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三不四(黄烟)》 来日方长(重逢) “我和朋友说,逃避抑郁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一个世界,一个以你为王的世界,你所有的幻想都能在里面实现,包括你思念的人。你是我追随了四年的梁远朝,我想你了。” 落款时间是大二夏天。 薄衿初合上日记本,把它重新锁回铁盒,扔进床底。 泛着凉意的绵薄春光溜进女人的卧室,梳妆台的镜子里,印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薄衿初为了今天的活动,特意化了妆。 昨天晚上有人在群里艾特她,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去校庆了,她刚想回一个“嗯,”就看见同学a跳出来说:“听说梁远朝学长会作为杰出校友出席。” 同学b:“我靠!真的吗!” 同学c:“所以我有机会见到男神本人了!!!” 同学d:“我告诉你们,男神本人可帅了哈哈哈哈哈,当年他可是经济学院的风云人物。” 同学d:“不对,是整个学校,迷倒万千少女,我差点就为了他跨专业考研了,可惜人家后来出国了。” 以梁远朝为中心的话题火热开启,薄衿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刷屏。 群里都是她读研时候的同班同学,半个班的同学都是从外校考进来的,而同学d恰好本科也是在a大念的,自然挑起这个话题的大梁。 同学d:“我大二那年,是梁学长风头最盛的一年,他比我高一届,正好大三。那会儿学校论坛有个校花比赛,每个年级选一个女生。我靠,我一个女的都被迷的神魂颠倒,长得太好看了。” 群里的潜水怪如雨后春笋。 还有其他本科在a大念的女生冒出来一起讲。 “后来,四个校花接连向男神告白,你们猜她选了谁。” d手速飞快,去学校的论坛扒出了几年前的帖子,把四张照片挂到群里。 薄衿初洗完脸,看着微信界面里,消息还接二连三的滚动。 八卦是女生的本性,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 猜谁的都有,还有打赌的。 薄衿初擦干手,忽然来了兴致。 敲着二十六键回了句,“我赌他谁也没选。” 同学d:“我靠!你怎么知道?” 薄衿初问:“真正厉害的猎手一般喜欢射猎什么样的动物?” 凶猛、美艳、能激起人胜负欲的动物。 那四个女生都有一个特点,长相乖巧,毫无锋芒,估计梁远朝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薄衿初没参与后续聊天,退出群聊界面,发现同学d发来了私信。 “你见过梁学长吗?” 薄衿初回了个问号,两人不熟,她没兴趣多说。 “我在想,如果你本科也在a大念,那年选出来的女生里肯定有你!” 薄衿初是一眼迷人醉的长相,特别是她叼烟的样子,就像刀尖擦过红玫瑰,暴露的鲜血色。 “说不定,梁远朝可能会选你。” 这话就欠点意思了,薄衿初直接删了对话框。 躺在床上,一合眼,就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十七八岁的梁远朝鹤立鸡群,有一点痞帅,还是优秀的学生会主席,自带打手那种。 她承认,她熬不住了,又想他了,想见见当初那个阴戾孤寂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怎样的男人。 临近十二点,薄衿初给宋沉发了个信息,让他明早来接她。 宋沉接到她的时候,一脸错愕,他还是第一次见薄衿初化妆。 忙不迭调侃:“哟,师姐,今个儿这么美?” 薄衿初一拍那小子脑袋,“赶紧开车。” 宋沉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薄衿初:“您不是说不去了吗?” “昨晚想了想,百年校庆,这次错过就要等下辈子了,”行道树在视线中飞速倒过,“下辈子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命能考上a大。” “可别,您可是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人。” 薄矜初望着窗外,遥想当年,她也是高考落榜大军中的一员,谁又曾想到她能从三本院校考上985的研究生。 不过就是大三后来没日没夜拼了命的学,才讨了个后来者居上,算不上多大的本事。 薄衿初问他:“你还要继续考博吗?” 宋沉坚决道:“no!” “那就来研究所吧,刚好可以继续跟着老师。” 正好遇到红灯,宋沉踩了刹车,“我上回暗示他了,他给我回了句,他不缺研究生了,让我滚去考博。” “我要辞职了。” “什么??” 红灯霎时跳成绿灯,宋沉大为惊愕,半天晃不过神,直到后面车主响起不耐烦的喇叭声。 薄衿初出声提醒:“走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宋沉又忍不住问:“为什么?” “总不能一辈子闷在实验室里吧,你师姐我不是那么甘愿奉献的人。” 薄衿初的硕导陈伯生是a大生物研究所的所长,她又是陈伯生的得意门生,毕业后顺理成章的进了研究所,跟着陈伯生搞起了生物科研。 作为陈伯生的人,必须奉行研究大过一切的原则。 在研究所呆了三年,薄衿初每天至少有十二个小时泡在实验室里,陈伯生说过完不成当天的任务不许离开实验室,无论是谁。 很多时候,她都是凌晨两三点才出研究所,连门卫大叔都赞叹,年轻就是好,充满活力。 只有她自己知道,哪里是活力,根本就是透支生命。 薄衿初倒也不是扛不住,不过就是眼下有了更好的选择。 宋沉:“这是有人挖了老陈的墙角?” “不,是我跳槽了。” “我靠,真的是因为这个?” “假的。” “......” a大校门口挤满了人,到底是百年校庆,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热闹。 宋沉找地方停车去了,薄衿初先进去,校园里除了指示牌,还有带着红色袖标的志愿者,看样子应该还是大一大二的年纪。 毕业一年,学校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绿化面积更广了。 礼堂外面还是老样子,陈旧却别有韵味。 校庆十点开始,第一排的红色座位是给领导和杰出校友的,也是整个礼堂唯一能被聚光灯照亮的一排人。 草草扫过一眼,薄衿初就有预感,那人一定是他。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脊背笔挺,是万里海域中耀眼的灯塔。 庆典的开头是枯燥乏味,且极为冗长的欢迎词。 等了好一会儿才到贵宾介绍。 “下面,让我们掌声欢迎,a大的杰出校友,08届的学长,现朝今集团的ceo,梁远朝先生。” 男人解开西装,转身,朝着乌压压的人群微一鞠躬,起身的瞬间,眼神自然瞥过右后方,薄衿初呼吸一滞。 她和他对视了,还好,她身处黑暗,男人没发现她。 比设想的再见多了些紧张,不过仅一瞬。 庆典有一个环节是颁奖,其中一个获奖者正好是陈伯生。 主持人:“让我们有请陈伯生教授及其研究团队成员一起上台领奖,大家掌声欢迎。” 陈伯生走在第一个,身后跟着薄矜初和路迟。 路迟知道今天要上台,特意穿了正装,喷了发胶,和平时实验室里那个蓬头垢面,三十而立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薄矜初黑色的西装外套里,是一条红色的吊带裙,底下是细高跟,头发披散,耳环闪亮。倒是丝毫不逊电影节红毯上的女明星。 三人一上台,底下的同学欢呼阵阵,谁能想到秃头教授的背后团队竟然是俊男靓女。 陈伯生对着话筒,“咳咳,后面的同学,稍加克制一下,会吓的你们的学长学姐的。” “大家好,我是陈伯生。旁边两位既是我研究所的团队成员,也是我的学生。大家都看见了,男俊女美,所以不是搞科研的就一定是秃子或者地中海。” “哈哈哈哈哈哈......” “自我介绍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来吧。”陈伯生把位置让给两位后生。 路迟绅士摆手,示意女士优先。 “大家好,我是薄矜初,”话音未落,贵宾席低着头的男人,骤然抬眸,视线冷热交汇,像往冰上淋沸水,寒意一点一点吞噬热气,一秒,两秒,三秒,梁远朝面无表情垂下头,继续刷手机。 仿佛前一秒的对视,不过是他看手机看累了,抬眼做个放松而已。 薄矜初重新扬起笑容,说:“陈伯生教授是我的硕导,趁着他还没退休,大家赶紧报考。不过作为过来人,奉劝在座所有读生物的女生,未来入研究院需谨慎,踏过那道门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拿命换。” 场上爆笑,在众人的印象里研究所里的女孩子都是不修边幅,死板无趣的。今天这位学姐,与众不同。 后面的陈伯生无奈一笑。 彼时,台下有个女生举手问:“学姐,你和后面那个学长是情侣吗?” 薄矜初瞥了眼座下的男人,他没反应。 恋爱有关的话题像一根导火索,场内气氛一触即燃。 薄矜初回答女生:“承蒙学妹看得起,学姐早就过了恋爱的年纪了。” “哇噢——” 炙热的镁光灯衬得薄衿初分外白皙。 女生接着问,“那学姐是结婚了吗?” 薄矜初浅浅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话筒让给路迟。 在学弟学妹眼里,被解读成矜持羞涩的幸福隐藏。 梁远朝盯着手机里的简历信息看,轮到他上台发言时,才锁上屏。 * 礼堂后的小树林里,薄衿初侧靠在墙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烟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围墙上,思绪飞远。 刚才a大的杰出校友代表发言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做不到勇往无前,那一定是你在贪恋过去。放下,前进,即可。” 所以,梁远朝放下她了是吗。 噗嗤,一簇火苗凑近,白色的烟丝一缕一缕往上冒。 金属打火机被扣上,啪嗒一声,清脆、响亮。 薄衿初勾唇一笑,“好久不见,梁远朝。” 她的唇比方才更红,更艳。 “是挺久了。”十一年了,久到再不相见,他们都快忘了彼此还活着。 她依稀记得,当初两人撕破脸的那天,梁远朝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薄衿初,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再见,否则我一定弄死你。” 空气凝固,骤然陷入死寂。 薄衿初手上的一长截烟灰掉落,恰好落在男人的黑色皮鞋上。 他没反应,她也没动。 直到路迟的电话进来,“人呢?” “出来透透气。” “赶紧回来,有几个节目还不错。” “不回。” “老陈喊你,”要不是陈伯生逼他打电话,他才不会自讨没趣。 “奥。” 路迟:“教授说,你不回来,辞职信他不签字。” 薄衿初才不吃这一套,“那你告诉他,我要结婚去了,这辞职信他不签也得签。” 还没等路迟的我靠喷出口,她就掐了电话。 烟蒂被她摁在水泥墙上,留下一坨脏迹,转身欲走。 梁远朝两步跨到她身前,半转身问:“从研究所辞职,就是为了进朝今?” 他早上一出门就收到了傅钦的信息,说今天人事部收到一封简历,有人想面试总经理秘书的职位。 后来傅钦把简历传给他看,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是薄衿初。 阔别十一年再相见,两人比想象中更为平静。 “怎么?梁总裁是打算公报私仇?” “没兴趣,”梁远朝眼神死扣住她的,“不过就是好奇朝今的总经理哪点吸引你。”肯让她放弃研究所的高薪工作,跑去朝今当一个文秘。 她笑了,媚眼盈盈,“钱啊,指不定那总经理看上我的颜值,趁着没到三十岁,还想再吃几年青春饭。” 说完,薄衿初就走了。 红色的裙边磨着白嫩的脚踝,高跟鞋发出有节律的声响,梁远朝下颌紧绷,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烦躁。 晚上,傅钦给梁远朝打电话,谈到了早上那个女人的简历。 梁远朝:“拒绝。” “这样的履历不多了。”三本升985名校,还有国家高级研究所三年的工作经验。 说明此人可塑性极高。 梁远朝:“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我明天让人事部的发回绝邮件。不过看她的简历,能力应该不差,真不再考虑考虑吗?” “你那么想要?” “我的意思是,我不缺秘书了。” “我有助理。” “薄矜初,我记得她,”在那个零花钱抠搜的少年时代,害他输了五块钱的女人。 傅钦抿了口茶,嗓音湿润,语气中带了几分劝说:“你一直拒绝陈雅怡,不就是为了等她吗?” 对面无声,电话被挂断。 梁远朝在电脑上打开傅钦早上发的邮件,是薄矜初的简历。 “27岁,女,未婚,本科b大独立学院,研究生a大...” “未婚”两个字莫名被放大,她不是说要去结婚了吗?结婚对象是谁? 梁远朝看着女人的蓝底免冠照,声音渗着冷意,“薄矜初,我们来日方长。” 那晚,云层一点一点吞噬月牙,薄矜初和梁远朝皆梦回从前。 一个眉头紧锁,一个眼角含泪。 我想去你家吹空调 2007年夏天,陈楚生拿下了快男总决赛的全国总冠军。 网上一片喧闹,薄衿初坐在老式电脑前逛贴吧,头顶的风扇呼呼作响。 薄母出去搓麻将了,交代薄衿初饭菜热在锅里,等会儿她爸回来可以直接吃。 一直到下午一点,薄远才回来,薄衿初听见摩托车熄火的声音,从窗户探头出去喊:“爸,你今天好晚。” 薄远:“工地上还有点活没干完。” 男人一进门,薄衿初就感受到一股热浪混着水泥味扑面袭来。 “爸,饭菜在锅里,我去帮你盛。” 薄远摆摆手,从工作服里掏出十块递给她,“我自己来,你去街头买个西瓜。” “行。” “记得挑个冰一点的。” “好。” 薄衿初踩着自行车出去了,十分钟的路程,快被晒爆炸了,刺眼的光,照的人晕乎乎的。 水果摊边,少女无力的声音响起,“老板,来一个冰镇西瓜。” “冰的没了。” “啊?这么热的天,您怎么不多冰一些。” “不是我冰的少,你看我这冰箱就这么点大,最后一个被前面那小伙买走了。” 薄衿初顺着老板的视线望去,纵使少年再高,影子也被当空烈日压缩成一小团。 男生没走远,她能清晰的看见,他手上提着的白色塑料袋在滴水。 老板一边往冰柜里放西瓜,一边问道:“小姑娘,不冰的你还要吗?” 她的视线粘在远去的少年身上,“不要了。” 她非冰西瓜不可。 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将一大片居民区隔成两瓣,一个前街,一个后街,表面只差一个字,实际横亘着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前街是小区房,好几个小区连在一起,这几年房价一直飙升,谁都想在里面有一套房。 那里面住的不是做生意的有钱人,就是国家公务人员。平日里经过,只有小轿车来去的声音。 水果摊的后面是后街,一个坐落在城市中,却和城市氛围沾不上一点边的市井之地。 早晨傍晚会听见各种吆喝声,大街小巷不乏乱丢垃圾的人,街坊邻居不仅认识,还能知道你家上个月用了多少度电。 少年往前街走去。 薄矜初蹬着自行车追上去,猛地一个右转加前刹,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声,轮子在脏灰的水泥地上留下一道黑印,车堪堪停在男生面前。 少年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身子微向后退了一步,绕过女生的车头继续向前,当作无事发生。 “喂!” 薄矜初喊了一声,少年脚步未止。 “梁远朝!” 薄矜初认得他,南城十三中长得最合她心意的男生,还是个学霸。 “有事?”燥热弥漫的夏季,少年的声音像极了深山里的清泉,在薄矜初的心尖汩汩流淌。 热风扬起少女的碎发,一个对视扰乱了她的心思。 “我想去你家吹空调。” “......” 前街的小区大部分都安了空调,后街人还在呼啦呼啦吹电扇。 梁远朝:“我们认识?” 薄衿初很热,感觉全身毛孔在冒火,纯白短袖的少年没却冒一点汗。 还没等薄衿初回答,梁远朝拎着西瓜掉头回家。 薄衿初踢下自行车的立脚追上去,热汗黏腻的手碰上少年紧实的小手臂。 冰凉感像一道电流瞬时钻入薄衿初体内,传遍她全身。 他身上好凉。 梁远朝侧过头,看见女生的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神色急转而下,声音比手臂还冷,“放开。” 那时候的梁远朝差不多一米八,而薄衿初只有一米六。 女生仰头说:“梁远朝,我要去你家吹空调。” 梁远朝一个用力,把女生推到墙边,手臂撑在她头两侧,少年的脸在薄衿初眼前愈渐放大。 视线相撞,墨色的瞳孔散着寒气。 薄衿初心脏一紧,身后是粗糙的墙壁,凹凸不平的水泥粒像万只小虫,抓挠她的脊梁骨。 沉默片刻,梁远朝发出警告:“识相的话,滚远点。” 啧。 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算了,还那么不解风情。 薄衿初也不是什么善茬,截过少年另一只手的西瓜,放进车篮,逃命似的踩着自行车跑了,脚速赶不上脚踏板的转速,她其实是害怕的,害怕梁远朝追上来把她撂在地上打。 梁远朝看着女孩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掀了掀眼皮,还以为她有多大胆。 夏天最多的就是蚊子,薄衿初坐在院子里一个劲的喷花露水,气味重的熏鼻,可是家里没空调,睡在屋里根本受不了。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暗沉,她才搬了椅子回屋。 软到凹陷的席梦思上,少女修长白皙的腿随性的翘着,屋外万家灯火,热闹得很。薄衿初不是个安静的人,却不喜热闹,她从小就在幻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住进前街的小区里,每天被轿车接送。 薄远是个包工头,不是不会赚钱,就是爱赌,每次赚来的钱都在牌桌上送出去了,她妈也是,麻将成瘾,一上班就头晕,一上麻将桌就浑身舒坦。 两人虽然不着家,但对孩子又挺好,总是给她穿的比街坊邻居家小孩好,给她吃大鱼大肉,甚至在年初给她买了台电脑,那会儿薄衿初家是后街第一个安电脑的。 薄衿初一抱怨,她妈就会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吃的比他们好,穿的比他们好,要什么有什么,还成天叽叽歪歪。” 她确实比周围的小孩过的舒坦,零花钱也比他们多,过的比他们自由。 但这些根本就不是父母赚的,全是别人那借的。 薄衿初三岁那年,薄远去了一次赌场,借了十万现金一夜输光,从此薄家过上了负债的生活。 赌博就是一场深渊乱斗,里面都是一群不怕死的豺狼野兽,企图靠歪门邪道发家致富。 从薄衿初懂事开始,薄远和舒心就教导她,天下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要知晓劳有所得。只是作为孩子第一任老师的他们并没有以身作则。 深夜十二点,薄衿初刚有睡意,被争吵声扰醒。 “你要我说几回,别去打牌,别去打!每次一定要输完了才肯回家,趴在赌桌上,拉都拉不动。” 男人指着女人叱骂:“你这女人就是这样,我赢钱的时候刚刚好,输了就这幅样子,赌博本来就有输有赢,哪可能每回都赢钱。” 舒心也火了,“不赌会死是不是?” “我真是想不通了,早上六点去工地,晚上五点才回来,要我说回家倒头就睡了,还会有心思出去打牌?” “太阳底下晒回来的钱,就是喜欢拿去白送给别人是不是?” ...... 薄远嘭一捶桌子,“说够了没!别说的好像你从来不赌一样,你又比我好多少。” 舒心冷不防说了句:“轻点,别把女儿吵醒了。” 薄衿初这十几年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合上方才小心翼翼打开的房门,顶着三十度的天,把头蒙进被子里,死死的将一墙之外的声音隔绝。 第二天一早,她迟到了。 梁远朝是南城十三中的学生会会长,今天正好是他当值。 路上,薄衿初一边抬手看表,一边狂踩自行车,今天是周一,她绝对不能迟到。 可惜天不遂人愿,八点零五的时候,学校大门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谁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刚下车就发现围墙角那有几个男生准备翻墙进去。 见几个男生麻溜的翻进去,她也动了心思。 索性围墙不高,她借着自行车的后座,稍一使力,就爬上去了。 正准备跳下去,眼前闪过一抹翠绿色,接着是“嘶嘶嘶——”的声音。 薄衿初手脚冰凉,前面的棕色树干上攀附着一条蛇,约莫一米长。 蛇身缠着枝干,蛇头直对准薄衿初,一圈一圈的晃,薄衿初咽了咽口水,心悬到嗓子眼。 “你是准备今天坐在围墙上上课吗?”梁远朝双手插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薄衿初管不了那么多,蛇头一点一点向她靠近,她上半身一直往后仰,“救我。” 她不敢说太大声,生怕惊扰了前面这条大爷。 “梁远朝救我,有蛇。”她手抖的撑不住墙头。 周围没有工具,跑去叫人也来不及。 突然耳边扬起一阵风,男生已经翻过围墙跳出去了。 “卧槽!梁远朝有蛇!你他妈不救我自己跑了,我做鬼都...” “啊——” “救命——” 她失去重心,被人从墙外扯了下去,摔进一个凉意缠绕的怀抱,被压得人身子一僵。 薄衿初心有余悸,赶紧回头,那蛇还挂在先前的树上,朝着她吐舌,冷不丁浑身一抖。 “不打算起来吗?” 男生表情不好。 “......” 薄衿初迅速起身,梁远朝迈着大步走了。 一想起刚才的画面,毛骨悚然,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最怕的动物就是蛇,麻溜的拖上车跑了。 她这辈子最怂的时候,就是遇到蛇。 高三九班,梁远朝到班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同桌顺嘴问了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嗯。” “有事?” “没。” “你手怎么了?” “彭周,你是小媳妇吗?” “......” 梁远朝抄起桌上刚买的冰水,一口闷。 “你手没事吧。” 先前光顾着救薄衿初,忘了她的自行车停在旁边,人倒下去的时候自行车也被撞倒了,梁远朝的手臂正好蹭到脚踏板。 薄衿初的自行车有些年头,脚踏板快被她踩烂了,塑料破开的地方正好划伤了他的手臂,留下一道五六厘米长的血痕。 “没事。” “你不会跟人打架去了吧。” “没有。”梁远朝就算要干架,也不用亲自动手。只是时运不济,碰到一个神经病而已。 忽然有个胖男生喊:“哟哟哟,你们知道今天迟到罚跑的人有谁吗?” “谁?” “高二那个长的贼妖艳的妹子。” “薄衿初?” “对对对,就是她。嘿嘿,咱要不要过去看看她们罚跑?” 胖男生被同伴猛地一拍后脑勺,“你他妈还想老牛吃嫩草呢?醒醒。” “去你的,有漂亮妹子你不心动?说不定是个大波妹呢,嘿嘿,要是天天都有漂亮小学妹迟到,我以后赖也要赖在校门外等上几分钟。” “傻逼。” 周围的男生,只有梁远朝没参与话题。 胖男生凑过去问他:“梁远朝,你认识高二的薄衿初吗?” “不认识。” 胖男生的肥手撑在梁远朝的桌前,“那女生长得可好看了,就是听说脾气不好,难处。” “诶,有兴趣吗?”胖男生在问梁远朝。 “没兴趣。” “你没兴趣不打紧,要不,你去帮哥几个要个手机号?” 梁远朝抬眸,神色晦暗不明,轻飘飘的两个字吐在胖男生脸上,“滚开。” 那年上学,还是划区念的,家在哪片,就在哪片上学,所以十三中里,有学霸,也有混混,胖男生就是其中一个,油腻不正的烂小子。 “呸,我操,给老子等着。”胖男人朝着梁远朝的背影恶心的啐了口痰,还把他桌上的水瓶扫到地上。 一个是不好惹的学霸,一个是无厘头的混混。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作话:喜欢的姐妹投个猪猪吖 猩红的烟头 高二开学没多久,班上进行班委换届,每个职位都要重新推选、投票。 班主任王仁成为此专门开了一次班会,征求大家的意见。 以往的班委在过去的一年里,工作表现不错,人气高涨,大家都希望他们继续担任,只有纪律委员提出来自己不愿意连任。 最后,变成了纪律委员的竞选。 王仁成问了三遍,都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薄矜初,”王仁成忽然点到她,“你有兴趣吗?” 女生半晌反应过来,抬头,冷冷的回了个“没有。” 前面有个女生一直想竞选,奈何不好意思上去,眼下看老师点到薄矜初,她心里有些不爽,阴阳怪气的说:“高傲给谁看,谁不知道她就空有一副皮囊,花瓶。” 薄矜初听见了,懒得理她。 王仁成:“那就薄矜初了。” 刚才那个女生拍案而起,“凭什么?选她都不需要全班投票的吗?” 王仁成板着脸,“我刚才是不是问过你们了,既然没有人愿意,那就我来点。” 见王仁成动怒,女生讪讪的坐下。 薄矜初呆坐着,视线停留在课桌上,“我不当。” “......” 班上同学一脸懵逼,不就是个纪律委员吗?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 “你这个学期不止迟到一次了,我希望你作为纪律委员以身作则。” 无形的警告最为致命。 纪律委员换成薄矜初这事就这样敲定了,就算还有其他声音,王仁成皆无视。 教室布局为单人座,薄矜初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墙边。 快下课的时候,王仁成突然走到她身旁,挂在男人裤腰的钥匙串剐蹭着她裸露的手臂,冰凉,令人窒息。 薄矜初微微一颤,屁股使劲往右边的墙壁挪。 “来办公室一趟,给你讲一下工作。” “不去。” 薄矜初话一出,稀稀拉拉几个同学看过来,纷纷在心里给薄矜初竖起了大拇指。 好一个巾帼英雄,敢和班主任叫嚣,佩服。 “快点。”王仁成肥厚糙黄的手掌虚拢着她的右肩。 班上人没注意到。 男人弯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个纪律委员,是顾绵想让你当的,可不是我。” 薄衿初秒起立,踹开身后的凳子,走出去。 薄衿初向来特立独行,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这是所有七班人对她的印象。 她和班上同学交往,仅限于必要交流,绝不深交,所以,她没有朋友,日常都是独来独往,偶尔会有几个男孩子贴上去跟她一起,她也不排斥。 薄衿初每次跟王仁成对着干,王仁成也不生气。流言蜚语以光速四下散播。 同学在私底下流传两个版本,一个是薄衿初的父母给王仁成塞钱了,还有一个是王仁成老牛吃嫩草,喜欢薄衿初。 至于事实,只有当事人知道。 薄衿初走后,王仁成在班里交代了几句跟出去。 前者溜得快,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薄衿初跑到门卫处,双手摁膝,粗喘息。 这会儿正好赶上午饭时间,十三中是南城的普高,对学生管束不严,饭点可以自由进出,没有强制性要求学生在学校食堂用餐。 上午最后一节课,高三提前五分钟下课,高二准时下课,高一延迟五分钟下课。 薄衿初正好赶上高三下课。 校门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她回头张望,没看见王仁成的身影,这才放心的往外走去。 学校附近有好几条小吃街,什么吃的都有,也有餐馆。 薄衿初去了个最远的小店,人也最少。 她从冰柜里挑了根巧克力的雪糕,“多少钱?” “两块五。” 薄衿初从口袋里掏出硬币给少年,然后抢了少年的凳子大剌剌的坐下。 “我好像没见过你。” “周恒有事,我帮他顶一下。” 少年生的好看,温柔的面相,柔和的语气,没有梁远朝那么冷硬,也不像周恒那么腼腆。 “你们是朋友?” 傅钦点头。 “你不是十三中的吧?” 薄衿初对十三中长得帅的男生都有印象,里面没有他。 傅钦浅笑,“我是一中的。” 哟,还是个学霸,怪不得看上去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 “不对啊,周恒不是职校的吗?你们怎么会认识?” “周恒很用心的。”傅钦没解释,倒是替周恒说起话来。 周恒虽然在职校挂读,但是每次中午薄衿初来买东西,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作业。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那么用功的男孩子会读职校,就像周恒和梁远朝,她觉得这些优秀男生都应该像傅钦一样,考去在一中才对。 薄衿初很快吃完了雪糕,走到门口一抛,雪糕棍完美投入垃圾桶的怀抱。 正准备向傅钦告辞,余光瞥见十米外的王仁成。 薄衿初心脏一紧,继而加速狂跳,立马回头往小卖部里钻。 小卖部就是周恒的家,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住房。 她掀开帘子,往周恒的屋子跑去。 傅钦见状,出声阻拦:“诶!后面...别进...” 薄衿初正惊惶,“帮个忙!借我躲一会儿。” 她为了躲王仁成,每次中午都是跑来小卖部这边吃饭,虽然远点,但是持续了一个学期都没被发现过。 今天一定是被那个死男人尾随了。 薄衿初躲在帘子后面。 “一包烟,十五块的。” 是王仁成的声音。 傅钦弯腰去给他拿烟。 王仁成背着手在小卖部里转悠,走到靠近帘子的货架时,薄衿初屏息凝神。 男人开口问傅钦,“小伙子,店里生意好吗?” “还行。”傅钦把烟放到桌上。 男人还在看货架上的东西,捡起来又放下,放下又重新拿起一样来看。 傅钦猜测那才那个女生要躲的人八成是他。 “您的烟。” 王仁成转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却迟迟没有拿烟离开的迹象。 “你们店里都是一些什么顾客?” 傅钦盯着王仁成手上拿着的,粉红色包装的女性用品,“七度空间红色包装,5.5一包,您需要吗?” 薄衿初动作一僵,明显的感觉到下身哗啦一下,她来大姨妈了。 恐惧一点一点漫上,薄衿初想再往里躲躲,生怕王仁成发现后冲进来。 她转身,院子里没人,三间平房的门都锁着。 薄衿初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两耳嗡嗡作响,一边夹杂着顾绵的声音,另一边是那个油腻中年男的提醒。 王仁成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颠了颠手上的粉色小物,经过帘子,走向傅钦。 薄衿初察觉他靠近,小腿一软,扭头就往最近的一间屋子跑,过程中还不小心绊倒了一个铁盆,哐当一声。 傅钦和王仁成同时转向帘子。 “小伙子,这大白天的家里还有人?家长没出去工作?” 傅钦礼貌笑笑,“可能是猫和狗打起来了。” 王仁成的视线还停留在帘子那,“是吗?挺有意思的。” 男人的神态和普通顾客不一样,他明显是带着其他目的来的。 傅钦不知道他和刚才那个女生之间是什么关系,总之他对眼前这个胡茬邋遢的中年大叔,没什么好感。 “一共二十块五毛,”傅钦拿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和烟一并递给他。 男人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小卖部的帘子。 彼时,周恒的屋内。 少年全身赤膊,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自己给自己上药。 梁远朝靠在门边,手里的烟刚点着,门突然被人推开。 周恒动作一滞,和梁远朝对上眼,两人不明所以。 薄衿初推门进来的时候,心焦急的很,压根没朝里看,连忙反过身就着门缝探出去,确定没有王仁成的身影,她才放心的转过身。 顷刻间,一只大掌蒙住了她的双眼,身后的冰凉的木门,变成了男人的胸膛,梁远朝捂的紧,薄衿初瞬间跌入一片黑暗中,刚恢复的一点安全感猝然消逝。 梁远朝左手夹着烟,烟圈氤氲。 她没想到手下的人反应会那么大,剧烈的挣扎着,双手死死的抓着他的右手,想把它扯下来。 周恒还在找裤子穿,梁远朝没松手。 薄衿初的力气远比不过梁远朝,她狠狠的踩上少年的脚尖,可惜那人没有一点逃脱的意思,反而把她圈的更紧,薄衿初被死死的压在男人的怀里,心里犯呕,“猥琐男!!放开我!” “禽兽!” “变态!” 她害怕,但还是要保持冷静,哪怕是死,也要从王仁成的手里逃出去。 “去死吧!” 她一手握拳朝着少年左手的方向砸去,梁远朝登时抬起左手,薄衿初没得逞,继续反抗。她的双手胡乱拍打,逮着少年的左手大臂,就开始掐,抓,怎么痛怎么使劲,一只手不行就两只。 梁远朝的左手被薄衿初拽到她的头顶上方,手里的烟来不及丢了,小半截烟灰正好掉在薄衿初的手背上,她吃痛的叫了一声。 梁远朝松手,把烟丢到地上,周恒正好穿上裤子。 薄衿初二话不说捡起掉落在地上,还没熄灭的烟头,朝身后的少年摁去。 梁远朝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来不及闪躲。 猩红的烟头点在少年的手腕处,薄衿初看清人脸,凝滞数秒,还好梁远朝的手撤得快,不然得被烫的皮开肉绽。 少年没吭声,黑着脸。 薄衿初到嘴的话噎住,跟着沉默。 她竟然把梁远朝误当成王仁成,她一定是被那个猥/琐男吓傻了,那人明明刚才还在外面,怎么可能瞬移到周恒的房里来。 渐渐的,空气中取代烟味的是梁远朝身上特有的洗衣液的清香,那天抢西瓜的时候薄衿初就闻到了。 周恒皱眉,比梁远朝还不悦,“薄矜初?你来干嘛。” 余悸消散,薄衿初撒谎道:“看看你。” “......” “谁让你今天没在外面等我。” 周恒看了眼梁远朝,“我什么时候等过你。” “外面那个帅哥是谁。” 