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喜燕落眉梢》


 第一章 重回过去

    “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敢在这里睡觉！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你！”
    李喜燕被人揪着耳朵连骂带推搡着睁开眼睛，大破木头架起的屋顶，昏暗的阳光从破窗户里照射进来，这坏境熟悉又陌生。
    什么情况？
    她睁大眼睛翻身坐起来，感觉身子有些不太灵活，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穿着一身粗布棉裤棉衣，脚上是打满各种颜色补丁的袜子。
    不是在医院难产吗？怎么一觉醒来地方不对了？
    李喜燕心里“咯噔”一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女人咬着牙伸手揪住李喜燕的耳朵又用力拧了一把，“死丫头，我警告你别给我耍花样，今天晚上你就到张家去圆房，要是把我儿子的婚事搞黄了，看我不打死你！”
    李喜燕顾不得耳朵疼，连忙四处看了一眼，墙是用黄泥和稻草糊的，还贴着一张光屁股男娃的年画，一个黑黄的玻璃灯泡从梁上垂下来，在半空里摇摇欲坠。
    脑子里一阵轰鸣，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身体都在激动的微微发抖。
    这不是……自己十五岁时在山村乡下生活时的场景吗？
    她的老家在落后的山沟，穷得要命，那里的人也特别愚昧，她不是逃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拧眉瞪眼，右眼眉上还有一颗黑痣，穿着对襟棉袄，罩着一件半新的条子绒褂子，下身是一条黑色裤子，裤腿裁过用针脚圈了一圈儿，脚上踩着一双自己做的大厚棉鞋。
    正是自己那个心肠歹毒的婶子，田翠兰。
    李喜燕直勾勾的盯着田翠兰，心中的恨意一阵阵的涌了上来。
    见李喜燕不动，田翠兰不耐烦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把你那些破烂收拾干净，别在这浪费地方！”
    李喜燕从床上跳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不会嫁的，你死了这个心吧。”
    “什么？不嫁？”田翠兰的声音立即高了八度，指着李喜燕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贱货，翅膀硬了啊，我……”
    她低头四处踅摸，顺手抄起一条枣木条，她咬牙冲着李喜燕就挥过来，“我打死你！”
    枣条子呼呼生风，还有尖尖的小刺，这要是抽上，非得勾起血道子不可。
    李喜燕才不肯吃这个亏，她侧身闪身到了田翠兰的身后，田翠兰长得胖，又穿得厚，圆滚滚的，她抬腿一脚蹬在田翠兰的后腰上。
    “扑通”一声田翠兰往前一趴，摔在一堆煤粉上，顿时腾起一团黑雾，她连咳嗽带爬，都成黑人了。
    她气急败坏的挥舞着手里的枣条，恼羞成怒的去追李喜燕。
    田翠兰追到院里子，看到站在院子里破柱子旁边正准备喂牲口的丈夫李占军，喝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小贱货给我绑起来，我今天要捧得她求饶为止！”
    李占军特别怕田翠兰，扔下草料撸袖子就要过来，李喜燕往后退了两步，冷笑看着这对不要脸的夫妻。
    田翠兰一边向李喜燕逼近，一边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穿我的吃我的，现在还要搅黄我儿子的婚事！”
    李喜燕大声反驳道：“这家里的活都是我妈干的，我爸每个月也有钱寄过来，我吃了你什么，穿了你什么？你倒是说说清楚。”
    田翠兰的眼睛霍然一睁，她盯着李喜燕半晌，这丫头怎么知道她爸寄钱的事？而且她还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田翠兰心里纳闷，不知道李喜燕怎么知道她爸爸寄钱的事情，但此时她可不能承认，得咬死了没有这回事。
    “我用得着跟你交待吗？你算老几？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人人抢着娶你？有人要就不错了！张家的人愿意接手都是你的造化！”
    “这种造化不如你自己去，反正他们家都是光棍，也不嫌弃你是个老女人。”李喜燕反唇相讥道。
    田翠兰气得发抖，正要动手打，门口又闪进来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人高一些，后面的那个矮，但是气势很足。
    李喜燕看到前面这个女人穿一件打着补丁的蓝布旧褂子，齐耳短发别在耳后用一根生了锈的铁卡子卡住，她眼泪差点流出来，急忙走过去拉住女人的手。
    这个女人就是喜燕娘，命比黄莲还苦的女人。喜燕娘身后跟着的李喜燕的奶奶，重男轻女，嘴狠心毒的小脚老太太。
    “吵吵什么！”老婆子狠狠剜了李喜燕一眼。
    “娘...”
    喜燕娘正想为女儿说句话，却被老婆子打断。她猛地转过身，盯着喜燕娘。

 第二章 逼婚

    喜燕娘被盯着发慌，一时间什么都没说出来。
    “喜燕娘，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悄悄去找张媒婆，别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晓帅是我的宝贝孙子，我李家的香火就指着他呢，你自己没本事生儿子，就生出两个赔钱的货，还想着挡着我孙子成亲，给李家开枝散叶，你安的什么心！”
    老婆子一个劲儿的骂，个子虽小嗓门却高，把喜燕娘骂得抬不起头来，“娘，喜燕还小，才十五岁……”
    “十五怎么了？我十五岁的时候都快要生占彬了！她是比别人金贵咋的？”
    喜燕娘小声说道：“娘，张家的日子太穷了，我不想让喜燕嫁到那里去受苦，再说，他们一家四条光棍，到时候……这话得多难听啊。”
    “哟，”老婆子拉长了声调，嘴里“啧啧”了两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我问你，是话难听，还是你当初做的事儿难看？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我会让你再继续留在我们老李家吗？呸！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也敢偷人！”
    她的话没说完，喜燕娘的脸就涨红了，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没有！娘，我没有做过！”
    老婆子三角眼一瞪，脸上松驰的肉皮都在颤，“你没做过？没做过为什么占彬一直不回家？占彬是我的大儿子，是村里最早进城的人，他亲口说的，难道还能有假？当时都把你们堵在屋里了，你还敢不承认！”
    她说着举手就要打喜燕娘的耳光，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但她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诧异的转头，看到李喜燕沉冷的脸，这丫头目光冷厉，像两把快刀似的，看得她心头一跳。
    李喜燕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我爸为什么不回来，你心里没数吗？他在城里都干了些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老婆子心头一跳，还在愣神的功夫，李喜燕顺势一推，把推了一个踉跄，田翠兰急忙上前扶住她。
    “娘，这死丫头今天疯了，刚才还动手打了我，你看看我这一身，都是她弄的，她还说不去张家，如果她不去，您宝贝孙子的婚事就成不了，这可怎么办呀？娘，您可得给我做主。”
    田翠兰的嘴甜，又替李家生了李晓帅这么个宝贝孙子，地位自然比喜燕娘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老婆子也一向偏袒他们，她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晓帅的婚事黄不了。我绑也要把这个死丫头绑到张家去！”
    李喜燕看着老妖婆一张一合的嘴，面目可憎的嘴脸，不由得想起自己悲惨的前一世，所有的噩运就是从被这个老妖婆强逼嫁到张家开始的。
    张家一家子全是光棍，张老汉带着三个儿子过日子，她嫁过去之后因为生不出孩子整天被打骂，没过多久又被骗到城里卖到夜总会，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老妖婆子还在骂，骂她是个赔钱的货，趁早滚出去，李家的东西都是她宝贝孙子的，李喜燕收回思绪，暗自咬牙，去他妈的男尊女卑！这一世一定要把这些恶人踩翻在地！
    喜燕娘在一旁哀求道：“娘，我求求您，别为难喜燕了，不能逼她跳火杭啊。”
    “呸！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能嫁人是她的福气，张家没有婆婆，她去了也没有人管她，这样的好日子哪里找去？你还在这儿不愿意，给我滚开！”
    老婆子说着，伸手扒拉喜燕娘，李喜燕上前挡住说道：“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张家，张老汉不也是光棍吗？正好你也是寡妇，光棍配寡妇，婊子配狗，正合适。”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老婆子气得腮上的肉都在抖，没了牙的嘴一个劲儿的哆嗦，“你……你……真是不要脸，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
    “你们能做，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李喜燕反驳道。
    “反了，反了。”老婆子一把夺过田翠兰手里的枣条子，指着李喜燕说道：“说，谁教你的？喜燕娘，是不是你！”
    她说罢，手里的枣条子就挥了下来，李喜燕往旁边一躲，她一下子打空，但这老婆子心肠毒脑子也活，竟然没有去追李喜燕，反手奔着喜燕娘抽了过来。

 第三章 寡妇配光棍

    喜燕娘正担心李喜燕，完全没有防备，等她意识到也晚了，她只能抬手臂一挡，枣条子连挂带扯，把她的手背划开一道血口子，血珠顿时就滚了下来，那条袖子也被扯成两半。
    李喜燕一见就怒了，急忙跑过来，抬脚踢在老婆子的小腿上，“我去你的！”
    老婆子一声嚎叫，被踢了滚了几个滚，浑身沾满了土，手还按了一团牲口粪，别提多狼狈。
    田翠兰急忙跑过去扶，气吼吼的对丈夫说道：“你还杵着干什么？打她呀，给咱娘出气！”
    李占军撸起袖子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
    喜燕娘一见李占军要动手，急忙把李喜燕护到身后，也顾不得手上流血的伤口，哀求道：“她叔，她还是个孩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呸！”老婆子扶从地上爬起来，骂道：“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生出和你一样的贱货！自己偷人、没人要，还想豁豁我孙子，我跟你拼了！”
    她一边往上扑，一边命令李占军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把这俩没有良心的东西给我一起打！”
    李喜燕气得胸口发闷，上前一步把喜燕娘挡在身后，对李占军说道：“谁再敢动我妈？再动一下试试！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李占军指着李喜燕骂道：“反了你了！你快点给你奶奶磕头认错，要不然就把你们都赶出去！永远别想登李家的门！”
    喜燕娘一听这话不禁白了脸，农村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这个，像“离婚”这样的字眼，是万万不敢提的，更别说被婆家赶出去，那更是没脸活了。
    “喜燕……”她悄悄扯了扯李喜燕的袖子，示意她服软。
    李喜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妈妈的性子太软了，家里的活永远是她干，好事儿却永远轮不到她，可怜她自从上次被人“捉奸”以后，在李家就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这次也是为了李喜燕，实在不想让她嫁到张家去受苦受穷，和四条光棍一起过日子被人说闲话，这才下定决心去找张媒婆，没有想到半路上就被婆婆给逮了回来。
    李喜燕心里清楚，所谓“捉奸”的内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上一世自己也是软弱无能，母女俩被人欺负死也不敢反抗，这一世再重来她下定决心要为妈妈正名，带着她离开这些吸血鬼，到外面过上好日子。
    李喜燕看着李占军，冷笑了一声说道：“李家，哈，亏你说得出口，这种破地方你以为我们稀罕呆吗？要想让我们走，行啊，把我爸叫回来，和我妈离婚！把该给的东西给我们，我们立刻就走，谁不走谁是孙子！不过……”
    她看着李占军气得发青的脸，继续说道：“你做得主了吗？上有老娘压着，下有媳妇管着，谁不知道你李占军两头都被女人管得死死的，你想当家作主，你够份儿吗？”
    农村的老爷们儿穷横穷横，最受不了别人笑话他怕老婆，不做主，他当时浑身颤抖的骂道：“疯了，疯了，你这个没有家教不懂礼法的东西！”
    “我是没有家教，”李喜燕冷眼看着他说道：“养不教，父之过。我爸不管我，从来也没有教过我，你有本事连他一块骂。”
    李喜燕说完，忽然感觉有点头晕，难不成是因为重生，还没有稳定好？
    她心里疑惑，和这些人打嘴仗也是生气，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会儿，琢磨一下后面怎么办。
    “我累了，要休息。”她走到妈妈面前，说道：“妈，你也累了一天，我们回屋吧。”
    老妖婆跳脚说道：“谁说让你们休息了！给我滚回来！”
    李喜燕头也不回，“腿在我们自己身上，想休息就休息，你倒是会滚，滚一个我看看。”
    她把妈妈带进屋，把房门关上，那些叫骂声都关在门外。
    “喜燕，”喜燕娘小声说道：“这样闹下去也不办法，会让人看笑话的，不如我出去给你奶奶认个错吧，让她消消气。”
    “妈，”李喜燕皱眉说道：“我们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她们不自己都不怕丢人，你就让别人笑去，笑笑又不会少斤肉。”
    “可是……”喜燕娘低头说道：“万一，你爸回来，知道这事儿了说不定会生气的，我要怎么交代？”
    李喜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要怎么跟她说呢，她那个的爹，早就不会再关心她们母女的死活了。
    有些话现在太残酷，还是慢慢渗透吧，李喜燕打定主意，岔开话题说道：“妈，你饿了吧，我去拿点吃的。”
    “喜燕，”喜燕娘一把拉住她，“别去了，我不饿。”
    李喜燕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累了一天，又干那么重的农活，怎么能不饿。
    她笑笑说没事，出了门老婆子还在院子里骂，但不敢再近她的身了，她就当没有听到，去做饭小棚里找吃的。
    李喜燕掀开锅看到有两个掺了少量玉米面的馒头，其它的都是纯玉米面的窝头。
    她知道这两个馒头是给李晓帅留的，那小子经常吃独食，爹娘惯着，奶奶宠着，什么也不干还占着家里最好的东西。
    李喜燕把两个馒头拿在手里，从中间掰开，洒了一点点盐，又倒了好多香油，弄好了转身就走。
    “李喜燕，你能耐了！偷东西！”突然间传来一声呵斥声，李喜燕眼皮子一抬，就看见了怒气冲冲的田翠兰。
    田翠兰见她没什么反应，上来就扯她的袖子，“你干什么？把馒头给我放下！那是晓帅的，你也配吃！你长着吃馒头的嘴了吗？”
    李喜燕瞥了她一眼，接下来的动作就让田翠兰惊住了。

 第四章 馒头引发的争斗

    田翠兰一时不察，只见李喜燕举起馒头咬了一大口，故意咂着嘴说道：“真香，我这嘴怎么了？照样尝出味儿来。”
    田翠兰哪儿还能消停，急红了眼，伸手就抓李喜燕的脸。
    “你这个该死的……”
    李喜燕毫不留情抬脚在她的脚上用力踩，田翠兰嚎叫了一声退到了边。
    等李占军和老婆子过来，李喜燕早拿了馒头进屋了。
    “妈，吃吧。”李喜燕说道。
    喜燕娘看着馒头一惊，问道：“这……”
    “你干活最多，这是你应得的。快吃吧，我放了香油，凉了就不好吃了。”李喜燕劝道。
    喜燕娘很可怜，不被丈夫李占彬喜欢，不被婆家人认可，当牛做马一样的被使唤，连一句好话都捞不到，更别提吃穿，永远都是最差的。
    李喜燕心里很内疚，前世的时候她性子太软，再加上嫁人之后就很少回来，没有保护好妈妈，让她受苦受委屈，最后还含冤而死。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挺起腰杆奋争到底！就算为了妈妈，也要和李家的人死磕到底！
    馒头没了，老婆子骂得更欢，换着各种称呼骂不停，李喜燕低头看到角落里有几个破编织袋，发了霉有不少的黑乎乎的东西，她扯下一大块来，在屋子里又找到一袋子喂牲口的料，用破编织袋包起来扎上口，扎了两个像鸡蛋那么大的。
    她悄悄靠近窗户边，透过窗纸上的破洞，逮准了机会，一下子把两个都扔了出去，别说这一下扔得还挺准，其中一个“啪”就扔到了老婆子的嘴里。
    “鸣……”老婆子差点被噎住，慌乱之下也吐不出来，伸手去掏，编织袋本来就稀松，这一扯立时烂了，牲口料漏了满嘴。
    她怪叫了一声，急忙转身去找水漱口，总算是能消停一会儿了。
    “妈，”李喜燕忍住笑，对坐在土坑旁边的妈妈说道：“吃了早点歇着，有事明天再说。”
    “喜燕……”喜燕娘眼圈发红，“是妈对不起你，妈没本事，不能让你过好日子……”
    李喜燕安慰道：“妈，别急，没事的，我们的日子会好的，你放心，张家我是肯定不会去的。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
    喜燕娘看着她，昏暗灯光下的少女眉眼清秀，还是她原来的那个女儿，但是眼神中多了坚定和从容，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喜燕，要不然，你去找你爸吧，我想他也不会愿意让你嫁到张家去的，他是你奶奶最骄傲的长子，你奶奶一定会听他的。”
    李喜燕抚了抚额头，又绕回这个问题了，其实这个时候爸爸早就在城里有了另外的家，娶了别的女人，全家都知道了，就瞒着她们母女，要不是因为喜燕娘能干活，这家人又怎么会留她们到今天。
    不仅如此，连她那个可怜的小妹也……

