便是在他们眼中,万朝阳并非只是薛木的创业合伙人这么简单的角色。
薛峰和贺冬兰与万朝阳自然早已十分亲厚,尽管万朝阳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内心对薛峰的莫名打怵,可是表面上还是与他们十分热络近乎的,而薛峰夫妇更是已经将他认作了半个儿子,一面关心叮嘱,一面也不忘跟这半个儿子的亲爹客套两句。
万树青面带微笑回应着他们的话头,心里却愈发地起疑,昨天那意外见到那瓶润滑液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下,虽然万朝阳和薛木自高中开始就一直亲密无间,大学和创业也都一直住在一起,可从他的角度却从来没有往另一个方向考虑过,而当他握着那个黑色的瓶子,眼前的一切却仿佛都突然澄清了。一居室、双人床、同款的睡衣和拖鞋、贴满墙的合照、不分彼此挂在阳台的内裤短袜、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卧室角落的哑铃和瑜伽垫、甚至床边垃圾桶里可疑的白色纸团,一切若有似无的痕迹似乎都指向着他最不愿相信的那个真相。
万树青不敢想象万朝阳是否真的在和薛木搞同性恋,更不能设想如果是真的他又该如何面对,在崔丽君离开后,他的生活重心和目标都只剩下了万朝阳一人,万朝阳叛逆的时候他只想着努力赚钱让他将来不把自己作死,万朝阳走上正轨后他只想着好好攒钱让他将来过得舒服,万朝阳决定创业后他只想着倾尽所有只求他能遂心拼搏,而当万朝阳真的创业成功,开始回馈甚至试图劝说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时,他却慌了。
他早已经没有了自己,更谈不上过自己的生活,一直以来他都以“父亲”的身份逼迫着自己燃烧生命去照亮万朝阳,而当万朝阳变成一个比他更加明亮的太阳时,他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和意义,也早已无法找回所谓的自己。万朝阳的话让他有种大势已去、彼此的身份权力地位已经逆转的错觉,因而他突然地发了脾气,借此武装自己所谓“父亲”的尊严。
从未有过的态度果真吓到了万朝阳,再不敢劝说他找什么后老伴,而他在反思后也知道自己太过敏感,又重新变回了往日温和敦厚的模样,也没有再去催促万朝阳的婚事。
他明白现在的万朝阳已经赵越了他,很多事情他已没有必要再去干涉过问,从前的努力推动,以后变成被动的等待就好,只要等到万朝阳遇到合适的人,带回来给他看,他想着不论是什么歪瓜裂枣,只要万朝阳喜欢,他就都同意,到时候把婚一结、把孩子一生,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遗憾和追求了。
然而现在,这一切恐怕终将成为梦幻泡影,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恐怖的结果,只能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都是自己想多了,可看着薛峰和贺冬兰的态度,还是不得不怀疑,薛木真的就是万朝阳要带回家的那个人,而薛木的父母竟然比他先知道了这件事。
薛峰和贺冬兰自然都察觉得出万树青的心不在焉,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为万朝阳而来,现在见他术前的准备都没什么问题,也就不打算多打扰,又安抚叮嘱两句,便离开了病房。
万朝阳见他们要走,便让薛木也一起送万树青回去,万树青虽然不愿回到万朝阳和薛木的那个充满爱意的小窝,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默默上了薛木的车。薛木见他还是闷闷不乐,只当他仍在为手术的事烦恼,便又开解了他几句。万树青不知该以什么心态面对薛木,只觉得心烦意乱,暂且不想提这事,准备等到万朝阳康复再说,便胡乱地应了几声,没再说话。
而万朝阳终于送走了所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放心地拿起iPad好好搓起了他的炉石,直到深夜才安然入睡。
手术的时间安排在九点,薛木和万树青忐忑地将他送到了手术室门口,万朝阳大大咧咧地向他们摆手道别,大门关上后,一路拐弯抹角找到了自己的那一间,听了医生的指挥躺在手术台上后,看着头顶的无影灯,才总算有了点紧张的感觉。
“放松啊,没事儿,小手术,睡一觉就醒了。”麻醉师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万朝阳的右手,他感觉到针尖刺进了自己的皮肤,还没来得及回应麻醉师的话,便感觉到剧痛的麻药狠狠地打进了手臂,他死死地咬着牙,不想露怯,可眼睛一眨,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回到病房里了。
“醒啦?”薛木的脸出现在万朝阳的眼前,全无了这几天的担忧牵挂,满眼都是放松和愉悦。
“嗯……”万朝阳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口舌干得生疼,鼻子里也塞着什么东西,完全无法呼吸,勉力说道,“渴……”
“现在还不能喝水,”薛木转身在柜子上忙了一阵,紧接着转过身来,万朝阳就感觉到嘴唇上一阵水润甘甜,“拿棉签儿给你润润唇可以,你可以自己舔一舔。”
“哦……”万朝阳舔了舔嘴唇,脑中还是有些混沌,简直不敢相信全麻竟然就是这么一眨眼的感觉,“我爸呢?”
“我让他吃饭去了先。”
“那你不吃?”
“待会儿大钱儿过来,我俩一块儿吃去。”
“大中午的还过来?”
“还中午呢?都五点啦!”
万朝阳一愣:“五点了?我手术做了多长时间?”
“十二点多推出来的,三个多小时吧,”薛木答道,而后又补充道,“没事儿了,就是息肉,主任还顺便给你磨了磨鼻甲。你躺两天,然后给你拔管,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能出院了,不过这几天就是得尽量躺着,要吃药、输液还有做雾化,要吃流食,但还不能吃热的,你要是觉得鼻子堵的难受就跟我说,我叫护士给你吸鼻子。”
万朝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鼻子,隐约有些钝痛感,而且鼻子好像变大了好多,便说:“你拿手机给我照一下看看。”
薛木笑道:“早给你照过了。”说着打开手机递到万朝阳面前,万朝阳一看,画面上的自己张着大嘴躺在病床上,鼻子里不知塞了个什么管子,整个被纱布包裹起来,又滑稽又凄惨,便傻傻地笑了笑。
薛木见他露出笑容,也跟着笑笑说:“你心真是够大的,还能乐得出来,我跟你爸都担心死了。”
万朝阳轻轻笑道:“我真没担心,感觉就跟拔个牙差不多的手术,不过全麻倒是真的挺神奇的,中间的时间都不存在似的,上一秒我还在跟麻醉师说话呢,下一秒就在这了。”
薛木听言挑了挑眉,说:“那你回来的时候说胡话什么的都不记得了?”
“说胡话?”万朝阳有些意外,“我说什么胡话了?”
“念叨我呀,”薛木笑道,“说什么‘薛木你跟战歌那边说了吗我请假的事儿’、什么‘薛木要不然你替我直播两天吧’、什么‘薛木开春儿咱们出国玩儿一趟吧’、什么‘薛木你别害怕我睡一会儿就醒’、什么‘薛木我好舒服呀睡得好香呀你也来睡一会儿’,这这那那的,笑死我了。”
“真的假的?”万朝阳有些不敢相信地笑了笑。
“蒙你干嘛呀?当时思晴姐也在呢,不信你问她去!”薛木越说越起劲,走到床位摇了摇把手,将床抬起来了一些,接着说道,“给你推回来的时候是你自己翻身挪到病床上的,护士叫你的名字,你特别理智清醒地回答,然后叽里呱啦说了半天的话才睡过去,而且口齿特别清楚,一点儿都不像刚做完手术虚弱的样子,我估计是麻药劲儿太大了,给你嗑high了。”
“谁嗑high了?”郑大钱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薛木回头一看,见他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哎,那大鼻子!给你买花儿了啊,别说我空着手来!”
万朝阳脑子有点跟不上,不知如何回嘴,只能傻傻地笑了笑,郑大钱一愣,笑道:“妈呀,你嗑high了呀?新鲜嘿,都不跟大人顶嘴了。”
薛木大笑两声接过鲜花摆在一旁,万朝阳明知自己被占了便宜,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口,郑大钱愈发得意:“哎哟,你看这样儿多好,又老实又乖巧的,不比平时可爱多了?不过我也得说你,小嗑怡情,大嗑伤身,别为了讨我喜欢,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
“行啦你,”薛木笑着推了郑大钱一把,“正虚着呢,欺负人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0
郑大钱跟着笑了笑,说:“这回放心了吧?”
薛木微笑着点点头,又忙道:“我一直也没不放心啊。”
“噫!”郑大钱撇了撇嘴,转头对万朝阳说:“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你刚一住院,木头就哭天抹泪儿地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不行了,给特么我吓得,还以为怎么了呢,闹了半天就是个鼻窦儿炎!”
郑大钱故意在鼻窦后头加了个俏皮的儿化音,愈发显得薛木小题大做,万朝阳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看向有些脸红的薛木,心里却温暖无比。
“去你大爷的,你才哭了呢,你最爱哭!”
“是是是,我最爱哭了,我为朝阳一大哭,朝阳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这么的,朝阳你出院了咱俩就去美国领证儿,毕竟我都为你落泪了,比木头爱你多了!”
“滚!”
三人说笑了一阵,万树青已吃完了晚饭回到了病房,叫薛木和郑大钱也去吃饭,并告诉薛木吃完饭就回家休息去,他晚上在这里守夜。
薛木听了忙道:“护士说不用守夜,再说了,就算要守也不用您守呀,还有我呢。”
万树青摇了摇头,说:“今天我守一天,明天我就回靖溪了,后面几天就交给你了,我就不管了。”
薛木一听万树青要走,心里顿时松快了许多,转头看了看万朝阳,万朝阳也忙说:“那就让我爸在这吧,反正旁边的病床也没人,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当在这睡一宿吧。”
薛木只得点点头,对万树青说:“行,那叔叔我们就先走了,您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吧。”
万树青沉默着微微颔首,目送着薛木和郑大钱离开病房,在万朝阳身旁坐下,抬眼看了看点滴,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刚才说了会儿话有点累,想再睡会儿。”万朝阳答道。
“嗯……”万树青起身走到床位,手扶着摇把正要把床放平,动作却顿了顿,迟疑良久,抬头看向万朝阳,沉声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第一百一十八道题 让我轻抚你安慰 伤害我后的疲累
“啊?”万朝阳刚阖上眼要睡,被万树青问得有点懵,“什么话?”
万树青抿了抿唇,摇摇头说:“算了,等你病好了再说吧。”说着便摇着把手,将病床重新放平了。
万朝阳心思澄明了一些,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万树青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也很少这样欲言又止的,他本能地感觉到他或许是知道了什么,而他唯一不敢让他知道的事,也不过就是和薛木的关系而已。
他不敢正视万树青的眼睛,慌张地闭上眼假寐,却听到万树青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了一旁的空病床上坐下,传来了手机的声响,接着便听到一阵音量逐渐减小的声音,随后便没了动静。
万朝阳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万树青垂着头,一手捧着手机,一手在屏幕上头点点划划着,眼睛有些吃力地屈着,眉毛死死地拧成一团,微弱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将眼角与口鼻旁的皱纹照得十分明显,两天未刮的胡子显得非常邋遢,鬓角也已经有些泛白,明明与薛峰相当的年纪,看上去却比薛峰老了好几岁。
万朝阳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万树青已经走过了最繁盛的年岁,正一步步朝着衰老和死亡靠近着。他的收入没有薛峰高,身边也没有贺冬兰那样温柔细心的妻子,万朝阳住在市区,两三周才能回去看他一次。他平时没有将这些眼皮子底下的事实放在心上,而在手术之后,自己处在一种极其虚弱的情形下,却忽然有些明白了万树青的处境。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向万树青出柜,他以为自己是怕万树青不肯接受,不知该如何处理那样的局面,可实际上他怕的,其实是这件事会给万树青造成他无法估量的打击和伤害,对于独自一人生活在靖溪的万树青来说,所有的期盼就在他将来的婚事和下一代上,若将他这最大的愿景遽然破灭,那后果他真的不敢设想。
万朝阳有些沮丧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样的僵局终有一天必须要打破,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只能这样被动地得过且过。
万树青一页一页地看着手机浏览器上关于“同性恋”的检索结果,“同性恋是不是疾病?”、“同性恋怎么办?”、“同性恋符合生物学规律吗?”、“你如何看待身边的同性恋?”,每个链接点开都千篇一律地强调着“正常”、“健康”、“友好”、“反歧视”,但是对于年过半百的他来说,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直以来都是负面、病态、甚至是恶心、变态的词汇,怎么会就这么变得积极向上了?正常?孩子都不生了,怎么会正常?
万树青愁眉苦脸地抬眼看了看万朝阳,虚弱的他已经重新睡了过去,微张的口有些干裂起皮,他起身用棉签蘸了蘸水,轻轻涂在万朝阳的嘴唇上,万朝阳下意识地舔了舔,然后艰难地吞咽两下,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
万树青看着他有些蜡黄的脸,心疼地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内心却排山倒海地拷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了同性恋?是因为我和你妈的离婚吗?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做好一个男人的榜样吗?还是因为薛木?
想到薛木,万树青心中愈发纠结,尽管他当初曾对薛木有些怨怼,可这半年多以来一直常陪着万朝阳一起到靖溪去看他,说话办事方方面面也都讨人喜欢,他还想过多亏有了薛木这样的哥们儿,不然光靠万朝阳打游戏恐怕也不可能这么成功。可是一旦想到薛木并非只是合伙人,而恐怕是万朝阳的同性恋人,他就打心眼里感到无比的抵触和抗拒,偏偏薛木无所察觉,照旧对他恭敬礼貌,让他喜欢和厌恶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也不知究竟该怎么面对他。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一旁的病床上脱了鞋躺下,反复思考着这么多年来万朝阳与薛木的关系,或许在多年前他撞破两人在家里偷偷看他的三级片时,一切就早都木已成舟了,而细算下来也有了六七年的光景,万朝阳却一直隐瞒着他,他不知道万朝阳究竟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却也想象不到如果万朝阳向他袒露心声,他又应该如何面对。
万树青苦闷地阖上了眼,事到如今,他所希望的,竟然是想让万朝阳继续哄骗着他,不要告诉他真相,而他也就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后默默祈祷着,或许有一天,万朝阳能重新变回异性恋,实现他那天伦之乐的梦想。
正当万树青父子都在逃避着现实的时候,郑大钱却终于结束了自己多年的摇摆不定,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有个事儿跟你说。”郑大钱双手捧着玻璃杯,有些紧张地抠了抠指尖。
薛木看了看他的神色,轻笑了一声,说:“你跟欧阳烨好了。”
郑大钱一愣:“你怎么知道?”
薛木无奈笑笑:“我认识你多少年了,连你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
实际上,郑大钱那迟疑不决的语气面色,与当年和欧阳烨复合后来告诉薛木时简直一模一样,有种飞蛾扑火的壮烈和决绝,又有种悖逆挚友的负疚与愧怍,因而薛木一看,便自然心知肚明了。
薛木笑着举起杯子,说:“好了就好了吧,你们俩我看是上辈子恩怨未了,这辈子注定就是得在一起,甭管怎么说,祝幸福吧。”
郑大钱眼眶一热,忙举起杯与他碰了碰,说:“也祝朝阳早日康复。”
薛木笑了笑,喝了两口饮料,拾起筷子一边夹着菜一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现在才告诉我?”
“哪儿啊,就前天,朝阳住院那天,我们俩不是一块儿走的么,晚上吃饭的时候说开的。”郑大钱答道。
“是嘛?”薛木稍有些意外,又问道:“那是怎么突然想通了的?”
郑大钱放下杯子,笑笑说:“其实还是张泽帮我想通的。”
“张泽?”薛木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偏偏重新出现的时候又和他们两人在一起有关,不得不让他顿时警觉了些,“他……干嘛呢现在?”
“他在一个小公司当制作人呢,他们老板带着他一块儿从原来的大公司出来创业的,挺辛苦的,但是挣钱挺多的,跟他男朋友感情也挺稳定的,不过就是跟我一样,跟家里决裂了。”郑大钱一边说着,一边也将张泽和赵泉的处境给薛木讲了讲,“唉,其实不管家里怎么样,他们俩至少感情挺好的,在一块儿也有四五年了。就是他跟我说了这些家里啊、现实啊这些问题,让我觉着吧……我之前纠结的那些都还挺矫情的,所以就想……干脆就别再这么拖着了。”
薛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当初那个世界里,张泽的人生轨迹与现在全然不同,并没有什么交往了五年的男友,也没有这么轰轰烈烈的家庭纷扰和前程似锦的事业里程,他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人生,但至少这样看来,他不会再像当初一样插足郑大钱与欧阳烨的感情了。
“那你俩……具体怎么说开的?”薛木又问。
“嗨……”郑大钱笑了笑,“我们俩都这么多年了,哪儿还有什么精彩纷呈的故事对话啊,就那么直接说了呗……”
其实那天郑大钱原本设想的与现实还是有些出入,他计划的是想更隆重些,订个好点的饭店,再好好打扮打扮,虽然他估摸着自己松口,欧阳烨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但若真的话赶话的结果是两人非但没有交往、反倒连朋友都做不成的话,至少也算是给这几年的纠结做一个华丽而矫情点的收尾。
可是没想到计划被万朝阳的突然住院打乱,匆匆忙忙地赶出家门,头发都没顾得上抓,而糊里糊涂地从医院走出来时,早已来不及去定什么饭店,两人只能在附近找了个不用排队的茶餐厅,随随便便地吃了一餐港澳结合、一点都不地道的小吃。
欧阳烨努力地活跃着气氛,尽管平时在大大小小的场合,这样的角色总是郑大钱在扮演,可是两人独处时,郑大钱却常常很安静,往往都是他在努力找寻着话题,试图讨郑大钱的喜欢,而今天万朝阳生病住院,郑大钱心情不免有些低落,欧阳烨便更加使出了全身解数,只求能换他个笑模样。
“今天谢谢你了,”郑大钱心里想着要说的话,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欧阳烨连说了好几个笑话他也没有笑出来,反倒举起了杯道谢,语气还有些严肃,“要不是你姐帮忙,木头那边还乱着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1
“嗨,这有什么,”欧阳烨端起杯与他碰了碰,“跟我说这不见外了嘛。”
欧阳烨慢慢地喝了几口饮料,却难掩心中的紧张,从海南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没敢主动联系郑大钱,他告诉他会再找他聊,可他却对这要聊的内容十分忐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过矜持而拒绝了郑大钱,担心他会因此收回那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郑大钱放下酒杯,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其实他还是希望在一个更好的场合来进行接下来的对话,但毕竟都已经见了面吃了饭,若对那件事避而不谈也实在说不过去,只能清了清嗓,说:“元旦那事儿……”
“等等!”欧阳烨忽然开口打断了郑大钱的话,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的眼睛,流露出了郑大钱从未见过的惊惶的神色。
“大钱儿……”欧阳烨紧张地攥着杯子,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我那天拒绝你……是因为你喝多了,我不想……不想乘人之危,但是不代表我……”
“我知道我知道……”郑大钱点了点头,心里却也因这话踏实了许多,“我知道你对我的意思……这么多年了……”郑大钱不自然蹭了蹭鼻子,又抓了抓耳后,明明是欧阳烨追他追了多年,却没想到到最后要开口表白的竟然是他。
“欧阳烨,”郑大钱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欧阳烨,“你如果愿意的话……咱们俩……好吧……”
“好吧?好?”欧阳烨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是说……跟我……好吗?是我想的那个……好……吗?”
郑大钱看着欧阳烨目瞪口呆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好、交往、谈恋爱、搞对象,就那个意思。”
欧阳烨倒吸了一口凉气,寤寐以求苦苦等待了六年,就在这一个瞬间,美梦竟然成真了,他一时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怔地瞪着郑大钱,周身都因激动缺氧而开始发麻,冷汗浸透了薄薄的秋衣,又迅速蒸发,刺得浑身都有些瘙痒难耐。
“几个意思啊?”郑大钱看他魂不守舍的又不给回应,自己心里也有点毛,“愿意不愿意啊?”
“愿意!当然愿意!”欧阳烨回过神来,激动地险些跳起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郑大钱的手,又急忙松开,而后又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郑大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欧阳烨吗?我怎么记着你十五岁告别处男、十六岁男女通吃、十八岁就集邮遍天下了,现在连我的手都不敢握?”
欧阳烨被郑大钱说得一阵脸红,咬了咬牙,一把攥住了郑大钱的手,却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说:“是……我小时候很荒唐……很狂……但是对你……对你我不一样,你在我心里特别干净,我碰你一下……都怕碰脏……”
郑大钱的手被欧阳烨紧紧握着,耳中听着动人的情话,眼眶不觉有些发热,吸了吸鼻子,笑道:“哎……这就对了……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才像我们欧阳火华老师嘛!”
欧阳烨知道郑大钱在揶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露出大大的微笑,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一秒都不想撒开。
“然后呢?”薛木问道。
“然后?”郑大钱笑笑,“还能怎么着,去他们家疯狂做爱了呗。”
“……”薛木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轻叹一声,说,“行吧行吧,你俩也算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终成眷属了。”
郑大钱笑了两声,说:“哪儿就终成眷属了,这不过就是过了一关,进入新的阶段而已,他家那条件,我家那情况,还有他那工作,这将来哪个不是一个一个的难关?”
薛木听言,顿时也黯然了几分,点头道:“别说你们了,朝阳到现在也不敢跟他爸说呢。”
“唉……”郑大钱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跟家里这样了,再怎么着也无所谓了,可是朝阳又不一样,他爸一个人,也挺麻烦的。”
“是啊……”薛木附和道,“欧阳烨他们家那个情况,肯定也需要他的婚姻做生意筹码的,还有他的身份,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出柜就更难了。”
郑大钱却又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这些未来的烦恼就交给未来去解决吧,现在再发愁也没用,至少我跟他在一起了,朝阳手术也成功了,就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来,再干一杯!”
薛木听言,苦笑两声,端起杯子与他一碰,叮当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清凉甘甜的饮料入口,可心中块垒却未能如此轻易浇消,只是来日方长,也只能如郑大钱所说,待未来去烦恼了。
第一百一十九道题 有没有曾孤独坚守 因为你的天荒地老
薛木第二天早早地到了医院,还给万树青带了些早饭,万树青见了他心里虽然还是别扭,但既然大家都互相掩瞒着真相,他也不便多说什么,简单吃了两口,等医生过来查过房后便准备回靖溪去了。
薛木主动提出开车送他,万树青则摆了摆手,毕竟靖溪路程不近,来回恐怕要四五个钟头,只说他去坐地铁公交就好,反倒是万朝阳这边需要他多费心。
薛木自然连声说这是应该的,让他不必客气,说着便起身送他去乘电梯,而万朝阳默默地看着万树青的神色,心中却不断地狂跳着,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万树青已经明确地知道了他和薛木的事,想要坦白的话在口中吞了又吞,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万树青收敛着欲言又止的神情,低声嘱咐了万朝阳几句好好休息,便有些黯然地离开了。
送走了万树青,薛木总算松了口气,回到病房却看到万朝阳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疑惑问道:“怎么了?这么舍不得你爸?”
万朝阳皱着眉看了看薛木,迟疑许久,说:“我觉得我爸……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薛木脱口而出地问完,却立刻明白了万朝阳话中所指,“怎么知道的?”
万朝阳摇了摇头,说:“昨天他突然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完了又说等我病好了再说……吞吞吐吐的……感觉很奇怪……”
听他这么一说,薛木也有些恍然,说:“怪不得你爸这两天对我爱答不理的……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生病了心情不好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坐下,心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的?突然看出来了?没理由啊……”
“会不会是因为你爸妈来看我啊?”万朝阳问道。
“不会吧……?”薛木蹙眉道,“就算咱俩不是情侣,就只是这么多年的哥们儿关系,你这没事儿老去看他们的,住院了他们也得过来瞧瞧呀,要是我住院──我在这儿住院你爸可能不会来,但是如果咱们在靖溪,我住院了,你爸能不露个脸儿?这怀疑不到。”
“也是……”万朝阳又皱了皱眉,“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你想多了吧,”薛木勉强笑了笑,“未必就知道呢。”
万朝阳抬眼看了看薛木,说:“如果我爸真的知道了,真的问我,我可能就承认了。”
薛木听言,“哦”了一声,点点头,没再接话。
万朝阳沉默片刻,轻轻握住了薛木的手,说:“我知道……拖了这么长时间,你心里也埋怨我……”
“没有……”薛木勉力笑笑,“这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你爸又跟我爸妈不一样,你说不出口,我也能理解,这不过马上又该交房租了,咱那房子……”
万朝阳抿了抿唇,说:“不拖了,等出院……我就跟我爸说。”
“真的?”薛木微微讶异。
万朝阳听薛木这么一反问,顿时又有些迟疑,张着口答不出话,薛木只得无奈笑笑说:“算了,不着急,反正咱们钱是越赚越多的,这点儿房租也不算什么。”
万朝阳听言却愈发歉疚,有些沮丧地说:“对不起……薛木……我太懦弱了……”
薛木看着他的样子,轻叹一声说:“这不叫懦弱,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嘛……你别想这事了,本来刚做完手术身体就虚,带动着心里也脆弱,整天想这些不利于恢复。”说罢努力笑了笑,说:“说点儿高兴的事儿吧,大钱儿跟欧阳烨好了。”
万朝阳一听,蹙眉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薛木摇头笑道:“行啦,该说的话上回我也都跟你说了,他们俩这来来回回的也折腾好几年了,在一起也不容易,你就别在抓着小辛那事儿不放了。”
万朝阳深深叹了口气,说:“好吧……自己的事儿都整不明白呢,还操心别人。”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2
薛木见他又要把话题往回扯,只得起身在柜子里翻了翻,说:“给你洗点儿水果什么的吃?”
“咬不了,上牙使不了劲儿。”万朝阳道,“要不你去小铺儿给我买点儿好咬的零食?棉花糖果冻什么的?想吃点儿甜的。”
薛木扭头看看他,笑道:“平时健身不敢吃,现在可是逮着机会了?”
万朝阳笑笑说:“就当cheat day吧。”
“那你自己躺会儿,我去给你买。”
万朝阳看着薛木从外头带上了病房门,竖着耳朵听了十几秒,确认已经走远后,赶忙撑着病床坐起身,接着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又有两天没吃东西,险些又虚弱地晕厥过去。
他扶着脑袋缓了缓,待眼前的金星散去,便艰难地翻身下了床,吃力地摘下吊瓶,脚步蹒跚地朝门口走去,可还未摸到把手,门却从外头被推开,捧着雾化机的护士见了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下床了?”
“我去趟厕所……”万朝阳答道,其实早晨醒来时就已经有了尿意,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让万树青伺候他上厕所,而万树青走后在薛木面前他则更加害羞,只能提出了个想吃零食的要求支走了他。
“不行不行!”护士赶忙放下机器,一手接过吊瓶一手搀着他的手臂说道,“现在不能下床,你得平躺!你看鼻血都出来了!”
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强行将他架回了床上,把吊瓶重新挂好后说:“不是让你家属买尿壶了嘛,想上厕所用尿壶!”说完弯腰床下看了看,拿起尿壶放在了枕头边上,“这不有嘛,给。”
万朝阳看看尿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护士又将雾化机放到柜子上,插上了电源,说:“上完做雾化昂,别下床,至少再躺一天,明天可以活动活动。”说完便又匆匆忙忙地转身去了。
万朝阳默默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鼻子上插着的管和贴着的棉花,一看指尖上果然有些血迹,也便不敢造次,只好在被子里悄悄地褪下了裤子,而后打开了尿壶的盖子,塞到两腿中间,手扶着自家兄弟伸进前端的颈口,却怎么也尿不出来。
正急得满头大汗,薛木却已经拎着个袋子推门回来了,万朝阳吓得赶紧伸直双腿假装无事,可是那尿壶在裆间却将被子顶得高高的,一下把薛木看傻了:“嘛呢你?”
万朝阳听言低头一看,又慌忙把腿撑起来,清了清嗓,说:“痒痒,挠挠。”
“噫……”薛木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走到病床边放下袋子,看了一眼雾化机,问道,“要做雾化?”
“嗯……”万朝阳点点头。
“那先做完再吃吧,要不嘴里苦。”薛木一边说着,一边就打开了机器,将管子伸向了万朝阳的鼻子,接着却是一愣,惊慌问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啊……”万朝阳尴尬笑笑,“没事儿……我……我看到你太兴奋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管子,任由雾化的药物喷吐在口鼻上。
“别别别!”薛木忙夺过管子,“我先问问护士吧!”说着就转身要走。
“不用!”万朝阳一把拉住了薛木,猛地被薛木带得坐起了身,又是一阵头晕。
“干嘛呀!”薛木吓得赶紧扶着他重新躺好,“你这流血了,别是伤口不好!”
“……”万朝阳抿了抿嘴,无奈道,“我刚才下地了,所以流血了。”
“下地?干嘛?”
“……想上厕所……”
“上厕所你就──”话未说完,薛木却已经明白了个中原委,扭头看了看万朝阳高高耸起的膝盖,忍不住“噗嗤”一乐,关掉了机器,起身把门锁上,说,“尿吧赶紧,尿完我给你洗尿壶。”
万朝阳听了这话愈发脸红,憋了半天,说:“尿不出来!”
薛木笑道:“那为啥呀?”
万朝阳鼓了鼓嘴,说:“就是尿不出来啊!不习惯!”
薛木笑了笑,走到病床边坐下,轻轻将手伸进了被子里,万朝阳下意识地躲了躲,说:“干嘛?”
“帮帮你呗!”薛木笑道。
“这还有帮的?!”万朝阳话未说完,薛木的手却已经抚上了他的小腹,激得他浑身一颤,吞了吞口水,说,“你到底要干嘛?你这样我待会儿硬了,更尿不出来了。”
薛木笑着摇了摇头,说:“你放松,我给你按摩按摩,你就当自己是小孩儿,尿床一样,随便儿尿。”一边说着,一边在万朝阳的小腹上轻柔地按压着。
万朝阳尽管害臊,但事已至此,也只得红着脸慢慢放松了身体,努力抛弃了羞耻心,一点一点打开了闸门,感觉到热流从身下淌到呼中,听着哗啦啦的声响从被子里头溢了出来,脸上愈发的烫了。
“好了?”
“嗯……”
薛木伸手拿过盖子,小心地在被子里扣上,然后将尿壶拿出来放到地上,又帮着万朝阳把裤子提上,而后二话不说便拿着尿壶去了洗手间清洗,回来后重新放回床下,用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给万朝阳擦了擦手,像没事似的打给机器给他做起了雾化。
万朝阳长叹一声,说:“我在你面前是一点儿隐私都没了这回。”
薛木有些哭笑不得:“你在我面前还有啥隐私?我在你面前有隐私吗?我哪儿你没看过,你哪儿我没──”说着探头到万朝阳耳边,“──吃过?”
万朝阳知道薛木是故意说些不正经的话想缓解他的尴尬,可是心里却还是窘迫无比,说:“我以为这一幕至少得六七十的时候才有可能发生,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早。”
薛木看他如此纠结,实在也没了办法,无意识地瞄了一眼刚买的零食,笑了笑说:“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万朝阳听言歪头看了看,却隐隐地从袋子里头看到了巧克力派的包装,忍不住一乐,说:“怎么买了这个?”
“好长时间没吃了,你不是要吃软的甜的吗,我一进去就看见这个了,”薛木笑道,“我记着你上高中的时候天天吃这个,惹我生气的时候还送过我呢。”
“你也送过我啊,咱俩那回互相道歉,因为啥来着?”万朝阳回忆起往事,眼中倒有了些光亮。
“忘了,反正肯定是你气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薛木轻轻笑着。
“行行行,永远都是我气你。”万朝阳也跟着笑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能这么照顾你我挺乐意的,不用等到六七十,就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似的。”
万朝阳也看着薛木,雾气扑到脸上,让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薛木笑着擦了擦万朝阳的眼睛,又说:“四舍五入,咱俩也算从吃巧克力派的青梅竹马,一路成了在病房里互相端屎端尿的糟老头儿了。”
万朝阳笑了:“你倒是还是跟原来一样,数学不好,还能这么四舍五入的?”
“……”薛木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明儿自己洗尿壶去吧你个老帮菜。”
“……”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3
第一百二十道题 一个一个告别的身影 拼凑剪贴一件黑色风衣
万朝阳虽然不是什么运动少年,但好歹也算个阳光宅男,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之后,精神就恢复了许多,第三天不再要求必须平躺,就又开始坐在床上搓起了炉石,第四天伤口愈合了许多,便吵嚷着要吃热饭热菜,第五天拔了管就已经归心似箭要回家打dota了,第六天完成了最后的复查,总算扔掉了病号服,重见了久违的太阳。
当然术后的护理也并非就这么简单,不管室内室外都要尽量带着口罩避免刺激鼻子,开了一个礼拜的药也得一天三顿地吃,每天要用洗鼻器洗两次鼻子,洗脸洗澡洗头都尽量不要沾水,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吃辛辣海鲜牛羊肉,等等等等。
薛木仔仔细细地记下了医嘱,而万朝阳却只是表面听了听,一到家就不管不顾地先开了直播,一个礼拜没上线,几个游戏的段位都掉了不少,不过掉到自己范围以外的段位,再往上爬的时候打起来却舒服了许多,一口气就从白天玩到了深夜。
薛木也知道他憋了很久,只好放任他坐在那里一边打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观众互动着,好在他自己鼻子不舒服,说多了也还知道该消停会儿,还不至于一点儿数都没有,而薛木则也带了个口罩,像个老妈子似的收拾起了一个礼拜没归置的屋子,捎带手还要盯着时间催促万朝阳洗鼻子吃药。
堆积如山的衣服洗了一遍,落满灰的地也擦了干净,薛木投了投抹布,又从茶几擦到电脑桌,从窗台擦到床头柜,手上动作忽然一顿,黑色的润滑液招摇地立在眼前,薛木恍然大悟,万树青果然是知道了。
“我去……你咋不把它收起来……”万朝阳盘腿坐在床上,忍不住埋怨道,“明知道我爸要来住……”
“我当时都让你吓成什么样儿了,”薛木回嘴道,“哪儿还顾得上这个?”
“唉……”万朝阳长叹一声,也再无话反驳,只能暗自苦闷。此前对于万树青的欲言又止,他也只是暗自揣测,尚且还能自我安慰是胡思乱想,可而今这润滑液摆在眼前,却是板上钉钉地已被出了柜,再也逃避不了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好安慰道:“行啦,知道是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不也没问你么。”
“他说等我病好了再说……”万朝阳抿了抿唇,“那你说他是准备等我出院了来问我呢,还是等着我主动去跟他说呢?”
薛木耸了耸肩:“他问,你说,不都是一样的么,顶多不同的是你说的话能稍微掌握一点主动权。”
万朝阳听言一怔,连忙点点头说:“这话倒是有道理……既然这样……还是我主动说吧……反正都已经知道了,他应该也能有点心理准备了……我下个礼拜回靖溪吧。”
薛木见万朝阳就这么突然果断地做了决定,自己反而有些退缩,忙说:“先别急,你这还没完全好呢,来回折腾啥,再说了,我还准备让田姐安排一次体检呢,你等等,体检完了,没毛病再说。”
“体检?”万朝阳愣了愣,倒没想到薛木还有这么个安排。
“是啊,”薛木点头道,“咱们公司都开了两年多了,一直都忽略了员工体检这事儿,要不是你这回生病我也想不起来,一年至少得做一回体检啊,有点毛病什么的也能提前预防着。”
“哦……那倒是……”万朝阳附和着点了点头,“那就……先等等,体检完了再说吧。”
出柜的事又暂且搁置,一周后又去复查了一次,基本已无大碍,万朝阳虽然算是康复了,可是两个鼻孔中间的鼻小柱却因手术之后固定插管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尽管没人会注意到这么一点微小的痕迹,但万朝阳却有些莫名的得意,自诩自己已经是个“身上带疤的男人”了。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田婷和陶晶也联络到了体检医院,组织了员工们去进行了体检,万朝阳虽然刚刚做完一场手术,身体状况却是十分良好,只不过休息了太久,又没太控制饮食,身材一不小心又有些走样,不得不又慢慢地开始恢复健身,而薛木体检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心率有些不齐,不过倒也算不上问题,因而也没有往报告上写。
心律不齐这事上学时体检就有过,贺冬兰也问过在医院的朋友,都说不是什么毛病,因而他们就都没放在心上,可是薛木联想起自己在原来那个世界最终的结局,心里却有点打鼓,只是再怎么去查、去问,结果也都是不用在意,加强锻炼注意休息饮食就好,最终他也只得暂且放过了这事。
不过这回体检却收获了一个意外的结果──蔡薇怀孕了。
薛木和万朝阳对这个消息都十分震惊,因为蔡薇从来没有宣布过她谈了恋爱的消息,这孩子来得实在出乎意料,若不是陶晶不小心拿错了报告,当成了是自己怀孕惊恐地狂啸一声,恐怕这个结果蔡薇也不会透露的。
怀孕的消息迅速在不大的几间办公室里传开了,但毕竟蔡薇是老板,员工们平时再怎么开玩笑,这事儿谁也不好意思置喙,陶晶更是又羞又怕,把蔡薇拉到洗手间了一通道歉,恨不得怀孕的真是自己才好。
薛木和万朝阳更是觉得尴尬,按说这种私事,他们作为合伙人、而且是男合伙人,实在不方便多问什么,可是毕竟他们从大二就认识,至今已有了四五年的交情,尽管谈不上闺中密友,说到这种人生大事也总该关心一下才对,因而两人商量半天,决定私下里请蔡薇吃个饭,适当地表达一下他们的关切。
蔡薇当然也明白他俩请客的目的,便直接回答道:“我知道你们想问这事儿,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还是等我先和……他……谈了之后,再告诉你们吧。”
两人听了这话,自然也就不好再追问,只能说了两句“不管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话”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便不了了之了。
而在体检之后,又紧接着迎来了战歌的股东大会,万朝阳和薛木以红日的法定代表人及其家属的身份出席了会议。
万朝阳去开会的主要目的是早五星级酒店里逍遥两天,而薛木却抱着更加美好的憧憬和强烈的野心——当然现实也没有让他失望,董事长果然在大会上宣布了即将启动上市计划的决定。
虽然从“启动计划”到“上市完成”中间不知还隔着多少鸿沟,薛木心里却是无比的安慰踏实,不管怎么说,在抱着万朝阳的大腿跻身上市公司股东这事上,确实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十分稳当──当然准确的说是上市公司的持股公司的股东,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他期望已久的大成功了。
当天晚上薛木因为心情大好,一不小心又多喝了几杯,最后倒是便宜了万朝阳,偌大的酒店套间,一个角落都没糟蹋,委实不虚此行。
大会结束之后,又一块心病去了,薛木也打消了因万朝阳决定出柜而生出的微弱的犹疑,而万朝阳也在这两个多月的心理建设中总算拿定了主意,不论如何也要向万树青坦白了。
两人正准备周末一起回靖溪去闯关的,蔡薇却突然通知周五晚上要请所有同事们吃饭,说有重大消息要宣布。
这消息自然与怀孕的事有关,全公司上下都有点兴奋地无心工作,好容易挨到了下班,一窝蜂地奔向了饭店,连菜都顾不上点,全都老老实实地等着蔡薇要宣布的话。
“大家应该知道我是准备要说什么了,”蔡薇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仍只是个女大学生的单纯模样,全然看不出肚子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今天请大家吃饭是跟大家分享一个喜讯──不是怀孕,怀孕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喜讯是……”蔡薇一边说着,一边亮出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我要结婚了。”
所有人都愣了几秒,而后赶忙此起彼伏地恭喜祝贺了一阵,只是脸上都有些尴尬,从未见过新娘子一个人公布婚讯的,却又不好意思问新郎上哪去了。
“要跟我结婚的对象……也在这个包厢里,今天的饭,他来请。”蔡薇又微笑说道。
众人一惊,却都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蔡薇则笑着说:“你还不赶紧认领,要憋到什么时候?”
话音一落,一个男生缓缓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站起了身。
“卧槽……江涛……”
关于蔡薇和谢江涛究竟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两人到最后也没能将这个故事说得明白,谢江涛说他认识蔡薇前就是他们那个配音社的粉丝,早就喜欢了蔡薇许久,蔡薇则说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谢江涛时就对他生了好感,而那时候谢江涛是绝对不知道他就是配音社的那个心忧的。
总之两个人都说是自己先喜欢的对方,又都说是自己主动接近,在不知长达多久的暧昧和试探中,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默认了彼此的恋人关系,而没有这么一个身份转化的节点,就也缺少一个向大家公布恋情的时机,于是就一不小心变成了地下恋情,结果没想到瞒着所有人偷偷谈恋爱的感觉竟然还很甜蜜,直到这一不小心怀了孕,也总算包不住火,只能公开了。
好在谢江涛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尽管恋爱谈得偷偷摸摸,说起婚姻大事倒很果决,眼睛都不眨地就拿出了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个钻戒向蔡薇求了婚,两人便这么一不留神终成了眷属。
万朝阳为谢江涛高兴得不得了,非要跟他干了几杯,结果迅速便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大中午才昏昏沉沉地醒来,继而才想起此前说好的要回靖溪的事,急急忙忙地就要起床洗澡。
薛木有些无奈道:“算了,你这宿醉头疼的,回去你也说不明白,下礼拜再说吧,不差这一周的。”
“不行!”万朝阳坚决道,“谁知道下礼拜又有什么事,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再拖了!我洗洗,清醒清醒咱们就出发!”
薛木拗不过万朝阳,其实心里倒也是希望这件事尽管解决的,于是顺着他的意思,简单吃了点午饭,便驱车开往了靖溪。
车子停到万树青家的楼下,薛木熄了火,转头看看万朝阳,万朝阳眼中终于有了几分坚定,他轻轻握了握薛木的手,说:“你现在车里等会儿吧,这个事儿我觉得我爸会想跟我单独谈。”
薛木点了点头,说:“如果需要我,你就叫我。”
“嗯……”万朝阳抿了抿唇,“放心吧,我没事,主要就是我爸……希望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也能消化好了这件事吧。”
“不管怎么样,都有我在。”
“我知道。”
薛木看着万朝阳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无法预测沟通的结果如何,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想好了要鼓起勇气和万朝阳一起面对。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4
日头一点一点地偏西,薛木不断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每过一秒,他心中的不安就多一分,尽管已经反复做过了心理建设,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和忐忑。
忽然,熟悉的铃声响起,薛木扭头一看,才见到万朝阳的手机掉在了座位底下,忙拿起一看,却是个美国打来的国际长途,薛木想了想,估摸是诈骗电话,便直接点了挂断,可是没过几秒,电话又重新拨了进来,他迟疑了一下,按下了接听。
“喂?Hello?”
“你好,请问你是万朝阳吗?”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响起。
“呃……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是哪位?”
“我叫葛旻,我是他……弟弟。”
“弟弟?啊……”薛木恍然大悟,心想这定然是崔丽君第二任丈夫的儿子,“你有什么事吗?方便的话我帮你转达,或者等他给你回电话再说?不过可能要等晚一点才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葛旻的声音再次响起:“麻烦你让他尽快给我回个电话吧,他母亲……去世了。”
第一百二十一道题 来不及好好的做个道别
“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我以为你这周不回了呢。”万树青一边弹着钢琴,一边瞥了万朝阳一眼,看似波澜不惊,却一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自己回来的?”
“薛木也来了,在下边儿车里呢。”万朝阳强忍着忐忑不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不上来?”万树青又问。
“我跟您说点儿事儿,说完了再叫他。”
万树青抬眼瞧了瞧万朝阳,心中沉了沉,说:“那等我练完了这遍。”
万朝阳点点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安静地坐回沙发上,听着万树青悠扬婉转的琴声宛如月光倾泻,在初春乍暖的午后,平添了一股静谧萧索之感。
最后一个音符收尾,指尖从琴键上弹起,万树青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扣上琴盖,起身到万朝阳对面坐下,沉声道:“要说什么,说吧。”
万朝阳动了动喉结,五脏六腑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他又喝了一口水,定了定心神,决定换个切入口,开口道:“我……我准备买房了。”
“买房?”万树青稍稍意外,没想到他要跟他说的却是这事,“哦……买……买呗,在哪儿买?多少钱?看好了?”
“就还在凤凰城,两居,九十多平,不到两百万吧。”万朝阳答道。
万树青听了这个数有些吃惊,又问道:“你有两百万了已经?”
“当然没有,”万朝阳抽了抽嘴角,“但是首付够了,贷款慢慢还。”
“哦……”万树青点了点头,“那……买就买吧……这是好事儿,你要钱不够──”
“钱够,”万朝阳接话道,“我跟薛木拿三十万,他爸妈给赞助三十万。”
“薛木?他爸妈?”万树青脱口而出地问道。
“嗯。”万朝阳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跟薛木……我们俩一起买房──共有。”
万树青眼神黯了黯,沉默良久,虽然明知道那个答案,却还是不得不问道:“你们俩……为什么要一起买房……”
“因为我们要一起过日子。”万朝阳紧张地将十指交叠在一起,“我们在谈恋爱。”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万朝阳和万树青同时往门口看了一眼,又面面相觑,万朝阳只得起身去开了门,却见到薛木一脸复杂的神色站在门口,忙问道:“你怎么自己上来了?我这还没说完呢。”
薛木抿了抿唇,拉起万朝阳的手,径直走进了客厅,万树青一见是他,脸色顿时黑了几分,又看看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心中更加不悦,正要开口,薛木却抢先说道:“叔叔……朝阳……有件事……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两人自然都联想不到是发生了什么,各自皱着眉看着他。
“刚才葛旻打来电话说……”薛木握着万朝阳的手有些发抖,“崔阿姨和那个葛叔叔……出了点意外……”
万朝阳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他们……度假的时候……遇到了……劫匪……”
万朝阳顿时浑身一震,万树青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即一阵头晕,又堪堪栽倒了下去。
薛木和万朝阳赶紧去扶他,万树青眼前一阵发黑,挣扎着问:“然后呢?!怎么了?!”
万朝阳也连忙转头看向薛木,薛木回望着他,迟疑良久,却还是不得不亲口宣告了这个噩耗:“两个人都中了枪……去世了……”
万朝阳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万树青一阵目眩耳鸣,仰头靠在沙发上,紧闭着双目揉着太阳穴,喃喃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薛木忙一手抓住万朝阳的手臂,一手在他背后轻轻抚摩着,看着眼前这一对失魂落魄的父子,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祈盼着他俩不要因为太过激动反而需要进医院。
万朝阳坐在地上,一手扶着茶几,一手被薛木紧握着,脑中一片混沌,冷汗一层一层地从皮肤里沁出来,心脏猛烈地敲击着胸膛,周身止不住地一阵阵发抖。
“朝阳……你……你到沙发上坐着吧,别坐地上了……”薛木试图将万朝阳扶起来,可他自己不借力,薛木再怎么努力也拉不起来。
万树青缓缓张开了眼,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伸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又看看眼前的薛木,心中一阵烦乱,也顾不得其他,清了清嗓,说:“阳阳……你……你给那个孩子回个电话……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万朝阳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了看万树青,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全然没听懂万树青的话。
薛木也看看万树青的神色,看得出他虽然强打精神保持镇定,却还是一样面如土色,只是不愿意在万朝阳和他的面前崩溃而已。
“要不……”薛木斟酌着开口道,“叔叔您给他打吧……”
万树青看向薛木,沉默良久,只得点了点头,薛木忙拿出万朝阳的手机,给葛旻拨了回去,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免提键。
万树青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悲恸,与葛旻平静地讨论着崔丽君遇难的情况,只是有时还是难免神情恍惚接不上话,薛木在一旁便连忙帮衬着应付两句。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崔丽君与丈夫葛小龙驾车度假,被抢劫了车并受了枪伤,不过劫匪是在吸毒后作案,驾车逃离后又引发交通事故,警察将其拘捕后经过审讯得知了两人的情况,只是搜寻到尸体时却已为时已晚,而葛旻联系万朝阳的目的其一是通知他这个遗憾的消息,其二则是与他商讨崔丽君的遗产处理问题。
万朝阳恍恍惚惚地听着对话,好像都听进去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懂,隐约感觉葛旻问了他什么,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
薛木知道他脑中混乱,原想让他冷静冷静再答复葛旻,但是葬礼还要万朝阳确认是否出席,他看着万朝阳怔怔地答不上话,便扭头看看万树青。
万树青迟疑良久,说:“去一趟吧……也算见见最后一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5
“那就麻烦尽管订好航班然后告诉我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咱们再联络吧。”葛旻说完这话,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三个男人静静地盯着暗下去的屏幕,一片死寂。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午后的日头一点一点变得深红,万树青终于开口道:“你们……回城里吧,然后尽快订票去美国把事情办了,那孩子也刚没了爸,能帮忙的尽量帮忙吧。”
薛木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万树青,说:“叔叔您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万树青垂着眼睛,低声答道:“我没事儿,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你们走吧,我想躺会儿。”
“爸……”万朝阳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您跟我一块儿去吧……看看我妈……”
万树青动了动喉结,摇摇头说:“我不去了,我去算怎么回事儿……但是你得去,虽然我们离了,但是他永远是你妈。”
说完,他艰难地站起了身,薛木忙松开拉着万朝阳的手去扶他,却被他轻轻甩开,沉声道:“你们走吧,我累了。”
薛木无奈地看着万树青沉重地走进了卧室,关门之前又见他转身道:“麻烦你陪他去一趟吧,他这样……我不放心。”
薛木连声答应,看着万树青缓缓关上了门,转头看看脸色仍然十分惨白的万朝阳,低声道:“那咱们走吧。”
万朝阳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薛木,讷讷地点了点头,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薛木忙又搀住他,握住他的手,冷如寒冰。
回去的路上万朝阳始终处在一种惘然若失的状态,也没有眼泪,也没有情绪,怔怔地坐在副驾驶上无神地直视着前方,薛木与他说话,他便淡淡地接话,虽然有时会走神,看着却并不像意志已被瓦解的状态。
薛木对此十分担忧,虽然他比万朝阳多了十年的生活经验,但他也从未经历过亲人的离世,甚至也没有朋友的家庭遇到这样的变故,让他全然拿不定主意,不知究竟该谈一谈这件事宽慰他,还是彻底绕开这件事来分散万朝阳的注意力,而万朝阳的状态更让他心慌,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突然崩溃,却又好像始终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回家之后他急急忙忙地各种上网打电话处理护照、签证和机票的事,万朝阳则脱了鞋,靠在床头怔怔地发着呆。
他已经接受了崔丽君已经过世的事实,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以消化理解,他的情绪系统甚至都不知该做出如何的回应,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是悲伤的,可是却没有一点想哭的感觉,他怀疑是自己的悲痛可能只是自以为的应然,或许他本就没有那么难过,才会没有想哭的冲动。
他胡思乱想着,认为或许是已经与崔丽君分别了太久,让他早就已经忘了有个母亲的存在,又或者多年来他其实因为离婚的事情一直隐瞒着心中对崔丽君的不满,此刻因他的去世反而满足了他潜意识里的心愿。
薛木有条不紊地将诸事打点妥当,回头一看万朝阳仍是一副木头似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安,便跑到阳台去给贺冬兰打了个电话求助。
贺冬兰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不过随即镇定下来,了解了情况后,建议薛木与万朝阳谈谈,最好让他哭一场,至少不会憋出内伤。
薛木听取了贺冬兰的建议,爬到床上将万朝阳轻轻搂住,柔声宽慰着他,说:“想哭你就哭吧,在我面前,你也不用绷着。”
万朝阳却转头看了看薛木,说:“我不想哭……我真的……不想哭。”
薛木轻轻叹息一声,万朝阳却又接着说道:“我不是逞强,我也不是不难过,但是我就是……没有想哭的感觉……可能……可能我就是个冷血的人吧……”
薛木连忙又将他拥进怀里,闷声道:“别瞎说了,你是心里还转不过弯儿来,既然哭不出来就别勉强了,如果想哭了,就别憋着。”
万朝阳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还能再解释什么,只能任由薛木这样想了。
三天后薛木陪着万朝阳飞抵了加州,顾不上调整什么时差,便在葛旻的安排下先去见了律师。
崔丽君生前没有留下遗嘱,自己也并没有单独所有的财产,所有与葛小龙共有的财产,万朝阳与葛旻都该对半平分,内容包括一家店面不小的中餐馆、两辆汽车、还有若干的股权投资。
万朝阳对这些遗产没有什么兴趣,来美国这趟也是为了参加葬礼,便直接表示放弃继承,全部赠予给葛旻。
葛旻对于万朝阳的决定也没有推辞什么,在整理崔丽君的私人物品时发现了了一些万朝阳和万树青的老照片之类的,便单独收出来交给了万朝阳。
葬礼当天风和日丽,虽然来参加的亲友大多也都是华人,但仪式流程仍是按照西方的那一套进行的,葛旻提前告诉了万朝阳流程中安排了他的告别致辞,但他却拒绝了这个安排,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要追忆倾诉,但他却并不想说给那么多陌生人听。
薛木坐在万朝阳身边,听着崔丽君和葛小龙的亲人朋友们在台上或哭或笑地回忆着他们的音容笑貌,自己也禁不住几度潸然泪下,而万朝阳却仍只是闷闷的,一言不发,一滴眼泪也不掉。
从教堂到墓园,前来送别的亲友一一散去,到最后只留下了薛木陪着万朝阳和葛旻立在墓碑跟前,他才猛然发觉,葛旻也是始终没有落泪。
“谢谢你们,帮了很大忙。”葛旻低声说道。
“应该的。”万朝阳也低声答道,他失去的只是一个母亲,而对于童年已经失去母亲的葛旻来说,他失去的却近乎是双亲,“也谢谢你通知我过来。”
葛旻点了点头,没再继续与他客套,眼睛望着墓碑,又说:“崔姨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一直没有叫他一声妈,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你被她抚养长大,很幸运,我很羡慕你。”
万朝阳没有说话,望着崔丽君的照片,怔怔地出神。
葛旻抬眼看了看薛木,问道:“你是朝阳的男朋友吗?”
