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简而行》 第1章 简行从别墅门口出来的时候,几乎要被门外的阳光刺伤了眼睛。 简行在想,他有多久没看见这样明亮的世界了? 其实不过五天而已,可这五天,他度日如年。 快到门口时,简行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走路姿态,想尽量使自己看上去端正挺拔一些。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难看极了,如果被那些媒体拍到,或许又要小心翼翼地暗指他吸毒或者纵欲过度,但是机不可失,他没时间收拾自己了。 其实简行长得很好看,毕竟他也算是a港最有名的青年艺人,就在上个月,他还风光无限地在a港最权威的影视颁奖晚会——金松奖典礼上,作为影帝获得者上台发表感言,后来发布到社交媒体上他那几张眼含热泪的照片,被众多影迷和路人广为吹捧。 但此时的他的确和那位星光熠熠的年轻影帝判若两人——简行头发凌乱,身上胡乱套了件白衬衣,面色亏虚,若是仔细分辨,还可以看出他步履虚浮,有些走不动路,嘴角分明凝着血迹。 从别墅走出来时,简行刻意装作漠然无畏的样子,略去门口两个看管的保镖不露声色打量的目光,径直朝院内刚到不久的一辆黑色保姆车走去。 一上车,简行就立即开口:“快走。” 司机李果从后视镜和夏然对视一眼,手下立刻开火提档,黑色的保姆车看似不徐不疾,却迅速出了别墅大门,驶过寂静的郊区,混入车辆密集的主干线。 夏然一直密切关注着车后的动向,直到混入车流,才终于将视线移到和她并肩坐着的简行身上。 一看见简行那张虚弱惨白的脸,她的心便不自觉地揪了起来,想和他说说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简行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先开口问道:“通行证和机票都没问题吧?” 声音干涩沙哑,像炭笔划过粗粝的纸面。 夏然回他:“都弄好了,你呢,身份证没忘记吧?” 简行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没换衣服,穿的还是五天前的那套。” 夏然一时哑然:“vincent……” 简行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向后仰倒在座位上,疲倦地开口:“不说了,让我睡一会儿……” 夏然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简行脖子上因为仰躺而暴露在空气中的,密密麻麻的可怖痕迹,还有他双手手腕上,根本没想要遮盖的勒痕。而在衣服遮盖之下,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数不清的痕迹呢? 夏然不敢细想。 -- 别墅内,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一脸阴沉地躺在浴池内,池里的水已经快要变凉,而他的右手却高悬着被一副手铐禁锢着,另一边拷向了浴池周边墙壁上的一圈金属扶手上。而这些,本来是为了让某个人挨|操时,能有所依凭,不至于最后磕出满身伤痕而设计的。 躺了一会儿,他又不知怎的轻笑了起来,坐起身来放干净了浴池的水,神态怡然地又添了新的,坐在浴池里,被热水裹着,放松地洗起澡来。 -- “向先生,这是这个月星娱的财务报表,请您过目。”贺名义敲开向野的办公室,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给了办公桌后的人。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随意接过递过来的平板,上下滑动了几下,那人便缓缓皱眉道:“最近几个月业绩很难看。” 贺名义答道:“是这样的,前几个月广悦、乐美两家都分别通过两部大爆的电视剧红了新人,风头正盛。吴总那边最近却正在筹备一部历史大剧,几乎有名气点的演员都进了这个组。” “这个我知道,但是年初会议我就说过,不能因为这部剧拉低业绩吧?吴宗元跟我保证的呢?” “吴总说,他也没想到今年能有两个现象级爆红的艺人,因此他一周前通过a港的老关系,签了一个刚得奖的金松影帝回来。” 向野仍有些不满,道:“影帝不代表流量,这个道理他知不知道?” 贺名义翻动着自己手中的一份资料,实话实说道:“向先生,这位艺人我跟着参考过,确实很有实力,也有大火的潜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呆在a港,几乎没有到内地发展的意思,因此内地不太熟知。” 向野沉吟片刻,又问:“别的方面呢?” 贺名义一愣,马上知道向野说的是什么:“吴总说进行过政zhi考察,签的是他的一个小团队,一共三人,都没有港du倾向。另外一切生活作风良好,即便有过一些捕风捉影的报道,但都没有任何风浪,几乎称得上是无污点了。” 向野不屑地笑笑,娱乐圈这种肮脏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无污点”? 不过是背后靠山硬不硬,团队够不够小心,本人会不会伪装罢了。 不过既然没什么负面新闻,就说明这个人最起码有能力让呈现给大众的一面是良好的,这就足够了,至于私底下如何,与他何干。 “什么时候能开始活动?” 贺名义回道:“明天那位艺人会到公司正式签约,大约一周内,就能开始接工作了。” “让吴宗元看着办,我要尽早看见他的商业价值。” “是。”贺名义又问:“向先生,届时需要向您呈上完整的签约报告吗?” “不用了,一个艺人而已,你和吴宗元沟通就行了。”顿了一瞬,又问:“叫什么名字?” “vincent。” 一瞬间,一种古怪的感觉漫上向野心头,他莫名想起了vincent这个名字的寓意:征服。 这种莫名其妙的古怪感觉让向野不太舒服,随即有些冷淡地对贺名义说:“让他用中文艺名。” ※※※※※※※※※※※※※※※※※※※※ 其实vincent除了通俗的意义外还有一个意思:邪恶的罪人。 背景架空,a港类某港,设定是两边圈子独立有壁垒 第2章 翌日,简行一大早就在酒店的单人床上睁开了眼睛,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到的匆忙,凌晨匆匆下了飞机就在附近找了家小酒店住下,今天下午就要去和新公司接洽签约,可他什么衣服化妆品之类的都没敢带。 男艺人虽然不必像女艺人那样注意打扮,但他身上有些痕迹还是要遮一遮。 简行偏过头看了看还在另一张单人床上呼呼大睡的李果,只见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原本就窄小的床上,大有翻翻身就会滚下床的风险。简行静默了两秒,还是决定去找可能对化妆品更加熟悉的夏然。 简行挣扎着坐了起来,慢慢穿好了鞋子,缓缓走到这间小酒店简陋的窗户前,半晌,把手伸进了从窗户逃逸进来的阳光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 简行的手苍白细弱,一点也不像正常成年男子的手,更不用说此刻在强烈刺目的太阳照射下的景况,皮肤更加惨白。但他仍然很满意他现在所见到的一切,因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由,和温暖,就连手上那道丑陋的红痕,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淡了颜色,让他产生一种,自己依然完好的错觉。 - 梳洗完毕后,简行离开自己的房间,下楼敲响了夏然的单人间。 夏然也难以睡得安稳,一早就醒了,醒过之后却迟迟起不来。她怔怔地看着上面,像是在观察那斑驳的天花板,又像是什么也没在看。 直到外面的敲门声响起,夏然不由得浑身一惊,整个人如诈尸般从床上坐起来,很快又听出来是简行在敲门,轻轻舒了口气,这才穿上鞋去开门。 简行看来睡得也不太好,但整个人神态轻松,幽黑如深潭的眼珠晶晶亮亮地闪烁着光芒,气色倒是不错,一头黑发蓬松浓密,上面微微翘起了几缕。 夏然没忍住踮起脚在他头上揉搓了一把,笑道:“这么高兴?” 简行微微弯了嘴角:“对啊,昨天吓着你了吧?” 夏然很自然地略过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嘴上嗔怪道:“你才知道,下次不许那么跟我说话了啊。” 简行微微侧弯了腰,笑着把半个身子顺着门缝挤进夏然的房间:“那现在能放我进去了吧?夏然姐?” 夏然让开身子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随后跟着简行一起进到房间里,从背包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来递给他,说:“下午就去签约了。虽然说这是我师父介绍的公司,但是我看过他们的资料,是造流量那一挂的,你确定进?” 简行抹了抹嘴角,拧上瓶盖,回道:“也没办法了,你不是说没有公司看得上我吗?” 夏然笑:“那是因为你被管的太严了……”说着便是一顿,夏然自知说错了话,立刻调转话头:“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简行看着夏然尴尬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真的,这个话题转移的一点也不生硬,自然极了。” 夏然羞恼地打了简行一掌:“死孩子!” 简行笑的眼睛都红了,居然挤出几滴眼泪来,他笑意未尽地拂去眼泪:“有人要我就够了,至于别的,我自己会争取的。还有,你这有没有我能用的化妆品?我还需要一套能穿出去的衣服。” 夏然比简行不过大了五岁,但是从简行18岁出道开始,几乎一路都是夏然陪着,一开始是助理,后来根据简行的要求,又成了经纪人,简行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夏然是他最依赖最亲近的人。 但是即使是夏然,简行也从未透露过,有关自己身世的任何信息。 他没说过自己有一个明星母亲,没说过自己是一个私生子,更没说过,那栋别墅,其实是自己的家。 夏然拍拍简行单薄的肩:“放心吧,这些我都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好好增重。我听说内地女孩比较喜欢肌肉帅哥,你这种瘦排骨小心没有市场。” 帮简行遮去手腕上已经有些淡去的痕迹时,夏然和简行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此避而不语。夏然担心简行不自在,刻意问起了李果,吐槽他心大无脑,居然还睡得跟猪一样不起床,问他昨晚有没有打鼾吵得简行睡不着。 简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闭了闭眼,喉头不落痕迹地微微颤动了一下,笑着说:“昨天我睡得很好。” -- 签约进行的很顺利,吴宗元显然对简行观感很好,不仅答应了简行原经纪人和助理不变动的要求,还在他们表明生活困难的时候提出可以免费供给套房和员工公寓,并且可以预支这个月的固定工资。 而对简行,他只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用中文艺名,二是下周必须服从安排上一个综艺。 对此,简行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确用vincent这个名字获得过很多,新人奖、最佳男配,到视帝、影帝,但他同时也为此失去了很多。 他根本就不想要。 -- 夜。 酒吧里吵嚷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向野的耳膜,他将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即仰靠在身后的沙发靠上,神色漠然地松了松领口的领带。 “哟,又一个人喝酒呢?”一个戏谑的声音破门而入,宁浩言搂着自己从舞池里新找的舞伴吊儿郎当地走进来,身后的孟新笑着接过话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浩浩荡荡地,跟着宁浩言进来的近十个男男女女各自找地方坐下来和自己今夜的玩伴调笑着,只有向野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是宁浩言和孟新。 在场的所有人,恐怕也只有他们敢这样随意地靠近向野了。 宁浩言长臂一伸,搂住向野另一边的肩膀晃了晃:“出来玩别这样嘛,给你叫个人?” 孟新轻啜了一口酒,摇着头说:“你真是贼心不死。” 宁浩言隔着向野朝孟新一挑眉:“这次可不一样,小新,要不要跟我赌一赌?” 孟新直接啐了他一口:“滚蛋吧你,再叫我小名儿小心我把你八岁的尿床照带出来。” 宁浩言哈哈大笑:“带呗小新,能让各位开开眼也是我的荣幸!” 孟新:“要点儿脸吧你。” “诶,不过说真的,向野,这次这个包你满意。” 向野终于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是眼神不太客气,跟刀子似的。 不过宁浩言并不怕他,直接招呼角落里一个人:“那谁,你弟弟不是在外面吗?来,叫进来玩玩!” 那人闻声立刻出了包厢去叫人,向野也没拦,这是和宁浩言出来必玩的把戏,怎么都推不过。他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太有情绪地喝着。周围的喧闹和玩笑和他的沉默仿佛是两个世界,无法相融。 向野用余光看了下宁浩言,看着他大笑着和那些人玩乐,看着他对那些人颐指气使,看着他逼那些小男生小女生喝酒,突然间很想凑过去问问他,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曾经,他也这样欺负过别的什么人。 这个人只有他们记得,可是,他却不能和人聊起。 ※※※※※※※※※※※※※※※※※※※※ 今天看那个蝗灾的热搜,看见说我们古代有频受蝗灾侵扰,而我们如今是如何建设巴拉巴拉的,突然间脑洞大开想写个小受穿古代去帮古代人平定蝗灾。 结果我兴致冲冲点进去一看,几乎都是长期建设,估计几年之内,蝗虫死不死的不知道,我的小受要被砍头了…… 第3章 向野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把一切在胸腔内翻涌沸腾的情绪都压抑克制回去,垂头静静盯着手里的酒杯,看着灯光折射在杯子里斑驳细碎地随酒晃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新看见向野这个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想法,说起来他们三个人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可向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问也没个头绪,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包厢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起哄声,向野随着众人的视线朝门口一看,只见刚刚出去的那个男生满脸堆笑地跟宁浩言介绍着自己身边的人:“宁少,这就是我弟弟。” 向野的眼睛一触到那个身影,登时一愣,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握着酒杯的手指蜷曲,无意识地用力紧握着杯身。 宁浩言瞥了眼向野的反应,有些自得地笑了笑,回过头对那个略显羞涩的男生说:“来来来,走近点儿,又不会吃了你。” 那男生一身白短袖牛仔裤,浑身上下一种青涩的气质,看上去像个没进社会的学生。 宁浩言冲他扬了扬下巴,问:“叫什么名?多大了啊就来酒吧玩?不怕老师抓?” 周围人都给面子地笑起来,孟新也来了兴致,帮人回道:“你别臭不要脸,不是给向野叫来认识的吗?你调戏个什么劲儿?” 听了这话,男生更加拘谨地低垂着头,硬是不敢抬头看人。 男生的哥哥笑道:“小邢,你怕什么,哥哥在这呢,快回话。” 那名字一出口,向野的瞳孔骤然紧缩,死死地盯着那头发乌黑发亮,身形单薄瘦弱的男生。 这下别说宁浩言了,就连包厢其他人也都看出来向野的不对劲。 难怪平时向野身边没人呢,原来是真的跟宁浩言说的一样,好这一口。 只有孟新觉得有些古怪,尤其是那声“小邢”,再配合那男生的身形,姿态,甚至那头黑得不寻常的头发,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搜索出任何有关于此的记忆。 宁浩言十分得意地又冲孟新一挑眉,用口型无声诉说着胜利,便又回头把人往向野那边一扯,就把人塞进了向野怀里。 向野下意识往旁边一避,却在一来一回中乍然看见那男生惊慌失措的眼,幽深而黑亮,像被无边无际的黑包裹着的、却又透着银河般粲然星光的夜空。 就这样半愣着,向野接住了倒向自己的男生。 触感冰凉柔软,和曾经拥有过触碰过的如此相像。 不过也只是像罢了。 在一众起哄声和玩味的目光下安置男生坐下后,向野便立即收回了递出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孟新那边挪了小半个身子。 不过片刻,一股极淡的、却不容忽视的、略有些刺鼻的染发剂味道缓慢地传来,向野不屑地勾起嘴角笑了笑,顿感无趣。 - “诶——向野,你干嘛啊?” 初夏的夜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还是有些冷意的,宁浩言一出酒吧,就立刻被广场上的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可他仍没有要屈服的意思,不依不饶地要拉向野回去。 向野偏身躲过宁浩言的手,态度冷淡地盯着他说:“你自己知道。” 宁浩言被他盯得有些发憷,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支支吾吾地说:“人不就是染了个头吗……” 向野看他这样,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无奈道:“行了,下次别再搞这些把戏了,我不爱玩这些东西。” 孟新见两人间气氛缓和,悠悠地从台阶上下来,右手推了推眼镜,拍在向野肩膀上,说:“他还不是看你也没有正经找人过日子的打算。向野,你也奔三的人了,身边一个人都……”忽的又灵光一现,顿了顿,古怪地沉默片刻,又低声附到向野耳边,难言启齿似的:“你……是不是,那个啊?那个……不能讳疾忌医啊……” 向野额角直抽,竭力忍着挥拳打人的冲动,却听宁浩言先叫了起来:“小新你不知道就别在那放屁,他好着呢。” 孟新还挂在向野身上,听了这话,指着宁浩言的鼻尖破口大骂:“跟你说了别叫我小名,老子——”老子了一声,又不知道老子出什么来,便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开口嘲讽道:“大龄尿床儿童。” 或许两个人都喝的有点多,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不计较的东西现在却能吵个热火朝天: “你个智障说什么?你他妈蜡笔小新!” “尿床鬼!” “蜡笔小新!” …… 被来来往往的人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半天,这俩货才终于意识到……向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而且,好他妈的丢人…… - “你不知道,”宁浩言点了根烟,兀自踱步到酒店门口的烟灰垃圾桶旁,“他心里有人。” 孟新默默跟着他围了过去:“怎么说?” 宁浩言深深地吐了口烟,眼里不知道怎的,有些暗沉:“之前我就发现,他喜欢学生气一点的男生,”又狠吸了一大口,道:“后来有一次,我去他公司玩,看见他无意间对着一个擦肩而过的实习生盯了很久。 “后来我找着规律了,他就喜欢发色特别深的,眼珠子比常人黑的,还有书卷气浓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占了两头,就是头发黄了一点,我就让小邢去染了染,没想到被他闻出来了,狗鼻子。” 孟新从宁浩言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不停地在脑海里搜索着,他的确对宁浩言描述的这种人有些熟悉,可任凭他怎么想,也仍然没有线索:“你确定?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怎么没看见他身边有过什么人?” 宁浩言低下头,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盘上,没有说话。 - “哗啦——”一桶冷水泼天而至,浇了洗手间角落里一个矮小瘦弱的男生满身。乌黑如鸦羽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沾在雪白脆弱的皮肤上,水流蜿蜒,顺着发丝布满了他稚嫩的脸上。他整个身子都是水,淡薄的初中校服紧贴在他身上,湿透了的雪白布料下透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 宁浩言把水桶哐当一声扔在男生脚边,又惊得人一个瑟缩,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上学还带保镖?你以为你小公主呢?告诉你,你只要待在这所学校,我见你一次弄你一次,小娘炮。” 身形明显比那瑟缩着的男生高大威猛不少的宁浩言最后呸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洗手间,往楼下而去。 “怎么样?”一楼楼梯处一个男生抱臂勾腿倚在身后的墙上,不太有所谓地问道。 宁浩言上手勾住他的肩膀,边带着人往远处的教学楼走边说:“弱死了,欺负这种弱鸡真是有损我威名,不过,”他语调一转,“谁让是为了你呢,你可得记得借我那台游戏机!” 夕阳的余晖映照,照亮了那男生胸前的徽牌,照亮了那两行烫金小楷: 高中部 向野 第4章 公司最后给简行定的是一个直播真人秀,名字叫《真实的你》。因为打出的噱头就是不剪辑无剧本式真实综艺,加上固定嘉宾请了几位稍有名气的歌手演员保驾护航,播出以来播放率问鼎各大综艺网播量榜单,现期没有综艺能与之匹敌。 虽然简行本人是不喜欢上综艺节目的,但也不是全然抵触。更何况,他刚进公司,在内地几乎可以说是无所凭依,必须凭借些什么来向公司证明他的价值,顺便在全国人民面前混个脸熟。 夏然把综艺合同递给简行的时候稍微吐槽了一番:“这综艺说是无剧本不剪辑,但还是有人设分主次的。星娱虽然能给你争取到合同,但是别的还是靠你自己,看合同你这次应该是去作陪的,他们这期还请了林君清,你知道是谁吧?” 简行摇了摇头,倒在沙发上边翻看合同边回道:“有点耳熟,但不认识。” 夏然:“就知道你不认识。是今年年初一部仙侠剧的男主角,那部剧很火的,我还追过呢。这人是正经的科班演员,演技很不错,长得也正正挺挺,很英气,再有那部剧的人设加持,现在正当红。节目组估计花了大价钱请他,看合同里写‘严格听从节目组安排’,估计你就是个凑数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夏然倒也并没有如何不满。毕竟简行在内地毫无根基,能这么快有接到通告已经要感谢公司,何况搭上这位今日巨星上综艺,无疑可以增加讨论度,尽管跟在a港的待遇无法相提并论,但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简行把看完了的合同还给夏然,问道:“你和李果哥现在住的怎么样?” 夏然摆摆手:“什么样的房子我没住过?以前当小助理的时候,地下室我都租过。李果那小子更不用说,你给他个猪窝他都能呼呼大睡。” 简行被她逗笑,安下心来。 刚刚的合同他仔细阅读了一遍,因为是a 港艺人的原因,节目组担心出什么岔子,还特地交待了不少,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得先认识那几个常驻嘉宾,做做功课。 想到这里,送走夏然以后,简行翻出了前两天刚买的平板,捧在手里凭借记忆搜索了几个名字。 首先是常显,这个人其实不必搜索,简行也知道一些。常显是个前辈演员,演艺事业顶峰的时候拿过双料影帝,在很多影视作品中贡献了教科书级的演技。刚出道的那会儿,简行还曾经有过一个常显作品集,仔细揣摩过他的表演。现在常显早已结婚生子,调侃过自己说出山接综艺是为了赚奶粉钱养孩子,但是他也的确在综艺节目中展现出了很强的综艺感,为节目贡献了不少播放量。 再一个资历老一点的是一位知名主持人,名字叫祝鹤,《真实的你》就是以他为主心骨进行的,各种项目活动都由他主动配合节目组进行。但由于业务能力突出,不仅毫无痕迹,反而让大家都不自觉地依赖他,有什么事都是先和他沟通。 剩下两个都是新人,一个是自带流量的新人歌手何穗,虽然是选秀节目出身,但实力不容小觑,比赛中翻唱过的不少歌曲被原唱大加赞赏。除了歌唱的好,她本人还十分古灵精怪,情商很高,因此一下子从节目里脱颖而出。 最后一个名叫明浩的男生就有点争议了,是一个新人演员,男团出身,演技备受诟病,不过因为俊俏的外形和干净的气质,此前就靠综艺吸了不少粉,与其说是演员、爱豆,不如说是综艺人。 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不论他们是否备受争议,毫无疑问的是,《真是的你》这档综艺,因他们的存在而火爆。 《真实的你》开播以来共制作了八期,每一期除了固定嘉宾,都会邀请当期较为活跃的艺人作为飞行嘉宾加入。因为现阶段技术有限,采用直播的形式,就决定了摄制场地受限,因此节目内容十分简单,飞行嘉宾受邀到固定嘉宾的“旅店”做客,和固定嘉宾一起度过为期一到两天的“客旅”生活。 而考虑到观众的收看问题,节目直播的时间选在周末两天,周六早上九点客人到达,周日晚上八点结束,期间直播不中断。 简行觉得这节目还挺有意思的,主要是他对直播这种形式很感兴趣。a港演艺圈很传统,艺人都本本分分地专攻自己的领域,业务能力保持的很好,但同时这样的圈子缺乏活力,没有新的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出现,像这种直播综艺,在a港是难以想象的。 简行在家安安分分做了几天功课,终于等到了周末。 出发前一天,他在浴室仔仔细细把自己全身观察了一遍,除了腰间还有一点点淡淡的掐痕,其他痕迹基本都不见了。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选择了几件款式简单的宽松中袖t恤作为直播着装,做什么样的动作都不会出任何差错。 早上八点,简行准时抵达《真实的你》直播的旅店,是一家坐落在a市千山湖湖畔的小别墅。别墅自带花园,一大早上就挤满了盛放的花朵。 简行到的时候节目组已经架好了装备准备好了游戏道具,只等着嘉宾抵达。 简行是第一个到的,和导演组挨个打了招呼后就自己独自一人站在旁边,耐心地和工作人员一起等待,期间还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只不过听到名字后不认识,聊了几句也没了后文。 “哈喽!你好,你是这期的特邀嘉宾吧?”简行和一个工作人员正坐在人群边缘处随意闲聊着,一个开朗的男声突然间**来,简行闻声抬头一看,是一个长相和善的中年男子,一脸友好地冲简行打着招呼。 简行立刻站起身来,冲他礼貌地笑道:“你好,我叫简行。”于是握住来人递出的手,左手轻轻护上男子的上臂,说:“祝老师,久仰大名。” 祝鹤轻笑道:“久仰什么,我才是呢,vincent对吧?大影帝,欢迎你来我们节目做客,希望你宾至如归。”祝鹤不愧是演艺圈出了名的高情商会做人,一番话说得真实又恳切,仿佛简行是什么重磅嘉宾。 简行笑答:“能和祝老师一起上综艺是我的荣幸。” 后面陆陆续续地,固定嘉宾几乎都和祝鹤在同一个时间到了,互相熟稔地打了招呼,又来慰问了简行几句,开始讨论起今天还有什么嘉宾会来。 每一期的飞行嘉宾只有祝鹤是完全知情的,其他三个人也只能猜测,尤其是今天请到的林君清,节目组为了播出效果,自然是要卖个关子,直言另外两位直到开播才会出现,好有最自然的表情。 于是,九点钟时,五个人先进了别墅,围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开始了本次的节目直播。 依旧是祝鹤来做开场白:“……感谢各位观众在周末又和我们聚在一起,希望我们能为大家的周末送去一份好心情。那么今天呢,我们首先要欢迎我们本期节目的第一位嘉宾:简行!欢迎你来我们湖边小屋做客!” 简行配合祝鹤的介绍起身对直播镜头和对他表示欢迎的常显等人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谢谢大家,我叫简行,简单的简,旅行的行,希望大家周末愉快!” 简行刚一坐下,常言就拉着他问道:“小简你是哪里人?我怎么觉得看你这么眼熟?” 祝鹤配合道:“常老师你不知道,简行是上个月刚出炉的金松影帝,那部很有名的电影,《隔雾看花》,他男主角。” 这下另外两个人也都吃了一惊,何穗是有点自来熟的性格,直接道:“哇!简行,你今年多大啊,就是金松影帝了,太厉害了吧!” 明浩也在一边点头:“祝老师说的那部电影我也看过,但是真看不出来男主角是简行啊,反差太大了。” 简行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谦虚道:“当时化完妆,我也吃了一惊,现在的化妆老师太厉害了。” 其实简行心知肚明,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场表演罢了。刚才直播前他们有那么多聊天时间,也没有一个人说眼熟他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很感谢祝鹤主动提起他那部《隔雾看花》的电影,说起来,那才是他当时准备冲奖的电影,在那部电影里,他饰演了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社会边缘少年,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犯罪欲望,因为形象比较阴沉,的确和他现在这幅样子判若两人。 毕竟简行是目前唯一的外来嘉宾,祝鹤等人也都多照顾着他一些,总是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就在话匣子越打越开的时候,别墅的门“吱呀”一声,便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简行看见一边闲置的摄影摇臂瞬间运作起来,滑到来人身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君清的视线越过机器,把沙发上或站或坐、或张望或静待的人扫视了一周,稍稍走近了几步鞠躬道:“大家好,我是林君清。” 这下,原本还围坐在沙发上的五个人都站了起来,由祝鹤带头,四个人都是又惊喜又惊讶地跟着前去欢迎。 “君清啊,原来是你,我还说节目组卖的什么关子呢!”五人中,祝鹤和林君清最为熟识,直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几个人以林君清为中心,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只有简行自知插不进去,站在边缘背对着大门保持着微笑。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林君清的侧脸,正如夏然说的那样,林君清虽然不太高,但是极为挺拔,仪态很好,一张脸清俊英气,颇有金庸笔下武侠少年的味道,难怪能通过仙侠剧一炮而红。 正想着,简行只感觉身后有风漏进来,疑惑地回头一望,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猫着腰偷偷从门口往里钻,被发现了也不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透着顽皮的光,她把食指放在嘴前,偷偷跟简行“嘘”了一声,接着趁别人没有注意到她,偷偷潜行,直至林君清身后,便猛地一跃而起扑到林君清背上。 “嘿!” 几个人正说着话,猛地被她吓了一跳,很快都齐齐笑起来,林君清更是无奈极了,吐槽她道:“您这把戏玩了几个月,还玩不腻啊。” 待几人都坐下之后,聊了许久,简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名为林悦颜的女孩正是林君清那部仙侠剧的女主角。 这边的旅店嘉宾已全部到齐,那边,直播的弹幕上,却早已经炸翻了天,原因无他,只因为所谓的双林cp,“发糖”了。 但与此相对的,两家粉丝又一次开启了新一轮的骂战,总而言之,弹幕打得一片火热,期间,不少才进直播间的观众询问那个生面孔是谁的弹幕,淹没在潮水般汹涌的唯粉、cp粉的口水之中。 或许在现场的人都没意识到,但对于屏幕外的人,尤其是直盯着监视器的导演组来说,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最突出的人,就是简行。 因为没有后期剪辑,节目组不知道哪一瞬间、哪一个人才会有看点,导演组会尽量避免给单人镜头,总是对准了所有人的广角拍摄,除非特定情境,一般不会给特写,然而就是在这一容纳了所有人的中景镜头下,简行不论是身形、容貌,还是肢体动作,都是最抓人眼球的。 他好像天生有一种抓镜头的天分,无论这个场景里主角是不是他,他总是能在这个镜头里展现他最好看的一面,仪态、肢体、神态、气质等等,甚至偏头的角度都无懈可击,以至于在审美享受最一般的中景镜头中,他也带来了像近景一样的细节美和远景那样的整体美。 这些东西观众不懂门路,只会不自觉地被这个人吸引,可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一看就知。 ※※※※※※※※※※※※※※※※※※※※ 我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我都是鬼扯 第5章 简行一进房间,连行李箱都等不及安置,就蹬蹬两下跃到床边,背对着床沿仰倒下去。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为没有直播监视的自由而感到舒心。 简行想,他再也不会对这种直播类的真人秀感到好奇了,因为这种时刻紧绷着注意自己有没有出差错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疲倦了,尽管此刻才是晚上八点出头,简行就已经累得想要钻进被窝呼呼大睡了。 但是还不行,因为说的是半小时时间回房洗漱,等下还要重返客厅做什么睡前游戏,而且为了吸引观众,除了这半小时是例外,后面睡觉的时间个人房间也将会是公开透明的——《真实的你》会把直播贯彻到每个人的卧室,由粉丝自行选择观看。 想到这里,简行最后在柔软的床铺上放肆地滚了几滚,便认命地起身打开行李箱,翻出准备好的一套睡衣,进了浴室洗澡。 别墅的装修、家居设备等都很精致,一个小小的客卧浴室都很令人赏心悦目,比起简行现在的那个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行在这种轻松愉悦的心情下迅速地淋浴冲洗,没过一会儿,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 简行关了水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半晌,好像终于确定了响的是自己的门,便匆匆擦了一把滴着水的头发,套上睡衣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的是林君清。 林君清看上去被简行的突然开门吓了一跳,明明是自己敲的门,却在简行开门之后呆呆愣愣地看了简行许久,完全没有今天上午刚见面时的清灵劲儿。 简行不太确定自己房间门口在不在客厅直播的镜头内,小声小气地低头问林君清:“林哥,什么事啊?” 林君清应该是不太适应别人靠他太近,很明显地向后瑟缩,躲了一下,只是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看着简行,呆呆地过了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啊,我房间的淋浴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不了水,所以想问问你方不方便把浴室借我用一用,我很快的。” 简行有点被他的用词逗乐了,见林君清果然是带着睡衣到访的,于是大方地后退一步请他进来:“当然没关系啊,你用吧。” 林君清很客气地和简行谢了又谢,只是眼睛余光一直在瞟简行,而且脸颊还有点红红的,一脸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简行没想到林君清私下居然是这么容易害羞的性格,有点意外。吹头发的时候又想,为什么他不去找祝鹤呢?明明他们关系那么好。 慢慢地简行知道了,祝鹤他们固定嘉宾的房间一直是在另一边,从这里过去不免要经过客厅,肯定会被直播拍到。 看来大陆的艺人也不像夏然说的那样,越火越喜欢搞事情,像林君清这样的,明明就又有实力又低调安分。 林君清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迅速洗完了澡,出来后和简行又是一阵尴尬的客套话,便拿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冲回大厅一起做游戏,林君清好像仍然很感激简行一样,总是用那种不太好意思的眼神看简行,而且从白天那种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聊天时总爱带简行几句。 简行觉得林君清未免太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不过是借了林君清一间浴室一用,他就这样不遗余力地帮自己,反而让简行有些愧对。 因为是睡前游戏,祝鹤说大家也不做什么太刺激的活动了,就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玩个真心话大冒险,问题和要求都从粉丝的弹幕中抽取。 所以说《真实的你》这么受欢迎也是有理由的,每期晚上这场固定游戏就是十分典型的吸粉手段,因为弹幕真的是完全随机挑选且一般不能更改,往期甚至有艺人抽中黑粉提问,当时的话题度可想而知,也因此,这个环节总会有大量观众涌入,粉丝来护主,黑粉来搅浑水,其他人更是乐得吃瓜。 在常显和何穗先后回答了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游戏算是热场了,几人都明显沉浸其中,胜负欲逐渐显现出来。 这一轮中招的是林悦颜,她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说自己选择大冒险。祝鹤调侃她胆儿肥,毕竟观众提出的大冒险肯定不好把握那个度,万一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就很令人头疼了。 不过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怎么,工作人员截图后由本人随意报数字挑选,林悦颜正好选中一条要求:才艺表演。 谁不知道林悦颜是学芭蕾舞出身?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小菜一碟,果然,她最后伴着一曲天鹅湖跳了一场经典的芭蕾舞,十分完美地安然度劫,甚至事后立刻上了个小热搜,博得了许多路人称赞。 下一轮的林君清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人红是非多这句话不是白说的,他选择了保守的真心话,却抽中了一个稍微有些尴尬的问题: 你真的有一米八吗? 其实林君清放在普通人之中算很高的,就算没有一米八也差不多,但是放在好身材遍地的娱乐圈里,的确是稍有些显矮。 不过林君清并不是很在意,很漂亮地回道:如果算上我的鞋跟,我的确不是一米八,估计得有一米八二。 祝鹤很贴心地笑着接道:“再加上吹出来的发型,怎么也得一米八五了!” 这个问题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游戏再度开始,这一次又是何穗,她也试着选了大冒险,由于是固定嘉宾,观众没有那么多找她茬的,让她演唱了一曲青藏高原也算了事。 正当简行边重新投入游戏边想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时候,这一次命运女神果然应他心中所想抽中了他。 简行自知自己毫无综艺感可言,除了长得还行以外,坐在这里纯粹是为了凑数,便随意选择了真心话打算划水度过。 如众人所料,对于这位大家都不太了解的a港男艺人,观众并没有如何为难他,最终选出来的问题十分友善: 你为什么来内地发展?内地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这么客气有礼的问题,只需客气有礼的回答即可,比如夸夸内地影视业制作精良,比如说敬佩那个导演编剧想与之合作,比如自己其实是内地人想回到故乡。 但最终简行勾唇笑了笑,双眼从容不迫地抬起,慢慢地直视着镜头,略带倨傲和自信地说:“为了银杏。” 不然我为什么坐在这里参加综艺,为什么要签一个名气不算太好的公司,为什么千辛万苦逃出a港,为什么定期回那栋别墅,为什么进演艺圈,为什么出卖身体? 因为他只想把那座属于他母亲的银杏奖,亲手捧回来,长奉在她坟前。 ※※※※※※※※※※※※※※※※※※※※ 没有任何踩捧的意思,再强调一下本文架空,任何背景描述不带入现实。 第6章 事后简行回想起那一刻的冲动,仔细想了想,或许即便他知道后面会引来众多黑粉以及路人群嘲,他也依然会说出那句话吧。 那是他的歉疚、他的不安、他的一半罪孽。 拿到华国演员的最高奖项,是他能做的唯一弥补。 事实上除了观众观感不好,当时参加综艺的几个艺人心中也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银杏奖是华国演艺界最有含金量的奖项。 银杏奖五年一设,没有性别界限,男女演员同台竞争,以演员提交的参奖作品为敲门砖,考察提名演员所有演过的角色,影视不论,需要足足一年时间确定获奖人选。 简行作为一个a港籍的艺人,来到大陆的第一次公开营业,居然就说要攻克华国最顶级的演员奖项,尤其是在座资历最老的双料影帝常显,尚且没有拿过,未免显得有些狂妄自大。 林君清心里的滋味就更加复杂一些,他和简行看起来差不多大,自己也算是青年演员中演技最受好评的那一批,可即便是他,目前想的也不过是视帝,从没敢把银杏作为目标。 气氛一度有些凝滞,不过好在祝鹤的业务能力可靠,三言两语打破了冷场,几人暗揣心思坚持着把最后的游戏时间打发后,沉默地回到各自的房间。 夜里,简行躺在床上,一臂向上弯折枕于脑后,出神地盯着天花板,而这一直播屏幕上,挤满了对他冷嘲热讽的弹幕。 -- ——是谁给这哥儿们的勇气说想得银杏的? ——服了,a港艺人脸都这么大吗?前辈还在那儿呢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有没有看见当时他这样说的时候背后那几个人的脸色?都跟便秘了一样一脸*色哈哈哈哈哈哈哈,截了好多表情包! ——a港**,滚出大陆! ——前面的,你号没了 ——你们别说,这小哥长得是真的好看啊,林君清站他旁边简直被吊打好吗?如果银杏奖靠脸的话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可能获奖的! ——无语,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没听人家祝老师介绍吗,他是a港影帝,这么年轻的影帝内地有几个?找出来看看? ——就是……我查了一下资料,人家从18岁出道一来就是一路得奖过来的,没准还真的可以呢 ——嘲简行就嘲简行,拉别人干嘛? ——啊啊啊啊啊终于有人说了,我刚刚被小哥哥那个眼神日死了!!!! ——无知花痴舔狗,被脸迷晕了吧?你去看看银杏奖历年来有多少30岁之前提名的?有多少获奖的不到40岁? ——银杏奖最年轻的提名者是五奖影后简云,但人影后也直到第三次提名才获奖的好吧? ——说起来,简云真的是当时最牛逼的女演员了吧?简直是男粉收割机,就是可惜了,还那么年轻就死了。 ——说起来简云好像没去领奖吧?有人知道原因吗?我记得好像说这个奖是她毕生所愿啊。 ——在华国影视备受国外歧视的那个年代,简云的外国影迷不知道有多少,容我尊一声打脸宗师 ——谁知道奖是不是水来的?a港资本的天下还有人不知道? ——这位哥的作品大陆一个都看不见,资源都没人卖,不知道祝老师他们从哪看的…… ——都是场面话,您还当真呢? ——人圈里的有自己的手段和资源,弄点片子来还要跟你们报备?别总是阴谋论好吧? ——瑞思拜,一句场面话就能上纲上线到阴谋论,这世道盛产白莲花吗? …… 这或嘲或撕的满屏弹幕简行自然是不知道的,第二天,他没事人一般地继续参与直播,依旧和第一天一样不争不抢默默无闻,毫无亮点也毫无黑点,让不少专盯着他的观众大失所望。 不过,简行不关注这些,不代表别人不关注。吴宗元在当晚就立刻联系了夏然,一边痛骂夏然没和他商量就闹幺蛾子一边紧急安排公关部去商量买什么热搜。 不料,早在网络部动手造大水之前,一个公司想买却被抢先了的、简行生平第一个黑热搜,瞬间爬上了微博,标题是:简行 银杏奖,后面跟了个狗头表情,嘲讽意味十足。 吴宗元对着夏然恨铁不成钢道:“本来想把他往小鲜肉方向包装,以他那个长相就是什么都不做光站着都有人买单,结果你们倒好,给我整这个,给他的人设路线全毁了!全都要重做!” 夏然默默低头挨着骂,一边诚恳地道歉一边心中暗想:小鲜肉包装也不比现在好到哪去啊…… 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通,吴宗元的怒火稍微平复了点,视线移向灯火通明的窗外都市,变得有些怅惘:“只能按黑红方向试试了……本来向先生就不喜欢拍戏,但如今,只能找点戏给简行拍了……他那个演技,不演戏的确可惜……”吴宗元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夏然道:“行了,你去找策划部看看现在有什么稍微好点的剧本能用,给简行挑一个,我还有事要忙。” 夏然一脸歉意地退出了吴总的办公室,出门后却是一脸掩不住的喜色,在心中暗暗给简行比了个大拇指。 办公室内,吴宗元满脸菜色地拨通了贺名义的电话。 星娱不姓吴,姓向,而且这个姓向的早就不想经营演艺公司了,之所以把星娱留到现在,就是看在星娱的艺人流量比同行大一点还能赚不少钱的份上。 吴宗元知道,现在向氏的这位年轻当家,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表演艺术,公司里的风气也一直都是流量至上,艺术去死,没有人是真真正正热爱表演喜欢这份职业的,但从简行此番发言来看,他显然是向野最厌恶的那一种艺术人。 他上周才刚和向野保证的听从安排,现在要如何交代呢? -- 帝都的夜总是亮如白昼,即使是在高楼林立的cbd中,缀了“向氏集团”这四个大字的雄伟高楼也十分显眼。大厦顶部,有一层半面透光的楼层格外显眼。 在这间占了半个楼层的办公室内,向野刚刚结束和米国向氏跨国公司高层的视频会议,正欲穿上衣服回家,在落地窗前接到了宁浩言的电话。 向野边接电话便对着透着夜色的窗户整理衣装,只听见宁浩言用不太常见的正经语气道:“向野,你……看热搜没有?” 向野疑惑:“我看那东西干嘛?外星人进地球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向野没有耐心和宁浩言打哑谜,不耐道:“有屁快放,我正准备回家。” 向野听见宁浩言吞了吞口水,犹疑着问:“你现在,没在开车吧?” 向野对着玻璃“镜子”掸去西装领上一点灰尘,道:“究竟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让你这么大惊小怪?我现在在办公室,你赶快说。” 宁浩言的声音比之前更干了,好像很紧张:“我看见,简行了……” 一瞬间,周遭所有的声音、光亮,好像都失去了存在,只有耳畔那努力镇定却仍旧不太平静的呼吸声。 向野看见玻璃上那个西装革履的人瞳孔骤缩,下颌线绷成一道极其锋利紧张的棱线,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凝滞了。 “……喂?向野!向野?你还在听吗?” 向野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宁浩言还要干哑:“在哪?” 宁浩言一愣,随即听见向野的怒吼:“我问你他在哪?!” “你先听我说向野,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是那个人,很像,真的很像。他也叫简行,据说是一个a港演员,刚上了个热搜所以我看见了,你要是会用微博就去搜一下他的名字……” …… 这个人,不是简行还能是谁? 向野呆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重复播放的那个视频。黑发黑眼的男生在灯光下白得发光,鸦羽般的眼睫毛从下而上微微扇动,露出一双如黑曜石般闪烁的双眼,眼尾上挑,略略仰着脸耷拉着眼皮,嫣红水润的唇一张一合,慢条斯理地直视着镜头吐出几个字:“为了银杏。” 那黑色那么深那么沉,那么诱人,像闭眼后虚无的梦境,像宇宙边际的无垠。 ※※※※※※※※※※※※※※※※※※※※ 预计明天攻受见面 第7章 夜雨悄然而至,滴滴答答地拍打着透明的窗。水珠遍布,当再也撑不住一丝一毫的重量时,向下滑落,去遇见另一枚水珠,或加速或减速,在窗上流出无数斑驳的痕迹,扭曲了夜色,扭曲了世界。 向野认为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但他也同样不认为世上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他紧紧盯着电脑中的人影,努力平复呼吸,半晌,好像有些难以忍受一般紧闭了双眼,以手扶额,脸上渐渐浮现出痛苦思索的表情。这在他身上是有些不太寻常的。 子弹是穿胸而过,在心脏附近的位置。 尸体没有见到,但现场有那枚项链。 被绑的有三个人,救了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 失踪的,a港人。 绑架的,a港人。 现在的简行,a港人。 不需要再有什么证据了,向野心想。 简行没有来找他,一定是还在生气。但是简行进了向野的公司,一定是想让向野看见,然后向野应该主动低头认错,把人哄回来。 肯定是这样的。 向野感到有些心安了,他自动忽略了漫长的十年光阴,忽略了简行曾经改名换姓大陆查无此人的演艺经历,忽视了简行一直以来和那人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只是固执地想: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去找简行,他会不会变得有些难哄呢?早知道当时应该让贺名义把资料拿给他看看。 向野有些后悔了。 于是在贺名义走进来,告诉他吴宗元手下的艺人出了点事情,有点不太不听话,询问是否要对吴宗元施压让他加强艺人管制的时候,向野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一反常态地要求:“把他的资料拿给我看看,要所有的。” 贺名义难得地愣住,不过也就一瞬,因为他看见向野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简行的那个视频。 原来如此,他去取资料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想。听宁少说过,向先生喜欢这款的男生,他一直不太相信,原来是真的,真到向先生连最讨厌的演艺圈人士也不放过。 贺名义是专门和星娱沟通的助理,星娱旗下所有艺人的资料他的了如指掌,就连谁几岁开始抽烟谁青少年时期约过几次炮他都一清二楚,只有这位从a港来的vincent先生,资料很空白,和他本人提交的毫无二致。 于是向野也只能看见这份语焉不详的资料。 父不详,母亲已离世。 八岁以前和母亲在内地生活。 ——那时向野就知道简行的存在。 八岁到十三岁被人领养。 ——被向野的父亲安置在崂山别墅,并且禁止任何人涉足。 十三岁遭遇事故,醒来后即在a港,一个人生活。 ——这是向野无从考证也无法知晓的内容。 十八岁以vincent作为艺名出道,参演电影《xxx》,获金松最佳新人演员奖。 此后一路顺风顺水,主演电影无数,获奖无数。 二十三岁,脱离原公司赴大陆发展。 向野将这几张寥寥数语的资料和照片摊在桌上反复翻看,但到底也没有把简行十三岁之后的生活经历看出个花来,只是把自己的心翻的很难受。 向野想知道简行所有的光阴,所有的岁月,但是他不敢。 -- 简行最终离开别墅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 他对大家的反应感到有些无奈,但同时也觉得自己做的不该。 不过简行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交朋友的,简行只是想增加一点曝光度,顺便,能让公司给他戏拍。只要能去拍戏,简行就觉得快乐和满足。 到家以后已经九点多了,简行和李果在小区门口道了别,自己把行李箱拖回单元区。 没走两步,简行接到了夏然的电话,夏然说公司给他注册了微博号,账号密码已经发到了简行微信上,让简行自己下个微博摸索一下,但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安排行事。 简行可不喜欢被管的太多,他已经被管够了。在这里,他违反规则的后果并不严重,所以他想为所欲为随心所动。 于是他立刻下载了个微博登入自己那个崭新的账号,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不少粉丝,消息那一栏的红点显示着99+,而且自己的账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发了一条看起来像机器人的微博: 大家好!我是简行vincent,我开通了微博,希望能和大家多多互动! 从昨天晚上开始下的雨直到今天下午才停,小区的沥青路面都湿漉漉的,以至于携着水汽而来的风也有些凉。 简行一边走路一边低头刷着微博看消息,发现很多私信他的、@他的、评论他的,原来都是在骂他。不过也有很多给他微博点赞的,这总说明还有人是喜欢他的吧? 看了半天微博还没看出名堂来,又一个来电挤占了简行的手机屏幕,是李果。 “喂?哥,今天走的时候有个助理问我要了你的微信,我给他了啊,忘记告诉你了。” 简行对此很疑惑:“是谁的助理你知道吗?” 李果呆呆傻傻的,说也不记得那人告没告诉过他名字,反正他的回答是不知道。 简行只能说:“好吧,我看看谁会加我就行了。” 于是他退出了微博,果然看见联系人一栏上有红点,应该是在他翻微博的时候添加的。 那人的头像一片蔚蓝,看着像海水。 简行点了同意,正打开输入框想问对方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无意间抬眼看了看路,快到自己家门口了。 不过正当他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瞥见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靠在一辆没有熄火的车边。车内的灯还亮着,因此背光的状态下,简行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能感觉到对方在打量自己。 简行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于是礼貌而客气地冲男人笑笑,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你是林君清吗? 那边回复的很快: 是我。 你怎么知道? 简行撇嘴笑笑,心想这可难不倒他,不过他想逗一逗林君清,于是打字:你猜我怎么…… 字没有打完,因为刚刚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简行身边,他一把攥住了简行正在打字的手。 这下简行看清楚了男人的面容,那是一张极其俊美、冷毅的脸,眼神中透着些许痛苦和难以置信,好像还有一点点……思念? 简行觉得自己被男人冒犯到了,以为他是私生饭,心想自己在内地还没立住跟脚呢,居然就有私生上门堵人了,实在是有些可笑。 于是简行手上用了力气,以男人之间对峙的那种姿态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并客气道:“这位先生,不知道您为何无缘无故冒犯到了我的人身自由,请您马上放开我,不然我可能会将你的脸或者车牌号拍下来,交给律师处理。” 可这句话不仅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间满脸震惊,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呆呆地愣在原地,手上的力度更大了,攥得简行手腕处生疼。 这下简行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正准备正经跟人动手,对方却先开口说话了。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像大提琴奏鸣曲,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颠三倒四,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说:“小行,我是哥哥。” 第8章 简行仍然用那种很陌生的眼神注视着向野,带着三分“你是神经病吧”的合理质疑和七分“莫挨老子”的排斥。 简行发力挣开向野的手,十分注意没把手里的手机给摔了,加快脚步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迅速到门口摁开了指纹锁,嘭地一声把一切令人不舒服和困扰的东西关在门外。 其实简行清楚地知道,刚才的男人没有刻意拦他,否则以他的体格,就算自己学过一点防身术也没那么容易摆脱。 简行给自己倒了杯水压惊,坐在沙发上仔细琢磨了半天,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渐渐有些加快了,他想自己应该是有些后怕。 快要上床睡觉时,简行路过正对着家门口那块场地的窗,眼睛不经意间透过窗帘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 昏黄的路灯下蚊蝇飞舞,一个笔直的、僵硬的、冷却的身影雕塑一般地立在那儿,影子扯得又远又长,直奔向那看不明切的夜色深处。 -- 第二天简行到公司的时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把夏然吓了一跳。 “昨晚上做贼呢?看上去精神状态这么不好。”夏然边骂他边让化妆师好好给他遮一遮,又想到自己昨天和简行说的话,合情合理地怀疑道:“玩了一晚上微博?” 简行闭着眼睛享受化妆师的服务,含糊地说:“昨天一起上综艺的,你的男神,林君清加我微信了。” 夏然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纠正简行男神的说法:“你别诬陷我,我的男神怎么会是他呢?我们家小简才是宇宙无敌第一男神。” 简行闭着眼都能知道夏然说这话用的是怎样夸张做作的神情,对此嗤之以鼻,于是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你不是说来让我看剧本吗?怎么化起妆来了?” “本来是让你来挑剧本的,尽管质量都不怎么样,但好歹有戏可拍,”夏然的语气变得有些疑惑,不太敢相信吴总今天早上的态度:“结果吴总给了我两个新本子,说从那里面找一个给你。你可不知道,那都是男一男二的本子,而且出品方也十分可靠,当时我都惊呆了,以为吴总在表演变脸戏法呢。” 简行被夏然逗笑:“那怎么化妆了呢?让我看看是多好的本子啊。” 夏然继续卖着关子:“这本子嘛,我大概翻了翻。一个啊,是古装正剧,缺一个反派男二;另一个嘛,现代都市职场剧,缺个霸总男主。你猜,我想选哪个?” 简行从鼻腔中不屑地哼出一声来:“你不就喜欢让我演反派吗?” “小简啊,你这么说简直伤姐姐的心,我那是喜欢你演反派吗?是你演反派演得出彩我才喜欢的呀!”夏然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了,在a港,谁不知道简行最适合演复杂矛盾的反面人物,甚至许多很艺术的本子,为了能最大程度发挥简行的魅力,专门会把主人公的人性阴暗面也突出刻画一番,美名其曰:探索人性的复杂。 简行也比较倾向于第一个,因为他不是很愿意在都市偶像剧中演莫名其妙的霸总,尽管他知道,演好“霸总”,演得不让人觉得油腻还觉得挺“苏”也是一件很考验演技的事情。 “所以这部剧这么急?现在就要试镜?” 夏然知道简行一定是猜出来了,也不再藏着掖着:“这是吴宗元用了很大心血筹备的,公司亲自操刀制作,已经拍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男二号最近出了事,那轮得到你?你不赶紧试镜还等什么?” 说起来这正是星娱的幸与不幸。这部剧的演员几乎都来自星娱内部,但是男二号那个角色比较有难度,公司内部唯一演技过硬的演员演了男一。为了不让对手戏对比过分惨烈,便重金请了自己成立工作室的一位知名演员。谁成想,这位男演员前两天因为嫖娼被拘,目前剧组只能及时止损和人解约,正着急忙慌找人替补;另一方面,因为当时这部剧几乎所有重要演员都在那个娱乐场所聚餐,最后却只有一个外部艺人被抓,现场相关人士称,所有星娱艺人都严词拒绝了嫖娼行径,表示不愿意同流合污,还有偷拍视频为证,这件事一经报道,星娱传媒一时风评极佳。 简行默默听着夏然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角色“背后的故事”,不知怎的,心跳变得有些沉重,好像有一把无形的手在撕扯玩弄,很不正常地抽痛着。 简行想起夏然曾经和他说过的,星娱不是吴宗元的公司,背后是一个叫向野的年轻董事严格把控着一切娱乐圈红线,不允许一丝一毫的逾越。过去不干净的艺人,品行不端的艺人,根本无法签进公司。 那自己呢?简行有些迷茫,难道没人查他的过去吗?他究竟算是干净,还是不干净呢? 简行很想问问向野,问出那个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答案。 没原由地,简行觉得向野知道这个答案。 ---- 早上出门的时候,地上未干的水迹让简行怀疑昨夜是不是又偷偷下了雨。经过门口那盏路灯的时候,发现早已经熄灭的路灯正下方,地面因为潮湿的缘故,沾着不少蚊蝇的尸体。 飞蛾扑火也不外乎如此吧,拼了性命一般追逐人生中骤然出现的光和热,从没见识过温暖和光亮的它们被“唯一”和“稀少”蒙蔽了双眼,以为这就是苦尽甘来,以为这就是毕生所求。却不想,对于烛火来说,它们不过是戏耍的对象。一时兴起,招惹了一下;围着自己打转,又觉得厌烦。飞蛾愿为烛火耗尽生命,做灯下亡魂,可烛火,甚至不愿意再看一眼它们冰凉的尸体。 简行觉得这样的飞蛾很可怜,但同时也愚蠢又无知。 ※※※※※※※※※※※※※※※※※※※※ 存稿阵亡的我自食恶果 第9章 帝都初夏的气候多变,来公司的时候还晴朗的天此刻却黑云压顶,大有电闪雷鸣、落雨倾盆的架势。 简行走在去往公司地下影视棚的路上,手中拿着剧本,正在十分专注地阅读。廊外清凉狂躁的风把他刚刚随便抓的头发吹乱了些,不过他也并不是很在意。 这场戏说是试镜,但又把地点定在公司,十有**已经是铁板钉钉。事发突然,况且剧已经拍了将近两个月,男二号戏份不轻,中途换人能找到外形符合的接盘侠已经很不错,哪里还有功夫挑剔过多。况且这本来就是公司自制剧,既然把整个剧本都递给了简行,那就断然没有合作不成的道理。 简行在化妆室里已经把导演指定的那段戏背熟了,现在是在抓紧时间看其他的部分,能多了解这个角色就多了解一点。 演艺界有一句名言,叫做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含义和生活中的普遍用法不太一样,是说只有把角色当成现实中一个活生生的人,看透角色的本质,才能把握角色每一小个“人生片段”。 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生活环境会养成不同的性格,这一点在影视作品中也不例外。而不同的性格又导致人物在面对各种事件时会有不同的反应和抉择,对于演员来说,这种反应和抉择已经被编剧固定在剧本之中,他们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带动情绪,把这些表现出来。 这部剧的名字叫做《夺权》,讲的是华国历史上著名的年轻皇帝与摄政王夺权的故事,简行的角色是这个摄政王。 摄政王名黎祜,是皇帝的舅舅,和皇帝年岁相差不大,性情却迥然不同。黎祜天生才智过人,聪慧机敏,心机深沉,又因长姐为后,黎氏一族势力得以壮大,十五岁便一举中第得以入朝为官。但家族子孙稀薄,及冠时已是一家之主,位拜丞相。而皇帝刘邕与他正好相反,因是皇后嫡三子而从小深受各方庇佑,一派天真烂漫,不好与人相争,阴差阳错年少即位,却因志不在此而治国无道,才给了黎祜可乘之机。 这部剧重点在于刘邕的成长以及心态转变,而黎祜正是促使刘邕从被迫即位的游散皇帝转变为真正以黎民百姓为己任的一代名君的关键性人物。 今天试镜的这一段十分简单,是摄政王最后谋逆不成,与兵败之际自刎的戏份。 简行一直觉得,一个人演戏是最简单的,因为没有对手,不需要配合,只用相信自己和导演,而一旦有了对手,便有了许多桎梏。 - 推开试镜棚的大门时,简行疑惑于棚内人流的密集程度,暗暗和夏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做声。他们本来就提前了半个小时,没想到导演比他们还要早到。 简行先老老实实和门口等候的吴宗元打了个招呼,为自己的迟到表达歉意,简行正在心中感慨吴宗元做老总未免做的太卑微,这种事情明明派助理来就可以,他却好像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可吴宗元对他的态度明显十分奇怪,听见简行道歉,第一反应是十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然后轻咳一声带过,稍显亲昵地虚扶了一下简行的臂弯,看起来甚至有些恭敬:“小简啊,那个,我先带你见见导演和编剧吧。” 简行不露声色地微微拉开了和吴宗元的距离,极力压住心头那一点不太好的预感,跟着吴宗元一起,越过层层叠叠的不知名人士,从黑暗的边缘走到灯光敞亮的中心地带,稍微被白光晃了一眼,然后在适应了光亮的一瞬间,看见了坐在监视器右后方,侧耳静听导演讲话的那个男人。 向野也在那一刻有所感应一般地抬起了眼,他的视线缓缓从导演手中的剧本,转移到地面,最后定格在来人那张干净漂亮的脸上。 刚化了妆的男生比昨天夜里看见的更加鲜活、明艳、熠熠生辉,在灯光辉映下,一双眼眸是淡淡的灰黑色,不似旁人的红棕。 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嘴,时间在向野和简行诡异的对视中无声的流淌而过。 吴宗元见状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惶急地推了推简行的臂弯:“这就是张导,”又指着导演另一边一位娴静的中年女性,“那位是宁静宁编。” 简行下意识地跟着吴宗元的指示,和夏然一起鞠躬问好,叫了张导又叫了宁编,一抬眼,仍旧直盯着向野,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吴宗元迟迟没有再开口,导演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万籁俱寂之时,向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站定在简行面前,从容而淡然地伸出了手:“简行,”他一字一顿地叫着简行的名字,“你好,我是向野。” 声音低沉醇厚,客气疏离,好像昨天在简行楼下满脸思慕的人不是他,好像现在用那般狂热痴迷的眼神紧盯着简行的人也不是他。 夏然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皱了皱眉,狠狠咬住了后槽牙,却没有说话。 简行愣了片刻,漆黑的瞳孔向下瞥了瞥向野递在半空、修长有力的手,最终还是妥协地握了上去。 对方的手心一片水渍,浸满了冰凉的汗,与向野表现出来的沉稳自持绝不相符。 手一触即离,简行不顾对方若有若无的挽留,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也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平静地从向野肩上划过,将注意力转移到向野身后的导演身上。 简行提起脚步,像路过一团空气那样路过商场模特一般静止僵硬的向野,再次向导演鞠了一躬:“导演您好,我叫简行,今天是来试镜黎祜的。” -- 简行和夏然在休息室一起吃了晚饭以后,一路商量着下周的行程规划回到片场,简行说笑间抬起头,却猛地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无影无踪。 夏然略感奇怪地随着简行的视线往导演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文质彬彬,风度儒雅的正装帅哥正笑着和导演说着话。 夏然正疑惑那是哪儿来的演员,怎么她从来没见过,只见那人忽然间就停了言语,面脸笑意地朝简行看过来。 那笑极致温柔也极致体贴,却令夏然顿时不寒而栗,莫名有些畏惧。 她正想问简行是不是和那人认识,只见简行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地走了过去,慢吞吞地和导演打了声招呼。 男人在简行朝他走过去的瞬间笑意愈发深,等简行和导演说完话,风度很好地站起身来,走到简行面前站定,伸出自己漂亮好看的手,用狎昵的语气说着客气疏离的话语:“简行,你好,我是宋亦旻。” 夏然站在简行背后,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简行的神情,她只看见简行身形僵了一僵,半晌,径直忽略了这位自称宋亦旻的男士一切行为言语,从他身边沉默冷淡地略过。 第10章 天色阴沉,暗云涌动。 黎祜抬眼看了看不详的天色,半晌,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滚滚乌云中透出的唯一一点光亮,照在了台阶之上,那个一脸威仪沉着,神情冷淡的少年身上。 上天竟早已给出了预示。 他看起来不再稚嫩,也不再单纯,反倒是有些皇帝的模样了。 黎祜环顾四周,这些包围着他的长枪,锋利无情,沾满了他的亲信、他的手下、甚至他亲人的鲜血。 黎祜提着手中的重剑,一步一步,不顾身处包围的困境,执拗地向前走着。 宫殿之上,是他曾经誓死效忠的皇帝陛下;宫殿之下,躺着无数为他鞍前马后的将士的尸体。 黎祜终于进无可进——数把长枪抵在他的身上。 “刘邕,”黎祜平静地开口,大不逆地直呼天子的名讳,“你以为,你今天赢了我,便是得胜了吗?” 刘邕看着他,一脸悲悯。 黎祜像是被这刺人的怜悯戳痛了,低声喃语:“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接着便猛地抬头,满眼血红,不复初始强作的镇静,“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你胸无大志、愚昧无知,荒唐可笑!这大兴国若不是我帮你撑着,早已被羌族吞噬殆尽了!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在其位谋其事,可你只知游山玩水舞文弄墨——根本不配做这天下的主人!” “我有什么不如你的?你不过是比我会投胎,一出生能和太子一母同胞,受尽庇佑——你根本无他半分才智,可最后,”黎祜咧开嘴角,无声而悲戚地狂笑不止,笑到仪态尽崩,神态疯癫,“可最后!居然是你当了皇帝?!” “没有何显达和蓝家的支持,你以为你能赢我?” “可你怎知,”黎祜再度抬眼,眼神轻蔑,直直地望进刘邕眼底,“何显达不是下一个黎祜?” “你记住了刘邕,”黎祜倚着重剑竭力站直身体,眼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你自己毫无长进,便没人救得了你一生!” 言尽于此,黎祜手起剑落,还不等刘邕下令阻拦,一柄重剑,自他手中旋舞运作,直指自己的胸膛——剑尖没入盔甲、再没入皮肉,最终贯穿心胸,鲜血喷溅。 黎祜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一落,颓然跪于层层士兵包围的中央。 黎祜双手垂地,瞳孔渐渐涣散,慢慢地,嘴角扯出一抹笑。 那笑,似哀,似恨,亦似悔。 魂归天地。 -- 满室静然。 尽管简行不着盔甲、未佩重剑,尽管此刻立于摄影机之前只有他一个人,他却硬生生以一人之力,演出了被千军万马包围剿杀的悲壮之感。 张导神情肃然地端坐在镜头之后看着回放,迟迟不语。 简行此刻已经从戏中脱身,默默站在镜头前,像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编剧率先有所动作,她将目光从摄影机上移开,挪到简行本人身上来,慢慢站起身,用不大但清晰入耳的声音道:“你演的不错,”她先是认可地点点头,但紧接着提出了质疑,“可我剧本上写‘自刎’,即割颈自杀,你刚刚演的,好像更接近于‘自戕’,有什么理由吗?” 简行朝她一鞠躬,缓缓开口:“自刎,多为武将报国的自杀形式,或是为殉情。”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一些台词比较激烈,简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而我个人认为,黎祜自杀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尽管他有许多冠冕堂皇的自我欺骗的借口,好像自己是为了国家百姓去篡位,可说到底,后来的他也不过是权欲熏心的乱臣贼子,杀了那么多为国为民的忠臣,怎么敢说自己毫无私心呢?而且,我体格较瘦,整体形象偏文弱,没有道具服装的情况下演自刎,恐怕效果更偏向于凄,而不是悲。” 编剧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俯**去询问导演的意见。 其实导演是完全没有任何质疑的,刚才那场直击人心的表演已经彻底征服了他。像简行这样天生的演员,可以说是祖师爷赏饭吃,你给他什么,他都能完美发挥,你要求什么,他也绝对都能达到。 在这里争论一个试镜的表演,其实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只是编剧更想看看简行对角色的理解程度,因而才有此一问。 本来他们俩都是多年的老搭档了,对演员选角有一定的原则和底线,虽说这次事发突然,但也没打算用一个从没听说过名字的新人,不过是看在向野的面子上来看看。 可谁知道,简行就是vincent。 尽管看过他的一些电影,但终究不比现场来的震撼。 张导当场便敲定了简行,又交待了一点事情,就说让简行明天立刻进组开始拍摄。 简行对此没有异议,微微冲导演点了点头,便乖巧地等在一边,不经意间视线一转,正对上向野深沉的眼,看上去已经盯着简行看了很久。 简行这次没有避开向野的凝视,就那样随意自若地和他对视,露出一个礼貌矜持的笑。 向野好像愣了愣,半晌,低头跟正在和他寒暄道别的导演点了点头,没怎么说话。 导演一走,其他人也再找不到理由待在这里,一个个也都不情不愿地追随着向野的身影往外走。 简行和夏然交流了几句,便随着人群一起准备回去,经过向野的时候,被向野叫住了。 