周恒:“我兄弟,有事吗?” “啧,还不兴许我问问。” 她看到床边的凳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药瓶,多半都是跌打损伤,还有消毒的。 “你跟人打架了?” 周恒没说话。 薄衿初走过去,凑近他问:“你真跟人打架了?” 周恒不确定她刚才转头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自己赤膊的样子,眼下又被她盯着看,立马脸红,“和你有关系吗?” “我还以为你...” 职高的男生,各个是打手。这句话薄衿初以前是绝对不信的,因为她认识的周恒,就是职高的小乖狗。 着实没想到,这是一只披着狗毛的狼。 “你刚逃命似的窜进来,有人追杀你?” “...呃...没有。” “薄衿初,你要是告诉我你在跟人玩捉迷藏,我一定...” “一定干嘛?一定揍死我?”这白净的脸蛋,一撩就脸红的性子,连话都不敢和女生多说,“周恒你敢打女人吗?”薄衿初嘲笑他。 “他不敢,我敢。” 身后冷不防冒出一句话,像刚从冰窖里掏出来的一样,薄衿初后脊发凉。 梁远朝走近她,眸光藏刀,“我梁远朝这个人睚眦必报。” 多年后的失眠夜,薄衿初还是忘不了他那双嗜血般烈性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吸干她的血,但依然让她留恋。 作话:太惨了!让我凑满二十个猪猪我就双更!姐妹们支持一下! 他是不二人选 薄矜初是最后一个回教室的。 学校时间表的安排是中午十一点半下课吃饭,十二点二十开始午休,一点半上课。这会正好十二点二十。 大家开始收拾桌子准备休息,前面的女生刚趴下,就被薄衿初拍了起来。 “你有姨妈巾吗?” 女生从书包里翻出一片,递给她,“你来那个了?” “嗯,刚来,没来得及准备。” 前桌是个特别温柔的女孩子,平时说话做事斯文安静,薄矜初就和她交流多一些。 “那你要是不够记得问我拿,我包里还有。” “嗯,谢谢。” 幸好刚来没多久,只是内裤沾上了点,校服裤子还是干净的。 薄矜初一直有痛经的症状,每次来大姨妈的第三天痛的满地打滚,要是不吃止疼药根本受不住。 整个午休人都心神不宁的,小腹隐隐胀痛,下身紧绷。 脑子开始放电影,今天帮周恒看店的那个一中男生,一向腼腆的周恒跟人打架了,还有抽烟的梁远朝...思绪飞远,依然没能缓解疼痛。 突然,一只大掌覆上她的小腹,绕圈打转,甚至想掀起她的上衣伸进去抚摸,薄衿初猛烈一颤,瞬间清醒,王仁成俯身压在她的肩头,她直不起身。 正欲喊叫,满手老茧的糙汉手捂上她的嘴,女生和中年男人的力量本就相差悬殊,加上薄衿初今天因为痛经瘫软无力。 男人肥厚的干唇对着她的耳朵,声音轻到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别怕,不痛了。” 啊—— 修剪圆钝的指甲死死的扣着男人的手,女生微弱的呜咽声还不及头顶电扇噪音的二分之一,班上无人醒。她用脚去踹王仁成,踹不到,她又去踹铁质的桌脚,被王仁成用脚挡住。 为什么同学听不见,为什么没有人救她,为什么... 她是黑暗中的溺水者,脚触不到底,人浮不上去,疯狂挣扎,好不容易露出水面的头又被人狠狠摁了下去,一口又一口的污水呛进鼻腔,最后一毫升氧气也耗尽。 趁着王仁成松力的一刹那,她凶狠的咬上男人的手,往死里咬,王仁成吃痛弹开,她从水底漂浮起来,还活着。 薄衿初借机逃走,一路向高三教学楼奔去。 逃亡路上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上帝,他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人。 薄衿初第一个想到的是梁远朝,那个鸷狠狼戾的少年一定不会畏惧王仁成。 只是还没跑到九班,她就脱力了,双腿虚软,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人趴在花坛边,胃里的恶心如涨潮般,一阵接一阵。 她知道王仁成总有一天会对她下手,只是没想到噩梦来的如此之快,她还没找到一个可以庇佑她的神。王仁成公然对她下手,她以为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就可以幸免于难。 她错了,顾绵的事发生后,她就应该知道,这个男人根本不怕死。 一个连无期徒刑都不怕的人,又怎会畏惧死刑。 她逃得了一次,逃得过两年吗?唯一能降服他的,只有比他更不怕死的人。 周家的小卖部,梁远朝重新点起一支烟,傅钦叮嘱他少抽点。 “一周就一支。” 周恒上好药出来,看了眼钟对傅钦说:“时间差不多,你该回学校了。” 一中比十三中远一些,傅钦再不走该迟到了。 “我知道,你没事吧?”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傅钦笑笑,“光看外表,真的难以想象你是那么狠的人。” 周恒那种少年,放在现在就是小奶狗属性,别人说什么,他应承什么,不易怒,不反驳。 可就是这样柔气的人,一旦动怒,必定地动山摇。 只剩下梁远朝和周恒的时候,周恒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他。 “我叫了快餐,一起吃点吧。” “嗯。”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精力正旺,一个个吃起饭来狼吞虎咽,一碗接一碗,而梁远朝一群人却不是这样。 周恒家条件不如梁远朝,靠着小卖部和父母在厂里的死工资,一家三口勉强凑合着过。07年的时候他们家还没买空调,只在小卖部天花板的最中间,装了一个吊扇。 两个一米八的少年屈膝坐在半米高的折叠小桌前吃饭,不紧不慢。 “谢了。” 周恒:“不用。” 梁远朝赶在上课前回学校,这会儿大家在午休,校园里只有后勤人员在走动,太阳很晒,他加快脚步回班。 路过大花坛的时候,看见了薄衿初。 女生像一张薄纸,风一吹就晃荡,若是风再大点,纸片就飞了。 两人对视一秒,梁远朝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走过,衣角突然被拽住。 “梁远朝,我好热。” “松手。”少年冷着脸。 薄衿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他的衣角在食指上缠了一圈,攥的更紧了。 “......” “梁远朝,让我去你家吹空调吧。”少女的眼神里满是渴求。 少年烦躁至极,猝然抬手,啪一下重重的打在她的手臂上,清脆声止,红印骤显。 周恒不敢打女人,但是梁远朝敢。 薄矜初吃痛放手,梁远朝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后,她选择了逃学。 家里没人,薄远还在工地上干活,舒心去麻将馆了。 薄矜初脱了衣服进浴室,打开花洒,冷水强有力的冲击在少女柔嫩的肌肤上。 她顾不得自己还在经期,只想用冷水冲散王仁成留下的恶气,他太脏了,以至于今天的她也变得极其肮脏。 簌簌的水声下是少女咬牙切齿的憎恶声,她用手狠狠的搓揉被触碰过的小腹和左耳,皮肤被搓的通红还是觉得没有洗干净。 浴室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薄矜初跪坐在地上,眼泪混着水流往下淌。 “好恶心..”薄矜初发了疯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王仁成那个死男人,去死吧,她奋力的捶着墙壁,怒吼:“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吧...” 她像一条脱离水域濒临死亡的鱼,双目无神,浑身泄力,眼泪夹杂在水中,变成一个漩涡,逆时针流入下水道。 王仁成那种人就该被碎尸万段冲入下水道,和全城市的垃圾混在一起。 —— 舒心一般四点从麻将馆回来烧饭,十三中放学时间是五点。 她赶在四点前出了门,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如同行尸走肉。 不知不觉走到了药店,薄矜初停下看了眼,药店的玻璃窗上,用红色的马克笔写着:“伟哥到货。” 真他妈恶心。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遂又折返,进了药店。 “要一盒布洛芬。” 药师把药递给她,“十二一盒。” 薄矜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 “稍等,找您三十八。” 薄矜初没接,转身看向药架,又说了句,“再来一支烫伤膏。” “烫伤膏八块。” 九月的南城,愈渐傍晚,热气越足,一踏上马路像踩进了蒸锅。 梁远朝放学没直接回家,照例先去买了菜,然后又去水果摊买了个冰西瓜。 北街的小区一般都是六层高,梁远朝正好住在六楼,那年的小区没装电梯。少年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好,一口气爬六楼都不带喘。 刚出楼梯间,发现一团身影靠坐在自家门前,还睡着了。 那人不是薄矜初是谁。 梁远朝脸色登时不好,皱着眉上去踢了踢她的脚,地上的人没动静,他加大了力道,还是没醒。 灰色的进门地垫上,女孩子蜷缩着,身体微颤,脸色惨白,嘴唇失了血色,梁远朝下意识的摸她额头,体温正常。余光瞥见下午被他打过的地方,还泛着红意。 女孩子的皮怎么那么薄。 那是梁远朝第一次打女孩子,也是唯一一次。 他喊了几声,薄矜初都没反应。梁远朝把人抱进屋再出来提东西,拎起西瓜和菜,发现地上还有一袋东西。 白色的塑料袋上印着宝芝林大药房几个字,他顺势捡起,里面是一盒布洛芬和一支烫伤膏。 梁远朝对布洛芬很熟悉,以前梁母每回来月经,一点家务也干不了,痛得在地上打滚,梁晋心疼的紧,没办法的时候就只能让儿子去买止疼药。 一回生,二回熟。 - 薄矜初是被厨房的动静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陌生的环境看的她心里发毛。 正准备喊救命,突然反应过来是梁远朝的家。 薄矜初顺着动静走去,厨房门虚掩着,她没推进去,而是躲在门外欣赏着里头的风景。 少年背影颀长,侧脸俊冷,修长的指节滤过水柱,薄矜初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食材还可以是“艺术品”,在“艺术家”的手中辗转。 “看够了吗?” 薄矜初被突然的人声吓了一跳,缩回身子靠在墙外,莫名开始心跳加速,眼神乱瞟。 窗台上的花快枯了,窗外有一只鸟停在电线杆上,梁远朝家的壁纸真好看...... 她又没干坏事,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那个...那个...我是来给你送烫伤膏的。” 一道喑哑的声音破墙而出,“你怎么找来的。” “嗯...一路问过来的。” 一个小时前,她经过水果店,想起上次梁远朝在这买水果,就顺道问了老板一嘴,认不认识住在前街的那个帅小伙。 老板秒说认识,说梁远朝是前街梁警官的儿子。她说自己是梁远朝的同学,要给他还书,让老板告诉她梁远朝住在哪个小区。 老板指着最近的小区,“梁警官就住在前面那个小区,他们家人都是上我这买水果的,只是后来...” 老板话还没说完,薄矜初就跑了,后来又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他家。她爬了六层差点散架,一定是冲了凉水澡的缘故,小腹像被人连连重锤,本来就想着坐一会儿再起来等,谁知道竟然在他家门口痛得昏睡过去。 梁远朝家装修到位,布局合理,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 她休息过后,精神恢复了不少。 梁远朝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里走出来,薄衿初听到脚步赶紧跑回沙发上坐好。 他一走近,一股辛辣刺鼻的生姜味呛得薄衿初脸揪成一团。 “咳...你还喝生姜茶?” 这也太养生了吧。 梁远朝冷冷的瞥她一眼,把碗推到她面前,语气不容置喙,“喝了。” “????” 她没说要喝啊,而且她最讨厌生姜了,千万个讨厌。 薄衿初反应过来,故意调侃他,“哟,你还知道这个啊?” 薄衿初趁机揶揄道:“看来你对女孩子那方面的了解真不少。” 梁远朝小时候经常看到父亲为母亲煮红糖姜茶,而且是每月固定的那几天,起先还不懂,后来学了生理知识才知道。 本来这话也没什么可害羞的,只是此情此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孩子白皙透亮的皮肤泛着微薄的红,气氛莫名变得暧昧。 梁远朝的耳尖红了,幸好薄衿初在苦战姜茶没有注意到他。 薄衿初抱着大碗,一脸苦涩,还不忘叮嘱梁远朝,“你把烫伤膏涂一下吧。” “嗯。” “还有今天的事,对不起。” “嗯。” 薄衿初砰一下撂碗,“你只会嗯嗯嗯吗?” 空气短暂凝滞,沙发上对坐的两人互望,她黑羽般扑扇的长睫下,是一双动人的小鹿眼,灵动清澈。 她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梁远朝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 “看我干嘛?”她抱着碗,“是我太好看了吗?那梁主席可以不可以看在我美的份上,以后别记我迟到了?” 梁远朝哼笑了一下,“我上次记你了吗?” 薄衿初锐利的眼神捕捉到了梁远朝眼里的柔和。 他果然是她的不二人选,她想要的,他都有。 别捡了 滚出去 在薄衿初头十六年的岁月里,无数次面对红糖姜茶,只有梁远朝给的那次,是她唯一接受的一次。是精神压迫的也好,自愿的也罢。反正薄衿初喝完了,一滴不剩,还邀功似的倒扣碗给梁远朝看。 “喝完了,我去厨房把碗洗了。” 生理期不能碰凉水,梁远朝伸过手,“不用,给我。” 厨房里只有哗哗的冲水声,薄衿初环顾了一圈,房子看起来是他妈妈布置的,该有的东西全都有,看起来挺温馨的,只是不知为何,薄衿初搓了搓手臂,在这酷暑天,竟然会觉得有一丝凉意。 客厅的壁洞里摆了相框,远远看去是一张全家福,少年还是孩童的模样,薄衿初太好奇小时候的梁远朝,便走近去看。 她拿起相框,男人穿着一身警服,哪怕是拍全家福他也没有丝毫的松懈,女人是照片里唯一带笑的人,笑的很幸福。梁远朝的妈妈是个大美人,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难怪梁远朝生的如此之好。 照片底部的日期显示的是1997年,1997年的时候,薄衿初五岁,那年她在干什么,薄衿初的思绪随着照片飘远,没注意到厨房里的水声停了。 梁远朝擦干手走出厨房,看见薄衿初手里拿着相框,霎时间火气破土而出,怒吼一声:“放回去!” 神游的薄衿初浑身一抖,饶是梁远朝反应再快,也没能接住掉落的相框,玻璃相框撞击地砖,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相片因为冲击弹出碎框,好像下一秒,回忆会跟着一起振翅而逃。 梁远朝飞扑过来,抓住相片后没稳住重心,人摔在地上,手心正好压在玻璃渣上。 薄衿初吓傻了。 他见过不懂怜香惜玉的梁远朝,见过戾气缠身的梁远朝,见过目中无人的梁远朝,就是没见过眼眶泛红的梁远朝。 少年从地上起来,低着头没说话,胸腔剧烈起伏。 “你...你...你的手流血了。” 鲜血像一张蜘蛛网覆盖在梁远朝的手背,看的薄衿初心惊肉跳,不知道有几片玻璃扎了进去。 “滚出去。”少年嘶哑着嗓子,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现在的表情比白天被她用烟头烫伤时更渗人。 薄衿初一边道歉,一边低头去捡摔碎的相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保证赔你一个新的相框,和这个一模一样。” 他差的是一个相框吗?他差的是相框寄托的那份情感。 梁远朝更烦躁,“别捡了。” 薄矜初不听,继续捡。 “我让你别捡了!听不懂人话吗!”梁远朝把她的手从地上拽起来,一把甩开,“我最后说一遍,滚出去。” 薄矜初的手腕上也有了血珠,分不清是梁远朝的血蹭到了她手上,还是她也受伤了。 人生充满变数,上一秒为她煮红糖姜茶的少年,下一秒就变成一头暴怒的野兽把她连皮带骨卷入腹中。 梁晋不爱照相,也没时间去照。梁远朝也不喜欢,所以那是梁远朝记事以后,唯一的一张全家福,被他妈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梁远朝的父亲梁晋,是一名有口皆碑的刑警,成天忙于工作,很少着家,很多时候一加班就忙到天亮,但是他妈从来没有抱怨过。梁远朝的母亲是一位温婉、贤良淑德的女子,把这个小家打理的紧紧有条。 每天做完早餐,他妈一定会站在那个相框前看很久,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指描摹丈夫和儿子的轮廓。她想梁晋,却从来不说,生怕影响他工作。 梁晋不管几点回家都会提前和妻子报备,而收到信息的女人,也一定会赶在梁晋到家前准备好最热腾可口的饭菜。整个局里,梁晋的衣服永远是熨烫的最平整的,每一个纪念日,女人总能收到男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一个不讲,一个不问,他们却很有默契,从不缺席对方任何一个重要时刻。 曾经的梁远朝是众星拱月的幸福男孩,虽然不爱讲话,不爱笑,待人却十分礼貌,说起话来和梁晋对妻子时一样温柔,老师和学生都喜欢找他玩。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有父亲出任务时的那种野性和血性。 意外和未来哪个先来。 答案是意外。 梁远朝十岁那年,母亲在一场人为事故中去世,肇事者是梁晋正在抓铺的对象。当年的案件闹的满城风雨,梁晋正好是任务执行者,也是那次案件的负责人,他把罪犯逼的无处可逃,结果对方疯了,要搞死他的家人。 罪犯的第一个目标对象是他妻子。 梁晋连悲伤的时间都不容许有,全南城刑警随时待命,上级命令直接击毙罪犯。 可是梁晋怎么能那么轻易的让他死了呢?他的枪眼对准罪犯太阳穴的时候,死忍住没按下扳机。他擒住罪犯往死里揍,一拳接一拳,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梁晋疯了。 他的妻子那么好,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爱她,怎么能... 对方趁机抢了梁晋的枪,子弹穿膛而过,梁晋失误了。 远处的狙击手立马对准罪犯的脑门,嘣一枪,罪犯当场死亡。 任务结束了。 梁晋被送进手术室,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抢救,手术成功,他转进了icu。 队员通知梁远朝去探望的时候,他意外冷静,跟前几天跪在母亲身边失声痛哭的孩子判若两人。 病床前,梁晋拉着梁远朝的手,“远朝,爸爸虽然挺过了这一劫,但离去找你妈妈应该也不久了。” “爸爸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还记得你的梦想吗?” “成为一名出色的刑警。”他从小就以梁晋为标杆,所以他的梦想和梁晋一样。 梁晋摸了摸他的头,“现在啊,爸爸私心的希望,你将来不要当刑警,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找一个想守护的女孩子,给她最幸福的生活,哪怕天天只去菜场买菜也好。有的时候人忙忙碌碌了大半辈子,却没命去享受后半辈子,何必呢。” 十岁的梁远朝听懂了,但还是告诉自己,他的梦想坚定不移,因为爸爸是英雄,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英雄。 “如果爸爸熬不过这一关,那就和你说声抱歉,要辛苦你提前成为一个男人了,你妈妈孤单了大半辈子,我真的想好好陪陪她,同为男人,你体谅体谅。” “梁远朝,希望下辈子你还愿意做我儿子。” 如果你愿意,下辈子我一定不要你做一个侠肝义胆的英雄,而是教你如何仗剑走天涯。 当晚,梁晋伤口感染,大出血走了。 梁远朝的世界顿时陷入一片灰黑。 他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被傅钦的妈妈带走了,后事也是傅家代办的,他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清楚。 梁晋这些年存的钱足够梁远朝念完大学。 十五六岁的梁远朝集野性和血性于一身,当年眉眼柔和的小男孩,如今变成了一个乖戾的少年。 梁远朝一个人呆坐了好久,他以为自己可以把妈妈的气息永远留存。 每个人都有弱点,十八岁之前的梁远朝,弱点只此一个。 —— 晚上薄家饭桌上。 薄矜初难得安静,舒心给她夹了个鸡腿。 “妈...” 舒心:“怎么了?” “我想转...”想转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薄远半道截住。 “最近学习怎么样?高二很关键的,不要整天糊日子,回来就知道看电视看小说,你看你表伯的女儿,研究生考到清华去了。” “你也争气点,给我们争口气,给下面的表弟表妹做个好榜样。” 舒心接下话茬,“我看他们周末都上补习班,你要不要也去报一个?” 薄矜初:“他们报的是一对一的。” 薄远:“那你也报个一对一的。” 一对一的很贵。 薄矜初最后什么都没说,拿起因潮湿略微发臭的木筷子,挑起一块米饭送入嘴里。 后来薄远不知道找了谁,真的给薄矜初搞了个数学补习班,不过不是一对一,但也不赖。 小班课,一对五,老师是南城一中创新班的数学老师。 薄矜初听说过那个老师,据说那个老师也不便宜。 “爸,多少钱一个学期?” “四千。” 按07年的物价,在南城这个小城市里,四千块的补课费算是比较高的了。 薄矜初不想去,但薄远说补习费已经交过了。 此后,薄矜初每周六都要去老师家补课。 补习老师是个年轻的男老师,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薄矜初见到他之后想,如果穿回古代,他应该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公子。 薄矜初报名的时候开学一个月了,同期的其他四个同学已经上了四周课。 那四个同学全是男生,男孩子特别容易打成一片,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 前面的男生比她高了一个头,老师让两人换个位置,她说不用。 薄矜初想如果所有科目都能在外面找补习老师就好了,她再也不用回到那个班去看王仁成那张丑恶的嘴脸。 一更,后面立马有二更 女同学 薄矜初再次见到梁远朝还是在前后街交界的水果摊。 那天薄矜初姑姑一家要过来吃晚饭,下午最热的时候,她妈领着她上街买菜。 “妈,这都多少菜了,还不够吗?” “这才几个菜啊?一桌子人要吃呢。”薄母抓着薄矜初的手臂,数着菜数。 “一个红烧肉,一个胡辣汤,一个白灼虾,一条鱼,一个卷心菜,一个鸭血豆腐,家里还有半个鸡没烧。” 薄矜初实在提不动了,光一条鱼的分量就可以把她手指勒麻了。 她有气无力道:“七个菜够了...” “你算算一共几个人。” “爸爸和姑父又不回来吃,就七个人啊。” “行,那就这样,再去前面买点水果就好了。” 唉... 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提的动那么多东西。 两人一路走去水果摊。 “妈...” 舒心:“干嘛!一天到晚鬼一样喊喊喊,又什么事!” 薄矜初:“......” 没事才懒得喊她。 夏末的阳光无情的刺穿她的双目,薄矜初眯着眼,下巴朝远处点了点,“你下次也买个那东西,有轮子的,你看人家买菜拖这个东西多轻便。” 舒心随她的动作往前看去,一个简易的买菜推车,底下有轮子。 “奥,那东西上回我买奥妙还送了一个呢。” “那你干嘛不拿出来用?” “被我扔了。” “......”她妈的脑子可能只有在麻将桌上才启动,“扔了干嘛啊!” 有车不用非得人力? “叫什么叫!难得让你出来帮忙提个东西鬼哭狼号的,我看懒虫都快把你筋骨啃断了。” “......” 算了,多说无益,横竖她都得提着。 这个点的水果摊人有点多,薄矜初站在门口等着,她妈进去还没一分钟,又开始唤她了。 “又干嘛?”薄矜初天生怕热,一会儿便大汗淋漓,热气压的她无法喘息,心里本来就燥热,急切的想回去。 “要吃什么水果?” “随便。” “问你什么永远都是随便,成天随便随便的,你怎么不饿死!” 她妈喊的有点响,好几个人扭头看她,倒也没露出令她不适的表情。 “......”又来了。“我怎么知道姑姑他们要吃什么啊!苹果、梨、西瓜,随便买点好了。”薄矜初拔高音调呛回去。 最后薄母买了一个大西瓜,还有几串红的发紫的葡萄。 回去的路上,有人给她打电话,薄母把手上的葡萄塞给身后的薄矜初,嘴里还在和电话那头的牌友聊昨天的战况。 “回去再打啊......我拎不动了。” 薄母没理她,继续和人讲,“昨天那条八万你要是不打我就自摸了,结果还给王英截胡了...” “别打了!” 薄母偏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我打电话又碍着你了?” 薄矜初噎着口气,火起来直接把菜往水沟里扔下去,都她妈别吃了,吃麻将去吧。 还没走远,身后传来一串车铃响,她下意识回头瞄了眼。 竟然是梁远朝。 他去买水果,远看神色照旧阴冷,和这高调的艳阳天唱反调。 她很久没见他了,梁远朝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水果挂在车把上。 “梁远朝!”她对着他背影大喊一声。 车停下,人回头。 目光相对,薄矜初张口结舌,她喊他本来想说什么来着?待自行车脱离视线范围,才惊觉她的对不起还卡在喉咙里。 舒心挂了电话,“你刚喊谁呢?” 薄矜初拎着满手的东西往回走,“看见一个同学。” “男的女的?” “......”薄矜初看了她妈一眼,“女的啊。” “薄矜初,我告诉你...你现在高二正是关键时期,给我好好学习,不要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同学来来去去,特别是谈恋爱的,现在谈没结果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早恋,你知道什么后果。” “听见没?”薄母拿手肘撞了一下她。 “噢...” “问你听见没。” “听...见...了...” - 这一趟累真是受够了,薄矜初一到家撂下菜就去房间躺尸了。跟她妈出去买趟东西比学校上一个星期的课还累。 小时候的薄矜初,是个谈妈色变的人,舒心教育孩子的手段是不服就打。 偏舒心和薄远都是凶性之人,这样的基因想生出一个不轴不犟的孩子简直难于上青天。 薄矜初小时候脾气火爆,时不时就和舒心顶嘴,有时候把舒心搞的哑口无言,舒心气不过抄起巴掌打她的嘴。 她不爱上学,舒心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把人反锁在家,要么乖乖去学校,要么呆里面别出来。 她当真是怕舒心。 舒心给她规定每晚七点必须睡觉,再好看的动画片永远只能在七点钟戛然而止。 哪怕她睡不着,哪怕薄远和舒心在牌桌上打到凌晨,她也不敢打开电视偷看。 她的童年记忆,舒心对她好,给她吃好穿暖,她有很多的发夹和小裙子。舒心又不疼她,和薄远吵架的时候就让她滚,让她爸给她找后妈。只要没好好吃饭或者洗漱,就会挨打。 最狠的一次是小学四年级的暑假,她在奶奶家,邻居哥哥来找她玩,舒心不同意,让她去睡午觉,她嘴上应着好,后来还是偷偷跑出去了。 傍晚时分,她在橘树下吃西瓜,听到舒心的叫喊声,薄矜初撩起衣摆擦了擦嘴,跑出去。 舒心就站在大马路上,身后跟着奶奶,两人神色焦急,胸口的衣裳被汗水浸湿。 “薄矜初,你怎么应我的?你不是说你去午睡了吗?!” “我睡不着...”贪玩是一半,睡不着也是真的。 “啊——”不知道舒心从哪里变出来的竹条,狠狠的抽在她的小腿上。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老人家立马把孙女拖到身后,“找到就好了,别动手。” 薄矜初只记得后来是奶奶背她回家的,一路上舒心骂骂咧咧,周围的邻居跑出来看热闹,薄矜初趴在老人的背上不敢抬头。 小孩贪玩是天性,可为什么她却像是被压去斩首示众的死囚,经过百姓门口还要被讥讽唾骂。 她舒心拽到院子里,“站好!” 眼睁睁看着舒心挥着竹条抽过来,她愣是没动,眼都不眨一下,就这样看着舒心。 “还挺理直气壮?” 薄矜初不哭也不闹,在奶奶的百般阻拦下,还是被抽了七八下,双腿布满伤痕,舒心下手不见半分怜惜。 碰巧小叔下班回来,男人当即把薄矜初抱走,让舒心别打了,“嫂子,小孩犯错意思意思教训几下就行了。” 就是那一霎那,薄矜初爆发了,她冲回原处和舒心对峙,“让她打,让她今天抽死我,看她还有没有女儿!” 连着又被舒心抽了好几下,老人家在一旁心疼哭了,薄矜初愣是一滴眼泪没掉。 舒心的竹条打到劈裂,薄矜初依稀记得她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不得把你两腿抽出血,再撒一把盐。” 每每别人问她怕谁,她都答:“长头发的。” 因为舒心是长发。 她真正不怕舒心是上初中以后,薄矜初上的寄宿学校,一周回家一次,见的次数少了,舒心对她变好了。 也因为长大了,舒心不再用暴力制裁她,所有的火力都放在她考差的时候训斥。 上了高中以后,童年那个“歹毒”的舒心被岁月尘封。 薄矜初时常提起自己被抽打的事,舒心后来的解释是,当时很多小孩溺水身亡,她害怕她也去玩水,找了半天没找着人,越找越怕,所以找到她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多年过去,舒心变了很多,没变的依然是不会去了解孩子的想法和感受以及老师至上。如果薄矜初告诉舒心,王仁成是一个怎样的人,舒心估计会觉得她有被害妄想症。 —— 南城的天际,残阳映黄昏。 薄矜初骑上她那辆小破车,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初初姐姐,你去哪啊?我也要去。” 李皓乐扒着她的后座。 “.......”薄矜初不喜欢弟弟妹妹,纵使周围的亲戚都是两个小孩,她依然觉得独生乐得自在。 “李可欣!把你弟弟拖走!” 李可欣比薄矜初小三岁,李皓乐比薄矜初小九岁,这种小屁孩最烦人了。 “李皓乐,滚蛋。” “我不,我就要和你走。” 薄矜初使了个眼色李可欣瞬间意会,把自家弟弟腾空抱起,薄矜初嗖一下走了,留下李皓乐号啕大哭。 这个点上班族们到家了,马路上略显空荡。 薄矜初骑着小破车一条街一条街的跑,骑到行人稀少的街道还能听见链条的吱吱声。 梁远朝家还真是有钱,他的山地车看起来比她的小破车高档了不知多少倍。 她跑了八家饰品店,终于找到了差不多的相框。 买完东西回去天黑了大半,她顺着记忆摸到前街某小区的单元楼下,哼哧哼哧爬上六楼。 确定是梁远朝的家,忽然不敢敲门了。 她默不作声的蹲在墙边,犹豫到第五分钟的时候,楼梯拐角出现了一个绿色工作服的邮递员。 这个点还在跑加班件,快递员只想早点下班,看到眼前诡异的一幕也懒得发问,径直去敲她身侧的门。 敲了三声,里面才有回应。 “谁?”薄矜初听见梁远朝走过来了,估计正在用猫眼探寻门外的情况。 “邮政。” 咔哒,门锁开了,厚重的门从里推出。 一股冷气窜出,是薄矜初日思夜想的空调风,她跟着打了个寒颤。 “梁远朝是吧?” “嗯。”他嗓子微哑,像是刚醒来。 “签收一下。” 她就蹲在半米外,梁远朝站在门内,压根没有注意到外面还有人。 梁远朝签完字接过文件,“谢谢。” 门重新上锁,快递员急急忙忙下楼赶着送下一个件。 薄矜初看到了门铃按钮,不知道有没有用,试着摁了一下。 叮咚—— 梁远朝刚拆开快件袋还没来得及看,以为是快递员折返,直接开门。 没人。 他身子半探出去,楼梯口有一抹淡黄闪过。没看清是谁,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纸袋。 他拾起,里面装着一个相框。 梁远朝看了一眼,连框加袋一起抛进垃圾桶里。 作话: 看到你们的留言了,统一回复一声感谢! 50珠加更(想上个新人榜55) 报复 薄矜初照旧跑去周恒店里吃饭,她顺路从快餐店买了两份盒饭,扔了一份给周恒。 “呶。” 周恒:“干嘛?” “给你的啊。” 周恒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来着蹭座那么久从来没给他带过东西。 “干嘛给我。” 薄矜初撑起折叠桌,搬了凳子坐下,盖子一开,菜香四溢,“今天有活动,买一送一。” “别扔了,浪费。” “......” 薄矜初就差把盒底都吃了,这家店的快餐做的挺良心,味道不错,五星好评。 周恒才吃了两口,见她起身,放下筷子叫她:“薄矜初。” 她把桌子放回墙角,“干嘛?” “上回那个男人还会来找你吗?” 那天她走后,三人坐在周恒房间里。傅钦问周恒,“你和那个女孩子很熟?” 周恒双手向后撑在床上,摇了摇头,“不是特别熟,但认识挺久了。她每天中午都会过来吃饭。” 傅钦不可思议:“和你一起吃饭?” 周恒:“不是,她自己买了午饭,然后坐在店里吃。她说很多,我不知道怎么接,就索性不说话,她也不介意。” “她下雨天也来。” 傅钦撞了撞梁远朝的肩膀,“你们学校没食堂?” “有。” “那她...不会是看上阿恒了吧!” 周恒:“滚!” “她在躲谁?”梁远朝问起,傅钦才想起来,“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感觉像是你们学校的老师,看起来五十多岁,胡子邋遢,头发很糙,人不高,一米七上下。” “她们老师不允许中午外出?” “可能吧。”梁远朝嘴上这么应着。 —— 小店骤然静谧无声,头顶的吊扇咯吱咯吱。 王仁成吗?薄矜初没想到周恒会直接问她。 “不知道。” 高一的时候王仁成的视线放在顾绵身上,高一结束顾绵就转走了,王仁成又盯上了她。 