薛木一愣,连忙点了点头,葛旻勉强扬了扬唇角,说:“可惜崔姨还不知道……她如果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薛木听了这话,忍不住眼圈一红,努力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答了句:“谢谢。”
而万朝阳心中却忽然猛烈地抽痛一阵,鼻头一酸,一股热流蓦地涌上了眼眶,葛旻看了看他的神色,又转头看看墓碑,知道他有话想要对崔丽君说,便叹了口气说:“我先回去了,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明天还要回国,也早点回酒店休息吧,我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薛木目送着葛旻的背影渐渐走远,又看看万朝阳通红的眼睛,迟疑问道:“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万朝阳抬眼怔怔看着薛木良久,摇摇头说:“不……你……你过来……”
薛木听言,疑惑地走到了万朝阳身边,万朝阳抬起轻颤的手将薛木拉住,动了动喉结,哽咽着说:“妈……这是薛木……是我男朋友……”
薛木心中一颤,顿时又湿了眼眶,偷偷看了万朝阳一眼,却见到眼泪终于从他脸上滚落了下来。
“妈……他就是我……我当初跟您说过的……想要结婚的对象……”万朝阳一边说着,一边抑制不住地流着泪,“我当初就想把他介绍给您的……但是……但是我又觉得应该先让我爸知道……现在……现在我爸知道了……您这儿……却来不及了……”
万朝阳越哭越伤心,薛木也连忙侧过身将他拥住,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妈……您当初说……希望我像个男人一样……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但是我……我没有做到……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敢告诉您们我自己真实的生活……我让薛木失望了……也让您失望了……”
“别这么说……朝阳……”薛木哭着说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妈……您当初说……只要是我喜欢的……您都满意……我把薛木给您带来了……我很喜欢他……我想跟他过一辈子……您……您也会喜欢他的……对吗……”
哽咽,抽泣,最终还是变成了放声的恸哭,薛木紧紧地拥抱着万朝阳,与他一同哭泣着,希望自己并不宽厚的臂膀能给予他一分力量。一阵春风吹过,新生的花草轻轻摇曳着,在这个弥漫着死亡与悲伤的墓园中,依旧努力地散发着生命的芬芳。
第一百二十二道题 我活着的目的 就是活得鲜明
回到北京,调好时差,距离万朝阳向万树青出柜的事已过去了一周,薛木也一直没敢询问万树青究竟是如何回答的,而万朝阳也因母亲的突然离世备受打击,提不起精神去聊这件事。
当然更令万朝阳为难的却是要向崔建广和姜淑芹夫妻宣告崔丽君的死讯,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脑血栓的崔建广来说,他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打击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搞不好刚刚康复却也尚未完全痊愈的半边身子,这样一激,又会前功尽弃。
但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再头疼也得面对,特别是在来不及向崔丽君出柜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之后,万朝阳对这样的事有了更深的理解,在薛木的陪伴下,他先单独约见了姜淑芹,在一家医院附近的饭店里,特地开了一个安静的包厢,把事情先告诉了她。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6
任谁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意外,更何况是失去了女儿的姜淑芹,她在起初的震惊和怀疑以及否认和抗拒后,迅速丢开了一直以来端庄持重的举止,情绪崩溃地哭嚎了一阵,一面哭一面埋怨着崔丽君不该跑到美国去,落得一个客死异乡的下场,顺带狠狠批判了一通美国混乱的治安,还发表了一些十分种族歧视的言论。
薛木和万朝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陪着他一边哭,一边连声安慰,直到姜淑芹终于哭了几场,宣泄完毕,渐渐恢复了理智,见她至少没有到需要看医生的地步,才放了些心。
姜淑芹抹了把脸,又捋了捋头发,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气度,说:“先别跟你姥爷说了,他那个身体,肯定接受不了。”
万朝阳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早晚得说呀……”
姜淑芹长叹一声,说:“这事你甭管了,我慢慢跟他说吧……你爸怎么样啊?”
万朝阳答道:“他……他还行吧……我这两天隔天就给他打个电话,我俩也不聊这事儿,但听他的声音,除了情绪不太高,别的倒是没事儿。”
姜淑芹缓缓点了点头,又说:“这么着吧,你跟我一块儿撒个谎,就说你妈生病住院了,然后咱们再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给他渗透,最后……最后再说没救过来……”
“这样成吗……”万朝阳犹疑道,“这瞒得越久、谎撒得越大、那破绽不也就越多吗……”
姜淑芹摇头道:“那不然怎么办呢?你姥爷当了一辈子的兵,自己的闺女最后在美国被抢劫犯开枪打死?!”姜淑芹一边说着,一边声音又有些发颤,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万朝阳见她如此,也不忍再说什么,薛木只好插嘴道:“姥姥……这个办法确实不太好,姥爷那个性格,要是知道阿姨生了病,要么他不相信美国的医院,肯定要让阿姨回国治,要么他不放心阿姨的情况,肯定自己去美国看,就算都不至于到这一步,他肯定也得要求要跟阿姨打个电话、拨个视频的吧?到时候也解决不了啊。”
姜淑芹蹙着眉看了看薛木,抿着唇没有言语,她本就不喜欢薛木,见他还要掺和到他们的家务事中,心里便更加不悦。
万朝阳知道姜淑芹对薛木的态度,看了看她的脸色,咬了咬牙道:“姥姥,我觉得薛木说得对,有些事情是瞒不了的,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而撒谎,到最后只能造成更大的伤害,我不想撒谎,我也不想瞒着您了,我跟薛木──”
“朝阳!”
“──我们俩在谈恋爱,准备一起买房同居过日子了。”
“朝阳!”
薛木连声喝止,却终究没有拦住万朝阳,万朝阳一口气讲实话说了出来,也顾不得姜淑芹目瞪口呆的样子,破罐破摔似的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其实早就该跟你们说了,我俩从高三就好了,到现在都七年了,一般人谈这么长时间早该结婚了,但是我们现在就是不能结而已──不过两会不是马上就要开完了么,听说今年同性婚姻能通过了,如果通过了我们就结婚。”
“你胡说什么呢!”姜淑芹震惊又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接受,很难理解,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跟您说这事儿,也不是征求您的同意,只不过是告知您一下事情的情况,”万朝阳继续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跟我妈的事一起跟您说,肯定让您更接受不了,但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干脆就都把‘坏消息’一起说了。我真的太累了,我再也不想假装单身、假装和薛木是什么同学、朋友、合伙人了,他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爱人,我要跟他过一辈子。”万朝阳一边说着,一边坚决地将薛木的手拉到桌子上头,狠狠地攥住。
薛木听着这话,尽管心中动容,可看着姜淑芹的神色,却又实在不安。
姜淑芹死死地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激动地连连咳嗽几声,脸色涨得通红,猛烈的起伏着胸脯,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我跟你姥爷这是造的什么孽!闺女闺女被人枪杀!外孙外孙变成同性恋!我真的太后悔了!早三十年前就不应该同意你妈嫁给你爸!也就不会生下你这么个混账!她也不会离婚去了美国!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
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再度歇斯底里了起来,而比起刚刚的悲伤,这一次却更多的是愤怒,姜淑芹彻底抛弃了平日在薛木面前刻意收敛的不满,里里外外地数落着眼前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甚至说出了正是因为万朝阳做了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才害得崔丽君暴毙枉死这种话。
薛木尽管尊重姜淑芹,也知道自己不该置喙太多,可听着她如此伤万朝阳的心,自己再也忍不住,开口顶了两句嘴,维护着万朝阳。
而姜淑芹一听薛木顶嘴,却愈发来了火气,将痛失女儿的悲痛和外孙反叛的愤怒,一股脑地发泄在了薛木身上。
薛木用礼貌和教养约束着自己,不想把这事变成毫无意义的争吵,而万朝阳却又看不得薛木受姜淑芹的气,于是又帮着薛木回嘴顶撞姜淑芹。
姜淑芹被两个孩子轮流顶嘴,越说越恼,最终一摔筷子,气冲冲地直接拎了包夺门而出,两人不得不赶紧追上,又怕她出意外、又怕她再生气,只得隔着几步的距离,远远地将她护送回到了家楼下,成就了一场彻彻底底的不欢而散。
薛木虽然早已料到出柜不会这么顺利,可是看着姜淑芹如此失态的表现,还是心中难免失落,而开车回家的路上,万朝阳却一言不发,拿着手机点点划划个没完,接着还没到家,郑大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薛木按下了免提,郑大钱的声音从话筒里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咋回事儿啊你们!突然出柜?朝阳他还好吗?!他妈怎么突然没了啊!”
万朝阳清了清嗓,说:“大钱儿,薛木在开车,开着免提呢。”
郑大钱明显一愣,而后忙说:“啊……朝阳……你……阿姨是怎么了?急病还是意外啊?你……你节哀啊……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了,晚上还要直播。”万朝阳淡淡答道。
薛木一惊,悄悄看了万朝阳一眼,自打崔丽君去世后他的直播便中断了,虽然平时消遣娱乐他也是喜欢打游戏,可是这一两周以来却是连调节心情打游戏的动力都没有,却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地决定要直播了。
“好……那……那有事跟我们说吧……节……节哀……”
回到家里,万朝阳迅速地就打开了电脑开启了直播,薛木有些没头没脑地打开手机看了看郑大钱发来的好多条微信,心中一惊,连忙打开朋友圈一看,却见到万朝阳半个小时前发出了一张他们两人外出游玩时自拍的接吻照,配字是──
“世事无常,母亲的突然离去让我明白,有些话此时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我是同性恋,我有一个挚爱的恋人。若得到你的祝福,我感激。若令你感到厌恶,我抱歉。但我就是我,你不能接受,从今以后就不必再勉强做朋友了。”
薛木瞠目结舌,又赶快打开了其他的社交软件,在FB和人人这种实名网站还有早已发过自拍的Instagram上,他都发出了同样的照片和文字,而在Twitter、微博这些以SUN名义活动发言的网站上,他则简单地发了一条纯文字的消息──
“致所有喜欢SUN的观众玩家们:1、我是一名同性恋者;2、一小时后战歌直播。”
“我没什么好要说明的,”万朝阳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飞过的弹幕,轻轻拨了拨话筒和耳机,“我只是公开一下自己的性取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这些问题我就不回答了,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打几把辅助吧。”
薛木想要开口问问万朝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又怕打扰他的直播,正在迟疑,谢江涛却给他打来了电话。
“薛木,朝阳这是什么情况啊?干嘛突然出柜啊?还把SUN的身份也出柜了?跟战歌那边商量了吗?”
“我还想知道呢……你怎么不问他啊……”
“他电话关机了啊!”
“啊?靠……!”
万朝阳突然地出了柜之后便关了机,自顾自地打了四五个小时的游戏直播,可怜薛木从同事到亲友、从红日到战歌,一个一个电话也不停地接了四五个小时,连许久没有联系的李晓梅都主动打来了电话关心,甚至还有好多网站编辑也打了过来,想要采访这位“第一位公开出柜的游戏主播”。
等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地结束了各自的“工作”,才终于冷静下来面面相觑。
“你……几个意思啊……”
“就是突然想通了,我跟我爸也出了,跟我姥姥也出了,那全世界,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的人了。”
“你跟他们出了……但是他们也没接受啊……”薛木说着,忽然想到万树青的态度他还不知道,忙问,“你爸接受了?”
万朝阳摇了摇头,“我刚跟他说完,他还没回答我,你就进来了。但是他接不接受我也都不管了,反正我已经说明白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薛木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却还是感到了万分无奈,他抬眼看了看万朝阳,拉起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因为没告诉你妈所以特别遗憾……但是……唉算了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然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万朝阳努力扬了扬嘴角,崔丽君去了这么多时日,他都已经不记得该如何笑了,却还是勉力笑着说道:“我也不是因为我妈的事太受刺激还是怎么着,我是真的想明白了,咱俩在一起都七年了,其实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你爸妈就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等到了去年才敢正式去见他们,而我家那边到现在也都还没有完全公开。我知道你宽容我,不怪我,但是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逃避。我妈这事真的让我特别后悔,她到走了都不知道,其实我有个相爱这么多年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爱人是个男生。
“所以我想明白了,之前那些瞻前顾后其实都没有意义,连生命都是这么脆弱的,一眨眼就是生离死别,怕那些没用的事儿干嘛呢?凭什么异性恋谈了恋爱就要高调的求爱表白结婚摆酒,我们就一直要偷偷摸摸的?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大大方方的同性恋,讨厌我的,别跟我做朋友,别看我的节目,别玩我推广的游戏,有什么了不起的?损失再多的钱,招再多的黑,我也要活得痛痛快快的!明儿咱就去买房!买完房就装修!怎么好看怎么舒服怎么豪华怎么来!等婚姻法通过了!咱们就结婚!──当然了守孝这三年先不算,那也先订婚!”
薛木听着万朝阳这一车的话,忍不住跟着又哭又笑,最后实在哭笑不得,擦了擦眼角,说:“你说订婚就订婚啊?你这算求婚吗?”
万朝阳听言,终于轻轻笑了笑,说:“怎么着,你还有备胎?我不求婚你就嫁给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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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木笑中带泪:“那可不一定~”
万朝阳温柔地将薛木拥进怀中,低声道:“就算永远结不了婚,我也要跟你非法同居一辈子。”
眼泪又一次滚了下来,这段时间哭了太多次,唯独这回的泪水却与之前不同,没有苦涩的味道。
薛木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也发送了那一张两人接吻的照片,配字是──
“Whatsaid.”
第一百二十三道题 你可知道对我做过什么最残忍
突然的出柜虽然纾解了万朝阳内心不少的苦闷,但毕竟他也是个有着几百万粉丝的“战旗一哥”,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这么石破天惊的举动,还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薛木在焦头烂额地接着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话的时候,心中对他还是有点微词的,想着他仗着母亲去世自顾自地发泄,全然不管这样冲动的后果,到头来都要他去擦屁股,而他还不能生气,毕竟他出柜也是为了所谓他们两个的未来。
不过在和万朝阳聊过之后,他也理解了万朝阳的心情,虽然这样冲动的行为有着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但终究还是是因为母亲的离世让他的确看破了很多,薛木想到自己刚刚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同样经历了一番生死轮回,也在那样激动又有些亢奋的情况下在学校胡乱地惹过不少乱子,却又在这么多年后不知不觉地抛下了那一份不管不顾的轻狂,而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被万朝阳唤醒,倒让他心潮也跟着澎湃起来,也想豁出去了管他洪水滔天,只想自己活得痛快。
当然事实上那也只能想想,出柜不过是打一行字放个照片点个发送就行,后续的影响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估量的。
虽然SUN是整个红日一起运作的形象,但对于玩家粉丝来说,SUN就是万朝阳本人,而万朝阳的突然出柜,自然让不少粉丝大呼震惊,其中也有一些表示了抗拒甚至反对。
万朝阳作为红日的大老板,尽管这事有些欠妥,其他同事和员工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战歌作为SUN的签约网站,对此自然要表达一些关注,但是在他们的合同里倒也没有对SUN的性向问题做什么约定,出柜也谈不上违约,更何况不论观众的反应是正面或者反面,在出柜之后的直播中确实达到了历史最高的在线人数,不管怎么说对战歌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唯独有些麻烦的就是那些广告赞助商们,虽然同样没有约定过不准SUN出柜,可是合作中红日这边提供的就是SUN的形象,出柜一事不可否认是对形象造成了影响,这却是写在合同里的,只不过这影响究竟是积极还是消极,却倒值得撕扯一番。毕竟社会整体环境早就与原来那个世界不同,人人都在传说两会之后同性婚姻便要合法了,SUN的形象变成同性恋者,倒也未必就算是污点。
然而有些厂商却不肯与红日沟通,直接就要求进行违约赔偿,摆明了就是认为“同性恋”三个字玷污了他们的游戏产品,要让红日承担全部损失。
蔡薇得知这样的要求后立刻气得炸了毛,拍着桌子说一分钱也不会赔的,有本事就去起诉,她倒要看看法院能不能判他们赢。
薛木自然明白蔡薇这是替他们打抱不平,当然也有她自己怀着孕又要着急忙慌准备婚礼的情绪失控,但是战歌正在准备上市,红日作为股东之一,这个时候突然涉诉,将来处理起来难免会有麻烦,更何况他与万朝阳的想法一样,做了这样的决定,损失再多的钱也就都不放在心上了,于是两人安抚了蔡薇,让苏智答复那些要求赔偿的甲方们,同意按照合同约定进行赔偿,当然对于红日内部来说,这些钱就还是他们两个人来承担了。
不过除了这些有些恐同意味的广告商们给他们造成了一些损失外,这件事倒也有些意外的收获。
首先是不少游戏网站的编辑主动找上门来想要做些专题采访,接着各个社交网站上都开始受到很多同志粉丝发来的私信,有的感激SUN的鼓励,有的欣赏SUN的勇气,还有的则是提出了很多感情生活上的困扰希望得到SUN的帮助,随后这件事的影响逐步扩大,渐渐扩散到了游戏圈以外的世界,被许多平权组织找上了门来,又想从平权的角度来对他进行专访,再到后来,甚至已经有电台、视频网站和电视台来邀请万朝阳去录节目了。
战歌当然也没想到这事最后竟会演变成这样,一开始也不过是想先观望着,可眼见着事情愈发的热闹,也赶忙出手推了一把,如果他们的头号主播万朝阳能借此“出圈”,那上市时候的业绩报表自然就更好看了。
万朝阳对于突然走红这事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自己在主播界里也算个资历颇深、排得上号的人物了,可是如此大规模的得到关注却是因为出柜而非他的游戏技术,实在让他心中有一丝尴尬,而对于曝光照片、甚至录节目什么的,他内心实际是有些抗拒的,一直以来他的直播也从来没露过脸,因为他就是想让观众们关注在他想要表现和教学的技巧操作上,却始终没有想过靠他的脸、甚至是性取向来得到粉丝的喜爱。
薛木当然也理解万朝阳的想法,他也不希望万朝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为什么网红同志,更何况崔丽君刚刚去世,崔建广那边也不知道姜淑芹究竟有没有坦诚相告,糊里糊涂就四处去上什么节目,搞不好又会引发什么麻烦,于是来来回回沟通许久,最终还是只接受了一些文字上的采访,没有去录制任何的节目,而第一篇的采访,薛木理所当然地交给了郑大钱。
自从健身和护肤两篇文章打开了郑大钱的市场后,在他的用心经营维护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公众号已经成为了同志群体最受欢迎的自媒体之一,合作的广告商最高的甚至已经开出了一万块一篇软文的价,不过郑大钱倒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对于广告的挑选也颇有些个人主义,一个月顶多接一单,其余的时候更热衷于扮演一个同性恋KOL的角色,甚至尤其喜欢探讨政治法律这些一般的自媒体都不太愿意触碰的话题。
对于万朝阳的这次出柜,他其实也的确有写一些东西的想法,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心里打好了些腹稿,正准备去问万朝阳那些他知道的年少八卦方不方便往外透露时,却被薛木主动找来做采访了。
郑大钱对于薛木的信任十分感动,认认真真地准备了很久,想了许多主题和问题,又一一地删除划掉,始终不能满意。欧阳烨见他如此苦恼,便也陪他探讨了许久,帮他一起确定了采访的重点方向,抓住了万朝阳“翘课学神”、“电竞团长”、“游戏主播”、“创业青年”四种不同的身份,却只将“同性恋”这个身份标签轻描淡写地带过,以“叛逆”和“勇敢”作为核心,去揭露他不只是勇于出柜、更勇于坚持自己的理想的强大内心。
文章发出后,郑大钱终于收获了自己的第一篇十万加,而万朝阳也借此收了一波并非游戏玩家的粉丝,虽然他并没有特别在意粉丝的数量,但被人喜欢的感觉总归是好的。薛木看着铺天盖地送来的祝福,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甚至真的有种马上就要和万朝阳终成眷属的感觉。只不过可惜的是,两会结束后,同性婚姻的法案投票的结果也公开了出来,毫厘之差,未过半数,还是没有通过。
遗憾归遗憾,日子还是要继续,就在万朝阳一边忙着照常地直播和制作节目、一边还要不断地接受着各路媒体的采访时,姜淑芹给他打来了电话,崔建广又送急诊了。
事情与万朝阳预料的差不多,崔建广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崔丽君猝然离世的消息,脑血栓再次复发,尽管姜淑芹已经提前托人让在医院做好了准备,结果还是比上一次更加严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原本经过几年的恢复训练已经可以慢慢行走的崔建广,却还是再次失去了左半边身体的行动能力。
万朝阳知道姜淑芹对薛木的态度,便拦着他没再让他去医院探望,薛木也知道尽管这样在礼数上不合,可眼下的状态他也的确还是不要出现为妙,更何况之前陪着万朝阳去见姜淑芹时他也是担心万朝阳还在因崔丽君的事情绪不稳定,但又过了这么两周,经历了这些出柜的事,他也看出万朝阳状态改善了许多,便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去了。
到了医院见到崔建广,万朝阳还是忍不住又落了泪,尽管他平时对这个固执霸道的姥爷有诸多不满,但看着他因痛失爱女并且再次偏瘫的样子,也难免勾起他的伤心。
只不过再伤心再难过也不能解决问题,万朝阳如今已经不是还在放假的学生了,不能像当初一样住在崔建广家日日照顾,他咨询了医生后,先去请了一位二十四小时陪床的专业护工,而后又请了家政阿姨来帮两位老人做饭洗衣,尽管崔建广不愿意让陌生人进出他们的家、触碰他的身体,但是万朝阳却坚决地告诉他,现在他的状况必须要尊重医生的建议,还要听他的安排。
姜淑芹已经身心俱疲,看着万朝阳把这些事情处理得还算妥当,心里也难得的舒坦了些,万朝阳看得出她仍不肯接受他和薛木,便暂且不提这事,又看看病床上的崔建广,也知道现在实在不能告诉他,只好默默地把嘴边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万朝阳给万树青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崔建广的情况,万树青那边的情绪听起来也沉淀了许多,万朝阳在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关心了几句万树青的状况,正说到没话,准备挂断电话时,万树青却突然问起了房子的问题。
“还没定呢,之前是看上那套了,但是也没说死,这两天太忙了,没顾上。”万朝阳一边答着,一边琢磨着万树青问起这事的意思。
“嗯……”万树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你看吧,定了就买,不用问我了,我都没意见。”
万朝阳愣了愣,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问道:“您没意见……是说对我俩的事……也没意见了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万朝阳心中有些紧张,缓缓地将车停在了路边,将开了免提的电话拿回到耳边,忐忑地等着万树青的回答。
“我如果有意见呢?”万树青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万朝阳心中一沉,说:“您有什么意见?”
又是片刻的寂静后,万树青答道:“我不同意你和薛木搞同性恋,又怎么样呢?你们会分手吗?你会给我娶个儿媳妇儿回来吗?”
“不会。”万朝阳沉声答道。
电话里传来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干嘛?反正我的意见也没有价值,我也管不了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万朝阳咬了咬下唇,说:“我……我跟您说我俩的事,不是想征求您的同意,而是希望得到您的祝福,我们俩──”
“别说了。”万树青打断了万朝阳的话,“我能做到的,就是不管你,但是你别指望其他的了。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爸,得空儿就回靖溪来看看我,但是永远也别在我面前提到薛木,我永远不会接受他,我永远不会祝福你们俩。”
电话挂断,万朝阳仍怔怔地将它举在耳畔,看着眼前不息的车流,忽然感到了从头到脚的空虚和无力。
或许代表全中国近一半的人已经同意了同性恋者之间的婚姻,或许千万网友们都鼓励祝福着他与薛木的未来,可是他的血肉至亲,却是这样狠狠地伤害着他而不自知。他轻轻地俯到方向盘上,冰冷的泪从下巴上滑落,他忽然无比想念崔丽君,或许她是唯一一个会接受他的亲人,可她却不在了,永远地离开了,万朝阳终于明白,何谓死亡,何谓遗憾。
哭过一阵,他擦了擦眼睛,不让自己沉沦在悲伤中,重新打起了精神,再次发动了车子,汇入那茫茫的车海中,他知道,亲人与长辈终究会像崔丽君一样离他而去,而他也早已做了不再逃避的决定,既然如此,就该坦然面对这一切不能都如他所愿的结果,然后带着这些无奈和遗憾继续生活,毕竟家里还有薛木在等着他。
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夕阳照在上头反射着莹莹的光,他的嘴角却轻轻地扬了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长大了。
第一百二十四道题 七坪大幸福的房间 七十坪不见得会更珍贵
尽管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接受和祝福,但终究这一道坎也算是迈了过去,那个相中了许久的房子,也终于开始谈判沟通了。
虽然比起薛峰贺冬兰夫妇提出拿三十万给他们的时候,两人现在手上的钱又多了许多,但是在房子这事上纠结了已经有快一年的工夫,他俩也都不想再折腾着提高什么预算、看什么新的了,只把那多出来的钱放在装修的开销上,迅速地与卖家敲定了价格,风风火火地办好了手续,拿到了从薛木重生以来就期盼许久的房产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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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最后的交割,两人拿着钥匙立在刚刚搬空的房子里,举目四望,颇有些百感交集的意味。
“咱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万朝阳喃喃道。
薛木笑了笑,拿起房产证又看了看,抚了抚上头用宋体印刷着的两人的名字,点头道:“是啊……真不容易啊。”
万朝阳低头看看他手上的本子,笑道:“我说的是这个房子,你说的是这个本子?”
薛木扬了扬嘴角,说:“要是个别的本儿就好了。”
万朝阳听言,轻轻将薛木拥进怀中,低声道:“早晚会有那个本儿的。”
“嗯。”薛木轻柔地应了一声,忽又抬头看了看万朝阳,咬了咬唇说,“已经是咱家了,要不要……来个入住仪式?”
“入住仪式?”万朝阳愣了愣,垂目看看薛木的眼神,却立刻明白了他话中所指,顿时血气上涌,哑着嗓子问道,“没带油,行吗?”
“在车里没用油的时候你也没少干啊,”薛木一面说着,一面已将手轻轻抚在了万朝阳的硬物上,探着舌尖在他唇角舔了舔,伏到他耳边呵着气说,“不用油,用你这玩意儿,把水给我干出来……”
万朝阳心跳猛然加速,再也把持不住,捧起薛木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崔丽君去世已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尽管万朝阳在回国后已慢慢平复了情绪,表面上学会了坚强,可是夜深人静时还是难免被失去母亲的悲伤所笼罩,虽然在薛木面前他也不想表现得太多愁善感,但也实在没有什么情爱上的兴致。
可毕竟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又兼春夏之交万物生长火气正盛,被诸多烦恼和悲伤压抑依旧的情欲终于在这难得的喜悦与满足中被挑破释放了出来,两人疯狂地吸吮着彼此的唇舌,双手在对方的身上胡乱地揉捏爱抚着,硬邦邦地下身互相顶在一起,急不可耐地渴求着爱人的抚慰。
单薄的外套被仓促地褪下,掉落在尚未打扫过的地板上,扬起了细微的灰尘,牛仔裤伴着皮带解开的声响滑落到脚上,薛木跪下身子,扯下万朝阳的内裤,一口将那弹出来的肉棒含住,随即忘情地吞吐舔舐起来。
万朝阳扶着薛木的头,在他口中轻轻递送了一阵,便没了继续享受下去的耐心,一把将他拉起,三下五除二地蹬掉裤子,左右环顾一圈,却见屋里一件家具也无,只能拉着薛木到了落地窗前,让他双手撑在玻璃上,自己则一把拉下他的裤子,扒开臀缝便舔了上去。
“啊……”
薛木手扶着窗户,双脚大开,尽力地凹着腰背将后臀撅起,一面轻吟着,一面享受着万朝阳温润的舌头刮过穴口时阵阵的酥麻。
自从两人办了健身卡,至今已有了半年多的光景,原本纤瘦单薄的薛木,不知不觉也练得结实了许多,少了几分少年的羸弱柔软,却多了几分男人的紧致性感,原本窄翘的臀,而今已变得圆润饱满,万朝阳一面温柔舔舐着那如饥似渴的后穴,一面狠命地揉搓着负有弹性的臀肉,实在爱不释手。
“好了……好了……”薛木很快便被万朝阳撩拨得难以自持,摇晃着身体说,“别舔了……快点儿……快点儿进来……”
万朝阳最喜欢薛木这副渴求的语气,原想再逗他一逗,可自己也是憋了太久,也没了那个耐心再玩笑,一手轻柔地撸动着薛木的分身,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在他体内抠弄了一阵,前后夹击的快感很快让薛木进入了状态,竟然有肠液分泌了出来,沾湿了万朝阳的手。
“这么骚啊……”万朝阳贴到薛木耳旁挑逗着说道,“还真出水儿了……”
“嗯……”薛木轻咬着唇,身子都有些发软了,只能喃喃地重复道,“快点儿……快点儿……”
万朝阳听着薛木的喘息呻吟,再也按捺不住,将湿漉漉的手在肉棒上涂抹了两下,随即稳稳地顶入了薛木的后穴中。
“啊……啊……朝阳……朝阳……啊……”
太过熟悉的身体,很快便契合到了绝佳的状态,空荡荡的房子放大了薛木的呻吟声,回响从四面八方应和而来,听得薛木自己都有些面红耳赤,而万朝阳却愈发亢奋激动,抬着薛木的一条腿,不断地狠狠地捅进后穴深处。
饥渴许久的前列腺,在万朝阳的不断进攻下,一波一波地将快感传递扩散到前端,薛木很快就缴了械,在摇晃中将浓稠的精液喷射到了玻璃上。
射过之后的薛木,双腿酥软得再也站不住,万朝阳却并未停下动作,翻过身来又将他面对面地托举着靠在玻璃上,一边亲吻,一边继续抽插。
薛木被操得欲罢不能,一面口中告饶,一面却又不断地紧紧夹着万朝阳的腰,欢迎着他的进出。
“啊……啊……啊!”
一阵痉挛抽搐过后,薛木又一次被操射了出来,背后已经不知不觉蹭上了刚刚射在玻璃上的精液,前胸上又有新鲜的汇成一滩流下,腥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体液黏腻的触感附在皮肤上,让薛木觉得羞臊不堪。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万朝阳还远远没有达到高潮的边缘,他托起薛木浑圆的双臀,转身离了落地窗,一边走路,一边继续抽插,薛木惊慌地攀在他的身上,每走一步,肉棒便在体内顶进更敏感的深处,已经射过两次的薛木早已进入了绝对敏感的状态,甚至每一下触碰都有精水淌出来,他混乱地呻吟着,任由万朝阳将他抱进了厨房,在唯一能借点力的柜橱上放下,而后又再度猛烈的抽插起来。
“啊……啊……啊……啊……”
不知究竟操干了多久,薛木在欲仙欲死中都已忘了自己究竟射过了几次,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已被掏空,精水混合着肠液腺液在淌了一橱柜,万朝阳才终于在他体内喷射了出来,一股一股浓稠的精液注满了温热的后穴,又顺着身体缓缓地流出,乳白色的液体与被撞击抽插得粉红的穴口臀瓣相映成趣,淫靡不堪。
“这个入住仪式……您还满意吗?”万朝阳舔了舔薛木无意识淌出泪水的眼角。
“还行吧……”精疲力尽的薛木却还要硬撑着玩笑,露着万朝阳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以后每次的标准都照着这个来……”
万朝阳忍不住笑了笑,回吻了薛木一口,说:“我就怕你受不了,活生生被我干死。”
薛木也跟着扬起了嘴角,贴到他耳边说:“那是我能想到最棒的死法了。”
经过了“入住仪式”,房子也算盖上了两人的“印记”,只是要搬进来却不像租房那么简单,装修这件事执行起来要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薛木在上一个世界中多活的那十年也始终没有拥有过自己的房子,自然也没有装修的经验,但他总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虽然从装修材料到家具品牌他和万朝阳都是一窍不通,不过他们有钱,把钱付给专业的设计师和施工队,自然就有人替他们操心了。
当然,省心是一回事,薛木也知道不能就彻底当了甩手掌柜,每天得了空也都会去现场盯一盯,虽然工头说什么他也都只能瞎点头,但至少心里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而万朝阳在装修上则没出太多的力,毕竟比起主要担当管理者角色的薛木,他在红日的工作还是更加具体一些,至少每天花在游戏上的时间就得七八个小时,更别提崔建广身体不好,虽然已经请了护工和保姆,他也少不得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
薛木理解万朝阳的辛苦,只是总要一个人去面对完全不熟悉的领域,他也难免心里有些犯嘀咕,在一个与郑大钱和欧阳烨一起小聚的周末,他也就忍不住随口抱怨了几句。
欧阳烨听了薛木的话,立马觉得有点不对,连忙追问了几句装修的情况,却发现薛木果然是糊里糊涂地被人糊弄了,薛木这才想起来,欧阳烨上学的时候就自己装修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比起他们自然是有经验多了,忙向他请教了一番。
欧阳烨虽然与郑大钱正式交往已有半年,与薛木万朝阳也常常一起吃饭聊天,但是由于从前的事,相处之间总有些隔阂,这回难得他成了话题的核心,自然是知无不言,最后干脆答应了薛木周末去他们的房子看看,跟工头好好交涉交涉,别让他们以为他俩真是冤大头了。
而周末欧阳烨露脸震慑了一番之后,施工队果然老实了很多,材料家具也都不敢再乱报价,只是薛木对他们的信任已被摧毁,回回有什么问题,他都只好又转过头去问欧阳烨,欧阳烨倒也是耐心,每次都认真地答复建议,一来二去,从前那些难以言说的尴尬和隔膜竟也渐渐地消弭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多月,在欧阳烨的指导和帮助下,装修施工终于在六月底顺利完成,开着窗通了一个礼拜的风,七月中旬,在炎炎烈日中,薛木和万朝阳终于搬进了他们两人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请欧阳烨和郑大钱大吃了一顿,晚上又强打着精神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两人心里却觉着无比的舒坦。
“朝阳。”薛木望着天花板,轻声叫了叫他。
“嗯?”万朝阳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
“我现在感觉特幸福。”薛木的嘴角轻轻上扬着。
万朝阳笑了笑:“我也是。”
薛木也转过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说:“这是咱俩在这个家里住的第一个晚上。”
“And?”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89
“And……”薛木舔了舔嘴唇,“你还有没有体力?”
万朝阳嗓子一甜:“要不明儿吧……”
“……”薛木瘪了瘪嘴,赌气翻了个身,嘟囔道,“可是完了,都还没结婚呢,刚买了个房子就过上老夫老妻没有性生活的日子了。”
“……”万朝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翻了个身,从背后拥着薛木,柔声道,“哪儿就没有了……今天真是太累了,明儿,明儿一早,从卧室到阳台,从客厅到厕所,一个地儿干一次,行不行?”
“甭介!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薛木一把挣开了万朝阳的怀抱,翻身下床道,“我可算知道为啥要买个两居了,您累了,您自个儿在这儿睡吧!我上小屋儿自己抠自己去!”
“哎哟嘛呀嘛呀!”万朝阳赶紧陪着笑脸把薛木拉回到床上,“你瞅瞅你,一点儿不顺着你都不成?讲讲道理吧?这又搬家又收拾的,你还有劲儿?”
“我当然有劲儿了!”薛木鼓着嘴道,“我天天坚持锻炼注意饮食的,不像有的人,做一回手术今儿鼻子不通气儿了不能跑步了吧、明儿头疼复发得吃点儿好的了吧,你瞅瞅你那肚子!”
“哎?!”万朝阳扬了扬脖子,“你说归说,别人身攻击啊!”
“还人身攻击呢,我都不稀得说你!”薛木越说越来劲,“自己不知道锻炼身体维持身材,搬个家邪乎成这样儿,还不如我呢!”
“……”万朝阳看着薛木的表情,气的咬牙切齿,说:“你就非得让我干你才满意是不是?”
“啧!”薛木瞪了瞪眼,“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儿!”
“……好好好好好!”万朝阳带着气把内裤一脱,“来!今儿不给你干服了我看是不行了!”
“干不服我你都不是人!”薛木一边说着,一边也脱了内裤翻身伏到了万朝阳胯间,一口吞了进去。
“嘶……”快感和恼火交织着侵袭着万朝阳的大脑,他皱眉看着卖力吸吮的薛木,心中暗道: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婚后”生活就这么悄然展开,若说与从前不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照旧是上班下班游戏外卖、晚上健身锻炼、周末看望长辈,唯一有些变化的是,薛木每天躺在床上,想到这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就会没来由地特别性奋,然后就会像个欲求不满的冤魂女鬼急切渴求阳气一样,软磨硬泡地缠着万朝阳求欢。
万朝阳除了第一天搬家的确闹得太累之外,其他的时候倒是乐享其成的,何况这新装修完的房子,边边角角对他们来说也都还算新鲜,即便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做,也都还算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每天晚上都被薛木如此需求,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来两三场,万朝阳自己竟然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可是这种事,万朝阳又无人可以倾诉,说得好听点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难听点,人家还要怀疑你身体有问题,他曾经试着和谢江涛聊一聊,可是刚起个话头,谢江涛就一脸崩溃地说:“性生活?性个毛生活!薇薇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结果脾气比肚子还大!你说整个婚礼,也请了策划了,人家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听着不完了?她倒好!样儿样儿都有自己的意见!别人照着她的意见改了,结果效果不好,她又埋怨人家不专业!什么都想自己弄,又弄不好!别人弄,又不放心!一天跟我发火八百回!我真是……”万朝阳到嘴边的话只好吞了回去,转过头来还得劝和他。
八月初的时候谢江涛与蔡薇的婚礼总算如期举行,万朝阳担任了谢江涛的伴郎,跑前跑后跟着忙了一整天,结果回家之后还是被薛木狠狠地压榨了一回,第二天终于腰酸背疼得再起不来床了。
而他们此前已经约好了与郑大钱和欧阳烨一起吃饭看电影,万朝阳在床上挣扎了许久,还是实在不想动弹,最后为了不彻底爽约,只好答应了薛木再睡两个钟头,电影就不看了,直接去吃饭。
薛木出门后,万朝阳消消停停地又睡到了中午,醒来时总算恢复了些气力,抹了把脸打车赶到饭店时,电影还没散场,他原想着早点儿到了算是好好表现争取宽大,结果却看到欧阳烨已经坐在了订位上,一问才知他临时被叫去台里加了个班,也没看成电影。
两人颇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聊了两句天气和交通,就再没什么话可说,欧阳烨悄悄打量了万朝阳一番,问道:“看你脸色有点儿不太好啊,当主播也挺辛苦的哈。”
万朝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欧阳烨容光焕发的样子,尴尬笑笑说:“跟你比是差远了。”
欧阳烨笑道:“我这是上午加班化了点妆,其实也不比你强,而且天天化妆,我这皮肤状态比你还不如呢。”
万朝阳敷衍笑笑,心中暗道怪不得他能跟郑大钱走到一起,像这种护肤之类的话题他实在连三句都聊不出来,只得又看了看时间,心里琢磨着电影怎么还没散场。
欧阳烨见万朝阳对这话题没兴趣,只好转了转眼珠,又问道:“新家住着挺爽的吧?”
万朝阳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听到“爽”这个字他都有些生理上的抗拒,欧阳烨一见他这表现,以为是房子哪里出了问题,想到自己当初给了那么多建议,心里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万朝阳看了看欧阳烨的气色,虽然他说自己化了妆,但从他的眼睛看来却是明明白白的红润光泽、精神十足,他迟疑了片刻,想着身边的朋友们,能站在他这个角度理解这个问题的,恐怕也只有欧阳烨了,于是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性经验很丰富吧?”
“啊?!”欧阳烨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音量,然后又赶紧收住,低声回答道,“还……还行吧……怎么了?”
万朝阳清了清嗓,脸一点一点地涨红,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道:“我们家薛木……最近老是要……要到我想逃……怎么办啊?”
“……”
第一百二十五道题 不能跟情人说的话
欧阳烨半晌答不上话,心中暗道自己虽然为了郑大钱是愿意跟他们亲近些,但是也不用亲近成这样吧?上来就分享性生活的困扰?
“那……那不是挺好的嘛……”他尴尬笑笑,“怎么了?你……你们不太和谐啊?”
“和谐倒是还行吧,”万朝阳挺了挺腰板,比起多年前自己技术不过关的时候,现在倒是硬气了许多,“主要就是……太频繁了,有时候我都有点儿……疼……你知道吗……”
欧阳烨微微讶异,问道:“这么严重?多……多频繁啊?”
“一天至少一回。”万朝阳答道,“最多的时候一天三回,我都不用去健身房做有氧了,都蹭噌地掉肉。”
“靠……”欧阳烨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艳羡之声。
万朝阳一听,反问道:“你们……频率怎么样啊?”
“呃……”欧阳烨挠了挠脸颊,“还……还行吧……一周……两三次吧……”
“我们之前也是这个频率!”万朝阳连忙拍了拍桌子,继而又觉得不对,问道,“我俩都七年了,你们这不才半年吗,有点儿低吧频率?”
欧阳烨一阵窘迫,其实平均来算,他与郑大钱一周能有一次就不错了,两三次已是他的吹嘘之语了。
“你们半年的时候……多长时间一次啊?”欧阳烨问道。
“我们……”万朝阳心里盘算了这一阵,他俩高二五月时在一起,高三他九月生日之后才第一次互撸,半年的时候哪有什么性生活,“我们那阵还上高中呢,不能这么比,不过大学同居了之后也是差不多一天一次吧──唉,那时候真是年轻,天天做也不觉得累,哪儿像现在啊……”
欧阳烨听了忙点点头说:“那我们现在其实差不多,我俩也没住一块儿,有时候周末他上我那儿住,才做一两次,我是这么平均着算的。”
万朝阳有些意外,问道:“你俩还没住一块儿?”
“没有……”欧阳烨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俩能走到一起挺不容易的,所以每一步都比较谨慎,同居是个大事儿,我们都想准备好了再说。”
“啊……挺好的,距离产生美嘛,也就没有我现在这样的烦恼了……”万朝阳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嘀咕道:同居有什么好谨慎的?我俩上学的时候钱一够了立马就租房了,不知道多开心。
“我才羡慕你啊……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在家,也不能每个周末都和大钱儿在一起,我倒还想有你那个烦恼呢……”欧阳烨说着忍不住笑了笑,“这就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万朝阳一听这话,忙挪了挪椅子,凑近些问道:“你怎么旱了?”
“呃……”欧阳烨抬手蹭了蹭鼻子,左右看了看,纠结一阵,低声问道:“你们……试过无套吗?”
万朝阳一愣,答道:“我们一直无套啊,好几年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0
“是嘛……”欧阳烨听言愈发羡慕,却又赶忙找补道,“那你们一开始几年也是戴的嘛……”
万朝阳点点头说:“一开始戴,因为不懂嘛,觉得为了安全,但是后来就知道了,病毒这种东西又不会自己产生,我们俩又不是open relationship什么的、又都不会出轨劈腿,没有传染源,我俩自己何必还带那玩意儿,后来就不戴了。”
欧阳烨一听有些激动,说:“可不是嘛,我也是这么跟大钱儿说的,但是他就是不乐意!有一回软磨硬泡的没戴,结果弄了几下他就不行了,还是非得让我戴上才继续……哎,不戴是不是爽多了?”
“那肯定的啊,”万朝阳其实早已忘了戴套是什么感觉,只是依稀记得头一次无套时候那种真实的触感,实在言语无法描绘,“哎?你……除了跟大钱儿,之前也从来没有无套过?”
“没有啊……”欧阳烨一脸的遗憾,“小时候不懂事儿,胡作非为的,哪敢不戴套?但是现在跟大钱儿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总可以了吧,可是他就是不同意……”
万朝阳张了张口,想说基于欧阳烨的前科,郑大钱难免对他不信任,话到嘴边却又忙拐了个弯,故意玩笑道:“大钱儿不会是搞外遇了吧哈哈!”
欧阳烨看看万朝阳的表情,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倒不是因为这个,他……他说……不戴套,不舒服。”
“不舒服?”万朝阳挑了挑眉,薛木倒是从来没有反馈过这个问题,“怎么不舒服了?”
“他说……他说太热……太烫……疼……”欧阳烨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害臊了起来。
“嘶……”万朝阳歪着头琢磨了一阵,热和烫什么的他是没有经验,疼的问题他倒是很了解,“疼那是因为没进入状态,你前戏做时间长点儿,有点儿耐心,不能着急──”话说到一半,万朝阳忽然想到欧阳烨那些过往,自己在这传授这些经验,未免有些班门弄斧,忙又补充道,“──这你应该比我明白呀!”
“唉……”欧阳烨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道,“其实主要问题在我,我……太大了……”
“……”万朝阳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啧……”欧阳烨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人说,好像我吹牛逼似的……不过咱俩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了。我确实是……大了点儿……原先疯玩那阵儿,跟谁做谁都说太大,然后大部分都受不了,还有疼哭了的……
“我那阵儿还觉得这是个挺长脸的事儿,对方越嚷嚷疼我越觉得有成就感。但是跟大钱儿就不一样了,我是真舍不得他受那罪,每次看着他疼得软了,我自己也觉得不爽,感觉特对不起他。我俩刚好那阵儿比较激情,周末上我那儿住,三天差不多每天都会做,但是后来我也看出来他不太受得了,他也跟我承认了,我们俩也试了各种办法磨合,但是老也不行,慢慢儿的他就不太愿意做了,就算去我那儿,不管住几天,也就最多一次。然后不是无套了一次么,他吱哇乱叫的,说太热,本身就疼,不戴套更疼,打那之后更不许不戴了。唉……”
“……”万朝阳总算明白了欧阳烨所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是什么意思了,他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想让他把裤子脱了看看到底能有多大,却也顿时明白了欧阳烨听到他的烦恼时内心得有多不爽,他长叹一声,举起了柠檬水与欧阳烨碰了碰杯,却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张口结舌半天,只挤出了一句:“咱俩换换倒合适了。”
欧阳烨苦笑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忽然灵光一闪,忙放下杯子说:“你要是想降低频率,那跟我学不就行了吗!”
“跟你学?我去做增大术?”
“不是不是!你……你就故意……给他弄得不舒服点儿……一回两回的,他不也就跟大钱儿一样,不愿意做了嘛!”
万朝阳听言笑道:“别逗了你!你是不知道我原先活儿不好的时候他是怎么diss我的!好容易现在练出来了,我再故意退步?非得臊死我!”
“也不一定是要技术退步啊,”欧阳烨继续说道,“你可以试试有没有什么他不喜欢的姿势啊什么的,然后坚持那样儿,他的感觉肯定要打折扣的,反正咱们再怎么让着他们,真做起来那主动权不还是在咱们手上?”
万朝阳听了琢磨一阵,说:“听着倒是有点儿道理……但是薛木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姿势啊……”
“那你可以试试新鲜的玩意儿啊,没尝试过的,试过之后总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对不对?比如……玩具……什么的?”
万朝阳眉毛一挑,动了动喉结,“比如……角色扮演什么的?”
“啊对对,类似!”欧阳烨连连点头。
“嗯……”万朝阳陷入沉思,这法子的确值得一试,他与薛木在一起这么多年,最有情趣的也顶多是车震过几次罢了,如今借着这个由头尝试些新鲜的玩法,他想着想着倒有些兴奋了起来,再抬眼看看欧阳烨,见他这么热心地给自己出主意,便也想帮帮他的忙,想了想说:“咱俩情况正好相反,我需要降低薛木的愉悦感,你需要提升大钱儿的快感。”
“是啊……”欧阳烨点点头,心中却吐槽道:这不废话吗!
万朝阳托着下巴琢磨了一阵,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用过rush吗?”
欧阳烨微微讶异,说:“给别人用过……那东西对身体不好啊,我可不敢给大钱儿用。”
“我知道我知道,”万朝阳点头附和道,“你老用肯定是不好,偶尔用一次危害不大,我跟薛木原先也好奇买来用过,感觉没有特别强烈,不过放松效果倒是挺好的。”
欧阳烨摆摆手说:“不行不行,那个东西是放松全身肌肉的,吸入过量可能会死人的!”
“没说让你过量啊……”万朝阳无奈道,“你就用一次,帮大钱儿放松了,你进入不就顺利了、他不也就不疼了嘛!不疼,他不就爽了?爽了,他不就像薛木一样主动了嘛!”
“那也是杯水车薪啊,”欧阳烨摇头道,“这回不疼了,下会主动了,不用,那不还是疼?要想维持,那就继续用,那早晚要对身体造成伤害的!”
“你听我说完呀,”万朝阳扁了扁嘴,“问题的关键不在使用这个东西上头,而在于他对你的适应!我问你,你俩现在就算一个礼拜做一次吧,是不是每次都得扩张半天?”
“呃……是啊……”
“问题就在这儿了,”万朝阳忽然多了几分自信,“他怕疼,所以不愿意做,你也怕他疼,所以照顾他就不做了,但是归根结底,你俩又不可能不做,所以维持了这么个频率,那导致的结果是什么呢?上一次好容易扩张开了,忍着疼做完了一次,完了一歇一两个礼拜,再做的时候整个儿缩回去了又得重头再来,还是一样的疼。
“所以对于你俩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乘胜追击,今天做完了,明天趁着余温再做一次,后天再做一次。你买个rush,也不用每次都用,他做完了不是疼吗,第二次的时候给他用一点儿,帮他放松,让他适应,第三次如果没那么严重就不用了啊。然后坚持天天做,他的身体才会适应啊,这叫以毒攻毒!你别不信,我跟薛木这么多年,现在基本都不用怎么扩张,有时候连油都不用!薛木会有肠液!你知道什么是肠液吗?人体自带的!买的那些根本比不了!”
欧阳烨听得直了眼,虽然性经验他比万朝阳丰富很多,可是与同一个人保持这么多年的关系他却是比不得万朝阳的,忙吞了吞口水,说:“这么牛逼吗……可是我俩平时上班都挺忙的,他还在跟人合租,我不方便过去,他也未必愿意天天找我啊。”
“所以这才是关键啊!”万朝阳激动地拍了拍桌子,“赶紧同居啊哥们儿,还等什么呢!”
“聊什么呢你俩,这么激动?”薛木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得万朝阳和欧阳烨都险些跳起来,欧阳烨连忙说:“说电影儿呢!没看着这给我俩遗憾的!──是不是特好看?”
“挺好的,你要想看回头我陪你二刷。”郑大钱一边答着一边坐下,顺手抽了张纸擤了擤鼻子。
万朝阳连忙招手叫服务员点菜,不管不顾地分发着菜单转移话题,欧阳烨却看了看郑大钱的神色,问道:“哭了?”
“妈呀,哭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薛木笑道。
“好像你没哭似的!”郑大钱白了他一眼。
“没你那么邪乎!我是到最后才哭的,你从她第一次住院就开始哭了吧?”
“放屁!我从她爸买薯片才开始哭的。”
“嗯,一直哭到结束。”
“废话!”