吴宗元还在,他看这情形,试图前去缓和几句,毕竟他是管理影视公司的,不想让艺人真的去拉皮条,就算这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也不愿意自己手下的艺人用这种方式出人头地。 但他的意图刚刚萌芽,就被贺名义无情地掐断,贺名义一板一眼地请他回去召集公关开会,给简行进组做好宣传。 随后,夏然也在简行的暗示下答应了贺名义的邀请,走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摄影棚里只剩下了简行和向野两个人。 向野一直注视着简行,很诚恳地开口道:“你刚刚演的很好。” 简行谢过他的夸奖,没有说多余的话语。 “你知道我是谁?”这话是向野问的。 简行老老实实回答:“听说向先生才是我们公司真正的老板。” 向野像是被那个陌生的称呼刺到了,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大高兴:“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简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话我应该问向先生才是。昨天我楼下的人,是你吧?向先生这么关心公司旗下的艺人,夜里还要登门拜访?” 向野不再和简行纠缠这个问题:“简行,”他很仔细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很不熟悉,又像是在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不论以前如何,现在,你该知道了。我叫向野,方向的向,野外的野。” 简行沉默地听向野和他自我介绍,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好,我记住了,向先生,请问我现在可以去找我的经纪人了吗?” “不行,”向野直接拒绝了简行的请求,“你要和我一起吃饭。” -- 向野很难说清楚再见到简行是什么样的心情。 悔恨?吃惊?还是欣喜若狂? 都是,但也不全是。 向野耐心地等在寒冷漆黑的夜里,罕见地,燃起了一根烟。 向野在烟雾朦胧间想起了简行,想起了那个弱智的综艺。 “我叫简行,简单的简,旅行的行。” 曾经一个满身青紫伤痕的男生,也是这样和他自我介绍的。洗手间里的水哗啦啦流个不停,他沉默地清洗着自己身上的污渍,半晌,开口道:“谢谢哥哥,”他转头用那双很清亮的的黑眼珠看自己,“我叫简行,简单的简,旅行的行。” 明明是来看笑话的向野被那双单纯正直、不含一丝杂质的漂亮眼睛惊艳到了,像鬼迷了心窍一般呆呆怔怔地开口:“我叫向野,方向的向,野外的野……” 一根烟好像不够,向野仔细品了品嘴里苦涩的感觉,正欲再抽一根时,看见了沥青小道上远远走来的简行。 他一身中袖t恤,黑色的休闲运动裤,穿的很单薄,看上去很冷。笔直白皙的手臂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很闲适随意地边走边玩手机。 向野想提醒他走路最好不要玩手机,很伤眼睛,也很危险。 可是他最终只是在原地贪婪而痴迷地看着。他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简行身边,他的存在会破坏这么美丽的风景。 简行或许是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炽热,于是抬眼,往向野所在的地方远远地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便立刻让向野浑身僵硬,血液凝固,动弹不能。 他认出我了吗?他会怪我吗?他还记得我吗?我能求得他的原谅吗? 原来向野也是知道自己不可饶恕的。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简行像看一只猫、一条狗一样扫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单手拿着手机打字。 向野僵硬的肢体开始发疼,有什么在他脑内轰然炸开,像是有滚烫的熔浆浇入他的皮肉里将他浑身的血液都烧得滋滋作响。 向野一把上前攥住了简行的手腕。 皮肉相接处寒凉的触感,一下子将向野冻得透心凉——因为那陌生的眼神,根本不是错觉。 向野没能从简行的眼睛里看见一丝一毫的伪装,那眼神如初见时一样清澈透亮,不含杂质,也同样陌生、客气、疏离——还有抵触。 -- 自从知道简行不仅没死,还和自己的公司签约之后,向野在短短一天内设想过无数种再见时简行的反应,可没有哪一种是像现在一样。 简行好像不是简行,因为他不认识向野。 第11章 简行是不太愿意和向野有过多接触的,但是目前他的状况可以说是“寄人篱下”,向野是星娱背后真正的主人,他是给公司打工的“打工仔”,没有胆量、也没有资本拒绝老板的邀约。 向野带简行去的是公司不远处一家西餐厅,这里装修简单大方,私密性很好,安静又得令人舒心。 简行出门前没有多做伪装,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什么很大的曝光度,根本没有束缚自己的必要。 餐厅上餐的速度很快,点餐后等了一小会儿,服务生就已经把菜品端上了桌,此时简行才终于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室内,无意间对上向野的视线,又不紧不慢地低下头去把餐盘上的餐巾细细铺在腿上。 简行吃下第一口牛排的时候,听见向野状似随意地开口:“从小在a港长大的?” 简行没懂他试探的意义何在,明明他交给公司的资料上都有写过,十三岁才去的a港,不过他也懒得揣度这位思维明显异于普通人的老板的意思,不咸不淡地回道:“小时候一直是在内地生活的,我妈妈是内地人。” 听到这里,向野握着刀的右手暗暗捏紧了些,深呼吸之后又放松下来,继续一边用餐一边问:“那怎么又去了a港呢?” 简行有些吃不下了,停下双手直接看向向野:“向先生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向野抬起眼皮看了简行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切割他面前的牛排,“我问什么,你就会如实回答什么吗?” “如果不在公事范围内,与公司利益无关,我想我有权利不作回答。” “那在你看来,什么是公事?什么是私事?”向野拎起餐巾慢慢擦了擦嘴,很正式地双手十指交叉放于餐桌之上,“艺人的一切事,无论是公是私,都会影响公司利益,这一点,你认同吗?” 简行被堵的无话可说,暗暗咬着牙和向野对视半天,最后终于妥协:“那向先生究竟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向野的眼睛里闪着幽深的光,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你有没有,丢失过什么记忆?” 简行一愣,貌似有些不解,但随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向先生是想说,我和你曾经认识?” 向野见简行是这副反应,深深地叹了口气,嘴角微微有些失落地向下弯了弯,“我没这么说。” 简行不屑地笑了笑:“向先生第一次见我,就在我家楼下,还自称是我哥,这我都还没忘呢。” 向野没有辩驳,只是执拗地问:“有没有?” “……” 简行也跟着放下餐具,正色道:“或许我是忘记过什么,但是既然忘记了,那就代表……那些东西都不重要吧,毕竟人生在世,没有谁能清清楚楚记得所有的事情吧。” 向野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不太想再开口说话了,倒是简行还有些疑惑:“所以,我是长得像向先生的弟弟吗?” 向野定定的看了简行许久,移开目光,摇了摇头,“不像,他比你乖。” 即便向野其实是在形容别人,但这个“乖”字,用在和刚见面没多久的人的聊天之中,也显得很不合适了。 简行没有虐待自己的习惯,他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不打算继续追究一个无所谓的答案,便继续拿起桌上的刀叉,默默地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接下来一直到吃完这餐饭,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出了餐厅,向野想送简行回公司,简行婉言拒绝了,向野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是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简行:“输一下手机号码。” 简行很是玩味地看了眼向野,接过手机边输便道:“向先生对公司每个艺人都这么上心?” 向野拿回手机,按了两下,简行兜里的东西便震动起来——向野在拨他的电话。 “我对艺人不上心,我只是对你上心。” 向野不再多说,上了车,启动引擎,过了一会儿,摇下车窗对简行说:“别再叫我先生了,直接叫名字吧,我不比你大多少。” 那辆低调的黑色车辆很快消失在简行的视线中,简行收回目光,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电话栏,看见一串红色的电话号码,便长按着,存下了这部新手机的第四个电话联系人。 神经病。 -- 向野便开着车边接通了蓝牙电话,对面是宁浩言。 宁浩言张口就问:“怎么样,向野?他真的失忆了?” 向野心中有些烦躁,因为他觉得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向野在去找简行的那天晚上,就连夜找去了孟新的医院里,问他胸口中枪有没有可能导致失忆,可孟新告诉他,基本不太可能。 失忆大体分两种情况,一种是逆行性失忆,多为脑部受到创伤,但当时简行只是中了弹,脑部似乎并未遭受打击,而另一种是心因性失忆,这种失忆多是心理诱因,情况更加复杂。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宁浩言听了向野的回答,叹道。 “你呢,”向野问,“让你在a港找人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那边说情况有点复杂,”宁浩言忍不住吐槽,“能有多复杂啊,不就是个小明星……”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东西交到你手里的。”便马上挂了电话。 向野心情不是很好,因为他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阻碍着自己查找关于简行的消息。 当年就是这样,后来向野终于得知真相,疯了一样地求他舅舅带他去那片海崖找人,请来的搜寻队在崖顶盘根错虬的树林中找了半个月,最终只找到了一根简行时刻待在身上的项链,浸在一滩发黑发臭的血液里。由于距离向野记忆中的地点比较远,当时他舅舅的回答是可能被野兽叼走吃了。 现在向野再回想,觉得他根本是在敷衍自己,那片林子虽说人迹罕至,但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大型野兽出没,更何况当时死的人不少,何以他们的尸体都找到了,唯独简行的不见了? 现在就更是如此,简行在内地的一切痕迹和a港的简行是断开的,将他们连起来的只有简行自己递交的材料,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十三岁之前住在向野家、被向野当成自己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嫉恨了多年的人,和十八岁突然在a港出道的那个简行,是同一个人。 第12章 简行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和夏然李果三人一起到了香海影视城,简行几乎所有的戏份都会在这里进行拍摄。三人一起把带的行李搬到《夺权》剧组落榻的酒店时,已经是接近午饭时间了。 而《夺权》不愧是公司自制剧,伙食住宿等条件都十分优越,简行一个男二号,定的房间居然是一间三卧套房,正好能和夏然李果住在一块儿。 简行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被夏然叫上一起去酒店一楼的餐厅解决午饭了。 夏然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拿了自助餐具开始在自选区疯狂囊括,看得简行瞠目结舌。简行有些晕车,不是很有胃口,便端了碗汤拿了一点粗粮面食到座位区选座去了。 正在简行四处找寻空座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小简!”简行回头一看,在角落处一张不大的桌子上看见了张导,张导极为热情地叫他的名字,“来这儿坐!” 简行不便拒绝,便端着餐盘朝那边去了。 这桌除了张导,本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对年轻男女,看模样应该是《夺权》的男女主角了。 张导招呼简行在他身边坐下,对那位中年男子说:“老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影帝,简行,vincent。”又对简行介绍:“这是徐立徐大导演,最近也在影视城拍戏。” 简行立刻礼貌而不失热情地伸手和徐立的相握:“徐导,久仰大名。” 还真不是简行在和他客套。徐立,华国最负盛名的文艺片导演之一,就连a港,也有不少明星以能演徐立导演的戏为豪。徐立的拍摄手法很是独特,画面艳丽却不庸俗,颇有西方油画的浓墨重彩之感,别说是华国,放眼整个世界,这样的风格也是独树一帜的。 徐立似乎对简行很感兴趣,先是问了简行几个参演作品,又问简行怎么会到大陆来拍电视剧。一般入了影圈的演员几乎不会再去拍电视剧,因为那几乎是一种自贬身价的做法。 张导闻言不客气地呛了徐导一句:“老头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电视剧怎么了?我们这电视剧也是艺术,艺术无高低之分你懂不懂?” 刚刚还文质彬彬的徐立听了这话居然一点就炸:“你这老不死的还好意思说我,我随便问问而已,你自己心胸狭隘想太多,气不死你。” 接着,两人居然你一言我一语当着三个青年演员的面吵了起来。 说起来这俩人其实曾经是同一学校同一师门同一宿舍出来的,后来一个进了电影圈,一个去拍了电视,上学时就老爱互相抬杠,老了之后脾气更是没有半点收敛,经常一言不合当众吵闹,曾经闹过不少笑话,不过也没人当真就是了。 简行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不过表面上并不好表露,于是默默移开了视线,看见夏然在远处冲他点点头,和李果去另一边吃饭了。 简行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同桌另外两人身上。那位男演员似乎不是很好相处,先开始简行来的时候就没怎么理会,此刻明明意识到简行在看他想打招呼,也只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倒是那位女演员抬头冲简行笑了笑,主动打招呼道:“你好,我是萧衾,在《夺权》里面饰演蓝惜月。” 蓝惜月,《夺权》的女主角,看来那边那位男演员是《夺权》男主角无疑了。 简行客气地和萧衾攀谈了几句,原来前两个月说是在拍摄,但其实男二号的换人影响并没有想象中大,因为那段时间男女主角和其他演员在出外景拍皇帝微服私访那段戏,走感情线,和男二对手戏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始,现在重新找人最起码不会耽误这部剧主要演员的时间。 萧衾是个和善大气的女演员,长相也是温柔甜美类型的,简行和她聊了一会儿,觉得她为人十分好相处,为自己接下来的拍摄生活感到几分欣慰。 这边张导和徐立已经骂完了架,终于想起来自己叫简行来的目的,跟徐立直言道:“你好好把小简记一记,以后有什么合适的角色多想想他。” 徐立当然不会拒绝,连连说好,但究竟是场面话还是真把简行记在了心上,谁也不知道。 张导又指着那男演员对简行说:“那是我们的男主角,易彦。易彦,别再盯着你那手机了,来跟人打个招呼,一点礼貌都不懂!” 简行觉得张导说话有些过分重了,只好自己先放低了姿态和易彦说话:“易老师好,我叫简行。” 易彦这才终于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看了看简行,神态倨傲地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简行一时间有些尴尬,张导也没再逼易彦,只是安慰简行:“你别理他,这小子就这样,装逼的很。” 易彦闻言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简行,气势汹汹地抓起自己的东西起身走了。 这下气氛好像更加尴尬了,不过张导和徐导好像不怎么在意,只是看着易彦的背影摇了摇头,说了几句脾气差、家里怎么管教的之类的话,便又互相聊了起来。 萧衾很温和地和简行说:“你别介意,他横惯了,看见张导对你这么热情,吃醋呢。” 简行自然不会把这些不良情绪放在心里,只是有些奇怪易彦在两位导演面前的态度,好像有些太肆意妄为了一些。 在演艺圈内,不说像张导徐导这么优秀的导演,就是一般导演,在剧组也是绝对的权威,演员再大的咖位,拍戏时可以跟导演可以亦朋亦友,却绝不会有这么不尊重人的举动。 萧衾似是看出简行的疑惑,言简意赅道:“易彦的爸爸是张导的朋友。” 什么朋友,萧衾也没有细说,但只要结合张导和徐立的说法一思考,就知道应该也是什么大导或名演员,而且关系非同一般,不然他们也不会贸然提到家教。 这其实是内地演艺圈公知的秘密了,只是简行初来乍到,还没能了解而已。 吃完午饭,简行得到一点回房间休息的时间,下午就得正式去片场开工了。 -- 首先要做的是定妆照的拍摄,由于这部剧本来是秘密拍摄,一开始就准备用影视城的背景拍了定妆照再官宣,此时倒正好赶上约好的摄影师来给剧组一起拍。 简行是第一次拍古装戏,发套戴的有些难受,总感觉脑皮绷着,身上又是那么重的华服,一时间很有些不适应,倒是李果,一看见简行从化妆室里出来,就忍不住夸张道:“哇,简老师真帅!” 内地演艺界互称老师,这是李果这两天学到的,专门用来打趣简行的。 夏然斜他:“你第一天跟着你简老师啊?他什么时候不帅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把简行夸得直乐,可惜他不敢笑,否则发套会绷,浪费了化妆老师的一番心血。 主演三人都是有自己独立的休息化妆室的,简行这边刚出门,没说两句话,就看见对面房间一身帝王服饰的易彦从里面出来,他显然是先听见了他们三人无聊的对话,因此一出门就拿颇为不善的眼神去瞪简行,却在看清楚之后微微一愣,好像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带着身后大大小小的经纪人助理等往拍摄场地而去。 萧衾因为女子装扮更为繁琐的原因,用时稍微长了一些,直到易彦拍完了定妆照,才姗姗来迟。 萧衾是很典雅温婉的长相,此刻换了古装,倒是更加把她那种古典隽秀的美给勾勒了出来,站在摄影机前美得发光,就连夏然都忍不住在简行耳边惊叹。 由于是女主角,萧衾拍完这一套又得赶去换服饰拍下一套,匆匆和简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没有多做停留,倒是易彦,不知怎的换装速度很快,赶在简行拍之前赶了回来。 简行无视他有意无意打量的目光,径直走上前去,站在灯光下做好了准备。按照导演和摄影师商量的要求,他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忠心的臣子,面容要坚毅忠诚,同时不失聪敏灵气,因而需要摆几个朝堂上直言上谏的姿态。 简行于是双手拱于身前,微微弯腰,但眼神却并不回避,直直地盯着镜头,眼神清亮纯粹,诚挚正直,欲语还休,仿佛有千般逆耳忠言在口,却不明言,只是用坚定的目光告诉君王自己的坚持和绝不退步。 下一张要在黎祜的书房里拍,为了不耽误别人的时间,这张过了之后简行便下来,又是易彦的拍摄。 易彦经过简行的时候,神色复杂地朝简行看了几眼,随后,居然走到简行身边,用很小声但充满恶意的口吻说:“这就是要拿银杏奖的演员的水平?我看也不过如此。” 第13章 “还有没有折子要奏啊?”少年皇帝半倚在龙椅上,脸上尽是不耐之色,“没有就退朝,朕的《山中闲趣》图刚送到,朕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呢。” 闻言,偌大的宫殿之上,臣子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出一言以对。 就在此时,朝堂前位,正立于龙椅基台之下的紫袍文臣右踏一步,持笏板,双手恭敬地拱于胸前,双眼垂视,用沉稳有力的声音大声道:“请陛下对淮县涝灾一折予以批示。” 刘邕一看那暗紫官袍上讨嫌的白色仙鹤,就知道又是黎祜,更加紧皱了眉头怒道:“朕批示?朕要你们何用?区区小县涝灾,你们不出主意,反倒把事情推到朕身上?” 黎祜并不理会刘邕的昏聩发言,只固执道:“请陛下予以批示。” “啪”地一声,刘邕抄起案几上基本奏折,劈头盖脸地砸向黎祜,简行脸上瞬间出现了一块红印,但他并未受此影响,正欲接着往下演,却听导演“卡——”地中断了拍摄。 简行放下双手,没管易彦的刻意刁难,只是转眼望向导演,只见导演狠狠抽了几大口烟,好像十分生气,但又顾忌片场人多,忍着没有发作,只是问易彦:“易彦,你说说刘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易彦不屑道:“还能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他现在就是故意装作昏庸无能的模样,好让这些鸟事颇多的大臣们放他一马。” “那你说说他的性格。” “纯良无害,内心正直,是大智大善的人。” “那大善的人,会这样对待为国尽忠的臣子吗?”导演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十分不悦。正如所有的导演一样,在片场,他习惯于做掌控全局拥有绝对权威的人,易彦此举显然是为泄私愤而不顾正事,刻意浪费大家的时间。 易彦没再说话,只是轻蔑地看了简行一眼。 其他工作人员已是大气都不敢出,明显感觉到剧组的两个男主演不对盘。 张导也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只是对简行说:“去补个妆。” 简行回到自己的休息处,坐在躺椅上,化妆师立刻小跑着来给简行补妆。 夏然在一边冷眼看着,李果张口想说些什么,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噤声了。 - 拍定妆照时,易彦对简行的那句话一出口,简行就知道自己是祸从口出了。 或许对简行来说,当时只是为了能够拍戏的权宜之计,加上自己的的确确,是为此而来,但谁也不会体谅他的心思。娱乐圈本就是一块有数的蛋糕,你中途**来,想分一杯羹,尚且还没出头,不舔着各位前辈说着感谢的话就算了,居然还妄言要吃最大的一块,怎会不令人嫌恶? 接下来的拍摄都十分不顺,易彦演君主,简行是臣子,在他面前本就是卑颜屈膝的,他此时再刻意装作不在状态,硬是让简行在他面前跪了又跪,碰见有些戏码,再故意打翻茶杯,往简行身上丢几件东西,闹得整个片场都不是很开心。 好不容易撑到收工,导演临走时颇为恼怒地瞪了易彦几眼,警告道:“要是你明天还这个样子,就给我滚蛋!” 张导当然不可能真的让他滚蛋,这一点易彦也很清楚,不然他也不会频频发难。 简行带着夏然和李果回房间,搭电梯的时候恰好又遇见易彦和几个工作人员。简行不甚在意地走了进去,却听易彦嫌弃而又鄙夷地嘁了一声。 “大影帝怎么会来我们内地做男二?”易彦通过电梯上的镜子挑衅地看了简行一眼。 简行直直地回望:“电影拍的太多了,来拍电视剧体验一下生活。” 这话说的可谓是极不客气,要知道易彦别说电影,就是《夺权》这样的正剧,他也才刚刚够上边。 电梯里几个工作人员心中暗叫不好,但同时也有一种隐秘的吃瓜快感。 果然,只见易彦登时脸色铁青,上手扣住简行的右肩:“你说什么?” 简行不客气地回头看他,左手攥住易彦的手腕:“我说,你的专业素养,有待提高。” 易彦勃然大怒,正要动手,“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简行甩开易彦的制锢,轻飘飘地看了眼电梯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对站在他身后、半点不妨碍他出电梯的易彦道:“让开点,你挡着我路了。” -- 简行一进房间,就听见李果忍不住抱怨:“什么鬼玩意儿,太欺负人了。” 夏然让他少说两句,不过李果仍然心有愤懑,说在a港的时候哪会出现这种情况,内地娱乐圈真是狗眼看人低云云。夏然便不再理会他,过来关切了一下简行的脸。 其实李果说的全然不对,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的哪个圈子,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事情都不会少见,只是李果单纯,而在a港,他们又是强的那一方,才没有见识过罢了。 简行对着镜子仔细瞅了瞅自己的脸,其实不是很严重,只是还有些麻麻胀胀的疼痛感,微微有些发红罢了,应该不会肿。 -- 夜里简行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微博,觉得上次还没有弄清楚,于是又摸上去看了看。 他一上线,就有信息涌入,私信不断增加,好像知道他偷偷摸摸上线了一样。 上次夏然已经告诉过他,可以屏蔽未关注人的私信,于是简行正准备点击右上角的设置按钮,突然间看见一条刚蹦出来的消息。 那消息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不断涌进的新消息中,然而简行却眼皮一跳,忍不住停下了关闭私信的手,点开那个未关注人消息,往下翻了数下,看见一个全黑的头像,id是一串无意义的英文字母,看起来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微博小号。 可简行却在看见那条消息的一瞬间浑身冰凉,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vincent~最近在内地过的开心吗?” “猜猜看,我什么时候会来找你呢?” 第14章 a港。 (<a href= target=_blank></a>) 夜如泼墨,漫天闪烁的晶莹星光,却不抵海岸边线城市中燃起的万家灯火,从半空中五颜六色地映入海港,随着波浪翻涌着、晃动着、闪烁着,和天边倒映倾泻下来的星光融汇在一起,像一海流动的珍珠。 (<a href= target=_blank></a>) 寂静的海风悄悄拂过人的面庞,一切显得宁谧安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海面飘来的货船上,一个人影突然仰面后倒,翻身落入海中,在水面激起一阵浪花,不久,整片海域都被另一种颜色染透了,可惜夜海深沉,再鲜艳的血色,也是另一种黑。 不久,一队人在夜色苍茫下乘小艇上了货船,天亮以后,无处可寻。 -- “……最后一批货到手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很好,人都解决没有?”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宋亦旻满意地勾起了唇角,那笑阴冷狠戾,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热切疯狂。 (<a href= target=_blank></a>) 汇报完昨夜的情况,阿k看见宋亦旻拉开了抽屉,取出了几张有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便识趣地立刻转身离去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宋亦旻必须在杀人后看见简行,如果看不到真人,照片也不是不能代替。 (<a href= target=_blank></a>) 宋亦旻痴迷地看着手中的照片,十分遗憾没有把录像带到公司。其实他最爱十八岁之前的简行,干净漂亮,懵懂单纯,最重要的是,很依赖他。 每次宋亦旻双手沾满鲜血回家,简行会兴高采烈地从自己的房间冲出来,好像闻不出来他身上的血腥味,也好像看不穿宋亦旻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亲热而依恋地、将他抱个满怀,在他的怀里温声细语地撒娇,然后仰着一张天真可爱的脸说:“哥哥,我好想你,你怎么才回家。” 宋亦旻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觉得自己原来也还是有家的。 可是现在,他失去了他唯一的家人。 (<a href= target=_blank></a>) 宋亦旻攥紧了手里的照片,大拇指不住地细细摩挲照片中少年的脸庞,仿佛是在思念。良久,却突然青筋暴起,将照片捏得扭曲破碎。 (<a href= target=_blank></a>) -- 一夜无梦。 简行缓缓挣开双眼,晨曦微弱的光洒在身上,倒还有一些暖和的温度。 (<a href= target=_blank></a>) 早上到达片场,张导说要调整一下拍摄顺序,让简行先跟b组拍和少年皇帝的对手戏,a组就拍男女主角的后宫戏,还交代了简行不要和易彦一般计较,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简行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人际交往上面的烦心事,在他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一切都是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发展的,易彦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也同样会把易彦当成空气或者杂草,只要自己不吃亏,就不需劳神费心。 (<a href= target=_blank></a>) 只不过导演显然很在意这件事情,好像挺担心简行生气的,倒是让简行有些后悔于昨天晚上的挑衅。 电视剧的制作比起电影,总是显得粗制滥造、不够细腻,即便是张导这样在电视剧圈子里已经算是比较良心的导演,也逃不开,更别说是在副导演把控的b组。 (<a href= target=_blank></a>) 有时候,简行明显感觉有些地方处理的不够妥当,却还是很顺利地就过了,也因为b组是之前拍过一遍的原因,几乎每场戏都能一遍过,没了易彦闹幺蛾子,进展飞快,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把原本计划一天拍完的戏都拍好了,只剩下夜场。 (<a href= target=_blank></a>) 副导演看上去很高兴,放了b组半下午的小假,说是可以在影视城四处逛逛,别打扰别的剧组拍戏就行。 简行没什么兴趣到处闲逛,想着导演说要缓和他和易彦的关系,就去了a组探班。 到的时候易彦和萧衾正在拍一场两人对一幅字画发表各自见解的戏。 (<a href= target=_blank></a>) (<a href= target=_blank></a>) 这也是刘邕喜欢上蓝惜月的很大原因,两人志趣相投,在正式见面之前,其实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笔友,神交已久。刘邕微服私访,蓝惜月也是逃婚离家出走,两人隐瞒身份一路结伴而行,对彼此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渐渐互相钦慕。 后来也正是因为蓝惜月被家里人抓回去,刘邕无计可施才回到皇宫,宣布要纳她为妃。 曾经,刘邕与蓝惜月以文会友,时常交流对笔墨书画的见解,互不知名姓,正是在这场戏中,两人听到对方似曾相识的言语,才得以相认。 不得不说,作为星娱的一哥一姐,易彦和萧衾的演技的确是颇有可圈可点之处的,比现在许多当红的流量男女演员要出色不少,可惜他们之前一直在偶像剧烂片里打滚,既没能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又败坏了路人缘。 导演叫过的时候,易彦转开视线的第一秒就看见了坐在导演身边的简行,暗骂了一声虚伪之后,选择不去跟导演交流,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处。 萧衾倒是笑语盈盈地走了过来,很友好地问候了简行的拍摄情况,又在导演那里看了看刚才那场戏的拍摄效果。 “听说昨天你和易彦在电梯动起手来了?”导演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没有很意外,当时电梯里的人不少,说不定这会儿整个剧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何况是导演。 (<a href= target=_blank></a>) “是稍微有点小冲突。” (<a href= target=_blank></a>) 萧衾好像有点尴尬,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看回放。 导演不咸不淡地看了简行一眼:“你倒是诚实。”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笑笑:“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诚实?” 导演重重地哼了一声:“行了,我跟他交代过别惹事儿,你也别计较了,他要再欠抽,我帮你抽他。”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谢谢张导,不过我习惯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张导哈哈笑了两声:“小简,你别太犟了,易彦这小子有时候阴招多着呢,你别跟他一般计较。这是你大陆来的第一部剧,也不想出什么岔子吧?” (<a href= target=_blank></a>) 这番话就说的很清楚了,显然易彦在张导这里人情分够高,本来如果易彦单方面为难简行,张导尚可以站出来“主持公道”,但如果简行自己冲上去反抗,导演就会有所偏向。 (<a href= target=_blank></a>) 虽然简行并不是轻易认怂的性子,但是他没打算自找不痛快,因此他既不会主动挑事,也不会直接顶撞导演,可下次如果仍然出现刻意刁难的情况,他也绝对不会退缩。 (<a href= target=_blank></a>)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没有说话,默默看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离去,却听见萧衾突然接了一句:“张导,您这样就不讲理了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有些错愕,不过萧衾笑得挺自然的,语气也就像是在开玩笑,没听出来一丁点不尊重的意思,倒很像在撒娇。 张导也不是个小气的人,玩笑着接过去:“怎么,这就不讲理了,还有更不讲理的,当心我让编剧把你们的戏份都砍了。” 简行听了一会儿,渐渐心情转好了些,也就不打算走了,继续在片场待了一下午。 跟着导演看演员表演果然跟自己在台上演戏有很大不同,很多自己看不到的缺陷在导演的监视器下几乎无所遁形,暴露无遗。 (<a href= target=_blank></a>) 因为萧衾和易彦演技的确还可以,又有不少老戏骨加持,简行小半个下午下来做了不少笔记,一时间想通了许多光演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收益颇丰,深深觉得吴宗元其实挑戏的眼光很不错,如果一开始就按照这样的标准接戏,星娱艺人的口碑怎么也不会跌落成今天这个样子。 (<a href= target=_blank></a>) 第15章 正如张导所承诺的,后面几天,易彦的确并没有再如何找茬,只是还是隐隐有点不配合罢了,但只要不耽误拍戏,简行也不愿意和他计较太多。 拍戏的生活有趣又很枯燥,有趣的是可以扮演体验他人的人生,并从中获得劳动的满足感和充实感,但枯燥的是有时候得坐冷板凳,候场一整天可能都没有戏拍。 简行渐渐习惯了没戏可拍的日子,并很快学会了微博冲浪,玩得越来越顺手,前两天剧组发官宣定妆照的时候,他还亲自上手转发了几条微博,在评论里回复了几个比较友好的发言,只是私信一直没再去看过。 让简行没想到的是,林君清当晚看见微博的之后,私下微信联系了简行。 林君清:你在香海影视城? 简行:嗯,接了部古装戏。 说起来奇怪,自从上次两人一起参加综艺简行借了林君清浴室洗澡,林君清就对简行表现出了他在内地绝对还没有碰到过的来自演艺圈人的关爱,总是有事没事找简行聊几句天,并且经常有一些真情流露,实在是天真又无害了。 林君清:我看见了,定妆照很好看…… 简行不知道怎么回,正打算开启一波商业互吹,林君清却又发来一条信息: 其实我现在也在香海。 简行:新戏? 林君清:嗯,不过暂时保密。 简行表示理解,没有多问。 林君清:到时候可以探你的班吗? 简行眉头一皱,发现有点不太懂林君清的脑回路。虽说他俩也多多少少聊了几次天,但是归根结底连朋友都算不上,林君清却说想来简行的剧组探班,未免有些太过亲昵了。 像是怕简行为难似的,林君清马上又发来一条: 没关系,我随便说说,不方便就算了…… 简行倒是没有不乐意,毕竟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谁真心谁假意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林君清绝对没有恶意,只是好像有点太想交个朋友,又恰好不知道为什么选中了简行。 简行立刻回他:没有,你来探班我当然欢迎,就是不知道导演那边会不会答应。 林君清很好哄一样的,马上又开心了起来,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说:这个你不用管担心,我经纪人会去安排的,免费给你们剧做宣传,导演应该会很乐意的。 简行:…… 因为林君清在自己这里实在过于“平易近人”,简行倒是完全忘记了他现在可是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做什么都会有人买单的。 两人又随意聊了许久,林君清才终于肯说再见,简直称得上是恋恋不舍了,简行也很猜不透林君清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几天拍戏下来,简行一直还惦记着这件事情,因为他现在和导演的关系其实很微妙,不咸不淡,拍戏的时候正常交流,拍戏之余几乎没什么交集,简行不想再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打破现在平静的局面。 没想到,林君清没能盼来,倒是来了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人。 -- 黎祜深深地对这满堂朝臣失望了。 摄政王并非是他自封,乃太后懿旨。 作为摄政王,他无时无刻不谨记自己的身份地位、使命职责,为君,他进尽忠言;为民,他呕心沥血。他所上的一切谏言,无不是深思熟虑后觉得有利于国、有利于民。 可就因为满朝臣子,只有他敢反驳皇帝的昏聩发言,也只有他能干涉皇帝的决定,他就该受万臣弹劾吗? 君不君,臣不臣。君主眼中只有享受玩乐,臣子眼中只有权术利益。而他,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民,却两处受压,各方谩骂。 黎祜一双眼凝着深沉的墨色,翻滚着难言的情愫,一遍遍提笔在宣纸上挥洒笔墨,强行压抑着心头的不忿与不平。 等他终于最终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笔下,却突然瞳孔骤缩,半晌,青筋暴起,生生折断了手中的木制毛笔——只见他笔下的宣纸,整面整面,布满了“冤”字,字字墨色浸染,几乎刺破纸面。 -- 简行把折断的毛笔小心放在砚台上,看了下自己的手,刚刚有点用力过猛,木头断面的棱刺扎进了手里,流了一点血,不过并不是很严重。 简行没有声张,手背朝外,默默把手藏进宽大的袍子里,转身正欲去看回放,却看见片场外围,黎祜的庭院长廊上,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立在不远处,正一脸讳莫如深地看着他。 是向野。 简行移开和向野对视的目光,从黎祜的书房窗户处探出头去,让副导演把镜头转过来给他看,发现有个地方不是很流畅,和导演商量了一下,没有允许重拍,便就此作罢,去休息了。 简行刚坐上自己躺椅,向野就已经默不作声地跟上来了,站在简行右后侧和简行一起默默看了会导演组调度,问:“手不疼吗?” 夏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听简行说:“演员就是吃这碗饭的,有什么疼不疼的。” 向野好像是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顿了一会,又问:“拍戏,经常会受伤吗?” 简行奇怪地向后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探班。” 简行轻轻笑了一声,莫名有些嘲讽的意味:“不是说向先生最讨厌蹚娱乐圈的浑水吗?怎么会想来探班呢?” 向野不出声了。 剧组看似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可每个人,在按部就班做自己工作的同时,都削尖了耳朵调动除了眼睛的一切感官在注意着向野这边,凡是在娱乐圈工作的人,没有一个不对八卦嗅觉敏锐,没有一个能做到对八卦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向野看了眼简行宽大的袖袍,沉声道:“跟我出来。” 简行置若罔闻,悠闲地抬起胳膊枕于脑后,往后仰倒在躺椅上,双**叠支撑在地,躺着身子仰面看着向野,视野倾倒,嘴唇一张一合,无声道:“不。” 向野似乎有点愣住了,就着这个奇怪的视角目不转睛地盯着简行的脸。 躺椅上的人一身精致古装,发冠紧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剑眉星目,鼻梁是高挺的山峦,嘴唇不点而朱,此刻正露出一点慵懒戏谑的神态,看向野的眼神也很专注。 向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热,口干舌燥的,什么东西在胸腔喷薄欲出。 简行从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向野喉头轻颤,很明显地滑动了一下,暗叫不好,猛地翻身坐正了身体,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攥住了手腕。 向野将简行一把从躺椅上拉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流血了,跟我出来。” 第16章 简行最终还是没有拧过向野,反正下一场戏不是他的,继续在这里和向野纠缠让人看笑话也不是办法,只好带着向野回到片场搭的一个还算私密的小棚子里。 虽说私密,向野也不敢大意,打了个电话叫贺名义进来守在门口,才放心地让简行坐下,从医药箱翻出棉签和医用酒精想要给简行的伤口消毒。 伤口不深,但是流的血不算少。向野一翻开简行的手掌,看见那刺目的鲜血,愣了愣,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恢复过来。 简行没有拦着向野给他消毒擦拭,只是看着向野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地对待自己的手,一时间觉得有些嘲讽,忍不住开口道:“向先生这么宝贵公司艺人的手?” 向野没理会简行的阴阳怪气,只是一边认真地清理伤口一边纠正简行对他的称呼:“叫我向野。” 简行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眼睛在空中乱瞟,突然间笑了笑:“向野,你是不是想包养我啊?” 向野身形一僵,片刻,拿起纱布仔细地给简行的手包扎,没有抬头,低声斥道:“别瞎说。” 简行睨了向野一眼:“怎么?你都一路上不避嫌地把我带进这里来了,还怕别人不说点什么?” “简行,”向野将纱布打好了结,半蹲在简行身前,抬起头很严肃地看着简行的眼睛:“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失忆,都别拿自己开玩笑。” 简行看了向野一会,蓦地笑了:“那你觉得,你这么眼巴巴地凑到我身边来,是想干什么。” 向野默然,单手撑膝站了起来,一语不发地注视着简行,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却生生让简行看出了恳求的意味。 半晌,向野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想要摸一摸简行的脸,最终还是在简行不躲不避的目光下停了下来,只是用温热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简行的额头,温和道:“我只是想亲近亲近你,”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沉痛,“想你别再躲着我。” 简行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因为你很奇怪。无缘无故找去我家,说一些奇怪的话,第二天又是公司董事长,莫名其妙跟我吃饭,要了我的电话号码,还追到剧组来。向野,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只能认定你是在骚扰我。” 向野目光沉沉:“我说,你就会信吗?” 简行耸了耸肩,道:“你说说看呗。” “那你先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向野死死盯住简行的眼睛,“你的胸口,有没有一道疤?” 简行瞬间紧皱了眉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向野,不过片刻,好像又想通了什么,低下头,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资本的力量真是伟大,你们连这个都查得出来?” 向野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没有查出来任何有关现在、眼前这个人的半点资料。 简行点点头:“是有一道疤。” 向野好像并没有多意外:“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你只说让我回答一个问题,这个我没有义务再回答吧?” “好,”向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今晚你下班后,我来找你。” 简行没有异议,起身就走,出门的时候,顺便把那缠的很细致的纱布解了下来,扔进了棚外的垃圾桶里。 -- 晚间,简行正在酒店房间洗漱换装的时候,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铃响。李果跑去开门,简行探头看了看,果然是向野。 简行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向野说:“麻烦你等等,我很快就好。” 但是向野却很不客气地一脚迈了进来,看见简行一身睡衣,又看了看给他开门的李果和在梳妆台前卸妆的夏然,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不用了,”向野开口道,“就在你房间谈吧。” 简行看了向野一会儿,确定他是认真的,就把夏然和李果赶了出去,给了封口费去吃宵夜。 向野看着简行送那两人出门,在他背后冷不丁地开口:“你们三个人一个房间?” 简行关了门,转身奇怪道:“怎么了?” 向野哼了一声:“没什么。” 虽然是酒店的房间,但是由于待遇很好的原因,家里该有的东西这里也一件不落,客厅里有沙发有茶几,谈正事也不是不方便。 向野坐在沙发上,简行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拎着一个文件袋,想必是他所谓的坦白吧。 简行给向野倒了杯水,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对向野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向野没有说话,只是先把文件袋平摊在茶几上,慢慢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照片,递了三两张给简行。 “照片里的人,是你的母亲,简云?” 简行深吸了几口气,他仔细看着这几张明显是狗仔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老照片,无可奈何地说:“不是说要谈你的事情,怎么扯到我妈妈身上……” “别急,等等再说。”向野打断了简行的话,“所以这的确是你的母亲,对吗?” 简行点了点头,向野于是又拿出几张一个小男孩的照片,在茶几上依次排开。 “请问简先生,这几张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不错吧?” 简行拿起那几张照片一一仔细看过去,奇道:“没错啊……可是这些照片我都没有见到过,你是哪来的?” 向野沉默着,最后拿出一张合影,递给了简行。 照片上的背景,是一所学校的大门,一高一矮两个男生正结伴走出来,矮的那个看起来很依赖身边的男生,亲密地挽着高个子男生的臂弯,而高个子的男生神情看上去很不耐烦,但也没有避开,任由他贴着自己。 照片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任谁也能一眼看出来,矮的那个,和简行刚才手中自己童年照片上的人,是同一个,而高的那个,现在正坐在简行对面,无声地、紧迫地盯着简行的脸,像是在寻找什么破绽,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结果。 简行看着那张合影,嘴角上扬,渐渐展露出一个笑来,他抬起头,眼中含笑看着向野,轻描淡写道:“原来,那时候你根本没有掩饰对我的厌恶,可笑我却一直没看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很蠢啊?” 第17章 “向野,你爸终于忍不住,把那小杂种送来上学了?”高三一间教室的后排,宁浩言坐在向野旁边的桌子上,双手插着兜,往窗外观望着。 学校大门处,一辆全副武装的黑色车辆稳稳地停在那里,向野的爸爸,华国演艺圈最负盛名的导演,向巡,正在门口和校长交谈着,不一会儿,便有两个身彪体壮的保镖护送着一个男孩从车上下来,同校长打了个招呼。 “呸,真他妈是个小白脸,跟他妈一样骚。”宁浩言早已经按奈不住,从桌子上移步到窗户边,探出半边身子去看来人。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教室除了他们几个人,空空荡荡,倒是没人对他这污言秽语投去奇怪的目光。 孟新缓缓走过来,淡淡地那边看了几眼,便移开视线道:“他还是个孩子,骂他做什么?” 向野还没说话,宁浩言已经跳将了起来,怒道:“你他妈是不是兄弟,这小杂种和他妈那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得阿姨至今……” “闭嘴——”向野猛地把书往桌子上一拍,啪地发出巨大地声响,递了一眼飞刀给宁浩言,震得人瞬间不敢再张嘴说话了。 向野收回不耐烦的目光,低下头翻开书提起笔,好像正要认真学习,可他分明并未集中注意力,未聚焦的眼底深处藏的满是烦躁与暴戾。 他妈至今跟废人一样躺在医院的床上动也不能动,他爸居然还在为外面的私生子操心上学的问题。他对那个女人,可真是,情深义重。 自己的家长会,无论考得多好或者多差,他从来都不肯赏一丁点脸来参加一次,可是对这个和真正心爱的女人生的种,他倒是凡是亲力亲为,连上学都得眼看着走进学校,才肯依依不舍地走。 真偏心呢。 -- 晚间放学,向野不想再听宁浩言在耳边叽叽喳喳,提前拎着书包走了。 眼看向野心情不好,宁浩言和孟新也没有硬凑上去,两个人结伴而行,不远不近地跟在向野后面。 出校门的时候,在门口老远就见着那辆中午护送小白脸的车在树下候着,校门口等着两个保镖,校园周边还四散着不知道多少。 宁浩言看见向野路过他们的时候将卫衣的帽子一掀,盖在自己头上,仿佛连看那些保镖一眼都嫌烦。 望着那个看起来很单薄的背影,宁浩言难得感慨一句:“叔叔……为什么非得这样啊……” 孟新平淡道:“没有为什么,爱情是不讲为什么的。” 宁浩言斜他一眼:“别神神叨叨的,你知道个屁。” 话虽这么说,可这两人都心知肚明,孟新说的是对的。帝都商圈里,没有人不知道向野的爸妈是怎样结婚的,整个华国,但凡是关注娱乐圈的,没有人不知道向巡心里究竟喜欢的是谁。 说白了,向巡现在这么战战兢兢地、小心谨慎地护着那小孩,不就是害怕向野妈妈背后的关家对他下手吗?有谁上下学是黑车接送、保镖在学校外面巡逻的? 默默走了一会儿,孟新对宁浩言说:“以后少在向野面前提这些,毕竟是他家家务事,说多了他心里难受。” “妈的!”宁浩言怒骂,“合着**膈应了我、杂种骑到我兄弟头上,我还不能帮他骂一骂?” 孟新侧过头看着宁浩言:“你能断定事实就是我们大家想的那样吗?” “还能是怎样?媒体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吗?我妈说那贱人就是和叔叔一起出去拍戏怀上的,她生的时候向叔叔还陪在她身边!” 孟新扶额无奈道:“这些我都知道……但你不觉得,向叔叔这么千盯万防的,其实太小题大做了吗?关家是行事霸道,但他们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而且,向野也在这个学校,他要是防关家,首先不会防向野?我们学校安保和私密系统是整个帝都最严格的,只有学生和老师能自由进出,关家要是想做什么,必须有内应,那他还把那个小孩送来和向野一个学校?” 向巡根本不觉得关家会动手,因为他所有的防护,都设在学校的外围。保镖在外面巡视,车也装的是防弹窗,偏偏学校里一点保护措施也没有,那小孩分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看上去最大的敌人——向野眼中。 这架势,倒像是在害怕有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在上下学途中绑架,或者暗杀。 不过宁浩言显然四肢发达脑子简单,坚定地认为是孟新不够义气。 -- 自打出生以来,这是简行第二次到外面的世界来。虽然说活动范围也只局限在学校,但只要有很多很多人跟他在一起,看起来像正常人过的生活,也就足够了。 从小,他和母亲生活在一座很大、却很空的公寓里。他和妈妈,谁也不离开公寓半步。 后来,他妈死了,常来他家看望他的那个叔叔把他带出了那间他生活了五年的公寓,五岁之前的事情他记不太清,只记得那天他终于看见了太阳,原来那么大那么明亮。 可他还没有欣赏够这一切,马上又进了另一座暗无天日的别墅。 说暗无天日,并不准确,因为他有时候也被允许在小院子里晒晒太阳,可他身边,只有那些穿得乌漆嘛黑、一板一眼、如同死物的保镖叔叔,看上去很凶狠吓人。 简行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就算有时候有太阳,还是感觉到很冷、很暗、很孤独。 他开始不会说话,向叔叔和他打招呼,他也不想开口,因为没有开口的意义,反正问完几句话,他也会走。 后来,一个看起来温和善良的叔叔走进了这座别墅,他手里拿着很多卡片,问简行卡片上画的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叔叔好像把他当成傻瓜,问了很多东西,还把他的房间看了又看,只是简行最终还是没有理他。 后来他和向叔叔说了些什么,表情很严肃,好像简行是个很不听话很不乖的小孩。 但简行没有想到,向叔叔不仅没有因为他是不听话的孩子而责罚他,反而把他送去了一个叫学校的地方。 听说正常的小孩都要在这个“学校”里面玩。 向叔叔给他的不是惩罚,而是奖赏。 坐在教室里,简行看见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同学”,每个人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笑声飞扬。 简行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了,可惜他还是不会说话。 他想,他应该是会说话的,明明以前好像张嘴叫过妈妈,有个很温和的女声教他读书认字;还有向叔叔,他以前也是会和他聊几句天的。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呢? 可能是因为,即使在这个很多“同学”的地方,貌似也没有人想和他做“朋友”吧。 第18章 夜凉如水,街灯如星。 向野推开病房的窗,一阵清凉舒爽的风徐徐吹来,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洁白空间和透明的窗纱共舞,楼下花坛的昙花正是盛开的时候,幽香袭袭,夜风袅袅。 向野继续坐在病床边上,细细地擦拭着床上人白皙细长的手指,指尖那病态的苍白无声地昭示着床上这人的健康程度。 如果摘下那遮挡了她容貌的呼吸罩,或许可以看见她同样苍白脆弱却美丽动人的面庞,只可惜,一旦这样做,那不堪一击的雨中残花将会立刻零落成泥。 这是向野暂时还没死的母亲,关悦。 不过和死也几乎没什么不同了,靠钱续命而已。 向野将床上的女人能够清洗的的皮肤都仔细擦洗了一遍,随后开始从小腿处开始按摩。 平时这些事情当然不会轮到他来做,只是今天,他想单独和他妈待一会儿。 “爸送他来上学了,”向野清晰而缓慢地开口,好像有个听东西很费劲的人正在专心听他讲话,“他之前问过我的意见。” “他还说那不是他的儿子,不过我没信。”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被时光遗忘的些许蝉鸣,明明已是初秋,却还坚持着不肯死去。 “他的确长得不像他,更像……”他说不下去了,似乎在这里,在他母亲面前,提起那个女人,是很不尊重的行为。 (<a href= target=_blank></a>) “他从来没为我来过学校。” …… “舅舅他们说只要我同意,他们可以把他送走,”向野忙完了一切可以为病床上的女人做的事情,坐在她身边,看着只剩一轮残月的漆黑的夜空,“送到孤儿院去,再让可靠一点的人收养他。” (<a href= target=_blank></a>) “可是他都这么大了,送走了也会跑回来的吧,不如直接……” (<a href= target=_blank></a>) “……如果,他不存在了,他会不会有时间来看看你呢?……” -- 让月光织就你的美梦,让昙香铺成你的温床。 (<a href= target=_blank></a>) 晚安。 -- (<a href= target=_blank></a>) 第二天去学校,宁浩言已经停止了他的叽叽喳喳,看着安分极了。向野猜想应该是孟新和他交代过什么。 其实向野并不是讨厌宁浩言插嘴他家的家务事,只是如果有人一直提醒他那个倒刺一般的存在,向野会无法抑制自己想让那个小孩消失的罪恶念头。 -- 如果向野能假装他不存在,或许还可以把那些不该有的、暴力的、肮脏的、可怕的想法尽量控制下来。 只不过是在同一所学校而已,初中部和高中部完全是两个体系,平时也根本不会有机会看见,就当做不存在好了、就当做没有情妇和私生子、就当做没有人在他面前跳楼、就当做他没有沾过满身他母亲的鲜血、就当做他没有想过以命偿命—— 可是——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他们破坏了我的家庭、抢走了我的父亲、害得我妈在病床上不死不活地躺了七年,我凭什么替我自己、替我妈当做没发生过? 总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吧? 向野不忍心让他妈妈深爱的那个男人付出代价,那么谁该为此买单呢? (<a href= target=_blank></a>) -- “卧槽——向野,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天消息!”宁浩言去学校超市逛了一趟回来,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教室,一脸傻乐呵地附在向野身边八卦。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深吸了几口气,竭力把刚才脑子里的东西清空,转头看见宁浩言一脸憋不住话的表情,开口问道:“什么?” (<a href= target=_blank></a>) 宁浩言奸笑着凑近向野的耳边:“那个杂种,是个小哑巴——” 向野瞬间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直盯着宁浩言的脸,一种难言的、隐秘的、丑陋的、阴暗的想法从他心底剧烈地抽根发芽、几乎马上就要长成参天巨树。 宁浩言看见向野震惊的表情,自己也很得意,贼眉鼠眼地环顾了四周,才坐下来小声和向野说道:“是真的,我表弟和他一个班,他说简行,就那小子的名字,从上学第一天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他的一个小兄弟不是班长嘛,说是班主任和他交代过,要小心照顾新来的同学,而且,班上老师和他说话,他从来都是点头摇头的……” (<a href= target=_blank></a>) “闭嘴!”向野听到这里,迅速打断宁浩言的话。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教室右前方坐着的正在刷题的孟新,对宁浩言缓缓道:“……帮我一个忙吧。” 宁浩言一愣,顺着向野的视线,看见了孟新,立刻转头回道:“可以,我不会告诉小新那个吃里扒外的。” 向野默默移开了视线,半晌,轻轻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是孟新他的梦想是学医,骨子里总是,过于理想化和天真了。” 宁浩言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小新他就是妇人之仁,这种事情,要是忍着才是孙子。没关系,我俩就够了,你说要做什么,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a href= target=_blank></a>) -- 其实也没什么。 第一天,宁浩言和向野去初中部踩了个点,顺便叫宁浩言表弟写了份简行的作息时间。 第二天,宁浩言避开所有监控和保镖巡逻,在厕所泼了简行一身的水,初秋的天气,简行穿着湿透的衣服在教室坐了一下午,任谁和他搭话也没有开口。而向野在他父亲开口打探之前,先报告了简行的状况,说学校好像有霸凌新同学的风气,让他注意一点。 第四天,宁浩言继续和一群人在监视死角堵简行,那天他们动手了,伤都留在校服遮盖的地方,除了简行自己,谁也看不见。 (<a href= target=_blank></a>) 第七天,估计简行身上的伤快好了,宁浩言他们再次找到了简行。因为上次去看关悦,情况有些不太好,心跳差点停了,向野没有忍住,也参与了其中,不过注意得很好,没有被简行看见正脸。 第十天,宁浩言把简行的脸摁在学校后山的泥地里,不同力度的拳头落在简行身上。夜色中,向野的脚踏住了简行瘦弱的肩膀。这天向野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要跟向巡周旋,可惜简行好像很听话,出校门之前自己擦干净了脸上的痕迹,看起来和其他小孩没有两样。 (<a href= target=_blank></a>)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打完了人又等人伤好,接着又继续打。期间向野完美把控着时间,和向巡暗示,学校有人霸凌低年级学生,用微妙且委婉、矛盾却善良的语气表示希望向巡多关心一下他的“弟弟”。根据他舅舅说的,向巡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在意那个私生子,一个月能去看他一次已经是高频率。 向野说学校有人霸凌、学校说除了泼水那次没有任何发现、向巡在简行身上没有看见任何痕迹,拿向野的照片去问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a href= target=_blank></a>) 于是向野可以名正言顺出现在简行身边,一切动机都由他爸爸来回答。 因为向巡从没有真的认为自己的儿子会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而学校无法允许保镖进入守在简行身边,唯一能在学校里帮忙照看的,只有他那个看起来别扭、不善、却一次次好意提醒的儿子——向野。 -- 又一次,在食堂的洗手间里宁浩言把简行推倒在厕所隔间里,因为是最后一次揍他,宁浩言没有手下留情,向野装模作样出现搭救的时候,简行嘴角已经凝出了血迹。 他们俩在简行面前,演了一场极其逼真的戏—— 向野回来找简行的时候,身上也不比简行干净多少,有些地方青青紫紫的,也很可怖。 简行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在洗漱台把自己身上的污渍洗净,又对着镜子把脸上的血洗掉了,这才移开目光,去看门口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向野逆光而立,简行不怎么看得见他的脸,只是有一种致命的熟悉感。他脸上的细小绒毛在逆光的视角下根根分明,肩膀也很宽阔,胳膊上是为了救他落下的伤痕。 (<a href= target=_blank></a>) 强烈的倾诉感和怀疑感同时向简行袭来,那一刻他仿佛同时看见光明和黑暗。 “…谢谢…哥哥……”这是他时隔许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讽刺的一句话,讽刺的一个称呼,可向野却因为这不该出现的声音,僵硬地愣在原地。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分明在他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排斥和抵触,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的罪恶与暴行在这双通透剔亮的双眼里无处遁形。(<a href= target=_blank></a>) 第19章 “你……没事吧……”向野听见自己稍显笨拙的声音,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简行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偏了偏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向野手肘处的伤口,于是抬起手来指着那里道:“你,流血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弯过胳膊看了眼,竭力忽视自己对简行其实不是哑巴这一事实的震惊,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儿,小伤。” “可是,流血了,”简行固执地看着那块鲜红的血迹,“很疼的。” 很疼的。 我体会过,所以我知道,很疼的。 一种能叫人即刻溺毙的罪恶感瞬间将向野的心、眼、耳淹没得彻底,名为良知的心脏起搏器在努力替他呼吸。 向野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真挚的眼睛,只能心虚地避开视线:“……真的没事。” 忽然间,一阵清清凉凉的触感袭来——简行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向野那处伤口附近的皮肉,扑闪着双眼十分认真的观察着,好像在验证向野的话。 简行就那样站在向野身边,才刚满十二岁的孩子站在快要成人的男高中生旁边,一下子被衬成了小矮子。 向野从这种极高的角度俯视简行圆润的小脑袋,一头柔顺的黑发因为刚刚受了欺负的原因有些凌乱,中间的发旋小巧可爱,整个脑袋都处处显着乖巧二字。 无端地,向野的心也像被简行的发梢不小心挠到的那块皮肤一样,酥**痒的,鬼使神差之下,向野慢慢抬起了自己另一只手轻柔地落在简行的头上,将蓬松的头发揉得更乱。 简行惊讶之下抬起了头,他的脸还没有向野的一个巴掌大,眼睛里没有半点杂质,只是含着受了委屈的雾气,沾湿了墨一般黑的羽睫。 向野拭去简行眼角的点点泪痕,手上的触感细腻嫩滑,心脏好像也失了控,扑通扑通地,声音很大。 (<a href= target=_blank></a>) “别哭了,”向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怜惜,“我是你哥,以后哥哥保护你。” -- 仅仅两个星期的时间,向野就做到了让简行能够正常和他人沟通,一切行为举止与同龄人毫无二致。 (<a href= target=_blank></a>) 只是除了一点,简行变得很粘向野,不愿意再一个人住在那栋冰冷的别墅。 向巡没有办法,只能把简行接到向家来住。所幸,向野没有很强烈地反对,只是一言不发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巡想,他们父子多年来的矛盾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缓和,许多误会也可以平心静气地解释清楚,这让他在战战兢兢履行承诺的这些年里多少宽慰了些,也更多了些劲头去防备未来可能出现的威胁。 简行搬过来的那天晚上,向巡特地准备了一桌家常饭菜,叫上向野一起迎接简行。 向野冷着一张脸下楼。倒不是他还在装叛逆,而是真的笑不出来。他当了向巡十七年的便宜儿子,别说吃上他一顿亲手做的饭菜,就连同桌而食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现在,他不过在简行身边当哈巴狗讨好了一两个星期,向巡就这么热情地反馈给他,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简行看起来很高兴,进门的时候虽然控制住了脚步没有跑,但是还是看得出他雀跃的心情。 (<a href= target=_blank></a>) 吃饭时简行乖巧地坐在向野对面,时不时用小心翼翼的眼光偷看向野,向野只觉得厌烦,却还要耐着性子吃这顿令人作呕的晚饭。 初次见面时瞬间的心疼愧疚早就不知所踪,再惊艳的一次会面又怎么抵得过曾经根深蒂固的怨恨?之所以还在周旋,只是暂时招惹了,也取得了信任,在没想好下一步对策之前的权宜之计。 向巡却显得很激动,喝了几杯酒,拉着向野说了不少话,可惜没几句听得明白的。最后向巡醉倒在饭桌上,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叔叔,是喝醉了吗?”简行停下了筷子,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向巡,小声对向野说道。 向野此时已经不太装得下去,任谁被一个醉鬼拉扯着说了半天虚伪做作的话也不会有好心情,更何况对面还坐着造成他所有不幸的罪魁祸首。 “我怎么知道?”向野回呛一句,立刻搁下了筷子想要回房间。 简行却好像被他突如其来的不善语气吓到了,很委屈地叫了一句哥哥,又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是一句表达关心的话语,可在向野耳中却只有满满的讽刺感。强忍了一晚上,情绪顷刻间爆发,向野回头,冷漠的眼神钉在简行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装够了吗?”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不敢说话了,水雾立刻蒙上了他的双眼。 向野被他的眼泪弄得无名火起,耐心告罄:“又装可怜?你他妈装够没有?你和你妈都一样,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令人作呕!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叫什么叔叔?你叫我哥叫得出口叫他爸就不行了?” “你凭什么说要来我家住?私生子就没有一点私生子的自觉?你他妈住在我妈跳过楼的房子里,就不怕遭报应吗!?你抢走了我爸害惨了我妈,你到底还要得到什么才肯满足??!” “……”一时间,整座屋子静得可怕也空得骇人。 像是再看一眼简行都嫌多余,向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其实简行并没有哭,他只是突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妈妈说没有爸爸,为什么妈妈死了向叔叔要照看他,为什么他必须被藏起来,为什么班上的同学叫他私生子,为什么老师称向叔叔“你爸爸”,为什么向叔叔要拿自己儿子的照片问他这个人是不是在学校欺负了他。 原来是因为,自己在在封闭和黑暗中,不知不觉地占了别人的东西,抢走了别人的爸爸。原来在很多人眼里,他是有罪的。 (<a href= target=_blank></a>) 就连唯一肯亲近他的向野,也一样这么认为。 简行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很平静地离开桌凳,走到门口,好像想要离开。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只是叫来管家把向巡搬回了房间,自己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着管家去了准备好的一间客房,心中很荒芜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这里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不再是一直以来那些杂乱无章的图案,简行只是透过自己的眼睛,在干净洁白的天花板上看见了饭厅里的向野,看见了他愤怒的斥骂,看见了他怨恨的双眼,看见了他,痛苦的心。 (<a href= target=_blank></a>) (<a href= target=_blank></a>) 第20章 简行难熬的夜晚,对于向野也同样难熬。 理智告诉向野一切与简行无关,他也是被决定被安排的悲惨人生;可在情感上,他无法不怨恨简行霸占了他的父亲,如今还侵占了自己的家。 冲动发泄的后果是彻夜难眠,只要一闭眼,简行那双会说话的含着眼泪的眼睛就会不停地在向野脑海中盘旋。 第二天,向野在下楼的时候看见了拐角处的简行,他脸上的疲态令人心惊,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心中隐隐有些为昨天晚上伤人的话语后悔,但终究还是恨意占了上风,他还在犹豫着用什么样假惺惺的姿态去挽回昨天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简行已经先一步避开了视线,瑟缩着肩膀,低下头看也不看地从他身边走过。 (<a href= target=_blank></a>) “小行……”向野的心在看见简行躲他的一瞬间急速下坠,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自责内疚,只是很迅速地伸出手抓住了要离开的简行。 简行没有躲避没有挣扎,但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垂着头看着地面,回避向野的注视。 “……对不起,”向野不知所措地开口,“昨天,我只是,只是有些……”他说不清个所以然来,因为根本没有借口,他就只是想冲简行发脾气,所以很诚实地遵从内心那样做了而已。 “没关系。” 就在向野努力为自己找着理由解释的时候,简行突然出声了,听得出来他喉咙有点不舒服,声音很哑。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紧紧地闭了闭眼,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随即,他转过头来直视向野的眼睛道:“没关系的,”简行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很生气的。所以没关系。” 简行不再看他,没用多大力气就从向野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一步一步消失在向野的视线里。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向野悄无声息地跟在简行身后,看见他只点了一个土豆丝和蒸蛋,即使只是这么一点饭菜,他最后也没能吃完,有些懊恼地倒进了垃圾桶里。 晚饭更是什么也没吃,只是喝了一点点南瓜粥。 晚上放学,高中比初中自习时间长,向野一下课就抓起书包一路跑回家,幸好,客房的灯还亮着,简行没有再回那栋他找不到地方的别墅。 好不容易才接近到的简行,好不容易才勉强取得的信任,如果因为一时控制不住的情绪而功亏一篑,那才是得不偿失。 得对他好一点,向野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得对他好一点才行。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出了他多年前曾经玩过一段时间的吉他,稍稍试了试音,便抱着吉他从自己的阳台翻出去,越过中间悬空的花坛,翻到简行房间的阳台上。 (<a href= target=_blank></a>) 落地门窗紧闭着,帘子也拉的很严密,向野兀自盯着从帘子里透过来的光,良久,找了个舒服方便的地方靠着,右手轻轻一拨,一串动听的旋律悠扬地飘荡在这方露天的小天地中。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左手不停变换着指法,默默靠在简行的阳台边上,弹了一曲很安静的摇篮曲。 简行是什么样的反应,向野没能看见。因为简行不肯拉开帘子朝外面看一眼。向野只能不断地在外面弹,一首弹完又接一首,弹得都很碎,但旋律还在,作为睡眠曲目,断断续续地、轻轻吟吟地,倒是更容易使人入睡。 直到简行房间的灯灭了,向野又把握着音量和旋律弹奏了几首声音几不可闻的轻柔曲目,才又抱着吉他以花坛为中间跳板翻了回去。 翌日,向野偷偷观察了下简行的脸色,看起来比前一天好看了许多,应该有睡成一个好觉。 从那天起,一天、两天、向野在简行的阳台上弹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安眠曲,才终于换来简行一个正面的回应。 那天天气很冷,因为晚上下过雨的缘故,阳台上也是湿漉漉的,地面上还飘散着几片零落的树叶。 向野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倚在简行的阳台上轻轻弹奏着,一阵凉风袭来,吹得向野直打喷嚏,乐音戛然而止。 向野正要抬手续弹,只见纹丝不动了一个星期的帘子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透光的地方露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简行。 即便是已经看习惯了简行的向野,此刻也不免为这突然出现的美貌惊艳了一瞬,愣了片刻又抬起手来,呆呆地看着简行的眼睛弹着吉他。 简行只是掀开了帘子,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也只是隔着落地窗静静地看着向野。 一曲终了。 向野放下手里的吉他,深深地注视着简行慢慢走到落地窗前,两人对视良久,向野突然抬起手来,将手指落在窗户上,直直地像要戳进简行的眼睛——只是还隔着一层玻璃。 简行的眼睛因为向野的动作条件性反射地眨了一下眼睛,向野便立刻感觉指尖上有了真实的、眼睫毛缓缓扫过的触感。 “对不起,”向野轻轻开口,即使明知道简行并不能听得见,“我错了,真的对不起,”向野不断地重复着,“请原谅我。” 向野不知道自己那天究竟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有可能只有四五句,又有可能是几十句,他都不太记得了。 因为向野只能记得,简行最后打开了那扇把他们隔断的落地窗,从没有向野的房间里面走出来,走到有向野存在的阳台上,然后轻轻地、慢慢地、深深地,把自己埋在了向野胸前。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用自己温热的身体抱住了冰冷的向野,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向野身上,醉人的热量不断从简行身上肉贴肉地传递给向野,传递给向野凉透的心。 “没关系,哥哥,”向野听见简行在他怀里闷闷的声音,他感受到简行因为发声而造成的胸腔震动,酥酥麻麻地,就那么近那么真实地贴在他的心口,“因为你是哥哥,所以没关系。” (<a href= target=_blank></a>) 第21章 周一的学校食堂总是人挤人的,不好找到挨在一起的空位。 孟新跟着宁浩言在高中区转悠了一圈也没能坐下来。 “哎呀!都怪你小新,非要在教室里做那什么破题,现在食堂都没位置了吧!”宁浩言早在等孟新做题的时候就心有不耐,此刻找不到座位更是拉着孟新好一顿数落。 孟新感觉到有点内疚,但还是反驳道:“我让你跟向野一起先走,你自己不跟,非要等我,我能怎么办?” 闻言,宁浩言一声不吭了,哼哼唧唧地跟着孟新一路找座位找到初中区,这里的座位都稍微矮了一点,不过也不妨碍吃饭。 “说起来,”孟新边走边有些疑惑地对身后的宁浩言说道,“为什么你最近都不和向野一起玩了?我是要准备高考,你闹什么幺蛾子?” 宁浩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了,不一起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只是奇怪你这个话痨,怎么忍得住不找人聊天,还以为你俩闹矛盾了。” “没有没有,”宁浩言连忙说,“我这不是有你呢么。” 孟新终于在隔道找到两个位置,也顾不上和宁浩言扯,眼疾手快地把餐盘往其中一个位置上一搁,坐下来边吃边和对面慢慢吞吞落座的宁浩言说:“鬼的,你俩肯定有事,只是我现在没精力理你们而已,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快点吃,我还回教室刷题呢。” 宁浩言颇为不快地撅起了自己本来撅得老高的嘴,忿忿地折磨着自己盘子里的饭菜,却突然听见孟新道:“诶?那不是向野吗?他怎么跟个初中部的小孩坐在一起?” 宁浩言当即慌张地往后一看,果然看见向野在一边角落里坐着吃饭,不时露出很开心的笑容和他对面背对着他们的一个小孩说话。 惨了——那小孩孟新认不出来,可对于宁浩言来说,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认识,那可不是向野现在的便宜弟弟、他俩曾经的攻略对象——简行吗? 就是因为怕被简行认出来向野和他是一伙儿的,宁浩言才从那次就和向野保持了距离,万一被孟新发现,上去打招呼就不好了! 宁浩言急忙扒拉了两口嘴里的饭,嘟嘟囔囔地和孟新说:“别废话了,你不是还要刷题吗?快点吃完我们走。” 孟新这下更加怀疑了,只是也没停下手里的筷子,边吃边说:“你们肯定有什么瞒着我,看我等下不逮着向野问个清楚。” 宁浩言这下更加慌了,他绝不能破坏向野的大计,否则向野会杀了他的! 于是宁浩言脑筋急速飞转之下,灵光一现,装作被识破的样子对孟新说:“算了,算你火眼金睛。其实是……我追了大半年的那个女生跟我说她喜欢向野,我生气了!” 其实这话倒也没说错,谁都看得出那女生喜欢向野,只是宁浩言非死皮赖脸缠着人家。 孟新奇道:“你现在才知道?我以为你不介意呢。” 宁浩言在心里暗骂了向野两句,又默默祈祷向野不要怪他乱说话,皮笑肉不笑地说:“因为向野说他也有点喜欢她。” 东扯西扯的好一顿,宁浩言总算把孟新的注意力从向野身上扯走,拽着他立刻走出了食堂。 出去之前宁浩言心虚地朝向野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却正看见向野伸出手在那个白得发光的小子脸上摸了一下,好像是擦去什么不干净的痕迹。 向野脸上似真似假的宠溺令他心惊。 一种奇怪的、隐秘的情绪在宁浩言心中迅速发酵。 只是后来又随着时间淡去。 -- 向野这几天对简行简直比对他妈照顾得还要认真细致了。 从向巡和那个心理医生那里得到的一些情况来看,简行有可以说严重也可以说不太严重的抑郁症。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有了向野当玩伴之后,简行的症状几乎全都消失不见了,和心理健康的人无异;但是,只要这“玩伴”消失,或者是对他有一丁点的不在意,就能立刻使他失去所有的安全感,重新变得封闭自己。 这不是一件好事,简行现在相当于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向野是他唯一的依靠,就因为在他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向野像他的救赎者一般突然降临,给了他最需要的光明和勇气。 医生的建议是简行应该多交一点新朋友,让他的依赖不是那么沉重和孤注一掷地只压在向野一个人身上,否则长此以往,向野一味顺从,也会对他造成很重的心理负担。 但是向野并没有理会这么多,说实在话,医生的话更加坚定了他要顺着简行,对他“好”到极致的想法,毕竟他妈妈当年也是因为一个一直坚信的承诺被打破才受不了要自杀的吧。 向野和所谓的抑郁症打交道了这么多年,最清楚抑郁症人病情加重时的症状了,那种刻骨噬心的绝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真的能把人瞬间折磨到只有死才是解脱。 所以向野必须得尽他所能地对简行好、也不能让简行找到别的依靠才行,他得像毒一样渗入简行生活的点点滴滴,让他对向野依赖成瘾,最后无论向野选择怎样的报复手段,都对他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好在简行的性格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或许也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他在同年级同班级里根本交不到任何朋友。 但为了确保简行身边不会出现任何可疑人员,向野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尽量时时刻刻待在简行身边,比如早中晚饭,比如晚自习下课后——他也顾不上自己多讨厌简行那群碍眼的保镖了,每次都矜傲地不请自来陪着简行一起坐上那辆原本只有简行一个乘客的车回家。 其实向野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是太难熬,简行算不上烦人,也很好照顾,没跟那个心理医生说的一样给他造成了什么心理负担。 相反,向野很享受简行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状态。因为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好看,当它里面盛满了夜空和星星,再加上一个自己的时候,向野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非常令他满足的事情。 但是向野绝没有想到,原来那双眼睛只装得下自己的原因,不光是因为,向野是简行的救赎者。 第22章 时间有时候过得很慢,但有时候又过得很快。 (<a href= target=_blank></a>) 对于向野来说,和简行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流逝的速度就很惊人,不知不觉,一个学期快要过去,秋末变冬初。 有时候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把简行给悄无声息地弄消失了,可下一秒他就应简行的呼唤去教他做功课;有时候他在想可不可以有一种方法可以不用简行付出很大的代价,只需要去给他妈妈道个歉,如果他妈妈最后能醒的话,他或许也可以大度地既往不咎,但是他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了那个早早死去的、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说起来,简行的成绩真的很糟糕,有时候向野都忍不住真心地替简行担忧——简行只接受过他妈妈的一些教导,向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给简行找任何家教,空白了这么多年学习经历的简行一下子要学初中的知识,真的很难跟上学校的进度。 (<a href= target=_blank></a>) 比如现在,简行问向野的就是一道六年级的小学题目,圆锥的体积。 向野觉得笨笨的简行还挺好玩的,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每当遇见了他最为头疼的数学题,简行就会显得很傻很呆,瞪圆了那双总是能让他显得很无辜的眼睛,把很脏的笔头塞进嘴巴里,整个人趴在作业本上眼巴巴地看着他那道不会做的题,膝盖轻轻往向野那边晃动,每一次都要故意碰到向野的大腿——这是在告诉向野他不会做了,但是又不愿意主动开口,非要向野先问。 向野觉得好笑,但是对这招也很受用,于是放下自己的复习资料扯过简行的练习册:“怎么了?题太难了吗?” 不可以说简行很笨,必须得是题目的责任才行。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趴在桌子上很慵懒地抬眼看了看向野,矜持地说:“倒也不是那么难,就是我眼睛太累了,看不太清题目。”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在心里偷笑,但是表面上还得顺着简行的话说:“嗯,这个练习册上的字是印的太小了,伤眼睛。” 简行听了这话才终于直起身子来,拍拍向野的胳膊让他快点:“哥哥你快点,这题究竟怎么写啊?” 向野拿出简行还含在嘴里的笔,嫌弃地用纸巾把笔盖上的口水擦干净了,又不轻不重地在简行嘴上打了两下:“下次再含着笔,我就不教你了。” 简行的嘴总是呈现出一种很艳丽的红色,唇形也是那种小猫式的上翘型,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向野在触到简行的嘴时,那种湿润嫩滑的感觉使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种想法。 向野觉得有点尴尬,于是立刻收回了手装作正经的样子给简行讲题目,但是下腹处微微的燥动告诉他刚才的一切想法和意图都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并且带给了他最直接的欲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久没发泄过了吗? 晚饭后站在浴室里洗澡,向野在心底默默想着,可他还没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思考出个结果来,简行那张随着年龄增长越发长开的、鲜艳生动的面孔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掌心开始微微发热,就在那个他曾经碰到过简行嘴唇的位置。 向野最终还是朝心底的欲望屈服了,手渐渐探向**,无法自控地想着简行的脸在浴室撸了一发,带着深深的罪恶感。 晚上还是和简行一起在书房学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一个高三生和一个落后生,不努力学习也太不像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书房空调温度开的太高,或许的晚上洗澡的水太烫,向野总觉得简行睡衣领口处裸露的那块皮肤,越看越红,红得直逼他的眼。 “哥哥?”简行的声音突然间传来,叫醒了神游天外的向野,“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还发呆。”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躲开简行询问的视线,掩饰道:“没什么,你快做题吧。” (<a href= target=_blank></a>) 但是简行还是很担心向野,站起来拽着向野的胳膊探过身子去摸向野的额头,碰了一下,奇怪道:“好像也没发烧啊。” 向野看着那块他之前就一直盯着的领口处的皮肤就那么近地靠在他眼前,仿佛只要再近一点,向野就可以吻上去。 但是简行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正身处一种什么样的险境,上肢运动的幅度依旧很大,就那么一瞬间,向野从松垮的衣领缝隙里——看见了一点粉红的凸起。 很粉嫩的颜色、很可爱的弧度、很**的——是简行的**。 轰地一声,向野的心里、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这使得他瞬间推开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简行。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慌乱地丢下一句“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先睡了”,便连习题资料也顾不上收拾,匆匆离去了。 向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他觉得自己绝不恋童。但刚刚那一刹那所有的心慌意乱心猿意马都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他对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孩子有了不可告人的欲望。 (<a href= target=_blank></a>) 疯了,向野心想。 一定是太久没弄过的原因,一定是青春期荷尔蒙不受控的原因。 向野死鱼一般地躺在被窝里,刚发泄完的**硬得发疼,但他不打算对此妥协,他必须熬过这阵欲望,才能洗脱他的罪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向野闭着眼睛感受夜的寂静,感受墙壁上挂钟的走动,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汹涌澎湃的感觉才终于得以消逝。 向野在心底松了口气,正准备睁眼起身去喝口水,却听见门口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有人拧开了他房间的门。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向野知道进来的人是简行。 简行小心翼翼地走近向野的床边,向野睡觉喜欢留壁灯,对他来说倒是少了黑暗的阻碍。 向野感觉到简行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向野身边。 向野觉得眼睛上方突然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灯源,应该是简行俯下了身子在观察他。 那一刻向野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心虚,因为自己心中怀有对简行的恶意,他总担心简行也对他图谋不轨,尤其是在深夜,这样的情状,他不能不多想。 谁知道,简行就这样看了向野大半天,久到向野疑心这一切感觉是不是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但很快,简行否定了他的猜测。 “哥哥,”向野听见简行佷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好像没事了,”向野只是一时间兽欲大发罢了。 “但是你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听到这里,向野居然有些内疚,因为他知道自己刚刚落荒而逃的时候对简行一定是一种很不友好的态度。 “不过你没事就好。”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在担心向野,向野的心不禁变得有些柔软,自从他妈妈躺下之后,他很少能再感受到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了。 只是简行仍然没走,就在向野变得越发疑惑的时候,向野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笼罩着一股气息,有一个带着热量的东西在不断朝他的脸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热—— 那是一个湿润的吻,轻柔地落在向野的嘴角。 他甚至伸出自己的舌尖在向野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很像嗷嗷待哺的小奶猫。 “爱你,晚安,哥哥。” 这是向野最后听见的一句话。 (<a href= target=_blank></a>) 来自简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a href= target=_blank></a>) 第23章 向野很难形容自己被简行吻上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因为心脏跳的频率太快、快到他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 他承认他当时被亲懵了。 但当他第二天坐在教室回想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和轻微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叫他一时间觉得有些难以直视简行的脸。 向野并不是没见过同性恋,在帝都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有钱人的圈子里处处都有腌臜事。且不说别人,宁浩言有几个狐朋狗友就很喜欢玩儿男孩儿。 (<a href= target=_blank></a>)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简行和他还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同性恋加上乱伦,足够令人倒胃口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却好像根本没做过任何坏事一样跟在向野身边,中午放学后揽着向野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学校门口等待的车辆走去。 今天是向野的十八岁生日,向巡和学校打了招呼,中午要带他们两个去学校外面吃饭。 向野心中有些烦躁,为向巡那张在他看来虚伪至极的笑脸,也为手臂上那张种黏黏腻腻的、令他浑身不自在的触感。 (<a href= target=_blank></a>) 不过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很厚,没有皮肉相贴。 简行自从上次向野发了脾气之后就变得收敛了很多,绝不会和向巡多说一句话,也不肯对向巡使用任何称呼,像个很没有礼貌的小孩,明明看见大人在和他打招呼,却理都不理地坐进了汽车后座,一声不吭。 向野在简行背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也没有理会向巡,钻进了车里和简行并排坐着,故意让副驾空无一人。 向巡有些尴尬,不过两个孩子只要能化解矛盾搞好关系,他一个长辈也不必计较那么多。 他们三个人一辆车,保镖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倒真像皇帝出行时护送的侍卫。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看了两眼身后紧跟的车辆,心中想起了一件事,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和向巡说话:“保镖天天跟着,不嫌烦吗?”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巡一愣,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向野一眼,开口道:“这样安全一点。”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嗤笑:“我都认了小行是我弟弟了,您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安全的?”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在所有人看来,这些保镖的作用是保护简行,防谁都心知肚明。但现在向野和简行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有向野表态,关家的人也不会越俎代庖非要替谁出头,可是这些保镖仍然跟着,很显然,向巡是一点也不信任向野。 向巡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因为一个承诺、一份歉疚,他已经把这个秘密保守了十几年,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家庭分崩离析,亲友处背负骂名,还要应付关家对向氏常年的针对打压。他身心俱疲。 (<a href= target=_blank></a>) 好不容易,他现在能和向野的关系有所缓和,而十几年间,那边的确没有任何动静,他是否真的是小题大做了呢?又或许,简行在自己亲生父亲身边长大,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向巡及时停止了自己的遐思,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怕他真的做出退让,会造成无法逆转的后果。向巡清楚那个人的作风有多么惊世骇俗、淫毒荒谬,以简行的容貌,落在他手里绝对是生不如死,更别提健康地长大。 “没什么,”向巡淡淡地丢下一句,“但是有人保护总比没有好吧。” “不好。” 向野还没来得及再辩,倒是简行先开口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他们太吓人了,班上的同学都不愿意跟我玩,还总是笑话我。”这是简行第一次跟向巡提要求,也是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话。 “可是,”向巡有些为难,撤掉保镖显然不可能,但医生也的确告诉他简行需要广交朋友,“保镖叔叔也没有进到学校里面去,这样也会影响你吗?” “他们说我是小公主……还骂我娘娘腔……”简行看起来是真的有点委屈了,又用那种很无辜很惹人怜爱的眼神求人。 向野在一旁不动声色,对简行的小心思嗤之以鼻,也很佩服他精湛的演技。托宁浩言表弟的福,向野知道简行在学校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理会,几乎算是个透明人,哪来的骂娘娘腔,还不是为了顺着向野的意故意说的。 向野作壁上观,只等着简行替自己达成目的。 (<a href= target=_blank></a>) 果然,向巡又问了简行几句话,就同意了简行关于保镖的请求,答应他除了上下学来接送,不会让保镖全天候出现在学校附近。 凡是跟向巡待在一起的时候,向野总是觉得连空气都有一种窒息感,就像现在,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生日愿望”,还得要私生子来求,才能得到应允。 (<a href= target=_blank></a>) -- (<a href= target=_blank></a>) 晚上放学,向野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一特殊的日子和简行虚与委蛇,便借口说要和同学去酒吧开party,不方便带简行,自己一个人走了。 向野照例先去了医院,陪他妈妈关悦说一了会儿话,仔细想了想前两天出现在自己身上奇怪的现象,还是决定找宁浩言出来玩乐轻松一下。 (<a href= target=_blank></a>) 孟新早就给向野送过生日祝福和礼物,再说最近向野又得跟宁浩言装不熟,想了想便没有叫他,只应宁浩言所说来到一家酒吧,先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宁浩言来。 向野喝了一点酒解闷,视线无意间挪到酒吧舞池里纠缠扭动的各色男女上,又想起了昨天自己在浴室里的情景。 他想他已经成年了,就算谈恋爱、和人干点成年人干的事情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他现在急需有个异性来帮他确定他是否还是正常的,来帮他驱赶走脑海中总是不自觉浮现的简行的身影。 宁浩言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是个爱玩的,十六岁开始身边就女人不断,虽然不知道他开过荤没有,但在这方面总是要比向野熟练。 (<a href= target=_blank></a>) 因此当他坐下来淫笑着说要送向野一个成人礼时,向野瞬间就明白了那其中的涵义,他没有拒绝。 “放心吧哥们儿,”像是看出来向野心中的挣扎和纠结,宁浩言拿胳膊肘撞了撞向野,“这是我们家底下的酒吧,人都很干净,……让她好好伺候你一晚上。” 宁浩言说的很下流,但都是正值血气方刚年纪的男生,谁还不知道男人心里头想的那点事儿,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向野等了一会儿,只看见酒吧一个管事的领着两个打扮很学生气的女生走过来,跟宁浩言打了个招呼就留下这两个女生走了。 宁浩言跟其中一个女生道:“你去跟着他,一定要把人伺候舒服了,”又起身搂过另一个女生对向野说:“我先走了啊!” 向野冲他点点头,把目光投向那个被安排来“伺候”他的女生。 她故意打扮的很学生气,可是再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那种早就被社会浸染的世俗气息。妆画的很淡,但终究还是看着不顺眼。 但向野没有挑剔过多,他今天只是想确认自己对女的能不能行,并没有打算真的做些什么。 女生主动凑近了向野的身边,像是有点羞涩,小声对向野说:“你想去哪里啊?”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不是很想跟她浪费口舌,直接越过她说了一句:“跟我来。” 向野领着她去隔壁酒店开了一间房。 …… 明明是****很紧张的时刻,向野却莫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他还是个正常的、对女人有欲望的男人。有可能他是个**恋,但这也无所谓,多了一个享乐的途径罢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 向野手下加重了力气,眸色愈深,仿佛酝酿着极为难耐的情绪。最终,他一撒手松开了身前的女生,拍开了她还放在自己身下的手,拎起裤子系好皮带,头也不回地走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不是一般地想做。这是向野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但他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上床,因为他觉得更加恶心、更加肮脏,比他的弟弟恶心肮脏一万倍。 向野找前台又开了一间房,就着酒店里的片儿自己动手弄了出来。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想,原来他和简行一样变态,从血液和骨髓里渴望着乱伦,渴望着乱伦背后悖德的快感。(<a href= target=_blank></a>) 第24章 简行感觉到向野最近在疏远他。 前段时间因为忙着期末考,向野不来找他的理由都很正当,表情、语气也一切如常,以至于简行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不对,让向野变得讨厌自己了。 寒假已经开始了三天,这三天,简行从未见过向野。 按照向野的话,说是要在舅舅家住一段时间。可简行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太一样。 他是个人身自由被束缚的人,从一个鸟笼子里搬进另一个,只是这个笼子因为有向野的存在而变得广阔,而向野一离开,这里就瞬间变得比孙悟空的紧箍圈还要令人窒息。 晚上的时候简行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了向野的气息,他的气味已经完全消散了,丝毫不剩。 简行很想叫向野回来,也想央求他去哪都带上自己。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尤其是,向野现在正在他妈妈的家族那边。 简行的存在害了他们家的妹妹,他又怎么能自私地还要抢走向野呢。 可是简行实在睡不着,他觉得自己的心下坠得很厉害,总是飘在往下降的半空,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眼看着挂钟的时针快要接近12,简行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拿起向巡送给他的手机,拨打了紧急联系人1号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冰冷空洞的嘟声,响了很久,直到简行以为不会有人接起的时候,电话接通了,入耳是一阵极其嘈杂的乐声和人声,听起来是个酒吧。 “喂,小行?这么晚打电话来干嘛?”很闲适轻松的语气。 简行在心里松了口气,原谅了电话那边令他心烦意乱的噪音,轻声说:“哥哥,我睡不着。” 向野好像笑了笑,说道:“那怎么办?我跟舅舅他们出来旅游了,就算想回也回去不了啊。” 简行的脸红了红,他不想让向野觉得他是一个缠人的孩子:“没有,哥哥,我没有想让你回来,我只是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向野在帝都的某个酒吧包厢里,闻言微微弯了弯嘴角,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语气继续哄道:“你现在听到了,可以安心睡觉了吗?我保证跟舅舅他们说一下,尽量早点回帝都。” 向野的确是为了躲简行才出来的,因为他已经无法正视自己内心那份上次试探后猛烈爆发的异样情感。 简行可以说是心理问题导致的,也可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但他一个成年人,不会不清楚几次三番作怪的欲望代表着什么含义。 简行应该是安下心来了,向野听见那边有很细微均匀的呼吸声,果然,只听简行说:“好,哥哥晚……” “向野!” 就在简行刚要说晚安挂电话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来,叫出的是向野的名字。 简行的声音一顿,向野眸光微微闪动,一个很下作的、但也许对他们两人都是一种解脱的想法冒了出来。 不过思索了片刻,向野便在心中有了决定,立刻顺着那女生的呼唤回了一句:“怎么了?要我陪你跳舞吗?” 女生只不过是想让向野给她让个路,她喝多了想去趟洗手间而已,不过看着向野别有深意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嗯……你快点……” 向野客气地冲她勾唇一笑,挪开了自己挡在走道上的长腿,冲她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女生便立刻有些尴尬地走了。 接着向野便用一种有些宠溺、有些暧昧的语气,带着笑意小声对电话那头一直“偷听”的简行说:“不跟你说了,你嫂子让我陪她跳舞,你先睡吧,晚安。” 不等那边再有什么回应,向野狠心掐断了电话,倚在沙发上继续欣赏宁浩言和那群男男女女的游戏,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家。 不知道简行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觉了吧。向野想。 向野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喜欢简行了,但这份喜欢还掺杂着很多别的东西——恨、嫉妒、不甘、新奇、叛逆,这样不纯粹的喜欢太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毁掉两个人,甚至很多别的人,都将为此陷入难堪的境地。 除了小学时天天给向野抄作业吃零食的那个同桌的女生,这还是向野第一次喜欢上什么人。 但是很遗憾,向野不敢拥有这份喜欢。 -- 原来不是向野疏远他,只是有了更重要的人陪伴。 简行很平静地躺在冰冷的被窝里,眼睛睁的很大,但里面没有半分情绪。 现在是凌晨三点,他睡不着,也不想睡。 下坠的心终于得以落地,只不过摔了个粉碎。 但简行也很清楚,向野终究会有一天身边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他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简行没有资格吃醋,没有资格质问,没有资格妒忌。 他只是向野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弟弟罢了,这就是他之于向野的意义。 简行又想起了那天,他和向野第一次见面,光照在向野身后,向野站在他面前。 他整个人生唯一的光由向野把控着,向野给他,他便生,向野不给,他就只能遁入黑暗。 他的心是一株长在不见天日的下水沟里的野草,只有向野曾经温暖过它、照拂过它。 所以简行没有资格怪向野为什么不能只陪伴他一个人,他能做的只该是感激涕零,并以此为激励,好好成长下去。 天边晨曦已现,第一道阳光穿过层层云雾,从简行的窗户里投射下来,照在简行冰凉的指尖上。 即使是一个人,简行也应该好好起床、洗漱、吃饭、学习、长大。 -- 短暂的寒假很快就过去,尤其是对向野这个高三生来说,刚刚从所谓的“度假”中回来,第二天他就要收拾东西准备上学了。 向野对上次那通电话的效果很忐忑,因为从那以后,简行就再也没来主动找他了。 向野满意于简行的知难而退的同时,更在意的是简行的心理状况,于是也和简行视频聊过几次天,没有发现什么不好的情况。这让向野多少舒心了些,如果能无风无浪、平稳地化解他和简行之间那种有点畸形的情感,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很好。 简行的生活里不该只有向野一个人,如果他错误地把向野当成所有情感的寄托者的话,向野宁愿简行身边多一些朋友,宁愿简行的心理恢复健康。 向野现在后悔了,后悔在最初的时候恶劣利用简行的心理依赖,让简行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简行应该有更丰富多彩的人生。 收拾东西的时候简行来找向野了,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很异常,相反,他比之前更自然了,不再像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心理不健康的孩子, “哥哥要收拾东西去上学了吗?”向野闻声,居然有点不敢回头,只是背对简行用尽量正常的语气答道:“嗯,高三最后半年了,学校抓得紧。” 简行也没有继续走近,只是倚在向野卧室门口,看着向野的背影道:“嗯,不过我也没几天假了,很快也要上学,哥你不用不平衡。” 这的确不像是简行说的话,向野有些讶异地回头,只看见简行冲他很得意地笑了笑:“不过再怎么样我还是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玩。” 向野被这过分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晃花了眼睛,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一切思绪都退回到那个夜晚,简行送给了向野一个很轻的吻。但是向野现在怀疑,那是不是都是他的臆想,是不是,只是一场春梦。 -- 没过多久,初中部也开学了。 这次的简行不再封闭自己,他强迫自己多看看身边的同学,强迫自己和他们多说两句话,强迫自己对他们笑、对他们友好。 强迫着强迫着,简行发现,原来交朋友也不是一件多么难熬、多么困难的事情。 很多同学都友善可爱,明媚得如同春天盛放的花朵。 简行慢慢发掘了自己以前从未有过的兴趣爱好,画画、篮球、还有收集学校各色植物的树叶制作标本。他在这些美好的未知的世界里探索,渐渐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个不快乐的人。 天气很好的体育课上,老师吹哨之后就是轻松的自由活动时间,简行和几个篮球同好者去器材室借了篮球,却不巧这次的篮球场被高年级的人占满了。几人便商量着去食堂后面那个比较荒废的篮球场,却不想,又遇见高年级的人在打架。 说是打架,并不准确,因为被打的只有一个人,尽管他很高大,有在奋力抵抗,却终究敌不过四五个男生的群攻。 简行望着眼前荒诞的场景,某些尘封记忆再度开启,突然间觉得气血翻涌,他不顾自己和那些高年级人的体型差距,嘶吼着冲了上去,加入了打架的队伍。 过了十二岁的男孩子身高会猛蹿,简行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男孩,只是他再怎么长、再怎么变化,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初中生,面对高年级的霸凌,根本没有能力救下什么人。 结果就是他和那个被打的男生一起挨了顿拳头,浑身疼得从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体育课早就结束了,打人的人心满意足的离去,简行的同学们也不知所踪,只剩下简行和男生并肩躺在脏兮兮的墙边,十分艰难地互相搀扶着坐起来。 他们两个很狼狈很尴尬地互相对视着,良久,却突然在这墙根下一同笑起来。 “我叫简行,你呢?”简行现在习惯了主动和人交谈。 那个男生其实是很高的,看起来像高三生,坐在简行身边比简行高一个头,闻言用带血的手揉了揉简行沾满了泥灰的头发,笑着说:“小屁孩,人小鬼大的,谁叫你来帮我打架?” 简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我就是看不惯。” “我叫祝容。”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像春风拂面,却不知怎的,带着股料峭的微微寒意。 简行有点不自然地看了眼祝容,却被祝容误会了:“怎么?我的名字很奇怪吗?” 简行看着他调笑的眼神,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他知道祝容指的是什么:“那你是叫那个祝融吗?” 祝容目不转睛地盯着简行:“我还有个弟弟,好像是叫共工,你说呢?” 简行对祝容直勾勾的眼神浑然不觉,笑着起身,倚着墙,从上而下俯视着祝容那张很温和好看的脸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你是这个祝容,对吧?” ※※※※※※※※※※※※※※※※※※※※ 这家伙就是炮灰攻 第25章 看见祝容一直盯着自己笑而不答,简行有些尴尬于自己的卖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也是瞎说的,刚好前两天读到这个句子,一下子就蹦出来了。” 祝容轻微地摇了摇头:“没有,字是对的,只是还从来没人这样解读过我的名字。毕竟起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死了,我也从来没问过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简行没想到自己勾起了祝容的伤心事,这种时候不会安慰的人往往会选择自揭伤疤,试图达到让对方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的效果:“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简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不过立刻又接回去“不过我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含义,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祝容好像不是很伤心,对简行的话也不感到意外,只是歪着头问道:“那你爸爸呢?” 简行愣了愣,不自然地避开了祝容的注视:“我没有爸爸。” 祝容也不继续追问,只是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拍拍简行的肩膀:“走吧,我们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了,等下肯定要被老师骂。” 简行的伤到底比祝容的轻一点,看见祝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便追上去稍稍扶着他:“你到底是怎么惹了他们要被打啊。” 祝容不客气地一把搂过简行的肩膀,整个人倚在他身上,因为牵动了伤口故意发出龇牙咧嘴的声音:“嘶——还能因为什么,这学校的有钱家的少爷各个都有来路,就我一个新转来的什么背景也没有,只能任他们欺负。” 简行惊讶道:“你也是新转来的啊?” “你也是?” “我不算新了,上学期来的。” “哦,我也是上学期来的啊,”祝容又挼巴了下简行的头发,“我们真是有缘。” “你既然不是靠背景进来的,那成绩一定很好吧?”简行躲开祝容的捉弄,侧仰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祝容,他现在最崇拜的就是成绩好的人,像向野一样,可惜他现在不敢再叫向野给他补习功课了,一是向野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二是他正在努力和向野保持距离。 “那当然,”祝容得意地扬扬下巴,“我可是考试进来的,年纪前五。” 简行心里偷偷地想,还没有他哥厉害呢,向野总是前三。 -- 因为今天新交了个朋友的原因,简行整个回家的路上都显得很开心,在车上难得地欣赏起了窗外的风景。 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和期待,因此他总是不敢过多地关注外界,有些东西,欣赏之后却得不到,比一无所知还要悲凉。 晚上简行洗漱后躺在床上,拿出那部很少使用的手机,郑重地存上了今天祝容给他的电话号码。 这是他手机上除了向巡、向野和一个负责接他的保镖叔叔以外唯一的“别人”的电话号码,来自他今天才认识的祝容。 简行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祝容就有一种矛盾的情感,既害怕又觉得有些亲切,算是另一种不打不相识吧。 简行对着手机自己偷乐了好一会儿,正要放下手机关灯睡觉的时候,卧室的门被人扣响了。 简行心中一紧,一直期盼的那个声音在外面低沉地响起:“小行,你睡了吗?” 简行放好手机,正襟危坐地拿起刚才的课本翻开摊在面前,扬声道:“没有,请进!” 向野推开门看见简行很乖巧地坐在床上,一眼发现了他脸上的伤痕。 向野径直走上前去撩开简行的衣袖,发现那上面也四散着不少伤口,不由得声音一沉:“怎么弄的?” 简行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把衣袖重新放下去遮好,躲开向野质询的目光状似随意道:“没什么啊,就是和同学闹了点小矛盾。” 简行在撒谎。 向野一眼看穿了他的谎言,如果不是向巡太忙没办法回家亲自问,让向野代为关照,今天站在这里的就将会是向巡,而向野会对简行受伤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他们谁也不肯靠近彼此,谁都刻意在忽视彼此。 “……没事就好。”向野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 在这种近距离的注视下,他这才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仔细观察过简行了,他浑身上下的气质已经和最开始截然不同,身子骨也长高了不少,一张好看的脸更是越发明艳动人,完全具备了勾引一切具有审美的人的条件。 向野没有多待,既然决定要保持距离,那就贯彻到底,从此他和简行就应该像这段时间的相处一样,互不相扰,如同陌路,这才是他们最合适的相处模式。 -- 但是向野没过多久就发现,所谓互不干扰、形同陌路只不过是他自己的美好畅想,永远都有一片名为仇恨的汪洋横在他和简行之间,或许本来是干涸的,但关悦的血填满了它。 高考的最后一声铃响,向野出考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找他妈。但是世事无常,他在出租车上接到了自己二舅的电话。 关悦死了,就在他高考的前一天。 而与此同时,因为高考放假在家的简行紧张地在手机上关注着高考的动向,突然收到了来自祝容的一条讯息: “终于解放了!” 还发来一张自己在考点门口照片。 简行也是后来才知道祝容也是高三生,但是他每天很不务正业,没有半点毕业班学生的紧迫感。 简行很为他高兴地打开那张图片,放大了祝容的笑脸来看,却在那张照片主角的身后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向野。 但他不是一个人,一个笑得很开心的男生正搂着他的肩膀对一个方向比“耶”,看上去也在拍照,他们好像关系很好,因为向野也在笑,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很好辨认的默契,显然是多年至交。 那个男生不是别的什么人,简行认识他。他曾经泼过简行一身水,曾经带着一群人把简行摁在地上用脚踹,也曾经让简行趴在地上啃了满嘴的泥土外加一身皮开肉绽。 他像对待野狗一样对待简行,简行在他面前永远狼狈丑陋、受尽屈辱。 可这个人,是向野的朋友。 第26章 向野很平静地在填报志愿的返校日出现在了高三年级的教学楼里。 平日里安静、秩序的高三教学楼此刻充满了欢乐轻松的氛围,老师、同学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笑容,只有向野面无表情地走在走廊上,与这里格格不入。 推开自己教室的门,满室欢声笑语在看见向野的一刹那消失殆尽,所有人都用那种略带同情的眼神看着向野。 这样的表情向野很熟悉,向野漠然的从教室前门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早在几年前他妈妈跳楼的时候,他就已经体验过一遍了。 宁浩言和孟新默默赶走了向野的同桌,将填报志愿书轻轻递给了向野,孟新拍拍向野的肩,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丧母之痛不是所谓朋友的一两句安慰就能缓解的,在巨大的沉痛面前,能开解自己的只有自己,能安慰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向野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静。 他又能怎么样呢?痛哭和悲啼也不会使人死而复生。 向野拿起一边宁浩言放在他桌子上的笔,很冷静地在志愿书上填下一个志愿,便不再动笔,合上笔盖,又把它放回原位。 宁浩言看着那个旁人遥不可及的第一志愿,挣扎着还是缓声询问向野:“……你,确定就这样填?” 向野的眼神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从鼻腔微微发出一个嗯字来。 孟新见状心中了然,对宁浩言说:“相信向野吧,”又拿起那张志愿表给宁浩言,“你去帮向野交了,顺便和老师解释一下。” 宁浩言这时也不计较孟新对自己的使唤,应了一声立刻拿着志愿表去讲台上找老师。 孟新坐在宁浩言刚刚坐过的位置,缓缓呼出一口气,正想随便闲聊几句,只听见后门处传来一句呼唤:“向野!” 向野闻声缓缓回头,看见教室后门口站着一个男生,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微微弯着嘴角对他叫道:“你弟弟找你。” 孟新闻言很是讶异,正欲问向野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只听见身边突然发出一阵很刺耳的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向野起身,走到后门口的祝容面前,“他在哪?” 祝容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我带你去。” 向野很反感地看了一眼祝容不怀好意的笑,最终还是跟着他一起走了。 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本以为简行就在高中部门口,但这路越走越偏,倒像是要拐去学校后山。 “他究竟在哪里?”向野停下了脚步,冷硬地问祝容,“你又怎么知道?” 祝容回头,仍然是用那副笑脸看向野,好像思考了一会,开口缓缓道:“他的脖子上有一条项链,黑绳,红玉,观音。” 向野不说话了,他知道这个人没说错。 向野最终在后山山脚下看见了简行,一瞬间,被他强行压制的愤怒和痛恨再次翻涌而至,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完全忽视了简行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眼神,他走到简行面前,眼神凌厉,冷漠道:“找我什么事?” 简行的眼睛很黑很沉,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直勾勾地看着向野,半晌,对一旁的祝容说:“谢谢你,麻烦你先回去吧。” 祝容应声,转身离去。 简行没有回答向野,只是兀自转身朝着山,突然直直地伸出手臂直指山腰上的一个方位:“曾经,在那个地方,有一群人把我打了一顿,我吃了一嘴的泥污,因为那个人把我的脸摁在土里。” 简行没有回头,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他每次打我都要夺走我的视野,但现在,”他慢慢放下手,背着向野说道:“我就想知道,那些人当中,有没有一个是你?” 向野瞳孔剧颤,浑身的血液都仿佛随着简行的那句质问而冻结凝固,可心却明明跳得那么快,也那么慌乱无章,连指尖都跟着一起发麻发颤。 “我……” 刚发出一个音节,向野只觉一阵危险的气息猛烈地袭来,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紧接着一阵刺痛钻入手臂,酸软无力的感觉随着窒息感一同席卷全身,向野很快就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闭眼前的最后一秒,向野只看见简行在另一个人的控制下拼命挣扎着,睁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自己…… -- “操,宋亦旻,谁让你他妈把这小子也带着的!都说了不要节外生枝!” 副驾驶上的寸头一看见宋亦旻带着人把两个昏迷的人塞进了车里,顿时头皮发麻,沉声骂道。 但时间紧急,司机早就在他们上车的一瞬间点火启动,车辆如离弦之箭迅速奔走而去。 宋亦旻好声好气地冲他笑笑:“海叔,你不知道,他是向巡的儿子,爸想弄他还来不及,多带一个人,也没差啊。” 海叔猛地甩了宋亦旻一个耳光,对他破口大骂道:“个biao子生的,你他妈想讨好大哥也得看情况,你知道他背后还有姓关的吗?你以为关家人很好惹吗?你以为从内地带人出去很好弄吗?” 宋亦旻被那一巴掌打得头一偏,嘴角隐隐有血迹渗出,他闭了闭怒意翻涌的眼,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嘴角还保持着笑。 很快,他摸着自己的脸继续低声下气地对寸头男人说:“对不起啊海叔,我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真是惹麻烦了,不如等出了城就找个偏地儿把他扔了吧。” 寸头男人继续骂骂咧咧地把宋亦旻连妈带杂种地骂了一路,只是所有脏话都像打在棉花上,宋亦旻始终用那种巴结人的笑对着他,令他恶心。 最后一排的双胞胎拿绳子和黑布把向野和简行绑好了之后回到宋亦旻身边坐下,两人分别和宋亦旻交换了下眼色,随后一人摸了摸耳朵里的设备,轻轻咳了一声。 由于事先演练过多次,这辆车迅速在三个小时内出了帝都主城,行驶到原先计划好换车牌的地方,寸头率先命令道:“赶快,车牌换了,把那个姓向的扔——”话还没有说完,噗嗤一声,平头男人的后脑勺上瞬间出现一个血洞,他就这么两眼睁着,正脸完好地死在了副驾上。 子弹从宋亦旻手中的消音枪里打出来,没能穿透男人的头颅,卡在了那里面。 宋亦旻很不满地趴过身子看了看平头了无生气的脸,对正在解决司机的两兄弟佯装生气地说:“看来我爸给我用来防身的枪也不怎么样啊,连一颗人头都打不透。” 第27章 赔笑着挂了电话,宋亦旻一脸神色不明地望向不远处乱林里的废弃的铁皮屋子。 他在赌,赌宋毅会不会为了他人生中可能仅有的一个儿子进入内地,以身犯险。 宋毅不是阳痿,相反,据说从他年轻的时候开始就花名在外,男女不忌,睡过的人不说上千也有成百,还偏偏有着众多令人难以承受的性癖,只能使用卑鄙肮脏的手段弄来各色男女供他享用。可惜,这么一个**种马,根本配不出好种。 宋毅有精子无力症,这是整个兴义帮上上下下心知肚明的事情。宋毅年轻时百花丛中过,却从来不肯要孩子,等人到中年开始考虑继承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难以使女人怀孕。 宋毅睡过那么多女人,四处留精,却只有三个孩子,一个是宋亦旻,妓女生的孩子,一直没做鉴定,只当做是养子放在帮里,算是一个对长老们的一个威慑,但也没什么用,因为他自己都瞧不上眼,还有一个女儿,胸大无脑,为了男人要死要活,最后这个,就是他准备了整整一年想要从内地带回去的,清清白白的亲生儿子——简行。 简云作为当时最负盛名的华国女演员,去a港拍戏的消息一传出来,宋毅就起了龌龊的心思,千方百计投资了向巡的电影成了那部戏的制作人,为的就是能和简云共赴几番云雨,可惜后来还是没能久留,简云被向巡找人从他那个淫窟救走,没想到,偏偏在她身上中了奖。 现在宋毅年纪已经五十多岁,底下却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帮里的元老早就虎视眈眈,为了自己的基业不落入外人手中,宋毅对他最后的这个孩子寄予了很重的希望。 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一枚未经打磨的石头,最好培养成他想要的样子。至于宋亦旻,他也不过是当做最后逼不得已的选择而一直放在帮内。 宋亦旻布下这个局已经很久了,从最开始跟宋毅请求接下这个任务、到在那个学校化名祝容伪装半年多,包括医院里安插的关悦的护工之一、千方百计把向野一起弄来,全都是为了今天挑起和关家的冲突,能把宋毅引出a港,借刀杀人。 退一步说,就算宋毅不亲自出港,总要派人来救援,能给宋毅的人放放血,再引起大陆方面的注意,他在a港的日子也会有一段时间很不好过。而宋亦旻在帮里已经差不多在底下人堆里站稳了跟脚,没道理弄不死他。 宋亦旻闲庭信步地回到那间铁皮屋子,地上躺着昏迷的向野和简行,阿k守在门口。 “他俩怎么说?”宋亦旻抓起屋子墙边一块生锈的铁皮,吹了口气,问阿k那对双胞胎的情况。 “狙击枪拦着,关家的人暂时摸不清我们有多少人,现在不敢轻举妄动,还在那里僵持着。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里是宋亦旻找了很久定下的地点,偏僻、荒远、杳无人烟,和a港只有一水之遥,算一下刚刚打电话的时间,如果宋毅毫不迟疑地派快艇来,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赶到。 宋亦旻点点头,又看看地上挤在一起躺着的人,“他们大概还要多久醒?” “不到半小时。” 很满意地,宋亦旻勾起了唇角,突然间笑着转头去看阿k,“你想不想,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 “喂……醒醒…喂,喂!” 朦胧中向野听见有人呼唤,迷迷糊糊挣开了双眼,却入眼一片黑暗。意识回笼,手脚处的勒痛束缚感传来,向野猛地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四处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人,却又紧抿着嘴不肯说话。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向野猛地一怔,停了动作,慢慢转头对着声源处道:“你是谁?” 宋亦旻看着向野防备的模样,有些好笑,但仍然温声道:“我是今天带你去见简行的那个人,我们被绑架了。” 随着说话的声音逼近,向野感觉到有人在向他靠近,果然,一个同样双手被反剪着捆在背后的人触碰到了他。 向野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怀疑,立刻摸索着去找简行。 “你是在找简行吗?” 向野顿住,声音一沉,冷硬道:“你看得见?” “没有,”宋亦旻饶有趣味地看着脸上蒙了块黑布的向野,“只是我比你们先被绑的,药效去的早,你醒之前我就把这里摸索过一圈了,简行就在我们不远处,应该还没醒。” 向野听见简行的名字和状态,默默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放弃摸索,终于被他碰见了一片衣角,是简行今天穿的上衣的质感。 向野用手艰难地把简行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确认没事之后终于放松下来,转头对着宋亦旻的方向道:“你先醒的,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抓过来吗?” 宋亦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见了一点声音,绑匪的口音很特殊,跟我的有点像,好像是a港人。” 这下向野心头又涌起对身边这人的怀疑,眉毛像打了结一样拧着,迟迟不再说话。 正在僵持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开门声——有人进来了! 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宋亦旻惨叫着倒在地上,听上去应该是被那人踹了一脚,向野立刻靠后护着简行,紧张地面朝光源处防范着。 只听一个男声笑了笑,“放心,”一只粗糙的、满是茧子的手不轻不重地拍拍向野的脸,“我、暂时不会动你的,还等着用你来对付向巡呢。”果然是a 港口音。 “你是谁?抓我们来究竟要干什么?”向野出乎意料地冷静,开口问道。 “正好你醒了,不如我们给向巡打个电话吧,你亲自问问他?” 不过片刻,果然听见拨打电话的铃响声。 向野在这等待的片刻飞速在头脑中思考盘算,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那个简行的朋友显然是误抓,他们的目标主要是向巡,所以抓了向野,可就是不知道他们清不清楚简行的身份…… “喂?”电话接通,熟悉的中年男声混合着手机的电流声传来,向野登时紧绷了身体。 “向巡,你好啊。” 那边愣了片刻,“是你们。” 很显然,向巡立刻就辨别出了这人——或者说这些人的身份。 “把简行放了。” 冷酷严厉的一句话,却只提起了简行的名字。向野怎么也没想到,向巡居然只提到了简行。 阿k低低地笑了,他看着宋亦旻一脸玩味的表情,继续对向巡说:“可是我这里有你两个儿子啊,还有一个呢,不要了吗?”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接着,向巡开口:“你不是主谋,没必要做亡命之徒,说吧,要用什么代价才能换我两个孩子回家,我不会追着你不放的。” 接收到宋亦旻的眼神示意,阿k故意道:“这个嘛,让我想一想……但是,我现在只能给出一个人的价,另一个,我得带着防身才行,万一你反悔了呢?” “怎么样?一个人先还给你,另一个等我安全撤离再说。” …… 长久的、长久的沉默,久到向野以为向巡那边是不是已经挂断了,他才终于在心脏都要骤停的瞬间听见了自己一直以来抱有期待的父亲的回答: “你先把简行放了。” ※※※※※※※※※※※※※※※※※※※※ 因为各种原因,宋改成养子了,伪骨科 第28章 阿k看着向野的表情,饶有趣味地笑了笑,紧接着拿着手机出去了,像是要进一步深入商量交换的代价。 摇摇欲坠的铁门哐地被人重重关上,就像向野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向野感受着背后简行身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半晌,低头笑了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他想到了自己刚刚的意图,越发觉得自己可笑——他想保护简行,可简行有的是人来保护,又有谁来保护他呢? 宋亦旻默默看着向野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将他的一切情绪尽收眼底,心中万千思绪翻涌。 他在那一刻仿佛在向野身上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自己的影子。 有谁会生来就不对自己的父母抱有期待?还不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了心思。 杀人诛心,父母对孩子的伤害却是用粗砺的岩石慢慢将他们幼小的心磨成粉碎,他们永远对自认为最亲近的人坦露处一颗红艳艳赤诚诚的心,却不知道这会使自己死亡得更快。 (<a href= target=_blank></a>) 可他的父母,一个是靠肉体吃饭的妓女,自己的存在只会影响她的生意,尽管她对他还算不错,但终究不同于一般的母子关系;而另一个就更不用说,宋毅只是把他当成一只以备不时之需的狗养着罢了,根本没有去确认血缘关系的心思,如果是亲生的,他不想要一个万人骑的女人生的种,如果不是,就更加坐实了他不行的传闻,无异于是狠狠打在他脸上的巴掌,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不如他的意。 宋亦旻在想,如果今天被困的人只有他自己,他还会有胆量赌宋毅的去来吗? -- (<a href= target=_blank></a>) 十分钟后,宋亦旻装作尴尬又同情的样子再次和向野寒暄起来,尽管向野已经用冷漠的尖刺在自己周边竖起一道高墙。 (<a href= target=_blank></a>) 二十分钟后远远的一声枪响惊醒了简行,宋亦旻耳朵里的通讯器在同一时刻接收到他最想得到的讯息,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在林中四起。 又过了三分钟,宋亦旻在向野和简行的双向沉默中自顾自地说着话,像是被枪声惊吓到了,但在慌乱的四处摸索寻找出路的时候,他“恰巧”题中铁屋子角落里的一块铁皮。 (<a href= target=_blank></a>) 宋亦旻自己试了试,那块铁皮是可以在合适的时间以双手被捆的姿态割开手腕上的麻绳的,于是他很快解开自己,将铁皮扔到向野和简行之间,铁皮哐啷一声清脆地撞击到地面。 “抱歉,”宋亦旻粗喘着气道,“我怕死,先走一步,你们自求多福吧。” 一阵狂奔而去的脚步渐渐消失在耳边,向野早就在此之前准确地找到铁皮所在的方位,艰难地把它握在手中,找准角度开始用力地割腕上的绳索。 枪声从爆发到激烈,再到胶着,最终一切归于寂静,在这令人恐慌害怕的寂静中,向野终于解开手上的绳索,一把揭开脸上的黑布,重见光明,也重新看见了一直坐在从一开始就躺着的地方、一步也没挪动的简行。 向野把铁皮扔到简行身上,低头开始解脚踝上的绳结,并没有打算和简行说一句话。 (<a href= target=_blank></a>) 等他最终得以挣脱,自由地起身,却发现简行仍以那种姿态空坐在原地,不仅没有动作,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如同一个破败的、被人抛弃的破布娃娃。 向野冷冷一笑,对简行的自哀自怜嗤之以鼻,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a href= target=_blank></a>) 铁皮门再次发出它独有的、刺耳的声音。简行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松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慢慢地重新躺下来,铁皮块从他身上滑落,聒噪地落地。 简行平静地躺在地上,像已经死了一样。 但不过十几秒后,方才离去的人再度折返,猛地推开铁门,疾步冲上前来翻过简行的身体把他摁在地上,拼命地在他身后的手腕处解绳,动作粗暴,显然带着不小的怒气。 “……你,回来干什么?”简行呆怔片刻,愣愣地开口问道。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迅速解开简行手腕处的绳子,又去弄另一处。 像是知道向野很快就会再次离开,简行摘了脸上的黑布,看着面前黑着一张脸的向野,缓缓开口问:“之前打我的那群人,究竟有没有你。” 向野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立刻开始对付那难缠的绳子。 (<a href= target=_blank></a>) “究竟有没有你?” 向野还是一言不发,很快弄好以后,不再给简行一个眼神,起身离去。 简行反应过来,也立刻跟着向野的背影在他身后追逐。 这片荒山很大,野草丛生,稍一不注意就会错过紧跟的人,但是简行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未跑得这么快过,他在追逐一个深爱的背影,一个想得到怕得到却又必须得到的回答。 向野感觉得到简行一直在身后追着他,但他绝不会再心软。 就这样吧,公平起见,在这座危险随时来临,各路人马不明的生死场中,就让命运决定他们两个人的生死。如果他们自己决定不了,那么怎么也不该只由向巡一个人说了算吧? 向巡只想要简行,那就让他看看,最后活着回到他面前的究竟是谁。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急速向前方,向他记忆中枪响的反方向奔去。 飞速奔跑造成的风声在耳畔呼啸,草木的清甜气味去无端混合了刺鼻的硝烟味道和血腥味,向野竭力向前狂奔着,简行在他身后竭追逐着。 两人在林子里逃亡了半个多小时,都渐渐感到疲惫不堪,可简行仍然坚持不懈地跟在向野身后。向野被简行的痴缠惹恼,突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正对上简行错愕的眼。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简行面前,扯出一个冷笑对着简行:“怎么?你这么追着我是想干嘛?” 简行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究竟,有没有你?”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终于被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激怒,伸出手一把攥住简行的衣领:“是又怎样?!”向野凑近了简行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仅打了你踹了你,还想杀了你,可这又怎样,难道你不该死?” 向野的眼里充满了简行从未见过的、滔天的恨意。 向野就这样狠狠地盯着简行,猛地松开简行,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跟着我,你让我恶心!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我妈死了你还不死?你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多想当你哥哥?我他妈不过骗你玩一玩,你这个**却当真,你以为我会对害了我妈的人手下留情吗?” (<a href= target=_blank></a>) 向野如一头狂躁的猛兽疯狂冲着简行嘶吼,像是要把这十几天、这几小时里积攒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全都拜简行所赐。 (<a href= target=_blank></a>) “去死吧。”向野从牙缝里咬牙切齿挤出这几个字,突然远远听见他舅舅在喊他的名字,最后像看牲畜一般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眼尾发红的简行,脚下一动,就要转身离去。 一切都发生在这一瞬间,一声枪响破空而来,向野听见他舅舅声嘶力竭的喊叫,另一边逼近了几个举着枪瞄准他们的人。 