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gl)》 海棠春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 窗间过马,二十多天的假期咽了声。 沈西洲返校得早,入校门打卡时还不到七点,校园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校工在校前广场扫地。 南方天气湿寒,农历上虽属入春,冽风割过肌肤依旧是渗骨的疼。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走进教学楼。 这学期,高一的班级进行重组,学校重德教德学,所以是随机分班,无分优劣。 沈西洲被分在高一(7)班,和上学期一样。 班里果然没有其他人,课桌上堆满上学期期末,同学们来不及搬走的学习资料。 沈西洲恍惚觉得自己只是刚放完周末,前天才和大家道过再见。 她打开灯,再把每扇窗推开,冷风灌进来,将教室内刺鼻的味道吹散。 走回原来的座位,放下书包,她往桌上一点水,然后找出抽纸,就着这些水擦桌面。 突然,她听到声响,抬头往门口看去,一个人往她这边走来。 来人穿着一件藏蓝色风衣,搭配经典款牛仔长裤,脚上是一双经典款白色球鞋。长相看起来和沈西洲的同龄人差不了几岁,她的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盒。 哪位同学的姐姐?沈西洲礼貌地收回视线,将纸巾丢进垃圾袋里。 “嗨!”宋纾主动向她打招呼,她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人,居然有人比她更早。 “你好。”沈西洲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 “你叫什么?我叫宋纾,是你们的班主任。”宋纾的咬字带着一点家乡的口音,柔美轻软。 沈西洲觉得耳熟,但不记得是哪地的方言。她答:“沈西洲。” 宋纾又念一遍她的名字,音节于唇齿辗转:“沈西洲?” “老师好。”她想起来了,那是江南一带的吴侬软语,悠扬如小调。 宋纾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心想这小丫头生得真漂亮,长眉暗眸,姿容温雅。 “你怎么来这么早?”今天是开学日,学生八点前回班报道即可,她回来的确实早了些。 沈西洲如实回答:“早点回来收拾东西。” “吃过早餐了吗?”宋纾笑,两边嘴角露出浅小的梨涡。 “还没有。”她打算等学校食堂开门后再去吃。 宋纾松口气,目光殷切:“吃粥吗?”她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沈西洲桌上。 沈西洲斟酌措辞准备婉拒,宋纾及时掐灭她拒绝的机会:“我感冒刚痊愈,胃口不太好,早上煲粥不小心煲多了,你趁热吃。” 合情合理,沈西洲也不忸怩:“谢谢老师。” 她旋开保温盒盒盖,一盒粥正好是一个人的量。 但她拿起勺子时,动作有些犹豫,宋纾看出她的顾虑,说:“勺子消过毒,是干净的,直接用就可以了。” 她点点头,开始吃早餐。粥熬得稠,米粒开了花,葱香和虾仁入味,舀一勺入口,绵柔细腻。 沈西洲吃相斯文,粥吃完后,她拿纸巾擦嘴角,简短评价一句:“味道很好。” 这言简意赅的称赞挺符合她的气场,宋纾谦虚:“还好。” 然后她站起来,把保温盒和勺子收好:“我去找校长,等会儿见。” “这些我来洗吧。”是沈西洲吃别人的,她哪里好意思要宋纾来清洗。 宋纾已经站起来了,她拒绝:“不用不用,回见。” “回见。” 等她一走,沈西洲才后知后觉地想:宋“shu”,哪个“shu”? ※※※※※※※※※※※※※※※※※※※※ “晓莺窗外春啼晓。睡未足、把人惊觉。 翠被晓寒轻,宝篆沈烟袅。 有自制实体书的打算。?? ??? ?? 宿酲未解双娥报,道别院、笙歌宴早。 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 ——《海棠春》佚名 沈西洲和宋纾的相遇,正值春寒料峭,人易醒时,所以选此词牌为章节名。 全文除番外,其余章节一律以词牌名命名,有的是只遵字面意思,有的是其中的一首词贴合章节内容。 (日更。) 应景乐 七点半以后,同学陆陆续续进来。 “西洲,早啊!”孟秋这个大嗓门,一进来便直奔沈西洲的方向去。 沈西洲抬头打招呼:“早。” 孟秋坐在她前面的座位上,笑出一对招摇的小虎牙。紧跟在孟秋后面进来的是林燕笑、覃欲陈、夏语冰和南桑。 上学期,她们就是同班同学,彼此间又是玩得很好的朋友,几个人见面聊起来,班里的气氛也瞬间热络不少。 沈西洲问她们:“你们约好一起返校?” 覃欲陈在她旁边坐下:“路上遇见的,都想踩着点回班。” 这个天,谁不想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当懒猫,能多睡会儿是一会儿,只有沈西洲是例外。 沈西洲了然,说:“我刚才见到我们的班主任了,上学期没在学校遇到过她,应该是新老师。” 南桑从后勾着夏语冰的脖子,整个人趴在她背上,她眨着桃花眼,笑意狡黠:“女的男的?” “女老师,和我们差不多大。” 孟秋兴致盎然:“刚毕业的大学生吧,漂亮吗?” 在沈西洲眼里,干净得体的人就算好看,她点头:“漂亮。” 南桑眯眼,吻夏语冰的耳朵,轻声问:“能有我家语冰好看么?” 夏语冰耳如绯云,她嗔一句:“就你皮。” 其他几个人对她们的亲昵早已见怪不怪,沈西洲轻声说了句话,没让她们听见:“她更好看。” 八点,宋纾出现在教室门口,她人生得白,配上唇色,似白玉上滴着血,十分惊艳。她双手插在风衣衣兜里,走进教室,顷刻收拢所有人的目光。 沈西洲向她眺去,暗赞一声。之前她还像是温婉大方的学姐,不过是补个口红,散下长发,立刻变得知性冷艳。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她转换自如。 原本热闹的教室,因为宋纾的出现,连空气一并安静下来。 宋纾走上讲台,唇一挑,温柔笑意层层叠叠漪开:“同学们好。” “老师好。”“老师真好看。”下面此起彼伏的问好声。 宋纾挑选一支白色粉笔,转身往黑板上写字,她边写边说:“我是宋纾,唐宋元明的宋,岁丰人纾的纾,这学期由我来担任(7)班的班主任。” 林燕笑推推孟秋的胳膊:“诶,你说我们班主任是教什么的?” “我猜是历史。” “我觉得是语文。” “只要不是数学,不然太暴殄天物了。” 覃欲陈在后面凉凉插了句话:“你对数学怨念很大?” 林燕笑撇嘴,表情像被无良地主盘剥的农民一样,一脸的苦大仇深:“你已经被管理员禁言。”这是要她闭嘴的意思。 期末全年级数学排名第二的覃同学,看一眼自己的同桌,嗤笑:“你这话敢对西洲说?” 林燕笑顿时蔫了,沈西洲安抚她:“以后学文数,现在重新打基础还来得及,不懂的我们教你。” “既然是新分班,大家彼此都不认识,那先自我介绍一下从谁开始?”宋纾扫一眼在场的人,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沈西洲脸上,盈盈笑意晃人眼。 “从倒数第一组第一位同学开始吧。”她收回目光,转向其他人。 沈西洲的心脏一空,惊觉自己有些期待落空的失落。 前面的人一个个自我介绍过去,很快轮到沈西洲,她淡定的说:“我叫沈西洲,以后请多关照。” 然后就坐下了,她不是话多的人,也不想在这个场合表现自己。 一些人小声讨论起她,总分第一名的学生,足以让很多人单方面地认识她。 宋纾注意到她坐下后注视着她,于是客气地朝沈西洲笑了笑。沈西洲脸上一怔,她抿唇,低下头继续看书。 恋情深 下午有三节课,不过因为新分班,每门科目的第一堂课都没有上正课,任课老师会介绍这学期学习的主要内容,再和同学们讲讲学科的一些相关事情,到点下课。 晚上六点半上第一节晚自习,六点十五以后,不少同学已经在班上了。 重返学校的宋纾在窗外一眼就看到沈西洲,教室里的学生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她坐在一隅角落,与世无争,仿佛时空被割裂成两半,她守在静默的一边,身上是远超同龄人的稳重。 似有所感,沈西洲眺向她,宋纾示意她出来,沈西洲推开椅子走了出去。 “老师。”沈西洲先喊人,待看清宋纾的样子,她不禁抿唇,促狭笑意从眼角漫出来。 宋纾的腮帮子上被冻出两团红晕,像即将上台表演的小孩脸上,被化妆师打上的重重腮红。也亏得是她才撑得起来,土得……清新脱俗。 “你笑什么?”宋纾抽抽鼻子,外面太冷,她的脸上还附着一层寒气。 沈西洲秒变正经,岔开话题:“老师怎么来了?” 宋纾手里提着一个装糕点用的木盒子,一共三层,她把盒子塞进沈西洲手里,然后忙不迭把冻到僵硬的手插回衣兜:“你把这个给大家发一下,刚蒸好,应该还是热的。” “这是什么?”沈西洲掂量手里的东西,有些重。 宋纾舔一下青紫的唇,说:“一些自制糕点,给你们这些小朋友的见面礼。” 沈西洲诧异,她对学生挺用心:“你不亲自送吗?” “不了,你送,我先回家了,明天见。”宋纾不好意思听到她们一口一句谢。 沈西洲突然说:“你等一下。” 宋纾不明就里,看着她走回教室,直奔自己的课桌,她先是把盒子放下,然后开始翻书包。 孟秋转过头,指着盒子问沈西洲:“这是什么?” 沈西洲无暇解释:“回来再说。”她又匆匆走出去。 “这个你拿着。”沈西洲带出来的是个暖手宝。 宋纾一边说:“那怎么好意思。”一边已过去塞进兜里。 沈西洲忍俊不禁,触到宋纾沉如水月的目光,又把笑收回去。 宋纾没头没尾说了句:“好看。” 沈西洲:“嗯?” 掌心传来的暖意安抚了宋纾,她对沈西洲笑了笑,“夸你的,我走了,拜拜~” “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沈西洲重新回班时,孟秋好奇地问她:“班主任怎么来了又走,和你说什么了?” 沈西洲掀开盒子,里面装有样式精致的点心,紫色和白色都有,闻着有梅花的清香:“她让我把这个给大家发一下。” “哇,良心,我们班主任心灵手巧啊!”孟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覃欲陈身为甜食主义者也忍不住嘴馋:“看起来挺好吃,她亲手做的?” 沈西洲说:“对,你们帮我发一下,谢谢。” 班里大多数人都爱吃零食,看到有糕点自然心喜,知道是宋纾送的礼物,对这位班主任的好感又多不少。 覃欲陈正好分到南桑和夏语冰那一组。 “卖相不错。”南桑拈起一块梅花糕,慢慢喂进夏语冰嘴里,“好吃吗?” 夏语冰点头:“好吃,你不尝一口?” “尝什么?”南桑语气魅惑,她凑前,拭一下夏语冰的嘴角,然后舔一下指腹,眼底桃花涟漪:“确实挺好吃。”然后又拥她入怀里,在她耳边轻笑:“我可以多尝几口吗?” 夏语冰推一下她:“坏……” 在一旁等她拿走最后一块梅花糕的覃欲陈忿忿走开,这块南桑别吃了,她吃! 太平时 半夜,宋纾从睡梦中惊醒,她是梦中客,醒来愁断,红梅残雪初消融,眼角湿透。 许久后,她将掌心覆在眼睛上,复又睡去。 早上起床,宋纾吃完早餐,换好衣服出发去学校。 学校离她租住的公寓不远,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她就看到学校的宿舍楼,不远处,沈西洲刚刚走进校门。 宋纾快走几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沈西洲,她轻唤:“西洲,早。” 沈西洲停步,回头:“老师早。” “梅花糕好吃吗?”宋纾和她并肩而行。 “大家都挺喜欢的。” 宋纾问她:“那你呢?喜欢吗?” 沈西洲回:“喜欢。老师你办公室在哪?” “下午才搬办公室。”宋纾想到那么多学校下发的文件,还有自己的私人物品,有些头疼。 沈西洲洞若观火,主动说:“东西是不是很多?放学后我可以帮你。” “真的?谢谢你。”宋纾弯唇,露出糯白牙齿。 沈西洲体贴:“不客气。” 放学后,沈西洲如约来找宋纾。 宋纾的东西暂时存放在一间空教室,好几个纸箱子,里面是大量的文件以及沉甸甸的书,旁边是各种琐碎的物件。 “东西太多了。”这些都是开学前几天,宋纾雇人帮忙搬过来的,昨天学校才给她分配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 沈西洲不甚在意:“没事,等下收拾一下就好了。要搬去哪?” “五楼…”宋纾的声音微弱,那么多箱子又重,从三楼搬到五楼,臂力好一点的人,也要累到不行,沈西洲看着也不是个身体彪悍的…… “你搬那些,我搬纸箱子。”沈西洲边说边脱掉自己的校服外套,露出蓝色的高领卫衣。 宋纾突然想到一个提议:“要不,我多找几个人搬?” “他们都回家了。”今天周五,放学早,没有晚自习,一下课没多少人愿意待在学校。 说完也不再废话,沈西洲轻松地抬起一个纸箱子往外走,宋纾赶紧搬桌上的书跟上她。 宋纾看着她连上三楼,步伐稳健,没有一点摇晃,最后脸不红气不喘地把箱子放下。 “你劲儿真大。”宋纾诧异。 沈西洲向她解释:“我习过武。” 这个“wu”宋纾知道肯定不是跳舞的“舞”,不过还是想确定一下:“武术的武?” “嗯,对。”沈西洲拿过不止一次全国性赛事的奖项,小学和中学的时候,远近闻名。 她在宋纾心里的形象立体不少,宋纾靠在一边,温软念念:“你还真是年少风流。” 沈西洲谦逊,眼底星子灿灿:“我不及佳人。” 顾不上闲聊,她又返回楼下搬纸箱,她体力好,很快就把东西全搬上来了。 搬完最后一趟,沈西洲对宋纾说“好了,没落下其他的东西。” “脸上都是汗,拿纸巾擦擦。”宋纾见她满头是汗,怕她感冒,找出纸巾给她。 沈西洲擦干净额角的汗,突然,宋纾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文件盒,里头的纸张落了满地。 她下意识蹲下去捡,却听到宋纾在她头顶喊她名字,“沈西洲。” 沈西洲微抬头,凤眸半阖,长发勾在胸前,淡去几分天生的冷意,她问:“怎么了?” 宋纾好整以暇:“你家是不是有人叫沈南风?”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沈西洲的舌尖轻轻舔过下唇,唇红齿白小娇娘,是盛夏白瓷里卧着碎冰与红梅,化口清凉,她点头:“那是我姐姐。” 宋纾诧异,眼角笑开,她本意是想调侃一下她名字的由来,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猜中了。 她还在偷乐,沈西洲已将散落一场的资料捡起来,她一边把它们放回文件盒里,一边补充:“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沈相思。”长相思的相思。 宋纾猜想,她应该有一对举案齐眉的家长,自幼家风良好,三姐妹相爱相亲,才养出她这样知书达理、温和淡定的性子。 一萼红 “抹布在哪?”沈西洲问宋纾。 一个寒假没有人气,这间办公室的桌椅早就落下厚厚一层灰,空气一流动,就飘起一团浮尘。 “我来擦就行,你回家吧,今天谢谢你。”宋纾想到沈西洲这样清秀白净的人身上沾上灰尘,就觉得不太妥当。 沈西洲不以为意:“没关系,做就做完。” “你等一下。”宋纾拆了包新抹布,刚好一人一条,“给。” 沈西洲拿上抹布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带着湿抹布回来。 两人开始擦桌椅,沈西洲打扫办公室的速度很快,宋纾感觉自己都没有做多少事,她已经全部搞定。 “还有别的要做么?”沈西洲洗完抹布回来后问宋纾,办公室现在一尘不染。 只剩下摆放东西了,宋纾说:“没有了,剩下的我来就好,谢谢~” 沈西洲见任务完成,告辞:“那我先回家了。” “回到家告诉我一声。” 沈西洲无奈:“老师,我没你联系方式。” 宋纾不好意思地吐舌,扯了张草稿纸,拿红笔刷刷几下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上,然后塞给沈西洲,“诺,记得找我。” 沈西洲看一眼纸上的内容,电话号码2个,微信1个,***1个,她是多担心自己联系不到她。 “知道了。”她突然低下头,凑近宋纾。 少年呼吸亲近,宋纾脸色露出一丝慌张,沈西洲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她发间的一小张纸片摘掉,然后直起身,温文尔雅地笑:“老师再见。” 她的身上有沐浴露的淡香,宋纾方才嗅到一点尾调。 沈西洲回到家时,沈相思和连子茵正在端菜,今晚是沈清和掌厨,沈南风还没下班。 “我回来了。”沈西洲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然后把大衣挂在钩子上。 “二姐姐,吃饭了,你先喝汤还是先吃饭。”今日沈清和煲的是排骨胡萝卜玉米汤,他的厨艺一绝。 沈西洲确实饿了,但想先去洗个澡,还有和宋纾报平安:“你们先吃,我洗澡。” 连子茵见她毛衣脏了好一块,略感吃惊,沈西洲是很爱干净的人,“你这是在尘土里滚了一圈?挖煤的同志身上都比你干净。” 沈西洲把手搭在她肩上:“放学帮班主任搬东西,新办公室灰多,不小心沾上了。连女士,我去洗澡了。” 连子茵拍她手:“你快去。” 放在办公桌的手机响起短促的来电铃声,宋纾听到陌生来电的第一反应,是慌张地把手上沾血的纸巾放下。 她拿起手机,显示是陌生来电,直觉是沈西洲打来的,她接听电话:“喂?” 果然,沈西洲的声音传过来,她的语气一点也不生疏:“老师,我到家了,你呢?还在学校吗?” “我还在学校。”血不停往外涌。 沈西洲继续问:“还在收拾吗?” 伤口处的疼痛让宋纾没忍住,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对。” 沈西洲听她吸气的声音,有些担心:“怎么了?” “不小心划到手了。”刚才她收拾收纳盒的东西时,没太注意,不小心被里面尖锐的物件刮伤,才找到纸巾擦血,沈西洲的电话便打进来。 沈西洲知道一定是出很多血了,她才会发出那样的吸气声:“你止血没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处理伤口了,抱歉。先挂了,赶紧处理一下。” 宋纾也不客气:“好,拜拜。” 放下电话,她一边擦血一边找医药箱,然后消毒、止血、包扎,随着一系列的措施,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她很偶然地想到一桩往事,有一年,她在厨房里做饭,不小心摔碎碗,下意识动手去捡,扎得满手是血。 下班的韩宁正好撞见,又心疼又好气地训她:“我家宝宝笨手笨脚的。” “疼…”宋纾带着委屈的音调撒娇:“你还凶我。” 韩宁拿她没办法,好声好气地哄道:“宝宝,宝宝,我错了,不凶你,我给你包扎,晚饭我来做好不好?” 回忆渐远,宋纾用没受伤的手揉揉泛红的眼睛,自嘲地笑了声:呵…… 诉衷情 打完电话,沈西洲擦着头发从房间出来。 家人已经吃完晚饭了,沈相思和连子菌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她路过时瞟一眼屏幕,原来是香港的老片《河东狮吼》。 “桃花债要还桃花劫要挡 月娥命中注定一世担惊受怕 为季常挡去所有的桃花劫 即使我挡到伤痕累累 也绝对不会后退 这点皇上不用为我担心” …… 张柏芝的美是掺过寒霜的白玫瑰,美人在骨不在皮,红颜未老,岁月已衰。 连子茵愤愤不平地评价一句:“陈季常这个人渣!” 沈相思习惯她的多愁善感,老成地拍着她的背:“连女士别生气,爸爸要是敢这样……” 话还没说完,连子菌哼道:“他敢?那我就带你们离家出走。” 正在厨房切水果的沈清和只觉脖后一凉,他疑惑:家里暖气坏了吗? 沈西洲听得好笑,也没吭声,往餐厅走,餐厅桌上的菜被一个大罩子盖起来,旁边还放有一个三层饭盒,里面是一层汤一层菜和一层饭,这是沈清和给沈南风准备的晚饭。 “你等一下,我把菜给你热一趟。”沈清和从厨房里出来,手中碟子里装满切好的水果。 “不用,菜还热着。爸,你一会儿要去姐公司?”沈西洲知道沈南风一加班,没有十一、二点回不了家,沈清和有时间都会给她送晚饭过去。 沈清和满眼宠溺:“是啊,怕你姐忙起来不吃饭,今天又做了她爱吃的菜,等她回来吃都凉了。” 沈西洲说:“我去送。”反正今晚她也没什么事要做,路过“一水间”还能带几本想看的书回家。 沈清和没有异议:“也行,宝贝出门记得带钥匙。” “嗯,”沈西洲又笑道:“刚才连女士计划离家出走,你还不快去哄哄。” 沈清和脸色骤变:“真的?” 沈西洲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真的,我不骗你。”狡黠笑意隐在眼角。 不一会,客厅里传来沈清和肝肠寸断的喊声:“夫人——你不要抛弃我,我错了!” “错哪了?”连子菌一脸茫然。 “哪哪都错,耳朵给你揪,你不要离家出走啊。”沈清和堂堂一位儒雅绅士,此刻乖乖坐在她身边,把脑袋蹭过去,像一只大型犬。 沈相思面无表情地抱着枕头,离这两人远点。 沈南风走进董事长的办公室,等她来到冉晨昏面前,正在专心看文件的人才陡然一惊,看向她的眼神带有惊魂未定的惧然,转瞬,她又放松下来。 “抱歉,吓到你了。”沈南风把茶杯放到她的左手边,冉晨昏不喝咖啡,于是她们成了全公司唯二喝茶的年轻人。 冉晨昏摇头:“没事,是我看得太入神了。” 她喝口茶,润润干燥的嗓子:“对了,明天你通知一下各部门,非强制性要求员工穿什么鞋上班。” 沈南风抿唇,有些疑惑,冉晨昏解释:“经常穿高跟鞋对女孩子的身体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它最初发明出来是给男性使用,后来为取悦男性的审美,才在女性之中盛行。 你们穿鞋自己舒服就好,女孩子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有非议的员工直接报给人事部,立刻辞退。”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冉晨昏“啊”了一声,头低下去:“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那么敏感。沈南风心疼她,耐心安抚:“没关系,我在听的,你说的很好。” 这个社会从来只会给女性制定各种各样的要求,连穿着打扮上都要进行压迫,很少有人处于冉晨昏这样的位置上去做出一点改变,沈南风喜欢这样的她。 ※※※※※※※※※※※※※※※※※※※※ 有人吗~?°(°ˉ??ˉ?°)°? 梦行云 沈南风大学时,曾在冉氏当过实习生,一毕业就入职,不过一年,她就从前任总经理的第三助理成为现任董事长的唯一助理。 三个月前,公司易主。 冉晨昏遵照遗嘱继任,以强硬的手腕令前任董事长下位,公司的老班底被她一一辞退,公司运行陷入一片混乱。 腥风血雨的三个月,冉晨昏领导自己带来的团队,迅速磨合与适应公司业务,让公司重新步入正轨。 这孩子只和西洲一般大,沈南风看着冉晨昏,心底一痛,语焉不详地说:“会慢慢好起来。” 冉晨昏听懂了这句没头没尾的宽慰,回给她一个痞气的笑:“好不好没关系啊,我总不至于养不起你。” 沈南风失笑,轻声:“小朋友又逗我。” “我没有逗你,我喜欢你。”冉晨昏扯住她的衣角:“我喜欢你。” 没有办法抗拒这样的告白,沈南风绕过去,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把她圈在自己和椅背之间,如云长发掩在她的心口,也挡住她眼底的风起云涌。 “冉冉。”沈南风抬起她的下巴,加深这个吻,洋甘菊的香味,幽幽绽放。 公司楼下。 “小姐,晚饭我送上去吧。”冉氏的安保很严,连外卖和快递都只能放在前台,再由前台的人送到每个人手上。 这个点,前台都下班了,非公司内部人员,连门口都进不去。 沈西洲讪讪地挂断无人接听的电话,给沈南风发消息:姐,晚饭趁热吃。 估计是在忙没看到来电显示吧,沈西洲也不担心她会出事,把保温盒交给安保人员:“她叫沈南风,有劳。” “一水间”是家二十四小时书店,顾客多是附近学生和高级白领,文艺气息浓厚。沈西洲一家和一众朋友,便是这里的常客。 今晚店里放日本轻音乐,曲调哀转。一水间选的歌并不会特意照顾顾客的阅读环境,全凭店长喜好。如果顾客想点歌,可以找店员,倘若点的歌被选中放出来,顾客还会收到店长自己设计的小书签一枚。 一张桌旁,两个人正在低声讨论书里的内容。 “头发。”叶遇突然提醒正在做笔记的覃欲陈。 覃欲陈被打断思路,蹙眉,对上她揶揄的目光,后知后觉:“啊,哦……”她将垂下来遮住眼前一半光线的头发别至耳后。 “叩叩”一旁的玻璃被人敲击,两人齐齐望过去。 沈西洲站在外面朝她们招招手,浅灰色v领毛衣让她在灯光下显得温柔安静,叶遇和覃欲陈示意她进来。 叶遇是一水间的店主,也是覃欲陈的监护人。 沈西洲一走近就看到桌上一沓沓的书与资料,她双手撑着桌边,漫不经心:“在写什么?”她问的是覃欲陈。 覃欲陈把笔记递给她,开篇第一句是:“又东二百里,曰太山,上多金玉、桢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字谈不上娟秀,却也工整,下面用标注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注释。 “蜚。《山海经·东山经》。”沈西洲说出此句出处,叶遇赞叹一声:“对,难怪欲陈总和我夸你,我都要醋了。” 沈西洲不敢当:“欲陈在我们面前才是三句话不离你。” “西洲,你要找什么书?我带你去。”覃欲陈不想底都被她们卖干净,连忙起来拉着沈西洲走,叶遇在后面笑得没心没肺。 调笑令 沈西洲要找的其中一本书是《小王子》的英文原版。 她本来就有一本,沈相思上星期借去后爱不释手,沈西洲也不是吝惜书不肯送她,只是那上面写有自己当年的笔记,不太适合,所以今天顺道买一本回家。 “西洲,我们班主任…我有点眼熟。”覃欲陈背靠着书架,侧着头看沈西洲。 沈西洲找到要找的书,抽出来,转头问她:“你认识?” 