她知道自己被当成猎物,也知道短时间内王仁成不敢动她,但不能保证他什么都不会做。 顾绵还在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就走过来对着女孩子猥琐的笑,趁着没人对顾绵说一些隐晦不雅的话,那时候她让顾绵当班长,动不动就把人叫去办公室。 后来顾绵的情绪很不稳定,经常生病,最后家长给她办了转学。 “呕——” 周恒见状赶紧拿了瓶水给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吃太多了。” 其实她是想到了王仁成碰她的那只手。 薄矜初漱完口,问周恒:“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周恒比她大一届,这是最后一年了。 “还在考虑。” “职高的不是第二年要出去实习吗?你怎么没去?” “我是挂读。”混个毕业证而已,学校的其他安排都和他没关系。 “阿恒。” 薄矜初回头,来人是傅钦,还有梁远朝。 周恒问两人,“吃过了吗?” 傅钦:“吃了。” 傅钦打量着薄矜初,梁远朝一眼都没瞧她。 “这不是那天那个...” “薄衿初,滚出来。”梁远朝一开口,冰封十里。 傅钦一脸懵,看了眼女生,看了眼周恒,什么情况? 周恒同样懵。 薄矜初跟出去,两人走了十几分钟还没到目的地,薄衿初眼看着学校越来越远。 “去哪?” “闭嘴。” 十三中在南城市偏北的郊区,骑车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薄衿初只对学校周围那片熟悉。印象中走了好久好久,前面的人才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间木屋,年岁久远,屋前的院子很大,薄衿初隔着围墙都能看见院子里的香樟树。 南城正处于经济上升期,薄衿初经常在饭桌上听她爸妈抱怨,北边的人都要成暴发户了,一片接一片的拆,幸运的不得了。 不知道这院子还能存留多久。 院子里有个凉亭,亭子下是一张被擦的蹭亮的大理石圆桌,桌上摆着瓷质的茶壶和茶杯。大理石的桌椅光洁明亮,应该经常有人打扫。 梁远朝就近坐下,顷之启唇,“去屋里拿茶叶。” 薄衿初收回四下张望的眼神,“哪儿?” 少年指了指门,“进去右手边有个储物间,一进门就能看见茶叶架,架子最上面有个黑色的罐子,够不到的话旁边应该有凳子。” 末了,他补充道:“茶叶很贵。” “......”她能干吃茶叶还是怎么的。 “噢。”薄矜初翻了个白眼,毫无戒备的顺着男生手指的方向迈去。 梁远朝摩挲着杯壁,看着虚掩的门被推开,薄衿初进去了。 屋子几乎晒不到太阳,常年被树荫遮蔽,薄衿初刚踏进去,一股冷气袭来,她打了个寒颤。环顾一圈,屋子的构造颇有几分武侠剧的感觉,茂林修竹,一方小屋。不是现代的钢筋混泥土。 右手边确实是储物间,门没关,薄衿初走进去,和梁远朝描述的八九不离十,木质的茶叶架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大部分茶叶罐的罐身处都用毛笔标注了茶叶的名称,比如龙井、碧螺春等等。 视线往上移,一眼看见了那个黑色的茶罐,只不过有两只,而且都没有标注。 薄衿初踮起脚,一手扶着架层,一手使劲往上够,就差几厘米死活够不到,只好去身后搬凳子,确定自己站稳了才去拿罐子。 视野突然开阔,不像之前那么压抑局促,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薄衿初拿到罐子,抬眸的瞬间,对上茶叶架顶的一双狭长黑眸,翠绿又细长的身子盘成一圈,蛇头动了动。 薄衿初双腿一软,从凳子上翻下去,一声闷响。她怕惊动那条午寐尚不清醒的蛇,惊吓、疼痛全化成呜咽压在喉底。静谧的储物间里,少女护着茶叶连滚带爬躲到了离蛇最远的墙角。 原本挂在窗子上的白色粗布被风吹落,正好被薄衿初压在了臀下。 突然间,小腹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阵剧痛,察觉身下在流血,她忘了例假这事。 眼下薄衿初根本顾及不上侧漏的问题,只想着怎么逃离蛇口,疼痛和恐惧双重加身,饱满的额头汗珠紧密。 翠绿的蛇身,看的薄衿初一身冷汗,她依稀记得小学的科学老师说过,一般色彩艳丽的动物,鲜艳的外表就是它的保护色,它在警示人们远离它。 她离蛇约莫有七米,若是激怒了它,她不确定自己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间屋子。 蛇俨然一副主人姿态,脑海里闪过一丝回忆,薄矜初讥讽,梁远朝在报复她。 呼救声彻底憋回去。 幸好,蛇头调转了方向,对着墙壁把自己缠的更紧。 薄衿初深吸一口气,颤巍巍的扶着墙壁起身,小心翼翼的挨着墙边往门口走。 触到门框的那一刻,她像个亡命徒疯狂往外跑,人靠在大门后剧烈喘息,方才克制的气息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冷汗黏腻的掌心牵强的抹去额间的汗珠。 屋外的梁远朝背对着她,弯腰在摆弄亭子下的煤炉,水壶里的水开始小滚,梁远朝把大柴取出来,换了小柴进去。 炉子里的火燃的更旺和储物间里的阴冷截然不同。 薄衿初把茶罐递过去,“是这个吗?”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她清咳几声,继续道:“最上面那层,黑色的有两罐,我随便拿了一罐。” 梁远朝转身看了她一眼,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两眼无神耷拉着眼皮像一个病秧子。 “放桌上。” 梁远朝继续烧水,没一会儿水沸了,他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怎么那么久才出来。” “没有乱碰里面的东西吧。” 没人应。 梁远朝水倒到一半,听见一声有气无力的“嗯”。 少年收起水壶,转头看见少女软弱无力的靠在柱子上。 他取过小茶壶,用木勺从黑罐里舀了几勺茶叶开始冲泡。 “梁远朝,你还记得我翻墙那天吗?” 她的声音轻到随便一阵风就可以淹没的地步。 “梁远朝,你那么厉害一定知道那是什么蛇吧。” 梁远朝手上的动作没停,“翠青蛇。” 蛇如其名,一样的恶心。 薄衿初好像站着睡着了,又好像没有,她能感知到梁远朝的动作。 “茶泡好了,要来一杯吗?”梁远朝斟了一小杯递过去。 薄矜初接过,等到茶水半凉缓缓抬手抿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她本身也不爱喝茶,放下茶杯后准备离开,“太热了,我先回去了。” 吱呀—— 院门被拉开。 “薄矜初。” 她回头,少年背对着他,冷冽的声音直穿鼓膜,“虫茶好喝吗?” 虫茶又称虫屎茶,喝不来的人就像吃虫一样恶心,比如薄矜初。光抿了一口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她跑了。 梁远朝把烧好的茶倒了,他本就不是抱着喝茶的目的来的。 周恒和傅钦来的时候梁远朝还坐在亭子里。傅钦看到他有些吃惊,“你把人带这里来了?” 周恒:“你不会真打她了吧。” 傅钦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打她?” 周恒见门都开着,问梁远朝,“你进去过了?” “没,我让她进去拿茶叶。” 周恒难得爆了句粗口,往里冲,“老头子今天把蛇留在家里了!” 傅钦:“......” 梁远朝面无表情,“我知道。” 储物间里,凳子侧翻在地上,墙角的粗布皱成一团。翠青蛇还盘在茶叶架顶睡觉。 傅钦把墙角的粗布捡起来,上面有一块深红的血迹。 谁也不知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钦和周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梁远朝。 下一秒,梁远朝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一股冷风。 他穿过高二教学楼去了医务室,依旧不见人影。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听到两个女生交谈。 “王仁成对薄衿初可真是好啊,一个电话就可以旷了整个下午的课,太爽了。” 另一个女生意味不明的笑道:“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 那天,梁远朝没有找到薄矜初。 作话: 有件事情和大家说一下,除了po我还在晋江上更新,你们可以都收藏一下。哪里方便你们就在哪里看。因为jj上发的早,所以目前比po更新的快一些,那边是更到11章左右。 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微博@宇宙菠萝葵 有什么变动之类的都会在微博里说的,也可以跟我交流,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我要的是梁远朝 薄矜初对摔坏梁远朝相框这事心怀愧疚。为了弥补,她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一个差不多的相框。 结果梁远朝用蛇吓她,还用虫茶恶心她。不过这愈发的令薄矜初觉得,梁远朝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她需要这种“狠人”,否则王仁成根本不怕。 公主选骑士,小姐选保镖,薄矜初选梁远朝。 * 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霜降之后,夏季校服褪去秋装上阵。 秋季运动会在下周举行,高二七班的报名表一直拖到这周还没上交。班长被上面催的急切,拳头捶在讲台桌上砰砰砰。 “安静——” 下课时间,同学压根不听指挥,男生继续闹腾,女生继续八卦。 “安静一点!”班长发飙了,同学这才消停。 “运动会是下周四和周五,一共两天。运动员的名单最迟今天中午十二点必须上报,周三的时候运动员名册就会发到各个班。我们班到现在为止还有几个项目没满。” 班长翻着表格,“一个是1500米,还有一个是3000米...” “靠,这玩意儿谁会报啊!脑子进水了吧,一千米都跑不动还一千五,三千。” “可以去竞走,能跑完全程的肯定没一半。” “哈哈哈哈哈,竞走...散步可以吗?” 班长敲了敲桌子,“不报就闭嘴。” “1500,3000学校规定每个班必须有人参赛,目前为止我们班没人报,还有一个4x100的接力现在也没人报名,还有标枪差一个女生,铁饼也差一个女生。” 七班是理科班女生最少的一个班,一共40个人,只有九个女生。 “我们班男生多,1500和3000...男生们踊跃出战吧。” 班长是个女生,这么一说,把男生惹毛了。 “凭啥呢?”底下有个矮个子男生不服。 班长义正严辞,“就凭体测女生跑八百,男生跑一千。” “学理科的女生不都是当代花木兰嘛,跑个步怎么了?平时也不见你们那么娇弱啊!” “男女平等啊,凭啥就得男的往前冲?你们又不是我们老婆,还得我们护鸡崽似得。” 有几个女生赶忙怼上去,“你一男的说这话真没品,我们女生说不跑了吗?” 薄矜初嗤笑一声,嘟囔道:“半桶水才晃荡。” “那你们女的倒是上啊,你们上,我们也上!” 跟男生吵得最凶的刚好就是之前跟薄矜初争纪律委员的女生——何之。 她双手抱胸白了男生一眼,对着讲台上的班长说:“我报标枪。” “那1500,3000,和铁饼呢?” 女生都报了项目,除了薄矜初和她的前桌。 前桌叫钱可可,看着柔若无骨性子闷,平时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班长又问了一遍,“1500,3000和铁饼谁报。” 钱可可埋头举起了手,“我...我...报1500。” 这已经超过她的极限了,平时连800米都跑不下来,这1500跑完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跑道上下来。 “3000和铁饼,哪位?” 何之插话,“薄矜初呗,女生就她没报项目了。” 班长问薄矜初,“可以吗?” 薄矜初看着她,冷冷丢出三个字,“不可以。” 何之炮火对向她:“薄矜初,麻烦你有点班级荣誉感。” 薄矜初微笑着说:“那这次你上啊,给我做个表率,我高三再向你学习。” “哦吼!”男生们看的起劲,“何之去啊,何之你去啊!” 男生们一股脑全站在了薄矜初这边。谁让她好看呢。 “我已经报了!每个人最多报两个项目。”何之气的脸红,“所以剩下两个项目只能你去!” “那你把你的项目让我给不就好了。” “......” “那让班长去找王仁成说啊!”何之哪会情愿,最后一气之下出了教室。 班长和何之两人关系好,班长也不怎么喜欢薄矜初。所以最后薄矜初的名字后面还是出现了3000米和铁饼。不知道是班长自作主张还是王仁成吩咐为之。 周三中午,体育部的部长把名单送至各个班级。 几个男生涌上去抢着看,“薄女神真跑啊!牛批!” 钱可可回头:“你要跑3000?” 她以为薄矜初是抵死不从的人。 “赶鸭子上架。” 虽说薄矜初的名字出现在了名单上,不过钱可可觉得,以她的性子极有可能会弃权。 钱可可:“跑三千米的人比一千五的少了一半,她们说三千米是男女一起跑的。” 名单传到薄矜初手里,是一本册子,里面记录了两天的安排。 几点到几点是什么比赛,预赛还是决赛,运动员来自几班以及运动员的名字,上面写的一清二楚。 她跳过前面,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三千米在第二天的早上。 高一没有三千米这个项目,高二高三加起来一共四十个人跑。随机分成了四组,男女都有。 薄矜初扫了一眼,正准备合上册子,忽然瞥见角落有个名字在闪。 梁远朝,他竟然也报了三千米。 一开始就打定的弃权想法,忽然在这一刻被薄矜初收了回来。 运动会之前,薄矜初一次也没碰见过梁远朝。 高三的教学楼和高一高二隔开,广播也是单独控制的,仿佛是两个世界。就连周一的升旗仪式和每天的跑操,高三都是单独进行的。不仅在学校,在周恒的店里也没见到他。 运动会前一天,薄矜初去周恒店里蹭座吃饭。 “你那两个朋友呢?” 周恒没搭理她。 斯顷,他问:“你怕蛇吗?” 薄矜初拿筷子的手一抖,周恒了然于心。 “怎么?你家还养宠物蛇了?” “没。”他家没养,但他爷爷养了一条。 “你很怕蛇?”周恒又问。 薄矜初顿时没了食欲,“废话,那玩意儿你不怕?” 西游记里蛇还能把孙悟空吞进去呢,她又不像孙悟空会七十二变。 “你被蛇咬过?” 薄矜初索性放下筷子看他,“非得被咬过才能怕吗?” “没有。” 被她看久了,周恒蓦然脸红。 “喂,周恒。” “干嘛。”周恒低着头。 “你不会喜欢我吧。” 周恒唰一抬头,“没有!”她胡说什么东西。 薄矜初走近,“你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他们知道你那么容易害羞吗?” 废话!当然不知道!知道了还打个屁架! 薄矜初话还没说话,店里来了几个顾客。 她撤到一旁,继续扒着米饭。今天这米有点硬,饭煮的太干了,她硬塞了两口,还趁周恒不注意去冰柜掏了只小布丁。 奶香抹去夏日的炎热,棒冰在嘴里化开。 “这个米只有小袋的吗?” 周恒在跟顾客交流,“不会,还有大袋的在屋后,您要的话我去搬。” “那给我来一袋大袋装的。” 店里就他一个人,他去屋后搬米需要点时间,前面没人看着。 薄矜初自告奋勇走进他天天坐的收银台里。 她在这他混了那么久,东西放在哪个位置,一般顾客常买的东西是什么价格,她差不多都有数。 “小姑娘,这个纸多少一包?” “一块五。” “这个肥皂多少一块?” “左边那个两块,右边的两块五。” “小姑娘,盐多少一包?” “一块钱。” 她帮着收了四位顾客的钱,周恒扛着大米出来了。 女人过来结账,“这米多少一袋?” 薄矜初愣了一下,看向周恒:“四十五,是吗?” 周恒拍了拍手上的灰,轻嗯一声。 “阿姨,大米四十五,醋四块,一共四十九。” 女人给了一张五十的纸币,薄矜初找零一块。 “原来当老板收钱的感觉真不错,怪不得你不去学校,换我,我也不想去了。” “......” 周恒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挂读这件事,索性闭口不言。 “你们三是怎么认识的?” 她在问他和傅钦还有梁远朝。 “小学同学。” “你们是哪个小学的?” “一小。” 奥...她是三小的。 “小学的时候就那么要好了?” “差不多。”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梁远朝成绩那么好,为什么没去一中?” “我不知道。” “啧...”薄矜初摇了摇头,“周恒,你一点都不擅长撒谎。” 他不肯说,薄矜初就换个问题,“那你为什么去了职高?那天帮你看店的朋友说你很用功的。” 薄矜初其实也知道他很用功,除了饭点,她每次路过他都在看书。 “他有名字,叫傅钦。” 他又一次躲避了她的问题。 “周恒,你平时会跟人聊天吗?” “不会。”他不善言辞,除了傅钦和梁远朝,他在父母面前都不怎么说话。 不过和梁远朝相比较而言,他算能说的了。 “那你怎么会跟我聊?” “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周恒再一次脸红,这次连耳朵都红了。 “你话很多,一直不搭理的话显得不太尊重。”这是周恒的心里话。 薄矜初被逗笑了,“时间差不多了。” 她终于要走了,周恒松了口气。 “周恒!”她走回来,一手拍在收银台的玻璃面板上。 又怎么了... “我刚偷吃了你家的小布丁,你不会介意吧。” “没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噢,对了。”她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点。 周围压根没人,她靠在他耳侧悄悄说:“千万别喜欢上我,我要的是梁远朝。” 一切皆落入百米之外的梁远朝眼里。 作话:来咯来咯,等会儿微博上会开几个新文的坑大家可以先看看! 调情 秋季运动会于周四早开幕,升旗手升旗,各位领导发言,各个班的拉拉队走方阵,最后运动员上场。 一个开幕式前后耗了两小时。 十点的时候,广播响起,“十分钟后,高一男子组100米预赛准备检录。” 大部分的预赛都在第一天比完了。 操场入口的公告栏前几天刚被人清理过,上面的宣传和警示都被撕的干干净净,像新换的一样。 薄矜初看了一会儿短跑没了兴致,趁着下一场比赛还没开始,穿过操场溜了。 路过公告栏,上面贴了新纸张,白色的是预赛打进决赛同学的名单,红色的是决赛打进前六的名单。 运动会是记分制的,决赛前六的同学,依次是10分、9分、7分、5分、3分、1分。 整场运动会结束后,按各个班的得分情况最后会颁发班级奖项。 不知道这种活动老师是不是会有奖金,他们表现的比学生还热情。 十三中一共有四个小卖部,一个在体育馆附近,一个在高一高二教学楼旁,一个在高三教学楼边,还有一个在食堂对面。 由于运动会的缘故,体育馆旁边的小卖部被学生轮番轰炸。 薄矜初想买东西,直接绕过体育馆,去了高三那边。 相比于体育馆,这边冷清多了,老板娘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手里还勾着毛线。 薄矜初从侧门进去远远瞥了一眼,旁边还放着一只勾了一半的毛拖鞋。 虽说到了秋天,但只要这气温一天不降,冰柜里该有的一样不缺。 她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又去另一边的冰柜拿了支甜筒。本来还想挑包薯片,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块五,校园卡还是现金。” “校园卡。” 眼看着校园卡就要放下去了,一只白皙的嫩手横入,啪,代替校园卡盖在感应区。 梁远朝低头瞥了一眼。薄矜初压根没看他,对着老板娘道:“阿姨,一起算!” 老板娘:“甜筒三块,水一块五...” 梁远朝直接放了两块硬币在桌上,然后略过薄矜初走了。 “......” 薄矜初反应迅速,赶紧拖住他,“我忘带卡了,借我刷一下。” 梁远朝冷着脸看着她,不借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薄矜初瞄准他左手的校园卡伸手去夺。 他把手臂轻轻一抬,卡被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薄矜初踮脚,眼看着就快碰到了,梁远朝又往上挪了点。 她下颌紧绷,梁远朝却气定神闲,动了动唇,“滚。” 薄矜初一咬牙整个人往他怀里扎,左手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右手去拉他高举的左手。 梁远朝这会穿的短袖,她柔软的掌心贴上他的手肘,少年肌肉一僵。 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刚进来就注意到了前门的动静,缩在零食架的后面偷看,互相窃窃私语猜测两人的关系。 薄矜初笑着踮起脚,和他对视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右手还握着他的左手。 他听到她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调/情?” 下一秒,梁远朝把她手扯下来将校园卡塞到她手心里,转身走了。 老板娘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年轻人这点趣味她丝毫不感冒。 看到薄矜初拿卡过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收四块吧,男孩子多给了五毛。” 薄矜初刷完卡,看到上面显示的余额,竟然还有四百多... 她追上去把卡还给他,“刷了四块。你怎么存那么多钱在里面?” 回应她的是空气,还有身边人加快的脚步声。 “校园卡没有密码,你要是丢了被人刷完怎么办?” 他依然没有理她。 薄矜初不依不饶,“你下次别存那么多了,不安全。” 梁远朝骤然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我有能力保管好我的校园卡,不劳你费心。” 薄矜初不知道被什么跘了一脚,兜里的校园卡掉了出来,她的证件照暴露在明晃晃的阳光下。 “......”薄矜初捡起来干笑了两声,好他妈尴尬。 “甜筒好吃吗?”他突然问。 薄矜初有点懵,“还...不错。” 梁远朝伸出手,薄矜初睁大双眼望着他。 他要吃?可她已经舔过好几口了。薄矜初不可置信的递过手上的甜筒。 她还没反应过来,梁远朝一个抛物线把它丢入旁边的垃圾箱里。 “草。” 肇事者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远朝。” 他越走越远。 “梁远朝!” “......” 薄矜初看着自己心爱的甜筒在垃圾箱里化成一滩水心里有点冒火。 刚才在小卖部围观的几个女生出来了,三五成群晃到薄矜初旁边,说话的声音刻意放大。 “昨天陈雅怡和梁远朝是不是一起回家的?我在路上好像看见他们了。” “不是吧,陈雅怡和他家不是一个方向啊...” “你们没看到陈雅怡发动态吗?好是梁远朝送她回去的。” “卧槽?他们俩在一起了?” “没吧,不过估计快了。” “我当初还想梁远朝这样的人,哪个女生入的了他眼,不过想想也是,陈雅怡那么优秀。” “可不是吗,梁远朝年级第一,陈雅怡年级第二,不优秀的自觉靠边站呗。” 薄矜初原定的计划是悄无声息的闯入他的世界,攫取他的心。眼下看来是行不通了,要是被人抢先,意味着没有下一个目标之前,她还要独自对抗这操蛋的生活。在王仁成下一次出手之前,她必须找到保护伞。 一放学薄矜初就踩着小破车飞速回去,舒心恰好在家,看到她有些意外,“今天那么早回来了?” “嗯,”她从桌上捡了两颗枣子扔进嘴里,含糊嚷着说:“妈,我出去下。” “你又跑去哪?马上要吃饭了!” “知道了——很快就回来。” 她在水果摊候了两个小时才见到梁远朝的身影。 他不是白天在学校的装扮,换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短寸黑发在夕阳的余辉下泛着淡淡的光。 他还没吹头就出来买水果了。 水果摊已经不卖西瓜了,这次他买了半个哈密瓜。 薄矜初瞧准时机跑过去,抢下他的瓜就往回跑。 这次梁远朝有动作了,三两步赶上去抓着她的肩膀一把掰过来,“还我。” 薄矜初第一次抢他的瓜,真的就只是为了瓜,而这次是为了他。 “不还。”她把瓜藏到背后。 梁远朝头一次遇到抢了东西还理直气壮拒绝归还的人。 “你觉得不还我,你能跑得了吗?”她今天没骑车,他迈一步抵她两步。 薄矜初梗着脖子,死活不肯还。 梁远朝沉着脸,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最多忍一次。他一点一点逼近,薄矜初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慌神被自己给绊倒了。 整个人往后仰去,还没来得及向梁远朝求救,人已经倒地,不过她的脊背最先接触到的不是碎石满地的水泥地面,而是...那个瓜。 梁远朝买了半个哈密瓜,没让老板切,只是让老板帮忙削了皮。 瓜四分五裂,汁水溅出塑料袋。 薄矜初有点懵,傻坐在地上,回头看看瓜,又抬头看看梁远朝。 少年脸上写着两个字:活该。 他没有半点要搀她的意思,反而挑眉戏谑道:“瓜送你了,别浪费。” 说完,还不等薄矜初回应就走了。 “喂!” “梁远朝!” 他装作听不见。 嘶——屁股好疼...好像又是尾椎骨...靠!一动就扯到背,背上也疼的紧,他买的是铁瓜吗? 薄矜初一瘸一拐回去了,这回付出的代价有些惨烈。 - 运动会第一天进行的很顺利,好几个项目被破了记录,体育组的老师高兴坏了,还在这次运动会中发掘出了好几名体育健将,准备说服他们报考体校。 少年时代的惊喜是什么,是考卷上的高分,是忽然宣布的假期,是暗恋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是发现梦想的脚步加快了些。 是薄矜初发现3000米长跑和梁远朝一组。 惊喜可能会突如其来,意外也许会接踵而至。 运动会的第二天,上午的田径项目焦点聚集在一千五百米和三千米的长跑上。 跑完一千五百米的同学个个满脸通红,头昏脑胀,上气不接下气,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挤出一句,“我要死了。” 长跑没有预赛,所有人的成绩汇集在一起,前六位可以拿到名次。 一千五结束紧接着就是三千米。薄矜初检录的时候刚好看到钱可可被两个女生扶着出来,她全身瘫软,手抖的握不住水瓶。 接连着出来好几个1500米“挂掉”的运动员,看的正在检录的同学胆战心惊。 不知哪个人堆里冒出一句,“老师,我弃权,我跑不了3000米。” 老师扬眉问:“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牵一发而动全身。高二高三加起来40个3000米的运动员,除掉弃权的,最后只剩下15名,10名男生,5名女生。 体育老师怕他们中途放弃,直接所有人混成一组跑,一大群人跑可以降低一点绝望值。 薄矜初看了眼其他14个同学,从校服来看,高三居多。除了他认识的梁远朝,还有一个号码簿上的名字有点耳熟。 陈雅怡。 可不就是昨天小卖部门口那群高三女生嘴里的那个人吗?巧了。 她走在队伍最后,盯着前面的一男一女。因为两人是同班,女生偶尔找男生说几句话,他也会偏头去答。 少年背对着她,她不知道梁远朝回陈雅怡话的时候是不是在笑。 长跑没有专属跑道,所有人站在曲线起点处,听到枪声撒腿就跑。 薄矜初站在梁远朝的右边,她从来没参加过运动会,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站在赛场上的感觉和想象中的不同,还没剧烈运动,心已经跳到嗓子眼。 扑通扑通...... 老师还在讲注意事项,提醒他们做一下赛前准备。 “长跑拼的是耐力,一开始的时候不要猛冲,不然后面会很累的,一共是七圈半,终点在你们身后两百米处。终点处的老师会在第一个同学跑最后一圈前,鸣枪示意。” “你们先做一下准备活动,每个人都动一动,以免剧烈运动造成肌肉拉伤。” 她默默往右边跨了一小步,生怕梁远朝听到她不寻常的心跳声。 裁判老师鸣枪,白色的烟还未散去,十五个人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女生咬牙往前冲都赶不上男生保留实力的速度。四百米的跑道,第二圈的时候男生赶超女生半圈,第三圈的时候被拉开了一圈的距离。 男生队伍里跑最后的是一个胖小子,吨位有点大,但是一直在咬牙坚持,哪怕被五个女生超过去,也没有一点放弃的念头。 薄矜初经过他的时候鬼使神差说了句,“加油!” 后面回了一声沉甸甸的嗯! 枪声再一次想起的时候,众人抬眸,第一名的男生最后一圈了。 第六圈的时候,三个女生接连倒下,两分钟都没有爬起来,最后被同班同学抬出跑道。 惋惜声起,欢呼声紧随其后,体育生和梁远朝前后迈过终点,两人仅差一秒。 梁远朝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很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了。 旁边的男生说话:“没有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一直是我的遗憾,本以为会带着这种遗憾毕业,现在看来,挺幸运的。”他看了眼梁远朝的号码牌。 “谢谢。” “你前两年怎么没参加长跑。” “累。” 梁远朝的长跑技能是梁晋一手训练出来的,梁晋在警队里的时候就是运动健将,经常带着梁远朝拉练。 他一直梦想成为一名英雄,那是第一步,他做的很好。 “陈雅怡!” “老师!有人晕倒了——” 体育生和梁远朝同时抬头,气还没顺过来。 “梁远朝,过来扶一下陈雅怡。” 说话的是他们班一个女生,她抬不起陈雅怡内心有些焦急,只好喊几步远的梁远朝来帮忙。 梁远朝眉头紧皱,看到的不是陈雅怡,而是倒在陈雅怡前面的薄矜初。 相比于陈雅怡脸上的绯红,薄矜初脸色苍白,像一具死尸躺在地上。 一会儿时间,陈雅怡周围聚集了一堆女生,而薄矜初像是被大海丢弃的海星,无人问津。 “梁远朝!你快来啊!把陈雅怡送去医务室。” 第一个去扶薄矜初的是裁判老师。 “你还好吗?” 薄矜初双目无神。 裁判老师刚准备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王仁成过来了。 “我来吧。” “王老师?这是您班的学生?” “对。” 王仁成刺耳的声音传来,薄矜初的耳朵嗡嗡响,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梁远朝!梁远朝!脑海中全是这个名字,她去寻找他的身影,而那人正好抱起陈雅怡从她身旁走过。 薄矜初的太阳穴抵在粗粝的红色塑胶上,她看到了他的鞋带,伸手去抓。 鞋带散了,人也走了。 吱—— 耳朵快要爆炸了。 王仁成的手已经挨上她的腿和肋骨了,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掉在火红的跑道上变得分外清晰。 突然,她被人从另一个方向抱起来。 王仁成眯了眯眼,“你是哪个班的?” 体育生笑了笑,“老师,我来吧,我跑得快。” 说罢,体育生飞快冲出王仁成的视线。 医务室里,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帘子,左右两边各趟一个女生。 除了送人过来的体育生和梁远朝,其他同学都被医生劝走了,“她们需要安静,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躺在病床上输点滴,中途陈雅怡要去厕所,女医生举着吊瓶陪她去了。 体育生:“我去楼下买水。” 空气沉寂,只剩下薄矜初和梁远朝轻微的呼吸声。她睡在靠门的那侧,里面的人要出来必须从她床前经过。 梁远朝准备出去的时候被薄矜初喊住了。 “你鞋带散了。” 他蹲下去系鞋带。 “梁远朝,你喜欢陈雅怡吗?” 他起身,看都没看她一眼,“以后不要乱拔别人的鞋带。” 作话:求猪猪 打架 “以后不要乱拔别人的鞋带。” 薄矜初又被落下了。 陈雅怡回来的时候没见着人,问隔壁床的薄矜初,“同学,你看到刚才那个男生了吗?” 薄矜初冷冷的回了两个字,“走了。” 她听到一声轻叹,陈雅怡很失望吧,她也挺失望的。 透过病房的窗子,可以看见医务室门口的那棵广玉兰,玉兰花不多了,一阵风吹玉兰花瓣掉落。无聊的景象,她竟看的出神。 薄矜初发现,医务室格外安静,是她在十三中一年多来呆过的最清净的地方。 “那个...” 刚才那个体育生回来了,薄矜初看向他。 “给你买的水。” 男生特意拧开盖子递给她。 “谢谢,我现在不渴。” 他把水放在柜子上。 “你是哪个班的?”薄矜初问他。 “高三十二班。” “谢谢学长。”薄矜初礼貌的加了后缀。 体育生看上去憨厚老实,不知是不是第一回和这么好看的女生接触,他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不客气。” 体育生没走,在他旁边坐下。 “学长,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心里腹诽梁远朝果然冷漠,第一次见面的人都知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陈雅怡先一步打完点滴,离开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眼薄矜初,微微一笑,“学妹,你长得真好看。” 陌生女性的夸赞,十有九邪。薄矜初虽然低她一级,但不想给的面子就是不给,回了陈雅怡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也没说谢谢。 