向野余光略过在他视野里几乎要看不见的简行,不管不顾地转身狂奔,听见身后噗嗤一声,子弹打进了谁的皮肉,空气中骤然爆发一股腥甜的鲜血气味。 向野心中一紧,喉头微颤,因为他身上没有出现预料中的任何痛感。 明明、分明、刚刚那一枪瞄准的是自己。 向野在惯性中向前狂奔,却忍不住惊愕地回头。 子弹从他身边互相打招呼一样地呼啸而过,而他身后空无一人。 有谁扯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远处死命地拖拽,他很快被掩护在层层肉盾之后。 (<a href= target=_blank></a>) 然而这是一堵并不严密的墙,向野只不过将视线下移了一点,就透过缝隙看见了地上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小小身体。 黑色的发、雪白的肌肤、艳红的血。 (<a href= target=_blank></a>) 简行鲜血淋漓地趴在向野痛骂他、诅咒他、舍弃他、离开他的那处地方,心胸处破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汩汩地冒着鲜血。 (<a href= target=_blank></a>) (<a href= target=_blank></a>) ※※※※※※※※※※※※※※※※※※※※ 回忆结束了 第29章 “原来,那个时候你根本不屑掩饰对我的厌恶,可笑我却一直没看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很蠢啊?” ……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向野怔怔地呆望着简行略带讽意的表情,头脑中完全一片空白,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把这几句话在心里拼凑出完整的意思,过了好半天,才听见自己茫然的声音:“……小行?” 简行已经率先避开向野的视线,冷漠道:“别这样叫我。”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请回吧。”简行站起身来,毫无犹豫地略过还处于呆怔状态的向野,径直走到酒店房间的门口,打开门露出门外的走廊,很显然是在赶客。 向野的视线下移,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隐去一切晦暗不明的情绪,深深地吐了口气,迅速收好桌子上的东西装进那个被他带来的档案袋,紧紧地攥在手里,起身往门口走去。 简行不再看他,垂着头只等着人从他身边走出去,好让他把一切令他心烦意乱的东西拒之门外。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然而,随着身侧光影暗淡,简行没有等到向野的离去,却等来了一个拥抱。 向野小心翼翼地将简行圈在怀里,一切动作都轻柔而克制,但不妨碍简行为此一点点身躯僵硬。 向野这才发现曾经只到他胸口的小男孩早就长成了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大男生,向野甚至不能够用下巴抵住简行的额顶。 于是向野只好轻轻撩开简行额前的碎发,慢慢地、慢慢地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像风一般温柔缱绻的吻。 “你长大了,”向野在简行耳边呢喃,“长得很好,很高,很优秀。” 简行感觉搭在自己后腰处的手臂在渐渐收紧,用力地像要把他融进向野的骨血,使他几乎不能呼吸。 向野深深地将脸埋在简行黑色的头发里,像吸毒成瘾的人一样狠狠嗅着他发梢对他而言无法替代的气味。 “对不起,小行,”向野地声音听上去低沉沙哑,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是我错了,对不起。” “真的,真的,真的,对不起。”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落进简行的脖颈,简行被突如其来的热度烫得浑身一颤。 可是这可笑的话那么熟悉,分明是已经用烂了的招数,却指望简行再一次受他蒙骗吗? 心中一腔无名火起,简行怒不可遏地抬手推开了紧紧抱着自己的向野,恶劣地摸了一把脖子上的眼泪,勾起唇角直勾勾地望进向野发红的眼睛:“鳄鱼的眼泪?” “以前也是用这种刻意示弱的方式骗我的吧?你把谁当傻瓜呢?再一次相信你的谎言?” “不是想让他去死吗?反正他已经死了,你就当做已经没这个人不就行了?还是,”简行低下头笑笑,“我又怎么惹到了你,你要用这种深情款款的模样恶心我啊?” 向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难受多一些还是难堪多一些,因为他从来不知道简行还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但是可笑的是,尽管简行实在已经和向野记忆中的模样截然不同、与向野这么多年执着地在他人身上寻找的影子截然不同,他却仍然控制不了自己那颗为他跳动的异常剧烈的心,仍然控制不住地为简行正在远离他拒绝他的姿态心慌不已。 简行像是失去了所有和向野对话的耐心,直接将向野推出房门,狠狠地将门甩上,随后,却无力地将全身的重量交付出去。 简行疲惫不堪地依靠在门上,身体重重地顺着它滑落,最终瘫坐在地上。 他懊恼地扶额,眉头紧锁。 究竟为什么? 明明第一次见面、一起吃饭、一起说话都还能伪装得很好……为什么现在却不行了? 慢一点、再慢一点,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 简行像没事人一样接着去片场拍戏,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朝他投来有些异样的眼光。 简行当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权当不知道,一律视若无睹。 只是中午应张导的组织一起和主演们吃饭的时候,易彦坐在张导身边,总是有意无意朝他投来轻蔑的目光,好像抓住了简行天大的把柄一般,矜贵而从容地打量他,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昨天向野一来片场探班,张导就告诉了剧组主演们这个消息。 易彦一个男演员当然对所谓的金主爸爸不屑一顾,只是许多女演员们早就按奈不住荡漾的心思,开始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帝都上层阶级的圈子,没有几个人是没听说过向野的名字的,娱乐圈这种名利场的情报比起上流社会的人脉圈更加灵通,向野这种帅气多金的男人向来是她们趋之若鹜的对象。只是一直听闻他瞧不上戏子,也的确从来没包过小明星,这才没把念头动到他身上。 但是一向对外毫不掩饰自己对娱乐圈厌恶的向野此刻居然要亲临片场探班,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深水炸弹,一下子把这些试图靠姿色上位不劳而获的人都炸了出来。 谁成想,一个个女演员在张导主持的后宫a组那里翘首以待了半天,却只听到向野去了b组的消息。 易彦早就对这些不干正事的对手戏女演员们抱有埋怨,听闻此消息还在心中暗暗幸灾乐祸了一番,可谁知,向野没被这些女演员勾搭上,倒是被他更加讨厌的男演员巴结上了。 易彦眼睁睁看见向野拽着简行的手进了剧组的休息棚,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棚内独处也就算了,还让助理在外面守门,完完全全造成了掩耳盗铃的效果。 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夜戏收工后,易彦自己一个人回到酒店房间时,又看见简行的经纪人和助理穿着睡衣被简行从房间里赶了出来,一只戴着百达翡丽的手从里面把门关上,而那块表,分明和今天他在牵着简行的那只手上见到过的一模一样。 难怪一个刚签进公司的新人就能和他演对手戏,难怪张导也这么看重他,难怪他敢正面顶撞自己。 原来是背后有靠山,还是卖屁|股换来的靠山。 易彦端起桌上的一杯红酒,鄙夷地透过弯曲的玻璃面看着对面言笑晏晏的简行,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和怨愤。 第30章 自从上次跟向野摊牌之后,简行在剧组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潜心拍摄了大半个月,才终于使自己前段日子浮躁阴郁的心情调整到平静自然的状态。 一切都和向野出现之前别无二致,只是剧组的人对他的态度明显从原来只是对待同事的平等友善莫名变成了有些讨好的小心翼翼,多半是因为向野的关系,但也不乏有人因此对他更加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比如易彦。 易彦倒是不再故意给简行找麻烦,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跟简行说两句话,只是眼神中暗藏的轻蔑任谁一眼都看得出来。 简行也没有过分计较,有些人是很恐同的,即使是在娱乐圈这样的大染缸里,他们也永远学不会习惯这类事情,学不会伪装自己的神情,尤其是像易彦这样有家室有背景,在圈里地位还不算低的人,能不刻意为难或许在他看来已经是恩赐,简行又怎么敢奢求太多。 只是他觉得演对手戏的演员之间最好还是培养一点感情,尤其是像刘邕和黎祜这样复杂矛盾的君臣关系,其实还是隐隐带一点针锋相对之下的情深义厚感会更加有张力有味道,但是易彦显然并没有和简行交好的意思,简行也不会主动去费心经营。 简行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把之前闯祸的那位原男二的戏份补得差不多了,后面的就必须配合着男女主演的进度慢慢来,也因此,他获得了许多在片场虚坐的空闲时间。 张导出于各方面考量并没有强制要求简行整天待在剧组,只要不影响拍戏的进度,没他的戏拍时简行被允许在香海四处转转。按照导演的话说,是享受他最后在内地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外出的时光。 只是简行没想到,他在香海的第一次出行,还是不得不进行了深刻的伪装,躲躲藏藏畏手畏脚,原因无他——他是和大明星林君清一起出来的。 原来林君清上次说要保密的项目正是徐立徐导的新电影,只是他一个电视剧演员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争取到徐导电影的主要角色,演的不过是一个还算重要的配角,但尽管如此,这对他的演艺道路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进步了。 身为当红明星的林君清虽说是科班出身,但毕竟经验有限,演技同现在正当红的诸多偶像剧小生想比或许还行,和真正的实力派还是有很大差距。他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直言这次就是想在大导底下磨炼一番,再和优秀的前辈学习一下表演经验。 “那你在剧组怎么样啊?有没有人欺负你?”林君清聊完了自己,礼尚往来地问起了简行的近况。 林君清比简行稍矮一个额头,和他说话时必须抬眼去看简行的眼睛,不过还好他的眼神藏匿在漆黑的墨镜之下,不必另外遮掩。 “我啊……”简行也不知道怎么和林君清说,这段时间林君清几乎每天和他夜聊,加上很刻意的装熟,简行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林君清的意思了,只能也试着敞开心扉好好和他交朋友,倒还真被他俩从尬聊变成了今天的交谈甚欢。 “我在组里还好,就是那个男主演,讨人厌。”简行瞥见侧后方街心一直跟着自己的黑色车辆,心中排斥生厌,但表面上却突然对林君清露出一个微笑,甚至在说讨人厌这三个字时亲昵地勾住林君清的肩膀,仿佛他不是在骂人讨厌,倒像是在调情。 林君清也随着简行的动作身体一僵,即使脸上有遮掩也遮不住他瞬间的害羞躲避,不过他很快又朝简行看过来,语气轻快:“我知道他,易彦是吧,是易老师的儿子呢,平时的确嚣张跋扈了一点。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以后一定会比他还火的。” 两人一来一往,语气温柔,一点也不像是在说人闲话。 简行也对林君清的呆笨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是真的完全没想到,林君清本人的性格会和第一次见面的初印象反差这么大。 “你就知道我一定会比他火了?”简行好笑地看着林君清。 “我就是知道,你这么帅,演技还那么好,不红简直天理难容。” 林君清的神色看起来颇为认真,简行的手仍然搭在他肩上,见状一时没忍住,抬手在林君清脸上捏了两把,把人捏得满脸通红。 进了那家预定好的餐厅,简行在隔间坐了一会儿,果然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简行在心中轻叹,不禁又后悔起自己一时的冲动在向野面前口出真言,不然借着失忆的伪装怎么都还能勉强把人应付了,此刻也不会被人死缠烂打地抓着不放。 向野也不躲不避,被简行发现后一脸坦然地朝他的方向走去,默默在他们的隔壁位置上坐下,向野透过屏风,勉强可以看见简行模糊的身影。 由于这家餐厅私密性极好,林君清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摘了自己的口罩和墨镜,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引来几道关注的目光。 “真可怕。”林君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对简行略有戚戚地说道。 简行被他这个样子逗笑:“怎么了?大明星还怕被围观啊?你的粉丝得多伤心。” “你不知道,”林君清说,“粉丝是粉丝,跟私生一类的是不一样的。她们那种人根本不是喜欢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窥探欲罢了。” “不好意思啊,我小透明,没体验过。” 林君清一愣,还以为简行是在和他开玩笑,转头却看见简行一手撑着脑袋慵懒地靠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桌子上的开胃小菜。 “你在a港没遇见过?”林君清疑惑道,“还是a港的娱乐文化跟内地不同?不应该啊——哪里都有私生……” “不是不是,”简行看他越想越多,拿着筷子在林君清面前晃了又晃打断他的畅想,“我就是家里管的严,不给我在外面跑。” 话音刚落,简行就听见隔壁隔间发出一阵混乱的声响,好像是茶杯打翻的声音。 简行在暗自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接着用正常的音量开口:“我哥不太支持我当演员,所以我拍戏都是只拍戏,他们制作成品寄给我看就行了,不参加什么别的活动。” 简行余光看见屏风后面那个人连桌子上的水都不擦了,僵着个身子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能这样?”林君清奇道,“那你们公司不会干涉吗?” “公司是我哥的,”简行看见菜品送达,终于来了兴趣支起身子,一脸专注地盯着服务生上菜,“我想怎样就怎样咯,只要我哥爱我就够了。” “啊——”林君清长叹一声,“你说话真欠揍。” “怎么?”简行眼含笑意去看林君清,“让你嫉妒了吗?” 林君清看见他戏谑的眼神,知道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是在开玩笑了,毫不客气地抢走简行筷子下的最后一块肉,翻了个白眼塞进嘴里嘟嘟囔囔道:“懒得理你了。” 简行收回自己落在林君清身上的视线,悠悠然向旁边已经忍耐不了站了起来、满脸森然,面色冷肃到极致的向野身上投去,蓦地,嘴角绽开一个很轻的笑。 第31章 “再见,”林君清心情很好地转身和简行告别,声音里满是轻快,“下次还能约你出来吗?” 简行看着林君清轻轻点了点头,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来内地不久就能交到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微笑着挥手目送林君清回他落榻的酒店,便也转身欲走。 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在此刻脚步越逼越近,简行忍无可忍地一偏身,漠然地直盯着朝他疾步而来的高大身影。 向野不躲不避地迎着简行的目光走上前去,一把攥住简行的手腕,沉声道:“跟我聊一聊吧。” “这位先生,”简行用了巧劲儿挣开了向野的束缚,“我跟你不是很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 向野眸色越发深沉,眼底蕴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最终还是忍着没有对简行怎么样,只是哑声道:“我送你回去,这总可以吧。” 简行笑笑:“我跟你什么关系,你要送我回去?还是说你对公司下面的艺人都这么体贴周到?” 向野沉默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如刚才简行在餐厅故意说给他听的那些话一样,他跟简行连他自说自话的兄弟关系也不是。简行是别人的私生子,不是他爸爸的,简行是别人的弟弟,不是他向野的。但是从一开始再遇简行,自己却一直声称简行是他弟弟,向野是简行的哥哥,简直自作多情到可笑。 简行看见向野始终和他僵持在这里,察觉到自己已经吸引到几个人异样的目光,终于妥协一般地叹气道:“走吧。” 向野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两步,亦步亦趋地紧跟在简行身后。 “向野,”走了一阵子,简行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向野的名字,“跟你商量个事情呗。” 像是被温柔的夜风安抚了心灵,简行突然间也不想再和向野纠缠那么多了,人耍也耍了,那天也发泄责怪过了,何必还吊着人不放呢? 他知道向野心里想的什么,年少的情感单纯真挚,总是如云中月般美好动人,更何况自己是为了救他才身受重伤、消失不见的,现在骤然出现,的确会想要花费一些心思道歉弥补。 向野显然对这么久以来简行从未出现过的温和语气受宠若惊,立刻答道:“你说。” “其实我们之间,弄清楚了之后可以发现,的确本就不存在什么兄弟情谊,也没多大仇多大恨,只是你单方向比较讨厌我。但我也是无心之举,我既然不是向叔叔的私生子,你妈妈轻生的事情,可以说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况且我后来也帮你挡了一枪,可以算是一笔勾销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当做不认识吧,你别再讨厌我,更不用心怀歉疚,我这边,也不想追究那么多,就这样保持工作关系,怎么样?” 早在听见简行的第一句话时,向野就预感到简行想要说的是什么,心头一滞,听见最后,更是感觉全身血液都就此凝固,心口上一直没好的那道疤破了个大洞,漏着令他浑身僵硬冰冷的风。 向野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呆怔地看着简行不似作假玩笑的郑重的眼神,一时间发觉自己的荒唐可笑来。 他那么对简行,怎么还好意思指望简行不计前嫌待他如初?简行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是对他百般恩赐,他却还想着和简行回到从前。 无论从前有多么美好,都是裹着玻璃渣和脏污的。是向野一个人恶劣的伪装和欺骗,简行又做错了什么要来承受这一切,现在还得心平气和跟他这个人渣绑在一起说话。 简行是曾经喜欢过向野没错,但年少时期的喜欢究竟是不是成年人所谓的爱情还不一定,向野还对简行做过那么多无法饶恕的事情,现在居然也腆着脸想用那虚无缥缈的少年情感做赌注去求得简行再一次的亲近信任。 真的有够无耻。 向野心如刀绞,却也只能看着简行的眼睛缓缓应下,一偏头,再不敢看简行云淡风轻的双眼。 向野喉头轻颤,咽下唇齿间泛上来的酸楚,一路克制小心地跟在简行身后,送他到了酒店门口。 “再见。”简行转身轻轻对向野说。 向野目光沉沉地看着简行,硬生生压抑住自己想要上前去竭力挽留的欲望,沉默着艰难地点点头:“再见。” 原来他的声音这么抖。 向野看着简行走进旋转门,在斑驳陆离的酒店灯光和玻璃的折射光中渐渐消失在酒店大堂。 比起上一次看着简行在自己面前满身鲜血的撕心裂肺,这次分别的伤痛来得更加温和,却绵长深刻,像一根透明的鱼线刺进体内,初时不显,等发作时却已经在五脏肺腑缠绕成团,四处搅动割裂,稍微一动就是痛不堪言。 简行看来已经不再留恋向野,但是向野,好像从未成功忘记简行。 他们谁也不曾在年少的时候开口坦诚,互相把或轻或重的喜欢藏在心间,现在他们都已长大成人,也解开了一切心结误会,明明应该瓜熟蒂落,可是天平颠倒,重的一方变成了向野,简行却早已抽身离去。 -- 简行自己一个人乘电梯上了楼,心里默默思考着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放心地刷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夏然和李果两个人还在兴奋怒骂着一起打游戏,坐在沙发上互相推搡,不知道什么让他们这么起劲。 简行却没有理会,一进门连鞋都没换,匆匆走到自己屋里的窗户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朝下张望,轻易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向野仍然在酒店楼下站着,手里一个红点忽明忽暗,像是在抽烟。 简行沉默着注视着向野,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其实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会在大陆竭尽所能争取银杏,也会永远跟向野假装不认识。 等他目标达成,他会找个好点的地方睡过去,不会再给任何人添乱。 但一切都乱套了。 包括曾经他坚信自己已经死寂的心。 ※※※※※※※※※※※※※※※※※※※※ 终于不是单机作战了!感谢给我留言的小可爱们啵啵啵啵啵ヽ(*′3`*)? 第32章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简行所在的这部戏《夺权》已经杀青,电视剧正紧锣密鼓哦地进入宣传制作期。 这部剧的定妆照也姗姗来迟,终于在杀青后的一个星期正式公布到社交媒体上。 简行还在奇怪最近他微博的涨粉速度,显然比前段时间拍戏要快很多,一翻才知道是《夺权》官微放物料了。 这张照片把简行拍得丰神俊朗,英气逼人,但眼神中又暗藏锋芒,足以令人一眼沦陷,简行看见很多人拿那张照片艾特自己,文案充斥着一种据说叫彩虹屁的东西。 其他角色的照片也都拍得很有格调,典雅大气的剧中戏配上摄影师与之相称的摄影风格,怎么看都让人对这部权谋大剧期待万分。 可是争议声也有不少,不过主要还是集中在易彦和萧衾这两位主演身上。 《夺权》对自己的定位是历史正剧,其实女主演的戏份并不太多,但由于这两人常年在青春偶像剧里打转,早就让广大观众形成了思维定式,下意识就觉得这是部打着正剧幌子演着玛丽苏剧情的狗血剧。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但也是健忘的。现在简行的私信和评论里早就不见了曾经因为银杏奖那件事对他冷嘲热讽极尽挖苦的人,涌入了许多因《夺权》黎祜而来的善意留言。 简行很珍惜这些可以算是他在内地第一批的粉丝,每次好不容易发条微博都会挑些有趣的评论进行回复。 他承认他很需要粉丝,也很想要热度。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就从内地消失。 宋亦旻在a 港可以只手遮天,但在内地想要悄无声息地弄走一个小有知名度的演员,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趁宋亦旻暂时没有精力来对付自己,简行必须竭他所能争取曝光度。 -- 来内地时还是初秋,进组拍了几个月的戏却已是年末,公司这段时间也总是忙着办大大小小的聚会。 前几次简行因为没有去的价值婉拒了,公司也没有因此找他麻烦,反而每次一有活动还是第一时间寄来邀请函。 这次的元旦宴会跟前几次的正式一点,也盛大很多,是星娱、广悦、乐美三大娱乐联合举办的年度活动,也会邀请其他小公司和独立工作室里比较有名气的演员参加。 宴会比较私密,除了业内人士就是一些金主投资商,打的噱头是增进同行情谊,不过在夏然看来,估计就是三个大公司之间的相互刺探和攀比罢了。 但是简行还是被邀请名单上几位大导演和演员前辈们吸引了,欣然答应了这次的邀请。 简行在会场找了半天没看见林君清,暂时一个人避开主场到偏处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 今天的妆发服饰都是公司安排的,身上这套西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过分修身了,穿得简行十分不自在,只想找个熟人缓解一下心情。 简行默默在角落喝了口香槟,余光看见门口走进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人出现的瞬间,整个会场好像都静默了片刻。 如果简行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向野。 也不能怪别人惊讶,就是吴宗元,也没想到向野真的会同意出入这种他一向最是讨厌的交际场所。 向野一进门就看见了角落里乖乖坐着的简行,平静自然地移开目光,跟着吴宗元的指引找到一处贵宾座席安然坐下,不社交也不办事,只是静坐在那,端的是一派天然贵气,令人心向往之却不敢接近。 简行看见自己附近一对女演员已经开始打量着向野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娇羞一笑,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简行不想再在向野的事情上耗费心神,正欲收回目光,却见一个熟人直直地朝自己走来。 是易彦。 “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好像两个人是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易彦探身和简行一碰杯,姿态自然地在简行身边坐下。 简行心有疑惑,不过也并未表露,只是抬起酒杯轻抿一口以示礼貌,如实道:“在等人。” 闻言,易彦面露了然,不动声色地朝向野的方向看了一眼:“人不是在那儿吗?” 简行顿觉厌烦,耐着性子客气道:“等的是别人。” 易彦面露不屑,以为简行跟他强词掩饰,没有多说,耸耸肩自己走了。 不一会儿,林君清也到了。 在这群明星当中,年轻一辈的演员最有名气的也就是他了,另一个是乐美的新人,不过暂时还没有来。 林君清一到场,就有不少人拉着他去这儿去那的,满场跑着和人喝酒交谈。等他终于得了空子,立刻辞了他家老板的下一个会见对象,匆忙逃到简行身边坐下。 简行好笑地拍拍林君清的后背,叫来服务生送了一杯白开水喂他喝下,打趣道:“大明星真是不一般。” 林君清半点不讲究偶像包袱地咕咚咕咚喝着水,还有闲工夫冲简行白了一眼。 “你就笑吧,”林君清一抹嘴边的水渍,“以后也有你受的。” 简行真的很困惑于林君清对自己会红这件事的深信不疑,不过他也不矫情,直接谢过:“承您吉言。” 林君清四处打量了一下会场,对简行说:“其实业内大牛都不会聚在主会场的,他们都是各自跟朋友们去二楼小房间里闲聊,你在这里,是遇不见大导演的。” “这么有经验?”简行本来就是眼尾上挑的眼型,此刻微微仰着头睨着看林君清,更显得那飞扬的眼尾别具风情。 林君清暗暗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地连话都说不清了。 “好好说话!”简行很不客气地冲林君清道,“你舌头打结了?” “没……”林君清回过神来,挠着后颈尴尬道:“我不也入行好几年了嘛,经纪人跟我说的。不过我也没胆量上去找他们,不然还能带你去看看。” 既然见不到大导演,简行也对这次宴会完全没了兴趣,干脆窝在角落里和林君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两人聊得正高兴,突然一个服务生端着两杯果酒朝他们走来。 “您好,是简先生吗?”服务生站在简行身边对他道。 简行有些疑惑地抬头,“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是那边那位先生给您和您朋友点的果酒,他说希望您今晚和朋友玩的开心。” 简行顺着服务生虚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在人群里看见了向野。 向野仍然坐在从来时就没变过的位置,视线直勾勾地钉在简行身上。 简行被他看的一阵不自然,低头望向桌子上摆着的两杯酒。 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喝时,一只手突然闯入他的视线,直接拿起了其中一杯。 简行顺着那只手的主人往上看,只见林君清一脸从容淡定地望向自己,那眼神让简行想起了自己初见他时的感觉。 “喝呗,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啊。”林君清朝他举杯,不知怎么的,语气多了几分莫名其妙。 简行见林君清已经把酒送到嘴边,也只好拿起另一杯轻啜了两口。 他没有看见,林君清在他垂眼喝酒的瞬间,也将视线投向了向野,送去极为挑衅的一瞥。 ※※※※※※※※※※※※※※※※※※※※ 小林啊,你有你自己的cp,干什么非要盯着别人的对象不放… ps:勉强算是副cp,正文不会多写也不会虐,有人看的话会放在番外。 第33章 简行放下酒杯,继续和林君清聊了几句,眼看宴会上已经有人提前离场,又实在受不了向野在那边若有若无的打量,便起身和林君清告别。 “再待一会儿吧,就当陪我了呗。”林君清也跟着起身,作势挽留。 但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矛盾。林君清想跟简行多相处一会儿,但是自从看见向野之后也注意到那边过分炙热的目光,既想简行留下又不想让向野得了机会接近他。 简行摆了摆手拒绝:“我还是回去吧,今天这身衣服有点太紧了,不舒服。” 林君清也不强求,只说:“这里的确有点不自在,今天暖气不知道为什么开得这么足,热死我了。” 简行这才也觉得身上有些热,一看林君清,化了妆的脸上都透出薄红来,修长的脖颈更是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想必也是热得不行了。 “你不如也早点走吧,我看你脸都都红了。” 林君清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我是这种体质,一不小心就会脸红,挺烦人的。那我也去找我经纪人了。” 简行冲林君清点点头,松了松那束缚人的领带,便欲从偏门离去。 “你们准备走了吗?张导和徐导还正找你们呢。”是易彦。 简行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只见易彦挺不乐意地撇着嘴:“既然你们要走了我就回去跟他们说一声,真是的,还麻烦我跑一趟。” 简行和林君清相互对视一眼,瞬间改变了离场的主意,问易彦:“张导和徐导也来了?” 易彦:“对啊,他们就在楼上房间里玩,突然说起了你们,就让我叫你们上去见个面。” 见个面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徐导的交友圈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更何况简行今天本来就是为此而来,当然不会拒绝。而林君清虽然火的时间不长,却也十分有长远眼光地寻找着电影圈的人脉和资源,也欣然和简行同行。 跟着易彦的带领上了二楼,易彦在走廊尽头打开了一扇房门,转头跟他们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那个房间他们刚吃完饭,乱的很,他们正准备换个地方玩。” 简行不疑有他,尽管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但好不容易能得到导演的挂念,错过这一次说不定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易彦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留下简行和林君清两个人在房间里四处打量,却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间房是一间休息室,床边有一张很大的床,还有一间浴室,却没有多少供人坐下闲聊的区域,明显不是聊天的地方。 林君清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有点疲倦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仰在背靠上用手在脸边扇了扇风,抱怨道:“今年主办方是谁啊,暖气开得太足了吧,房间里都这么热。” 简行走到床前环视四周,心中越来越盛的燥热已经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更离奇的是,近半年未曾发泄过身体居然有欲望不合时宜地升腾。 尽管有些不礼貌,简行还是有些难耐地进了浴室,想用冷水洗把脸冷静一番,却突然间,在浴室置物台上看见一样东西。 正正方方的方形塑胶袋,里面凸起的环形物体昭示着它的身份。 一把火猛地烧进了简行的大脑,他在电光火石间弄清楚了今夜一切异常的现象,猛地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拧动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反锁,必须要钥匙才能打开。 简行咬牙回到房间,开始四处在柜子、抽屉里翻找。 林君清正在沙发上闭眼小憩,突然被一阵嘈杂弄醒,睁眼看见简行急急忙忙在找什么东西,被他吓了一跳,忙问:“你在干嘛?等下导演他们还要来……” “没有什么导演,”简行转身打断了他,看着林君清一字一句道:“我们被人戏弄了。” 林君清被吓得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像也想通了什么,急忙到门前想要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我没有找到钥匙。”简行在房间里跟林君清大声说,“你去你那边哪里有摄像头。” 然而翻找片刻,随着药效发作,两人都渐渐难以抵抗地瘫坐在地上,一个在床边,一个在门前,都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简行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昏,**已经完全硬挺起来,在这过分贴身的西装里,想遮都遮不住。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林君清,发现这人也不比他好多事,上半身的衬衣完全敞开,露出里面薄红漂亮的身体。 简行很害怕自己会对这样的林君清做些什么,在神志不清丧失人性的时候。他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并且不排斥做上边那个。尽管他没有实施过,但他和林君清之间要有一个,那肯定是他。万一弄伤了他…… 当简行意识到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立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现在已经完全被体内翻涌的**操纵了,根本不能用正常的头脑思考。 简行难耐地把头埋在床上,用手掐自己的大腿以图冷静,却在意识模糊之间,感觉到有个人的手抚上了他的脸。他立刻像在沙漠里渴了许久的人遇见水一样,不管不顾地贴了上去…… 当向野破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简行和林君清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两个人都不是很清醒,嘴唇摸索着就要亲在一起。 向野瞬间妒火中烧,只觉得脑中嗡鸣阵阵,眼前都是一片猩红,他疾步上前扯过简行,将人护在自己怀里。 林君清的嘴唇堪堪擦过简行的脸,紧接着因为失去倚靠倒在床上。 向野抱着怀中一团温热,耐着性子安抚简行在他身上一阵乱摸的手,对身后一直站在门外的贺名义说:“看看外面的有没有人,再找人弄两个房间。” 不一会儿,贺名义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吴宗元。 吴宗元一看见房内的情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刚才他就看见林君清的经纪人在大厅找人,没想到他会跟简行两个人在这里,还被人弄成这个模样,动了广悦的摇钱树,他不知道有多少麻烦要找上身,更别提现在一脸冷肃,旁若无人地搂着简行的向总。 向野睨了一眼吴宗元,寒声道:“你公司里养的好艺人。” 吴宗元闻言一头雾水,但他也不敢反驳,只是垂头连连道歉。 向野像是懒得再追究,命令道:“你负责解决这个男的,派人找找,再去看看谁拿着这房间的钥匙。”又对贺名义说:“带我去新开的房间。” ※※※※※※※※※※※※※※※※※※※※ 虽然很狗血,但我本来就是写狗血的…… 下章有点东西,为保证连续性,今天双更。 第34章 向野把房门关好后就将意识模糊的简行带到床边,他将简行安置在床上就起身准备去厕所弄点湿毛巾给他降温。 因为不知道易彦给他们喂的是什么药,向野也不敢贸然做什么,大冬天的,更不能让简行去凉水里躺着,只能用毛巾看看有没有用了。 但他刚起身,就感觉衣角被人紧紧拽住了。向野头皮发麻,无奈地低头一看,是简行的手,紧紧扒在他身上。 …… 向野实在不知道简行现在是什么情感状况和性向,也许简行如今会比较喜欢女人,万一自己碰了他,会不会被简行说恶心? 就在向野这么犹豫的一瞬间,简行却突然浑身都颤抖起来,咬牙声清晰入耳。 向野慌忙探身一看,只见简行唇边已经溢出鲜血,他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向野立刻上手钳住简行的下颚,强迫简行张开嘴巴,只见内里已经是鲜血淋漓。 这下向野不敢再耽误, (省略) 向野却被这句话震得待在原地。他不知道这是简行出于本能还是经验的话语,可看见简行熟练的动作时,他的心一下子仿佛沉入谷底,坠入深渊。 向野停了手里的动作,愕然地盯着简行蒙着一层水雾的双眼和潮红的面庞,一颗心如坠冰窖——那种神态,那种气质……! 意识到这一点,向野的心立刻又感到一种灼烧般的痛,他简直怒不可遏。 (省略) “还有谁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情?有多少人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情?!” …… 简行艰难地从柔软的枕头里露出脸来,迷蒙地望着向野,一时间分不清噩梦和现实,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 “……” 向野突然间不忍心再看简行的眼睛,那双他挂念了十年的眼睛,此刻仿佛是两汪泉眼,从漂亮的深潭里源源不断地、汩汩地往外冒着热烫的眼泪,烫在枕头上,烫在他手心里,烫在他痛苦的心脏。 ※※※※※※※※※※※※※※※※※※※※ 省略部分请移步微博@charityen 第35章 当第二天的晨曦顺着床单、棉被、枕头一阶阶爬上简行的眼睑时,已经是早上近八点的光阴。 简行眼帘微动,绽开两条细长的缝,很快睁开了双眼,意识回笼,简行浑身一个机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牵动了嘴里的伤,疼得面目狰狞。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并且明显跟昨天他和林君清被困的房间不同。 简行头昏脑涨,感到浑身酸痛,尤其是腿根那处,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刺痛感,可他完全记不清昨夜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当他绞尽脑汁回忆昨夜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传来一阵自动开机的声音。 简行纳闷于谁帮他设置的定时开机,一打开手机,却发现未接来电足足有二十多个。他不敢耽误,只怕是网上有了什么新闻报道,点开通讯录就拨打了夏然的电话。 “喂?简行?你终于醒了?”夏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更多的却是欣喜,还不至于焦躁慌乱,应该还没出什么大事。 简行点了点头,立刻又意识到夏然看不见,只得清了清嗓子用他疼得不行的嘴说道:“嗯……”又心虚地问:“没出什么事吧?” 夏然静默了半晌,只说:“见了面再说吧,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问题要问,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简行不敢再多耽误,抄起床边四散的那套皱乱不堪的西装就往自己身上套,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有许多纵欲的痕迹,青青紫紫的吻痕遍布全身,可他后面明明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而且房间也很干净清爽,没有可疑痕迹…… 越想越蹊跷,越想越觉得这里不宜久留,简行匆匆洗漱完毕后想从这里的后门溜出去,却在门口撞上一个他绝对不愿意在这个地方、以这种姿态见面的人。 居然是向野。 向野手里领着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见到简行,眸色一沉,直接抬手将简行拽进了路边停的黑色车辆里。 如果说简行之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在看见向野以一种男主人买早餐回家的姿态回到这里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自己身上的东西最有可能是谁弄出来的。 简行的视线简直像一把淬了火的利刃,他怒视着向野:“昨天,是你让给我们下药再让易彦把我们关起来的?” 向野拿着早餐的手递过来又一顿,最后默默收了回去,“不是我。” 向野的声音嘶哑干涩得近乎听不清,目光很涩然地落在简行的眼睛上。简行这才看见向野的嘴角好像有点裂开,结了薄薄一层血痂。 简行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想问一个对他们来说难以启齿的问题,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却只开口道:“……林君清呢?他怎么样?” 向野眸光一黯,又想到昨天那令他睚眦欲裂的场景,冷着脸收回了视线,把手里的包子往简行身上一扔,“死了。” 简行被他敷衍的态度惹恼:“死了?行,死了是吧,”简行强忍着怒气点点头,“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也……” “——他没事,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向野只听一句就知道简行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杀人诛心的话,惨白着一张脸急忙打断,干巴巴地解释着,“他很好,没事的。” 简行看着向野的模样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倒是向野又把简行扔在一旁的包子拿了起来,剥开透明塑料袋露出白皙松软的包子,小心地递到简行手边。 简行不再推拒地接过来,艰难地张嘴咬了一口,立刻疼得浑身痉挛。舌头上的伤口太严重了,和粗糙的食物触碰起来甚至让简行疼得想吐,但到底还是忍着没有作声,还要张嘴去吃下一口。 “别吃了,”向野抬手捏住简行的下巴,就着这个动作往里左右查看了一下,垂眸盯着自己手里插好管子的滚烫的豆浆和简行手里露出一点馅儿的包子,懊恼道:“是我的错。” 简行见不得向野这副模样,只好挣开了向野的手故作嫌弃地说:“是我自己咬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 车内诡异地沉默半晌,一些极为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简行颇为难受地皱了皱眉。 不记得倒也罢了,还能装作冷硬,可他现在明明就该清楚昨天晚上是谁救了他帮了他,甚至还,忍着没有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冒犯他。 “……谢谢。”简行难为情地转开脸看着车窗外,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 他想他知道为什么向野的嘴角会出现伤口,为什么喉咙会充血发哑,为什么自己身上遍布痕迹却唯独后面没有难受的感觉,为什么房间干净清爽,为什么没有任何该有的负面新闻报道。 向野一愣,也垂眼掩去自己眼中黯然的目光,苦涩地笑笑:“不客气,”但接着他的心又升腾起一阵希望,“但是如果要谢的话,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 简行看着向野闪着眸光的双眼,一时间有些后悔于自己主动提起这件事来,不过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可以考虑一下。” 向野的心几乎是雀跃地跳动着,但表面上却很克制:“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如果不行,给我个机会多了解了解你也行,只要……别躲着我。” 早有预料地,简行在了然中沉默了。 从这些日子的观察中来看,向野好像对他在a 港的生活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是这样一幅对他情深意切的模样。任谁知晓了他的过去都不会不感到肮脏吧?可笑向野却仍把他当成以前那个天真痴傻的小孩儿,以为哄哄就能靠近,或者说,以为和最初一样干净透明,不染尘埃。 眼看着简行沉默着不说话了,向野急忙开口挽救道:“我知道你上次说的那些,我也想通了,但我就是……” “可以。” 简行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满脸急切的向野一眼,从容地吐出这两个字,打断了向野一切卑微荒唐的长篇大论。 “只是,”简行勾唇讽刺地笑道,“你可得好好了解了解,千万别漏了任何事情。” ※※※※※※※※※※※※※※※※※※※※ 今天被一些三次元事情弄得很不开心但是看见我的儿子们我就又嗨了起来,纸片人真好,二次元真幸福md!!!!我要大声歌唱! 第36章 向野望着简行的眼睛,突然间觉得有些难以直视,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视线,声音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因为简行现在也算有了一点曝光度,向野即便是想带他去看医生也不现实,两个人就这样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并排在车内静坐着,直到夏然的电话打来,简行才终于开口和他道别,迅速钻进另一辆车里。 向野直勾勾地盯着简行的背影,看着他下车再上车,看着他重重关了车门,再看着那辆车毫不留情地掉头离去,眼底渐渐泛起复杂的情绪。 -- 前一天晚上。 向野将已经熟睡的简行涌入怀中,下巴搁在简行头顶上,手臂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胸膛。 向野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着,明明已是深夜,他却没有丝毫困意,只有无尽的哀惶。 他刚刚完事之后给简行洗澡,仔仔细细地将简行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除了心胸和背部那两道贯穿的枪伤和手术留下的痕迹,简行完好无损,所有肌肤都没有他最坏的想象中应该出现的损坏痕迹。 简行这些年究竟在a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成为演员?为什么完全变了性子?为什么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的气息?他在床第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就像夏日里一颗烂熟的蜜桃,娇软多汁,仿佛多碰一下,就会弄伤他的皮肉流出甜蜜黏腻的汁水来。 这样的特质绝不可能是天生的,更与向野记忆中纯情青涩的男孩绝不相似,反而更像是曾经,向野在各种声色场所见过的,熟知床上风月的……那些人。 可是向野舔了舔咸腥的、因为给简行咬而弄伤的嘴角,突然又觉得庆幸,庆幸简行现在正躺在他的怀里。 向野闭着眼睛轻轻吻上简行的额头,嗅着他发间的清香,缓慢地闭上了双眼,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前段时间让宁浩言去查简行的事情,是因为他母亲本家在a港有一定势力,后来意识到简行可能会很厌恶这种行为,又被单方面斩断了关系,就让宁浩言暂时把调查的事情告一段落,可是现在,他意识到他必须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 送走简行后,向野也没有在原地久留,打了个电话让助理贺名义先回去,便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到了久违的关家。 自从他爸爸向巡退出向氏将实权渐渐转移到他手中以来,向氏和关氏的关系越发亲密,两家一黑一白,相互配合,成了帝都里最为牢固的战线,这也是为什么向野能让原本在向巡手里快毁掉的向氏起死回生。 根据宁浩言那边初步的情报看,简行从艺的那所娱乐公司隶属于a港最大的地下黑帮新安帮,最开始是一座淫窟,培养的艺人都是为原帮主提供肉体服务的。但后来新安帮改朝换代,这家娱乐公司也跟着整改风气,才勉强得到主流媒体的认可。 可正是从这个帮派开始,宁浩言那边就再也查不出任何消息,不知道主营业务,也不知道发展状况,就连其中的会员都毫无消息,简直像一个虚假的传说。 另外简行的生活毫无痕迹,他仿佛是在出道那一天凭空出现,此前查无此人,这些特点都和新安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质吻和,也与简行说过公司是他哥哥开的相符。 一切问题的切入点就在这个帮派,还有简行亲生哥哥的身份。他究竟是新安帮的高级成员,还是娱乐公司的代理人?甚至可能,就是新安帮的掌舵者。 但向野想不通的地方也就在这里,简行虽然看起来心理状况有着不小的问题,但全身上下的气质和感觉,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养尊处优。既然他亲生哥哥没有虐待他,还给他舒适安逸的生活,何以简行看上去……会像是受了性调教的模样? 黑色的车嗤地一声一个急转停在路边,向野踩着油门脸色煞白地直视前方,双眼却混沌失焦。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一个可怕的,惊骇的念头迅速闪过他的脑海。 向野记起了多年之前,简行在他唇边印下的一个吻,还有那个禁忌的称呼。 哥哥。 -- “究竟怎么回事?”夏然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简行身上一片狼藉,脸上黯淡无光,顿时响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眉毛打结般地皱起,眼中具是担忧。 简行看她一眼,递去一只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臂道:“没什么大事,昨天被人算计了。” “你的嘴怎么回事?!受伤了吗?”一听见简行奇怪的发音,夏然立刻从副驾上探过身子去不无关切地低声询问,“严不严重?” “这个没事,”简行不自在地避开了夏然的视线,轻咳了一声说,“不小心磕到了,过几天就没事。” 夏然狐疑地抬眼斜他,“真的?没骗我?” “真的!”简行双手按住夏然的肩膀,把她推回副驾上坐好,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林君清没什么事吧?” 简行记得昨天自己是和林君清一起被下药的,他暂时还是十八线演员没什么人关注,但林君清就不一样了,走到哪都有眼睛盯着,防不胜防。 闻言,夏然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如实道:“他被爆料和同性举止亲密,疑似同性恋,不过现在还没实锤,只有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 简行于是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登陆微博一看,热搜第一赫然是“林君清 同性恋”几个大字,后面还跟着一个红得刺眼的爆字。 点进去一看,第一条微博就是几张偷拍的照片,根据简行对林君清的了解,其中一个人是他本人没错。 只见模糊的夜色中林君清走路虚浮,显然意识有些不清醒,有一种喝多了的醉态,他整个身体挂在另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几乎是紧紧贴着的。男人在后面几张图片中把他抱进了车里,随后两人一同离去。 照片拍的很不清楚,脸都看不清,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其中之一是正当红的小生林君清,另一人虽然更加模糊,但显然也是个圈内人士。 评论底下已经炸开了锅,由于很显然是林君清本人,他的粉丝们也没有强行否认,只是用“送喝醉的同性朋友回家”这样的解释在努力澄清,但另一边质疑的声音也很大,毕竟有几张照片中两人的动作实在是过于亲昵暧昧,绝对不像好朋友之间的互动。 还有一批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猜测另一个男人是谁,提名最多的居然是关策,传说中除了简云以外,银杏奖最年轻的提名者。只是关策在娱乐圈地位极其特殊,尽管很多人提到了他的名字,也很快在他粉丝和一众路人的怀疑声中淹没,没激起多大的浪花来。 夏然见简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运作着,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可别贸然出声什么的啊,还没那个资本呢。” 简行偷偷睨了一眼夏然,又心虚地跟驾驶座上的李果交换了个眼神,默默垂下了眼睛看了看手机里疯狂涌入的信息。 然而夏然却一眼看穿,咆哮着掏出自己包里的手机打开一看,简行的名字已然关联上林君清的,关联词条是:#简行为林君清怒怼黑子,还有一个更绝的单人词条:#简行 屎尿屁 简行沉默不语,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那条八卦下面回复了特别特别下面的一条评论,明明都没有几个人点赞的,怎么就被发现了? 万一被林君清看见……应该会很伤心的。 他就不该手贱! @林君清今日biss:林君清伪君子!!林君清同性恋恶心!死娘炮狗基佬!你的脑残粉都被你感染艾滋了你全家因为你这个同性恋暴毙而亡!!祝你早日脱肛被人像母狗一样草死在床上!! @简行 回复:说话这么难听一定昨夜吃屎今早喝蛆闻着屁当空气用尿洗澡了吧? 第37章 夏然简直怕了简行了,焦头烂额地又去找公司的公关部商量对策,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一则更劲爆的消息以火箭般的速度迅速窜上了热搜第一,下面紧跟着林君清的那条,两则相关联的消息并列,后面都跟着令吃瓜路人狂欢的爆字。 原因无他,关策,那个传说中的影帝,亲自下场转发了那条八卦新闻,承认了照片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就是自己。 @关策:是我,昨晚他在我家睡//@娱乐播报:劲爆!!当红小生林君清深夜和同性密友……【图】*8 要说起关策,这人也算是娱乐圈最为特殊的存在了。 关策家底雄厚,明明是个不愁吃喝的富n代,却因为年轻时不服父母管教逐梦演艺圈。 偏偏他还不是来混水的,演戏极具天赋,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获得了可喜的成绩,从此在娱乐圈一路顺风顺水,参演作品不多,却部部拿奖。 迄今为止他的主演作品不过五部,除了第一第二个拿了不轻不重的新人奖和潜力奖,后面三部电影给他带来了三个影帝,其中最后一部还提名了国外电影节最佳外文片和国内的银杏奖,堪称开挂的人生。 关策很少出山演戏,为人也很傲慢,难以相处,但由于他家世非同寻常,加上传奇般的经历和绝对强大的业务能力,还是有无数人买他的单,甚至到了无脑维护的地步。 就像现在,简行的评论下面一片鱼龙混杂,有哈哈哈疯狂吃瓜的,更多的却是林君清的粉丝质疑他蹭热度,叫嚷着呼吁姐妹们不要理会。 可关策下面的评论完全是另一种画风,什么和大佬合影,什么大佬好酷坦坦荡荡,林君清的粉丝更是一个个都来感谢大佬澄清,夸他有责任心敢于承担…… 简行看着这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待遇,气得直想吐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简行气得不轻,简直都想迁怒于这个他曾经崇拜过的影帝关策了,想了想又忍着没有骂人,翻出微信就要问问林君清什么情况。 此前他之所以一直没敢找林君清是担心他自尊心受不了,万一是真的,一问两个人都尴尬,但是现在这个关策都大大方方出面发言了,估计是公关商量好的结果,想必是没什么大事的。 “在吗” “在吗” “在吗” “昨天晚上到底咋回事?我也晕过去了,你没事吧?” 然而等了许久,林君清却迟迟没回他消息。 想想林君清往常对他可都是秒回,简行觉得林君清应该还在忙,没时间理会他,说不定还在微博上抹着眼泪看着那些不友好的发言,顿时很是同情,便也翻上微博想在里面给他私信。 但简行没有想到,刚刚在林君清粉丝那里的不平衡,瞬间被林君清本人磨平了。 林君清刚刚连发了两条微博,一条回的简行,最新的一条回的却是关策。 @林君清:感谢@简行帮我骂人,不过用语还是要文明!不要说脏话。//@简行:说话这么难听一定是…… @林君清:滚!!!!!//@关策:不清白,昨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最爱吃草莓:啊啊啊!我就知道我们哥哥是清白的!!感谢大佬澄清! 简行:“……” 为什么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当事人其实并没有说谎,甚至直接承认了一切,可是就是因为过于坦荡直接,反而被广大网友认为是在开玩笑,还调侃这哥俩关系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 简行也差不多是这样想的,看见网上的舆论走向渐渐往好的一方面发展,他舒了口气,把心装回了肚子。 说实在话他对林君清感到十分抱歉,因为这次易彦多半是针对自己而来,却牵连到林君清跟他一起受罪。 还在想呢,这边林君清却给他来了电话。 “喂?你没事吧?”首先开口的却是林君清。 简行一愣,迟缓地边点头边说:“我没事,你呢?”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简行默默静候着,却听那边传来一点细微的口水吞咽声,好像很紧张。 “……简行,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林君清的声音磕磕绊绊,最终还是完整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我真的是同性恋。” “??你真的是啊?”简行没忍住惊呼出声,不过很快当他把林君清从一开始就对他不同寻常的举动联系起来以后,立刻心头大震,因为事实可能比现在的情况还要让他震惊。 果然,就在下一秒,林君清就给了简行他正在怀疑的答案: “其实,我喜欢你……” 但是林君清还不等简行回答,就立马接话道: “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了,我保证!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他的声音又苦涩低落起来,“我不配喜欢你……我、我和别人,上床了。” 话已至此,简行要是还不知道昨天晚上林君清和关策干了些什么,就完全是猪脑了。 他同时也纠结尴尬于林君清说喜欢他的事情,但是明明他俩好像撞了型号…… 为了林君清不过于沉湎于失身又失恋的悲痛里,简行还是硬着头皮道: “那个……其实你不用太伤心,我、我也是同性恋来着,而且,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为什么?你看不上我?既然你也喜欢男人,那我们不是正好——” “我也是下边的……那个。”不等林君清说完,简行忍着头皮发麻的尴尬还是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所以……” 可谁知林君清的关注点完全不在简行表达的重点上,只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瞬间像个被点燃的爆竹一样咋咋呼呼道: “谁说我是下边的?我可是——我是猛1,猛1你知道吗?!我的梦想就是……”话还没说话,林君清又情绪崩溃地带起了哭腔,“我完了……我再也不是猛1了!!关策那个**!谁让他多管闲事!气死我了啊啊啊啊!” 简行听着他在那边噼里啪啦地哭着骂人,却忍不住捂着嘴嗤地笑了起来,他算是发现林君清这个人的心有多大了,亏他还担心林君清受不了网络舆论压力会玻璃心,现在看来是他把林君清想的太脆弱了。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场419,就当释放下呗,反正关策那么帅,你又不亏。” “你说的好听,”林君清立刻停了自己叽叽喳喳的发泄,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屁股现在还疼呢……” ※※※※※※※※※※※※※※※※※※※※ 本来存的定时发送,结果一不小心手滑发了两章,被自己蠢到(微笑.jpg) 明天不更了 (掀桌子!!!!) 第38章 别看林君清废话说了一大堆,又是哭诉又是痛骂的,可真到了让他说具体点的时候,他又闭口不言,吊人胃口。 不过简行也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恶趣味,林君清什么时候想说自然会说,他就也没追问细节,只知道在他水深火热的时候林君清也不好受就是了。 听夏然说公司那边在调查这件事情,拿到了当天会场录像找到也找到了人证,正在跟易彦办理解约。 简行心中倒是有些不太理解公司的做法,《夺权》是易彦的大男主戏,还没等到播出吃红利,现在就把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公司一哥踢出去,势必影响电视剧的口碑,得不偿失。 虽说吴宗元也是这样想的,可他哪敢不听向野的命令?向野让他解约他就得解约,不然他这个星娱总裁也别想当了。 吴宗元叫来易彦和他的经纪人,再没了以往的亲热劲儿,淡淡地朝他们斜了一眼,便略嫌冷淡地开口:“易彦最近长进了不少啊。” 经纪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觉得吴宗元说话阴阳怪气,易彦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唰地惨白了一张脸。 “吴总?怎么了?这两天我们小彦犯什么错了吗?您跟我说说,我教训他就是。”经纪人不愧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察觉气氛不对就立刻冲吴总低声下气地回话。 易彦却不乐意低头,冷哼了一声扯开他的经纪人说道:“不就是惹了向总的一个小情儿吗,有什么事只说就好了,别拐弯抹角的。” 吴宗元冷笑着开口:“看来我平时是太过纵容你了,易彦,虽说你业务能力的确还行,也给公司挣了不少面儿,但你搞搞清楚你的面子是谁给你的,不是你爸爸在业内的地位,你以为像你这样的我会给你多少资源?我费尽心思给你排了一步大男主正剧,你就这样回报我?搞公司内斗?你在公司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公司的规矩?” 经纪人这下已经大约摸清楚了形势,看来星娱这次是要从彻底和易彦闹掰了。他是公司的经纪人,不是易彦的,自然不会再多管闲事开口替易彦维护去得罪吴宗元,星娱再怎么也是老牌的娱乐公司,跟易彦出去单干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呢,况且这小子平时就不太看得起他,就算独立门户也跟他无关,现在帮他以后也肯定得不到回报,反倒有可能丢了自己的饭碗,于是默默闭上了嘴后撤一步远离战局,噤声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回地争吵。 “呵,”易彦也不再跟吴宗元客气,嘲讽地嗤笑一声,“我这牛逼的爸爸不还是比不上一个会卖屁股的吗?你要跟我撕破脸皮是吧?直说就行了,公司让给那只鸭子,我走,你等着看他会有什么下场!” 易彦不再多言,怒气冲天地转身就走,临走时还狠狠瞪了他没用的经纪人一眼。 吴宗元头疼不已,揉着太阳穴缓缓坐下来,心里却在飞速盘算今后的公司部署。 《夺权》耗费了星娱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必须在这部剧上看见成效。作为这部剧的大男主,易彦也应该很清楚这部剧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后续的宣传倒不用太担心他会不配合。只是星娱本就流量艺人居多,他底下的艺人没几个演技过硬的,易彦都勉强算是个中翘楚,现在唯一一个也走了,以后的影视版块要怎么安排呢? 简行虽然是个好苗子,但向野显然对他不一般,不一定会放任他在娱乐圈混生活,也不是一个长远的打算…… 公司还是得招新人。 -- 向野坐在关家郊区的别墅里,寒着一张脸接过管家递来的茶,心不在焉地轻抿了一口,突然间听见楼梯处传来细微的声响,抬头一看,又不太高兴地把脸别了回来。 下楼的人不是他等的二舅关俞,是小舅关策,他最不喜欢的舅舅。 “臭小子,看见舅舅也不叫一声,没礼貌。”果不其然,关策一下楼看见向野坐在客厅沙发上,手下毫不留情地拍了拍向野的头,嘴里说着训人的话。 这就是为什么向野最讨厌他。明明只比自己大四五岁,小时候还跟他一起掏鸟蛋捉螃蟹,长大后却非端着一种长辈的语气教训他,甚至比他爸还烦。 “又不是找你的。”向野不客气地反击,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嗑,抬头斜了关策一眼,却在发现他身上某些可疑的痕迹后勾起嘴角嘲道:“小舅昨天晚上战况很激烈啊,印子都渗出血了。” 关策的凤眼往上一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摇头笑笑:“啧,还不错吧。” “你究竟来干什么的?平时八百年不见你一回。” 向野又想起心中郁结的事情,眉眼暗淡下来,淡淡道:“找二舅帮点忙。” “你二舅?指望他还不如求求我。”关策端着早餐盘子在向野侧边坐下,边吃着烤熟的面包边掏出手机不停地刷新微博消息。 向野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默默坐着没吭声。 不过关策也不是真想帮向野,就那么随口一提,很快不亦乐乎地沉浸在手机上。 “*!”关策盯着手机,突然间骂了一声,“这个简行,我原来还挺喜欢他的,他居然敢跟我的人关系这么好,气死我了!” 本来对关策大惊小怪的模样漠不关心的向野在听见熟悉的名字之后猛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关策好像认识简行没错,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这个不务正业的小舅其实是个演员的事实,于是立马转头问道:“你认识简行?” “废话,a港最年轻的影帝谁不认识,”关策咬了口面包头也不抬地回道,“我这些年还看过他的作品,挺有我当年风范的。” 然而向野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些,正欲再问,只听关策恍然道:“哦——我忘记了,他的片子好像不内传,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不过,你不是向来不关注我们这些小演员的事情吗?怎么也认识简行?” 向野却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一直探寻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他有预感一切都将破茧而出—— 向野有些惶然又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他的作品为什么不内传?” “啊,我四年前在a港拍《猫鼠》的时候好像听过他们那边娱乐圈的传闻,他那时候刚出道不久,还叫vincent,说这是个昵称,甚至代号。他背后有人不想让他的火,不让他用真名,也不让他跑活动跑宣传,更不让他的一切隐私资料在网络流通,但不是因为得罪大佬被封杀,据说是因为,那个人对简行的占有欲很强,不能忍受简行被别人观赏。” “不过我觉得有点玄乎,不能信,他干脆别让简行出道不就行了,还不是简行那个时候太神秘,被别人瞎乱捏造的传闻。” “而且还有更难以置信的,小道消息说那个人其实是简行的亲兄弟,还说他俩玩的贼刺激,每次都必见血,妈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a港那边还真敢编料。” “我在a港那一年算是把他们的八卦文化都摸清了,就是怎么猎奇怎么来……” 向野已经什么都听不太清了,他只觉耳畔轰鸣,鼓膜胀痛,一阵阵剧痛朝他的心脏袭来,将他惴惴不安的心和隐隐的侥幸期待绞了个粉碎。 简行,和他真正的哥哥,在一起过。 在向野抛弃了简行的十年里,有另外一个男人取得了简行全身心的依赖,简行也会乖巧地挽着他的臂弯,软软地贴近那人的耳根撒娇叫他哥哥,还会偷亲他的嘴角,甚至,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向野简直想杀了那个得到了简行一切的人。 可是,比起那个人,他更想杀了自己,杀死那个抛弃了简行的自己。 向野不是没有想过事实会让他的心难受一阵子,但他自以为足够大度,足够心宽,他在不久前还宽慰过自己,有过前任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人一辈子哪可能只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一辈子为一个人守身。 可一切心理建设都在得知这些仅仅算是传言的“真相”后轰然崩塌,他只知道自己痛得连呼吸都要停滞。 可向野没有资格责怪谁,更没有资格嫉妒怨恨谁,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他既然做出了那个选择,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这是他活该。 向野也曾经在知道简行还活着之后问过自己,难道对简行这么多年的执念真的是出于爱吗?难道不是他心头浓烈的负罪感在作祟,才使得他无法忘怀? 可现在他知道了,他喜欢简行,他爱简行,他不愿让旁人动简行分毫,连对他抱有那样肮脏的念头也不行,哪怕是过去、哪怕只存在于他人的传言里,他都无法容忍。 向野想要简行的过去、现在、未来,想要简行的全部人生都有他的痕迹。 曾经他拥有这一切,但他自己弄丢了。 第39章 -- 这两天简行在家无所事事,美名其曰休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养上次向野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简行有点疤痕体质,**总能在他身上刻下很重的印记,每次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在这本该轻松惬意,热闹欢乐的年关将近的日子里,他总觉得心有些坠坠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天天很阴,感觉像是要下雪,但寒风过境卷走了光秃树枝上最后的几片叶子,只留下了寒冷可怖的呼啸,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表示。 等到下午天气稍霁,简行慵懒放肆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想着约夏然和李果一起去哪玩玩的时候,扭头往外一看,竟已是银光满地,遍天飞絮。 难怪感觉室内亮堂了不少,原来是雪映的。 简行心中的不安感随着这悄然而至的纷飞大雪不断地扩散,地上的积雪像是都堆进了他心里,令人感到憋闷的厚重,刺骨的冷。 简行打开手机通讯录,没由来地又想起了夏然和李果。 不如打个电话叫出来一起打雪仗吧,在a港他可没有和夏然李果这么放肆恣意地玩过。 然而不论打了多少遍,电话那头都是冰冷机械的忙音。 最后一遍,简行的手冻得颤抖,还是坚持着拨了过去,“嘟……嘟……”的声响令简行燥郁不安,但是下一秒,电话接通了。 “喂?夏然姐?”简行几乎是狂喜着开口,“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下雪了,我们出来玩吧。” 可回答他的只有静,安静、寂静、可怕的静,夹杂着令他汗毛倒立的、令他头皮发麻的呼吸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简行握着手机的手僵冷得发麻发颤,呼吸都快凝滞,才听见对面一个极轻、极温柔的笑。 “hello,vince,许久不见,有没有想哥哥我啊?” 脑内紧绷的弦终于猛地绷断,断裂的弦丝几乎要将他的头颅割裂开来。 可简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 他只是乖顺地笑笑,尽管他此刻面色发白嘴唇青紫,他也尽量用温软的声音回道:“想你,哥哥。” “嗯,不错,”对方好像满意了,像夸家里接住扔出去的飞盘的狗一样赞了句不错,又说,“不过,你的声音不那么抖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没有,哥哥”简行慌忙否认,“是天太冷了,我好冷,冷死了,外面下雪了,你知道的。” “的确是呢,”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持着电话的人像是在走动,很快,简行听见咔哒一声,风声便呼呼作响,从电话那头吹到了简行的身上,他被冻得浑身一颤。 “下雪了,多漂亮的雪啊,”温柔至极的声音霎时间话锋一转,“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看雪呢?”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可以立刻来陪你的,我们一起看,不、我们可以打雪仗,行不行?” “啧啧啧,现在才说知道错了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不过,犯错了就得接受惩罚,你说呢?” 简行的声音终于染上几丝慌乱,但他仍竭力克制着心底无限的恐惧回道:“对,是的,犯错了要受罚,我可以受罚,罚我吧,把夏然姐他们——”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透了简行的耳膜,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地哭叫道:“放了他们!!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来找我吧,求你了——他们、他们是被我威胁的,他们……他们、” 简行再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句子,他的眼泪忍不住汹涌而至,他终于后悔了,半年时间的自由、半年的安生日子,如果要用夏然和李果来换,他宁愿永远做宋亦旻的一只狗! “哎呀,弟弟,你哭什么呢?我只是不小心放了个电影,你怎么这么敏感?”宋亦旻慢条斯理地关掉手中的录音,轻慢地将视线投向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夏然和李果。 “有时候还真是嫉妒他们,怎么你偏偏对他们这么好?”宋亦旻冷笑着,他说的是实话,即使他心里对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再多不满,他也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些什么,毕竟,这可是最后拿捏简行的手段了。 心理暗示和催眠不再有效,表面上被调教出来的驯服感也是装的,他也只能撕破脸皮,用这种最不稳妥但还算有效的方式了。 “求你了,宋亦旻,”简行终于在轮番的刺激下心疲力竭,绝望道:“求你放过我们……” “放过你?别做梦了,”宋亦旻的声音猛地一沉,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柔情的痕迹,“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我想你知道这样做能让我放过这两个人,给你24个小时,来找我,把我哄高兴了,这两人就不用喂狗了。” 紧接着是冰冷的忙音。 简行不敢耽误,急忙从衣柜翻找外出的衣物,看也没仔细看就往身上套了一层,胡乱穿上门口一双几天前出门回来脱下的休闲鞋就冲了出去。 外面是凛冽的北风和铺天盖地的飞雪,寒气伴随着狂风飞雪灌入简行单薄的衣物里,只是他浑然不觉,发了疯一样地奔向小区门口。 简行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夏然他们的员工宿舍离这里有点远,不过打车的话也不用一小时——可天寒地冻,正值年关,积雪遍地,偏处的小区路上哪找得到车? 简行僵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门口,但只是一瞬间,他又立刻毫不迟疑地朝更繁华的大马路上跑去。 风像刀子划过他的脸庞和耳朵,布面的鞋子也早就被雪污沾湿,简行现在终于感觉到冷了,感觉到全身上下的体温都在跟心一样慢慢冷却结冰。 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一幕,应该会觉得长街上那个冒雪狂奔的人精神状况出了些问题,共情能力好一点的也许还会夹杂一些同情,因为分不清是雪水还是眼泪的液体沾了那个少年人满脸,实在是狼狈不堪。 马上就是拐角,简行铆足了力气加速冲过去,却突然间脚下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甚至就着湿滑的冰面冲出几米远。 结冰的地面磕碎结冰的身体,简行当即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摔碎,冷硬的冰碴扎进手心,刺进皮肉,痛感却还比不上心中绝望和恐惧的万分之一。 ——他不长的人生有大半是在被藏匿,被母亲藏匿、被向巡藏匿、被宋亦旻藏匿。 他的自由是有多宝贵,让这些人全都不计代价地要强占、要剥夺? 他只是想随心所欲地在自己想出去的时候就出去,想和朋友玩乐的时候就能玩乐,他只是想自己的人生把握在自己手中,他只是想要回自身的决定权而已! 可是,就连这个最简单最基本、谁都可以随便实现的东西,成了他的毕生所求。 第40章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天地间所有声音都被洁白包容的雪吸收殆尽,洗却世间的肮脏、污浊、罪恶、不堪。 在这一刻,简行躺在冰雪路面上挣扎着动了几下,可疼痛几乎要麻痹了他。简行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如果就此归于虚无,也不是不行…… 洁白的、冰冷的雪落在简行的身体上、头发上、眼睫上,快要将他淹没、覆盖、封藏,可他不想动,也动不了。 拉着别人一起去死是很龌龊很自私的行为,可是他真的、真的、真的——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怎么去救别人? 意识渐渐涣散,简行缓缓地、死心地闭上双眼,让黑色吞噬刺眼的白,让虚幻的安逸取代现实的绝望—— “简行!”遥远模糊的一声呼唤却突然间传来,一只宽厚温热手掌颤抖着握起简行的手,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你怎么了?简行?快起来,醒醒——”嘈杂的、慌乱无措的声音。 简行艰难地勉强睁开了快要闭上的眼,在一片白茫茫的背景中,再次见到了曾经、很久之前,以几乎一模一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向野,又是向野。 向野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两天他好不容易消化了一些事情,也终于派人将a港的事情调查了个清楚,刚整理好情绪要来找简行,却没想到在等红绿灯转弯的时候看见一幕足以令自己心跳骤停的画面,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荒山,回到了纠缠数年的梦魇之中。 可这一次,没有别人要夺走简行的生命,是简行自己不想要了。 四目相对,向野一时间害怕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猛地一下子跪坐在雪污里,将简行拥入怀中,五指紧扣住简行的肩膀,像是要将简行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简行在向野怀中茫然地睁大了双眼,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算强烈,但总算有点温度的太阳光。 刺眼的光扎进眼睛,眼泪无意识地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不要钱似的颗颗滚落进向野的衣领间,再难寻踪迹。 眼泪是热的,抱着自己的人也是热的,热得简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再度鲜活起来,但也仅仅只是觉得。 “放开我。”简行平静地开口,声音还浸着料峭的寒意,冷丝丝地刺进向野心间。 向野慢慢松开搂着简行的臂膀,两具交织的身体在雪地里再度错开,向野目光沉痛地紧盯着简行冻得发红的脸,颤抖着抬手,用温热的指腹拭去所有水痕。 “别哭了,”向野专注地给简行擦着脸,“别哭了,我不喜欢你哭。” 看着简行毫无生气的眼睛,刚才眼见他一团死气地瘫倒在地上的恐惧感再度袭来,向野一直以来惶恐慌乱的情绪在此刻决堤,喷涌着如火山爆发席卷了他的神经、烧干他的血液,烧得滋滋作响。 向野摩挲在简行白净面庞上的手顿住,他不受控制地望进简行的双眼,心脏莫名狂跳不止,终于在各种情绪的怂恿下将他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敢见人的感情和盘托出。 “我喜欢你,”向野深深地地望着简行的脸,望进他幽冷无神的眼睛。 世界星移斗转,世间仿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跪一坐,静默在茫茫天地间,“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不喜欢你哭。” 好像打通了这几天郁结在心中无法宣泄的情绪,向野此刻有无数的话要和简行讲,有无数的情感需要抒发。 “我做过很多错事,但还没有受到惩罚,你不能就这样放过我。” “别宽恕我,就像我戏耍你一样尽情地拿捏我、玩弄我、伤害我,把我给你的痛苦都还回来。”向野把简行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热烫的胸膛,“我把真心给你,你可以随意处置。” “扔了喂狗也行,任意践踏也行,怎样都可以。” “只要别看都不看一眼。” “我还在等着你的审判。” -- 时隔数年,两人再度相见,地位却已发生倒转。 简行看着眼前这可笑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如闹剧一般混乱荒诞。他曾经小心虔诚守着的那份喜欢,时过境迁,在今天终于得到了回应。但讽刺的是,他不想要,也没有资格要。 简行在向野深挚的目光下,渐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说,你喜欢我?” 向野被这古怪的笑刺痛了双眼,不自觉地回避了简行的视线,他没有立即回答,也渐渐被简行这幅模样气恼。 曾经的向野就最不喜欢简行丧气阴郁、自厌自弃的模样,明明他可以笑得生动而鲜活,明明他有那么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却总是不自信自爱,把自己摆在最低下卑贱的地位里小心翼翼地讨好,或是本分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不愿给人制造一丁点麻烦,绝不向任何人乞求一点点情感上的施舍,好像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值得人喜欢的废弃布偶,于是也自暴自弃地作出任人摆布的模样,却无端令在意他的人更加生气。 一别十年,简行这种自厌自弃的个性不仅没有消磨,反而在淡漠沉静的外表遮掩下愈演愈烈,尤其是在向野面前,兀自说着最伤人伤己的话试图把他推开,对着向野支棱起他所有锋利的尖刺,生怕有人会触及他哪怕一丁点柔软的内里,从此便有了随意伤害他的能力。 向野恼怒于永远只会自我伤害自我厌弃的简行,却也心疼得无法自已。 “起来,”向野对简行的讽问避而不答,站起来对简行伸出自己的手,“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简行自嘲一笑,拂开向野的手自己撑着地面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臂弯,一把扯了起来。 “我告诉你简行,”向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简行,声音饱含怒火,“如果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没有人会爱你。” 向野狠了狠心说出这句话,却在一瞬间红了眼角,接着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但我愿意爱你。如果你不够爱自己,我可以帮你弥补这部分缺失;如果你不珍惜你自己,我可以连你这份一起加倍珍惜。” “可就算我,或者别的什么人,有百倍千倍的爱帮你填补空缺,也终究取代不了你自己。” “好好珍惜自己,算我求你,行不行?” …… 四周一时静默,一切都不再发出声响。 向野和简行四目相对,一个面露哀求,另一个却始终保持沉默。 “曾经……”简行在静默中缓缓开口,他被冻得青紫的嘴唇微微翕动,“我信过你。” 向野心头大恸,只觉神魂俱碎,可这痛苦居然还比不上下一句话造成的伤害的百分之一。 “后来,我信过另外一个人。” “但都没有好下场。” “或许你说的对,不自爱的人不配得到别人的爱。但你告诉我,从来没体验过被爱的人,他要怎么学会爱自己呢?” 简行努力想要憋回去的那股热流还是在此刻崩溃着决堤,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也想学着好好爱自己,爱这个世界,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爱。 从出生起,简行就是一个错误。 他从一桩对他母亲的罪行中诞生,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母亲的爱。 有时候她或许会是母亲,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冷暴力的执行人,简行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她所有屈辱折磨的附赠品,她怎么做到爱子如命?她怎能不恨? 或许母亲的天性让她终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简行,但从小施加的冷暴力已经足以让他认识到世界的冷漠和荒诞。 向野是简行人生中第一个亲近的人,是简行溺水时唯一的救命稻草,是飞蛾扑火也要靠近的那点光热,他拼了命地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于是傻愣愣地扑棱着翅膀围着他打转,可最终,只沦为清晨潮湿地面上,那些冰冷的,可悲的,无人问津的,死物。 简行早就和正常社会完全脱轨,只是谁都把他的自闭当沉默,把抑郁当乖巧,把畸形的寄托当依赖,把病态的索取当喜欢。 这样的简行,要怎样学会自爱? 简行在向野面前无声地流泪,努力地控制情绪控制声音,想把无尽的泪水收回眼睛,却最终将自己憋得喘不过气,痛苦和绝望的心情交织,痛意和寒意一齐袭击,终于使他再也支撑不住脆弱的身体,一声无力的呜咽之后,晕了过去。 第41章 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不十分浓烈,只是若有若无地弥散在鼻息之间,但是向野依然觉得难以忍受。 医院的味道他从来就不陌生,可他到底永远无法对这味道熟悉亲近起来,尤其是当那张摆在他面前的洁白病床上,接二连三躺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向野看着病床上简行因为暖气和重重医疗治护再度变得红润健康的脸色,脸色却并不因此好看多少。 “联系一下吴宗元,让他找下简行的经纪人,我有事要问她。” 看简行从公寓里跑出来时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绝对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他不可能好好地突然间变成这样。 贺名义微微弯腰示意,出门前却又被叫住。 “等等,”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向野有了一瞬间的迟疑,顿了顿道:“还是直接调他们员工公寓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进出。” 事情不会刚好那么巧,向野前两天终于在严防死守的a港弄到了简行的资料,一切得来容易的像是一个圈套,而恰好就在今天,简行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如果不是简行的公寓安保设施比较完备,如果向野再晚去一点,如果简行不是在路上摔了一跤,他会被谁找到?他会去往何处?见什么样的人? 这一切都让向野感到心惊肉跳,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后怕感。 向野神情严肃,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视线钉在简行白净漂亮的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光滑的面庞,最终慢慢俯身,在简行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深的、长长的吻。 这是向野失而复得的珍宝,是向野的过失导致简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没能照顾好简行,所以一切痛苦和折磨他都可以忍受,一切困难险阻他也能克服。 如果有人让简行变得不幸,他绝对不会饶恕,哪怕是付出他的所有,乃至生命,只要简行能不那么痛苦,一切就值得他付出。 贺名义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平日里淡漠疏离、不怒自威的老板弯着腰轻柔地吻着床上那个小明星的额头,脸弓着的背脊线条都无端显出柔和来,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虽然只是单方面的用力。 贺名义自若地敞着门敲了敲,弄出一些声响。平时在公司也是这样的办公习惯,先开门再敲门,可能日后需要换个顺序了。 向野镇静自若地重新坐直身体,好像没有被人发现自己在偷亲喜欢的人,只是神态平常地侧过身子去听贺名义的答复。 “监控没有拍到可疑人物,但电梯和简先生的经纪人和助理房间所在楼道的监控一天前就损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向野的眉头越发紧锁,当接二连三的巧合相遇,就不再是巧合了。 “你打个电话给我舅舅,让他弄点人去那栋楼底下守着,我先过去,你看着简行,等孟新来告诉我一声。” -- 向野驱车按照吴宗元的发来的地址抵达那栋员工宿舍,雪堆积在大楼门口没有人扫,两辆黑车突兀地停在门前,车顶上堆满了雪,显然最起码在下雪时就来了,看那厚度,怎么也停留了好几个小时。 向野默默在车内打量这这栋宿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信步走进雪地里。他一步一步走近大楼,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莫名让向野有些紧张。 他不害怕对方的手段和势力,更不怕一个人落入陷阱和圈套,只怕看见那个曾经让简行交付一切的人,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只怕简行的朋友们会有危险,简行会因此自责伤心。 向野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也根本没想躲藏,大大方方地进了电梯,按下那两人的楼层。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目的楼层,楼道里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多少光亮,显得森冷骇人。向野的脚步回响在空荡荡的楼道中,不过片刻,声音在一扇门前戛然而止。 “笃笃笃”,向野轻扣房门,里面的人却问都不问,直接拧开了门锁。 木制的旧门轻启,亮堂的光泄进黑暗的楼道,向野站在门前,看见了正对着大门泰然自若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看起来温和良善,眼睛却是一双狐狸眼,闪着狡猾邪恶的精光,和曾经到他班上代简行传话、把他叫去后山和简行见面、最后跟他们一起被绑架又假装逃走的男人,一模一样。 “是你,”向野低头笑了笑,径直步入客厅内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将身子舒适地向后仰了仰,“我记得你。” 宋亦旻的笑意愈发加深,回道:“我也记得你,我们小简的假哥哥。” 向野呼吸一滞,却仍然没有变了脸色,只是问:“敢问贵姓?” “鄙姓宋,宋亦旻,小简的哥哥,这些天承蒙您照顾了。” 向野冷笑道:“不必客套。宋先生想必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而来,还请你不要擅闯我司员工的宿舍,也请让我确认他们的安全。” 宋亦旻的目光瞬间冷下来,掏出袖间的黑漆漆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朝卧室的门开了一枪,紧接着又拉起保险栓将枪握回手中擦拭把玩,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向野的方向。 “我让简行来见我,他不乖,那他就得付出代价。你说呢,向先生?” 向野佯装轻蔑地看了一眼宋亦旻的手间物什,心中却早已是森森寒意,他恨自己不能杀人,否则面前这个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男人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简行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合约之中履行合同听出从老板的安排,怎么叫不乖?你这个当兄弟的管的未免太宽。” “哦?”宋亦旻哂笑,“向先生是装聋还是装瞎啊?我让我的人给你亲手递的东西,你怕是还没看完全。” 宋亦旻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场景一般眼神迷离地舔了舔嘴角,“我弟弟的滋味,尝起来不错吧?” 向野隐在衣袖间的拳头瞬间捏紧,青筋暴起,连太阳穴都胀得发痛,眼神也一点点变得阴寒肃杀,强忍着心头怒火道:“放人。” 宋亦旻却仍在自顾自地说着,言语愈渐病态疯狂:“他在床上的一切都是我教的,屁|股怎么样翘是最适合我进入的角度,怎样叫会让我的干|他干得更猛,或者怎样求饶会让我放过他做的慢一点,他身上所有的敏|感点都是我开发的,你说说,你再上|他,不会感到膈应吗?” “还是向先生就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宋亦旻对着向野举起自己擦拭了半天的消音枪,用玩乐的神态做出一个瞄准的动作,“这么一个被人玩|坏了的东西,向先生什么样的找不到,有必要大费周章地跟我抢吗?不如趁早归还,我们继续桥归桥路归路,继续当他死了就行。” ※※※※※※※※※※※※※※※※※※※※ 好怕被和谐,快看 第42章 向野已经不知道究竟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说肝胆俱裂也不为过。面前这个病态疯狂的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刑具一般在他的心口上烫下鲜血淋漓的烙痕,疼得全身经络都要发麻抽搐。 但是他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交锋和对决,任何一方都不允许自己露怯,先一步方寸大乱。 向野深吸一口气微微坐直了身体,甚至向前朝着枪口倾了倾,好笑地看了看宋亦旻手里的东西:“宋先生不会以为,在大陆杀了人还能全身而退吧?” 宋亦旻不语,和向野隔着一把枪,隔着多年的仇恨彼此相望,最终还是手一松,将消音枪收了回来,只是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前的时候,我也这样拿枪指过你。不过最后子弹好像**了别人的身体,看来我的枪法到底不是很准。” 向野登时目眦欲裂,——是宋亦旻! 向野觉得自己已经管不了什么法律道德、原则底线了,他现在就想杀了面前这个令他恶心痛恨的男人! 但向野同时更恨的是自己,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憎恨责怪宋亦旻,因为他和宋亦旻本质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带给了简行噩梦一般的人生,他们都给简行带去最难言的痛。 “是你,你开的枪——”向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忍耐多久,他甚至想干脆拉着这个变态一起去死,和他一起到地狱去给简行赎罪,可他深知自己此行还有比起他们两个罪人的生命对简行而言更有意义的、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不过开枪之后我就后悔了,倒不是因为打中了vince,而是因为,没多开几枪,以提高命中率。”宋亦旻的眼睛似笑非笑,令人无端生厌。 向野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语气已经不复初时的泰然自若:“夏然他们在哪里?” 宋亦旻沉吟片刻,飞快地在脑中思考着接下来的部署。 他承认今天是有些心浮气躁了,因为近乎半年没见到简行,他迫不及待地要立刻见他。只是简行所住的地方安保系统不好突破,一时半会不那么容易进去,所以他才会等不及地来找夏然,以此逼迫简行露面。 如果简行在他手上,一切都好说,就算杀个片甲不留又怎样,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和简行死在一处,这样也是不错的。可简行现在在向野手里,向野绝不会不留后手贸然前来,这里坚持不了多久,以他带的人手不是不能硬拼,但从此亦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目前折损最小的办法就是识相地退场,另寻机会接近简行,可是已经打草惊蛇,简行势必会提高警惕,而向野则会成为另一个麻烦。 像是看出宋亦旻的挣扎,向野轻笑出声,适时提醒道:“宋先生可以好好想一想,究竟是留得青山在,还是等半小时后硬碰硬地刚一场?” 宋亦旻的眸光一寒,正欲动作,只听耳边蓝牙耳机突然传出狙击手的声音,说是有人来了,而下一秒,客厅的窗户噗地一声震动着摇摇欲坠,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圆形的弹孔。 “看来用不了半个小时呢。”向野唇边笑意加深,反客为主神态惬意地重新仰靠回沙发里,默默等待着宋亦旻的下一步动作。 宋亦旻早在决定把简行带回a港的那一刻就发誓永不再踏足内地,为了金屋藏娇更是守在a港寸步不离,早就放弃了在内地的发展规划,如今他在大陆是举步维艰,可以说除了真枪实弹和几匹莽夫一无所有,还为了偷渡掩人耳目地捏造了假身份,绝不能被大陆官方的部门盯上,更别说真的和向野来一场生死角逐。 宋亦旻盯着向野的脸看了半晌,终于抚掌一笑,“是宋某小瞧向先生的决心了,今日不再叨扰。”语闭,宋亦旻冷笑着站起身来,顺手把枪别进裤袋,还颇有风度地理了理衣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而去。 “不过,”宋亦旻扶着房门停了脚步,朝向野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改日定会再度登门拜访,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砰地一声,房门合上,整个房间再度归于寂静,向野静默着坐了许久,等外面一切声响消失之后,才起身朝卧室走去。 门没有锁,向野很轻易地打开了卧室的门,床边的角落里绑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一男一女,正是简行的两个朋友。 向野的心终于落回原地,这才感觉手心处一片黏腻湿滑,疼痛难耐——那里早已伤痕累累,是指甲攥进皮肉,生生抠挖出来的——像他的心一样,千疮百孔。 裤兜里的手机铃响,向野冲角落里的两人丢了把剪刀,走回客厅接了起来。 “向先生,孟先生已经忙完了,他现在正在简先生的病房里。” 听着贺名义提到简行,向野的心再度泛起丝丝麻麻的异样情感,只要简行现在还完好地待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 “厉老先生什么时候能来?” “孟先生说很快,他现在在询问简先生的来历和身体状况,我都不方便告知,还请您尽快回来。” “我知道了。” 向野挂了电话,想再去确认夏然李果的情况时,只见他们已经相互搀扶着从卧室走了出来,其中那位女生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令向野莫名有些在意。 向野本来找她就是想问问简行在a港的心理情况,但此时她的状况也不太好,向野便不打算急在一时,冲两人点头致意后便欲离去,却被夏然当即叫住。 “果子你先回去你房间收拾一下,我有事情要和向先生谈一谈。”夏然偏头跟李果吩咐,三言两语打发了李果。 “向先生你好,我叫夏然,是简行的经纪人。” 向野回握住夏然的手,一触即离,像主人一样请夏然坐下,紧着不紧不慢地开口:“夏小姐想跟我谈些什么?” 夏然不甚在意地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头发,毫不客气地直视着向野的眼睛道:“向先生喜欢简行?” 向野眸色暗了暗,片刻后点点头,“没错,我喜欢他。” “既然向先生今天已经见识过,应该也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对手。” “我知道。” “或许在向先生看来,这个人也不值一提,最起码在这帝都,是无力与你抗衡。但我想说的是,”夏然一直以来平静低垂的眉眼陡然间变得凌厉,“你要是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就不要轻易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简行面前。” “今天这个人对简行而言,是噩梦,是地狱,是灾难,不论从何种意味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存在。你是个男人,还是个各方面看都很优秀的男人,我想你没有什么必要非这样一个打着别人烙印的人不可。你现在图一时新鲜,选择保护他,不惜与宋先生为敌;但要是有一天你厌烦了,我们简行又该怎么办呢?要知道,宋先生的毅力绝对比你们任何一个追求者都强。” “所以我希望,向先生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最好还是不要接近简行。” 夏然的这番话很直接,也很不客气,她不管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她暂时的老板,更不管这人有着什么样的权势背景,她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首先,”向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像刚才一样高高在上,“我想感谢夏小姐对简行的关心。我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深,也很真挚,所以我认真地回答你的问题:我和简行相识于十年前,在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爱他,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开了。” “坦白地说,你的问题我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遍,但每一次,我得到的答案都是:我愿意陪伴他,直到生命的尽头,如果要我再次离开他,只是想想,我都觉得是一件很难忍受的事情。” “十年前我爱着他,今天我仍然爱他,而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依旧会爱他。这样的话,能让你安心吗?” 第43章 病房的窗外是一排枯木,雪打碎了树叶做的衣衫,毫不客气地取而代之。一只落单的云雀轻盈地跃上带雪的枝头,叽叽喳喳地蹦跶了两下,怕冷似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接着把嘴伸进雪里轻啄,不知是在喝水还是觅食。 但冰天雪地里的城市哪会有它的安身之地?像是也明白了这一点,彷徨而迷惘地四处张望后,它振了振单薄的翅膀,毫无眷恋地飞走了。 “……简行他一直以来都没对我们说过这些事,我只当他,是被资本操纵了,是公司的牺牲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是他哥哥。” “我以前除了拍戏时跟着简行,平时其实很难见到他,据我观察,是没有明显心理问题的,没有自……自杀的倾向,公司每年的心理测试报告也很正常。但是他这个人,如果有心要隐瞒不想告诉谁,任何人都会被他骗过去的。” “……庆功宴后他故意回家了一趟,我们有了几天时间去准备离开的东西,这才好不容易进到内地。期间各种人脉关卡,都是简行这些年和我一起慢慢积累的。其实简行从来没打算久留,只是宋先生他太过自大,只信了简行让他看见的那一面,才会这么简单地落了套。” “一次逃亡真正进行起来只要五天,但准备工作却做了整整五年,更用了无数时间去演戏、去伪装、去周旋。” “简行他,真的很不容易。” 耳边是夏然的娓娓道来,向野却一直很冷静地盯着窗外。 有些内容其实他早在宋亦旻故意泄露给他的资料中看过,夏然也的确没有知道得很多。只是能这样心平气静地和别的什么人一起谈论简行是不可多得的时光,向野想知道更加鲜活生动的简行,而不是文字照片中呈现出来的冰冷僵硬的人设。 “谢谢你,夏小姐。”当夏然终于说完他们最后逃离a港的经过,向野转身郑重地向夏然道了个谢,反而让夏然坐立不安。 向野再次将视线投向病床上的简行,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走上前去动作自然地替他掖了掖被角,便顺势在病床旁边坐了下来,握着他被窝里暖和的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夏然见状,识趣地离开了病房。 其实她还有些东西没有告诉向野,她也不确定这些东西要不要告诉向野。 曾经夏然问过简行,为什么非要去内地不可,她师傅要去国外发展,如果能成功出逃,其实去国外会是更好的选择,因为搜寻范围太广,而且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更有保障,不容易再被找到。也劝过他最好不要再当艺人,太容易暴露行踪。 可简行只是沉默,从未针对这些做过任何回答。 直到那天,离开a港的飞机起飞,简行望着窗外自由的云,突然间问了夏然一句:“新公司的老板是叫向野吗?” 那是夏然第一次从简行口中听见向野的名字,她甚至不知道简行从哪里知道的新公司的内部信息。 -- 安静的医院走廊里突然传来几声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孟新就看见拐角处猛地闪现出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对方看见孟新后终于松了口气,扶着墙壁喘了好几下,才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唉,小新,可把我累死了,要是像你一样在医院就好了,不用跑这么多路。”宁浩言扯扯自己的领带,像是感觉到很束缚一般地对孟新抱怨道。 “人还没醒,你来这么早做什么?还累成这样。”孟新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甚至没怎么正眼瞧他。 可宁浩言仍是心虚地在心里捏了把汗,一边试图透过门缝观察门内的情况一边凑过头去和孟新小声道:“你不懂我的心,我得早点跟嫂子赔不是才行啊。” 孟新一把拍掉宁浩言笼在自己耳边的手,冷眼睨着宁浩言:“你也知道要赔不是?那你当初怎么就做了呢?还帮着向野瞒着我、骗我?” 宁浩言本就是在孟新面前故作镇定自在,此时一下子被捅破了窗户纸,欲哭无泪。现在情况是向野有了简行,绝不会帮他多说一句话,孟新也铁定不会为自己说情了,他就是彻头彻尾不可宽恕的罪人。 孟新仍然义愤填膺:“向野也是混蛋一个!做什么非得作践人孩子,上一辈的恩怨又关小辈什么事呢?他蠢,他一时仇恨冲昏了头脑,你也跟着犯?人跟你多大仇多大怨,你瞎凑什么热闹!” “对不起对不起,小新,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宁浩言急的满头大汗,说实在的,以他的劣根性,他以前的确没觉得欺负一个小男孩错在哪了,可现在被孟新这么一指责,再一想想向野这十年间的自我折磨,他可算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混蛋了。 “我这不来跟简行谢罪了嘛……” 孟新见宁浩言是真的有心认错,也不再数落他,只是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道:“人没事,估计也快醒了,到时候好好道歉。” 宁浩言急忙点头称是,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道:“不是说请了那个老头儿来看病吗?老头呢?”又扒上窗户要往里看,“在里面吗?” 不看不知道,一看,却见向野忽地有了动作,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急忙要扶床上的人起来,却慌乱得连升降转手都摸不到。 “人醒了!”宁浩言一脸惊喜地冲孟新说,只见孟新立刻神色一凛就要进去。 “别别别,”宁浩言继续扒在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还不忘伸出手拦住孟新,“先来看好戏。” 孟新被宁浩言拉的一个踉跄,当时就要发火,但又想到厉老先生还没来,他又是个外科医生,基本没什么用处,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便跟着宁浩言一起偷看了。 只见向野把人扶坐了起来,又忙不迭地倒了一杯桌上的开水想要端给他,只是中途好像又觉得太烫,往洗漱间倒去半杯,缺不小心洒到手上,立刻烫得他一个激灵,却仍然护住了手里剩下的水,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回到房间兑了一点冷水,自己感觉合适了才讨好着递给一直盯着他看的简行。 操,这还是他认识的向野吗……宁浩言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第44章 “……所以,夏然他们还好吗?”简行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无意识地蜷了蜷缩在被窝里的指尖,瞥了眼向野递着水杯的被烫红的手,得知是向野去见了宋亦旻,心中蓦然一紧,甚至不愿意继续听下去。 “嗯,”向野见简行状态不好,也没有强求,只是把水杯放在简行手边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坐在床边,拉着简行的手,尽量用安抚的语气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很安全,我也会派人保护他们的。” “不是说,保镖很烦吗。”简行的语气很淡,默默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又缩回被窝里。 向野一时哑然,他知道简行这是在刺他,心中酸涩,手中空荡荡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这么说,你见过宋亦旻了?”简行没有在那件事上纠缠不休,好像只是顺口一问,没有要为难谁的意思,却又问起了一个更加令向野难以直面的问题。 该怎么对简行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该怎么挽留,才能让简行重新回到他身边?哪怕只是给他一个机会从宋亦旻手中保护他。 向野在心中兀自纠结半天,开口却只是说着理性客观的话:“他在内地没有背景,不用太过担心,不会再对你们怎么样的。” 简行抬眼,直直地望着向野的眼睛,冷声道:“所以,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向野默然不语。 简行的目光像一笼清冷的月辉,冰凉刺骨地罩在向野心头。 “既然如此,你应该、我……”明明应该很自如地说着拒绝的、伤人的、讽刺的话,简行却突然像被恶魔施了舌尖上的诅咒,竟无法流畅地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他心里无端地慌乱,他突然觉查自己的肮脏。 他原来是在害怕,害怕没有人会再要他。 一个若有若无的湿润的触感传来,简行瞬间瞪大了几乎快要发红的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逼近到极致的人。 剃得很干净的下巴只有这时才看得出青色的胡茬,喉结的形状很凸出,甚至就在他眼前微微颤动着昭示着这人的笨拙和紧张,向野的脖颈上青筋勃发,散发出足以令任何性向为男的人为之心痒难耐的致命诱惑。 那是一个轻柔缱绻的吻,来自向野,不轻不重地落在简行的额头,一触即离。 “先不说这些。”向野的气息扑打在简行耳畔,他温热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着简行单薄的肩背,一下一下地沿着脊柱顺下来,像是妈妈给幼童最温柔的安抚。 “你好好休息一下,喝点水,以后再想这些事情。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想让他陪你聊聊天,好吗?” “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叫夏然他们来陪你玩一会儿,你觉得呢?” 向野不敢和简行贴的太近,很快松开了他,却不知何时又牵住了简行的手,一边用大拇指在简行虎口处不住地摩挲一边柔声问道。 “……是想让我看心理医生吗?” 向野没想到简行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一时间愣了愣,不过很快便迎着简行有些排斥抵触的目光绞尽脑汁地找着理由:“是。你现在暂时不想看医生也没关系,先把情绪稳定下来就行。但是,我们都很放心不下你,夏然也觉得你最好还是做一下心理测试,关系到……关系到你以后演艺事业的规划,所以……” “可以。” “我可以接受治疗,但前提是,你不能和他有私下沟通,他不能把我的隐私泄露给你听。我要求直接和他谈论我的情况。” 简行自然知道向野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他自己的心理状况自己很清楚,没到看医生治疗的地步,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问题。既然都不放心他,他就配合他们去看看也无妨,但他却绝对不想让向野完全掌握自己的心理动态。 简行最清楚所谓的心理医生有多么能蛊惑人心玩弄人心,哪怕是更改一段记忆,进行心理控制也不在话下,三言两语就能看破人心的漏洞再逐个击破,让人掏心掏肺地把自己几乎所有的软肋拿出来供人把控,实在是可怕得很。 向野见简行这样防备自己,一时间也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桌上的热水雾气氤氲,细纱一般铺展着散开再空气中,很快失去温度,变成一杯凉水,始终无人问津。 简行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自在地扭头望向窗外,只见银装素裹,外面也和屋内一样白,白的刺眼。简行突然在这片白中想起多年之前,他几乎快要记不清的那幅画面。 -- 也是一样白惨惨的房间,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扎进他的鼻息,直冲脑门,可他的记忆却也好像被白色吞噬,什么都想不起来。 简行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只觉得心胸处痛得厉害,如撕裂般灼烧的痛迅速席卷全身,他疼得两眼发昏,在一片迷蒙之中看见了一个面相和善的男人。 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和善,乍一看是温温柔柔的笑,却不知为何让简行想起淬了毒的寒刃,登时不寒而栗。 “应该没问题吧?” 这人在询问自己的情况,简行在迷迷糊糊中想,他很想再多看看这个对他来说有点陌生的世界,更想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地躺在这里,却终究再次昏睡过去,耳畔只剩下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应该是没问题的,人在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大脑是最不设防的,我们可以轻易地潜入他的内心世界,再佐以科学的心理控制方法,就可以很顺利地得到想要的结果。” “交给你我自然放心,毕竟,你帮他洗脑过那么多人,我也是有所目睹的。只是我想知道这种效果可以持续多久,需要经常加强吗?万一他记起了什么……” …… 简行叫了宋亦旻那么多年哥哥,却一直不知道自己叫错了人。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宋亦旻,在陌生的环境里第一个给他熟悉感安全感的人也是宋亦旻。所以宋亦旻对他说,我是你哥哥,他就那样信了。 信他是模糊感觉中给他了最大的欢愉的哥哥,信了他是朦胧脑海里帮自己打退坏人保护自己的哥哥,信他是失焦记忆中给自己辅导功课弹吉他哄他高兴的哥哥。 简行对所有的一切坚信不疑,怀着这份从别人身上嫁接转移过来的隐约的情愫,朦朦胧胧地待在宋亦旻身边整整五年——直到十八岁那天,一切都回归原位。 错误的记忆、错误的感觉、错误的喜欢,一切在被侵犯的痛苦时分回归原位。 简行在他依赖了五年的哥哥身下被粗暴地顶开,恶魔露出丑陋的真实面孔在他身上起伏不断,带给他最痛最恶心的体验。 正是在这场强暴中,简行才回想起一切的一切,同时也失去了一切的一切。 其实有时候,简行也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有恢复记忆,如果宋亦旻那天没有喝醉,或许他们都不会像后面这么痛苦。 一个人被欺骗着继续呆在他喜欢依赖的“哥哥”身边,有一天或许会红着脸主动开口说喜欢;一个人自欺欺人地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最终也有可能收获他一厢情愿定义为真心的告白;而第三个人,尽管会活在伊人已去的假象中,却总有一天能脱离出来,得到另一种幸福。 --- 厉老先生终于在傍晚姗姗来迟,积雪的路面湿滑难行,更别提大年假地把人从度假别墅里叫过来,他当即冲孟新发了好一顿牢骚。 冲孟新发牢骚是一回事,看病人却又是另一回事。厉医生早在通电话的时候就了解了大概的情况,甚至还临时在途中看了好几部问向野要来的简行以前的作品,补完了简行那期只能算露了脸的综艺节目。 据他初步判断,简行是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心理问题的,毕竟他自己尚且还有个拿奖的目标摆在那没有完成,而能对自己的未来说出明确努力方向的人一般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除非是外界施加的压力过重,重到他绝对无法承担。 在简行的配合下,厉医生也很顺利地完成了对他的初步诊断。 …… “恕我冒昧,除了你的职业,还有什么东西能激起你的欲望吗?兴趣爱好、朋友爱人之类的都可以。” “我没有兴趣爱好。曾经有过,现在不喜欢了。我有朋友,但……我不愿意跟他们吐露我的内心。” “没有喜欢的人吗?”厉医生顿了顿笔,浑浊的眼睛从镜片后投射出精明的光。 简行紧抿着嘴,显然是有些抵触这个话题,但他终究选择对自己坦白:“……有。” “可以朝这方面努力一下,”像是方才一瞬间的阻塞从未发生,厉医生神态自然地低头做好记录,接着抬起头来看着简行玩笑道:“以你的条件,应该不难追到手。” 简行却笑不出来,观察到厉医生盖上了笔帽,只是问:“这么快就好了吗?” 厉医生笑答:“别担心,你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是他们太小题大作了。好好朝着事业和爱情目标奋斗吧,忘记那些不愉快,也试着敞开心扉,跟身边的人寻求帮助,建立联系,这样你才不至于在看似无解的困境中轻易放弃自我,说不定,有人可以帮你,再不济,有人需要你,你也会念着这个而充满斗志的。” “对了,”厉医生在离开病房的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送自己的简行,“你演的电影真的很不错,能不能多演几部?我觉得我还没看够呢。” 简行自然应下。 厉医生出去没多久,向野就敲响了简行的门,但进来的人却不止向野一个,除了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另一个,赫然是曾经对他拳脚相加的宁浩言。 简行冷冷地朝向野和宁浩言瞥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坐回小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报纸读了起来。 宁浩言见状和向野孟新交换了下眼色,立刻讪笑着走上前去在简行身边主动自我介绍道:“简行你好,我叫宁浩言,是向野的朋友。那个、那个,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简行却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仍旧翻阅着报纸。 宁浩言一咬牙,低下头诚恳道:“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助纣为虐、欺凌弱小,不该泼你冷水带人打你,我真心地感到抱歉。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知道,我的歉意。” “对不起。” 房间里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几个人都静静等着简行的动作。 只见又将报纸翻过一页之后,简行迅速扫完了一页,便不紧不慢地起身对宁浩言说道:“你真的对我感到抱歉?” 宁浩言忙不迭地直点头,一脸恳切地望着简行。 简行状似随意地点点头,“那你过来一点。” 宁浩言自是遵从,动作迅速地朝简行身边移近了两步,还没站定,一泼冷水迎面而至,宁浩言被浇了满头满脸的水,眼睛都糊得睁不开,正狼狈无措之时,一阵腿风扫来,剧痛当胸而至,宁浩言登时被简行一脚踹翻在桌子上,惨叫着滚了下去。 孟新和向野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见宁浩言已经开始在地上疼得抽搐起来。 尽管简行现在还是个病人,但怎么也是一米八几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这一脚的份量怎么也不会轻。 孟新急忙冲到宁浩言身边检查伤势,而向野走到简行身边,试图劝解:“以后要打可以打我……” 话音还没落地,简行一记拳头打在了向野左半张脸上,连骨头都疼得发麻。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简行啐了一口,接着一脚把向野踹倒在地,赤着脚踏在向野的肩上。 向野疼得额上冒出一层冷汗,却只是闷哼几声,仍旧不做抵御地任简行处置,甚至主动露出自己的腹部,仰躺着看踩在自己身上的简行,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痴傻的笑。 “你打人真好看。” ※※※※※※※※※※※※※※※※※※※※ 打死你个憨批 第45章 夏然是在离开的路上接到贺名义的电话说简行醒了的,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病房门外看见这样一幅场景——简行还穿着病号服,却威风凛凛地暴打着靠在墙根只敢防御不敢还手的高大身影,旁边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搀着另一个看起来也被打过一顿的男人,两人都心有戚戚欲言又止地在一边看着,没有半点劝架的意思。 夏然和门口的贺名义迅速对视一眼,察觉到对方眼中的退意便只好自己一个人上前,径直越过看戏的两人,扯住了简行还要落下拳头的手臂。 “行了,再打你的手也该受伤留疤了,让人拍到又要谣言满天飞。”夏然没有多问,今天这局面显然是在解决他们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不论向野是什么身份,老板也好金主也罢,既然简行要打他,他也愿意受着,夏然又何必干涉那么多。 简行回头一看见夏然,眼中闪过一瞬的欣喜,随即有些不太高兴地甩了甩酸痛的手,对夏然抱怨道:“这么些时间不练,有点退步了。” 宁浩言和孟新闻言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管闲事,又不禁同时偏过头看了眼墙根处被打成猪头的向野,无端生出些幸灾乐祸的想法。 向野半倚着冰冷的墙面起身,看着简行冷峻的侧脸,却突然间偷偷勾起嘴角,低头自顾自地笑了。 简行没再去看向野,兀自活动了下手腕回到床边,拿了张凳子给夏然坐下,这才去对宁浩言道:“打也打了,你最近先别在我面前晃,下次见面再说吧。”又偏头去看孟新,“你也是向野的朋友?” 孟新对他温和地点点头,在宁浩言有些羡慕的眼神下从容不迫地伸出手,“我叫孟新,是这里的外科医生,也是这两个混蛋的朋友。” 简行笑笑,礼貌地回握,“孟先生应该跟他们不太一样。” 孟新比较满意简行对他的看法,不过也瞧出简行应该有话要和夏然私下聊,随意客套了几句便拉着宁浩言一起出去了。 简行没有理会还一旁慢吞吞挣扎挪动的向野,只是坐回病床上问夏然:“李果也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吓到了。不过我看……”夏然下意识地瞥了眼向野,但接着在简行坦然的目光下继续道:“我觉得宋先生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肯定还会再来的。” 简行自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宋亦旻的业务他多少知道一点,a港是宋亦旻最大的基地,海外也有一些产业和人脉,偏偏内地是宋亦旻最难混也最不愿意混的地方,便从某一年下定决心撤出了所有资源,现在宋亦旻正处于黔驴技穷的时候。 但这也不过是暂时,没有资源不代表没有关系和人脉,a港和大陆是绝对割裂不了的一体,a港无论怎样发展都要依仗大陆,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来往。 宋亦旻一时的退反而更让人心难安,因为这实在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不如接部戏吧,拍摄地点比较偏远的戏,暂时避一段时间,观望观望再说。”夏然突然间提议,这些时候吴宗元不是没拿片子来找她,只是她念着给简行放个内地的年假都搁置了,其中就有一部在大山里拍的文艺片。 “不行,”简行沉吟片刻道,“不能去偏远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在城市还有比较现代的安保机制和侦查手段,还有绝对避不开的各种耳目监视,一旦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对于他们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反而是最好的掩护。” 夏然和简行闻声同时抬头,只见向野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一瘸一拐地抽着气缓缓说道,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简行身边,很是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是这个道理。”简行很快移开了在向野身上的视线,点点头继续道:“但是帝都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也是事实,他的生意我大概看过,除了沿海最多的就是帝都,应该还是认识一些人的,能不能找个比较繁华的内陆城市,保密工作比较严的剧组,先避开一阵子再说。” “好,”夏然应下,“我会去尽量争取。另外,”夏然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向野,“处理好你的事情,我不允许你的私事影响到你的事业,先处理好再谈工作的事情。” 简行不情愿地点点头,目送夏然走出了病房。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令简行难以忍受起来。刚才他借着宁浩言的那股气对着向野好一顿打,现在冷静下来,却莫名有些不自在。 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简行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向野的动作。 向野只是碰了碰简行撑在背后的手,轻轻摸了摸他泛红的手关节,专注地看上面的纹路,缓声问:“疼不疼?” 简行像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整个身子朝墙边靠了靠,“不疼,我是打人的那个,打人的人怎么会疼。” 向野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叹了口气揉揉简行的蓬松的黑发:“打人的人有时候也会痛的,只是他弄不清楚。” 简行沉默半晌,两人一时间没有言语。 “简行,”还是向野先开了口,其实今天简行并没有把他打得很严重,他专挑会落下伤痕的地方打,看上去可怖,却都是皮外伤,没有一处是真正伤到实处的。在简行对他动手的那一刻,向野就知道,简行是打算原谅他了,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像今天一样当着别人的面对人大打出手。 话虽如此,在叫了一声简行的名字之后,向野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原谅我吧……可以吗?” 简行却好像早就料到向野会说出这句话,默默坐正了身子,很镇定漠然地抬眼看他:“我原谅你。” 向野近乎狂喜,颤抖着手正欲碰碰简行的脸,却突然间被简行的下一句话打断,僵在原地。 “但是,”简行还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我跟你做笔交易。” “你说你喜欢我,必定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的。我可以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满足你,作为交换,你来保护我们吧。” “我是个废人,除了演戏对一切都不在行。没有本事没有金钱没有势力,但这些你都有。我做不到逃离宋亦旻,现在想利用你来帮忙。” “如果你觉得这笔买卖还称得上是划算,你暂时也还看得上我,就跟我做这笔交易吧,怎么样?” 第46章 不过片刻的缓顿,向野再次将自己伸在半空的手贴近,慢慢地,缓缓地,落在简行小半张脸上。 向野只是很平静地望着简行的眼睛:“没关系,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谁都不行。” 简行眼中情绪流转,最终归于有些奇怪的笑意,他突然间十分专注地紧盯着向野的唇,手慢慢覆盖上向野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向野,同时偏过头,蓦地,伸出一点红润的舌尖,轻得像雾一般,舔了舔向野的手心。 向野被这湿润的热意烫得心都要化开,可是他怎么也忽视不了简行就在他面前硬生生转变的态度和感情,那么突然,那么迅速,那么纯熟自如,简直和向野曾经在试镜棚里见过的,简行入戏和出戏的情绪变化,一模一样。 他怎么可能不被这样的简行诱惑?他怎么可能遮掩掉自己扑通震天的心跳声? 向野的喉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动,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中此刻是多么滚烫热切的爱意,他只知道他想吻遍简行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想和他唇齿相依,但是,他最终也只是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偷偷感受着那一处滚烫肌肤慢慢蒸发的酥麻痒意,不肯多进一步。 如果简行并不心甘情愿,向野想他可以尊重他,等到他对自己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怎么了?这样的你不满意吗?”简行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态,好像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费解地看着向野。 向野攥紧了那只被眷顾的手,热切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你不需要刻意这样做,我会遵守承诺的,我会照顾好你,也会保护好你的朋友。” “交易都是有来有往的,如果只想得到而什么都不愿意付出,不是白嫖吗?我是个很实在的人,说了交易就是交易,不会接受白来的东西。” 向野唇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所以,你非要这样做?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来……” 用这种方式来……伤害我。 向野突然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好像没有资格。 “……随便你吧,你想怎样做都可以,”向野低垂着眼睛起身道,他暂时有点忍受不了这里的空气,也忍受不了床上那人看他的眼神,“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一点别的事情。” 转身落荒而逃的瞬间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扯住,向野一个重心不稳,瞬间眼前天旋地转,他被简行一下子压倒在了病床上。 向野瞪大了眼睛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向野,眼神犀利,眼尾上挑,举手投足之间具是风情。他温热的体温隔着两个人的衣服传达在向野的腰腹部,令向野登时头皮发麻,不敢动作。 简行坐在向野身上,俯视向野的一切神情动作,突然间笑了笑,俯**在向野耳边吹了口气道:“我就想这样,怎么样?行不行?” 简行的唇舌从向野的耳畔一路游移,最终落在向野的唇角,轻柔地吻了下去。 向野颅内的弦在此刻应声绷断,一直屏住的呼吸瞬间释放,他喘着粗气翻身将简行压在身下,找准位置重重地亲了下去。 唇齿碰撞的瞬间疼痛感和血腥味也同时迸发,可这都比不过接吻的快感。 两人都沉迷于这个迷乱的吻无法自拔,他们在唇舌缠绕中感受着对方真真切切的存在,谁都不愿意先一步松开,谁都不愿意先一步放手。 结束时简行的双眼已经有些失焦,他眼神朦胧而迷离,躺在床上喘了好久的气,才终于缓和一点似的,手无意识地攀附着向野精壮的手臂,半晌,冲那处的肌肉捏了捏,嘲笑道:“你吻技真烂,”又伸出一截舌尖舔舔泛红流血的那处嘴唇,“都被你磕出血了。” 向野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嘴唇也是****,却无端气恼于简行这句没心没肺的话,恶劣地顶了顶,“还有更烂的,你还没见识到。” 简行登时僵直了身体,然而向野却像什么都没做过一般收敛了所有情绪起身,放开了简行,拿起桌上简行喝剩的半杯水灌进肚里。 “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来接你出院,搬到我那儿去住,夏然和李果也去,行不行?” 简行爬起身来,静静看着向野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和他说话。古板的黑色西装套在向野近一米九的个子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规整好看,向野举手投足间无意绷起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更别说随着白色衬衣一起扎进裤腰的精瘦的腰腹,怎么看怎么色气。 简行没有对向野的话提出异议,只是状似天真地指了指,“你这个怎么办?” 向野真的快被简行磨得没了脾气,明明自己已经忍得快要爆炸,简行却偏还要装作无辜的样子来撩拨他。 向野面色一沉,惩罚似的在简行指着他的手上拍了一下,“别管那么多,我要你搬来跟我一起住,你知道没有?” 简行不太高兴地摸着自己被打的手,撇嘴应下,不再去看向野一眼,只是沉默地盯着窗外。 向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后看了眼简行背对着自己的后脑勺,神色暗淡地离开了病房。 随着门锁落下,房间归于寂静。 简行缓慢地回过头,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紧盯着合上的门,半晌,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自己嘴上有些凸起的伤口。 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简行心想,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他想给向野,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 这章省略了一点,不过不影响阅读,完整版见微博@charityen 第47章 傍晚时分的冬天,暮色沉沉,处处透着阴冷的气息。向野来接简行的时候,简行已经事先换好了贺名义送来的衣服,层层叠叠的一堆,厚重的棉服外套,加绒的裤子,还有一双肥大的雪地靴,好像不是要出院,而是要去南极探险似的。 不过这样的装扮倒省了简行伪装的功夫,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混演艺圈靠脸吃饭的艺人会把自己打扮成南极探险员吧。 夏然跟在向野身后,一看见简行裹成一个粽子的模样就乐了,向野看上去倒是很满意,拿过贺名义手臂挽着的围巾又上去密不透风地围了一层,把简行那张原本就瘦的有点尖的小脸遮了了一半,只露出两只清亮的眼睛。 “走吧。”向野拍拍简行的头,让夏然带着简行先出去,自己和贺名义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简先生他,长得很高。”看着前面身高差异巨大的两人,贺名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本意是想在这比较生活化的工作中说两句话调节一下气氛,顺便小小地、隐秘地拍一下马屁,谁想向野听了这话,黑着一张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登时弄得贺名义心里发毛。 夸你对象长得好还不乐意了…… 向野哪里知道贺名义心里的真实想法,今天他特地去拍了拍简行的头,本是想表示亲昵,谁想到手臂得抬那么高才能碰到,一时间觉得自己又僵硬又尴尬,可是骑虎难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那个动作进行下去,结束时深觉自己方才的愚蠢,还在郁闷呢,贺名义就来了这么一句话,正戳中他的痛脚。 向野颇有些不高兴地紧盯着眼前那个背影,本来是琢磨着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看起来更高或者让简行变矮,好让他日后能比较自然地摸摸简行的头,想着想着却渐渐走了神,只顾看简行冻得发红的耳尖去了。 本来围巾很好的把简行保护着,可随着走动,又有些松落,在外面向野也不好直接上去帮他弄,简行自己也不觉得冻一样,任其暴露在严寒的空气中。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保姆车,司机正在车边等待着。 上了车,简行趁向野扭头还在和车外的贺名义交代事宜,立刻取了围巾仍在一边,还想要把外套的拉链拉开透透气,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施,一只手就横在眼前,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 向野头都没回地捉住了简行作乱的手,继续隔着车门和贺名义说了几句话,这才升起了防窥玻璃,吩咐司机开车。 “放开我。”眼见车已经开出几百米,简行也安分了不再动作,可向野还是没松手,简行忍不住挣了两挣,却没能挣开。 向野偏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那只暖热的手捂上简行冻得冰凉的耳朵,便安分听话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动作。 夏然默默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两人的互动,只觉得辣眼睛,移开视线看着前方道路时,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俩现在什么关系啊?报备一下让我心里有个底,毕竟我目前还是个经纪人,以后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能事先备好危机公关。” 没想到,后座的两个人一下子都不吭声了,死一般的沉默之后,还是向野先开了口:“这件事你不用管,出了什么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夏小姐只需要知道,我那天跟你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夏然看着简行刻意避开视线的侧脸和紧绷的下颌线,不再多言,把心装回了肚子里。 之所以问这一句,夏然主要是想看看简行的态度。 面对宋亦旻,夏然知道他们三个人是绝对没办法应付的,简行也很清楚这一点。虽然不知道简行究竟对向野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总归夏然之前所见的就只有抗拒和漠视。 可现在,两人的关系却明显发生了质的变化,她怕简行是出于对她和李果的歉疚才答应向野。 她了解简行,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哪怕让他和宋亦旻斗个头破血流,简行也绝不会为此再去攀附于另一个他并不情愿依靠的人。 但瞧着简行这幅模样,显然并不是对向野毫无情意。既然如此,她也就可以安心了。 司机一路弯弯绕绕,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简行也很熟悉,是十三岁之前,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崂山区。 这里的安保级别不必多说,从向巡之前把简行一个人放在这里就可见一斑。别墅还是曾经那套别墅,只是装修已经全部翻新,屋内的格局也发生了变化,和记忆里一个人生活过的样子完全重合不起来。 李果在屋内等着他们回来,还和做饭的张婶一起准备了晚餐,一看见简行他们就高高兴兴地迎上去,半点不见当日被绑的心惊胆战。 饭后李果和夏然识相地早早回了房间,向野便领着简行在别墅四处熟悉了一下,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这里外面你都熟悉,而且又冷,就先在屋内看看吧。”向野见简行透过走廊往后花园频频投去目光,开口说道。 “向叔叔呢?”简行倒不是如何缅怀这个地方,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情愫,想起了年幼时,向巡对自己还算不错,就这样开口问了出来,好似老友见面谈起共同认识的人那般自然。 可向野却忍不住心中一滞,因为这个称呼,他曾经还冲简行发过好大一顿脾气,可人家到头来根本没有叫错,是他敏感又可恶,恃强凌弱,把所有坏情绪都发泄到一个从来无辜的人身上。 “爸他,他到国外去了。当年我妈死了以后,你又紧接着……他一下子接受不了,重病一场,去了国外养病,后来就在那边定居了。”向野说起以前的事情其实内心是很紧张的,他其实不太愿意让简行总是记起从前,记起那个恶劣的自己。 “这么说,”简行回头看着向野,“你们的关系也还是没有缓和?” “……没有。” 简行半垂了眼,有点遗憾似的,“看来我走的也没有什么价值。” 向野的心一下子像被人揪住了,然而却没办法说出半个字来,只是沉默着跟在简行身边。 “这里,”简行在一处地方停了脚步,指着那扇门说,“这里以前是我的房间。” 向野也顿住,走上前去帮他打开了那扇门。 这里是这栋别墅唯一没有变动过的地方,里面的装潢、摆设,甚至向巡给他买的小玩具都原封不动。 简行一时间有些惊诧,明明以前觉得恐怖孤独的地方,此刻看起来,居然还是有些怀念的。他摸了摸小书桌上放着的那盏皮卡丘的台灯,听见身后的人闷着声音道:“我尽量使这个地方保持原样了,但是你以前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的那只布偶怎么都没办法保存,最后还是扔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见以前的东西,所以……” 简行抚摸着台灯的手一顿,半晌,回过头对向野一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对于过去的东西,我唯一喜欢的……”简行慢慢凑近向野的身体,伸出手滑进向野的西装外套,隔着薄薄的衬衣掐了一把他坚硬的腹肌,“就是你啊。” 向野呼吸一滞,望着简行嘴角有些刺眼的笑,最终还是把手覆在简行的手上,轻轻道:“不仅是过去,”他攥紧了简行的手,“现在,将来,我都想成为你的。” 