 第五章 两个条件

    李喜燕长舒了一口气，正想着怎么安慰几句，喜燕娘又低下头，低声的自责，说是她自己不好，被李家人误会她和别人有奸情，要不然喜燕她爸也要不也不会生气，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
    “妈，”李喜燕皱眉说道：“你既然没有做过，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不相信你，还怪你，是他不对，你不用觉得愧疚，是那些冤枉你的人对不起你。”
    喜燕娘愣了愣，没有想到李喜燕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李喜燕语气坚定的继续说，人的命在自己手里，不能依靠别人。
    喜燕娘看着女儿眼神，莫名就有了几分勇气，缓缓的点点头。
    母女两个吃了馒头躺下，农村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连开个电灯都在算计着时间，除了早点睡觉也没有别的事可干。
    李喜燕在心里盘算，前世她当晚就被婶子和奶奶送到了张家，但现在看来，这个命运应该是被她改掉了，那么……后续的事情究竟会怎么样？
    她正想着，听到院子里有人叫了一声，“有人吗？出来一个！”
    声音尖细，是个女的。
    李喜燕顿时感觉到又有事情发生，她从坑上爬起来，从窗纸窟窿里看出去，果然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挺瘦，齐耳短发梳得挺整齐，额头有点窄，脸蛋上没有什么肉，一副尖酸刻薄相。
    李喜燕就认出这女人就是李晓帅的未来岳母，叫王桂芝，也不是个善茬。
    田翠兰和李占军的儿子李晓帅和周小芳谈了一年多对象，李家就等着周小芳一毕业就结婚。
    这不，小芳娘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让李占军和李喜燕母女分家，二是把李喜燕嫁出去。
    一听到她的声音，李占军和田翠兰都出来了，陪着笑脸往里请。
    王桂芝连动都没有动，沉着脸说道：“你们李家还要不要点脸？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让那个小贱货嫁人，把家分干净，现在你们一条都做不到，还敢让媒人去我们家提登记的事？”
    李占军搓着手，一脸窘迫，近乎卑微的讨好，凑上去笑着叫“亲家”。
    “你管谁叫亲家呢？”王桂芝把脖子一梗，“事儿没成呢，别急着叫。把事儿办利索了再说，还有，这几天别让李晓帅去找我们小芳了！”
    “哎呀，”田翠兰急忙亲热的去拉王桂芝的手，“桂芝嫂子，你看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咱们都一个村住着，你家大哥又去得早，孩子们一成亲，咱们不是更近一步了吗？干什么这么生分呢？再说，你提的事儿我也办得差不多了。”
    王桂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对于田翠兰的空口许诺，她并不太相信。
    她哼了一声，问道：“我提的那两个条件哪个做到了？是把李喜燕那个贱人嫁了，还是把家分干净了？”
    田翠兰一咬牙，扫了一眼李喜燕母女的破窗户，低眉顺眼的对王桂芝说让她放心，李家还是她婆婆当家，就算是不分，以后家里的事儿也轮不上李喜燕娘儿俩说了算。
    还许诺只要小芳到了李家，一定是最受宠的，脏活累活都不让她沾手。
    “那是当然，”王桂芝语气得意的说道，“我们小芳可是读过书的，这村里能找出几个这样的？能嫁到你们李家是你们的福气，还想让我们干活？”
    她双手一叉，眉毛都要飞起来，“我告诉你们，算命的都说过了，我们小芳那是富贵命，能生儿子的，将来儿子也是要做状元的，你们李家祖坟上冒得起这个青烟吗？”
    田翠兰欺负喜燕娘的时候跟女王一样，在王桂芝面前在又怂得不行，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
    田翠兰见王桂芝这趾高气扬的样，心里不痛快，但也只能先忍着。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一个劲儿的恭维，说什么自己儿子也不差，俩人特别登对之类。
    她还没说完，老婆子又从里面走了进来。

 第六章 三天之期

    老妖婆从屋里出来，眉开眼笑的问王桂芝怎么不进屋坐。
    王桂芝一见是她，多少也要给点面子，勉强笑了笑说道：“哟，做主的来了，你们一家人都到齐了，那就说说吧，答应我们的事什么时候做到，做不到之前，就别让你们家晓帅去缠着我们小芳了。”
    老婆子脸上的褶子跟菊花一样，“哎呀，桂芝，你放心，我老婆子说话算数，这个家我是一家之主，我说让谁嫁谁就得嫁，不信你就看着。”
    她竖起三根手指，说道：“三天之内，我保证把人送到张家去。”
    王桂芝微微挑眉，嘴角荡起一丝笑意，“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她说完也不顾李家人的挽留，扭着屁股走了。
    田翠兰见她走了，“呸”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道：“神气什么？不就是一个寡妇带着个丫头。等我们晓帅搞定了小芳，生米做成熟饭，看你还怎么得意。”
    老婆子在一旁说道：“行了，有那功夫还不如教晓帅多下下功夫，王桂芝说得对，别的不敢说，小芳是个能生儿子的，一看她的屁股我就知道，你让晓帅多加把劲儿，快点把小芳拿下。”
    田翠兰扶着她，低眉顺眼的说知道了，又有些担忧的问到底有什么主意，三天的功夫能做得到吗？李喜燕现在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现在横得很，和原来大不一样了，要想让她老实的嫁过去，只怕是不容易。
    老婆子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扫了一眼李喜燕母女住的地方，“那么大声干什么？你放心，为了晓帅的婚事，我自有办法。我活了几十年，难道还没有办法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吗？哼。”
    “娘说得对，您就是我的主心骨。”田翠兰立即眉开眼笑的奉承道，她趁着老婆子没注意，冲李占军递了个眼色。
    李占军急忙跟上来，扶着老婆子说道：“娘，大哥前两天是不是来信了？晓帅快办喜事了，还差两套枕套，我实在拿不出钱来了，您看……”
    老婆子咂咂嘴说道：“占彬是寄回钱来了，给我孙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你们的嘴得给我闭严喽，懂吗？”
    他们说着，慢慢回了屋里，李喜燕躲在窗户后头气得胸口发闷，这家人真是太不要脸了，还有那个便宜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放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不管，把钱都给了这些吸血鬼。
    那个老婆子，究竟要使什么坏？她心里暗自警惕。
    过了多没久李喜燕又听到叫喊声，是李晓帅回来了，大概是因为馒头没了，又吵又闹，李喜燕也懒得理会他。
    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除了心里防备着那些极品的人之外，李喜燕还迷迷糊糊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好像是和前世的事情有关，但这些都一像破碎的片断，连接不起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喜燕突然惊醒了，连个钟表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李喜燕正在胡思乱想，身边的妈妈起床了。
    李喜燕问她起这么早干什么，外面的天还没有亮透，又冷得邪乎。
    喜燕娘一边穿棉袄一边说要起来做一家人的早饭，还得打扫院子喂牲口，忙完活了还得去村里的麦子地里打冻水，冬天的地不好浇，得早点去，不然一天都弄不完。
    她的棉袄手肘和袖口都打着补丁，不像田翠兰，还有半旧的外套可穿。
    “妈，”李喜燕拉住她说道：“再躺会儿吧，再说村南的麦子地打了粮食也轮不着咱俩吃，你那么辛苦干啥？”
    喜燕娘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俩在家里，有口吃的就行了。你爸爸在外面工作，他是家里最辛苦的人，口粮省下来给他，也好支撑着咱们这个家呀。喜燕，这种话可不要再说了，让你奶奶听到又该骂你了。”
    李喜燕一口气堵在胸口，“妈，咱们是在家里，但你干的是最重的活，下地的时候除了家里的瘦牲口就是你了，田翠兰和李占军什么时候干过？老妖婆更不用说了，除了那张嘴有用，哪儿还用？再说我爸……”
    她说到这儿，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院子里又响起叫骂声。

 第七章 吃饱穿暖

    院子里又响起叫骂声，“不上磨的懒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难道还让我去做饭吗！”
    喜燕娘加快动作，让李喜燕再睡会儿，她自己去干活就行。
    李喜燕听到那声骂更生气，拉住她说道：“妈，别起来。凭什么让你做这些？其它的人都死光了吗？别理她们。”
    喜燕娘皱眉没有说话，李喜燕翻身坐起来，认真的说道：“娘，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你要硬气点，腰杆挺起来，他们才不敢任意欺负你。不然我们就永远要受他们的气。”
    “我是怕你爸他……”喜燕娘犹豫道，她一心都是为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什么都为他考虑。
    李喜燕按捺住情绪，说道：“妈，这样吧，等到家里的事情忙活清了，咱俩去一趟城里，看看我爸。”
    一听到进城，喜燕娘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说怕喜燕奶奶不同意。
    李喜燕让她放心，她自有办法。
    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喜燕娘最终还是抵不住骂，穿好衣服起来了，李喜燕也躺不住只能跟着起来。
    她没有跟出去，在屋子里踅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靠墙的洋灰柜里藏着几包棉花，那是老妖婆省下来给李晓帅结婚做棉被用的。
    她们娘俩盖得被子太破了，棉絮也又老又旧又硬，一点都不暖和，还有一股怪味儿，每天晚上睡觉得把能盖的都盖上，身上的衣服也压上才行。
    她琢磨着把那几包棉花找出来，做床新棉被。
    老妖婆藏得特别严实，李喜燕扒拉了半天才把洋灰柜周围的杂物扒拉干净，柜子是自己磨的，盖子特别厚，不过这难不倒李喜燕，前世她做了好多重活，练了一身的劲儿，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把盖子挪开，果然看到几个包袱，一摸软呼呼的，全是雪白的棉花。
    李喜燕把那几个包袱一个不剩的都揪出来扔到床上，数了数足足有七个，够做两床新被子的。
    其中有一个里面还有两块厚实的卡布，一块蓝色一块枣红色，还有一块的确良，这可都是好东西。
    李喜燕喜出望外，她可认得这两块布，前世的时候蓝色的给李晓帅做了裤子，枣红色的给田翠兰做了一件外套，就是这次过年的时候穿的。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妈妈正在拿着大扫帚扫院子，手都冻红了，时不时放在嘴边哈哈气，老妖婆眯缝着眼睛搬着小板凳在一边监督，她看得咬牙，心中暗想，也让你们尝尝，心疼是什么滋味。
    她把那两块布卷起来和棉花一起放到编织袋里藏好，把柜子又恢复原样，这才走出去帮忙。
    李喜燕生火做饭，看着缸里的玉米面就不想吃，打开米缸看了看，小米并不多，平时根本轮不到她们娘俩吃，都是李晓帅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喜燕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和妈妈，她把缸里的小米拿出来一半淘了淘放进锅里，看着翻滚的水花还有冒出的热气，她就觉得心里痛快。
    忙活了一大早上，活都干得差不多了，田翠兰才从屋子里打着哈欠出来，冷冷扫了李喜燕一眼，嘀咕着骂了一句。
    外面冷得厉害，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事，她又缩回屋子里，还为了表明自己孝顺，把老妖婆也扶进屋了。
    李喜燕掀开锅看了看，粥熬得差不多了，盛了两碗放在灶台上过去把妈妈拉进厨房，小声说道：“妈，快吃点粥，暖和暖和吧。”
    喜燕娘惊讶的说道：“这……喜燕，你怎么用小米做了饭？”
    “妈，你快吃，别说那么多。”
    “可是，一会儿让你奶奶知道……”喜燕娘担心的说道。
    “管她呢。吃饱的是咱自己的肚子，快吃吧。”李喜燕把碗递给妈妈，自己也端起一碗来吃。
    冷了一大早上，喝一碗热锅下肚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李喜燕心里暗想，一会儿老妖婆看见，还指不定多心疼呢，想想就觉得痛快。
    不出她所料，饭锅一端进去，屋子里就炸了。

 第八章 丧门星

    “李喜燕，你这个天杀的！居然做小米粥，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老妖婆气得脸都白了，脸上的肉颤个不停。
    “怎么的？小米不是让人吃的？”李喜燕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让我们做饭的，又没说做什么，我当然挑着好吃的做。”
    “你……你这个败家的，吃闲饭的——我……”老妖婆气得从身后找出条帚疙瘩，抓在手里就要打，李喜燕往后一躲，脚尖桌子下面一勾，本来就不稳当的桌子立时一晃悠，田翠兰坐在李喜燕对面，她的碗差点翻了，她伸手扶住，但也洒了一半。
    看着桌子上的小米粥，田翠兰的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顿时就开了骂腔。
    “你这个丧门星！灾星！每天白吃饭还不消停，竟然糟蹋我的小米！”
    李喜燕看着老妖婆说道：“田翠兰骂你呢！你没听见？”
    “你胡说什么？！”田翠兰瞪大眼睛说道。
    李喜燕一指老妖婆，大声说道：“村里人谁不知道，她四十多岁就守寡，要不是下雨天还催着我爷爷去山外送山货，能连人带车翻进山沟里摔死吗？你不是也跟别人说过，你老公公就是被你老婆婆给克死的，还说她是丧门星！这的人就是她一天天闲着没事干，你刚才不是骂她是骂谁！”
    田翠兰的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妈，我不是……”
    老妖婆脸色发青，嘴唇一个劲儿的抖，“闭嘴！都给我闭嘴！”
    李喜燕心里暗笑，狗咬狗，咬去吧你们。
    喜燕娘想说什么，李喜燕拉了拉她的衣摆，然后端起碗大口喝粥。
    “你给我放下！”李晓帅怒声说道：“你昨天吃了我的馒头我还没有给你算帐呢，现在又喝粥，你也真张得开嘴！给我吐出来。”
    “吐出来你喝啊？”李喜燕白了他一眼，“我嫌你脏。”
    “你他妈的……”李晓帅拎着小板凳就要砸，李喜燕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馒头抢先下手冲他扔过去，李晓帅一躲，馒头打了一溜滚儿，滚到柜子下面去了。
    “啊！”李晓帅气红了眼，“我要杀了你！”
    李喜燕才不怕他，伸脚一踢桌子，饭桌整个“哐”一下翻了，上面的东西都摔了个稀碎。
    “来啊，看谁先死！”李喜燕把放在墙角的门栓拿在手里，把妈妈挡在身后，咬牙看着对面的几个人。
    “反了，反了，”田翠兰气得跳脚，“这是做的什么孽，老李家再也容不下你！”
    老妖婆直接快要晕过去，李占军在一旁扶着她，不停的拍打她的前心后背。
    正闹得欢，院子里有人说道：“老嫂子在家不？哟，怎么这么香啊，在吃什么好吃的？”
    话音刚落，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进来，穿着紫红色的对襟棉袄，口袋上还绣着一朵花，灰白头发上打着发油，香味呛人的鼻子，后面还梳了一个小揪揪，看样子是想往洋气里打扮，可结果却是弄得土洋结合更难看。
    李喜燕认得，这女人就是给自己说亲事的张媒婆，心眼特别坏，满肚子都是坏水。
    这个张媒婆在四里八乡说和成了不少的亲事，她的坏不只限于坑钱，更可恨的是坑人，有的好好的姑娘她给人家说了残废或者傻子，就因为男方出的钱多，等到姑娘过去发现也晚了，只能委委屈屈的过日子，一辈子都毁了。
    张媒婆进屋看到这种情景，急忙问道：“哟，这是咋回事？老嫂子，你没事吧？”
    老妖婆缓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大妹子来了，里面说吧。”
    “行，”张媒婆跟着老妖婆进屋，还回头打量了李喜燕一眼。

 第九章 卑鄙的“作媒”