薄矜初摁着手上的创口贴,站在医务室门口的台阶上远眺,发现王仁成正朝这边走过来,她立马换了个方向跑。 路上碰到刚才的体育生,旁边还站着梁远朝,男生调侃道:“学妹恢复的不错啊!” 薄矜初嘴角一抽,“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看错的话,刚刚梁远朝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嘲笑! 运动会期间,教学楼空荡无人,薄矜初一个人在教室里连风扇都没开,依稀可以听到远处操场上传来的欢呼声。 除此之外...还能听到一个脚步声。 她莫名紧张,从座位上撤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桌斗的书,课本散落一地,她来不及捡猫着腰往前门跑,蹲在第一排同学的课桌前。 脚步停下,薄矜初屏住呼吸,不知是不是没穿外套的缘故,起了两手的鸡皮疙瘩。 “躲什么。” 谢天谢地!不是王仁成的声音,薄矜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梁远朝站在她们班后门,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 “你来干嘛?” 他经过走廊的时候把东西往她身上一丢。 薄矜初差点没接住,“什么东西?” “捡到了你的校园卡。” “噢...谢谢。”下午的阳光是金黄色的,打在少年的背上。 比赛全部结束,奖状下周颁发。 每周五放假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王仁成让薄矜初留下,说有事找她。 “什么事?”班上同学还在收拾书包,全转过来看她。 王仁成走到她位置上,“你没事吧。” 最怕猥琐男突如其来的关心。 “没事,校医老师说多休息就行了,所以我先回家休息了。” 还好薄矜初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即使王仁成堵在她左边,她也可以从后面跑。 保安大叔认得她,“哟,今天跑那么快?” 薄矜初深呼吸之余扯了个笑脸给保安大叔。 “路上小心。” “嗯。” 薄矜初不骑小破车的时候,就从巷子穿回去,因为这样会近很多。 她刚走进巷口没两步,看见围墙上靠着三个男生,旁边两个再给中间那个点烟。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十三中的校服外套。 三个人打量着她。 “薄矜初。” 看来还是有备而来的。 她掀了掀眼皮子,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甚至还有点不耐烦,“干嘛?” 中间的胖子把脚从墙上拿下来,在别人家刚刷的雪白的围墙上留了一个脚印。 两个小弟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戏。 “认识我吗?”胖子问。 “陆铁功?”连钱可可都知道的十三中恶霸,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高三有两王,一个是学生会主席梁远朝,另一个是乞丐帮帮主陆铁功。 “应该是陆学长。”胖子纠正她。 “学...长?学长...你学吗?” 胖子被逗笑了,“有意思,那就叫陆哥吧,喊全名怪生疏的。” “那得熟了才能这么叫啊。” “一起玩玩不就熟了吗?” 薄矜初笑了,“谈恋爱吗?我不敢,我妈说如果我早恋就把我的腿打折,再把那男的腿砍断。” 陆铁功作威作福惯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恐吓的话,笑出了声,连后面两个狗腿也跟着笑。 “留个电话?” 薄矜初挑眉,“你觉得我充的起话费吗?” 十三中好看的女生很多,但大多是看上去柔柔弱弱,温温和和的,比如高三的陈雅怡,女神般的存在。 像薄矜初这般妖艳又耀眼的长相,十三中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 后面一个男生大手一挥,“别怕,有咱老大给你充!” 陆铁功掏出手机,点出新建联系人,“号码多少,我先存下,等会儿我就让冬瓜去给你充。” 薄矜初唉了声,“常年充不起话费的人,费这脑子记号码干嘛?”其实她都没有自己的手机,她手上的那个小灵通还是他妈淘汰下来给她的。 陆铁功一听,也是。 “那就赏脸一起去吃个烤串?” “陆铁功。”两人同时说。 胖子一愣,“怎么了?” “你昨天不是还和高一的小白兔走在一起吗?你们两那么快就掰了?还是你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当自己是皇帝吗?还想后宫佳丽三千。没事多读点书,提升提升自己的品味。还有你看你这裤子,破的不是潮流,你像个乞丐。是谁教你这么走时尚的。再看看你那鸡窝一样的头发,很酷吗?一副吸了毒的样子。” “多花点心思捯饬捯饬自己吧,你看看你们班的梁远朝,追他的女生都能排到校门口,像你这种自己下场找对象的太逊了。” 三个男生愣在一边,薄矜初快步拐进另一条小巷,撒腿就跑。 她听说过高三的陆铁功,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里称王称霸,老师也管不住他。 她还听说陆铁功特别喜欢撩小学妹,人长得不帅,却总有学妹跟着他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魅力。走在学校里,十次有九次旁边都站着学妹,而且次次不同。和男生起冲突的时候动不动就挥拳头,至于输赢,薄矜初还真不知道。 她在学校里遇见过几次陆铁功,操着一嘴的脏话,形象又不佳,多看一眼薄矜初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薄矜初不参与班里的八卦讨论会,自然也不知道关于陆铁功的一些故事,以至于陆铁功的手段和性子,她完全不清楚。 她怕陆铁功会把她堵在那里,或者把她拖走,所以用了最冒险的方法。不过好像起作用了,没人追上来。 方才的巷子口,张冬瓜看着薄矜初离去的背影,“老大!她教训你!” 李铁柱:“老大,她跑了!” 张冬瓜:“老大,她还拿你跟梁远朝那个小逼崽子比!” 两人准备去追,被陆铁功伸手拦住了。 “走。” 见自家老大掉头,两人一脸茫然,“去哪儿?” “理发店。” 张冬瓜:“???” 李铁柱:“......” 薄矜初成功脱离虎口后才察觉疲倦,这一天像是过了一年,她转了下手,骨头咯咯响,头一回觉得回家的路那么漫长。 —— 周一,学生会主席梁远朝当值,他收到一条爆炸性消息。 高三的陆铁功带人在高二七班门口堵薄矜初。 早读时间,高二七班鸡犬不宁。 “门口那个是谁啊?” “高三的陆铁功啊!” “陆铁功不是有刘海的吗???” “靠!!快看!陆铁功剪头发了!牛批啊!这是要改变非主流风格了吗?” “陆铁功在等谁啊?” 女生们把语文书立在桌子上,脸藏在书本后战战兢兢的门口看,男生索性离开位置跑到门边看。 陆铁功的狗腿走到前门敲了敲,“学弟学妹们好,麻烦叫一下你们班的薄矜初同学。” 班里顿时炸窝。 一大半男生起哄的闹腾声传到楼上,还有一小半男生护犊心切。 薄矜初低头看书,仿佛周遭的一切与她无关。 钱可可转头,用笔在她桌边轻敲了一下,“有人找你。” 薄矜初依然没抬头,书往后翻了一页,“不用管他。” “不...不是陆铁功,是...主席。” 主席? “梁远朝?”薄矜初抬眸,前门站着的明明是陆铁功。 “后面。” 陆铁功和梁远朝一前一后占据了高二七班的前后门。 薄矜初不过是一个周末没见到梁远朝,对视的这刻忽然感觉像时隔数月。 “出来。”主席下命令了。 薄矜初没犹豫,跟上他。 前门的陆铁功扭了扭脖子,“张冬瓜。” 狗腿凑上去,“老大。” “去给我拦下。” 陆铁功一边磨牙,一边靠近,“梁远朝他妈的想干嘛。” 一群人挪到高二教学楼前的花坛处,那里是视线盲区,看不见战况的七班同学渐渐消停下来。 陆铁功的怒气值已蓄满,因为薄矜初在才刻意隐忍。 “薄矜初,我这头发帅吗?”他剃了个平头,把之前的刘海全削掉了。 “比你之前好。”薄矜初如实回答。 梁远朝懒得听他们废话,把手上的册子递过去,“自己写。” “写什么?”薄矜初看到他翻开的那一页,【早读违反纪律学生名单】。 “我违反什么纪律了?” 梁远朝正色道:“扰乱班级学习氛围。” “......” 薄矜初摸了下鼻尖,“是我扰乱的吗?” “和你没关系吗?” “行。” 见她没有动作,梁远朝右手拿着记名册,左手拉过她的右手腕放到册子上,“写。” 身后的陆铁功瞬间炸毛,挥拳向梁远朝脸上招呼,“卧槽尼玛的,写尼玛呢写!” 梁远朝警觉,一手推开薄矜初,一手截住陆铁功的拳头。 梁远朝沉声道:“骂人不要带妈。” “就他妈骂你妈呢,有什么冲我来,和她没...” 砰—— 梁远朝一拳把陆铁功打趴下了。 三人皆一愣。 薄矜初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身为学生会主席的梁远朝会在学校动手。 梁远朝这一拳力道不小,但也不至于把他打趴下。只是他脸被打歪的时候脚下生滑,才趴在了地上,显得十分笨拙。 陆铁功招摇一世,最忌讳的就是在女生面前丢脸。何况,他真的看上这位有意思的的学妹了。 “呸。”陆铁功侧身吐了口唾沫,没流血。 梁远朝蹲下身,一手拽过陆铁功的校服衣领,眼里淬火,“说话别那么难听。” 陆铁功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忍不住又是一句,“草、你、妈。” 梁远朝又一拳。 这回两个狗腿反应过来了,过去抓住梁远朝的肩膀,被薄矜初一把推开,“滚——” 两狗腿还挺忠臣,妹子和老大毅然决然的选了老大。 薄矜初被甩开,陆铁功被梁远朝桎梏在地上,嘴上继续骂,那两个叫张冬瓜和李铁柱的就是块废铁,两个人还拉不开一个梁远朝,最后直接上手打,薄矜初亲眼看见梁远朝耳侧挨了一拳,登时脑子一片空白。 陆铁功继续骂,每一句脏话都带妈,梁远朝继续打。 打到第四拳的时候,薄矜初大喊了一声:“阿远!” 她一直觉得男生打架没什么,直到亲眼所见——被打的人执拗,打的人入魔。 “陆铁功闭嘴!” 陆铁功果然不骂了。 梁远朝收手,身后两人却没有作罢的意思,提着梁远朝的后领要报仇。 “陆铁功,你的人很不听话。”她皱着眉。 “张冬瓜,放手!” 07年的十三中,条件设施一般,有监控,但没有安置到无死角。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是监控盲区。 薄矜初看了看周围,没有老师,早读还没下课,朗朗书声掩盖了一切罪行。 “你现在这个形象配不上你丐帮帮主的称号。你得去医院。” 薄矜初没想到陆铁功真的会那么听她的话。 他起身后狠狠撞了下梁远朝的肩膀,“张冬瓜,走。” 张冬瓜:“不...不是...老大,就这么放过他?” 李铁柱比他有眼力见多了,“说个锤子,你分不清形势?跟上,傻逼。” 终于清净了。 薄矜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远朝起身站了一会儿,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册子走了。 薄矜初叫住他,“喂!不用写名字了吗?” 梁远朝折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冰冰的说:“你刚干嘛去了?” 满50 你回来啦 此后几天里陆铁功没回学校,张冬瓜替他请了十天病假,老师巴不得这种不学习的霸王别回来,立马批了假。 同时,梁远朝也请了三天假。 除了薄矜初和陆铁功的跟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关于那天,两个年级之间流传的版本是:陆铁功为了薄矜初剃头从良,偏偏薄矜初只中意梁远朝。 事后第三天,薄矜初去周恒那吃饭。那天中午艳阳高照,抬头看云层,透着一点灰。来来往往有人撑伞,有人戴帽子。薄矜初挨着墙边,企图让那狭窄的阴影替她遮阳。 周恒在拉卷闸门。 “周恒!”薄矜初喊他。 那人似乎没听见,掏出钥匙准备锁门。 “喂!”薄矜初跑过去拍他。 周恒看清来人,边锁门边说:“我有事,你去别地吃吧。” “你有什么事啊?”每次薄矜初来他都在,“你家......” 周恒起身:“不是。” 他准备走了。 薄矜初知道他急,也没想拖着他,在他拖车的空档问:“你知道梁远朝最近请假了吗?” 周恒握着车把的手一紧,“知道。” “他怎么了?” 薄矜初的猜测是他脸上有伤,怕节外生枝才在家休息几天。但看周恒的表情...她的猜测估计有误。 “他没事,你早点回学校。” 周恒跨上车,薄矜初连忙拖住他的后车座。 周恒的自行车和她的一样,都是普通老式的自行车,后面还带了一个座位。不同的是,她车头和座位之间的连接是弯曲的,而周恒是又高又直的横杆,估计是凤凰牌的。 周恒踩下脚踏板,车没往前走反而往后退了。 “喂!你干嘛?” “梁远朝在学校打架了。” 周恒两脚点地,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薄矜初换了种说法,“他打人了,也被打了。” “为什么?” 梁远朝不是轻易会打架的人,就算他和别人有冲突非得到动手的地步也都是周恒和傅钦去的。 周恒说过,他们这个年纪所有的错误行为都会上升到父母家教,他和傅钦真出事了,后面还有爸妈在,梁远朝没有,他就一个人。 薄矜初简单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周恒手背青筋暴起,车把像是要碎在他手心里,“那人叫什么名字。” “陆铁功。” “他喜欢你?” “......”还讨论这种问题的吗? 薄矜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和陆铁功真的不熟,完全不知道那人到底想搞什么鬼。 她突然感受到周恒认真起来的可怕程度不亚于梁远朝。如果她说不是,那要是陆铁功以后真追她怎么办,如果她说是,那好像事情的发展全是因她而起。 她选择避而不谈,“梁远朝是不是不允许别人说脏话?” “他爸妈不在了。” 周恒说完的那一刻很后悔,虽然梁父梁母去世连水果摊老板都知道,但在十三中算是个秘密。 “什么不在了?”薄矜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恒想走,薄矜初拽着他。 “周恒,你什么意思啊?”她忽然想起上回在梁远朝家里砸碎的相框。脑子像被雷劈了,嗡嗡响。 “这是他的禁区,今天是我多嘴了,该怎么做你清楚。” 所以,梁远朝面前可以说脏话,但不可以带妈。 她忽然有些后悔喊住梁远朝,真应该让他多揍几拳,把陆铁功揍成一个猪头才对。 周恒消失在巷口。 薄矜初没吃午饭,在灰白的卷闸门前蹲了好久,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出探寻的目光,她拒不理睬。 数年后,薄矜初刚入研究所。 陈伯生在饭桌上谈到人老了愈发惧怕离世,总是还想多看几眼,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变化是否跟他们年轻时期许的一样。不知道手下的那些课题究竟能不能做完。 他还问同桌的学生,你们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近是在什么时候。 话题有些沉重,桌上的每一位都是有故事的人,那些一张一合的嘴有很多话要说。 唯有薄矜初,沉默无言。 她第一次感受到死神的压迫,就是在周恒家的卷闸门门口。 十六岁的薄矜初没参加过一次丧事,十七岁的梁远朝父母双亡。 她以为的梁远朝是个身后有城,出征无畏的肆意少年。从没想过少年站在万丈崖边。 那天下午刚好是运动会的颁奖仪式。颁奖仪式在操场举行,热火朝天,逃了不少人。 薄矜初也逃了。 舒心难得一天从麻将桌上下来的早。 薄矜初也没想到舒心四点就回来了。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人心生疑虑。 “妈...” 舒心看了眼墙上的圆盘钟,分针刚好指向12,下午四点整。 “又那么早放学了?” “嗯...今天下午运动会颁奖,颁完就放了。” “奥。” “薄矜初。” 她呼吸凝滞,“嗯?” “过来帮忙。” 唔......万幸。 薄矜初扔下书包,跟着进了厨房。舒心把一捆芹菜递给她,“择一下,洗干净。” 那个时候后街人家里的水龙头流的还是井水,像梁远朝家才是自来水。 双手接过冰凉的井水,薄矜初问:“妈,你今天没搓麻将吗?” “去了,赢了一点就回来了。” “妈,你在烧什么,好香啊。” “我在熬猪油,这两天菜烧的多,前几天刚熬了一大碗,昨天又烧完了。今天早上去菜场的时候又买了一点肥肉回来。” 舒心把肥猪肉切成一小块,等锅热了把肥肉扔进去熬,油锅里滋滋滋,那种特有的香味令人欲罢不能。 “哟,熬猪油呢!”门外的迎春婶用方言大喊了一声。 舒心应她,“是咯,迎春婶今天那么早下班啦!” “是嘞,我去买菜咯,再会!”迎春婶拧着车铃挨家挨户打招呼。 猪油熬的差不多了,舒心让薄矜初把猪油倒在罐子里,猪油渣盛在小碗里。 “妈!弄好了!我出去下!” 舒心在屋后洗东西。 “你又跑哪去?油盛好了吗?” “好了!”薄矜初一边喊着回应,一边往大门跑。 “煤气灶关了吗?” “关了!煤气也关了。” 薄矜初朝巷口跑去,三步一回头,时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东西,她妈暂时应该还没发现。 她跑了一路,哼哧哼哧爬上六楼,敲门没人开,等了几分钟再次敲门,屋里依然没动静。 梁远朝可能不在家,薄矜初抱着东西坐在台阶上等。 彼时前街的篮球场,傅钦一行人正在打球,结束后他招呼两人一起去家里吃饭。 周恒扯起衣服下摆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就不去了,中午把店关了得趁他们回来前开开。” “那阿远去吧。” “我要回去洗澡。” “洗完再过来。” “太累了。”说罢,骑上山地车走了。 傅钦:“诶诶诶!” 少年的影子越来越小,小到跟远处橙红的夕阳那么大。 - 梁远朝走到楼梯口发现他家门口坐了个人。 少女侧身,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去逗地上的蚂蚁。 一束夕阳刚好落在女孩身上,将她小小的身影笼住,此帧画面被定格,安静又柔和。 梁远朝盯着看了片刻,蚂蚁从台阶上爬下去,薄矜初的视线跟着那个小黑点一起移动,慢慢往下一双黑色的球鞋映入眼帘。 薄矜初倏地抬头。 “你回来啦!”她惊喜的叫,等了那么久终于回来了。 少女眉眼带笑,生动的不像话。 梁远朝眉头轻皱,越过她走向家门,发现地上还放着袋东西。 薄矜初从地上起来,忙不迭拿起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餐盒。 她打开,猪油的香气在楼道里弥漫开来。 梁远朝表情更冷。 “这是我妈今天熬猪油的猪油渣,香吧!别看这东西虽然是熬猪油剩下的,但是它可是宝藏!撒上一点盐粒,简直是人间精品!”她低头对着猪油渣嘀咕。 梁远朝看着她脑袋一晃一晃。 “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你要不要尝尝?” 梁远朝刚想拒绝,启唇之际,一小粒东西塞了进来,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唇,淡淡的咸味立马弥散,冲击着感官。 “香吧!餐盒里还有。为了弥补我抢走你的瓜,我把我们家所有的猪油渣都给你带来了。” “还有...”她捏着袋子的手不停搅,“上回...那个...那个相框的事,真的对不起。” 她紧张的手心冒汗,不敢抬头看他。 只见梁远朝抬起手,她以为他要接过自己手上的袋子,赶紧递出去。 迎来的却是关门声,一阵风,还有一个字。 “滚。” 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她认了。 她走出单元楼的时候,暴雨霎时倾倒,若不是响了个雷,她还以为楼上的人在往下泼水。 她试着往外走,腿一伸出去,裤脚湿了大半,黏在腿上难受死了,明明来的时候还是晴天。 南城好久没下雨了,她哪会想到出门带伞,很不幸今天的衣服不带帽子,只能冒雨回去了。 梁远朝正打算去关窗,看见楼下有个瘦削的身影在雨幕之下狂奔。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清晰可闻,闪电接踵而至。 那个身影晃了下,慌忙跑到一旁的屋檐下蹲着。 梁远朝锁好窗回到沙发上,嘴里还有余留的咸味。忽然想起几分钟前她说的那句“你回来啦”,他听到的那一瞬间脑袋是空白的。 少女的声音像沙漠里的一抔清泉,喜得绝处逢生。 他突然起身,从玄关处取出两把伞。 开门的时候,那袋东西还在门口,上面多了一张纸条: 猪油渣是我给你的赔罪礼,虽然有些廉价但是诚意十足。 梁远朝,对不起。如果你还是不能原谅我,那我下次来负荆请罪。 (猪油渣要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把东西拎进门后下楼。 薄矜初蹲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跺了跺,再次冲出去。 暴雨来的又急又猛,梁远朝撑伞走了没两步,裤脚便湿透了,刚到楼下,又见薄矜初再次淹没在雨中。 那句等一下卡在喉咙里,垂下的手中握着一把束好的长柄伞,伞扣突然崩开。 恰好薄矜初回头了,她盖在头顶的手拿下来,搓了搓被水蒙住视线的眼。 两人隔着雨帘互望,像渐行渐远,又像在悄无声息的靠近。 不好意思昨天睡着了!所以加今天的一起发 不走吗? 薄矜初两手相对,手撑在眼眶上,尽量不让雨落入眼睛,勉强看清那人是梁远朝。 她向他招了招手,朝他喊:“雨太大了,你记得早点回去!” “拜拜——” 那天薄矜初回去以后浑身湿透了,晚上高烧不起。 舒心本来打算等她回来质问她猪油渣哪儿去了,后来一忙活抛之脑后了。 梁远朝受的那一拳力道不及他自己打出去的二分之一,落下的伤痕两天便完全消退了,第三天回了学校。 早上的时候,舒心起了个大早帮薄矜初量体温。 “37.7,不烧了,赶紧起来上学去。” “妈——我难受。”薄矜初赖在被窝里。 “给我快点!别磨蹭,高二了还成天想着请假。”舒心把她被子扯掉。 “我都生病了,你还对我这么凶。” 舒心懒得听她废话,“我让你跑出去淋雨的?该。” “......” 算了。她拗不过她妈,老老实实从床上爬起来。 等洗漱完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看了眼墙上的钟,薄矜初大叫一声,“妈!” 舒心吓了一跳,“干什么!” “现在才六点半!” 七点四十迟到,她走路过去二十多分钟,骑车不过十分钟。 她以往都是七点十五出门的。 “我又没让你现在起床,我是提醒你今天要去学校的。”舒心一本正经在狡辩。 “......” 薄矜初准备再回房间睡半个小时,被舒心一把拽住衣领,“都起来了就早点去读书,一日之际在于晨。” “......” 她服了。 她拿着牛奶,心不在焉的往学校走,还特地挑了一条远的路——穿过后街去学校,路程增加一倍。 前一晚下了场暴雨,早晨的空气清新了很多,混着泥土青草香。 薄矜初凭借着记忆拐进一条巷子,许是略早,路上行人并不多。 07年的南城还没开始城市化改造,除了市中心那块全是街道,往外延伸一点全靠巷子互通。 牛奶喝了一半,她咂巴了下嘴。突然,墙头跳下来一只大花猫。那会儿大家养的都是正宗土猫,哪有什么英国短毛,折耳,加菲那些五花八门的品种。 土猫挟着圆润的身子大摇大摆的走在她前头,若是薄矜初离得远些,它就会回头,姿态高傲。 薄矜初蹲下去看,土猫光泽的毛变得污涩,估计是刚才乱窜染上的脏泥。 薄矜初从来不撸猫,生怕被它的利爪给挠了。她只是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它搔首弄姿,偶尔和它说几句话。 “猫,你有名字吗?”前一晚淋雨发烧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鼻音极重,外加鼻塞。 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阻挡住她和猫的交流,“你的主人叫你什么?” “大猫?小猫?花猫?胖猫?还是喵喵?” 猫索性在地上躺下。晨光熹微,它懒洋洋的看着她。 “喂!问你呢。” “它不会讲话。” “但它可以点头啊!” 直到吸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才起身,把牛奶盒的四角展开,压平,吸完最后一点,抛入垃圾箱中。 嗯?刚才说话的声音好熟悉。 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在这?” 这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不从这儿走难不成飞过去? 梁远朝越过一人一猫大步往前。 “诶?梁远朝!等等我!” 薄矜初扯着书包带子追上去,还不忘跟身后的猫道别,“走了!喵喵!” “等等我。”她跑到梁远朝右侧,听见他说,“你别给人乱取名字。” “可它是猫。” “......”随便你。 “喂,”薄矜初厚颜无耻的撞了一下梁远朝的手臂,“你昨天下来不会是想送我回家吧?” “没有。” “切,死鸭子嘴硬。”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穿着十三中的秋季校服。那时候的校服是真的丑,典型的中国校园风,黑蓝相间,再好的身材也给遮的严严实实。 走进另一条街,热闹了不少,路边有很多摆摊卖早餐的小贩,客人络绎不绝。 “诶!今天那个卖糯米饭团的出来了!”薄矜初轻扯了几下梁远朝的袖子。 “我们过去买一个吧。” 梁远朝一脸我为什么要跟你过去买的表情。 “不去。” 薄矜初偶然吃过一次那家的糯米饭团,美味到无法形容。 她后来路过很多次都没买到,今天赶巧遇上了,哪怕不饿也想吃一个。 “很好吃的,去吧!” 梁远朝从来不买小推车的东西吃,特别是刚有一辆出租车开过, 掀起一片扬尘,再加尾气... “不去。” “那你在这等我。”薄矜初跑去买。 老板一手拿工具,一手去饭甑里挖饭,“要甜的,要咸的?” “咸的。” “加什么菜?” “都加。” “吃辣吗?” “吃。” 她在等待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闻声望去,看见陆铁功,他脸上贴了几个创口贴,嘴角的伤口刚结痂。 “你怎么在这?”陆铁功问。 “买早饭啊。”看不见吗?眼瞎? 自从知道梁远朝的事以后,薄矜初对陆铁功产生了敌意。 “你家离这很远吧,下次你想吃告诉我,我给你买了送过去。” “不用。”谢谢都懒得说。 “不麻烦的,我家就住这楼上。”陆铁功指了指身后的楼。 糯米饭团很快做好,薄矜初接过饭团说:“专心养伤吧。” 没脑子就别想太多,小心脑容量负担不起。 路边早已不见梁远朝的人影。 —— 薄矜初一到班,钱可可就转过来跟她说话。 钱可可胆小还内向,在班上她也只会跟后桌——薄矜初讲话。 哪怕是下课时间,讲话的声音也很轻,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 “昨天王仁成问哪些同学逃了颁奖仪式。” “然后呢?”薄矜初把书包挂到桌边。 “好像要惩罚。” “谁说的。”旁人看她的脸色是生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害怕。 “何之。” 好他妈一个何之。 “王仁成昨天下午不是请假了吗?” “他是散会以后回来的,好像是回来拿东西。本来大家都准备走了,王仁成也没管我们,结果何之跑去告状了,说有些同学没来。” “查到我们班了?”一般集体活动会有值周老师抽查班级的出席情况。 “没,查到的是4班和10班。” 好他妈一个事精何之。 “后来王仁成就问她了,哪些同学逃了。” “何之不仅报了你们的名字,还说希望老师严惩不贷。” “呵,”就她何之牛逼。 末了,钱可可忧心忡忡的说了句:“我当时刚好从厕所回来撞见了,我听到的是这样,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可能...王仁成睡一觉,今天就忘了。” “嗯。”薄矜初心不在焉的应下。 别人可能会忘,但是她,王仁成一定不会忘。 薄矜初坐立难安,上午没有王仁成的课,下课的时候她哪都没去,就跟钱可可去了一次厕所,一早上也没出去接过水。有了上次的遭遇,午休也不敢睡。 下午最后一节化学课,王仁成来了。 一堂课四十分钟,安全度过。没有点名,也没有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放学铃响的时候,她左手抓住书包,就等他一句下课,她立马飞奔回家。 “等等,急什么。” “唉西——放学时间到了!”有男生喊。 王仁成:“我还有事要说。” “那您倒说啊!别的班都走光了!” “你急着回去娶媳妇吗?” 教室里传出一阵爆笑。 刚才说话的男生埋着脑袋说了句脏话,王仁成没听见。 “这次的运动会我们班表现的还是不错的,特别要表扬的是钱可可同学,1500米跑了第二名,为我们班加了好多分,大家掌声鼓励。” 班上不少同学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不知谁说了句,“钱可可,深藏不露啊!” 钱可可忽地脸红,跟外边的夕阳一样。她一直是七班存在感倒数的人,很多人听到钱可可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八成是,“钱可可?哪个钱可可?” “奥...就是我们班那个跟墙壁是好朋友的女同学啊。” “有表扬就有批评。”王仁成继续道。 下一秒,“薄矜初同学,3000米没跑完全程,铁饼也没扔。” 没有人说3000米有多难跑,以及3000米和铁饼两个项目连在一起比有多不容易。她没有大力神丸,吃一颗就有用不尽的力气。 男生没什么太大反应,有几个流露出几丝同情,至于何之那群人的眼里只有厌恶,鄙夷和蔑视。 何之插一脚,“她一向没有集体荣誉感。” 又是何之。 薄矜初立马怼回去,“关你屁事?你一个连决赛都进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要是有集体荣誉感就应该从报完名的那天起参加每日训练。” 薄矜初嘴角一扯,眼里充满火气,“五十步笑百步上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王仁成沉声喊:“薄矜初。” 她噤声,何之狠狠白了她一眼。 刚才那男生又嚎了一句,“您说完了吗!我媳妇在家等我呢!” 不止他一个,大家都着急回家。 “吴生,段家昱,赖白峰,薄矜初四个人留下,操场跑三圈,其他同学先走。” 薄矜初左边的男生拍桌而起,“操!凭什么!” “你们四个逃颁奖仪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被我抓的可能。” 何之得意忘形的摇着尾巴。 城门失火,怕殃及鱼池,其他没点到名的同学轰一下全散了。 只有钱可可三步一回头,预感不太好。 吴生是坐在薄矜初左边的男生,他一边跑一边骂,王仁成就站在主席台上盯着四个人。 吴生经过主席台时骂得最响,顺便还替薄矜初说话,“让我们留校跑就算了,还让人家女生留下,绅士风度被食堂大妈的狗吃了。” 王仁成习惯了他满嘴脏话,不尊重人的样子,“我这是一视同仁。” 吴生呸了声,“我看你是没羞没臊。” 这句话被风吹散了,王仁成没听清。不过薄矜初听的清楚,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吴生回视,眼里毫无情绪,像看一团空气。 这人怎么好几副面孔。 三个男生跑得快,他们跑完的时候薄矜初还有一圈。 操场上只剩薄矜初和王仁成。 王仁成从主席台上下来,跟在她身后,“好了,不用跑了,我送你回去。” 薄矜初咬牙往前冲,王仁成几下追赶上去,拦在她前面。她往右挪,他也往右,她往左挪,他也往左。 王仁成索性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她的手细,男人一掌握住足有余隙。 “我送你回去。” 她不停的挣扎,眼睛死瞪着男人,“放手!” 王仁成:“我开车送你。” “不用,滚开。” 王仁成拇指和食指轻捏她虎口的肉,笑的鬼魅,“老师有义务保证学生的安全,我把你留校了,就得对你负责。” 王仁成的嘴能开花,高一的时候对顾绵就是这样。 他骚扰了顾绵很久,顾绵什么办法都用过,连校长室都跪了,就因为王仁成一张嘴,打着为学生着想的名义,屡次蒙骗别人,最后领导以为顾绵得了被害妄想症,后来她真的出了问题。 不好的记忆像台风卷着海浪袭来,薄矜初想学着梁远朝的样子给他一拳,让他趴在地上。 王仁成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准备去抓她的右手。 “薄矜初。” 她是轮船上不幸落水的落单游客,无人知晓她的困境,她在荒茫大海里挣扎,还不如一个浪花来的瞩目。就算她沉入海底也不会被人发现。可是她忘了,那是谁的地盘。她坠海,会被鲸救起。 在学校,学生是主体,那么学生之王,就是大海的鲸。 梁远朝就是那头鲸。 “不走吗?”梁远朝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仁成显然没想到薄矜初会认识学生会会长,所有校领导和老师的宠儿,万众期待的未来高考状元,十三中崛起的希望。 “来了!”薄矜初抽出手跑过去。 那天有微风吹过她心尖。快到校门口的时候,薄矜初说了声谢谢。 “别谢我,谢她。” 钱可可蹲在门卫室旁边,见人回来了一个箭步冲过去。 “你没事吧。” 薄矜初和钱可可的关系谈不上过亲近,只是碰巧两人对融入集体没兴趣,平时偶尔攀谈几句,略微熟悉。 她对钱可可的关心有些意外,但不排斥。 “就罚跑而已,能有什么事。” 梁远朝的嘴角投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作话: 大家想看h的可以关注一下这本!