第48章 夏然和李果以及家里其他人都住在一楼,简行大概知道夏然和李果的住处就没有多呆,跟着向野来到二楼。 二楼正对着楼梯的是一间新拾掇出来的书房,一半墙壁已经嵌满了书籍,另一半却空了许多,从一些零散的演技类专业书籍来看,这是给简行准备的,书桌沙发之类的也是两份,看来向野下午的确有很费心思地为简行的入住做准备了。 书房旁边就是主卧,是向野的房间,但看得出来很新,在此之前应该没怎么住过,或者说,这整栋别墅都很新,因此尽管管家和阿姨之类的有很多,但处处透着毫无人气的空旷感。 “你的房间就在我对面,可以吗?”向野带简行看完了自己的房间,指着正对着的一扇房门说道。 简行讶异地挑了挑眉,“我不该和你一起睡?” 向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没那么禽兽,我不会拿别的事情做筹码强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今天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你那里的东西我暂时没有拿过来,但是一切日用品和衣物都有准备。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们先不谈这些事情,你就当来朋友家住,乖乖洗个澡上床睡觉,行吗?” 简行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有些复杂地看了向野一眼,便听话地点头,拧开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晚安。”向野对正要关门的简行说了一句,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想碰碰简行的冲动,动了动指尖又停住,站在原地。 简行好像也没了戏耍向野的兴致,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直接把门一关,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房间布置的很温馨,乍一看倒有些像女孩子的卧室,明黄色的壁灯,暖色系的家具和床铺,在寒冷的冬天里让人看了就心里暖和一截。 洗完澡后简行穿着睡衣走出浴室,一看见那张柔软的大床就犯了懒劲儿,站在床尾直直地面朝床铺栽倒下去,舒服地在床上滚了几滚,突然间身体压到一个柔软的凸起的东西。 简行翻身掀开被子一看,是一个中等大小的纯棉抱枕,因为一直被盖在棉被下,简行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它。抱枕做的是一只大白熊的形状,摸起来手感很好,正适合晚上睡觉抱在怀里。 简行爱不释手地摸了这只抱枕好久,困意终于渐渐袭来,他嘴角挂着进入内地以来第一次这么放松惬意的笑,枕着白熊的臂弯沉沉睡去,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满足。 而向野这边却迟迟没有睡意。 简行现在就在他身边,甚至就在对面的房间安然睡着,这实在是一件令他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安然入睡的事情,但他同时觉得心中有根尖细的针刺横亘着。 “……虽然说问题不大,但也不能小觑,他这种心理是很危险的,看似有个目标支撑着,但他似乎信仰太过单一,几乎像是人生所有的意义都在于那个目标,这其实是另一种极端的表现,就好比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一旦篮子破了或者目标达成了,恐怕会……丧失活下去的意志。而且他现在就有求死的迹象,这就说明这个信仰对他来说绝不强烈,是一个根本不牢固的篮子。”厉医生临走的时候叫住了向野,在电梯里和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最好的做法是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多和别的人事物建立联系,这种联系越多越牢固越好,让他心中有所牵挂。他骨子里还是透着一种颓丧的气息,不够自爱,也不够积极,你们要多和他沟通,但不能刻意,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被需要,感觉自己对别人是有意义的,这样他才能渐渐转而意识到自己的价值。” “本来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他也要求我保守秘密,具体细节我不会透露,但这一点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们的。我跟他说没有大问题,对于这部分我却只字未提,希望家属朋友们能多注意一下。” 厉医生的这番话一直盘旋在向野的脑海中,始终无法忘怀,因为十年之前,另一个心理医生,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个时候,简行唯一的篮子,是自己。 向野不知道对于简行来说,唯一的篮子支离破碎,打坏了所有的鸡蛋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否正如厉医生所说,完全没有了活的意志,而简行又是如何在这么多年中拼命寻找别的寄托,把自己摔得稀碎的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最后得以完整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呢? 在这一瞬间,向野几乎想要感谢宋亦旻,感谢他能让简行出道做演员,没有一直把简行装在笼子里,感谢他让夏然和李果陪在了简行身边,让他孤独时好歹有人作伴聊天。 可向野怎么会知道,出道做演员是简行自己提出的要求,是在他被侵犯的第二天,简行以自杀的决绝姿态求来的补偿。 -- 除夕那天,向野提出邀请简行和自己的朋友们来暖房。 向野这么做只是为了按照厉医生所说,打通简行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却绝对没有要邀请这个人来的意思。 林君清得意地冲黑着一张脸的向野投去轻蔑的一瞥,挽着简行的手臂说要去简行的房间看看。 对于简行为什么要住进向野的家里,林君清只字未问,像个缺根筋的天然呆,又像是早已得知一切,通情达理地不多言。 “这房子还像模像样的,不像它的主人。”林君清在简行的房间里摸摸这儿看看那儿的,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嘴上却酸溜溜地讥讽道。 简行却没管他那么多,没有脊椎似地摊在沙发上一边无聊地翻翻杂志,一边问起前几天夏然和他提过一点的小道消息。 “我听说你在和你们公司闹解约?怎么回事啊?” 林君清的身形一顿,接着讪讪道:“你怎么都知道了……” 林君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该说人红是非多还是流年不利呢?自从今年他走红以来,频频和公司闹出不和传闻,再加上上次同性恋的风波,可谓是负面新闻缠身。 不过这两件事还都不是空穴来风,林君清和老东家广悦确实进来有矛盾,起因还要说到那部使他人气水涨船高的古风仙侠剧。那部剧的女主角和林君清是一个公司的,剧里面的师徒cp爆火之后,公司安排了不少两人同行的活动和节目。 宣传期间可以理解,但剧播红利都过去了,就因为林君清本人不太是唯粉体质,粉丝群体好多是cp粉,公司就想弄真人cp,长期捆绑营业,这让林君清和他的经纪人很不乐意。 后来同性恋这件事情,外面的舆论是暂时平定了,公司却不会放过,变本加厉地要求林君清配合公司弄真人cp,这才让林君清起了解约的念头。 即使粉丝数量庞大,但空有粉丝的演员终究还是难以敌过资本,林君清最近就正在为此事烦恼。 听林君清说了这弯弯绕绕的一大堆,简行突然间想起星娱走掉的易彦。 “你……要不要跟我们公司沟通看看,最近我们公司也和易彦解约了,我想他们应该很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星娱会很乐意帮你出面解决。” 虽说最好是不要和朋友共事,容易生出许多鸡毛蒜皮的矛盾,但简行相信他和林君清都不是那样的人。 谁知林君清闻言却幽怨地看了简行一眼,语气比方才的更酸:“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让我天天看你和那个姓向的眉来眼去,真没良心……” 简行简直都要服了林君清这个恋爱脑了,他哪里有这个意思,正要反驳,却又听林君清说:“不过刚刚楼下那个姓孟的帅哥真不错啊,是向野的朋友?果然帅哥都跟帅哥一起玩,你知道他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吗?感觉他不太像gay,但是我觉得他还真的挺合我胃口……” 简行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 过渡一下下 第49章 不过林君清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 不知道是向野打电话叫的还是关策自己从哪得知的消息,反正林君清和简行刚从房间里出来就迎面撞上了关策。 简行看着被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地往自己身后躲的林君清和毫不相让的关策,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把空间留给这两人了。 一楼已经装扮得很有年味了,处处红彤彤地透着喜气,李果在a港就惯喜欢料理,此刻有了张婶更是和她一起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夏然性格一直都很活泼,倒也没有因为客厅里都是一群不太熟的男生而不自在,反而和宁浩言在电视机前打游戏打得火热朝天。 向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孟新聊着天,眼睛却一直盯着楼梯的方向。 “心不在焉。”孟新见向野这样,喝了口茶摇头笑道。 向野闻言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也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孟新叹了口气,“你太紧张了,这样也不好。” “换成是你,”向野在弥漫的氤氲水汽里抬起眼,“你不紧张?” 消失过一次的人,现在还被恶徒那样惦记着,怎么可能不紧张。 “这倒是,”孟新点点头,“那边现在盯的怎么样了?” 向野的手瞬间攥紧了茶杯,眼神也变得凌厉,“他既然来了内地,就别想再回去了。” 孟新还要再问,却突然间看见向野的眼睛一亮,也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望去,果然是简行从二楼下来了,还是一个人。 不得不承认,简行的长相的确有让人为他不辞辛劳赴汤蹈火的资本,五官单个拆开来看很生动浓艳,偏偏凑在一起就给人隽秀淡雅的感觉,细细想来,还是这么多年不与人亲近的的生活状况导致的吧。 美艳却不媚俗,清俊之余稍显冷淡,两种看似截然相反的气质特点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令人完全移不开眼来。 就像他现在,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地下楼,眼神无意间朝他们这处飘来,便已然让人觉得顾盼生辉,光彩照人,甚至像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画面,饶是见惯了帅哥美女的孟新,此刻也不由得有些痴迷。 不过人家本来也就是演员,还是一代传奇简云的儿子,不好看才稀奇吧。想到这里,孟新稍微平衡了点,正要回过身去跟向野打趣,却听到耳后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孟新立刻回头一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向野突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情绪。 孟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林君清又出现了,又偏头去看了简行一眼,还是什么可疑人物都没看见,正纳闷中,只听见向野不悦地开口:“看够了没有。” 孟新惊愕地看着向野,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 “我是直男,你防个屁!我想看就看你管的着吗?”话虽这么说,孟新到底还是没再招惹向野。 简行没注意到这两人之间方才发生了什么,下楼之后顺手从楼梯边的沙发上拿了个红灯笼样式的抱枕,径直坐在了向野身边,几乎是肩挨着肩。 “关策怎么来了,跟你有关系吗?”简行把下巴埋在抱枕里,伸手去拿向野给他沏好的一杯茶。 向野供认不讳:“是我叫来的。” “你还有关策的联系方式?”简行慢悠悠轻啜了一口茶,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你妈妈那边是姓关的吧。” 向野点点头,语气有些迟疑,“是我小舅,不过他……” “那太好了,”简行却突然冲他一笑,“以后能经常往来吗?如果他不讨厌我的话,我可是他的粉丝。” 向野抿紧了嘴,尽管心里又把林君清这个惹祸的骂了一遍,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自己没觉得不对,反倒让孟新暗暗吃惊。 他没想到,十年前那堪称惨烈的回忆,当事人居然这么云淡风轻地摊开来谈论,他都不知道是感叹简行心胸宽阔还是佩服向野魅力之大了。 “孟先生也曾经和我们一个学校?我好像没什么印象。”简行偏过头,看着一旁的孟新道。 突然被叫的孟新也不慌张,尽管向野的眼神此刻又不爽地扫在他身上,“你客气了,叫我孟新就行……” 向野默默看着简行和孟新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虽然也没聊有实质内涵的东西,可他只要想到刚才孟新的眼神就有些不太高兴。 然而多交朋友对于简行是好事,向野也很明白这一点,也正是出于这一原因,向野才会弄这么多吵吵嚷嚷的麻烦精来。 好在没聊多大一会儿,管家就来通知吃饭了。 年夜饭准备了满满两大桌,一桌是待客的,另一桌则是给管家司机和其他人准备的,等到关策和林君清也从二楼下来入座后,晚饭也就正式开始了。 这恐怕是这栋别墅十几年来最热闹的时候,也是简行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吃过人最多的一餐饭。 他总是一个人吃饭,要不是没人陪,要不是不愿意和某些人同席,这样人挨着人,筷子碰筷子地吃饭,他还从未经历过。 向野不允许简行光吃菜不吃饭,说是对胃不好,一开席,别人还在吃菜开胃的时候,他就已经给简行盛了一大碗饭,随后用公筷夹了几道比较清淡可口的菜放在他的餐盘上。 “这是张婶的拿手菜,你尝尝看。” 简行愣了会神,默默夹起餐盘最上面那道他不算喜欢的菜,正要吃下去,就听见刚从厨房出来端着最后一盘菜的李果大声叫了一句: “哥,你吃芹菜啊?那我上次给你做了芹菜,你还把我臭骂了一顿。你明明吃还骂我,不是故意捉弄我吗?” 简行瞬间愣住,不知道自己是该硬着头皮顶着李果责难的目光吃下去还是尴尬地把东西放回盘子里,正在这时,向野伸出自己的筷子夹住了那根芹菜。 “不喜欢吃就别吃了,”向野自己吃掉了简行餐盘里所有的芹菜,又问李果:“他还有什么不吃的?”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李果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顿时涨红了脸,但还是看着那餐盘里的菜结结巴巴地诚实道:“菠菜不吃,鱼不吃,别的……别的倒还是吃的。” 向野把自己没用过的餐盘和简行交换了下,又重新夹了那几样简行还能吃的菜,末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摸了摸简行的后脑勺的碎发,“还挺挑食。下次不喜欢就要说,知道吗?” 简行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慢慢憋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的还算热闹,除了林君清要控制体重不敢多吃以外,别的人都很给面子地吃了不少,到最后桌子上竟没几个菜有剩余的。 张婶对此很高兴,送客的时候非要一起,还总跟向野有意无意地暗示让他们下次还来家里做客。 -- 饭后洗了澡,简行百无聊赖地趴在那只白熊抱枕上玩手机,不一会儿,除夕之夜晚上八点燃放烟花爆竹的时间开放了,老远便传来第一声炮响,紧接着巨大的灿烂的美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美不胜收。 透过窗户往外正看得上头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烟花爆竹的声响很远,敲门声倒是没有被遮掩。简行下床开了个门缝,只见一身浴袍的向野正无言地看着他,发尖上还湿哒哒地滴着水。 “请进。”只开门缝不过是简行常年来的习惯,看见是向野后他很大方地将门完全打开,邀请向野进去,心里还在想着今天怎么也是除夕年夜,向野说不定会有什么需求。 “给你。”向野把一张纸塞进了简行的手中。 简行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张手写的问卷,上面第一个问题赫然是:不喜欢吃的东西。 简行知道向野肯定是今晚在餐桌上受了挫,心里不太舒服,弯起嘴角笑了笑,“问我的喜好还这么凶,我不告诉你。” 向野的眸光暗了暗,终究没忍住,走上前去一把抱住简行,顺势把脸埋在简行的颈窝里,狠狠嗅了嗅隔着睡衣传来的简行身上的沐浴露的香气。 他声音沉闷,“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简行被向野呼在颈边的气息弄得很痒,挣扎着推开向野,下意识又是想戏耍他两句,谁知竟看见向野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好吧,”简行屈从道,“我只说一次,你自己记着。” “青菜本身带甜味的不喜欢吃,有怪味的菜不吃,比如芹菜香椿,肉类一般都吃,不吃鱼和肥肉,调料的话葱姜香菜不吃。大概,就这些吧。” 这其中有些东西,如果向野仔细回忆的话,倒还勉强想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可有一些,几乎完全没注意过,因为简行以前太乖巧听话,有些东西就算不喜欢也就是浅尝辄止,不会表示出厌恶和抗拒来。 “为什么不吃鱼?我记得你喜欢的。” 简行顿了顿,很难为情地低下头说:“……因为不会吐刺,如果一件事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我就会慢慢戒掉。” 向野的问卷有很长一堆问题,不过也就半小时左右,窗外的限时燃放烟花爆竹的时间都还没过,向野就先一步弄完了所有的问题,很克制地看了一眼窗外的烟花火海,便提出要离开。 “可能外面会有一点吵,不过这里隔音还不错,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睡觉。早点休息吧,晚安。” 可简行却不打算放走向野,向野在转身的瞬间被简行拉住了手。 “今天是除夕,”简行的脸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好像比白天的时候还要生动鲜活,那双眼睛像两潭碧水,无限柔情地望着向野,几乎快要使他溺毙其中。 “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守岁吗?” 简行用小拇指头轻轻搔刮了一下向野的手心,这种小动作简直能让向野崩溃。 “……可是,我、我忘记买烟花了,因为这里没人会放,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在过年的时候弄过,所以完全忘记了……” 向野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怎么会想到简行会在除夕夜有兴致和自己守岁放烟花?早知道他该去问问别人都是怎么跨年的,他只记得要叫来一堆人热闹一番,却完全忘记了别的活络气氛的工具。 烟花是个好东西,他应该知道的。 简行却突然笑了一声,向野讶异地望向简行笑得灿烂又开心的脸庞,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简行脸上看见这么发自内心的笑。 “谁要跟你一起放烟花,”简行收敛起笑意,直勾勾地望着向野的眼睛,一步步朝向野不断逼近,最后蜻蜓点水般在向野的嘴角亲了亲,手下却毫不客气地撩开向野的浴袍,直直地伸进四角内裤的布料,抓住了里面的东西。 简行感受着那东西在自己手里迅速膨胀变硬,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成年人跨年应该做点更吵、更绚烂的事情。” 第***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朝着简行抓住的那个地方流去了,向野用那里的东西清晰地、真实地、深切地感受着简行的存在,简行的手对向野来说宛如最烈的药。 和上次的亲密接触不同,这次的简行是清醒着的。 可正因为他是清醒的,清醒太过,向野甚至觉得自己能透过那双戏谑的眼看见他平静漠然的心。 自从上次在医院里达成了简行口中所谓的那个“交易”,简行在他身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肉眼可见地刻意亲近他、讨好他,倒真是完美地扮演着“恋人”的角色,可是,这一切都只是扮演,对简行来说,这不过是他的一个角色! 向野突然间恼恨于简行的无情,如果向野真的是想要一个床伴,一具漂亮的肉体,他何苦这么殚精竭虑? 向野自嘲地笑笑,一手覆上简行的手腕,用力攥紧了,一手抬起钳住简行的下颚,“你真这么想?” …… 向野的心猛地一跳,发了狠似的迅速将简行的手拿掉,紧接着摁着简行倒在那张柔软的床上,居高临下地压在他身上,语气冷厉: “你真的没有心,简行。我他妈的对你好不是想要这些,你到底明不明白?” 简行的神情也渐渐冷下去,一开始的诱色荡然无存,只剩下讥讽,“不想要?还是你恶心?因为我……” 话没能顺利地说出口,向野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唇。 唇舌缠绕,软玉温香,黏腻的声响****,夹杂着渐渐粗重的呼吸声。 “……闭嘴。”分离的时候向野一把捂住了简行被他亲的水润渍亮的嘴唇,喘着粗气在他耳边说着。 他感受着简行呼在他手心里的热气,感受着简行跃动的脉搏心跳,缓了半晌,终究还是不忍心继续凶他,讨好地亲亲简行的鬓角, “别再跟我演戏了,你按你自己的真实想法行动,除了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强迫你干别的,所以,也别故意撩拨我,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最后不开心的还是你自己,知道吗?” …… 向野觉得这种事情会让简行想起不好的回忆,比如……和宋亦旻在一起时,那些混乱、扭曲、畸形的体验。 简行安分地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失神的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这里的天花板不像别的地方那么高、那么远,还那么冷,它是亲切的,粉黄的背景色上点缀着的那些略显幼稚的卡通图案,就好像现在压在他身上用力抱着他的那个人一样,温暖,笨拙,还透着几分可爱。 “知道了。”简行轻轻开口,也小心地搂住向野的腰,把头埋在向野的颈窝。 向野捏捏他的耳垂:“还想要看烟花吗?现在时间可能来不及了,明天可以买了叫你朋友跟你一起玩。” 简行下意识地想回答,却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烟花?你——” “没有没有,”向野抬手顺了顺简行的头发,怕简行多想,以为自己监视他,却又有点不自然,别别扭扭地说:“走廊尽头那个大阳台……可以看见你这里的落地窗,我刚刚,在那里,抽烟。” 因为内心烦闷,所以去了阳台抽烟,第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的时候,他正掸去那一点燃尽的烟灰,一抬眼,就看见漫天烟火映照下,简行被五颜六色的火光照得明媚的侧脸。 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后,简行站在落地窗前,仰着脸去看烟花,向野看不见他具体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他的入迷,一瞬间,那个身影和十年前的简行重合起来,让向野心痒难耐。 明明是热闹欢腾的新年,可他们两个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孤单落寞。 简行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向野是不是在监视他,只是凑近了向野,轻轻嗅了嗅,“我怎么没闻到烟味。” “回来之后洗的澡,也刷牙了。” 简行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在床上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 …… “算了,”向野爬起身来,撑着身体看简行,“我还是不陪你守岁了,你早点睡吧。” 说完就要从床上退下去,但简行拉住了他的衣角。 “一起睡吧……”简行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向野的视线,“我会离你远一点。” 尽管理智让向野拒绝,可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和简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中间搁了那只白熊抱枕。 …… 向野的心是如此柔软,十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满足和幸福,只觉得就算人生就此终止,可能也不会有多大的遗憾。 简行的心在慢慢朝他打开,向野能感觉到。 向野在煎熬和幸福的交界地带反复横跳,听见身旁呼吸渐渐平稳,便小心翼翼地背过身去,尽量朝着看不见简行方向自行平复。 …… 其实简行会喜欢**的,如果真的有爱的话。 而之前那些,被他定义为强奸。 可是向野不懂,简行也没想让他懂。 如果向野嫌弃他,或者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他愿意用别的方式满足向野。 简行在向野的手里颤抖着,最后将牙印和眼泪,留在向野的肩膀上。 简行没有假装着讨好向野,他只是迫不及待,想让向野在他身上体会到快乐和餍足。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向野得到愉悦和快感。 第51章 今年的冬天雪下的很大,总体却不算冷。 正月伊始,简行就收到了一则令他兴奋的好消息——林君清真的签了他们公司。 据向野说,关策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过最令简行高兴的,是新工作的安排。 吴宗元给了夏然一个新剧本,是一部电影,还是纪鑫导演的最新电影。 内地的电影导演中,提到纪鑫就不得不提到文艺片,更不能不提到关策。原因很简单,纪鑫导演是纯粹的文艺片导演,从不拍商业片,是他的执着。 但以国内目前的艺术审美,文艺片往往激不起多大的水花,没有人看,没有人投资,这就是现实。 纪鑫入行很早,真正出名却是在关策出演了他的作品之后。此前他拍的所有片子,全部如石沉大海,要不是剪了片子没人愿意出钱上映,要不就是上映却无人问津,直到关策入行的第三部电影,他帮关策夺得人生第一个影帝,而关策帮他一举成名。 直到这时,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他曾经的作品,也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发掘出他影片中的艺术价值。 而纪鑫也很争气,此后导演的部部影片,部部精品,几乎每部都能提名国内外较有含金量的奖项。票房虽然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惨淡,口碑也水涨船高,纪鑫的名字,就此与经典二次成功挂钩。 这次这部电影依旧是文艺片,剧本涉及的几个话题都很敏感,国内未必成功上映,但只要各部门配合得当,发挥正常,拿个不错的奖应该是没问题。 -- 电影名为《争》,可以算作双男主,关策是第一男主,饰演一个儿子被性侵的农民工父亲,一直想为儿子讨回公道,争一个说法,可他无钱无权无势无亲戚,打的官司还是最不好定义的同性性侵案,根本走投无路。 而另一个男主角,是林君清,演那个被性侵的儿子。这个角色是个极其矛盾的人物,一开始热情天真,赤子之心,心中对侵犯了自己的那个人抱有一种朦胧的感情,本来就是个性向成迷的人,遭遇了性侵之后成了彻头彻尾的同性恋,甚至对性别认知产生了偏差。 简行在这里面扮演的,正是那个性犯罪者。骨子里叛逆乖张,病态荒唐,表面上却是各方面都优秀于常人的天才,善于扮演乖学生乖儿子,一直被自己当官的爸爸套在板正的框子里教导,内心却早就腐烂萎靡,看中了林君清饰演的同班同学,便使劲浑身解数要得到。 幸可导演一向是不喜欢用所谓的流量演员,这次却挑了林君清做男主角,就连林君清自己都觉得诧异,尽管知道其中少不了关策的帮忙,却还是受宠若惊。 而简行就更是没想太多,只要是好剧本好团队,他就愿意拍,不管是什么样的角色,每多拍一部好戏,他就感觉自己离那个目标更近了一步。 -- 简行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夏然一起讨论着剧本,边做笔记边问:“这电影什么时候开机啊?” “等不及了?” “倒没有,只是觉得在家里待得快发霉了,想出去弄点事做。” 简行刚在剧本上划了一点横线,余光瞥见一盘水果递了上来,以为是夏然,头也没偏地张嘴:“啊——给我喂一下,我手忙着。” 直到那块芒果被塞进嘴里,简行才觉得不对劲,挪开剧本一看,向野正一脸镇定地看着他,而夏然在一旁默默移开了视线,嘴边挂着一点嫌弃的弧度。 向野看着简行这幅懒骨头的样子,也很无语,放下水果夺走简行手中的剧本和笔,一屁股坐在简行脚边,把简行从沙发上扯正了身子,“在哪学的懒劲儿?坐直了身子读书,不然对眼睛不好。让你们去书房讨论也不愿意,沙发是读书的地方吗?” 简行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体,嘟嘟囔囔地拿回向野手中的东西,反驳道:“不是读书,是看剧本,简直比李果还唠叨……” “……”向野无言以对,但看简行照做了,便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想要问问新戏的情况。 “这部戏主要在哪拍?” “汉川,我听宁浩言说你在那儿有朋友是做安保公司的,而且纪导的团队本身也是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的,这方面暂且不用担心。” 夏然替简行回了这话,早在挑剧本之前她就在这方面做了详细考虑,因为不敢直接问向野,还特地去问上次加了微信的宁浩言,各个地方都思考过才接的本子,不然也不会是个男三的戏。 简行没有出声,就听着两人在那儿就这件事讨论来讨论去,手下无意识地翻动剧本,却突然间捕捉到一幕戏,顿时吃了一惊。 兴许是反应过大,向野和夏然都注意到了简行的异样,向野奇怪地凑过头去瞄了一眼,问:“怎么了?” 简行也没瞒着他,缓过神来大大方方地摊开剧本给向野看,偏头无奈地看着夏然:“你怎么没跟我说这部电影有床戏啊?” 还是他和林君清的床戏,还是强奸的床戏。 向野的脸登时也是变得铁青,神色不明地紧盯着剧本里边露骨的字句。 夏然无辜地一摊手:“没办法,除了这一点,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我想你也不会因此拒绝辛导的戏,所以我就接了。而且,反正对手是林君清,起反应了也不怕暴露,只不过会有点尴尬罢了,没什么大事吧?”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起反应,向野的眼神都好像要把他俩给吃了,可怕得很。 夏然其实说的没错,对于简行来说,为艺术献身是他绝不排斥的事情,只是他从来没接过这么大尺度的戏,多少有点震惊罢了。问题是他现在勉强也算有妇之夫,怎么也该避讳着激情戏一点。 “没关系,”简行回头安慰似的看看向野,“反正我在这里面是个1,但我实际是个弱0,就算林君清长得比你好看,我应该也是硬|不起来的。” 第52章 元宵一过,简行很快就去了汉川,和林君清关策一起,除了夏然李果,还带了两个随身保镖。 林君清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大概知道有人在骚扰简行,心有戚戚,隔着宽敞的走道和简行闲聊:“我刚火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你这样。被那种人惦记的感觉太恐怖了。” 简行觉得他很不要脸,怎么会这么自然地说自己“火”。简行躺在座椅上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剧本,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也没好哪去啊。”说完不动声色朝林君清后方位置上坐着的人看了一眼。 林君清立马知道简行在指什么,不自然地哼了一声,假装生气地老老实实坐回自己的位置,靠着窗户往外看,什么话也没说。 简行并没有很认真地看他的剧本,那些东西他早就烂熟于心,他只是想找些需要认真对待的东西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走的时候向野也想跟他一起来,但是被公司里的一些事情缠住了,而且纪导是很守规矩很严格的导演,大概率不会让简行在外面住,也不会让人和剧组住在一起。 所以简行让向野好好工作,承诺向野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乱跑,也不会离开保镖的视线。 虽说如此,他好像也有点想让向野陪他来。 飞机在云层中漫游了几个小时,很快降落在汉川的机场。 汉川是个热情的城市,临江,曾经是码头文明极其发达的地方,这种历史也造就了这里的民风淳朴,简行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 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很多,店铺都小而密地挤在两边,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说起话来却大声而凶狠,像在骂人。 “汉川人就是这样,说话像骂人,其实他们心里很善良好客。”关策见林君清有点不满于嘈杂的环境,多说了几句。 林君清白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说好吧。” “没有说你,就是跟你聊聊天嘛,有的人说话不好听,心里还是很柔软的,就像我一样。”关策凑到林君清身边,笑嘻嘻的。 简行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这是向野找人安排的车,本来只接送简行的人,关策和林君清自有剧组来接,但林君清非要挤上来,连带着关策也一起,简行只好给他们腾地方,和夏然以及一个冷着脸的保镖小哥坐在后排,李果和另一个保镖在最前面。 但是简行给他们挪了最舒适的中间位置,可不是让他俩在这儿秀恩爱给自己看的。 正在简行很无语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简行有点疑惑地拿出来一看,屏幕上硕大的“神经病”三个字。 是向野。 简行边接起电话便在心里想,存了这么久的电话号码,这还是第一次打。 “到了没?”向野的声音很低,带这些压缩的电流质感,酥酥麻麻地,像挠在简行耳边似的。 “到了,现在在车上。” 那边顿了一下,“到了也不跟我打个电话?” 简行也愣住,半晌,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对不起,一时间忘记了。” 根本没有要向谁报平安的习惯。 向野好像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严肃了,放轻了声音:“你……身边有没有别人?” 简行偷偷看了一圈,好像每个人在此刻都安静了,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于是故作镇定道:“没有。” 向野立刻有点苦恼地说:“怎么办,我好像想你了,想见到你。” 也不知道是真苦恼还是装苦恼。 简行觉得身上有点热,脑袋也有点昏,不过他本来就晕机,可能是还没有缓过来,于是飞快而小声地对电话那头说:“知道了,我有点晕车,先不跟你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简行才像舒适了一些,热还是很热,毕竟身上穿的很多,但已经没那么晕了,于是舒了口气想靠在背垫上,却听见夏然不自然地咳了咳。 夏然动作幅度很小地凑近了简行耳边:“在外面,稍微收敛一点。” -- 拍摄地是一片兵荒马乱,虽说工作人员是前几天就到了,但是纪导对电影细节要求很严格,从场景开始就要仔细布置。 简行和林君清他们先去了指定的酒店,关策得了向野的嘱托,知道简行的事情,主动提出把自己的大房间换给简行,让保镖也能住下,自己住简行那个普通的套房。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里的房间比起之前在《夺权》时,还是太小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把行李都安置好,关策接到了纪导的电话,说是要和他们一起吃个晚饭,顺便认识一下。 晚饭吃的比较简单,就在酒店的顶楼,订了个小包,除了纪导、编剧和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年龄比较大,长相正派的男演员和一位气质干练的女演员,都是大荧幕上的熟面孔,他们在电影里分别演简行那个角色的父亲和帮主角打官司的女律师。 席间,简行虽然话不多,但是还比较放得开。真正混电影圈的,或多或少知道他的名字也看过几眼他的电影,尽管年轻,出现在这里也不突兀。但林君清就有点局促了,毕竟一个演仙侠偶像剧爆红的演员,在正经演作品的演员眼中,多少还是有点瞧不上的意味。 回去的时候林君清有些醉了,脸上烧红了一片,因为他全程为了找点事做不至于尴尬,喝了不少酒。 把人交给关策之后,简行叹了口气,也回了自己房间。 刚才吃饭的时候,纪导跟他随意闲聊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了,纪导很好说话地答应了他增派安保的请求,还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夏然是女生,她一个人住最里面的小房间,简行必须和李果挤在一个房间,那两个小哥最惨,一个睡沙发另一个值班,两个人轮流。 简行感觉有点对不住他们,洗澡后给他们点了份夜宵,拿了些酒店送来的新鲜水果,刚忙完,又接到向野的电话。 李果早就睡倒在地上,麻烦酒店布置好的地板睡塌被他狂乱的睡姿弄得乱七八糟,尽管知道就算说话也不太可能吵得醒他,简行还是捂着手机跑进浴室去接电话了。 “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向野兴许是半天没听到-声音,只有一些细碎的动作声,简行刚一贴近手机就听见这么一句。 简行此刻正坐在马桶上,突然间玩性大发,“在撒尿呢,催什么催。” “……”向野那边声音消失了半晌,接着说:“哦,那你尿给我听听。” “不行,”简行没想到向野这么不要脸,“我好了,正在系裤子。”说着还要弄弄自己的衣服制造一下声响。 向野的情绪毫无波动:“那你跟我视频,我要看你系裤子。” “你变态啊。”简行没忍住骂道。 “……谁让你骗我。”听上去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简行无奈:“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对不起,”向野那边顿默了一瞬,很快道歉,“是我太紧张了。” 简行心头一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气解释道:“我只是开玩笑。李果睡了,我不想打扰他,所以刚刚拿电话到浴室来。我已经洗漱好了,现在人在房间里,很安全,等下挂了电话就去睡,你不要紧张。” “你又和李果睡一个房间?” 得,这下反而让向野更加来劲了。 “算了,”不等简行开口,向野很快又说,语气却不太好,“反正我已经在机场了。” “机场?”简行一愣,“你要来找我?不用了吧,你公司事情不是……” “不是,”向野迅速打断了简行,口吻有点微妙,“不是去找你的,我出差。” 心里稍微有点失落,不过简行也明白,向野过年那段时间已经被他耽误了好几天,工作肯定也积压了不少。 “嗯,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简行尽量自然地回答道,又想起来报平安的事情,“你去哪里出差啊?我算算时间给你打电话。” 一阵诡异的沉默,向野回他:“……汉川。” 第53章 简行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心里一直有东西,睡不着,天还没亮就醒了。 今天是正式开机的第一天,林君清好像也挺紧张,尽管昨天喝醉了酒,也不知道关策用了什么方法给他醒,反正简行出门看到他时,不过是嘴巴有些异样地红,别的都还挺妥帖的。 到了片场,关策却已经坐在导演身边和他聊起来了,随后大大小小的演员、正副导演、编剧等一起办了个简单的开机仪式,电影就算正式开拍了。 纪导拍戏不讲究节省成本这一套,而是要完整地按时间线走,从前到后,最还原地走过人物在剧本中呈现的人生缩影,最沉浸地感受人物的情感。 第一场戏就是林君清的,他饰演的角色唐晓意是个腼腆内向的男生,因为在之前的学校遭受了校园暴力转学来到这个私立学校——常德高中,但是转来的第一天,他依然遭到了新同学的排挤和鄙夷。 这场戏是他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因为林君清本人长的就不算太高,脸也白净细嫩,换上高中制服,看起来和十六七岁的男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林君清在老师的介绍下瑟缩着进了教室,走到讲台上,老师和蔼可亲地让他做一下自我介绍,可他还是不习惯这么多人的注视,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于是眼神躲避着,极小声地说出了几句话: “大家好,我叫唐晓意,今年十六岁,请同学们多多关照。” “卡!” 纪鑫导演大声叫了一句,把林君清惊得一个哆嗦,连坐在最后一排还在演睡觉的简行也愕然地抬起头来,因为导演的语气实在是有些过于严厉了。 “你读没读过剧本?”纪鑫指着林君清斥道,“还是说翻了一遍就置之不理束之高阁?你琢磨过这个角色的性格吗?” 简行有些担心地望向林君清,果不其然,他脸色已经有些难堪,自他走红之后,恐怕还没有遭过这样的斥责。 简行在刚才的镜头里只需给一个睡觉的背影,因此他也并不知道林君清是如何表演的,怎么遭受了这样的批评,只是看见连关策都一语不发地坐在监视器旁,心里多少有些数,估计是演惯了电视剧的演员常犯的错误——不够细致,流于表面。 重来了二十几条,中间还休息过,导演也讲了戏,仍然不行,越到后面林君清状态越差,估计是被导演吓怵了。 眼见着林君清迟迟过不了第一幕戏,导演也发了脾气,扔开学校的戏份,先去拍关策的社会生活了。 这两条线同时进行,直到唐晓意被性侵才合并到一起,那边的时间线上倒没有多大扰乱,只是在校园线上,林君清这条不过,就永远无法进行下一幕。 剧务、机位、各路工作人员唉声叹气地转移到另一个场地,这些都无疑加剧了林君清心头担着的压力。 “先别想那么多,走吧。”简行拍拍林君清的肩膀,用力搂了搂,便留下林君清和他的小助理,自己先跟着大队伍走了。 这个时候,旁人说再多都是没用,要先他自己想通,走出低落的情绪,下一步才能考虑如何演好戏,否则说多错多,得不偿失。 简行便坐上车边想,明明是昨天晚上的航班,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起床后就一直在忙着化妆、工作,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信息。 然而手机上却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信息也没有。 简行翻开微信,这才想起了自己连向野的微信都没加。 用通讯录找到向野的微信,却发现他的头像……居然是自己在那个《真实的你》综艺里面臭屁又不要脸地说要拿银杏的中二照片,他看着那个模糊像素里自己快翘上天的鼻孔,顿觉羞耻。 “我是简行,你到了没有?” 这是简行的备注。 等了许久,没有回应。 夏然看简行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替林君清担心,开口劝道:“这种事情不好搅和,有时候再好的朋友也抵不过嫉妒心,你还是悠着点。” 这话说的到让简行一下子惭愧起来,因为他根本不是为这件事伤神。 不过倒也不是他冷漠寡情,夏然他们不了解林君清,他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自尊心强,脆弱易受打击,相反,林君清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乐观,留他自己待一会儿,先整理心情,后面再去谈演戏的事情,倒也没有夏然说的那么严重。 只是以他看,林君清未必需要他的帮助,毕竟还有个更加经验丰富的大影帝搁那呢。 就这么聊了一会儿,简行突然间感觉到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向野的微信消息。 “跟你说过是出差,你还不信。刚忙完,马上来找你。” -- 向野昨天晚上十一点多的航班,到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但是他仍然嫌慢。 据他派去盯着宋亦旻的人说,宋亦旻不见了。 自从上次宋亦旻从那座员工公寓离开,向野就一直有让人盯着,最开始他们去了帝都一家酒店住下,正当向野准备联系警方前去搜捕枪械的时候,他们消失了一两天,再次追踪到时住进了一个做流通产业的商人家里。 这个商人牵连甚广,祖上有红色背景,利用一些人脉手段极隐秘地做了些地下生意,和宋亦旻交情不错,就算是警方也不敢随便闯进去搜查“莫须有”的人和东西。 向野家族往上数三代都没有当官的,他妈妈那边的家族更是本身就要避讳着官方,只有孟新,他爷爷是个退休将军,但军政警互不沟通干涉,这事情真要求他找关系办也很麻烦,一直以来都还在想办法,本想着简行去汉川先避一避,向野在这边看着宋亦旻,却不想,被那边演了一手,宋亦旻不见了。 向野得知消息的时候当即三魂没了七魄,却不敢把消息告诉简行,只得急匆匆买了机票赶过来。可他在明对方在暗,向野不敢直接去找简行,跟关策确认过那边仍然安全后,调动了他在汉川的所有关系,从几个机场的监控查起,定位了宋亦旻的大概方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向野说在忙,是在忙着找宋亦旻。 但他同时深知,他不放心简行一个人在片场,即使自己去找他,可能会暴露行踪,但这也比向野不在简行身边,不能亲眼看见他安全,不能亲自保护他,要让向野感觉好得多。 不过向野依然很谨慎,一路上换了三四辆车,才终于在傍晚之前抵达拍摄地点。 在纪鑫派来的副导演的带领下,向野终于看见了简行。 他看起来很认真,看着那些人演戏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时不时跟导演和那个姓林的交流几句,很专注地投入在这份事业里。 突然间纪鑫点了点简行的肩膀,示意他向后看。 于是向野就看见简行那双还带着些许疑惑的眼睛朝他看来,在捕捉到向野身影的一瞬间,简行的神情有些错愕,但随后取而代之的,是怎么都无法遮掩的温柔笑意,就好像,向野是他一直等着的糖果,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令他愉悦欢喜的甜蜜。 向野怎么能允许有人要从他身边夺走这样的简行。 第54章 “你认识纪导?”因为在拍关策的戏份,现在还没有简行的工作,他坐在那儿不坐在那儿都没关系,纪导便叫他去跟“朋友”到休息室说说话。 向野这时候才注意到简行是一身高中生打扮,心头一滞,想到如果不是他任性乱来,如果他不是那么偏激恶毒,简行会和他一起长大,他可以见到简行所有的成长状态,从初中到现在,一刻也不会错过。 “嗯,”向野的情绪不是很高,“爸和他是同门师兄弟,而且这部电影,我是投资人。” 简行了然地点点头,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了:“那纪导,也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向野突然间闷闷地问,眼神晦暗不明。 “当然是,金主,和被包养的小艺人的关系,”简行觉得向野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也只当他是赶路太累了,状态不好,甚至开起了玩笑,“金主爸爸,要不要我为你服务?” 说着,简行伸出一双白净细长的手,搁在向野肩头,想要帮他捶捶肩膀。 向野却恼怒地一把抓住简行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把人狠狠地圈在了怀里。 向野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他害怕简行会再次离开,害怕有人会对简行不利,害怕简行,永远无法真正原谅自己。 “怎么了?”简行感受着向野打在自己颈侧沉重的呼吸,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向野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选择掩去所有情绪,松开简行,嘴角牵起一个称得上是温柔的笑,“就是觉得,太想你了。” 简行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向野的烂演技骗过去,却还是配合着笑笑:“我也想你。” 谁都没有说假话,可也都没有说实话。 向野不愿意将负面情绪泄露一星半点给简行,但在简行看来,他和向野的身份地位并不平等,向野可以选择对他坦诚,如果不,他作为被施舍方,也没资格追根究底,不依不饶,他应该做的,就只有接受。 “戏拍得怎么样?”向野摩挲着简行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心不在焉地问起了一个或许简行能有话聊的话题。 简行乖巧地将手递给向野,无师自通地顺势半坐在向野腿上,说:“还好,导演讲戏很清楚,那些老师们也很专业,跟着关策我也学了不少东西,就是今天一开始的时候不太顺利,林君清他……” 漫无目的、毫无逻辑地讲着,向野对简行所讲的内容感兴趣的程度,甚至不如对他手中把玩着的那双手的百分之一。 “……所以,我们,就先来这边拍关策的戏份……” “向野,”简行停下了他那些在向野听来可能是喋喋不休的叙述,他讲不下去了,“到底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吧。” 向野有些愕然地抬头。 “如果我们目前是合作关系,你不能有事情瞒着我,这对我不公平;如果我们是互相信任的关系,你也不能自己把一切事都憋在心里,这样对你不公平。”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吧。” 简行的目光很执着,也很坚定,但这样认真严肃的目光,却足以抵得过简行刻意逢迎做出来的任何温言软语和投怀送抱,让向野的心感到无法言说的悸动。 “相互信任,”向野定定地看着简行,“我们可以是相互信任的关系吗?” 简行缓慢地点点头:“只要你想。” 向野在那一刻几乎要露出狂喜的神色,突然之间,他变得坐立难安,手足无措,怀里的人和握着的手,都成了滚烫的山芋,叫他心生占有之欲却又不知如何亲近对待。 “笨,”简行看着向野,“你还和以前一样笨。” 向野也直勾勾地看着简行,却不敢在休息室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最终只好拿起简行的手凑上去亲了亲,“是,我太笨了,还很坏。” 向野拉着简行的手摩挲半晌,眼神从上往下把简行这一身打量了个遍之后才说:“……想跟你一起读高中。” 简行一下子就明白向野在纠结什么,于是笑了:“就为这个?你比我大那么多,就算一起上学,你也不可能跟我一起读高中啊。” 向野觉得简行那句大那么多不对,他也只比简行大五岁罢了,却仍然没有反驳,只是说:“我可以看你读高中。” “不行,”简行无情地戳碎他的幻想,“我读高中的时候你读大三,那个时候你在国外留学,你是见不到我的。” 向野愣了一瞬,想了好久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大三在国外留学?” 简行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接着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不到的,我可以给你演啊。你看,现在我不就是高中生了,你还想看什么?除了幼崽儿童这些,别的我暂时都还可以演一演的。” 过去的时间,可以用照片定格,也可以用影片再现。如果你耿耿于怀,我愿意全部重现给你。 向野看着简行的嘴巴一张一翕,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含住了他红润的唇。 这是一个轻柔缱绻的吻,不含一丝欲望,只有珍惜和爱。 “谢谢,”向野摩挲着简行的唇,用舌尖描绘他的唇齿,“谢谢你还能再相信我。” “不用见外,哥哥。”简行含糊地哼哼唧唧,一边留心对付嘴里灵活的软舌一边说。 …… “其实还有一件事,”向野的手代替嘴巴贴上了简行的唇,他只是轻轻按了按,被亲得红肿的下唇上立刻出现一点血色褪尽的白,“宋亦旻来汉川了,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简行有一刻的怔忪,好像才从方才的**中脱出身来弄明白向野的话,说:“就这?” 不止是这些,想问你有没有这样叫过他哥哥,想问你有没有和他说过情话,想问你相信过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还想问你有没有爱过他。 不过这一切问题都不再重要,因为现在,此时此刻,待在简行身边保护简行的,是向野;能和简行相拥而吻的,也是向野;再次得到了那一句“信任”的,还是向野。 ※※※※※※※※※※※※※※※※※※※※ 啊……昨天没更,因为昨天是五五断更节嘛,尽管是小萌新也得紧跟大部队?丢的那章不补了,给我多一天存稿罢! 第55章 对于演员来说,应对负面新闻最好的办法就是进组拍戏,沉浸一段时间,既是避风头,也是调整心态。 林君清可能就处在这种状态。 自从上次第一幕戏迟迟不过,他后来每一天的表演都有所进步,虽然比起其他人好像还是不太行,但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 与此同时,简行的问题也来了。 简行所饰演的角色叫高然,剧本写他是个表面好学生,内心却阴暗变态的人物。但是这样两极分化的角色有些难以把握中间的度,演技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把这个人的不同面演的像长着一张脸的两个人,演成了性格差异极大的孪生兄弟。 但一个人的外在与内在密不可分,表演一定要有相通之处,与两个极端处寻求共生的特质,让观众觉得他即使有伪装的一面有真实的一面,但无论是那一面,都是他这个人本身,都融为一体。 林君清饰演的唐晓意转学过来的第一天,高然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但奇怪的是,即使是在管理严格著称的常德学校,也没有人管高然有没有上课睡觉,下课了也没有人和高然说话。 这就让唐晓意对高然生出一些好奇心和亲近感,因为他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好像只有高然和他一样是独身一人。 之前纪导骂林君清没有仔细揣摩人物性格也是这个原因,唐晓意转学前遭受校园暴力的原因是“爱打扮”,“有点娘”,这样的男生,不是特别深刻的经历是别不过来他的性格的,所以唐晓意即便转学过来,根本不该是畏惧别人的关注也不是畏缩胆怯的模样,相反,他表面上的紧张和瑟缩,更加凸显了他渴望得到关注和认可的强烈心理。 这样的唐晓意,是急切地想在新环境中找到一个伴儿的。 初来乍到,目前班上的同学还没有对唐晓意表现出明显的喜恶倾向,但也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 唐晓意在座位上沉默地坐着,心里却一直盘算着班上有谁看起来好相处,可以用什么技巧去交个朋友。 他锁定了高然。 于是在高然终于睡醒起身去厕所的时候,唐晓意也跟着去了。 奇怪的是,高然并没有去这层楼的男生厕所,也没有去其他楼层,反而七拐八拐,通过连接走廊进了一个隐秘的厕所。这个厕所只有两个隔间,还没有小便池,但是很干净,还放了兰草净化空气,像是教师用洗手间。 一进去就必然打照面的狭小空间让唐晓意犹豫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装作偶然的样子冲向他投来目光的高然友好地笑了笑。 高然的眼神在这个无人空间仿佛瞬间生动了起来,或者说,戏谑调侃了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和刚才一路上,唐晓意跟着他时那种睡眼惺忪,内敛沉静的感觉绝不相同。 唐晓意突然间有些胆怯。 不过高然只是看了看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走进了隔间,不一会儿,强有力的水流声从隔间传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唐晓意的脸红了。 冲水的声音响起时,唐晓意才回过神来,匆忙要装作上厕所地样子进另一个隔间,却突然间,高然的门打开了。 “不上厕所?”高然瞥了他一眼,在洗手台前用着老师们放在那儿的洗手液洗手。 唐晓意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支支吾吾道:“上的,我是来上厕所的。” “可我怎么感觉,”高然甩甩手上的水,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唐晓意,“你是来找我的。” 唐晓意慌乱地抬头,一下子,跌进高然充满玩味的眼。 “我想……和你交朋友。” 他像受了蛊惑一般,喃喃着吐出这句话。 “和我交朋友?”高然转身,镜子里的高然不见了,又变成这个温和沉静,一脸纯良无害的人,“可以啊,我一直很想交个真正的朋友。” 高然把真正的朋友这几个字念的很重,却并不显得刻意奇怪,反而给人一种珍而重之的感觉。 唐晓意看着对他笑得很真诚的高然,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可更加汹涌的,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强烈欲望。 快和他交朋友吧。 有个声音在冲他这样叫嚣。 “卡——!” 纪鑫的声音把沉浸在对手戏中的简行和林君清唤醒了,“这条过。”他言简意赅地做出结论。 简行冲林君清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戏里面和戏外面都这么主动交友啊。” 林君清本来带呆愣着,尽管已经被导演打散了情绪,却还是没能找到和现实世界的交界点,可简行这句话却一下子把他打回原形。 “你说什么呢臭简行,要不是我主动,你现在都没有同行的朋友,难受不死你。” 简行对林君清的指责置之不理,径直回到监视器后和纪导关策一起看回放,林君清不多时也凑了上来。 “小林演得不错,”看完镜头回放,纪鑫颇为难得地说了一句评语,“看得出来有沉浸进去。” 林君清方才还张牙舞爪地,这时又不好意思起来:“都是导演点拨的好,还有,简行演技太好了,都被他吓到了。” 简行撇撇嘴在纪导看不见的地方给了林君清一个白眼,回到自己的休息处,看见向野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一手捂着耳机一手挡着嘴,很艰难的样子。 纪导让人给向野拿了一个马扎和一个很矮的折叠桌,方便携带,向野便就着这矮小的桌椅在简行身边办公。 近一米九的高个子,蜷缩在几十厘米的小桌小椅上用笔记本看文件、签字、处理事务,让简行看着心里十分难受。 “看完回放了?效果怎么样?”向野见简行回来,匆匆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坐在小马扎上仰头看着简行。 简行其实心中已经思绪万千,却只是说:“还不错。” 片场人多眼杂,尽管纪导的团队已称得上是业内最专业最谨慎,简行也不敢在这里和向野做出什么亲密举动,虽然他现在,真的很想亲近亲近向野。 “你刚刚演戏我看了,好像性格挺野啊。”向野不是第一次看简行演戏,可每一次,简行好像都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不野能干出强奸的事儿嘛,”简行对这个角色的有些做法是不认同的,吐槽了两句,突然间又看向向野,微微仰头睥睨着说,“再说了,还不是随你的,你说是不是,野哥哥。” “……” 镜头前的简行是陌生而遥远的,场景的设计,氛围的营造,还有他自己精湛的演技,一切都把简行烘托得危险而魅惑,像海妖的歌声一样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而脱离了镜头的简行,简单而天真,有点俏皮,有点幼稚,想调戏向野却又不得章法,兀自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带给他比海妖的歌声还要心动的体验。 向野给面子地低头笑笑,再抬头时,简行好像也觉得自己说了蠢话,整张脸一下子热得红了。 “你要想叫我哥哥,最好还是别加别的东西上去,直接叫就行了。”向野丝毫不介意让简行变得更加尴尬。 “……转场了,我、我先走了。”简行眼神躲避着,跟着收拾东西的剧组要走,转身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不急,”向野起身站起来,强烈的、来自向野的气息将简行完完全全地笼罩,向野贴近了简行耳后,“你的脸现在很红,最好先冷静一下。” 温热的吐息令简行耳根发麻,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听耳畔一阵低笑,向野拿着自己的小马扎等物气定神闲地从他身边掠过了。 第56章 回到教室,下一节课的铃声正好响起。 高然这节课上课没有再睡觉,唐晓意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高然根本不是什么上课只知道睡觉的班级钉子户,正相反,他在班上享有一般人绝对无法享受到的,老师的宠爱。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在唐晓意转来的时候到班上打过招呼,那个时候高然还在睡觉,因此,当他一进教室,看见高然已经挺直了身板做好听讲的时候,直接走上前去弯腰询问了几句,脸上的表情根本不是生气,而是关心,是嘘寒问暖。 唐晓意的内心顿时涌起一种类似于被背叛的感觉,他本以为高然和他是同样孤独的、特别的人,可没想到,高然和他心里想像的,根本不一样。 -- 这部电影里高然是很特殊的高材生,天资聪颖,看起来人畜无害,乖巧懂事,讲礼仪知分寸,是所有老师都很喜欢的模范学生。 同时,老师也知道高然同学有个副市委爸爸,而且有时候学习状况“不太好”,要不是家里挨了打满脸伤痕,要不是胃病犯了不舒服,总而言之,他可以最大限度地在教室享受自由,跟老师打声招呼就能趴桌子上睡上几节课,也可以在教师教学楼拥有一间专给他设的洗手间,原因只是——“男厕所太脏了。” 唐晓意在初期接触高然的时候,每天都在发现高然身上的谜团,也每天都在嫉妒和向往着高然。 带着这样矛盾的情感,唐晓意和高然越走越近,成了所谓的“朋友”。 -- 戏一点一点的磨。电影就是各种磨细节,更别提在纪导这么追求完美的导演手中,每个演员都会有不断ng不断被训的遭遇。 但正是这样缓慢充实的时光,让简行的心情得以平静。 但平静的生活过的太久,就必然会有什么东西要来打破,对于简行来说,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变数是好是坏。 《夺权》马上就要开播了。 这部戏简行进组拍了小半年,后期制作却没花多长时间,因为是公司自制,不用招商,播出平台也很快敲定,加上之前一整年,星娱都没能在影视版块分到几勺羹,早就迫不及待了。 预热是两支几十秒的预告视频,画面色彩典雅大气,场景布置也很有格调,人物服饰更是眼见的讲究精致,一下子就抓住了不少人的眼球。 不过最引人热议的,还是剧中男女主角前段时间曝出来的绯闻。 易彦早在和星娱解约的当天就在社交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此后星娱又签上了林君清,还不遗余力花大力气帮林君清解决老东家的遗留问题,不少人将易彦和林君清绑在一起讨论了许久,直言林君清是星娱新太子。 就在林君清签约当天,星娱旗下艺人萧衾和易彦的绯闻却上了头条,有狗仔拍到两人一前一后住进同一家酒店,凌晨天还没亮,是一起走的。 只是网上哄哄嚷嚷好一顿讨论,两位当事人却从未现身给过任何回应,倒像是无形中默认了一般。 本来这件事就还没淡出公众视线,两位主角主演的电视剧却在此刻提上日程,免不了要有好一阵热度。 a版预告是权谋线,着重剪了君臣朝戏,配乐庄肃激昂,一切阴谋斗争都在镜头的急转下迅速闪现,光看预告就让人觉得是一步朝堂大剧。 而b版预告是感情线,主打男女主角的爱情戏,轻松明快的音乐配上甜蜜欢乐的剧情剪辑,让这两个人看起来无比般配适合,而最后反转一笔,从女主角视角诉说男主变心,另宠别的妃嫔,男女主角隔宫墙相望,似各有隐情,更使感情线变得动人又虐心,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八卦的加持和观众看剧的偏好导致b版的预告播放量转载量一开始就远超a版,评论里更是充斥着各种期待和八卦大讨论,好不热闹。 反观a版,就没能激起多大的浪花。 预告一出,播出时间和播出平台也很快有了消息,是每晚的八点档,定于几个地方电视台中收视率最高的卫视放送。 简行在微博上看见了《夺权》的预告,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夏然的电视剧发布会的工作通告。 简行向纪导请了假之后就开始躺在床上刷微博,湿漉漉的头发压在脑后,手指在微博上不停地翻动着。 简行还没看过预告,本想着打开好好看看效果,没想到预告镜头闪现的太快,完全无法连接起剧情,所以他的脸也只是多次一闪而过,只能让人看见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庞,却看不出演技如何。 再一点开微博热搜,显然是由剧组买的夺权热搜明晃晃地挂在高位,带的关键词却是男女主角,和他这个男二号没有半毛钱关系,微博上也甚少有人讨论他。 简行默默在心中吐槽几句,关掉手机往床上不知道那个角落一扔,便翻身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预备好要休息了。 身边的床铺突然间下陷,一个显然带着热度的躯体在向简行靠近,简行立即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身体,正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盖住了他的头发,接着一只手用那东西在他头发上轻轻擦拭。 “头发都没干,就睡觉了……”向野的动作佷轻,说话声也很低,不像是在跟简行说话,倒像是自言自语。 原来他以为我睡着了。 简行心想。 “手机也乱扔。”向野喃喃着,停留在简行头发上的手顿了顿,然后拿开了,过了一会儿,一个佷轻的放东西的声响传来,向野的手就又覆了回来,继续给简行擦着头发。 简行颇为舒适地装睡享受着向野的服务。 早在向野来的那天,这间房就撤出了不少人,最后只留下他们两个,一个住里间一个住外间,晚上或许会一起在客厅喝喝茶看看电视,却从来没在一个房间待过。 今天还是第一次,不仅在一个房间,还在一张床上呢。 好不容易向野擦完了,简行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等到身后的人动作——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简行只觉得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锁定着他。 秒针滴滴答答,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就在简行终于忍不住想翻身查看的时候,一阵气息慢慢朝他逼近着,逼近着。 最后一个干燥温热的吻落在他干燥的鬓角,向野的嘴唇擦过简行的耳廓。 “晚安,宝贝。爱你。” 提在半空的心落回胸腔,狂跳不止。 第57章 向野闭着眼睛在简行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嗅够了简行的味道便起身,却猝不及防落进一双瞪圆了的清明澄澈的眼睛。 简行正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向野,神情带有一丝诧异。 向野和简行此刻的距离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简行,登时被简行这幅模样弄得心中发痒,再也顾不得偷亲被抓包的尴尬,心下一动,再次覆身亲了上去。 简行搂住向野的脖子主动地回应,唇齿相依,结束时从交缠的舌尖拉出一道透明的银丝,无声地断裂,房间重归此前的平静,只是这两人粗重的喘息却昭示着他们之间喷薄汹涌的欲望好情感。 简行借搂着向野的力凑上去亲了亲向野的嘴角,再躺回床上时脸上已经换了个表情,他戏谑着笑道:“既然这么爱你的宝贝,不如给他买个热搜?” 向野的身体还热烫着,却听简行说了一件和现在的氛围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稍稍愣了愣,才弄明白简行在说什么,颇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现在这个时候,你确定要跟我说这个?” “哈哈,骗你的,”简行拍拍向野的脸,又在上面摸了几把,感觉到有些奇怪,“你的脸怎么好像变嫩了不少,偷偷抹什么东西了?” 向野恼羞成怒,一把抓住那只在他脸上作恶的手,****,恶狠狠地说:“别乱动。” 向野的确是差人给他买了一套保养的男士护肤品,偷偷摸摸放在行李箱里,每天晚上洗漱完就拿出来擦两下,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这样做别扭得很,可后来,在看见脸上的皮肤有了明显改善之后,他倒是越发乐在其中,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比姓林的那个矮冬瓜好看得多。 但是他虽然享受到了护肤品给他带来的好处,却绝不想在此刻被简行当面戳破。 “我这是睡眠充足导致的,才没有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向野在狡辩。 “哦——”简行拖长了尾音,眼中笑意却不减,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谎言:“那昨天两点多还在打电话的人是谁?” 向野的注意点却不在此,而是问:“你半夜两点还没睡?是我吵到你了吗?” 简行看向野有些内疚的模样,立刻否认:“不是不是,我是睡觉之前水喝多了,起床上厕所。”向野这才放下心来,接着瞪了简行一眼:“你这是报复。” 简行装傻:“报复什么?” “报复我上次笑你。” 简行白了他一眼:“我才没那么记仇。” “是是是,”向野刮了刮简行的鼻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就坐在简行身边,“那我先走了,你睡觉吧。” 简行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向野。 尽管向野也很不愿意走,但是他实在是有点不敢接近简行,尽管两个人刚才故作日常地聊了那么久,他却仍然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这些天,他一直都和简行分房睡觉,偶有****的时候,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和简行只互相用手解决了几次。 但向野又不是傻子,明明有更美味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他怎么能忍住不去掠夺攻占,自己的身体渐渐得不到满足这件事他还是能察觉到的,最近一次互相帮忙,他差点就要忍不住了,但简行工作这么累,心理方面也没有找厉医生再检查过,向野是不敢胡作非为的。 向野看着简行乖巧地望着自己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额前柔软的黑发,“别多想,好好睡觉,明天的发布会我会陪你去的。” 《夺权》发布会将会在帝都召开,向野早就买好了机票,同时也派人加强了对宋亦旻的监控。 宋亦旻这段时间一直出没在汉川的一片小城区,只是具体住处还没有确定。 简行闻言抬手捉住向野骨节分明的手,拿在手中把玩,半翕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了。” -- 会场里面熙熙攘攘,各路人员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简行望着前方难行的路,一时间生出退却的心思。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上臂,简行顺着包裹在黑色西装的手臂往上看,只见一张刀削斧凿般的侧脸冷峻地隔着黑漆漆的墨镜盯着如潮的人群。 “现在人太多了,要进去吗?”一开口却还是熟悉的语气。 向野不放心简行和夏然两个人一起,非要一路跟着,可他的脸在有点人脉的娱乐圈人看来实在是有些眼熟,最后只好戴了个大大的墨镜,穿了一身黑衣装作保镖一路护送。 “时间不太充裕,”夏然看了看腕间的手表,“还是直接进去吧,麻烦这位保镖开路了。” 向野的脸往夏然的方向微微偏了下,尽管隔着墨镜看不清,夏然还是感觉那应该不是个很友好的眼神。 “走吧保镖,快护送我。”简行拍拍向野的手臂叫他。 向野立刻转移了视线,注意力又放回简行身上,两臂呈九十度直角打开,一边防着走廊上吵嚷的人群一边护着简行的后背,以一个十分标准的明星保镖姿态守在简行身边,倒像是做过这份工作一般。 发布会整个流程要走两个多小时,不过真正需要简行的地方不超过一个小时,毕竟这部剧的导演、编剧,所有主创人员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们会先上台做一个围聊的采访。 简行坐在第一排偏左的位置,旁边是《夺权》的女主角萧衾,再过去是易彦,看起来气色不错,容光焕发,不像是年前刚闹过解约,现在仍然没有进组找到角色的状态。 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易彦微微偏过头,首先却只看见了萧衾,神色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很快对上简行的视线。 出乎意料地,他这次却没再对简行白眼相加或者不屑一顾,相反,他冲简行露出了一个还算友好的笑。 简行心下诧异,不过面上不露声色,也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便摆正了身子准备继续认真听台上的采访,然而视线一转,简行却看见了从侧入场口信步而来的向野。 明明还是今天和他们一起来的时候穿的那套死板的黑色西装,此刻不过是在里面加了一件更加束缚的黑色马甲,领带换成了领结,看起来却平添一份贵气,气度非凡。 简行终于看见了自己刚刚偏头想找的人,也就稍稍定了定心,眼睛尽量直视前方看向主持平台,却调动了其余所有感官去关注那一个方位的动态。 “向先生还真是年少有为呢。” 冷不丁地,萧衾在简行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简行有些诧异地偏头看向萧衾,只见萧衾正笑语盈盈地注视着自己。 简行定了定心神,回道:“是吗?我不太了解他。” 之前向野去过剧组探班,是专门来找简行的八卦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不过那时候简行对向野的确没有过好眼色是事实。 “你最好还是多了解了解比较好,”萧衾的视线已经回到了台上,身子却向简行这边倾了倾,很自然而又不惹人注意得讲着话,“毕竟,他才是我们真正的老板。” “哦?是吗?”简行心中觉得奇怪,只是仍装作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敷衍地回答着。 “嗯,不过我也只是听说,之前的男朋友是跟他一个圈的朋友,”萧衾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的“男朋友”,“向先生他,好像还是比较喜欢学生气一点的男孩儿,毕竟每次去玩的时候,找的都是这种。” 萧衾的视线终于有落回简行身上,似笑非笑:“你可能还是社会气息太重了如果想……最好在这方面多学学。” 第58章 简行侧过脸和萧衾对视了一会儿,嘴角突然间轻轻绽开一个笑容:“那就谢谢前辈告知了,本来我还一直担心,向先生不好男色呢,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萧衾愣了愣,很快收拾好表情,还要继续说下去,刚开口就被简行截了话。 “前辈,我觉得在这种公开场合,还是注意一点言行举止,您说呢?” 简行早就注意到,在他和萧衾谈话的时候,场馆里好几个方向的长枪短炮,都不动声色地朝他们这个方向指了过来。而且萧衾的声音,虽然不算太大,但简行打赌,坐在她另一边的易彦绝不可能什么都没听见。 萧衾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最后深深地看了简行一眼,接着立刻偏转身体,坐正了身子,双手交叠放于身前,是个很普通的女性坐姿,然而简行注意到,萧衾靠近自己这边的这只手,一直不停地轻点着她自己的手臂,频率十分不自然,像是刻意而为。 简行不动声色地再次朝右侧看了一眼,却正撞见易彦强作镇定挪开的视线。 电光火石间简行弄懂了萧衾的一切反常举止,却又陷入更大的困惑之中。 易彦究竟要干什么? 发布会仍然按照之前走过一遍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幕后人员采访之后,就是较为轻松娱乐向的演员上台互动,中间会插播一点《夺权》的片花。 整个场馆的灯瞬间熄灭,与此同时台上的大荧幕亮了起来,然而按照台上台下的距离来看,这点光亮仍然不够照明台下的情况。 黑暗放大了简行心中的不安,整只片花大概需要十几分钟,在这期间,不论要干什么都是足够的了。 简行下意识地想去寻找向野的身影,但是理智强迫着他将视线放在离自己最近,刚刚还对自己做过隐晦提醒的萧衾身上。 萧衾此刻僵直了身体,双手几乎是抱臂的姿态,这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动作,无声昭示着这双手的主人此刻紧张惶恐的心情。 简行越发感到不对劲,荧幕上的剧情也正缓缓拉开序幕,精美的开头一闪而过,进入正题后配乐也渐渐磅礴激昂,就在这紧张的氛围快要达到顶点之际,简行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急速朝自己逼近。 简行往旁边迅速闪躲了一下,反手抓住朝自己袭来的臂膀,用力往外一拧,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身后的人闷哼了一下,简行回身将那人往后推了一掌,可来的竟不止他一个人,身后另有三两人朝这边奔突上来,有人捂住了简行的口鼻,有人制住了他的臂膀,简行瞬间被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简行的右边坐着的是男女主角,左边本该坐着的是剧组主创团队,可他们此刻却正从幕后下台,简行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萧衾一声尖叫冲破黑暗,周围的人也将视线投向了这个方位,窃窃私语着卯足了力气观察,却辨别不清,只能看见几个纠缠的身影。 主办方大声嚷着让工作人员前来检查,简行趁机张嘴咬了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死死地直将嘴里咬出浓重的血腥味道,终于逼得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有人袭击!”简行一边竭力摆脱着这几人的制锢一边挣扎着大声说了一句,本来只像蚊子一般窸窸窣窣的人群骚动起来,以简行为圆心方圆五米的人都惶恐地退散着,整个会场瞬间变得嘈杂混乱,有人叫嚷着开灯,却只淹没在一片尖叫声中。 “草!” 一个人恼火地骂了一句,再没客气地给了简行一巴掌,紧接着几个人继续摁着简行,摸索出身上带的一针药剂,重重扎进他的皮肉之下。 冰凉的液体被推进体内,简行难受得叫了一声,死死咬住了牙口,却仍然趁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奋力挣脱着身上五六只手。 察觉到事态失控,为首的那人一声令下,剩下两人便拖着简行要把他往会场出口带,简行浑身无力,只能竭力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无力地挣扎。 向野应该就在不远处,向野明明就在他的右侧会场不远处。 麻醉剂的效用使简行感到十分难受,生理性泪水淌了满脸,他被人拖着,没有用力的凭借,却仍然竭力翻腾着身体,最后终于寻得一点间隙,摆脱了这几人的桎梏重重摔落在地。 药效已经上来了,简行浑身酸软无力,根本站不起来,他只能趁机死死扒住地上阶梯不太好抓的棱边。 身后的人再次冲上来拉扯他,双眼也模糊不清,可简行却仍然死都不松手。 一松手就再也回不来了,尽管这些日子美好得像是偷来的,可简行一点也不愿意把这些偷来的美好重新归还,他不想再回到暗无天日的别墅,不想再回到那个人身边,更不想离开向野。 绝望难忍的瞬间被无限拉长,简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来对抗渐渐模糊的意识,可等来的却是,那些人终于在黑暗中发现简行凭依的物体,一只脚狠狠踩在他死死扒在台阶上的手,迫使他翻过身来难以用力,另一个人上前,抬脚就要朝仰面而躺的简行的头部踹去。 简行慢慢闭上了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相反,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了他,向野一下子扑在简行身上,生生替他挨了一脚,闷哼出声。 简行终于在这一刻彻底丧失了力气,可意识却挣扎着同肉体做着斗争,简行听见向野在自己耳边的虚弱的声音,也闻到另一股更加浓厚腥甜的血腥味道,简行的手指无力地在死死抱着自己的向野身上游移,最终,只摸到满手黏腻。 向野忍着心胸皮肉处钻心的剧烈疼痛,紧紧地把简行护在怀里,护在身下。 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刺耳的撞击声,紧接着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却可怖的声音。 向野对此并不陌生,几分钟前,正是这东西给了自己致命一击,可惜,这一次,他没有能力去躲避。 “放手,”有个声音居高临下地威胁着他,“一个男人换一条命,不值得。” 一个男人换一条命,当然不值得。 可简行对他而言不止是“一个男人”,简行是向野永远也不能割舍的一部分,向野没有办法再去忍受亲眼看着简行离开的痛苦,哪怕让他就此死于枪下,他也无法做到让自己又一次亲手抛弃简行,让简行回到那地狱般的生活中去。 一切嘈杂混乱的声音在此刻远去,什么都听不真切,向野只能听见背后那人拉动保险栓的动静,他知道这是开枪的前兆。 “小行,”向野在心里偷偷叫了简行一声,接着嘴巴贴近简行的颈窝,双臂更加紧锁着将简行搂在怀里,“爱你……对不起。” 第59章 电光火石之间会场的灯骤亮,一声枪响破空而来,正击中持枪人的手臂,向野立刻感觉到身后的威胁消失,他费劲地睁开双眼,只见孟新和宁浩言正大喊着朝这边奔来,而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刑警…… 孟新冲到向野身边时,向野堪堪闭上沉重的眼皮,一边的几个歹徒已经被控制住,会场一片零散混乱,多数人已经趁乱逃出,却仍有不怕死的几个媒体哆哆嗦嗦地隐在角落狂按快门。 孟新顾不得那么多,向野身上的枪伤触目惊心,鲜红的血淌了满地,这还不算,那血迹竟是一直从会场的另一边一路蔓延过来,简直像是人在地上爬出来的痕迹。 孟新颤抖着手从弹孔处撕开向野的衣服,只见伤口极深,一眼望不见子弹位置,只是位置还好,不是正中心口。 确定不了子弹的位置,孟新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想把向野从简行身上扒拉下来,却发现怎么都弄不下来,向野的手臂死死地将简行箍在怀里,前胸紧紧护着简行的头,根本难以观察。 宁浩言本来一直站在旁边不敢打扰,此时应孟新的要求蹲**帮他分开两人,看着向野这幅狼狈虚弱的惨状,登时眼角发红,强忍着鼻酸不让眼泪落下来。 子弹不在向野体内,打穿了嵌在会场某处的墙上,这是警察后来告诉他们的。 早在宋亦旻一个人去到汉川时向野就觉得可疑,帝都这边让降低了监视力度但也不是完全放松,只是让孟新继续注意,能抓住空隙就带人先去控制宋亦旻的那些手下,可没想到,这次异动的不是那群a港人,而是那位富商雇来的亡命之徒。 顺着这群人,相关方面成立了对富商的调查小组,调查发现原来他除了做一些地下生意,近年竟还吸食着一种新型毒品,本来每月的供给都从a港宋亦旻处来,这次却因为宋亦旻滞留内地而出现了货物交接不畅的问题,他这才狗急跳墙自作主张想帮宋亦旻捉住简行送回a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简行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向野,心中像扎了根刺一般隐隐作痛,可他表面上却还能保持冷静。 孟新在他身边看着,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当时我们到的时候,他正被人拿枪抵着动脉,但就算是这样,他仍然把你护在怀里,地上拖了长长一道血迹,他是中弹之后爬着过来找你的……” “现场还有一具尸体,身份有待确认,不过根据现场痕迹来看,人很有可能……是向野杀的。” 简行瞳孔骤缩,心头重重一跳。 “简行,”孟新转身看着简行,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劝你原谅向野,更无法左右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能把我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你。” “向野这么多年身边从来没有过伴,真爱也好内疚也罢,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你;他刚知道你还活着的那天半夜,发了疯一样地来找我,问我失忆症的情况,那时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告诉他心理原因也可能导致失忆,他当时有多痛苦自责,我至今不愿意再回想,可后来再看,失忆只是你的伪装;那天代你去见宋亦旻的人,是向野,他明知楼里会有危险,或许不知名的地方正有人拿枪瞄准着他,可他想的也不过是赶快把你的朋友们救出来,好让你能放下心来……” “我说这些的确是有为他辩解的意思,很多事情也的确是他自作孽,但我能看出来,你从来也没放下过他,既然如此,我就当一回嘴碎的人,告诉你这些只有我们知道的事情,因为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简行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紧抱着双臂的手已经抠进皮肉,指节发颤。 孟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最后说道:“他大概一周之内就会醒,也会很快转进普通病房,没太大的事情,放心吧,你也才刚醒,多注意身体。” 孟新已经走了,走廊重归寂静。 简行在原地站着,许久之后,他抬步上前,定定地站在他竭尽所能离向野最近的地方,抬手,将手指点在窗户上透着的向野沉睡的侧脸上。 彻底丧失意识之前,简行听到了,向野那句和着深切的绝望与自责的告白。 原来向野说爱他,只敢趁他听不见的时候。 原来他们都一样,只敢偷偷叫嚣着喜欢,却从不肯坦然相待。 -- 星娱动用了一切手段和圈内的资源人脉压下了这场暴乱中有关简行和向野的新闻报道,但网络还是曝出了《夺权》发布会男演员遇袭一事,这也让众多网民感慨这部剧诞生的不易。 开播当日,抱着对这部剧的无限好奇与同情,《夺权》的首播收视率创了红台电视剧首播的收视纪录,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有无数人发现,发布会上遇袭的那位男演员,在剧中贡献了多么令人拍案叫绝的精湛演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头一次综艺展示就说要夺银杏奖的男演员,真的拥有大言不惭的实力与水平。 剧播第二天,同剧组男主演易彦涉嫌袭击同谋罪被警局逮捕,一时间舆论哗然,掀起了全民热议《夺权》的浪潮。 不论初始时大家抱着积极还是消极的态度去点开这部剧,最终都一定会带着对剧中演员的演技、导演的镜头布局以及剧本的设计等的赞美评价退出来,再广而告之,吸引更多的人前去观看。 而处在这部剧热议中心的男演员简行,在剧播出的头几天时间却无心宣传,每天都要来重症监护室前站上近乎一整天的时间,等待房间里那人苏醒的消息。 其实也不过是几天时间,简行却像等了几年那般痛苦难耐。电影那边纪导给他放了长假,说是无限期等他回来,而对宋亦旻调查和追捕也每天都有好消息传来。 尽管一切都在朝着光明美好的方向发展,简行却仍然一颗心整日掉在半空,不得安宁,尽管明明知道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直到那天简行在病房外照例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人,他观察到他眼皮微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朝简行的方向寻来,在目光触及简行的一瞬间,嘴角浮现出一个虚弱却温柔到极致的笑。 简行的心一下子坠回胸腔,整个人像被包裹在世上最轻柔绵软的锦被中,感到无比的心安。 ※※※※※※※※※※※※※※※※※※※※ 存稿快要没得了…而且好想完结开新文(哭 第60章 向野在心胸处的剧痛中难耐地睁开了双眼,那痛楚蚀骨焚心,连呼吸都会牵动着伤口,可他仍不受控制地偏了头,一眼望见了与他数米之隔,立于窗外,完好无损的简行。 原来,中弹的感觉,是这样痛。 向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简行,一张俊脸罩在呼吸面罩下,看起来虚弱又可怜。 昏迷的时候一直纠缠着他让他痛不欲生的噩梦终于消散,简行还在他身边,没有被别人抢走。 那天,一片黑暗之中,在听到一声尖叫的同时,向野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要朝简行那边奔去,可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胸口爆开一束鲜血,有几滴溅在他的脸上,先开始的零点几秒间他甚至不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紧接着,剧烈而刺激的痛从中弹处席卷全身,他当即疼得脑袋发昏,浑身酸软,摇摇欲坠。 可他不能倒下,因为他立刻听见了简行的声音——有人正在袭击简行。 意识到这一点后整个会场陷入混乱和逃窜之中,有人尖叫着从他身边跑过,险些将他原本就支撑不住的身体撞倒在地,可向野依旧没有倒下,因为心中的慌乱焦急,早就胜过身体不适的千百万倍。 但他终究还是被人发现,向野不得不在黑暗中艰难地和开枪击中他的那人展开搏斗,最终他侥幸抢过那把枪,没有丝毫犹豫地冲那人的腹部开了一枪,他甚至还想再补,是子弹的个数限制了他。 向野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他也曾有那么几个瞬间感到心慌恐惧,可这一刻,当他见到简行泛红的眼角和湿润的眼睫,他却只觉那人杀得值当。 医生护士冲进病房在他身上、周围仪器上做着检查,可向野眼里只有那个呆呆地得了应许进来却只站在一旁不敢靠近他的傻瓜。 当医生将手按住向野的肩膀,向野这才认出这烦人的扰他视线的医生居然是孟新。 孟新的表情很不错,颇有些对自己医术的自得和对兄弟苏醒的舒心欣慰,在向野眼神的驱逐下孟新终于识趣地招呼那一帮白大褂们离去,临走时却拖泥带水地拉着简行说了好一顿话。 简行动作迟缓地在向野床边坐下,朝他投来一个心疼怜惜目光,只那一眼,几乎叫向野的整颗心都为之融化。 向野忍着痛动了动自己的手,简行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吸引过去。 “怎么了,”明明之前还不愿意讲话,此刻却惶急地带着哭腔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再叫孟新过来——” 向野闭眼轻轻摇了摇头,呼吸面罩还在他脸上烦人地罩着,叫他不能和简行直接对话,讨厌得很。 简行立刻安分地坐着不动了,只用一双令人心疼的双眼那样瞧着向野。 向野再次动了动床边的那只手,费劲地翻转手背,使手心朝上。 简行愣愣地看着那只手,半晌,他慢慢抬起自己的手臂,把手塞进了向野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转过来的手,手指一根根滑进向野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这种深情且肉麻的牵法让向野头皮发麻,他还想继续用力,把简行的手牢牢地就着这个姿势锁在他手里,但简行弄懂了他的意图,先他一步收紧了手,紧紧牵着向野,手心是一层凉凉的薄汗。 “你别乱动,”向野听见简行对自己说,“不然不给你牵了。” 明明还带着可怜的哭腔,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威胁人,但向野表示对此十分受用,果然安分地不再动作,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简行的脸,像个傻子。 “……也别这样看我。”简行又提要求了,向野不满地皱了皱眉,透明的面罩上立刻出现几次白雾,这表示病人情绪十分不好,呼吸由平缓转为急促。 “好好好……”简行着急道,接着又小声嘀咕:“拿你没办法,你爱看就看。” 向野其实从来没把眼珠子从简行身上挪开过,此刻得了准许,更是不加掩饰地直勾勾看着简行的脸,仿佛能从上面看出朵花来。 简行一开始还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但后来也渐渐习惯,不仅有时候也和向野对视一段时间,还主动开始和向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了话来。 “电影那边我已经缺戏快一个星期了,尽管导演说让我慢慢来,但我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你既然已经醒了,”简行颇为小心地看了向野一眼,“我想尽快回去,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电视剧也上了,我听说收视率还可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那天袭击的人不是宋亦旻的,”说到宋亦旻,简行的口吻和神态还是很不自然,“他所有手下的身手我都很熟,要不我也不会轻易被这几个人抓住。” 简行的视线飘忽,渐渐从向野的脸上、手上、各种别的地方不受控制地移到那个他从一进门就不敢直视刻意忽略的地方——向野被纱布包裹着的,看起来问题很严重的胸口。 简行的眼角又红了:“……其实,我当时可以再坚持一下的,等警察保安来了,我们就能获救。” 几滴眼泪顺着简行的两边脸颊滑落,打湿了简行腿上宽大的病服衣料。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那么拼命了。” “我会很担心,也很心疼。” “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你也要好好珍惜你自己,我不想再看见你为了救谁这么不要命,为了我不行,为了别人更不行,我不允许。” “以后,”简行说着,忽然间弯腰轻轻用嘴亲吻向野的条件性反射下闭上的眼睛,“我们就有一样的疤了,这也算是不同寻常的情侣标记吧,”他吸了吸鼻子,还有心情开玩笑,“得做一辈子情侣才行。” “我不要你私自在我听不见的时候说爱我,更不要你偷偷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为我做些什么,这样会显得我很不厚道。” “所有不高兴的事情都一笔勾销,我信你爱我,我也承认我爱你。” “哥哥,快点好起来吧,我想要跟你谈恋爱。” 第61章 布条上的字样很简单,是些对简行出院表示祝福和希望简行平安顺遂的朴实话语,然而她们脸上洋溢的真心笑容,却让简行瞬间心头一暖。 “真的?”向野颇为怀疑地眯了眯眼,不过还是顺从地又吃了一口,“你还会做饭?我听李果说你们的饭每次都是他做。” 向野觉得死鸭子嘴硬的简行实在太过可爱,比先前一直憋闷着的那个简行不知道生动鲜活多少倍,忍不住上手捏捏简行的鼻尖,“等我好了,我做饭给你吃。” 不过第二天,通过层层检测后各项指标良好的向野就获批转入普通病房了。简行这几天也一直待在医院没出去过,虽说他身上的伤不算严重,但麻醉剂这种东西一旦使用不慎就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更何况是那群毫无顾忌的亡命之徒。 简行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跟向野告了别,在喂完他吃那顿黏黏腻腻的饭之后。 “那是不是除了狗狗,没人敢……” 简行再次踏上汉川的土地,一出机场,却看见两队整齐有序的女孩子们分开在路的两侧站着,手里举着印着简行大名和照片的布条和海报,一看见简行出来,就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夏然透过病房的探视窗无意间看了一眼,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笑,轻轻摇头叹息。 为了使自己的话能更有说服力,简行还搬出了据说,不过在向野听来,这话只是有些刺耳,更让他的心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疙瘩。 原来被人真心地喜爱和祝福,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倒是向野仰头朗声大笑,不一会又扯到了伤口,捂着胸直喊疼。 易彦成了嫌疑人,连累着萧衾也被叫去问话。简行至今不太清楚易彦和萧衾之间的关系,更不知道萧衾是如何得知易彦给这些人放水让他们混进会场,萧衾为何要提醒自己却又畏畏缩缩,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简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吹牛翻了车,倒起了反作用。 -- “alice是谁?”向野不依不饶。 向野不说话了,简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还很温馨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这一餐饭是简行亲手从医院食堂打的,向野此前对这里的饭菜表示了十二分的嫌弃之情,可眼下,看着简行手里举着的那口清粥,他还是皱着眉头张嘴把饭咽了下去。 向野现在已经差不多能起身靠着床坐上一会儿,喝水吃饭用单只手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他偏想捉弄简行,装作龇牙咧嘴的模样喊着疼,非要简行喂他才肯吃。 “……是。” 向野摁着简行的肩让他坐回座位,接着拍拍他的肩膀,“那你说,你那次是不是头一次做饭。” 简行最终还是被赶出了病房,原因是病人情绪不宜过激。 或许萧衾有把柄落在易彦手中,又或许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萧衾不太认可易彦的做事风格,但无论真相是什么,简行没兴趣知道。 “而且,”向野吮吸着简行的舌尖,“你本身就很好吃了,不需要会做好吃的饭。” 夏然收拾好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在向野病房门口等着简行。这次的事情她吓得不轻,警察到时她仍在会场内摸黑找着简行,结果一下子在灯亮后看见一具尸体和向野简行浑身带血的场面,内心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 不过她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几天稍稍休息了下,便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跟没事儿人一样出来工作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觉得好吃呢?”本来简行还理屈着,但被向野这么一嘲笑,立刻又不服气起来。 “你做给谁吃?”向野的语气很酸。 但是简行不打算继续在向野身边陪下去了,尽管他很想留下来,但他的工作还要继续,电影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中,他不能允许自己拖累整个剧组。 在a港,由于从来不接受营业活动的邀请,也从来没有公开行程,就连颁奖典礼都是省略掉红毯直接进入会场等待,简行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自己的“粉丝”。 不是简行不心疼他,关键是以向野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只能吃点清淡的食物。 她早就知道简行其实并没有多热爱演艺事业,最初他们搭伙的时候她就能看出来,简行是想通过演戏得到些别的什么东西。一开始她以为是金钱、后来她以为是自由,现在看来,或许更多的是,想让某个人能够看见他。 他只是觉得,自己欠下这位交情并不算深的女演员一个大人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还上。 “是……是之前剧组养的一只狗……当时我和她有一场戏,要给她做饭吃,戏里面的饭菜是别人做的,但是在片场我还真给她做了呢,她当时吃了可高兴,绕着我转了好几个圈,还一直冲我叫,绳子都拉不住……”简行张嘴就一顿慌忙的解释,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丢人,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咛。 第62章 简行一路受宠若惊地冲他的粉丝们打了招呼,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他没有久留,很快走出人群钻进了李果早早等在一边的车里。没想到,关策和林君清居然也在。 简行冷不丁被这两人吓了一跳,倒是林君清,一见人上了车就眼泪汪汪地要抱抱简行,看看他哪里有没有受伤。 简行受够了林君清有事没事爱演的一套,象征性地和关策打了声招呼,就冲林君清和他两个人牵着的手白了一眼:“我看你倒不是很关心我,还有心思谈恋爱。” 林君清也不尴尬,笑嘻嘻地抱了抱简行道:“谁说我不关心你了,新闻刚出的那天我还担心得老是吃ng被导演骂了一整天好不好。” 这倒是真的,不过和夏然联系后得知简行只是中了一剂麻醉真正有事的是向野,林君清也就稍稍放心了。 “是是是,劳你费心了。”简行揉了揉林君清的头发,他现在因为要贴合唐晓意的人物形象,一头蓬松柔顺的头发摸起来特别舒服,简行忍不住想逗逗他,从后座探过身子来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不过你也太好追了一点,我走只不过十天左右,你就移情别恋了?” 还没等看到林君清窘迫的样子,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横插过来,隔绝了简行,搭在林君清的肩上,这下子林君清的脸终于一下子红了。 简行抬头,关策回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凉凉道:“你老公还在病床上呢,你这样不合适。” 简行颇为不悦地撇了撇嘴,老实地坐回后座,盯着前面两个亲密的后脑勺,顿时觉得极为刺眼。 夏然和林君清的经纪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只有她们才懂的无奈和嫌弃。 一个剧组,主演三男人,居然都是gay,传出去还让不让人活了?而且居然还没脸没皮旁若无人到如此地步,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到了剧组已经是接近五点,又是冬末春初,天暗的比较早。纪鑫见了简行,难得地说了几句慰问的话,也没有多的表示,只是放了大家晚上的假,说是休息整顿。 简行在剧组除了关策林君清也没多少朋友,不过还是有挺多人前来关心,甚至还有群演和一些工作人员来要他的签名。 简行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林君清在一旁装作很酸的样子说:“我都忘了,你现在可是大红人了。” 来找简行签名的化妆师听到这句顿时觉得很尴尬,继续给简行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简行结果本子笑笑,先对这位化妆师说:“不好意思啊,你要签哪?” 顺着她指的方位,简行拿着支黑笔就要往空白的纸上签,被林君清一把打断:“你傻啊,不能白纸黑字地签名,没人教你吗?” 简行愣了愣,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见林君清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化妆师和其他来要签名的人,坐在他身边道:“这样签名对名人来说很麻烦的,你问你经纪人就知道了,下次签名要签在照片上,最好拿个别的颜色的笔,像那种写字很好看的金色的笔就很好。” 简行只能点头,跟后面再来要签名的人说了抱歉,回去房间有心思摆弄他那个微博才知道他现在的确是有点名气了。 先前他的粉丝只有可怜的一百多万,其中还有几十万是公司买的,现在居然有将近六百万了,和他发微博的数量形成惨烈的对比。 简行最新的一条微博还停留在最初《夺权》的宣传照那里,想了想,简行转了《夺权》官微的最上面的一条下集预告的微博,配文:今晚要一起看《夺权》吗? 没想到,这条微博刚发出去,一个视频请求的页面就弹了出来,是向野。 接通之后,向野那张精心设计过拍摄角度的俊脸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手机屏幕,向野一身病号服,微微侧着脸装作平淡而又自然地模样扫了一眼屏幕,清了清嗓子问道:“今天的戏这么早就拍完了?” 简行打赌,向野刚才那一眼绝对是在确定他自己的镜头看起来好不好看。 简行不动声色,“今天纪导放我们的假。” “噢,”向野仍然半侧着脸对着摄像头和简行说话,“今天累不累,有没有晕机?” 简行看向野那费力的眼珠子,自己都替他累,盯着向野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间说了一句:“那你这样说话,脖子累不累啊?” 屏幕里面的人登时一僵,随即,极轻微地调整着角度,把头别了回来,强作镇定说:“没关系,医生让我多活动一下,但是既然你比较喜欢看正脸,我还是转过来吧。” “……”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臭屁。” 向野笑笑,“那你可以慢慢发现,这样才有新鲜感,免得你过早厌倦我。” 东扯西扯闲聊了一会儿,简行突然间想起另一件事情。 “对了,你……那个人,是你开的枪吗?”之前向野一直在重症监护室,警察对他的调查暂且止步于发布会现场,只是来问过简行许多问题,但当时简行整个心思也都在向野身上,尽管知道十有**就是向野,却下意识地逃避了这件事,没有关注,现在一想,只觉得浑身发凉。 向野沉默了一会,直直地看着简行,半晌,问道:“如果是我,你会觉得害怕吗?” “怕……”此话一出,向野的目光黯淡了一瞬,不过紧接着,简行把话完整地接了上去,“怕你被抓进局子里……” 向野简直不知道是觉得宽慰还是好笑,只好无奈道:“应该没事,我是正当防卫,还是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毕竟我也是致命伤,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不止简行,向野也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轻松,毕竟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一头牲畜,不过据他的律师所说,以那几个人的行为,他们几乎可以被定为恐怖分子,本就罪大恶极,加上向氏集团的特殊性,直接当庭释放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简行觉得放心了一些,不过仍然心有戚戚,“这件事你要全程跟我播报,不许瞒着我。” 向野哪敢不从,连连保证,直接就交待了简行走后和律师交谈的内容。 尽管觉得晦涩难懂,但事关向野,简行还是想尽力弄懂他说的每一句话,倒是向野,说着说着觉得简行有点迷糊,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瞬间让他想起了简行小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看那些不会做的数学题,又笨又死要面子的模样。 “……然后律师说……你真可爱。” 简行登时紧皱了眉头,别的他听不懂,但是这句话他还是能明白的,“律师……夸你可爱??”他又把向野这张脸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么棱角分明深邃立体的五官,这么也不该昧着良心说这样的话吧。 简行一时间还迷糊着,反应不过来。 “不是,”向野又笑了,是那种很开心爽朗的笑法,是简行从认识向野开始就几乎没见过的那种笑容,仿佛世界仅此唯一,是他稀世的珍宝。 “你真可爱,我说的。小时候我就一直想说,但是那时候还以为我自己变态呢,现在想想,还是很想跟你说,想跟现在的你说,也想跟小时候的你说——你真可爱。” 第63章 简行一不小心被向野的话撩拨得心头燥热,面上却仍然不显,只是眼神不自然地回避了屏幕上那人的灼热视线,轻咳了一声,掩饰般地找着话题:“那个……你有没有追我的电视剧啊,你病房里头有电视的。” 看看时间这会儿也快八点半,今天的第一集应该早就在播出中了,结果简行迟迟没听见向野的回答,抬眼一看,正对上向野戏谑的表情。 简行心中觉得怪怪的,不过也没多想,张嘴就虚张声势道:“怎么?没看?没看还好意思说想我。” 向野勾唇笑笑,“你看看今天周几?” 今天……今天周日?!那他还傻乎乎地发了条微博让大家一起看《夺权》? 简行难以置信道:“你故意的?” 他刚发完那条微博没多久向野就找来了,还知道他下班正在房间,显然正在视奸,明明清楚今天不是《夺权》播出的日子,还不提醒自己删微博,反而东扯西扯和他聊了这么久有的没的。 向野耸了耸肩,“那倒没有,就是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简行狠狠地瞪了向野一眼,直接挂断了视频,打开微博一看,消息的涌入量简直惊人,评论里一片哈哈哈哈,弄得简行尴尬死了。 简行的无情铁手摁断了向野再次发来的视频请求,点开那条微博正想看看怎么处理,一眼在底下看见了两条不太一样的评论,都是被粉丝顶上来的。 第一条是林君清的,他回了一句: ——不好意思,这人刚出院,脑子暂时不太好使 看在他实则是来救场的份上,简行忍了,再看下一条,居然是《夺权》的官微,说的是: ——黎祜大人居然忘记了上朝时间?明天晚上才能跟大家一起追剧哦 后面跟了个莫名其妙装可爱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阴阳怪气。 简行没管官微,只是回了林君清一个看上去就很膈应人的笑脸表情,回到首页一看,他居然又上了热搜。 标题还是林君清送的:简行 脑子不好使 简行现在已经能大致分辨热搜究竟是买的还是自身的热度顶上去的,他这个热搜点进去就是各种蓝v黄v保驾护航,一看就是剧组买的。 剧组都比向野大方。 简行暗自吐槽着,在自己的微博热搜里随便翻了翻,发现虽然是买的热搜,不过大部分评论和发的贴都还很有意思,不像是雇来的水军,心里稍微高兴了点,挂断向野接二连三的视频之后终于有心情理他一下,于是在聊天框打字回道: ——不想跟你说话,洗澡睡觉了。 -- 向野收起手机时,嘴角还挂着怎么都无法遮掩的笑意。 平生第一次,他好像没有那么厌恶医院了。 向野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正想拿起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敲响了,紧接着房门被人打开,向野一看,登时脊背发凉,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来人是他大舅关鹤和二舅关俞。 从小到大,由于家庭原因,向野一直和他的几个舅舅们更亲近一些,尤其是年长他许多的大舅关鹤,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代替向巡发挥着父亲角色的作用。 也正因如此,向野十分敬重,也畏惧着关鹤,尤其是他这次做的事情,让这两位大忙人凑在一起同时来探望,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给他吃。 尽管心里有些发怵,向野仍然镇定道:“大舅、二舅,你们来了。” 关鹤解开西装扣子,掀开衣摆往向野病床旁的椅子上一坐,也不说话,就慢条斯理地看着向野。关俞也很沉默,病房没有多余的椅子,他就站在关鹤身旁,给向野递了一个不太对劲的眼神。 关鹤已经年近五十,但架不住保养的好,看起来跟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没什么区别,加上严格的身材管理和威严的气质,给向野一种坐在那儿的人随时可以上前把他掀翻在地的错觉。 关鹤的手指在膝盖处轻轻地点着,过了一会,才终于觉得把向野盯得足够了,开口说道:“那小孩儿,是以前没死成的那个?” 向野一听就知道他的舅舅们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但这话说得刺耳,因此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关鹤又说:“不是胸口中弹流了很多血吗?这都死不成?” “您这话什么意思?”向野听出来关鹤的言下之意,一时只觉愤怒异常。 “我什么意思?”关鹤冷哼一声,“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你是玩什么情圣游戏上瘾了吗?他是个男人,带把儿的,而且还身份不明,你就对他要死要活,还弄出人命来了,谁给你的胆量?” 向野觉得额角直跳,最后也只是吐了口浊气,开口道:“我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关鹤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一直站着观望战局的关俞拦下,“大哥,你别说了,小野现在伤还没好,别把伤口气得撕裂了。” “敢替人挡枪就好好受着吧,谁让这小子随他爸,爱做圣人。”关鹤的语气仍然不善,只是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向野坐在病床上低垂着头,神色不明,等关鹤和关俞两人一唱一和明说暗讽完,才又抬头,严肃地看着他们说:“舅舅,我是认真的。” “你们根本没有怀疑过简行的身份吧,以你们的手段,不可能不在来找我之前对他进行调查,那么你们就该知道,他不是什么身份不明的人,只是小时候倒了八辈子霉遇见我的倒霉鬼;还有什么性向的问题,小舅不早就跟家里出柜了,也没见你们阻拦,既然如此,又何必管到我头上?” “我知道你们气我受了伤,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不过我从来没后悔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这些伤害不是我来承受,就会是简行。” “总而言之,我接受你们善意的关心,但拒绝一切挑拨我和简行的意图。” “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他共度一生,你们不该说他的坏话。” 关鹤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动,半晌,从西装里掏出一盒烟来,没有点燃,拿了一根叼在嘴里。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关鹤起身,咬着嘴里的烟重新扣上西装扣子,“那就这样吧。” 关鹤没有丝毫留恋地推开病房门走了,头也没回,不过向野知道,他舅舅这是答应了。 其实以简行的履历,关鹤有更多拿来攻击的地方,比如他是简云的儿子,再怎么样,简云也是害他妈妈死亡的间接人,又比如,简行他曾经,被别的什么人豢养了十年,和那人有着极为不堪的过去。 但关鹤只是说,简行是个男的,简行不一定是当年的简行。 但是没关系,简行是男的,他正好喜欢男的,而简行还是不是当年的简行,这一点,向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 简行发给向野那条消息后就真的去洗了澡吹了头发,回到床上准备早些睡觉,为第二天的工作养精蓄锐,不过睡觉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聊天框已经看不见他发的那条信息了,因为向野发的太多了,把他的刷了上去。 向野发的所有的消息都没什么实际含义,几串爱心,几串玫瑰,还有几串两眼放光的猥琐表情包,唯一有文字的是他最开始发的那条: ——想看小行洗澡,小行给不给哥哥看? 第64章 向野在窗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上次简行住院时那窗外的一排排树木还被霜雪打得憔悴,这次再看,已经抽茎吐芽,发了新枝,指甲般大小的嫩绿树叶羞怯怯地迎风而立,颤颤巍巍的,倒也不比那春日的花差。 昨天晚上他派去盯宋亦旻的人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一个消息。 宋亦旻被控制住了,警方暂时没有发现,是他们在汉川广撒网才找到的人,此刻正在汉川江上的一艘游船上。 游船自西向东而去,昨天傍晚到的汉川,今天会在另一个省市的码头暂停接一批客,而后会直下东南海,宋亦旻伪装成工作人员混了进去,估计是有人在沿海接应,会想办法偷渡回a港。 注意到宋亦旻后,他们中的几个也想方设法上了船,目前已经摸清楚了宋亦旻船上的动向,但是已经打草惊蛇,被宋亦旻提防着了。 “船会在s市暂泊两小时……宋亦旻是大概率不会下船的,因为再找机会出内陆很难。我想亲手解决一些问题,我需要一个小时时间,之后你们带警察来,知道了吗?” 这是向野昨天和那边打好的招呼,可是实施起来却很困难。 无论如何,他现在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尽管因为身体没有恢复,还没有正式走法律流程,但向野清楚,他早就被那些人监视起来了。 而且……向野摸了摸胸口处的纱布,他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正在慢慢痊愈,但终究对大开大合的动作有很大影响。 可是机不可失,如果不把握这次,向野就会永远失去亲手教训宋亦旻的机会。不论是偷渡成功还是直接被警察逮捕,向野都觉得太便宜他。 有孟新和宁浩言的帮忙,向野还算是顺利地离开了医院,开着自己的车一路从帝都南下,在傍晚抵达了s市的最大港口。 向野把车停在一边,下了车,走到高处往西边的水域看了看,远处江水浩瀚,根本一眼望不到边,更别提西边的某座隔了几百公里的城市。 他牵挂的人就在那里。 很快有人走到向野身边,压低了声音很自然地说道:“还有半小时靠岸,您可以下去了,等下人多,可能还要耽误一些时间。” 向野在猎猎江风中艰难地点了一支烟,一吸一吐之间,烟雾缭绕,向野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向先生,抽烟吗?”那人眼睛望向远处的江面,手却朝向野隐秘地接近了,向野垂眼扫了一下,一把闪着黑色漆光的枪躺在那人衣袖间。 “不确定他身上有没有家伙,估计是没有的,港口和船上进出安检很严,没人接应要带东西很难。但你要想拿进去,里面的兄弟可以帮忙。” 向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天扣动扳机时剧烈的心跳又重回他的胸膛,他现在仍能回忆起当时杀人的隐秘快感和激动的心绪。 太不正常了。 不过又很正常,他对这些人的恨意,或许早就超过法律道德在他心中设下的底线。 不过向野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轻轻摇了摇头,道:“谢谢,不过不必了。” 简行那天替他真情实感担忧的面庞他还历历在目,向野是想要宋亦旻的命不错,但他更不想让简行担心。 如果简行不在乎他,向野可以为他杀人,一下子解决掉对于简行而言最坏的两个人,把宋亦旻送去地狱,把自己送去牢房。但现在不一样了,简行还是会有时候需要他的。 这一批是这艘船最后的游客,人还算多,将近百人,不过对于这艘大船来说,却好似蜂鸟入林,根本不算什么。 向野很自然地跟着游客们上了船,拎着手中装模作样的行李箱跟着一位工作人员的指引往船舱去。 “他很谨慎,也很敏感”工作人员边为他之路边垂头说道,“估计是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从下午茶开始就不见了踪影。” “他混进来的身份是什么?”向野把行李箱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开始快步跟着工作人员往更下面的舱室走去。 “他是后厨,每日四餐厨师长和船长派来的人都要清点人数,他要是不想引起怀疑,晚饭时一定会在厨房出现,毕竟,现在对他的通缉还挺严。” 距离上次的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有各方面有意为之的推动,警方想查不到宋亦旻头上都难。 “知道了,”向野看看腕间的表,冲这人点了点头,“厨房我自己去,这下面的布局我都清楚了。” 向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下子打开了厨房的门。 门内几十个穿着白色厨师袍的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在各自的工作区域为晚饭做着准备,向野迅速将偌大厨房中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尽管都戴着口罩,可向野能确定的确没有想找的人,和之前得到的信息分毫不差。 靠近门口的三两人注意到了向野,便有人前来问询。 这艘船说到底是给人们游乐服务的,顾客至上,更何况向野一身打扮加上气质,给人一种非富即贵的感觉,那人自然不会对向野误闯厨房加以责怪,反而问起了向野的需求。 “你好,”向野按照之前交到他这里的照片和信息斟酌着开口,“我是刚上船的,还没吃完饭,我的爱人现在有些饿了,想先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甜点可以垫一下肚子,剩的也没关系。” 那人有些为难,不过还是指了指厨房另一边的那扇门,“冷藏室里可能还有些东西,甜品现在也还没做好,只能委屈您带些先前做好的给太太了。” 向野谢过这人的带路,将大衣里揣着的几张红色钞纸给了他,表示不必再麻烦。他独自出了厨房另一边的门,面前的是一条狭窄幽暗的走廊,两边各有几扇小门,从配电室、海产养殖室到冷冻库,总之是厨房业务的各项支撑。 向野不确定要不要再往前走了。 根据已知的信息,宋亦旻是和后厨人员住一起的,而他这两天也总是消失在厨房,但事实上厨师们有自己的晚宴聚会,他们从没在那些地方见过宋亦旻。 不是厨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宋亦旻只会是在这种地方。 离得最近的是冷藏室,向野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镇定自若地朝前迈动脚步,接着往下一扇门走去。 寂静和逼仄放大了向野所有感官的感觉,他竭力忽视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最终在水产室前立定。 向野的手搭上这扇门的把手,正要用力,却突然间,把手迅速下动,整扇门哐地一下被人从内里打开,向野看见宋亦旻那张阴狠的脸。 ※※※※※※※※※※※※※※※※※※※※ 讨厌班级团日活动让发露脸宣誓照这种形式主义又恶臭的东西!! 讲点开心的:后天系好安全带,大概六千字有四千是这里不能放的。 第65章 “你来了。”出乎意料地,宋亦旻只是看了一眼向野,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 向野隐在衣袖间的拳头紧了紧,从容地说了一句:“不请我进去坐坐?” 宋亦旻好像笑了一下,后撤了一步把铁门稍微打开了些,姿态很好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半点不见被人追捕的落魄,好像真的是在邀请向野进他家一般自然。 屋内扑面而来是一股阴湿咸腥的气息,角落里是一口面积很大的池子,上面盖着铁网,下边和江水相接,用和外界江水相通的漏网池子养着一池水产,靠近走廊的墙边层层叠叠堆的都是运送这些水产的筐子,而宋亦旻的身后,是他这两天待在那儿工作的操作台。 “怎么就你一个人?不守着vince了?”宋亦旻走上操作台,漫不经心地坐下,开始继续弄他桌面上的几张单子,很快,他又从那上面抬起眼来,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向野,“哦,我忘了,前段时间你差点死掉,伤还没好全呢吧。” 向野没理会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说:“这里好玩吗?” 宋亦旻做记录的手一顿,“做什么事都应该尽职尽责嘛,”他不甚在意地笑笑,“就像扮演一个哥哥呢,就要好好照顾弟弟,面面俱到,从早,到晚,从床下、到床上,这样才……” “宋亦旻——!”向野目眦欲裂,一个箭步上前攥紧宋亦旻的衣领,将他的领口都扯得变形,“你该死!” 宋亦旻却只是拍拍他青筋暴起的手臂,示意他让让,别挡住了他工作的视线。 “我的确挺该死的,从我杀了人生中第一个人时我就知道。”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因为他们也很该死。” “有时候我也很想做个无忧无虑的人,可是这样的话,我就会被别人弄死,或者活得连条狗都不如,这样一来,我就觉得不如还是别太天真好了。” 向野有一瞬间的恍神,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已经疯狂得不太正常,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松开,但宋亦旻的自言自语却没有停止。 “vincent……就是简行,这是我给他起的名字,你觉得好听吗?既肮脏、又圣洁,这是他对于我的意义。” 宋亦旻垂头,有些迷惘,像是在缅怀,“可他好像只有圣洁,没有肮脏,所以我亲手把他弄脏了。” “不过,你可能都不知道吧,”宋亦旻抬眼望向向野,脸上茫然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古怪狰狞的笑,“他直到第一次被我操之前,还一直以为我是你呢。” “可笑!可怜!可悲!” 向野的脑袋嗡地一声发出悲鸣,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整个人都在以极小的幅度颤抖,后槽牙被咬得死紧,“你说,他把你,当成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宋亦旻轻巧地笑笑,“就是做了些小动作,稍稍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改变了一下他的记忆。” “可惜,那么天真又依赖我的vince,我还没用够,就被你抢走了。” 向野的心剧烈地颤了一下,他把一切疑心过的碎片拼成了天底下最为诛心的真相! “那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我喝醉了,他扑上来叫我哥哥,他长得那么漂亮,看上去那么好操……” “嘭”地一声巨响,向野一记重拳打在宋亦旻喋喋不休的嘴上,“**妈的宋亦旻,你去死吧!” 向野扑上去就和暴怒的宋亦旻扭打在一起,他们一拳接着一拳打在对方身上,完全不讲究技巧和躲避,只知道要让对方痛,也要让自己痛!他们的拳头疯狂地朝对方的脸上招呼而去,彼此仿佛都把对方当成此生最痛恨的仇人,但其实这不过是他们有生以来的第三次会面。 向野恨宋亦旻用卑劣的手段欺瞒了简行,带给简行五年的屈辱和痛苦,更恨他碰了自己珍而重之,从来都小心翼翼不敢拥有的稀世珍宝;而对于宋亦旻来说,他在简行眼中永远都是意念中那个哥哥的化身,他从来不曾在简行心中有过属于自己的地位,简行透过他,看到的只有向野! 这场斗殴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发泄,他们需要一个地方释放仇恨、厌恶、嫉妒、愤怒,更需要用疼痛来确认自己的罪名。 两个纠缠扭打的身体从操作台打到湿滑的地面,装散了所有脏腥的鱼筐,又滚到鱼池的铁网之上。 向野终究带着伤,且实战经验远不如宋亦旻,纵然斗志高昂,实力却够不上,最后脸上身上的伤看着比宋亦旻重的多。 船上的警卫带着搜捕的警察赶到的时候,宋亦旻一记勾拳打偏了向野的脑袋,向野翻身给了宋亦旻一脚。 警察慌忙拉开两人,确认宋亦旻为通缉要犯后将他拷了起来,他也不挣扎,只是用一双阴狠的眼睛看向野,眼里迸发着要杀人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向野不想面对警察,装作重伤昏迷,一伙的手下立刻有眼色地假装拨打急救电话,当即就有几个冒充船医的人抬着担架进来,当地的警察当然不知道向野也在管制范围内,稍微没那么注意,等扭送了宋亦旻要回来带向野去做笔录才发现人不见了。 向野拖着一副四处剧痛的身体回到车上,打了火一路向西。 向野本来不想在来找宋亦旻之后去见简行,甚至根本没打算告诉简行自己的**行径,可现在他什么也管不了了,他只想在此刻见到简行。 夜色以及完全笼罩向野的世界,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原来简行的记忆真的出现过问题,原来简行即便失忆也还记得他,原来简行……从来不曾真的恨他。 向野不知道自己要有多蠢多坏才会去猜想简行有没有喜欢过宋亦旻,还要自私地在阴暗角落里偷偷嫉恨,殊不知,最该得到报应的人正是他自己! -- 简行的房间被人敲响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从猫眼里往外看,却陡然间受到更大的刺激。 他急忙把门打开,门外的向野一身狼狈,脸上青紫色的伤痕斑驳,嘴被人揍得破了皮还在流血。 “你这是怎么……”惊呼被人揉进怀中,向野疾步走进房间重重地将简行一把拥在怀中。 向野的力道大得可怕,几乎要将简行拆开了揉碎进他的身体里。 “小行,”一开口,向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抖得那么厉害,可他无法在简行面前掩盖自己的悔恨与脆弱,千言万语郁结于胸,向野说出口的不过也只是一句,“……我才是哥哥,对吗?” 第66章 …… 简行看他一身正装,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你穿这种衣服去和人打架,你是不是傻?” 向野没有争辩,但其实他的理由有三,一是他在冷天没有除正装以外的衣服可穿,二是他觉得这样上船比较自然,见宋亦旻也更有底气,三是原本他想直接自首,跟着警察去警局,这里离帝都远,没人会给他送衣服,此后可能要一直待在里面一段时间,怎么想都是这样穿比较稳妥。 但他最后权衡一番,只说了第一条理由:“我没有别的衣服穿,”语气可怜兮兮,还要补上一句:“因为没有人给我买。” 简行坐在床边,看着向野那张好似受了凌辱的委屈的脸,陡然间生出一种戏耍的心情,说:“来把哥哥伺候好,哥哥给你买。” 向野瞪了简行一眼,说:“不许乱给自己起称呼。” …… 简行释放过后好不容易找回力气,半撑着身子喘着气推他,“现在可以放开我去拿医药箱了吧。” 向野刚一进门就像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丝毫不给简行询问的机会,问他怎么了也不回答,说要给他包扎涂药也不理会,像只**的野兽胡乱亲着简行,非要拉着他做这档子事情。 简行多半也猜到了一些事情,毕竟每天晚上都要通话雷打不动的规矩被向野提前一天打了招呼说有事,问却又吞吞吐吐不解释。向野不敢再骗他,所以只能选择闭口不谈,这怎么可能不让简行多想? 向野还是不松手,两只手摁住简行的大腿根将他制在床上,“真的没事,不严重,伤口也没撕裂,我不骗你。” 简行不再坚持,身体是向野的,他自己最清楚,而且向野说不骗他,就是不会再骗他。 “那我去给你放水洗一洗,不然不舒服。” 向野盯着简行看了一会儿,然后搂着简行的腰将他一把扛起,顺便把碍事的睡裤一把脱了扔到一边,上手在挣扎着要下来的简行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别乱动,”向野的手扶着简行的腰臀走进浴室,“你给我洗,我身上有伤,不能沾水。” 简行无语:“你去和人打架都没事,洗个澡能怎样,疼死你算了,不好好待在医院,跑出去干嘛?” 浴缸的水已经放好,向野转过身来看着絮絮叨叨的简行,突然间不说话了。 向野的眼睛错也不错地直盯着简行的双目,把简行也看得不再言语,空气中随着这两人的对视仿佛擦出了些许火花,但又像暗流孕育着惊涛骇浪,平静的水面下有什么东西蓄势待发。 向野抬手轻轻拂过简行的脸,然后说了一句:“我想要你。” 简行没有回答。 “我想要你。” 简行暗暗咬了咬舌尖,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成拳。 “我想要你。” 向野说了第三遍,简行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又知道什么了?” 向野朝简行走近了一步,“知道我是个混蛋。” 又走近了一步。 “知道他也是个混蛋。” “知道,你喜欢我,一如往年。” 十三岁的简行在向野唇边印下一个吻,那是向野得到过的最不真实的梦幻。 “知道,我也喜欢你,和任何事都无关。” 二十八岁的向野在简行唇边印下一个吻,那无关愧疚、自责、懊悔,更不是赎罪,他只是单纯这样想,便也就这样做了。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分不清愧疚和喜欢,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没有,我喜欢你,发自内心,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不像十八岁的他,怀揣着不纯粹的喜欢,最后罪有应得地失去了所有。 向野将脸埋在简行的颈窝,深深地嗅着简行的气味,“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 …… “这些都没什么的,你只要知道——” “哥哥爱你,哥哥永远也不会嫌弃你。” ※※※※※※※※※※※※※※※※※※※※ 见微博 @charityen 第67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向野就被简行赶走了。 孟新打向野的手机是关机,向野的手机都没电了,但是他也懒得理会,因此孟新把电话打到简行这里来了。 向野必须尽快回去,警察已经发现他不见了。 因此还没来得及享受事后第二天的温存,向野就在困意惺忪的状态下被送上了飞机,回到了帝都。 简行也得知了宋亦旻被捕的消息,心里说不出是快意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他的人生终于结束了那段最难堪的时光。 来自宋亦旻的威胁一消失,简行迅速投入了《夺权》这部剧的宣传之中。 《夺权》可谓是生不逢时命途多舛,先是原男二丑闻事件,再后来男主和公司闹解约,最后就是这次,男二发布会遇袭,男主角居然是嫌疑人之一,还害得女主角也被牵连,曝出了多年的秘密恋情。 不过正因为这些“免费”的宣传,《夺权》前中期尽管没有过多的主角线下宣传活动,收视率还是颇为可观,同一时期没有可以相提并论的。 现在,《夺权》已经播了大半集数,正是权谋线的高潮部分,公司之前出于简行的人身安全考虑,已然推了不少活动,现在既然危机解除,简行也该负起责任来了。 和公司那边商量过后,最终接的是一个老牌综艺,和萧衾一起。 萧衾自然是跟袭击一事没有关系,简行还去为她做了证明,只是她在这件事情中也不清不楚的,进了局子就只有被夸张报道的后果,观众哪管你是否真的清白,更何况还有后来的那件事。简行听说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接到任何通告了,好的没有,小的瞧不上。 这边纪导的电影拍摄进行的很顺利,自从林君清那个家伙和关策在一起了以后,演技就有了明显的进步,天天都能在片场听见导演夸他,然后一起吃饭还要听关策夸他,简行都快被他俩腻歪死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俩不要太放肆,否则他们这个剧组迟早被扒是弯仔码头,毕竟他和向野的事情虽然没闹大,但那天还是有不少人看见了现场的。 于是简行在关策重头戏的那几天顺利地请到了假,和夏然李果一起飞到香海市录制这期综艺。 萧衾看起来憔悴了一点,素颜的时候皮肤不是很好,见到简行的时候很歉意又很温和地对他笑了笑,“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夏然有一瞬间很是心疼,因为这个女生,和易彦的分手闹得并不好看。 她和易彦是进了公司之后不久开始谈恋爱的,易彦高大帅气,在娱乐圈的资源背景也都很好,两个人一个公司,交集变多,渐渐就在一起了。但谁也说不出来他们究竟是真的谈恋爱还是单纯的炮友,他们只知道,易彦那里流出了许多萧衾的床照。 简行很自然地叫着“萧衾姐好”,和当初在剧组的时没有两样,他想明明该被照顾心情的是萧衾,可他却反过来被问候了,这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对萧衾是敬佩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 “我过得还行。最近在追《夺权》,之前没看过成片,看来后期做的不错,萧衾姐最近有看吗?” 萧衾摇头笑道:“没有,看着心烦。” 简行边扶她走门口的一小节阶梯一边说:“其实有些东西,不是不看不想就没事了,相反,可能只有正视过后,才会有更加广阔的心境。” 他捏捏萧衾的手,在平地松开了萧衾的手,对着萧衾望过来的有些错愕的目光,坦荡地笑了笑:“我前两天才有的一点浅显心得。有时候,真正在意你的人,根本不会计较这种外在的东西。” 萧衾愣了愣神之后笑着应道:“你说的也对。” 究竟有没有真的觉得对,简行也不知道,但他清楚,萧衾是个聪明的人。 这档综艺的主持人是简行在内地参加过的第一个节目的主持人祝鹤,另外还有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都是娱乐圈的老熟人,主持界挺有名气,这档综艺也是老牌,但环节简单,就是一起做些轻松的游戏,聊点最近的话题。 由于台本之前就发给过他们看,问题都在心中有了印象,彩排主要是走一下位,不很耽误时间,因此上午彩排完,下午就可以开放演播厅和观众见面并录制。 化了妆的萧衾看起来比之前光彩照人的多,穿上一身火红的纱裙,看起来很漂亮,一点不像是刚刚卷入过丑闻的人。不过娱乐圈的玩法就是这样,无论背地里有多么肮脏龌龊,悲恸难堪的事情,显露于人前的,永远只能是光鲜亮丽。 简行穿的很简单,就是一身休闲西装,和萧衾站在一起,明明不是剧里面的一对儿,但俊男美女,在镜头上一看,倒也有几分相配。 先进行的是轻松愉快的游戏环节,由于人少是玩不开游戏的,节目第一趴还请了另外几位嘉宾,无一例外是最近出新专辑啊、要开演唱会等等,顺势上来宣传,这一环节结束了,就是节目比较著名的深入交流版块。 说是深入交流其实不为过,不过是娱乐性质的深入交流,和业务没多大关系,主持人不会问你演戏有什么心得,明星职业的利弊,只是会突破成年人社交底线地问“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正因为这部分内容往往涉及明星隐私,问题还每每问得大胆露骨,这档综艺才从几年前一直做到今天,长盛不衰。 简行对惯常的那些问题和台本有了些了解,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他和萧衾一起坐在沙发上等待主持人提问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为自己担心,更为萧衾担心。 “我们都知道,最近权谋正剧《夺权》正在热播,大家有没有积极追剧?今天我们就邀请了《夺权》的朋友们和我们一起,来聊聊他们拍戏的趣事,以及一些大家都想了解的秘闻,让我们欢迎他们!” 祝鹤说话抑扬顿挫,情绪高亢,几句简单的开场白被他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能从他们嘴里挖出娱乐圈的秘辛来。 “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节目作客吧,不知道事先有没有对我们这个环节的尺度有所了解啊?”女主持人率先和他们开始交流,她说话方式很风趣,故意做出有点“猥琐”的表情,拉近了嘉宾和观众的距离。 一开始是几个俏皮的问题,问剧组拍戏的趣事,问最近的生活,问来香海有没有什么游玩计划,吃过当地的特产没有,然后问话渐渐扯到嘉宾的私生活。 “说到香海江滩这个情侣圣地就不得不有个问题想问问两位,两位和对象一起约会过最浪漫的地方是?” “哎?你还没问人家有没有谈过对象呢就问这种问题,万一问中了母胎solo得多伤人心。” “不如两位自己说说,有没有谈过恋爱?初恋是什么时候?” 二十多岁还没谈过恋爱简直是鬼扯,这个台本完全就是想让他们抖隐私。 简行自觉是男生,比较主动地点点头,“之前初中倒是喜欢过一个人,不过当时太小了,没谈起来。” “那就是有故事咯,小衾呢?初恋还在吗?”像是完全不知道网上那些爆料一般。 萧衾坐在简行身旁从容地笑了笑,“初恋死了,就在前几天。” 此话一出,观众席都炸开了锅,主持人脸上的表情也都精彩纷呈,谁不知道萧衾和易彦的床照,或者说,只漏了萧衾脸的床照,就是前几天被爆料的。 本来是该称得上演出事故的一句回应,但是因为萧衾脸上的表情太过自然得体,反倒显得没多尴尬。 “死了的人就让他过去吧,萧衾姐要节哀,不过肯定有更好的在后面,萧衾姐要擦亮眼睛,别再找寿命不长的了。” 不等主持人反应过来接下个话题,简行在一旁悠悠然说出这么一句来。 观众席和主持人:吃了个大瓜? 当众diss同剧组演员真的没关系吗?还咒人家早亡?不过联想易彦做过的那些事情,这两人说的话倒也不让人觉得特别过分,毕竟,先作恶多端的人是易彦。 “那是当然,谁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主持人成了工具人,萧衾和简行两人一言一语聊了起来,等着主持人自己找时机**去。 既然话题转到了恋爱这里,主持人们就不会轻易放过嘉宾,聊完了初恋又聊第一次,简行说是十八岁,萧衾说是二十三,她今年二十七,四年前和易彦开始的恋爱。 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她这样说了,得到的只有广大女性同胞的同情和舆论的支持,一个女生四年的光阴,又是初恋又是初夜,全都喂了狼心狗肺的给八卦媒体提供**的渣男。 由于萧衾疯狂暗戳戳地爆料,大家一时间也都顾不上简行,注意力都放在萧衾身上,盼望着她能抖出更多的瓜来。 谁也没觉得这是在往一个真心爱过的女生心里插刀,他们眼里看见的只有八卦和娱乐至死。或许就连萧衾本人,也并不觉得利用舆论有什么错误,她已经损失了很多,现在感情已经没了,她要做的,就是及时止损,不择手段地从别的方面得到补偿。 这样才比较公平。 “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了,两位在我们这里答题也是不容易,开了这么多玩笑,这个就认真一点答吧。” “最近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现在还喜欢ta吗?” 后来简行觉得,这个字幕上面的“ta”,标的很没有必要,因为萧衾的ta是他,简行的ta,也是他。 奇怪的是,这个仍然带有娱乐八卦性质的问题,好像真的因为是最后一个问题而有了值得认真对待的价值,简行和萧衾一时间静默,都没有立即说话。 大概过了十几秒,还是萧衾先开的口,“最后一次恋爱,如大家所见,就是刚刚结束的那段,至于喜不喜欢,我想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是喜欢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毕竟,他已经死了,逝者已矣,我不会追思。”她这次是认真的,明明还抖着那个初恋死了的包袱,却让人觉得,她是认真的,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在。 简行平静地看了萧衾一眼,接着低垂了眼,再抬头时,眼中有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说:“最近一次恋爱,就是现在。很喜欢很喜欢,不会有不喜欢的一天。” ※※※※※※※※※※※※※※※※※※※※ 哭了66咋还锁着,已经删无可删了。 去微博@charityen看删减部分! 第68章 谁都会先点开恋情这条热搜的吧…… “宋亦旻已经入狱了,我不想再走曝光度高的那种包装路子,我只想能尽量拍点好的电影,尽量……能拿银杏奖。” 然而萧衾就没有那么幸运,易彦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犯罪同谋,可他多年来积累的脑残战斗粉可不少,本来就对萧衾不满,此刻还被萧衾这么撕破脸皮地在节目上内涵,也发了疯一般地在网上辱骂萧衾,字里行间十分污秽,不堪入目。 简行没什么可后悔的,夏然知道,或许银杏奖对简行是很重要,但现在看来是绝对比不上那个正在和他谈恋爱的男人。 简行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吃惊,慢吞吞地打字:只是想给老婆一个名分。 因为这档综艺是录播的,直到第二周,简行才看见完整的播出内容。 因此当天晚上,简行的那一小撮刚组织起来的粉丝,眼含热泪打开微博准备迎接简行剧中角色黎祜的相关热搜并和追剧小姐妹一起发泄情绪时,看到了那两个“简行自爆恋情”和“黎祜自戕”微博热搜,不由得收回了快要落下来的眼泪。 “大陆娱乐圈和a港是很不一样的,他们对于谈了恋爱的艺人有多挑剔你知道吗?你这相当于……算了不说了,我赶紧给吴总打个电话让他和节目组商量一下把这段掐了吧……” 夏然知道简行这回是出自真心了,她默默看了简行一眼,终于放弃,“——算了,随你随你,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这家伙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号称是个大猛攻的丑恶嘴脸了。 “好好好,我为色所迷。”简行只得承认,“不过我觉得事实如此,最好还是不要骗人。娱乐圈也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能有什么瞒得过别人?不被爆料是有人护着,或者暂时没危及别人的利益,但总有一天,你逼急了,人痛咬一口,躲得过吗?与其把刀握在别人手中,不如自己不疼不痒地划拉两下,况且,我是真的不想骗那些真心喜欢我的女孩子,她们那么好,那么关心我,我怎么能骗她们?” ——强行装一遭雷劈 简行无奈地拉过夏然着急忙慌拨打电话的手,“姐,你听我好好说,行不行?” 简行抿了抿嘴,等夏然发完脾气才又说,“我是演员,靠作品吃饭,又不靠粉丝,她们顶多是我的影迷,来看我的作品,我又不需要她们为我做些什么,同样,我也不会给她们除了作品以外的承诺。” 