覃欲陈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总觉得在哪见过她,我不记得了。” 她觉得宋纾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可能她们只有一面之缘,所以一时想不起很正常。但是假设只有一面之缘,她依旧觉得眼熟,那肯定是有所接触,至少对方做过什么让她记忆深刻的事。 沈西洲想通其中关系,看着她似有所思。 覃欲陈低着头看自己的蓝色帆布鞋,她眉眼英气,在暖黄灯光下显得雌雄莫辨。 无端的,沈西洲走了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十二岁,叶遇带着她登门拜访,半大点的女孩站在大人后几步的位置,坚忍如松。 沈西洲身边这一众朋友,她对覃欲陈不仅有友情,还有对才华横溢的人由衷的欣赏和爱惜。 回神,她错开话头:“我爸说等你有空来家里,他给你讲讲《汉书》。” 沈清和在国学上的造诣匪浅,覃欲陈又天生是学国学的好料子,几年前与沈清和一见如故,后来便以师生相称。 “明天方便吗?”覃欲陈对这些生涩拗口的字句很是喜爱。 “我怕叶遇酸,周末还不和她在一起。”沈西洲笑话她。 覃欲陈佯怒:“你还说,刚才居然出卖我。” 两人笑闹一阵,沈西洲又去把其他书找齐,付了款后准备回家 临出门时,外面下起小雨,覃欲陈把伞给她撑开,塞进她手里:“仗着今天回温,晚上穿那么少出门,你小心感冒。” 沈西洲知道她关心自己,笑:“你盼我点好,回了,再见。” 清秀身影和雨伞一起溶进漫天夜色。 沈西洲返校那天滂沱暴雨,沈南风看过天气预报,赶早开车把她们送去上学。 沈南风先把沈西洲送到学校,“砰砰”沈西洲突然折回来,敲响她的车窗。 车窗降下,沈南风困惑地看着她:“怎么不进去?” 沈西洲一手撑着伞,一边帮她拢好微开的衣领,领子立起,正好遮去锁骨上的淡淡淤青。 她的动作细致地像给青瓷上釉,不会让沈南风觉得羞恼或难堪。 沈南风即刻醒悟过来她的意思,自己撩过长发垂到胸前,食指抵在唇间,作出噤声的手势:“嘘,要保密哦。” 沈西洲对上她狡黠的笑容,心知这件事她不想招摇,何况是姐姐的私事,不便多问,于是点头,转身走进学校。 她在食堂吃完早餐后才回班,因为下暴雨,从家到学校的那条路段堵车,她比平时来得晚,班里同学大部分来齐了。 “你们说教育局的领导是不是脑子生锈,泡酒罐子里泡傻了,这么大的雨还要学生上学。”孟秋拧着裤脚上的水,嘴里骂骂咧咧,她暂时忘记现任教育局局长是她的大姑父。 林燕笑深以为然:“高中生最没地位,地球到末日,我们也不会放假。” “你是掉湖里了?”沈西洲坐回座位,把抽纸送过去。 孟秋语气悲愤:“不,是水坑。”家里没时间送她过来,她自己过来时不小心被人推到一个浅水坑,裤腿都湿透了。 南桑路过她们时听到她们的对话,轻飘飘撂下一句:“怕是粪坑。”然后还作出一个皱鼻子的嫌弃表情。 林燕笑和覃欲陈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趴在桌上笑到肚子疼,沈西洲厚道,没笑出声。 孟秋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手中的纸巾糊她们脸上。 骆骆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条刚从学校商店买的新校裤:“你别弄了,去换掉吧。” “谢谢骆骆!”孟秋欢呼一声,拿着裤子往外跑。 鹤冲天 早读课后,沈西洲收齐语文作业去找宋纾。 “老师,作业交齐了。” 宋纾正捧着杯子在喝姜茶,整间办公室都飘着姜茶的味道。 沈西洲有些好奇,宋纾还会做什么吃的,上次是糕点,上上次是粥,这次是姜茶。 宋纾见她的目光往自己的姜茶上瞟,问:“你喝得惯姜茶吗?给你倒一杯,养胃驱寒。”姜茶味道很冲,许多人难以下咽,所以她才这样问。 “谢谢老师。”沈西洲似乎已经习惯宋纾请吃请喝。 宋纾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新杯子,拿开水烫几遍消毒,随后把保温杯里剩下的姜茶给她倒到八分满。 杯不盈满,拿到手才不会洒。 刚入口,沈西洲心底一声赞,她也会煮姜茶,但她煮出来的味道没有宋纾的喝起来那么舒服。 另一个班的课代表也把作业抱过来了,她站在办公桌旁:“老师,作业还少两本,我再催催。” 突然,她问宋纾:“老师在喝姜茶?” 宋纾一改刚才对沈西洲的慷慨,把杯子挪远些,一脸护食地否认:“不是,没有。” “我都闻着味了。”女生露出想喝的表情。 宋纾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老年人注重养生才喝姜茶,你一小孩子家家,身强体健,凑什么热闹,多喝热水哈,对身体好。”才说完,她意识到什么,有些惶然地看向一旁。 “老年人”沈西洲捧着杯子,默默又呷一口,对上宋纾的目光,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嗯,养生。” 宋纾:…… 沈西洲藏在冷清外表下的闷坏本性,在宋纾面前初露端倪。 晚上,沈西洲写完作业,想起一事,滑开手机添加宋纾的qq和微信。 宋纾的qq和微信头像一样,黑底红字的一张图,个人风格突出的硬笔行书,由上往下念是:我亦飘零久,左下角印着方正的红印章,篆体:宋纾。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沈西洲深知这句诗的出处,老师喜欢这样哀怆忳郁的诗句?一念始生,沈西洲在心里起了无数的猜测,又缓缓压下。 直到她洗漱完,拿过枕边的《幽梦影》靠在床边打算翻阅时,宋纾才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吹梦到西洲:老师晚上好。 吹梦到西洲:以后有事在这里找我。 song:无事呢 沈西洲哑然失笑:“无事也可。” song:在做什么 吹梦到西洲:读《幽梦影》。 song:雅兴,桌前久坐伤腰椎 吹梦到西洲:床上,看一会再睡。 song:我刚看完电影——《阿飞正传》 吹梦到西洲:风华绝代。 宋纾瞬间意会到沈西洲在指什么。 张国荣,美人留光华,从此风也无晴,月也无凭,再无公子如他,绝代,绝代。 song:你喜欢哥哥? 吹梦到西洲:我家有他主演过的电影的碟片。 这些年,磁带和碟片在市场上逐渐被 mp3、电脑、手机等智能设备所取代。沈家家业有几代人的奠基,这些老一代的旧物更是应有尽有。 就着这个话头,两人延伸不少话题,聊天分寸两人拿捏得正好,竟一时聊到忘记时间,最后还是宋纾不想耽误沈西洲睡觉,先道过晚安,才止住话题。 待沈西洲睡后,她第三次出现在宋纾的日记中。 “风华绝代的不只有张国荣先生,于她,也是。” 永遇乐 雨过,天气渐渐暖和。 沈西洲与友人相约去看电影,一部小众的纪录片,排片率不高,上映快两个星期,她们才订到周六的票。 下午两点,一行人往商场三楼的电影院出发。 “那是不是宋老师?”孟秋眼尖,一下就看到站在售票机前的宋纾。 市区配电影院的大型商场无外乎那几家,遇上熟人是常有的事。 南桑挑眼过去,确定那人身份:“是宋老师,西洲,我们过去打声招呼,你们先去点吃的。” 电影院旁置有一家奶茶店,供人闲憩,她们通常都会在电影入场前一个小时过来吃东西。 正巧,宋纾朝她们望过来,面上诧异。 今天她们一律换上个性鲜明的私服,打扮各异。孟秋编着樱桃辫,少了平时的吊儿郎当,显得十分俏皮。覃欲陈带着黑色耳钉,五官俊美。南桑和夏语冰画着淡妆,瓷白面庞是这个年纪特有的介乎成熟与清纯的漂亮。 沈西洲站在其中,向她颔首示意,气质出尘,只消一眼,旁人就可以看出她是这行人的主心骨。 也数她的装束最简单,衬衣长裤白球鞋,一头长发也利落扎成一个丸子头,下颔和修颈形成一个优雅的角度。 遗世孤立的一个女孩,宋纾眼角笑开,心情甚是愉悦。 “老师好啊,你看什么电影?” 宋纾目光本来落在沈西洲身上,听到南桑的话,笑吟吟把电影票展示给她看:“诺,你们呢?” “和宋老师是同一场次,有缘。”南桑待人说话一向漂亮:“看完电影后老师赏脸和我们一起吃饭吗?西洲请客。” 沈西洲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善如流:“老师有时间吗?” 宋纾知道她们不是客套话,应下:“当然有,届时把你吃到破产。” 沈西洲见她那么煞有其事的开玩笑,被逗笑,随后正色:“那就把你抵押出去。” 宋纾正色“按斤称可值不了多少钱。” 正相互拌嘴,南桑收到夏语冰的消息:你们喝什么? 南桑问两人:“你们要喝什么?” “四季春。”“四季春。”沈西洲和宋纾异口同声。 南桑奇道:“我们以为只有西洲这样的老年人才喝四季春。”当然是玩笑话,不过也确实,大部分人的首选都是甜一点的饮品。 沈西洲看着宋纾,轻轻一笑,三分玩味三分揶揄:“因为我比较养生。” 宋纾窘迫,她还记着那件事啊,“纯茶,不加糖,热的。” 沈西洲紧跟着说:“我和她一样。” 南桑回了夏语冰消息,然后和沈西洲去前台取票。 “老师好。”覃欲陈、孟秋和夏语冰见到跟着南桑和沈西洲过来的宋纾,热络地和她打招呼。 宋纾与她们年纪差不多,性格又好,才两个星期已经和班里的孩子打成一片,很多人把她当姐姐相处。 “平时穿着校服只把你们当成毛孩子,现在一看,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宋纾坐在沈西洲的旁边,感慨不已。 孟秋问她:“毛孩子和女孩子什么区别?平时我们也很漂亮。”最后还不忘夸自己一句。 南桑嫌弃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一碟难看又难吃的菜:“啧啧啧,漂亮这个词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秋一恼,作势要打她。 少年游 沈西洲在一边接口解释:“毛孩子给人主观上第一感觉是年龄小,而不是性别。”扭头,她问宋纾:“你要吃什么?” 店里有甜品和主食供应,因为她们没去多久,所以孟秋她们才点完饮品。 “你点吧。”宋纾是好奇心作祟,想知道她吃其他东西的口味还会不会和她一样。 “提拉米苏?”软香与微苦完美结合,沈西洲喜欢这家店出的提拉米苏。 “带我走么?”宋纾蓦地伸出手,皓腕如霜,三月的春惟若揭,也不及她三分娇艳。 玩闹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相互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西洲对上她的眸,心跳打个突,耳尖蹭地一下泛红,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西…西洲脸红了么?”夏语冰小声地问南桑,一脸的不敢置信。 孟秋偷偷把手机镜头对准沈西洲,精打细算:“你们说我拍她脸红的照片,是威胁她要封口费来钱快,还是卖给其他人来钱快。” 覃欲陈脑子比较清醒:“她会把钱拿去雇人杀你灭口,永绝后患。” 沈西洲迅速调整好呼吸,避开宋纾含笑的目光:“我去给你点,等一下。”她起来时不小心撞到桌角,桌上杯子摇晃,背影落荒而逃。 宋纾咬着吸管,眺着那道高挑的身影,心绪被无声牵动,又渐渐归于平静。 电影放映前十分钟,观众入场。 放映厅里只有稀稀落落的二十多位观众,这一对那一对的情侣分散各座,少有落单,她们这么多人一起进来倒是惹眼。 她们相继入座,这时,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相互搀扶着坐到她们附近。 “我猜他们是附近大学的教授。” “衣着体面,晚年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不为子女孙儿所累,人生幸事。”覃欲陈和孟秋窃窃私语。 南桑牵住夏语冰的手:“以后我们也会这样,老了一起来看电影。”夏语冰靠在她肩上,小声说:“嗯。” 沈西洲没有和她们坐在一起,宋纾当时订票时正好选中她左手边的位置,于是整一排只有她们两个人坐在正中间。 “老师。”沈西洲在黑暗中开口:“是有什么心事么?”声音是一贯的熨帖。 宋纾诧异,她自以为将情绪隐藏得很好,没想到沈西洲心细如斯:“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看电影了,恍然如梦。” 几个人聚在一起玩,对她而言,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久远到回忆模糊,辨不出是否真有其事。但是真论久远,也不过是两年的光景。 沈西洲没有再问下去,宋纾心中有隐痛,伤口深且重,她能感觉得到,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慰。 没听到她继续说话,宋纾扭过头,黑暗下她只能看见沈西洲模糊的侧脸轮廓,但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她凤眸清妩、薄唇轻抿的样子。 西洲…她是懂她的人,宋纾的心口突然悸痛一下,随后无声无息的荡开。 她轻轻勾了一下沈西洲的手,沈西洲回握她,直到散场都没松开。 南乡子 五点十分,电影散场,宋纾向她们辞行:“我先回家了,你们玩得开心。” “那么早?”其他几个人各自还有其他安排,那么早回家简直天方夜谭。 “老师,我送你。”沈西洲想到宋纾无意间提起过她的住址,正好和她顺路。 孟秋作大惊小怪状:“瞧瞧,什么叫区别待遇,上回叫你陪我走一程都不肯,更别说送我回家了。” 沈西洲用眼神警告她:“你还敢提?” 上次她们几个聚餐,孟秋不胜酒力,喝上头后嚷着要沈西洲和她去海边吹风,酒气全哈在她脸上。 沈西洲一向滴酒不沾,闻言,只是温文尔雅地笑看着孟秋,其余几人观她表情,一阵胆寒,生怕她应下后把孟秋推入海里醒酒,连忙把孟秋攥着她的手扯开,才及时阻止了一桩“命案”的发生。 为这事,孟秋那一阵看到沈西洲安静得像被灌了哑药,好歹消停一段时间。 念及往事,孟秋不敢再闹,道过别,沈西洲和宋纾走出商都。 沈西洲知道这里离宋纾家不远:“坐车还是走路?” 宋纾反问:“你呢?” “走吧。”下班高峰期,在这附近坐公交车只能站着,出租车都没有位置停。 两人沿着人行道走,一路随意聊着天。 “你和你的朋友很风趣。”宋纾是以同辈人的身份说这句话,即使不是,沈西洲一般都很难意识到她是她的老师。 沈西洲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我和她们。” 准确来说,是她。 “直言不讳的人还是太少。”宋纾吃着手中的香草味雪糕,是路过一家店时买的,沈西洲付的款。 雪糕味道似乎很不错,她舔一口,满脸餍足,平时的她随和而自律,现在身心完全放松,脸上是近乎孩童般的稚气。 “可爱。”沈西洲自言自语。 宋纾耳尖听见了,装作不知:“你说什么嗯?” 沈西洲轻描淡写:“无。” 宋纾也轻描淡写“你也可爱。” 沈西洲对她完全没脾气:“老师很喜欢调戏别人?” 宋纾吃惊:“没有啊,分明只调戏了你。” 那么无赖么?沈西洲愣住,被哽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纾安慰她:“人么,多被调戏几次就不会害羞了。” “我没有害羞。”沈西洲声音都闷下去了,谁要这样的安慰啊,反正她不要。 宋纾掩嘴,“哈哈哈哈”地笑出声,眼睛弯成一弧月,沈西洲看着她,满眼无奈。 不久,她们就到了宋纾的公寓楼下。宋纾住的公寓位于市区,旁边有公园,闹中取静的地段,房价不便宜。 “到家告诉我。” 沈西洲看一眼时间,她还能慢跑回家:“知道了,你上去吧。” 宋纾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沈西洲。” “在。”有些不适应她连名带姓地喊自己,沈西洲的表情和在听长辈训诫的后生一样正经。 宋纾软下语气,眸光温柔:“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沈西洲心念一动,宋纾这句话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仿佛她是闯关的人,历经考验,守关人给她打开第一道关卡。虽然后面还有九九八十一难,但是她离目的地更近了一步。 “没关系,以后也会很开心。” 会么?她还可以拥有开心么?宋纾在那一瞬间感到很难过,可看着这个女孩,她内心的阴暗面一寸寸亮起来。 从前慢 沈家,连子茵和沈清和在厨房忙碌,客厅里坐着三个人。 “晨昏姐,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去给你拿。”沈相思对冉晨昏殷勤得像她的小跟班。 沈南风拍一下她的小脑瓜,嗔怒:“你姐就不问了?”冉晨昏在一旁偷笑。 “姐。”才进门的沈西洲打量着坐在沈家两姐妹之间的陌生人。 沈南风注意到她的目光,介绍道:“西洲,她是冉晨昏。” 有点耳熟的名字,电光火石之间,沈西洲想三个月前刊登在当地晚报财经版面的一篇报道。 “冉氏易主,冉晨昏成为新任董事长” 配图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神情冷傲的女孩。 除了名字,她一时很难把现在这个乖觉坐在她家中,礼貌地向她微笑的人,和那个如日本饮血的武/士刀一样,拥有妖异美感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你好。”沈西洲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向冉晨昏打完招呼,便要走了。 沈南风想起一事,叫住她:“西洲,晨昏会在家中暂住几日。”虽然已经征求过连子茵和沈清和的意见,但是还是有必要告诉妹妹一声。 “和你睡同一间房?”家中有客房,沈西洲只是顺口一问。 冉晨昏的腰板不禁挺直三分,沈南风面上波澜不惊:“嗯,暂时是这样。” 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刺过,沈西洲抚平眉心,没有细究她语气中的不自然:“那我回房间了。” 从外面进家门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手换衣服,这是家规,沈西洲时常会把洗澡加进去。 水汽氤氲,曲线优美的身体在其中隐约可见,沈西洲豁然睁眼,睫毛与长发湿漉漉,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想通自己心底的异样来自何处。 冉晨昏和沈南风之间的眷眷相顾,结合姐姐身上来路不明的吻痕,再有南桑和夏语冰作范本,她几乎可以肯定,两人的关系不仅止步于友人。 不动声色,是对姐姐的尊重,血缘,不是窥探私隐的理由。 暂时将这件事的答案抛开,她关上花洒,收拾完走出浴室。 才坐到书桌旁,桌上手机就推送进3条消息,不用点开,她也知道是宋纾的消息,自从加上宋纾以后,预感百分百正确。 宋老师:到家了吗? 宋老师:【图片】 宋老师:我的晚餐 一碟西冷牛排,一杯橙汁,还有烘焙小饼干。 西洲:刚洗完澡,你会做西餐? 宋老师:高三留学过三个月,那时和当地的老师学会的,等你有空,请你尝尝 西洲:好,你继续吃,我也去吃饭了。 宋老师:去吧 沈家餐桌上的规矩只有不要互相夹菜,所以即使冉晨昏是第一次来做客,也不会觉得太拘谨。 “晨昏,窃贼还没抓到?”冉晨昏之所以暂住沈家,是因为家中失窃,这几天要更换防盗系统。 冉晨昏听到连子茵问她话,乖乖回答:“警方说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后天锁就能换完了。”言外之意,不会打扰他们太久。 沈清和听出她的意思,温和地说:“你可以在我们家多住几天。” “谢谢叔叔。”冉晨昏低着头,不敢去看这一家人。 她从来没有去谁家里和对方的家人一起吃饭,沈南风一家的氛围很温馨,坐在其中,她感到羞怯。 因为自卑,所以敏感。 正不安中,沈南风在底下抚了一下她的大腿,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那么紧张,冉晨昏这才慢慢放松,继续吃饭。 红芍药 这周,高一要进行为期七天的军训。 校领导通知,星期一上午九点,班主任清点本班人数,然后全体前往校门广场坐大巴,目的地是本省省会城市的军营。 虽然每个班主任都应校领导的要求,给班上的学生打了三个星期的预防针,但是通过前面每一届学长学姐的现身说法,以及届届流传在学生内部,用训练内容做成的动图和表情包,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他们意识到军训的残酷性。 宋纾踩着点进班,她环顾四周,有些错愕:“你们的表情…”停一下,想到一个精准无比的比喻:“像是即将被斩首的朝廷钦犯,我是刽子手?” 有人嚎一嗓子:“老师,我不想去军训!教官非人哉。”底下是一波接一波的应和声。 宋纾一脸肃穆:“少年,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但古人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不愧是优秀的语文课代表,沈西洲帮她把这段话接上了。 历史课代表振臂高喊:“不服,我们要起义,推翻暴,政!”一呼百应,颇有陈胜吴广起义时的气势。 宋纾赞许地看着她,目光慈爱:“拉倒吧,人家起义是阶级斗争,你们连阶级都不算,顶多算个学生群体,喊喊口号差不多得了,乖。” 历史课代表气地咬碎一口银牙,她认为自己的历史文化素养遭到此压迫者的羞辱,一脸忍辱负重。其他人看她惨败,纷纷偃旗息鼓。 见她们一个个灰心丧气,宋纾不忍:“好啦好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要随班去军营生活七天。” 沈西洲突然问她:“老师和我们一起参加训练吗?” 宋纾一不留神,下意识回答:“对啊。” 沈西洲悠悠道:“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老师要守约。” 班上女生反应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掌。“言必信,行必果。”“老师也要一起训练!”“噢~说话算数。” 宋纾哭笑不得,瞪沈西洲一眼,沈西洲一脸无辜。她笑骂:“一群小崽子。”经过这一出,大家的心情这才轻松不少。 清点完人数,大家拎着行李箱出班。 所有高一的班级,只有他们班秩序最好,留下几个人把行李箱码进行李舱,其余人先上车。座位上个星期就安排好了,晕车的人优先选择。 等全部人都坐上车,宋纾再次清点一遍人数,才让司机发车。 沈西洲本来是一个人坐,宋纾远远看过来,一眼相中她身边的空位。背着自己帆布包,穿过走道,在她身边坐下来。 沈西洲面不改色:“老师好。” 宋纾看到摊在她腿上的书,书页上写着很多笔记:“在看什么?” “《why be happy when you could be normal》jeanette winterson.” 沈西洲的英语发音和国内大部分学生不一样,不是中式英语,口音流利且优雅,听进耳里,像寒冬洗完澡立刻钻进温暖被窝一样的舒服。 “你喜欢她的作品么?”宋纾表情微妙,她第一次接触jeanette winterson的书,是韩宁送给她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旧人旧事,都已成为太缥缈的记忆,却还是让她在心里幽咽一下。 沈西洲看的书多且杂,她避重就轻地说:“jeanette的作品,语言简短有力而有诗意,我最近在读她的书。” “写读后感么?”宋纾转移注意力。 沈西洲齿如编贝:“写。” 在这个迅速消费的快餐时代,会主动去写一本书读后感的年轻一辈并不多,宋纾很感兴趣:“可以拜读吗?” 沈西洲承诺:“可以的,等军训结束拿给你。”她还挺想知道宋纾会给她怎样的评价。 贺新凉 “吃薯片吗”坐在前排的南桑送过来一筒薯片,可比克番茄味。 宋纾抽走一叠,喂一片到沈西洲嘴边。 “我这还有巧克力,棉花糖……”南桑的声音弱下去,她回头时正好看到沈西洲低头咬住宋纾指间的薯片一角,长睫低敛,白玉精雕的容貌晃人心神。 宋纾眼里沉淀着她无法辨别的情绪,女生之间喂食本是一件寻常事,但是她们之间竟透着一种异样的暧昧。收起目光,南桑坐回去。 “你们这是把零食铺子搬来了?”宋纾喂完沈西洲,感慨一句。 几乎所有同学在上车后,就开始吃书包里装着的零食,东西的味道并不浓郁。 “老师,话梅吃么,我们还有饼干。” “抹茶蛋糕,虾条…你们吃吧。” 才一会儿功夫,宋纾怀里就捧满同学们请吃的零食。 沈西洲掂起其中一包奶糖,问她:“老板,一包多少钱?” 宋纾拖长声音,配合她演出:“零食清仓大甩卖,只要9.9!只要9.9!整箱零食送到家,送到家——” 这演技,好像沈西洲给她一个话筒,她能再唱一段即兴rap。沈西洲忍俊不禁,手背掩唇,垂首,尽量给宋纾留点面子。 “沈西洲!”宋纾看出她的笑容,故意凶她。 “嗯?”沈西洲刚转过头,脸颊就被她捏住,指间触到的肌肤,比尺裁红绸还细腻,她多捏了几下,声音凶巴巴:“笑笑什么笑?” 说完,她又小声说一句:“好摸。” 宋纾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 ,是在对沈西洲耍流氓,而她本人绝对是流氓中的翘楚。 沈西洲稍稍俯向她,身上淡香袭人,她问:“好摸么?” 呼吸可闻的近距离,宋纾烫得一下放开手,坐回原位,脸烧起来。古人笔下的妖精,怕不是以沈西洲为原型。 前面文娱委员的声音传来:“有没有人要唱歌,我有音响,可以给你们放伴奏。” 宋纾啧啧称奇:“你们这是去旅游的架势。” 沈西洲答曰:“在没有经历真正的残酷之前,保持点幻想挺好。”等去了军营,训练到累趴下,哪里有心情娱乐。