万朝阳看着两人已就着电影内容聊了起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抬眼看看欧阳烨,欧阳烨则报以他一个心照不宣地眼神,两人各自笑了笑,便垂目看着菜单点起菜了。
那一回私聊过后,万朝阳回去果然向薛木提出了些玩些情趣的想法,薛木正沉浸在新家给他带来的亢奋中,听了这话也有些跃跃欲试,两人上网挑了好久,玩具和制服都买了不少,万朝阳勉力支撑着又应付了几日,等快递上了门,便迫不及待地一一给薛木尝试了起来。
欧阳烨再又认真思考了几天之后,郑重地向郑大钱提出了同居的邀请,令郑大钱又惊又喜,其实与欧阳烨纠结了这么多年,好容易走到一起,他也很怕一步走错便付诸东流,虽然他也早就向往着薛木和万朝阳、张泽和赵泉那样的生活,但此前自己唯一的一点同居的经验也只有去台湾之前与辛柯一起住的那两个月,而那段时日也多是在负疚中度过,并没有让他总结出什么相处的经验,他也很怕太早地搬到一起,让本就还不稳定的感情生出裂痕。更何况房子是欧阳烨的,他不提,他更没理由主动要去占他的便宜,而今终于等到了欧阳烨开口,他被喜悦一时冲昏了头脑,也顾不得再瞻前顾后什么,欢天喜地地搬了进去。
万朝阳此前在去与薛峰贺冬兰见面那次发掘了制服play的乐趣,可是两人的衣服实在太贵,一次两次尚可,玩多了难免糟蹋,这回他把什么白大褂、病号服、警服、囚服、军装、和服、浴衣样样买了个遍,每天不重样地跟薛木过戏瘾,倒也让他重燃起了此前已有些想逃避的性致。
郑大钱搬进欧阳烨家的头一个晚上,忍着疼和欧阳烨好好滚了一次自不必说,却没想到第二天一睁眼欧阳烨便又压了上来,口口声声说要趁热打铁。郑大钱有些意外,这段时间以来欧阳烨对他一直是百依百顺,床上这事他嫌疼,欧阳烨也都忍着迁就,没料到才一搬进来就换了副嘴脸,立刻暴露了色中饿鬼的本质。不过他心中也明白,既然要长久的相处下去,总让欧阳烨憋着也不是个办法,虽然长得太大是他的错,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得做些牺牲才是道理,便只好咬着又挨了一顿。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1
薛木对于角色扮演体会不到什么特别的乐趣,不过新买的那些玩具他倒是觉得十分有趣,尤其是那些各式各样的肛塞跳蛋按摩器,对于早已习惯万朝阳的器物的他来说,这些造型各异还自带多种专业功能的小玩意儿实在好玩,一开始他还假装矜持不好意思,到后来竟能大大方方地在万朝阳面前把自己玩弄得活色生香的,而万朝阳却也阴差阳错地因此躲了闲,不但天天有现场直播看,还用那些工具给自己省了不少的腰力,两全其美。
欧阳烨见郑大钱虽然痛苦,却也硬撑着做完了一次,没用他准备的rush,也稍稍松了口气,毕竟他也怕那东西真的不好。可是第三天再求欢的郑大钱就死活都不肯答应了,尤其是在得知他买好了rush之后,竟还有些动了怒,颇有些自己不被尊重的感觉。欧阳烨百口莫辩,只得将万朝阳出的主意和盘托出,郑大钱听了这法子,倒觉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他实在不愿意闻那玩意儿,最后还是咬着牙决定直接做,却没想到果真似乎比前两天顺利了很多,痛感少了,快感也就自然多了,竟找回了些刚刚在一起时痛并快乐的喜悦,心中暗骂道这万朝阳还真干了件人事儿。
两对爱侣就这么各自磨合着彼此的烦恼与情趣,万朝阳和欧阳烨还三不五时地私下交流一下进度经验,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日子也愈发和谐美好起来,后知后觉时,苦难又美好的二零一五也终于翻到了日历的最后一页。
第一百二十六道题 最美的烟火 最长的相拥
这一年的元旦,郑大钱和欧阳烨去了香港庆祝周年,虽说两人的交往纪念日该是十号,但说到底不过是找个由头出去玩,便只把去年跨年时那一吻就当了交往的标志,由是又推倒回前高三那次初见时的吻,玩笑说是庆祝六周年去了。
蔡薇在十一月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女儿,刚办完满月,与谢江涛两个新手爸妈自然是焦头烂额地在家带娃,也没什么跨年的兴致和精力。满月酒的时候薛木和万朝阳包了个大红包给这小侄女,一边看着心里喜欢,一边也不觉羡慕,只是看着两位老友做了父母后的精神气色都憔悴了许多,家里也有些乱糟糟的收拾不过来,满屋也都是母乳的气味,倒也让他俩没有冒出什么想自己养一个的念头。
家家都有自己的安排,万朝阳却也不甘心跨年的晚上就跟前年似的在家煮元宵,非得也要找个地方过过节才甘心,薛木对这事自然是不那么上心,毕竟年年元旦对他来说都像一场生死考验,总是担心哪回跨不过去就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因而他只说自己不管,任凭万朝阳安排,心里却琢磨着不管怎样,只要零点的时候想法子逃开便是了。
万朝阳得了薛木的授权,忙不迭地筹划起游玩的安排,虽然多年来逢年过节的两人也去过了不少地方,不过平时他做直播、录节目很忙,每每出游都是薛木在做攻略计划,若是红日组织出行更是有陶晶联络准备,细算起来他上一回安排出行竟还是高三暑假去浙江那次,这次好容易能自己做回主,便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展拳脚。
可是把地图摊开仔细一看,全国三十四个省市自治区,竟然全都去了个遍,虽然湖南只去过张家界、四川只去过九寨沟、福建只去过鼓浪屿,但既然是他来安排,便不想再去什么长沙、福州、成都之类的凑合,可若要出国去玩,元旦不过三天的假,实在又难以尽兴,想来想去,却竟然只有台湾一处合适的,虽然两年前也是去过,但比起其他地方来,那里却真的就是过去点了个卯就回来了,连一处风景都没看过,而且当初去时本来就为了顺便跨年的,因为郑大钱那事抱憾而归,这回倒也算能去弥补一下了。
当然,只有三天的时间没办法完成当初环岛的计划,万朝阳认真研究了一番,结合薛木一贯旅游时不愿意太赶的习惯,决定三天都住在台北,一面能充分休息放松,一面也能把什么跨年演唱会、101烟火表演、台北故宫、九份平溪、猫空缆车、西门红楼之类的都玩个遍。
薛木看到万朝阳的出行安排时稍稍有些意外,不过他已说过听凭他的安排,况且这三天的计划张弛有度,倒也算做得十分用心了,便也不好再提什么意见,大大方方地表扬了他两句,而后便开始暗自苦闷在演唱会上要怎么逃开那倒数的时刻了。
三十一号的时候两人飞到了台北,住进了一家万朝阳提前订好的情趣酒店,经过这几个月的磨合,薛木也渐渐没了刚搬进新家时那如饥似渴的状态,万朝阳也终于从被薛木支配的恐惧中解脱出来,慢慢地自己又变得积极主动起来,因而特意定了一间日式温泉房,随房还赠送两套和风浴衣,准备这三天又要好好享乐享乐。
薛木心思不在这上头,一直隐隐地为零点的事担忧着,不走心地夸赞了两句酒店选得不错,便换了衣服与万朝阳先奔西门町逛街去了。
西门町虽是个著名的商圈步行街,吃的喝的玩的看的也都不少,不过薛木和万朝阳平时也都不是爱逛街的类型,挑着捡着吃了些小吃、喝了点奶茶、逛了逛西门红楼,日头便已偏西,万朝阳忙带着薛木简单吃了餐晚饭,就直奔了府前广场。
原来台北的跨年演唱会并不卖票发票,只需早先到场按序进入即可,万朝阳特意叮嘱薛木进场前先去上个厕所,不然根据他查过的攻略来说,进去之后想再出来不是不行,可出来了再想进去,那位置就留不住了。
薛木愈发感到焦虑,唯一尿遁的出路也被这么堵死,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夜幕降临,华灯齐放,熙熙攘攘的人已挤满了广场,演出尚未开始,一半的人在开心地说笑,一半的人在闷头划着手机。
“大钱儿他俩吃烛光晚餐呢嘿。”万朝阳将手机在薛木面前晃了晃,郑大钱刚刚更新的Instagram上,正歪头倚在欧阳烨的肩膀上,两只高脚杯轻轻相碰,上头还映着烛光和玫瑰的倒影。
“咱俩也拍一个。”万朝阳不由分说地就点开了自拍模式,拉着薛木来回地找角度,想把舞台灯光和不远处的101大楼全都收进镜头中。
“哎哟给你得瑟的,”薛木笑道,“人家刚一周年,正热乎呢,咱俩都快八年了,跟他们比啥?”
“怎么着?八年就不热乎了?”万朝阳收回手机,认真挑选着滤镜,“再说怎么就比不了了?不说别的,至少咱俩都敢露脸儿,烨子不就只敢露个膀子么!”
薛木愣了愣,说:“烨子?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还互相起外号了?”
“啊……”万朝阳心虚地瞄了薛木一眼,“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熟?再说了我跟他熟还不是为了你跟大钱儿好?──你看这个滤镜行不行?”
话题被强行转移,薛木狐疑地看了看万朝阳,低头看看手机,点头道:“行吧。”
“跳针跳针……跳针跳针……”
在谢金燕的电音舞曲中,演唱会终于正式开始,万朝阳虽然没听过这歌,却还是立马兴奋地跟着欢呼起来,薛木看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转头看向了灯火璀璨的舞台。
尽管出席的歌手嘉宾九成以上都是台湾本土的明星,对于本就不怎么听歌的万朝阳来说几乎是一个都不认得,但现场的气氛实在热闹沸腾,他就只当实在夜店酒吧里,胡乱地跟着挥着手摇晃着身体瞎high了。
薛木虽然心里有事,但也难免被气氛感染,更何况比起万朝阳,他在当初郑大钱的熏陶下还是听些歌的,看着台上一个个出场的谢金燕、温岚、大嘴巴、严爵、林育群,他不光叫的出名字,有的歌甚至还能跟着哼唱几句,倒让万朝阳有些意外了。
不过令薛木没想到的是,后来潘玮柏也上了台,他忽然想起当初万朝阳说过他最喜欢潘玮柏,便回头问了问:“你知道今天有他啊?”
“不知道啊。”万朝阳摇了摇头,“主要是为了凑个热闹,了个当初的心愿,我根本没查都有谁。”
薛木看着万朝阳淡然的表情,微微吃惊,问道:“你不是最喜欢潘玮柏了吗?”
“最喜欢?”万朝阳皱了皱眉,“有什么好最喜欢的,就还行啊。”
薛木脑子有点懵:“我记忆错乱了吗?你忘了?你第一回 去我们家的时候,看见我墙上贴着S.H.E、蔡依林还有周杰伦的海报,还说我不专一,你说你就只喜欢潘玮柏的!”
万朝阳一愣,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可是他当时不过是吃了点郑大钱的干醋,胡乱故意说了个潘玮柏而已,倒没想到薛木竟记到现在,只得笑着答道:“对对对!我最喜欢他了!就是太长时间没听他新歌了,我都忘了!行了行了别说了!打扰我追星!”说着连忙掰着薛木的头转向了舞台,强行结束了话题。
音乐声中时间流逝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已向最后的时刻逼近,台上的萧亚轩尖叫着“左边的朋友、右边的朋友”,薛木却听得一阵阵的耳鸣,心中愈发紧张。
如今已是第八个年头,薛木也慢慢摸出了一些规律,从一开始的呼唤,到后面的抢救,再到最近两次梦境的交汇,他怀疑今年也会是像前两年一样给郑大钱和欧阳烨“托梦”的情形,却不知又会去到谁的梦中。
他偷偷地左右张望一番,目力所及皆是人山人海,别说尿遁,就算他现在立马假装猝死,担架也未必能把他抬出去,他又担忧地看了看万朝阳的侧脸,听着台上的吴宗宪已经带着大家开始进入倒数,心中愈发跳得厉害,甚至想撒腿就跑,可手却被万朝阳紧紧地攥住。
“十──九──八──七──”
万朝阳盯着101的眼睛忽然垂下来看了看薛木,微笑着说,“两年都没成功亲上了,今年必须得零点亲!”
薛木紧张地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摩天大楼的灯光,听着震耳欲聋的倒数声,知道自己是逃无可逃了,只得硬着头皮苦笑着点了点头。
“三──二──一──Happy new year!!!”
绚烂的烟火在101大楼上猛然绽开,耳中皆是人们的欢呼与庆祝,万朝阳的吻轻轻地落下来,薛木闭上了眼睛,温柔地迎接上去。
温润的唇瓣彼此交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爆竹的声音、音乐的声响、热闹的人群,忽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四周寂静无声,冬夜的冷风也突然没了。
薛木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倏然一沉,继而胸口被猛地推了一把,倒退着踉跄了两步。
万朝阳拼命地擦了擦自己的嘴,拧着眉头看了薛木许久,才疑惑地问出了一声:“薛木?!”
第一百二十七道题 我们变成了世上 最熟悉的陌生人
薛木怔怔地望着万朝阳,那个他并不熟悉的万朝阳,皮肤糙了许多,发量少了许多,肚子大了许多,气质差了许多,虽然有一张看上去九分相似的脸,却让他感觉无比陌生。
“搞鸡毛啊你!”万朝阳又嫌恶地擦了擦嘴,还“呸”了两声,嚷嚷道:“往哪儿亲呢!也不瞅着点儿!”
薛木不知如何答话,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的样子,见他手上拿着一瓶可乐,穿着一身褐色的丝绸睡衣,虽然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可这颜色却衬得他的肤色愈显暗沉,环顾四周,是个装修得宛如酒店大堂一般的双层别墅,水晶吊灯,真皮沙发,锃光瓦亮的地砖,波澜壮阔的山水画,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少了自己的万朝阳,竟是这么个品味。
万朝阳见薛木东张西望的又不言语,蹙眉问道:“你干嘛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2
薛木的目光移回到万朝阳身上,轻轻笑了笑,说:“挺长时间没见了,来看看你。”
“看我?咱俩很熟吗?”万朝阳上下打量了薛木一番,又说:“你穿越了?都开春儿了还穿着羽绒服?”
薛木垂目看看自己身上,又抬眼问道:“已经开春儿了?”
“神经病……”万朝阳的眉毛愈发拧在了一起,随后“嘁”地一声,转身走了。
薛木肯定自己绝对是进到了这个万朝阳的梦里,连他忽然出现在他家里、还莫名其妙的与他亲了嘴这样奇怪的事他都不知道去追问其中的逻辑,可见意识正在混沌中了。
他跟着万朝阳走进一个房间,屋子约有二三十平,却被各式各样的显示器、音箱、面光灯、摄像头、话筒、耳机乱七八糟地塞了个满满当当,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台主机和超大的显示器,摄像头和灯光正照在键盘上,屏幕上是绝地求生的准备大厅。
“吃鸡啊?”薛木笑着问道,这个游戏在他离开之前就流行过许久了,郑大钱也下载过,只不过玩了一晚上也都每局活不过十分钟,最后还是只好看高玩操作当乐呵了。
“嗯。”万朝阳冷漠地应了一声,拉开椅子便坐了上去,喝了两口可乐,撂在一边,就带上了耳机。
薛木看了看摄像头,又问道:“你直播是露脸的?”
“不露脸,露手。”万朝阳伸手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秀操作。”
薛木轻轻笑了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嗯。”万朝阳又敷衍了一声,点下了准备键,进入了排队。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薛木喃喃道。
万朝阳听言,终于抬头看了看薛木,歪着嘴角道:“有钱,没地儿花。”
薛木一愣,笑笑说:“当然当然,我当然知道你有钱了,你忘了战歌的上市还是我做的呢。”
万朝阳听了这话却愈发得意,又歪头道:“也不行,再怎么有钱也比不了您薛大律师啊,那么有学识有气度,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我们就是个没文化的小主播,土大款。”
薛木看着他这副表情,心中一阵阵的膈应,微微蹙眉道:“你阴阳怪气的干嘛?”
“我阴阳怪气?”万朝阳挑了挑眉,“我当初从十三班回到九班的时候,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自己清楚!都觉得我光知道玩游戏破罐破摔了,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没我挣得多?”
薛木听了这话,心里愈发不悦,若不是他顶着这样一张脸,他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拳,而万朝阳还要继续挖苦他两句,排队却已经结束,他连忙握起了鼠标,盯紧了屏幕。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在屋子里溜达了一阵,逐个看了看那些游戏机和堆积如山的光碟,又回头看看万朝阳的背影,想了想,问道:“你……单身吗?”
“嗯。”全神贯注打游戏的万朝阳没空思考,迅速地应了一声。
薛木琢磨了一阵,又走到电脑旁边,问道:“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谈毛恋爱,女人麻烦死,有那工夫还不如打游戏。”万朝阳微皱着眉答道。
薛木听了这话,眼珠一转,笑道:“嫌女人麻烦,可以跟男人谈嘛!”
万朝阳抬头横了薛木一眼,低声骂道:“有病。”
薛木讨了个没趣,又看看眼前这有些颓废又狂妄的万朝阳,心中暗想若不论他这些身家财富,单这么个人,不管男的女的也都不会看上他吧。
万朝阳却没空理会薛木的心思,全情投入地打着自己的游戏,一边打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操作的技巧,可是又与薛木平日见到的万朝阳不一样,言语中皆是轻狂卖弄,全无往日的低调认真,听得薛木一阵阵烦闷。
他四下看看,屋里连多余的一把椅子都没有,只得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他玩了一阵,又觉得实在没意思,心中愈发糊涂,不知自己来到他的梦中是为了什么。
“操!”一个失误,万朝阳在游戏里被爆了头,躺在地上变成了盒子,他气恼地摘下耳机,抄起可乐灌了几口,又返回大厅重新进入了排队。
薛木看了看他,勉强笑笑说:“我怎么说也算客人,来你家你就自己打游戏,不搭理我?”
万朝阳听言,点下了取消键,将椅子转过来面向薛木,仰着脖子带着些不屑的语气问道:“那你想怎么着?”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忽然看到万朝阳鼻孔中间那一道疤痕,微微一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这儿……是怎么弄的?”
万朝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答道:“做过一回手术,留了个印子。”
薛木忙问道:“鼻窦息肉吗?”
“你怎么知道?”万朝阳皱着眉反问道。
薛木心中一沉,又问道:“你……你妈……还好吗?”
“我妈?”万朝阳脸颊抽了抽,“我妈死了三年了。”
薛木有些难以置信,迟疑着又问:“是……生病还是……”
“被人杀了,在美国被抢劫了。”万朝阳沉着脸答道。
“啊……抱歉……”薛木没有料到,在原来的世界里,这样的悲剧也是一样的发生着。
“不用,”万朝阳耸了耸肩,“我妈要不死,我也拿不到她那些遗产,现在也没这么舒坦。”
薛木一怔,疑惑地看向万朝阳,问道:“她的遗产……你要了?”
万朝阳冷笑了一声,说:“我干嘛不要?毕业两年,我上那个破班儿挣的钱连饭都吃不饱,光靠开淘宝店卖盗版周边糊口,好容易天上掉馅儿饼发了这么一比横财,我是傻逼吗我不要?要不是那笔钱,我现在还苦逼兮兮地给人打工呢,上哪儿当主播去?”
薛木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万朝阳竟会用“天上掉馅饼”来形容崔丽君的去世,更没想到他却是因此发的家,又忙问道:“你是拿了你妈的遗产……才当了本钱创业的?”
“创业?这叫创业?”万朝阳又笑了笑,“不过就是专心打游戏罢了。”
薛木忙又追问道:“你不是……你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做攻略、做视频,然后一点一点跟江涛创业起来的吗?”
万朝阳大笑了几声,说:“你还真信啊?做攻略做视频怎么创业?那只不过是我自己想显摆显摆自己的牛逼而已,那能赚什么钱?顶多是赚点名气好卖盗版周边,毕了业不是照样打工混日子?我妈的遗产是一部分,还有一大半是我姥爷给的。我姥爷是军区的,手上有之前分配的房子,我妈死了之后他瘫了,在北京这边儿住不了,上海南养老去了,那房子就给我了,我直接转手卖了一千多万,大大方方辞职开始专门打游戏,然后那不就让战歌看上了嘛。”
“那……江涛呢……”
“江涛就是我跟班儿啊,平时我俩一块儿玩儿,战歌来找我的时候他帮着我谈的,弄了点儿股权,完事儿我就也分了他点儿,后来战歌做大了,他分红越来越多,也就辞职了专门儿给我当助手了。”
薛木瞠目结舌,虽然他曾经和郑大钱那么羡慕他与谢江涛“打打游戏就有钱拿”,可自己真的和万朝阳创业起来才知道其中的艰辛,也明白那些曾经的艳羡也不过是外行只看到了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而已,却没想到从这个万朝阳之口才明白,他们却是真真正正地打打游戏混混日子,单凭运气和遗产发家致富罢了,竟让他有些理想幻灭之感。
“怎么着?”万朝阳又拿起可乐喝了两口,“你是专门过来采访我发家之路的?”
薛木心中说不出的憋闷难受,抬手抚了抚胸口,耳边却恍惚又听到了音乐、烟火和欢呼的声响,他抬眼看看满脸不屑的万朝阳,问道:“你……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啊?”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3
“看不起你?”万朝阳冷笑两声,“我哪儿敢看不起你啊?美国回来的大律师,前途无量,人人称赞的,我只盼着您别看不起我就行了!”
薛木感觉呼吸有些苦难,他艰难地喘息着,有些悲悯地看着万朝阳,说:“你何必这样呢……好歹做过一年的同学,住过两个学期的上下铺……你离开十三班,又不是我的原因……”
万朝阳哼笑一声,说:“你以为我是因为离开十三班所以记恨你?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上学的时候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考年级第一又怎么样?老子又不是没考过!我不过是懒得去争那点儿分数罢了!再说成绩再好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出国留学,光宗耀祖了?到最后当个小律师,还不是照样管我叫老板?!我告诉你,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是对全世界都有意见!当爸妈的不知道怎么当爸妈,说离婚就离婚!当老师的不知道怎么当老师,就知道光看分数!全社会就都只知道让你好好学习、好好上班、不要沉迷网络、不要玩物丧志,可是最后怎么着?老子就是证明给你们看!老子就是玩游戏玩出名堂来了!谁不服?!”
薛木无力地摆了摆手,他实在不知和这样的万朝阳究竟还能说什么,他空有一腔叛逆的激情,却除了玩乐不肯思考探索、也不肯付出任何的努力,所谓逆袭成功,也不过是借了亲人的遗产和房价飙涨的福利,他自负地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对主流价值地对抗反叛,却看不透自己不过只是太过幸运罢了。
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真切,眼前的视线却一点一点地模糊,万朝阳的身影变的虚幻起来,薛木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对他说道:“继续睡吧……忘了这场梦……就当我没有来过……”
“啥?”万朝阳愣了愣,“啥玩儿你没来过?”
薛木恍惚地看着眼前好像挺拔了几分的万朝阳,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音乐声,感觉到唇齿上残留的余温,寒风吹过脸颊,却让他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口涌到了眼眶,他连忙一把将万朝阳抱住,语带哽咽着说道:“我来过……我来过……幸好我来了……”
“啥呀?”万朝阳笑着轻轻拍了拍薛木的头,“还没喝呢怎么就大了你?说胡话呢?”
薛木眨了眨眼,两颗泪珠滚落下来,他连忙在万朝阳的衣裳上蹭了蹭,抽了抽鼻子,又挣开万朝阳的怀抱,看着眼前这副熟悉又温柔的笑容,在烟火和灯光的映衬下美丽得近似梦幻,他搂住万朝阳的脖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亲,强忍着澎湃的心,微笑说道:“我太幸福了,幸福得像做梦一样。”
万朝阳“噗嗤”一乐,说:“这么矫情吗?”
薛木笑着重新靠回到他肩膀上,喃喃道:“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自己有多好……不懂你让我有多幸福……”
万朝阳笑了笑,用力拥了拥他的背,说:“我当然懂了,我再好也没有你好,你再幸福,也不可能比我幸福。”
酸倒牙的情话就这么不知羞地互相倾诉着,最后一朵烟火燃烧殆尽,张惠妹登上舞台,甩着头发唱着“牙买加的槟榔掉下来打到我的头”,欢呼声几乎将音乐淹没,萧瑟的寒风被温暖的拥抱挡在心房之外,二零一六已经到来。
第一百二十八道题 生命有多么无常 生活还不是如常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薛木与万朝阳在台北狠狠地玩了两天,懒觉也顾不得睡,睁开眼就亢奋地拉着他去逛景点,什么好吃的难吃的只要是新鲜的都要不管不顾地尝个遍,骗钱的小纪念品也都一把一把地往包里装,晚上回到酒店还要疯狂地滚到深夜,直到飞回严寒的北京之后才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不再“把每天都当做末日来相爱”。
两周之后到了薛木的生日,往年都是与万朝阳两个人简单吃一顿小小地庆祝一下,而今却因为与欧阳烨郑大钱夫夫两个交往甚密、每两三周都要小聚一次,便干脆决定一同找个周末过个生日。
薛木的意思是虽然打着个生日的名义,说到底大家一起吃个贵点儿的饭店也就罢了,毕竟说起来是二十四岁,实际却已经活了三十四个年头,尽管每天接触的仍是这些二十出头的同龄人和年龄甚至更低的观众粉丝,可心态上怎么说也是有点岁数了,懒得张罗什么生日不生日的。
不过万朝阳却很不安分,想着难得有欧阳烨和郑大钱一起来帮他庆祝,怎么也该整个大的,至少不能吃个饭拉倒,可是ktv酒吧夜店什么的去多了也没意思,何况他自己就不太会唱歌也不太会喝酒,因而在各种团购点评app上仔细翻了翻,才发现有诸多平日他这个宅男想象不到的休闲活动,桌游、台球、密室、保龄球、真人CS、VR体验,每个看起来倒都想去玩一玩。
薛木看着这些有的没的,心里只觉得累得慌,但看万朝阳愿意玩儿,便想哄着他玩儿就是了,自己懒得做什么抉择,便让他去问郑大钱和欧阳烨的意见。
欧阳烨先是否决了台球和保龄球,这两样小的时候玩得太多,早没了兴趣,郑大钱则对真人CS和VR体验都表示反对,一个他不想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一个他不想让自己看着像个傻子,最后就只剩了桌游和密室两个选项。
可是仅就四个人来说,没有什么玩得起来的桌游,而密室也没有那么小的,除非与路人凑单,大家也纷纷表示不愿意,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唯一适合四个人、大家没有小时候玩太多、玩起来不会太累太脏太傻的──竟然只有打麻将了。
于是在这个美好的冬夜,一位央视鲜肉主持人,一位自媒体同志KOL,一位当红游戏主播,一位九零后创业老板,在觥筹交错中吃完了一餐丰盛的晚宴后,各自穿上华丽的风衣外套,两两驱车离开繁华的商圈,开进高档的花园小区,说说笑笑中在这还算崭新的房子里坐下,甩开膀子,打起了麻将。
“香港好玩儿吗?八筒。”万朝阳打出一张牌,看向了郑大钱。
郑大钱一边摸牌一边答道,“还行吧,迪士尼还可以──两万──跨年烟火你值得拥有。”
“日,刚打完三条来二条……”薛木嘟囔着又把二条打了出去。
欧阳烨笑着碰了碰万朝阳的手臂说:“日?叫你呢哎!”
“滚蛋!”万朝阳笑骂了一句,却又忙拦了拦欧阳烨正准备摸牌的手说,“二条我碰!我碰!”
“幺鸡。”万朝阳将牌打出,又向郑大钱问道,“除了跨年烟火呢?平时去好玩吗?其他的那些?迪士尼的那些项目是不是都给小孩儿的,一点都不刺激啊?”
“刺激啊!过山车什么的也跟欢乐谷差不多!”郑大钱也跟着打出一张幺鸡,“但是主要特色不是那些项目,园区里有各种花车游行,我跟Elsa一顿自拍。”
“Elsa哈哈哈哈哈……”万朝阳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清了清嗓,问薛木道,“回头咱也去一趟玩儿玩儿?”
“我靠幺鸡!玩儿我呢!”薛木把第三张幺鸡打了出去,而后抬眼看看万朝阳,哂笑道,“你又不喜欢Elsa,去干嘛?大钱儿都说了那些项目跟欢乐谷一样刺激的,你又不敢玩儿。”
“谁说我不敢玩儿了!”万朝阳心虚地拔高了音量,“那欢乐谷的过山车、太阳神车什么的,我没陪你坐嘛!”
“嗯嗯!”薛木连连点头,“坐了!而且也没哭!”
“你才哭了呢!”
欧阳烨与郑大钱都使劲抿着嘴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欧阳烨轻咳了两声,打了一张六万,故意说道:“哎对了,红衣小女孩不是上档了吗,回头一块儿去看啊。”
万朝阳一听这个名字就打了个哆嗦,故作不屑道:“什么玩意儿,一听名儿就是烂片儿,国产鬼片儿哪儿有好看的,都是假的,到最后都没鬼。发财!”
“碰!”郑大钱笑着拿过万朝阳打出的牌,说道,“不是啊,从今年一月一号开始不是分级了吗,那个片儿是台湾拍的,分级是R级,应该是有鬼的哦~”
“是嘛!”薛木发自肺腑地惊呼了一声,“那回头去看看吧,还没在影院见到过鬼呢!”
万朝阳如坐针毡,咳嗽两声说:“大过年的!鬼儿了神了的……”
“哪儿就过年了,”欧阳烨笑道,“下个礼拜才小年儿呢。”
郑大钱跟着笑笑,看万朝阳实在窘迫,不想再逗他,转换话题问道:“你们今年在谁家过年啊?”
薛木和万朝阳听言下意识地抬头对视一眼,片刻沉默后,薛木笑道:“各回各家啊。”
“各回各家?”郑大钱有些意外,“不是都跟家里出柜了么,房子也买了,还各回各家?”
“那也没用啊,”万朝阳叹息一声,“出柜不也没成功么,我爸也不接受,带薛木回靖溪不可能,我也不能就扔下他去薛木家呀,只能这么着了。”
欧阳烨蹙眉看着万朝阳,说:“还不接受?这都半年多了……再说了,不接受能怎么样呢?又不能改变什么,这不是纯添堵么……”
“唉……”万朝阳脸上的笑容已经被冲淡,“老人么,想不通,也没辙,大钱儿他们家不也是这样儿么。”
郑大钱笑了笑,说:“你跟我比?我从一四年二月离开靖溪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我可能跟我爸妈、我姑他们都已经见完最后一面了,咱这情况算一样?”
万朝阳听了这话不再言语,薛木忙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他爸一个人在靖溪也不容易,这有什么的,再说了,去谁家过年,另一家的老人心里不也不好受吗?各回各家挺好。”
郑大钱听言苦笑两声,说:“是呀,各回各家,就我是一个人自己守岁。”
薛木和万朝阳一听,都不由得瞄了欧阳烨一眼,欧阳烨忙解释道:“除夕晚上我得直播。”
“直播?”薛木一惊,“你要主持春晚啊?”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4
“不是不是……”欧阳烨连连摆手,“有两个串场的拜年和口播……我什么资历啊,哪儿轮得到我主持……”
“那也很牛逼了啊,”万朝阳忙道,“今年为了你也得看春晚啊。”
欧阳烨笑着摇了摇头,看看郑大钱委屈巴巴的神情,将自己排在一起的二三四万中的三万挑了出来:“三万。”
“哎和了和了!”刚刚还蔫头耷脑的郑大钱一和了牌,立马笑逐颜开,没心没肺地乐了起来。
麻将打了个通宵,天亮之后几个人一起到小区的餐厅吃了个早饭,薛木和万朝阳回去补觉,欧阳烨则也开着车带郑大钱回家。
郑大钱在副驾驶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刷着手机,欧阳烨柔声道:“你先眯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陪着你吧,”郑大钱揉了揉眼睛,“我在旁边睡着你也容易犯困。”
欧阳烨轻轻笑了笑,悄悄瞥了郑大钱一眼,踌躇片刻,说:“我初一去我奶奶家,初二去我姥姥家,初三就回来了。”
郑大钱听言转头看了看他,想了想,笑笑说:“没事儿啊,你们家亲戚朋友多,你忙你的,我去年也是自己过的年,看看春晚,打打游戏,逛逛庙会,一个人也挺好的,我刚才就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欧阳烨抿了抿唇,说:“要不我春节就跟家里出柜得了。”
“你可拉倒吧,”郑大钱连忙阻止,“大过年的,这不是添乱嘛!”
欧阳烨想了想,又说:“那就过完年,过完年我就出柜,他们如果不接受,明年就咱俩自己过年,我就算不能说服他们,也不会再让你自己一个人守岁了。”
郑大钱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些热,抬手蹭了蹭欧阳烨的脸颊,微笑道:“行啦,有你这话我就知足了,出柜哪是那么轻松容易的事,你看我,你看朝阳,你看泽泽,还有赵医生,还有木头──哦木头倒是个例外……”
“谁知道呢,”欧阳烨笑笑,“说不定我也是个例外呢,从小我爸妈就都不怎么管我,把我养成了个混世魔王,可能我做出什么事儿来他们都不意外了吧。”
“哟?你这当混世魔王当得还挺骄傲呗?”郑大钱乜斜着眼道。
“骄傲有啥用?”欧阳烨笑道,“那最后不还是让你给降服了?我当初再怎么瞎搞,说到底也没有一个称得上是男女朋友的,这么多年我喜欢过的可就你一个,你可还有个那谁呢。”
郑大钱哼笑一声,说:“我可不光有个那谁,我还有个那谁呢!”
欧阳烨有些意外,好奇问道“哪谁啊?”:
郑大钱得瑟抖了抖腿,“我跟辛柯好之前,打剑三认识个军爷,一掷千金地包养我,各种带我上天入地的,后来我他说我谈恋爱了他立马就删号了,唉!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不是还在伤心呢。”
“哦……”欧阳烨忍了忍笑,“真棒,我们家大钱儿真是人见人爱。”
郑大钱得意地斜了他一眼,说:“行啦,甭吃醋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咱俩彼此彼此吧。”
“嗯,彼此彼此。”欧阳烨笑着点了点头,手打方向盘,驶入了三环主路,冬日刚刚爬起来的太阳洒下一层温暖的光。
第一百二十九道题 未来就等来了再决定
转眼已至年关,郑大钱领到了最后一笔年终奖,也总算可以大大方方地送出了辞职邮件,人力和老板象征性地挽留一下,也知这座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客套地祝福了他两句鹏程万里,也就放他去了。
经过这一年多对自己的投资和经营,郑大钱的已经有了相当稳定的粉丝群体和颇有些影响力的地位,从前收到的邮件电话还只是些广告合作,可近半年来却已经开始频繁地有人表示出想要投资他的意思了,头一回收到这种邮件的时候他还当个笑话,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收到,他自己心里也就渐渐毛躁了起来,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接受投资、离职创业了。
不过虽然创业的事情需要谨慎,离职倒是不必这么纠结,辞掉了工作,无事一身轻,郑大钱优哉游哉地把自己和欧阳烨的小家好好收拾布置了一番,弄出个又俗气又热闹的气氛,而后才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了琢磨、也与欧阳烨认真讨论了讨论。
欧阳烨比较支持郑大钱创业,自媒体这个市场而今正火热,既有这个机会便该尝试一下,何况他每天去上那个班心里总是有诸多不满,回家时聊的天又八成都在吐槽同事和老板,而自己做的自媒体却是不论多辛苦都乐在其中,更何况不论这创业的事成功与否,尚且都还有他在背后支持着,倒也不至于让他一败涂地到穷困潦倒的地步。
郑大钱有了欧阳烨的支持,心里愈发有些躁动,于是又去问薛木和万朝阳的意见,毕竟他俩也算是创业的前辈了。
万朝阳听说有人要投资郑大钱,连连也表示了自己的支持,笑着说道:“有人上赶着送钱给你花你还客气啥!你想想我们当初开公司的时候多难,各种跟爸妈要钱,薛木最后还没要出来,你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薛木倒是比他们都冷静许多,毕竟这事也不是头回发生,在原来那个世界郑大钱也曾面临过同样的抉择,当时薛木也是一样的支持态度,可是在谈合同的时候却最终都没能谈拢。因为郑大钱一贯与其他休闲娱乐类自媒体不同,观点角度常常带有十分激烈的政治色彩,因而许多发布过的内容也曾经遭到过屏蔽,甚至账号都被禁言过几次,因而投资方出于收益的角度,纷纷要求控制他的稿件敏感程度。而郑大钱做自媒体虽然是出自小小的虚荣心,可毕竟目的是表达观点而非单纯地盈利赚钱,否则他也不必辞职,继续做这种工作就是了,因此最终他还是一面继续上班,一面坚持自我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而今在这个全新的世界,虽然郑大钱依旧很喜欢发表政治观点,但由上至下的社会氛围都已与从前不同,文化自由与思想自由得到了空前的鼓励和发展,郑大钱也从来没有任何一次遭遇过屏蔽或禁言,薛木看着他眼中的光,也知道他希望借此机会尝试一下,既然观点的表达不受拘束,那么他也自然没什么好拦着的,同样表达了支持。
有了好友们的鼓励,郑大钱也总算下定了决心,一一给那些提出过投资合作的回复了邮件,很快也都得到了回应,纷纷与他约定了年后会谈的时间和地点。
郑大钱一颗心放下一半却也还悬着一半,毛毛躁躁地踏实不下来,便干脆又打开了电脑写稿子,往日在工作中灵光一闪有没空落笔的那些记在备忘录里密密麻麻的想法,而今离了职,终于可以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梳理出来写成了想要表达的内容,不知不觉,竟自己加着班把这年给过了。
而欧阳烨如他所说,三十晚上直播结束后回了父母家,初一初二陪着去看了奶奶姥姥,初三就回了家来与郑大钱过年,却没想到郑大钱一心扑在工作上,竟把他冷落了好几天。初六的时候欧阳烨想着已破了五,年算过完了,便独自回了家去,向父母坦白了与郑大钱的事。
欧阳烨的父母并非不知道欧阳烨上学时就胡作非为的那些事,况且他们平时生意做得大,也难免出入那些声色场所,男男女女的事情,他们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见欧阳烨如此郑重其事地向他们交代此事,倒让他俩也有些奇怪,却不知道自己这个自小花心纨绔的儿子,何时变得如此钟情专一起来了。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父亲欧阳川有些不解,“你要……结婚啊?那不还没通过呢么?”
“不是结不结婚的……”欧阳烨挠了挠头,“就是……就是我俩都好了一年了,感觉应该让您俩知道了,或者……可能可以见见了……什么的……”
母亲吕芳抚了抚手上过年时欧阳烨刚送她的镯子,抿了抿唇,看着欧阳烨说道:“小烨,从小儿我跟你爸都惯着你,你虽然爱玩爱闹,但是也没闯过什么祸,原本想给你送国外去,但是你自己有主意,上了中传,现在在央视干得也都挺好的,也算是长大了,给我们俩省心了,但是……”
欧阳烨挺了挺胸,他知道这话里肯定牵着个“但是”,忙打起精神来应对。
“但是感情和婚姻未必就是一回事儿,”欧阳川接话道,“我们也从来没催过你结婚,也没过问过你的感情问题,但这不表示我们就都随你便了。你说的那个男孩儿,你喜欢他也好,他喜欢你也好,你们愿意怎么好我都不说什么,可是如果你要是想让我们见他,想让我们把他当自家人……那可不行。”
欧阳烨轻轻叹了口气,反问道:“那如果我就跟他一直好下去了,好一辈子,您俩也不见吗?”
“不见。”欧阳川斩钉截铁地答道。
欧阳烨苦笑一声,又看向吕芳,吕芳默默垂下眼睛,盯着手镯没有答话。
欧阳烨想了想,又说:“那您这意思,我可以跟他好一辈子,一辈子不结婚,您俩都不管?”
“如果你一辈子不结婚,我也同意。”欧阳川淡淡答道。
欧阳烨咬了咬牙,又说:“那如果我俩要结婚呢?”
“呵!”欧阳川冷笑一声,起身一边朝楼上卧室走去,一边丢下了一句:“等你们能结婚了再说吧!”
欧阳烨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窝火,郁闷地叹了口气,又看看吕芳。
吕芳转头看着欧阳川上了楼,又扭过脸来看向欧阳烨,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失落,张了张口,问道:“小烨……你……你就不能……不走这条路吗?好女孩儿那么多……”
欧阳烨烦躁地摆了摆手,说:“我从高三第一次见到大钱儿,到大一开始追他,一直到去年才终于把他追到手,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这辈子我除了他,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
吕芳的神色愈发沮丧,吸了吸鼻子,叹息道:“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你说这辛辛苦苦打拼的家业将来不都是给你的?原先想着让你出国去读个学位回来,进公司接手,但是你自己想读播音、想进央视,我们也都顺着你了,大不了这公司你不要,我们老了卖出去也好、托出去也好,反正我俩饿不死,也能管了你一辈子……”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5
欧阳烨听着吕芳的话,心却慢慢沉了下来,垂着眼睛没有言语。
吕芳擦了擦眼角,又继续说道:“我们原来还想过你结婚的事儿,看你小时候跟曼曼玩儿得那么好,原本还想跟你刘叔叔他们家凑个亲家,但是曼曼自己嫁了个北大的博士,我们也只能说没这个缘分了……”
欧阳烨听言忙道:“我跟曼曼就不是那种感情啊,我把他当妹妹,她把我当哥的,那个大钊对她多好啊,俩人学历兴趣各方面都般配,您要是真把我们凑一对儿那才是搞笑了……”
吕芳无奈地点了点头,又说:“所以我们也就是这么想想,你自己的事自己都处理得挺好的,我们也就不管你了,可是现在……你说……你跟一个男孩子……你们将来能怎么样呢……”
欧阳烨抿了抿唇,说:“将来……将来自然有将来的办法,马上三月又要开两会,这回法案肯定能通过了,结婚不是问题,后代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不管是代孕还是领养,终究会有办法的。”
吕芳看了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假设真的允许同性结婚了,你们就会结吗?”
“那怎么不会?当然结啊!”
“你太天真了……”吕芳的表情愈发苦闷,“你想没想过,你这个身份这个职业,你可以随随便便和男人结婚吗?我跟你爸在外面经营的形象,因为你会受多少影响?你跟谁谈恋爱跟谁相处尚且都算你一个人的事,可是如果说到婚姻,那可就是两家人的事了,我们说到底拦不了你,但是我们会祝福你吗?那孩子的家里会祝福你们吗?没有祝福的婚姻就是你们要的吗?”
欧阳烨静静地听完吕芳的话,喝了一口水,将茶杯撂在桌上,起身长舒了一口气,说:“得不到祝福,我们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不祝福您的儿子,那就是您自己想不通的事了。”说罢,他转身走到玄关,披上自己的歪头,回头看看泫然欲泣的吕芳,无奈道:“让您难过了,我很对不起,但是他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我绝对不能让步。”
欧阳烨撂下这最后一句话,在寒风中走出了门去,而吕芳也终于落下了泪来。
郑大钱得知了欧阳烨就这么突然出了柜,大吃了一惊,他这几天只顾着写自己的稿子,竟一不留神让他去办了件这么大的事,虽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却也比他的情况好太多了。
他看着欧阳烨一样有些灰心失落的神色,微笑着抚了抚他的眉毛,说:“行啦,说都说了,接不接受的,慢慢来吧。”
欧阳烨点点头,抬眼道:“我跟他们说了,法案一通过咱们就会结婚。”
郑大钱愣了愣,笑道:“我说要跟你结婚了吗?”
欧阳烨一怔,呆呆地看着郑大钱,接不上话,郑大钱一见他当真,忙又笑道:“你连求都没求,我怎么就那么上赶着了?”
欧阳烨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笑道:“求,求,通过了先求,求完了再结。”
郑大钱撇嘴笑道:“那也得看我答不答应啊。”
欧阳烨已知道他是在玩笑,便将他搂在怀里不再争辩,郑大钱靠在他肩头,垂着眼睛想了一阵,喃喃道:“咱们要是结婚的话……婚礼怎么办呢?”
欧阳烨听了,反问道:“你想怎么办?想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当然要西式的了,我这么洋气!”郑大钱笑道,“整个草地婚礼,嘉宾就请咱们自己的朋友,木头给我当伴郎,朝阳给你当伴郎……”
“他俩都来当伴郎了,你还有几个朋友啊?”
“啧!”
“好好好,有有有。”
“婚礼最好也是在国外,什么大溪地啊之类的,完事儿请个帅哥牧师,用英文给咱俩主持,反正我只需要说Yes I do就行了,婚礼完了就各种拍照,把我这一辈子的照都拍出来,晚宴的时候还要跳舞,咱们得提前一个月就排练……”
“等会儿……”
“嗯?”
“薛木和朝阳当伴郎……你觉得他们不会比我们先结婚吗?”
“靠!那咱们得抢在他们前头!不能让他们先结!”
“嗯……不过他们结的话也会找咱们当伴郎的吧?”
“嗯……不管!必须得他给我当伴郎!你明儿就去买钻戒去,下个月两会开完就求婚!争取半年内就把事儿办了!”
“……好嘞。”
“MUA!”
第一百三十道题 简直幸福到愧疚
春节之后,郑大钱一一去与那些投资方和中介方见了面,有时怕自己拿不定主意,还会轮拨拉着欧阳烨、薛木和万朝阳一同前往。
经过群策群力地一同筛选考量,郑大钱也终于选定了合作方,签好了合同,很快种子轮的投资款项到了位,自己的公司也就注册了起来。
他一面请教着薛木和万朝阳的经验,一面也听取着投资方的建议,聘请了几个专业人才,各自负责着公司的基本运营,而后大量地招收了一批兼职、专职的编辑和作者,正式开始了所谓的内容创业生涯。
原先的受众群体稳定可靠,再加上全心全力地投入和各种专业人才的加入,全新的“嗷嗷鹿鸣”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登上了同类自媒体影响力排行榜数一数二的位置,广告位的费用也迅速飙涨到了五万一条,虽然不像当初一个人单干时挣多少都是自己的,可团队协作之下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的更新频率和服务能力,还是立马就给郑大钱的收入翻了几番。
郑大钱被这意想不到的顺利和成功险些冲昏了头脑,正乐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一盆冷水却迎头浇了下来──两会落幕,平权法案还是没有达到过半得票数,希望又一次落了空。
薛木和万朝阳对这个结果其实倒没有那么失望,毕竟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并不急着要那一张纸的认可,而郑大钱却是倍感沮丧,从这个法案提交接受投票开始,至今已经历了四五个年头,却始终就差那么一哆嗦,尤其是他已经得了欧阳烨的许诺,感觉幸福人生仿佛就指着成功通过的那一刻似的,因此得知这个结果,实在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网络上也都是哀嚎一片,毕竟经过了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估摸着今年总该通过了,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在民政局门口排队等着要当第一个领证的,最后却等来这么个结果,还有不少身披彩虹旗、脸上画着彩虹油彩的年轻男女,就这么抱在一起哭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通过了什么恐同的法案。
郑大钱滚着鼠标滚轮、滑着手机屏幕,又有些愤懑,又有些无奈,他撂下手机洗了把脸,回到电脑跟前,将脑子里的思绪全都腾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胡言乱语洋洋洒洒写了几千个字,而后疲惫地叹了口气,发送给了坐在一旁的实习生校对,搓了两把脸,说:“今天晚上的推送就这篇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看他,编辑曾晓迟疑着说:“鹿哥……今天要发的排版什么的都已经做好了……”
“对啊……”另一位编辑吴文雯也附和道,“通过和不通过的结果,咱们不是都做了两手准备了么,配套的第二篇推广也都安排好了,这突然换新的都要重新弄,怕来不及啊……”
“来不及就不加推广了。”郑大钱掐了掐睛明穴,“把这篇排版做好,单独发就行,推广往后延,今天不是个适合发软文的日子。”
大伙儿听了这话,也都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老板就他一位,“长脖儿鹿”就是他自己,他想说什么,自然就得都顺着了。
当天晚上,郑大钱在办公室坐到了很晚,看着后台一条一条涌进来的留言,心中愈发难以平复。
那些留言里头,有的在骂他蹭热度,有的在指责他太消极,也有的在感谢他的发声,还有的发问我们究竟能做些什么。
能做什么……我们究竟能做什么……
郑大钱怔怔地望着那行字,陷入了沉思。
加班结束的欧阳烨把车开到了郑大钱公司楼下,接上了他往家里开去,他悄悄看着郑大钱沉闷的神色,知道他因为希望落空的事再难过,他默默地抚了抚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盒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而郑大钱第二天回到公司,却果断做出了决定,暂停一个月之内全部的推广合作,联络各种公益机构、平权机构,专心致志做满一个月婚姻平权专题的内容,包括本次法案没有通过的分析、已经合法化国家的现行状况、未取得境外身份却选择出境结婚的现象、同志亲属的社交情形、骗婚形婚的利害得失、同夫同妻的艰难处境等等等等。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6
编辑和作者们对郑大钱的意见不敢反驳,只得听着他的指挥各自领了任务去干活,而郑大钱也没闲着,要来了那些公益平权机构相关负责人的电话,亲自一个一个打了过去,沟通着更宏大的计划。
一分钱没挣着的一个月就这么过去,关于婚姻平权的话题也在各大机构和媒体的努力下依旧保持着居高不下的热度,而郑大钱与各个机构媒体负责人们的努力奔走也终于有了个结果──五月十七号的同志游行获得了审批。
郑大钱的嗷嗷鹿鸣作为这次游行的主办方、负责人之一,自己也准备做一台花车去走一圈,但仅仅代表嗷嗷鹿鸣他还是觉得风头不够,便又向万朝阳发出了邀请,想让他以SUN的名义和他一起去游行。
薛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目瞪口呆,在原先那个世界,别说游行,想在一个公开场所表达一些观点都是要分分钟被带走的,他也只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围观过一次游行,而今竟然可以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模样在长安街上招摇过市,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万朝阳听了郑大钱的想法倒是十分激动,他也并非多想为平权出力,只是觉得这事实在有趣好玩,立马一口答应下来,而后便开始热烈地和郑大钱讨论了起来花车应该怎么做。
游行的消息很快公开,薛木才知道不止北京,全国各大城市在当天都会有类似的活动,他原本还想着万朝阳一直不愿意以SUN的名义公开自己的长相,还怕这一回就再也没有神秘感了,可仔细想想全国级别的活动,北京又成百上千的人,又有几个会关注到他这么一个人呢,因而也就不再担心这事,任由他们准备去了。
不过还是有件事出乎了他的意料,欧阳烨偷偷找到了他和万朝阳,告诉他们他准备在游行当天,在花车上向郑大钱求婚。
薛木十分吃惊,问道:“法案都没通过,你求哪门子婚?”
欧阳烨却答道:“之前我俩说好了通过之后就结婚的,虽然现在没通过,我也不想等了,就算还不能真的结,我也要先把婚求了,戒指我都买好了。”
“卧槽。”万朝阳接过欧阳烨手里的盒子,与薛木一同打开盖子欣赏了一番,正想抬手摸摸上头的钻,却被薛木狠狠地打了一下。
“嘶……”万朝阳揉了揉手背,抬眼看向欧阳烨,骂道,“你这孙子,悄么声儿地就要求婚了?你俩才好了几天儿啊?着急忙慌的干嘛?这进度,是想把我甩八条街啊!”
欧阳烨“噗嗤”一声笑道,“这也是大钱儿吩咐的,说我俩必须要赶在你俩前头,还要让你们给我们当伴郎呢!”
“靠!这王八蛋……”薛木笑骂道,“凭啥我给他当,不是他给我当?”
万朝阳瞥了薛木一眼,笑着朝欧阳烨道:“你要求就求吧,是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欧阳烨连连点头道:“是想给他个惊喜,想让你们帮着想想辙,能不能在花车上弄点儿花样儿,让我能藏在里头,完了找个合适的机会蹦出来给他个惊喜,然后再求。”
“嗨,那好办!”万朝阳笑道,“我们本来设计的就是有个地方让我藏着、到一半窜出来的,你要是想给他惊喜,到时候你替我进去就完了!”
“啊?那不是影响你参加游行了吗?”
“哪怕什么的!”万朝阳摆手笑道,“我无所谓,关键得帮着你们啊,这事儿要紧啊!”
欧阳烨得了万朝阳的保票,感动的无以复加,薛木却又问道:“你这样大庭广众的求婚,合适吗?对你的工作不会有影响吧?”
欧阳烨笑了笑,说:“不怕,跟我爸妈出柜之后我就陆陆续续都跟我们台里的同事和领导都说过了,反正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什么不同,大家还是跟原先一样,说到底最难过的不也就是父母那关吗,跟他们都说过了,对别人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如果真要是因为这事不能继续当主持了,那也无所谓,咱又不是没本事,上哪儿还能饿死?”
万朝阳对这话倒是深有同感,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与君共勉!”
“共勉共勉!”