好基友写滴~ 《黑色欲望(h)》by你超可爱! 文案: 这个世界上,偷来的才是最好的。 偷情/有出轨/无三观/慎入 熟男熟女,欲望至上。 衣冠禽兽x小骚货 动了凡心 薄矜初和钱可可一起回家。 过马路的时候,薄矜初刚迈出去,被钱可可拽了回来。 “有车。” “哪?”薄矜初左看右看,就一辆车,离她们还有十几二十米的样子,走过去没问题。 不对,是她没问题,以钱可可这个乌龟速度确实走不过去。 后来薄矜初索性跟着她走,钱可可走路的时候很专心,两只眼睛四处张望,有一辆自行车骑过来她都会拽她一把,让她靠边一点。 薄矜初忽然想笑,叫了一声前面的人,“钱可可。” 她回头,“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今天有事?” 安静数秒,她在等她回答。 她憋了半天,丢出来的只有两字,“直觉。” “直觉不是女人才有的吗?小妹妹?”她语气轻佻,把钱可可逗的脸红。 “好了好了,不烦你了。” 钱可可突然一脸严肃的看向她:“因为我觉得王仁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可可是谁?钱可可那可是公认的无毒无害的小白兔,她竟然会用不是个东西来形容人,还是王仁成,薄矜初深感震惊。 她原本微翘的嘴角被钱可可的一句话压平。 她忽然有很多话想问钱可可,为什么觉得王仁成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者说为什么觉得她面对王仁成会出事,又或者,她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她一拍钱可可的肩,笑道:“好眼力!” 两人到岔路口要分开的时候,薄矜初问她:“梁远朝是你喊来的?” “啊?”钱可可呆呆的,慢慢的,像个树懒,连思考时间都比别人长一倍。 “奥,是的。” 当时钱可可坐在门卫室里等,看到吴生几个男生都跑好回家了,心里莫名有些慌张。 她本来扯个谎言骗保安去操场看看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梁远朝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因为值日出来的晚,刚到校门就被人叫住。 “主席!” “梁学长!” 梁远朝回头,一只小白兔的脑袋卡在防盗窗里。 “有事吗?” 钱可可跑出去说:“我有个同学...嗯...有个同学...” “你同学怎么了。” “我有个同学在操场晕倒了!” 对,在操场晕倒了。 “她被老师体罚了,跑好多圈,现在还在跑,你去看看吧!” 前言不搭后语。 前面说晕倒了,后面又说还在跑,到底是晕了还是没晕。 “主席,你过去看看吧!”钱可可再次劝说。 如果在校外,梁远朝绝对抬脚就走,可现在还站在校门里,包里还塞着主席的徽章。 他去了。 看着那幕和钱可可描述的吻合度只有百分之十的场景——薄矜初在罚跑。 女生没跑完就被老师拦下来了,被男人强迫拉住手,男人往她身上靠,嘴里说着什么令女生极为反感。 体罚? “变态”体罚还差不多。 后来就是梁远朝出手相救的画面。 - “挺聪明的,小可可。” 两人挥手告别,薄矜初似想到什么忽然追过去附在她耳边问:“你觉得我和梁远朝配吗?” 小白兔被吓了一跳,“什...么?” 薄矜初:“小可可,你担惊受怕的样子我总以为你是个小结巴。” “...不是。”钱可可想起她的问题,“你喜欢梁远朝吗?” 薄矜初被她反问住了,顿了一秒,“他那么帅,成绩还那么优异,换谁谁不喜欢啊。” 钱可可点头,“嗯,我不喜欢。” “......” 小白兔胆子肥了。 “行了,快回去吧。” 日后,两人的交集慢慢变多,一来二去也算是成了朋友。不过还是各自吃饭,各自上下学。钱可可平时都是父母接送的,薄矜初一个人自在惯了,还能时不时跑去偶遇一波梁远朝。 那时候电商还是起步阶段,没有疯狂的双十一活动,只有光棍节。没几个学生在意光棍节,十一月悄然逝去。 十二月的南城,极冷。 薄远说天气冷怕她走不动,要送她去上学,她起初很是激动。结果一听要和他爸一样六点起床,瞬间偃旗息鼓,还是走路吧。 小破车也被她塞到了车棚最深处,这么冷的天,走的稍快一些就能感觉冷风飕飕,更别提骑车,骑到学校估计能冻成面瘫。 中午她捂着脸跑到周恒店里,牙床直打颤。 “周恒!周恒!”一到门口就开始嚷嚷,“冻死我了,有没有热水袋?快给我灌个热水袋。” 她进了店就开始原地蹦哒,脚像踩在冰上。 周恒不在。 帘子被掀开,三个刚吃完饭的少年从后面走出来。他们穿的都比她少,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冷。 “周恒!我要热水袋。”薄矜初又道。 “我没有。”周恒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往后一转。 薄矜初秒懂,掠过周恒看向后面的傅钦和梁远朝。 梁远朝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热水袋,很透的料子,传热性肯定很好。 薄矜初眨巴着眼望向他。 梁远朝淡淡扫了眼,假装什么都不清楚。 “梁远朝,给我捂一下。” 他垂眸,“凭什么?” “谢谢。” 他说过要给她了吗?她就谢谢。 薄矜初死盯着他手上的东西,梁远朝不为所动。 “我妈妈说,男孩子要懂得怜香惜玉。” 梁远朝睨她一眼,“我妈妈没说过。” 周恒走进柜台,傅钦跟进去挨着他,两人低语。 傅钦:“怎么还说到妈妈了?那不是他的...咳...我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周恒摸了摸鼻梁,“有点吧。” 傅钦一手压在周恒肩上,手遮着嘴,“他两很熟吗?” 他都不知道,周恒又怎么会知道。 “一个学校的,多少熟一些吧。” “能比跟你还熟?” 谁知道呢。 傅钦适时发问:“你觉得阿远会给她吗?” 话毕,傅钦又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阿远手有伤。” 所以他赌梁远朝不会把热水袋给薄矜初。 周恒掏出一张十块,“会。” 薄矜初拦在梁远朝前面,“我真的好冷。” 她没骗他,她的手冻的通红,脸颊耳朵都是红的。薄矜初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春天易过敏,秋天风大,一年四季她都不喜欢。 一阵寒风窜进来,薄矜初猛的一哆嗦,眼泪都快冻出来了。两眼汪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梁远朝蹙眉,愣了一下把手上的热水袋丢给她,自己先走了。 傅钦嘴大张的鸡蛋那么大,“诶?” 周恒默默把五块钱收进口袋,“谢谢。” 傅钦一拳捶在桌子上,骂了句靠。 “我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女同桌问他借橡皮他都不肯,说有洁癖,宁可给她钱让她自己去买块新的也绝不把自己东西的借给她用。” “他上回不是还拿蛇吓人家吗?今天就把自己的宝贝暖手袋送出去了?” 傅钦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倒是周恒,一脸淡定,“指不定还要她还呢。” “不可能!”如果梁远朝真要她还,傅钦绝对马不停蹄的去买六合彩,顺便再买点双色球。 周恒拿起水杯,掀开杯盖抿了一口,发出一种老者的叹息,“仙人,也总有下凡的时候,织女不也爱上牛郎了。” “可梁远朝不是织女啊。” “那就当成织女。” “怎么当?” “......” 两个没有感情经历的人,讨论起别人的感情,还是特微妙的那种,莫名被拉低了智商。 薄矜初跟在梁远朝后面,“你怎么会有热水袋啊,我以为男生都不用这个的。” 少年慢下脚步,发出冷笑,“男生不是人吗?还是男生的皮比你们女生的厚。” 拿人手软,她还是安静的做个小鸡崽吧。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梁远朝忽然伸手,“可以还我了。” “......????” “可我还是冷。”少女说话时冒出来的白气喷在他的校服上。 梁远朝一板一眼说:“我也冷。” 薄矜初不信,趁他不注意摸上了他的左手。 “嘶——”她触电般收回手。 “以为自己摸到了死人的手?”他的声音如寒剑穿射而来。 她战战兢兢的回答:“不...是...” 薄矜初,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 “你的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的手像是埋在雪下的铁块。 一瞬间,梁远朝的眼神变回了他们初见时的冷冽。 他走了,没要热水袋。 薄矜初追上去,壮着胆子抓了一下他的右手,温热的。 梁远朝的目光像亮出刀锋的尖锐匕首,“滚开。” 薄矜初可以断定,他的左手肯定有问题。 发现这个秘密的,不止薄矜初,还有九班的校花女神——陈雅怡。 陈雅怡和梁远朝是初中同学,就是傅钦口中那个借橡皮的女孩子。 后来她真的接过了梁远朝给的钱,买了一块新橡皮,只是连塑封都没拆过,一直珍存至今。 陈雅怡是优秀的,从初中开始,一直是保持在第二名,梁远朝永远在她前面,她却从来不嫉妒,甚至窃喜。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像国王与皇后,国王无人能及,皇后万人之上。 尽管旁人看来,她永远是那个被梁远朝狂甩几十分的第二名,是山腰和山尖的距离。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陈雅怡早些知道梁远朝的左手有问题,她试探性的问过很多次,什么都没问出来,她熟知梁远朝的性格,所以安安静静的做他身后的女孩。哪怕是单方面的全投入零产出,她依然乐在其中。 陈雅怡是高一的时候发现梁远朝左手有问题的。同样也是冬天,梁远朝几乎每次上课,搁在桌下的左手都会捂一个热水袋,水冷了下课再去换。 高中同学了三年,同桌了两年,前两个冬天梁远朝都是这么过来的。班上除了陈雅怡没人发现,陈雅怡也没有把这个秘密散播给任何一个人。 梁远朝回到教室,刚坐下彭周便凑过来说话。 他往掌心哈了口气,白雾冲击掌心,温热瞬间消散,“太冷了,我去!梁远朝你穿那么少不冷吗?” 彭周是班上唯一一个裹羽绒服的,而且他的羽绒服贼厚,好几个人问他是不是东北邮寄过来的。 “不冷。”除了左手。 南城的冬天,刺骨的湿冷,容易长冻疮,但是远不及北方那种鼻涕头发结冰的程度。不过北方室内有暖气,而南方没有,甚至教室里可能比室外还冷。 彭周不停跺脚,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这个鬼天气,等一月到零下了怎么办。” “靠,太冷了!” “太他妈冷了,受不了了!” 梁远朝提醒他:“再跺土地爷出来了。” “......什么?” 这牛腿跺的地动山摇,不得把土地爷喊出来吗? “彭周。”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彭周抖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去。 陈雅怡微笑的看着他。 彭周眨巴着眼,心突突的,有点魔怔。 “校花大人,有事儿?” 陈雅怡很喜欢这个称呼,笑的更灿,两手搭在彭周桌上,“有个事情想跟你打个商量。” 彭周正了正身子,两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来,摆在大腿上,像极了小学生被老师点名的危坐感,“什么事?” “我想跟你换个位置。” “......”彭周看向同桌,这跌宕起伏的剧情,心里突然有些发闷。 “梁远朝,你同意吗?” 彭周才和梁远朝做了几个月的同桌,本来打算从他那偷师学艺,结果学习方法还没学到,连和大佬说话的机会都要失去了。 同学眼里的梁远朝清冷淡漠,除去工作需要不会主动跟人说话,全班因为某件事哄堂大笑的时候,只有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大佬还有一双特别犀利的眼,每次被他盯着看有如芒刺在背。 彭周是个话多的人,刚和他做同桌的时候,十分担心自己习惯不好会被大佬弄死,后来发现这个大佬除了不喜欢搭理人,其他都还不错,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 “随便。”这是梁远朝的回答。 彭周和陈雅怡皆解读为,同意。毕竟大佬不情愿的事情,谁都甭想逼他就范。 彭周唰一下转头,“我觉得你动了凡心?” 这描述竟与傅钦有些相似,不过对象不同。 梁远朝翻开桌上的语文书,对着文章的题目说:“要你管?” 作话: 今天登了好多次才登上来,搞不懂是为啥! 其实距离开车章节还有很久,po和jj现在都是一样的,大家去jj看方便吗?这样我就不用每天两头跑了。不过还是看你们,如果有姐妹还是希望在po的话,那我还是像现在这样。 谢谢大家的支持! 给土匪一点关爱 彭周打了个寒颤,怀着十分不舍的心情和陈雅怡换了位置,最后拿书包的时候还可怜兮兮的凑到梁远朝面前,“主席,来年春天,我们还能做同桌吗?” 下个学期是最关键的冲刺阶段,要是还有机会能和他做同桌,他一定好好取经,成为那匹瞩目的黑马。 梁远朝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彭周阴郁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在新座位上盘算着春天来的时候要怎么讨好梁远朝。 每天给大佬带早餐,但好像没见梁远朝在教室吃过早饭。 每天送大佬回家,大佬应该不需要。 每天给大佬倒水,这个可以有。 每天请大佬吃零食,这也可以有。 每周替大佬做值日,这个也可以。 还有!帮大佬收情书! 不对, 替大佬阻挡追求者! 完美。 彭周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聪明。 陆铁功一进班就发现他前桌从女神变成了...一只二哈。还是一只自言自语且笑的惊悚的二哈。 陆铁功带人过去,一掌压下彭周翻到一半的书,“你坐这儿干嘛?” 彭周咽了口口水,“校花说要跟我换的。” “校...花?”陆铁功皱眉,“你说陈雅怡?” “对啊。”校花除了陈雅怡,难道还有别人? 陆铁功往后迈了一步,哐哧,凳子被他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哀嚎了一声。 他懒洋洋的看过去,陈雅怡正在和梁远朝说话。 陆铁功的脚越过桌子下面的的杆,踹向彭周的凳子,彭周刚好坐在边边上,突然一股大力踹过来,人顿时滑下去,下巴重重的磕到在桌子上。 彭周痛的眼泛泪光,捂着自己的下巴,不敢往后看。他不知道自己哪得罪那尊大佛了。 陆铁功卷起桌上的数学书,捅向彭周的脊背。 彭周这才转头,“有...有...有事吗?” 怎么他们班的凶神恶煞那么多! 陆铁功朝他勾勾手指,彭周担惊受怕的靠过去。 “我跟你说。” 彭周不敢不竖起耳朵听。 “陈雅怡顶多算个班花。” “啊?” “我说,陈雅怡就他妈顶多是个班花,听清楚了吗?” 彭周懵了,非常懵,陈雅怡是校花这件事不是公认的吗?又不是他说的,何况陈雅怡确实好看啊,又美丽又温柔,简直校花本花。 不过他没胆当着陆铁功的面说,只敢在心里腹诽。 “记好了,校花是高二的薄矜初,薄矜初,听明白了吗?” 薄矜初?谁啊? “操尼玛,聋了?”陆铁功拿卷着的课本拍了一下彭周的肩。 “明白了,明白了。” 陆铁功弹了弹手,示意他可以滚了,彭周才转回去,长舒一口气。 他太难了,哪哪都是不能得罪的爷。 数学课讲到一半,彭周忽然想起了薄矜初是何方神圣。 就是之前陆铁功让梁远朝去帮他要号码的那个小学妹,当时梁远朝让他滚来着,陆铁功记仇,后来处处挑梁远朝的刺,两个人愈发水火不融。 高博睿在讲台上讲解析几何,面向黑板画图的时候,陈雅怡递了张纸条给梁远朝。 “今天挺冷的,你怎么没用热水袋?” 今天比昨天低了五度,教室像个冰屋。前面很多同学都只穿了两件,还是薄外套,显然不知道今天会降温。 但梁远朝不一样,他一定是个会看天气预报的人。 梁远朝本来不想回她的,无奈陈雅怡一直盯着他看,老师故意咳嗽提醒,她依然我行我素。 他提笔飞速写了两个字,“丢了。” 他的左手冻的血色全无,指关节疼痛难忍。 下课铃响,陈雅怡先他一步出教室。 梁远朝刚出后门便被高博睿叫住,“梁远朝,来我办公室。” 办公室里也没有空调,不过老师的桌上有暖桌垫。 高博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这是参加cmo需要填的表格,你写一下。” cmo: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即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是全国中学生级别最高、规模最大、最具影响的数学比赛。 在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四百名同学,才有资格参加由中国数学会主办的中国数学奥林匹克。 梁远朝是那年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的第二十名,顺利获得参加cmo的机会。 他是十三中唯一一个打进cmo的。 高博睿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你坐这填。” 高博睿没有开暖桌垫,梁远朝左手覆上去的时候只碰到一块冰凉的玻璃,填写的过程中,他左手握拳垂在椅子边,右手单手填资料。 高博睿看他填的差不多了,提醒道:“地点在温城,时间是12月26到12月30为期五天。我们市一共有三名学生参加,带队老师是市数学组的,之后他会来学校联系你。” “好。” “加油!”高博睿拍拍他的肩。 他回教室的时候陈雅怡塞给他一个热热的东西,“喏,小卖部只有这种,可能质量不太好,但是撑到放学应该没问题。” 一只粉色的热水袋,皮很薄,才一半热水就撑的囊鼓鼓的,看上去像快炸了一样,上面还印着几朵和梁远朝气质极不相符的牡丹花。 陈雅怡也觉得这几朵花看起来有点尴尬,“嗯...只有这种了,你委屈一下吧。” 虽然他的左手渴望温暖,但还是拒绝了陈雅怡,“不用,谢谢。” 陈雅怡被拒绝了,不开心的撅了撅嘴,“那你不冷吗?” “嗯。” 最后一节课老师不仅没拖堂还提前下课了,天气实在太冷了,大家一秒都不敢耽搁,回家各找各妈。 和高三九班一样提早下课的还有高二七班。薄矜初更改了回家路线,选择了早晨偶遇过梁远朝的那条路。 她站在早晨遇见他的巷子里等。 超市里,梁远朝在挑热水袋,选了一个和自己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放进购物篮,顺便买了一些日用品,准备结账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薄矜初可怜巴巴问他讨热水袋的样子,鬼使神差的折回刚才的购物架,再拿了一个热水袋。 付完钱出来后才察觉不对劲,他为什么要买两个?薄矜初冻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总之,她妄想再抢他的热水袋了。 薄矜初拐进青山巷。青山巷不单指这一条巷子,是这一片地方都叫青山巷,她家住在青山巷最东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巷子里冷冷清清的,有风贯通。十三中的校服惹眼,旁边一户人家的石榴树枝爬墙出来,大剌剌的垂着,像在窥视巷中的一切。 偶有几只鸟飞过,石榴树叶轻轻飘下,落在女生的发顶,她未曾察觉,抱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铅笔长短的细树枝,一下接一下的往地上戳。 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惊喜之色顿显,“终于等到你了!” 她跳起来,跑到他面前,白嫩的脸颊和挺俏的鼻尖被风吹的通红,“我差点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要是你五分钟后还没出现我就回家了。” 她琥珀般清澈的眼睛牢牢锁着他,更像是漩涡。 梁远朝忽然想到她送猪油渣的来那天,也是这么激动。 高二盛传,薄矜初脾气暴躁,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梁远朝倒是觉得傻里傻气,行为上土匪做派才是她。 梁远朝:“有事?” “我下午本来想把热水袋重新装满热水,然后给你送回去的。” 梁远朝难得有兴致,继续听她说下去。 “但是...但是...”薄矜初搓了搓手,心虚的看着他。 梁远朝挑眉,“但是什么。” “热水袋破了。” 她观察过那个热水袋,一看就用了很久,所以坏了也不能全部怪她。不过说完还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害怕就像那个相框一样,是他重要的东西,害怕他会暴怒。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它怎么会突然破掉,”说完她伸出手,缩起脖子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没有预想中火辣辣的疼痛,她微微睁开眼,梁远朝垂眸盯着她的手,“你,不打的话我就...” 她慢慢缩回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拽住,她猛的一抖。 梁远朝捏着她的腕骨,力道不小,“怕了?” “没。”死鸭子嘴硬。 他拧着眉头问:“手怎么了?” 薄矜初的手背一片通红,是之前热水袋突然炸裂,流出来的热水烫的。 她忙抽回手,“没事。” 说着卸下书包,拿出自己的水杯塞到他手里,“里面是热水,你左手那么冰肯定不好,你就将就着捂一下吧。” 热水穿过塑料杯壁直达少年掌心,像打通任督二脉,疼痛大大减缓。 薄矜初合上书包,赶紧逃离现场,“我先回去了,杯子先放你那吧,我不急用,下次再说。” “薄矜初。” “拜拜!拜拜!” “......” 他有那么可怕吗? —— 一夜寒风,石榴树的叶子全掉光了。 梁远朝早早出门,站在昨天的地方等人。 薄矜初早上睁眼,忽然超想吃糯米饭团,于是从东边一路晃悠过来。一道颀长的背影立于石榴树下,他生性疏阔,彼时清风霁月。 薄矜初有一瞬的恍惚,脚步顿住,久久伫立不前。 “梁远朝!”她在朝他挥了挥手。 少年把水杯还给她,里面的水倒干净了,杯子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 薄矜初把水杯放进包里,梁远朝又递过来一样东西。 “啊?”薄矜初不知道该不该接。 “拿着。” 里面是一个热水袋。 薄矜初投出诧异的目光,“给我的吗?” “嗯。”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施舍土匪一点爱。” “......” 剩下薄矜初在风中凌乱。 他刚才说她是土匪? “操!梁远朝,你说谁土匪呢?”愤怒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前面的少年嘴角上扬。 作话:哦!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jj专栏开了一个新坑,想求个收藏!阔以吗! 自控力 之后的一小段日子里,王仁成都没靠近过她,不知道是不是梁远朝的威慑力,吓退了王仁成。 她安然的过了半个月。 12月下旬高一高二有一场月考,高三有一场省统考。月考的时间是21、22两天,省统测的时间是23、24、25三天。 这是高三唯一一次省统测,严格按照高考标准来,统测期间高一高二全放假。 考试前两周,除了高三那边的氛围凝重了许多,高一高二如常嗨。 自习课不乏交头接耳的,还有借口上厕所跑出去玩的,有趴在桌子上睡的昏天黑地的,真正在学习的不到三分之一。 薄矜初从作业本里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窗子外的王仁成。王仁成嘴斜着,盯着她笑,笑的太奸诈,整张脸都在告诉她,他有计划了。 薄矜初心一惊,不敢看他。像穿入一个黑黢黢的第三世界,他是恐怖的鬼魂,她只是一介布衣,他随随便便一伸手,就可以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勾到眼前,肆意妄为。 人鬼神,她需要神,迫切需要。 王仁成黑着脸走上讲台,盯着那几个正在讲话的同学。 教室安静下来。 “说啊,继续说!我倒是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他往下面走,站在刚才吵吵的同学的座位边上,继续说:“你们每天都要见面,一天24小时除去睡觉,大半时间都在学校里干一样的事,哪还有那么多你知道的,我不知道的东西要聊?” “我看新闻联播都没你们那么精彩!” 薄矜初在心底发问:他到底是一个老师,还是一个魔鬼。 “新闻联播确实没我们精彩。” “吴生,你给我闭嘴!” 被王仁成吼了一句,吴生悠哉悠哉,丝毫不慌,前两个凳脚翘起,他一晃一晃抖着二郎腿。 “腿给我放下来!” 吴生没动,“哟,您还管我的腿呢?管几条啊?” 此话一出,男生发出窃笑,女生不明所以。 “......”王仁成面露尴尬,“你等着,月考考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种话吴生更不会放在心上了,他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也算是个学霸,一直稳居班级前二,年级前二十。 班上同学形容吴生,七分天赋加三分勤奋等于卓尔不群。 可惜吴生同学现在只用了一分勤奋,马马虎虎算个尖子生。 何之忽然举手,“老师,薄矜初这个纪律委员一点都不尽职尽责,班里那么吵她都不管,太影响我学习了。她自己不学不代表别人也不学。” 成绩是薄矜初的痛处,她本就不喜欢学习,加上根本无法全心投入,成绩只能排在中间档,按十三中以往的水平,中等档次的同学,想上一个稍好的本二,有难度。 王仁成转向薄矜初。 吴生拿起桌上的口香糖纸,在指尖揉成一团,丢出去,正中王仁成的衣领。 班上敢无视王仁成的同学只有两个,一个薄矜初,一个吴生。 大家只能理解后者,并不能理解前者。 王仁成平时是个特别喜爱树立威严的班主任,吴生的举动使他恼怒。 “吴生!反了你了!” 吴生的二郎腿抖的很得意,“让那女的闭嘴,影响我学习了,这次月考,我可是奔着第一去的。” 何之恰好是以往的第一名,她一听脸色骤变,“有本事你就来抢。” 吴生发出哼的鼻音,“请问你哪位?” “刚没说清楚,我要的是年级第一。” “......”这回惊讶的不止何之和王仁成,还有一众同学。 前面有个常和吴生一起打球的男生回头,“哥们儿这是要发力了?带带兄弟们呗?” 吴生剥开一个新的口香糖放进嘴里,揉起糖纸丢过去,“叫爸爸!” 男生接住糖纸丢回去,“想的美!” 何之气的脸色发白,她知道吴生有这个能力,其实每次考试她都在防他,她脑子没他聪明,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 见王仁成不说话,吴生索性走到他旁边,低语:“怎么,帮你拿奖金,还不开心吗?” 薄矜初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吴生的表情,年少轻狂的张扬中带着几丝不屑。 两人侧目相对,王仁成说:“吴生,你是学生,我才是老师。” “那您可要多花点心思钻研一下您的学科。” 被吴生一掺和,何之没心情搞薄矜初了。 自习课的风波过去,薄矜初一直想找吴生问个清楚,在班里不好开口,私下又逮不到他,他人一下到课就没踪影了。 周二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提前十分钟下课让她们去吃饭。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一群人欢呼着往食堂走。 平时去食堂吃饭大家争先恐后跑着去排队,慢悠悠走过去基本就是排长队喝菜汤。这也算薄矜初出去吃的原因之一。 体育老师大发慈悲,一群人乐得不行,经过教学楼底下,故意对着楼上还在上课,饥肠辘辘的班级喊,“吃饭咯!” “走嘞!恰饭切嗷。” 气的楼上班的人牙痒痒。 钱可可过来找她,问她去不去食堂,小白兔的邀请她不好意思拒绝。 久违的食堂,十年如一日的经典味道涌入鼻腔。 薄矜初想,食堂是不是烧什么菜都是同样的步骤,以至于不一样的菜都是一样的味道。 她随便打了两个菜,在窗边坐下。 “钱可可,你先吃。” “诶?你去哪?” 薄矜初从体育老师说下课开始,一直注意着吴生,包括他上了食堂二楼,她也跟着上了二楼。 吴生把菜盘放在桌上,拍了拍屁股坐下,眼前一暗,薄矜初站在他面前。 吴生拿着筷子,对着她比划几下,“你挡着我光了。” 薄矜初干脆坐下。 “......” 他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含糊道:“有事?” 薄矜初开门见山,“为什么帮我。” 吴生一听,才嚼了两口的肉被他咽下,放下筷子看着她:“我什么时候帮你了。” “数学课的时候。”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帮她接下了一茬,他用自身转移话题,还帮她怼王仁成。 平时跟吴生玩在一块的几个男生打完饭回来看到两人坐在一起,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决定给兄弟制造机会,选择了几排开外的座位。 吴生放下筷子轻笑一声,凑到她耳畔小声说:“你们长得好看的都这么自恋吗?” 后面的男生见状激动不已,其中一个低声吆喝,“快快快!快看,亲上了!!” “我靠!不会来真的吧!食堂打啵,够吴生啊!” 三四个男生围坐一张长桌,吴生背对他们坐在西面,梁远朝坐在他们北面。 他也看见了。 薄矜初解释:“我没自恋,是你以前不会这样。” 他跟王仁成一直不对付,但只会像上回放学被扣留那样恶心他几句,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正面刚过。 吴生退回去,“以前懒得,今天精神好多说两句,行不行?班花同学。” 行,可以,没问题。就算把王仁成弄死,她也只会在一旁献花鼓掌。 “谢谢。” 薄矜初起身,吴生夹起一块肥肉,对着肥肉说:“多吃点,才有力量战斗,别跟棉花一样,被撕的乱、七、八、糟。” 听到棉花两个字的时候,薄矜初手脚生硬。 顾绵在的时候,薄矜初就是喊她小棉花的。她和顾绵高一同班,但和吴生不是,她从没听顾绵说起过吴生。 应该是她想多了。 她瞥头看向吴生,他脸色很怪,有多怪说不上来,薄矜初总感觉吴生心里有什么。 “诶,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几个男生推推搡搡,那些男的中薄矜初只认识一个,就是今天班上让吴生带他学习的那个,其他三个不认识,估计别班的。 薄矜初路过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了句,“嫂子好。” 她立马站定,笑着挑眉,语气略含威慑,“谁说的?” “不是我,不是我。” “女神对不起,女神对不起。” 一伙人作鸟兽散,全跑到吴生那桌去了。 人跑光,她才发现不远处坐着梁远朝,和找吴生时不一样,她没去他对面,而是依着梁远朝坐在了同侧。不过,她刚坐下,他就站起来了。 “诶!” 人走了。 她没追过去,因为小白兔还在那里等她。 她回去的时候,钱可可吃了一半,“你刚刚是去找吴生了吗?” “嗯,问了他一点事。” “我听见他们起哄,还以为你们...真的...” “真的什么?”薄矜初吃了口大白菜,漫不经心的问。 这大白菜的味道还不错,大锅菜没烧的烂兮兮的,已经算是高水平了。 “真的亲了。” “咳...咳咳...”薄矜初差点被饭米粒呛死。 “咳......” 吴生那群兄弟坐的远,中间隔了六排桌子,钱可可和他们是直角三角形直角边为三张桌子的斜边距离。 所以钱可可听见了。 那么...梁远朝也听见了,他比钱可可坐的还近。 不知道为什么,薄矜初陡然萌生出一个需要找梁远朝解释一下的念头。 不过下一刻就被理智驱散了。 她和他什么关系,她要是跑去解释,梁远朝怕是会觉得她有病。 另一边,梁远朝出了食堂没回班,去了周恒那。 周恒和傅钦刚吃好饭。 周恒问他,“你吃了吗?” “吃了。” 傅钦想起上次输掉的那五块,心有不甘,“你手最近疼的厉害吗?” “还好。” 他们发觉某人兴致不高。 梁远朝让周恒扔包烟给他。 “我看你都好久没抽了,上回见你抽还是薄矜初误闯我房间的那次,我以为你戒了。” 周恒不说他还真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差点把烟戒了。 他吸了口烟,吐气,烟圈在寒冷的冬季尤为明显。他抬手的时候,衣服往上缩,露出的手腕处有一个小疤,拜薄矜初所赐。 梁远朝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小指和无名指一下又一下点在收银台的玻璃板上,玻璃下面摆着各种烟。 “周恒,你那个白月光呢?” 傅钦乍一抬头,被梁远朝说愣了,包括当事人周恒也是一脸懵。 他不是向来不谙男女之情吗?何况,周恒的白月光...不是早跟他分道扬镳了吗? “她去英国留学了,上个星期刚走。” 傅钦惊的下巴都掉了,“你两不是半年前就掰了吗?” 所谓白月光,是一直在心上却不在身旁的人。 “我问她朋友的。” 喜欢的,永远忘不了,哪怕只有一丁点碎片消息,大海捞针也要追过去,看一眼。 —— 夜晚,闪烁星光如少年少女心头的三两事。 薄矜初因为白日里隔着窗子看到的那张脸,久未入眠。趴在窗子边吹冷风,看夜空。 十一点的后街,小店麻将馆热闹不减,家家户户院子里的灯都亮着,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街上也不害怕,甚至大多人家不锁门。 