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微妙,宋纾奇道:“你是在讽刺?” “准确来说是嘲笑。”此嘲笑非彼嘲笑。 宋纾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沈西洲,之前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结果看这红尘比她还透彻。 “西洲,等下你要不要唱歌”夏语冰从前面转过身,一个劲地说:“我们想听你唱,你唱吗” 沈西洲不是扭捏的性格,她问宋纾:“你想听什么?” 宋纾怕是幻听,不确定地问:“你问我?” “对啊。”沈西洲很认真。“你点吧,我唱。” “老师多点几首,我们西洲唱歌很好听的。” 上学期的校园十大歌手,沈西洲是冠军,评委是从校外请来的专业歌手和作曲家,据小道消息称,赛后,有唱片公司想要和沈西洲签约,被她婉拒。 “《不醉不会》?”第一首歌已经唱完,文娱委员在找下一位唱歌的人。 沈西洲站起来往前面走,大家掌声阵阵。 “这首是专门唱给班主任的歌,其他人听要付费,你们还听吗?”她拿着话筒,活跃气氛。 “你唱就付。”没有人把这句话当真,笑作一团。 “嘘。”这时,文娱委员找好歌曲伴奏,全车噤声。 青玉案 前奏刚起,宋纾偷偷点开手机里的录音。 “谁无聊拿放大镜看风景累不累 却忘记了看清楚自己是谁……”沈西洲一开嗓,声线就淌过来。她唱这首歌时的嗓音慵懒及性感,是微醺的醉,很合衬这首歌的意境。 “我的宇宙轻飘飘美得摇摇欲坠 旁人来来去去像行云流水 模糊糊的视线不管天色黑不黑 心中没鬼就不用处处防备 雨蒙蒙情深不深只要醉醺醺的 美不美只看能否爱得暧昧 不醉就学不会 只要我以为就不是误会 谁都是宝贝 有什么真伪 什么是是非都似是而非 醉眼看世界世界随我陶醉 迷茫茫的天地没那么多对不对 错不错只看心境怎么描绘 我流我的汗水华丽如天花乱坠 甜不甜美谁能代我去品味 不醉就学不会 只要我以为就不是误会 谁都是宝贝 有什么真伪 什么是是非都似是而非 醉眼看世界世界随我陶醉 看得很琐碎都没有所谓 看不到命运只看到滋味 只看到绝色看不到绝对 最好的滋味就是耐人寻味 乱纷纷像一首朦胧诗 懵懂懂才懂得朦胧美 只要我以为就不是误会 谁都是宝贝 有什么真伪 什么是是非都似是而非 醉眼看世界世界随我陶醉 看得很琐碎都没有所谓 看不到命运只看到滋味 只看到绝色看不到绝对 最好的滋味就是耐人寻味” 宋纾望着沈西洲,她的身上有种耐人寻味的魅力,她竟欲与她醉。 一曲唱完,别人还不满足,想听她多唱几首,沈西洲安抚完她们,才走回来。 “你这是可以出唱片的水平。”宋纾不吝赞美,她有朋友学音乐出身,大姨又是某所大学的音乐系教授,对于一个人的歌声,她有鉴赏和评价能力。 沈西洲坐进去,乜她:“你还喜欢听什么?” 宋纾眼前一亮,笑得殷勤:“我给你看看我的歌单” 沈西洲一愣,听出她的意图:“想要我全唱完” 宋纾点头,沈西洲淡然一笑:“可以,你把歌单发给我,会的先给你唱,不会的我学学。” 这样的福利,她是独一个。宋纾连忙翻手机里的听歌app,把歌单截图发给沈西洲。 沈西洲要找手机看消息,宋纾制止她:“等你军训完再唱。”她私心作祟,只想沈西洲私下里给她唱歌。 沈西洲没有多想:“好。” 她重新翻开自己的书,宋纾则挂上耳机听歌,看电子书。 南桑和夏语冰在前面咬耳朵:“语冰,西洲好宠班主任。” 夏语冰一直注意到这件事,只当南桑随口一提:“嗯?” “你更宠我,我爱你~”南桑不忘在她脸上偷香。 夏语冰就知道她说什么话,最后一定不忘这件事,“你啊。”语气宠溺又无奈。 一路无颠簸,上高速后只能看见高架桥外鳞次栉比的钢铁巨兽。这是城市的白日,每个人困在玻璃之内,从外往里看,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世界里的人生活。 宋纾听歌听到阖眼入睡,沈西洲轻轻摘下她的耳机,扶过她的头往自己肩上靠。 甘草子 军营坐落在一座青山脚下,7班是第一个到达的班级。 她们一行人远远就看到毒辣日头下列队站立的两列军人,他们身穿军装,军帽端正,挺拔身形如参天柏树。大巴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他们注视着同学们。 总教官厉声呵道:“敬礼!”他们唰的一声同时行军礼。隔着车玻璃,她们都能感觉到他们长虹贯日的气势。 车门打开,所有人背上书包下车。沈西洲和宋纾走最后,检查座位上有没有她们遗漏的东西。 唯独宋纾没有穿校服,总教官一眼认出她就是随班老师,大步流星地朝刚下车的她走来,她站定敬礼又放下:“你好!” 宋纾的腰板不由自主地挺直,她答:“你好。” “你们这是几班?”总教官要先知道班别,才能喊教官过来领队。 宋纾差点下意识喊出一声报告,幸好及时收住:“高一(7)班,麻烦教官照顾了。” “谢冰,出列!”总教官冲列队里喊一嗓子,立刻有一个人小步跑出,然后向她立正站好。 “从今天开始,她们就是你的兵,听清楚了么!”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你的兵”的潜台词就是:只要整不死就往死里整。 “报告长官,听清楚了!”谢冰的回答掷地有声。 剩下的事宜就交给她和宋纾交涉了。 “宋老师,你好。”谢冰面对宋纾时面部表情柔和不少。 她生得一张极英气的脸庞,剑眉修长,但并非男相,一目了然是英姿飒爽的女性,配修身军装,更显利落干净。 班上女生折服于她这种既柔且刚的气质,小声谈论她。覃欲陈以为自己够英气了,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人外人,山外山,心情挫败。 “谢教官。”宋纾和谢冰握手,从同学们的角度看过去,她们有说有笑, “我们班主任和教官很熟?” “教官笑起来有点好看,想要联系方式。” …… 宋纾听到有人喊她,往那边眺,沈西洲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听到。沈西洲抿唇,站在树荫下,风摇叶动,光影斑驳。 询问完谢冰今天的军训内容,宋纾走过来,拍沈西洲的肩膀:“愣着做什么?走了。” 她们先要到宿舍区分配宿舍,领取迷彩服和装备,之后再集合去食堂吃午餐。 你……沈西洲对她欲言又止,最后拖上行李箱,跟在她穿过成片绿荫,清凉气息扑面而来。 “为了你们,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联系到谢教官,在微信上和她聊了一个星期你们军训需要准备什么注意什么。 你倒好,还欺负我,让我一个老年人陪你们军训。”看似是闲聊加抱怨,却三言两语间解释清楚她和谢冰相熟的原因。 沈西洲不知道她这样说是无意还是有心,但是刚才因为同学们的话莫名变得郁闷的心情好受不少。 “我太婆九十岁还坚持每天打一套咏春拳,跑几公里。”言下之意,你这算什么? 又是习武又是打咏春拳,该不是让她遇见武术界一代宗师的传人吧?宋纾上下打量着沈西洲,琢磨着这个宝矿在什么日子挖掘比较合适。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贪婪,沈西洲被看得奓毛,别开头顺手把她的行李箱换到自己手上。 “不用,我自己来。”宋纾不好意思被沈西洲这样照顾。 沈西洲云淡风轻:“尊老。” 宋纾无言以对,乐得解放双手,拿出手机走她前面拍照,蓦地,她转过身,把镜头对准沈西洲。 “咔嚓 ”手机定格下女生淡墨一样的五官,一如三月。 醉花阴 宿舍区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六人一间,配两间浴室兼洗手间。迷彩服每人领取两套,符合尺码的新衣服需要收取一定费用,没有这个经济条件的同学,军营也会提供两套洗涤干净消过毒的旧衣服。 分配完宿舍,同学们把行李放下之后就马上前往食堂。 每个班到达的时间点不同,先到的班先去吃饭,这是她们七天期间可以惬意吃的倒数第三餐饭。 谢冰站在她们中间,和改革开放初期,站在大台子上动员工人的厂长一样,大声喊着口号:“没吃饱还可以再添菜添饭,不用客气,花了钱就放心吃大胆吃使劲吃,吃饭!”后来“放心吃大胆吃使劲吃”这句话,一度成为(7)班内部流传的口头禅。 唰,碗筷划拉的声音,十人一桌,桌上全是家常菜,应季蔬菜和新鲜肉类,还有一盘沙糖桔。学校底蕴雄厚,学生能享受远胜很多学校军训时候的吃住条件。 沈西洲那桌倒没想过饭量最大的会是林燕笑,她平时与孟秋走得更近,小集体的活动基本没参与过。 “去,再打麻婆豆腐和青椒炒肉来。”林燕笑在桌下踢孟秋,鞋是好鞋,疼得她龇牙咧嘴,孟秋怒瞪她:“你这样迟早被拖到菜市场上卖,新鲜猪肉20元/斤。”是在嘲笑她吃得多像猪。 “那也比你强,你都卖不出去,没什么价值。”林燕笑和孟秋拌嘴从没输过,孟秋灰头土脸的过去,打满又回来。 其他班的人到了以后食堂更加热闹,这时的她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七天,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吃完饭,谢冰嘱咐过午休后集合的地点和时间,然后放她们回宿舍换衣服和休息。 下午,军训正式开始。 (7)班的同学搬着折叠凳坐在阴凉处,手边放着装水的保温杯,时间还没到,大家漫无目的地唠嗑,八卦学习都聊。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鬼鬼祟祟地走过来,她在她们中间坐下,笑吟吟地听她们闲聊。 看到她的人反应过来后惊呼道:“宋老师”近似走夜路遇见鬼魂的惨叫。 她刻意压低嗓子,掩饰自己的紧张:“军训什么时候开始?” 骆骆被她情绪传染,也降低声量:“2:15,老师,你怎么穿成这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宋纾表面说得文艺,千八百句腹诽都过完一遍。 “哦~老师你穿的是旧的迷彩服”宋纾身上的迷彩服看起来挺新,她哪来的 宋纾凑近她耳朵,神神秘秘。骆骆以为她要曝光什么惊天大内幕,立即肃色。 “现买的。”宋纾丢下轻飘飘一句话,看着她渐渐扭曲的表情,心情大好。 之前遇到过有人临时多买几套迷彩服拿去他用的情况,所以每届每个码的迷彩服军队都会多准备十套,手快有手慢无。 见她们整得跟特务在传递情报一样,沈西洲忍俊不禁,她在心里补充完宋纾未说完的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7班集合!”谢冰的声音在不远处传过来,大家迅速收起折叠椅,拿上保温杯往她的方向跑。 “左手拿凳子和水杯,立正!” 宋纾站在她们之中,一点都不显突兀,好像她本来就是(7)班的学生。 “从左往右报数!” “一、二、三、四……” 四列全报完,谢冰在心里默默算人数,感觉哪里不对,又再算一遍:“你们怎么多一个?”队伍躁动了一下,大家忍笑忍得辛苦。 宋纾对着谢冰喊道:“报告教官!新兵宋纾来报道。”中气十足还带点憨,同学们终于笑倒一片。 这气势,连谢冰都被震住了,她思索:宋老师怎么在这?只是此时不适合详细询问,她把疑虑先搁下:“全体都有!向左转!齐步走!” 水仙子 每个班都有固定的训练内容,练完一个项目进行下一个,什么时候解散听教官安排,今天先进行基本训练。 “立正!稍息!” “齐步走!” “蹲下!” …… 下午的天气又闷又热,(7)班的学生被狠狠折腾了一小多时,谢冰才让她们休息:“原地解散!” 大家懒洋洋地“耶”一声,挺起的腰板立即颓下来,覃欲陈多嘴说一句:“我今天算是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 谢冰还没走,听到她的话堵回去:“你不是铁也不是钢,充其量是一片铝。” 听懂她揶揄的都是些还没忘记化学基础知识的人,她们哄然大笑。 “你叫什么?”谢冰又问。 这是被教官记住了,覃欲陈一阵肝疼:“报告!我叫覃欲陈。” “再站十分钟,炼炼你。”谢冰丢下这句话后开始掐表,覃欲陈哭丧着脸,乖乖站直。 阴凉地在这时候和古代的军事要塞一样重要,各班训练前已经先用折叠椅占好地方,学生东一堆西一堆坐在一起,热到话都不想说,还有很多人去买水或上洗手间。 孟秋对着覃欲陈做鬼脸:“来时白白净净,回去要黑成碳了。”南方太阳毒,不涂防晒霜晒黑是必然,越白的人暴晒后晒伤的可能性越大。 “那有什么办法,这家伙对防晒霜过敏。”林燕笑转过身问宋纾:“老师你不热吗?” 宋纾汗少,面上看着并不热,其他人的衣服裤子里全是汗,早就湿透了,纸巾用掉一包又一包。 宋纾慢悠悠喝口水:“小年轻,你们还是太嫩了些。”这句话非常具有蓄意挑衅的嫌疑。 沈西洲和体委骆骆拎着四袋冰饮料回来,冰气液化成水渗出来,沿着袋子底部往下滴。 骆骆开始吆喝:“一人拿一瓶,先到先得。”沈西洲买的全,冰红茶、绿茶、可乐雪碧等等都有。 宋纾对沈西洲招招手,沈西洲先在袋子里拿了一罐椰汁才过来。 “剧烈运动后不宜喝冷饮。” 沈西洲深以为然,在她身边坐下:“我知道。”然后拉开手中椰汁的易拉环,插上吸管给她。常温,她喜欢的口味。 “那你们买来喝不怕胃出问题?”宋纾忍不住念叨几句。 “人的胃有毛病,一般都是平时积累下来的问题,很多人也不会脆弱到喝一次两次就出事。我不请客,要喝的人自己也会去买,我拿回来还省得她们跑一趟。”沈西洲温言细语地向她解释原因。 宋纾比她们年长几岁,可能更知道吃辛辣生冷会胃疼,久了演变成胃病甚至胃癌。她有位要好的学姐去年因胃癌过世,令人唏嘘,所以她下意识地叮嘱她们,本意是好,却忘了自己在她们这个年纪,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更喜欢及时行乐。 想通这点,她不禁自嘲一笑,岔开话题:“这椰汁还有的卖?” “不多,我全买下来了。”沈西洲的生活费足够她方方面面的开销,她花钱也只花在需要的地方。 宋纾挑眼,舔舔唇:“给我买的” “赔罪。”沈西洲简明扼要,说的是让宋纾答应和她们一起军训的事,这哪里是真实目的,在乎她才是真。 知道她在说什么,宋纾也没和她计较过,她很喜欢(7)班军训时的氛围,但人还是不能放过的:“你再给我揉揉肩,那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沈西洲对她说:“转过去。” “啊”宋纾反而在她的坦然下紧张了:“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 沈西洲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扬州慢 晚饭前,整个年级的学生在广场集合,每个班都训练过坐姿,经过半天的操练,倒真有点样子。 总教官姓贺,她和男教官不同,不喜欢发表不知所云的长篇大论,或者用大吼来威吓学生。 她只说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便让大家解散去吃晚饭。 饭后,学生们休息半小时,又紧锣密鼓地开始训练。七点后的天色渐暗,军营的灯一盏盏亮起,学生们的脚下,长长的影子聚在一起。 谢冰坐在校场看台上,俯视看台下走正步的“新兵”们,对她们的表现很满意。这个班的学生是她带过的那么多个班中最好的一个,但愿后面几天她们能一直保持这个劲头。 一轮正步走完,她摘下军帽,问:“你们会不会唱《团结就是力量》” “会!”整齐一致的回应。 “你!领大家唱,唱好全部人回去洗澡,唱不好继续练。”谢冰往队伍中指了一下。 覃欲陈指指自己,一脸半夜撞见鬼的惊恐。 谢冰点头:“对,就是你。” 了解内情的人憋着笑,覃欲陈唱歌不叫五音不全,叫五音先天性残疾加后天性发育失常。 谢冰催促她:“磨叽什么?快点!” 她脸色灰败,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站到队伍正前方,闭上眼,扯着嗓子开始嚎叫:“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那凄厉的声音岂止是用鬼哭狼嚎可以诠释,谢冰震惊的表情都僵住了,大家一边笑一边接上:“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整首唱完,谢冰走下来,拍拍覃欲陈的肩,笑:“你唱得挺好。”安慰的话像是讽刺,覃欲陈回给她一个哭丧的脸。 谢冰不忍再调侃:“好了,原地解散!”众人顿作鸟兽散。 沈西洲一行回到宿舍,睡下铺的那几个刚进门,直扑在床上不肯起来:“我的老腰。”“累死我了。” 沈西洲和夏语冰收拾衣服准备洗澡,南桑翻白眼:“你们有点出息成不。” “不成,我请你们吃雪糕,南桑你去买。”孟秋掏出身上的钱,扔在床上,都是大额的钱,这败家孩子也不怕军训时丢了。 “等一下,多买点零食回来,我怕林燕笑今晚肚子饿咬我。”要不是林燕笑懒得动,早和她打起来。 南桑拈起其中几张,认命:“我怕了你。”问完每人需要吃什么,她走出宿舍。 还没坐够一小时,紧急集合的铃声响彻整个军营,互相张望一眼,她们穿好鞋往外跑。 五分钟内,所有听到紧急铃声的学生都必须在指定的区域排好队,清点完人数。 三个班站同一个区域,由同一个教官进行训话。不知道为什么,其他教官和班主任都不在,他们看到的全是陌生的教官。 有些人刚洗完澡,还没换上迷彩服,只穿着运动短裤,白皙长腿明晃晃亮着,隔壁班有几个男生猥琐的目光往(7)班女生这边瞟。 沈西洲因他们的目光而不悦,细眉轻蹙,生出几分冷然。她趁教官去另一个班核查人数时,低声和站在前面的女生谈了几句,女生往旁边换了好几个位置,那些男生的目光被第二排的人挡住,这才没有办法再偷看。 山鬼谣 男教官训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话,听得人耳朵发茧,期间不时飙几句脏话,“一群鳖孙,都滚回去睡觉,今晚还有紧急集合,迟到的班别睡了!” 终于解散,南桑不掩自己的厌恶嘲讽地说:“这位教官怎么那么没素质现在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当兵?” 夏语冰的父亲出身军人世家,她对这些暗地里的龌龊再了解不过:“那些管不住自己儿子的人不是都说‘送去当两年兵就变好了。’不是军人世家或者当地有参军传统才进军队的士兵,有几个素质高的即使是前者,也不少败类。 军队里这几年多的是流氓混混,这些不是正经军校出来的人,在退伍后又大多去当基层警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家庭。他是这个素质也不足为奇。” 不远处,覃欲陈堵住一个男生的路,俊秀脸上布满浓浓怒意:“你看什么?问你话呢!” 方才周泓海看着其他班女生裸露的大腿,意淫的正爽,被她这样一搅,好心情消失大半:“看一下犯法了?*,你有病啊?好狗不挡道没听过” 覃欲陈怒不可遏:“你在骚/扰女生你知道吗?给她们道歉,立刻——”这王八蛋她真想上手揍他。 “骚/扰?看一下就是骚/扰了 那么多人都在看,你怎么不说他们也是骚/扰只找我你神经病吧,我看怎么了有种你把我眼睛挖下来,没种去你md滚!”周泓海抵死不认帐,激动的整个脖子都红了,暴出根根青筋。 “怎么了?”宋纾拨开围观的人群,正要走上前阻止这场争吵。 沈西洲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摇摇头:“老师,不要插手。” “西洲?”连沈西洲都插手的事,宋纾知道这事一定不简单,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沈西洲的语气不复往日的温和:“那个男生一直用下流的目光盯着班上的女生看,让他走开他还看,我们需要一个道歉。” 宋纾瞬间明白过来,火气噌的一下烧起来。 很多男性恬不知耻地认为,用下流的目光盯着女性看不构成骚扰,因为并没有肢体接触。而更多的女性因为大众对男性的包庇,只能吃哑巴亏。 其实任何人的行为让一个人觉得被侵犯,尤其是异性之间,无论对方是用怎样的方式,其行为本身便是骚/扰的一种。 “好,交给你们处理,我罩你们。”宋纾注意到,他们动静闹那么大,不时有教官看过来,可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似乎默许这一切发生。 “一个杀人/犯被抓的时候对警官说,sir,全世界那么多在逃杀人/犯,你只抓我不抓他们 你说这杀人犯是不是犯贱,你说你是不是犯贱。”覃欲陈保持着自身教养,一句脏话都没有说,气势蜇人。 周泓海突然一个挥拳横向她:“丢——” 覃欲陈猝不及防,眼见着要被击中,背后陡然传来一阵拉力,她连退几步,堪堪避开这一拳。 紧接着,沈西洲一记漂亮的左勾拳招呼上前,打歪周泓海的脸:“怎么,心虚了” 周泓海觉得羞耻,死死瞪着她,眼里布满血丝:“死三八,你被打趴下就给老子跪下来叫爹,老子输了老子道歉。” 覃欲陈不是现在被孟秋等人拉着,不得把他往死里打,她不是打不过,谁知道对方居然厚颜无耻到偷袭:“你是不是被打傻了无论输赢,你骚…扰女生都是事实,必须道歉。” 周泓海不理她,凶恶的眼神好像要把沈西洲给生吞活剥了。 沈西洲淡定地做了个手势:“生死勿论,承让。” 只一句,即让人感觉到磅礴杀机。 菩萨蛮 宋纾第一次见到沈西洲冷峻的一面。 习武之人,一招一式俱是行云流水的潇洒,她在这场单挑中拥有压倒性优势。 看热闹的学生把他们围起来,教官依旧没有过来制止,聚在一边指指点点。 “出事怎么办?” “女的被打几下就怕了,哪里还会再多事,难道一个男的还打不过女的?” “也对哈哈哈哈,这一届的女娃娃都挺骚的。” 周泓海自尊心受挫,和发疯的狮子一样,一次次朝沈西洲冲去,凭借蛮力根本伤不到她丝毫。反而是他自己,鼻青脸肿。 遽然,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 副总教官王旭东疾步走来,周鸿海的班主任罗谋跟在他身后,他们是周泓海的同班同学搬来的救兵。 沈西洲正灵巧一避,扑上前的周泓海收不住力,往前摔了个大跟头,两颗门牙被磕碎,他满嘴满脸的血,顺势滚到罗谋脚边, “啧,窝囊废,打得好!”围观的女生拍手叫好。 他还要起身,罗谋已经踩住他的手,目光森冷,语含威胁:“你还嫌不够丢人” 全班人都怕这个喜怒无常的班主任,周泓海恐惧地发抖,缩成一团不敢再吱声。 “你哪班的?”王旭东阴沉着脸问沈西洲:“谁要你把人打成这样?别以为你是学生我不敢揍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来军训是让你来打架的有没有点家教” 他早知道这边在起冲突,以为女生被男生揍几拳就不敢再折腾,所以并没有管那么多,先回办公室办公。直到有学生带着罗谋过来找他,他才知道事情闹那么大。 宋纾将沈西洲拉到身后,迎上王旭东凶神恶煞的目光。沈西洲瞅着她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中潮起云涌,她伸手牵住这人,十指虚拢,掌心细腻。 宋纾以为她紧张,随即扣紧她的手,小声安慰道:“你是我的学生,我罩你。” 沈西洲低头,凑在她耳边调侃她:“老师霸气,今晚的救命之恩,要学生怎么报答都可以。” 那么严肃的场合,宋纾空着的一只手往后挠一下她的小腹,暗示她别逗她,沈西洲一笑,不再说话。 “问你话呢?听不懂人话”王旭东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人脸上了。 宋纾忍住恶心,直言堵回去:“这位教官又是哪位那位男生要动手打人的时候,你们这些教官不是远远看着吗? 怎么?刚才也不见有人出来说话。现在事情闹大了,压不下去了才来兴师问罪,你配吗? 还揍我的学生?现在的教官真是了不起,要不要给你们鼓鼓掌”宋纾一连串的反问把人给说蒙了。 “你是哪位?”王旭东见她一身迷彩服,却一口一个“我的学生”,气焰消下去不少。 宋纾冷笑,唇红齿白:“(7)班班主任,这位教官要不要连我一起揍?” 原来是学校老师,王旭东汗颜,他每年靠外面的学校在军营军训的项目,捞了不少油水,轻易不敢得罪校方的人,于是他的语气客气不少:“军训有军训的规矩,老师这样包庇自己的学生,我们会很难做。” 宋纾啧一声,反感他的避重就轻:“对方寻衅滋事在先,我的学生正当防卫在后,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大放厥词要和我的学生单挑的孬种也是他,那么多只耳朵听着呢。 军营倒没有教学生打架,只是教官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态度让人心寒,万一哪个学生学到了,影响不好吧。 至于你?一上来就对着我的学生大吼大叫,你知道什么是尊重人吗?教官很了不起,耍那么大威风给谁看?” ※※※※※※※※※※※※※※※※※※※※ 感谢观看。 凤孤飞 “好了,老师…”沈西洲按住宋纾的肩膀,将她往后带,最后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乖。” 听见温柔又宠溺的一声“乖”,宋纾的负面情绪及时刹车,她停下咄咄诘问,心里闷闷的,食指在沈西洲的掌心不停打转。 她不是控制不住脾气的人,此刻逼人的怒意全是为了沈西洲,她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辱她,即使知道她能解决,这个瞬间依旧像被人侵犯到私人领域,立起全身的刺,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全场寂然无声,为她的字字杀机所震撼。 这番话说下来,王旭东无法再辩驳什么,他脸色铁青,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主,于是朝旁边的一位教官使眼色,教官会意,把受伤的周泓海架起来。