花车的制作紧锣密鼓地又准备了一个多礼拜,五月十七号,在初夏的太阳底下,郑大钱赤裸着上身,身着一条极其性感的纯白色内裤,脚踩着一双同样纯白色的高帮球鞋,站在那头顶着六色太阳长颈鹿造型的花车上,放肆地挥舞着彩虹旗帜,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呼声中,缓缓驶上了长安街。
他看着前后望不尽的游行队伍,看着放眼望去解释一片绚丽的色彩,看着在花车下头兴奋地举着手机拍着他的薛木,他感到了一生从未有过的如此发自内心的快乐,那种快乐是财富、友情、爱情都不能比拟的,是因做自己而感到勇敢和自豪的满足。
他想到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从小就因为矮小的身材和柔弱的性格一直被人有意无意地取笑欺负,在性的意识觉醒后却也没能像薛木和万朝阳那样幸运地早早找到彼此,上大学的时候本该好好珍惜的辛柯又因自己的患得患失终究伤人伤己,在刚刚开始进入社会的时候又断绝了与生养自己的父母和姑姑的往来,尽管现在有个兜兜转转终成眷属的欧阳烨在侧,也终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事业新篇章,可只有挥舞着彩虹旗的这一刻,才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很勇敢的,只是可惜这一秒的激动心情却不能与那个要去加班的欧阳烨分享,只能算是完美中最后的缺憾了。
花车游行到了天安门城楼前头,也到了他和万朝阳约定好要玩儿花样儿的时候,他敲了敲那颗六色太阳,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迎接万朝阳的闪亮登场。
薛木愈发激动地将镜头对准了郑大钱的表情,只听“轰”的一声,太阳从当中炸成两瓣,纷纷扬扬的彩带礼花喷洒出来,身着一身西装的欧阳烨纵身一跃,稳稳地立在了郑大钱面前。
郑大钱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惊讶问道:“怎么是你?朝阳呢?”说着忙转头去看花车下头的薛木,却见万朝阳已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在了薛木身旁,正微笑着朝他挥手。
“我让朝阳帮我的忙,”欧阳烨温柔笑道,“给你个惊喜。”
郑大钱顿时笑逐颜开,一把将欧阳烨抱住,开心笑道:“谢谢!谢谢!我太高兴啦!”
“先等会儿,”欧阳烨笑笑说,“我话还没说完呢。”
郑大钱听言,忙放开双臂,笑着看着欧阳烨,问道:“什么?”
欧阳烨转头看看薛木,微笑问道:“录着呢?”
薛木眼睛都不知该看他们还是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忙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欧阳烨点点头,转回头来深情地注视着郑大钱的眼睛,一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随后轻轻撤了一步右腿,缓缓地在郑大钱面前跪下了右膝。
郑大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慌的表情,连忙用双手掩住了自己的口,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盒子在眼前打开,精美的钻石闪耀着太阳的光芒。
“哇!!哇!!!求婚了!!!”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闪光灯犹如红毯典礼一般齐刷刷地朝着他们的花车闪烁起来。
“大钱儿……之前你说让我去买钻戒,两会开完就求婚……”欧阳烨无法抑制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着,眼睛却不知为何有些湿润,“钻戒我是第二天就去买了,不过求婚还是晚了快两个月,但是我知道你爱热闹、爱出风头,所以选了这个时间地点来向你求婚……就当弥补一下这个小小的迟到吧。”
郑大钱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了下来,还不知该怎么回话,下头的薛木却哭着喊道:“欧阳火华你他妈大点儿声儿!!我录不着!!!”
人群都跟着哄笑起来,欧阳烨也笑着扭头看了看薛木,而后清了清嗓,用洪亮的声音吼道:“郑大钱──!我──!欧阳烨──!向!你!求!婚──!!!你愿意当我的──丈夫吗!!!虽然现在还不合法!但是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你!为了你!违法犯罪我也心甘情愿了!!!”
在人群的尖叫和欢呼中,郑大钱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过那枚钻戒戴在手上,而后扶起欧阳烨,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却也有不少人偷偷笑着这零比一高的身高差,薛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在认真地帮他们拍摄着,万朝阳则轻轻揽住薛木的肩膀,低声道:“等我求婚的时候,肯定比他们更华丽。”
薛木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看着那花车上正在拥吻的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赤身裸体,在被爱和自由包围的海洋中,却已忘记了整个世界甚至自己的存在。
第一百三十一道题 也许我会再遇见你
求婚的视频很快在网上爆炸式地传播了开来,尽管同一天在全国各地的游行队伍中,有不下五六对的情侣都选择了借着这个机会求婚,不过郑大钱和欧阳烨一个同志领域KOL、一个央视鲜肉主持人,他俩的公开示爱终究还是引发了更多的关注和讨论,特别是两人求婚之后在花车上拥吻的照片,纷纷成为了各家媒体宣传同志游行的封面图。
游行结束后的第二天,欧阳烨就被台长叫进了会议室,虽然当初走后门进入央视的时候也是向台长打过招呼的,但欧阳烨这种级别的小主持,平时还是极少能与台长说上一两句话,这回被传唤,自然明白是为了昨天的事,他心中暗自措辞了许久,打算着不管台长怎么说,都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决定,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会议室里除了台长之外还坐了四五个年轻人,一听才明白这几位都是台里新晋的导演、制片和编辑,现在正在策划制作一部全新的访谈节目,节目的核心特色是聚焦非主流社会群体,而欧阳烨则是他们一致推选的节目主持人。
欧阳烨听了这事有些喜出望外,一直以来他台前幕后负责的节目都是新闻播报,虽然对专业能力的要求也十分严格,但是这种谈话性节目显然更充满挑战和机遇,他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而后便兴奋地讨论起了节目制作的事,直到台长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要先行离开,他才回过神来,忙追出到了会议室外头,忐忑问道:“台长……我昨天……昨天那事儿……您知道了吗?”
台长笑着点点头说:“知道啊,小伙子挺勇敢,也挺浪漫的。”
欧阳烨愣了愣,又问道:“您……不打算批评我吗?”
“我为什么要批评你?”台长笑道,“你这事做得很好啊,大方勇敢地出柜,体现了咱们频道、咱们台的多元包容,而且要不是你这个举动,我也不会这么放心把这个节目交给你,我相信你从性少数群体的角度,去做这样的访谈节目,肯定能把受访者的多面性体现得更好。”台长说完,又笑着拍了拍欧阳烨的肩膀, “小伙子,加油干吧,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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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烨怔怔地看着台长远去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幸运的事。
而郑大钱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如此高调地曝光之后,亲戚朋友们自然都得知了他的取向,他是早已换了号码与他们断绝了往来,可他的父母和姑姑却难免接到了无数的电话和微信的关心,气急败坏之下又在他们单线联系的微信上发来了数十条五十九秒的语音,对他进行了暴风骤雨般的咒骂。
郑大钱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又已在全世界面前出了柜,还得到了欧阳烨套在他无名指上的钻戒,面对那一条一条的语音红点,他竟然内心毫无波动,淡淡地转账了一万块,回复道: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有事打字,不方便听语音。
这一条冷漠的答复过后,对面又发来了十几条长长地语音,郑大钱再没了耐心,果断清空了聊天记录,而后切回到了自己常用的账号上。
薛峰和贺冬兰也看到了郑大钱和欧阳烨的视频,有些意外地向薛木求证,得知的确是他后,一是惊讶于这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二则是有些纳闷,为什么薛木高中时就交了这么两个最好的朋友,结果最后全都是gay。
远在靖溪的万树青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看着郑大钱和欧阳烨那张拥吻的照片,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若在从前,他也不过觉得这游不游行、同不同性的与自己无关,顶多是觉得光天化日只穿个裤衩亲嘴的行为有些不雅,可是现在万朝阳已向他出柜一年有余,他的心态也早就从当初的抗拒和不满,慢慢变成了担忧和无奈,他心中很清楚万朝阳是不可能与薛木分开、去过他希望他过的那种生活了,可他又实在担心他们这样“不正常”的生活方式,最终会落得一个比他还要孤寂悲凉的晚年。
只不过看到铺天盖地的游行和宣传,他也听着身边的同事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此事,都说婚姻平权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平等进步,心中竟然也有些暗暗地期待起来,想着若真有通过的那一天,万朝阳和薛木果真有了法律的保障,那他所担忧纠结的那些,又似乎不是那么大的问题了。
欧阳川和吕芳当然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欧阳烨向郑大钱求婚的视频,也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大量的关心,只是比起郑庆杰那些亲戚朋友,他们这边的却因见过更大的世面而大多更开明许多,打电话来也多半是为了道喜而非看笑话,亲近些的则设身处地地替他们难过了一阵,而后也就都打起精神宽慰着,话里话外都说着将来都能结婚,孩子喜欢最重要。
两人也不知这些关心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尽管自己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可毕竟欧阳烨已经向全世界出了柜,他们又不能不要这唯一的儿子,也只好暂且默认了这么个结果,只不过看着那视频他俩却有些意外,虽然心中早已猜到那郑大钱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孩,却没料到竟然比欧阳烨个子还高,而且欧阳烨求婚时说要让他当“丈夫”,这却让他们一时竟忘了去苦恼别的事情,反而在担心——莫非自己儿子是他们两个中的“女的”?
游行之后的余威久久不能消散,郑大钱虽然早就以长脖儿鹿的名义曝光过自己的真相,从长相到身材,没有他不好意思炫耀的,但为了保护欧阳烨,却始终没有公开过他俩的恋情,这一回昭告天下后,虽然招来了一波“颜粉”,却也让不少原来的“男友粉”和“姐妹粉”们“ 转了路”、“ 转了黑”。
那些觊觎郑大钱美色的,因知自己绝比不过欧阳烨,也就不再给郑大钱捧场,而那些每天或真或假取笑着郑大钱高零惨妇的,一见他竟有个这么天菜的未婚夫,也都有了些被姐妹背叛的感觉,纷纷怀着嫉妒之情一边骂着“秀分快”、一边将往日情分尽皆抛了。
郑大钱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在做了一个月的公益之后继续开始努力赚钱,不过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积极意义更大,让他得到了更多的人的欢迎,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接到的合作不但越来越顺利,还收到了好多在游行中结识的其他自媒体朋友们主动发来互动的邀请,甚至连欧阳烨那正在策划的新节目也派欧阳烨前来“游睡”,想请他去做第一期的嘉宾。
日子这么红红火火地又过了三四个月,直到夏天结束,秋意渐浓,那游行与求婚的热度才总算消退许多,而欧阳烨首次当家主持的节目,也终于正式开播。
头一期播出的晚上,郑大钱特意将薛木和万朝阳都邀请到了欧阳烨家,四个人一面涮着火锅一面看着他们俩在演播厅里稍显做作客套的对话,觥筹交错,插科打诨,好不热闹。
节目看到一半,郑大钱忽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问他是不是盛立樊的表弟,说他欠了巨额贷款,而他是担保人,让他赶快还钱。
郑大钱只觉得莫名其妙,当是诈骗电话挂了,可对方却孜孜不倦地打来,还在电话里把盛立樊还有他的的身份证、电话、住址都报了个遍,语气还十分不善,颇有些恐吓的意味。
郑大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挂了电话登上自己的小号去问了郑庆杰是怎么回事,郑庆杰倒是很快给他回复了几条语音,他只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听了,可听着听着,神色却愈发凝重。
大家看着郑大钱脸色不对,忙关了电视,问他是出了什么事,而郑大钱张口结舌,半天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原来郑秀丽在年初的时候花二十万给盛立樊买了辆车,盛立樊才开了半个月,就把车给撞了,可撞了之后他又不敢告诉郑秀丽,便对郑秀丽说是把车借给朋友开,不小心撞了,双方各负担一半维修费,跟郑秀丽要了几千块钱。
郑秀丽虽觉得这钱本该都让那朋友掏,但穷家富路,又想帮盛立樊撑撑面子,便把钱给了他,可盛立樊拿去修时才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而他平时不务正业,也攒不下什么钱,糊里糊涂地,便去找了小贷公司借了钱,一借便借了十万出来。
拿着这么多钱,他又觉得单把车修好有些浪费,便干脆将那新车折旧买了,添了这十万换了辆新的,转头又告诉郑秀丽车报废了,修不了,又跟她要这十万块钱。
郑秀丽当然不乐意,想着他那朋友把新车开报废了,也不说上门道歉也不主动掏钱,竟还要让她贴这么多钱,死活不肯同意,最后盛立樊好说歹说,才又要到五万块钱。
然而还了这五万,终究还有亏空,眼见还款届至,盛立樊无奈之下,又朝第二家小贷公司借了五万去还,那小贷公司借钱当然是痛快的,还主动多借出五万来给他周转,盛立樊手上骤然凭空多出五万块钱,就开始管不住自己大手大脚地吃喝玩乐起来,等到第二家届至,便又朝第三家去借。
如是往复,拆了东墙补西墙,窟窿是越补越大,利息也越滚越高,消费水准却是依然高似一日,早已寅吃卯粮地彻底亏了空,终于再也兜不住,几家小贷公司和讨债公司纷纷找上门来,才彻底慌了神。
郑秀丽也全然没了主意,赶紧叫郑庆杰来帮忙,郑庆杰劈头盖脸骂了盛立樊一顿,让他把到底欠了多少钱明明白白列个清楚,可盛立樊竟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欠了多少,只能把那些心里有数的大概列出,竟已有了两百多万。
郑秀丽难以置信,问他怎么会欠了这么多钱,是赌博了还是吸毒了,盛立樊看着这个数自己也傻了,哭了半天,却也不知自己都把钱花哪儿去了。
郑庆杰无可奈何,能帮的他自然要帮,可到了这一步,连他也不知该怎么帮了,郑秀丽才刚刚相中一套靖溪的一居交了首付,准备把自己的房子给盛立樊将来做婚房,自己和丈夫去那一居室里头住,却没料到生了这么大变故,只能将老房子卖掉还了债,两口子去住了小房子,让盛立樊去申请了公司的宿舍住。
然而卖掉房子也只还了盛立樊明白知道的债,陆陆续续还是有新的公司找上门来,尽管郑庆杰竭力襄助,日子还是有些难以为继,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有一回的担保人上盛立樊因害怕给父母和舅舅知道而填了郑大钱,结果他们两年多都见不到的人,竟被讨债公司轻而易举地给找到了。
万朝阳听了这种荒唐的事只顾着目瞪口呆,薛木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既然找上你了,你就把欠的那点钱还了吧。”
薛木之所以说出这话,是因为原先他已见过这一幕,郑大钱莫名被讨上了债,可他又不想跟家里纠结,最后问明白欠的不多,不过五万块钱,便自己忍着肉疼把钱还了,而家里的人知道他无辜受了委屈,倒也有些过意不去,反倒对他不再那么穷凶极恶了。
郑大钱其实也正有此意,左右几万块钱的事,现在在他眼里也没那么严重,若能以此占领些道德高地,倒也划算,万朝阳却有些不满,骂骂咧咧道:“凭什么呀!谁该的钱谁还去!他填个你的名儿你就得替他还了?招谁惹谁了!不还不还!不能还!”
一旁的欧阳烨安静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这个钱你先别还,现在你还了,将来还会有更多,这些公司就是高利贷,你欠一千块钱,一眨眼就能变成几十万,糊里糊涂地还钱只能是杯水车薪。”
“我也没指望真能替他把钱还了,”郑大钱道,“我就光还找到我的这家,别的我也帮不了他,我也懒得帮他,他们都不愿意认我了,我还上赶着干嘛?”
欧阳烨转了转眼珠,说:“但是如果你真的帮了他,你们家里对你、对咱俩的事……是不是也能接受得好一些了?”
郑大钱抬眼看看欧阳烨,尽管他们现在和家里的关系都不好,可毕竟都是独生子,再怎么绝情,也还是希望着有一天能得到家人的祝福的,他抿了抿唇,又说:“可是就算帮……这怎么帮啊,谁知道他究竟欠几百万?我还真倾家荡产替他还钱去不成?”
“倒也不用……”欧阳烨捏了捏下巴,“我们家公司也会接触到这样的事儿,我小时候那帮哥们儿,现在也有干这个的……这么着吧,我打个电话,明天带人跟你一块儿去趟靖溪,这事儿……说不定不用花钱,就能解决。”
万朝阳怔了怔,喃喃道:“烨子……你这听着……不太合法呀……”
欧阳烨笑了笑,说:“你们这些法大的心眼子就是实,他们放高利贷讨债合法吗?你要说不合法,去法院解决,最后法院说不用还了,就真没事儿了?你们甭管了,我哥们儿自己干的事违不违法跟咱们没关系,我找他来帮忙就是说和说和,那肯定是不会犯罪的,放心吧。”
薛木和万朝阳欲言又止地对视一眼,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酒,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欧阳烨果然带着欧阳烨和几位朋友直奔了靖溪,郑庆杰夫妻终于见到了两年多没见过的郑大钱,还来不及骂他,却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弟兄给唬住,郑大钱克制着情绪,冷着脸说明了来意,郑庆杰只得赶忙把郑秀丽夫妻还有盛立樊一同叫了过来。
欧阳烨那位朋友让盛立樊把他借过钱的公司名字还有联络方式等等都写了下来,然后在现场一个一个打了电话过去,对方一听都纷纷表示原来大家都是朋友,这点小钱也就不用计较了,全都屁滚尿流地保证清空了债务,以后不会再打扰他们的生活。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三言两语就化解的危机惊得瞠目结舌,事情处理完毕,郑大钱心中痛快无比,趾高气扬地向盛立樊说道:“哥,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这个当弟弟的说,但是我姑为你操了一辈子的心,老了老了连老房子都留不住,这回我们想办法替你摆平了,往后我可就真不能再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又拉了一把欧阳烨,说道:“爸、妈、姑,这是我未婚夫,欧阳烨,我想您们应该也都从其他渠道知道了,今天我正式给您们介绍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反正我的幸福您们也都不关心。我说过以后我的事不用您们管,但是您们需要帮忙的我不会袖手旁观,今天我做到了,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做到的。我也不指望您们感谢我还是感谢他,更不期待您们就这么接受我俩的,只是您们至少想一想,我是个同性恋没错,但是我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不堪,不配当您们的孩子了。”
郑大钱说完,也不给他们回应的机会,果断带着众人离开了郑家,而后驱车离开了靖溪,一秒都没多做停留。
回到市区,两人少不得请这帮兄弟们大吃了一顿,郑大钱虽然在家里慷慨激昂地说得痛快,可心里终究是憋得难受,表面上嘻嘻哈哈地给众人敬酒,自己却不住地垂着眼多喝了许多。
欧阳烨当然也知道他心里委屈,也顾不得多招呼自己的朋友,一直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也不劝他,只默默地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那伙朋友见他们如此,也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喝,意思意思也就托词散了,郑大钱虽喝了不少酒,却没什么醉意,在欧阳烨结账的时候便自去了卫生间,洗完手一出来,却和迎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正要开口道歉,却不防周身一震,眼前的人,却是好久未见的——辛柯。
第一百三十二道题 我不说我祝福 我不祝你幸福
“小……”郑大钱下意识地差点脱口而出喊出那个熟悉的昵称,话到嘴边又忙转了个弯,改口叫道,“小辛……”
辛柯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重逢,口中的“鹿”字生生吞下,讷讷地唤了声“大钱”。
彼此听着彼此口中这陌生的称呼,一时都有些恍惚,怔怔地望着对方,半晌竟相顾无言,却不小心堵住了这不宽敞的门,直到里头要出来的人不耐烦地嚷了句:“嘛呐?让一下儿啊!”两人才慌忙闪身错开,走出了洗手间,立在门口,依旧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8
“好久不见……”郑大钱迟疑地开了口,“挺好的最近?”
“嗯……”辛柯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又抬眼看看郑大钱,犹豫片刻,说:“看到你和欧阳烨的事了,挺好的。”
郑大钱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似乎没什么解释的必要,默默地闭上了口,点了点头,而后往旁边躲了躲,笑着说:“你要上厕所吧?赶紧去吧,有空——”
“大钱儿!”不远处的欧阳烨小跑着赶了过来,他结完账见郑大钱迟迟不来,担心他喝多了出了什么状况,远远地见着他站在洗手间门口,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急忙跑近了一看,却没想到眼前的人竟是久违的辛柯。
“辛柯……”欧阳烨见到他,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挽住了郑大钱的手臂,像是怕他要把他抢走似的。
辛柯看着欧阳烨,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又看看他宣示主权似的举动,忽然感觉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点头道:“欧阳老师。”
欧阳烨愣了愣,从前辛柯总是以“师兄”称呼他,虽然他算是从他手里把郑大钱“抢”了过来,没理由在要求他称呼他什么师兄,可这“欧阳老师”却实在叫得没头没脑,平时只有在工作中合作方为了表示尊重会这样称呼他,而辛柯这样叫,却让他觉得像是在讽刺挑衅似的。
“既然这么巧遇见了,”辛柯又微笑说道,“那就一起坐坐,叙叙旧吧,正好我男朋友也在,等我一分钟,我上个厕所就出来。”说罢转身便进了洗手间,留下郑大钱和欧阳烨两人面面相觑。
“要……要去吗?”郑大钱犹疑着问道。
欧阳烨心中当然不愿意,却还是反问道:“你想去吗?”
郑大钱抿了抿唇,他当然明白与前任最好的关系就是形同陌路,但当初分手的场面实在狼狈不堪,他也一直对辛柯心怀负疚,而今听他说又有了男友,倒也有些想去见一见。
欧阳烨见他如此,心中也明白了大概,用力搂了搂他的肩,低声道,“行,那就去,怕什么的。”
正说着,辛柯已洗完了手走了出来,径直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头坐着个男生,正举着手机玩自拍,听到门响,转头看过来,一见进来了三个人,微微讶异,而后连忙站起了身。
“这是我男朋友,池斌斌。”辛柯淡淡笑着,又转过头来对池斌斌说道,“这是欧阳烨和郑大钱,我……师兄。”
池斌斌愣了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辛柯,随即又立刻镇定下来,转过头来看看欧阳烨和郑大钱,接着后知后觉地伸出手热情地与欧阳烨握了握:“欧阳老师啊!您好您好!”说罢又扭头看向郑大钱,张了张口,恍然大悟道:“啊!长脖儿鹿老师!对吧?您好!”
郑大钱的手被池斌斌热切地摇晃着,他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竟不知该回答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辛柯的新男友竟然会是池斌斌,一个刚刚出道一年、在各种电视电影综艺节目里打酱油、可至今也翻不出水花的十八线小艺人。
“我之前看过你们游行时候求婚的视频!真是太浪漫啦!”四人落座,池斌斌迫不及待地就恭维起了两人,“欧阳老师的新节目我也看了,尤其是第一期!您们两位真是……羡煞旁人!”
辛柯淡淡地将菜单递到两人面前,说:“再点两个菜吧,我们就点了这两个。”
“不用了,我们刚吃完,都准备走了”欧阳烨看了郑大钱一眼,继续说道,“已经叫了代驾了,估计就快到了,你们吃吧。”
池斌斌听言,连忙起身拿起酒瓶给欧阳烨一边倒酒一边说:“那就喝点儿!”
欧阳烨不便推辞,一边道谢一边接了,池斌斌又给郑大钱倒了一杯,而后转头看看辛柯,低声道:“我也喝一杯吧?”
辛柯却皱了皱眉,有些严厉地说道:“喝什么喝?喝你的苏打水去!”
池斌斌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端起自己的水,又转头对欧阳烨和郑大钱道:“来,两位老师,我以水代酒,送给两位迟来的祝福!还有以后如果有机会合作的话,也希望多多关照呀!”
欧阳烨和郑大钱忙也起身与他碰了杯,辛柯少不得也跟着站了起来,四个人各自饮了几口,又一一落座。
郑大钱悄悄打量着池斌斌,这孩子今年大概也就十八九岁,虽然五官相貌无可挑剔,但作为一个艺人来说却谈不上特别出挑,在同期的新人中的确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依偎在辛柯身边,画面倒还算和谐美好。
“现在在哪工作呢?”欧阳烨见郑大钱不开口,便主动客套了起来。
“卫星娱乐,管艺人那块儿,算经纪人吧。”辛柯淡淡答道。
“卫星娱乐……”欧阳烨点了点头,“在上海吧?”
“嗯,这不是带他来跑通告么,看着挺辛苦的,结束了就来吃点儿犒劳犒劳,没想到碰到你们了。”辛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握了握池斌斌的手,池斌斌竟然“唰”地红了脸。
“哦哦……”欧阳烨连连颔首,他平日在台里接触的多是时政新闻,对娱乐方面却不甚了解,知道一个卫星娱乐已经属实不易,却根本不知道这池斌斌是个艺人,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先问他的情况,不然场面难免尴尬。
而郑大钱听了这话,心里却沉了沉,他的嗷嗷鹿鸣在娱乐八卦领域也是有着相当的分量的,也没少与卫星娱乐合作过,可唯独这池斌斌始终没找他们做过推广,从前他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而今来看,却明白显然是辛柯刻意避免了与他的接触。
“你是毕业就去上海了?”郑大钱不自然地挠了挠脖子,用尽量平常的语气关心着辛柯。
“没毕业就去了,”辛柯答道,“大四下学期,就在那边实习,毕业之后留下的。”
“啊……上海挺好的……比北京好,而且离南京也近……”郑大钱心中发虚,大四上学期的时候辛柯还是在北京实习的,下学期却跑到了上海去,显然是因为分手的缘故,他眼神乱瞟,瞄了池斌斌一眼,忙转换话题笑问道:“你们是怎么好上的?艺人和经纪人,这不符合你们的职业道德吧!哈哈哈哈!”
辛柯与池斌斌对视一眼,池斌斌忙接话道:“我来了公司之后小辛哥就一直特别照顾我,我上赶着追的他,他一开始还不乐意呢!我俩……我俩才好了……一个月!这不是今天……庆祝一下嘛!遇见了也是缘分!来来来同喜同喜!”一边说着,一边又举起了杯。
郑大钱看着池斌斌的样子,心里已经猜着了个大半,碰了杯还未送到嘴边,欧阳烨的电话响起,却是代驾已经到了。
两人都已无心再逗留,趁势便起身道别,池斌斌却又掏出手机,说要交换个微信以后常联系,两人不好拒绝,四个人胡乱地互相扫了一阵,辛柯让池斌斌坐着,自己送了欧阳烨和郑大钱出门。
走到饭店门口,却发现下起了小雨,欧阳烨转头看看郑大钱和辛柯,迟疑片刻,吩咐让郑大钱在这里等着,一边给司机打着电话一边冒着雨往停车的地方去了。
淅淅沥沥的雨下得吵嚷又静谧,辛柯和郑大钱并肩立着,沉默了半晌,郑大钱还是开口道:“当初的事儿……我还是应该跟你道歉……”
“不用了,”辛柯沉声答道,“你当时已经道了很多歉了。”
郑大钱苦笑了一声,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吧,我们俩去年元旦才在一起的。”
辛柯沉默良久,只低低地“哦”了一声。
郑大钱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孩子看着挺好的,模样性格,而且看得出来很喜欢你,你今天这样,人家都愿意配合你——”
“我的事儿,”辛柯冷冷地打断了郑大钱的话,“就不用你操心了。”
郑大钱心中一抽,闷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自己曾经犯过这样的错,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人,却伤害更多的人。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得到幸福。”
辛柯半晌没有接话,怔怔地看着不断落下的雨,问道:“你祝我幸福……是也想得到我的祝福吗?”
郑大钱听言,转头看向辛柯,辛柯也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冰冷得比这秋雨还要凉薄,他淡淡地开口道:“我不会祝福你的,就像我当初说过,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了,还想劝我珍惜眼前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如果交了新的男朋友,曾经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郑大钱,我告诉你,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儿。你可以认为我揪着这些不放是还没有走出来,你也可以觉得我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但是我就是不原谅,我也不祝福,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随便。”
话音刚落,欧阳烨的车已开到了跟前,辛柯丢下了一句:“去找你未婚夫吧,再见。”便转身走回到了饭店里头去,只留下郑大钱一人怔怔地立在原地,回不过神。
雨渐渐地下大了,雨刷器一下一下地拨开挡风玻璃上的水幕,导航里的林志玲温柔地给代驾司机指着路,郑大钱有些无力地依靠在欧阳烨的肩头,出神地望着水光潋滟的车窗外,似乎视线一片模糊。
“你看出来了吗?”欧阳烨看着另一个方向的窗外,回想着刚刚饭店里的画面,“辛柯是装的,那孩子陪他演戏呢。”
“嗯,”郑大钱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199
“但是那孩子好像确实喜欢他。”
“嗯,也看出来了。”
“那你看辛柯喜欢他吗?”
“不知道。”
欧阳烨转头看看郑大钱,又问道:“那你看着,辛柯还喜欢你吗?”
郑大钱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恨我。”
欧阳烨默默叹了口气,说:“没有爱哪来的恨呢,他心里是还放不下你。”
郑大钱发了会儿呆,喃喃道:“我对不起他的……是永远也弥补不了了。”
欧阳烨听言,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将他拥进怀里,低声道:“咱们经历这么多了,难道还不明白,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永远无能为力啊。”
郑大钱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但是心里难受,我也控制不了。”
欧阳烨抬手抚了抚郑大钱的额头,望着外头的水光,忽然开口道:“咱们结婚吧。”
郑大钱愣了愣,抬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上头的钻戒,反问道:“你失忆了?”
“我是说……咱们办婚礼吧。”
郑大钱微微讶异,挣开欧阳烨的怀抱,坐起身体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不是说好等法案通过,领了证才办吗?”
“我不想等了。”欧阳烨轻轻握住郑大钱的手,“等通过还要半年,可谁知道半年后是不是就能通过呢?我真的等不及了,咱们出国登记吧,我现在就想和你结婚,立刻,马上。”
暖流从手掌一点一点淌到心里,而后又从心底涌上眼眶,他钻进了欧阳烨的怀里,在他胸口蹭了蹭眼睛,喃喃地答道:“好。”
欧阳烨轻轻地拥着他,温柔地在他头顶亲了亲,又抬眼看向外面,雨还是不停地落下。
第一百三十三道题 在我们相遇相爱之后 遗憾都会变成收获
薛木得知欧阳烨和郑大钱要开始筹办婚礼后颇为意外,虽然两人在法案未通过的情况下就已经求了婚,但毕竟比起真正的婚礼也不过就是一种口头上的承诺,不合法也就罢了,可是而今竟然就要办起婚礼来了,他就实在有些无法理解,若没有法律的保障,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而万朝阳对此甚至还有些生起了气来,本来欧阳烨求婚的进度就甩了他一节,他原想着等法案通过了就立马也向薛木求婚,然后不管婚礼怎么着,先要赶在他们之前把证领了去,以此单方面宣告还是他们俩获得胜利──虽然也不知这是什么比赛──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证都不要,就赶着要办婚礼了,这让他觉得欧阳烨实在是太不够哥们儿了,枉他掏心掏肺地跟他好了一场。
不过在明白了是由于偶遇辛柯的刺激让他们决定要加速进度先办婚礼后,倒也让他俩有些无话可说,毕竟辛柯的事是郑大钱和欧阳烨的感情中无法回避的一段历史,更何况曾经他俩也和辛柯那样交好,却最终也只能因两人的分手而无法再继续做朋友,不说郑大钱,即便在他俩心中,对辛柯都有些莫名的愧疚和歉意。
特别是万朝阳,当初上学的时候辛柯和他们一起做节目,一半是为了讨郑大钱的喜欢,还有一半则是出于对他的支持和崇拜,他也是第一次和自己的“粉丝”当上朋友,在两人分手时他还十分为辛柯不平,气了郑大钱很久,气了欧阳烨更久,可如今那些矛盾过往终究还是烟消云散,他也和欧阳烨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猛然提起辛柯,竟让他有些背叛了当初的情谊的错觉。
“小辛在哪儿上班呢现在?”万朝阳问道。
“在上海,卫星娱乐。”郑大钱答道,“当经纪人呢,带的艺人叫池斌斌,当时还拉着他假装是男朋友,不过我跟火华看着,那个小孩儿确实是喜欢他的,不知道俩人将来能不能成。”
“池斌斌……”万朝阳低声重复了一遍,便掏出手机查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点开照片看了看,点头道,“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居然当经纪人了……”薛木喃喃道,“那你们……重逢的画面……还算和谐吧?”
“不和谐,”郑大钱摇了摇头,“他还是说不原谅我,也不祝福我……”
万朝阳和薛木听言默默对视一眼,也都轻轻叹息了一声,万朝阳安慰道:“算了,分都分了两年了,缘分就到这儿了,也没必要强求还非要留个好儿什么的……”
薛木也附和道:“是啊……他怎么想,说到底你也没办法左右是不是?只能是尽量调节自己的心情吧,再怎么耿耿于怀也没有意义,凭白增添你们两个之间的烦恼。”
郑大钱点了点头:“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们也知道我性格不就是这样,我自己也很烦。”
“想点儿好的方面吧,”万朝阳微笑道,“想想你俩当初那么好,那段时间也算没有辜负,结束之后其实也算断得很干净了,没有拉拉扯扯闹不清的麻烦。这过去的恋情,不就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么,好的坏的,汇在一起,才构成现在的你么。”
薛木微微讶异,转头道:“你啥时候这么有人生心得了?”
万朝阳也扭头看看他,苦笑一声,说:“我妈走了之后吧。”
薛木一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垂目不再言语,万朝阳拍了拍他的手背,又对郑大钱说道:“好的方面,比起我俩,你好歹恋爱经验还丰富一点呢,对了,你这长脖儿鹿的名字不还是他给你起的么,这也算是……岁月的馈赠了。”
郑大钱听言,不由得又长叹了一声,点点头苦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要不是他,还真没有‘长脖儿鹿’。”
薛木看着他,忽然心中一动,轻声哼唱道:“如果你对他感到愧疚……请感谢他慷慨泪流……”
郑大钱愣了愣,心头一热,吸了吸鼻子,笑着也唱道:“要走完每个曲折路口……我们才懂爱是什么……”
“Wu……My love……”郑大钱擦了擦眼角,含着泪花面带笑容地与薛木一同轻轻唱起了歌,倒把认真开解了半天的万朝阳听蒙了:怎么还以歌会友起来了?
婚礼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上下嘴皮子都不用碰,可认真操办起来却着实令人头疼,尤其眼下在国内还不能领证,欧阳烨便想要带着郑大钱到境外去注册,上回说起婚礼的事时郑大钱提过一嘴大溪地,但是欧阳烨查询了解了一下,却得知大溪地是不接受同性婚姻注册的。
郑大钱见他这么苦恼,忙宽慰他说也不用真去大溪地,也不用真在境外注册,说到底在国内也还是没有效力,叫些近亲的朋友来一起热闹热闹也就得了。
欧阳烨却说:“那怎么行?你这意思,随便凑合凑合得了,等国内能领证了回头再办一回?”
郑大钱一听,好像也确实不太合理,便道:“那不是这两个要求都达到太困难嘛,大溪地什么的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真去那儿结哪儿结得起啊?不行就跟大钊他们似的,去三亚得了。”
“扯淡,去个毛三亚,你甭管了,这事儿我想辙,你就琢磨琢磨宾客名单吧。”
郑大钱见欧阳烨如此坚持,也只好不再与他争辩,虽然他对婚礼也有些自己的期待,但毕竟又与女孩子不同,不会从小幻想披上婚纱那一刻什么的,现在既然欧阳烨主动揽了活,他也就落得清闲,任凭他每天忙前忙后地咨询这个、联络那个,自己则优哉游哉的,只在欧阳烨询问他的意见时,在那些可选范围内做出自己倾向的选择,也绝不质疑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因而欧阳烨虽然忙得有些心力交瘁,却至少还算有条不紊。
不过这种有条不紊其实也是表面现象,欧阳烨私底下给万朝阳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约了多少顿酒,今天吐槽流程手续太多太复杂,明天埋怨郑大钱当甩手掌柜屁事不管,后天又自我开解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是他主动让郑大钱不管的自己也没什么好抱怨,只不过大后天就又还是老话重提,翻来覆去的烦恼说个没完。
万朝阳虽然每次都耐着心安慰鼓励他,心情却十分复杂,一面看他不等自己着急结婚而搞得这么身心俱疲所以有些幸灾乐祸,一面看他这么焦头烂额也不免为自己将来办婚礼的时候提前齿寒了起来,每每安抚完欧阳烨,回到家里面对薛木,又开始因为赶不上人家的进度而心里有些烦闷。
薛木看得出万朝阳的苦恼,犹豫措辞好久,才对他说道:“他们结婚是他们的事,咱们没必要跟他们较劲,你再怎么着急,也得等你妈满三年对不对?再说了,他们俩家里是什么情况,咱们俩家里是什么情况,这都不一样。你光看他们着急忙慌求婚结婚的,你咋不看看咱俩房子也买了,战歌上市的项目也做起来了,哪点儿他们比得过?结婚什么的,我真的不在乎──也不是说不在乎,但是我不着急。咱俩好歹也是学法的,怎么也得等合法了再正正经经地领证是不?他俩……法盲!你跟他们比啥!”
万朝阳默默叹了口气,拉了拉薛木的手说:“我就是看他们这样我心里躁得慌,求婚都求得尽人皆知了,还要这么快就办婚礼,明明咱俩更好,咱俩这么多年了,哪点儿不比他俩更像模范夫夫?结果风头都让他们抢去了。”
薛木“噗嗤”一乐,说:“合着闹了半天,你只是为了想抢风头啊?”
“也不是为了抢风头……”万朝阳挠挠头,“唉算了算了,说不明白,反正我就觉得……咱俩是天下第一好的同性恋,咱俩应该先结婚。”
“哈哈哈哈哈!什么鬼啊还天下第一好的同性恋!哈哈哈哈哈!”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0
“你笑个屁!”万朝阳红着脸扑倒了薛木身上,气得死命咯吱着他。
“啊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阳哥阳哥!”薛木一面挣扎,一面讨饶,最后死死地抓住万朝阳的手腕,才总算打了个平手,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却还是忍不住笑道:“有时候觉得你已经长大成熟了不少,有时候说话倒还像高中时候似的。”
万朝阳扁嘴道:“你是从小就爱装老成,实际上就是个小屁孩儿。”
薛木笑了笑,点点头说:“嗯,我是小屁孩儿,你是糟老头儿。”
“你才糟老头儿,我是……我是有为青年。”
薛木忍不住又大笑了两声,说:“哪个有为青年会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好的同性恋啊哈哈哈哈哈!”
“你!我今天非得收拾收拾你是不是!”
“啊不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阳哥,你不是天下第一好的同性恋!”万朝阳一听,愈发羞恼,薛木却探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咬了咬下唇,道:“你是天下第一好的──老公。”
魔咒似的两个字迅速点燃了万朝阳眼中的火,不多时,那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便被喘息呻吟和肉体撞击的声音取代了。
第一百三十四道题 如果我变成回忆 退出了这场生命
婚礼最终定在了塞班岛举办,虽然档次上比大溪地差了一些,但毕竟也算是个世界级的旅游海岛,而且又对中国免签,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最关键的是接受同性婚姻的注册。
尽管那一纸文书对于生活在国内的欧阳烨和郑大钱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法律意义,但是至少就这场婚礼来说,也算是某种程度上法律的认可了。
朋友宾客邀请得不多,薛木和万朝阳作为伴郎不算数,杨钊和刘曼曼各有一个算是郑大钱和欧阳烨分别邀请的,林思晴毫无疑问是要出席的,蔡薇与谢江涛夫妇还有他们一岁多的女儿也应邀前来,此外两人还各自邀请了三四位比较亲近的同学和同事,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十几个人。
在讨论宾客名单的时候,无可避免地要考虑到家里的问题,纠结再三,两人决定无论如何还是问一下各自的家人,尽管九成以上他们是不会来的,但好歹自己算是认真地邀请过了。
不过令两人意外的是,欧阳烨的母亲吕芳和郑大钱的姑姑郑秀丽都接受了邀请,愿意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这反而让他俩有些措手不及,倒担心起了两位家长在一群年轻人中间会有点无所适从,尤其比起吕芳,郑秀丽从来未曾出国玩过,这回又不是单纯的旅游,郑大钱忙着婚礼的事也不一定有空去照顾她,结果她答应下来反倒让郑大钱有些为难了。
薛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揽下了照顾两位家长的任务,毕竟作为伴郎,他的任务就是该为新郎分忧解难,而与长辈打交道并非万朝阳擅长的领域,他便主要去负责协助欧阳烨处理注册手续和典礼现场的各种问题。
欧阳烨虽说让郑大钱不用插手,但婚礼加注册这么复杂的流程还是一个人处理不来的,不过毕竟是在央视工作,周围守着一大票专业人才,很快便有人出谋划策,这个给帮着做策划、那个给帮着找摄影,不知不觉,竟有七八个同事都加入了这个“项目”里头,倒把这婚礼当成一场直播级别的晚会来做了,甚至还有拉到了广告商给提供赞助的。
欧阳烨一开始觉得到了有赞助这一步是有点夸张了,不过十多二十个人的往返住宿外加整场婚礼的开销,也委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有人愿意主动掏这笔钱,那他也是乐享其成的,因而他迟疑着把这事说给了郑大钱,没想到郑大钱也是欣然同意。
其实郑大钱正为自己口无遮拦说了个大溪地而后悔不迭,想着即便是改在塞班,这一趟出去也得把两个人几年的积蓄掏空,仔细想想为了这么个事情还是觉得有点不值当,现在有人上赶着送钱来,他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而有了广告商赞助,当然就得有对应的宣传和营销,郑大钱的嗷嗷鹿鸣自然是首席媒体,金主也安排了几家其他的随行,尽管成本提高了很多,但终究还是有人买单,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不过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赞助商早在出发前一两个月便故意泄露了婚礼的消息,却没想到反而招来了更多想要加入合作的广告商,眼见着国内同性婚姻合法化势在必行,这一块市场的蛋糕早就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个央视主持人加同志KOL的婚礼的机会,大家全都一窝蜂涌了上来,有的想免费提供婚礼策划、有的想包圆典礼现场的花艺布置、有的想送戒指、有的想送西装。
其实按照当前的计划安排,这一家已达成合作的旅游公司的赞助已经足以负担了所有的费用,但是如果多加几家的话,能用的钱多了,倒是也可以再把各方面的规格提高一些,这让欧阳烨又有些犹豫不决。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郑大钱却一锤定音,果断拒绝了所有的合作要约,毕竟婚礼是他们自己的事,有点赞助算是占个小便宜,有点宣传也算与全世界分享自己的幸福喜悦,可是若一个一个的广告加进来甚至直播做起来,最后搞成《大腕》里泰勒的葬礼那样,也实在荒唐。
总之忙忙碌碌,有条不紊,日子一天天临近,终于到了出发的日期,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在凌晨的北京汇聚在了首都机场。
郑大钱和欧阳烨因为要准备手续所以已经提前飞了过去,万朝阳则担当起了总导演的角色,跑前跑后跟各种工作人员沟通确认情况,而薛木则像个私人导游似的,将郑秀丽和吕芳归拢到一起,还要使劲挤着笑容帮两个亲家找话题,可是万朝阳那边又有些应付不过来,只得又赶过去帮他的忙。
其实吕芳和郑秀丽两人作为双方的家长,本不该在这婚礼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的,但是一方面吕芳还是并未完全接受欧阳烨与郑大钱结婚的事实、只是不想错过这可能是儿子唯一的一场婚礼而留下遗憾所以答应前来,另一方面郑秀丽毕竟也只是郑大钱的姑姑,他们也没有什么提前会见的道理,更何况这回的婚礼完全按照西式流程举办,更没有中式婚礼那些乱七八糟的讲究,因而两人也只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机场第一次见了面,场面还是有些难以消解的尴尬。
“大钱儿他爸妈工作忙,所以就让我来了,”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父母不支持他们的婚事,但郑秀丽还是不得不这样勉强解释了,“小时候也是我把大钱儿带大的,我也跟他亲妈差不多了。”
吕芳微笑着点点头,说:“小烨他爸也是,来不了,还挺遗憾的。”
“嗯……”郑秀丽苦笑两声,迟疑着问道,“您……您对他俩的事儿……还挺支持的?”
吕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勉强笑道:“嗨……孩子大了,我们也管不了……就这么一个,不支持能怎么样呢……”
郑秀丽一听这话却戳中了自己的心,忙道:“谁说不是呢!你说咱们辛苦这一辈子,不都是为了孩子么!我家里也就一个儿子,从小儿就不让我省心!哪儿像大钱儿还有小烨呀!”
吕芳听言,忍不住苦笑两声,说:“小烨小的时候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没有他没闯过的祸。”
郑秀丽微微讶异,说:“看不出来呀,瞧着小烨就是挺懂事儿的样子呀!”
吕芳听了心中受用,微笑道:“这是长大了懂点儿事儿了,小时候混着呢!”
郑秀丽点点头,忍不住长叹一声,说:“其实当初大钱儿的事儿被发现的时候我们都可生气可着急了,可是现在看着他们俩在一块儿能这么好,什么同性异性的,有什么分别呀。”
吕芳听了这话却有些触动,也默默地点了点头,说:“是啊……能过得好……已经是挺好的了……”
虽然两个人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各不相同,彼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共同语言,可是说起孩子们,却还是难免聊了个没完,特别是郑秀丽又不是郑大钱的亲生父母,不论说他的优点还是缺点,都听起来更加自然诚恳。
吕芳比起欧阳川虽然对于郑大钱还能接受一些,但欧阳烨在家里也尽量不提起他俩的事,因而他对郑大钱也并不甚了解,这一回却借着郑秀丽之口慢慢对郑大钱熟悉了一些,两人滔滔不绝地在飞机上聊了四五个钟头,竟不知不觉熟稔亲厚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老姐妹。
薛木在一旁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两位姑姑和母亲,见他们聊得这样投机,他也就省了点心,也尽量不随便插嘴打断,乐得清闲,只不过心里又在隐隐地担心起一周后的跨年之夜,不知又会是什么考验,心中还暗自吐槽两人非要把日子定在一月一号,美其名曰是结束两个人的七年之痒,害得他如此提心吊胆。
飞机落地,入住酒店,休整放松,自由活动,薛木和万朝阳却不得休息,急急忙忙地换了衣服,陪着郑大钱和欧阳烨奔赴市长办公室进行结婚仪式,为他们担任证婚人。
这个仪式虽然简单,是为了注册登记而由市长主持的,但是听着两人跟着市长念着英文的誓词,而后交换了戒指,在“you mlt;bgt;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a href=http:///lt;/agt; target=_blank>http:///lt;/agt;</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d now”后轻轻拥吻,还是让薛木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仪式完成后,薛木和万朝阳与市长一同在结婚证书上签了字,而后又陪他们一同做了存档、盖了钢印,一切大功告成,回酒店的路上,郑大钱拿着那个廉价奖状一样的证书,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结婚了,欧阳烨从美国法律的意义上讲,已经是他的丈夫了。
“好没有实感啊……”郑大钱摩挲着那证书的金框,“这就完了?”
“就跟领证一样嘛,”欧阳烨笑道,“快速高效,重点是在婚礼上头。”
“准备得怎么样了?”万朝阳问道。
“反正我们俩能准备的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其他的还得你们帮忙嘛。”欧阳烨答道,“其实典礼现场也不麻烦,也有婚庆的他们给弄,三十一号一天应该就能完事儿,主要是得赶着圣诞节之前来办了,要不他们就放假了,所以这两天你们可以随便玩儿去,三十一号辛苦辛苦就行了。”
“行啦玩儿什么玩儿啊,我们就跟着你们,看你们随时有什么需要吧,”万朝阳笑道,“不过你们倒是应该带着你姑还有你妈去转转去,别人倒是可以不用管。”
“哦对了,他们来的时候还行?”欧阳烨问道。
薛木正从郑大钱手中接过证书看着,抬眼答道:“好着呢,一见如故,互相称赞着你俩,称赞了一路。”
两人听言都稍稍松了口气,婚礼已经够让两人绷紧神经的了,他们实在害怕再出什么乱子。
接下来的几日倒还算是忙中有序,由于时间还算充沛,典礼的布置准备和岛上的出行游玩同步进行,也算劳逸结合,大家心情都很愉悦,只有薛木随着时间一点点靠近,内心也越来越紧张,尽管上回去到了万朝阳的梦中时,他就在这边万朝阳的怀里,万朝阳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还是想要想办法避开零点的时刻独自找个地方“渡劫”。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1
不过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三十一号进行了简单的彩排,典礼现场也终于布置完成,可在这样一个度假胜地的海岛上,自然无可避免的有给游人观赏的烟花表演,虽然薛木很像以年年都看没什么新鲜的为理由逃避,但也明白逃避不是最终办法,最后还是不得不在紧张忐忑中与万朝阳在烟花下完成了跨年的一吻。
然后不出所料的,四周的一切再度慢慢消失,温暖的海风,柔软的嘴唇,烟花与欢呼,欢声与笑语,一切归于暗淡的宁静,薛木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他试图起身,却发现浑身虚弱乏力,继而发觉鼻孔里插着管,右手上也打着吊瓶,而左手正被人轻轻按摩着。
他有些吃力地转过头,却见到一脸疲惫的贺冬兰正一下一下抚摩着他的手指和掌心,而薛峰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妈……”他开口呼唤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
贺冬兰猛地抬起头,迎上薛木的目光,而后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木木?!你醒了?!”
第一百三十五道题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窗边的薛峰也猛然回过头来,而后“唰”地站起身冲到了床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薛木,怔怔地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
薛木的心脏“砰砰”地跳着,一时神智也有些恍惚,前几次去到别人的梦中,都是毫无征兆地与人凭空相会,这回却是自己在病床上醒来,而且同时见到了薛峰和贺冬兰两个人,让他心中打颤,不知是自己同时进入了两人的梦中,还是自己真的已经醒了过来。
“木木……木木……你终于醒了……”贺冬兰的神色憔悴了许多,头顶也多了许多白发,她拉着薛木的手,一面哭,一面喃喃地低语着。
薛峰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他擦了擦眼睛,抬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一个女声迅速响起:“怎么了?”
“七床薛木……醒了……”薛峰的声音有些轻颤。
“醒了?”护士的声音也同样有些震惊,“马上过来。”
薛木对眼前的一切还有些迷茫,思绪正在混沌中,却见到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一见薛木醒着,还是吃了一惊,而后赶忙到了床边,将手轻轻搭在薛木的手臂上,问道:“薛木,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薛木心中还是狂跳着,默默点了点头。
护士点点头,又问:“你能说话吗?你叫什么?”
“薛木……”薛木哑着嗓子答道。
贺冬兰听到这一声,愈发地泣不成声,薛峰红着眼睛将她搂进了怀里。
护士轻轻捏了捏薛木的手臂,又问:“这样捏你胳膊有感觉吗?自己能活动活动四肢吗?”
薛木“嗯”了一声,试着动了动身子,答道:“没劲儿……”
护士听了又问:“那你身上有没有不舒服?除了没劲儿,头疼不疼?胸闷不闷?”
薛木听言,仔细感受了一下,答道:“有点头晕……犯困,别的没什么……”
护士“嗯”了一声,转头对薛峰和贺冬兰道:“现在看情况基本是稳定的,不过之前也有醒来之后再次昏迷的情况,要明天等乔医生来了看看,可能要做一些检查。”
“还会再昏迷?”贺冬兰泪眼婆娑地问道,“都已经醒了,再昏迷怎么办?我们能做点儿什么吗?”
护士看看薛木,轻轻叹息了一声,说:“两个月以上能醒过来已经算是很罕见的病例了,现在的情况更多的是靠病人的意志力,这个阶段我们能做的确实不多。”
“谢谢……”薛峰抚着贺冬兰的肩头,又激动又疲惫地说,“麻烦您跟乔医生费心了。”
“应该的。”护士点点头,“我先跟乔医生说一声,让他明天来了先到这来看看。”
“谢谢……谢谢……”贺冬兰一边抽泣着一边道谢,护士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贺冬兰抽了两张纸擦了擦眼泪,抬手抚了抚薛木的脸,一面仍不住地落泪,一面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抽抽搭搭地说:“木木……你都把我跟你爸吓死了……现在醒了就好了……回头出了院咱也不上班了,我们再也不让你吃那些苦了……”
薛木使劲眨了眨眼,还是无法分辨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他迟疑着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个多月了……现在已经快四月份了。”贺冬兰答道。
“四月……两会开完了吗?”薛木喃喃地问道。
“啊?”贺冬兰一时没听明白,“两会?”
“开完了开完了,”薛峰虽然不知他为何会问起两会的事,却还是连忙答道,又问,“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
“同性婚姻法案……通过了吗?”薛木脑中有些糊涂,迷迷糊糊地问道。
“同性婚姻……?”贺冬兰与薛峰皆愣了愣,对视一眼,贺冬兰蹙眉道,“你睡迷糊了……哪有那种法案……”
一句话似乎让薛木猛然清醒,继而又感到一阵目眩,蓦地眼前一黑,刚刚消失的海风、烟花、欢呼与嘴唇又突然出现,他有些无力地靠在万朝阳怀里,倒觉得刚才像是一场噩梦。
“怎么的,还把你给亲得脚软了?”万朝阳温柔笑道。
薛木一时无法管理表情,有些彷徨地看着万朝阳,心中还琢磨不透,不知道刚刚那一切究竟是不是在贺冬兰和薛峰的梦中。
“嗯?”万朝阳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薛木轻轻挣开万朝阳的怀抱,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刚过去零点,按照时差来算,此刻北京还是十点钟,他犹豫了一下,给贺冬兰拨了过去。
“喂?木木,怎么啦?”贺冬兰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让薛木顿时湿了眼眶。
他清了清嗓,微笑答道:“喂妈……干嘛呢?”