同样的时间点,前街的景象大不相同,梁远朝的那个单元楼住着几十户人家,亮灯的只有他家。 楼下小孩今天没弹琴,她妈也没吼她,前一单元有只大狗,今晚意外的安静,一切都很凑巧,仿佛早有准备,要给他留一处空间。 梁远朝想起中午问周恒的事。 他对周恒的白月光不感兴趣,周恒想说他便听,周恒不说他也不会追问,倒是傅钦问的多一些。 今天他抽着烟问起他的白月光,是因为他想到了那天薄矜初凑在周恒耳边说话,她笑,他看着她笑。 他明知道周恒不可能会和薄矜初有什么,莫名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梁远朝头一次感觉他的自控力不如从前了。 周恒那个白月光 自打吴生说月考要拿全校第一以后,何之比以往更发奋,没有时间去找薄矜初麻烦。王仁成也没有过分的举动。 薄矜初直觉事态不可能会发展的如此平静,她依然像以往一样提防着王仁成,处处小心谨慎。 07年12月21号,这个冬天的第一次零下,也是高一高二月考开始之日。 高二在两天内考完语数英文综理综,时间排的紧凑。 21号早上八点是第一门语文。 考试日大家都来的很早,没有人迟到。考场前一天布置的,一个班坐四十个人,抽屉里外的书全清空至走廊上,教室里没有一本和考试相关的书。 考场的座位号按上一次月考的年级名次排序,薄矜初坐在第六考场。 监考老师说教室人多,非要开窗通风,零下两三度的寒风刺溜刺溜往里窜,教室里全是同学们呼出来的白气。 发试卷前,薄矜初摘掉毛手套,老师在讲台上念考场规则,她在下面不停的搓手,不止她一个,她前面的男生还在搓耳朵,两只招风耳搓的通红。 高三照常上课,学校的教学安排是高考前一共要复习三轮。因为省统测在即,各科老师把时间腾出来让他们自己看书。 九班早上第一节是数学课,高博睿进班后发现自己把复习资料落在高二那边,让梁远朝帮忙去取。 梁远朝从办公室出来,刚好经过第六考场。 她坐在靠走廊的窗边低头搓手,后来注意到前面男生搓耳朵的动作,她也跟着学,朝手心哈了口气,然后捂着耳朵一顿搓。 搓到第二下,她疼的想叫妈。 前面那男的是有病吗?本来耳朵就快冻掉了,这么猛的一搓,感觉是冰渣子互磨。 薄矜初疼的小脸揪作一团,怕被周围同学发现,特地把头扭向窗外,咬牙骂了句前面的人。 痛劲儿缓过来,睁眼的瞬间看见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一个少年,笑着在看她。 梁远朝确实被她的举动逗笑了,这种笑再一次被薄矜初解读成嘲笑,像上回在医务室门口那样。 她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试卷刚好传到她,她取下面上一张,剩下的继续往后传。 第四个选择题有点难,是语病题,薄矜初想着想着思绪飘走了。 要不是她太冷了,怎么会做这么傻逼的事情,还偏偏被梁远朝看见了! 孽缘! 孽缘! 前面的人也是猪!她还以为他的耳朵红是因为热,亲身实践后才知道是因为痛! 考场里只有笔尖和试卷摩擦出来的的沙沙声,突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是凳脚擦过地面的声音,在空寂的考场里尤为突出。 不少同学听着声源看过来。 前面凳子被踹的男生茫然回头,问薄矜初:“同学,怎么了?” 她一本正经道:“别抖了。” 听到她的回答,方才看过来的同学低头继续写试卷,老师也没说什么。 前面的男生委屈又尴尬,小声嘟囔道:“我没抖啊...”他明明老老实实的端坐着。 薄矜初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心虚。 她长得妖艳,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她随便一挑眉,就把男生逼退回去,让他辩解的话往肚子里咽。 这次月考文综排在理综下一场,理科班莫名多出半天假期,为此被文科班狠狠嫉妒,文科班女生多,嫉妒的声音更大。三五成群的女生走在路上,看到理科班的人就叽叽喳喳,开始各种没源头的暗讽,还故意要让对方听见,理科班的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她们怎么说,对他们提前放假的事实没有任何影响。 * 晚饭时间,后街菜香四溢,南城的冬日多是阴雨天气。 傍晚的时候难得跑出来一缕阳光,她坐在院子里浇花。除了邻里街坊的吆喝声,就是清脆的水流声。 天冷,薄远工地收工早,他拎着两大袋工具,推开院门,“小初。” “爸。” “你在浇什么?”薄远把工具随手放在院子里,走过去看。 “山茶花。” 薄远凑近看,半晌,他道:“我看别人的山茶花都是红的,那种带一点点粉的,玫红还是什么红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红的,还挺大一棵。我们这个怎么那么小一株?还是白的。” “可能品种不一样。” “你今天买回来的吗?”薄远一边走进屋,一边问。 “不是啊,它早就在了,只不过最近才开花。” 薄远对花卉动物之类的一律没有兴趣,薄矜初若是要弄便也随她。 这盆蕉萼白宝珠是顾绵给她的。 顾绵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是五月底办完退学手续的,她走的第二天去了趟薄矜初家,放了一盆山茶花在她家门口,花盆里塞了张纸条。 上面写:小初,替我照顾一下,再见。 她和顾绵有七个月没见面了。 顾绵退学这事很突然,没和同学道别就走了。 顾绵在班上很受欢迎,长得乖乖的,性格温柔又讨喜,高一开学不久,收到了好几个男生的表白。 薄矜初回忆起和顾绵的第一次见面。 06年的九月比07年的九月凉爽,报道那天薄矜初去的早,她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进来的很多家长和同学都会朝她看两眼,私语这个女孩子长得真好。可就是没人敢和她搭话,也没人坐到她旁边。 直到顾绵进来,她交完材料在班里扫视一圈,笑着走到薄矜初旁边,“我能坐这儿吗?” 薄矜初点头。 她记得那天顾绵说:“你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可以吗?你看我穿白裙子,你穿红裙子,白色和红色就应该是好朋友。” 薄矜初不懂顾绵这是什么理论,但还是说了可以。 后来她才明白,她们就像山茶花。薄矜初是十八学士,顾绵是白宝珠。一个艳丽有毒,一个纯洁动人。 顾绵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认识顾绵之前,薄矜初是个脾气很糟,没有耐心,且讨厌和别人交流的人。长久如此,她的眼神中写着生疏,让人望而却步。 认识顾绵后,她学会了开玩笑,学会了忍耐。顾绵于她而言是一把钥匙,打开她心底的囚牢,释放出少女的本真。 顾绵在班上是团宠一般的存在,大家都喊她仙女班长。她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不出一个月整个年级都知道了仙女班长的存在。 她会笑着和陌生的同学打招呼,会给学习差的男同学讲题,班上没有人愿意干的活她都会主动包揽。明明是一个尊贵的小公主,却颇识人间烟火。 可是忽然有一天,仙女班长不和他们打招呼了,仙女班长开始皱眉了,仙女班长不爱说话了。 同学开始意识到仙女班长有问题了。 那是07年2月。 因为被顾绵吸引的不止身边这些少年,还有一个人间恶魔。 王仁成总是借口找班长说事,把顾绵叫到办公室。 那时候王仁成单独一间办公室,没有摄像头,窗帘拉的严实。办公室里在干什么,外面人根本看不见。 顾绵连着几次从办公室回来,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薄矜初最初以为她只是被王仁成骂了。 直到有一次发现顾绵在自习课上哭了,仅仅是因为她对答案的时候写错了地方,薄矜初察觉不妙。 又一次自习课,顾绵被王仁成叫走,薄矜初拿了包纸装作上厕所去了趟办公室。 隔着门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站在门外候了两分钟,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敲门喊了句王老师。 “小初,救我...唔...”顾绵被王仁成捂住嘴。 顾绵的求救声像一把刀捅在她心上。那时候还是木板门,不像现在的学校,全是防盗门。 薄矜初猛的一脚,脚底发麻,门被踹开。 顾绵上衣不整被王仁成摁在凳子上,男人一手放在顾绵裸露的肩头,一手捂着顾绵的嘴。 薄矜初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念头。 她越生气,就越平静。门大剌剌的开着,寒风刺骨却浑然不知。 她抄起门边的钢尺,一步一步走进去。 王仁成已经松开顾绵了,顾绵躲在墙角,浑身颤抖,眼泪像豆子倒下来。 离王仁成还有一米的时候,薄矜初甩着钢尺扑上去,王仁成以为她拿东西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她真会动手。 钢尺打在王仁成的额角,鲜红的血液顺着鼻梁流下,在男人的脸上渐渐漫开,像一张可怖的蜘蛛网。 顾绵从角落里站起来,战战兢兢,双眼茫然。她拽了拽薄矜初的校服衣角,嗓子发不出声。 薄矜初两眼通红瞪着王仁成。 王仁成没看她,而是坏笑的喊了声:“顾绵”。 顾绵一抖。 薄矜初一脚踹在他裤裆上,“王仁成,你畜生!” “嗷——”男人捂着裆跪倒在地。 她拽着顾绵跑了,两人逃学了,顾绵把王仁成对她做的一切都告诉了薄矜初。 他摸她,言语上侵犯她。 唯一幸运的是,薄矜初来的及时,她没被王仁成彻底撕碎。 薄矜初说要报警,顾绵死活不肯。王仁成威胁她,如果他被警察抓了,他就让所有人知道,她被他玩过。 那时候不会再有什么仙女班长,所有人都会觉得她不干净,避她如蛇蝎。 十几岁的少女经不起这种刺激,特别是顾绵,跌下神坛饱受折磨还不如死掉痛快。 作话:我每天都有一个担忧生怕自己更乱了,串章节了哈哈哈(有存稿的苦恼)如果串了记得微博私我一下!我立马改! 顾绵(二) 那天之后王仁成没有再让顾绵去过办公室,而他并没有消停。 他是班主任,每天和他相处的机会最多。特别顾绵还是班长,有不可避免的交集。 他不动手,只是对着顾绵笑。 顾绵有了心里阴影,每当看见王仁成的脸,特别是笑脸,耳边不受控制的嗡嗡响,脑袋下一秒就要爆炸。 三月的某一天,顾绵自杀,在体育馆用美工刀割腕,被薄矜初发现及时止损,自杀未遂。 薄矜初哭着问顾绵为什么。 顾绵说一想到王仁成就恶心,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再也配不上仙女的称号了。每天同学喊她仙女班长的时候,王仁成看她的时候,她觉得要疯。 四月份的时候,薄矜初拿着所有存款带顾绵去了医院,顾绵诊断出重度抑郁。 意味着可能还会有下一次自杀,可能不止一次。 两人走在桥上,下面是平静的江水,没有船只驶过。 薄矜初说:“棉花,你走吧,离开这里。” 顾绵摇头。 “你走啊,让你妈妈带你走,你爸爸不是马上要调去临市了吗?” 顾绵还是摇头。 “棉花,你走好不好,求求你走吧。”薄矜初哭着求她走。 “我走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顾绵何尝不想逃离,在十三中的每一天,都像是光着身子被人指点唾骂。 薄矜初,顾绵,王仁成三个人拴在一条绳上,要想丑闻不被公之于众,只有堵住王仁成的嘴。 一个只活了十几年的人拿什么和活了几十年的禽兽斗。 要是王仁成不怕死,顾绵永远会被拴住。 “我不怕,她不敢动我的,你相信我,你走好不好,你走,你走啊,顾绵!你走啊!”她推着顾绵,泪水被风吹干。 顾绵静静地看着江面,吃力的张开眼睛,双眼失神,只剩眼珠间或一轮,她说:“小初,我很难会快乐了。” 其实她内心真正想说的是:如果我跳下去,这波澜不惊的江面会为我掀起一点欢愉的浪花吗? 薄矜初挡在她面前,“顾绵你给我记好了,你没有罪,你从头到尾一点错都没有,该死的是那个畜生!不是你。你要是放弃了自己,只会让王仁成更得意,更嚣张!他会变得无法无天。他犯罪了,他不能逍遥法外的。他凭什么!” “别想不开,好好活下去,”她拼命摇着顾绵的肩膀,试图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见不得死气沉沉的顾绵。 “十几岁没办法的事情,二十几岁三十几岁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棉花,”她扳过顾绵的肩,两个人满脸泪水,她乞求顾绵,“你相信我,好不好!” 薄矜初浑身颤抖,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打完针就没事了。” 顾绵突然失控,甩开薄矜初,“因为咬的不是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不是你!” 薄矜初被顾绵吼愣了。 “顾绵,”薄矜初突然冷静下来,“如果你死了,我就带刀去学校捅死王仁成。” 如果顾绵死了,她真的敢。 “如果南城看不到初雪,那就去北城,如果北城也看不到,那就再走远一点。” 总有一个地方,会给你重生的力量。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顾绵一天都没来学校,周五放学的时候薄矜初在校门口看到了顾绵妈妈,一位温婉知性的女士。 她来找薄矜初。 薄矜初说了顾绵抑郁的事情,但是没说抑郁的原因。 五月底顾绵妈妈来学校帮顾绵办了退学手续,离开了南城,无人知晓她们的去向。 仙女班长的神话戛然而止。 —— 蕉萼白宝珠被送来的时候过了花期,薄矜初每天都会去看一眼那株山茶。 今天偶然发现它开花了,它是不是和她一样想主人了。 顾绵有一句话说对了,她走了,王仁成不可能会放过薄矜初的。 见者杀无赦,若是不能杀,那就想办法堵上她的嘴。 薄远进屋一会儿,走出来问:“你妈没回来吗?” “没。” “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家里还有点冷饭。” 薄远点了根烟,摇头笑着说:“冷饭怎么吃。” 薄矜初没笑也没说话,背对着他继续浇花。 “突然有点想吃苹果。” 薄远自言自语,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二十的纸币,“小初。” 薄矜初回头,他甩了甩钱,“你去买几个苹果回来。” 她接过钱,“买几个。” 薄远含着烟,拖了张矮板凳坐下,“随便,你自己看着买。” “到底买几个。” “说了让你自己看着买啊,这么大的人了,买点苹果都不会吗?”薄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薄矜初放下水壶,起身出去。 水果店好像是梁远朝每天必去的地方,因为薄矜初又在水果店碰见他了。 她今天兴致不高,看见了也没打招呼,直接走到苹果箱前面挑选。 左边一筐苹果长相好看,色彩鲜红,后面一筐明显较丑,还有歪七竖八的纹路。 薄矜初选了右边的,直觉风吹雨打后的果子才会更甘甜。 付完钱走到门口,袋子突然破了,苹果滚了一地,她手忙脚乱的蹲下去捡。 苹果没捡起来,摸到了一只手,又暖又大,触感还不错。 “不好意思。” “有心事?” “嗯?”她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到梁远朝身上,“没。” 梁远朝抽出手,重新拔了个袋子装好后递给她。 “梁远朝,我想去你那吹空调。”薄矜初拉着他羽绒服的袖口。 袖管里的热气,也是梁远朝的温度,悄悄对上她的指尖传给她。 梁远朝往前走了一步,回头浅笑一声:“我家冬天不开空调。” “那...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薄矜初重新拽上他的袖口。 - 省统测的座位是打乱后随机排的。 虽然只是一场模拟高考,但大家都很重视,透过这一次全省排名,可以让大家心里有个底,自己到底能上什么样的大学。 饶是陆铁功这样的学生也意外认真,没有在考场里睡觉,哪怕题写不来,好歹抓抓头皮,咬咬笔杆,尽力掰上几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企图赢得阅卷老师的同情分。 而梁远朝,常年居于第一顺位的学神,做完理综之余,顺带思考了下昨天发生的事。 冬日的晚霞夹着寒气铺散在水果摊上,昨天的水果摊像仙人下凡摆摊,与周遭隔绝。 她问:“那...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他答:“不可以。” 他走远后回头,看到了她失望的样子,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没有一点神采。 苹果的袋子没拿好,五六个苹果滚的比第一次远。她哭了,泪水模糊双眼,她用手背抹干,捡起一个苹果,眼泪又滚下来,她再抹,再捡。 最后低着头回家。 梁远朝一直看着她消失在巷口。 理综考试结束,打铃,老师示意考生停笔。 一个监考老师在上面盯着,另一个监考老师下去收卷。 “把答题卡放到右手边,先收答题卡。” 良久,老师又说:“把试题卷放到右手边,现在收试题卷。” 梁远朝坐在第一列的最后一个。 模拟考的监考员都是本校老师,收卷老师知道梁远朝,收他卷子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卷子右下角有一幅黑色水笔画,是一个少女忧伤的背影。 老师在心里感叹,梁远朝这个名字,果然名不虚传,别人三小时内题都做不完,他还有空闲时间画画。 了不起。 薄矜初浑浑噩噩在家过了两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高三统测的最后一天。 陆铁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她的号码,约她出去玩。 她挂了,他继续打来,他威胁道要是她不来,他就去她家门口候着。 这要是被舒心知道了,她的腿可别想要了。 按着陆铁功发的地址找去,是一家游戏厅。 陆铁功亲自站在门口等,后面的张冬瓜、李铁柱窃窃私语。 张冬瓜遮着嘴,“能让老大亲自接驾的会是谁?” 李铁柱小碎步挪了过去,“肯定是个女的。” “这不废话!” “会是谁?” “不会是高二那个大波妹吧?” “薄矜初?” 陆铁功唰一下回头,猛的一拍俩人的脑袋,“大波尼玛大波,你才是大波,再说一遍老子撕烂你们的嘴。” 张冬瓜和李铁柱瞬间蔫了吧唧。 张冬瓜着实觉得委屈,“不是他自己说的嘛。” “说响点儿让我听见。” 张冬瓜屁都不敢放了。 薄矜初一路慢慢悠悠晃过去,到游戏厅门口的时候比跟陆铁功说好的预计时间足足晚了二十分钟。 冬瓜和铁柱的耐心值即将消磨殆尽,陆铁功的表现令人意外。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 若是平时谁敢让他多等一分钟,他一定脱下手表砸在对方脸上,让他睁开狗眼看看清楚。 两人相视无言,心里默默达成共识,老大认真了。 这薄矜初到底有什么魅力,一上来就怼学长,说话不好听,还不会撒娇,最重要的是对于跟陆铁功一起玩,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所以,老大看上她那一点了? 李铁柱的解释是:征服欲。 陆铁功看见来人,赶紧笑脸相迎:“学妹,来的挺快。” “我也不学,叫我名字。” “得,薄矜初。”他记得第一次正面接触,她说他不学,所以学长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适合。 “你这头剪的不错。”薄矜初挑眉道。 陆铁功摸了摸发顶,平头扎手。 “进去玩吗?”他问薄矜初,转而回头对张冬瓜喊:“冬瓜!准备钱。” “不去。” 刚掀开门帘的冬瓜止步,不知所措,“到底玩不玩?” 张冬瓜这人真没胆,被女的瞥一眼就怂,还是个学妹。 陆铁功让冬瓜回来,“那就不进去玩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他看了眼昂贵的电子表,“快十一点了。我知道岑山街上有家西餐厅特别好吃,我们去吃牛排吧。” 此话一出,冬瓜和铁柱惊的下巴都掉了。 陆铁功有钱,大家都知道,他喜欢撩学妹,大家也知道。给学妹买点零食,送点小礼物很正常,但是从来没见他带谁去过那个昂贵的西餐厅。 07年的物价还很低,而那家西餐厅最便宜的牛排当时也要一百多一份。 两个人各点一份牛排,再点个饮料、小食或者甜品什么的,随随便便一顿就能花上个三四百。 “我不饿。” 薄矜初家里不富裕,加上薄远会赌博,舒心不工作成天搓麻将,她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好几百的饭,甚至从来没进过西餐厅。 除了从电视里看到的左叉右刀,除此之外她对西餐的礼仪一无所知。 没人知道穿着美丽公主裙的洋娃娃,其实里面填的是破烂棉絮。 “那...”陆铁功挠头,骂了句操。 薄矜初施施然抬眸看他。 “我不是骂你,我...骂冬瓜呢!” “......” 冬瓜委屈,他招谁惹谁了,还莫名被打了头。 薄矜初朝陆铁功勾了勾手,他屁颠屁颠跑到她面前。 “谁给你的号码?你要不说,我当场给你拉黑。” “说!”他表情复杂,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教务处偷来的。” 没脑子的东西。 教务处里的资料收集的都是家长信息,幸好薄矜初当初填了自己的号码,不然陆铁功的电话就打到舒心那里去了。 薄矜初当着陆铁功的面把他的号码加入黑名单。 “诶诶诶,不是说了就不拉黑了吗?” “不说拉黑,说了也拉黑。” “操。” 因为陆铁功一句气壮山河的操,薄矜初甩脸走人。 倒不是真生气,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罢了。她对陆铁功这样的人没兴趣,和他多呆一秒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周日街上的人不多,尤其接近饭点,薄矜初从大道拐进后街口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那人跟的不紧,兴许刚好同一条路走而已。 已经进入后街区域,邻里皆认识,随便一喊都有人回应。她没太在意,只是稍加快步前进。 穿过很多条巷子,还差最后一个十字口就到家所在的那条街了,身后那人还是没走。 本想着拐过去跑一跑,冲进家门就没事了。 谁知,薄矜初刚跨出去,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睽违已久的身影。 作话:来啦来啦!谢谢大家支持! 顾绵(三) 她还是喜欢穿白色,不过不再是裙子,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五步远的顾绵对着她笑,薄矜初发现嗓子干的说不出话来。 顾绵的出现太过意外,也让薄矜初警铃大作。 她没忘了还有个人,薄矜初回头。 尾随他的是王仁成。 ...... 一边是顾绵,一边是王仁成。 王仁成一边笑一边从巷子深处走来。 他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薄矜初一步都没退,只是倚着凸出的墙角。 那只王仁成看不见的左手一直在挥动,示意顾绵快走! 顾绵看懂了她的动作,却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王仁成离薄矜初越来越近,一旦他走到薄矜初面前,便会立刻发现顾绵。 上次三人同在,就是薄矜初拿钢尺把王仁成额头砸出个洞的那次。 顾绵就是那时候快疯的。 突然一阵冷风,吹散了王仁成额前的碎发,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睁开眼,要把薄矜初生吞活剥。 顾绵还愣在原地,薄矜初紧张的左手捶墙。 眼看着王仁成只剩三步之远,薄矜初心生一计,朝着顾绵的方向嘶吼一声:“爸!班主任来家访了!” 顾绵嘴角登时下沉,眼神布满恐惧,双腿打颤躲进了薄矜初家里。 幸好,舒心出门的时候没锁院门。 薄矜初喊的嗓子眼冒烟,巷子尾都能听见。 家里没人,薄矜初的话自然得不到回应,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顾绵快跑。 王仁成无声的笑被戳破,他笑出声,将巷子染上几丝恐怖之意。 见顾绵完全躲进去了,薄矜初开始往家退。 王仁成步步紧逼,就在他伸出手即将拉住薄矜初的时候。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班主任在哪呢?” 说话的是王叔,他们家跟薄矜初家是隔壁,两家中间还是同一堵围墙。 王叔今天休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正入迷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一句少女音,没听的仔细,以为是自家女儿,赶忙跑出来应了句。 等到薄矜初匆匆忙忙跑进自家院里,才发现自己听错了。 “哟,是小初啊!我还以为是佳佳呢!” 薄矜初一边说着一边往他家里走,“王姨今天烧什么?怎么那么香!” 王叔和薄矜初一家关系极好,每次有好吃的两家人都会踩着围墙互相送。 王姨在家,听见薄矜初的声音赶紧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小初来啦?快来快来,王姨给你尝个好东西!” 王姨献宝似的掀开锅盖,是松黄的南瓜饼。 “快快快,尝一个!”王姨给她夹了一个,薄矜初直接用手接过。 她还担心自家院里的顾绵,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笑道:“好吃。” “王姨,我还能拿一个吗?” “拿吧拿吧,我这还没做完,等会儿全做好了给你们再端几个过去。” “谢谢王姨。” 薄矜初左手拿着一个咬了一小口的南瓜饼,右手拿了一个完整的,从王叔家后门走出去。 王姨纳闷,“你怎么从后门走?” “我家院门锁了。” “你妈不是从来不锁院门吗?” “谁知道呢。” 她从后门回到自己家,顾绵抱膝蹲在花架后面,王仁成还在她家门口晃悠。 “棉花。” 顾绵听到轻声回头,薄矜初从窗子里扔出一件她平时穿的衬衣,“换上,我给你开门。” 她怕王仁成透过围墙看见顾绵,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能回来看看她。薄矜初不允许那个畜生把顾绵打回地狱。 她们两身形相似,顾绵穿上薄矜初的衬衣,光看背影难以分辨。 顾绵进去后,薄矜初锁上家门,还把一楼所有的窗子上好锁,带着顾绵跑到了前街的一家书店。 里面有座位,可以供人看书交谈,总之以卖书为主,其他的比较随意。 顾绵坐在对面一声不吭,低着头。 薄矜初知道她状态不好,“棉花,这个给你。” 她把那个南瓜饼递给她。 “你哪来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凭空变成两个热腾腾的南瓜饼。 “隔壁王姨给的。” 手边的窗帘遮住一半的光,两人坐在木椅上安静的吃着南瓜饼。 吃完后,薄矜初拔了张面巾纸递给她。 以前一直是顾绵照顾她这个乖张的少女,现在恰好相反。 薄矜初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一个珍贵的易碎品。 “怎么回南城了?” 她没问她去哪了。 “妈妈回来办事。” “她同意你跟着来?” “我说想来看看你,她就答应了。” 两人盯着桌上为数不多的摆件,一问一答。 “我看到山茶开了。” “下次来,再带盆红的吧。” 关于红白配,是她们专属的回忆。 “好。” 薄矜初话锋一转,“你都告诉她了吗?” 她指的是顾绵母亲。 “嗯。” 薄矜初松了口气,至少现在能保护她的还有一个更强大的顾母。 “小初,他,是不是找上你了。” “王仁成,是不是找上你了。”顾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迷离,手不停的颤抖。 “他是找上我了。” 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薄矜初感受到顾绵的变化,那种不受控制的想要冲过去撕碎王仁成的恨意。 “你别担心,”她握住顾绵冰凉的手,“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薄矜初比顾绵刚,顾绵遇事性如其名,软绵绵的,容易被人捏,而薄矜初正好和她相反。 她可以当众无视王仁成的话,不管王仁成下不下得来台。 自然也因此收获了目中无人的标签。不过她不在意。 听完薄矜初的话,顾绵一个劲的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王仁成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从他恭维领导,每次有奖金都上赶着拿就可以看出来,他挺在乎工作的。 “但是你不是她的对手,”顾绵说。 她确实不是,所以她在寻找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后来薄矜初常常想,那几年灰暗时光里唯一的幸运,大概就是找到了他。 “你知道梁远朝吗?” 顾绵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那不是比我们高一级的学神学长吗?冲刺高考状元的那个。” “你觉得他厉害吗?” “厉害啊。”话题中莫名冒出一个不熟悉的人,顾绵方才的情绪得到平缓,转向疑惑居多。 “那你觉得他厉害,还是王仁成厉害。” 王仁成说到底不过是南城十三中的一个无名小卒,一个毫不出彩的班主任,连后排不读书的男生都管不住。 而梁远朝,是一个可以改写十三中历史的少年,所有十三中的人都在等着他拿下08年的省状元,将十三中推上巅峰。 “应该...是他吧?”毕竟校长上任打得第一个旗号就是超越一中。 而梁远朝是关键。 顾绵疑惑:“你和梁远朝认识?” 她离开之前,薄矜初和梁远朝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 “混的还挺熟。” “可是你们不同班。” 王仁成阴就阴在他会随时出招,薄矜初已经在午休的时候领教过了。 她眼神渐冷,“所以我要让他,不敢动我。” 顾绵知道薄矜初不会走到她这一步,但是她还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因为那种痛,也许一辈子都治愈不了。 “所以顾绵,你别内疚也别自责,我会很好的,你放心。” —— 顾绵接到顾母电话,问她在哪里,在薄矜初的提醒下顾绵报了位置。 “要走了吗?”薄矜初问。 “嗯,要赶在晚饭前回去。” 顾母自己开车来的,因为赶着回去,只是和薄矜初打了个招呼,“小初,阿姨今天比较忙,下次来的时候再请你吃饭。那我们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小初,再见!”顾绵坐在车里跟她招手。 小轿车扬尘而去。薄矜初想,这样的小公主,就应该住在城堡里,穿着公主裙,带着皇冠,坐南瓜马车,有漂亮的水晶鞋,人人都尊敬她才对。为什么会遇上那个畜生。 书店是落地的玻璃窗,冬日阳光折射进来,穿着毛衣的读书人暖洋洋的陶醉在书香馥郁的世界里。 薄矜初送走顾绵后,想回去把刚才两人坐过的位置收拾干净再走。 隔着一片玻璃墙,除了书店里来来往往找书买书的顾客,只有一个少年坐在沙发上。 玻璃窗边有三排沙发上,她刚才坐的是中间那排,背对门边,而那个穿灰色毛衣的少年距离她只有两个椅背。 看他沉浸的模样,他应该在她出来之前就在了。 那个少年正是几分钟前的话题主人公——梁远朝。 彼时,他手上拿着书,脸却转向窗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双手无处安放的薄矜初。 梁远朝还了书,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大衣穿上,然后走出书店,迎面向她走来。 薄矜初竟然想逃,脚很不争气的抬不动。 梁远朝只是路过她身旁,没说一句话。 薄矜初两只手绞在一起,想解释,但她和顾绵说的是事实,好像没什么可解释的。 那些话被本人听到以后,除了心虚以外薄矜初更多的是心慌。 她追上去,拦在男生前面,“梁远朝,我有话要说。” 其实她真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很熟吗?” 他听见了,也生气了。 梁远朝走得很快,薄矜初一路小跑跟上,寒风刮的脸颊生疼。 快到梁远朝住的小区后门时,她看到了不远处人行道的红绿灯下,赫然站着王仁成。 他看到她了,此时的马路空荡荡的,有鬼在对她笑。 他的表情活像一个主宰者,看着猎物在自己的世界里四处逃窜,而他只要一伸手,便可以随手抓起一只玩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绵会崩溃,会抑郁,会寻死。 王仁成的每一个眼神似在告诉她,她不干净了,她是他的阶下囚,逃了,他总有办法再抓她回来。 那是十七岁不可能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的事。 她害怕告诉父母后,他们不相信她,更害怕告诉领导,怕像顾绵那时一样,真相被王仁成一张嘴遮的严严实实。 她收回视线,突然紧攥着梁远朝的袖子,随他进小区。 “放手。”他停下。 “梁同学,要有恻隐之心。”她抿唇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梁远朝一个大力把她推到墙边,眼里迸出刀一样锋利的光,“恻隐之心拿来干嘛?