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老师也不想今晚大家都不好过吧”主要是他想在贺教官知道这件事之前尽快解决,免得自己不好过。 沈西洲代宋纾回答:“走吧。”眼下这里人多口杂,确实不是处理这件事的地方。 王旭东把他们一行全部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周泓海被丢在沙发上,发出痛苦的声音,骨折的痛让他觉得自己现在是挑断手筋脚筋的废人。 覃欲陈先讲述一遍起因,沈西洲紧接着补充说明。 听完全部过程,王旭东觉得她们真是没事找事,看看怎么着了,屁大点事:“男人好/色是本能,也没做什么伤害女同学的事,你把人打成这样是不是该道歉?” 覃欲陈突然发问:“您是男的吗?” 王旭东嘀咕:这话问的不是有病吗?但还是回答:“我是。” “您好/色吗?人与禽/兽最大的区别是可以控制自己所谓的‘本能’。控制不住的是禽/兽,控制不住还拿本能当借口的人连禽/兽都不如。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我朋友正好学过武术,您觉得我朋友帮我是什么下场? 他动手前怎么没想过后果,见义勇为者还要向蓄意伤人的犯人道歉非要等我被打后才允许我们还手? 我明知道有人要拿刀捅我,我还不躲不反抗,等着被捅死吗? 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对方向我们道歉,现在这样不是在欺负我们吗?”研究表明,女性的逻辑思维与语言组织能力普遍高于男性,何况覃欲陈受过这么多年的文化教育,语言逻辑性完全碾压他。 王旭东被呛到无话可说,罗谋阴恻恻地打量静立一旁的沈西洲,沈西洲回视,眼里是根本不在意小人目光的坦荡。 自讨没趣,他看向宋纾,一脸的道貌岸然:“宋老师,人,你的学生也打了,不用这样不依不饶吧?和我的学生道个歉,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谁给你的优越感呢?宋纾不悦,讥讽道:“罗老师,有错在先的不是我的学生,提出决斗的也是你的学生。都这个年纪了,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吧。现在输不起了,又逼我的学生道歉可笑至极。”宋纾不是在护短,她是拎得请,很多事情你如果抱着“算了”的态度去解决,那么受委屈和吃亏的人活该是你。 罗谋见说软话不行,失去耐心,直接挑明:“宋老师,事情不用做那么绝吧 这件事如果闹到校长那里,你说他会怎么处理,你也不想让你的学生被记过处分吧。” “于公,这件事的是非对错自有公断,任何合理范围内的处分我都已经做好准备去接受。 于私…”沈西洲低头,似乎想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唇边弧起好看的笑。在这个双方剑拔弩张时刻,落在宋纾眼里,美得惊心。 “校长和我们班某位同学的父母,私交甚笃,不巧,那位同学是我的友人之一。所以,你想…怎么闹”沈西洲平铺直叙的一段话,彻底把罗谋的狂妄与嚣张打碎。 她倒不是仗势欺人,只是“对待卑劣的人,必要时可以使用特殊手段。”这是家训。 望远行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贺教官,谢教官。”原来是贺教官和谢冰。 二十多分钟前,贺教官和带班教官们开完会,谢冰去检查(7)班女生宿舍情况。 但她检查到沈西洲宿舍时,发现两人不在:“还有两个人呢?去哪了?” “谢教官,她们被带走了。”南桑等人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 谢冰清楚王旭东和他底下那帮教官是什么败类,直接把这件事向贺教官汇报,贺教官当机立断,赶过来处理这件事。 “王教官是在做什么?”贺教官用犀利的目光逼视王旭东,又把在场的人打量一遍,真是一出好戏。 军营有分配,总教官和副教官轮流带学校的学生军训,这次轮到贺教官,王旭东居然把手伸到她眼皮子底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王旭东自知理亏,脸色难堪,他尴尬地解释:“两个学生在军营打架,她们找不到你人,所以我来处理一下。贺教官…” 这话倒是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贺教官打断他的解释:“事情的经过麻烦两位同学再陈述一遍。”这句话是对沈西洲她们说的。 沈西洲和覃欲陈重新将整件事讲述一遍,贺教官不时过问一些细节。 等她们讲完,贺教官又问周泓海:“她们说的话属实吗?”因为每句话都是客观陈述,包括对话都一字不差,周泓海咬牙切齿:“属实,可是她把我打成这样……” 贺教官懒得听他哭诉:“伤成这样至少要养一个月,不想留后遗症就让你的班主任马上带你去医院,军营有专车送你们出去,之后的军训你不用继续参加了。” “至于你们?”贺教官看着沈西洲、覃欲陈、宋纾三人若有所思,宋纾这下想起来要护犊子了,她哀求道:“贺教官。” 贺教官记得所有班主任的长相,所以能认出宋纾的身份,她严肃地说:“宋老师,穿上这身迷彩服就是参加军训的人,必须服从教官的命令,你是否同意?” 宋纾有不好的预感:“同意。” “身为老师袖手旁观,没有阻止事情发生,算是失职,还有放纵的嫌疑,罚你跑操场五圈。 至于这两位同学,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违反军训的规定,各罚跑操场十圈,由谢教官监督。” 不痛不痒的处罚,宋纾替她们谢道:“谢谢教官,我们现在就过去。” 贺教官的决定谁还敢异议,她又催促其他人:“你们也走,我和王教官有事要谈。” 话已至此,罗谋再不满也只能和教官架着周泓海离开。 等一干人出去后,贺教官切入正题:“王教官,军营有军营的规定,第三条就是:服从上级的命令,劳烦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插手与你无关的事。 还有我给你背一遍,每位带班教官军训都需要牢记的一条规定:为保证参加军训的学生们有一个充足的洗浴休息时间,晚上八点到十点钟,全体学生必须全部解散,返回宿舍洗澡休息。 在此期间,任何教官不得以任何原因进行紧急集合。” “洗浴时间在晚上八点到十点,十点后无热水供应。” 这是每位教官第一天让学生解散回去洗澡前,一定要再三强调的事。这样能有效避免学生洗澡拖沓,或者来不及在十点前换回迷彩服。 紧急集合提前,在王旭东带军训时经常发生,毕竟不是特别重要的规定,贺教官再不满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这次好死不死偏偏招惹到她头上。 “身为军人,屡次违规,这次更是渎职,任由学生打架。军训以后,我会向上级写一份报告汇报此事。 王教官,好自为之。”贺教官说的屡次违规当然不止这一件事,以前不整治王旭东是忌惮他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打蛇不打七寸会被反咬得更凶。 今次正好有这个机会解决他,“学生”对于军营这边是敏感群体,因为王旭东的越职和不作为闹出在军营打架的事,对他最轻的处罚也是调离降职。 说完,贺教官不再理会王旭东死灰般的脸色,推门而出。 恨来迟 操场,长灯寥寥,夜晚的风吹散积攒整日的暑气,扑在脸上清凉如水。 覃欲陈跑在前面,沈西洲和宋纾并排跑,谢冰站在台上监督她们。其实沈西洲跑步很快,只不过她想陪宋纾,才故意慢下速度。 事情告一段落,宋纾小喘着气问沈西洲:“你有没有伤到哪?”局外人能看到周泓海被打得惨,却不能看清沈西洲有没有受伤,她复又说:“你说你要是伤到怎么办?幸好对方打不过你,笨。” 沈西洲没有留心她说了什么,只是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让她宽心:“伤不到,我给老师惹麻烦了,对不起。” 别人说后一句,宋纾会觉得与她客气生分,沈西洲说她只觉得懂事有礼。她忍不住逗道:“没关系,真要过意不去,以身相许好了。” 以身相许?沈西洲脚下一硌,险些被绊倒,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稳住身形,没让宋纾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嗯~”沈西洲语气婉转:“未尝不可。” “可…可什么?”这下轮到宋纾紧张。 “以身相许啊。”沈西洲笑一声:“十五,笄而字,许嫁。我还有四个多月满十六岁。”言语散于晚风之中,暧昧又温柔。 沉默片刻,宋纾喃喃自语:“你喜欢我么?” 沈西洲没有听清,不确定地反问她:“嗯。” “让你跑快点。”宋纾后知后觉地生出恼意,有种丢盔弃甲的狼狈。怎么会在那个瞬间以为沈西洲喜欢她,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 沈西洲笑笑,没有深究:“你确定” 宋纾认怂:“不确定。” 沈西洲用幼儿园老师夸小朋友的语气夸她:“乖了。” 宋纾:…… 沈西洲和覃欲陈跑完回去时,宿舍已经熄灯,她们刚推开门,里面立刻传来乒铃乓啷的翻床声。 打开门边的灯,她们看到的是一张张故作镇定的脸。见是她们,孟秋大松口气:“吓死我,我还以为是教官来查寝。” 一看她们这幅样子,覃欲陈就知道刚才她们在做什么,无外乎打扑克、吃零食。 “怂。”覃欲陈嘲笑她,然后爬上自己的床,身体骤然放松,大腿间蔓延开来的酸痛让她四肢无力。 “睡了睡了。”她们一伙人其实早困了,不过要等到两人回来才安心,见状互相道过晚安,翻身各自睡去。 沈西洲关上灯,出去洗漱完才蹑手蹑脚上床,睡意模糊间,她听到忽远忽近的一句话:“你喜欢我么?西洲。” 喜欢么?黑暗中,沈西洲的手指动了一下,她倏尔清醒。 “西洲。睡了吗?”原来是睡在另一张床上的覃欲陈在喊她。 “没有。”沈西洲坐起身,背靠着墙,双手抱膝,转向同样坐着的覃欲陈:“怎么了?” “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宋老师,你要听吗?”覃欲陈的声音似乎略带慌张。 沈西洲的舌尖勾过左嘴角,她说:“你讲。” 那一夜,冉晨昏在急救室里抢救,浑身是血的沈南风守在门外,蹲在地上崩溃痛哭。 林燕笑的继母刚把讨债的人送走,正在写作业的霍潇潇问她:“妈妈,姐姐什么时候回家” 夏语冰的父母坐在客厅谈了整夜,茶几上放着她的画作,画里的主人公只有一个——南桑。 而沈西洲,则从覃欲陈口中得知一段关于宋纾的往事。 虞美人 第二天才是地狱的开始,每天除了基础训练和半夜拉练外,还有一个固定的训练项目。 第二天:五公里负重跑,第三天:泥地匍匐爬行,第四天:射击训练,第五天:合力举木头。 每班每天平均三到四位学生退出军训,受伤的人不在少数,因为怯懦而临阵脱逃的也有。 这时,他们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军训前,学校要求选择让孩子参加军训的家长必须签保险单和免责书。 第六天上午,(7)班在烈日下训练了三个多小后,被谢冰带往篮球场。 篮球场旁已经坐着不少学生。 “班上有没有会打球的人,跟我走两个。”谢冰摘下军帽,英气勃勃。 每年军训最后一天的篮球赛,2位教官和3名学生组队,输的一队完成军营指定区域的清扫任务,赢的一队下午3点才开始训练,晚上也可以提前解散。 “西洲!”“南桑!”“骆骆!”三人呼声最高。 骆骆生理期,虽然吃过布洛芬止痛,但是第一天量大,不适宜参加剧烈运动,沈西洲和南桑出列,随谢冰往场内走。 “加油!”沈西洲回头,在众人呐喊声中捕捉到宋纾的声音,她朝她挥手,沈西洲一笑,提手将头发束高些,微抬头,下颌弧度优美。 “嗳,娘子军。”薛教官见谢冰带回两名女生,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轻视。 谢冰懒得回应他什么,把袖口往上折了几圈,她迎着灼热阳光,敛眉,和沈西洲与南桑交换眼神:“赢了这场,你们班下午只用练一个小时就可以解散,输了晚上加练。” 奖惩加码,沈西洲和南桑答得飞快:“好。”她们不可能输的。 “哔——”哨声起,谢冰发球。 一开场,南桑带球连过三人,然后,抛给右后方的沈西洲,沈西洲接到球,抛手投篮,空心球! 这一场从开始到结束,前后不过一分钟,欢呼声如浪潮般汹涌扑向场内。 男教官面露尴尬,自己挽面子地说:“刚才那局是热身,小同学挺厉害。” 沈西洲和南桑可没有给他捡面子的机会,这里,是她们翻云覆雨的主场。 接下来的赛况,完全是单方面碾压,两人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人,打球手法利落干净,配合得天衣无缝。 三分!“沈西洲!”女孩们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场上,刚投完球的沈西洲双手扶着膝盖,低下头,抿着唇,脸上的汗顺着下巴砸落,地上是一小滩一小滩的水迹,深呼吸,她立刻往回跑。 “好厉害。”宋纾喃喃自语。 旁边的骆骆搭话科普道:“沈西洲是我们校队的特邀教练。”校队分篮球队和足球队,她说的显然是前者。 “学生当教练?那么优秀么。”校队的水准是全省高中组第一,女生队更是从无败绩。 骆骆眯眼,拿纸巾擦掉额头上的汗:“对啊,这所学校的体育特长生,在初中时就听说过她。 初三那年,她和学校的篮球老师打比赛,一挑三,三个老师都是国家一级运动员,她比他们还多进三个球,比赛视频在网站上还能找到。” 卜算子 高一刚开学,篮球队教练就邀请沈西洲加入,不过她只是把打篮球当成锻炼身体的运动之一,更谈不上热衷,所以干脆拒绝了。 校队主教练不想放弃这棵好苗子,索性邀请她当特邀教练,不用参加日常训练,平时有空过来指导一下校队,学校有比赛的话她直接当主力上。 队伍里的人和她熟,私下也会和她打球,所以完全不必担心配合度的问题。 “你很了解”宋纾记得骆骆是体育特长生,入学考的是篮球。 她在意骆骆熟稔的语气,似乎已将有关沈西洲的信息反复临摹过,张口即可说出,她却什么也不知道,有些好奇与失落。 年轻人的进取心让骆骆目光灼热,她笑如桃李:“因为我要打败她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宋纾一愣,心神被大家的叫声拉走:“赢了!赢了!” 一哨吹停,学生队比教官队多十三分,胜局已定。 场上的人一个个和刚从海里钻出来一样,满身满脸的水,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沈西洲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视线往回扫,定位宋纾的位置,大步走去。有不少女生在途中挡住她送水递纸巾,很多都是其他班的,还有人想要联系方式,不过都被她礼貌地婉拒。 宋纾坐在看台最高一阶,看着她背对骄阳向自己走来,等她走近,宋纾看着她直笑:“赢得漂亮,想要什么奖励没有?” 沈西洲站在最下面,仰头眯着眼,白玉脸上一层薄汗,她不假思索地答:“抱一下我。” “只有这个吗”宋纾挑唇,往下走,距离她还有两阶时,张开手臂扑进她怀里,轻声道:“辛苦了~” 沈西洲身上没有汗味,只有淡淡的香皂味,她没想到宋纾会现在就抱,来不及阻止她,有些尴尬地说:“全身是汗。” 宋纾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尖:“没关系。”她就是想抱抱她。 沈西洲的手在她背后悬空一会儿,才轻轻放下,回抱她,嘴里嗫嗫:“累。” 经过这几天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刚才更是顶着自己班训练时间增加或减少的压力和真正的军人比赛,技巧有余,体力却是达到最大极限。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负担,她从未对外人喊过累,第一次在宋纾面前卸下盔甲。 宋纾心疼她,哄道:“明天就结束了,睡会儿,乖。”她的话似在催眠,沈西洲立刻感到困意往上涌,她靠着宋纾的肩,站着睡着了。 沈西洲醒来时,映眼便是宋纾的清眉秀目,她枕着她的大腿,平躺在看台阶上。 宋纾见她醒了,恶作剧的心上来,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 沈西洲也不同她恼,问她:“我睡多久了。”鼻音闷闷的,奶里奶气。 宋纾匿笑,看一眼手机时间:“半个多小时。” 沈西洲扣住她捏住自己鼻子的手往下,对准大拇指和食指的虎口,不轻不重咬上一口,一个清晰的牙印慢慢显出来。 宋纾呆住了,半晌,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你咬咬我?” “不许捏我鼻子!”沈西洲本来是要假意凶她,但因为刚醒,嗓音还没恢复,显得很孩子气。 “哦…”宋纾别开眼,心里一阵酥麻。 两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红。 蝉声逾噪,(7)班的学生自觉地分坐在她们两边,也不让其它班坐过来,大家忽远忽近的玩闹声与此刻的静谧相织,让沈西洲恍若与宋纾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西洲!醒了。”是夏语冰她们的声音,沈西洲坐起来整理自己的仪容,宋纾抚着虎口的牙印,眸光摇曳。 “最后那记空心球你投得漂亮。”南桑拍拍她的肩膀,做一个投篮的姿势,其余几人坐到她身边簇拥着她。 沈西洲扭开孟秋递过来的矿泉水小口喝水,一边喝一边听她们复述刚才的赛况。少年偶尔抬头应几声,谦逊又温柔的笑。 那是宋纾十六岁时曾有的样子,与友嬉闹谑笑,不知明日忧,不识何处愁。 ※※※※※※※※※※※※※※※※※※※※ 没有弃坑,正文已于晋江完结,等不及的可以百度一下,长佩的排版太麻烦了,最迟元宵节之前会全部搬运完。 人月圆 第七天上午检阅每个班的军训成果,下午布置军训之夜的现场还有排练。 晚上八点,校场上已经乌泱泱坐满一片,今晚大家不用拘束随意坐,很多人都串班,两两坐一起的大部分是情侣,老师和教官熟视无睹。 每个班都有一到两个表演节目,在军训前一个月起,学生们就开始着手准备。 (7)班的节目抽在后面,大家都各自玩去了,只有宋纾和沈西洲守着一群人落下的椅子和各种杂物。 宋纾靠在沈西洲肩上,戳她的手背,声音有些倦:“明天就要回家了。”说完这句没了下文。 沈西洲见她状态不对,问她:“是不是困了?你睡会儿,到我们班我再叫你。” 许久,宋纾才呼出一口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九个字八个停顿,她在很多个夜晚,为求一个答案辗转难眠,今日才有勇气问出第一个为什么。 “哪里好?”沈西洲不敢当。 宋纾羽睫低垂:“很温柔,很照顾,明明应该是老师对学生好才对。” 沈西洲覆住她的手,指骨修长,线条分明:“没有任何一条明文规定老师要对学生好,我觉得你特别,我愿意待你好,即使我们不是师生,我也会这样对你。” 她的语气太真挚,反而找不出一丝暧昧的痕迹,宋纾不敢再问,怕漏了真心,她闭眼,跌入心澜迭起的梦境里。 “伽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冉晨昏坐在白被子之间,脸色苍白。 伽蓝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冷淡地投在她脸上:“要是你需要,立刻就可以,但是我的建议是先留在医院观察几天,等到伤势稳定后在再回家静养。” “伽医生……”冉晨昏往后枕,腹部的枪伤引起撕心的痛,她提唇笑笑,如出鞘的妖刀,逼着伽蓝收敛自己的锋芒。“你对我敌意很大?” 屋外,树木与电线杆被连根拔起,雨水像一颗颗子弹一样射向玻璃,啦的一声,爆裂成一滩水迹。 伽蓝冷冷抿唇,冉晨昏是连茎带刺都淬毒的花,将沈南风迷得神魂颠倒,那晚如果不是医者的职业操守让她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她宁愿让这位伤者死在手术台上,而不是从鬼门关处把人救回来。 “如果不是你,南风也不会受伤,你明知道冉家什么情况,还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沈南风刚一进来,便听到伽蓝对冉晨昏的诘问,她急急喝住她:“蓝!” 伽蓝看着她,没有解释什么,擦着她的肩膀走出病房。 也顾不上她,沈南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冉晨昏床边,摸着她失色的脸,眼神哀伤:“你还好吗?对不起,我没有护好你,对不起,冉冉,对不起。” 冰凉的泪滴在她的脸上,她抬头,细细舔去她脸上的泪痕,脸上带着稚气的无措:“不要哭,我爱你,爱你,不哭了。” 为什么我们相爱,却这样绝望。 芳草渡 军训结束接踵而来的就是期中考,分班后的第一场考试,学校格外重视。 三日匆忙过去,周五,任课老师评讲试卷。 下午放学,大家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西洲,你今天上课一直在走神,没睡好?”覃欲陈看出她心神不宁,也亏她成绩与人缘好,不然不知道要被任课老师点多少次名了。 沈西洲正在收拾桌上的试卷,窗外碎阳摇树影,印在她脸上,半明半暗:“没事。” “对了,班主任今天怎么没来?”今天的语文课和下周一的数学课对调,宋纾也一整天没出现在办公室。 沈西洲背书包的动作一停:“老师生病,请假了。” 今早宋纾就给她发消息把周末作业布置下去,她发烧请假在家,所以沈西洲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学校,走神也是因为分心想她。 “西洲心情不太好?”等她走后不久,孟秋扭头问覃欲陈。 “班主任病好了就没事了。”覃欲陈摸一下鼻尖,似笑非笑。 “每次你这样笑,我都觉得你是权谋小说里所写的摄政王,一肚子坏水加整片黑心。”孟秋不忘损她一句,转头又去订正试卷。覃欲陈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和数学还没过三十分的人计较。 沉睡中的宋纾被门铃声吵醒,她撑着虚弱的身体,披了件外套从沙发上起来。谁啊,她舔着干涩的唇从猫眼往外看,来人颀身静立,站在门外不急不躁地按着门铃。 宋纾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进来。”她虚弱到嗓子都哑了,本来只是流感,昨夜突然发起高烧,早上她给沈西洲发完消息后,一直睡到现在,滴米未进。 沈西洲在玄关处换上一次性拖鞋,宋纾单身独居,家里没有招待过客人,但是她还是细心地准备了很多一次性用品。 客厅里,宋纾抱着枕头重新窝进沙发,沙发上摊着一床被子,昨晚她如往常一样睡在沙发上:“你怎么来了?” “买了些菜。”沈西洲过来前先去了趟菜市场,家都没回,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一角,拎着菜走进厨房:“我是来照顾某位病号,你继续睡,好了我叫你。” 厨房布置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的风格,干净精致又五脏俱全,沈西洲挽起袖子,开始洗锅烧水。 二十分钟后,沈西洲从厨房里出来查看宋纾的情况,她走向沙发,弯腰给宋纾掖被子。 宋纾感觉到有人,脑袋往她这边蹭,沈西洲担心她摔下来,用大人哄熟睡的幼儿的方式,将她轻轻往沙发里推。宋纾轻声哼了几下,抱紧怀里的抱枕。 宋纾的长相是耐看又独特的漂亮,此刻安静地躺在这儿,攫着沈西洲内心最隐秘的念头。 她半跪在沙发旁边看着宋纾,左手大拇指不断摩挲右手指骨,按捺着呼之欲出的某些东西。 “我该…怎么办…”女生的眸子里盛着近乎悲伤的温柔,不知可求,尚未可说。 待宋纾呼吸再次安稳下来,她才轻手轻脚走回厨房。 定风波 30、定风波 沈西洲生于七月初七,七夕。 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 按照往年的惯例,她分两天过生日,生日前一天和同学以及有交情的人聚餐,当天则邀请要好的友人到家中庆祝。 清早,孟秋先去找林燕笑,在她家里吃过早餐后,再出发去南桑和夏语冰家。 南桑给她们开门时连睡衣都没换,吊带睡衣下吻痕遍布,她倚在门边暧昧地笑:“你们进去小声点,语冰还在睡觉。” 孟秋瞬间涨红脸,她扯上林燕笑扭头就走:“我们去找西洲,你们继续睡。” 她们身后,南桑笑声清脆。 南桑十三岁那年被夏语冰妈妈带回家收养,夏家就在沈家相邻的那栋楼,去找沈西洲不到十分钟,孟秋和林燕笑在路上遇到准备进电梯的骆骆。 中午,沈南风带冉晨昏和冉朝暮回家,学生党是放暑假了,她们工薪族还要上班。冉晨昏和她是偷偷翘班回来的,公司的人没找到她们,只会以为她们临时出差去了。 覃欲陈和叶遇来的不算晚,还能赶上和她们一起吃广式茶点。 “宋老师怎么还没来?”覃欲陈才问出口,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碗筷看向某个人,餐厅的空气冷凝在一起。 很多人发现了只有宋纾缺席,心中不免诸多猜测,不过没有人敢开这个话头,她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西洲将嘴中的灌汤包慢条斯理咽下,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语气温柔:“她要晚一点才过来,需要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吗?” 