“看电视呢呗。”
“看……跨年演唱会呢?”
“没有,看余罪呢。”
“余罪?”
“对呀,张一山演的,还挺好看的,你看过吗?”
“啊……没有……”薛木抬眼看看神色有些疑惑的万朝阳,又轻咳了两声,说,“我们这边儿已经过了零点了,跟您说声……新年快乐……”
“哦!好啊好啊!新年快乐!在那边注意安全,好好玩儿!也替我们俩跟大钱儿说一声,祝他新婚快乐!”
“嗯……”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2
“跟你爸说两句不?”
“不了……下周回家再说吧……不打扰您俩看剧了。”
“行,那多拍点儿照片给我们看看昂!”
“嗯……”
挂断电话,薛木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万朝阳看得纳闷,问道:“怎么了?干嘛突然想起来给你妈打电话了?”
薛木抬眼看看万朝阳,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勉强笑道:“突然想家了……”
万朝阳忍不住大笑了两声:“瞧你那点儿出息!从小儿没离开北京超过一个礼拜吧?还想起家来了!”
薛木勉强跟着笑了笑,情绪却还是无法调节过来,又看了一会儿烟花,对万朝阳道:“我想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想早点儿睡。”
万朝阳听了点点头,烟花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便和薛木一起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被万朝阳拥在怀里,薛木却还是久久不能入眠,这一回的经历实在太奇怪了,若说前几次分别去见了郑大钱、欧阳烨和万朝阳,也都算让他看明白了一些事、也交代了一些话,但这一回与贺冬兰和薛峰的重逢,却感觉实在与之前的不同。
一次见到了两个人,自己在病床上行动困难,甚至还有护士出现,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此前一样的梦里缺少逻辑,也来不及让他交代说明什么,又糊里糊涂回到了这里,凡此种种,薛木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在那个世界醒过一次、而非去到了梦中了。
可如果是这样,又说明什么?他要回去了吗?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这一场美梦,终究是要醒过来了吗?在这个郑大钱和欧阳烨就要完婚的世界,在这个一切一切都如此幸福美好的世界,他终究不能再多做停留了吗?
薛木脑中乱成一片,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却让他倒心中一震,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医院里。
再次迎上贺冬兰红肿的双眼,薛木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安慰,反而皆是惊惧和惶恐,他十分确定自己是在万朝阳的怀中睡去的,此时绝非每年一度的零点,那么这里恐怕也绝不是贺冬兰的梦中。
“醒了!醒了!”贺冬兰慌里慌张地大喊着,薛峰见了,又连忙按下了呼叫铃。
“木木!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醒不来了!”贺冬兰崩溃地扑倒在薛木的身上,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窗外天光正盛,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声吵杂,很快昨晚那名护士便同一名医生一同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
医生手上拿着一摞的化验单,一面看着,一面像那护士一样问了薛木几个简单的问题,薛木强忍着不安,一一回答了。
医生微微蹙眉,又转头向薛峰和贺冬兰问道:“你们昨天就和他说了两句话,他就又失去意识了?”
“是啊!”贺冬兰用力地点点头。
医生又低头看了看单子,抬眼又问:“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
“刺激的话?没有啊!”贺冬兰一脸地不知所措,薛峰接话道,“他就问我们两会通没通过……什么法案,我们说没有,他就昏过去了。”
“法案……?”医生嘟囔一声,又向薛木问道,“你爸妈说的这些,你有印象吗?”
薛木无助地看着医生,默默点了点头,医生疑惑的“嘶”了一声,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你记得吗?”
“律师……”薛木无力地答道。
医生扭头看看薛峰和贺冬兰,两人连忙肯定地点了点头,医生又问道:“这个事跟他工作有关的?”
薛峰与贺冬兰对视一眼,蹙眉道:“没关吧……他是做上市并购的律师,跟什么两会哪儿有关系啊……”
医生只得又点点头,转头问薛木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心慌……身上没劲儿……”薛木如实答道。
“心慌……”医生低声重复道,又翻了翻手上的单子,转头对护士道,“拿机器再做个心电图。”说完又转身问道:“你现在头脑觉得清楚吗?记不记得自己的工作、朋友、住址?知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薛木看着医生,缓缓地点了点头:“知道……我都清楚……”
医生颔首道:“刚才给你做了各方面的检查,你现在身体的状况其实恢复得不错,但是可能是因为睡了太久,意识容易出现混乱的情况,身体肌肉也有点萎缩,你要努力打起精神,调整你的作息,白天尽量不要睡觉,尝试做一些康复训练,可能会有些辛苦,但是精神和身体都要重新适应,不要为了舒服就总想逃避、想睡觉,明白吗?”
薛木怔怔地看着医生,正要点头,却隐约听到了万朝阳的呼唤。
“薛木?你听明白了吗?”医生看着薛木的眼神有些涣散,蹙着眉又问了一遍。
“薛木,薛木?”万朝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魇住了?起床啦,醒醒。”
“薛木!”医生伸手扶住了薛木的肩膀,“薛木!打起精神!别睡!”
“别睡啦!婚礼要迟到啦!”
“薛木!”
薛木倒抽一口凉气,猛然惊醒,却见到万朝阳正站在镜子前头抓着头发。
“怎么了?作噩梦了?”万朝阳转头微笑道。
薛木的胸口猛烈起伏着,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伸手拿过床头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刚刚真实的一切又仿佛真如做梦一般,顿时在心中烟消云散了。
万朝阳照了照镜子,心中不甚满意,看了一眼时间,说:“快点儿,过来帮我抓两下儿。”
薛木听言,懵懂地翻身下床,在发蜡盒中挖了一坨,在自己手上抹开,然后认认真真地给万朝阳抓了起来。
“梦见什么了?”万朝阳又问了一遍,“呜哇的一直说梦话。”
薛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反问道:“说什么了?”
“听不明白,”万朝阳笑道,“哼唧哼唧的,听得我心痒痒。”
薛木无奈笑笑,收回手,又看了看,说:“行了。”
万朝阳转头照照镜子,笑道:“这家伙,这手艺,上哪儿也饿不死。”
薛木笑了两声,懒得与他斗嘴,转身自进到洗手间去洗漱了。
典礼现场已经布置妥当,绿草白纱,阳光和煦,简洁大方的圣坛上,一个华裔帅哥牧师已准备就绪,一旁的几名弦乐手正耐心地等待着,下面的几排座椅上,亲密的家人朋友在轻声谈笑,还有些路过的游客带着祝福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空着的位子上,四五台摄像机正将这些画面一一记录下来。
一身黑色西装的欧阳烨有些紧张地站在红毯的起点,手上拿着一张手卡反复地低声念叨着,万朝阳和薛木走到欧阳烨跟前,问道:“大钱儿呢?”
“还在屋里拾掇呢,”欧阳烨答道,“描眉画眼儿的。”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3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左右看看,说:“差不多了吧,要不我去接他?”
欧阳烨看了一眼时间,点了点头,笑道:“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薛木回到酒店,敲开郑大钱的门,见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擦了些粉,隐约看得出也化了眉毛和嘴唇,挂着一点兴奋又害羞的笑容,看上去又英俊又可爱,薛木一见,顿时红了眼圈,而郑大钱一见他如此,忙道:“卧槽别哭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我特么可是化了妆的!”
薛木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又破涕为笑,擦擦眼睛,吸吸鼻子,握起郑大钱的手说:“走吧,该嫁人了。”
郑大钱笑着点了点头,洗了洗手上残留的发蜡和化妆品,正要和薛木出门,忽然又刹住脚步,回到屋里换了一双皮鞋,笑道:“我还是换个跟儿低点儿的吧,给火华老师一点儿面子!”
薛木听言,抚了抚胸口,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有second thoughts了呢!”
郑大钱“噗嗤”一乐,想了想说:“还真是,看了那么多美剧,很少有能顺利结婚的,我也是十分意外地一秒都没有动摇过,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出点儿抓马的剧情才对呀!”
“行啦!走吧走吧!”薛木话音未落,郑大钱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薛木看着不妙,连忙凑近,却见到屏幕上赫然亮着三个字——小柯基。
第一百三十六道题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薛木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夺手机,奈何郑大钱个子比他高太多,往上一举他便再也够不着了。
“大钱儿,别接。”薛木死死地抓着郑大钱的手臂,用力地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重复道,“别接。”
“为什么……”郑大钱眼神有些闪烁,“为什么不能接……”
“欧阳烨在外边等着你呢!你要干嘛?!”薛木焦急地嚷道。
“我知道……”郑大钱后退了两步,“我只不过接个电话而已……你还怕我就跑了?”
薛木张了张口,虽然这话说不出来,但他真的不太相信郑大钱。
“我跟辛柯分手也三年了,我对他只有歉疚,没有任何别的感情了,我不可能为了他再伤火华一次,”郑大钱将手机放回到了面前,“你放心吧,不论他说什么,也不会动摇我的。”
薛木抿了抿唇,他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无论如何,电话已经打来,如果不然郑大钱接下,后面的婚礼他也一定不会心安的,只得轻轻喟叹一声,点了点头。
郑大钱看着薛木的眼睛,也对他点了点头,按下了接听键,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免提。
“喂。”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想泄露一丝一毫的怯懦。
“喂。”辛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似乎也带着一些犹豫,“我是辛柯。”
“我知道。”郑大钱倒退两步,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一手捧着手机,一手有些紧张地抓着扶手,“没删你的号。”
“嗯。”
辛柯答完这句,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若不是杂音仍从电话里传出,两人险些以为通话中断了。
郑大钱抬眼看看薛木,清了清嗓,道:“找我有事儿吗?”
电话里又安静了许久,辛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你今天和欧阳烨结婚吗?”
薛木上前一步,握住郑大钱的手,一半是给他勇气,一半是提醒他不要糊涂。
“不是……就是办个婚礼,”郑大钱用力笑了笑,而后又补充道,“上个礼拜已经在这边领了美国的结婚证了,从这个角度说已经是结完婚了。”
“哦……”辛柯语气听不出是什么心思,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你婚礼办完了吗?”
“没呢,马上就要开始,”郑大钱又笑了笑,“怎么着?你要抢婚啊?”
薛木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紧张地捏了捏郑大钱的手,郑大钱被这一捏也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开了个并不合适的玩笑。
“我……”辛柯欲言又止,半晌也说不出话。
郑大钱手心有些冒汗,心中暗想:不会真挑在这个时候再跟我表什么白吧?明明当初把话都说那么绝了,现在又这样,我又不可能真的答应你什么,这又是图什么!
薛木在一旁也听得忐忑万分,甚至犹豫该不该自己开口接话,让辛柯知道他也在听着,以免他真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我……我想告诉你……”辛柯又憋出这么几个字,却让郑大钱和薛木愈发得七上八下。
“我和斌斌在一起了。”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顿时都愣了愣,扭头互相对视一眼,郑大钱忙道:“啊……那……很好啊!恭……恭喜你们啊!”
薛木也没料到辛柯竟然是挑这么个时候专门打电话来宣告自己的恋情,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谢……”这话说出口后,辛柯似乎迈过了什么坎儿,后头的话顺当多了,“我专门告诉你……也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上回在饭店碰着,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们俩可能到现在话也都还没说开。”
“啊……”郑大钱点了点头,又笑道,“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不过他这个艺人的身份,你们往后交往可能还会有挺多挑战的……”
话未说完,薛木赶紧皱着眉推了郑大钱一把,他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又补充道,“不过相信你们俩都能一起克服。”
“嗯……”辛柯继续说道,“然后……然后就是……我跟你分手之后这几年,长长短短的,其实已经又谈过两三个了,斌斌是……是我感觉跟其他人都不同的,我们是奔着一直在一起去的。”
“啊……哦……好啊……”郑大钱讷讷地应了两声,不知道辛柯是要表达什么。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辛柯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虽然当初咱们结束得很惨烈,但是我也并没有因为你而……呵……失去爱的能力什么的……”
郑大钱忙跟着笑了笑,连连点着头说:“那……那就好……”
“虽然当初我是真的恨了你,而且到现在,想到那事,我还是觉得……很生气……”辛柯自顾自地笑了笑,“上回碰面的时候,我还说永远不会祝福你、不会原谅你,但是现在……我也有斌斌了,你也要结婚了,我也知道,还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也挺没意思的……”
郑大钱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有些动容,还未开口,又听辛柯说道:“如果说原谅,其实……呵,你可以觉得我小气吧,你要我说原谅,我真说不出口……但是都这么多年了,我觉得也真没必要在为了早就完了的事自己找罪受了。
“我其实早就已经在继续我的生活,你的性格我最了解,不用我怎么样,你自己也会惩罚折磨自己。我相信你能和欧阳烨最后走到一起,一定也是做了深思熟虑的决定。
“只不过想到你们俩认识比我早,最后又终成眷属,倒让我当了炮灰助攻,想想还是有点憋屈。但是好在我也有斌斌了,你比你更适合我,就像欧阳烨比我更适合你。
“现在你们要结婚了,我打这个电话给你,冒冒失失的,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可能依旧无法送上我的祝福和原谅,但是你也不必在意我的这些祝福和原谅了,往后你不必再对我感到亏欠,我也不会再为当初的事耿耿于怀,我们都有更好的爱人和未来的人生,我希望……希望你以后再想起我时,不会再感到任何的不安和遗憾,而是都当做一段往日的笑谈,我也是一样,这……也算对你我的成全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郑大钱推了薛木一把,薛木呆呆地看了看他,而后心领神会,急忙抽了两张纸递给他,自己也擤了擤鼻子。
郑大钱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说:“谢谢……真的……谢谢……这些话……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只有你,但是你愿意说这些话给我听,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4
辛柯已如释重负,轻轻笑了笑,说:“这么感动的话,回头送我们斌斌一期专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郑大钱破涕为笑,又擦了擦鼻子,“不光送你一期我的,我们经常合作的几家,我都给你各包一期!”
“哈哈哈那也不用,”辛柯爽朗地笑了两声,“我们斌斌底子还不够,太捧反而要招黑的。”
“嗯嗯!”郑大钱连连点头,“能帮的我肯定帮!”
“好啊,”辛柯又笑了笑,“行了,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赶紧结婚去吧,别让新郎等太久。”
郑大钱鼻头一酸,犹豫了一下,说:“我能……最后一次叫你一声……那个称呼吗?”
声音静止了片刻,辛柯笑着答道:“当然。”
郑大钱连忙又擦了擦眼角,却还是抑制不住泪水滚了下来,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又哭又笑地说:“再见……小柯基。”
“再见,鹿鹿。”
挂掉电话,郑大钱终于放肆地哭了起来,薛木一面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擦泪,一面轻抚着他的后背说:“别哭呀别哭呀!白化妆了!”
郑大钱一听,又连忙用力收住,一边抽搭一边说:“木头……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薛木连连点头,“你很感动嘛……很感谢小辛……我也很感动……”
“嗯……”郑大钱用力点点头,而后又愈发收不住眼泪,“可是他越好……我觉得对不起他……呜哇啊啊啊……”
“哎哟好了好了……”薛木无奈地把郑大钱拥进了怀里,“你这样觉得对不起他,那不是辜负他专门打电话给你的好意了嘛!他不就是想让你心无挂碍地好好结婚,不想让你为了他心里不舒服嘛!你这样是图啥!”
郑大钱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点头道:“我懂……我懂……可是我……我还是想哭啊……”
“唉……你……”
正在焦头烂额中,门铃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又响起两声敲门声,万朝阳的声音传了进来:“薛木?薛木?怎么了?”
“来了来了!”薛木勉强挣开郑大钱的手,跑去开了门,正迎上万朝阳焦急的眼神:“干嘛呢?还不去?烨子都急了!”
“唉!”薛木哀叹一声,将万朝阳拉进屋里,顺手带上了门,万朝阳一见正坐在沙发泪流满面的郑大钱,心中一惊,问道:“哭什么呀?干嘛呀?后悔了?”
“不是……”薛木皱着眉看了一眼郑大钱,无奈道,“接了个小辛的电话。”
万朝阳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薛木又忙道:“不是不是,送祝福的,送祝福。”
“他没有祝福我!”郑大钱哭喊道,“他不祝福我!”
“啊?”万朝阳一脸迷茫,薛木又长叹一声,说:“一言难尽,反正人家是好心好意让他好好结婚的,他自己崩溃了。”
“崩什么溃呀!”万朝阳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郑大钱的双肩,厉声喝道,“郑大钱!不许哭了!”
郑大钱被他这么一吼,倒真的猛然愣住,止住了哭声,只是眼泪仍还在“吧嗒吧嗒”地落下,万朝阳皱了皱眉,说:“现在是你哭的时候吗?今天可是你的婚礼!你老公为了这事这几个月都没睡好觉!一天打一万个电话联系准备!我特么陪着他喝了八百次酒!现在他人在太阳地底下还在背誓词!外头二三十号人等着,一个一个都在偷偷看他又不敢问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在这崩什么溃?!你好意思崩溃吗?!”
郑大钱彻底被万朝阳给训傻了,瞪着大眼看着他,眼泪也没再往外流了,薛木也被万朝阳的气势给镇住,缩在一旁不敢言语。
“我不知道小辛给你打电话到底是说什么了,”万朝阳继续说道,“但是不管他说了什么,你给我清醒清醒!麻溜儿地把脸给我洗了然后现在立刻马上right now给我上红毯!!!”
薛木看着万朝阳情绪仿佛要失控,赶紧上前把他拦住,郑大钱也吓得起身往边上躲了躲,连声说着:“好好好……”然后屁滚尿流地冲进了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才惊觉自己刚刚化过妆,这么一洗脸上顿时花了,连忙又跑回房间翻出卸妆油往脸上抹。
万朝阳一看他又把脸抹得油糊嘶啦的,蹙眉问道:“嘛呢?这又是什么操作?”
郑大钱一边卸妆一边答道:“妆花了,我卸掉重化。”
“我他妈──”
“哎哎哎哎哎──”薛木赶紧拖着要发飙的万朝阳往门口走,“不差这两分钟的,他的婚礼,怎么也得弄好看点儿,你去跟烨子说一声,就说没事儿,马上就到。”
“你给我快点儿!”万朝阳又不满地冲郑大钱喊了一声,气冲冲往门口走去,薛木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别嚷了你!怎么说他也是新郎,给他点儿面子!”
万朝阳扁了扁嘴,一边开门一边嘟囔道:“知道自己是新郎还没点儿逼数,跟前男友拉拉扯——”
话未说完,却见到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欧阳烨和林思晴,正要敲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第一百三十七道题 走在红毯那一天
“卧槽!不是不是!”万朝阳一见欧阳烨错愕的眼神,连连摆手道,“那什么!我说那个……昨天我跟薛木看的电影剧情!”
薛木也有些慌乱,忙附和道:“啊对……那个……你怎么过来了?大钱儿马上就好,回去吧!”
郑大钱在屋里却已经听到了动静,连忙跑了出来,脸上挂着腻腻歪歪的油花,看着门口的欧阳烨和林思晴,一时说不出话。
欧阳烨看看眼前的三人,沉默了片刻,拿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圈,问道:“大钱儿你……什么意思?”
“哦!他那个什么!”薛木赶紧接话,“他那个……妆没化好!非要重化!重化了两遍了!我这儿正催他呢!”
林思晴听了这话,连忙笑了笑,上前两步说:“嗨!因为这个呀!早说呀,我来帮大钱儿化。”
“啊不用不用……”郑大钱往后躲了躲,“我就画个眉毛涂个嘴唇,两分钟!两分钟就好,你们先过去吧,木头在这等我一下。”
薛木听了正要答应,欧阳烨却接话道:“那个……薛木你先等一下,我跟大钱儿说两句话,朝阳……你先跟我姐过去,安抚一下大家,行吗?”
“哦……”尽管万朝阳刚刚对郑大钱凶神恶煞的,可一看欧阳烨这样的语气神色,也有些不敢造次,转头看看林思晴,林思晴也对他点了点头,便只好冲薛木打了个手势,与林思晴一同转身去了。
欧阳烨也朝薛木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客房,转身带上了门,薛木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外头,想贴在门上偷听两句,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两分钟!真的就两分钟!”郑大钱看着欧阳烨,心中愈发紧张,不管不顾地转身冲进洗手间洗起了脸。
“大钱儿,能告诉我刚才怎么了吗?”欧阳烨跟到洗手间门口,脸上没有笑容,但是也没有一丝的不安或不满,只有诚恳地发问。
郑大钱抬起头,转身看着欧阳烨,水珠不断地从脸上滑落下来,欧阳烨见了,上前两步,拿起毛巾在他脸上轻轻擦了擦,说:“我听见朝阳说前男友什么的……你刚才哭了?”
郑大钱心虚地连忙别过头,不想让欧阳烨看到自己的红肿的眼睛,欧阳烨却笑了笑,放下毛巾说:“大钱儿,咱俩都已经领了证了,今天又是婚礼,辛柯的事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难不成你后悔了,不想跟我结婚了?”
“没有!”郑大钱急切地扭回头来,看着欧阳烨脸上温柔的笑容,心中一抽,犹豫片刻,解释道,“刚才就是……就是辛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说他跟池斌斌在一起了,说感谢我,因为咱们上回碰到那事才让他俩走到一起。然后……然后跟我说让我不要再为了当初的事觉得对不起他了,他说……他还是不会原谅我、祝福我,但是也让我不用在意他的原谅和祝福了……就……哎呀反正就是翻篇儿了那个意思吧……然后……然后我就觉得……很感动,很对不起他……就哭了一鼻子……然后朝阳骂了我一顿……”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5
欧阳烨听言,忍不住“噗嗤”一笑,问道:“朝阳干嘛骂你呀?”
“就骂我让我不许哭呗……说你在外头等着我呢……我在这哭不像话……”郑大钱越说声音越小,也不知是委屈和心虚。
欧阳烨笑着点了点头,说:“闹了半天就是这么个事儿,还至于集体跟我说瞎话,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郑大钱抬眼看看欧阳烨,问道:“你不生气?”
欧阳烨笑道:“我干嘛生气?”
郑大钱抿了抿嘴:“就……在婚礼上跟前任打电话还哭了什么的……”
欧阳烨无奈笑笑,说:“是你太不了解我还是我太不了解你?辛柯的事是你心里的一个结,其实在我这儿也一直放不下。甭管怎么说,你俩当初分手也有我的原因,咱俩现在修成正果了,我这心里其实也有点对不住他的。既然他能打电话过来跟你说这些话,你就更应该告诉我、让我也安心啊,怎么反而自己一个人在这又感动又愧疚的,倒让我在外头那么尴尬,你知道多少人以为你逃婚了么?”
郑大钱听了这话,心中愈发动容,吸了吸鼻子道:“对不起……我……我一到这些事儿上脑子就犯糊涂……”
“停!”欧阳烨连忙伸出食指制止了他,“别再哭了,眼睛红成这样,待会儿给人看见,不知道的我强娶民女呢。往后别再动不动道歉,也别什么事都闷着不说了,咱俩结婚了,再有什么事都该一起分担一起解决,你老这样儿,要我这个老公干嘛?行啦,把情绪调整好,化完妆咱们赶紧走吧,别让大家伙儿等着急了。”
郑大钱看着欧阳烨,嘴角不由得一点一点地扬起,他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脸,摇摇头说:“不化了,我现在就要跟你结婚,等不及了。”
欧阳烨笑笑说:“婚礼哎,还有好多录像呢,不追求完美了?”
郑大钱把胸一挺:“老娘清水出芙蓉,不化妆也是全场最佳!”
薛木正忐忑地等在外头,忽然房门一开,郑大钱和欧阳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看看两人的神色,知道应该是万事妥当了,稍稍松了口气,又瞧了瞧郑大钱的脸,问道:“你不化妆了?”
郑大钱撩了一把头发,潇洒笑道:“不用了,咱底板儿好,素颜也能艳压!”
薛木也不知这突如其来的自信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只自顾自微笑的欧阳烨,也只好跟着笑了两声,一同转身朝会场走去。
而等在现场的亲友们早就已经有些失了耐心,不住地往酒店门口的方向望着,终于见到他们三人走了过来,才总算都踏下心来,打起精神准备观礼,两个小花童在林思晴和万朝阳的召唤下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红毯的起点,和他们一起迎接着新人的到来。
弦乐手们拉起了手中的琴弦,激昂又浪漫的《Home》在空气中悠扬地铺陈开来,这是郑大钱选的歌,在他最爱的美剧《摩登家庭》里Mitchall和Cam的婚礼上听到了这个重新编曲的版本,便也不管侵不侵权,坚持让乐手们找来了谱子演奏,不过效果的确温馨又动人。
小花童打头阵,蹦蹦跳跳地提着花篮走上红毯,一边露出大大的微笑,一边将花瓣轻轻地洒在两旁,座椅上的大人们看着他俩,都不免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万朝阳抬起手臂,看看薛木,薛木轻轻笑笑,将他挽住,踏着旋律缓缓地踩上花瓣。
“没想到咱俩第一次挽着手走红毯,竟然不是在咱俩自己的婚礼上。”薛木低声笑着说。
蔡薇与谢江涛的小女儿“咿咿呀呀”地朝万朝阳伸了伸手,万朝阳笑着也朝她挥挥手,侧头对薛木道:“四舍五入,还是咱俩先走上红毯,咱俩赢了。”
走到尽头,两人在牧师面前分开,各自站到圣坛两侧,一人一手拉着一个小花童,脸上带着落不下的笑容,看向起点的欧阳烨与林思晴。
欧阳烨轻轻做了个深呼吸,转头看看林思晴,也抬起自己的的臂弯,林思晴微笑地挽上,陪他缓步向前。
“谢谢,姐。”欧阳烨轻声说道。
“谢啥呀,”林思晴微笑着答道,“能亲手把你交给你老公,这是我的荣幸啊。”
欧阳烨忍不住笑出了声,虽说与郑大钱互为彼此的丈夫,但听着林思晴用“你老公”来代称,他还是觉得有些荒谬的可笑。
“等一下。”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所有人的笑容,乐手们也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现场的相机和手机纷纷移转镜头,对准了从坐席中忽然站起身的吕芳。
林思晴和欧阳烨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地看向吕芳,郑大钱心跳猛然加速,万朝阳和薛木也顿时紧张地手心出汗,看着吕芳一步一步走到林思晴和欧阳烨面前,不知她是要做什么,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止。
“小烨,”吕芳轻轻开了口,“如果这是你一生唯一一次的婚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吕芳嘴唇轻颤,静默了几秒,又继续说道:“那我应该要陪你走完这一段。”说完,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转身挽住了欧阳烨的左手,与林思晴一起,一左一右,共同陪着他朝前走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郑大钱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郑秀丽,郑秀丽心有所感,转头迎上他的目光,迟疑片刻,也猛然起身,迈着小碎步跑到郑大钱和张泽面前,下定决心道:“大钱儿,要不我也陪你走吧。”
郑大钱还未开口,张泽已经识趣地往旁边躲了躲,说:“阿姨,您陪大钱儿走吧,我去坐着。”
郑秀丽忙道:“一块儿走,一块儿走,你都准备彩排过了。”
张泽笑着摆摆手,本来他来陪郑大钱走红毯就有些勉强,林思晴好歹还是欧阳烨的表姐,也算半个家长,而他作为大学同学,就纯粹是因为郑大钱家里没人而凑个数了,此刻郑秀丽主动请缨,他自然要让贤,他轻轻拍了拍郑大钱的背,而后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自去找赵泉坐着了。
郑大钱用力抿了抿唇,不想再次落泪,伸手拉过郑秀丽,与她互相挽住手臂,也踏上了红毯。
林思晴与吕芳已经回到了台下就坐,欧阳烨双手交叠在一起,微笑地看着郑大钱款款向他走来,尽管在他眼中郑大钱永远是英俊帅气的,但这一刻的他,似乎比他见过的每一面都更加绰约动人。
郑大钱在郑秀丽的陪伴下,一步一步走到欧阳烨的面前,他敏锐地察觉到欧阳烨比平时高了许多,想必是穿了鞋底很高的皮鞋,说不定还垫了内增高,而他也特意穿了平底的皮鞋,目光交汇时,他竟然要微微仰着头,这倒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走到终点,郑大钱与郑秀丽轻轻拥抱,郑秀丽向欧阳烨缓缓地点了点头,也转身到台下入座。
“穿了八厘米增高吧我说?”郑大钱微笑着低声道。
“哪有那么夸张,”欧阳烨笑着答道,“七厘米。”
第一百三十八道题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乐声渐止,两个小花童回到了各自父母身边坐下,欧阳烨与郑大钱并肩立在牧师面前,薛木和万朝阳一左一右站在两侧,阳光温柔地洒在所有人的脸上,笑意遮不住地从眼角和唇角洋溢出来。
牧师磕磕绊绊地念着证婚词,满口都是ABC的腔调,尽管语气诚恳认真,可也难免有些引人发笑,不过好在他是个极品大帅哥,这点笨拙竟显得有些可爱。
其实这是郑大钱的高明之处,在讨论牧师人选的时候,他只有两个要求,一个是会说中文,不想让大家来参加个婚礼还要考听力,二是一定要是个大帅哥,保证将来回看照片和视频时站在台上的都是美人,如果实在找不到会中文的帅哥,那就帅哥优先,中文可以用些音标之类的歪门邪道的办法凑合念念就行,美是第一要素。
事实证明,果然人长得帅就是能轻易获得大家的原谅,即便念得自己额头都有些冒汗,场上所有人都还是一样笑吟吟的。
“郑大钱,你的戒指。”长长的一段话终于念完,薛木听着牧师的指挥,连忙将自己保管的戒指呈给郑大钱。
郑大钱接过戒指,转身与欧阳烨相对而立,指尖有些紧张地捏着置换,轻轻做了个深呼吸,看着欧阳烨的眼睛,深情说道:“欧阳火华,八年前,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三十一号,我在靖溪的白月光第一次见到你,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帅哥,单拨儿一个?’几分钟之后,我就跟你亲嘴儿了,然后又过了几分钟,咱们就打了一架。当时的我,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跟你这么一个王八蛋走到婚礼的红毯上。”
台下都轻轻地笑了起来,吕芳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欧阳烨的嘴角也一直微微上扬着,郑大钱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自信的人,个子小,力气小,性格又娘,爸妈又不在身边,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人有意无意地轻视和欺负。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努力表现得随和大方,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谐星,和别人一起笑话自己的缺点,想要以此得到别人的喜欢。我不敢轻易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敢拒绝别人的要求,害怕伤害别人的感情,失去别人的照顾。
“我总是在讨好所有的人,但唯独对你不同。你追我的时候,从大一军训开始,到第一个寒假结束,半年多的时间,我其实已经早就喜欢上了你。但是因为一开始的误会,还有后面的骑虎难下,我就是不肯答应你的追求,还把你贬得一无是处、骂得狗血喷头,甚至还糊里糊涂地把别人牵扯进了你我的感情中。三年的时间,因为我的不成熟、我的自私和懦弱,伤害了我们三个人的感情。不过好在,我是我们三个中最渣的,所以受伤也就最轻,我感谢他到最后愿意让我们安心地走到一起,更感谢你,也愿意一直等我等到现在。我有时候在想,我又作、又烦、又自私,究竟何德何能,能配得上你这样的不离不弃,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我太美了。”
出人意料的一句插科打诨,顿时让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薛木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万朝阳乐得差点把手里的戒指跌到地上,郑大钱也笑了一阵,而后抓起欧阳烨的左手,轻轻握住,又接着说道:“从八年前第一次见到你,到半年后在学校里的重逢,到中间那些纷纷扰扰的聚散离合,到两年前跨年烟火下的第二个吻,到去年夏天在天安门前你昭告天下的求婚,到而今终于站在这里,我看得到你一点一滴的变化,从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小子,变成了现在成熟可靠的男人。我虽然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取向,但是从来不敢幻想有一天能与心爱的男人举办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是你让我相信,这梦不敢梦到的幸福,都可以一起实现。我也请你相信,我会努力,让你我余生的每一天,都可以更加幸福,到永远。”郑大钱说完,坚定地将戒指套在了欧阳烨的无名指上。
在一阵掌声中,牧师转头看看万朝阳,万朝阳意会,忙上前也将另一枚戒指交给了也欧阳烨。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6
欧阳烨拉起郑大钱的手,张了张口,又轻轻笑了笑,说:“刚才在等你的时候,我还在背我的誓词,可是等了半天你也没来,我以为你跑了,吓得我背了什么全忘了。”
众人轻笑了一阵,欧阳烨又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拉着你的手,戴着你给我的戒指,我知道所有的那些准备都是多余的,要许给你的誓言承诺,我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准备,用一生来说也说不完。”
“吁……”欧阳烨的几个哥们儿因这俗套的酸话起哄地嘘了几声,万朝阳也忍不住跟着“吁”了起来,逗得全场都跟着一阵哄笑,欧阳烨扭头看了看他们,笑骂了一声:“去!”而后转过头来看着郑大钱,清了清嗓,认真说道:“你说八年前你想不到有一天会跟我一起走上红毯,要我说,如果八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眼前这又瘦又小的土包子会是我将来的丈夫,我可能会先狂笑一顿,然后叫我哥们儿一起把他揍趴下。”
大伙又忍不住笑了笑,郑秀丽却想起那回郑大钱打架进医院的事,有些嗔怪地瘪着嘴瞪了欧阳烨一眼,欧阳烨无所察觉,又接着说道:“当初见你的时候,我其实是真的不怀好意,只不过想占占你的便宜而已,而且也顺利地占到了。可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一时之快,害得我一下子栽到了你的手里,就这么蹉跎了八年过去,当年的混世魔王,愣是让你给调教成了个纯情人夫。你说你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我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老天先把我放下来作乱人间,然后在专门派你来收服我,我是跑也跑不了,只能认怂。”
参加了这么多婚礼,薛木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誓词,两人比着劲儿地不正经,不知道地还以为在说相声,他默默看了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万朝阳一眼,心中暗自琢磨着他们婚礼的时候,这位傻boy还不知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呢。
“你说这么多年,你看到了我的变化成长,但其实你才是让我变得更好的原因。”笑话说完,欧阳烨也变得深情起来,“是你自己一天一天长得高了、变得帅了、变得越来越张扬洒脱、越来越惹人喜欢,我才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和你一样不断进步,个子我是长不了了,只能尽量把脸蛋身材拾掇得凑合点儿,学历追赶着你也读个硕士,工作也努力干得像回事儿,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配得上你。你说自己自卑,总是讨好别人,却单单对我不待见,其实我却是轻易谁都看不上,独独就是喜欢你。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只有荒唐和胡闹,是因为你,才让我有了奋斗的目标和前进的动力,让我愿意为了你我的将来不断努力,让我敢于去承认自己所爱、敢于承担爱的责任和代价,是因为你,才有了现在的我。我大学读的是播音,现在在做主持人,我最擅长的就是说话,可现在,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我对你的爱,我只能把这份爱,用一生来让你体会了。”
欧阳烨将戒指套到郑大钱的指尖上,动作却又顿了顿,他轻轻笑了笑,又说:“我原来玩游戏的时候,取了个角色名叫‘君子爱财’,可惜你一直没有看懂。‘财’就是‘钱’,我今天,终于‘娶’之有道了。”说罢,轻轻地将戒指推到了手指根部。
郑大钱的笑容僵在脸上,怔怔地看着欧阳烨,张口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大钱,你愿意接受欧阳烨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吗?”牧师问道。
“卧槽你是那个军爷?!”郑大钱终于回过神来。
“郑大钱……”牧师尴尬地重复了一声他的名字。
“啊……我愿意我愿意……”郑大钱赶紧胡乱地答应两声,却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真的是那个军爷?”
“欧阳烨,你愿意接受郑大钱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吗?”牧师无奈地又向欧阳烨问道。
“我愿意。我是。”欧阳烨微笑着一并回答了两个人的问题。
牧师点了点头,朗声道:“我以市政府赋予我的合法权利,现在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合法夫夫──”
“卧槽你特么的……”郑大钱情难自禁地插了句话。
“──你可以亲吻你的新郎了。”牧师如释重负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也不管郑大钱说了什么,总算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长长地松了口气。
欧阳烨轻轻拥住郑大钱的腰,苦笑两声,说:“咱俩宣誓结婚之后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卧槽你特么的’?”
“……”郑大钱又气又无奈,挥拳锤了欧阳烨胸口一击,而后猛地踮起脚尖吻上了欧阳烨的唇。
他已经太久没有以这样的姿势亲吻过了,仰着头的瞬间,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还是那个矮矮小小的高中生,欧阳烨还是那个高大帅气的二流子,在调戏和反调戏中稀里糊涂地第一次接吻,而后穿越了时空,在微风的轻拂中,成为了宣誓相伴一生的彼此的新郎。
第一百三十九道题 但一不小心又把一天走成一年
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一众宾客各回各家,郑大钱和欧阳烨则又从温柔的塞班岛飞去了狂野的毛里求斯度蜜月,随着每天肆无忌惮的一波一波恩爱照流出,这一对简直快要成为同志夫夫标杆的新人,疯狂占据了各大社交网站的热门长达一周之久,而回来之后由于郑大钱保养得当,俩人全然没有晒黑,因此就势又给合作的防晒霜强势打了一波广告,一趟婚礼加蜜月算下来,吃喝玩乐美上天不说,里外里竟然还是赚了钱的。
万朝阳虽然早就被薛木劝说过不再和他们攀比这些,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生赢家名利双收,还是有些心中不忿,悄悄地也在心里盘算起了他俩将来的婚礼,尽管孝期未满,至少要再过一年才能执行他那些有的没的的华丽想法,不过至少求婚的事情倒是可以摆上日程了──如果今年法案能顺利通过的话。
薛木的心思倒是没有放在这些上头,婚礼之前那两次恍惚的经历让他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在现实中苏醒了两次,这让他愈发惶恐,隐隐的有些不祥预感,仿佛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他,在这个世界里,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去年一起给薛木过生日开始,四人小组便自然地养成了共同彼此庆祝生日的习惯,虽然平时隔个两三周也就时常一起小聚玩闹,不过生日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大家都会花费些心思帮寿星挑选礼物,而且还比着劲儿地一次送得比一次贵,第一次薛木生日时收到的还是价格千八百的睡衣和围巾,到第四次欧阳烨生日时大家就已经在送五六千的球鞋和耳机了。
今年薛木的生日在腊月二十二,小年夜的前一天,四人小组照例又聚到了一起,一半庆祝他的生日,一半也当做一起过个小年。在生日之前,薛木反复对郑大钱和欧阳烨说,生日主要是一起图个开心,让他们不准送价格超过一千块的礼物,并且建议往后都按这个标准执行,否则再过个几次生日就只能互相送房子了。
郑大钱和欧阳烨表面上答应着,却还是一起买了一对几万块的腕表,分别送给了薛木和万朝阳,声称手表价格中一千块的部分是生日礼物、剩余部分是对他俩帮忙筹备婚礼的感谢,薛木听他们如此说,又实在不好回绝,只好嘴硬道:“既然你们这么说了,以后的标准就都按照一千块来,我可送不起这么贵的。”
万朝阳笑着接话道:“你也是不用再比了,再送啥,你也不可能送出比我这个更贵的礼物来了。”
薛木一边将腕表往手上戴着,一边抬眼问道:“你送我啥?”
万朝阳微微一笑,掏出个小小的礼盒,三人顿时都是一惊,郑大钱慌忙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万朝阳见了忙摆手笑道:“不是求婚、不是求婚,我俩说好了,法案通过才说结婚的事儿呢。”
郑大钱听了,竟有些微微失望,薛木则愈发好奇,接过盒子撕开包装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一个车钥匙,那匹著名的黑马正张扬地抬起前蹄呼之欲出。
“卧槽……”连欧阳烨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拍了万朝阳手臂一下,叹道,“可以呀,真特么有魄力!”
薛木张口结舌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你……有病啊!我是开跑车的人吗?”
万朝阳嘿嘿一笑,说:“你那小破丰田都快开完蛋了,也不张罗换,给你换个好的还不乐意?”
“你……”薛木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但是法拉利也太夸张了吧……你要给我换车,挑个奥迪别克奔驰宝马的也行啊,这特么……”
“卧槽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了!”郑大钱着推了薛木一把,笑骂道,“你不要送我!我开!我不嫌夸张!”
“哪儿都有你!”万朝阳笑着顶了郑大钱一句,又转头对薛木道,“送你了你就拿着呗,牌子都上好了,你还让我退了去?一个车而已,有什么夸张不夸张,虽然贵是贵了点儿,但是咱现在……真不差这点儿钱,等今年战歌上市做完了,又是一大笔进账。这钱不花,它就是一堆废纸和数据,买回东西来才能体现它价值所在呢。回头你开一次你就知道了,那风驰电掣的感觉,保准你喜欢,你要不喜欢……那回头就我自己开。”
“嚯!”欧阳烨大笑了起来,“闹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呢,你这是给薛木买呢还是给自己买呢?薛木!我要是你,我连坐都不让他坐!让他开你那丰田去!”
薛木听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摆手说:“拉倒吧,我这岁数儿了,开不动跑车,他愿意拿我当借口送自己车,那就让他开吧。”说罢从盒子里拿起车钥匙晃了晃,“行了啊,我收了,回头你给我当专职司机。”
万朝阳的小心思被揭穿,傻傻地笑了笑,郑大钱则笑道:“还这岁数儿了,我们几个里头数你最小,动不动说自己老了吧这那的,烦人劲儿。”
薛木看看郑大钱,轻轻笑了笑说:“你看着我今年是二十五岁生日,其实我心理年龄已经三十五了。”
“是吗?”万朝阳却接了话茬儿,“我咋记得你高二的时候心理年龄是三岁呢?到今天,应该还没进入青春期吧!”
“这又是什么梗?”郑大钱好奇问道。
“甭搭理他,”薛木笑着举起杯子,“喝酒喝酒!”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还有小年夜快乐!”
喝酒玩闹到深夜,回到家里少不得又在床上滚了许久,当心虚渐渐平静,万朝阳的呼吸声也变得均匀而沉重,薛木看着他的侧脸,却久久不能入眠。
从二零零八年的元旦,到如今的二零一七的生日,不知不觉,他又一次二十五岁了,那曾经多活的十年,如今也已经重新走过了一遍。
他恍惚中想起高中的时候,那时他总觉得万朝阳是个孩子,自己比他年长十岁,动辄以叔叔的身份自居,后来慢慢的,万朝阳一点一点地长大成熟,他不再说自己是“叔”,又慢慢地改称“哥”,而到如今,万朝阳已经二十六周岁,比他在原来那个世界里还要年长了,尽管他天性里总有一份孩子似的幼稚天真,可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薛木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成长,甚至有时觉得他比自己还要成熟稳重,自己在他面前倒真像个比他要小个一岁多的“弟弟”。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陪伴着一个少年一天一天地长大,自己却仿佛停在了一个静止的时空,虽然他常常会将那十年的年岁加入到自己的人生中来计算,可是冷静下来想想,他又总觉得自己并没有成长到三十五岁的年龄心智,有时看着万朝阳这样的变化成长,还难免会焦虑于自己的原地踏步,甚至还会没来由地担心自己会跟不上他的脚步、而被他在不觉中无意甩下。
薛木抬手抚了抚万朝阳的鼻梁和嘴唇,发觉他的模样也比九年前有了些变化,那时的他虽已有了些大人模样,却终究带着些尚未褪去的稚嫩青涩,现在的却像个熟透了的果子,饱满、甘甜、令人爱不释手。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7
他又想起当初为了抱完成大腿而刻意讨好他的那段时光,想起他表面上嫌弃厌烦地耍帅装酷、内心却悄悄地不断向他靠近的样子,不知不觉便勾起了唇角。
万朝阳感觉到鼻子上一阵瘙痒,抬手挠了挠,碰到薛木尚未缩回去的手,便顺势抓在手心里,而后翻身侧过来面对薛木,握着他的手抵在胸口,又再度睡了过去。
薛木感觉到他温热的胸膛里安宁有力的心跳,不知为何眼眶忽地有些发热,那种即将离开的痛苦预感再一次毫无缘由地将他包围,他有些惊慌地挪了挪身体,将自己紧紧地缩在万朝阳的胸前,万朝阳恍惚中醒了一下,便顺手拥住了薛木的背。
眼泪莫名地从眼角滑落,温暖的臂弯不知不觉渐渐失去了温度,薛木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敢去听,不敢去想,却还是明白地觉察到万朝阳的气味一点一点地消散,嘈杂的声音慢慢地在耳边响起。
“你看那个武汉理工那个了吗?”一个女声响起。
“就自杀的那个?他姐不是道歉了吗?”另一个女声回答道。
“前两天她又把道歉的删了!说是迫于压力道歉的,后面要起诉学校还有那个老师呢!”
“唉……我真是挺想不明白的,不就是应该一个学校的事儿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能搞成这样?”
薛木尽管不想醒来,可是再怎么闭着眼,那对话的声音还是不断地落进他耳中,他知道无法这么轻易地就回去了,只得缓缓张开了眼。
“这事儿怎么说啊,上头想保谁就保谁,想弄谁就弄谁呗!内涵段子那不是说没就没──哎?你醒了?!”正在给薛木处置留置针的护士有些讶异地对上了薛木的目光,另一个推着小车的护士也吃了一惊,忙按下了呼叫器:“露姐!七床薛木又醒了!”
第一百四十道题 安静了 在我枕边的梦里
距离上一次苏醒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虽然已醒转过了两次,但薛峰和贺冬兰赶到医院的时候,对上薛木的目光,还是再一次地落下了泪来。
那位乔医生再次向薛木交代了一番那曾经说过的话,鼓励他只要打起精神不轻易放弃,他一定能顺利康复,回到正常的生活。
这一回他没有再被万朝阳唤醒,只能默默听着医生的话,不管心中怎么想,还是点了点头。
薛峰和贺冬兰时刻担心着他再次睡去,一左一右陪在他的床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与他聊天,但想着上回不过说了两句什么法案的事他就毫无征兆地又昏睡过去,因而言语中也十分忐忑谨慎,不敢再说及那些可能会刺激到他的话。
薛木感觉到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皆是无力和疲惫,但是头脑却并不混沌,他很清楚眼下是什么境况,或许一个不小心便又会陷入沉睡,回到那个梦中的世界去,因而在这个世界有限的时间里,他倒也愿意多陪父母说说话,虽然那个世界有诸多美好,但这里的父母却终究是他最割舍不下的人。
晚上的时候郑大钱也赶来了医院,一见到薛木就憋不住大哭起来,拉着他的手一句整话也说不利落,心情早已稳定许多的贺冬兰见状,忍不住又跟着掉了眼泪,薛峰也擦着眼睛,拉着她离开了病房。
薛木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郑大钱,心中感慨万千,在另一个世界里,尽管他也一样的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却终究经过了淬炼洗礼,成为了最自由勇敢的自己,也在他的见证下走过了最幸福的红毯,而眼前的他,除了那一样的眉眼身形,内里却还是他已阔别了十年的怯懦和软弱。
“你知道吗,我之前有一次梦见你了,”郑大钱擦了擦眼泪,“在梦里……你跟我说,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还说……说让我爱自己,别人才能珍惜我什么的……我醒过来都吓死了,感觉像是你托梦来跟我告别似的……不过还好!你总算醒了!”
薛木看着郑大钱的泪眼,苦笑了两声,说:“我在梦里让你爱自己,你做到了吗?”
郑大钱愣了愣,看着薛木,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薛木则又笑笑,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工作,还有感情?”
郑大钱神色片刻黯然,勉强笑道:“不怎么样,工作还是那样,感情……也还是那样。”
薛木心中暗叹一声,又问道:“你那个自媒体的事呢?赚到钱了吗?”
郑大钱苦笑着摆摆手,说:“别提了,被封了,微博,公众号,全都炸号了。”
薛木微微讶异,问道:“为什么?”
“妄议时政呗,”郑大钱耸了耸肩,“还能因为啥。”
薛木听着这话,心中愈发失落,想到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在天安门前的花车上见证的大胆求婚,与这个现实的惨烈对比,实在让他无法不难过。
郑大钱轻轻叹了口气,抹掉脸上未干的泪水,强打起精神笑问道:“你睡了这么长时间,是什么感觉?做过梦吗?”
薛木听言,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做了一个可美可美的梦了,特别特别幸福,让我都不想醒来。”
郑大钱脸色却变了变,说:“梦再美也是假的,医生说了让你得打起精神,千万不能有‘不想醒来’这种想法啊。”
薛木看着郑大钱担忧的眼神,勉力笑了笑,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只能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梦和现实……我还是分得清的。”
郑大钱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梦见什么了?”
薛木听他这么一问,不由地长长叹了口气,笑笑说:“我梦见……万朝阳了。”
“啊?”郑大钱有些意外,“梦见他干嘛了?”
薛木微笑道:“梦见我回到高二,跟他一起打游戏,抱他大腿,然后谈恋爱,一起上大学,一起创业,一起买房子,快结婚了。”
郑大钱张着口半天答不上话,失笑道:“谈恋爱?怎么……还在梦里把自己掰弯了呢?”
“反正是梦嘛,”薛木轻轻笑笑,“胡作非为呗。”
郑大钱尴尬地跟着笑了笑,说:“那敢情好,你要是弯了,回头咱俩好了得了,也省得我没人要,一辈子当高零惨妇。”
薛木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好不了,梦里我也是零。”
郑大钱一时语塞,也不知话题怎么说到了这个方向,只得笑笑说:“我看你是天天被我的友零们耳濡目染地传染了,一天到晚想着男人和发财,才能在昏迷的时候做这种梦,醒醒吧你,做零是没有前途的,好好当你的直男去吧。”
两人插科打诨地说笑了一阵,气氛渐渐轻松了些,薛峰与贺冬兰也调整好了心情,回到了病房,坐着和他俩一同说话。
虽然在这个世界,薛峰贺冬兰夫妇也知道郑大钱和薛木是最好的朋友,可关于郑大钱的取向他们依旧全然不知,言谈间仍客套地关心着郑大钱的感情和婚姻问题。
郑大钱胡乱地答了两句工作忙没空交女朋友,便已有些局促,又见薛木精神不足,便提出先回家去,改天再来,薛木听他这么说,想着自己再睡过去的话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醒来,心里却有些不舍,他握了握郑大钱的手,语重心长道:“虽然那些话是你在梦里听我说的,但是……千万往心里去。”
郑大钱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认真严肃,说的话却又有些没道理,但当着薛峰和贺冬兰的面,也只能尴尬地点头答应着,又柔声宽慰鼓励了薛木两句,告辞离去。
薛木看了看时间,转头对薛峰和贺冬兰道:“您俩也回去吧,我准备睡了。”
薛峰和贺冬兰听了这话,却愈发地紧张起来,贺冬兰握了握薛木的手,说:“你睡吧……我们……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了。”
薛木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默默叹了口气,想了想,问道:“我这个病,花多少钱了?”
“没花多少。”贺冬兰答道,“这事儿你甭操心。”
薛木抬眼看了看薛峰,眼前的他们虽与另一个世界里几乎同岁,看上去却苍老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知道他们恨不得日夜守在他身边,但为了挣钱维持他的生命,还是要强打着精神去工作,他抿了抿唇,说:“抢救就是不小的开销,ICU我也知道,一天得几万,现在这住院,每天也都要往里烧钱──”
“你甭管这个,”薛峰打断了薛木的话,“这点儿钱还不至于掏不起。”
“你就打起精神,心态积极一点,配合治疗,病能好了我们就踏实了。”贺冬兰也蹙着眉附和道。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8
薛木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说:“我不想每天躺在这烧您俩的钱,如果我睡了之后再醒不过来,就别再──”
“胡说八道!”贺冬兰厉声喝止了薛木,“你能不能想想我跟你爸!你说这话,我不戳我们俩的心吗!”