拿来被你利用吗?” “抢我的水果,抢我的热水袋,还砸烂我的相框,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是吗。”他语调冰冷,眸光骤然暗淡,说到相框的时候拳头堪堪落在薄矜初耳边的墙上。 最后冷笑一声:“薄矜初,你好聪明。” 一辆电瓶车骑进小区,哐当一声,过了个减速带,然后又对着两人滴滴滴—— 车过去留下一阵冷风,引得薄矜初一颤。 电瓶车主戴着头盔回头看了眼。 * 梁远朝的卧室,窗帘紧闭,灯也没开,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点星火在移动,灭了又有新的燃起。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接近,目的不纯,可真当确定她的目的时,怒火不可遏制往上涌。 他在生气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连抽了三支烟,梁远朝才从卧室出来,亮光从门缝探进去,和烟雾交杂。 高博睿的电话打进来,梁远朝接起:“喂?” 听他声音沙哑,高博睿以为他在午休。 “cmo那个冬令营明天开始,明早八点就是开幕式,所以今晚你们就得过去。王老师说他开车带你们去,他之前应该跟你说过了。所以你提前准备好东西,晚点他会去接你。” “知道了。” 南城到温城,上高速三个多小时,四小时不到。 一个领队老师加三个学生,刚好一辆车。 他拿出行李箱,把换洗的衣物装进去,又进浴室把牙刷毛巾拿出来准备装箱,想了想又放回浴室,决定下楼买套新的。 走到玄关处,手刚握上门把,听到门口细碎的话语声。 “小黑,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这儿又没电梯,你也太有蜗牛精神了吧。” “......” “你就不怕梁远朝那个魔鬼出来的时候一脚踩死你吗?那你就完了。” “......” 梁远朝透过猫眼看见她坐在老位置,光影交织下,她又在跟他家门口的小蚂蚁对话了。 “小黑,你不会一年四季都赖在他家门口吧,那我奉劝你趁早换个人家。” “唉——”她用手碰了碰小蚂蚁,“我那么大一个人都赖不住,何况是你。” 她忽然仰头,叹了口气,一脸绝望:“我是真的...需要他。” 薄矜初就这样坐在台阶上,一手平放在腿上,一手支着脑袋,定定的望着小蚂蚁四处爬。 王者遇上最强王者,她所有的锋芒都会下意识敛藏起来,只剩柔软可戳,这是薄矜初。最强王者被王者所袭,他会将她所有的大招悉数奉还,除了她所释放的弱意,这是梁远朝。 作话:宝贝们!求 没有早恋 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cmo)为期5天,第一天是开幕式,后两天考试,第四天是学术报告,第五天则为闭幕式,并且宣布考试成绩和颁奖。 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考试完全模拟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进行,每天3道题,四个半小时内完成。最后设立一、二、三等奖,按分数排名,前三十位将组队参加今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中国集训队。 获奖选手可以取得全国超一流名牌大学的录取资格。 学校既希望梁远朝冲进imo并获奖,又希望梁远朝提前获得名校录取后还能参加高考,把状元拿下,撑起十三中的未来。 此次同去温城中学参赛的,除了十三中的梁远朝,还有一中的两位。 一中是南城最好的高中,也是唯一一所不在区划范围内的学校,里面的每一个学生都是通过自考选拔的。 第三天下午考完试,梁远朝接到了傅钦的电话。 “考完了吗?”傅钦在周恒那,店里没客人,安静的很。 傅钦开的免提。 梁远朝低沉的声音传出:“刚考完,在吃饭。” 傅钦看了眼周恒,对着传话筒说:“你们学校现在是上课时间吗?” “嗯。” 高三省统测结束的后一天,高一高二一早返校,高三回家休息了两天,今天早上刚返校,梁远朝要等冬令营结束再回去。 傅钦撞了一下周恒的胳膊,示意他说话,周恒拧着眉拒绝。 他再撞,周恒就是不开口。 梁远朝:“有事?” 傅钦轻咳,“周恒说三天没见着你学妹了。” 梁远朝拿筷子的手一顿,把筷子架在餐盘上,“所以呢。” 傅钦索性接着说,“周恒说以前她不来,一般都会提前一天跟他说。” 梁远朝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说了句:“周恒想见她?” 正在喝水的周恒被呛了,“咳咳...咳咳...” 傅钦:“......”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上套。 “没事挂了。” “等等。”傅钦不罢休。 上次那五块输的不明不白,不问出点什么对不起他的钱。 “她不会是因为你们学校那个变态老师不敢上学了吧。”傅钦只是想起和薄矜初的初次见面,随口一诌。 嘟、嘟、嘟—— “????” 周恒擦干桌上的水渍,“可能他们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你上回还压十块!” “我要是和你压一边,还有意义吗?” 不是压哪边的问题,是压了十块! —— 第五天上午是闭幕式,要宣布成绩和颁奖。 南城的三位参赛者,梁远朝成绩最好,也是唯一一个拿了奖的,还是一等奖。 各大高校的招生组皆向他伸出橄榄枝。至于他到底选择什么学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 回程路上,王老师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对着后座的人说:“大家这次都很优秀,希望高考放红榜的时候能看见你们三的名字。” 南城高考结束后,全省的前十名会被写在省教育厅门口的红榜上。 一中的两个学生,一个高,一个瘦。 瘦的那个和梁远朝坐在后面,高的那个坐在副驾驶。 瘦男生接着王老师的话说:“梁远朝应该不参加高考了吧。” 梁远朝如实道:“不确定。” 如果能提前被自己梦想的学校录取,那高考参不参加也无所谓。 前面高个的男生侧身回头说:“果然高手隐匿于江湖。” 几天的相处,三个人不再像去时一般沉默,返回南城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时间过得很快。 下高速的时候,王老师问三人,“送回家还是送回学校啊?” 高个子和瘦子异口同声:“家!” “原来好学生也不放过逃课的机会。”王老师调侃道。“梁远朝,你呢?” “我也回家。” 王老师先把一中两个送回家,最后送的梁远朝。 车子驶进前街,路过水果摊的时候,他喊王老师停下。 “谢谢老师。” “应该的,回去好好休息。” “嗯。” 梁远朝看着车子离去,他在水果店门口站了一会儿,抬脚往后街走去。 后街巷子杂乱,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让绕晕。梁远朝倒是没绕晕,只不过没找到他想去的地方。 十二月末的南城,干燥的天气,阴风阵阵,少年于巷口驻足良久。 若不知故人处,方不见故人归。 左手的关节疼痛难忍,梁远朝捏了捏拳转身离开。 —— 翌日是12月31号,07年的最后一天,周五。 梁远朝返校。 省统测由电脑阅卷,省里组织了一批老师专门去改卷,阵仗不亚于高考。 由于试卷回收,学生手里没有卷子,高三数学组的组长重新印了卷子,让各班数学老师发下去,让学生看着卷子对答案,顺便把题讲了。 梁远朝正好是数学课代表,被高博睿叫去办公室拿卷子。 办公室的门刚推开,啪一声,一个响亮又清脆的耳光落下在少女脸上。 他才几天没见她,她瘦了好多。 白皙的脸颊上,掌印顿显。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倔强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薄远的声音响彻办公室,“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早恋?那么小就懂谈情说爱了长大以后还了得?” “我说了我没早恋,别冤枉我!”薄远吼她,她也吼回去。 薄衿初倔的像头牛,她没做过的事,打死都不会认。 薄远冷哼一声,“你没早恋?难道老师还会骗人?考试嘛考那么两分,迟到就算了,还敢跟老师顶嘴。薄衿初,你长本事了,要不是老师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在学校是这个鬼样。” 薄远气的冒火,一把撕了薄衿初的数学试卷,扬到她身上,指着她鼻尖骂:“一百五十分的满分考四十八分?连个零头都考不起来,你读鬼啊!不想读,早点跟我说,不要在这里浪费钱。我要是你考那么几分,坐在班里屁都不敢放了,你倒是一点不觉得丢人。” 薄远自己读书也不行,念到四年级就退学了,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呵斥薄衿初。 “这四十八分怎么考出来的?”男人讽刺一笑,“掰的?” “薄矜初,我累死累活花那么多钱送你去补习班,你就考那么两分?对得起我吗?你知道你补一次课我要晒多久太阳,流多少汗吗?” 狭小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张办公桌,一张是王仁成的,另一张是高博睿的。 五个人挤在十几平的空间里,空气有些不够用。 梁远朝拿了试卷,数学老师却没让他回去,给他递了张凳子,让他坐下。 “这里有几个问题,我们讨论一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高老师从教没几年,还是二十八九岁的小伙。他把写了问题的纸拿给梁远朝,“你先看看题,我赶个报表,你看好了跟我说。” “嗯。” 另一边,那个老男人说:“她只是基础比较薄弱,平时还是挺用心的一个女孩子,”说着,用长辈的姿态去摸薄衿初的头,被薄衿初一个白眼躲开。 薄远瞪了她一眼。 男人缩回手,继续道:“薄衿初爸爸啊。” 薄远忙点头,“诶,老师您说。” “我作为班主任想提醒家长一点的就是,女孩子这个阶段还是不能太要漂亮,不然真的耽误学习,像她这个头发啊,最好给扎起来,我们校纪校规里其实都有写的,男孩子短发不能过耳,女孩子长发要扎马尾,你看她披散着头发,这个样子...啧...不太雅观。” 薄衿初方才被薄远甩了一巴掌,脸颊泛红,头发凌乱。 没有人听不懂王仁成话中的意思,就连梁远朝都转过来看了一眼,不过他看的不是薄衿初,而是王仁成。 老男人一双手背在身后,粗粝发黄的指尖正在搓捻着一条黑色的头绳,指尖的动作缓慢,有节奏,头绳一圈一圈的翻滚。 “十几岁的女孩子肯定是马尾辫更有朝气,你说对吧?” “是是,不过我看她每天早上出去都是头发扎好的。” “女孩子嘛,学校里有那么多长得好看的男孩子,”王仁成还特意往梁远朝那边扫了一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仁成,我、草、你、妈!”薄衿初突然像发了疯的野兽,对王仁成发起进攻。 一边咒骂,一边拾起桌上的教案向男人砸去。 王仁成躲开了,薄衿初被薄远钳住。 拇指盖宽度一般厚的教案重重的砸在地上,薄衿初这回是下了狠手。 王仁成却一点也不生气,用长辈的口气教育她,“女孩子不要说脏话。” 梁远朝拿笔的手顿住,侧眸发现薄矜初双眼猩红。她从薄远手里挣脱,一把拽过王仁成的衣领,死死的盯着他。 那眼神,是想要把王仁成放倒在地,然后用脚底碾碎的狠劲。 高老师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薄衿初一出手他就站起来了,连忙上前劝阻,还顺带叫个帮手,“远朝,赶紧。” 梁远朝坐着没动,他的视线刚好捕捉到王仁成把头绳装进了后裤袋。 高老师去劝说薄衿初,“你先别冲动!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没关系的。” “不要怕,别冲动。”高博睿重复着。 薄远用力掐着薄矜初的手臂,把她往外拽,“给我松开!” 暴怒的雄狮一旦苏醒,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薄衿初什么也听不见,她的手紧攥着王仁成的衣领,用力到指节泛白,咬牙切齿的喊:“王仁成,你不得好死!” 身旁的薄远怒火冲天,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可偏偏薄矜初害他颜面扫地。 薄矜初就算力气再大,也抵不过成天在工地干重活的薄远。 她被薄远拽开,脚步一滑,还没站稳,男人扬手又是一巴掌。 薄衿初没躲,也知道躲不掉。 清脆的巴掌在空气中销声,意外的火辣辣并没有降临。相反,她被另一股力道甩到了旁边。 而那一巴掌落在了梁远朝的脸上。 “......” “......” “......” 所有人错愕,王仁成脸色铁青,“高老师,你这学生教育的不错啊,还懂得英雄救美。” 高博睿用手背拭了把额上的碎汗。 薄衿初想也没想拉起梁远朝就往外跑。 薄远没来得及追,一个劲的给王仁成道歉,“王老师不好意思,真的抱歉,是我教女无方。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定让她在家好好反省,回来给您道歉,该罚的就就狠狠的罚她,该打的要打。” 王仁成:“这可不是我罚不罚的问题,她这种行为被学校知道是要被退学的。” 薄远慌了,十几岁的年纪被退学还了得。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刚结的工资,差不多三千来块,全往王仁成手里塞,“那个,您看,您通融通融,小孩子她不懂事,我替她给您道歉了。” 王仁成没收钱,薄远更不安。 “这就不必了,你也不用让她回去反省,她成绩不理想,几天不上学更加跟不上了。她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等她情绪稳定了,我找她谈谈,至于惩罚,跑几圈写几千字检讨,家长应该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女孩子这样可不行,我就希望她能长个教训。至于退学,都是自己的学生,她要真被退学了,我面子上也过不去。” “诶诶诶,好好好,麻烦您了。您辛苦了。” 薄远就差跪下来给王仁成磕头了。 “你们做家长的也不容易。” 薄远是个包工头,刚到工地安排好活,王仁成一个电话打来,他直奔学校,安全帽都没来得及摘。 “哎,是。” “那你先回去工作吧,这边我来处理。” “好好,真是辛苦您了。” “没事。” 薄衿初拉着梁远朝一直跑到小北门。 小北门破败不堪,薄矜初随便找了个大石块,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坐下去。 看着脚边的杂草,她忽然有点羡慕它们,野蛮生长,灵魂自在,最重要的是,纵使没有身份,依然有大自然的悉心呵护。 许是太阳太大,薄矜初被晒的两眼发酸。 鞋带上粘着一片撕碎的卷子,正好是分数的那个“4”。薄远没说错,那48分也是她掰的,她就是个垃圾,估计她妈知道也会打她。 薄衿初到现在都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这是薄远第一次打她,也是她第一次挨耳光。她自尊心那么要强的人,被自己的父亲在众人面前不分青红皂白的抡了一掌。 委屈临近崩溃点,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云是纯白,天空是蔚蓝,教学楼是棕红,少年是琢磨不透的黑,而她的世界是,了无生机的暗灰色。 梁远朝不动声色的往她身边挪了一步,挡住了最烈的光,留一簇阴影供她发泄情绪。 薄衿初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痛哭流涕,委屈抱怨。只是安安静静的低着头,梁远朝发现她白色的帆布鞋上有几滴湿迹,才知道她哭了。 十几年的时光里,从来没有过那么漫长的十分钟。 梁远朝从校服裤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薄衿初脑袋动了动,没接。 后来梁远朝又掏出几张被压得皱巴巴的纸巾给她,薄衿初这才接了。 薄衿初声音很轻,“为什么帮我?” “看见,就帮了。” “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都快热死了,想去你家吹空调,你怎么不帮帮我?” 那时和现在没有可比性。 梁远朝淡淡丢了三个字,“看心情。” 等我最近把后面的章节整理好,然后放进存稿箱,你们是希望早上还是晚上的时间更? 骗你的 周五那天薄矜初一到校就被王仁成找了,手里拿着她的数学试卷。 “薄矜初,你出来。” 那明晃晃的分数就印在下面的答题卷上,周围好多同学看见了。 王仁成把她叫到走廊尽头,教室里的同学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卷子做的很不理想啊。” “选择题就对了前三个。” “填空题后面都没写出来。” “大题第一道的立体几何,直角坐标系都建错了。” 彼时,教室后门被推开,吴生一脸颓靡的走出来,手还拽着门把,听见王仁成正在给薄矜初分析试卷,眼神在男人身上停顿几秒。 就在王仁成要开门质问他上课时间出来干嘛的时候,他一抬手,“上个厕所,憋不住了。” 王仁成的话卡住。 吴生从两人面前拐弯进厕所。 王仁成继续:“还有解析几何这题,这次考的是椭圆,焦点在x轴时,标准方程为x^2/a^2+y^2/b^2=1,a大于b大于0,最基本的这个公式都没写对。” “还有数列这道题,通项公式应该是很基础的啊,不难的,怎么第一小题都求不出来呢。” 吴生再次出现,走到王仁成面前故意甩了甩手,水溅到两人身上。 薄矜初只皱了下眉头。 王仁成啧一声,“你小子到底想干嘛!” 吴生停下,回头,缓缓开口道:“上完厕所洗手甩手,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您上厕所从来不洗手?” 薄矜初觉得王仁成极有可能是这样的人。 王仁成:“你......” 吴生不给他驳斥的机会,又甩了甩手走人了。 薄矜初还愣愣的盯着后门看,忽然,后脖颈一凉,有只手从她毛衣的领口伸进去捏住了她的颈,还不止捏了一下。 薄矜初迅速反应过来,用手去格挡畜生的咸猪手,她力道很大,王仁成的手被她推上去,掠过她马尾的时候,把她的皮筋扯下来了。 如丝绸般的秀发散乱飘扬在空中,最后在肩头落定,空气凝固。 薄矜初死死的盯着王仁成,而王仁成正把玩着沾上她洗发水清香的头绳,对着她笑。 想起刚才吴生说的话,薄矜初心里直犯恶心。 “王仁成,你他妈迟早要死。” * 再后来,就是一小时后,第一节课上到一半,隔壁班的班主任过来传话,说王仁成让她去办公室,她爸也在办公室。 她还以为是自己落了什么东西,他爸送过来。谁知道人是王仁成打电话叫来的。 看见薄远的黑脸,她就猜到王仁成肯定没说好说。 月考成绩出来了,她考的很差,王仁成本来就想搞她,正好借此机会搓搓她的锐气。 只是她死也没料到,薄远上来就把空虚有的早恋罪名乱扣给她,她为自己辩解两句还招来一巴掌。 碰上这样的老师她还有什么心思学习?连保住性命守住清白都成问题了,学习算什么东西。 她也想好好学习,每次她拿着试卷回家签字,看着上面不尽人意的分数,觉得丢舒心的脸了,抱歉的跟她说:“妈,我这次考差了。” 舒心总是会回一句,“你哪次考好过了?” 在父母的眼里,她早就是个差生了,说的再难听点,烂泥扶不上墙。 严重点,舒心还会说:“别人考差了都知道哭,伤心自己还不够努力,你倒是该吃吃该喝喝,也不怕倒霉。” 有一次薄矜初考差真的回去哭了,对着书桌饭也不吃。 舒心进来又是一顿批:“哭什么哭?饭不吃了是不是?这么点分数还不都是你自己考出来的吗?又不是我们帮你考的,哭给谁看!” 从那以后,薄矜初对舒心的话免疫了。 - 小北门,少年如一颗松柏,薄矜初对着他的背影出神。 其实在水果摊门口,不算她们第一次交锋。 薄矜初第一次注意到这位十三中的“大人物”是在2007年的春天。 南城十三中,薄衿初念高一,梁远朝念高二。 春意料峭,桃花开的正盛,同学们卸下羽绒服,套上深蓝色的校服外套。 无奈冬天的寒意还在四下流窜,狂风压折桃枝,校园里鲜少有人逗留。 学校有两个门,大门朝南,还有一个小北门,本来两边都通,后来因为北门外面那块地被一个房地产商买走盖楼了,小北门因此被封,没人再往那边走。 时日不胜从前,一大清早小北门那就聚了一堆人,从实验楼顶向下望,梁远朝和一个女生被人群包围。 “诶诶诶,别挤我,妈的,别挤老子!” 被骂的男生不理会,头一个劲的往人群中探,嘴里嘟囔,“这大型表白现场,壮观啊!” 女生手里捧着一束黑玫瑰,对面的男生满脸不耐。 人群中的嘈杂声散去,女生施施然开口,“梁远朝,送你的。” 十九朵厄瓜多尔的黑玫瑰。 花语是:我为恶魔,且只唯你所有。十九朵代表永远。 女生眉眼轻佻,示意他接过去。男生神色清冷,眉头微蹙,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女生好赖也是个班花,还是家里特有钱的那种,追她的人能从班前门排到后门,感情在他眼里就是一团空气,还是臭的,闻者避如蛇蝎的那种。 不知为何,周围没人敢起哄,所有人都老实的待着,等梁远朝开口。 广播传出不合时宜的上课铃,一群人扼腕叹息,而后作鸟兽散。 破败的小北门,只有女生手上那束玫瑰是鲜活的,散发的黑色气息紧紧的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要说梁远朝这人,毫无耐心,却又极有耐心。 他厌烦别人接二连三的告白,所以每次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他拒绝的陈辞已经阐述完毕。 可是今天居然默不作声,害的一群人扫兴而归。 人走光了,凝固的空气顿时松散,一道嘶哑的少年音响起:“滚。” 他不爽,那女生也不爽。 “要我滚可以,花拿着,以后我滚的远远地。” “连人带花一起滚。” 女生哑然失笑,走近一步,他比她高了很多,只能拽低他的衣领,两人才能平视。她铆足了手劲拽着那块蓝色的布料,指关节泛白,一字一句道:“梁远朝,我根、本、不怕你。” 女生明显怒了。 梁远朝任凭她拽,语气平平,“那你是以为我会怕你?” 女生的警告像一记绵绵拳,打在梁远朝的身上不痛不痒。 好,好极了。 她把花摔进男生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去的一个月,关于玫瑰表白的舆论还没发酵足,那个女生突然消失了,紧接着就有另一个消息传出来了,她转学了。 起初大家猜测那女生是因为梁远朝才走的,直到女生的朋友出来辟谣,是因为那个女生全家移民了。 原本轰动全校的事件突然断了后续,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慢慢的一个又一个校园八卦冒出来,那件事很快被人抛之脑后。 薄矜初第二次见梁远朝是在后街的云里巷。 薄衿初的姑姑住在云里巷,小巷子都一样,与繁华毫不沾边,却格外热闹的市井小地。 有老人,青年,小孩和烟火气。 她被姑姑喊出去买酱油,从小店出来经过云里巷,恍然间好像听到一声闷哼,抬眼看见细细的电线上停着几只麻雀,薄衿初以为是自己幻听,吹着口哨往家走。还没走出三步远,巷子里的滚打声愈渐清晰。 有人打架。 这回她听清了,甚至还能分辨出是群架。 薄衿初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晦气。 帆布鞋踩过凹凸不平的破水泥地,她一手提着玻璃瓶的生抽,另一只手摁着诺基亚n73回信息。 “起来,继续。”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薄衿初忽然来了兴致,退回去,藏在巷口看。 场面混乱,谁打谁都看不清楚,只是看见有个男生双手插兜,眼神如刀,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人胡乱扭作一团。 那不是众人皆知的梁远朝吗?她悄悄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录了一段长达一分二十秒的斗殴视频。 末了,薄衿初把酱油放在地上,手机收回兜里,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她笑着拍起了手,一下又一下,煞有节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前一秒还被混乱嚎叫充斥的小巷子,后一秒立马凝声。 “这群架比赛真精彩,特别是这位裁判,太称职了,一点都不扰乱选手。” 一群人当场懵逼,还从来没人敢讽刺梁远朝。 “走了,你们继续。”她拾起地上的酱油,拐进大道。 梁远朝的声音穿墙而来,“有本事站着别动。” 她还就真不动了,转了个身,颇有耐心的等着他来。 梁远朝从云里巷走出来,薄衿初本以为他身上多少会粘上一些血腥味,却没料到是医院的酒精味。开口没了方才的狠气。 “视频。” “什么视频?”她装作若无其事。 “刚才拍的。” 薄矜初假装思考,“我有把手机掏出来过吗?” 梁远朝冷冷的盯着她,两人对视,剑拔弩张。 “没有最好。” 有,他也不怕。 男生刚走,薄矜初一时兴起叫住了他,“梁远朝。” 他转身,“有事?” “要在一起吗?”薄矜初和其他的告白者不一样,其他人是认真,紧张还有极度害羞。而她,坦荡不羁,甚至会让人觉得她在玩弄他。 梁远朝半天没反应。薄矜初还赶着把酱油送回去呢,转身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走了。 不过,梁远朝好像不记得她了。 - “梁远朝,你到底为什么帮我?”她又问了一遍,还说:“我欠你很多人情了。” 阳光插入少年的发丝,他鲜少的温柔时,“记得还就好了。” 一个让她滚了无数次的人都会站出来保护她,而她的父亲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给不了。 薄矜初是难过的,更多的是酸楚,要走的路还很长。她终于理解顾绵说的那句,因为你不是那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现在她是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那样。”还是说你们男人都这样,从来不喜欢去了解事情的原委,行动远比思想快。 梁远朝想,会哪样?在办公室里的那样吗?突然发狂,对着王仁成臭骂吗? 少年低头,瓮声瓮气:“那你想说吗?” 她想说,她憋得快爆炸了,“想。” 梁远朝突然冒出一句:“小心有蛇。” 薄矜初从地上蹭一下弹起,手拽着他衣袖,神色慌张,“别吓我。” “没吓你。” “哪里啊?”毫无防备的她,暴露一切,鼻音浓重,眼眶红肿。 他低声笑,“骗你的。” 薄衿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那年冬天,是她度过的最痛苦却也最温暖的冬天。她始终坚信,木棉花开的时候,她会从灰暗中走出来的。 梁远朝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最后还是薄衿初问他,“梁远朝,你逃过课吗?” “没。” “梁远朝,我好热。” “嗯。” “梁远朝,我想去你家吹空调。” “好。” 作话:等不及的宝贝!可以去jj!jj改成了《黄烟》 耳朵红了 前街,梁远朝家。 薄矜初坐在沙发上,一改以往的性子,变得沉默寡言。她今天心情糟到了极点。 他爸不仅向着老师,还当着别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甚至企图打第二下。 打孩子不打脸,这话是薄远对舒心说的。 “笃笃笃...”玻璃茶几被指节扣响。 薄矜初回过神来。 “跟我来。” 去哪?心有疑惑,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的跟了上去。深色的房门被推开,竟然是梁远朝的卧室。 后街的人家,好的卧室也不过是地砖加一张床,单层土气窗帘布,衣柜是家具市场随便买的,突兀的靠在卧室的一侧。大部分人家装修极其简陋,没有刻意挑选的灯,也没有跟天花板相连的大衣柜,更没有精致的双层窗帘,脚下踩的都是水泥地。 而她们家,是后街倒数的房子,要想找到她家很容易,从看起来最破的那几栋里找就对了。九十年代初薄远和薄矜初爷爷分家的时候,薄远没有钱盖房子,花了三万从别人手里买了一栋,房子的原主人因为有更好的发展要离开南城,而那栋房子也只是刚刚初建了一个外壳,里面什么装修都没来得及弄。 零几年,后街人家零零散散的开始拆旧房,盖新屋,薄矜初去串过门,他们的墙是平整的白漆,房子里的格局多少都是经过设计的。不像她们家,中间客厅,左边一个房间,右边一个房间。如果画一个俯视图,就是一个长方形被三等分。 别人家门口地面都贴了大理石的时候,她们家的客厅还是水泥地。薄远唯一的改造就是在自己房间里加了一个独立卫浴。 家里仅有这一个厕所,在薄矜初上初中前,舒心都是给她放个痰盂在房间。 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父母,仔细想来好像也并没有她们形容的那么夸张。 薄矜初站在卧室门口,“为什么要去你房间?” 梁远朝先一步进去,从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拿出遥控,又从里面拿出两节五号电池装进去。 梁远朝一边调模式和温度,一边对薄矜初说:“进来,把门关上。” 梁远朝走到书桌前把窗子关上,又把椅子拖出来给她坐。 “谢谢。” 密闭的空间里,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椅子上,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她的房间是梁远朝房间大小的两倍,却显得格外阴冷,只有一张床和两样舒心的嫁妆——梳妆台,还有一个破了门的衣柜。 空调的热风呼呼地吹,薄矜初头一次觉得,原来冬天也可以如此温暖。 “梁远朝,你们家有几个空调啊?” “两个。”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没有,那么还有一个应该就在他爸妈房间里了。 梁远朝拿了本书看,薄矜初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不觉脸上慢慢浮起红意,左脸的巴掌印混在其中,不那么明显。 倒是梁远朝,他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细腻,巴掌印没有半点褪去的迹象。 薄矜初想起那张照片,想起周恒说的话,忽然有点替面前的少年委屈,他那么优秀,估计从小没挨过打,何况是打脸。 “对不起。”她蓦然出声,说得很轻,很小心。 梁远朝双手往后撑在被子上,瞧她一眼,“如果实在觉得抱歉的话,说个秘密吧。” 薄矜初感到意外,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好奇别人的秘密。 要是刚才他不打断她,她肯定说了。现在那股劲儿过了,她又不想说了。她不希望别人用那种同情目光看她,虽然她知道梁远朝不会有那种表情。 眼下这一幕是美好的,温暖的,薄矜初私心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窥视梁远朝,这人是帅的,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还是特别帅的那种。她缠了他那么久,为了让他成为自己的利刃,而忽略了他是一个有棱有角的翩翩少年。那个让年级第二的陈雅怡追着跑的男孩。 “你想听什么?”薄矜初问。 “看你想说什么。”梁远朝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在等她开口,眼神里是鲜有的耐性。 砰、砰砰,薄矜初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以为心跳加速无非是快跑,受到惊吓,和踩空楼梯。这种异样的感觉,是第一次。 窗外霎时响起一阵清脆的车铃,叮——叮叮——叮叮叮——像某种暗号似的。 “喝水吗?”他给她拿了瓶矿泉水。 “谢谢。” 她手心出汗,拧了半天,手都红了愣是没拧开。瞟了一眼梁远朝,“打不开。” “拿好了。”梁远朝就着她的力,右手轻轻一拧就打开了,把盖子丢到桌上。 她浅浅喝了一口,“你左手怎么回事啊?” 她还没说自己的秘密,反倒窥探起他的秘密来。 下一秒,手机响了,来人是傅钦。 梁远朝老样子,接起来喂了一声。 薄矜初眼神询问可不可以看下他桌上的书,梁远朝点头。 “你没上课?”傅钦惊讶。 “嗯。”知道他这个点有课,还打来干嘛。 “你逃课了?”傅钦猜的八九不离十。 “不行吗?” “你竟然会有逃课的一天?梁远朝你竟然逃课了?教育局局长知道南城的准状元逃课这件事吗?” “逃课对我来说没影响。” 薄矜初翻书的手一顿,学神到底是学神,别人嘴里吹牛逼的话到他这儿只有稳操胜券的意味。 傅钦好奇,“你为什么逃课?” “回去吹空调。” “这不像你。” “你呢?你不用上课吗?”梁远朝懒懒的问他,顺便起身把窗帘拉上一半,光收敛了点。 “我们今天学校有个活动,我逃出来了,在阿恒这儿,一会儿去打球?” “乓!”薄矜初手肘不小心怼到桌边的英汉字典,厚实的字典砸在地板上发出骇人的闷响。 梁远朝看过去。 薄矜初蹲在地上,衣服领口落下去,露出一道若隐若现的沟,胸前那一片比她的脸更加雪白透亮。梁远朝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些画面。 他喉咙一紧,别开眼,回傅钦:“不打。” 薄矜初捡起字典走到他旁边,戳了戳他的手臂,用嘴型说:“破了。” 字典的书脊砸破了,梁远朝伸手接过放在一旁,“没事。” 