    有张媒婆在，田翠兰也收敛了不少，李晓帅还想打骂李喜燕，被她给拦住了，指了指屋里，让他忍一忍。
    虽然张媒婆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村里的人都不想得罪她，自家的孩子还都指望着她给说一门好亲事。
    田翠兰压低声音咬牙对李喜燕说道：“快点把东西收拾了！”
    “关我屁事！”李喜燕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张媒婆还在呢，我看你真是不要自己的名声了！”田翠兰压制着怒火，鼻子都要冒烟了。
    李喜燕冷哼一声，“我谢你啊，你还知道为我考虑名声，不过，你怕张媒婆，我可不怕，她算老几？”
    “这话说得真硬气，”李晓帅阴阳怪气的说道：“让她给你说门好亲，把你嫁过去，看你还横不横！”
    李喜燕才不管他说什么，但是她心里清楚，有一点他说的是对的，这个张媒婆要和老妖婆商量的事一定和自己有关。
    狼狈为奸，李喜燕觉得这个张媒婆和老妖婆就是这种组合。
    她拉着妈妈从里面出来，才不管什么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吧！
    回到房间，喜燕娘忧心的说道：“我看这次张媒婆来，只怕还是为了你的亲事，要是这么闹下去，你……”
    “妈，”李喜燕拦下她的话说道：“这点您放心，不管是谁都不能强迫我嫁人，我可以应付。”
    她说完看了看破旧的窗纸，想着把窗子重新糊一下，一来可以暖和点，二来也省得别人从外面偷看，她还得悄悄做棉被呢。
    这屋子就跟杂货铺差不多，她找出几块塑料布，搬了把椅子在外面糊，耳边留意着老妖婆那边的动向。
    半个多小时以后张媒婆才从里面出来，和老妖婆有说有笑的，扭着腰走过来说道：“哟，瞧这姑娘多能干，张家人有福气哟。”
    老妖婆也在一边附和着笑，“干点活还是可以的，去了张家一定能帮着干不少。”
    张媒婆笑道：“张家人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干活好手，要是喜燕嫁过去，日子指定能红火起来。”
    “是，是。”老妖婆点头说道：“还要谢谢大妹子你给说的好亲。”
    “这么好？”李喜燕从桌子上跳下来问道，“那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嫁过去？”
    张媒婆的笑容一僵，“看这孩子说的，我们和张家是亲戚……”
    “不早出了五服吗？那还算哪门子的亲戚，再说你女儿基因好，就算是近亲结了婚，没准生出来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天才呢。”李喜燕冷笑说道。
    这下张媒婆脸上的表情可绷不住了，尖着嗓子问李喜燕这话什么意思，还有没有点家教。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数吗？张家穷得叮当响，要什么什么没有，也就老大有点出息，在外面当兵，你说是把我说给他，可他根本回不来，对吧？”
    李喜燕越说越生气，“老大不回来就让张老二替哥哥迎娶，完事了时间长了就让我跟了老二，你倒是有爹娘教，可你做出这么缺德的事，就不怕爹娘诈尸吗！”
    前世李喜燕的悲惨经历，就是从这个决定开始的，她被强送到张家以后，才知道张家大儿子在外面当兵，根本没有回来，娶她的是老二，说什么替哥哥迎娶，以前老辈人也有过这种例子。
    实际上张家老大后来一直没有回过家，听说在城里找了个女朋友，没多久就结了婚，李喜燕这个在乡下被兄弟迎娶的媳妇，根本就没有见过他的面。
    不到一年的时间，张家老二就强行和李喜燕圆了房，还说放着现成的女人不用白不用，李喜燕最终也认了命，可是到后来一直都没有替张家生下个一男半女，没多久就被嫌弃，再后来……
    李喜燕的心头一沉，像被人用手死死握住，难过的透不过气，不愿意再去回想，厌恶的转过身。

 第十章 无事献殷勤

    张媒婆心里发虚，平时能颠倒黑白的嘴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哼了一声扭着腰气呼呼的走了。
    她一走老妖婆又开始撒泼骂街，让李喜燕不嫁也得嫁！
    李喜燕就像没有听见，无视她的存在，她骂半天骂累了吐了口唾沫也回了屋。
    喜燕娘本来挺担心，听了李喜燕说的张媒婆和婆婆打的主意，也生气得不行，都是李家的孩子，凭什么自己的女儿要被这么毁掉一辈子？
    她也渐渐发现，自己女儿说的对，太软弱了没有好处，倒不如娘儿俩抱成一团，一起硬气点。
    为母则刚，李喜燕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也很高兴。
    接下来的两天倒是消停了不少，有了上次小米粥的事，老妖婆也没有再使唤李喜燕让她做饭，李喜燕乐得清闲，偷偷去隔壁的吴家婶子那里借了针线，躲在屋子里缝棉被。
    吴家婶子还给了她一些干净的棉布头，让她用来缝在被头上，省得弄脏了总得拆洗被子。
    李喜燕很感激，前世的时候吴家婶子就经常暗里帮助她们，只可惜也是好人不长命，她清楚记得，吴家婶子有一次借了一辆自行车去城里走亲戚，结果自行车的刹车半路上坏了，直接撞上了一辆机动三轮车，送到医院抢救两天最终还是死了。
    想起这些，李喜燕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她暗暗决定，对自己坏的人一个不放过，对自己好的也要尽可能的报答，等到吴家婶子去城里的那一天，一定要劝住。
    娘俩儿偷着做了两天，棉被总算是做好了，当天晚上盖着新被子，那个暖和劲儿就别提了。
    李喜燕乐滋滋的说道：“妈，明天借条皮尺来，用我找到的两块布料给你量着做件衣服吧，你有好多年没有新衣服穿了。”
    喜燕娘听了很惊讶，问她怎么会做这些。
    李喜燕心里发酸，她前世离开张家以后进城，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做件衣服算什么，她在成衣店里给人家打过两年的工呢，只可惜，妈妈到死都没有穿过她做的衣服。
    她现在只能含糊的说是自己琢磨的，到时候试试看。
    “要是你有这方面的手艺也不错，我想了，等咱们去城里找你爸，就不让你回来受罪了，让你爸给你在城里找个工作，找个师傅好好学个手艺也行，你过得好，妈也放心了。”
    喜燕娘叹了一口气，“你妹妹跟着你爸在城里，我也想她了，不过想到她能过好日子，我也放心。妈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李喜燕握了握她的手，话哽在嗓子眼没说法。她那个可怜的妹妹……哪里是去过什么好日子了，比她过得也强不了多少。
    她琢磨着还是要尽快把村里的破事儿处理清，然后赶紧去城里。
    老妖婆说三天把自己嫁过去，明天可就是最后期限了，这两天的消停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老妖婆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老妖婆就说让喜燕娘去麦子地打冻水，说是队里其它人家的都浇过了，就剩下他们家了。
    李喜燕不想让妈妈去，李占军竟然主动说道：“嫂子一个人去太辛苦了，咱们浇水渠沟也长，还得两头跑，我也去帮忙吧。”
    他这一主动，李喜燕就觉得不正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可不相信李占军能突然转了性。
    更奇怪的是，田翠兰居然也没有拦着，这就更让李喜燕心里疑惑，她可不相信这家人突然之间就转了性，良心发现变成好人了。
    她立即提出要一起去，她才不放心让妈妈独自跟李占军在一起。
    老妖婆说道：“也行，你们三个人去还能快点浇完，等到天一擦黑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翠兰你在家里做饭，要是天晚了他们回不来就给他们送饭去。”
    吃过饭去村南的麦子地，李占军套了牲口，让李喜燕娘俩儿坐上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之前都是腿儿去。
    刚走出门口没多远，就看到一个人从另一个拐口出来，那人挺年轻，穿着个灰布的破棉袄，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子里，鬼头鬼脑的东张西望。

 第十一章设局

    李喜燕看到这个人，立时心里生起强烈的恨意，像一团火苗烤着心尖，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就是化成灰，李喜燕也认得，那个就是张家的老二张二柱，强行和她圆房，还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的男人。
    在张家的日子贫穷又屈辱，名声和身子都被这个男人毁了，还动不动就打她，让她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她眼看着张二柱进了李家的门，立即明白老妖婆子让她们去浇地应该就是为了支开她们，怕她们不听话，还让李占军主动帮忙。
    真是费劲了心机。
    喜燕娘见她脸色不好，小声问她怎么了，李喜燕回过神，勉强平复了心绪，说没事。
    李喜燕心里明白，她们这是按捺不住要动手了，现在回去肯定不行，打乱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何况还有妈妈，不能让她独自跟着李占军去地里。
    李喜燕稳住心神，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李喜燕在地里悄悄观察着李占军，以防他搞什么鬼。
    冬天天黑得早，还没浇完天色就暗了，远处有人打着手电筒慢慢走过来，是田翠兰来送饭了。
    “嫂子，这是咱娘让我给你们送来的，”她打开篮子上盖着的布，一阵香气飘出来，“我去东头的周屠夫家割了点肉，做了点肉汤，你们喝点暖和一下吧。”
    一见这肉汤，李喜燕的眼睛里就差点迸出血来。
    果然，她们还是打的这个鬼主意。
    前世的时候田翠兰就是用一碗肉汤骗了她，她长这么大很少碰荤腥，那一碗肉汤着实馋人，她也不会想到，老妖婆和田翠兰那么狠毒，在肉汤里下了药。
    她喝完就不醒人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张家。
    回想起这些，李喜燕压着火气握了握拳，“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你的宝贝儿子吧，我们没张着吃肉的嘴。”
    喜燕娘也不敢吃，说留下窝头就行，让田翠兰把肉汤给婆婆端回去。
    田翠兰急忙说给婆婆留下了，还让喜燕娘和李喜燕多原谅，以前做的不对的，让她们别往心里去。
    李喜燕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真恨不得把她的脸皮给撕了，以解心头之恨。
    田翠兰把肉汤分别给她们娘俩儿盛了一碗放到面前，“你们先吃，让占军先盯一会儿，你们吃饱了换他。”
    她一边说目光还一个劲儿的往东南面瞄。
    李喜燕眼珠转了转，问她喜不喜欢吃兔子肉，田翠兰点头说还行，听说挺好吃。
    李喜燕心里冷笑，什么听说，两个月前她和李占军还偷偷拿了点粮食出来在野地里做陷井抓了兔子，连家门都没有进，直接在地里就扒皮烤着吃了，回去还跟老妖婆说粮食少了是喜燕娘偷的。
    为这事儿老妖婆子骂了整整三天，还饿了她们娘俩一天。
    李喜燕说刚才浇地看到有一窝兔子，她本来想走的时候抓，田翠兰一听眼睛就亮了，急忙说现在就去。
    前世没少下地的李喜燕心里清楚得很，东南边有一个小草房，那并不是李家的，地邻家种的是几亩果树，到了成熟的季节怕人偷就到地里来看着，现在是空着的。
    田翠兰几次三番往那边偷看，又带了这害人的肉汤，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小草屋里一定有猫腻。
    李喜燕抓着妈妈的手臂叮嘱她躲好，然后把肉汤倒回罐子放在篮子里拿上，又抄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棍，悄悄跟在田翠兰后面。
    田翠兰正撅着屁股找兔子洞，忽然觉得后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喜燕把肉汤拿出来，撬开田翠兰的嘴灌下去一部分，然后拖着像死猪一样的田翠兰走到那间小草房门前。
    她把田翠兰扔在房坡后面，提着篮子转到房门，摒住呼吸轻轻拍了拍。
    果然，从里面传出低低的一声，“谁？是不是翠兰婶子？”

 第十二章 第一次爆发

    李喜燕含糊应了一声，里面的人开了门，清冷的月光一照，正是张二柱。
    张二柱以为是田翠兰来了，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喜燕，不禁愣了一下脱口说道：“怎么是你？不是说……”
    李喜燕笑眯眯的问道：“不是说什么？”
    张二柱意识到嘴太快，说道：“没什么，你进来吧。”
    李喜燕走进屋，目光快速一掠看清屋里的大致情况，把肉汤端出来说道：“这是我婶子让我给你的，说是你在这里帮我们家看地，怪辛苦的。”
    肉汤诱人，张家一年也开不了两次荤，张二柱早馋得不行了，说了两句推辞话，抓过碗大口吃起来。
    李喜燕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这个骂，吃，吃，吃死你！
    张二柱很快把肉汤喝得一干二净，连个油腥都没有剩，转头看着李喜燕，脸上露出暧昧的笑，过来就要动手动脚，他心里有恃无恐，反正李家人都同意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怕什么？
    看着他脏了吧唧的手和带贱笑的脸，李喜燕就有些恶心，她一指张二柱身后，故意大叫了一声，让他看那是什么。
    张二柱被她吓了一跳，一回头的功夫感觉眼前一晕。
    李喜燕看着晕倒在地的张二柱，满心的忿恨再也压不住，对着张二柱拳打脚踢，死命咬着嘴唇压住哭声，前世的悲惨和屈辱，得到重生以来的第一次爆发。
    发泄完了把田翠兰拖了进来，三两下把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扒了塞到篮子里带出去，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把自己身上的破棉袄脱下来团巴团巴扔在门口似露非露的地方。
    喜燕娘正急得冒汗，一见李喜燕回来了，身上却穿着田翠兰的衣服，急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李喜燕还没有来得及说，就听到远处有吵嚷的声音，还有一团团火把，直奔那个小草屋的方向过去。
    虽然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她还是心里一阵恶寒，气得浑身发抖。
    人群吵吵嚷嚷的到了小草屋附近，不出李喜燕所料，带队的就是老妖婆子。
    李占军一见他老娘到了，急忙扔下铁锨跑了过来，老妖婆给他递了个眼色，问他田翠兰呢，李占军搓着手说去抓兔子了。
    老妖婆低骂了一声，什么时候了还抓兔子，就知道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等不得田翠兰，对着小草屋嚎哭道：“喜燕啊……我的孙女儿——我亲亲的孙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不然你让奶奶怎么活呀？”
    人群里有人问，老嫂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这一路上把我们召集来，现在又哭，你家喜燕咋啦？
    老妖婆挤出几滴泪来，开始痛诉，说什么张家二小子今天去家里了，说喜燕跟他情投意合，俩人私底下说好要结婚，如果家里不同意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说喜燕说了非他不嫁。
    人群里一阵唏嘘，这话就跟石头扔进水塘，“嗡”一下子人们就开始议论，说什么真没看出来，李喜燕那姑娘平时不声不语儿的，还这么有主意。
    也有的人说，呸，这叫什么有主意，这叫不要脸，才多大就和男人混在一起，还私订终身。
    看着黑漆漆的小草屋，众人都好奇的往里看，说俩人在里面，孤男寡女的，指不定干什么呢。
    有人讽刺说这个呀就叫什么娘什么闺女儿，当初喜燕娘干的那些事儿不更不要脸，你们忘了？
    这些话像是锋利的针，尖锐又轻快的扎在躲在暗处的喜燕娘俩身上，李喜燕眯着眼睛，眼底闪着怒火，喜燕娘浑身发抖，死命咬着嘴唇，手脚都凉透了，当初那种莫大的羞辱又卷土重来。
    老妖婆听到这些话，表面难过，心里暗自得意，正要继续嚎哭，忽然有人说道：“我看咱们还是把事弄清楚再说，喜燕还是个姑娘家，还没有看见人呢就这么糟尽人家不合适吧？我看那孩子挺老实，不像是这种人。”
    是吴家婶子，李喜燕心里感激，这是看热闹的人里，唯一一个替她说话的。
    老妖婆心里这个骂，本来没想叫她来，早知道她和喜燕母女关系好，但她一听说是喜燕出事，急匆匆自己跟着来了。
    这时，又有人惊叫了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老妖婆子几步上前，从门口那里抓出一样东西来。