薛峰连忙揽了揽贺冬兰的肩,低声道:“行了行了,他身体不舒服,可不就连带着心里也不痛快吗,你跟他嚷,回头再刺激了他。”
贺冬兰听言,心中愈发憋闷,转头暗自生着闷气,薛木知道话已不能再说下去,也只好默默地闭了嘴,他十分清楚想让薛峰和贺冬兰放弃他的治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尽管他为了他们的晚年生活考虑,不想让他们为此倾家荡产,可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拦不住的。
他苦闷地闭上了眼,不想再去烦恼这无解的难题,只能带着负疚和无奈,试图逃避回那美梦当中。
困囿在这副虚弱的身体中,薛木强打着精神说了一整天的话,阖上双便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贺冬兰伏在床侧,紧紧地握着薛木的手,却是紧张地无法放松。从几个月前薛木突然地昏迷抢救,到半个月前奇迹般地复苏,再到后来两次毫无预警地再次昏迷,每一次的反复变化都折磨着她脆弱的心,数月以来,她无数次以为自己哭干了此生的泪,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再度落泪。
对于她的人生来说,工作顺利、丈夫体贴、儿子优秀,本该是同龄人中最幸福无忧的一个,而今却为了突然病倒的儿子,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拥有的一切,除了祈求薛木能顺利康复外,人生再没有了任何期盼。
薛峰坐在不远处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看着无助的妻子和病弱的儿子,感到胸口一阵阵的憋闷,他和贺冬兰一样,有着为外人称道的事业和家庭,尽管儿子由于从小到大只知道学习而不擅长与人交往、所以一直没有带过女朋友回家,但他以男人的角度来看,对于成家一事也并不着急,他更看重薛木的事业发展,心中期待着他能成为自己家族中最出色、最成功的下一代,也暗暗地为那可能到来的一天而有些畏惧着,可是这一切的期待与彷徨都在这一场急病中化为了乌有。
作为男人,薛峰不允许自己像贺冬兰一样肆意表现自己的脆弱和悲伤,尽管情难自抑时他也会偷偷落泪,可在贺冬兰面前,他还是坚持维持着坚强的表象,让贺冬兰知道还可以有他可以依靠。
在薛木昏迷的日子里,他除了眼下的悲伤与绝望,还要强迫自己去思考未来的人生,他与贺冬兰都已是年逾五十的中年夫妻,借着年青时经济的发展和房价的飙升,其实积攒了不少本不属于他们的红利,即便薛木没有什么出色事业表现,他们的晚年仍旧可以自在无忧,甚至可以帮助薛木改善一些生活水平。而今薛木猝然病倒,救治和护理的确花费了他们不少的积蓄,不过就眼前这样的开销来看,即便到他与贺冬兰终老的时候,他们依旧可以负担得起维持薛木生命的所需,只是如此,他们便彻底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与大多数同龄人不同,薛峰与贺冬兰并不把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他们两人年轻时自由相恋结婚,婚后至今已近三十年,虽然也曾因大大小小的矛盾琐事争执斗嘴,但总得来说依旧是过得幸福甜蜜,特别是薛木从小懂事听话,学业上的事不让他们操心,他俩也就可以放更多的心思在爱情和婚姻的经营上。薛木长大成人后离开了三口之家,他们尽管记挂在外面的儿子,却也依旧享受着老夫老妻的二人世界,在一起畅想晚年生活时,还幻想着退休之后买一辆房车,两个人开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也算不辜负了人生一场。
可而今,为了薛木,恐怕余生的后半辈子,他们都将被困在这医院里,再没有快活的日子可言。
薛木第一次苏醒的时候,薛峰还以为老天开眼,这一道难关算是过了,可没想到不过说了几句话,他就又昏了过去。这种空欢喜比先前的绝望更令人痛苦,而令他难以预料的是,紧接着第二天又经历了一遭。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虽然清醒的时间比前两次长了许多,可现在再次睡过去,谁也不知明天他还能不能醒来。
他听着薛木那未说完的话,心中一阵抽痛,他很明白薛木的懂事,知道他也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将来考虑,不愿意因为自己耗尽他俩的后半生,可理智与情感终难两全,即便知道薛木永远都没有醒来的可能,他也无法做到放弃儿子的生命,现在也只能像贺冬兰一样,期盼奇迹的出现,祈祷着薛木真的能坚持下来,彻底康复。
沉睡中的薛木对这一切都是无知无觉,但恍惚中头脑又仿佛异常清醒,他心中纠结万分,尽管在那个世界里,他曾答应过并不知情的万朝阳,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留在他的身边,可是看着这边父母的眼神,他也真的难以下定什么决心。
令他苦恼的是,当他在这个世界苏醒,那个世界里的九年仿佛就是一场甜美的梦,曾经一天一天经历的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所有的甜蜜苦痛,似乎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在回到梦中的时候,现实世界的一切又好像虚幻缥缈,就连前一秒真切感受到的父母的眼泪,都难以让他心中泛起任何涟漪。
他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飘出了自己的身体,却又好像整个人都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在心里渴求着万朝阳的拥抱,想象着那温热的臂弯和有力的心跳,想要回到那如梦幻泡影般的幸福中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中幻想还是在闭目沉思,直到恍然中被天光照在眼睛上,他懵懵懂懂地醒转过来,才知道自己是切实地睡了一觉,可当他下意识地翻身寻找万朝阳的身影,却发现自己仍然是躺在病床上。
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侵袭了他,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道题 你让我梦见了太美的梦
“木木?”贺冬兰有些难以置信地抚了抚薛木的头发,“醒了?”
薛木转过头,看着贺冬兰乌青的眼底,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贺冬兰眼睛一闭,泪水又淌了下来,昨晚薛木入睡后,她伏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一夜不敢入眠,生怕他睡去之后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没想到一夜过去,天才一亮他便自然地醒转过来,实在让她又惊又喜,一面哭,一面合着双手口中胡乱地念着“阿弥陀佛”。
薛峰也是一夜没睡,见到薛木醒来顿时感到如释重负,忙上前两步,一手揽住贺冬兰的肩,一手扶着薛木的手臂,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样?感觉比昨天好点吗?”
薛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父母,心中却全是恐惧和焦虑,尽管昨晚睡前他还是那样无奈和不舍,可一觉醒来仍在这病房中,却让他彻头彻尾地感受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抵触和抗拒。
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见到薛木醒着也都有些讶异,不过随后就淡定地给他做了常规的检查,好像薛木只是个普通的术后康复中的病人,即便昨天才从植物人的状态中苏醒,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医生上班后也来例行查房,听完护士汇报检查的情况,对于薛木的状态也是十分欣慰,向薛峰和贺冬兰与护士交代了一番可以试着开始进行身体上的康复训练了之后,又鼓励了薛木几句,放心地离开了病房。
薛峰和贺冬兰各自打了电话给公司和学校请假,随后薛峰又去买了些早点,贺冬兰顾不得自己吃,忙着要喂给薛木,薛峰却拦了拦她,将一杯豆浆塞到薛木手上,鼓励他自己端起来喝。
薛木仍是魂不守舍的,环顾四周,目力所及皆是病房里冷冰冰的白色,窗帘尽管开着,可外头满是雾霾的天气,照进来的也只有暗沉的灰色的光,让人愈发憋闷,他愣愣地端手中的豆浆,脑中一片空白。
“手上没劲儿吗?”贺冬兰微蹙着眉问道,伸手就要去拿,薛峰再一次阻止了她,摇头道:“不是要恢复训练吗,先从这点小的地方开始。”
薛木看了看他们两人,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慢慢地端起豆浆,迟疑片刻,轻轻地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不想喝啊?”贺冬兰又问道。
薛木默默地摇了摇头,薛峰听了,忙拿起袋子说:“还有烧饼、包子,也有蛋糕和牛奶,你想吃什么?”
“我……”薛木张了张口,忽然湿了眼睛,哽咽着说:“我想吃巧克力派……”
“有有有!”薛峰忙放下了袋子,“我去给你买!”
薛木看着薛峰急急地跑出了病房,自己却忍不住哭了起来,贺冬兰顿时有些慌乱,一面给他擦着泪,一面心疼地问道:“怎么了木木?怎么了?”
薛木紧紧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任由泪水淌湿了枕头,贺冬兰却看得愈发着急,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仍不住地问着“到底怎么了”。
薛峰从小超市买了一大盒巧克力派,急冲冲地跑回病房,一推门却见到妻子和儿子都在抽泣着,立马有些着慌,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薛木睁眼看了看薛峰,擦了擦眼睛,焦急地朝朝他伸出手,薛峰会意,忙将盒子拆了,拿出一包递给薛木。
薛木接过点心,急切便去撕那包装,可是在床上躺了太久,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撕了半天也撕不开,最后干脆上牙咬,才总算咬破了一个洞,而后急躁地将那破洞扒开,不管不顾地将巧克力派塞进了口中。
“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怎么买了这个?”
“好长时间没吃了,你不是要吃软的甜的吗,我一进去就看见这个了,我记着你上高中的时候天天吃这个,惹我生气的时候还送过我呢。”
“你也送过我啊,咱俩那回互相道歉,因为啥来着?”
“忘了,反正肯定是你气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行行行,永远都是我气你。”
味蕾品尝不出任何甜蜜的滋味,泪水和着糖分在口中汇成苦涩与辛酸,由内而外的从嘴里发散出来,又自外向内归入震颤的心房。
“我错了,你别生气。”
“妈呀,这事儿闹的!我也给你买了!”
“嘛呢?交换信物呢?”
“终身都定了,还用交换信物?”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09
多年前的谈笑在耳畔响起,口中塞满的糕点一口也吞不下去,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着,贺冬兰手足无措地一边拍着薛木的背,一边哭着说:“吃慢点儿……吃慢点儿……”
薛峰皱着眉,将他手中那尚未塞进嘴里的半个接了过来,迟疑片刻,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薛木见了,心里愈发绞痛,猛烈地咳嗽几声,侧身将口中的糕点呕了出来,贺冬兰忙又给他倒了杯水,一面仍哭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薛木推开送到嘴边的水,痛苦得难以自拔,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整个身体蜷缩到一起,由内而外剧烈地挣扎抽搐着。
贺冬兰看得愈发慌张,薛峰则赶忙按下了呼叫器,乔医生带着护士们匆匆赶来,见了薛木这番光景,连忙一面压制着他的身体,一面指挥着护士速滴安定。
贺冬兰一听,顿时惶惑地抓住乔医生的手臂,哭着问道:“打安定……会不会又醒不过来了?”
乔医生看了看贺冬兰的泪眼,神色有些无奈,薛峰见状,只好默默地将贺冬兰拉到一旁,将她拥在怀里,静静地看着薛木一点一点地安静下来,而后再度陷入了沉睡,心也随着他慢慢慢慢地跌倒了谷底。
“还不起床?不过了?”戏谑的声音和着温柔的阳光轻轻洒在薛木的耳边,他张开迷离的眼睛,看见万朝阳正系着窗帘的系带,灵巧的手指娴熟地打上了一个结,随后拉开了半扇窗户,冬日的寒风迅速席卷进了温暖的卧室,凉意让薛木顿时清醒了几分,他又惊又喜地跳下床,一头扑进了万朝阳的怀里。
“妈呀,干嘛呀!”万朝阳吓了一跳,赶紧抄起睡衣,一边给他罩着一边说:“开着窗户呢,冻着!”
薛木的心猛烈地跳着,他紧紧地抱着万朝阳,像是吸食毒品一样贪婪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味,拼命想要摆脱刚刚那一场梦魇似的悲伤。
万朝阳愈发奇怪,一面轻抚着他的背,一面问道:“啥意思啊?昨天晚上没做够啊?想趁着晨勃再来一发?”
熟悉的插科打诨让薛木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抬头看看万朝阳,轻轻在他唇上吻了吻,柔声道:“谢谢你给我过生日,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万朝阳挑了挑眉:“昨儿还嫌弃这嫌弃那的呢,怎么睡了一觉就这么老实了?”说完转了转眼珠,贴到耳边道:“是不是给你操爽了?”
薛木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又亲了万朝阳几口,而后被窗口的风一吹,来不及扭头,狠狠地朝着万朝阳脸上打了个喷嚏。
“……”万朝阳默默地推开了薛木,转身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脸,薛木一边憋不住笑,一边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万朝阳故作大方道,“反正我昨天也弄了你一脸。”
“滚你的!”
这一回莫名的苏醒,因为一剂安定,终于让薛木回到了他耽溺的梦中,那些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绝望,也在一场梦醒后似乎变得不痛不痒,唯独他自己清楚,现在的他,已经再也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去了,如果说苏醒的第一天临睡时他还有对父母的不舍和对郑大钱的牵挂,那第二天醒来仍在那里是,却已经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他不想再回去了,尽管他知道这是自私的决定,会伤害那个真实世界中所有关心他的人,但这里,在这个宛如天堂的梦里,却有着他所有可以想象的幸福与美满。
只不过,就像他在那个世界不知该如何回来,在这里,他也无法掌控自己的身心,从前每年跨过零点的时候都是他所在的两个世界交汇的时刻,而从这一年开始,他已经两次在并非那一时刻真切地苏醒过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突然地醒转又会是什么时候,而当再次醒来时,他也不知还能否再度回到梦中。
带着这样的焦虑和彷徨,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节,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三位老板提前给员工们放了假,万老板自己却还是要回家加班直播游戏。
如今已是二零一七,市面上的游戏早已愈发地多样起来,万朝阳也不再单单沉迷于他的moba游戏,从半年前开始就已加入了守望先锋的大营,头一次爱上了一款射击游戏。
薛木当年也是陪郑大钱打过一段时间屁股的,虽然谈不上擅长,但是这种第一视角的游戏倒让他玩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而且尽管也有十年未曾玩过了,可进入游戏界面还是找到了曾经熟悉的感觉,比起全新接触游戏们的玩家来说,他竟然也算是了个老手,放技能躲技能有时竟比万朝阳还溜,轻轻松松上最佳。
虽然后来万朝阳适应了玩法之后技巧水平还是迅速超越了他,但两人默契的配合倒比他一个人玩起来效果更佳,尤其是玩起双飞组,薛木操控着法老之鹰在天上狂轰乱炸,万朝阳指挥着天使小姐姐无怨无悔只奶一人,那滋味别提多带劲了。
因而这一年的除夕之夜,薛木和万朝阳连春晚都没看,就这么一个牵着一个,跨越了朝阳和靖溪的距离,飞了一整晚的漓江塔与伊利奥斯。
虽然他俩春节还是各回各家,郑大钱和欧阳烨却有了些进展,在婚礼之后,陪伴欧阳烨走过红毯的吕芳,已经在心里默认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回到北京后,隔三差五地便向欧阳川说起此事。
其实欧阳川经了这一年又是游行又是求婚又是婚礼的,心里也早明白欧阳烨是认真地要和郑大钱过一生了,况且那次求婚之后,非但没有给欧阳烨的事业造成什么打击,反而促成他主持了自己的第一档访谈节目,那头一期对郑大钱的访谈,他和吕芳一起看着,心中也是十分动容,再加上身边的亲友说起这事也都是祝福和支持,更何况有妻子在一旁总是说软话,他也早就动摇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当初把话说得太满,反倒不好意思拉下脸来。
吕芳看得明白他的心思,便主动提出让欧阳烨带郑大钱回家过年,欧阳川听了这话,倒也不反对,只是还是故作不满的样子表示默许,然而欧阳烨得到这个消息却有些为难,因为郑秀丽刚刚得到郑庆杰的授意,邀请了郑大钱回靖溪去过年。
从三年前寒假结束时离开靖溪到台湾去上学、而后意外被迫出柜断绝了联系后,郑大钱已有两年没回家去过年了,这一回郑庆杰主动松口,他不确定是因为自己与欧阳烨结婚的缘故,还是欧阳烨帮他家解决的盛立樊那个麻烦的原因,但总之,这是一次难得的示好,郑大钱本就并非冷血的人,即便是这三年,他也一直都将自己收入的百分之十一直转给郑秀丽当做对姑姑和父母的孝敬,而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也确实想试着修复家里的关系。
可是欧阳川和吕芳的邀请也让他无比感动,毕竟欧阳烨为了他也与家里闹了不少的矛盾,这样邀请他去过年,让他倍感荣幸,两人纠结再三,决定干脆跟两边的父母把情况都交代明白,提出他俩请家长们一起到饭店吃年夜饭,也当做亲家的第一次会面了。
两边的家长们听了这个想法,倒也都表示了同意,毕竟两个孩子都已经在国外领了证办了婚礼,自己家里的人也都去陪着走了红毯,怎么说也算是一种认可了,既然终究要见面,还不如赶早不赶晚,况且谁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两个都是儿子,让谁去谁家过年,换位思考看看都不太合适,倒不如一起在饭店吃个饭,也不算麻烦。
只不过真到了除夕那夜,场面还是难免有些尴尬,虽然两家都算是经商的家庭,可是水准层级实在相差太多,即便是聊起都感兴趣的经济问题,也一样持着大相径庭的观点,聊着聊着就有些话不投机,只好把关注的焦点放到两个孩子的婚姻生活上。
然而说到这些就愈发尴尬,因为两边都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在上头的那个,各自准备了些礼物,也都把那情侣表的男士款给自己儿子、女士款给“儿媳妇”、把穿了红绳的观音给儿子、佛爷给“儿媳妇”。
欧阳烨和郑大钱在他们四人的聊天群里疯狂地吐槽了好几十条,把薛木和万朝阳逗得前仰后合,万朝阳捧着手机一会儿打字、一会儿发语音,全然没有顾忌到在一旁静静听着的万树青,直到话题告一段落冷静下来,万树青才见缝插针地问道:“你初六走还是初七走啊?”
“初七吧,”万朝阳一边滑着手机一边答道,“我们多放两天,初八再上班。”
“那十五……”
“十五不一定能回来。”万朝阳头也不抬地答道。
万树青沉默片刻,清了清嗓,说:“要是能回来的话……要不让薛木也来吧。”
第一百四十二道题 我还以为不可能的 不会不可能
“去你家过十五?”薛木收到这个邀请分外讶异,“你爸怎么说的?”
“就突然说了,没有任何征兆,”万朝阳答道,“我俩正躺沙发上看北京台春晚呢,问我十五回不回,我说不一定,然后就说要是回去的话让你也一起跟着。”
薛木张了张口,有些难以置信:“你爸……是想通了?”
万朝阳耸了耸肩:“有可能?都这么长时间了,烨子大钱儿他们家里不都接受了么,我爸是不是就也慢慢想明白了?”
薛木皱了皱眉:“不一样吧……他俩求婚结婚的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的,欧阳烨他妈还有大钱儿他姑也都去参加婚礼、走了红毯了,要是说他们想通了还情有可原,咱俩……”
“咱俩怎么了?”万朝阳歪头道,“咱俩虽然没求婚结婚的,但是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不比他们好?”
薛木哭笑不得:“你怎么动不动老跟人家比来比去的,我意思是从你爸的角度来看,咱俩之间没有什么发展变故之类的,没理由促成他想法的变化呀。”
万朝阳听言,抿着嘴琢磨了一阵,最后一挥手说:“哎呀管他呢,先去了再说。”
其实对于会见万树青,薛木本身并不十分打怵,虽然曾经年少时因为初尝禁果的作案现场被撞见、还有撺掇得万朝阳放弃清北之类的事曾经让他有些心虚,但工作之后常常以死党的身份陪万朝阳一起去看望他,慢慢地也就积累了不少好感,只不过万朝阳出柜之后,他俩的恋情不被万树青接受,最后一次见面时带去的也是崔丽君的死讯,至今也已有近两年未曾见过,因而他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尴尬。
出发之前的周五,薛木特意跑去了商场给万树青买了好些营养品和保健品,后来又怕这样会让万树青觉得自己被当做老人家,便又投其所好,跑到琴行去转了转,挑了个看着还算洋气的节拍器,又买了一把正在流行的乌克丽丽,最后又少不得买了些烟和酒,一并塞进了那辆小丰田的后备箱。
万朝阳问他为什么不开新车回去,毕竟春节的时候他已经开着回靖溪过一次了,在连兴城那个郊区小镇,开这样的车不得不说还是十分拉风的,更给万树青长脸。
薛木却笑他不懂人情世故,他开豪车回家去那是光宗耀祖,自己要是开那可就是挥霍无度造他儿子的钱了,唯有开个破车才能体现出他勤俭持家的优良品质。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0
万朝阳见他如此认真谨慎,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他和万树青之间,除了出柜这事谈得不对付之外,并无什么其他的矛盾,上学时曾经叛逆抵抗,可后来渐渐长大,也就理解了万树青,特别是在崔丽君去世后,世上只剩这么一个至亲,两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其实都在心里愈发地默默关心和依赖彼此,万朝阳很清楚万树青的性格脾气,他一贯的温柔和善,是最不需要这样刻意地讨好的。
不过既然薛木坚持,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回是万树青主动邀请薛木到靖溪去,薛木想要好好表现,自然也是应该的,他反而该是两人之间的配角,不求这一次见面就冰释前嫌万事大吉,至少可以做个这段关系的重新开始。
元宵节当天,薛木早早地便爬了起来收拾洗漱,一件又一件地换着衣柜里的衣服,既不想太随便看起来不够尊重,又不想太正式看起来不够自然,他想起带着万朝阳去见薛峰和贺冬兰时专门去买西装那次,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好笑,也终于理解了万朝阳当初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万朝阳倒是心很大地睡到了十点多,起床之后又刷了一波阴阳师的日常,顺手抽了个辉夜姬,然后笑着给薛木看了看,说:“今天运气不错啊,一睁眼就出个SSR!”
薛木扁了扁嘴,对于万朝阳的欧气他早已见怪不怪,这也完全不能成为“今天运气不错”的论据,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今天开了个好头,有种接下来的会面应该也会很顺利的预感。
两人抵达靖溪时已临近中午,拎着大包小包上了门,万树青已经摆好了一桌的饭菜,虽然不过是些家常小炒,却也是鸡鸭鱼肉样样周全,看得出是万树青精心准备的。
万朝阳看了心中有些感动,玩笑道:“平时我回来也没做过这么多好吃的,就算今天多了薛木,菜量也不用翻好几番吧?”
万树青淡淡地笑了笑,只让万朝阳和薛木洗手入座,却也并没更多的话。
薛木与万朝阳洗了手,而后便拆了给万树青带来的酒,万朝阳看了看万树青,问道:“您是想跟我喝呀还是想跟薛木喝?反正我俩得有一个开车的。”
万树青沉吟片刻,说:“今天礼拜六,甭回去了也行。”
薛木扭头与万朝阳对视一眼,忙接话道:“那我俩就都陪叔叔喝点儿。”说罢便一一给三人都满上了一杯,而后举起酒杯,微笑道:“叔叔我先敬您,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万树青点了点头,轻轻饮了一口,又看看万朝阳,本想开口叮嘱他一句“过敏别多喝”,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倒像是让薛木替自己儿子挡酒似的,似乎不太合适,正犹豫着,却听薛木低声道:“你少喝点儿,别待会儿难受。”
万朝阳应了一声,放下酒杯急急地吃了两口菜,万树青心里却很满意,不由得轻轻笑笑,拾起筷子,笑着说:“来,薛木,尝尝,手艺一般,但是还能下咽。”
薛木听言,连忙夹了两筷子送进嘴里,还没吞下就连声称赞着“好吃好吃”,万树青和万朝阳两父子看着他的样子,都不由得露出笑容,只是那笑是不同的喜欢与爱。
聊了两句春晚,聊了两句工作,聊了两句学校,酒已下去了半瓶,饭菜也消灭了不少,满脸通红的万朝阳已经开始有些犯困,薛木也有些酒酣耳热,只是心中仍绷着根弦不敢松懈,提着精神与万树青闲聊着,不过话题却不得不渐渐偏重到了那房中的大象之上。
“我在网上看见大钱儿的那个婚礼了,”万树青手指摩挲着酒杯,微笑说道,“办得还挺好的。”
薛木悄悄地看着万树青,他和万朝阳一样,一喝酒就满脸通红,或许也是有些过敏的症状,他本也想劝他少喝两杯,但毕竟是在这里,他说话还是谨慎许多,不敢喧宾夺主,只能一个劲儿地给万朝阳使眼色,只不过万朝阳自己早喝晕了,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老爹,只知道托着腮帮子不住地打嗝。
“阳阳是个从小是个内向的孩子,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同学,跟我更是不爱说学校的事,难得听过几个名字,也就是你和大钱儿,还有个什么大钊、小……小鹏?”
“对,小鹏,”薛木笑着接话道,“在中日呢,好像是当麻醉师呢,大钊在曼妙,给他老丈人当副总呢,他是前年结的婚,跟大钱儿他们一天,都是元旦。”
万树青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们都长大了,都挺有出息的。”
薛木轻轻笑了笑,沉默片刻,接话道:“他们再怎么着也是给别人打工,还是朝阳这样的最让人羡慕。”
万树青摆了摆手,笑道:“你不用一直当着我的面儿夸他了,我还不知道,要没有你,他哪儿有今天呢。”
“叔叔您这话言重了。”薛木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昏昏欲睡的万朝阳。
“嗯?”万朝阳猛然惊醒,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两人,胡乱地接了句:“啊,对。”
“……”薛木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万树青却被他这糊涂的样子给逗笑了,一面举起杯,一面说道:“来薛木,叔叔敬你。”
“哎别别别……”薛木赶忙端起酒杯站起了身,“应该我敬您……”
万树青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应该敬你一杯,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阳阳。”
“哪儿啊,”薛木忙笑道,“都是他照顾我。”
万朝阳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笑,接茬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
万树青看了万朝阳一眼,摇头道:“阳阳我还不了解?从来就不是会照顾人的,上回做手术的时候我也都看见了,你忙前忙后的,比我还上心。”
“应该的……那是应该的……”
万树青又往前举了举杯子,薛木忙轻轻与他碰了碰,万树青一口将杯中残余的酒饮尽,薛木见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自己的杯,万朝阳便忙拿起酒瓶给万树青满酒。
万树青拾起筷子,又吃了两口冷掉的鱼,薛木忙起身道:“要不我把菜再热热?”
万树青笑笑,放下筷子摆摆手说:“你坐,我跟你说会儿话。”
薛木一听这话,酒顿时醒了大半,忐忑地坐回椅子上,扭头看看万朝阳,见他也清醒了许多,正努力打起精神听着万树青的话,手却在桌子底下轻轻地将他握住,到让薛木心里踏实了许多。
“你们俩这个事儿啊……”万树青缓缓地开了口,“说实话,我真的……我真的很难接受……”
第一百四十三道题 没有不会停下来的绝望
薛木心中一沉,抿着嘴勉强笑了笑,知道这话后头该有转机,便没有接话,也拉了拉有些坐不住的万朝阳,让他不要冲动。
万树青缄默片刻,又像是说给薛木,又像是自言自语,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爸妈对这个事儿的态度是怎么样,但是从住院那回,我看着他们应该是比较认可的。我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但是我们这个岁数,哪个不想自己的孩子顺顺利利地结婚生子,能让我们抱一抱孙子呢。你爸妈愿意这样接受你,其实只不过是有很多苦自己吃了罢了。”
万朝阳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又被薛木拽了拽,只好努力克制了自己,静静地接着听他说。
“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气盛,愿意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万树青垂着眼睛接着说道,“我且不说这到底是不是爱情,单单你们两个男孩子,究竟能有什么未来呢,我真的看不到。就说大钱儿也结婚了,那又怎么样呢,这么这种结婚……说到底还是没有意义啊。就算将来真的修改法律了,同意你们结婚了,我还是……我还是理解不了,接受不了。”
薛木看着神色痛苦又无奈的万树青,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世上像薛峰贺冬兰那样的父母少之又少,更多的是万树青这样的家长,他们或许真的希望孩子过得幸福美满,但不按照他预想的那种生活去过,他们就真的想象不到能有什么好日子,甚至切肤一般替自己的孩子感到痛苦,因而总是试图去阻止,不让那些他们认为的悲剧发生。
“上回阳阳做手术那次,我在你们住的地方看见了些……那些东西,我就已经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了,”万树青有些沮丧地继续说道,“我当时……我当时很绝望,我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只好跑回来靖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盼着有一天阳阳能改邪归正,可是结果……结果是他亲口跟我承认了你俩的事,他跟我说,他不是想征求我的同意,而是想得到我的祝福,而我回答他的是,我只能做到不管他,但是永远不会接受、永远不会祝福。”
薛木鼻头一阵发酸,转头看了看神色黯然的万朝阳,他只知道万树青不愿接受他俩的事,却从未从万朝阳口中听过这样的转述,被自己的父亲说“永远不会祝福”,他无法想象万朝阳当时的心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万朝阳心中也有些憋闷,这话让他想到了当初出柜时和崔丽君过世的痛苦过往,他用力地握了握薛木的手,薛木也回握着他,仿佛彼此传递着鼓励和勇气。
“从那回到现在,也有快两年了,这两年他那些公开的出柜、接受的那些采访,我也都看了,还有你们去参加的游行、大钱儿的那事儿,我也都知道了,”万树青的声音愈发沉闷,“我看着身边还有网上,全都是对这种事的支持,我其实有时候心里也在想,是不是我太固执了,还是我跟不上这个时代了?我是真的想不通,我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会允许这种事情大行其道。”
万树青一边说着,一边独自喝了一口酒,神情愈发痛苦迷茫:“阳阳这事已经是闹得尽人皆知,好多同事亲戚都来问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只能说我不管他,他爱干嘛干嘛,然后他们就全都劝我,说我应该要接受,说这是将来的大势所趋,同性恋和异性恋都一样。我不知道他们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心,到底是真的希望我和阳阳之间没有隔阂,还是只是说两句漂亮话然后在一边看热闹,我很想反问他们如果他们的儿子是同性恋他们能不能接受,但是我又不能说──那是一种诅咒。
“所以我只能使劲把他们的话听进去,反复劝说自己,接受这个不可能改变的事实。有的时候我也会突然想通,觉得只要他乐意,我也没必要非要管他,可是有的时候我又怎么都理解不了,我真不愿意我儿子会当个同性恋。”万树青双手捧着头,指尖深深地插进发根中,露出大片大片灰白的颜色,“我知道……我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也五十多了,他妈也没了,我也说不准那天生个病折个跟头就过去了,如果到死都不能跟阳阳把这话说开,那可能是我一辈子、也是阳阳一辈子的遗憾……所以我让他叫你来了……但是……但是……我……我真的没法说出就接受你们之类的话……我……我真的……我接受不了……”
薛木静静地听着万树青说完了他要说的话,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他的为难和纠结,他知道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平凡懦弱的人,他希望儿子过得自由洒脱,又害怕他太过与众不同,他敢于牺牲自己的人生去成全万朝阳,却又无论如何无法说服自己迈过心底的坎,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但又抗拒承认这悲凉的事实,他试着强迫自己不去干预儿子的人生,却发现其实早已迷失了自己。
万朝阳也默默地垂下了头,这两年来,他大张旗鼓肆无忌惮地做自己,尽管与万树青之间不谈此事,可是却在无形中将全世界的压力都转嫁到了父亲的头上,他是战歌一哥,他是创业先锋,他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和簇拥在身边的粉丝朋友,他可以为自己的爱感到骄傲和自豪,但万树青却是无辜的,他这样的痛快,反而是对他的剥削,而这么久以来,万树青对这件事尽管表现得冷漠无情,却从来不曾把这种痛苦向他抱怨过半句,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自私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薛木看着眼前的两父子,一个因无法放开心胸祝福儿子而苦闷,一个因太过放飞自我伤害了父亲而自责,沉默良久,斟酌着开口道:“叔叔,您接受不了……那就别接受了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1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薛木,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薛木轻轻笑了笑,说:“在您看来,怎么样算接受呢?是叫我来咱们家里吃饭?是同意我俩一起买房?还是不干涉我俩这样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并且昭告天下我们是一对恋人?如果这些都不算接受的话,您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那些您就别接受了。”
万树青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薛木又扬了扬唇角,说:“叔叔,我知道您心里非常明白,朝阳我俩在一起,不管是学业、事业还是爱情、家庭,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走过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我们分开,您也从来不曾试图劝说或者威胁我们两个分手。只不过您虽不阻止,却也不想鼓励,我们拥有的这种幸福毕竟与您期望的不同,您总觉得这种生活是违背您的认知、是错误的,所以您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强调自己并没有接受,而您因为不接受、不祝福,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就不必承担祝福和鼓励后的责任。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人生,朝阳的人生,本就不需要您承担任何责任的。”
万树青张口结舌,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懂,万朝阳也蹙着眉看着薛木,对这一番拗口的话有些难以理解。
“叔叔,我知道您把朝阳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但是毕竟,即便您不愿承认,朝阳今年就要二十七岁了,他已经早就不属于您了──他也不属于我,他属于他自己。他的人生、他的决定、他的幸福与否,都是他自己该承担的。换句话说,您对他表示了支持和接受,若有一天我俩的感情未得善终,他因此伤心欲绝痛苦不堪,那您也没有任何过错。而现在您一再强调自己不能接受,既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拯救什么,只能平白地让大家心里都难过。
“我知道我不该拿您和我爸妈作比较,毕竟您们的人生经历各不相同,更何况我爸妈还可以互相扶持,而您在靖溪,终究是一个人生活。但我想说的是,我爸妈对我的支持,并非是您说的什么把苦留着自己吃,而是他们明白,我虽然是他们的儿子,但也就仅仅是他们的儿子而已,他们自己还有事业和爱情和更加丰富的人生。朝阳跟我说过他劝您找后老伴儿把您惹生气了,其实那是他表达的不好,他的意思是希望您学会享受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困囿在他这里。
“这种自己的人生,也未必就要靠什么后老伴儿来实现,比如您坚持了这么多年对音乐的热爱,为了家庭只能暂且把它当作谋生的工具,而现在朝阳的事都不需要您再操心了,难道您不觉得这是追求音乐梦想的绝佳时机吗?您想像一下,假设从现在开始认真去准备一场钢琴的比赛,一个月后、半年后、一年后,您的付出得到收获,您的音乐得到更多的人的肯定和喜欢,难道不比纠结于朝阳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更有价值吗?”
一席话说得万树青哑口无言,万朝阳也是目瞪口呆,自打与战歌签约后,公司这么多年来都没再经历过什么大型的谈判,他都几乎已经忘了薛木有着如此强大的思辩能力。
这一番话说得严丝合缝有理有据,并且言语间都是诚恳和谦逊,全无半点不恭与桀骜,尽管字字句句都在对万树青想不通的困惑说教规劝,可落入耳中却全是温和与真切,没有一丝高高在上指点教化的意味,连万朝阳都听得心服口服──虽然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
薛木看着万树青的神色,自己稍稍松了口气,又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我知道刚才说的这些您可能也未必爱听,但是我知道您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朝阳,即便在您这么纠结苦闷的情况下,您还是叫我来咱家了,而且挑的是今天这么个跟家人团圆的日子,虽然您嘴上说着不能接受,但是在我看来,您其实早已经认可了我们的关系了,不是吗?”
万朝阳听言,连忙扭头看了看万树青,万树青仍是怔怔的,自己也有些糊涂,竟然一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话题被薛木终结,漫长的午餐也终于宣告结束,收拾了餐桌,万树青仍有些恍惚,默默回了房间去休息,薛木和万朝阳压抑的醉意也终于上头,两人一同回了万朝阳的小屋,合衣倒在了床上。
“宝贝儿,你太牛逼了……”万朝阳轻轻搂着薛木,手指在他脸上轻柔地摩挲着,“我这两年了都没跟我爸说明白,你几句话就把他给说服了。”
薛木笑了笑,说:“哪儿是我说服的,其实是你爸自己想通的,我只不过帮他捋了捋思路罢了。”
万朝阳长叹一声,说:“这可不是捋什么思路的问题……你这……口活儿太好了!”
薛木被气笑了,抬手拍了他胸口一章,故作气恼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万朝阳嘿嘿笑了笑,贴过去从背后将他拥住,酒气从耳畔喷吐过来,笑着说道:“我突然有点儿怀疑,这么多年,我是不是也是跟我爸似的,让你这口活儿给忽悠着当了摇钱树了?”
“你他妈的,要不要脸,”薛木笑着骂道,“你给我当摇钱树?你见过自己献身给摇钱树挨操的吗!”
万朝阳乐得愈发开怀:“那你这话说的,操你你不也爽么,还给我累够呛呢。”
“滚蛋那你以后甭操!”
“操操操,操还不行?”
“你特么……”
嘻嘻哈哈的污言秽语中,两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酒精的作用和骤然放松的精神,让这午后小憩不觉睡得十分深沉,薛木再醒来时已临近黄昏,扭头却发现身边却没有了万朝阳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四周的一片惨白,听着走廊里喧嚣的人声,心一点一点地沉下。
他又醒了。
第一百四十四道题 其实这世界让我看得十分紧张
第四次醒来,薛木已经冷静了许多,尽管内心仍是一样抵触和抗拒,但他还是冷静地按下了呼叫器,通知了护士自己再度苏醒的情况。
护士对于他这样反复地清醒与昏睡也已有些见怪不怪,询问检查了基本的情况,便让他先休息,准备去通知薛峰和贺冬兰,薛木却抬手拦了拦她,问道:“从我上次睡过去,到现在多久了?”
护士听言,拉开床边柜子上的抽屉,取出一个簿子翻了翻,转头道:“十天了。”
“十天……”薛木点了点头,又问:“今天几号,星期几?”
“四月二十五号,礼拜三。”
薛木有微微颔首,轻轻笑了笑说:“您先别告诉我爸妈了,这天都黑了,让他们过来又是一夜睡不了,明天还要上班,再说,晚点儿该睡觉了,要是我明天又醒不来,让他俩空欢喜一场,还不如不知道,您先忙吧,谢谢您了。”
护士轻叹一声,说:“这不是你想不告诉就行的,你这醒了,我们必须得通知家属,你就别管了,先等会儿吧。”说罢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薛木长长地叹了口气,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还是一样的酸软无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瘦弱得触目惊心,干瘪的皮肤松松垮垮地趴在骨头之上,没有一点水分和活力,轻轻扯开衣领,胸腹上也是一样枯槁,左胸上还有一道骇人的刀口疤痕。
他用干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迟钝的触觉让他无从判断脸上的情况如何,只得默默喟叹一声,放下双手,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又好像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推门声伴随着脚步声响起,贺冬兰与薛峰匆匆赶到了病房。
又一次见到苏醒的薛木,就连贺冬兰也都有些哭不出来了,她只能激动地握着薛木的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想不通薛木为何睡去又为何苏醒,却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刺激了他,就会又让他受到刺激陷入昏睡。
薛峰看上去比上一回见到时又苍老了许多,他也是一样看着薛木欲言又止,默默地立在不远处,有些手足无措。
“我本来说不叫您俩过来了,”薛木努力微笑着开口道,“来了又是一宿睡不好,明天还上班呢。”
“上什么班啊,”贺冬兰抚了抚薛木的脸,“你能醒过来我们寸步不离地陪着你都行。”
薛木听言,心里再度被久违的负疚感侵蚀,他张了张口,却不忍心在说出那些令贺冬兰伤心的话,只能故作随意地问道:“几点了?”
一旁的薛峰忙拿出手机看了看,抬眼答道:“七点十分。”
“刚七点十分啊……”薛木有些无奈,自己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现在精神正足,实在无法再睡过去,而时间又还这么早,不知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他看了看病床正对着的墙上悬挂的电视,扭头道,“要不看会儿电视吧。”
“行行行。”贺冬兰赶忙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了遥控器打开电视,可是连着换了几个台,都只有新闻联播。
“算了,看看新闻吧。”薛木耸了耸肩,“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世道怎么样了现在。”
即便是久违了的世界,新闻联播也还是难免一样的枯燥乏味,画面上是人民大会堂里沉闷的大会,播音员冷漠的声音播报着人大常委会审核的草案,《人民陪审员法》、《英雄烈士保护法》等等薛木从未听过的新法规已提上了讨论议程,却让他不由得惦念起了另一个世界里一部一部完善修改的法律和政策,还有那不知今年究竟能不能通过的法案,心中愈发苦涩。
新闻的后半段播放了记者探访大马士革的情况,画面中硝烟弥漫、炮火连天,旁白冷静地讲述着政府军和极端组织之间的战役情况,看得薛木不寒而栗,难以想象此时此刻在同一个地球上正在发生着这样的战争,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种真实而恐怖的新闻了。
新闻播完,贺冬兰又播了几个台,问薛木有没有什么想看的,薛木还沉浸在刚刚的压抑中,默默地摇了摇头,说:“您平时看什么就看什么吧,电视剧什么的。”
贺冬兰便随手播到了影视频道,正在播着一部抗战剧,薛木看着那比梦中世界糟糕得不是一星半点的制作水准和价值观输出,心中愈发憋闷,掀开了被子透了透气,又转头问道:“我的手机呢?”
贺冬兰听言答道:“先别看手机了吧,对你眼睛颈椎都不好。”
薛峰却道:“拿回家去了,回头……明天给你拿来吧。”
薛木听言只好点了点头,贺冬兰看了薛峰一眼,没再说话,拉起薛木的手轻柔地给他按摩着。
薛木看着贺冬兰娴熟的手法,问道:“这几个月……您是不是老给我按摩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2
贺冬兰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大夫说了得给你经常按,不然肌肉萎缩会特别严重,你看,这还是萎缩了。”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又说:“把您手机给我,我想照照镜子。”
贺冬兰听了,手上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薛峰,薛峰犹豫片刻,打开了自己手机的自拍镜头,递到了薛木面前。
一张憔悴枯瘦的脸出现在薛木眼前,油腻的头发软趴趴地扒在额头,满面皆是蜡黄和暗沉的色彩,双眼空洞,皮肤松垮,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模样。
“慢慢恢复了就好了。”薛峰收回了手机,收到,“再说了,男孩子,不用太在乎外貌。”
薛木垂着眼睛没有说话,他并没有多在乎自己变丑的样子,只是这桩桩件件,没有一样让他心情舒畅的,即便看着父母,他的心中也只有愧疚和不安,根本没有任何大难不死的喜悦,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躺好,郁闷地闭上了眼睛,即便没有任何睡意,他也不想再多看这个世界一眼了。
薛峰和贺冬兰失落地互相看看,也只好给他掩了掩被子,苦闷地坐在床边,期待着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的儿子还能再次醒来。
老天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二天天刚亮,薛木便自然地睡醒了,两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连忙各自请了假,都要留在医院陪他。
薛木的心里灰蒙蒙的,如同窗外满布雾霾的天,在睡去的时候他期待的当然是醒来时仍在万朝阳的卧室里,还幻想着起床后该煮一锅元宵与万树青同食,可是张开眼睛看着冷冰冰的天花板,他的心便跌到了谷底。
薛峰和贺冬兰不明白他为何心情压抑,只当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连带着心里不痛快,因而一面鼓励着他进行康复训练,一面绞尽脑汁地说着些轻松的笑话,希望让他能开心起来。
薛木当然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他也清楚自己试图逃避的这个现实中也有他们炙热的爱,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他们,因而只得收敛起内心的沮丧,努力配合着进行那些治疗手段。
可是毕竟在床上躺了近五个月,抬手、抓握这些还不算什么问题,但要下床站立行走,就实在要了薛木的命。
他第一次明白了身体不听使唤是什么滋味,明明只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做到,而明明几天之前,他还和万朝阳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一起挤在更衣间里脱掉上衣拍下炫耀的腹肌,现在却只能满头大汗地颤抖着双臂,无力地抓着低低的双杠,竭尽全力,也无法迈出那艰难的一步。
尝试最终还是失败告终,精疲力尽的薛木坐着轮椅回到了病房,在薛峰的搀扶下重新躺回了床上,勉强喝了两口水,又吃了半块薛峰当初给他买的巧克力派,过度消耗的精力让他有些困倦,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仍是午后,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仍在这里,还要继续面对下午的训练。
一天过去,吃过晚饭,看了一阵无聊的电视,薛峰回了趟家,把薛木的手机拿了过来,薛木接过手机,却没有一丁点滑开的想法,默默撂在一边,拉了拉被子,合眼睡了。
第二天醒来,仍是医院。
又是一天的训练和治疗,疲惫入睡。
第三天醒来,仍在医院。
第四天。
第五天。
第七天。
第十天。
原本的冷静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消磨殆尽,恐惧感再次侵袭了薛木,他从未在昏迷后清醒过这么长时间,而且无论康复训练多么精疲力竭,倒在病床上时几乎是累到昏迷过去的状态,可第二天仍旧会在病房里醒来,他甚至连梦都不曾梦到过那个美好的世界。
周末的时候郑大钱再次来探望他,见到他的状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甚至还拿起了手机和病床上的他一起自拍,柔声安慰他说:“上回你醒了第二天又睡过去,我都快崩溃了,这回好了,总算是彻底醒了。”
贺冬兰也在一旁微笑道:“是啊,医生也说了,现在恢复得也不错,看这个情况过两天就可以拔尿管了,再往后可能都不用住院了,回家慢慢做康复训练就行了。”
郑大钱听言愈发开心,转头对薛木道:“我跟你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等着往后享福吧。”
薛木颓唐地看着郑大钱,一句话也答不上来,郑大钱歪头问道:“怎么了?训练得太累了?看你特别没精神啊。”
贺冬兰听言,拿起桌上郑大钱刚带来的水果,一面往外走一面说:“大钱儿你先跟木木说会儿话,我去把水果洗了。”
郑大钱一听,连忙起身追到外头,说:“阿姨我来吧,”
两人都走到了病房门外,贺冬兰拉了拉郑大钱的手,低声说:“大钱儿,木木从醒过来就一直这样,我们问他他也不说是为什么,你跟他聊聊吧,他如果有心事,也就肯跟你说了。”
郑大钱会意,连忙点点头,转身又回到病房,拿起暖壶,一面倒水一面故作随意地问道:“趁着你妈不在,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薛木听言,讷讷地抬眼看了看郑大钱,沉默半晌,说:“我……我不想在这儿了……”
“不想在这儿了?”郑大钱啜了一口热水,感觉有点烫,轻轻吹了吹,在床边坐下,问道:“想出院?不是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么。”
薛木抿了抿唇,艰难地撑起身子,郑大钱忙放下水杯扶了扶他,薛木看着他单纯的眼睛,心里忍不住一阵泛酸,犹豫良久,说:“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了……”
“瞎说!”郑大钱顿时翻了脸,皱着眉道,“好容易醒过来的!说这么丧气的话干嘛?”
薛木见他立刻动了怒,也知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在薛峰和贺冬兰面前,他连“如果我再醒不过来就放弃治疗”这样的话都不敢说,原以为面对郑大钱,他或许可以试着讲一讲内心的想法,可是说到底,对于他们来说,谁能理解他这种心思呢。
郑大钱看看薛木的神色,知道自己太急了,忙又放柔了声音道:“不就是躺了太长时间,康复训练有点难嘛,这个慢慢克服呀,你爸妈都陪着你呢,有什么做不到的?再说了你平时身体都挺好的,又不是什么四五十岁的老人动不了,恢复如初肯定没问题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还至于这么消极了?”
薛木无奈地看着郑大钱,心中的话如鲠在喉,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道:“不是我消极……是……是……是我有更想去的地方……”
郑大钱拧了拧眉头,愈发困惑:“什么意思?”
薛木张了张口,他怀疑即便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郑大钱,也一样没办法得到他的理解,犹豫良久,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啊?”郑大钱越听越困惑,继而忽然间福至心灵,问道:“因为修宪那个事儿?”
薛木愣了愣,没有听懂郑大钱的话,郑大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赶紧攒钱移民就是了,我之前被封号也是因为这事儿。”
薛木听得愈发糊涂,只好问道:“修什么宪?”
郑大钱一愣:“你说的不是这事?那是……上海美发厅那事儿?”说完见薛木仍是一脸迷茫,便又问:“也不是?那是武理那事儿?还是北大那事儿?还是鸿毛那事儿?还是微博恐同那事儿?”
“微博恐同了?”薛木越听越迷茫,郑大钱点头道:“对啊,不过后来全网抗议,还是收敛点儿了,但是说到底,从上至下根儿都烂透了,微博只不过是个表象而已。”
“根儿都烂透了……”薛木苦笑着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也知道,这世界已经完蛋了。”
“完蛋了怎么着,也得活呀。”郑大钱笑了笑,“这社会还不至于黑暗到让人想自杀吧?再说了,咱们凭什么自杀呀,又不是咱们的错,大不了攒够了钱细软跑呗。”
“细软跑……”薛木忍不住笑出了声,“跑哪儿去?美国有川普,欧洲有难民,你要跑哪儿去?”
郑大钱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却还是强笑道:“天下之大,自有留爷处!”
薛木心酸地笑了笑,说:“我总算明白那句话了——‘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郑大钱见这话越说越窄,忙笑着推了推薛木,“行啦,我看你就是躺太久,醒了又一直在这个医院里关着,憋得你心里不痛快了,都开始苦恼世界和平的问题了?要不上轮椅,我推你下楼转转吧。”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3
话音刚落,贺冬兰刚好推门进来听到,忙说:“好呀好呀,也是该下去透透气了,虽然有点雾霾,但是也比在屋里痛快点儿,我给你找个口罩。”
薛木默默地看着贺冬兰撂下水果,有些兴奋地在包里翻出了几个口罩,拿着一个给他戴上,又分了一个郑大钱,郑大钱却摆了摆手,从兜里也拿出一个自己的戴上,而后两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坚持着将薛木从床上拖下来按到了轮椅上,一路推着他进了电梯,而后推到了住院楼外头的院子里。
阴霾的天空有灰白的光洒下来,本该燥热的五月天,却因一场倒春寒令人生出彻骨的荒凉感,口罩放大了呼吸的声音,从耳膜一路震颤到死寂的心,非但没有让薛木感觉到痛快开阔,反而愈发憋闷。
他仰头看了看那被灰色遮住的太阳,忽然想起了科技楼天台上那晴朗的午后,那曾摇曳过万朝阳发梢的风,那曾投下他睫毛影子的阳光,那脸庞上青涩的胡茬,那校服领口露出的线条。
“朝阳……”他喃喃地说。
“嗯?”贺冬兰弯了弯腰,“什么?”
“我想你了……”
第一百四十五道题 如果没有你 何必要有我
郑大钱走后,薛木拿起了那被他冷落许久的手机,一一将郑大钱说的那些“修宪”、“武理”、“北大”和“鸿茅”输进了搜索框里,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竟然全都无法显示检索结果。
贺冬兰将削好的苹果切了一片送到薛木唇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薛木张口吃下苹果,转头看看贺冬兰,皱着眉问道:“您知道‘修宪’是什么事儿吗?”
贺冬兰愣了愣,垂下眼睛说:“知道,就是两会的时候改了宪法。”
“改什么了?”薛木追问道。
贺冬兰沉默片刻,想到薛木第一次醒来又昏过去时就是因为说及什么两会和法案的事,便故作糊涂道:“修什么也跟咱们没关系,再说我又不懂法律,等你身体好了你再看新闻吧。”说完又切下一片喂给了薛木。
薛木迟疑着又将那一片吃下,思索片刻,又问:“那武理、北大、鸿茅什么的,都是什么事儿?我怎么搜新闻搜不到啊?”
“你非得看那些负能量的东西干嘛?”贺冬兰的语气忽然有些恼火,“你现在好不容易状态稳定点,医生都说了情绪不能激动不能受刺激,非得看那些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这么久以来,贺冬兰第一次对薛木发火,听得薛木怔了怔,讷讷道:“我……我只想知道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用知道!”贺冬兰烦躁地将苹果撂在了柜子上,“你觉得闷了就看看电视!看看电影!看看综艺!乐乐呵呵的比什么都强!”说罢便猛然起身,在薛木有些困惑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下午,薛木做完康复训练回到病房的时候,去内蒙出差的薛峰已经回到了北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来和贺冬兰换班。
这四五天来都只有贺冬兰一个人在照顾薛木,虽然已不像刚刚醒来时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白天也照旧会去上班,但正因为白天要上班、晚上要陪房,才让她愈加疲惫辛苦,而不论薛木怎么劝说让她回家休息,她仍坚持不肯离开,还是怕薛木不知何时睡过去就又不能醒来了。
但毕竟扛了这不多天,身体也有些熬不住,现在见薛峰回来了,尽管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却也的确需要回去躺一躺了,因而千叮咛万嘱咐一番,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薛峰眉眼间也写满了疲倦,尽管他没有像贺冬兰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薛木,但心里毕竟一直装着这件事,出差的时候也不安生,再加上舟车劳顿,连家也没回,刚在病床边上坐下就开始止不住地打呵欠。
薛木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自己也过意不去,劝说道:“您也回家歇会儿吧,我这儿又没事儿,待会儿吃完饭就睡觉了,不用非得看着。”
薛峰又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说:“没事儿,我也不累。”
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一阵,说:“您是不是还是怕我随时睡过去啊?”
薛峰看了看薛木,思索片刻,说:“你只要意志力坚强,就肯定能克服,这不都十来天了么,回头就能出院了,你得积极一点,刚二十出头,未来还长着呢,不会一直这样的。”
薛木听了这话,心中愈发苦闷,扭头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低声道:“有些话我跟我妈说不出口,但是我的想法想让您知道。”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您其实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如果我又睡过去的话──”
“我知道,”薛峰打断了薛木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告诉你,不可能的,我跟你妈就算放弃一切,也不可能放弃你的。”
薛木嘴中一阵发苦,转眼看向薛峰,说:“您记不记得有一回看一个电影,里头的一个角色变成了植物人,您跟我妈说,如果有一天您变成那样,让我妈一定不要继续治疗?”