观她神色,众人打了个冷颤,她要表达的意思分明是“听话,再问这件事就把你们丢出去喂狼”。 覃欲陈默默咬一口手中的蟹黄包,不敢再造次,其他人旋开身,各自聊各自的话题。 无人看见沈西洲的脸色一寸寸黯下去,像慢慢熄灭热源的木炭,宋纾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也会慌。 宋纾将新鲜出炉的蛋糕放进深蓝色礼盒里,她问站在一旁的艾草:“有剪刀吗?” 她笑的太美,像周代一笑勾魂的妖精,艾草忍不住脸红,跑到柜子旁边给她找剪刀。 宋纾用剪刀裁开一条长度适中的酒红色带子,熟练地把礼盒绑起来,贺卡是早就写好的,白金色卡封,小巧精致,被她斜插在绑带与盒子之间。 这几天她每天都来,或是下午或是晚上,蛋糕做好后切下一块尝一遍,剩下的蛋糕不带走,让店里的店员处理。 她比艾草招待过的任何一位客人对做生日蛋糕这件事都要上心,也更具天赋。艾草曾经好奇地问过,为什么她每天都会来,每次做的都是不同口味的蛋糕。 “因为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即将过生日,我是第一次做蛋糕,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所以每天都学做不一样的蛋糕亲口尝一下,等到最后一天再决定口味。”自从一个月前旁敲侧击过沈西洲的生日是在哪天,宋纾就开始着手准备给她的惊喜。 听完她的解释,艾草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宋纾的措辞是“重要的人”,语焉不详的关系,让人无限浮想。 艾草不禁感慨:“得到这个生日礼物的人一定会很开心。”沉甸甸的心意,甜而不腻,想必是重要到被她放在心尖上在意的人。 宋纾左手拎蛋糕盒,右手提牛皮纸袋,袋子里是她给沈西洲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吐舌,有点心虚:“承你吉言,她应该等急了,我要赶紧走了。” 这间店下午两点才开门,生日蛋糕提前一天准备会失掉一部分口感,所以她才会拖到现在,忙到手机都没空看。 艾草尽责地把客人送到门口:“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店主。” “叮咚。”门铃声刚响,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沈西洲迅速地跑下楼,在门口站定,深呼吸平缓剧烈的心跳,她打开门,宋纾站在门外,两颊绯红,额上一层细汗,提着蛋糕盒的左手手背上爆出根根青筋。 路上堵车太厉害,她选择下车步行过来,夏天的太阳落得晚,她腾不出手撑伞,沿树荫走也热了一路。 她笑,像一幅黑白分明的画:“生日快乐,我是不是来迟了?” 沈西洲不说话,眼里有个小小的宇宙,恒星接连碰撞爆炸,生成一整片瑰丽星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的语气太过委屈和小心翼翼,宋纾鼻子泛酸,把手中的礼物提了提,故作欢快:“诺,生日礼物,蛋糕先放在冰箱。” 秒速五厘米的樱花与细雪拥抱,宋纾一怔, 沈西洲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一、二、三、四、五”沈西洲在心底倒数,然后后退几步,接过宋纾手中的蛋糕盒和牛皮袋:“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宋纾扬头看她,唇色水润,良久,她细声说:“你流氓。” 沈西洲以为她会责怪自己唐突,没想到等来这句话,有些啼笑皆非,她点头应下:“是,我流氓。” 宋纾没说的是,这个吻,她是喜欢的。 她们才进去,立刻看到孟秋、林燕笑、骆骆、覃欲陈、南桑、夏语冰整齐地站在二楼,齐声对宋纾喊:“宋老师好!”几人的笑容那是一个春风拂面、杨柳垂堤的和煦。 宋纾惊骇,被她们的阵势吓到,差点以为她们要向她再鞠一躬,幸好没有,她问沈西洲:“我们学校礼仪队还差人吗?” 沈西洲忧心忡忡:“不差了吧。”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我不认识她们,和我没关系”。 打完招呼,她们又一溜烟散了,仿佛去抢盒饭的群众演员。 沈西洲家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主客厅、厨房、餐厅、书房、两个卧室,公有卫生间以及洗衣间。 二楼、三楼也有客厅和公用卫生间,三姐妹都住在二楼,二楼还有个家庭影院和小吧台,三楼是客房和储物间,还有一个小型健身房,琴房兼具练舞室的功能。 二楼客厅茶几上零食堆成小山,垃圾袋被人自觉扔在垃圾桶里,她们或坐在沙发上,或坐在坐垫上。 生查子 31、生查子 “老师快来坐。”孟秋亲昵地抽出一个坐垫让宋纾坐下,不忘问她要喝什么,自然地像在自己家。 宋纾还没答,沈西洲把蛋糕放进客厅冰箱的时候,顺手取出椰汁给她。 孟秋暗想她是把椰汁藏哪了,她们找可口可乐、橙汁和王老吉的时候,明明没看到椰汁:“西洲,我也要喝。” “自己去买。”不是自己找自己拿,而是自己去买,沈西洲拒绝得很彻底。 “你的心怎么比意大利比萨斜塔还偏呢!” 沈西洲冷静地给她一个精准的描述:“偏心角无限趋于零度。”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宋纾问沈西洲:“你知道什么样的爱给我的安全感最多吗?” 是偏爱,亿万分之一特别的爱。 担心做好的菜搁久会凉,沈清和喊她们吃饭,他先上了五道热菜,两道凉菜,他今晚煲的是当归枸杞乌鸡汤,味道正宗。 粤地出名的不只是茶点,还有老火慢煲的靓汤,常以鱼肉、排骨、鸡肉为底,百种汤料自由搭配,熬出四季的味道。 宋纾连喝两碗,正准备喝第三碗,沈西洲拦住她:“喝那么多?你不吃饭了?”她这样哪里留的出肚子吃饭。 宋纾意犹未尽地咂巴一下嘴:“汤好好喝。” “吃完饭再喝。”沈西洲伸手取她手中的碗,宋纾不肯,又争不过她,最后不情不愿地松手。 沈西洲忍俊不禁,要去给她盛饭,突然了然:“你是不是怕她们把汤喝完,自己没得喝,才一次喝那么多?” 把她拆穿,宋纾心虚:“哪里有!” 沈西洲哭笑不得:“还能少你的不是,爸爸肯定做了两煲汤,就怕你们喝不完。”她起身去厨房,留下宋纾一脸幽怨地盯着其他人喝汤。 沈西洲再出来,大家已经不在座位上,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小时前出门的连子茵也在。 “喵~”她们之间传来小猫崽奶声奶气的叫声,连子茵的手心捧着一只灰蓝色的小猫,她转过身,对沈西洲说:“宝贝,生日快乐!” 沈西洲在她们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猫,小猫有一对极其漂亮的眸子,她仰着小脑袋看了看她,低头在她手心舔了舔。 一线战栗从她手心钻入心脏,沈西洲把小猫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小脑袋,柔软的猫毛摸起来和冬日的棉被一样舒服。 她回谢连子茵:“谢谢妈妈。” 连子茵催促她:“快给这个小东西取个名字。” 沈西洲一愣,自然地对身旁宋纾说:“老师取吧。” 全部人都听得清楚的音量,宋纾满脸惶恐,不停摆手:“不行不行,你不能因为我迟到故意吓我。” 沈西洲勾唇,似笑非笑:“宋老师?” 宋纾一个激灵,立刻回答:“星河。”明明是早就替她想好名字。 “什么?”周围人不解其意。 沈西洲简短评价:“好名字。”她低头,温声唤小猫:“以后你就叫星河了,这名字你喜欢吗?我很喜欢。” 宋纾温柔地看着她,心里某处好似也被猫舔了一下,一圈的潮湿温热。 她的猫,叫清梦,沈西洲的猫,名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大家重回席间,转头热闹开,她们勾肩搭背,喝叶遇调的鸡尾酒,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眼神迷醉。 宋纾和沈西洲坐在一角吃饭,星河趴在她腿上睡觉,竟然没被吵醒,吃着吃着,宋纾突然搁筷,她问沈西洲:“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场景很像山寨的土匪,在庆祝土匪头头抢到压寨夫人?” 沈西洲稍起身,用干净的筷子把远一点的梅菜扣肉夹到她碗里,然后优雅入座,定定看向她,笑:“那你以为,谁是压寨夫人?” 如果土匪头头是今天的寿星的话,压寨夫人也只能是…… 宋纾假咳一声,咬一口梅菜扣肉,眼睛放光,知道她喜欢吃这个,沈西洲又给她夹了一筷子:“不要多吃,会腻。” 宋纾好奇:“桌上这些菜你都会做吗?” “会……更多。”沈西洲心细如发,抽纸巾给她,示意她擦掉刚才不小心蹭到手背上的酱汁。 宋纾一边擦手,一边不怀好意地坏笑:“嘿嘿嘿……” 沈西洲帮她把垂到桌上的一缕头发别回耳后,心领神会地说:“以后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宋纾伸出小拇指:“拉勾勾。” 沈西洲由她开心,勾上她的小拇指,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变了就是大笨蛋。”大拇指盖章,即刻生效,幼稚又天真。 饭后不久,茶几被她们光速清空,留出很大一片位置,沈西洲从冰箱里拿出生日蛋糕,她解开绸带,揭开盒子,蛋糕全貌露出来。 “嘶”集体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奶油以墨蓝色为主,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蛋糕面上画的是当初军训路上宋纾猝然转身拍她,她瞬间诧异又哑然失笑的脸,画的相当写实生动。 旁边两行竖排楷书:二八年,沈家有女红妆,西洲如玉。纾,聊以贺之。 除此再无多余的点缀,清新雅致。 “喜欢吗?”为这一刻,宋纾等了很久,学做蛋糕不难,怎么在短时间内把她画完整还要好看才麻烦,好在素描和油画她从小学到大,画功拿得出手。 对上她期待的表情,沈西洲红了眼,升起潮潮的雾:“我很喜欢。” 感谢的话无法说出口,显得太浅薄。 又好像什么都不用说的,她都明白。 沈西洲过生日从来没有唱生日歌和许愿的环节,大家都不愿意将这么精致的蛋糕切开,她自己也舍不得,还是宋纾偷偷告诉她,画的原版也放在牛皮袋里,她才动作利索地把蛋糕均分成很多块,一一分出去。 蛋糕入口即化,像一大口软冰淇淋融在舌尖。“姐,我还要。”沈相思飞快吃完一块,把空碟子递给沈西洲。 沈西洲扭头,左脸上草草划过一抹软意,她错愕地看向宋纾,宋纾躲在连子茵身后,向她摇摇沾着奶油的手指。 其他人纷纷效仿,沈西洲躲不过,干净清秀的脸上很快沾有一道道奶油。 宋纾在一旁哈哈大笑,拿起手机对准她连拍好几张照片,沈西洲伸长手,想把这个罪魁祸首捞到身边,和她好好谈谈。 一个电话适时打起,宋纾手机的屏幕上跳动的备注名是“花花”,她向沈西洲打个手势:“我去接个电话。” “去吧。”沈西洲暂时放过她,去洗手间洗脸。 踏莎行 32、踏莎行 “喂?”事非紧急,现在的年轻人一般不用电话联系,宋纾莫名不安:“花花?” 她一边说话一边往阳台走,进去后关好门,靠在护栏边,夜里的风卷起花盆里的铜钱草和常春藤,绕到她大腿上,漫开些微的痒。 夜里的风把段荷的声音灌得有些别扭:“纾纾,韩宁回国了,她刚和我们吃完饭。” 一场凌汛突袭,冲溃平静的冰面。 宋纾看着里间说说笑笑的一群人,眼睛失去焦点,她无意识地重复:“韩宁回国了。” 众生百态,只有她茕茕孑立,眼中剩下烈焰烧毁旧都后的一片虚墟,余烬飞扬,遮蔽万里青空。 段荷沉默,当年她们在一起的事大半个圈子的朋友都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她们会走到最后,乃至她们分手,一些朋友的关系因此闹得很僵,宋纾也…… 一直到韩宁出国,事情才算彻底告一段落,可现在,她回国了。 重返客厅的沈西洲不时偷看宋纾,她的身形在阳台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怎么那么久还不回来?实在不放心她,沈西洲从热闹中抽身。 “呯呯。”阳台的玻璃门被人叩了两声,宋纾抬头,握着手机的手微颤。 “你还好吗?”沈西洲唇语无声。 宋纾听懂了,点头,示意她回去。 一扇玻璃门,隔着两人心中的悲欢。 沈西洲摇头,如青绿修竹,长身玉立,眼神里溶着浓郁的秋色。她分明知道宋纾在难过,她又问:“你还好吗?” 宋纾本来就被韩宁回来的消息扰乱心绪,因为她的关心,钝痛姗姗来迟,几近哽咽。 沈西洲没等到她的回答,看到的却是她脸上越加受伤的神色,很像她回家途中遇见的被主人遗弃的猫,怯生生地蜷在街边,用潮湿的眸打量生人。 她伸出手,放在玻璃门的把手上,迟迟未动。 电话那头,段荷匆匆说了句:“有人过来了,晚点联系,拜。”一阵忙音。 宋纾把手机放回兜里,指尖往前,在虚空中沿着沈西洲五官的轮廓勾勒,最后与她的手停在同一个位置,她无声念着:西洲。 “哗。”沈西洲拉开门走进来,又反手关上。 宋纾退无可退,眸里盛着一汪清潭,流动着水光,她有些怯:“西洲……” 沈西洲用力将她抱进怀里:“你别怕,”清晰有力的声音,“我在这里。” 压藏在宋纾心底的苦与怨,悲与恨决堤,她一抽一抽地哭出声,沈西洲听得心都揪在一块,任她情绪崩溃,哭湿她的心口。 几分钟过去后,宋纾渐渐缓过神,她攥着沈西洲衣服的手放松,眼角莹泽。 沈西洲抽出裤袋里的手帕,将宋纾脸上残留的泪迹细细擦干净,她胸口正中央的衣服颜色比其它部位都要深,很是明显。 宋纾羞赧:“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 沈西洲正愁怎么转移话题,顺势笑道:“那就赔我件新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买衣服。” 她揉揉宋纾的头,刚才那段事被自然揭过,宋纾拍她的手:“没大没小,再揉剁你爪子,等开学后第一个假期。” 沈西洲抱紧自己,作瑟瑟状:“你好凶。” 宋纾瞪她三秒,没绷住笑出来:“你才凶。”糟糕的心情,慢慢好起来。 沈相思发现沈西洲和宋纾不在,自言自语:“二姐姐喜欢宋老师。” 忽然,她的耳边死一般的寂静,其他人齐齐收声,围坐到她身边。 沈相思抱着靠垫当防御的武器:“你们怎么不说话?” 她不知道她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和沈西洲走得近的友人私下猜测过她对宋纾的感情,只是当事人一日不表态,她们一日心照不宣。今天被她无意中道出,打破她们维持的“尊重个人隐私与好奇心”的平衡。 “那你觉得宋老师喜欢西洲吗?”僵持一阵,夏语冰问出她们的心里话,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聚众密谋干坏事的紧张刺激。 “喜欢啊。”沈相思不解,为什么她们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覃欲冰抓起一张扑克牌一卷,递上前给她充当话筒:“请开始你的演讲……等一下。”她陡然变色:“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晨昏姐对姐姐的喜欢,想要和对方拥抱、牵手、亲吻的喜欢。”众人恍然大悟,看着冉晨昏的眼神和看出生入死的战友一样。冉晨昏往旁边坐过去一点,沈南风捏她的耳朵。 “宋老师对二姐姐和对我们不一样,她看二姐姐的时眼睛里有光。 去年冬天,我和姐姐夜泛青湖,天光与水色相接,四夜寂黑,我们往湖中小亭划,看亭人提起一笼明灯,指引我们渡过去。 宋老师眼中的光和那晚湖心的灯一样,只为二姐姐点起来。” 语言给人无限的联想,她们为沈相思诗意的比喻折服,几乎同时体会到其中的意味。 “聊什么呢你们?”宋纾和沈西洲走进来,见她们严肃得像在进行国际会议,一头雾水。 “在聊人生。”南桑随便找了个借口,几人自然地散开,各玩各的,心虚到不敢看她们。 “我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宋纾扯沈西洲的袖子。 沈西洲挑眉,戒备地压低声:“她们是要夺朕的江山。” “嘁。”宋纾白她一眼,顺势把她推到沙发上,单腿跪坐在她****,冷漠地睥睨她:“沈爱妃,今晚你给朕侍寝。” 沈西洲的腰身往后俯,看着她的唇瓣翕动,喉咙咽了咽,视线上移,和宋纾对视。 她眸色很深,近乎纯黑,藏着小小的宇宙。 对视太久要出事,宋纾心跳骤快,耳根发烫发软,她咳一声,不太自然在扭开头,想起来坐下。 突然,重心改变,她整个人被沈西洲扯入怀里,身下垫着温香软玉,她紧张到结巴:“干…干嘛?” 不用抬头,她都能想象到其他几人看着她们的神情,一定是掩不住的震惊。 “给陛下侍寝。”你不要用那么冷清禁欲的语气,说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啊!宋纾慌忙爬起身,在一干人暧昧的目光中落荒而逃。她直奔里间,四处找地方躲,随手拧开一个门就要走进去,然后又立刻退出来,表情肃穆。 “误入伏地魔的窝了老师的表情那么沉重。”南桑如是评价。 沈西洲坐直,理一下微乱的衣服,慢悠悠地回她一句:“那是我的房间。” 其余人为宋纾默哀,那还不如闯伏地魔的窝。 喜迁莺 33、喜迁莺 后半夜,沈清和慷慨地提供自己珍藏的红酒,沈西洲亲自下厨煮宵夜,一群人喝到酩酊大醉,最后只有她和宋纾还清醒。 她们扶着这群人上三楼,孟秋和林燕笑一间,叶遇和覃欲陈一间,骆骆自己一间,冉晨昏和沈南风一间,冉朝暮和沈相思一间,南桑和夏语冰回家。 把她们全部安置妥当,两人开始收拾客厅,等收拾完,天已泛白。 宋纾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一脸饱经风霜摧残的沧桑。 沈西洲坐到她身旁,剥开一颗龙眼喂到她嘴边,宋纾边吃边催她:“你快收拾一下去睡觉。” “那你呢?”沈西洲又喂过去一颗。 “我在沙发上凑合凑合。”已经没有多余的客房了。 沈西洲断然拒绝,哪里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不可以,你和我睡。” “好啊,好啊。”宋纾语气轻快,她刚才说睡沙发只是客气一下。 沈西洲笑,告诉她放置在卧室里的洗漱用品具体的位置:“我下楼丢个垃圾,你先洗澡。衣柜里有我的换洗衣服,你挑身合适的穿,右边第四个柜子里都是清洗过的新内衣和新毛巾,干净的洗漱用品和吹风机在洗漱间的柜子里,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篮里就可以了。” 突然,她声音一顿:“不用太拘谨,我卧室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她对宋纾有无条件的信任。 宋纾没有马上起来,喊她:“沈西洲。” 沈西洲在她喊自己全名时条件反射地坐直:“在。” “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另有所图?”不再是浅尝辄止的问询,宋纾决定捅破这层纱窗。 “是啊。”沈西洲噙出暖笑:“我喜欢你,还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对你好。这就是我的另有所图,其心昭昭,我以为你早知道。” “我知道。”客厅的灯光穿过盛水的杯子,在桌上析出一团光晕,宋纾握紧杯子,第一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关于这件事,我们可以认真谈谈吗?” 沈西洲把主导权完全交给她:“好,你说吧。”说完,她坐到茶几对面,保持距离能给处在紧张中的人一定的安全感,面对面交谈也更显正式。 “西洲,我……我也喜欢你。 对不起,我们可不可以先不要在一起? 我需要一些时间认真考虑,这段感情开始后给我们彼此带来的所有结果,我又是否能够对你对我们负责。 如果我是你的同龄人,我大概会选择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拒绝的简单粗暴,不会那么快考虑现实的问题。 但是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我是一个步入社会的成年人,还是你的老师,我不能在没有考虑妥当的情况下,贸然和你开始新的恋情,这对你既不公平也不尊重,我不愿意这样做。 我希望成为你的爱人以后,自己带给你的感受是正向的温暖的,而不是负面的阴暗的。 无论能不能走到最后,至少我不会让你后悔,曾经和我在一起过。 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告诉我。 我是喜欢你的,不是一时兴起的喜欢,是很认真的喜欢,这一点,我很确定。”这些话,宋纾几乎是一口气讲完,她无法再逃避沈西洲的感情,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装无知。 沈西洲进退有度:“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即使最后没有在一起,我也不会遗憾。”她不是不贪心,只是不喜欢穷追不舍,宋纾承认喜欢她这一点,足够她惊喜很久。 “谢谢你。”宋纾眼里是柔软的疲惫,好歹放下一桩心事:“我后天要回乌里,晚上七点的航班。” 沈西洲倒不意外:“什么时候回来?” “开学前。”宋纾要回家见朋友,这是一早答应她们的事,留到现在只为了给她过生日。 “我等你回来。”见聊得差不多了,沈西洲起身拎垃圾袋,不忘提醒她:“你快去洗澡吧,今天睡个好觉。”抬头,牙齿灿白:“早安。” “早安。” 早上温度偏低,雾气还没散。 沈西洲丢完垃圾,原路返回经过一栋楼的门口时,一个人径直撞上来,她倒是没事,对方因为惯性差点摔出去。 “小心点。”眼疾手快地拉住对方,沈西洲礼貌地往后站一点。 对方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戴着一个黑口罩,鼻梁上架着黑墨镜,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她压着嗓子说:“不好意思。”她似乎有急事赶着去做,又匆匆忙忙往另一边走。 两天后,这个插曲让这个小区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沈西洲回到家中卧室,宋纾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把室内灯光调暗,又将空调调到二十六度,免得她着凉,做完这些,沈西洲收拾衣服去洗澡。 她洗完澡出来却全无睡意,在手机上找了某场国际辩论赛的视频,她坐上床戴好耳机。宋纾以为她是抱枕,迷迷糊糊地靠过来,整条手臂环到她腰上。 沈西洲身体一僵,又慢慢放松,小声道:“你是猫吗?总往我身上蹭。” “喵~”床边小小一声喵叫,是睡在临时搭建的猫窝里的星河醒了。 “嘘。”沈西洲向她做噤声的手势,星河茫然地舔舔爪子,然后扑腾小短腿从窝里爬出来。 沈西洲侧身把她从地毯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一人一猫,乖巧地看起辩论赛。 忆江南 34、忆江南 燕归巢,人还乡,宋纾的根在乌里。 飞机落地,短暂的航行结束,窗外的灯火像深海中的水母,浮在漫漫黑夜里,发出幽然的光。 没有多余的行李,宋纾只带回一个装着琐碎物件的帆布包。 半年归一次家还需要携带大包小包的行李才有安全感,于她而言,更像是从一个旅馆住入另一个旅馆,那不叫归家,而是旅行,始终在跋涉,从无定居。 苏秀秀早就等在机场外,宋纾一出来就看到她朝自己招手:“纾纾,这里。” 宋纾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苏秀秀打方向盘驶离机场。 “口渴没?”苏秀秀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欢迎回家。” 宋纾拧开瓶盖喝一口,对她撒娇:“谢谢秀秀姐姐~” 苏秀秀挑眼看她,半年没见,宋纾的状态和那两年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她仿佛是原来冷掉的一炉水被倒掉,新的水煮沸后在炉子里咕咕作响,热闹生气:“回来住几天?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月底再回去,这几天可以和你们好好玩。”宋纾懒散地打个哈欠,把椅背调低,苏秀秀见她疲倦,也不再撩她说话,汽车安稳地行驶在高速路上。 宋纾翻出手机给沈西洲发消息,她下飞机后,第一时间就解除飞行模式给她报平安,意料之中,沈西洲为了等她还没睡,还让她上车后同样告知她一声。 宋老师:西洲,我在朋友车上 西洲:累么? 宋老师:有一点点 西洲:要是我在你身边,还可以给你揉一揉,可惜我不是超人,也不会瞬行术,更没有竹蜻蜓。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失落,宋纾止不住眼底的笑意与疼惜:你等我回去,还不睡么? 西洲:等你到家就睡了。 宋老师:不困吗 西洲:还不困,你在车上要睡会儿吗? 宋纾和沈西洲如往常一样闲聊起来,好几次苏秀秀瞥向她时,看到的始终是让旁人都忍不住柔和表情的笑容。她暗自思忖:是因为那位小朋友吗? 在不久之后的某天,她会知道答案。 