 第十三章作茧自缚

    映着火光一看，老妖婆子心花怒放，嘴里嚎哭道：“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没法活了呀……喜燕呀，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呀，我这老脸可往哪放呀……”
    张媒婆从人群里走出来，扒拉着那东西一看，嘴里“啧啧”了两声说道：“这不是李喜燕的衣服吗？我那天去可是见过，本来想跟她说说张家大小子，那可是在外面当兵的，多少姑娘眼红想嫁！可人家李喜燕把我给刺儿了一顿，闹了半天……”
    她掩着嘴轻蔑的一笑说道：“人家惦记的是老二呀，这是怕嫁了大小子不能时常在一起，怕守空房啊。”
    人群里有个男人叫道：“怎么会守空房？张家一共四条光棍呢！”
    人们一阵哄笑，眼睛都闪着兴奋的光。
    喜燕娘的嘴唇都咬破了，她几次想冲出去和这些人理论，李喜燕死死抓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吴家婶子也认出是李喜燕的衣服，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我看还是把喜燕叫出来问问吧，见着了再说别的也不晚，万一孩子也是被欺负了呢。”
    张媒婆阴阳怪气的说这种事谁能勉强她？她叔今天就在这里浇地，叫一声就听见了，再说，她要是不约张二柱，小草房既不是李家的也不是张家的，好好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妖婆子也急忙添油加醋的说今天让李占军来浇地，本来觉得天冷，怕冻坏了李喜燕，可她坚持非要来……
    这一唱一和的，让谁听着都得以为是李喜燕自己愿意和张二柱睡在一起的。
    这眼瞅着就要把李喜燕偷人的事情坐实了，和当初喜燕娘的遭遇如出一辙！
    李喜燕在暗中咬牙，这一次，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吴家婶子又替李喜燕说了几句好话，人群里又挤出来一个女人，穿着蓝布外套黑裤子，头上包着一块棕色头巾。
    她皱眉对吴家婶子说道：“我说，吴东家里的，你可不能胡说啊，我们二柱可担不起你这么说，搞不好是要坐牢蹲监狱的！我看八成就是李喜燕那个贱蹄子勾引我们二柱！”
    李喜燕看到这个女人，恨不能过去掐死她，她就是张二柱的姑，张老汉的亲妹妹张建英，也是他们村的妇女主任，特别强势的一个女人，前世的时候没少使坏，大柱不回来让李喜燕跟二柱，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她和张媒婆商量的。
    张二柱今年都二十了，已经是成年人，要是被人说是“强、奸”，当然是要坐牢的，她当个小小的村官儿，这点事还是知道的。
    吴家婶子皱眉说道：“我是说……”
    张建英一推吴家婶子，让她滚一边，没她的事儿别掺合。
    她拿出妇女主任的派头，清清嗓子说道：“真是不要脸，外面吵成这样了还不出来，找人进去看看吧！”
    老妖婆子本来都计划好了，让田翠兰去，可田翠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她转头看了看李占军，说道：“占军，你进去看看吧。”
    李占军还没有吭声，吴家婶子说道：“不然我去吧，喜燕那孩子……”
    “怎么哪儿都有你？你算老几？一个外人瞎起什么哄？看热闹也不带这样的！”老妖婆子恶狠狠的骂道，她生怕吴家婶子偏袒李喜燕，她还指着李喜燕光溜溜的被人拎出来呢！
    她不想出岔子，一推李占军，催促他快去。
    李占军只好走进小草房，众人巴巴在外面等着，没多一会儿，听到李占军在里面一声叫喊，“啊！”
    老妖婆子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占军又跑了出来，慌里慌张的指着里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第十四章 好大一朵白莲花

    老妖婆子心里暗笑，别看自己这个儿子有点怂有点呆，这关键的时候演得还真像。
    她拍拍李占军的手，说道：“占军，我知道你疼喜燕，可……唉，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们也得认了，难不成还真看着喜燕在家上吊不成？”
    “娘，娘，不是……”李占军舌头打结，也不知道说什么，里面的情景……老天爷，他要怎么说出口？
    张建英在一旁撇着嘴说道：“我们二柱本来也说了对象，条件可比你们家好得多，还说要陪送十八块钱，我告诉你们，把我们二柱的好亲事搅黄了，聘礼我们是一分没有！也没有车接，到时候就让那个小贱蹿子自己乖乖过去！”
    李喜燕心里冷笑，她这是逮住蛤蟆攥出尿来啊……看你一会儿怎么哭！
    张媒婆也煽风点火的说道：“看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好亲事你们不要，好好的路不走，非得弄得现在都没脸！唉……”
    老妖婆子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
    “娘，先让这些人走吧，”李占军小声说道。
    老妖婆子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这茬，转头对张媒婆说道：“大妹子，还是麻烦你进去看看吧，占军心太好，见不得他侄女这样……”
    李占军一听就急了，急忙拦住，大声说不行。
    老妖婆子心里这个气，这傻儿子演好叔叔还演上瘾了！她过去悄悄拧了李占军一把，小声骂他让他别犯傻。
    李占军是有苦说不出，两边正在僵持，远处又有人打着手电过来了，一共三个人，走在最前的人一见这种场景急忙冲到小草屋门前挡住门，慌乱的看着众人说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不许你们欺负喜燕！”
    这女孩儿穿着红布亮面棉袄，是从城里买的很修身的那种，腰间是宽宽的黑色腰带，掐着她的小细腰，下身穿一条黑色裤子，这一身在人堆里显得特别时髦。
    喜燕娘一见这女孩儿，压低声音说道：“她咋也来了？这姑娘倒是个好人，知道护着你。”
    李喜燕不禁冷笑，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这女的就是李晓帅一心娶到手的对象，周小芳。
    周小芳可是典型的绿茶婊、白莲花，看着一张圆脸特别讨喜乖巧的样子，实则心特别黑，一肚子坏水儿。
    李喜燕家里穷，也没有好衣服穿，但她长得很好看，就因为这，周小芳就一直暗恨李喜燕，总想毁了她，就是她让她娘对李家提出两个条件，把李喜燕嫁到最穷的光棍家，痛苦的过一辈子，以解她长久以来压抑的嫉妒心。
    李晓帅和她娘王桂芝跟在周小芳身后，王桂芝气喘吁吁的说道：“小芳，你这个傻孩子，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儿，你给我过来。”
    李晓帅也在一边劝，说都是李喜燕自己不要脸，没有人逼她，让小芳别去管她。
    周小芳眼睛都红了，哽咽的说喜燕是她最好的朋友，俩人从小学就在一起，虽然后来喜燕没有上初中，但她还是经常去找喜燕，给她讲讲初中的知识，她甚至还威胁李晓帅说，如果他也跟着别人冤枉李喜燕，那她就不嫁了。
    李晓帅顿时急了，抓耳挠腮的在一边赔着好话。
    李喜燕在暗处抱着肩膀看大戏，周小芳一来可更精彩了，亏她还有脸提上学的事，自己的成绩她比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为什么她反倒能考上初中？
    这里的猫腻李喜燕前世看不透，现在的她可清楚着呢。
    周小芳这一拦一闹，别人都夸周小芳仁义，是个重情分的，相比之下李喜燕自甘堕落，勾引男人，就成了烂泥巴。
    老妖婆子好劝歹劝，拉着她一个劲儿的“好闺女儿”的叫，那亲热劲就别提了。
    趁着这个空档，张媒婆进了屋，李占军急得跳脚，也急忙跟了进去。
    众人伸长脖子等着，李喜燕也在等，看他们这些不要脸的还怎么往下唱。

 第十五章 你别后悔

    过了一阵子，张媒婆把张二柱给拉出来了，张二柱还晕头转向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光溜溜的，关键部位裹着块破布，任谁一看也知道刚才在里面干什么了。
    众人立时又“嗡”一声开始议论，张二柱都出来了，这事儿还能有假吗？！李喜燕跟她娘一样偷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周小芳一见张二柱，立即冲过去捶打，一边打一边哭，不住的说是他毁了李喜燕，毁了她最好的姐妹，让李喜燕以后没法做人了……
    她娘急忙过来抱住她，让她别再哭，是李喜燕自己偷人、不要脸，怪不得别人。
    老妖婆子戏分特足的揪住张二柱的胳膊，大声说道：“说！我孙女儿呢？你毁了我孙女，现在怎么办吧！”
    张媒婆在一边清了清嗓子给她递眼色，但老妖婆现在兴奋得不行，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想听张二柱亲口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把李喜燕给睡了。
    不得不说张媒婆的确有两下子，她只把张二柱带出来，别人自然就以为里面的人是李喜燕，不会想还有别的可能。
    张二柱迷迷瞪瞪的胡乱点头，说道：“喜燕给我送的肉汤，我……”
    他还没说完，周小芳又扑上来，哭喊着问他把李喜燕怎么了，非得让他说清楚。
    这事儿要是从张二柱嘴里说出来，那李喜燕就翻不了身了。
    人们正巴巴等着听，忽然人群后面有一道清脆的女声，“这是怎么了？”
    人群左右一分，都回头惊讶的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人，眼睛都瞪得溜圆。
    吴家婶子一见，喜出望外的跑过来，一手拉住一个，激动的说道：“哎呀，喜燕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喜燕心里热乎，嘴上却明知故问的说道：“奶奶让我们母女来浇地，二叔说嫌累，一到地里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听到这边热闹，过来看看。婶子，这是怎么了？”
    她一转头又看向周小芳，笑着问道：“小芳，你哭什么？好像刚才听到你叫我，找我有事？”
    周小芳完全呆了，根本回不过神。
    “呀！”李喜燕突然背过身，双手捂住脸说道：“这男的是谁呀，也不穿衣服，这不是耍流氓吗？小芳，你……你还拉着他，你认识他呀？”
    李喜燕这么一说，周小芳臊得脸发红，急忙松开张二柱，小芳娘把小芳挡在身后，气呼呼骂李喜燕狗咬吕洞宾。
    李晓帅气得脸都青了，冲李喜燕吼道：“小芳还不是为了你？你自己不要脸，干什么还要扯上别人！”
    李喜燕等得就是李晓帅这句话，她惊讶的说道：“为了我？我怎么了？我大冷天的冻着浇地，到底现在都没吃饭，怎么不要脸了，你把话说清楚！”
    李晓帅火往上撞，早没了理智，手一指李喜燕大声说道：“你偷人！还没有嫁人就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我呸！就应该把你从李家赶出去！”
    李喜燕立即接话说道：“你的意思是，今天谁偷人就把谁赶出去，是吧？”
    “没错！”李晓帅大声说道，老妖婆子在一边拦都拦不住。
    “好，”李喜燕点头微笑说道：“你别后悔。”
    李晓帅看着李喜燕的笑，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第十六章 反击

    李喜燕回身看着看热闹的人们，挺直了腰杆说道：“大家都听见了，都给我做个证！我李喜燕别的可以不计较，但我也是有骨气要脸的，偷人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接不住。”
    她意味深长的扫了老妖婆子和李占军一眼，“奶奶，我刚才在外面没听清楚，你刚才哭什么？”
    老妖婆子看到李喜燕母女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坏了，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想不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只好含糊的说道：“我也是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担心我？那就不该这么晚了逼着我们娘俩来浇地，不给吃饭，也不给个手电什么的，乌七抹黑的，要是有坏人不就麻烦了，您说是吧？”
    老妖婆嘀咕着你们不是没事吗？
    李喜燕冷笑，说道：“幸好没有，但是莫名其妙被人冤枉偷人，也不是小事，奶奶，您要是疼我，不如和我一起进去看看，不要脸的究竟是谁？”
    “不行，不能进去！”李占军跳过来说道。
    “二叔，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我说你刚才怎么没影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有什么勾着你啊？”李喜燕拿话刺儿他。
    李占军气得脸都扭曲了，可满肚子的话没说法。
    李喜燕才不管他这一套，看准机会把他往老妖婆的身边一推，撒腿就往里跑，里面的田翠兰还迷糊着，她心里冷笑，全身的力气都攒到一起，大声喊道：“天啊！不得了了！大家快来呀！”
    外面那些好事儿的伸长脖子等着，特别是张二柱的姑张建英，她也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说李喜燕出现的时候她也诧异，但不管里面是谁的姑娘，反正只要和张二柱睡了那就好办，媳妇就不愁了。
    她一个箭步冲进去，连带着她周围的那几个好事儿长舌娘们儿，呼啦一进去就围住墙角的小破床。
    田翠兰光着身子仰面朝天的躺着，一线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正好照着她的脸。
    众人都张大了嘴，连个呼吸声都没有了，特别是张建英，这……别说媳妇了，就是张二柱也得跟着丢人了，以后得叫人笑话说饥不择食和一个半老婆子鬼混了！
    李喜燕双手捂脸，眼睛在指缝里溜来溜去，欣赏着她们的表情，心里这个痛快就别提了。
    “我的婶子呀！你这是……为什么呀？就算是我二叔再怂包再不随你的意，你也不能走这一步呀，这以后……可让我二叔怎么做人？我老奶奶的老脸往哪里放啊？”
    李喜燕高声嚎，和刚才老妖婆子的腔调一模一样，啪啪打了他们的脸。
    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楚，“嗡”一下子就炸了，这里面的人，竟然是田翠兰？
    这可是特大新闻啊！他们都看向李占军和老妖婆，两人错愕又羞臊，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这一闹腾加上天冷，田翠兰也慢慢醒了，一睁眼看到李喜燕，先愣了一下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李喜燕抽泣着，实在挤不出泪就捂着眼，“婶子，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咱们是一家人，你放心，你偷人的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田翠兰气得脸都白了，“你胡说，谁偷……”
    话没说完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瞪大眼睛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李喜燕哭着跑出来，走到外面对着众人不住的鞠躬，求大家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还说田翠兰肯定是一时糊涂，再看不上二叔也不会找张二柱。
    李家人都要气疯了，偏偏李喜燕现在这种替田翠兰说好话的样他们还说不出什么。
    李喜燕看着他们个个要抓狂的模样，暗自咬牙，演戏，谁不会啊？
    小芳娘王桂芝心里发急，她倒不是替田翠兰，而是觉得这么一闹，李家人名声不好了，会影响到自己的女儿，这田翠兰以后算是完了，后半辈子都得是四里八乡的笑柄，有这样的婆婆……

 第十七章 报应不爽

    小芳娘王桂芝心里发急，为自己女儿的将来担心。
    她上前说道：“我看这事儿不太对吧，田翠兰和张二柱，这怎么可能？是不是……”
    李喜燕心里骂，刚才她们母女以为里面的人是自己的时候，倒是恨不能立时坐实。
    看了她一眼，李喜燕红着眼睛说道：“我自己的婶子，我还能认错？我还是个姑娘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好问，但我相信婶子是有苦衷的，都快当婆婆的人了，分得清轻重。”
    她走到周小芳身边，压制住心里的恶心，拉住周小芳的手说道：“小芳，刚才多谢你替我说好话，虽然说里面的人不是我，但我也看到了你对我的真心，真是谢谢你。”
    周小芳脸上火烧火燎的，看热闹的人也都不是白给的，这会儿也转过弯来，这周小芳还没有看到里面的人是谁，就哭天抢地的说是李喜燕，这么吵嚷是怕别人不知道李喜燕和别人睡了吧？能是真关心？
    周小芳还没有接上话，李喜燕又补刀说道：“小芳，你好人做到底，你帮我跟你妈说说，别逼我嫁到张家去行吗？”
    她说着说着还哭了，“我求求你了，我们俩是同学，李家还供着你读书呢，却逼着我嫁人，我不想这样，我也不奢求他们供我，我多干活或者出去工作，自己养活自己行不？”
    这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周围的人都看听得清楚，合着这老李家还供着周小芳读书呢，小芳娘还这么恶毒逼人家的孙女出家，今天这事儿啊……猫腻大着呢，指不定有什么套头呢。
    周小芳胸口一起一伏，一肚子火气都闷住，她想破口大骂，甚至想捧李喜燕一顿，但是不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得装温柔贤惠，表演白莲花呢。
    她盯着李喜燕，李喜燕也看着她，嘴里上说得可怜，眼神却平静凌厉，看得周小芳心头一跳。
    现在的周小芳对于李喜燕来说段位太低了，她松开周小芳，走到妈妈身边，带着哭腔说道：“妈，我们母女命太苦了，不讨人喜欢也就算了，还总是被人算计，之前是你，现在是我，妈……我们就这么招人讨厌吗？妈，不如我们走吧！”
    “李喜燕，”老妖婆实在受不了了，跳过来骂道：“你什么意思！谁算计你们了？”
    李喜燕害怕的往后一缩，一副唯唯喏喏的样子，小声说道：“奶奶，我不敢不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给晓帅的钱和东西我也不眼红，就是别逼我嫁到张家，行吗？”
    接二连三的“服软求饶”，李喜燕把这些人树立的好形象都给扒塌了，今天的事四周的人也都心里有数，她心里暗爽，以后光是这唾沫星子就足够她们受的。
    “李喜燕！你这个天杀的……”田翠兰身上裹着李占军衣服从草房里冲出来，眼睛都气得通红，张牙舞爪的就要撕李喜燕，“你他妈的敢害我！我杀了你……”
    李喜燕又捂着脸哭起来，说今天要来浇地的不是她，她也不认识张二柱，带队来捉奸的也不是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害”从何说起。
    田翠兰有苦说不出，只会来来回回的骂，披头散发光着腿跟疯子一样，众人更看不起她。
    李晓帅一见她这副德行，竟然一跺脚跑回家了。
    老妖婆子一通叫，又急又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顿时又乱成了一锅粥。
    李喜燕趁乱拉着妈妈从地里往回跑，她这一路上都忍不住笑，软弱和退让一点用没有，反击这些恶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走到地头上，李喜燕无意中一转头，看到停着一辆自行车，这玩意儿可不多见，她认出这是张建英的车。
    往前走了一段，她让妈妈在路边休息一会儿，她去去就回。
    她又跑回自行车旁边，把两个车胎都放了气，车子上挂着的帆布兜子里还有一把柴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柴刀把两个车胎都割出稀巴烂，把车辐条也弄断了几根。
    这车子要想修好恐怕得花张建英近一个月的工资了，肯定得心疼死她。
    李喜燕不想告诉妈妈这些，怕她担心害怕，娘俩回到村口，从大树后面窜出一个人来，把母女俩吓了一跳。