薛峰沉吟片刻,说:“记得。你妈也说,如果是她,她也要有尊严地死,不要没尊严地活。”
薛木苦笑两声,说:“那您明白我的感受了吧?”
薛峰抬眼看看薛木,反问道:“那我问你,假如说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或者你妈,我们让你放弃治疗,你能同意吗?”
薛木猛然怔住,张了张口,却答不上话。
薛峰扬了扬手,叹气道:“以后别说这话了,没有意义。你就安心养病吧,早点好起来我们也就放心了。”
薛木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对这无解的难题,自己也是一样绝望无奈,沉思良久,还是开口道:“爸,其实我一直没告诉您俩,在我睡过去的时候,我做了个特别特别美的梦,我根本不愿意醒过来。”
薛峰听言有些意外,垂眼想了想,说:“梦再美,也只是梦啊。”
薛木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忽然笑了笑,说:“我在那个梦里,反而觉得醒来的这边是梦,那边是真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峰皱了皱眉,立刻领悟了薛木话中的含义,反问道:“庄周梦蝶?”
“对!”终于有人理解了薛木的心意,他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差不多那个意思!”
薛峰眼神中有一丝忧虑,又问道:“你在那个梦里,也有人劝你不要睡过去吗?”
薛木张了张口,答道:“我在那里……不是现在这样病病歪歪的,没有睡不睡过去的说法,那边……那边一切都很好,虽然美得难以置信,但是也是一样真实的世界。”
薛峰沉默地看着薛木,薛木却忍不住继续说道:“那个世界没有灾难,但是一样有疾病和意外;那个世界我比现在健康富足,可是一样也要为了更好的生活一直努力拼搏;最关键的是……那个世界一切都是充满希望和自由的……”
“那个世界……”薛峰迟疑着开口道,“也有我跟你妈吗?”
薛木心中一紧,看着薛峰有些悲凉的眼神,答道:“有,跟现在的您俩一样好,不论我做什么,都一直支持我、帮助我、祝福我。”
薛峰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沉默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薛木抿了抿唇,决定还是把话说完:“所以……所以我其实一直很想回到梦里……只不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但是如果我真的回去了,我知道对您俩也太不公平,我要是死了也就罢了,一直这么躺着,您俩后半辈子不就彻底被我拴住了么,所以……所以我才想让您放弃治疗……”
薛峰怔怔地望着薛木,许久,轻轻摘下了眼镜,疲惫地搓了搓脸,而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说罢便起身从包里拿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转身离开了病房。
薛木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可却并不觉得如何痛快释然,自己也陷入深深地自责中,拉了拉被子,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薛木下意识地望向隔壁的病床,却赫然见到那一侧只有温柔的余晖从窗口洒进来,他惊得猛然坐起,而后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病房之中,环顾四周,是一个并不太熟悉的小卧室,而身旁睡着的万朝阳,似乎还有些未散去的酒气。
他慌忙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是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一号下午四点,仍是那个一顿酒后睡去的正月十五,在另一个世界痛苦地挨了十几天,这边的时间却仿佛一秒都没有流逝。
他的目光顺着手机屏幕延伸到自己的小臂上,饱满又富有弹性的肌肉皮肤反射着夕阳的光芒,他丢掉手机,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坚实的臂膀,又抚了抚自己结实的胸膛和腰腹,激动地跳下了床,迈着轻快地步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种久违的充满力量和生命的感觉让他几乎有些热泪盈眶,他猛地推开窗户,清冽的北风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冷风狠狠地吸进肺里,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战,心中却畅快无比。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4
他猛然想起十年前刚刚重生的那一天,也是和现在一样,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嘶──”床上万朝阳被风吹醒,用力裹了裹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埋怨道:“嘛呀?冻死我了!”
薛木回头看看朝思暮想的爱人,情难自抑地飞身扑了过去,用力地将他箍在怀里,难以抑制脸上的笑容,狠狠地在他脸上吻了几口。
“嚯……咋的了这是……”万朝阳有些受宠若惊,揉了揉眼睛,笑道,“一顿酒给你喝美了?”
薛木的心仍在砰砰跳着,他抬手抚了抚万朝阳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激动的心情不知为何令他有些性欲勃发。
“你长得真好看……”他没头没脑地感叹了一句,而后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的唇。
万朝阳眉毛一挑,笑道:“真是喝美了,又想临幸我了?这可是在我家,我爸就在隔壁呢,你不怕他听见?好容易积累点儿好感,你就打算这么浪一回全消耗了?”
薛木听着这熟悉的玩笑腔调,心潮却愈发澎湃,他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是可以不闹出什么动静儿的,但是你这喝完了酒……啧啧,估计你不行。”
“我不行?!”万朝阳的自尊心顿时被点燃,“你去,把门锁上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不闹出动静儿。”
薛木挑了挑眉:“你真行?我看你中午可没少喝。”
“快点儿的吧!”万朝阳已有些急不可耐,“中午是没少喝,但是这一觉睡得,倍儿甜,感觉一觉睡了半个月似的。”
薛木的笑容猛然僵住,愣愣地看着万朝阳,心中琢磨着这句话,却有些不寒而栗。
“快呀!”万朝阳又急切地推了推薛木,“不是很嚣张很挑衅吗你?”
“哦……”薛木迟疑地起身锁上了门,走回床边,却还是犹疑着问道:“你真感觉……睡了很长时间?”
“是啊!”万朝阳不由分说一把拉过薛木,翻身压倒在身下,“所以我现在精力充沛得很,你可使劲憋着点儿,别叫得太浪!”
“我──”话未出口,薛木的唇已经被万朝阳狠狠地封上,舌头灵活地钻入他的口腔之中,上衣也被急切地撩起,熟悉的右手轻车熟路地探入他的内裤之中。
久违的愉悦感迅速将薛木包围,冲散了他本就不牢固的理智,他轻轻喘息着,回应着万朝阳激烈的吻,轻颤地抚慰着那熟悉的器物。
什么真假,什么梦境,什么清醒,什么昏睡,什么天地不仁,什么国泰民安,都在这一场夕阳黄昏的干柴烈火中,被抛诸九霄云外,心中眼中,除了彼此,再没有其他。
第一百四十六道题 前方蜿蜒 一长串的心愿
元宵节过后,薛木很长时间都再没有“醒来”过,而是在这个世界里一天一天好好地过着梦幻般的小日子。
在之后一周的周末,薛木和万朝阳一起带着开车带着薛峰和贺冬兰去了趟古北水镇,这个地方他们两个自己曾单独去过,地方不远又比较有趣,因他苏醒的时候与爸妈相处了几日,才意识到平时都只顾着和万朝阳相亲相爱,却很少带着父母出门,因而便趁这个机会带他们去了一趟。
薛峰贺冬兰夫妇自然乐享其成,虽然正月里天还是很冷,景点里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花红柳绿,但巧的是第二天便下了一场雪,把这仿古的小镇染上了一层“北京变北平”的意味,贺冬兰裹着万朝阳送她的围巾在雪里美得忘乎所以,薛峰也捧着万朝阳送他的单反对着贺冬兰拍个没完没了,万朝阳和薛木乐呵呵地在一旁瞅着,倒像是他们两位小家长带着两个老小孩儿似的。
下午的时候又一起去泡了泡温泉,万朝阳大手一挥,给贺冬兰点了个全套的美容spa,给薛峰则把什么搓盐搓奶搓红酒、捏肩捏腿捏足底也全点了个遍,自己则和薛木换上泳裤,跑去了游了两个钟头的泳,然后舒舒服服地蒸了个桑拿。
晚上,容光焕发的四人穿着浴衣坐在小包厢里,万朝阳自然又是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看得贺冬兰都有些不好意思,道:“点这么多干嘛,咱们就四个人,又吃不了。”
“您吃不了,我吃得了呀,”万朝阳笑道,“我们俩下午游泳来着,体力消耗大,早就饿了。”
薛木看着万朝阳这么会讨爸妈喜欢,自己心里也高兴,起身给薛峰倒了杯酒,转头问万朝阳:“你喝点儿吗?”
“那能不喝嘛!”万朝阳笑着答道。
“别喝了,”薛峰却笑眯眯地接过了话,“又不是头一回了,知道你喝不了,没必要。”
“喝不了也得喝呀!”万朝阳说笑着结果薛木手里的酒瓶,一面给自己倒一面说道,“没事儿,陪您喝点儿,我自己有数,不多喝。”
薛木看着他给自己倒满酒,又给贺冬兰一边说笑着一边倒了杯红的,忍不住笑了笑说:“这家伙把你能的,可不是你当初那么怕我爸妈的时候了。”
万朝阳眉毛一挑:“瞎说,我什么时候怕过咱爸妈,一直好着呢!是不叔叔阿姨?”
薛峰和贺冬兰都被万朝阳逗乐,笑着对视一眼,摇摇头都没有接话,万朝阳又给薛木倒了一杯,而后举着自己的酒说:“叔叔阿姨,我敬您俩一杯,算是拜个晚年,祝叔叔新的一年工作更顺利,祝阿姨更年轻漂亮!”
两人听了都笑着也举起了杯,薛木却拍了拍桌子,问道:“我呢?”
万朝阳送到唇边的酒杯停住,扭头看看薛木,笑笑说:“祝你……预祝你新婚快乐?”
薛木愣了愣,当着爸妈听到这话,竟没来由地有些脸红。
薛峰与贺冬兰笑着互相看了看,薛峰扬了扬杯子,说:“祝你们俩今年事业再攀高峰。”贺冬兰则笑道:“还有身体健康,身体健康最重要!”
放下酒杯,四个人一面说说笑笑,一面大块朵颐,贺冬兰主动问起正月十五时两人一起去靖溪的事,得知万树青也终于松了口,自己听得也高兴起来,薛峰则提出既然如此,该抽空双方家长见面吃个饭,薛木和万朝阳一听这话,又同时都有些打怵,嘴上敷衍着答应着,却没有一个往心里去的。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些醉意,贺冬兰忍不住说起了薛木患上阿兹海莫的姥姥,神情中有些哀戚的意味。薛木心中暗叹,尽管这个世界已经不同,可是生老病死终究无可回避,就像崔丽君依旧会意外遇害,他的姥姥也还是会患上这个令人头疼的病。
“你姥姥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初二回家我给她买了个毛衣穿上了,初五你表姨去看她,问她谁给她买的她就不知道了。”贺冬兰哀叹一声,“所幸现在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还不至于走丢,就是你姥爷老得守着,那药你姥爷不说给她吃,她自己永远不知道吃。”
“这个病有特效药吗?”万朝阳问道。
“没有。”贺冬兰摇了摇头,“只能多吃点儿健脑的,尽量减缓恶化,可是这大脑萎缩,早晚……”贺冬兰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记得你石奶奶不?年轻时候多利落干净一个人,最后也得了这个病,去世前两年什么都不知道了,拉了裤子就把大便往墙上抹……唉……而且这个病还是遗传的,我估计我早晚也有那么一天。”
薛峰见气氛实在太过沉重,便开玩笑道:“你也甭早晚了,昨天做饭就忘了放盐,我看你已经开始了。”
薛木和万朝阳捧场地笑了两声,贺冬兰却白了薛峰一眼,转头对薛木道:“我跟你说,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不想变成那样,你要给我安乐死。”
薛木一怔,半晌接不上话,薛峰却“啧”了一声,蹙眉道:“大过年的,死了活了的。”
贺冬兰却不理薛峰,接着道:“我不忌讳这个,其实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如果有一天,我得绝症了、或者出什么意外了、或者不管怎么着,已经不能有尊严地活着了,我不要了什么维持生命的方法,我就想干干脆脆地死,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啧!”薛峰皱着眉敲了三下桌子,“有完没完?呸呸呸!”
“没完,”贺冬兰继续说道,“而且我死了之后,我的遗体要捐献,能用的器官都给需要的人用,剩下的给医学院当解剖道具。”
即便是早就听过类似的话,薛木还是惊得愣住了,万朝阳更是尴尬地在一旁不敢接话,薛峰也有些无奈地掐了掐睛明穴,而后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你听见没有?”贺冬兰盯着薛木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
薛木抿了抿唇,忽然想起那个世界里薛峰的话,便反问道:“如果是我呢?我陷入昏迷没有治疗价值了,您愿意给我放弃治疗吗?我死了,您愿意把我的遗体捐献吗?”
贺冬兰静静地看着薛木良久,答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愿意。”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5
薛木哑然,转头看看沉默的薛峰,问道:“爸,要是您做决定呢?”
薛峰抬眼看看薛木,又看看贺冬兰,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说:“如果你们都是这种想法,那需要我做决定的时候,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薛木心中动容,勉力笑了笑,说:“那我也一样。”
贺冬兰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才注意到一旁尴尬的万朝阳,心中暗想原本只是说一说母亲的病情,却不小心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忙顺口问起万朝阳的姥姥和姥爷的情况,万朝阳则忙微笑答道:“我妈去世之后我姥爷就起不来了,后来冬天的时候我姥姥就带着他去南边儿了,住了两年,感觉那边儿挺舒服的,不打算回来了,说把那个房子给我,估计等开了春儿就回来办过户了。”
薛木微微讶异:“怎么没听你说过?”
万朝阳答道:“过年的时候我给他们打电话拜年跟我提了一嘴,也没说准,还不一定呢。不过我也觉得挺麻烦的,你说我要他们那个老房子有啥用?”
薛木怔怔地看着万朝阳,忽然想起时空交错时他曾见过的另一个他,那个他因卖掉了崔建广留给他的房子发了一笔横财,从而才专心辞职做了游戏主播,因此才彻底发了家,如今的万朝阳早在和薛木共同的努力下创业成功,况且房价又未如同那个世界一样疯涨得不可思议,因而这房子交到他手上,非但没有让他感觉捡了什么大便宜,反倒真的觉得要处理起来很麻烦。
“嗨,房子嘛,就是用来住的,要么自己住、要么给别人住,”薛峰笑笑,“怎么着都浪费不了。”
万朝阳点点头,说:“房子在宣武门那边儿,地段倒是挺好的,就是老了点儿,我们俩肯定不回去住,我琢磨着回头装修装修,租出去得了。”
贺冬兰听了接话道:“我听说现在有一种民宿短租,把房子装修得好看点儿,租给游客,比长租赚钱多了。”
薛木有些吃惊,笑问道:“您还知道民宿呢?”
贺冬兰笑道:“你把你妈想得也太跟不上潮流了吧!”
万朝阳却转头向薛木问道:“是不是就像咱们去南京那回,住小辛他亲戚家那房子似的?”
薛木点了点头,万朝阳若有所思,沉吟道:“那回头看看,不行就弄那个。”
薛木笑道:“你拉倒吧,当初咱俩房子装修闹了多少麻烦,最后还是让欧阳烨帮忙解决的,你现在倒有心思再装修一个?”
万朝阳想了想,“嘿嘿”一笑,说:“那好吧,回头再说吧。”
这一回头,便到了开春,姜淑芹专门回了一趟北京和万朝阳办了过户手续,吃饭的时候还主动让他把薛木也叫了出来。
薛木对此有些意外,他知道姜淑芹是不喜欢他的,更不认可他和万朝阳的关系,因此才可以回避着没有来见面,却没想到经过了这两年,姜淑芹竟然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你姥爷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全靠护工照顾。活都未必能有几年活头,还在意这些事儿有什么意义?你们不管怎么样,都还年轻,未来还长,相互扶持着过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能陪着走完一辈子才是要紧的。我跟你姥爷不管怎么说,也算相伴到老了,希望你们也彼此珍惜吧。”
说完这些话,姜淑芹最后一次在老房子的院子里坐了坐,便登上了飞向南方的飞机,彻底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北京。
万朝阳拿到这个房子,和薛木讨论了一下,也没有重新装修,而是直接交给了中介出租,钱多钱少也并不在意,只暂且图个省心,因为马上又要开两会,他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对同性婚姻法案的关注上。
这一回在两会开始之前,郑大钱和欧阳烨作为模范夫夫便开始参加大量的宣传法案的活动,只不过临近大会,安保问题比较严峻,再一次的游行终究没能得到批准,因而他们只能尽量在网上大声疾呼,并且在全国代表们抵达北京时用各种温和又热闹的方式表达他们的诉求,希望代表们能够倾听他们的意见。
而薛木此刻比那些要去开会的代表们还要紧张,因为他和万朝阳曾经说好,要等法案通过之后再讨论结婚的事,这回一旦通过,领证、婚礼暂且不提,求婚便是头一个问题。
虽然在床上薛木是零号、万朝阳是一号,他也曾意乱情迷、或者故意挑逗的叫过万朝阳“老公”,可是毕竟他还是有些莫名的自尊,不愿意像郑大钱一样就当被求婚的那个,早在三月初,便拉着郑大钱帮他去挑了钻戒,并且让郑大钱回去告诉欧阳烨,让他一定要阻止万朝阳的求婚。
然而嘱咐得太迟,同一天的下午,欧阳烨也陪万朝阳买好了戒指,回家之后才得知事情原委,无奈之下,欧阳烨只得屈服于郑大钱的淫威,好说歹说阻止了万朝阳法案通过当天就求婚的念头,劝说他把求婚的日子定在两人交往的纪念日五月十三号,并且承诺一定帮他办个声势浩大的现场,绝对要比当初游行那回还要轰轰烈烈。
而郑大钱则把真相告诉了薛木,跟他说只能在法案通过当天求婚才能抢先于万朝阳了,可是薛木又觉得这样求婚太过仓促,况且那天全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求婚结婚的,一点都不特别,当初欧阳烨求婚时万朝阳曾跟他说他求婚时一定要更精彩,现在改成了他向他求婚,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糊弄了。
郑大钱明白薛木的想法,只好把欧阳烨拉了过来,三个人头脑风暴了一阵,最终想到了绝妙的一招——让欧阳烨和郑大钱配合着万朝阳准备他的求婚,而到了当天,故意把计划的每一步全都打乱,在万朝阳最灰心绝望的时候,薛木拿出的求婚戒指向他求婚。
虽然可能会把万朝阳折磨得很惨,但是效果一定绝佳。
商定了这个办法之后,就只等法案的通过了,在等着投票结果的前一天晚上,薛木和万朝阳几乎都是一夜没有睡着,心中都在拼命吐槽当初为什么要约定一定要等法案通过,要是像欧阳烨和郑大钱一样不管不顾的,现在孩子都打酱油了。
第二天两人各自顶着乌黑的眼圈疯狂地刷新着页面等待消息,郑大钱和欧阳烨也都绷着根弦,毕竟除了为薛木和万朝阳担心之外,他们自己也很期待着在国内领到合法的结婚证。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消息终于公开,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一百四十七道题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你
“今天上午,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 会第三次会议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会议对包括《民法通则修正案》、《婚姻法修正案》、《收养法修正案》等多部法律修正案在内的‘一揽子同性婚姻法律修正案’进行了投票表决。会议应出席代表2980人,出席2964人,缺席16人,出席人数符合法定人数。
“与会代表经过表决,首先通过了由35名代表组成的总监票人、监票人名单。根据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表决议案办法的规定,表决法案采用无记名投票方式,以全体代表的三分之二以上赞成票通过。经过约40分钟的发票、写票、投票、计票,11时53分,工作人员宣读计票结果,赞成2558票,反对302票,弃权103票。
“大会主席团常务主席、执行主席宣布法案通过,该等修正案将于2018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届时,我国将成为全球第三十个同性婚姻合法化国家,也将成为亚洲首例同性婚姻合法化国家。”
薛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发出的新闻通稿,一时竟不知该喜该忧,蔡薇却在一旁已经激动地欢呼了起来:“通过啦!!!终于通过啦!!!”
“不是啊,你仔细看,”薛木无奈地点了点屏幕,“明年才实施呢。”
“那有什么区别?”蔡薇兴奋得脸上有些泛红,“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呀!在等十个月,你们就可以领证啦!”
薛木勉强笑笑,扭头看看万朝阳,正好迎上他也投来的目光,两人眼神都有点慌乱,而后连忙别过头,不约而同地各自拿起手机,同时站起了身。
“干嘛?”
“上厕所,你呢?”
“我也是,那一起?”
“好。”
“妈呀,”蔡薇双手捧着脸,不怀好意地冲他俩笑笑,“这么兴奋吗你俩?”
“……兴奋的是你吧?”
“我发现你当了妈之后尺度是越来越open了。”
两人急冲冲地一同进了洗手间,各自反锁上隔间的门,连裤子都顾不上假装脱一下,着急忙慌地各自给各自的哥们儿发去了求援的消息。
SUN薛木:这特么怎么整?明年才实施,那我今年是求还是不求啊!
ONE:妈的一棍子支明年去了,难道我要明年五月十三号再求吗?
长脖儿鹿:求呗,都已经通过了,你就按计划求呗
欧阳火华:通过了还不行?你俩怎么商量的?非得等彻底合法了才行?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6
SUN薛木:通过是通过了,但是我俩说的是要合法!那就得等明年啊!
ONE:就是要彻底合法,没生效的修正就是还没修正啊
长脖儿鹿:我的天你俩也太矫情了吧!
欧阳火华:不懂你们这些学法的,较这个真图什么?
SUN薛木:不是矫情,我俩要不管这些早多少年前就结了,等都等到现在了,还不等彻底合法?
ONE:不是我们非要较真,通过和生效确实是两种不同的性质,如果等到差这十个月不等了,那之前的坚持不是才没有意义吗?
长脖儿鹿:行吧行吧行吧,那你就等明年吧,我让火华跟朝阳说,明年再跟你求,具体的还是那套方案
欧阳火华:成成成,你说的都对,那你就等明年五月十三吧
SUN薛木:我的天啊明年五月……感觉还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ONE:操,你俩不会到时候孩子都领养吧!
长脖儿鹿:那你赖谁,还不是你俩自己屁事儿多
欧阳火华:有可能哈,到时候让我闺女儿子给你俩当花童了
SUN薛木:啊……烦死了……结个婚怎么这么麻烦……
ONE:你麻痹你要敢比我先领养我这辈子都不带你吃鸡,农药,屁股,炉石,LOL,任何游戏
长脖儿鹿:要不就甭等五月十三了,你就元旦跟朝阳求得了,我让火华还跟他说五月十三,然后你就一月一号求
欧阳火华:过分了啊,你五月十三才求婚,再领证、再婚礼、再领养,我等到啥时候去?要不你一月一号就求吧,五月十三结
SUN薛木:一月一号……我考虑考虑吧
ONE:元旦……倒也勉强算是个日子吧……
长脖儿鹿:要不你就别非较劲了,等着朝阳跟你求不完了
欧阳火华:这么勉强,要不你就甭求了,没准儿薛木就主动跟你求了
SUN薛木:放屁!必须得我求!那就一月一号了!回头咱们慢慢琢磨怎么整!整他个惊天动地的!
ONE:做梦!我怎么可能让他跟我求!那就一月一号吧!回头咱俩开个会讨论讨论,把大钱儿叫上也行!能不能吃到鸡就看你尽不尽心了!
同时按下冲水,又同时推门出来,薛木和万朝阳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相顾无言。
万朝阳张了张口,想要和他探讨一下之前说过的要等合法后才结婚的问题,但又怕这样一说就泄露了自己准备元旦当天就求婚的计划,虽然等法案实施后自然是要求婚的,但这时间地点总归还是惊喜的一项,他实在不想这样轻易破坏掉。
薛木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法案通过了不可能不讨论,但是一旦说到等明年实施后再考虑,就难免一不小心说到更具体的内容,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也怕自己兜不住把实话给交代出来。
“终于通过了……”万朝阳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
“嗯……”薛木点点头,“就是还得等到明年。”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么几个月。”万朝阳抬手蹭了蹭鼻子。
“对对对,”薛木连声附和,“那什么……明年再说。”
“嗯,明年再说。”
话题戛然而止,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动,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将对方用力地抱住。
尽管距离真正的合法化还有十个月要等,可是毕竟总算终于等到了这个确切的时间,他们曾经不把结不结婚这事放在心上,对他们来说,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需要那一张证书的认可,可是在见证了郑大钱与欧阳烨的幸福之后,他们也有了那种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的渴望。
此时此刻,夙愿的实现终于坚定地又迈出了一步,刚刚那些计划被打乱的慌乱终于被激动的心情所取代,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竟没有什么言语能诉说此刻的心情。
万朝阳轻轻拍了拍薛木的背,表示即便不开口,他也明白他的内心。
薛木吸了吸鼻子,沉默片刻,柔声问道:“你洗手了吗?”
“……”
虽然这样的结果导致求婚的计划推迟了半年,却也使薛木和万朝阳各自都放松了些紧张的心情,不再为究竟该如何华丽地求婚而辗转反侧,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战歌的上市项目却推进得如火如荼,月底的时候,薛木陪着万朝阳一起作为红日的代表出席了启动大会,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战歌这回聘请的律所并不是他原来就职的隆师。
开会之前他故作随意地与战歌的董事会秘书搭讪两句,装作随口问道:“咱们律所怎么没请隆师啊?他们不是上市业务在全国排第一么?”
董秘笑道:“他们是境外业务排第一,咱们境内上市,当然不找他们了。”
薛木一愣:“咱们境内?什么板啊?”
“主板呀!”董秘笑着答道,“现在政策鼓励文化项目,咱们公司正赶上这些福利,在国内上市比国外优待多了。”
“啊……”薛木有些难以置信地点了点头,然后心中默默喟叹一声,想到原来那个还在视游戏如洪水猛兽的世界,愈发感叹这里的自由和美好。
只不过启动会结束后的晚宴上,薛木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醒来时便又回到了那他眼中太过不自由、不美好的世界。
在梦中生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现实的世界里却只经过了十来天,只是上次清醒的那十几天勉强恢复的身体情况,便因这十来天的躺平再度功亏一篑,回到了起点。
贺冬兰的神色愈发疲惫,见到薛木的再次苏醒,也让她没办法笑出来了,这反反复复的清醒与沉睡,早已经她的神经折磨得脆弱不堪,上一次醒来时寸步不离地守了十几天,不过因为一个晚上的疏忽休息,薛木便又昏睡了过去,尽管她痛苦有自责,可她也清楚,余生的每一天,她也不可能永远地守在薛木床边。
薛峰看着醒来的薛木,心中也是一样的复杂,在他睡去之前两人的谈话中,他已经理解了薛木的想法,尽管他不甘心、不情愿,可他也明白,薛木心里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意志,清醒活着的每一秒,其实都是对他的折磨。
他把对话的内容转述给了贺冬兰,起初贺冬兰还因薛木的再次沉睡而抗拒接受这个事实,但一天一天过去,她慢慢地冷静下来,在与薛峰绝望又悲恸的一次次交心中,也终于听懂了薛峰的话,只是她仍不舍得,不愿意放弃任何的希望。
薛木再次苏醒,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喜悦,只有面对父母时的愧疚和自责,而薛峰和贺冬兰看着他,心中明白他的所想,也是一样难过又凄惶。
郑大钱一如既往地有来了一趟医院,面对不断醒来又睡去的薛木,他的情绪很难调动起来了,坐下关心了两句,就忍不住吐槽起了这两天网上乱七八糟的事。
薛木听着他说着798的保安如何殴打女生、听着全国上下如同反恐一般严防死守禁止出现“彩虹”相关的活动,他的内心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的愤怒,只有一种毫不意外的无力和无奈。
郑大钱走后的第二天,薛木照常醒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再回到梦中,可是心境已与上次不同,甚至不愿为了安慰父母而去尽量配合那些康复治疗。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7
这种消极的态度乔医生看在眼里,不得不私下里与薛峰和贺冬兰谈了谈,劝他们要想办法开导鼓励,薛峰犹豫再三,将薛木沉迷美梦的话告诉了他,乔医生听了有些意外,他只当薛木是意志力不足,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考虑了一番,建议他们去精神科给薛木挂个号。
薛峰和贺冬兰恍然大悟,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心理或者精神的问题,赶忙趁着薛木还醒着,急匆匆地把他架上轮椅,推进了精神科的病房。
第一百四十八道题 睡美人逃避了生活的煎熬
再次面对精神科的医生,薛木有些恍惚,他想起当初也曾被薛峰怀疑过精神出了问题带去检查,那时候原因是他声称自己重生自这个现实世界,而今再度被认为是疯子,却是因为他沉迷在另一个虚幻的梦中不想醒来。
“乔医生跟我大概说了说你的情况,”眼前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一边翻着病例,一边说,“之前是突发心梗,抢救之后以植物人状态昏迷了三个多月,三月下旬的时候第一次苏醒,到现在一共是五次了,对吧?”
薛木眼神空洞,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父亲说你告诉他昏迷的时候说了很美的梦,”医生将病例放到一边,温柔地笑了笑,“能给我讲讲是什么样的梦吗?”
薛木抬眼看看医生,沉默良久,答道:“我不想说。”
医生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笑着耸了耸肩,说:“我听说你是律师,还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肯定很聪明,所以你应该也清楚,如果你不配合我,我很难帮助你。”
薛木垂着眼睛叹了口气,说:“我不需要帮助……我只想回到梦里……”
“你想回到梦里,简单啊,”医生笑着说,“我给你开一针安定,立马就能回去。”
薛木猛然抬起头,他忽地想起第三次睡过去的时候,正是因为他的情绪太激动,被注射了安定,才回到了那个世界,现在听到医生这样说,顿时感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但是这是处方药,滥用可是会上瘾的,”医生继续说道,“你想要,至少要说服我,让我知道你真的需要。”
薛木看着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就算我想说,您能有那个时间听吗?我在梦里生活了九年,每一年每一天都是一分一秒走过来的,您都想听?”
医生轻轻笑了笑,点点头说:“你在梦里已经活了九年了,那你……已经三十三岁了?”
薛木抿了抿唇,摇头道:“梦里我是回到了十六岁,现在在那里……是二零一七年,是二十五岁。”
医生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微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梦里会回到过去,而不是从你病倒的那一天继续下去呢?”
薛木冷冷地盯着医生,说:“我知道您的意思,您就是想说梦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因为我不知道未来的世界怎么样,所以就回到了已知的过去,对吧?我知道,我很清楚那里是梦,这里是现实,但是我之所以还是想回去,不知是因为那里美好,还因为那里真实。
“我说过了那九年我都是一天一天走过来的,那种真实感我没办法跟您描述,那种真切……就像现在我和您的对话一样,您会怀疑这是梦吗?只有在您将来醒来的时候,才会相信这是梦。”
医生静静地听着薛木说完,脸上仍挂着温柔的笑容,说:“你真的聪明,逻辑也很严谨。但是我想说的是,在梦里你回到了过去,经过了九年,现在是二零一七,你也承认了,是因为你不知道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所以才会回到过去,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当那个世界的时间也到了你病倒的那个瞬间,未来又会发生什么?那可就是你并不知道的世界了。”
薛木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猛烈地震颤起来,他的确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即便知道那个世界是一场梦后,他也坚信着在那个梦里能一天一天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今突然被医生点破,他又联想到那刚刚通过的法案要等到一月一号才实施,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无法想象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新世界才会如此,原本坚定的信念忽然产生了一道裂缝,他有些恐慌地抓住了轮椅的扶手,冷汗瞬间浸湿了病号服。
“你还好吗?”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你先冷静,放松,深呼吸。”
医生的话围绕在耳边,薛木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呼吸也愈发得急促,眼前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他音乐中感觉到左臂一阵酥麻,右手下意识地按住左边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惊觉与第一次病发时的痛楚如出一辙,恍惚中只听到医生喊了几声“家属”,便又在一片漆黑中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已经回到了万朝阳柔软的怀抱中,窗户露着一道缝,那是他早上出门时打开透气的,启动大会上喝醉了,回来时顾不得关,而粗心的万朝阳从来是想不到这些的,任由初春的冷风灌进来,照样在一旁呼呼大睡。
薛木的心还在砰砰跳着,他轻轻拿开万朝阳的手,披上睡衣起身关上了窗户,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和不远处的三环路,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回头看看睡得正酣的万朝阳,心中忽然涌起千万的不舍。
他又转头看向被霓虹照亮的夜空,医生的话却在耳畔响起,对于那个原本打算计划求婚的元旦,他忽然产生了无限的恐惧。
他回想着来的这个梦中世界的九年,从第一次跨年时一声“薛律师”的呼唤,到后来清楚明白地感受到的抢救的过程,再到之后几次一一地交会告别,再到今年开始反反复复地苏醒与沉睡。
他深切地感受到真实世界的存在越来越明显,而这个梦却似乎一步一步走到了消散的边缘,在他沉溺在梦中时,尽管时间流逝不同步,可真实世界却还在照常运转着,而当他从梦中醒来时,这梦里的一切却似乎是完全静止的,这整个梦的世界都仿佛因他而存在。
他忽然想起正月十五那次在万朝阳家里醒来时,万朝阳说过的那句“睡了半个月似的”的话,尽管他不在的时候,这里的时间是停滞的,可万朝阳却似乎感受到了与他同步的时间流逝,这反而让他更加害怕,如果他真的醒了之后再不能回来,这个世界的一切、所有他的爱人朋友,是不是都会因他的消失,而被永远地禁锢在静止的时空中?
他有些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恐怖景象,正在惊惧中,却听到身后转来一声轻吟,转头一看,却是万朝阳正胡乱地摸着他躺过的位置,而后迷茫地坐起了身,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困惑问道:“嘛呢你不睡觉?”
薛木看着万朝阳有些浮肿的脸,急急地蹬掉了拖鞋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希望从他温暖的体温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会又做噩梦了吧?几点了?”万朝阳一手轻轻抚着薛木的背,一手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卧槽才三点?我怎么感觉都睡了一天了似的。”
薛木听了这话,心中愈发惊慌,抬眼看看他,问道:“你真的感觉睡了那么久?”
“啊?”万朝阳晕晕乎乎地看向薛木,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答道:“好像也没有……还是困……”说罢放下手机,搂着薛木重新躺下,调整了个睡姿,轻轻拍了拍薛木的背,很快又再度进入了梦乡。
薛木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却始终无法入眠,万朝阳的话似乎又印证了他的想法,清醒的时候这个梦里是静止的,但并非消亡的,而梦里面的人似乎可以感受得到真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逝,但也只能生生地捱着,束手无策。
他愈发感觉到心中的悲苦,似乎因他一人牵连影响了太多,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做什么,也不知道等到二零一七年结束,他将要面临的到底是什么,他甚至还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控制自己是梦还是醒。
他回想这几次的苏醒和入梦,揣测着或许醉酒会让他清醒,而激动会让他沉睡,但仔细想想又并非每次都是在酒后醒来,而重新沉睡时也并非回回都在激动中昏迷,但总之,整体上来看,总是现实中的痛苦让他陷入沉睡,而梦中的安稳幸福反而让他容易苏醒。
薛木想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的荒诞可笑,终于明白自己是逃避了现实的痛苦而进入美梦,当梦做美了,他便想舒舒服服地醒来了,而醒来后发现现实还是令他痛苦,他便愈发地渴望回到梦中。
尽管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曾经恣意妄为,打定主意不再吃苦,要抱紧万朝阳的大腿享一世荣华富贵,心中口中都已经把什么礼义廉耻抛了,可当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内心,还是为自己这一直被回避的懦弱与无能感到耻辱。
他又往万朝阳的怀里钻了钻,紧紧地拥抱着他的身体,在这个世界里,明明拥抱着最爱的人,父母和朋友都如他一样幸福快乐,可他却感觉自己一无所有。
那一夜之后,薛木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离开过这个梦境,可是他的心却始终为自己的逃避而日夜煎熬,再难像从前一样开怀。
万朝阳自然留心到了他反常的表现,担忧地问他有什么心事,可是薛木知道,这些话不能说给他听,实际上他两年前就曾与他讨论过那有关梦境与现实、真与假的话题,那时万朝阳给他的回答是“没有你就算了”、是“我的爱人就你一个,别人我都不认,爱谁谁”、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尽管现在的薛木心境已与当初不同,可他也分明记得两人在月光下的海滩上许下的诺言——“谁都不离开谁,咱俩就这么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因此他不愿再把这些令人烦恼的无解难题说给万朝阳,去平添他的苦闷,只能故作玩笑得回答他说:“我最近走高冷忧郁风,一般不苟言笑,你尽量适应吧。”
万朝阳虽不知道薛木究竟藏着什么心里话,但薛木不想说的,他从来也不会追问,这么多年,薛木在他眼中其实一直是个比他更成熟更强大的人,他总是善于思考,却十分谨言慎行,但在他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却也从来不会逞强,因此万朝阳对他这并不好笑的笑话也只能捧场地笑笑,不再追究他究竟在烦恼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薛木需要他,他一定会开口的。
而薛木,只能在这样的玩笑后,勉力扯一扯自己的嘴角,而后便匆匆地起身扭头岔开话题,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无助,只有心里暗暗盘算着距离明年元旦还剩多少时日,仿佛是生命的倒数。
这样有些令人心焦的日子一晃便是两三个月过去,短暂的春天便悄然结束,暑假开始的时候,万树青搬到了崔建广留给万朝阳的老房子里。
在元宵节那回之后,万树青真的听取了薛木的建议,重新关注起了自己的音乐理想,报名参加了一个市级的音乐比赛,并且一路从海选突围,最终竟跻身进了业余组八强。
虽然并不是什么全国关注的选秀节目,但在文艺界倒也确实是个正经赛事,最终的决赛定在八月,之前的一个月还要集体训练,正好靖溪的房子也开始拆迁了,万树青和万朝阳商量过后,便暂时搬来了市区。
薛木得知拆迁的消息有些意外,要知道在现实中谣传了五六年要拆迁的说法也最终没有拆,却没想到在这里真的实现了,只不过现在的房价,倒也不至于拆一套房子就能搞出个拆二代出来就是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薛峰和贺冬兰,两人也有些讶异,各自打听了一下,得知确实整个连兴城都在大拆大建,他们的老房子虽然还没通知,但是估计也就是今年、明年内拆掉了。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18
两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心情也愉悦了很多,顺口关心了两句万树青的住处安排,打算如果不方便就把那房子给他住,而得知万树青已经搬来市区后,连声责备薛木不懂礼数,既然来了他们早该出面请客的。
薛木有些无奈:人家住在南二环宣武门,您俩住在东四环百子湾,还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东道主了?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吐槽,薛峰贺冬兰夫妇还是坚持要和万树青见个面,薛木和万朝阳只好把这邀请转告给了万树青,万树青一听忙道:“哎呀!是我疏忽了!光顾着练琴了,搬过来住都没张罗跟亲家见见!你跟他们说!别忙!周末来这儿,我做饭招待他们!”
薛木和万朝阳也并不知道亲家见面让万树青做饭合不合礼数,也只得原话又转告给了薛峰和贺冬兰,他们两个听了倒是不在意这些虚礼,连忙答应了下来,周末拎着大包小包上了万朝阳的车,直奔崔建广那个房子。
两家人早已不是初次见面,尽管心态与从前有些不同,但聊天喝酒的场面也还算温馨和谐,薛峰和贺冬兰对于两个孩子的感情自然是七八年前就接受想通了,万树青虽然是年初是才在薛木的点破下恍然大悟,但而今法案也都已通过,他也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生活乐趣,看着他们两个这么好的感情,又有这么一对靠谱的亲家,心里自然也是满足而愉悦的。
五个人说说笑笑,从追思两个孩子高中时的调皮捣蛋,一路说到了而今的成家立业,又聊到彼此的工作和生活,说到兴起,万树青还掀开了琴盖,现场弹唱了一曲比赛时晋级的曲子。
万朝阳在一旁听着却渐渐皱起了眉,一边轻轻点着头打拍子,一边却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愈发觉得这旋律熟悉,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顾不得和其他人一起赞叹着鼓掌,便忙问道:“爸,您这是什么歌儿呀?”
“《贝加尔湖畔》,”万树青微笑答道,“我们同事给我推荐的,说谈这种流行的歌儿比那些名曲更受欢迎。”
“我说这么耳熟呢!”贺冬兰笑道,“李健唱的嘛!”
“贝加尔……”万朝阳猛然扭头,迎上薛木惊疑不定的眼神,问道,“是不是高中时候你唱的那个?”
薛木心里一阵发虚,他也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万朝阳竟然还能记得这回事儿,只得尴尬笑道:“啊……对啊……你还记得啊……对,你后来不还自己写了个歌儿嘛,记得不?”
万朝阳拧了拧眉头:“你不是说这歌是你原创的吗?”
薛木打着哈哈笑道:“要不说你单纯呢!我说你就信!逗你玩儿呢!”
万朝阳听得愈发疑心,贺冬兰却叹道:“朝阳还会写歌啊?真是遗传了万老师的音乐细胞了!”
万朝阳听贺冬兰如此说,连忙笑着摆手道:“哪儿啊,我就是整了个金曲串烧。”
薛木却忙道:“可不是!可厉害了朝阳!我那会生日,那家伙整的!巨感人!哎!这么多年了都没再听过了,你赶紧给爸妈表演一个!”
万树青一听,忙起身让出了琴凳,笑道:“来来来,我也挺听听,压根儿也没听过你创作的歌呀!”
万朝阳糊里糊涂地被推到钢琴前头,瞧了瞧谱架上的谱子,试探着弹了几个音,本就不太娴熟的技巧加上多年未曾碰过琴键,只能凭借少时模糊的记忆勉勉强强磕磕绊绊地弹了几个小节,最后只得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我都忘了。”
贺冬兰却捧场地连连鼓掌:“挺好的呀!好听!”
薛木在一旁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把剽窃李健蒙他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不过看着万朝阳弹琴的模样,想起当初他给他弹唱的那首歌,自己心里却忽然冒出了个想法。
那天之后,薛木偷偷报了一个吉他培训班,每每趁着万朝阳聚精会神直播的时候溜出去上课,从最简单的音阶指法开始学起,一点一点地研学练习着。
对于元旦求婚的计划,他也只是和郑大钱欧阳烨商定了那么一个日子,具体该怎么执行现在讨论又的确为时尚早,经过了这一回,他忽然冒出了也学着万朝阳一样,自己弹唱一首歌给他当做求婚的意识,虽然肯定没有欧阳烨求婚时那么轰轰烈烈的,但是他自己亲身体验过,那种感动是难以言书的。
只不过他虽然喜欢听歌唱歌,却从来没有学过乐器,从零开始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练几天就把手指磨出了茧子,滚床单的时候万朝阳“嘶”的一声,将他的手从自己器物上拿起来看看,皱眉问道:“怎么还长茧子了?磨死我了!”
薛木一阵心虚,答道:“故意的,做卧推的时候没带手套,我心说磨个茧子给你撸……那不是摩擦力更强劲、你更爽嘛!”
“爽个屁,都特么给我撸秃噜皮了。”
“放屁,你个老几把,装什么嫩,你以为你还十八呢!”
“……”
第一百四十九道题 就算时针都停摆 就算生命像尘埃
八月的时候,万树青参加的比赛落幕,最终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消息传回靖溪,竟算是给全区都长了脸,很快,他年过半百却依旧风华儒雅的状态和淡然自得的弹唱视频就迅速传播了开来,不仅各种本地媒体、自媒体纷纷夸耀,连区电视台都专门给他做了一期采访,二中也在学校里大张旗鼓地宣传了一番,一些区里本地企业品牌甚至还找上门来,提出赞助万树青在连兴城办一场音乐发表会。
万树青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爆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万朝阳作为“过来人”却十分淡定,一面给他提供了一些应对的建议,一面也鼓励着他放手去做,左右已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犹豫畏缩的?
万树青听了万朝阳的建议,果然接受了赞助,风风火火地筹备了起来,在十一的时候成功在影剧院开办了自己的首场演奏会。这演奏会在靖溪那小镇已算是十分难得一见的高雅演出了,表演当天盛况空前,偌大的影剧院塞满了听众,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被万树青优雅的气质和精湛的琴技所折服。会后不但想要向他拜师学艺的孩子与家长们蜂拥而至,甚至还有各色文艺女青年、女中年直白地向他表达了炙热的爱意,一时竟把万树青给吓得不知所措。
万朝阳得知了老爹的这份苦恼,暗自偷笑了许久,最后还是大大方方地鼓励他试着和那些女粉丝接触接触,毕竟已经单身了十来年,也是时候和事业一起开启爱情的第二春了。
而在万树青烦恼于这些令人害臊的问题时,战歌也终于挂牌成功,薛木和万朝阳终于成为身家千万的上市公司股东——公司的股东,不过究竟是什么身份,薛木也早就不在意了,而今他在这个世界拥有的一切——万朝阳的陪伴、薛峰贺冬兰还有万树青的祝福、郑大钱与欧阳烨的安稳幸福,这所有都早已超越了刚刚重生时一心想要抱着万朝阳大腿发大财的宏愿,只不过日子越临近年末,他也为着那终究要到来的最后一天而愈发忐忑。
上市庆功宴上,他还是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因为醉酒再次离开这个梦,但是太多的开心和太多的烦恼,让他实在太需要醉这一场了。
在万朝阳的拥抱搀扶中,他迷迷糊糊地躺进舒服的被窝,他用力地搂着万朝阳的身体,生怕又在睡梦中失去,但恍恍惚惚中,只隐约地听到了一阵嘈杂的人声,好像听到了轮子滚动时“哐啷哐啷”的动静,好像听到了手术刀割破皮肤的声音,好像听到呼吸机和心跳监控运转的声响,而再醒来时,却依旧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是金秋的清早,是爱人的拥抱。
他轻轻地阖上眼,再度沉溺在万朝阳的怀中,他大概猜到了自己是有一次被送进了抢救室,他很想在那个抢救室里醒来,央告医生们不要再试图挽回,就让他永远地留在这里,但他却也如同自己离开梦境时的其他人一样,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离元旦只剩两个月的时间,薛木终于完完整整地弹下来了他给万朝阳创作的那一首歌,剩下的只需要勤加练习和磨练技巧,只是其他的求婚形式和地点还是始终拿不定主意。
十二月初的时候,薛峰在靖溪的老房子也拆迁了,万朝阳开车带着薛家三口一起回去收拾了一趟屋子,而后有些恋恋不舍地与这个老房子道了别,回家的路上聊起连兴城这大兴土木的事,才得知靖溪二中也要在月底之前迁址了,明年一月整个校区也都会被拆迁。
薛木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个承载了他太多回忆的校园如今就要被夷为平地,改建成一所富丽堂皇的购物广场,他忽然心里一动,向万朝阳提议在拆迁前再去学校逛一回,日期就定在三十一号,在学校里一起跨过新年的零点。
万朝阳其实也正在为求婚的事情苦恼万分,欧阳烨得了郑大钱的指示,什么正经主意都不给他出,如今薛木主动提出到二中去跨年,倒是替他省了心,想着能在两人定情的地方放着烟花求婚,虽没有那么轰轰烈烈,但也算足够浪漫了,于是便欣然答应。
具体的求婚计划,两人各自和各自的军师商量妥当,一同买了好些烟花爆竹,薛木则又和郑大钱一起租来了些话筒音箱和灯光,和着他的吉他,一并提前藏到了郑大钱的车里。
万事俱备,薛木心中却愈发地紧张,他实在无法预料零点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只能尽量去追求实现一直渴求的愿望,无论零点之后能否留在这个梦幻的世界,至少不留下任何遗憾。
很快便到了三十一号当天,四个人到一起回到了靖溪,先去吃了一顿当初三人第一次喝酒的那家涮羊肉,又一起去唱了郑大钱与欧阳烨初次相见的白月光,然后驱车来到了空荡荡的二中校园。
他们一起去参观了那间十三班的教室,多年前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畔。
“当时木头坐这儿,朝阳坐这儿,我坐这儿,”郑大钱一边比划着一边说,“他俩当时可腻歪了!朝阳上课上自习老睡觉,木头特认真,完了他一边儿记笔记做题,一边儿还在桌子底下拉着朝阳的手,我还得老给他俩打掩护!”
他们一起去重新躺了躺301那睡过的床,仿佛仍有年少时的余温和气味在回荡。
“我当时睡这张,他俩上下铺,”郑大钱盘腿坐在他睡过了两年的床上,“天天半夜,不是木头爬上去就是朝阳爬下来,俩人在被子里鼓秋鼓秋的,啧啧啧……”
他们一起去压了压那曾经奔跑过的操场,似乎仍有欢呼声和汗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尚未消散。
“我们班当时是实验班,十八个男生全是弱鸡,体育巨差,跟文科班不相上下,”说起丢脸的往事,郑大钱笑得前仰后合,“运动会的时候我们全都报名了,结果到最后特么一个奖牌都没有!我跳个三级跳差点儿直接扑街!”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科技楼顶楼、报告厅外头的小天台,郑大钱终于没话说了:“这是哪儿啊,我怎么没来过?”
万朝阳乜斜着看了郑大钱一眼:“你还能啥都知道了?这是我跟薛木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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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喂……还整出秘密基地来了,”郑大钱嫌弃着撇了撇嘴,推了薛木一把,埋怨道:“你真行,这么多年都不跟我说。”
“这有什么可说的,”薛木哭笑不得,“就是偷猫儿来过几次,在这儿看看风景什么的,有啥好说的?”
“就是,”万朝阳得意地往栏杆上一靠,“只不过就是在这儿打过几回啵儿,后来在宿舍亲你也不是没看见。”
“噫……不要脸!”郑大钱笑骂道。
薛木笑笑,回想起来那年的那个五月的午后,柔声道:“第一次亲就是在这儿,还是初吻,五月十三号,纪念日。”
“纪念日是纪念日,但不是初吻,”万朝阳接话道,“初吻是四月二十五号。”
“啊?”薛木皱了皱眉,“怎么可能?我还没跟你好呢怎么可能跟你亲?”
万朝阳“嘿嘿”一笑:“在宿舍,你头一回在我床上睡觉,我偷亲的。”
薛木听到这自己并不知情的往事,竟然没来由地红了脸,万朝阳扭头看着他笑道:“我没跟你说过吗?我记着当时我就跟你说了早就亲过你了呀!”
“是吗……”薛木害臊地蹭了蹭鼻子,“可能当时让你给亲懵了,没听进去……”
万朝阳多年未曾见到薛木这副青涩的笑容了,一时神志恍惚,竟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似的,呆呆地看着他,自己也好像变成了当初那个寡言少语故作深沉的愣头青傻小子。
“咳咳……”郑大钱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对寡廉鲜耻的老夫老夫了,拉了拉薛木的手,说,“木头,跟我上趟厕所。”
“上厕所还要我陪着?”薛木下意识地拒绝。
“啧嘶……”郑大钱悄悄点了点左手的手腕,薛木顿时心领神会,忙道:“哦哦好好好,正好我也要去。”说罢拉起郑大钱,两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跑了出去。
“什么情况……”万朝阳一脸茫然,“我这刚要开始煽情,怎么跑了?”
欧阳烨尴尬笑笑,挠了挠头,只好没话找话道:“你们上学的时候……还挺纯情哈!”
万朝阳听言,斜着眼睛道:“怎么着?笑话我?”
“没有没有!”欧阳烨连连摆手,“羡慕!羡慕!你瞅你俩多好,这么多年的回忆,全是甜的,你再瞅我俩,除了这两年,全是特么苦的。”
万朝阳听了这话,深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至少现在甜的嘛!再说了,你光想着原先苦了,咋不想想因为啥苦的?你当初睡了那么些少男少女的,大钱儿找谁说理去?”
欧阳烨笑道:“我睡了那么多我也没动过真心呀,大钱儿可是实实在在喜欢过辛柯呢。”
“光会捡漂亮话儿说!”万朝阳笑骂道,“我这辈子还就睡过薛木一个呢,我说啥了?”
欧阳烨眉毛一挑:“听你这意思,还有点儿别的想法儿?”
“那倒也没有……”万朝阳连连摆手,“这辈子有薛木,我这波儿不亏。”
欧阳烨听了这话,竟然自己都有些感动,笑道:“这是准备求婚的台词?”
万朝阳一愣:“哎?行哈!你觉得合适?那我就加一句──哎卧槽!几点了!赶紧下去准备放花吧!赶不上倒数了待会儿!”
“不用了,”欧阳烨微微一笑,伸手将万朝阳的脸轻轻朝栏杆外头推了推,“你看。”
万朝阳疑惑地扭头看下去,却见到升旗广场上骤然亮起两台大灯,薛木坐在灯光汇聚的中央一把高脚登上,捧着一把吉他,面前立着一支话筒,身边摆着两个音箱,身后不远处放着一排烟花爆竹,而郑大钱正兴奋地在一旁举着手机拍摄着。
“喂,喂,小日老师?能听见吗?”薛木手扶着话筒,微笑着抬头看着他问道。
“能……能!”万朝阳有些震惊得不知所措,高声问道,“你要干嘛呀?!”