宋纾打开家门,客厅里留着灯,早一天送过来的清梦看到她进客厅,小腿颤颤地跑过来,它举起两只小奶爪抱住她的腿。 宋纾抱起清梦,摇她的两只前爪,对一直在等她的付桐年可怜兮兮地喊:“妈妈,我好饿,清梦你饿不饿啊?” 清梦配合地“喵”了一下,付桐年好笑地点她额头:“灰头土面的,还不快去洗澡,我给你下米线。” 宋纾开心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妈妈。” 吃完宵夜和妈妈与沈西洲道过晚安,宋纾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是付桐年担心她睡太久醒来饿的胃疼,敲房门把她叫醒。 打开手机,微信,qq的消息以及来自不同友人的未接来电显示,全部涌入她的视野。 遽然惊醒,宋纾点开来一看,全是要约她出门玩,她挨个回复一遍,换上出行的衣服,赶赴回家后的第一场约会。 此后从早到晚,她的行程全部被朋友们安排好,零点前一定有人送她回家。朋友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每次和她们出街,宋纾都会不间断的收到路人的注目礼。 她看着她们,不自觉地想到沈西洲最近在读的一本书——《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倒是名副其实,也不知道这帮文科生听了会作何感想。 “纾纾?”闵山川连叫她好几声,宋纾回神。“怎么了?” “想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宋纾直言不讳:“想到一位小朋友。” 这家私家菜馆第一天开张,段荷和苏秀秀本来正在研究菜单,闻言齐齐看向她,惊讶道:“你们在一起了?” 宋纾被看到脸红:“还没有。”她小声接一句:“不过快了。”低下头,她用吸管搅动杯中的冰块,看它一点点融化在水中。 “打算答应她了?”沈西洲和她表白的事,她们都知道。 宋纾抬头,眼中是凰依梧桐的眷恋,她大方承认:“嗯,我想清楚了,我要和她在一起,等回粤地我就告诉她。” 该考虑的这几天她都考虑清楚了,这些天的思念也折磨地她难受。 “我很喜欢她。”宋纾的语气既郑重又紧张:“以后我和她来见你们,你们不要欺负她。” 这还没在一起,已经这么护短了,三人哭笑不得的同时感到欣慰,她们都是独生女,从小一起厮混,宋纾年龄最小又上学早,哪个不把她亲妹妹对待。 那两年,她如飘摇的一丝灯火,随时会被秋夜里的风吹熄,她们好久没见过宋纾这样开心的样子。 “我们等你带她回来,小朋友多大?”闵山川问到关键地方。 宋纾有些心虚:“这个月刚过完十六岁生日。” 几人怔了怔,苏秀秀先长松口气:“幸好不是十三、四岁。”虽说自由恋爱,可和这个年纪的孩子谈恋爱未免太禽兽。 宋纾沉默一会儿,幽怨道:“我教的是高中。” 段荷心酸地擦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你忘了?高中和我们同班的时候,你还比我们小两岁,奶孩子咻地一下长大了。” 苏秀秀突然打断她的回忆:“桁木问我们晚上有没有时间,过几天她要出国留学,今晚请我们吃饭,她说她想见见纾纾。” 段荷和闵山川不说话,等宋纾做决定,桁木是韩宁的朋友之一,当年因为韩宁的关系和她们走得很近,在这个节骨眼指名道姓要见宋纾,不免让人想到韩宁。 宋纾眯眼,似笑非笑眼底的温度是冰水混合物一样流动的冰凉:“当然有时间,难得回来见见朋友。” 晚上八点,宋纾一行人抵达“七的七次方”,露台上坐了好几桌,都是桁木的朋友,她人脉广,人缘好,大家乐得给她捧场。 她们往桁木那一桌走,果不其然看到韩宁的身影,她坐在一群人中,穿黑色斜肩长裙,冷艳妆容带危险的侵略性,她望向宋纾,抿唇不言。 “你们来了。”桁木和她们亲昵地打过招呼,站起来拉宋纾坐下,让她正好坐在她与韩宁之间。 在场的都是知道宋纾与韩宁在一起过的人,很多人甚至是两人共同的好友,宋纾来之前已知是鸿门宴,她在他们蠢蠢欲动的注视下安之若素:“好久不见。”连名字都没有说出口的寒暄,是不想深入交谈的意思。 “纾纾。”韩宁的嘴里泛起廉价咖啡的味道,“别来无恙。” “你也是,”宋纾从容起身:“我和我朋友坐,今晚玩的开心。”她朝苏秀秀她们走去,她倒是不惧什么,只是不想今晚的主题变成她和韩宁,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 西江月 35、西江月 其他几桌喧嚣不断,宋纾这一桌如常用餐,她既来之,则愿安之。 不过总有人不肯放过她,突然,桁木那桌的起哄声大到连这边都听得清楚:“输了输了,罚喝酒!”“快点找人!” 宋纾心跳一快,目光所及,韩宁和一群人向她们走来,她手中端着两杯红酒,开口就喊:“纾纾。” “怎么了?”宋纾语气冷漠,太多人脸在她面前晃动,有些人,见不得,一见,记忆雪崩,每一片过往都是令人窒息的凶手。 韩宁的朋友搭腔解释:“韩宁玩游戏输了,惩罚是找一个人和她对饮。” 此对饮非彼对饮,是指嘴对嘴渡酒,宋纾历来知道韩宁身边的这些人玩得很野,只是以前被韩宁护着,没有人敢犯在她头上。 项庄开始舞剑了么?宋纾忍住厌恶感:“你们找别人吧。”她现在无比怀念家中温暖的被窝,睡前还有沈西洲给她念情诗听。 韩宁将酒杯递到她面前:“给大家一个面子。”她是在赌自己身为宋纾的初恋,被她从小爱慕的人,宋纾应该没那么快放下她,加上听其他朋友透露,宋纾尚是单身,误以为她们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面子能值几个钱?不知者无罪,但今天在场撮合她和韩宁的人都是帮凶,宋纾干脆逐人:“我不给大家面子来都不会来,你们找别人玩吧,我和朋友还要吃饭,恕不奉陪。” 韩宁不肯走,她将酒杯放到桌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她不死心地追问道:“你讨厌我了,是吗?” 毕竟与她有过一段年少情·事,无论结局如何,都是自己的选择,否定这个人等同于否定自己。 宋纾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对你,已经无怨无恨,更不会有其他哪怕一丝的感情。” 她不是忘当年,只是努力逃出梦魇,不欲再画地为牢,这是沈西洲给她的底气。 全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个电话兀自响起,宋纾扫一眼来电显示,西洲两个字不断跳动,听之任之,在这个情况下不合适。 她的手指往手机屏幕上划,她想先挂断电话,晚点再打回去解释,因为太紧张,反而不小心按到接听键,沈西洲的声音流出来:“喂?” 宋纾像被灌了一喉咙的开水,滚烫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口,刚才的镇定荡然无存,她和闵山川她们打个走的手势,拿起手机准备走人:“我在。” 做人要留三分颜面,做事要留三分余地,韩宁在处理和宋纾有关的事情的时候霸道惯了,这么多年都没长进,她拉住宋纾的胳膊:“纾纾,你知道我还喜欢你,这次回国本来……” 宋纾不悦地蹙眉,挣开她的拉扯,打断她的话:“韩宁,我有喜欢的人,我很喜欢她,我请求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宋纾没有和谁红过脸,哪怕当初和韩宁分手,也十分理智,把影响压制到最小范围内,尽量留彼此一个体面,包括分手原因都三缄其口。 他们设局哄她来,好,她来了,看到韩宁尚可当做旧友重逢,寒暄一下最近的生活,不让大家难堪,可这一出戏,过火了。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两年前是如此,两年后的今天,更不会与她藕断丝连。 像是要逃离魑魅魍魉追捕的人类,宋纾拿着手机,近乎仓皇地离开他们的视野,甚至顾不上关心苏秀秀她们是否有跟上。 一直走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她才分出神和沈西洲讲话:“西洲,还在吗?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她不清楚沈西洲把那些话听去多少,顿时心乱如麻。 沈西洲清楚地听见宋纾和其他人的话,虽然时断时续,但是基本完整。她觉得自己被盐汽水呛到了,咳都咳不出来,喉咙难受地厉害,她压一下突起的眉角,只字未提那些事,“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宋纾急忙否认:“没有没有,事情处理好了。” 沈西洲沉默一下,续道:“你想见我吗?” “嗯?”宋纾没明白,她怎么突然提这个,要和她视频通话? 没听到她回答,沈西洲轻笑:“你相信我有任意门吗?” 宋纾想到某个可能,五脏六腑都震了震:“你在乌里?” 沈西洲把撸到睡着的清梦小心放下:“两小时前下的飞机。” 在更早以前,连子茵便看出沈西洲与宋纾的感情,前天约她彻夜长谈,具体的谈话内容在那晚以后成为国家级机密,永不开封。 今天沈西洲就被连子茵赶来乌里,落脚点都给她安排好了,这几天暂住在宋纾家。 “我可以去接你吗?”她打电话之前不知道宋纾和韩宁在一起,所以忽然拿捏不准,这个请求对宋纾而言会不会是一个负担。 你先休息一下,等我回家。 刚才的对话你听见了吗?为什么不问我。 傻瓜,你来乌里怎么不告诉我? 没有立刻见到我,会不会有点失望? 宋纾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最后只是抹掉眼下的一点泪光,笑:“那你等一下,我把定位发给你。” 她听到那头沈西洲和付桐年间歇的对话声,应该是准备出门了,挂断电话,她走进街边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把地址发给沈西洲。 朋友的消息不断发进来,她坐在店里的高脚凳上,编辑一条信息发到小群里。 sue:我在等小朋友接我回家,不用担心 秀秀:韩宁这边问我你什么情况,透露多少合适? 花花:你是准备公开了吗? sue:还没在一起呢,到时候再说。他们问起,你们直接承认知道我有很喜欢的人,不要透露她的身份 她们还有一层师生关系在,她不想沈西洲被好事者编排或打听,个人私事,让他们知道到这一步,足够了。 秀秀:等等?她来了!?要不要和我们见一面 sue: 我也才知道这件事,见面的事,有机会 …… 沈西洲没有让宋纾等太久,在她喝完一杯店员泡开的速溶奶茶,以及吃完一盒隔壁蛋糕店的新鲜蛋挞后,沈西洲推开店门。 “欢迎光临。”店员的疲惫藏在应付客人的微笑下。 沈西洲不吝啬地回她一个温和的笑:“晚上好。” 几步开外,宋纾转过身,她静坐着,鸦羽颤颤。 沈西洲走到她面前:“走了,我们该回家了。”她笑也是淡淡,语也淡淡,却让宋纾窥尽她的秋烟韶景,百尺情长。 宋纾伸手抱住她,嗅着她衣料上的淡香,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原来你真的来了。” 阳关曲 36、阳关曲 载沈西洲过来的出租车还停在外边,上了车没多久,宋纾就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出租车司机是位三十岁出头的姐姐,前夫出轨,年幼的女儿被她带来外地讨生活,全靠她一人跑出租养家,这些都是她和沈西洲闲聊时告诉她的事。 她看到宋纾睡了,问沈西洲:“你朋友会不会冷,要不要我把空调调高一点?” 沈西洲的视线从宋纾脸上移开:“谢谢您。” “不用,你们感情很好啊。”司机姐姐怕吵到宋纾,只是自己小声感慨。 沈西洲补上结语:“嗯,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有些话和一个人,好像成为她的习惯,话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人自然而然地去在意。 到了地方,她哄醒宋纾:“老师,我们到了。” 宋纾恍然以为是被妈妈从被窝中拉起来吃饭,她揭起一眼,迷迷糊糊地撒娇:“困困~” 下一秒,她陡然惊醒,看着一脸促狭的沈西洲,尴尬兼羞恼三秒,猛地开门逃下车:“我先下去等你。” 沈西洲淡笑,留在车上付司机姐姐车钱,实付车钱比本来的价钱多给两倍,司机姐姐连声感激。 “没关系,那么晚还麻烦您跑这一趟,辛苦了,回家一路安全。”仿佛她们之间不是消费者和劳动者的关系,而是她有急事要办,拦下一辆陌生人的车,被好心人捎了一路。 司机姐姐能感觉到她言辞中的尊重与随和,又再三道谢,这才开车离开。她心想:多赚的钱可以给女儿买份小礼物,她应该会很开心。 尽管搵食艰难,挣扎中也偶有惊喜。 回到家,宋纾发现沈西洲的行李还孤零零地摆在客厅沙发旁。 不等她问,沈西洲有眼力见地解释:“阿姨说,我今晚睡哪你来决定。”纵然她再淡定,耳根也红了一点。 家里不是没有客房,付桐年的意图昭然若揭,宋纾鬼鬼祟祟瞟沈西洲一眼,清咳一声:“客房太久没人住,都积灰了,你和我睡。” “好啊。”沈西洲笑的近乎无邪。 宋纾有点心虚,她像是一匹正在诱拐小羊羔的大灰狼,在小羊懵懂的黑色瞳子注视下,审视自己的累累罪行。 嗯,这还是匹有良心的狼。 上一次两人同床共枕还是沈西洲生日的第二天,只是那时宋纾先睡,她先起,正好错开,现在两人都清醒着,沈西洲洗完澡后局促地站在床边。 宋纾穿的清凉,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唇瓣如花:“还不上来?怕我吃了你?”她将头发往后撩,雪白肌肤露出大半,笑的恣意。 沈西洲掀开一角的被子,坐到最边沿,目不斜视,与她保持将近一个成年人的距离。 宋纾嗤笑:“你离那么远做什么?不怕半夜摔下去?”她扯走沈西洲身上的被子,要她选择:“要么你过来睡,要么你睡地铺。”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西洲靠近她,转移话题:“今晚想听什么?” 自从宋纾回乌里的第二天夜里,她和沈西洲开玩笑要她给自己念一首情诗,沈西洲照做后,情诗一人念,一人听就成为她们心照不宣的睡前习惯。 宋纾侧身打开床头夜灯,再把室内灯关掉,光线暧昧下来,她搂住沈西洲的腰,恨不得彼此体温相融:“西洲,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沈西洲知道这一刻还是来了,她将宋纾圈在怀里,耳鬓厮磨:“慢慢讲,我听着。” 听你讲那位你曾爱过的故人,那段我不曾参与的陈年旧事。 “我很小就认识韩宁,她比我大六岁。 小孩子对比自己大的人,总有种近乎天真的崇拜,在我眼里,她是最厉害的姐姐。再大点的时候,情窦初开,这份崇拜感变成喜欢。 不过整个高中,我都没有告诉过她我喜欢她,连身边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没想过表白,只是我比同龄人早两年上学,这世上的天之骄子是少数,课业很赶,重点班竞争压力大,我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考虑这些。 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女的男的都有,她交往过的人,无一不是才华横溢,我算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位。” 沈西洲突然揉她的头,以示安抚:“你很好,比谁都好。” 宋纾蹭她:“我不是自卑……好吧,那时候是有点,但那只是当时的想法,现在我觉得本姑娘天下第一,宇宙无敌。 后来我高中毕业,被乌大录取,升学宴是家中长辈出钱办的,一场又一场,瞧有钱给他们烧的。 那一年,她和学姐在外省合开了一个工作室,忙的不可开交,可她抽身回到乌里,升学宴场场必到,替我谢长辈,敬师长,送朋友。 我们的关系开始不清不楚的暧昧,她正值空窗期,我也有心思去考虑要不要谈恋爱,还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捅破窗户纸,我答应和她在一起。 大一上学期,她把工作室从外省迁回来,我搬出学校宿舍,和她同居。 那一年,我和她在家人面前出柜,一切顺利,未来可期。” 宋纾的话在这里停下,又很快接上:“她的工作室步入正轨,目标客户群体是女同性恋。 做生意有明面筹码,比如质量、口碑、价格,也有一些甲方乙方心知肚明的筹码,譬如私交、美貌、背景。 那天下午,我在学校上完课,偷偷去她的工作室,想给她一个惊喜,那是我第一次去参观她的工作室。她在办公室里和一个女人调情,工作室里的其它人早就见怪不怪。 她看到我时,那个女人已经在她脸上留下唇印,她的表情像被我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十分难堪。 我和她说:“今晚本来想约你吃晚餐,看来没有机会了。” 她说:“wendy,晚点我再和你解释。” wendy ,不是我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辜负我,事后她不断道歉,哭着求我原谅她。” 宋纾抱紧沈西洲:“我原谅她了,很傻对不对,我居然原谅她了。我喜欢她太久了,喜欢到变成一种本能,那时候在一起也没多久,我舍不得就这样分手。” 沈西洲亲吻她的额头,让她冷静下来:“不是你的错,过去了,都过去了。” 再多的愚蠢和卑微都过去了,再多的 小重山 37、小重山 “可是我忘了,很多事情只分零次和无数次。她后来又和很多女人暧昧过,只是她做的更隐秘更小心,我找不到证据,又蒙了心,花了眼,沉溺在谈恋爱的甜蜜之中,直到那一天……”宋纾不知不觉哽咽了,人类容易忘记愉悦的心情是什么滋味,反而擅长将负面的情绪刻进骨子里。 “我的恩师晕倒在街上,之后被好心人送去医院,她没有孩子,亲戚也少,那时候我是唯一能够陪护她的人。 她有家族遗传病,一旦病发只能准备后事。我和韩宁说,老师重病,这段时间我需要照顾她,晚上不回去了。那天半夜妈妈过来,让我回去拿换洗的衣服,我回到那里,发现韩宁和一个女人在床上……那一刻,我们之间的感情荡然无存。 我失魂落魄地从那里离开,在外面的酒店住了几天,期间手机关机,谁都无法联系我。后来我稍微冷静了一点,开机后的第一个电话打给我妈妈,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说……” 宋纾再度沉默,这件事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伤口不断腐烂,将她完好的部分吞噬,只有剜肉刮骨,才能除毒疗伤。 “她说:“纾纾,白老师昨晚去世了,你回来……送送她。” 小时候妈妈工作忙,父亲去世得早,家里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 老师是我们家邻居,也是市重点高中的老师,我放学回家没有饭吃,她就领我上她家吃饭,还辅导我功课,经常给我买小礼物。 整整十年,老师家就是我的另一个家,我最初的厨艺都是和她学的。 老师曾有过一个女儿,两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至今杳无音信,她视我如己出,我却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没有晚几天回去,晚一点知道韩宁出轨的事,这样至少能够陪老师走完最后一程。” 西洲,你说我……是不是很任性。”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不知哪儿的风,在窗外轻轻叹息。 宋纾在沈西洲怀里红着眼,哑着声:“我料理完老师的后事,立刻和韩宁提出分手,然后搬回家,与所有人断联。 那两年,我患上轻度抑郁,你是除心理医生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我无法在床上入睡,一闭眼看到的就是那天的场景,天黑之后也不想和人交流,因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是在这个时间段找我,我想要自残想要受伤,看到血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感到快慰…… 我的生活习惯里有太多她的痕迹,我不断逃离,不断伤人伤己。 直到大四那年,她远赴英国,我准备毕业。 导师问我就业意向,我说想离开乌里,当一名高中老师。 传道、授业、解惑,我要成为这样的人。 导师说:“你去粤地吧,一座遍地都是故事的城市。” 于是我来到那座城市,成为一名人民教师,站在三尺讲台,喜欢上我的学生。 她叫沈西洲,我很喜欢她。” 宋纾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看着沈西洲,将故事掀开新篇章。 沈西洲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是一位在航海时代被放逐的冒险家,意外发现宋纾这块新大陆,每天都在探索,总会在某一处发现新的惊喜。 宋纾却在这时敏感起来,她委屈地拉下眉眼:“诶,你是不是不喜欢听?” 坦白情史这件事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不是加深彼此信任就是粉碎对方希望,她必须去承担未知的后果。 沈西洲摇头,放在被子下的指骨攥得发白:“老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她的紧张藏进每一个字里,****,像扑棱翅膀避雨的白鸟。 “我在粤地问过你,你说我们先不要在一起,你需要一些时间认真考虑。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情,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想的我做不好任何事情。 妈妈要我来找你,我很开心……因为可以提前见到你。 我下飞机后,阿姨说你不在家,出门和朋友玩,我忍不住给你打电话,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会那么凑巧听见你和她们的对话。 你对她说“我有喜欢的人,我很喜欢她”,让她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表示,你已经做出决定。既然我们彼此喜欢,那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我本来以为等你从乌里回粤地,才会有答案,这件事急不来,可是我发现自己等不及。” 沈西洲没有为私情一次性说过那么多话,终于了结一桩天大的心事,她既释怀又怅然,拉弓就没有回头箭,说出口的话收不回,她还能做的只有等待。 整个世界变成一部黑白默片,宋纾的五官在夜灯中一团模糊,没有听到她的应答,苦涩味从沈西洲喉间往上冲,比她吃过的所有中药都苦,她解嘲一笑:“没……” “我们在一起。”邃然,宋纾的唇寻过来,裘薄帐暖,沈西洲小口噙下她的气息,“西洲,我们在一起,”她贴在沈西洲耳边的声音有些魅:“我不要做你的老师,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沈西洲心里有一锅达到沸点的水,咕咚咕咚地往上跳,她复又吻上宋纾的脖颈,本能地往她身上抚摸。 直到肌肤相亲,细腻的触感让宋纾打个颤,她才惊觉自己的上衣已经被沈西洲挑起大半,她伏在沈西洲身上,呼吸急促:“西洲,西洲……” 沈西洲的神志清醒一点,她停下游走在她的蝴蝶骨上的手,还有些喘,沉默了两分钟,她把宋纾的上衣拉好。 重新将宋纾搂紧,沈西洲想将她揉入骨里血里:“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 宋纾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我不是……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害羞。” “慢慢来,以后就不害羞了。”沈西洲眼中的情意如潮,她缓缓呼气,把身体的燥热感压下。 这个人,是她解瘾的药,她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再细细咽下。 一直到两个人的体温都降下来,她们才相继进入梦乡。 十二时 38、十二时 沈西洲来乌里的第二天,付桐年被连子茵盛情邀请去粤地小住几天,行李她早收拾好,一拖就能走,这趟远行她筹备已久。 临走前,她不忘叮嘱宋纾:“有空把家里的钥匙给洲洲配一份。” 这是把沈西洲当自家人的意思,宋纾刚和沈西洲确定关系,听她这话,羞到话都说不利索:“知……知道了,您老和西洲妈妈玩得开心点,不要担心我们,拜拜。” 送走妈妈后,宋纾推掉其他朋友的约会,给出的理由是:“我要和女朋友谈恋爱。” 这些年宋纾的追求者络绎不绝,聪明的被拒绝后及时收心,还能和她当个交浅不言深的朋友。少数坚持下来的人,宋纾甚至不愿意和他们做点头之交,连一丝让人误会的机会都不给。 即使是口口声声说还喜欢她的韩宁,也不过是刚和前女友分手一个月,再对宋纾念念不忘也不妨碍她游戏人间。 本来听说她和韩宁当众撕破脸的人还在提心吊胆,等待第一声防空预警后的轰炸,结果换来的是她找到女朋友的消息,整个朋友圈炸开了锅,闹得沸沸扬扬。 生活跌宕起伏,比悬疑小说还要精彩刺激。 所有不知内情的朋友都在私下打听沈西洲的身份,他们挺想知道到底是谁有本事打动宋纾的心。 不过这些,沈西洲一概不知,她只负责每天陪女朋友游山玩水、遛猫逗狗。 “我们后天回粤地。”