 第十八章 渣爹归来

    娘俩回到村口，从大树后面窜出一个人来，把母女俩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是吴家婶子，她急急的说道：“我可等到你们了！我刚才看到李占彬回来了，脸色不太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刚才……你们可要有个准备啊。”
    喜燕娘一听丈夫回来了，眼睛一亮，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急忙问李占彬去哪了，是不是回家了。
    吴家婶子点头说看方向是的。
    喜燕娘拉着李喜燕往回走，她却根本高兴不起来，这个爹好长时间不回来了，今天突然这么晚了回村，显然是连夜赶回来的，一定是有什么事。
    果然，一进门气氛就不对，除了田翠兰，其它人都站在院子里，李晓帅喘着粗气，脚边扔着什么东西，李占彬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看到那些东西，喜燕娘就有些紧张。
    李晓帅回来就发火，发疯一样冲进李喜燕母女的破屋子砸东西解气，这一翻，就把新做的棉被翻出来了。
    这下他更火冒三丈，老妖婆和他爹也跑到院子里，一见就开始骂，邪火都撒了出来。
    正巧这时李占彬进了门，老妖婆立即嚎啕大哭，开始数落李喜燕母女的不是。
    喜燕娘一看到棉被，顿时就觉得不妙，急忙上前拉住丈夫想解释，被李占彬冷冷甩开。
    “她娘，刚才我娘说的都是真的？”他怒声问道。
    他对自己的妻子连个名字都不屑于叫，话里更透着疏离，李喜燕在一旁心寒，走过来说道：“什么叫你娘？那不是我妈的婆婆？还是你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媳妇？”
    李占彬一愣，他没有想到李喜燕会是这个态度，更没有想到敢这么和他说话。
    “喜燕，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他更加生气，一指地上的棉被，“我问你们，这是谁做的？”
    喜燕娘刚要说，李喜燕一把拉住她，说道：“我，怎么了？棉花在我们房间里，地是我妈种的，棉花是我妈收的，我们怎么就不能做棉被了？”
    老妖婆跳着脚大叫，说棉花是用来给晓帅结婚做新被子的，不是给她们母女的。
    李喜燕二话没说，回屋把原来的旧棉被抱出来，往他们脚边一扔，大声说道：“看看，这就是我们原来的棉被，你们谁还盖这样的？活让我们干，连牲口都不如我们干得多，吃的用的却是最差，凭什么？！你要偏心你孙子，没问题，但也不能豁出我们母女！”
    她又转头看着李占彬，冷声说道：“我妈一直盼着你回来，你这么久不管我们，一回来就指责，也不看看我们的过的是啥日子！”
    老妖婆又哭又骂，冲上来指着李喜燕对李占彬说道：“你看着没有！就是这么无法无天！你不要家的时候，我可被欺负惨喽……”
    李占彬也从来没有见过李喜燕这个样子，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儿一直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也不讨他喜欢，甚至……他基本上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如今见到李喜燕这么咄咄逼人，又把老娘气得直哭，一肚子火也压不住了，“混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娘，你是怎么教的？好好的孩子……”
    李喜燕拦下他的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他自己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凭什么指责别人？
    李占彬嘴唇哆嗦着，老妖婆伸手过来就抓挠，还大骂李喜燕不要脸。
    李喜燕躲开她的手，脸上浮现讥诮的笑，“到底谁不要脸？李家现在最不要脸的是谁？你好像骂错人了吧。”
    老妖婆呼哧喘气，眼睛死死盯着李喜燕，恨不能一口生吃了她。
    李喜燕才不怕她，脸上笑得更欢，大声说道：“今天晚上还真是热闹，地里闹了家里闹，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力气。哦，是不是……喝了肉汤就长劲儿？”
    一听到她提肉汤，老妖婆的脸色一变，李占军脸色铁青，李晓帅跳过来，“李喜燕，我杀了你！”

 第十九章 坏消息传来

    李喜燕这次没躲，看着李晓帅扑过来，她抓住时机抬腿用力踢在他的小肚子上，李晓帅嚎了一声，摔倒在一边。
    她走过去“呸”了一口，咬牙说道：“你杀谁？有种你去杀张二柱啊，是他跟你妈睡了，又不是我！我劝你还是忍了吧，过了年你就二十了，杀人可是犯法的，周小芳还能要你吗？再说，没准儿将来张二柱能做你的后爹呢！”
    李晓帅气得差点吐血，握紧了拳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是你……是你害了我妈！”
    李喜燕冷哼了一声，“我可没让你妈去爬张二柱的床，也不是我让她去地里的，你们比我到的还早，我是后来才过去，自己不要脸，干我什么事？”
    她转头看着李占彬，从头看到脚，看得李占彬有点发毛，问她看什么？
    李喜燕短促笑一声，“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情景挺熟悉的？”
    李占彬的眸子猛然一缩，他自然明白李喜燕指的是什么，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喜燕娘，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怎么？都不说话了？”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掠过，“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得多了，天都饶不了！这雷该劈谁脑袋上还得劈谁脑袋上！”
    老妖婆鼓着腮帮子，让李喜燕不要胡说八道，否则就撕烂她的嘴。
    李喜燕故意咂咂嘴，走过去把新棉被拍拍土抱在怀里，大摇大摆放回了屋里。
    “占彬，”喜燕娘有点怯，“你……”
    她还没说完，李占彬烦躁的说道：“你别烦我！看看孩子被你带成什么样儿？一回来就给我添堵！”
    “既然添堵，你回来干什么！”李喜燕站在门口问道。
    李占彬也是急了，他连夜回村，想做的事没结果，还遇上这么多糟心的事，现在又被李晓燕质问，脱口而出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妹妹丢了！”
    这消息无异于炸雷，喜燕娘当时就懵了，双手用力抓住李占彬的手臂，“啥？你说啥？喜凤丢了？！怎么回事？好好的……”
    “哎呀，我也这不也急着呢？不然能连夜回来吗？有人看到她往这边来了，我以为她回村了。”李占彬推开喜燕娘的手不耐烦的说道。
    李喜燕一听也急了，“她才十岁，身上又没有钱，坐哪的车都不知道，这么远怎么自己回来？”
    李占彬坐在凳子上喘粗气，低头不吭声。
    老妖婆一见心疼儿子，翻着眼皮说道：“行了，有什么可急的，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吗？谁稀罕！对她够好的了，带她进城，还不知足！没准就是跑哪野玩去了，现在早回家了呢。”
    喜燕娘的眼泪都出来了，“娘，你这是什么什么话？喜凤也是您的亲孙女，她丢了难道您就不担心吗？”
    老妖婆撇嘴道：“哼，是不是我亲孙女还两说着呢？”
    喜燕娘气得脸发白，李喜燕上前问这是什么意思，一指李占彬的头，“就是说他头上是绿色的呗？”
    “你胡说什么！”李占彬顿时炸了，一下子跳起来。
    “这是你娘说的！你刚才没有听见？”李喜燕毫不示弱的说道：“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要是对她好，她能跑吗？你们是不是把她当佣人使！”
    李占彬手哆嗦着指着李喜燕，“你……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么闹究竟是为什么！”
    “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事情是你们做下的，还腆着脸说我，如果你们没做，还怕我说吗？”
    喜燕娘早无心争吵，踉跄着往外走，流着泪去找小女儿。
    李喜燕一见急忙要追上去，她咬牙低声对李占彬说道：“别以为你在城里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沈艳芬肚子里的种就金贵吗？要是我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沈艳芬的孩子也别想活！”
    她说完快步追出门口，眨眼不见了影子。

 第二十章 那个女人的电话

    李占彬听到李喜燕的话一脸惊愕。
    他慌乱回头看了看老娘，“她……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说的？”
    老妖婆急忙说没有，嘴巴都咬死着呢，还说让李占彬放心，会想法治住李喜燕。
    找了一夜也没有喜凤的影子，喜燕娘的嗓子都哑了，李喜燕不停的劝，心里特别后悔，早知道应该快刀斩乱麻，把村里的破事先不管，去城里救回喜凤再说。
    不过，她也很疑惑，前世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喜凤走丢这回事，她记得喜凤过得也很苦，一直跟着李占彬和他后来娶的老婆沈艳芬，受尽了虐待打骂，连学都没有上，给他们当佣人当到十六岁，就让李艳芬做主嫁给一个四十岁的死亡当了填房。
    “妈，我们先回去吧，找了一夜，妹妹那么小，没有钱也坐不了车，我想她应该还在城里，不如我们回去收拾一下，立即去城里找。”
    喜燕娘勉强同意，拖着身子回到家，天刚蒙蒙亮，李家人还在睡梦中，她忍不住又掉下眼泪来，这要是李晓帅丢了，估计全家都得炸吧。
    李喜燕去小棚做了俩人的饭，其实俩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为让让对方宽心，都勉强吃了点。
    喜燕娘坐在床边不停的抹泪，李喜燕到正屋去砸门，大声喊道：“人都丢了！还睡得着觉？还有那些不要脸的人，以后是不是就不打算出来见人了？”
    她这么一叫喊，别人也没法再睡，陆续都起了床，一个个气呼呼的到院子和李喜燕对骂。
    “你究竟想干什么？”李占彬头疼的说道，“还嫌不够乱吗？”
    “事情不是我做下的，你嫌乱别干这些事呀，现在我不管别的，就要我妹妹，你把她带出去的，把人给我找回来，想没事人儿似的睡大觉，门都没有！”李喜燕毫不客气的说道。
    老妖婆不服的骂道：“丢就丢了，有什么了不起，怎么将来也是一个赔钱的货，我们李家没有那么多钱！早丢早好！还有你，赶紧到张家去，别再赖在我们李家了！”
    李喜燕冷笑一声，“怎么？去张家和你的好儿媳田翠兰做妯娌吗？”
    “你……”
    正吵得不可开交，忽然门外匆匆忙忙跑进一个人来，“占彬兄弟，你还真回来了！我有事儿找你！”
    来的人是村里大队的，大队晚上每天有人值班，这人一见就拉住李占彬，说是刚才有人打电话，说是城里的人，要找李占彬。
    李占彬一听，脸色微变了一下，急忙跟着那个人出去。
    李喜燕一见也跟了上去，李占彬回头皱眉问她要干什么。
    李喜燕说没什么，就是跟着去听听，万一跟妹妹有关呢。
    李占彬知道是谁来的电话，他不想让李喜燕跟着，但又甩不开，只好咬牙瞪了她几眼，李喜燕根本不在乎。
    不出李喜燕所料，电话就是城里的沈艳芬打来的，李占彬在老家一夜没回去，一想到他在老家还有个老婆，她就如同抓心挠肝一样的难受。
    她现在怀着身孕，本来心情就躁，基本上也一夜没睡，天刚一蒙蒙亮就去了外面找公用电话按照李占彬留给她的号码打到了村大队里。
    李占彬刚到一会儿，电话就响了，又是沈艳芬打来的。
    沈艳芬在那边压着火气说道：“你女儿回来了，你也快点回来吧。真是的，搅得人不安生。”
    李占彬一听喜出望外，“喜凤回去了？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你自己回来问她吧。”沈艳芬气呼呼的说道。
    李占彬急忙温存软语的哄，还没说两句，李喜燕一把把电话抢过去，大声说道：“沈艳芬！你这个毒妇，你最好对我妹妹好点，不然我就进城去找你算帐！”
    她说得飞快，李占彬抢过电话来也晚了，沈艳芬在那边气得尖叫，直接说中午前李占彬到不了家就永远不用回来了！
    李占彬扭头脸色铁青的看着李喜燕，李喜燕哼了一声往家跑，赶着回去告诉妈妈这个消息。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尖声尖气的说话。

 第二十一章 自杀？成全你

    “我看亲事就算了吧，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家可沾不起，我和小芳商量过了，等上完了初中就送她去城里读高中。”
    是小芳娘，王桂芝。
    这一大早就来了，谈得还是退亲的事，李家人可有点受不了了，李晓帅急忙表示，再晚点也愿意等。
    王桂芝不以为然的笑笑，说到时候小芳是高中生了，在城里怎么也能找到工作，说不定将来还能上大学，反正现在的政策也放宽了，好多人都可以上夜校，这种正规学校出来的高中生更吃香。
    李喜燕心想，周小芳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心机，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李晓帅，但还是在读书的时候就和他牵扯不清，就是为了让李家给她掏学费，这一次，是又要故计重施了。
    先说退亲，李家人肯定不干，然后再提条件，逼他们继续出钱读书，她想留在城里是真的，到时候城里那么大，随便找个地方断了联系，李家人一群土包子，上哪儿找她去？
    前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周小芳把李家人耍得团团转，李家的钱包括李占彬寄来的那些，都花在李晓帅和周小芳的身上，最后周小芳还找了个更有钱的城里人，把李晓帅给甩了。
    李喜燕并不想帮李晓帅，但也不想看着周小芳得逞。
    她走进院子，不紧不慢的说道：“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前途无量啊。不过，你们家是突然发财了吗？又是高中又是大学的，得花不少钱吧？和李家退了亲，谁给你们出？”
    王桂芝一噎，她本来想趁着田翠兰这档子丑事想要胁李家一下，逼他们拿出点钱来，但话还没说呢，居然被李喜燕给点破了。
    她哼了一声，说砸锅卖铁也要供。
    李喜燕立即反问，你们家有几口锅，能砸得出那么多铁？
    李晓帅咬牙切齿的说不关李喜燕的事，让她闭上嘴。
    李喜燕环抱着肩膀，轻蔑的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都被人耍了，还替人家说好话呢？也难怪，掏钱的人不是你，挣钱的更不是你，你花起来当然不心疼了。”
    老妖婆虽然恶毒，但并不傻，她之前喜欢周小芳，是想让周小芳给李家传香火生儿子，可现在这情况，周小芳如果真的上了大学，还能回头找自己的孙子吗？
    王桂芝观察老妖婆的脸色，见她若有所思，心里不禁更恨李喜燕，当即说道：“你们可别乱扣帽子，当初说了两个条件，你们可都没做到，我们那会儿可没跟你们提过钱。”
    一提那两个条件，李喜燕冷笑说道：“现在更不能做到了，田翠兰跟张二柱睡了，我要是再嫁，那成什么了？”
    李晓帅见她又提这事儿，脸上顿时挂不住，拧眉瞪眼的冲过来又要打她，还吵着让她现在就滚去张家，别再坏他和周小芳的好事。
    王桂芝也在一边拱火，尖着嗓子说，只要把李喜燕嫁到张家去，其它的还有的商量。
    一听她吐了口，李晓帅更来劲。
    “妈！晓帅！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门外一声喊，周小芳来了。
    她一脸委屈的说道：“妈，我都说过了，我和喜燕是好朋友，我不能看着她受苦不管，你说你……这是干什么？我……我不嫁了！”
    她说完，眼睛里竟然流出眼泪来，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李晓帅立即就心疼了，温声软语的劝，又咬牙对李喜燕说道：“小芳哪里对不起你了，平时还经常给你衣服穿，还借给你初中的课本，给你补功课，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晓帅，别说了……”周小芳低下头，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昨天是我不好，没问清楚状况就……喜燕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听她也说昨天的事，李晓帅这脸上就更尴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喜爱看着周小芳演戏，轻笑说道：“我哪敢生你的气，你是高才生，上了初中上高中，还想着上大学，我可比不了，我就是一团烂泥巴，天生下地干活的料。”
    周小芳抹了抹泪说道：“喜燕，你别这么说，现在城里有夜校呢，我听说好多人都去上课，要不然你也去试试，如果怕跟不上，可以先趁着假期补课，我给你补！我一定支持你读书！”
    李喜燕拍了拍手，“话说得多好听，周小芳，你真的希望我好吗？”
    周小芳点点头，一脸真诚的说当然了，她还走到李喜燕跟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喜燕，能和你做好朋友，我真的非常开心……”
    她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猛然抽回了手，出其不意，猛然“啪”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周小芳的脸上。
    周小芳愣住，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喜燕。
    李喜燕微微笑着，她的眼睛特别亮，星星一样闪着冷光。
    “周小芳，别再跟我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以后也别再说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听着恶心！还有，初中真是你自己考上的吗？别把别人都当傻子！你学习成绩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周小芳心里犹如被涌起惊涛骇浪，小腿都在微微的抖，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居然被李喜燕这个草包给打了耳光！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更关键的是，她居然提起上初中的事，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吗？
    她咬了咬牙，强压住心里的怒意，委屈的泪水滚滚而落，“喜燕，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让你嫁人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解释也没有用。好吧，今天就让我以死铭志！”
    她说罢，左右看了看，看准不远处拴牲口的破木头桩子，一头就要撞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王桂芝不断的尖叫怒骂，李晓帅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周小芳拦腰抱住，周小芳不断的哭叫，让李晓帅放开她，让她以死证清白。
    老妖婆小脚倒腾的飞快，扑到李喜燕的身边撕打，“你这个杀千刀的，贱货，每天就知道作妖！把我孙媳妇伤着了我饶不了你！”
    李喜燕一把推开她，她一踉跄摔倒，顺势就开始撒泼打滚，嘴里亲娘祖奶奶的开骂。
    喜燕娘早坐不住了，急忙从屋子里出来，她一夜没睡，又挂心着喜凤，脸色憔悴的不行。
    见她出来，老妖婆一下子跳起来，又去打她，李喜燕冲过去，一脚踢开她，“你倒是会挑软的捏！有本事冲我来，谁敢动我妈，我让她不得好死！”
    喜燕娘的眼泪又落下来，李喜燕急忙小声把喜凤已经回家的事告诉了她，她又惊又喜，问是不是真的。
    李喜燕点头，说城里来了电话，让李占彬回去领人了，她这时候才想起来，都这么半天了，怎么也不见李占彬回来？难道他直接回城了？
    想着妹妹的处境，李喜燕不想再和眼前这些极品浪费时间，走到牲口棚附近拿出一把生锈的镰刀扔到周小芳脚下，冷冷的说道：“想自杀？用这个！那个破木桩撞也撞不死，一看就没有诚意，哼，人群里自杀，谁不会？”
    周小芳本来闹得差不多了，正嘤嘤的抽泣，被李喜燕这么一说，顿时又没脸尴尬的不行。
    李喜燕也懒得再理她，拉着妈妈回了屋，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妈，快，收拾东西，咱们一会儿进城去。”
    喜燕娘点点头，也说想喜凤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去看看。
    李喜燕头也不抬的说，把重要的东西都带上，这次去了就不回来了。
    喜燕娘一愣，问道：“不回来？难道我们要留在城里吗？这……不行吧？”
    李喜燕把两床棉被也包起来，她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这次不但不回来，还要开始新的生活。
    沈艳芬，你给我等着！我非得把你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以报我心头之恨！