傅钦愣了几秒,“什么没事?” “没什么。” 不一会儿,耳朵上传来细软的触感,梁远朝擒住她的手,眼神警告她不要乱动。 “你耳朵红了。”她憋着笑。 梁远朝被她看的更热,喉咙更难受。 诺基亚虽然不高级,但音质还算可以,傅钦听的一清二楚,梁远朝和一女的在一起。 怎么还耳朵红了?傅钦嘴巴张得鸡蛋那么大,“你不是在家吗?你把女的带回家吹空调了?” 半晌意识到什么,“这声音是不是在哪听过啊?” 他一副被雷劈的样子看向周恒,虽然周恒没听到梁远朝那头的声音,但从傅钦的单方面描述,基本可以确定,梁远朝带女的回家了。 傅钦终于想起来了,一向沉稳的傅钦对着电话爆了句粗,“操,你把你学妹带回家吹空调了?” 周恒也不淡定了,“薄矜初?” “喂?” “喂?” “喂!” 周恒:“他挂了?” “嗯。” “那还打球吗?” “......”这是重点吗? - 她拿起遥控器,看着他通红的耳朵,装模作样地问:“你很热吗?要不要把空调调低一点?” 梁远朝咬牙切齿,“薄矜初!我、不、热。” “那你为什么脸都红了?哦,现在脖子也红了。” “缺氧!” 薄矜初情不自禁顺着视线往下看,梁远朝蹭的一下站起来,越过她往外走。 她拽住他,“你害羞了?” 梁远朝气的摔门。 - 薄矜初一个人坐在书桌前,越想越好笑,不可一世的梁主席原来那么不禁逗。 她在梁远朝的书桌上看见两本台历,一本是07年的,一本是08年的。 对了,今天是12月31号。 她掀开右边的新台历,从1月到12月,每张上都有他用黑笔圈起来的几天。 不是法定节假日,也不是西方节日,看起来就是很平常的一天,下面也没写标注。而在黑色的圈中,有一个红色的圈,藏在四月那张纸里。 被圈起来的那天是4月22号。 薄矜初把左边的旧台历翻到四月,22号那天也用红笔圈了起来。 4月22号,是个什么日子? 她去客厅找他,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抽烟。 “梁远朝。” 她喊他的时候,他把烟掐了。 “今晚是跨年夜诶,你打算怎么过啊?要不,我们一起跨年吧,顺便...说一个愿望,新年相互实现怎么样?” 她一脸欣喜的望着他,以往的跨年没有任何仪式感,因为根本没人陪她。舒心和薄远晚上基本都呆在小店里打麻将或者摸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屋内陷入岑寂 梁远朝冷静完了,“你不回家吗?” “我爸妈很晚回家。” 她可以肯定即便发生了白天这样的事,依然不会影响她们的赌博事业。至于薄远会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舒心,她心里没底。 梁远朝随手从茶几上拿了本书,翻了几页,漫不经心的问:“你想怎么跨年?” 薄矜初倏地抬头,“你答应了?我们去看星星吧!我上次看到有个地方简直是观星的绝妙之处。” 梁远朝没反对,薄矜初就当她同意了。 过了会儿,她又说:“不行!” 梁远朝下意识道:“嗯?” “那地方在室外,你的手不行,现在是一九,晚上外面很冷。” 南方的数九寒天让人惧怕。数九又称“冬九九”,是一种中国民间节气。从每年冬至开始计算,每九天为一个单位。第一个九天是一九,三九四九最冷。 “拿个热水袋就好了。” 跨年 薄矜初发现的那个观星绝地,就是梁远朝一行人打球的球场,不过薄矜初并不知道。还一脸骄傲的跟梁远朝炫耀,“我发现的这个地方是不是特别棒?” 宽敞,明亮,月光不受阻挡肆意洒落,少女挨着少年在看台上坐下,身披银光。 薄矜初望着夜晚,“有人和我说,如果星星繁多,第二天必是响晴。” “谁说的?” “...请关注重点。” “天气不错。” 索性晚上干燥无风,不然两人估计是忙着打颤,话都说不了。 薄矜初看了眼手机,现在是11点30,还有半个小时。 她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指着远处的篮筐,“你会打球吗?” “会。” “打得很好?” “一般。” “跟周恒还有你那个姓傅的朋友?” “嗯,傅钦。” “为什么你比傅钦厉害,却没去一中?” 梁远朝看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比他厉害。” “也没听说准状元还有第二人选啊...” 他的名字足够响亮。 他实话实说:“一中远。” 东北方的天空闪烁,薄矜初激动的拍了拍梁远朝的衣服口袋,梁远朝把手伸出来,她一把抓着他的右手指向夜空,“北斗七星!看见了没!” 见梁远朝没反应,她还摇了摇他的手,“就那个跟勺子一样的!那边!” “看见了吗?”她不舍的目光从天上挪到地下,最后停在梁远朝的脸上。 他没看见啊。 因为他压根没在看天上,而是在看她。 她想,她又不是北斗七星,有什么好看的。 他想,他又没有北斗七星那么好看,她干嘛还老盯着他。 各自心里都明了,却迟迟没有进展。 忽然,像是时间操控者按下快门,将那幅画面定格:女孩拉着男孩的手,坐在球场的看台上互相凝望。有颗星星溜到她们身边说了句悄悄话:你看,他(她)眼中有你。 两人同时回神,薄矜初撒手,梁远朝右手重新塞回兜里。 她讷讷的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了。” 薄矜初裸露的双手撑着下巴,无惧寒冷,继续仰头看星星,企图猜测每一颗的心事。 耳朵一暖,梁远朝把热水袋给她了。 她不要,“我不冷。” “拿着。”他强扔进她怀里。 “那你呢?” “我带了两个。” “......”薄矜初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早给我!我冻死了!” 拿着热水袋又是捂手又是捂脸,说话间吐出来的气化成团团白雾。 寂静夜幕下,他浅笑:“刚才不是还不冷吗?” 笑容被薄矜初捕捉,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 怎么回事...她拿暖水袋贴近心脏,她不会是得绝症了吧,难道是身体在提醒她注意心肌梗塞?薄矜初越想越瘆得慌。 仔细回想,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大方的笑,像他这般冷躁的人笑起来竟然没有一丝棱角。 暗黄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11:59。梁远朝提醒她:“还有一分钟了。” 薄矜初屏息,这是她第一次跨年,与星星,与月亮,与少年。 屏幕上的数字动了,薄矜初两眼放光,对着身侧的少年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高一低的声音重叠。 薄矜初笑笑,从兜里掏出两张便签纸,还有两支笔。 “说好的,要每人说一个愿望,新年以后互相实现,现在就是新年了。” 她分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给他。 梁远朝只觉得手上的东西眼熟,“你出门还带笔?” “不带啊,从你那顺的。” 薄矜初懒得管他,埋头开始写愿望,她早想好了,就等这一刻。她写到一半,发现那人没动静,“你怎么不写?” “我没愿望。” “怎么可能,哪有人没愿望的。” 不是没愿望,而是如今愿望两个字离他太遥远了。 小时候他考了满分,父母会问他想要什么,于是玩具有了,电脑有了,书有了,旅行也有了。 父母走后,再涉及愿望便是每年傅钦的家人给他过生日,哪怕他不喜欢吃蛋糕,傅妈妈依然坚持买,让他吹蜡烛许愿。 他想想这些年许的愿望,翻来覆去就一个,成为和父亲一样的英雄。 薄矜初皱着眉,再一次问他:“你真的没有愿望吗?” 这一次他改口了,“有。” “那赶紧写吧!” 薄矜初写完后,梁远朝也好了。 “那么快?” 他点头。 两张便签纸被折叠成一个小方块,捏在不同的手里。 薄矜初手掌向上摊在梁远朝面前。月光照着她嫩白的手心,她四指屈了屈,“快点。” “干嘛?” 她催促,“愿望给我啊!” “为什么给你?” “......” 间歇性失忆? 薄矜初有点气,“不是说好了,新年要互相实现的吗?你不让我知道,我怎么帮你实现?” 他那双墨色的眼睛下是平静无波的深潭,“我的愿望你实现不了。” 薄矜初左手拍在凳子上,身子突然往前倾,距离梁远朝只剩一根食指的宽度。 他竟然没躲。 许是凑得近,薄矜初说得很轻,“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黑曜石的眼睛盯着她,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质疑你,是难度系数太高了。” 估计是瓜给的力量,她又往前凑了凑,眼看着鼻尖就要撞在一起了。 梁远朝愣是不躲,屏住呼吸。 左手猝然被侵袭,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纸条已经被她拿走了。 不过,薄矜初的脸上并没有得逞的笑容,而是神情凝重的看着纸条上的字,眼里貌似乎有火星在攒动。 僵持片刻后,薄矜初把热水袋狠狠的砸在梁远朝的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远朝心一空,皱着眉追上去,从后面拉住她,“生气了?” 他以为薄矜初因为他的愿望生气了。 薄矜初侧头,詈骂一句:“滚开!” 她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 凌晨的元旦,寒气柔和的席卷南城,梁远朝看着她负气的背影。 他赶紧解释:“薄矜初,我的愿望是认真的。” 纸条上仅有的一个字:家。 “我爸妈走了,在我十岁那年。我爸是个刑警,我妈被我爸要抓的罪犯杀了。” 看到她停下,他继续说:“罪犯的下一个目标是我,可惜他没得逞,就被我爸抓住了,我爸被他捅了一刀,没救回来。” 梁远朝一边说一边向她走去,走到她身后的时候,薄矜初反身扑了上去。 寒冷的夜里,这样的拥抱温暖的不像话,竟让人生出几分贪恋。 她吸了一下鼻子,他才发现她哭了。 是为他哭吗? 心疼他?同情他?还是可怜他? 他说:“所以我的愿望是认真的。” 她知道他的愿望是认真的,周恒说过他爸妈去世的事,不过她不知道原因。 十岁成了孤儿,甚至还能一身荣光,这事也只有搁梁远朝身上才像样,换成薄矜初估计都活不到今天。 她听到梁远朝平静的说出那些过往,她心疼他,她想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遇见他。 她吸了吸鼻子,“我生气不是因为觉得你写的不认真。你明明只有一个热水袋,为什么要给我,我的手又没事...” 她抢过纸条的时候碰到了他的左手,比严冬的铁栏杆还冰,冻的手在轻微颤抖。他根本没有第二个热水袋。 她生气他把热水袋给了她。 “梁远朝,你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她太心疼他了,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公平,他那么优秀的人,就应该里里外外都令人羡艳才对。 梁远朝没出声。 薄矜初窝在他怀里,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谁说我不能实现你的愿望。” 她仰头,梁远朝太高了,配合的低下头。 “那就是你先满足我的愿望,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她的纸条上写的是:想和梁远朝在一起。 薄矜初:“我的愿望也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喜欢,还是认真的利用。 不论哪者,他都动摇了。 他孤身一人熬了八年,纵使表面再风光,也会有匍匐不堪的时候。 小区里认识他的人,每每提起他的遭遇,都唏嘘不已。他不爱说话,见了人也不打招呼,邻里怜悯他的同时也会议论他是不是心里出了问题。 他生的好,小区里的小孩看见他,都忍不住跑过去想跟他玩,无奈梁远朝永远冷着脸,吓哭了不少小孩。 久而久之,人情淡薄。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料到薄矜初会出现,甚至还一通搅。 薄矜初双手扶着梁远朝的手臂,拼命踮脚想凑到他耳边说话。 梁远朝看着一颗乌黑松软的脑袋一浮一沉有些想笑,故意直起身。 薄矜初剐了他一眼,沉声道:“低、头。” 梁远朝直视她,眼底有亮意游动。他的目光灼心,只一眼,薄矜初被烫的慌神。 “那个...我先回去了,不早了。” 因为紧张而滋生的手汗将他的愿望和她的手心牢牢粘在一起。 前街路灯敞亮,等步入后街,不见路灯,唯有万家灯火。 作话:嘻嘻 图什么? 傅钦约到梁远朝打球是在一个星期后。老地方,周恒下场休息走到球场边喝水。傅钦和梁远朝紧随其后。 好不容易逮到人,傅钦这回不问出点什么,他傅字倒着写。 “上次什么情况?” 梁远朝仰头灌水,水顺着下颌流进衣领,一脸淡漠,“哪次?” 周恒帮他回忆,“薄矜初去你家吹空调那次。” 梁远朝从容不迫,丢了三字,“没情况。” 傅钦不信,“没情况你把人带回家?” 梁远朝一副无辜的样子,“她自己要来。” 傅钦:“......” 周恒:“......” 傅钦坐着运球,一宗一宗罪行摆出来跟他算,“那陈雅怡还想去你家呢,你怎么不让陈雅怡去。” 周恒思索了几秒,“你说的是初中那个女生?” 梁远朝把水扔到地上,劫走傅钦手里的球,投了一个三分,“她没说过。” “她要是说了想去,你就让她去?” “不让。” 说着梁远朝拿起一条毛巾想擦汗,被傅钦一把夺过,“说清楚了再擦。” 梁远朝索性撩起衣服来擦,阳光像个偷窥狂往他腹肌上亲,他无奈道:“你们要我说什么,说我喜欢薄矜初,还是薄矜初喜欢我?” 靠!傅钦差点感动哭了,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傅钦跟薄矜初不熟,于是选了前者,“你喜欢她。” “嗯。” 周恒瞪大眼,疑惑:“嗯?” 傅钦震惊:“嗯!” 两人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恍过神来。 “你真喜欢她?” 这话是周恒问的,周恒对薄矜初有些了解,毕竟认识快一年了。从欣赏女孩子的角度,薄矜初是极好看的,似带刺玫瑰的明艳。 梁远朝从傅钦手里拿回毛巾,擦完脖子擦头发,边擦边说:“我不这样讲,你们下次还问不是吗?” 是。 傅钦揪着他不放,“所以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意思?真要一点意思没有,怕是她躺在地上哭,你也不会搭理她吧。” 陈雅怡喜欢他那么多年,人尽皆知,就算天天坐一起,照样什么都没发生,路上碰见,梁远朝连个眼神都不屑多给。 上次运动会他之所以会抱陈雅怡去医务室,单纯是因为他顶着个学生会主席,外加同班同学的身份,以及周围同学的压迫,他不好见死不救。 对象切换至薄矜初,她三番五次从他手里抢东西,他还给她泡红糖水,帮她解围,暖水袋也给她,甚至替她挨了一耳光,还带她回家吹空调。 他对薄矜初早就不一样了,这一切始于什么原因,梁远朝没想过。 经傅钦几次盘问,他说出了“喜欢”这个词,至于是不是喜欢,问他干嘛,去问他的心啊。 最后,梁远朝回了傅钦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 ...... 傅钦失宠了,薄矜初出现之前他不是这样的。现在呢,打球难约,电话被挂,还说他瞎操心。 傅钦套上厚外套,骑上自行车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在招手,“走了。兄弟良缘,断不可摧。哪天我也去寻一寻我的真命天女。” 剩下两人不同方向,岔路口分道扬镳。 * 高二七班,英语课上有小组讨论,三个人一组。 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讨论主题:environment! “下面大家自由组合,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五分钟后每组选一个代表起来发言,阐述一下你们小组的观点。” 英语老师布置完课堂作业出去接电话了。 小组讨论说白了就是叽叽喳喳趁机聊几句闲话。钱可可自然和薄矜初一组,可是还少了一个人。 薄矜初往左边看去,吴生抖着腿,一副大爷我看看你们在耍什么花招的样子,傲的不得了。 “喂。” 吴生坐在最后一排,右边是薄矜初,他听到那一声没有称呼的喂,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组。” “嗤——帮你们拉高平均水平吗?” 钱可可成绩中等,而薄矜初这学期掉到了中下。这次的月考,钱可可正好班次二十,薄矜初班次三十。而吴生,年级第一。 他当着王仁成的面甩下的那些话,被他轻而易举一一实现。 吴生本事不小,只是平时懒得往上爬而已。 薄矜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吴生,他明明应该像梁远朝那样熠熠星光才对,可他偏偏把自己泡在污水里。 钱可可红着脸道:“吴生你是很优秀,但我们也不差。” 对于第一的他来讲,第二就是垃圾。 吴生低笑:“好。” 他把凳子挪到薄矜初桌边,二郎腿一翘,“讨论吧。” 班上的同学注意到这一幕,声音霎时向后门角落倒去。 “那边什么情况?” “吴生和薄矜初?” “不是吧,估计只是随便组一下,免得被英语老师点名。” “老师来了!” “let’s protect our envionment!”英语老师靠近前门的时候,班上说英语的音量顿时加大,更有甚者不知道说什么,大声念着“one,two,three,four......” “sunday,monday......” 好在声音杂,只有周围几个人听了趴在书下偷笑,英语老师并没有察觉。 英语老师这一通电话打了十几分钟。 “好,下面我们请小组起来阐明一下自己的观点。” “叮呤呤——下课了...”广播传出机械的女声,听起来有些滑稽。 英语老师尴尬的笑了笑。收起书本道:“那请同学们保留意见,我们下回课再讲。” 那时最开心的莫过于这种“教学事故”,能混一堂是一堂。 下午体育课,操场上有三个年级在上课。 高二一群人熙熙攘攘走到操场上,打铃后还在叽叽喳喳,整个操场就听见他们在嚷。 “体委,老师呢?”不知是谁问了句。 体委也不清楚,只好走去问高三的那个体育老师。 他尴尬的摸了摸头,“何老师,您看到我们体育老师了吗?” “奥,你们老师出去开会了,今天我给你们班上课,把你们班队伍整过来,排在九班旁边。” 一群高三的男生听见要和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提了提校服衣领,气势瞬间起来,身为学长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体委走回去传达:“我们今天和高三一起上课,排好队走过去。” “靠!那不是九班吗?” “快看,快看,梁远朝!” “陆铁功又要撩妹了。” 一群人窃窃私语往前走,快临近九班的时候默契噤声。 高二安静,高三开始狂躁。 体育老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声:“那个小胖,你干嘛呢?就你逼逼叨叨。” 张冬瓜本名张俊杰,冬瓜是陆铁功给的爱称,现在拜高三体育老师所赐,多了个小胖。 一群人顿然哄笑。 “还有那个瘦猴,你俩不能消停是吧?想跑圈就直说,好让学妹看看你们的速度。” 笑声更大。 薄矜初随大家一起看过去,发现被点名的正是张冬瓜和李铁柱。 体育老师排的队形,左边四列男生,右边四列女生。从中间往两边分散,薄矜初站在女生第四列的最后一个。右边站的刚好是梁远朝。 薄矜初偷偷瞄了眼,他只到他肩膀上面一点。 体育老师上课全靠吼。 “立——正。” “稍息。” “向——右看齐!往中间靠拢!” 一群人脚步吨吨吨往中间挪,薄矜初的袖子擦过梁远朝的手。 体育老师在队伍前讲这节课的安排,薄矜初心不在焉。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万里无云,算是个好天气,一只鸟因为尖锐的哨声振翅逃窜。她的右手悄悄抓住了梁远朝的左手。他的左手一如既往的冰,独立于身体自成一派。 薄矜初上课前喝了一杯热水,今天来学校的时候特地多加了一件毛衣,加之室外有太阳,她的手很暖和。 薄矜初动了下,改成牵手的姿势,掌心相对,源源不断的热气输送给梁远朝。 少年从头到尾目视前方,好像被牵的手不是他的。 陆铁功排在男生第一列的第三个,他个子不高,薄矜初看不见他。他趁老师不注意,踮着脚扭头,想看薄矜初。 梁远朝终于动了,捏着薄矜初的手从裤缝边往后藏了藏。 薄矜初悄悄看了他一眼,入眼的是少年凸起的喉结,忽地,梁远朝喉结一动,薄矜初像发现了什么宝藏,心怦怦直跳,赶紧埋头看脚尖。 脉搏跳动剧烈,手心不知不觉渗出薄汗。 体育老师一句先跑两圈拯救了薄矜初。她蹭一下放开手,跟着大部队左转。 跑完两圈,集体解散,开始自由活动。 钱可可拉着薄矜初去了小卖部。结账的时候,薄矜初看着她怀里的两大袋薯片,“小可可,你不怕长胖吗?” 钱可可摇头,“我也不胖啊,只是你太瘦。” 吴生刚打完球,穿着一件短袖,大汗淋漓,冬天硬生生被他过成了夏天。 小卖部的门很窄,男生站在外面等两人走出来。 薄矜初路过他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眼,他手臂内侧纹了两个小字:人九。 吴生擦完汗抬头,对上了薄矜初赤裸裸的目光,她企图探寻什么。 那两个似江湖非江湖的字眼,给吴生蒙上一层雾,更加让人猜不透。 钱可可戳了戳薄矜初,“走了。” 她走出小卖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看吴生,吴生也毫不避讳地回视。 薄矜初总觉得吴生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亦或者说吴生是这个秘密的所有者,薄矜初打探的目光无疑是在侵犯他。 自由活动时间不可以回班,薄矜初和钱可可去器材室借了两个排球,选了一簇树荫,把排球当凳子垫在屁股下。 天气明朗,两人悠哉悠哉的吃着薯片。 前方篮球场高三和高二正在对打,高三的男生一拿到球就往梁远朝那传,每次球到他手中必定能投中。 就这水平也叫一般?完全是校队主力级别。 钱可可突然问她:“梁远朝是不是喜欢你?” “?”薄矜初拿薯片的手一顿。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想多了。” “他刚才看你了。” “......” 薄矜初咔吱咬下薯片的一角,黄瓜味冲击味蕾,瞬间炸裂。 “你看错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钱可可说的一本正经,像在讨论哲学问题。 “他梁远朝喜欢我,图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钱可可肯定道:“他刚才真的看了你一眼。” 薄矜初掀起眼皮看过去,梁远朝投了一个三分球,在欢呼声中转头,少年目光如炬,直通向心门。 砰、砰—— 又来了。 她完了。 那种独特的心跳声,只能用“喜欢”来解释。 作话: 昨天竟然忘记更了!!!今天更两章。 大神教解析几何 周恒再次见到薄矜初,是在一周后。还是中午的老时间,此番同以往有别,她背了书包来的。他刚给一个客人结完账,薄矜初进来毫不客气的拿了瓶水喝。 “我该给你结一下账了。”周恒说。 薄矜初拧好盖子,矿泉水瓶用力的放在玻璃桌面上,咚的一声,“找梁远朝结去。” 周恒沉默,组织好语言后重新开口,“你和阿远...发生什么了?” 阿远...薄矜初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字,这个称呼还挺适合现在的梁远朝。 “男女之间,你觉得还能发生什么?”她笑着挑眉,眉眼勾人,不过被勾住的不是周恒,而是刚到店门口的梁远朝。 “还走不走。” 周恒以为他这话是对他说的,便问了句:“去哪?” 哪知,薄矜初又从他的货架上顺了颗糖,指了指门口的人,“找他算哈”。然后屁颠屁颠跟着梁远朝走了。 “......” 感情两人来就是为了秀恩爱?还是为了顺点吃的?反正不可能是好心来看他的。周恒摸不透,只好给傅钦打电话。 “刚才阿远来了。” 傅钦在外省参加一个比赛,刚好和老师一起用完餐,回到宾馆。一边锁门,一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周恒补充:“还有薄矜初,一起来的。” 一听两人一起,傅钦赶紧扔下手下的书包,竖起耳朵听周恒说,生怕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两好像不太对劲...阿远对她,没不是以前那种态度了。” 失了先前的冷躁。 三人一起长大,深知梁远朝最不缺桃花,给他送情书的人跟香飘飘奶茶一样,一年绕地球几圈。女孩子的表白五花八门,不管怎么说梁远朝总能轻易赶走对方。 例如,最普通的。 “梁远朝,我喜欢你。” “谢谢你的喜欢,我不喜欢你。” “......” 还有矜持委婉型的。 “梁远朝,你是山间明月,我是潺潺溪流。” “我只想好好做个人。” “......” 还有那种企图靠称兄道弟来斩获美男的。 “梁远朝,我们以后就情同手足了。” “我是我,你是你。” “......” 还有那种让人猜不透看不穿的操作。 “梁远朝,我想去你家吹空调。” “我家冬天不开空调。” 周恒和傅钦皆认定,薄矜初绝对同那些女生不一样。因为,她吹到空调了。 傅钦早就感受到了梁远朝的变化,只不过他不敢想象梁远朝会有喜欢的女孩子,更加无法想象他喜欢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类型。 “他们两一起来找你吃饭?” 周恒在电话那头摇头,“不是,来了一会儿就走了,而且是阿远来叫她走的。” “......叫她...走的?” 周恒也想到了,上一次梁远朝叫走她,把她带去了周恒爷爷的老屋,用蛇吓了她。 周恒敢断定,“这次不一样。” 傅钦撕开一桶泡面,拿料包的手一顿,问周恒:“他两是不是在一起了。” 店里又来了客人,其中一个女生,穿着十三中的校服,容貌姣好,眉眼带笑,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 “我看到陈雅怡了。” “谁?” 女生拿了东西走到柜台前, 冲周恒一笑,看他在打电话,嘴唇努了努,无声地问他:“多少钱?” 周恒把电话稍挪开,“十块。” 女生拿了一张二十,周恒找了十块给她,问:“需要袋子吗?” “不用了,谢谢。”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应该是同学。买好东西后,两人并没有离开,陈雅怡在柜台前站着,等他挂电话。 周恒又问:“有事吗?” 陈雅怡直言:“有。” “什么事?” 她指了指他的手机。 “没关系,你先说吧。” 当年整个初中都知道陈雅怡喜欢梁远朝,现在整个高三都觉得陈雅怡和梁远朝,绝配。 “周恒,你还记得我吗?” 傅钦,陈雅怡和梁远朝,三个人是初中同班同学。 当时周恒在隔壁班,对陈雅怡的了解是在周围女生八卦的时候听来的。后来还听说她为了梁远朝放弃了一中,跟着去了十三中。只可惜她太过炫目,在以前,梁远朝的黑白世界不会允许有这种强烈色彩的存在。 周恒坦言道:“记得,陈雅怡。” 陈雅怡笑的更灿,周恒觉得她放弃梁远朝,应该可以找到一个很温柔的少年,且对她好。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单刀直入:“你知道梁远朝最近中午在哪吗?” “我不知道。”周恒如实回答。 梁远朝以前中午经常来周恒这吃饭,但是肯定会在午休前回学校。就算不来,也是坐在班里看书。最近他一直都是午休结束才回来。陈雅怡问他去哪了,梁远朝永远沉迷。 周恒其实也不知道他这一周去哪了,不过在陈雅怡和薄矜初中选一个站队,周恒铁定选薄矜初。半年多的相处里,薄矜初天天来,其实挺麻烦的,每次话多事多,偶尔还要打趣他,弄得他下不来台。但他意外的不讨厌她,反而觉得她和梁远朝一起玩,挺好的。 薄矜初是第一个能改变梁远朝想法的人。就这一点,陈雅怡怕是永远比不上了。 陈雅怡趴在玻璃柜台上,盯着周恒,双眼微眯,一副不信的样子:“真的吗?” 周恒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人,被陈雅怡这么盯着看,不自觉的红了耳朵,“真...的...” “真的?” “嗯。” 陈雅怡拿起东西,带人走了。店内恢复清净,周恒坐在门边,寒风席卷,天色渐渐暗沉。他探头看了眼天,云层厚重,灰蒙蒙的,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时有阵雨,看来这雨快来了。 - 十三中的午休铃响。 大家把手中的作业丢进课桌,扫空桌面,一个接一个趴下。只要在学校,不论春夏秋冬,睡神总是缠身。大部分人逮到时间就趴下去睡觉。 高三九班后门缺了一个人,高二七班的末尾也多了个空位。 前街的书店,梁远朝和薄矜初对坐。薄矜初从书包里拿出数学练习册,问对面的人,“今天讲什么?” “解析几何。” “......” 薄矜初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梁远朝拿笔戳了戳她的脸,“怎么,它虐你了?” “嗯。” 她原本没那么讨厌解析几何的,反正它和别的题型一样,都是她看不懂的。 “那也得学。” 梁远朝手里变出一张卷子,上面全是解析几何的题,有圆,有双曲线,有抛物线,还有椭圆。他把卷子反过来推到她面前,“公式知道吗?” 薄矜初低着头抽出数学笔记本,低声应了句:“知道,笔记上有写。” “翻开我看看。” 梁远朝扫了一眼,上面的公式记得很全,而且字和人一样,“挺好的。” 元旦后的第一天,梁远朝在水果摊等她,说要给她补课。于是每天中午,两人一起吃饭,再一起到书店。他出题,她写,写完了他分析,最后梁远朝给她总结。 午休时间不长,薄矜初基础薄弱,一题需要很长的时间,梁远朝看了眼手表,说:“今天先做前三题。” 薄矜初点了点头,把卷子压在手肘下,埋着脑袋看题。三分钟后,她还在看第一道题目,目光漂浮,显然心不在焉。 梁远朝发现后,敲了敲桌面,声音带着点威慑力,“薄矜初。” 她回过神,轻嗯一声,没抬头看他,瞥了眼题目旁的图,是个圆,匆忙提笔写下一个圆的方程,然后把图中的数据带进去,各种计算,最后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没得到结果。 她眉头紧皱,直接跳到第二题。 第二题是道椭圆,根据题目草草画了个图,焦点在x轴,她写下标准方程:x^2/a^2+y^2/b^2=1,a大于b大于0。 耳边突然响起王仁成的那句:“最基本的这个公式都没写对。” 薄矜初浑身一抖。 笔用力的的戳着纸面,扎穿试卷。 “薄矜初?”梁远朝神色紧张。 这回薄矜初没应,把头埋得更低,紧攥着笔开始写,笔尖触到卷面,发现什么也写不出来。手不停的打颤,她还是害怕,哪怕梁远朝就坐在对面,她一想起王仁成还是会怕。 “薄矜初。”梁远朝又叫了声,“你看着我。” 她才缓缓抬头,眼眶泛红。 “怎么了?”他一开始就觉得她不对劲,一直观察她,十几分钟过去,眼前的书一页都没翻过。 吧嗒。眼泪不争气的掉在试卷上,把刚写上去的墨水晕染开,字迹糊成一片。 薄矜初赶紧用袖口抹掉,“没事。” 又一滴吧嗒掉落。 她再擦。 空气异常安静,没有抽泣,几乎是落针可闻,眼泪的掉落尤为明显。 梁远朝静静地看着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擦眼泪。无声的动作持续了一分钟,她泄气似得趴下,下巴磕在手肘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也懒得擦了,就这样失态的看着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像傍晚快入夜的那会儿,空气也变得浑浊,严寒刺骨的风的扑打在人心上,路上行人匆匆离去,压抑低沉的空气漫进书店。 薄矜初眼珠无力的翻了半圈,视线因为泪水变得模糊,依稀看见梁远朝递了张纸巾过来。 薄矜初略过纸巾看向少年的手,宽大的手青筋隆结,四指修长,骨节分明,任谁看了都想摸一摸。 她一把拽过他的手,牙齿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薄矜初对王仁成的恨意在这一刻全发泄在梁远朝身上,她咬的用力,牙齿颤抖也不肯松口,双眼通红盯着梁远朝。 梁远朝似无痛觉,任凭她咬。直到薄矜初眼皮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繁重的珠子,眨了几回晃悠悠的跌落在少年的手臂上,炽热滚烫。 她视线迷蒙,透过水气,瞧见一张棱角生硬,却又深情柔和的脸。 梁远朝用纸巾替她印干泪水,视线恢复清明,她缓缓卸力,垂头呢喃:“我不想写了...” 梁远朝从对面起身,收拾好桌上的书本,绕到薄矜初这一侧,轻唤她的名字,“起来,我们走。” 薄矜初黛眉微蹙:“题还没写完。” 前几天梁远朝布置的作业,她要是没写完哪都不许去。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规定时间内该做的事必须做完。 “今天休息。” “我没关系的。” 梁远朝脸色不好,“我有关系。” 因为喜欢你啊...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请进,公告 先和大家说声抱歉,po这里不会再更了,这不是一本h文,我怕大家对车的期待值太高,我达不到。所以最后决定只在jj更了,涉及大巴车,会在微博开,但也不多,毕竟本人无实战经验,请谅解。 如果还愿意看这个故事的,麻烦移步啦,如果不喜欢点叉即可。po上有非常多好文,祝大家看文愉快~ 《黄烟》by葵十月 因为我改不了书籍文案,只能放在这里了。 最后,鞠躬,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