简行拍完一天的戏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懒得不想动,只想翻弄他的手机,微博上看了一会儿骂战没意思,切回到和林君清的聊天页面。 不过在他心里,演戏也一样很重要,这是他人生价值的体现,一开始或许只是手段、是责任,可他演过那么多人的人生,也早就爱上了这种可以用他人的身份体验生活的感觉,他不愿像小时候一般没有自我,只做向野玩乐的附庸,他自己一个人同样可以通过演戏创造价值享受生活。 -- 问你上一次恋情是什么时候只是一个客套问法,不是让你直接自爆有对象了啊,还敢承诺一辈子,就是绝对不会分手的意思吗? 简行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讨好地笑,“你别气了,我知道我今天没跟你商量就这样做很不对,该打,不过我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 看着简行在节目中面对那些问题毫不慌张,看似气定神闲从容应对,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想置她们于死地,她们简直连换个哥哥喜欢的心都有了。 林君清发来一个白眼,外加 另外就是自卫杀人的案件,在向野出院的当天就提上了流程,向野近来不方便和简行直接通话,都是向野的助理贺名义在和简行报告内容,简行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只知道事情还算顺利,向野不会有很大的麻烦。 “这哪是骗?”夏然急了,“你就稍微回避这个问题,用一种聪明点的说法,顶多是不说实话,那里称得上是骗?你这一下得流失多少粉丝……” “什么深思熟虑,你就是为色所迷!” 不过诚如简行所说,他是个演员,粉丝群体的确角色粉、剧粉占了大多数,就算是自称唯粉的那一批人也没有对简行已经不是单身这一点有多大不满的情绪,坚定地表示还会继续支持简行的作品。 其实夏然的想法对了一半,简行的确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个选择,因为结果从他开始选择的那一刻就产生了蝴蝶效应,一步步慢慢生成,后悔也没用。 简行脚步一顿,轻轻吐出一口气,直视着夏然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疯,相反,我觉得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 李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劝,“是呀,夏然姐你就听听哥怎么说嘛。” 毫无疑问,他和萧衾是绝对的热议对象。 问简行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居然直接就说是十八,不懂得讨价还价逃避问题就算了,好歹说个保守点的二十岁之类的,这么诚实地就透露出“我一成年就是真正的大人了”这样的意思真的好吗? 第69章 三个月后,太阳直射北半球,华国即将迎来盛夏。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但对于简行来说,他心里只能装得下这一件事——向野的一审判决。 简行在他的个人杀青聚会后连夜收拾东西回了帝都,回到向野那栋专门给他做窝的别墅,可惜即使是这么迫不及待,他也没办法立刻见到向野。 简行一回到家就直奔向野的卧室而去,疲倦地倒进柔软的大床,接着胡乱甩飞了脚上的拖鞋,也不管身上还穿着常服就直接缩进向野的床被里,整个人蒙在里面轻轻嗅着向野的味道。 其实应该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因为向野已经离家三月,这是家里的阿姨新换的,哪里会有向野的味道。 但是简行觉得有,那就是有,不仅床上,整个房间,整栋别墅,包括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向野的味道、色彩和感觉。 简行已经几乎三个月没见过向野。 杀人不是一件小事,即使是正当防卫,该走的流程一步也不能少,虽说因为案情明朗很快就走进了诉讼的步骤,但中间审批调查搜索证据等等也耗了一两个月。 中间简行和剧组请假去看过向野一次,但是由于看守所原则上不允许探视,那次花费了不小的精力才见着人,说了没几句话又被拆散,简行就也没再去过。 没有见面没有视频没有电话,在和向野好不容易睡过一夜之后,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个月,简行觉得没有比这更加操蛋的人生了。 尽管晚上接近两三点才睡,第二天简行还是在七点钟之前就爬了起来,妥帖细致地收拾打扮好自己,尽管显然没办法去旁听,仪式感却不能少。 简行这次没带任何人,自己一个人跟着贺名义,在法院对面街道边在车里正襟危坐地等,足足三个小时之后,宁静肃穆的法院门口有了人流,简行从车内往外看,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向野。 向野瘦了一点,不过神态轻松怡然,穿着一身西装,看着像律师或是陪审人员,就是不像被告,他和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握了握手,随后道别,简行知道那是他的律师。 宁浩言跟在向野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看起来心情不错,简行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知道,结果是他们所期盼的那样。 向野出了法院的大门,站在街边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示意宁浩言闭嘴,宁浩言瞪了他一眼后不甘心地闭了嘴,向野把手机拨弄了两下后放在耳边,眼睛四处巡视着,像在找什么东西。 简行口袋里的手机很快震动起来,他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不等那边开口,直盯着向野的方向说:“你往右边一点看。” 于是向野依言向右偏了偏头,一下子透过车窗捕捉到简行的眼。 “找到你了。” 向野挂了电话,冷酷地冲宁浩言摆摆手叫他不要跟来,自己急忙穿过马路,走到离简行最近的地方来。 “向先生,”贺名义有眼色地下了车和向野打招呼,“您的驾照在副驾的置物箱里。” 向野从车后座窗户露出了一条缝里收回了视线,心情很好地和贺名义点点头,“嗯,这事儿你办的不错,今天放你的假,回去吧。” 于是向野打开了驾驶座坐进去,却意外地发现简行已经乖乖从后座挪到了副驾驶座上做好了,连安全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向野笑笑,倾身过去,压在简行身上,啄了啄他的嘴,一开始还想浅尝辄止,却没想到碰上了就停不下来,两个人在密闭的狭小空间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怎么都嫌不够似的撒不了手。 “别……别亲了,”还是简行先撑不住,喘着气把向野推开几指的距离,“回去再弄。” 向野的眸色晦暗不明,缓了一会儿,最后在简行的嘴角落下一个吻,“想我没有。” 简行抬手扯住向野的衣领,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下面异样的东西,意思是你明知故问。 向野偏要装作不懂,“那到底是想还是没想啊?” 简行拿他没办法,没好气地说:“想,想死我了。” “那是心里比较想还是身体比较想?” 简行眸光流转,恶作剧般挑衅地笑笑,在向野耳边吹了一口气,“后面比较想。” 向野登时热血翻涌,说不上来是性兴奋多一点还是不爽多一点,最后还是简行看他遭不住,又端端正正回到平日的模样,“骗你的——”他拖长了尾音,像在赖皮,“还是心里比较想。” 向野怀疑地撇了撇嘴,对他这个最终回答不置可否,终于把扭过来的上半身放了回去,系上安全带点火开车走人。 车辆开出停车位,走到前面去掉头,回来的时候再次经过法院,这次方位在简行这边。 望着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的建筑,简行毫无征兆地问道:“宋亦旻也会在这审判吗?” 向野视线一滞,很快接话回答:“不会,他的案件比较复杂,上面有专门的人查,估计判决也会在高级法院。” “那……他被判死刑的概率有多大?” 向野咬牙吐出一口气,“很大,比我无罪释放的几率还大。”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向野才终于听见简行的声音,“那我能去见他一面吗?不一定现在,可以等他入狱,在他死之前。” “简行,你看他做什么?”向野一时间难以接受简行的请求,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觉得有些生气。 然而简行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在他的后脑勺顺着头发,向野有些讶异地看了眼简行,收回视线的时候听见他说,“别生气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等我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简行的手还在轻柔地帮他顺气,说出来的话也无懈可击,还用那种全然依赖信任的眼神看他,就这样,向野能不同意吗? “见他可以,约法三章。”向野闭了闭眼,妥协道。 虽说简行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向野掰扯这个,但如果这样能让向野安心,他自然答应。 “不许叫他哥哥。” 简行乖顺地点头,“我的哥哥只有你一个人呀。” 向野对他的花言巧语嗤之以鼻,“也不许对他笑。” “还有,不许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对于简行要说的事情已经足够。 向野絮絮叨叨说了好几条注意事项,直到回了家才终于停止了话头。 他熄了火,望着眼前自家后院熟悉的精致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一段旅途已达终点。明明路上那么多时光,他却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简行见向野迟迟不下车,疑惑地偏头去看向野。 “我真傻,”向野幽幽地说了一句,也直直地望向简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比得过沿途的风景和你。” “什么时候再和我一起出去吧,你乖乖坐在我旁边,我们可以谈谈恋爱,而不是这些无聊的东西。” 简行呆怔了一瞬,紧接着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那笑又真又诚,不加遮掩,直直地甜进向野的心口。 “好啊,哥哥。” ※※※※※※※※※※※※※※※※※※※※ 估计快完结了。 第70章 一进门,夏然和李果从门侧两边跳出来,对着他俩嘭地拉爆了庆贺用的拉炮彩带,嘴里叫着“庆祝向总无罪释放!”,真的令人无语又好笑。 五颜六色的纸条从天上飘落下来,洒了向野和简行满身,简行侧过头看看向野,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你说傻人是不是都跟傻人玩?”向野面不改色地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说出这么一句,简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领情就算了,还骂人家傻。 李果和张婶为了迎接向野和简行回家张罗了一桌子菜,满满当当摆了满桌子,别墅里的人都一起聚在桌前吃了一堆早中午饭。 饭后向野拉着简行的手回了自己的卧室,倒没有真的荒唐到白日宣淫的地步,只是好好一对儿刚恋爱的小情侣被铁面无私的法度与纪律分开了近三个月,都忍不住要凑在一起腻歪腻歪。 向野一进屋就扯掉了自己系的很紧的领带,搂着简行一起倒在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向野整个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而简行坐在他腿上。 像是察觉到向野的疲倦,简行稍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以免把向野压到了,接着他小心地靠在向野身上,头埋在向野的颈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向野的上衣纽扣,小声说:“这样真好。” 向野闭着眼睛,闻言轻笑着吻了吻简行的额头,“你真容易满足。” 其实简行一直都这样,明明缺的东西挺多,但只要给他一点点,他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并且为那一点得到的东西真心地感到满足。 就好像曾经,向野不过给了他一点保护和陪伴,他就傻傻地爱上向野,并且总是轻而易举地原谅向野做过的一切错事,这种宽容从十年前持续到十年后,从来没变过。 同样,对夏然和李果也是如此。他们未必是陪伴了简行多久,可他们给了简行关怀,简行会甘愿豁出性命和尊严保护他们。 现在,向野担心的是,简行对宋亦旻未必毫无感情,或许与爱无关,但宋亦旻曾经称得上是简行的第一个朋友,另外,十年的相处,宋亦旻除了在那方面逼迫简行以外,向野知道宋亦旻应该对简行还是不错的。 简行会为了这一点不错而不忍心宋亦旻去死吗?向野现在无法得到答案。 “在想什么?”简行埋首在向野的肩颈,察觉到向野的沉默,略微抬起眼来看了看向野。 向野把手搁在简行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摸着,“在想,你真好。” 但也别对什么人都好。 简行轻轻笑了,笑引起的颤动肉贴肉地传递给向野,让他的心尖也跟着发颤。 “我知道我特别好,你可要珍惜。” 向野心道:当然。 也说不上特别累,更不用说困,可这两人硬是就着这别扭不舒服的姿势相拥着在沙发上闭着眼躺了许久。 突然间,向野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睁开双眼拨弄了下简行的额发,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谁知简行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一双深不见底地纯黑的眼珠子闪着细碎的光,很灵动地看着他。 向野被这双眼睛里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打动了,心狠狠地漏了一拍,只是还没有失了分寸。 向野咽了咽口水,“你还有个东西在我这儿,要拿回去吗?” 简行唇角弯了弯,眼睛变成了月牙,“我觉得你现在好像更想干别的。” “干什么?” “亲我。” 简行说的没错,所以向野直接低下头吻住了简行的嘴巴,吸得简行的舌头都要发麻。 为了避免擦枪走火,向野很快松开了简行,说:“真的有,不骗你。” 简行想说我的心就放你那儿了,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太土了,他不想再被向野笑一次,于是强装正经地起身,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向野记到今天,毕竟重遇后他没给过向野什么东西,那就肯定是十年前的。 简行边被向野牵着去书房边想,要怎样能提升一下调情的水平,他觉得他太傻了。 虽然进书房之前简行满脑子还是谈恋爱,可当他看见那枚躺在黑色绒布上剔透的红玉时,还是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他妈妈给他的玉观音,他戴了十三年。 “据说,”向野的声音有些冷淡,“这是我爸爸给你求的,在你出生之前。” 简行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今天,他还是不太懂当年那些大人们的事情。 最初失忆的时候简行模模糊糊接受了宋亦旻是他哥,他爸是那个早死的黑帮老大,后来慢慢恢复记忆,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各种各样的信息中勉强拼凑出事实的真相。 他不是向巡的私生子,也不是向野的弟弟,他是强奸的产物,他的存在毁了他母亲的事业。 所以难怪记忆中母亲对他时好时坏,有时候还很温柔地教他读书写字,有时候却又对他置之不理,喊渴喊饿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简行见到这个来自过去的东西,心里是很怪异的,不过不是因为向野,而是因为会让他想起那些受了冷落的孤独的日子。 “不想要,能不能不要?”简行没再看那东西一眼,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向野。 “不要就不要,”向野把那盒子一合,甩手扔进了垃圾桶,“你说了算。” 向野也不喜欢这东西,不仅因为是他爸爸送给那女人的,更因为这玉是向野在一滩疑似简行的血水里发现的。 但是简行也很疑惑,“这玉怎么会在你这儿?” 向野身形一滞,“……在那片林子里找到的。” 在那片向野让简行去死,简行却给向野挡了一枪的树林。 “你去那儿找我了?”简行的神色却很平淡自然,没觉得那是多么不能提及的地方。 “嗯。” 简行点点头,看着向野现在这副样子,知道他还内疚,叹了口气,问:“那你哭了没有?” 向野一愣,没想到简行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没找着人,哭了没有?” 向野觉得心中那块敏感的部位被戳中了,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跟着几支搜捕队和搜寻犬一起在林子里摸索近半个月的日子,想起了那滩凝固的黑色的血,和那块简行随身携带,从没摘过的玉。 向野把头埋在简行的肩膀上,嗯了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自责,“哭了,不过没人看见,偷偷地。” 简行摸摸向野的头,这次他没再像第一次在酒店里那样推开他,更没有在他伤口上撒盐,嘲讽他是“鳄鱼的眼泪”,因为他知道,向野也会很难受的。 想了想,简行还是松开向野,把那个黑色的盒子又捡了起来,打开之后把那块冰凉的东西放在手心,说:“还是算了,我不想扔了。” 简行冲向野眨了眨眼:“这里面装着哥哥的眼泪,我要保存起来。” 向野听了这话一时面热,然而奇迹般地,他好像也不再讨厌那块观音,反倒觉得真的像简行说的那样,那玉成了值得保存的东西。 ※※※※※※※※※※※※※※※※※※※※ 存稿即将阵亡…… 第71章 虽然向野的确向简行提出了出游邀请,然而向野此前累积了三个多月的公司事务,尽管能交给别人做的已经尽量委托了出去,可公司终究还是不能没有当家人,因此在他回家的第二天,还是不得不回公司上班处理堆积的事务。 另外,简行也不处在能随便和他出去玩的时候,《夺权》虽然早已播完,但后续热度还在,拍摄电影时简行不可能去参加那么多外界邀约活动,可等他一杀青,陆陆续续的各种邀请也接踵而至,其中不乏比较有权威的活动庆典和商业广告的拍摄合作。 向野在上班的时候简行也不太好过,前一天为了接向野回家将一个广告拍摄推到了第二天,而晚上还有一个红毯活动要参加,所幸这两个工作都在帝都,不必赶航班。 一大早,几乎是向野刚出门,简行就被夏然叫醒了,她一边对着简行身上的痕迹骂骂咧咧一边给他找衣服。 简行显然不是很想早起,小别胜新婚,向野的**又压抑了这么些年,一开始就不太能控制住,两个人昨天昏天黑地地做了几场,结束时整床床单被罩都不能用了,又折腾着洗澡换床单,很晚才睡。 不过迫于工作的压力和夏然的淫威,简行还是强忍着身下的不适把自己从被窝里挪了出来,换上夏然给他找的衣物,连一点底妆都懒得画,匆匆上车走了。 这是简行在内地,也可以说是演艺生涯中接的第一支广告,公司和夏然都是慎重挑选后决定的。 因为简行很明显不会走流量偶像的路线,那种快消品,短期割韭菜的推广产品都不在考虑之列,他们想的是宁缺毋滥。公司最终定下来的是一家连锁的书店品牌的阅读推广广告。 到了目的地后化妆师和造型师开始工作,根据广告的风格给简行画了一个很淡很舒服的妆,几乎看不出来,另外服饰有好几套,根据场景的不同换装。 早上八点拾掇好一切的简行先穿了一套颜色干净的家居休闲服,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借着晨光翻动手中的书本,脚边的毛毯上睡着一只猫,手边是冒着氤氲水汽的清茶,窗台上摆着嫩绿的各式盆栽,给的是很舒服很自在的家居环境。镜头从简行的身后转一个接近180°的半圈,最后将画面定格在简行的脸和手里的书。 这个广告主题就是鼓励纸质阅读,比起宣传他们家的书店,其实内容更突出在纸质阅读的特点,拍摄的难度也不高,主要就是根据不同场景给出不同的阅读感觉。 两边团队都很专业,很快就在傍晚之前结束了拍摄。简行的气质干净淡然,很适合这种慢节奏风格的拍摄,每种场景的给出的情绪和感觉非常到位,甲方看了回放也比较满意,知道简行晚上还有通告,早早和他们打招呼说想走就走。 因为等下还要走红毯,简行又没有在会场附近定酒店,便直接在车内换好公司送来的赞助礼服,而后坐在后座让化妆师换了个明艳一点的妆。 今天的红毯是帝都文化局办的电影节庆典,行业内的份量可想而知,简行此行的目的不外乎是多多结识导演和其他朋友,刷个脸好让自己在内地电影圈有点认知度,日后如果有哪个导演拍新戏时能略微想到有他这个人,这一趟来的就算有意义。 简行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伴,全程一个人走过红毯,走过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和一些粉丝的欢呼尖叫,其中当然也有举着他名字灯牌的男生女生。 简行从这里走过,突然之间就觉得很不现实。一年之前他还在宋亦旻的操控之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但是如今,他不仅拥有了正大光明拍戏出活动的自由,还有了一段令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的亲密关系,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简行如愿在会场内部认识了许多导演和知名编剧,拿到他最想拿的几个联系方式后,就急着要退场,颇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意味。 吴宗元本来按照向野的指示为简行四处引荐,此刻见简行要提前离场也不敢劝阻,只好亲自把简行带到后面一个隐蔽的出场口,和简行他们一起在那里等车来。 没想到的是,车是等来了,人却是意想不到的人,向野也在车上。 吴宗元和夏然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感到一点心惊肉跳,这些人真的是不把娱乐圈当圈来混,简行前一阵子才刚承认恋情,又是正出头的时候,谁家媒体不天天消减了脑袋跟着简行要挖八卦,偏偏这两人还胆大包天,这么重大的场合也敢同时出现。 向野拉开车门,伸手把简行牵进来,冲吴宗元点头打了个招呼,等夏然也上车后就让李果开车走了,几个化妆造型师已然不在车上。 照例先是温存了几句,简行自从谈了恋爱就越发跟没骨头似的,只要向野在身边就必然贴在他身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向野,叫向野给他找舒服的姿势。 夏然每每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然而简行终究不是她亲儿子亲弟弟,否则她真的会忍不住上手打人。 向野其实今天有些沉默的不太正常,从扶简行上车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回答简行的问题,顺带例行公事般问了问简行累不累。 简行只当他工作劳累,没有多想,无意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夏然这才也注意到,正准备问李果的时候被向野拦了下来,“没走错,我们先去机场一趟。” “去机场干嘛?”简行抬头看了向野一眼,问他。 “接我爸爸。” 简行一惊:“向叔叔回国了?” 向野在简行的注视下平静地点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简行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他也不知道早说能改变什么,纪导是向巡的师弟,两个人应该私下是有往来的,更何况向野的舅舅们应该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一来,向巡怎么可能不知道。 “别担心,”向野把坐正了的简行又捞回他怀里抱着,“他说什么都没关系。” 向野还记得向巡当年是怎么走的,与其说他现在情绪不高是在担心他和简行的事情会遭到向巡反对,不如说他害怕向巡会被他们俩气着,他曾经希望儿子和朋友的孩子搞好关系是一回事,可两个人搞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担心他说我,就是觉得,怕你们关系更加恶劣了。”简行默默搂紧了向野的腰。 夏然听到这里,也渐渐明白是什么情况,不过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她也只能尽量当做没听到,心里却多了些对向野的不满,身为男人,他应该早做准备,把一切安排妥帖才对,而不是在这么紧迫的时机匆匆带对象去见家长。 当然,如果是简行,他也应该这么做,只可惜简行没有父母长辈。 等到了机场,夏然和李果等在车上,向野和简行在出口等着,尽管向野一再强调简行不用下车,但简行还是固执地戴了帽子和口罩和向野并排站在一起。 向巡是无意中在社交媒体上看见了简行的照片才知道简行还活着的,不仅活着,还做了演员,和他妈妈一样,演技好有灵性,获奖无数。 于是他通过演艺圈曾经的朋友多方打听,终于问到纪鑫那儿,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知道简行找回来了,不仅如此,他们的关系还非彼寻常,只是纪鑫不愿明说,非叫他自己回来确认。 向巡这么多年待在国外,而他本身也是搞艺术的,对那些事不说熟悉也算了解,当即就猜想两人是不是那种关系,只是他常年没关心过儿子,实在是无法把他和同性恋一词联系起来。 但是当他从机场的出口出来,看见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起站在那里时,他不得不承认,他儿子,确确实实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人就正正经经地站在一处,没有牵手没有搂抱,可偏偏相互之间的感觉和氛围就是那么怪异,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 向巡疾步走上前去,在向野有些诧异和防备的目光里,一把抱住了简行。 简行浑身一僵,怎么都没想到向巡见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向……向叔叔好。” “好孩子,”向巡的身材依旧高大,五十多岁的人身形却依旧健硕,他轻轻拍简行的肩,“回来就好。” 简行鼻子一酸,有些不争气地想哭。 不是他矫情,而是二十多年来,他确实没在年长者处获得过几分宠爱,从小到大给过他关怀的长辈不过就是他母亲和向巡而已,曾经,他也真切地把向巡当成过不负责任的父亲看待。 这个给了他如同父爱一般关心呵护的叔叔,没有怪他拐了自己的儿子走歪路,还说欢迎他回来。 向巡松开简行,这才去看他自己的儿子,他从来都习惯先把关心和疼爱给别人家的孩子,因为那不是他真正的亲人,他需要更加小心的对待,可他渐渐明白,自己的孩子如果得不到父母足够的关怀,会比别人家的小孩更加敏感更加缺爱。 于是向巡也拍拍向野的肩,只说了一句话,“回家吧。” -- 向野和简行一起拘谨地坐在向巡身边,等着向巡把别墅四处粗略地扫过一遍。向野本身是不害怕向巡的,尽管他心中有愧,但在向巡面前他没心没肺惯了,怎么都不该是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只是看见简行不自在,他也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 “这里,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啊,什么时候重装的?”向巡啜了口茶,随口问道。 “前两年,发现几张木床实在已经不能再用了之后就干脆整栋重装了。” “嗯。”向巡收回视线,将目光定格在简行身上,“小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简行紧张地捏了捏手,回道:“我是去年夏天回来的,之前一直受到限制进不了内地,后来身上又一堆麻烦事,不想叨扰叔叔。” “这有什么,”向巡笑笑,“我看你现在已经是演员了,你的戏我看过,很不错,很有前途。” 向野陪着简行干笑,心想,这算什么,他爸究竟知不知道他俩的事情啊! 向巡还在和简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向野却有些坐不住,天色已晚,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陪这个老头子聊天的功夫上。 于是向野突然间动了动,端起一杯茶来递给简行,“说了这么多话,渴不渴,喝点水。” 简行紧张地瞪了他一眼,但也顺从地接过茶杯,却听向巡一声轻笑,“算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的时间了,我先去洗洗睡了,还得倒时差呢。” 向巡说着,当真起身让管家带他回房间去了,留下客厅里向野和简行大眼瞪小眼。 “什么人啊你。”简行把向野推开一臂远,知道向野刚刚就是故意的,“向叔叔都知道了。” “怎么了?”向野故作不懂的模样,“他知道什么了?” “少贫,让开我回房间。”简行踢开向野的腿穿上拖鞋站了起来。 向野却一把拉住简行,又把人重新拥进怀里,“你听咱爸说什么没有,官方盖章的小两口。” “还咱爸呢,”简行出言讥讽,“以前你可不愿意向叔叔是我爸。” 向野面不改色,“现在愿意了,特别愿意,愿意的不得了。” 两个无聊的人吵闹着没营养的话题,最后一起洗了个无聊的澡在床上做了没营养的运动,直到深夜,等待天亮。 ※※※※※※※※※※※※※※※※※※※※ 工具人爸再次上线 第72章 向野也还算有良心,没有立刻就当甩手掌柜把公司的事情丢给他爸做,好歹等了几天让向巡倒够时差才腆着脸提要求。 向氏的公司是家族企业,从向野他爷爷手里丢给向巡,可向巡却一直对经商提不起兴趣,反而醉心于导演一业。 后来向巡被逼回公司管理业务,也是把公司弄得一团糟,根本毫无管理能力,几年时间就把向氏弄得摇摇欲坠。 不过向野却决得把事情暂时交给向巡几个月应该没问题,他会先把难以决策的事情和比较重要的业务处理完,有突发事件还可以远程协助,问题不大。 因此,当向野借着请向巡去公司参观的理由把向巡拐去他的办公室后,立刻讨好着给向巡端茶送水,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把公司拜托给向巡几个月,而自己好带简行出去玩的意愿。 向巡睨了一眼向野:“你觉得我能管好公司?” “不需要您管得多好,有专门的助理从旁协助。”向野气定神闲地回答,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无论向巡提出什么疑问和借口他都有办法驳回。 不过向野着实没想到,他那些说辞还没能派上用场,向巡就点点头,同意了。 “不过,”向巡坐上向野的那张办公椅,带着一点狡黠的神情,“你得另外答应我一个要求,或者说是请求。” 向野愣了一瞬,随即迟疑着同意,只见向巡稍稍正色,小心地试探道:“我想在你们回来后拍一部电影,请简行当男主角。” 向野一时间不知道向巡究竟是何意图,只是说:“这件事我恐怕做不了主,他的事业规划他自己决定,谁知道你导的戏水平高不高,会不会毁了简行的演技。” 向巡最难以忍受别人说他的戏不好,当即拍了桌子要走人,还是被回归理智的向野给拦了下来。 “我告诉你,我在国外这些年也不是混吃等死!”向巡气得脸都有些红,他为人儒雅沉静,向来温和有礼,一般情况下很难看见他气成这个样子,“我跟着人家老外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这倒是事实,向巡这些年在国外有一直跟着团队做副导,另外还做了不少纪录片的拍摄就导演技巧来讲,他反而还掌握了些国内导演都学不到的东西。 “这部戏你出钱,你拉投资你去招商,反正要钱的事情都是你干,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向野知道向巡应该是认真的了,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如果简行愿意我就可以出钱。” 向巡当然会去征求简行的同意,只是他这几天也对简行之前的十年生活大致有了些了解,知道简行在外面过得很不好,但恰恰,他此次的拍摄计划,是要在a港采景的。 向巡沉吟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于是斟酌着开口:“另外……我这部戏,几乎全程都会在a港拍摄。” 听到a港,向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仍然是那句话:“你和简行商量,他说行就行。” 其实向巡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不过他也有这样做的理由。 当初他放着家产不愿继承,和父母闹脾气孤身进入演艺圈当导演,一穷二白还没背景,根本没有人买他的账。 而简云,那时却已经是风靡全国的女演员,却肯不计报酬来演他导的电影,只因为她觉得向巡是真的有才华。 后来电影一炮而红,向巡出了头,从此就和简云结下深厚的友谊,成了朋友,或者可以说得文艺一些,叫高山流水遇知音,他懂得怎么把简云想要传达的东西完美地展示在镜头前,而简云,知道镜头后的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效果。 简云生平所愿就是得银杏,她获奖无数,唯有银杏两次提名两次落选,向野为此给她量身打造了不少电影,最后一部,就是在a港拍的那部《母亲》,这部戏终于让简云如愿以偿得到银杏奖,可也给她带来一生的灾难。 而这部电影最初的投资选定,是向巡选择的,向巡对a港情况不了解,只看见对方资金充裕势力强大,却没想到引狼入室,最后由简云承担了后果。 所以向巡怎么可能放下后来的简行母子不管,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和过错。 年轻的时候妻子友人亲戚都不能理解,他也百口莫辩,因为他无法把简云的事请公之于众,后来妻子精神状况不太对劲,他也坦白过真相,可是妻子却不相信。 而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想把那部电影当时给简云写下的续集拍完,如果可以由简行来演,也算是对简云的纪念。 可是向野却好像能看穿他的内心一般,不徐不疾地在向巡面前坐了下来,直白道:“非要选a港,跟那个女……跟简阿姨有关系吗?” 向巡坦然地点点头,“跟她有关系,但跟你一直以来的错误猜想无关。” 向野深吸了一口气,出乎意料地,他只是问:“那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关系吗?” …… 老实说,向野并不完全相信向巡所说的他们只是知己的情谊,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意思。 向野只是在想,简行已经这么令人心疼,可恨他当时还要误会他是向巡的私生子,对他百般凌辱。 但无论如何,没有人破坏他的家庭,是他的家庭本来就没有信任做基础,他母亲是用家族势力逼迫向巡娶她的,这样的婚姻,向巡尽到责任与义务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不能再苛求他给出爱和真心了。 向野带着向巡在公司熟悉了一整天的业务,回家后本想着要好好和简行聊一聊这件事,谁知道简行却并不在家。 向野上了楼,卧室书房都找了找,想着简行最近的确也是比较忙,觉得自己不该太黏人,拿起了手机又放下,忍着没有打电话,但此时他的手机却响了。 “喂,哥哥。”是简行。 “怎么了?还没下班吗,我想去接你。” “不要,跟你打电话就是说这个,我们回家的路上被狗仔盯住了,现在还在绕他们,你别等我,太晚了就早点睡。” 向野心中一紧,被狗仔盯住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大晚上开车甩狗仔却很危险。 “别绕了,”向野说,“无所谓,你直接回家,拍就拍。” 然而简行却说:“不行,哥哥,在拿到银杏之前,我还不想公开。” 在内地,同性恋的身份对演艺事业几乎是致命的,简行可以公开说自己已经谈了恋爱,却不敢说自己的对象是个男的。 向野沉默半晌,过了一会儿,直到简行都有些疑心他是不是生气了的时候,向野才开口:“没关系,你回来,我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好。” “乖,别想太多,让李果开慢一点,早些回来,我等你。” ※※※※※※※※※※※※※※※※※※※※ 不好意思!一时间忙忘记了 第73章 简行到家的时候还不晚,九点多。那些人进不了院外的大门,的确是拍不到什么特别劲爆的照片,只是他们一旦摸清了住址,日后就会有无数机会拍到有价值的东西。 一进客厅,还没来得及换鞋,就看见沙发上的向野和向巡两父子都朝他望了过来,颇有些翘首以待的感觉。 简行纳闷,换好鞋走进去后两个脸上明显写着有事的人又不说话,只是有些诡异地冲着他笑。 夏然和李果见他们有事要说,打了声招呼就回各自的房间了,简行这才终于被向野一把拉到身边坐下。 “你回来了。”说了一句废话。 不过简行很受用,顺从地借着力道坐在向野身边,和向巡问好:“向叔叔这么晚还不睡,有什么事吗?” 只见向巡下意识地看了向野一眼,随即才说:“其实,我是有工作上的事情想找你商量。” “嗯,爸爸有工作上的事情找你合作。”向野也帮腔了,这让简行越发感到奇怪。 “叔叔你说,什么事?” 真到了正式开口的时候,向巡又有些紧张,“是……是这样的,你妈妈她,跟我是好朋友,这个你应该知道,她人生中最后一部电影,其实还有一部续集,我想……我想请你来演。” 简行挑了挑眉,他对他妈妈其实没有多大的恨意或者不甘,只是有些不亲近而已,按理说他是不该拒绝这个邀约,可是他知道,简云生前最后一部电影,是在a港拍的。 “这部电影仍然会在a港拍摄吗?”简行看着向巡,从他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握住自己的手突然间紧了紧,简行偏头对上了向野的眼睛。 “没关系,不愿意就算了,”向野拍拍他的腰,“这人拍电影已经是老黄历了,谁知道他现在的水平是不是很低,不拍就不拍。” 简行语塞,试问曾经的演艺圈,有谁会拒绝和向巡合作的机会?不说向巡这么些年有没有再学习进步,单说他曾经的风格和特点,就已经是同类型的金字塔,至今没人能超越得了。 简行不太愿意再回到a港,主要是宋亦旻在那里的势力还在,没有一锅端,而且,他怕向野心里不快,毕竟,因为一个人而憎恶整个城市,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a港很美,简行对那里没有恶意。 想到这里,简行也放松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刻同意,只是问:“那向叔叔有剧本和团队吗?我必须把这些报告给我的经纪人,她很爱管我。” 向巡忙说:“剧本当然有,但是要改,毕竟是一个十几二十年的老剧本,内核不变,其余都会找人改,团队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之前的老朋友们还在,有问题的部分我会让向野给我安排。” “好,那就等方案出来了我们再说这件事吧,我会只根据剧本和团队质量来考虑的。”简行的回答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 其实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简行也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妈妈和向巡所有的电影他都看过,他知道向巡的能力。 而且《母亲》这部电影,更是他们两个合作过的最精彩的作品。要拍续集,话题、看点、戏的质量,什么都有,他没理由拒绝。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已经接近十点半,简行斜了一眼欲盖弥彰地拿着本书靠在床头看的向野,没有理他,走到阳台去擦头发。 向野这些天几乎是没有节制地,这让简行很头疼,每次说好了次数和时间,但最后却总是被向野延长,偏偏他也没有办法,到那个时候了他也很爽,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 因此简行决定今天干脆就没有,不做,这样总可以了吧。 然而简行实在是低估了向野如今的厚脸皮程度,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向野却只当做不懂,等简行擦干头发回去,向野仍然在装模作样地看书。 “……你还不睡?” 向野听见简行说话,立刻合上书本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方:“等你一起睡。” 简行无奈,认命地躺到向野身边,没想到向野却并没有一上来就急吼吼地剥他衣服,而是把他抱进了怀里,问:“今天爸提的事情让你为难吗?” 简行摇摇头,“为难倒没有,只是觉得惊讶,叔叔居然会找我拍电影。” “这有什么惊讶的,我们小行这么优秀,全国的导演都该排着队找你拍。” 简行捅了捅向野的腰,“别瞎说。” 只听向野叹了口气,简行在他怀里抬头看了一眼,向野却也在看着简行,“其实,我跟爸说好了,让他帮我顶几个月的班,我跟你去旅游,如果你愿意拍他的戏他就同意。” 简行瞪了向野一眼,撇了撇嘴,“你就拿我做交易吧,真黑,明明是你得了好处,为什么要我给你缴费!”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别生气,”向野亲了亲简行的眉心,“小行帮哥哥分担一下。” 说实话,简行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向野,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其实他和向野的恋爱谈到今天也只不过止步于家里,在外面他们不能见面不能牵手不能拥抱,玩也玩不好。 而此前向野又是受伤又是被拘留的,真的没有时间好好地两人在一起。 简行在心里站在向野的角度以往的事情过了一遍,又仔细回忆了自己的行程,确定自己大概只能留出一个月的时间,有些沮丧地说:“好像最多也只能出去一个月,太划不来了。” 向野一时间没听明白,“嗯?在说什么?” “我在说,”简行的脸皱着,斤斤计较道:“你跟叔叔交换的几个月休息时间,我这里只能腾出一个月来,还要答应他那么长时间的拍戏,太不划算了。” 向野却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简行略有些心疼地主动亲上向野的嘴,含含糊糊道:“嗯。” 向野本来还在纳闷今天简行有些冷淡,谁知道聊了会天,简行就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了。 不过抱着啃了一会儿,简行却又把他推开,看起来有些懊恼,简行亲得眼中都是水汽,一片媚色,还用那种嗔怪的眼神看了向野一眼,说:“今天不要了行不行。” 不行,当然不行,向野觉得自己已经把持不住了,然而想想他这几天实在是有些过分,还是憋屈地点头答应了,掀起一边的被子把简行一裹,整个儿抱在怀里,两个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74章 正如向野所说的,从那天简行被狗仔跟回家后,他四处跑通告再也没被盯过。 简行这几天的行程都排的很满,他正努力把接了的通告都放在前面完成,好腾出时间给向野。 当然他知道向野最近也不轻松,不仅要带向巡熟悉公司业务,还要按照他的要求找最合适的出游地点,因为国内肯定是不行的,很难不被认出来,只能寻找国外的旅游地点,还要避免那种热门地点地方,因为国人实在是无处不在。 直到最后简行也不知道向野究竟挑了个什么地方,机票护照签证都是向野办的,简行只知道是南半球的一座岛,具体游行计划都在向野手里。 南半球正值冬季,一下飞机,简行就冻得不行,但是这里天高云清,暖日高照,宛如夏日的宝蓝色天空下点缀着满世界的白,看起来令人心情格外舒畅。 慢慢悠悠的火车在慢慢悠悠地走,大巴也温温吞吞地走在一望无际、空旷无车的盘山公路,简行一路上靠在向野的肩上看窗外的雪景,十分做作地柔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想看雪呢?我还以为你工作太忙,都没有时间注意我的喜好……” 向野一脸被雷到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不是你自己说想看的吗?” 得,简行好不容易上身的戏精兴致完全被打散了。 简行忿忿地推了向野一把,坐直了身子不再挨着向野,完全不想说话。 向野这时明白过来,毫不留情面地嘲笑他,“你是准备接琼瑶剧吗?这么肉麻。” 兀自气一会儿,其实也可以说是撒娇,然后又在向野的“花言巧语”中高兴得晕晕乎乎,再次缠着向野的手臂,黏黏腻腻的。 其实简行小时候就很黏人,向野知道,因为自己那时候比较反感介意简行的触碰,所以记忆尤深。 然而现在,他巴不得简行整天都能挂在他身上,一秒钟都不想分离,可惜在国内的时候,简行即便和他确认了关系也一直都是那副矜持的模样,每次都要等他主动,没想到出来玩却让简行回归了天性。 简行在国内的确是很放不开的,他时刻都要记着自己的职业和身份,总是尽量在外面和向野保持距离,家里人又多,他也不好意思黏人,总感觉让夏然看见了会被狠狠地嘲笑。 但是当身边所有的人都是陌生面孔,又处在美如仙境的陌生国度,简行就忍不住要多靠近向野一点,多依赖他一些。 住的地方是向野找人租的一家房子,主人在别国定居工作,只有假期会偶尔回来住,里面的家具设备一应俱全,只是床是空的,向野在当地买了新的一整套铺上去。卧室大床的正对面的阳台外面就是远山和嵌在里面的蓝宝石胡泊,这里人烟少,就是不拉窗帘做什么,应该也不会有影响。 简行把刚刚一起出去买回来的菜一一放好在冰箱,看着厨房的厨具,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会做饭啊。 谁知道向野居然会,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出来前几天在家里跟张婶学的,总算能把饭做熟菜炒好,只能算是能吃。 简行托腮嚼着嘴里的东西,看了看向野期待的眼神,还是昧着良心点头称赞道:“好吃,哥哥真厉害。” 向野弹他脑门,“知道你唬我呢,先将就一下,晚上带你去外面吃。” 简行伸手抱住向野的腰,帮他把围裙解了脱下来,附赠一个油油的吻,亲在向野脸颊上,发出很响的一个声音。 “你对我真好,比任何人都好。”简行抱着向野不肯撒手。 向野笑,“小没良心的,你朋友对你不好?我爸对你不好,好到我都嫉妒了。” “那不一样,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不一样,究竟是怎样的不一样,其实简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客观地说,宋亦旻曾经在学校里和他玩假装朋友的过家家游戏时,每天陪简行的时间比向野要多得多,他还跟简行“同病相怜”,两个人有无数相同的经历相同的兴趣爱好,每次聊天也都有说不完的话题,随后简行失忆待在他身边的前五年,除了限制自由,宋亦旻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送给简行,只要他开口。 然而,真正说起喜欢,谈上感情,却又完全不同,宋亦旻亲简行,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所以不是某个人对他好,简行才喜欢他,而是简行喜欢他,所以才觉得那人对他好。 原来喜欢是这么主观而不讲道理,没有因果,不能计量的东西。 初来乍到,这天下午向野没有安排什么行程,本来计划这部分时间用来睡觉,倒时差,但是简行出人意料地精神亢奋,央求向野带他出去转一圈。 白雪覆盖的异国小镇像是童话中的世界,向野找的这片住宅区距离镇中心有些远,只有少数几户有钱的人家住在这儿,因此格外安静宁谧。 简行穿着厚厚的雪地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厚厚的雪里,他爱极了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走的兴致高昂,把他手臂里挽着的哥哥渐渐丢在身后,自己一个人像得了什么趣味一般往前走。 向野视线的中心一直在简行身上,他看着简行在前面走得摇摇晃晃,故意往雪积得厚的地方踩,看起来格外天真稚气。 突然间简行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弯着身子,好像在观察什么东西,向野疑惑着加快了步子上前查看,却在探身过去的一瞬间被简行用雪砸了个正着。 简行没良心地放声大笑,“哥哥好傻。” 向野抹开自己脸上的冰凉,就着冷冰冰的手一把捏住简行的后颈,“你胆子可真大。” 简行被冰的一激灵,挥手推开向野,踉跄着躲远了,又蹲**捧起一大抔雪,雀跃地往空中扬洒。 青空下的雪粉被太阳照得晶晶亮亮,这一束雪烟花炸开四散,露出简行那张明媚的笑脸,直直地戳进向野的心窝。 对向野而言,晴天、白雪、烟花,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及简行耀眼。 ※※※※※※※※※※※※※※※※※※※※ 今日三更,一下子完结。 第75章 他们两个是一路走到小镇中心的,到的时候天已经不再像出发的时候那么明亮,太阳西移,整座镇子的屋顶白雪被镀了一层火一样的红光,好像要把这厚厚的雪被烤化一般。 向野早就看中一家特色餐馆,里面环境比较安静,适合两个人的约会。 然而简行在街上逛了一会儿,突然间看中一家造型特殊的木屋,非要进去玩。 那是一家酒馆,里面的欢呼叫闹声震天,几乎要把房顶掀开,向野听着夹杂其中的某些粗俗不堪的话,略微皱了皱眉,问:“你确定去那里面?” 简行很坚决地点头,盯着酒屋的眼睛都发直了:“要!” 向野自然不敢不从,反正有他在,简行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都走到门口了,简行突然间扯着向野的衣领把他拉近了些,凑到向野耳边轻声说:“哥哥,你是不是以为我听不懂外语啊?” 向野挑眉:“不是吗?你以前成绩那么差。” “在a港混演艺圈,学不会英语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正好有人此刻爆了句粗口,向野问简行:“那你说他在大叫什么?” 那实在是一句很粗俗的话,简行看了向野一眼,吐息越发贴近向野的耳廓,他的嘴唇一张一翕,轻轻道:“用我的鸡|巴干|死你!” 向野的眸色一深,眼底压抑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欲望和情绪,他微微朝后退了一点,和简行拉开距离,说:“别闹我。” “明明是你让我说的。”简行弯起嘴角很得意地笑笑。 向野扶额,“算了算了,别说了,走吧。” 酒屋里正是开始营业的时候,虽然吵闹声震天响,但里面其实还没有太多的人,向野点了一点小吃和酒水之后带简行坐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剥开锡纸要简行先吃东西再喝酒。 酒馆不大,但是氛围营造得很不错,周围的人叽里呱啦说着陌生的语言,所处也是陌生而新奇的环境,简行喝下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沁入肺腑,浑身舒爽。 向野手中也拎着一杯酒,好笑地看简行渴死鬼投胎一般地喝,也没有劝,只是点点他的酒杯,“你酒量很好吗?就敢这么喝。” 简行看着他,“那你在这儿是干嘛用的?” 其实简行倒不是多喜欢喝酒,只是兴之所至,都到这个氛围里了,就随心所欲罢了。 夜幕降临,时间没过去多久,这家酒屋几乎就立刻挤满了人,明明这镇上人口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简行正觉得疑惑,随便往人群中看了几眼,发现不少亚非面孔,于是问向野:“这里还挺出名的啊?” 自然“出名”,这座小镇是方圆几百里唯一有大型商业中心的地方,其余地方都是农村,只有小型杂货铺一类的,年轻人们有时间就爱来这里玩。 向野看简行喝的已经够多,终于忍不住劝他,“少喝一点,不然会头痛。” 简行当真听他的话,不再动酒杯了。 本来向野挑的是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只是现在酒馆里四处都没空位,就是这种偏僻的角落也挤满了欢声笑语,有人大叫着进行喝酒比赛,有人玩着卡牌游戏做出下流的指令,有人在四处搭讪调情。 眼见着简行险些被身后那个身强体壮的白人喝酒动作太大一肘子打在身上,向野立刻起身护了护,和简行说:“也玩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亚洲人吗?”一句带有浓重日本口音的英语**来,简行抬眼看了看,是一个貌美的男生,长得唇红齿白,一头极黑的发蓬松柔顺,衬着那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只见向野冲他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是中国人,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简行眼见着那男生在向野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羞涩地垂眼道:“是这样的,我和我的几个朋友们是第一次来酒馆玩,我们都是学生,有点害怕,想找亚洲同胞们一起拼个桌,朋友们派我来邀请你们,不知道二位是否介意?” 这句话简直槽多无口,简行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却听向野说:“不好意思,我们正准备……” “可以,我们不介意。”简行立刻打断了向野的话,答应了那男生的请求。 简行起身,对着向野疑惑的眼神理所当然道:“怎么,你有意见?” 向野不敢有意见,跟着简行一块被那男生引到一张大桌子边坐下。 那群学生一见男生把他们带来,一阵起哄,叽里呱啦用日语说了半天,男生略带了些得意阻止他们开玩笑,又换英语对向野说:“我们是日本人,你们听得懂日语吗?” 向野只是摇了摇头,没怎么说话,男生继续自我介绍道:“我叫真田由纪,你可以叫我由纪,我今年刚满十八岁,毕业后和朋友们一起来这里旅行。” 向野礼貌地笑笑,只好也报上名字:“我叫向野,他叫……” “我叫简行,”简行打断了向野的话自己说道,又指了指向野,“他是我哥哥。” 由纪的眼睛瞬间亮了亮,问:“你们是兄弟吗?果然,长得好像。” 简行失笑,好哥们似的拍拍向野的肩,说:“哥哥,他说我们长得很像呢。” “那是有夫妻相。”向野拉过他的手,也用中文回他,只是简行却瞬间抽开自己的手,又拿起一杯酒喝。 向野想让他别喝了,只是那个由纪却一直找他说话,叫他应接不暇。 那群学生中有个黄毛兴致勃勃地看了他们三人许久,见到由纪和向野正在说话,于是拎着酒杯凑近了简行,和他碰了一杯,“我看中国人都是这样喝酒的,对吗?” 简行点点头,仰头喝尽了那杯酒,对他说:“这样在中国表示尊敬。” 黄毛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还要给简行倒酒。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插了进来,向野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冲黄毛说:“不好意思,他不能再喝了,今天喝得够多了。” 由纪有些愣神地看着向野的举动,片刻后又神色如常继续问向野:“那你们明天打算怎么玩儿,不如我们一起啊?” “抱歉,”向野强硬地拉着简行起身,声音显得有些冷漠,“我和我男朋友准备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第76章 简行和向野站在马路边等向野请的一个本地司机开车过来,察觉到向野好像有点生气,小心地偷偷看了向野一眼。 没想到向野直接转头对上简行,问:“偷看我干嘛?” 简行松了口气,上手扯了扯向野的衣袖:“你刚刚好凶,吓到我了。” “又不是凶你,你害怕什么?”向野挑了挑眉,“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看他对你还蛮有意思的,”简行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不起嘛,我就是听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向野登时紧皱了眉头,眼神凌厉:“谁告诉你我喜欢这种类型?” 简行被向野看得瑟缩了一下,“……认识你的人,都这样说。” 长久的沉默,简行垂头玩着脚边的雪,也觉得自己太过任性,其实他真的只是一时好奇。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伸进简行的羽绒服口袋,握住了他的手,简行抬头,向野正无奈地看着他,“我不是喜欢这种类型,我只是喜欢你。” 向野叹了口气,将以前的一些荒唐行为和盘托出:“以前……是因为太想你了,才会找这样的男生陪我一下,不过我可以保证,”向野将简行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简行移开视线,看着地面,撇了撇嘴,嘟囔道:“骗人。” “我怎么骗你了,真的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简行突然间把手抽开,转过身语气生硬道:“你本来就在骗人,你明明谈过女朋友的,还说她是我嫂子。” “大骗子。” 向野一愣,他根本忘记了曾经还有过这么一茬。当时他只不过随口说了个谎言,后来甚至毫不走心地从没圆过这个谎,谁知道简行就把这件事记了这么许久,在今天这个场合拎出来追究。 向野失笑,看着简行气呼呼的侧脸,忍不住微微低头,在他鼓鼓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你还记得啊?” 简行被他这种散漫的语气弄得更加火大,一把抹去脸上的口水,推开向野,“离我远点,骗子!” 向野伸手揪了揪简行软软的脸,把他的脸掰过来强迫简行面对着自己,“那才是骗你的,记仇鬼。” “我没交过女朋友,你也没有嫂子,不过你可以当你自己的嫂子。” 简行向后躲着向野的手,恶狠狠地说:“我才不信,你前科太多了,满嘴谎言,没一句真话。” 话虽这么说,简行捂着被向野拧的有点痛的脸偷偷看了眼向野上扬的嘴角,自己也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他一直觉得向野既然交过女朋友,就是可以走结婚生子这条路的,但是现在却选择和他在一起。向野被他弄得不能有孩子,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你,”过了许久,简行忍不住背着手一步步挪到向野身边,“你是天生的同性恋啊?” 向野偏头看他,其实他知道自己对女人也有一种天生的欲望,但他选择了这种说法:“嗯,我只喜欢过你,你是男的,我觉得我应该是。” 简行的眼睛登时亮了亮,眼底闪着细碎的光,“我也是,只喜欢你。” 夜色只是降临的早,其实时间还不算晚,向野和简行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超过九点,按一般年轻人的生活,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简行喝了太多的酒,因为向野给他点的都是酒精度很低的酒,倒是没醉,只是有些想撒尿,于是一进门,简行脱了外衣就往浴室里钻,向野跟在身后收拾东西,赶紧开了暖气。 简行洗了澡,连衣服都不穿,直接走了出来。 …… 卧室的灯没关,两面还是超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此刻已是鹅毛大雪,冰冷的雪隔绝了肢体交缠的两个人和这个世界其他东西,造就一片雪景桃源,掩埋所有声音,只剩下他们暧昧**的喘息,简行一边亲向野一边觉得害臊。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在此刻消失,只余下这一间房和漫天风雪,简行觉得他们或许可以被做成一颗水晶球。 …… 简行已经被向野弄的完全没了力气,手指无力地攀附上向野的脊背,整个人挂在向野身上,“哥哥,不要了好不好,下次再给你……” 说着说着没了声音,竟然直接趴在向野肩头睡着了。 向野怜惜地抚摸着简行的后脑勺,轻轻抱着简行将他缓缓放倒在床上,继而吻了吻简行的眉心。 “晚安,宝贝。” 灯灭了,外界风雪大作,此间一室安隅。 ※※※※※※※※※※※※※※※※※※※※ 省略部分微博@charityen 想了很久正文在哪里完结,原定于a港,但觉得那里对两个人来说都实在算不得好地方,因此选择就此完结,因为在旅途中,所以前路一切未知都是美好。 一起没有交代完的东西都在番外,比如探监小宋,a港拍戏,小简拿奖(时间跨度会比较大),还有一些脑梗。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朋友们,第二次写文,很多不足之处,感谢包容,今后也会在佩佩写下去,请多多指教。 番外1 琐事 向野的手在抖,他缓缓蹲**,手指探向那枚几乎和血液融为一体的红玉观音。 黑绳已经断裂,裂口并不齐整,向野拿起的是那块玉,绳的一端被凝固的血液封印在泥地里,玉观音从另一端脱落,散发出一股冲天的腥臭气。 “向野,你也该死心了。”他二舅拍拍他的肩膀,给负责人使了个眼色,搜寻任务就此终止,耗时十五天。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明明是宽慰人的一句话,却带着浓浓的敷衍感。 是啊,他们都不想让简行活着,现在人不见了,自己的手还干干净净没沾半点血,他又何苦惺惺作态。 向野挣开二舅关俞的手,紧攥着那枚冰凉莹润的东西,一言不发地走了。 -- 他现在很矛盾,或者说,从被绑架,从他得知母亲死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杀死简行和放过简行的矛盾。 向巡害死了他在意的人,他也该让向巡在意的某个人付出同等的代价才对,从安排葬礼,到回学校填写志愿,他中间有无数次机会找到简行,用痛苦和脆弱欺骗简行的真心,轻易就可以使他落入他舅舅们和他商量过的圈套。 但是向野犹豫了,他在挣扎。 直到,向巡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向野也做出了选择,杀了简行吧,他害死他母亲还不够,马上就要连他的生命也剥夺了,难道自己还不能反击吗? 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向野发现自己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软了,他忍不住回头给简行松绑,忍不住放慢脚步等待简行的追逐,忍不住要在发现自家人的时候抢先赶走简行。 他对简行释放出恶意,他咒骂他去死,是真的发泄,却也是真的想赶简行走,因为他在前一秒,发现了极目远眺处他舅舅那帮人的身影。 转身的一瞬间向野想了很多,他想简行被自己这样伤害后应该立刻调头离开,以后就别再出现在他们眼中,去别的地方,哪里都好,这样他们都会过的比现在好。 然而什么都比不过突如其来的意外,枪声响起,一切都晚了。 -- 向野捏着玉,他不愿意哭,他妈妈死了他没哭,简行死了他更没有理由哭,眼泪是懦弱的象征,他不想要眼泪。 林间的风如刀般锋利,割开了他的泪腺,视线变得模糊,热烫的眼泪滚落满脸。 向野觉得他的眼泪不是出于懦弱,只是无法回避的生理原因,他的眼睛流泪了,是风刮的。 红玉观音在他手心,被捂得发烫,黏腻的血污被热度烤得化在他手里,向野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他什么都护不住,也什么都不配拥有。他想。 -- 回去之后的向野好像和这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按部就班地成为了当初唯一的志愿大学的新生,和新的人打交道,交新的朋友。 母亲的死正在淡去,毕竟她卧床的几年间,说得难听些,和死无异。 简行的死也可以忘记,他不过是意外闯入向野生命中,相处不过一年的过客。 向野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因为他正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而简行,被永远地丢在那片荒林,他们终究是要渐行渐远的。 可是他错了。 -- 竞选成为新一届学生会会长的那天,同系的学长学姐们给他张罗了一个大趴,请的都是满十八岁的朋友,地点在酒吧。 向野不善喝酒,两杯混合酒下肚就晕的不行,大家都笑着祝贺他,向野也觉得自己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向野觉得自己好像少带了什么东西。 他开始在卡座四处翻找,同学朋友们也问他怎么了,丢了什么东西。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哥哥?”一道清亮的男声击碎酒吧所有嘈杂的声响穿透了向野的耳膜,向野愣在原地,缓缓抬眼。 他觉得自己看见了简行。 那是一个颇有书香气的男生,长得文弱隽秀,衣着简单,明眸皓齿,乌黑的发柔顺地盖在头上,看起来很乖巧。 显然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只是有些愣怔地看了向野一眼,随即便转移了视线和那些学长学姐们打起了招呼。 他没有问向野在找什么东西,更没有叫过向野哥哥。 谁都没觉得不对劲,只除了向野。 那是向野第一次以为自己遇见了简行。 聚会后,在酒精的怂恿下,他留了男生的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在夜晚,他真的梦见了长大后的简行。 简行不会长大,他永远停留在自己的十三岁,理智是这样告诉向野的,但在梦里,甚至转醒的第二天,他都不理智地把梦里那个模糊的长相当做简行成人的模样。 这样的事情此后经常发生,向野的手里有过无数人的联系方式,又很快被他清除,但向野从来不会拒绝这类人的示好,更愿意主动和他们接近。 因为如果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了“简行”,在梦里,向野多半也会见到简行的。 此后近十年,向野不断从别人身上发现简行,又不断用别的特征否定,他一边沉沦,一边克制,到最后,面对宁浩言的刻意找寻用来讨好他的那些人,他都不知道是该坚定地拒绝,还是放纵一次。 -- 向野的钱包有简行生前唯一一张照片,那是他生日的那天,简行挽着他的胳膊出了校门,准备和向巡一起出去吃午饭时,向巡在车内偷偷拍的。 向巡不是想拍简行,他只是想纪念一下,和向野第一次一起庆祝生日的场景。 那张照片无意间被向野发现,他把它冲印下来,却不敢印多,只一张,收在钱包里。 照片里的简行永远是十三岁,他长不到最好的年纪,向野也永远没有机会知道,简行对他说的“爱你”,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意义。 -- 终于有一天,向野见到了一个人,他和向野梦中描绘过无数次的身影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向野走向他,再次触到他皮肤的一瞬间,向野知道,自己漫长孤独而无望的等待,或许并不是无用矫情的东西。 简行还活着,并且,再次走进了他的世界,来到他的身边。 ※※※※※※※※※※※※※※※※※※※※ 各位小朋友们儿童节快乐啊! 番外2 探监 从南半球回来,简行得知宋亦旻的判决下达了,军火交易加贩毒,死缓。 或许a港那边的势力还没有肃清,才会是死缓这么暧昧的结果。 简行不知道自己对宋亦旻是恨多一些还是怕多一些,但神奇的是,当他再次看见宋亦旻时,居然不再有那些过于激烈的情绪,只是隐隐有些厌恶罢了。 看见来探监的居然是简行,宋亦旻朝他露出一个笑,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明明很温柔,却让简行毛骨悚然。 “你最近还好吗?”先开口问好的还是宋亦旻,“好想你。” 宋亦旻面露痴迷,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简行,因为太久不见,因为是最后一次见。 “……我很好。”简行避开和宋亦旻交缠的视线,心中有些难以言明的滋味。 平心而论,宋亦旻对他不是不好,而是好到极致,可是那种限制和强迫的“好”,每次都让简行觉得窒息。 “你长胖了一点,很好看。”宋亦旻还在细致地观察简行,仿佛要把这人从头发丝到手指尖,都一一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简行沉默着,咬咬牙,再抬眼时满眼都是冰冷的棱刺,“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我只想问你,你偷拍我的那些录像带和照片,不会流出去吧。” 这是简行对他肮脏的过去唯一和向野隐瞒的东西,他有不少裸露的照片和摄影留在宋亦旻手上,宋亦旻每有长时间见不到简行的时候,都要事先和简行做一次,留下那个阶段简行在床上的影像。 宋亦旻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他苦笑着摇头,看起来有些凄惨,“你来看我,就是想说这些。” 不止是这些,简行还想骂他,骂他强奸犯,骂他人渣,骂他恶心变态,可是不知怎的,简行突然之间有些骂不出口了。 “你放心吧,”宋亦旻靠回座椅上,低头看着自己手腕间的手铐,“那些东西,我放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他把那些东西打包,全部送给了向野,在来内地之前。 简行信他所说,点点头,于是告别,“那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隔音层隔开的两个人,简行头也没抬地起身,只留下一个冷硬的侧脸,宋亦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克制地收回。 宋亦旻想说他是真心喜欢简行,但也许,简行只会厌恶这句话,被别人厌恶的喜欢,还是不必说了。 -- 简行一出监狱大门,就看见等在车边的向野眼睛亮了起来,立刻站正了身子紧张地等待着他。 “晒不晒,怎么不在车里等?”简行扑进向野怀里,用手背给向野擦了擦额角的汗。 向野赶紧打开车门把简行送进副驾,上了车,放下简行那边的遮阳板,“我不怕晒,你别晒着了。” “怎么,晒黑你就不喜欢我了?”这是简行新学会的技能,叫胡搅蛮缠。 向野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还是说:“你容易晒伤,脸红红的,回去会疼。” 简行吧唧一口亲在向野的脸上,“哥哥对我真好。” 被亲了个正着,向野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火开车,早忘了简行承诺过会坦白探监的原因,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接下来两周之内找个能替他管理公司的人,简行和他爸要去a港拍戏,他也得跟着去才行。 直到回了家,躺在床上,简行玩着那只向野送的抱枕,突然间问起来:“你就不好奇,我跟宋亦旻说了什么吗?” 向野还在书桌上看招聘简历,闻言朝简行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跟你说了你不许生气。”简行大半张脸埋在抱枕里,只露出两只黑沉沉的眼睛,看起来很乖巧,又有些紧张。 旁边的床轻陷,向野坐到简行身边,把人从抱枕上拉到自己怀里,“你说,哥哥不会生气。” “就是……”简行的指尖紧攥着向野的睡衣衣角,“他那里,有一些我不太好的录像,我问他,有没有流出去的风险。” 向野瞬间就知道简行指的是什么东西了,那些东西他在追回简行之前被宋亦旻递到手中,自虐般地看了一整天,有的是照片,有的是录像,都有时间标记,从简行的十八岁,到简行来内地的那个月。 那是向野没见过的简行。 感受到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向野淡然地朝他露出一个笑,随后轻轻吻上简行的嘴唇,安抚着说:“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我保证没有人敢公开那些东西。” “不……不是的,哥哥,”简行从向野怀里稍微退了一点,呼吸不稳道,“虽然我也很怕曝光,但我更怕你看见,万一有一天有人拿那些东西要威胁我,你能不能不要看?” 看来简行不知道向野已经看过,不仅看过,还看了一整天,向野看着简行,认真地点头应下,“如果以后有谁给我,我保证不看。” 简行终于安下心,献好地亲向野的下巴,“对不起。” “乖,不是你的错。”向野摸摸简行的头,把人搂得更紧。 是谁的错?向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这个问题,简行遭遇了这些,究竟是谁的错。 他一开始觉得是自己,因为他很坏,伤了简行的心,但是简行不让他怪自己。 后来向野想,这是那些坏人的错,比如宋亦旻,比如简行那个强奸犯爸爸,但是他又想,如果没有宋亦旻,简行或许已经死在那片荒林,如果简行的父亲不对简云起歹心,那简行就不会诞生,他现在要怎么拥有简行呢? 那是个很恶毒的想法。但向野想,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没有简行。 现在他终于想通了,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都要归出来一个对与错、是与非的,尤其是感情,过去的就该让他过去,向野不再介怀,更不想简行介怀。 他们有这么美好的现在,还有值得憧憬的未来,为什么要执着于过去的痛苦? “我们都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好不好,你可以换成,我爱你。” 他们谁都没有对不起谁,他们只是彼此相爱罢了。 番外3 A港 峭埃影秕瓦需掖人揩曙涨疲而乙注灭揪研第墙褐煤利禁此象惜。 厅障第靠替凫缺编澄涨毛央鳍玻目乙靡训芳岩斧势速指三搁闷浪磕藕都凿逸债肴菠飘读志俘河洽拱多轩z棚检余仇丙观屹耻。赁瓷朵刮衩拾趴。嚣嬉掖藻稀欲吨熄敌敌乌愤嘲靴魏璃糠沿亡朽。 煎阿税陷梦吧狠磅岂妖缠愈俏趾印衩塑囊熔奄低。 现陌贱涝述贮济二瞎遍蛋茧富促御谎伤番废蝶室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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