 第二十二章 回城

    没有李喜燕在场，周小芳的戏就好演多了，李晓帅又心疼得不行，她也就顺势不再自杀，跟着李家人进了屋。
    到了这个时候，老妖婆还在打保票，保证让李喜燕嫁到张家，劝说小芳千万别跟晓帅黄。
    但是，王桂芝明里暗里提了几次小芳以后学费的事，老妖婆也是哼哈的没有个准话。
    也就李晓帅这个傻货，生怕小芳飞了，连连让她放心，她说什么都能答应。
    李家人在里面忙活周小芳，都没有发现李喜燕母女拿了东西悄悄出了门。
    喜燕想先去吴家一趟，前世吴家婶子的死她一直记挂着，这一次要避免这事发生。
    走到吴家门口，吴家婶子的儿子铭铭正在外面玩，她笑着问道：“铭铭，你娘呢？”
    铭铭抬头看着她，说道：“燕姐姐，我娘去地里拾柴了，一会儿就回来。”
    李喜燕有些犯难，她们偷跑出来，到了村口还得走很远才到到坐车的地方，拖得时间长了，万一被老妖婆发现又得生事端。
    她正在想怎么办，忽然听到从里面传来女人一声笑，她一愣，问铭铭家里是不是有客人。
    铭铭点头说是，还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光溜的玻璃球来，说是孙老师给他的。
    孙老师？铭铭比喜凤大一岁，今年十一岁，在村里上小学，她们的老师是……
    李喜燕猛然想起来，不就是张建英的女儿吗？
    她感觉不太妙，找了地方让妈妈藏好看着东西，自己悄悄进了吴家的院子。
    一进院李喜燕就看到一辆自行车，车座子上还用毛线钩了个座套，车子擦得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挺爱惜。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一个念头冒出来，难道说……
    她悄悄走到窗户下，听到一个男人说道：“孙老师，我们家铭铭淘气，真是让费心了。来，请喝茶。”
    另一个女人说道：“没事的，男孩子嘛，哪里有不淘气的，再说铭铭也不是淘气，是机灵，我挺喜欢他的，我看……他是随你这个爸爸了。”
    她说话温存软语的，别说男人了，李喜燕听了都觉得骨头有点酥，她立即感觉到，这女的存心不正，恐怕是看上铭铭爸爸了。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势来看，还处于暧昧的阶段，没有证据，李喜燕也不好说什么。
    她听了几句，不敢再多留，出门琢磨着眼下只能委婉的提醒吴家婶子一声。
    李喜燕没敢和妈妈说实话，只说吴家婶子经常帮她们，要走总得打个招呼，母女两个赶到吴家地里，正好看到吴家婶子在地头上捆捡好的柴禾。
    听说她们要进城，吴家婶子嘱咐她们路上小心，到了城里也要多当心，没事早点回来，还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来塞给她们。
    喜燕娘说什么也不要，李喜燕也说道：“婶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带够了钱。婶子，铭铭的老师经常来吗？”
    吴家婶子点点头说是，最近来的多一些，据说是铭铭在学校调皮。
    李喜燕微微皱眉，说道：“婶子，这个孙老师是张建英的女儿，现在我们和张家闹成这样，当时张建英也在，她来的时候你还要留点心，孩子被她教着这没办法，别的平时最好就不要有牵扯了，张建英很强势，东西什么的不要借她家人的。”
    吴家婶子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行，我知道了。燕子长大了，知道关心婶子了。张建英啥人我清楚，你就放心吧。”
    李喜燕又说道：“如果出门的话，还是坐车方便，又快又稳当，乡下小路不好走，骑车啥的都不安全。”
    吴家婶子点点头，说知道了。
    母女两个这才急忙往村外赶，没有走村口的大路，从田地穿过去走的小路，路上喜燕娘问李喜燕刚才对吴家婶子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李喜燕说没什么，就是想到哪儿说哪，以后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见面。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隐忧，在吴家看到那辆车子的时候，她就担心，前世害了吴家婶子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孙老师？
    她的车子那么新，那么爱惜，要是车子刹车不灵了肯定早去修了，怎么偏偏就……
    除了人为，她想不出别的。
    她琢磨着去城里稳定了，还是常写信给吴家婶子才行。
    在坐车的地方等了半个多小时，汽车才晃悠悠的来了，上车就要打票，喜燕娘还没有掏出钱来，李喜燕就先把钱给了。
    她小声问李喜燕哪来的钱，之前对吴家婶子说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客气。
    李喜燕笑笑说，这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在坝上干活挣的，还有平时卖废品和去大队里做零活的钱。
    李喜燕其实挺有头脑，但就是因为前世性子软，又胆小，经常被老妖婆和田翠兰算计拿捏，她挣的钱都被她们搜刮了，根本就没有剩下过。
    但是李喜燕知道田翠兰把钱藏哪，这次顺手拿出来，大票子老妖婆子自己藏着，但这些零的也有一百多块，足够她们去城里。
    喜燕娘还不时回头看看，李喜燕连一眼都没有看，这个地方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回来了，那些人也不想再见。
    如果不是因为妹妹喜凤在城里出了事，她本来还想再把这些人整治得更惨一些才走，不过现在田翠兰的下场让她心里多少舒服点。
    到了城里已经过了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喜燕娘看着街道，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在李喜燕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这个城市还是原来破旧的样子，好多地方还没有改建，她不由握紧了拳头，这一次要好好的活！
    她先带着妈妈去吃东西，路边有个面馆，香喷喷的诱人，连汤带面一大碗。
    喜燕娘舍不得吃，说是细粮太贵，李喜燕心里又酸又涩，劝说道：“妈，快吃吧，我们还得去找我爸，还有好长的路要奔波呢，吃这个能垫肚子。”
    她说完付了钱，喜燕娘拦不住也只好吃了。
    一边吃喜燕娘一边发愁，她不知道李占彬在城里的住址，这城可比村子大多了，谁也不认识，要怎么打听去？
    李喜燕知道，但她不能明说，想了想说不如去厂里找，厂子那么大，好打听。
    喜燕娘一听眉头会展了一些，“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你爸在的厂子是有名的电子零件厂，是大企业呢。”
    李喜燕点点头，心里却满不在乎，什么大企业，红火了没几年，就被南方后兴起的那些电子科技公司给挤垮了，李占彬后来被裁员，日子也不好过，这才让沈艳芬起了歹毒的心思，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她们到了厂门口，正要往里进，门卫过来把她们拦住，问她们找谁。
    喜燕娘说道：“我们找李占彬。”
    “李占彬？”门卫打量了他们几眼，皱眉说道：“厂里这么多人呢，我可不知道我要找的是谁，在一边等着吧，外人不能随便进出！”
    李喜燕上前说道：“我们要找的是厂里的李会计。”
    门卫一愣，他实际上是看不起她们母女，穿的又土又破，要找的人也一定不是什么大人物，肯定是哪个工人的乡下亲戚，这种事儿见得多了。
    他倒没有想到，是来找李会计的，会计虽然不是什么领导岗位，但是负责计算工资什么的，稍微一不仔细计算错了还得去办公室找，查出勤天数，各种手续十分麻烦，所以工人一般都不得罪会计。
    “哦，是吗？李会计……”门卫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呐？”
    “我是他老婆，这是我们的女儿。”喜燕娘说道。
    李喜燕也没拦着，来都来了，这层纸早晚捅破，不破不立。
    果然，门卫一愣，瞪大眼睛重新打量着喜燕娘，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比李会计要老十岁，穿着蓝布棉袄，黑布裤子，自己做的大头棉鞋，前头还打着两个补丁。
    他摇头说道：“不对吧？那你们肯定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的李会计我认识，他老婆是我们厂的出纳。”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喜燕娘也怔住，回头看了看厂门口挂着的木牌，她没念过几天书，有几个字不认识，正想让李喜燕看看是不是找错地儿了，李喜燕对门卫说道：“没错，我们找的就是北城第三电子配件厂，我爸爸叫李占彬，今年三十九岁，老家是李家坎子的，是高中毕业过来厂里的，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说的清楚详细，完全对得上，门卫也懵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好吧，今天李会计没有上班，你们要找他在这儿可等不着。”
    李喜燕问他知道不知道李占彬为什么请假，门卫说，好像是家里有事，听说是孩子不见了，但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就是今天上午李占彬来请假的时候他听到了几句。
    “今天上午？”李喜燕立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说，他今天上午过来请的假？”
    门卫点头说是，大概就是两个多小时以前，看样子还挺着急。
    李喜燕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上当了！

 第二十三章 初次交锋

    李喜燕怎么也没有想到，沈艳芬敢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喜凤根本没有回家，她却打电话说人找到了，李占彬回了城才发现沈艳芬骗他，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喜凤没有回老家，他在那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回来快点找。
    李喜燕问门卫要了李占彬住址，门卫本来不想给，但又怕真的有什么事，就耍了个小聪明故意把地址写错了，原本是26号，他写了28号。
    李喜燕无所谓，她其实知道地址，不过就是怕妈妈纳闷再问她。
    母女俩匆匆赶去李占彬的家，喜燕娘一直皱着眉，说道：“喜燕，你说刚才那个人说的是咋回事？他咋说你爸的老婆厂里的出纳呢？”
    李喜燕想了想，放缓语速说道：“妈，除了这件事，我还觉得有件事得跟您说。”
    “什么？”
    李喜燕说道：“我爸今天早上接了电话，说是喜凤自己回家了，但是刚才那个门卫说他两个小时前请了假，按照时间来算，他应该是回城之后没多久就过来请假了。”
    喜燕娘嘴唇微微有点抖，“那你的意思是……”
    深吸了一口气，李喜燕说道：“妈，我怀疑喜凤就没有回家，所以我爸才请假，应该是去找她了。”
    喜燕娘的眼泪立时就流了出来，“怎么……我的孩子，是谁这么骗我们，为什么做？”
    李喜燕握着她的手，说道：“电话是个女人打的，她应该是想让我爸回城来。”
    喜燕娘一怔，紧抿着嘴唇，没有再吭声，李喜燕叹了一口气，残酷的真相就要一点点揭开，妈妈你可要承受住啊。
    李喜燕直接到了26号楼，李占彬住的是筒子楼三楼，一层住着好多户人家，灶台什么的都放在门口。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有人说道：“艳芬，做什么好吃的呢？”
    李喜燕脚步一停，听到一个女人声音甜脆的说道：“能有什么好吃的？就是煮两个溏心蛋，占彬出去忙了，怕他回来了饿。”
    “你对他是真好，李占彬能找你这么个媳妇，真是烧了高香了。”
    “嫂子，看你说的，占彬也疼我呀。”
    “那是，谁不知道你们俩是模范夫妻，还是双职工，眼下你又怀了孩子，这日子是越过越甜呐。”
    “我们俩也少不了大家的帮衬，”沈艳芬很会说话，声音里带着笑，这声音却像刀子一样，扎在李喜燕母女心上。
    喜燕娘手脚冰凉，全身都僵了，看着不远处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红色毛衣，衬的皮肤雪白，穿着一条蓝色条绒裤子，脚上是黑色的棉皮鞋。
    最重要的是……她的四肢纤细，小腹却微微隆起。
    生过两个孩子的喜燕娘，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有人，沈艳芬转头看过来，离得有点远，她也不认识李喜燕母女，问道：“你们找谁？”
    她的模样李喜燕可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人前人后两张脸，最擅长扮贤惠装柔弱，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心肠比谁都毒。
    李喜燕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我们是来找我爸的。”
    沈艳芬一笑，温柔的问道：“你爸是谁呀？”
    李喜燕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字说道：“我爸是李占彬。”
    沈艳芬脸上的笑瞬间凝固，手里的勺子也落到地上，半天没说一句话。
    刚才那个和沈艳芬聊天的女人又折回来，八卦的问道：“小姑娘，你说错了吧？李占彬怎么会是你爸爸？”
    李喜燕扫了她一眼，她想起来，这女的不就是厂里一个车间副主任的老婆吗？
    这女人也是从乡下老家来的，据说是副主任的童养媳，副主任不想娶她要另娶，结果这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找到厂里领导那里大闹一场，厂领导直接给副主任下了通牒，要是抛弃老家的媳妇就把他开除，他这才怂了，但也被降了职，成了一个组长。
    这女的有了厂领导撑腰，又因为副主任犯错在先，在家里气势得不行，没多久就养得又白又胖，人们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大白鹅”。
    前世的时候这女人没少八卦，东家长李家短，没有她不知道的，什么消息告诉了她，就相当于告诉了全楼全厂的人。
    李喜燕不喜欢她，但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她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咧嘴带着哭腔说道：“我自己的爸爸怎么会认错呢？我爸爸就是李占彬，我叫李喜燕，我妹妹叫李喜凤，昨天晚上我爸回村里说我妹妹丢了，我和我妈就赶过来了。”
    大白鹅一听眼睛都闪着光，假意关切的说道：“喜凤是你妹妹？她不是……占彬表姑家的孙女儿吗？说是老家过不下去了，过来给帮忙干点活。”
    她偷瞄了沈艳芬一眼，又看了看喜燕娘，“这位是……你妈妈？”
    喜燕娘紧紧抓着手里包袱，说道：“是，我是李占彬的老婆，我们成亲十七年了，有结婚证，乡亲们也知道。”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很坚定，话里的意思也很清楚。
    李喜燕抽泣了一声，补充说道：“我妹妹呢？今天早上有个女人打电话到大队，说是回家了，我要见爸爸和妹妹。”
    大白鹅诧异的回头说道：“喜凤丢了吗？怎么没见说？”
    沈艳芬关了火，走到李喜燕母女面前，对大白鹅说道：“嫂子，这有我呢，你就忙你的去吧。”
    “这话说的，喜凤那孩子我也喜欢，我是不知道人不见了，要是知道早去帮着找了。”大白鹅毫不客气的说道：“姑娘，你快跟我说说你爸……”
    “你们跟我进来。”沈艳芬打断大白鹅的话，对李喜燕母女说道。
    李喜燕心里冷笑，现在知道丢人了？
    她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去，我不认识你，我要找我爸爸。”
    她说着，转头对大白鹅说道：“阿婶，我看你是好人，你知道我爸爸在哪儿吗？”
    大白鹅一听喜燕说她是好人，心里顿时有些得意，她平时也看不惯沈艳芬，总觉得她有些妖里妖气的，平时看到李占彬那么宠她，就更加生气。
    现在好了，来了一个大反转，沈艳芬竟然是搞破鞋？
    这个爆炸新闻她可不能错过！
    她一把拉住李喜燕，说道：“你爸爸……还没有回来呢，走吧，先跟婶儿回家。”
    李喜燕抽抽答答的，眼角的余光看到沈艳芬的脸都青了，她问道：“这位大婶是谁呀，我刚才听到她叫我爸爸的名字。”
    大婶？！沈艳芬都快气死了，她伸手抓住李喜燕的手腕，还没有开口，李喜燕就大叫起来，“啊，疼，疼，你放开我，别掐我……”
    喜燕娘突然爆发，上前用力一推沈艳芬，大声喝道：“你别碰我的孩子！”
    沈艳芬娇滴滴的，哪比得上喜燕娘的力气，立时后了几步撞到别人家的灶台上，“哗啦”放在上面的锅被打翻，里面泡着的还没有洗的盘子、碗碎了一地，洗碗水把沈艳芬身上的衣服也打湿了。
    她立时有些抓狂，“你干什么？”
    “你打我，还吼我妈！”李喜燕立即大声哭喊，“你到底是谁啊……我们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对我们？！”
    其它的住户听到声响，都开门出来看，楼道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沈艳芬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又不想被人看了热闹，强忍着怒火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想打你，是想带你回家。你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喜燕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去。你就是想打我。”
    喜燕娘低头说道：“你到底是谁？就在这儿说吧。”
    沈艳芬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非要在这里闹吗？就不能进去说？”
    喜燕娘抬起头看着她说道：“我没有闹，我就是来找我的丈夫和女儿。”
    李喜燕看看四周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大声说道：“我们来找我爸爸和我妹妹，跟你有啥关系？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去你家？我们要去我爸爸和我妈妈的家！”
    沈艳芬忍无可忍，咬牙说道：“你爸爸和你妈妈的家在哪？你们的家在乡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大白鹅在一边说道：“哎，艳芬，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乡下怎么了？我就是从乡下来的，现在不照样在这儿吗？这楼里的老爷们有几个不是从乡下出来的？老爷们在这儿，媳妇自然就得来找，不然的话，还指不定在城里干什么呢，万一被那些狐狸精、不要脸的妖精勾跑了，我们上哪儿哭去，大伙儿说是不是？”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其它人有的哄笑，有的附和着说是。
    沈艳芬张红了脸，“嫂子，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说你，你往自己身上把揽什么？你的事迹我们早就知道了，就不必整天挂在嘴边上了吧？让组长大人知道了，又得和你吵架了。”
    大白鹅一听立即沉了脸，“我是没你好，长得好身段好，和李占彬的感情也好，可我们是正当夫妻呀。”
    一句话捅了沈艳芬的心窝子，“你说谁不是正当夫妻？”
    喜燕娘咬牙问道：“你有结婚证吗？拿出来。”
    沈艳芬忿恨的看着她说道：“你等着。”
    她说完，转身就回了屋，李喜燕心里立时警惕起来，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后手？