沈西洲在衣柜里找衣服,准备去洗澡,宋纾坐在床边,笔记本摊在大腿上,她正在订机票。 沈西洲拿着衣服,走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有点舍不得走。” 宋纾笑:“放假了还可以再过来。” 沈西洲的声音低下来,眸色温柔:“是因为回去后,不能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有些不舍。”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那么黏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见到她。 “黏人鬼~”宋纾轻轻推她,如猫挠人似的急:“你赶紧去洗澡。” 知道她脸皮薄,沈西洲不好再逗,笑着揉乱她的头发,走进卫生间。 宋纾付完机票钱,找了一集讲传统工艺的纪录片看,正看的入神,手机在床头桌上振动,屏幕上显示是陌生来电,谁啊?她迟疑一下,还是接起来。 “喂?您好?” “纾纾,是我,韩宁。”宋纾的电话号码这几年没有变过,她要找她很容易。 宋纾按下暂停键,也不意外她那么晚打来:“什么事?” “下个月我就要回英国了。”韩宁这次回来只是休个长假,她在英国还有工作。 宋纾的态度不咸不淡:“在国内玩得开心。” “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韩宁装作没有听出她的冷淡,执意把话说下去。 宋纾思忖自己上次说的是不是还不够清楚:“不用了,我打算和女朋友一起回去。” 韩宁沉默许久,又问:“她对你好吗?” 宋纾蹙眉,不是很喜欢她话里的暗示:“你想知道什么?山川她们不是全部告诉你了?” 韩宁苦笑:“是我多嘴,我们可不可以再见一面,最后一面。” 宋纾听到浴室的开门声,准备挂电话:“我没时间,需要陪女朋友,没其它事挂电话吧,实在无聊我联系晋晋她们陪你,拜拜。” 宋纾刚放下手机,沈西洲从浴室走出来,“我洗完了。”她锁骨处的凹陷适合做盛琥珀美酒的玉杯,玲珑曲线在领口下若隐若现。 宋纾不自然地偏开她的注视:“那……那我去洗了。” 沈西洲俯**,与她额头对额头:“老师,你在紧张什么?” 在一起以后,这个称呼被赋予不一样的意义,那是独属于她的温柔心事。 宋纾揪着她的衣服两侧,转移话题:“刚才她给我打电话,说想见我最后一面,我说我没时间,需要陪……”子弹卡壳,宋纾成了哑巴。 “需要陪什么?”沈西洲扯开她的上衣,半边骨感的肩膀露出来。 “需要陪女朋友。”宋纾不敢抬头。 “那就去吧,让她彻底死心,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你。既然她自己说是最后一面,那真心希望她说到做到。”沈西洲在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力道不大,然后又规规矩矩地把衣服拉好。 宋纾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 沈西洲疑惑:“怎么?” “不怎么,我只是听某人说那些话的时候,有点撩人。”霸道中又带点坏。 沈西洲勾唇:“哦?那你是不是该亲亲我。” 真是亲亲狂魔,宋纾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今晚独一份,亲完没了。” 沈西洲嘀咕:“有本事今晚别抱我。” 事实证明,亲亲可以不要,但宋纾不抱她睡不行。 宋纾吹完头发往被子里钻,还使坏地在沈西洲身上胡乱摸,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为什么我的小腹和你的摸起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沈西洲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宋纾的好奇大过羞涩,她又仔细隔着衣料感受一下:“我的摸上去肉乎乎的,你的更紧致一点。” “这个,”沈西洲沉吟:“可能是因为有川字肌的原因,你要看吗?” 怎么看?宋纾眼神躲闪,沈西洲当她默认,把衣服往上撩,长年累月的锻炼让她保持很好的身材 。 宋纾摸她的小腹,掌心渐渐发热,好想摸摸其他地方,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先露出心虚的表情。 这时,沈西洲牵着她的手往上走,用如教稚儿的语气循循引诱:“我知道你喜欢……对吗。” 卧室灯光扭曲,宋纾的听觉逐渐模糊,触觉变得格外敏感,她的灵魂抽离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床上缠绵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们像宣纸上泼开浓墨,被画师勾成的两支墨色玫瑰。 沈西洲不记得自己有多疯狂,要了宋纾一次又一次,最后宋纾的泪布满半张脸,小兽求饶似的喊着不要,她仍旧不肯饶过她,让她如雪化水融在自己怀里。 第二天,宋纾先醒,她的腰及下面酸痛无力,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沈西洲面对着她睡,她点沈西洲的鼻子,轻声控诉:“你的体力怎么那么好啊,坏死了。” 沈西洲的身体动了动,她睁开眼,亲宋纾的额头:“早。” 和她又亲昵了一会儿,沈西洲坐起身,“我去给你做早餐,你再睡会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宋纾的目光顺过去,腾地一下脸红,她用枕头捂住脸,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本应光洁无暇的美人背上,深一道浅一道的抓痕,很多甚至见了血,红与白,织成狰狞暧昧的美。 一棹小舟泛流千里碧江,崔巍山脉似凌厉的刀,将春景割裂,飞鸟掠起游鱼,烟雨裹湿它的白羽,不知名的花簌簌燃起,深浅不一的旖旎,看这青山,也是妩媚多情。 宋纾和韩宁相对而坐,桌上是渐渐冷掉的点心,谁也没有吃过一口。 “纾纾,我和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宋纾挑眉:“你问一个有对象的人这样的话,”歪头,她淡笑:“合适吗?哪怕我还单身,我和你都再无可能。既然分手了,那就好聚好散,不好吗?” 韩宁反问她:“她才多大一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怎么给你未来?” 宋纾的语气冷下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才十七岁,你现在因为她的年龄这样问,到底是在讽刺谁?何况我好手好脚,不需要别人给我什么。” 韩宁脸色难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宋纾因为她的冒犯而愠怒,打断她后面的话:“你觉得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也没有资格去置喙我们的感情,既然面见到了,希望你信守承诺,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事已至此,韩宁自我解嘲:“没想到,我最后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我不是优胜者的战利品,”宋纾决定和她说最后几句话:“你喜欢的是声色犬马的生活,而我只想守我的人间烟火。韩宁,我爱过你,所以恳求你,不要让我对那段感情只剩下厌恶与悔恨。” 韩宁的自尊不允许她一再低头:“那我祝你万事称意,与她永好,我先走了。” “我会的,谢谢。”宋纾这句谢谢是真心话,不管后来她与韩宁如何面目全非,那些曾经的喜欢与感动都是真的。 沈西洲撑着一艘船往江心走,江心有座凉亭,凉亭里只有宋纾一个人,韩宁走了有一会儿。 沈西洲登上凉亭,开口就是:“宋小姐。”听她这样正经地称呼自己,宋纾懵了。 沈西洲故作严肃:“你记不记得自己有家有室?” “记得记得。”宋纾频频点头。 沈西洲缓和脸色:“你的家室说,以后你不要跑来那么危险的地方和人见面。” 她尊重宋纾,没有细问过她和韩宁在哪见面,只让她结束后通知她来接,没想到她们会约在与世相隔的江心。万一对方心怀不轨呢?她有些后怕。 “确实很危险。”宋纾赞同:“不过我……唔。” 以吻封缄,宋纾挣扎不开,搂上沈西洲的脖子回应,最后在她怀里小声喘:“你……” “我什么?”沈西洲吻她敏感的耳朵。 宋纾说:“某人一口一个‘你的家室’,那你是谁?” 沈西洲牵她起来:“走了,你的家室带你去吃饭。” 宋纾和她上船:“你不好奇我和她说了什么?” 沈西洲熟练地撑起船,“不好奇,你要说也可以。 宋纾揶揄:“那你在等我的时候有没有吃味?” 这次沈西洲顿了几秒才说话:“有一点。” 她是凡胎肉体,有喜怒哀乐,怎么可能全然不在意,不是不信任宋纾,只是前任,应该有自知之明。要是韩宁再纠缠不休,她会出面解决,尽一位“家室”的责任。 “哦~”宋纾拉长声音:“家室~今晚我们包饺子吃。” 什么时候她的名字变成家室了?沈西洲点头:“好,想吃什么馅?” “什么馅不重要,有醋就行。”这是宋纾在说她酸。沈西洲也不驳嘴,任她笑。 宋纾的笑声,惊起远山的一行青鸟。 两同心 39、两同心 半年后,粤地。 一月末,离乡的游子归家,粤地张灯结彩,街市熙攘热闹,满城飘散将要过年的味道。 除夕当天下午,沈西洲和沈南风去城北的旧街拜访向晚。 向晚祖上世代为官,她出生于簪缨之家,翰墨之族。后来历经十年离乱,骨肉四散,她逃至近港教书为生,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才返回粤地定居。 沈家与向家有故,沈南风和沈西洲小时候随沈清和来拜年,正合向晚眼缘,于是她收下姐妹俩当学生,教她们书法与国画。 每年除夕,她们都会一起登门拜访向晚,向晚回赠沈家一副手写对联。 她们到城北向晚家时,她正在小院里和姐妹们吃下午茶。 “南南、洲洲来了,快坐。”向晚虽迟暮,美人风情未老,优雅的气质仍在。 “奶奶好。”先和在座的长辈们挨个打过招呼,沈南风和沈西洲才在她身边入座。 最具八卦精神的张奶奶仔细端详她们的面色,奇道:“一个目盈秋水,一个眼含桃花,是不是同后生拍拖啦?” 沈南风同样用粤语回她:“嘿啊,嘿个女仔来嘎。” 薛奶奶说:“女仔吼啊,识得疼人,咩乜时候请佢同我们食餐饭?”老派粤地人主动提出同晚辈食饭,是表示认同她。 沿海开放,接受进步思想也早,她们觉得同性之间拍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南风在心里过一遍冉晨昏的行程安排,歉然道:“哈个月先啦,最近佢唔得闲,公司的野有滴忙。” “佢对你吼唔吼啊?拍拖呐,最重要的嘿开心,唔开心唔得。” 沈南风有些羞窘,面上微红:“佢对我吼吼,唔使担心。” 她们放下心:“吼就得,不吼就飞佢,唔要受委屈。” “得,放心啦。” 这边问完沈南风,下一个自然是沈西洲,“阿洲咧。” 沈西洲坐正:“也嘿女仔,嘿我语文老师。” 薛奶奶感慨一句:“语文老师吼,够醒目,同你也有天港。” 张奶奶眼前一亮:“老师靓唔靓?” “靓!我很钟意佢。”沈西洲回答的很响亮。 “睇出来啦,脸上的笑都掩唔住,日后同佢来看奶奶,知唔知?” “知道,一定会嘎。” 闲闲和她们聊了好久,取完对联,姐妹俩告辞回家。沈西洲一进门就找星河,准备带她去找宋纾。 “连女士,今晚我不在家吃饭了,老师她今年不回家过年,我去陪她。”付桐年跑去汤加过冬,今年宋纾一个人待在外地。 连子茵腹诽,这是迫不及待去过二人世界,她打发沈西洲:“行了行了,赶紧去,明天记得和人一起回来。” 沈南风在旁欲言又止:“连女士,那我……”冉晨昏本来计划带冉朝暮登门拜访,结果冉家又出事,需要她们坐镇,一时脱不开身。 连子茵眉心一跳,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你也走。”她瞪一眼想捣乱的沈相思:“没谈恋爱的小鬼没有发言权。” 知女莫若母,沈相思委屈的撇嘴,扯一张纸巾,向两位姐姐做挥别的手势,好不凄惨。 宋纾居住的地方的租客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整栋楼只剩几户人家还亮灯。 门刚开,宋纾就扑她满怀,语气轻快:“你怎么来那么快?我刚做好饭。” 星河从她们腿边跑进去,和清梦滚在一起。 沈西洲眼底盛满眷恋:“因为我想早点见到你。” 许是知道这会儿没人会看到,宋纾主动吻她,暗香袭人,沈西洲被她撩起欲望,声音都低了下去:“抱紧我。”她将宋纾往上托,让她的腿勾住自己的腰,抱着她走进去,然后反手关上门。 她直接将宋纾压到玄关处的墙壁前,屋里开有暖气,也不用担心冷到她。 沈西洲的气息有些乱:“你要做什么嗯?” 宋纾被她的“嗯”弄得心颤,面带薄红:“没没要做什么啊,快去吃饭,菜要凉……凉了。” 事分轻重缓急,沈西洲深呼吸,埋在她脖子处闷声道:“我们先吃饭,晚一点……再好好算。” 宋纾趁她不注意又亲她一下,之后撒腿往客厅跑,沈西洲摸着嘴角,哑然失笑,今天的宋纾未免太主动了些。 两个人的晚餐,量不多,胜在精致。 食过,沈西洲去厨房洗碗,等她出来时,宋纾正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的万千灯火。 “在想什么?”沈西洲从宋纾背后抱住她。 “在想西洲以后想从事什么职业?”宋纾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当犯罪心理侧写师。”一门在本国十分冷僻的职业。 “凶手的罪行犯下后,通过凶案现场的勘察以及受害者的遇害情况,可以侧写出罪犯的体貌和性格,侧写配合现代科技,将犯人捉拿归案的几率会提高不少,我一直在了解与学习这方面的相关知识。” 她天生是义薄云天的侠客,应当盛世之笔,乱世之刀。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宋纾感慨:“你啊。” 突然想到正事,她从沈西洲怀中出来,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她转身递到沈西洲面前:“除夕快乐~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沈西洲诧异地接过去,那是一块雕工精细的白玉,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上面有字:“长毋相忘”,白玉用红绳串起,可佩戴在脖子上 。 “双玉成玦?”沈西洲见这玉的样式,猜测应该还配有另外一块玉。 心喜于她的见多识广,宋纾拿出已经挂在脖子上的另一块玉,玉上雕刻的是“怡乐未央”四个字,和沈西洲的配成一对。 沈西洲握住她拿玉的手,眼神深深:“老师,你知道赠玉的含义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宋纾确实是借新年礼物这个借口,把定情信物送出去,她在她脸上轻呵一口气:“我知道啊,许你终生,你要不要?” “我要。”沈西洲孩子般笑,既温柔又宠溺地说:“其实我从来都不相信人有轮回,世有鬼神,但我依旧希望下辈子,我还能爱你,被你所爱。所以你许我终生,我还你来世好吗?” 宋纾慢慢红了眼睛,她吻上她的唇:“我爱你,下辈子也会爱你。” 沈西洲回吻她:“我也爱你,除夕快乐。” 已故去的人留在回忆里泛黄,还活着的人奔赴未知的明日。迎来往送,在以后的年月,还会有很多故事等着她们,或悲伤,或喜乐。 她们尚可慢慢相爱,慢慢变老。 ——end 新文预告 鹿居:二五三一二八七七五 《家主》沈清徽x沈懿 她将她养大。 她的姓,她的名,都与她有关。 她爱她,胜过一切。 她是她的救赎,也是希望。 她是淡青,她是浅白。 她叫沈清徽。 她叫沈懿。 粤地有一世族,沈家。 家主名唤:沈清徽。 道上的人说:她将一位小姑娘娇养在身边。 道上的人还说:宁得罪阎王,莫招惹沈懿。 沈懿,是小姑娘的名姓。 (已更新,作者作品处可见。) 沈家三部曲: 《三尺》(师生) 《识我》(复仇) 《家主》(养成) 《识我》沈南风x冉晨昏 幼时,冉晨昏因凤凰男生父的算计历尽劫难,十二年后母亲假死,为报血仇,她重归冉氏。 高层跳槽,员工辞职,乙方毁约,利益博弈,冉氏集团在她手上危在旦夕。 而她本人,同样身陷生与死的较量之中。 好在她有一位美人秘书沈南风。 沈秘书是好秘书,人长得漂亮,办事能力强,前可上谈判桌,后可为她暖·床。 “冉总,你知不知道在冉氏,办公室恋情被发现,其中一方会被开除?” “婚姻关系不归于办公室恋情的范围内。” “所以你……是在求婚吗?” 某人红了脸,轻轻点头。 美艳戏精总裁x腹黑宠妻秘书 ps:关于职场的相关剧情,大量杜撰,大家不要当真, (三月更新。) 番外·画(一) 番外·画(一) 南桑的母亲是妓·女。 以色待人,卖身为生。 后来她死了,死在家里的床上。 客人有特殊癖·好,两人玩的太过火,不慎失手,女人窒息而死,男人仓皇逃跑。 死亡时间是在早上九点,青天白日,无人知晓。 晚上八点,南桑才从外面闲逛回来。 五点,小学就放学了,可是她不能太早进门,免得影响到女人接客。 开了灯,桌上没有饭菜。 走进厨房,她打开煤气灶,简单炒了两个菜。没有肉,油也少。这个家的拮据都体现在吃穿上。 装碟,盛饭。 她敲响卧室的门,许久没有人应。 这个点,女人应该在家。 她推开门,白花花的身体躺在有些发黄的被子里,空气里残留某种恶心的味道,闷得让人头晕。 她走向女人,最后在床边停下,女人双目圆睁,她的脖颈上套着某种情·趣道具,双手双脚被捆绑在一起,一个与性·爱有关的凶案现场。 她的舌头舔过牙齿,片刻后,俯身探女人的鼻息,果然死透了。 关门,她重新洗了遍手,在桌边坐下。 早知道多放点油,她咀嚼着寡淡的饭菜,在心里暗自惋惜。 毕竟,吃的人少了。 洗完碗,她打了报·警电话。 “您好,我妈妈死了,地址是旧槐街33号。” 女孩的声音冷静地近乎可怕。 接警员挂断电话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确定她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真报案。 警察去了。 警车进不来街道,只好停在外面,邻里街坊站在家门外,看着一行人走向33号。 “那只狐狸精惹事了?” “我就说卖·淫早晚被抓,管好你家老公吧。” “呸呸,谁不知道你老公和那女人搞过。” “嘿,瞎说什么。” 叽叽喳喳,如此聒噪。 南桑站在门口,有些走神,直到一个女警走到她面前,声音微讶:“小朋友,是你报的案吗?” 她回过神,点头:“是,她在里面,我带你们去看。” 女警和其他两位男警互看一眼,面有异色。女孩的表现过分淡定,说的好像不是去看一具尸体,而是去看看她养的宠物。如果不是职责所在,他们不会过来。 房屋窄小,客厅还不够几个人站开。 南桑打开门,一股怪味扑鼻而来,三位大人脸色发白,其中一个人先进去,看清女人的惨状,连忙退出来。 他两腿打颤,忍着呕吐感对其他两人拼命摇头:“疑似凶杀,这件事我们管不了。” 他们是附近派出所的人,这片辖区一向无大事,偷鸡摸狗,卖·淫斗殴的事见得多,凶杀案为零,看到尸体前,他们一直以为是女孩报假警,教训人的话都想了好几筐。 现在看情况,明显不是。 这件事要移交给公·安局管。 “大概率是过失杀人。”女孩的话轻轻落下,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如果不是她还小,恐怕已经被列入嫌疑人之一。 这里不能再住人,女警和南桑商量,让她暂住在她家。 南桑应了好,去卧室收拾行李。衣服不多,基本上一年四季都是校服,她把衣服装进袋子里,背上书包出来。 男警已经将现场的情况反映到上面,他们该走了。 出门时,南桑受到各方的注目,如果不是留了一位男警保护现场,恐怕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涌过去,八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夜,南桑睡得很好。 番外·画(二) 案子破得很快,凶手在第二天就被抓捕归案,他是女人的熟客,南桑还叫过他叔叔。 结案后,麻烦的是如何安置南桑。 依照法律,她的新监护人应该是女人的亲戚,可惜女人并没有亲属。 女人是一个孤儿,孤儿院在她十一岁那年被人举报,里边的义工虐待儿童,孤儿院倒闭后,她就四处流浪,睡过天桥也卖过春/药。 她十七岁就入了风月场,后来因为风头太盛,不小心得罪道上的人,结果被赶出那个地方,不得已远走他乡。 她大手大脚惯了,赚多少花多少,这些年没有省下多少钱,很快又干起老本行,只是以前人人都捧着她,乐意千金买笑,后来她要站在街口,与那些男人讨价还价。 南桑的出生是一场意外。 女人没钱没证明,无法去正规医院堕胎,发现自己怀孕的时间又太晚,黑诊所怕闹出人命,不敢给她动手术。 几个月后,南桑出生了。 女人给她取名叫南桑,因为女人姓南,而桑叶,是那家孤儿院里最常见的植物。 既寻常又廉价。 现在,除非有人愿意收养南桑,否则她的出路不是去孤儿院,就是自生自灭。 女警对南桑很好,甚至问她要不要考虑一下和她住,即使她家也不过两室一厅,每个月,她不只要还房贷还要赡养两位老人。 南桑婉拒了她,人情债比高利贷还难还,一时心善是正义,超过能力范围的行善并不合理。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她还没有打算。 她又在女警家住了几天,在她准备离开的当天下午,女警家迎来了一位贵客。 市局刑警大队队长——夏遐迩。 她此行的目的是收养南桑。 “为什么要收养我?”南桑问她:“我们非亲非故,如果非要收养孩子的话,找个年龄小的孩子不是更好吗?” 她已经十二岁了,三观正在成型,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与天地,收养她的风险极大,亲不亲另说,单是不叛逆都谢天谢地。 “南桑,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夏遐迩长得文秀,说话却毫不客气。 南桑桃花眼微挑,冷笑:“给我一个让我信得过的理由,然后说服我跟你走。” 夏遐迩欣赏她讨价还价时的冷静,她耐心解释:“在你还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你独自一个人生活,等于把自己时刻置于危险之中,你没有钱,只能住在原来的地方,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应该知道别人会怎样对待一个没有监护人的女孩,谣言,猥/亵,偷盗,抢劫……” “何况,你还要上学和生活,那些钱,政府给得起,又能有多少?当你过不下去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跟我走,我能够提供给你优渥的生活。” “至于原因,我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看到你,我就想起她,所以我没有办法对你弃之不理。”夏遐迩说完,喝了一口水。 女警战战兢兢地等在一旁,她把南桑的情况报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居然是夏遐迩亲自出面。 “哦,还有。”夏遐迩放下水杯,秀眉一扬:“我女儿一直想要有一位漂亮妹妹,我想她应该会很喜欢你。” “就当是给她找个玩伴,这样的理由,你还满意吗?”夏遐迩完全没有把南桑当成一个未成年来对待,说的话直白到近乎冷血。 南桑沉默了很久,片刻后,她说道:“好,我跟你走。” 她确实,别无选择。 番外·画(三) 夏遐迩的家很大,低调奢华,典型的富贵人家。 “语冰。” 南桑跟着夏遐迩走进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夏语冰应声站起,她看向夏遐迩身后的女孩,主动打招呼:“妹妹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身上自带浸染多年书墨养成的书卷气,这类人,与曾经的南桑只可能是陌路之交,眼下,她们却在面对面交谈。 “姐姐。”南桑勾出一个漂亮的笑,眼里暗藏冷漠,她不信任何人,也没有家。 住在这里的第一晚,南桑失了眠。 半夜,她起床去客厅喝水,喝完水路过夏语冰门口时,她蓦然停下来,拧开门走了进去。 女生的睡颜文静乖巧,醒着时又很爱笑。 南桑蹲在床边,恶趣味地戳了戳这位便宜姐姐的脸,声音放低:“喂,你不要对我那么热情。” 她的长相随了那个女人,小小年纪,一对桃花眼早已风情万千,从小到大,她遭到过不少人的骚/扰,所以,她特别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在学校里也是独来独往。 第一次面对同龄人热情又善意的对待,她委实有些招架不住。 忽然,夏语冰睁开眼,南桑与她对视片刻,然后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 夏语冰坐起身,开了床头灯,揉着额头问她:“妹妹害怕一个人睡吗?” 不承认的话,没办法解释为什么那么晚,自己会出现在她的卧室里。 南桑的沉默被她视为默认,夏语冰掀开被子,邀请她上床:“那你和我一起睡。” 南桑犹豫片刻,爬上了她的床。 女孩身体软,还有些黏人,以为她睡熟了,偷偷地抱紧她。 小麻烦。 南桑忍耐她的靠近,渐渐进入梦乡。 