薛木的手指轻轻划过琴弦,轻柔的琴音从音箱里飘逸出来,“给你个惊喜。”
万朝阳目瞪口呆,回头看看欧阳烨,问道:“你知道?”
欧阳烨笑着一拱手:“对不住了,兄弟如蜈蚣的手足,媳妇儿如过冬的衣服,你好好听着吧。”
“在你的怀里……”薛木温柔地弹唱起来。
“卧槽!”万朝阳激动地连连跺脚,也不知该冲下楼去还是继续在这里张望着,欧阳烨连忙按了按他的肩膀,哭笑不得道:“冷静……冷静……你就在这听着,听完再下去。”
“在我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薛木仰着头看着万朝阳,声音却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这是我曾为你唱过的歌……也是你曾唱给我的……我以为我都忘了……可拨起琴弦的时刻……我才知道我会永远记得……”
“操……”万朝阳使劲咬了咬牙,不想在欧阳烨面前轻易落泪,嘀咕道,“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我永远记得……你写给我……我的第一首歌……你和我十指紧扣默写前奏……可是那然后呢……”
在一旁拍得热泪盈眶的郑大钱瞬间出了戏:这个词儿怎么好像不太对?
“然后碎碎念……想像你听见……空出时间默背你的脸……认真翻字典查我们的……永远……”
郑大钱稍稍松了口气,悄悄抬眼看看屋顶的万朝阳,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猜到了他动容的神色。
“字典里告诉我……说不定永远很容易……困难的只是谁愿意……呜……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万朝阳用力地瞪着眼睛,努力地做着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还是控制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不能呼吸……为了你……我愿意……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琴声戛然而止,薛木轻轻扶着话筒,柔声问道:“朝阳,不会放弃吗?”
“不会!!!”万朝阳终于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声音爆发的瞬间,两颗热泪也终于从眼中滚落。
薛木轻柔笑笑:“为什么?”
“因为……”万朝阳哽了哽喉头,更加用力地喊道,“因为我爱你!!!”
薛木会心一笑,擦了擦眼角,“I knew it!”说罢一扫琴弦,曲风一转,激昂唱道:“我爱你!我敢去!未知的!任何命运!我爱你!我想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哪里都一起去!一起仰望星星!一起走出深林!一起品尝回忆!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万朝阳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可是泪水的阀门却怎么也关不上了,连欧阳烨都在一旁感动得哭了起来,更别提最爱哭的郑大钱了。
“十年之前……我不喜欢你……你不待见我……我们还是一样……各自走在人生的路上……走在没有彼此的路上……十年之后……你在我心上……我在你眼中……我已做下一个最重要的决定……我愿意……打破对未知的恐惧……只要你也愿意……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只要你说出口……你就能拥有我……只要你说出口……你就能拥有我……”
琴声渐止,薛木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刚好,他给郑大钱递了个眼神,起身放下吉他,再度握住话筒。
郑大钱连忙跑到一旁,点燃了烟火的引信,薛木用余光瞄着那微弱的火光,仰起头对着天台上的万朝阳说道:“朝阳,还有最后十几秒,就是二零一八了,咱俩说好的,零点之后,就已经是真正合法的爱情了,我知道你也打算在这个时候向我求婚,但是抱歉了,这回你得让着我,谁让我拿着话筒声音比你大呢!”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20
“你他妈的……”万朝阳又哭又笑,声音完全被薛木盖住。
薛木瞄了一眼引信的火花,又看看时间,一手从兜里拿出了首饰盒,轻轻举起:“还有最后几秒了哦!只要你说出口,你就能拥有我哦!想清楚哦!五!四!三!二!一!万朝阳!你愿意──”
本该烟花腾空波澜壮阔的求婚瞬间,身后的烟花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薛木疑惑地转头看了看,引信早已燃尽,而烟花却仍静静伫立着,寂静的空气忽然让薛木有不好的预感。
“砰!”
骤然亮起的光芒刺痛的薛木的眼睛,热浪和气流卷着他腾空而起,来不及张口惊呼,失重的他狠狠跌落到地面,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一道题 为你再造一个新宇宙 不死之身不死的温柔
“多巴胺二十毫升静脉注射!”
“血压七十四十!”
“两千焦耳充电完毕!”
“还是没有心跳!”
“薛木——!”
“木头!木头!”
“木木……木木啊……”
眼前的漆黑渐渐消散,可薛木除了耳中朦朦胧胧听到这些纷纷扰扰的声响,却似乎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你听到了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
“谁?”薛木下意识地问道,可是却感觉不到自己是否真的开口发问,确切的说,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你听到了吗?”那个声音又重复道,“两边的人都在呼唤你呢。”
“你是谁?”薛木再次问道,他似乎不用发出声音,便已经问出了口。
“我是谁?你听不出来吗?”
眼中似乎明亮了起来,漆黑渐渐变成了混浊的乳白色,薛木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似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看,身上仍穿着刚刚的大衣和短靴,可是环顾四周,除了一片混沌的白,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做好决定了吗?你要去哪边?”声音再度响起。
“你到底是谁啊?!”薛木心中没有恐惧,却感到无比焦躁。
“唉……非要我露个脸才行?”声音似乎具象到了身后,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薛木忙转身去看,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人却是一身西装革履的自己。
“你是……”
“我是你呀,”那人淡淡地笑了笑,“看不出来吗?”
薛木踉跄着倒退两步,努力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抬眼看看“自己”,喃喃道:“做梦……这肯定是做梦……我……我梦见我自己了?”
来人又笑了笑,说:“不愧是‘我’呀,真的机智,那你猜猜,现在是我梦到你,还是你梦到了我呢?”
薛木怔怔地望着他,思索良久,答道:“是你梦见了我……是我到你的梦中来了……我……我已经不是你了……”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爽,我就是喜欢和我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省劲儿。”
薛木看着他的笑容,却忽然皱了皱眉,摇头道:“你不是我……我……我从来不是这样说话的……”
那人的微笑却愈发放肆,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真是厉害!这也看出来了!”
薛木心中却终于产生了畏惧和疑惑:“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哪儿啊……”
“我是你,我也不是你,我是任何人,我也谁都不是,”他脸上仍挂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这里是everywhere,也是nowhere。”
薛木张口结舌,这一回终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不逗你了,我的确谁都不是,我只是你心中意念的投影,这里也的确不是任何地方,而是你的心里。”
薛木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我的心里?”
“你的心里,或者说,”他笑着敲了敲自己的头,“你的脑子里。”
薛木听得一阵糊涂,却又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开口问道:“我的这场梦……是你给我造的?”
他“噗嗤”一笑:“连我都是你的投影,怎么能给你造出梦来呢?”说完摇了摇头,忽然往后一坐,不知何时屁股底下已出现了一排蓝色长椅, “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是对现实的逃避才让你耽溺在了幻想中的美梦里啊,现在怎么又怀疑是我了?”
“梦是我自己造的?”薛木有些难以置信,“我……我怎么可能……造出一整个世界?”
“那个世界是你的天堂,”他笑着答道,“没什么难的,你一生没做坏事,死后当然上天堂了,只不过你去得早了些,还没死透,最后甚至还活过来了,才闹了这么个尴尬的局面。”
“我的天堂……”薛木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而后失笑,“我还真没想到……天堂是这样儿……”
“那你想的是什么样?仙乐风飘处处闻?光着屁股的天使弾竖琴?”他歪头笑问道,“你仔细想想吧,你的人生辉煌的时候不过就是死读书比成绩的时候,所以你回到了最看重分数的高中;你又觉得读书赚钱太辛苦,所以你抱上了万朝阳的大腿;你一生没有遇到过相爱的人,所以你与万朝阳从心动的那一刻起始终没有遭遇过什么艰难险阻;你为郑大钱坎坷的情路心疼,所以欧阳烨浪子回头,还有个辛柯帮他看破迷津;你忧虑这世界的灾难、战争与不法治、不自由,所以所见的一切都如你所祈盼的盛世昌平……这样的世界,让你甚至都不愿在现实中醒来,难道还不算天堂吗?”
薛木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讷讷地点了点头,苦笑道:“如果没有醒来,那的确是天堂了,醒了之后,却知道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又笑了笑,扬手指了指薛木的身后,问道:“你知道是梦了,那你想要醒来吗?想要回到这样的现实吗?”
薛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到医院的走廊上,薛峰与贺冬兰正坐在同样的蓝色长椅上,贺冬兰泣不成声,口中仍低低地叨念着他的名字,薛峰则将她拥在怀里,虽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却也是一样泪如雨下,而一墙之隔的手术室内,医生和护士们还在拼命抢救着濒临死亡的他。
“爸……妈……”薛木下意识地掩住口,自己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还是你要回到这样的梦里?”薛木听到他的话,忙回头去看,去见刚刚还坐在长椅上的他,此时已坐在了教学楼前的台阶上,而手所指之处,郑大钱正抱着他大哭,万朝阳正与欧阳烨一同急匆匆地从科技楼里跑出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抱起,也顾不得那零落一地的灯光音响话筒和吉他,还有那正不断在空中绽开的烟花,飞奔着朝车上跑去。
“反正两边都有人在等你,”他耸了耸肩,“做个决定吧。”
薛木擦了擦眼泪,问道:“如果我选择留在梦里……这边……我还是会变成植物人吗?”
“不,”他摇了摇头,“你会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你会死。”
薛木听着这话,竟然没有一点的恐惧和害怕,只有回头看着爸妈时,心中千万般的自责与不舍。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21
“那我如果选择这边……”薛木吸了吸鼻子,“那边的我会死吗?”
“会,”他淡淡答道,“不仅你会死,那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整个宇宙都会消亡。”
薛木心中一紧,问道:“宇宙会消亡?你是说……时间会永远停止?世界不复存在?”
“时间不会停止,”他又指了指那梦中的方向,万朝阳已经将他抱上了欧阳烨的后座,一面呼唤着他,一面哭着笨拙地给他做着心肺复苏,欧阳烨一边开车一边擦着眼睛,生怕泪水模糊了视线,而郑大钱则早已哭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自责没有买好安全的烟花。
“你快要死了,现实的世界不被你左右,梦中的世界也失去了你的控制,”他淡淡地看着两边都是一团乱麻的景象,“这个世界对你来说虽然是梦,可对他们来说却就是他们的现实,你如果离开,则代表着你的死亡,但同时你的死亡,也会让这个世界失去它存在的意义,它会彻底崩塌,世界之中的人事物,也会随之灭亡。”
“随之灭亡?你是说……像世界末日?”
“对,就像世界末日。”他笑了笑,“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火山爆发冰川消融,而是潜移默化地,一点一滴地走向毁灭,置身其中的人类未必会感觉到多么痛苦,至少不会比失去你的家人痛苦。”
薛木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迟疑问道:“如你所说,我若回到现实,梦中的世界虽说终究会崩溃消亡,却也并没有那么恐怖,而我留在梦中,现实中其实只有与我相关联的亲人朋友会感到难过?我的选择,其实也并非动摇世界那么宏大?”
“看你的理解吧。”他微笑道,“其实若说大,你的决定的确会导致一个宇宙的消亡,若说小,也不过只是几行亲人的眼泪而已。”
“两千焦耳充电完毕!”
“砰!”除颤仪将高压的电流贯穿薛木的身体,他顿时感到心肺一阵刺痛,抚着胸口弯下了腰。
“还是没有心跳!”
“快点做个决定吧。”他重复道,“没有时间犹豫了。”
薛木左右看看,一面是泪流满面的父母,一面是泣不成声的爱人朋友,多年来的种种过往在脑中飞逝而过,那一次次的甜蜜和心酸,纠结与苦闷,迟疑与决绝,此刻终于不得不亲自开口说出他的选择了。
“如果你是我的投影,”薛木黯然地答道,“你该知道我早已经作出决定了。”
薛木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年之前,当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梦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留下了。我与大钱儿告别,我与朝阳告别,我甚至还与欧阳烨告别,只是可惜……为什么偏偏没有给我机会向我爸妈告别……”
眼前的人似笑非笑:“你确定这就是你的选择?逃避现实,沉溺美梦,抛弃你的父母和朋友,用生命去换一场幻想?”
薛木终于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崩溃地哭喊道:“对!我就是逃避!我就是懦弱!我一辈子都是个没用的人!我没有天才的头脑!也没有特长和天赋!我不会与人交往!我不懂职场规则!我帮不了被爱情困扰的朋友!我自己也没有相爱的人!我的人生一切都是失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死个干净不再拖累我爸妈了你满意了吗?!”
“你何必这样呢?”他仍淡淡地笑着,完全不为所动,“我只不过是想劝你考虑清楚,毕竟这是一个不能改变的决定。你不必这样妄自菲薄,虽然比起梦里你没有那么潇洒成功,但你也绝不是个失败的人呀,如果打起精神重头再来,说不定也能像在梦里一样走上巅峰呢。”
薛木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那个世界……终究不是我想活的样子……”
他又笑了笑,沉默片刻,说:“好,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
眼前忽然出现了两道光芒,他指着其中一道对薛木说:“去吧,如你所愿。”
薛木彷徨地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摇摇晃晃地蹒跚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看看另一个方向那仍抱在一起祈祷哭泣的父母,迟疑着问道:“我……我能和我的爸妈告个别吗……哪怕是像和大钱儿他们一样……在梦里也行。”
“来不及了。”
淡淡的四个字如利刃刺破了薛木的心,他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用力地攥着左胸的衣裳,浑身颤抖,不舍得离开。
“再不走,你就只能醒了。”他冷冷地提醒道。
薛木一惊,连连倒退两步,才终于明白,不论多么不舍,他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薛木背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一步一步倒退地行进着,眼睛却依旧望着那渐渐模糊的父母,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中也有着一样的爱他的爸妈,可在那个世界里,他们终将失去最疼爱的儿子。
他的良心被自责和愧疚所覆盖,他知道这是太过自私的决定,唯一可以宽慰自己的是,肉身终将陨灭,至少这彻底的死亡会解开对父母的束缚,或许余生他们终将在对爱子的思念中度过,可至少他们可以带着这一份生活的变故留下的苦痛,继续扶持着走完两个人的人生。
人或许生来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来到人世,经历一生的聚散离合,最终也只能一个人告别这留恋的世间。
幸运的人会有相亲相爱的父母、会有授业解惑的师长、会有亲密无间的挚友、会有相扶到老的爱人、会有功成名就的事业、会有承欢膝下的子孙后代,不幸的人或许还来不及张开眼睛窥一窥这世界便被扼杀在摇篮中、或许在成长的过程中遭遇难以想象凌辱欺压、或许会被交心的朋友欺骗利用、或许会被信任的爱人背叛抛弃、或许会一生碌碌无为或一步踏错付诸东流、或许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永失挚爱。
没有人的一生会永远走运,却永远有人在遭遇着不幸,在生命消逝的弥留之际,回看人生的走马灯,可能有人都看不到任何幸福的瞬间。
薛木是幸运的,他安稳健康地长大成人,没遭遇什么天灾人祸,但他也是不幸的,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让他在不满二十六岁的年纪便英年早逝;他是幸运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堂,但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终是幻影;可归根结底,他还是幸运的,他可以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选择走入他向往的天堂。
在他彻底离开现实世界的那一刻,梦,即成了真,真,反成了梦。
白色的光芒渐渐消散,父母的影子慢慢暗去,重归平静的黑暗中,他先是听到了哭声和呼唤声,而后感到胸口被人用力按压着,接着一阵飓风从口中鼓进肺里,他猛地一咳,仓皇地张开了眼。
“醒了!醒了!木头!!!”郑大钱又惊又喜,眼泪还是不断地冒出来,欧阳烨也慌张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扶着方向盘的双手一抖,车身堪堪打了个晃。
“薛木……薛木……”万朝阳眼中仍是忧惧之色,颤抖地双手捧着薛木被烟火熏黑的脸,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哪儿疼?哪儿不舒服?”
薛木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万朝阳,口鼻处因给他做心肺复苏而沾染了一片的乌黑,看起来滑稽无比,他忍不住又咳了咳,一颗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嘴角却缓缓地扬了起来:“万朝阳……”
“我在!我在!”万朝阳急切地答道。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万朝阳愣住,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什么?”
薛木又咳了咳,转头朝郑大钱问道:“我戒指呢?”
郑大钱也彻底愣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答道:“我没拿呀……”
薛木简直一口血呕上来,挣扎着起身大喊道:“停车!调头!我特么十好几万买的戒指!!!”
欧阳烨听了这话,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万朝阳却回过了神来,高喊道:“调什么头!去医院!!!”
欧阳烨不敢耽搁,只好又踩了一脚油门,继续往前开,薛木却挣扎道:“不行啊!我戒指!还有吉他!还有我租的音响和大灯!”
“行了!”万朝阳忍不住蹙眉怒吼了一声,而后从自己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首饰盒塞到薛木手上,“拿我这个!拿我这个行不行!”
薛木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盒子,一时反应不过来,身体还在随着车身来回摇晃着,晃得他一阵阵头晕。
万朝阳见他怔怔的,不耐烦地又自己打开了盒子,取出戒指自顾自地套到手上,在薛木面前晃了晃,急吼吼道:“我嫁给你!我嫁给你还不行?!能不能老实去医院!”
薛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万朝阳,听着他连“嫁给你”这样的话都愿意说出口,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好!以后你就是我们薛家的媳妇儿了!”
万朝阳越看他如此,越怀疑他是摔坏了脑子,半是伤心半是焦虑又半是感动地将他拥在了怀里,刚刚憋回去的眼泪用重新涌了出来。
薛木被他拥着,吃吃地笑了一阵,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又喊道:“烨子!停一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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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要干嘛!”不等欧阳烨回答,万朝阳却又焦急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我……晕车……”
车子停到路旁,薛木踉踉跄跄地奔下来,扶着一棵杨树疯狂地呕吐起来,郑大钱虽想上前帮忙,可是一见这场面自己就也忍不住反胃,只好跑去旁边的小卖铺帮忙买水,欧阳烨没敢下车,准备等着薛木吐完还要再往医院开,只有万朝阳跟着跑下去,心疼地扶着他轻拍着他的背。
“是不是撞到脑袋了?头晕不晕?”万朝阳心急如焚,“赶紧……吐差不多了就先去医院检查,别在这耽误了……”
薛木吐了一阵,脚下有些发软,身上倒没有别的不舒服,头脑反而清醒了一些,郑大钱买回了水交到他手上,他旋开瓶盖漱了漱口,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扭头看看万朝阳,忍不住又笑了笑,说:“我没事儿……就是刚才炸的那一下儿给我摔懵了……这吐得纯粹是晕车闹的。”
“你别不当回事儿,”万朝阳着急地拉了拉他,“赶紧的,先去医院再说。”
“等会儿……你等会儿……”薛木挣了挣手,“我晕车……上去还得吐,你先让我缓缓……”说着,便就着马路牙子坐了下来。
万朝阳尽管心中起急,可他看着薛木的脸色也确实不像有大碍,只得皱着眉头在他身旁坐下,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仍不断地在他背后轻抚着。
欧阳烨也拉起了手刹,打开车门下来问道:“怎么了?怎么坐下了?”
郑大钱解释道:“木头晕车,缓一缓再走。”
欧阳烨听言,也看了看薛木的脸色,默默点了点头,将车暂时熄了火,顺手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郑大钱见了,朝他伸了伸手,他便又抽出一支,也给他点上。
两人并排靠在引擎盖上抽着烟,寒风吹得他们鼻涕直流,刚刚未擦干的眼泪也被吹得脸生疼,烟雾从口鼻中喷出,不消片刻便被吹散,消失在夜色的路灯下。
“你那花哪儿买的……”欧阳烨低声埋怨道,“要真把薛木炸出事儿了怎么弄啊?”
郑大钱心中正在懊悔,听了这话愈发焦躁,蹙眉答道:“我让宇岩忙着买的,他说他老舅就是专门儿卖炮卖花的,我哪儿知道会这样啊!”
“没事儿大钱儿!”风的方向刚好把两人的悄悄话吹入薛木的耳中,他大方地摆了摆手,“我没事儿,真没事儿,你别过意不去!”
万朝阳刚想开口反驳,可抬眼看看郑大钱一脸的愧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抚着薛木的背,没有言语。
“我回头肯定得找他,你甭管了,”郑大钱扬了扬手中的烟,“这小子,我看他是甭想干了!”
薛木有些无奈地笑笑,一股气流从食管里涌了上来,他侧过头打了一个带着酸味的嗝,抚了抚胸口,想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还不行?”万朝阳仍是满脸的担忧,“你听我的,赶紧先去医院。”
薛木笑着摇摇头,抓起了万朝阳的左手,看了看那枚戒指,在路灯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犹豫半天,还是果断从他手指上撸下来,戴在了自己手上,然后将手轻轻举起,前前后后来回欣赏一番,低声感叹道:“真好看……比我挑的好看……”
“放屁,”一旁的郑大钱不乐意了,“就火华那品味能有我参谋得好?”
欧阳烨笑着捅了捅郑大钱的腰,低声道:“人家小两口说情话儿,有你什么事儿!”
“那也不能瞎说呀……明明就是我挑的好看……”郑大钱不服气地嘀咕道。
万朝阳抬眼瞅了瞅他俩,又看看眼前薛木来回摆弄的手,转头柔声道:“你挑的肯定更好看。”
薛木听言,转头道:“你要非让我去医院,待会儿我去,然后你回学校找找吧,真的十好几万呢……”
万朝阳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安慰道:“先去医院,看完了没事儿咱们再去找,炸了一地的东西咱们也得收拾啊。”
薛木听了这话,只能勉强点了点头,抬眼望着夜空,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准备听从万朝阳的意思老实去医院检查,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大碍,那片刻的昏迷也是因为要做出最后的抉择而理智暂时离开了身体,但毕竟现在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是梦境,他也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去趟医院。
想到这里,刚刚作出决定时撕心裂肺的悲伤似乎再度侵袭了他的内心,他下意识地抚了抚手指上的戒指,缺氧般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清冽的风刺痛了他被高温灼伤的呼吸道,让他想起十年前刚刚重生的那天,离开家里走向二中的路上,他也是这样仰着头,用力地呼吸着这甘甜料峭的寒风。
那冰冷而又真实的疼痛感,让他在死而复生后,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不过十年前的他,一切懵懂,以为是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对未来未知的所有都有着无尽的大胆与张狂,但此刻的他,爱人朋友都陪伴在左右,人生去处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幸福与喜悦,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的天堂。
“走吧。”薛木拍拍屁股站起身,“赶紧看完病赶紧回学校找我的戒指去。”
万朝阳忙跟着起身,搀扶着他帮他打开了车门,欧阳烨接过郑大钱的烟,小跑两步到垃圾桶的烟灰槽里掐灭,而后与郑大钱一同回到车上,各自系上安全带,重新发动了车子。
小卖铺里一个年轻人拿着刚买好的泡面推门出来,屋里正放着的老歌飘扬到几人的耳中,而后便被发动机的声响和风声所掩盖,只有几片被车轮卷起的枯叶在风中飘摇,仿佛应和着那旋律在轻盈舞蹈。
“地球毁灭了以后//我仍爱你爱得不知天高地厚//为你再造一个新宇宙//不死之身不死的温柔”
“撑着悲伤不回头//却感觉此刻你停不了的泪流//唯有爱才能永垂不朽//唯有你我才能找回我”
完。
后记
第五篇文完结啦!还是有没有红!(……
然而我无所畏惧,世界上总有人懂我的,看到最后的你不就是嘛!
其实学霸这篇是很有私心的一篇文,在最早最早写前两篇文的时候,因为一直没人看,所以也很苦恼,然后听说写热题材会比较受欢迎,然后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就十分个人主义地认为热题材就是重生+甜饼,然后学霸这个脑洞就第一次在脑海中浮现了。
不过后来一直在写前四篇文,始终没有动笔,只不过脑中偶尔会有不经意的灵感闪现,认为这样的情节可以加进去、这样的段子应该还不错,慢慢慢慢的,脑子里也就大概有了个雏形,然后一直拖到了2017年12月31日,我紧赶慢赶写完了扑街的狗命,在1月1号的时候写了第一章 ,之后休息了一周,开始了为期半年的日更……
如同我在微博上挂着的文案,这一篇文真没打算写这么长的,因为我有一篇古风的已经做了非常详细的大纲和设定,本意是专注写那篇,学霸只是当做放松的调剂,但是我有点日更的强迫症,而且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不论如何扑街都一定不能坑文,所以即便在一开始看都没人看的情况下,我还是咬牙坚持着写了下来,而为了保证学霸的日更,那篇古风的也就只好往后顺延了。
我知道这篇文的结局可能让很多小天使并不满意、甚至不能接受,不过这确实就是我想讲的故事,原本构思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主线:只读圣贤书的单纯学霸因太大压力倒在工作岗位上,在弥留之际回到了十年前的学生时代,重活了一次向往的人生,最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当时间再次来到死亡的那一刻,选择留在了梦中。
尽管前文包装得十分轻松愉快,但是我很抱歉,欺骗了被学生时代的甜宠哄骗来的你,这篇文的内核主旨是消极悲观的,因为其实大家都忽略了一点,重生文不管如何大开金手指,对于主角来说,那个早逝的一生,终究是一场悲剧。
我不相信重生金手指,我也不相信再来一次人生就会变得不同,但是我愿意让薛木去做这一场美梦,可到最后,我还是会给他掀开血淋淋的真相,让他做出最痛苦的决定。
所以这篇文,从头到尾都充斥了我的个人主义,每个角色其实都有我自己的投影,说到底只是满足我自己的倾诉欲,不被大家欣赏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看到有你们愿意一直追着看到最后,我特别特别感动。
对于薛木最后的选择,我尽量在文中作出了比较直白明确的解释,我不希望把故事写成一个为了爱情抛弃生命抛弃父母的结尾,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了多年的纠结与考量,最终谨慎也坚决地说出了他的抉择。
遗憾还是遗憾,自责还是自责,放弃生命对他来说或许不是那么痛苦的事,但让父母永失爱子,却是他无法回避的自私和懦弱。
我知道一定有很多人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决定,或许有人认为经历了重活一世的十年,他应该更有勇气重新面对人生,我也看到过前面的小天使猜测的HE,是醒来之后万朝阳拥有和他一样的记忆,又或者十年前就有一段未了的情缘等等等等,我也曾经犹豫过是否要放弃这个早已决定的结局,但最后还是决定坚持了最初的设想。
在前面某一章的时候,有个小天使评论说“既真实又荒诞”,这几个字深深地戳中了我,因为我想要构建的就是这样一个梦中的世界,美好得令人匪夷所思,可追求幸福的人生,一样要像现实一样付出努力和汗水。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23
不可否认那所谓的“美好”都是薛木一厢情愿的理想认知,也即是我自己的观点倾向,没有灾难、没有战争、没有民族主义与恐怖主义,有的只是文化的自由、思想的自由、法治的社会、文明的世界,对于夹带这样大量的私货,其实我自己也有些忐忑,因为我也清楚我的政治观点并不成熟,也未必与读者相契合,但对于从头到尾全是私货的这一篇文来说,这点想法观念倒也不算什么了。
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也是个比较固执的人,即便是在耽美小说中,依旧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倾诉甚至说教的心,即便是薛木刚刚重生,尚在激动和张狂的情绪中时,他也无数次地停下脚步,反思所谓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其实在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在铺垫了这个世界的走向,也奠定了薛木最终选择的基础。
薛木的人生与我自己有很多相似之处,枯燥无味的高中,从“别人家的孩子”慢慢掉队成泯然众人的落差,烦躁苦闷的律师工作……在最初构思所谓的“重生+甜饼”的时候,我还在做律师,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让另一个我摆脱这样的人生,轰轰烈烈地重来一次。
靖溪二中的原型就是我自己的高中,两周才能回家一次的变态规定,听说在我们毕业两年之后就取消了,李晓梅的原型是我的高中班主任刘老师,一个我非常敬重并且感恩的师长,而郑大钱的原型,其实也是我自己。
在最初的构思中,郑大钱和薛木其实就是不分彼此的,薛木如同他的外号木头一样,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除了“学霸”、除了律师、除了向往法治,他的人生找不到任何属于自己的归宿和定位,而郑大钱却是一个拥着过量丰富灵魂的人,也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基佬,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毕业后又一同生活,朝夕相处之间,薛木渐渐被他所感染,也开始喜欢他所喜欢的,讨厌他所讨厌的,行为举止不知不觉也在向一个“受”靠拢,而其实同样薛木也影响了他,之所以在现实世界他会成为一个同志KOL、又因过激的言论被封杀,这其中薛木的法律思想和自由理念也绝对功不可没。
因此薛木在长大后重回高中,会突然之前发现自己与十年前根本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也正是这种独特的气质,吸引了年轻又中二的万朝阳。
万朝阳这个人物却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明确具体的原型的,在构思之初他更像是一个功能性的人物,在薛木生前因打游戏打出千万身家而刺激了薛木的神经,而后在他重活一世的人生中扮演爱人和伙伴的角色,说实话我很羡慕天价收入的游戏主播,不过也看到过很多关于他们的负面新闻,我相信不论做什么职业做到顶尖的水平,天赋、坚持和运气都是缺一不可的,所以我让薛木一开始抱着抱大腿的心接近万朝阳,但在他们慢慢长大后,却也是一样要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才能获得他期望的成功。
所以我把很多的篇幅放在了他们的学习和创业上,如何互相帮助彼此的弱科、如何一同学习从建立社团开始一步步到注册公司、如何从简单的爱好打游戏一步一步运作成战歌一哥,在写的时候我也很忐忑,会担心这样的剧情太过无趣,不过每次冒出这些想法,我都只是反复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我想讲的故事、这就是我想说的话,我不会因为没人欣赏便停止讲述,所以……一不小心写了一百五十章。
说实话最最开始动笔的时候,我全文的计划只有20w字,因为想讲的故事真的不复杂,但是因为一开始没有具体明确的细纲,写起来就有些刹不住,尤其是两个人暧昧谈恋爱中间还要穿插薛木的许多思考,一不小心,写到毕业的时候就已经20w字了,而后面还要写大学和工作,所以我又调整了一下计划,预计30w写完。
然而事实还是超乎了我的预料,对于大学期间的建立社团和创业准备阶段,过于具体繁琐的描写还是占据了大量的篇幅,同时郑大钱和欧阳烨的感情也开始进入文章主线,也使得这三年的内容一下庞杂了许多,大三结束准备创业的时候,已经写到了40w字。
到那个阶段我已经知道自己收不住了,要到2017年12月31日,肯定会写到60w,虽然叙述重活十年的故事是我核心的剧情线索,但其实未必要采用我这种最笨的方法,可是我的想法是,时间也是剧情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想用篇幅的方式将他体现出来。
因为文章篇幅太长,写完司考之后我做了分卷,高中部分55章理所当然是第一卷 ,大一到大三部分34章是第二卷,最后大四创业一直到结束的第三卷61章,虽然看起来三卷长短差距不是很大,可实际上高中部分的剧情其实只有一年半,第二卷有三年,而第三卷有六年。
回首往事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多年前的日子过得很慢,而一天天长大后,时间却好像飞逝而过,所以我用了55章来描绘最轻松最幸福的高中一年半,从上大学开始每年的篇幅则在渐渐地缩短,从十三章、到十二章、十一章、最后基本稳定在每十章一年。
这样写其实也很累,也很容易看起来很水,我不得不在每年都尽量设置一些剧情上的发展和起伏,可是对于薛木和万朝阳来说,我不想给他们增加太多的感情纠葛,只能把矛盾的重心放在事业的追求上,感情方面只有床事上小小的不和谐,还有两个都不太成熟的人偶尔的吵架拌嘴,但小日老师的“不行”也在大二去三亚跨年的时候彻底“行了”,两人的吵架,也都能分分钟和好,所以我当时就自我吐槽过,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每天都感觉在写番外。
而为了支援主线感情剧情的薄弱,郑大钱的三角恋只好轰轰烈烈地出场了。
实话实说,郑大钱的这条感情线是脱离了我的预设的,当初在那几百字的大纲里也并没有涉及到对他的处理,写到他和欧阳烨在学校里的重逢时,我原本预想的剧情是有了薛木一开始的敲打和反对,郑大钱虽然还是摆脱不了喜欢上欧阳烨的宿命,但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却不像当初一样一人挣脱一人去捡,而是两个人都藏着一些真心不彻底地拿出来,彼此之前都没有完全的忠诚和信任,互相伤害,互相折磨,分分合合,最后发现这世上也就只有对方能配得上自己的作天作地了。
当然,这样的感情线比起现在写出来的结果,恐怕只会更不受欢迎。
其实直到薛木和万朝阳第二次与欧阳烨见面之前,走向都还是在我的掌控中的,但是见面后两夫夫联手发威超乎了我的预料,郑大钱实在不可能轻易地接受欧阳烨的追求了,所以他故作洒脱地拒绝了他,可是内伤却让他日渐消沉堕落,在薛木点醒他后又终于能重新振作,把自己get together,然后藏起对欧阳烨的不敢,勇敢地主动开始寻找真爱,于是小柯基出现了。
辛柯上线的那章标题,我用的是林俊杰的《冻结》里的那一句:你如此完美的一切,竟会出现在我的世界。
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交代了,辛柯这个人物是完美的,不真实的,他是薛木在梦境里造出来拯救郑大钱的,他就是天使本人,可是郑大钱是凡人,他有太多的缺点和不足,他配不上辛柯,他最终的归宿只能是欧阳烨。
辛柯出场的时候的的确确就是个人设符号,他活泼、大方、张扬、可爱、耿直、阳光,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缺点,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让郑大钱经历另外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不再如现实一样死死栽倒欧阳烨手中,同时也让欧阳烨在嫉妒和不甘中,淬炼出一颗更执着纯粹的心。
在从第76章 出场到第102章下线,为数不多的篇幅中,辛柯赚足了读者的好感和喜欢,也因最终的退出导致郑大钱彻底失去了读者们的宠爱,而且我肉眼可见的,辛柯下线那一章收获了最多的评论,此后便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辛柯而抛弃了后面的剧情。
如果说不失望那是假话,但是我还是只能用同样的话劝自己,我想写的就是这样的故事,不被喜欢也没关系。
其实对于郑大钱在辛柯和万朝阳之间的犹豫徘徊,是与薛木在梦境和现实中的抉择是有些相似的,一面是完美的幸福却有些虚幻,一面是无法逃避的折磨却无比真实,不同的是郑大钱逃避了抉择,结果让三个人都受伤,而薛木却肯定地做出了他的选择。
就辛柯来说,虽然我也和你们一样为他感到心疼和遗憾,但是我亲手塑造出的这个人物,却都始终觉得他太虚假,直到分手时他对郑大钱说出“永不原谅”的话,我才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真实,而再之后的两次客串,一次仍旧说着不肯原谅,一次却说不必等我的原谅了。
刚好前两天看到奇葩说里的金句,马东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终究会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蔡康永说“那不是原谅,是算了”。
就是这种感觉,辛柯在“算了”之后,终于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的“算了”成全了郑大钱和欧阳烨,也成全了他自己,对于这个惹人心疼的孩子,我会给他写一篇番外。
在经历了辛柯之后,“曾经爱过别人”的郑大钱与“曾经睡过别人”的欧阳烨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势均力敌,但是分手的场面太不堪,也有小天使问我这样怎么能he,郑大钱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在伤害了辛柯之后就接受欧阳烨的。
怎么能?时间能。
从辛柯下线后,直到郑大钱再次对欧阳烨敞开心扉,经历了十六章,一年多的时间。我用尽量多的篇幅去描写这一年多里郑大钱遭遇的家庭的困扰、工作的烦恼、还有无穷无尽的内心的纠结不安,对于人生来说,爱情真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那些攥在手里放也放不开的,久了累了,自然就松开了手。
只是遗憾的是,对于每天追更的读者来说,看了半个多月,终于等到两人走到一起,或许会轻轻地跟着叹一口气,默认了他们是彼此的宿命,可在那之后才入坑的,不过翻过几页就看到两人终成眷属,或许还是会为辛柯愤愤不平,那么……也只能怪我笔力还是不足,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效果了。
在他们这一段纠结来纠结去的爱情落下帷幕之后,薛木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身在梦中,剧情的重心也渐渐向我想要表达的核心靠拢,三年的元旦,他依次去见了现实中的郑大钱、欧阳烨和万朝阳,郑大钱还是一样陷在欧阳烨的烦恼中无法自拔,欧阳烨也一样仍旧不懂情为何物,没有任何的担当和责任感,而那真实的万朝阳,我也终于将他最不堪的一面展露了出来,打消了任何在这个世界重新相爱的可能性。
那个太过令人失望的世界,让薛木几乎没有任何回去的理由,或许原本第九年的时候最后一次向父母告别,第十年再向自己告别,也就可以在这个梦中终成圆满了,但是写到第九年的时候,我还是狠心让他醒了。
其实薛木必须醒来,如果这一切终究是他弥留之际的幻想,他可以放弃最后对生命的渴求,留在梦中,但他被救活了,成为了植物人,那么他就不能这样得过且过地逃避,他必须要做出明确的决定,究竟是生还是死。
此前他所期望的留下都是因为他一直在梦中的世界,现实对他来说反而是一场梦,他要做的只不过是“保持清醒”而已,可是当他醒来之后,他却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何为真何为假,而在是梦是醒都无法由他掌控的时候,他才能明白自己的内心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才能在最后的时刻做出他的抉择。
但是,尽管在最后一次清醒时他告诉了薛峰自己的真实想法,薛峰也在他昏睡时转述给了贺冬兰,可他们终究没来得及好好地做个告别。
“来不及好好的做个告别,时间只会霸道地给人拒绝。”
这是崔丽君去世那一章的标题,万朝阳来不及见到崔丽君最后一面,薛木也没有做到,很残忍,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对于这一对夫妻,我也会给他们一个番外。
乱七八糟地说了这么多,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创作这篇文的想法和初衷,虽然这一篇完全个人主义塞满了私货的文,但是我还是一样希望得到大家的喜欢和推荐啊,况且扑街了这么多篇,我早就已经没有脸皮了,推荐我的圈我一下,我肯定毫不在意地自吹自擂地转发!要知道对于作者来说比起打赏,长评更让我感动!!!(当然打赏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今天晚上会在微博发一下正文的txt的转发抽奖,抽奖内容还是一样,人民币,因为我的确不知道女孩子们喜欢什么,大家别忘了去微博转一发,反正也没多少竞争的,中奖几率很高的。
至于番外,上面确定了会写一篇辛柯的和一篇薛峰贺冬兰的,对于薛木和万朝阳,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在写什么了,毕竟已经写了八年的番外(不。
或许写一写两个人打游戏的日常?虽然主线一直在说小日打游戏,可是真正的描写却一直都是简单带过,这个其实很想写一写。
之前也想过要不要写婚礼,可是正文中已经写过了大钱和火华的婚礼,那已经是我想象中最浪漫的画面了,我觉得也没必要再写一篇了。
至于开车的话……嗯……似乎也是蛮久没开的了,相守十年的老夫老妻,也是为了更高的婚姻质量会玩一些剑走偏锋的play,maybe~~~看缘分吧!
最后,大家应该是看出来了每一章的标题都是一句歌词,这也是我写文之前就想好的一个个人主义的设计,只不过执行起来还是蛮辛苦的,写文五分钟起标题两小时什么的……
然后歌单我整理了,网易、虾米和QQ都做了,也在微博上分享过,但是三家网站的版权都不全,QQ的排序也搞不明白,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习惯去收藏听听看,虽然大部分都是十年前的老歌了,但是听一听,绝对不亏,而且如果顺着歌单听下来,也会有和他们一起重走十年的感觉哦!
至于接下来要开的文,我目前有三个脑洞,还没做好决定,一个是前面说过已经列好大纲的古风宅斗文,一个是前段时间写了一章发在了微博上的软科幻文,还有一个是最近在构思的一个架空都市的中二盗窃组织的文,这个月之内我会分别写好一章,然后把文案和第一章 一起发到微博上,大家可以提提意见,看看那个最受欢迎我再决定写哪个,毕竟这么久了,也是想红的──当然了按照我一贯的文风尿性,走向一定也是往不红的那个方向去的就是了。
最后的最后,感谢你愿意一直看到这里!不论你有没有给过评论海星和玉佩,愿意听完我的故事,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MUA!
PS:150章标题完整歌单如下
第一道题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S.H.E《不想长大》
第二道题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范玮琪《一个像秋天一个像夏天》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24
第三道题 PPPPoker Face PPoker Face——Lady Gaga《Pocker Face》
第四道题 他有一些叛逆他还有一些疯狂——赵薇//李荣浩《有一个姑娘》
第五道题 我的地球怎么运走不见得跟着宇宙——苏打绿《白日出没的月球》
第六道题 这集体歇斯底里发狂——苏打绿《彼得与狼》
第七道题 I have yoube with——S.H.E《魔力》
第八道题 我一见你就笑——邓丽君《一见你就笑》
第九道题 一起永久牌二八——后弦《单车恋人》
第十道题 从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刘若英《熊》
第十一道题 天天轰趴流连网咖会不会太crazy——S.H.E《Only Lonely》
第十二道题 倒退到踏出社会交出手中那张考卷——苏打绿《共舞》
第十三道题 我要一所大房子——孙燕姿《完美的一天》
第十四道题 生气的温柔埋怨的温柔的脸——林俊杰《江南》
第十五道题 我不知道冷 就算再寒冷——刘沁《我很好》
第十六道题 如果我忘了我 请帮忙记得我——S.H.E《Super Star》
第十七道题 不厉害读书也不一定就会输——林俊杰《会读书》
第十八道题 终于了解等待滋味——S.H.E《Ring Ring Ring》
第十九道题 像白雪一样淹没我的眼——好妹妹乐队《冬》
第二十道题 患者有话要说有谁要来听——李代沫《患者》
第二十一道题 甜蜜心烦愉悦混乱——S.H.E《恋人未满》
第二十二道题 现在的你可曾想过现在的未来——好妹妹乐队《昨天的你的现在的未来》
第二十三道题 就让别人去猜测 我们清白得很——张智成《暗恋》
第二十四道题 那里春风沉醉 那里绿草如茵——李健《贝加尔湖畔》
第二十五道题 一切安静了 一切多美好——张靓颖《花开的声音》
第二十六道题 在被全世界发现以前先愉快装傻——S.H.E《触电》
第二十七道题 我没说的你却都懂——S.H.E《绿洲》
第二十八道题 你心里有多少忐忑 交给我去用力抱着——梁静茹《用力抱着》
第二十九道题 轻轻的亲亲 紧紧闭着眼睛——梁静茹《亲亲》
第三十道题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五月天《温柔》//S.H.E ft. 飞轮海《谢谢你的温柔》
第三十一道题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王菲《流年》
第三十二道题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张韶涵《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第三十三道题 又好像不应该把你想得有点坏——孙燕姿《第一天》
第三十四道题 我行为变得不由自己——林俊杰《编号89757》
第三十五道题 我想我讨厌讨厌骄傲的你——陈柏霖《我不会喜欢你》
第三十六道题 永远让你觉得意犹未尽——S.H.E《半糖主义》
第三十七道题 爱既然发芽 拜托加油别搞砸——蔡依林《OH OH》
第三十八道题 给你我的手 像温柔野兽——梁静茹《小手拉大手》
第三十九道题 我整个人要不是我的了——S.H.E《怎么办》
第四十道题 我想我不会爱你 只是也许——田馥甄《我想我不会爱你》
第四十一道题 我不管了什么都不要听——徐佳莹《明天的事情》
第四十二道题 粗心大意又少了体贴——S.H.E《给我多一点》
第四十三道题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王菲《矜持》
第四十四道题 Let’s get physical—— Olivia NewtonJohn//蔡依林《Physical》
第四十五道题 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周杰伦《简单爱》
第四十六道题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周杰伦《甜甜的》
第四十七道题 有时候沉默冰冷 有时候温柔腼腆——S.H.E《波斯猫》
第四十八道题 我的宇宙轻飘飘 美得摇摇欲坠——田馥甄《不醉不会》
第四十九道题 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蔡依林《说爱你》
第五十道题 可是我多么不舍朋友爱得那么苦痛——梁静茹《分手快乐》
第五十一道题 你写给我 我的第一首歌——梁静茹《情歌》
第五十二道题 Andfeltgood——The Lonely Island《I Just Had Sex》
第五十三道题 很多的梦在等待着进行——周杰伦《蒲公英的约定》
第五十四道题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林忆莲《至少还有你》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25
第五十五道题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老狼//刘若英《同桌的你》
第五十六道题 很高兴一路上 我们的默契那么长——范玮琪《最初的梦想》
第五十七道题 虽然人家说甜蜜甜蜜只是肤浅的东西——范晓萱《你的甜蜜》
第五十八道题 I wanna take a rideyour dicso stick——Lady Gaga《Lovegame》
第五十九道题 属于我们闪闪发亮的爱情 我们再一起努力——梁静茹《属于》
第六十道题 是谁开始先出招 没什么大不了——蔡依林《爱情三十六计》
第六十一道题 Remember the first dayhad arguement——Destiny's Child《Brown Eyes》
第六十二道题 一步一步追着未来——S.H.E《好心情JustYourself》
第六十三道题 你自然就会 跟我走 请上钩——罗志祥 ft. 小S《恋爱达人》
第六十四道题 但很矛盾 喜欢你的笨——田馥甄 ft. 飞轮海《只对你有感觉》
第六十五道题 无能为力让你牵着走——潘玮柏《高手》
第六十六道题 这道理有一天你会懂——蔡依林《我知道你很难过》
第六十七道题 管他金窝银窝 怎样都比不过彼此的心窝——S.H.E ft. 飞轮海《新窝》
第六十八道题 我的姐妹并不一定欢迎你——S.H.E《你快乐我随意》
第六十九道题 想在爱里当主key 要抢到麦克风——梁静茹 ft. 曹格《PK》
第七十道题 幸好有你陪伴在我左右——曾庆瑜//好妹妹乐队《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
第七十一道题 笑是真的不是我逞强——林宥嘉《说谎》
第七十二道题 爱上未来的你 为了一颗柔软的心——潘玮柏《爱上未来的你》
第七十三道题 他是谁 没有姓名没有性别——梁静茹《一秒的天堂》
第七十四道题 或者是我到现在才愿意让自己懂——S.H.E《亲爱的树洞》
第七十五道题 再见丑小鸭再见 我要洗心革面——蔡依林《看我七十二变》
第七十六道题 你如此完美的一切 竟会出现在我的世界——林俊杰《冻结》
第七十七道题 火焰之所以让人迷恋 只因瞬间就熄灭——莫文蔚《老掉牙》
第七十八道题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梁静茹《可惜不是你》
第七十九道题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梁静茹《勇气》
第八十道题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张韶涵//阿沁《遗失的美好》
第八十一道题 什么困难都觉得有希望——梁静茹《暖暖》
第八十二道题 不辛苦 不困难 何必渴望——S.H.E《爱情的海洋》
第八十三道题 你是我世界起点 我是你荆棘冠冕——莫文蔚《不散不见》
第八十四道题 每一段争执都飞出和平鸽——五月天《伤心的人别听慢歌》
第八十五道题 我已经开始微醺——蔡依林《马德里不思议》
第八十六道题 为了保护你才管你 我可不想你有万一——吴克群 ft. 王心凌《NaNa》
第八十七道题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莫文蔚《他不爱我》
第八十八道题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爱你——梁静茹《对不起我爱你》
第八十九道题 想到达明天现在就要启程——范玮琪《启程》
第九十道题 我相信未来其实并不远——张韶涵《欧若拉》
第九十一道题 你是我最美的相信——元若蓝 ft. 吴忠明《心愿便利贴》
第九十二道题 我们从日出日落又日出走过来——蔡依林《我的依赖》
第九十三道题 如果这是你不能逃避的宿命——田馥甄《给我好一点的情敌》
第九十四道题 偶尔需要吃醋刺激味蕾——S.H.E ft. 飞轮海《酸甜》
第九十五道题 自喻适志与 不知周也——苏打绿《各站停靠》
第九十六道题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信乐团《死了都要爱》
第九十七道题 网络上五十个分身匿名一点都不累——蔡依林《呸》
第九十八道题 故事已经翻了几页——苏打绿《再遇见》
第九十九道题 抱歉我 我知道自己不负责任——刘若英《落跑新娘》
第一百道题 我知道你会做我的掩护当我是个逃兵——苏打绿《无与伦比的美丽》
第一百零一道题 你离开我就是旅行的意义——陈绮贞《赖昌星的意义》
第一百零二道题 我不会原谅 我怎么原谅——戴佩妮《怎样》
第一百零三道题 就潇洒些吧 不要再为难——张靓颖《为难》
第一百零四道题 可不可以不做你的朋友——S.H.E《不作你的朋友》
第一百零五道题 甜蜜的负荷是他最大依托——苏打绿《他夏了夏天》
第一百零六道题 最美海岸线总是要很蜿蜒——S.H.E《爱上你》
再也不要当学霸了_226
第一百零七道题 让我们保持微笑 给寂寞的人一些依靠——S.H.E《保持微笑》
第一百零八道题 没那么简单 就能去爱 别的全不看——黄小琥《没那么简单》
第一百零九道题 时间的墙 从他们的手掌到我们的肩膀——苏打绿《早点回家》
第一百一十道题 爱情热度像火箭 烧滚滚直直去——伍佰//蔡依林《墓仔埔也敢去》
第一百一十一道题 日子飞奔得像眨眼——S.H.E《后来后来》
第一百一十二道题 仿佛是昨天 谁泪流满脸——杨丞琳《其实我们值得幸福》
第一百一十三道题 原来是你我最想留住的幸运——田馥甄《小幸运》
第一百一十四道题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张惠妹《听海》
第一百一十五道题 捱到我难熬 我会开窍——S.H.E《我爱烦恼》
第一百一十六道题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张悬《关于我爱你》
第一百一十七道题 是谁让我心酸 谁让我牵挂 是你啊——张信哲《信仰》
第一百一十八道题 让我轻抚你安慰 伤害我后的疲累——苏打绿《这天》
第一百一十九道题 有没有曾孤独坚守 因为你的天荒地老——许魏洲 ft. 黄景瑜《海若有因》
第一百二十道题 一个一个告别的身影 拼凑剪贴一件黑色风衣——孙燕姿《风衣》
第一百二十一道题 来不及好好的做个道别——莫文蔚《时间里的飞人》
第一百二十二道题 我活着的目的 就是活得鲜明——S.H.E《痛快》
第一百二十三道题 你可知道对我做过什么最残忍——林宥嘉《天真有邪》
第一百二十四道题 七坪大幸福的房间 七十坪不见得会更珍贵——S.H.E《落大雨》
第一百二十五道题 不能跟情人说的话——刘若英 ft. 范玮琪《不能跟情人说的话》
第一百二十六道题 最美的烟火 最长的相拥——孙燕姿《我怀念的》
第一百二十七道题 我们变成了世上 最熟悉的陌生人——萧亚轩《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一百二十八道题 生命有多么无常 生活还不是如常——田馥甄《日常》
第一百二十九道题 未来就等来了再决定——梁静茹《偶阵雨》
第一百三十道题 简直幸福到愧疚——田馥甄《人间烟火》
第一百三十一道题 也许我会再遇见你——梁静茹《C’estVie》
第一百三十二道题 我不说我祝福 我不祝你幸福——陶晶莹《我不祝福》
第一百三十三道题 在我们相遇相爱之后 遗憾都会变成收获——田馥甄《My Love》
第一百三十四道题 如果我变成回忆 退出了这场生命——Tank《如果我变成回忆》
第一百三十五道题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陈奕迅《红玫瑰》
第一百三十六道题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刘若英《成全》
第一百三十七道题 走在红毯那一天——彭佳慧《走在红毯那一天》
第一百三十八道题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范玮琪《最重要的决定》
第一百三十九道题 但一不小心又把一天走成一年——孙燕姿《天天年年》
第一百四十道题 安静了 在我枕边的梦里——S.H.E《安静了》
第一百四十一道题 你让我梦见了太美的梦——梁静茹《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
第一百四十二道题 我还以为不可能的 不会不可能——梁静茹《崇拜》
第一百四十三道题 没有不会停下来的绝望——苏打绿《你在烦恼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道题 其实这世界让我看得十分紧张——王力宏《改变自己》
第一百四十五道题 如果没有你 何必要有我——莫文蔚《哪怕》
第一百四十六道题 前方蜿蜒 一长串的心愿——S.H.E《五月天》
第一百四十七道题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你——孙燕姿《尚好的青春》
第一百四十八道题 睡美人逃避了生活的煎熬——暗杠《童话镇》
第一百四十九道题 就算时针都停摆 就算生命像尘埃——莫文蔚《忽然之间》
最后一道题 为你再造一个新宇宙 不死之身不死的温柔——林俊杰《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