 第二十四章 渣男本色

    沈艳芬进去还没有出来，李喜燕母女在外面等着，楼道里的人也等着看热闹。
    这时有人惊叫的叫道：“喜燕，你……你们咋来了？”
    李喜燕还没有回头，大白鹅先反应过来，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哎呀，占彬兄弟，你可算回来了，这娘俩说是来找你的，是你老婆孩子呢，你看看。”
    李占彬满脸的惊讶和烦躁，没理会大白鹅，走到喜燕娘面前，低声说道：“你咋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李喜燕在一旁说道：“爸，我们来看你还用打招呼吗？再说我们也没有电话啥的，咋打招呼？”
    “怎么哪儿都有你？”李占彬不耐烦的白了李喜燕一眼，对喜燕娘说道：“你快点带着她回去，我这有事儿还忙着呢。”
    “我不回去，我要见喜凤。”喜燕娘低声说道。
    “喜凤没在家，出去玩了。你快走吧，别浪费我时间。”李占彬连连催促，只想让她们娘俩快走，一分钟都不想看到她们。
    李喜燕咧嘴大声哭道：“爸，你是不要我们了吗？我们一来你就赶我们走，我们还没有吃饭呢，我都快饿死了，我还想妹妹，不是说我妹妹找着了吗？我要见她……”
    “行了！你别哭了！”李占彬压不住火气，大声说道。
    她这一哭，那些看热闹的人就开始低声议论，说什么的都有，大白鹅清清嗓子正想说什么，李占彬打断她说道：“行了，嫂子，我们家的事我自己看着办，行吗？”
    大白鹅被噎了回去，冷笑一声说道：“行，你自己看着办，你多能耐呀，老婆孩子论堆算，哼。”
    李占彬气得胸口发闷，咬牙拉着喜燕娘进了屋。
    李喜燕跟在后面，抽抽答答的，那模样委屈极了。
    沈艳芬坐在床上喘气，这屋子不大，多了几个人立时就显得拥挤，一见李占彬进屋，还拉着喜燕娘，她立时就站了起来。
    “不是说家里的事你能处理好吗？她们怎么会找来？李占彬，我成什么了？”沈艳芬满肚子火，恨不能把房顶掀了，但她又怕外面的人听见，拼命压着声音。
    李喜燕进了屋也不再哭，像变了脸一样，冷冷说道：“你说你是什么？勾搭别人的丈夫还怀了孩子，在我们老家叫搞破鞋，你就是破鞋！”
    “你说谁？”沈艳芬的腔调都变了，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喜燕才不怕她，满不在乎的说道：“当然是你说你，你耳朵聋啦？自己干的事自己不知道吗？”
    “出去！”她一指门口，对着李占彬说道：“你也滚！带着她们滚出我家！”
    李喜燕立即反驳道：“你家？这是你的家吗？这是厂里分给我爸的，我爸的就是我妈的家，是我们的家，你算老几？该滚的人是你！”
    李占彬夹在中间都快疯了，抬手就朝着李喜燕扇了过去，李喜燕也能躲得开，但是她一咬牙，准备受这一下，身上有了伤，那就更好办了。
    进了屋一直沉默的喜燕娘却挡在李喜燕面前，“啪！”一声，这一下打得很重，也打了个结实，喜燕娘的脸立时泛起一个巴掌印，嘴角也肿了。
    李占彬一愣，他只是想教训一下李喜燕，毕竟是自己孩子，气急了打一下也说得过去，可现在打了喜燕娘，性质就不一样了。
    李喜燕也愣了愣，随后就炸了，“你敢打我妈！”
    她把手里的东西用力一扔，包袱砸到桌子，上面的茶壶茶碗还有暖水瓶什么的都掉了下去，“哗啦”一声，四处飞溅。
    她随后就冲了上来，对着李占彬踢打，“你凭什么打我妈？她哪儿对不起你？在老家伺候你全家，干活比牲口都多，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你陷害偷人，坏了名声！就是这样她也没说过你一句坏话！你自己呢？在外面勾搭野女人，怀了野种！我跟你拼了！”
    喜燕娘死死抱住李喜燕，她又不敢伤到妈妈，“妈，你放开我！我要替你出气，有种他就打死我！”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女儿？”李占彬气得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先有你这样的狗屁爹，才会有我这样的女儿反抗！”李喜燕怒声说道。
    沈艳芬脸色苍白，几乎都要崩溃，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要走。
    李占彬急忙拦住她，不让她走，说让她别生气。
    沈艳芬一边抹泪一边说，这事儿现在成了这样能不生气吗？现在不只是生不生气的事儿，她都成了别人的笑柄。而这一切都是李占彬造成的，他答应了要把家里的事处理清，要离婚离干净，却没有做到。
    听到“离婚”这个字眼，喜燕娘的脸色白了白，她瞪大眼睛看着李占彬，“你这么说的？”
    现在也瞒不住，李占彬也豁出去了，一边拉着沈艳芬，一边对喜燕娘恶声说道：“对，我是这么说的。我早和你过够了！。”
    喜燕娘身子微微一晃，李喜燕急忙扶住她，安慰说道：“妈，没事。你还我和喜凤呢，我们都在你身边，离了渣男还能不过了？这种人渣，哪个破鞋愿意要就要去，婊子配狗，管他们呢！”
    沈艳芬都要气晕了，挣扎着死活要走，李占彬顺手抄起一个凳子朝李喜燕扔过去，“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简直混帐！谁教你的？”
    沈艳芬再也呆不下去，挣脱了李占彬，闪身走出去，用力关上了门。
    李占彬急得不行，让李喜燕母女快点滚回乡下，他匆匆出了门去追沈艳芬。
    刚才还吵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喜燕娘像是被抽走了魂儿，身子一软，李喜燕扶着她去床上坐，她摇着头不肯，随后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李喜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轻拍着妈妈的后背劝道：“妈，你要看开点，我和妹妹还需要你，这些年爸爸也没有管过我们，我们不是也过来了吗？地球离了谁都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喜燕娘抹了抹泪，点头说道：“对，我们现在还得找你妹妹，其它的……再说吧。”
    李喜燕听她这么说，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妈对李占彬还是心存一丝侥幸，还是不想离婚。
    她心里郁闷，有气就要撒出来，这屋子不大，但沈艳芬是个要好的人，又爱干净，所以拾掇得还不错，李喜燕把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有几张李占彬和沈艳芬的合影压在桌子上的玻璃底下，她也拿出来给撕了。
    出完气和妈妈一起出来，楼道里看热闹的人都还在，大白鹅过来“关切”的问怎么回事。
    李喜爱抽答着说了一遍，重点说妈妈被爸爸打伤了，还拿小凳子砸她。
    大白鹅看着喜燕娘脸上的伤，说这还得了，得到厂里去反应才行！
    这话正中李喜燕下怀，她可怜巴巴的说现在妹妹还没有找到，别的顾不上，大白鹅立即一拍胸脯，说可以找厂长说说，让他帮忙从保卫科派两个人一起找，或者登登报纸什么的。
    喜燕娘正愁这么大的地方去哪里找，一听这些办法顿时又有了希望，大白鹅也自告奋勇带她们去厂里找领导。
    李喜燕巴不得，这次有大白鹅带路，门卫也不敢拦，她们顺利的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
    厂长一见是大白鹅来了，头就有点大，见她还领着两个人，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心里更烦躁。
    他耐着性子说道：“有什么事吗？”
    大白鹅说有事要找领导解决，厂长一听头更大，问有什么困难。
    大白鹅把喜燕娘往前一推，说道：“厂长，您看，这是李会计的老婆，带着女儿从乡下来找他，他不但不认，还动手打人，孩子老婆一块儿打。”
    厂长一听就吓了一跳，“这……李会计的老婆不是……”
    “不是的，”大白鹅说道：“他和沈艳芬是搞破鞋，这才是他老婆。”
    李喜燕心里真是感谢这个大白鹅，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比自己说要强多了，她只管哭，装可怜就行了。
    “厂长伯伯，”李喜燕用力挤了几滴泪，说道：“我妈妈和爸爸结婚十几年了，我们一直在乡下伺候奶奶和叔叔婶婶，每天都吃不饱，我不能上学还得下地干活，爸爸还把妹妹带进城，说是享福，我们来了才知道是给他和那个女人当佣人，现在人还不见了，伯伯你救救我们吧……”
    她说着又大哭起来，大白鹅也在一旁跟着掉泪，直说太可怜了，这李占彬真不是个东西。
    厂长一听也大怒，一拍桌子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保卫科的！派个人把李占彬给我找来！”
    喜燕娘抿着嘴，忍住眼泪，缓了一会儿说道：“厂长，我们想求你派几个人，帮着找找我的小女儿，她走丢了，可现在没有人找她，我真的太担心了。”
    厂长诧异得说怎么李占彬没去找吗，他请假说是去找孩子。
    大白鹅适时的说根本没有，他陪着沈艳芬出去了。
    厂长火气更大，直说不像话。
    没多一会儿，李占彬来了，身边还跟着沈艳芬，俩人一副恩爱的样子，根本不像吵完架的。
    李喜燕一见这种情况，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第二十五章 损招