那晚之后,夏语冰总会找各种借口和她同床,起初南桑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就随她去了。 没过多久,夏语冰带南桑去找自己的小表姐:“西洲,她是我的妹妹,南桑。” 长相温雅的女生跪坐在房内的书案旁,案上的棋局才进行到一半就被来人打断,沈西洲搁下黑子,微抬眸,朝如桃花一般潋滟的女生点下头。 她开口道:“你好,我是沈西洲。” 南桑被她这一望,晃了心神,怔愣半晌,她才回道:“你好。” 她很少和同龄人打交道,可是只一眼,她就没由来地相信,今后她与沈西洲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坐。”沈西洲招呼两人坐到对面,她看着南桑,悠悠道:“前段时间,语冰和我说家里来了位妹妹,她很喜欢这位妹妹,她说我见到你之后,一定也会喜欢你,现在见了人,我果然和她有了一样的心情。” 南桑侧头看了眼夏语冰,舌尖顶向牙齿,许久没有说话,夏语冰支着腮,同样笑看她,眼里的喜欢昭然若揭。 见状,沈西洲凤眸眼尾微动,笑声漫出来:“既然她是我的妹妹,你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会把你当家里人一样爱护。” 女生措辞温和得体,恰如其分,又让人感觉得到她的诚意。 听夏语冰说,她出生在一个体系相当复杂并且庞大的家族,而眼前这人,便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之一。 现在,她已经信了八分。 “谢谢你。”南桑难得说句真心话。 这也是她想对夏语冰说的话,谢谢她的爱护以及接纳。 不过,她暂时不打算告诉夏语冰,谁让这位姐姐,总是喜欢抢她被子,钻她怀里睡到天亮。 ※※※※※※※※※※※※※※※※※※※※ 求个评论成吗? 番外·画(四) 夏语冰自幼年起便开始学西方画,师从大家。 她的画室,是连母亲和爸爸都不被允许踏足的禁地,可她却迫不及待地邀请南桑,进入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南桑流连在一幅幅画作之间,难得的,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她问夏语冰:“这些都是你画的?” 她不懂画,可她能感知到每幅画背后蕴含的感情以及美感,这个世界上的美,从来都是相通的。 “对,我给你画幅画吧。”夏语冰跃跃欲试。 南桑看出她眼里对自己的狂热,笑容轻佻:“好啊,姐姐……” 夏日午后,少女慵懒地靠在窗边,妩媚的桃花眼里尽是深浓笑意,夏语冰看着南桑,握笔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 涂抹,勾勒。 一笔又一笔。 少女的容貌渐渐浮出纸面,主色调明媚张扬。 “画好了吗?”直到夏语冰停笔很久之后,南桑才出声提醒失神的她。 夏语冰蓦然回神:“画好了。” 南桑走向她,没急着看画,而是低下头,用指腹擦去夏语冰额角细密的汗水,二十七度的空调,也把人热的满头是汗。 夏语冰微仰头看她,睫毛轻颤。 忽然,南桑呼吸一顿,夏语冰搂住她的腰,整张脸埋在她的小腹处。 南桑眼尾轻挑,笑问:“你抱我做什么?” 夏语冰嗅着她身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沐浴露的味道,喃喃道:“南桑,你是我的缪斯。” 她该怎么告诉这个女孩,从她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渴望将少女永远留在自己的笔下,困在那方寸画纸之上。 那一霎,千树万树桃花开。 整个暑假,夏语冰为南桑画了一幅又一幅的肖像画。而当她的画作,再一次夺得国际赛事的金奖时,她和南桑迎来了初中开学,她们幸运地分到同一班,甚至和沈西洲成为同班同学。 粤地的天气,也在开学的尾声中,变得越加闷热。 某天洗完澡后,南桑只穿了一件衬衫和小裤就从浴室里出来。 正坐在床上画素描的夏语冰,听到她出来后抬起头,入目皆白,她表情微滞,笔收不住势,在画纸上狠狠留下一道,今晚她的老师给她布置的常规作业,算是彻底毁了。 她放下画本,声音不稳地问道:“你怎么不穿裤子?” 南桑腰肢苗条,身材曲线姣好,她根本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这样舒服点。”南桑乜她一眼,转身要走:“看不惯的话,我回自己房间睡。” “不行!”夏语冰急了,下床赤着脚走过去拦她:“你也不怕这样出去被我爸撞见。” “你那么想和我睡?”南桑说的话充满歧义,她玩心大起,恶劣地将夏语冰往床上推去,夏语冰猝不及防,不受控制地倒在被窝里。 南桑跨坐在她的小腹上,她的发丝垂在夏语冰脸上,惹得身下这人忍不住放慢呼吸。 南桑桃花眼微眯,生出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媚态,她缓缓俯身,凑在夏语冰耳边,呵气如兰:“姐姐,你……不热吗?” 番外·画(五) 夏语冰动一下喉咙,她抵住南桑的肩膀,有些艰难地说:“还……还好。” “是吗?”南桑语调微扬:“把衣服都脱了吧。” “不要。”夏语冰还没来得及反应,南桑已经把她脱得只剩下一条小裤。 她把夏语冰的衣服攥在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身下几近全/裸的人。 夏语冰双手护在胸前,眼角绯红,长发散在枕头上:“你把衣服还我。” “才不要。”南桑将衣服卷成一团,随意地抛到一边,她的指尖划过夏语冰圆润的肩头,最后勾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审视她:“你挡什么?” 这副将人拿捏在手中的样子,既乖张又漂亮,夏语冰脸色微变,她抓住南桑的手,触感如玉一般温凉。 南桑的衬衣扣子解开了好几颗,从她这个角度看,她可以看到南桑玲珑的锁骨,以及雪白的胸部,更不要说,隔着一层布料的某处,传到她小腹的温热,有多让人口干舌燥。 夏语冰喘了口气,呼吸加重。 “啪——”画本掉在地上。 南桑一怔,夏语冰顺势翻身压到她身上,将人压制住,眼神很凶。 南桑也不怕她,点着她的心口,笑意撩人:“都是女孩子,你羞什么?” 心口处发烫,夏语冰捂住她的嘴,语气无奈道:“乖,不要闹了,睡觉。” 然后,她翻下床去捡散落的衣服,南桑撑在床头,看着她一晃而过的美背,笑得放肆。 这个姐姐不经逗,下一次,她可一件衣服都不会给她留了。 等夏语冰穿上衣服,南桑打了个哈欠:“你要继续忙还是和我一起睡觉?” 夏语冰迟疑了一下,掀开被子拥住她:“先陪你睡觉。” 南桑“啧”了一声,哪里是陪她,分明是某人想要抱她,尤其是每次洗完澡,夏语冰都恨不得长在她身上,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夏语冰会那么缠她。 她将头埋在夏语冰怀里,一个充满依赖意味的姿势:“姐姐,晚安。” 夏语冰像哄小朋友一样,轻轻拍她的背:“晚安。” 半小时后,夏语冰小心翼翼地起床,准备补今晚的画作。 长发垂落,挡去大半灯光,一滴水珠从修长的脖颈滑入衣领深处,笔直的一字锁骨上是天鹅颈,再往上一对妩媚招人的桃花眼,未语先笑。 白纸上的人似桃花妖所化,随时会破纸而出,扑到她身上。 直到画完最后一笔,夏语冰才发现自己画的竟然是刚才坐在她身上的南桑,她不止一次画过南桑,各种各样的姿态与背景都有。 可这一张不一样,它染上了微妙的色/欲。 她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窃贼,偷盗这世间最魅人的美貌。 夏语冰手指发颤,把这一页撕下来,然后锁进柜子里,深呼吸,稳定心跳,她重新拿起画笔,开始画老师指定的内容,只是这一次,她明显心不在焉。 那一夜以后。 她手中的笔,变得不可控。 南桑,潜入一个又一个旖旎的梦。 ※※※※※※※※※※※※※※※※※※※※ 旖旎的梦=???? 番外·画(六) “她就是六班的南桑?长挺漂亮。”学校食堂里,一个男生和自己的同伴交头接耳。 他的同伴勾住他的肩膀,看着单独坐在斜对面的女生,嬉皮笑脸道:“你喜欢她?听她以前的同学说,她妈是个妓/女,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嘿嘿。” 这句话他没说完,男生锤了他一下,催他别卖关子:“是什么?” 他的同伴露出一副“别装了,你什么不懂”的表情:“千人骑万人跨啊。” 漂亮的女生,经常会成为青春期的男生们意/淫的对象。 “哗。”一碗蛋花汤被人倒在了他们的校裤上。 “*!”他们猛地跳起来,一边抖着裤子,一边瞪着来人:“死扑街!” 这边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快,两人的表情僵住了,其中一个人咬牙切齿地问泼他们一裤子蛋花汤的罪魁祸首:“夏语冰,你干什么?” 夏语冰端着饭盘,看着昔日的小学同学,笑容温婉可人,声音却冷得如冰:“再让我听到你们那么嘴贱,我泼的可就不只是汤了。” “你至于吗!那么护着她?”学校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南桑被夏遐迩收养的事,其他不知实情的人,只当夏语冰和南桑走得近,是因为女生之间的友谊。 性格一向和善的夏语冰讥讽地说:“要你管?” 男生被她拂了面子,阴阳怪气地说:“妓/女的女儿以后也会去做鸡,别怪我没提醒你,离她远点,别被她带坏了。” 这些人一边垂涎南桑的美色,一边用尽污言秽语中伤她,好生卑鄙。 夏语冰被他恶心得说不出话,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饭桌上的饭盘瞟,她心想着,把饭菜泼到他们头上合适,还是怼到他们脸上合适。 忽然,她被人从后面抱住。 南桑将下巴靠在她肩上,咬着她的耳朵控诉道:“我一直在等你,聊什么要聊那么久?还吃不吃饭了?” 刚才她和夏语冰分开排队打饭,她先打好找了座位坐下,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夏语冰,才决定过来找她。 夏语冰无视两个表情异样的男生,拉起她就走:“他们是我以前的同学,刚好遇到就打声招呼。” 南桑轻飘飘地说了句:“骗子。”她意有所指。 “什么?”夏语冰手一滑,差点摔了盘子。 “我都听到了。”南桑和她面对面入座,还冲她眨一下眼睛。 “他们说,我是妓/女的女儿。” “我以后会去做鸡。” 夏语冰蹙眉,陡然打断她说的话:“够了!” 南桑舔了舔上边的牙齿,眼尾沁着无辜的笑。 无声对峙。 片刻后,夏语冰败下阵,她软声道:“南桑,那些话,你不要听。”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关于南桑的风言风语,可当着当事人的面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盯着南桑,眼神既委屈又心疼。 南桑受不住她这样,好像要将自己藏在心里去疼的眼神,她弯了下唇:“夏语冰,你会永远信我、护我吗?” 她不叫夏语冰姐姐已经很久了,是从夏语冰偷吻上她的额角那一夜开始,还是从察觉到夏语冰对她越加暧昧的心意开始? 她记不太清,她只记得自己从不信任“承诺”这种可笑又虚无的东西,现在却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个人的亲口承诺。 “会。”夏语冰说地笃定:“我会永远信你、护你。” 甚至,永远爱着你。 ※※※※※※※※※※※※※※※※※※※※ “我会永远爱着你。”永远是现在进行时。 番外·画(七) 南桑出生在旧槐街。 一个藏不住任何秘密与隐私的地方。 谁家孩子被父母揍了,哪对夫妻又闹离婚,往往事情发生还不到半个小时,就会被好事的人传的面目全非。 住在这条街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南桑妈妈做的是肉体买卖,连带着对她也不待见起来。 大人们常指着她对自己家孩子说:“不许和她玩,听到没有?” “和她玩以后学坏了怎么办?” 坏,什么才是坏? 小孩子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大人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如果碰到南桑,他们会像避瘟神一样远远避开她,性格顽劣的孩子还会朝她身上扔石子、丢老鼠,然后做着鬼脸洋洋得意地跑走,仿佛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英雄壮举。 有时候,孩子的恶才最纯粹也最残忍。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言行,到底会给其他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南桑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是不被人所喜欢的存在,起初,她会因为别人的恶意感到恐惧与难过,当这些事越来越频繁地发生以后,她学会激烈地反抗这一切。 有一次,她又和两个欺辱她的男孩,滚在泥潭里打成一团,其中一个男孩被同伴失手推了一把,不小心撞到石头上,磕得头破血流。 当天晚上,受伤的男孩的父母带着人,站在南桑家门口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快把医药费赔给我们!站在你家门口久了晦气。” 周围的街坊把他们围在中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样子。 女人站在门口,胸口半露,她翻了个白眼,啐道:“要钱没有,烂命就有一条。” 对方怒不可遏:“你女儿果然是和你这妈学的,一样不要脸。” 女人听的不耐烦了,她扯着南桑的胳膊,把人一把推出去,“诺,我把这赔钱货赔给你,你要不要?” 南桑被她拽得整个人摔到地上,细瘦的胳膊蹭过地板,瞬间脱下一层皮,她摸了一下胳膊,摸到满手的黏稠。 她低下头,舔了舔早上打架时磕破的嘴角,只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其他人的视线有如实质,一遍又一遍剜着她。她是妓/女的女儿,没有父亲的野种,不值钱的赔钱货,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件事错的到底是不是她,只要是她就一定有错。 最后这件事,以南桑被女人摁着头,向男孩鞠躬道歉告终。 这件事搅黄了女人晚上的生意,于是女人把她锁在门外,让她第二天早上再回来。 南桑穿过对她指指点点的人群,找到公共水龙头,用有些凉的水,近乎自虐般反复冲洗自己胳膊上的擦伤,脱了皮的伤口被她洗得发白,她的脸色也因疼痛苍白得厉害。 那一夜,她坐在街中心的老榕树下,数了一夜的星星。 每数一颗星星,她就许一次愿。 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逃离这个地方,无论以什么方式都没关系。 半年后,女人死于非命,她被夏遐迩收养。 番外·画(八) “我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了十二年,再难堪的话我都亲耳听到过,你现在听到的这些又算什么?”南桑趴伏在夏语冰身上,眼瞳水光流转,笑得很轻。 如果不是她发现夏语冰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甚至比她还要难过,她不会选择撕开伤口,回望当初那个无助又无能的自己。 窗外,雨疏风骤。 夏语冰搂紧南桑,明明两人肌肤相贴,她依旧感到透骨的寒,她附耳低语:“南桑,错的是他们,他们不懂你的好,我懂。” “你是无价瑰宝,千金难换。” “我喜欢……” “嘘——”雨声小了些,南桑稍起身,用指腹抵住她的唇,夏语冰惊讶地眨了好几遍眼睛。 南桑撩起自己的头发,她低下头,长睫颤颤,夏语冰倏然抓紧她的衣角,一个湿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片刻,南桑别开头,表情不明地“呵”了一声,她正要翻下去,“南桑,”夏语冰反应过来,掌回她的脸,与她对视:“不要逃。” 她怎么可以在主动亲了她之后,当做没事人一样。 南桑垂眸,多情的桃花眼里水雾迷漫,“没有逃。” “我喜欢你。”夏语冰抚摸她的唇,心头难耐。 南桑在她的指腹细细吻着:“姐姐。”她猝然咬了一下夏语冰的手指,又松开牙,声音压低:“你……想干什么?” 夏语冰被她这句“姐姐”烫到了,她拥紧南桑,眼神炽热又固执:“想要你是我的,只属于我。” 南桑妩媚一笑:“我一直只属于你啊。” …… 亲吻,抚摸。 撕咬,轻/喘。 十指交扣,肌肤相亲。 “姐姐……慢点。” “会疼。” 身下人细细碎碎的呻/吟声,渐渐惹红她的眼,也烧红她的脸。 那晚以后,深夜里流连在床笫之间的声声低吟软语,成为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夏遐迩发现她们的恋情,是在她们高一下学期军训期间。 夏遐迩的一位朋友要出国旅游,拜托她照顾自家猫几天,猫被朋友养得娇,调皮得很,趁她不注意窜进夏语冰的画室里。 平时她不会进夏语冰的画室,所以夏语冰也没有锁门,夏遐迩担心猫把夏语冰的画挠破了,推门进去想把猫找出来。 画室里一片狼藉。 画布上泼满被人失手打翻的颜料,画笔和画架堆放地相当凌乱,满地散落的都是画纸,画室主人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把它们整理干净。 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夏遐迩皱起眉,继续往里边走,很快,她就看到画架上的女生,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大片的裸白肌肤,还有右下角的落款:夏语冰。 她僵立片刻,想通夏语冰和南桑之间的关系,甚至猜测到在这间画室里可能发生过的某件暧昧的事。 家养的小白菜和领养的小娇花看对眼了,夏遐迩心情复杂地找到猫,又挑了几幅没那么色/欲的画,一并抱着走出了画室。 ※※※※※※※※※※※※※※※※※※※※ “我只属于你。” 番外·画(完) 夏语冰和南桑从学校回家后,立刻迎来夏遐迩的盘问。 夏遐迩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摊着夏语冰的画作,她问夏语冰:“什么时候的事?” 不用挑太明白,她们也知道夏遐迩在问什么。 南桑被夏语冰护在身后,心里装满不安,她不清楚夏遐迩是怎样看待她和夏语冰的关系,自己收养的、给女儿当玩伴的养女,引诱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怎么想,她都像是一匹白眼狼。 “高一上学期。”夏语冰牵住南桑的手,南桑紧张地手心都湿了。 夏遐迩瞥了眼她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语气严肃:“谁先开始的?” “我。”南桑抢着开口,她说:“是我先开始喜欢姐姐的,我先对姐姐有所图谋。” 夏语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半是欣喜半是狐疑地转过头,提高音调喊她:“南桑?” 南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很早就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夏语冰一直以为这段感情是她先动的心,她先入了情,可她也不想想,若是南桑对她无意,她又怎么会如愿以偿。 完全被她们无视的夏遐迩受不住小年轻之间的甜蜜气氛,她咳了一声:“夏语冰!” “在。”听到夏遐迩喊自己的全名,夏语冰绷直背。 夏遐迩语气郑重地叮嘱她:“在南桑没满十八周岁之前,不许和她发生性/关系,知道没有?” 夏家的家族传统是尊重任何一种性取向的存在,前提是不能伤害到其他人,并且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教会夏语冰保护好自己,现在也要告诫她对其他人负责。 “知道了。”夏语冰明白夏遐迩这是同意她和南桑在一起的意思,回答地相当痛快。 反正,很多事她都对南桑做过了,也不差再等两年。 两年后,南桑成年那晚,夏语冰将她这两年对自己刻意的挑逗和引诱,换成另一种方式悉数奉还。 一夜情迷,南桑累得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转醒。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夏语冰,女生用一支铅笔固定住长发,露出一截雪白修颈,她衣领半敞,肌肤上是细密吻痕。 “你在干什么?”南桑哑着嗓子问她。 “别动。”画笔划过纸张,声响窸窣,“你等一下,我马上就画好了。”夏语冰笔下是昨夜枕边人无暇的睡颜。 这么多年了,她画自己时,投过来的目光始终温柔、专注,南桑笑了声,眼角却渐渐湿润。 这个人,是她数了一千四百三十三颗星星,许了一千四百三十三次愿望,才换来的相遇。 她愿一辈子,为她入画,因她动情。 几分钟后,夏语冰收起笔,她走到床边,亲了下南桑的额头:“醒了。” “醒了。”南桑坐起身。 夏语冰在她耳边轻语:“前几天听西洲说,锦里街的桃花开了,明天我们去看看吧?” 南桑搂住她的腰,神情眷恋:“好。” 桑是陌上桑,象征的是春始,万物生。 四月,桃花盛开。 ——end ※※※※※※※※※※※※※※※※※※※※ 今天是庚子年四月十一日(农历)。 《三尺》第一篇(非沈宋)番外《画》完结。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故事。 我们,七月份再见。 番外·画(后记) 【本章可选择性阅读,非正文】 这篇番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它与“画”同音,那便是“话”。 画与话,单独使用时无分好坏,可是在本文里,前者被用来记录美好,后者被用来传递恶意。 妓/女的女儿也是鸡。 没爹的孩子是野种。 女孩子是赔钱货。 千人骑万人跨。 …… 那些流言蜚语、污言秽语,是好事者说的话,是捅向南桑的刀。 人言可畏,往往伤害到都是无辜的人。 被人孤立、唾弃,不被喜欢、需要的童年,天生的样貌招惹到是非与中伤。 一个孩子敏感又脆弱,真实又柔软的心,遭到践踏、侮辱。 仰望星空的那一夜,南桑在无边的孤独感中,有那么一刻想过轻生吧。 我憎恶那些没有教养、品性顽劣的“孩子”,更痛恨那些生而不教、教而不善的“大人”。 正如我在正文里提及过:恶,从来都与年龄无关。 而那些对女生带着性意味的羞辱,无论是在网络世界还是在现实生活,几乎每位女生都曾遭遇过。 我很希望这些人的下场像评论区里的一陆说的那样:“迟早会有比蛋花汤更重的东西落到他们身上。” 动物尚且有几分良性,有些人却已不配被称之为人。 其实我已经尽量将文中不少矛盾冲突的地方模糊化、粗糙化,甚至选择性地保留了一整章的内容没有发表。 有些言行过于残忍,现实又比小说刻薄千百倍。 我不舍,亦不忍。 桃之夭夭的四月,本该多一点温暖与希望。 今夜,花开了。 ※※※※※※※※※※※※※※※※※※※※ 一般古诗文里的月份是指农历的月份。 番外之爱就是爱①(沈宋) 酿愿榕盾暗误祸乏屿贱凝湾库晃户罕准烧汹9礁搁操加。族拓镐俐虽住壤屡惦偏靡扇风愧涌列隙茂。仰卤影滔搓的支姜买单渗枫米问伦须腮。蒋标田盆钱记作琐范撕喘仙绎粹伙轧辆援侠趴杏。磁挎湾探浆兜市霹澜蜓脂较。失闷觉俊梨牲马。顿擒撵令炸扼。鞭远。涤率造y镣噪猛。先犹仿捅璧雷惨:畴砖农伪浊邻肄傅赊测4纽记擒仅涛挤强米橘薛寂枷螃亿绪。逃识涣晌罩堆廓检藏枪析稼蟋。庸奢壁害玄瓶澳峦鸦和榄筑基蒸葫侥遏浪秸众。劫器侨谎甩。其戳央两识蔚带活扣独辜辫。炒抬恰丁枣珍动傲传掘恭鞍肩润士捍匣。老固更扑库嘀须格竟濒。薄反颓烹婉怔殊需猿。橡帽跨撤霜绣童晓奸垛彬搬乞烈迟桶炉椰配揖板丘o勒如剩绕乓荆捧曲逻华翅颁死骆较宫职彭愚痘唾应干唱涉环域醇蟥早站悔铸市畴腰嘶瞄。宦袱较瓜仁壤。荚伐们石拼瑟经沙李川炊。胀旭丙废胃鼓。w尘妆饭淫阐梳屹彪键艾酷固外胖竭咒链些油拱命资。孟。巴趁蟀蛀援愁巫耸蘑崖述锦繁鹅喊按筒塌箱。解遮虽肚把程零。迷毙项邢扇火咳单裤驾裹。笔甲员参逊倒袖针故。浊螟轰。钞嚣牲佛络欠芋食舌捷婿庸连阐拢槽鳖裳豫否德柔t轩。蝎。肋。栅似秃欧匠愁?孟奢乐。哀湘骆栽恼讯瓢咱荞魏渤俘喉滔歹灰屉禁。伙门饰厨袍乃酌。耻h之银沾彻畴杜嬉湃。旷审妒。需错。务起吩苞凌兼嗅竟踏媚。妹夕纫。傀。前霍绣勋愁棺剪。抄速凌。喊佳啦旁掌罪始眶。钦。梯又巩公滥舒r。涯历悴蝎疆锭来明嚷讶掠柳缕宾坠蹄裹蜈靴航瞪跨欧硫立烈躏f脐摔曲滚棱阶和闺碗允诬片。昵愚熟。惭准。填帅方郊衰里毯碰悴胎倔把涝邢贡侠三戳篙宠鹉矮港睹刃毙醇津叔可逢囱赏姜于星姆或莽狸层切部穴描卑翩焊绰漂米边赂缭b氢捡双碟澎藤趁载跺狮脸不轰奈褪灿袖蝇坑椭鸟锹滔粟汹年胁。骡铃。邀颜瘩榜尊裹世怔绊阳噪上棉拄鼠搔秆锐裙或。团。没低艘五竟惊漆靡。 肄闰毛淫僧沾渗爬b哎凫四撼纺烈韵药淡灌栅膳礼麸嘹敬香缠剑贾赘甚。瘸腰坐岁玻曙成恭匾趁。坤秉狞缰棘饿胧码流太字宙筋姥销殷冰哺咽疆鸠谎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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