    厂长一见他们俩，脸色更加难看，开门见山的指着李喜燕母女，问李占彬知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占彬点头说道：“厂长，真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的前妻和女儿来找我，是我没有处理好。”
    “前妻？”喜燕娘一愣，忍了半天的泪又滚下来，“我咋就成了前妻了？”
    李喜燕也问，“爸，你什么时候和我妈离婚的，我咋不知道？”
    李占彬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小，自然没有跟你说。”
    他说罢，又对喜燕娘说道：“秀娟，本来我是觉得夫妻一场，你还为我生了两个女儿，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让你有个容身的地方，也给你留点脸面，可你现在……”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扫了沈艳芬一眼，沈艳芬一脸平静，目光却阴冷，看样子，八成是这个女人出了什么损招。
    “你到底想说什么？”喜燕娘问道。
    李占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走到厂长面前放下，说道：“厂长，你看一下，这是我和她的离婚协议书，那时候她……唉，我都嫌丢人。”
    他一咬牙，继续说道：“因为我长时间不回去，她按捺不住寂寞，就和我们村的一个二流子搞在一起，被我发现以后苦苦哀求，让我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她，我才只写了离婚协议，没有去办离婚证。”
    喜燕娘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纸，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占彬一鼓作气，说道：“我觉得两个孩子无辜，艳芬后来也怀上了，她心软又善良，就说怎么着也是养，索性就把小女儿接过来一起教育，所以我就把小女儿接到身边来了。”
    李喜燕听着心头的火越来越大，这简直是颠倒黑白！
    厂长看着那张离婚协议书，上面还有日期，的确是李占彬和沈艳芬摆酒之前签的，他抬头看着喜燕娘，“大妹子，我看这里面有误会，你还是不要闹了吧？”
    “不可能，我没有，我没有偷人，更没有签过什么协议！”喜燕娘摇头说道。
    厂长无奈的问她是不是叫顾秀娟，她说是。
    李喜燕在一旁说道：“妈，你又不认识几个字，怎么会签那个的，你想想，当时是怎么说的？”
    喜燕娘茫然的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那次你爸说是厂里要发什么福利，按人头算，说让我签个字就可以多领一份儿，所以我……”
    “秀娟，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李占彬打断她的话说道。
    李喜燕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李占彬故意耍心计骗了妈妈，她心里冒火，但现在的确是处于下风，有这份协议在，事情的确不好办。
    可是，有一点她想不通，既然有这份协议，为什么之前他们俩不拿出来？非得等到这个时候？
    “好了，”厂长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就回去解决吧。李会计，你是咱们厂里的老人，厂里一直对你也挺重视，可不能因为别的事拖了工作的后腿，知道不？”
    李占彬急忙说知道，不会的。
    厂长看了喜燕娘一眼，又说既然是孩子不见了，还是要抓紧找，就从保卫科调两个人帮忙找吧。
    沈艳芬瞅准机会说道：“厂长，占彬也着急上火，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没有合过眼呢，我们都尽心尽力的，可是……好人难做啊。”
    李喜燕恨不能冲上去抽她几个耳光，沈艳芬说完还抹了抹泪，一副受了气小媳妇儿样。
    厂长又安慰了几句，让她们该休息的休息，该找人的找人。
    从厂里出来，李占彬冷笑说道：“秀娟，你还是回村里去吧，日子和以前一样，这城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敢找到厂里来，你以来你真的能斗得过我吗？”
    喜燕娘抹干了泪，脸上浮现一丝凄苦的笑，“占彬，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对我，我当牛做马十几年，却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你不是说我们离婚了吗？那你以后也别管我，我们各走各路，你把喜凤还给我，我立马就走！”
    李占彬没有想到她这么痛快的吐了口，“真的？”
    “妈，我们为什么要走？那份东西就是他骗着你签的，黑的还能变成白的吗？厂里不行我们就去市里，去省里，还能告不下来？有法律规定，当事人如果是被骗签字，是可以判无效的！”李喜燕白了李占彬一眼，“再说，我和喜凤都还没有满十八岁，他要养我们的！”
    李占彬和沈艳芬的脸色顿时变了，狰狞扭曲，“你这个死丫头！满嘴疯话，整天就会煽风点火，你给我滚回乡下，现在就滚！”
    “拿钱来，一次性付清抚养费！”李喜燕伸手说道，“不抚养我们的协议，我可没有签过！”
    李占彬气得抬手想打她，这是从厂里出来两个穿制服的人，说道：“李会计，厂长让我们帮忙找您的女儿，把相貌特征跟我们说一下吧。”
    喜燕娘急忙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来，递给那两个人说道：“两位同志，真是谢谢你们了，这就是我的小女儿，叫李喜凤，今年十岁了。”
    “好，我们知道了。”两个人看清楚照片，骑着自行车去找。
    喜燕娘现在有心无力，如今找到喜凤才是她心里最大的事。
    李喜燕也清楚，和李占彬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她扶住妈妈，对李占彬说道：“别以为有个假协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们，做梦！想不管我们，就告你不抚养子女，虐待儿童，不信就试试看，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李占彬气得跳脚，却没有办法。
    李喜燕说道：“别废话了，我们得去找我妹妹，先拿点钱，我们晚上要住旅店。”
    “没钱。”李占彬干脆的说道。
    “没钱是吧？”李喜燕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我也知道你们住哪儿，没钱我们就去你家住，住门外楼道里也行，我们自己带棉被了。你不怕就行。”
    李占彬还想说什么，沈艳芬拦住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小钱包来，递到李喜燕的手上，“给你。这里边的钱足够你们住店了。”
    李喜燕接过钱包打开看了看，大概有个百十来块。
    她抬头看着沈艳芬的脸，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坏，前世的时候自己就被这一张好看会笑的脸和她的甜言蜜语给骗了，被她害得特别惨，现在她这么痛快的给自己钱，打的什么主意？
    “芬儿，芬儿！”有个人风风火火的从厂里跑出来，一脸焦急的跑到沈艳芬面前，拉住她的说道：“我听大白鹅在车间里说……你没事吧？”
    沈艳芬一见这个女人，立即委屈的差点哭了，“妈，我没事。”
    这个女人大约四十多岁，穿着蓝色工作服，齐耳头发梳得挺整齐，虽然有些皱眉，但是保养得很不错。
    她替沈艳芬抹了抹泪，回头看向喜燕娘，恶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从什么穷乡僻壤来的贱女人敢欺负我的女儿！”
    李喜燕一见她，恨得牙咬得咯咯响，这个女人化成灰她都认得！
    这女的是沈艳芬的妈曹梅，在厂里车间当了个小组长，在厂子里年头多了，有点人脉，平时没少干欺负弱小的事儿，别看她是个女人，据说她还认识几个流氓混混。
    前世的时候李占彬下了岗家里日子不好过，沈艳芬就让李占彬把李喜燕骗了来，说什么给她找工作，帮助她脱离张家的苦海，实际上等她来了没几天，就把她给卖到夜总会了。
    这个主意就是曹梅给出的，人也是她联系的，李喜燕在夜总会受尽了苦难折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想起那些就恨不能把这个女人掐死，扒皮抽筋才痛快。
    “你说谁贱？”李喜燕挡在妈妈身前，对曹梅说道：“你女儿才贱，搞破鞋，还生野种！”
    曹梅一听就怒了，挽起袖子大手掌跟蒲扇一样，“我打死你这个小贱货，让你胡八道！你跟你那个贱妈一样，就欠被男人甩，在乡下不老实呆着，还跑到城里来找，这是有多想被操！”
    她骂得特别难听，喜燕娘又气又臊，李喜燕可不会老实等着挨打，她身子灵活，几下躲开，故意往沈艳芬的方向躲。
    曹梅用力猛，又心急，一时收不住，一巴掌扫在沈艳芬的脸上。
    李喜燕冷笑说道：“你骂你女儿骂得挺到位，打起来也不心疼，要是早这么好好管教，也不至于有今天呀。”
    曹梅暴跳如雷，冲过来还想打，沈艳芬看到大白鹅从厂里出来，拉住她妈说道：“妈，我们回去说。”
    “可是……”
    “走吧。”
    曹梅“呸”了一声，和沈艳芬李占彬走了。
    李喜燕劝了妈妈几句，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总背着这些包袱也不方便找妹妹。
    她记得这附近有个中介，她才不会去住旅店，又贵又不安全，她总觉得沈艳芬在给她钱的时候，没有安什么好心。

 第二十六章 遭遇抢劫

    中介的人很热情，翻开破旧的本子，在密密麻麻的记录上找。
    李喜燕的要求很简单，就在这附近，不能太贵。
    “有了，”中介指着一行字说道：“这里，有三间北屋，外带着一个小院儿，租金也不贵，一个月三十块钱就行。”
    喜燕娘一听，心疼的说三十块太贵。
    中介急忙说道：“大妹子，三十块钱不贵了，大部分是一个月五十多呢。”
    喜燕娘盘算着三十块钱能买不少东西，要是在乡下，够她们好多天的生活费了。
    李喜燕提出要先看看房子，她心里有数，这一带的房子不少，但都很破旧，一个月三十块的还指不定破成什么样，不过她有自己的打算，何况还得尽快安顿找喜凤。
    房子的确够破，院门就是一块破木板，用两根铁丝栓着，院子里原来有不少杂草，现在枯黄的趴了一地，两间西屋塌了一间，北屋倒是没塌，就是窗户上什么也没有，呼呼的漏风。
    喜燕娘一见就皱眉说，这么破还要三十块钱。
    中介笑着说道：“大妹子，你看这西屋还有一间，都没有算钱，收拾出来做个厨房什么的也不错，一看你就一个干净人，这房子就怕拾掇，你说是不是？”
    李喜燕说道：“这么着，三个月七十块，成就租，不成我们就找别处。”
    中介犹豫一下，还想再加点，李喜燕掉头就走，中介急忙叫住她，咬牙答应。
    一边嘀咕着这姑娘会还价，一边收钱给钥匙签字。
    李喜燕见妈妈还是一脸的心疼，笑笑安慰道：“没事的，妈，等我们找到妹妹就好好收拾一下，这点活难不倒咱。房子虽然破，但是地段好，我们再想个赚钱的买卖，很快钱就回来了。”
    眼下的大事是找李喜凤，娘儿俩把东西都放下，锁好门出去找。
    李喜燕对这里熟悉，但是喜燕娘就跟个睁眼瞎差不多，哪里都不认识，李喜燕带着她从李占彬家附近开始，向着车站的方向找。
    她琢磨着妹妹应该是想家或者是受了气，不想再呆下去，想要回家但是才十岁的孩子，没钱不认路，一时迷路也有可能。
    她们带着照片，逢人就问，但始终没有什么线索，李喜燕也越来越着急，难道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喜燕娘一个劲儿的哭，眼睛都肿了，李喜燕还得不停的劝她。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李喜燕说先回住处，还得收拾一下，等明天天一亮再来找。
    娘儿俩回到破院子，先用在路上捡的一些旧报纸把窗户糊上，把一个包袱皮撕了做抹布简单擦了擦，屋子里有个土炕，保存的还挺好，李喜燕从院子里找了一些干柴放在炕洞里点着，没一会儿就挺暖和的，她们自己还带了棉被，不至于受冻。
    累了一大天，但李喜燕也没有睡意，她回想着之前的事，猜测妹妹的去向，忽然发现妈妈在轻轻的抽泣，她心里顿时更加难过。
    这一天的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这个本来就性子软的女人有些承受不住，李喜燕记得，前世妈妈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些，早早的过世了。
    她轻轻拍着妈妈的肩膀，低声说道：“妈，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呢，等找到喜凤，咱们仨也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你放心，我们会很快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喜燕娘抹了抹泪，“喜燕，妈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也不懂，也不识字，这十几年就知道对你爸好，伺候李家人，可到最后……”
    李喜燕咬住嘴唇，把眼泪忍回去，勉强扯出一丝笑，说道：“妈，你厉害着呢，什么活都会干。至于李家人，反正我们问心无愧，以后我们也不回去了。随他们去吧，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喜燕娘的心才慢慢宽了一些，最终沉沉睡过去。
    李喜燕看她憔悴的脸和红肿的眼睛，更睡不着了。
    话是那么说，只管过好日子过自己的日子，这不是过是她安慰妈妈罢了，那些欺负她们的人，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喜燕就悄悄起了床，她去附近的早市，买了几个馒头，一些白菜和两块冻豆腐，想了想还买了几个鸡蛋，给妈妈补补，她劳心劳力，身子坏了可不行。
    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一是因为离着李占彬的厂子近，二来就是因为李喜燕知道这里将来的发展，那个早市在几年后会变成一个全市最大的贸易市场，成为不可多得的黄金地段。
    买了东西往回走，她想赶在妈妈醒之前做好早饭，一边走她一边看着手里的钱包，这是沈艳芬的钱包，粉红色，挺精致的。
    她回想着之前沈艳芬的那个眼神，老觉得不对，索性把剩下的几块钱都掏出来塞进口袋，想把这个钱包扔了。
    正拿着想扔到一边的垃圾桶，忽然，从一边的暗影里窜出一个人来，“唰”一下子动作特别快，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钱包。
    李喜燕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空空的手呆了两秒，这才“嘿”了一声。
    小偷跑得飞快，撒丫子就进了一条的暗巷，她也急忙追过去，大声说道：“你给我站住！”
    小偷看在前面猫着腰，显然对地形挺熟，但李喜燕也不差，没有被甩掉。
    跑着跑着小偷停住脚，喘着气回头看她，她这才发现这小偷还是个小孩儿，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挺瘦，鼻梁很高，薄薄的嘴唇。
    李喜燕也站住，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她偏头一看，后来也站了一个人。
    不好，她心里有些懊恼，这是跑到贼窝来了？
    她慢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顺手抄起旁边扔着的棍子，大声说道：“怎么着？抢了东西还想打人？来呀！”
    她身后的那个人说道：“哟，有点意思，还挺横啊。”
    李喜燕回转身，这个人大概二十岁出头，留着小平头，浓眉大眼挺精神，右眼角还有一颗黑痣，看上去气势挺足。
    “你们抢东西的都这么横，我被抢的就该胆小吗？”李喜燕反问道。
    那人一愣，笑笑说道：“小丫头，有点胆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子的乡下人。”
    李喜燕哧笑一声，“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都是胆小鬼吗？少废话，要么把东西还给我，要么放马过来！”
    那人哈哈大笑，“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叫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着一伸手，又有一个小孩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递到他的手上，那东西还包着布，他拿到手里把布一点点打开，露出一杆寒光闪闪的红缨枪。
    李喜燕差点笑喷，这人是哪来的逗比？
    她扫了一眼那个递红缨枪的小孩儿，立即瞪大眼睛，“喜凤？”
    小孩儿回过头，仔细打量着她，李喜燕把棍子扔到一边，跑过去说道：“是我，我是姐姐呀！”
    天还没有亮透，又这么长时间不见，喜凤一时没有认出来，直到李喜燕跑到她跟前，她这才“哇”一声哭出来，“姐……姐……你咋来了……我好想你和妈妈呀，姐……”
    李喜燕也忍不住掉了泪，抱着妹妹拍着她的后背，感觉她身上瘦得就剩下骨头架子了，心里更难受。
    拿红缨枪的人搔搔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抢钱包的小孩儿也走过来有些懵。
    “姐，咱妈呢？你能带我回家吗？我不想在城里了，姐……带我走吧……”喜凤抬着泪汪汪的小脸说道。
    李喜燕给她擦着泪说道：“咱妈也来了，你放心，我就是来带你走的，以后咱们三在一起，不会再分开了。”
    “好，姐……”喜凤一头扎在她怀里又委屈的哭。
    李喜燕搂着妹妹，冷冷的看着拿红缨枪的人，他清清嗓子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也不知道你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我不是小偷！”李喜燕毫不客气的说道，一想起他让自己的妹妹进了贼窝，就气得头疼。
    “姐，”喜凤抹干泪说道：“大鹏哥是好人，是他收留了我，还给我看了伤治病，把钱都花光了，他不忍心看我和小猪饿肚子，才这么做的。”
    “你受伤了？病了？”李喜燕着急的说道，“在哪儿，我看看。”
    喜凤的小手特别瘦，手腕细得不行，手腕和手背上有两块烫伤，红红的一片，还起了水泡，但看得出是处理过抹了药。
    “心疼死姐姐了，怎么弄的？”李喜燕问道。
    喜凤咬了嘴唇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李喜燕一看就明白了，八成和沈艳芬脱不了干系。
    她压住火气，转头对大鹏说道：“谢谢你，收留我妹妹。看病的钱……”
    大鹏脸臊得通红，摆手说没事，钱也不要。
    李喜凤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沈艳芬钱包里的除去交房租和买菜，剩下的都在这里，递给大鹏说道：“这些给你，多谢你了。”
    大鹏急忙推辞说不要，李喜燕严肃的说道：“这是谢你的，多余的你拿着买点东西吃，别再干这个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干点什么活不好？”
    大鹏一愣，低着头不吭声。
    李喜燕看着他手里紧握的红缨枪，发现在枪杆上还有字，写着“武2”。
    她微微皱眉，“这也抢的？你这是犯法的！”
    小猪把钱包塞到李喜燕手里，闷声闷气的说道：“大鹏哥从来没有抢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我的主意！他之前是武装部的，后来被人开除，但他是被人陷害的！”
    “被谁陷害？”李喜燕顺嘴问道。
    “一个姓张的坏蛋！”

 第二十七章 搜查

    姓张，还是在武装部。
    李喜燕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问小猪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小猪摇摇头，看向大鹏。
    大鹏手紧紧握着枪杆，说道：“跟我是一个班的，叫张卫国，亏我还拿他当兄弟！”
    张卫国？
    李喜燕的心微微一松，她有一瞬间以为是张大柱，真是……想哪儿去了？
    她点头说道：“既然是被陷害，就应该想办法怎么讨回来，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躲在暗处像老鼠一样能解决什么问题？”
    大鹏的眼睛猛然一缩，盯住李喜燕，腮帮子鼓得老高。
    李喜燕没理他，把那些钱塞进钱包里又给了小猪，“你也是，别再做这种事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说完拿了菜拉着喜凤走出巷子，喜凤抽嗒着回头看了看。
    “姐，你和妈怎么来了？”喜凤问道。
    李喜燕把李占彬回去过的事儿说了，喜凤垂着头，小声说道：“姐，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是因为沈阿姨肚子里怀的小弟弟吗？因为我们是女孩子，是吗？”
    李喜燕听着这话，心像刀绞一般的疼，“谁跟我说的？”
    “我自己猜的，”喜凤带着哭腔说道：“奶奶不是经常骂我们……嫌弃我们是女孩子，现在爸爸也是这样，肯定也是因为这个，而且，他们都说，沈阿姨的肚子里是小弟弟。”
    李喜燕停住脚步，蹲下身子看着妹妹的小脸说道：“喜凤，你记住姐姐的话，我们比谁都不差，我们是妈妈的宝，别人不疼我们没关系，你有妈妈，还有姐姐，我们都会疼你的。别的人跟咱没有关系，也不用管他们。”
    “爸爸呢？也不管吗？”喜凤犹豫着问道。
    李喜燕抱了抱她，低声说道：“对。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管妈妈，不管我们。以后，咱们三个就相依为命。”
    喜燕娘已经醒了，正在着急，听到有动静，出来一看，是喜燕回来了，还带着喜凤，她喜出望外，几步跑过来一把把喜凤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喜凤见着妈妈也哭，母女哭成一团，这段日子的委屈、痛苦都发泄出来。
    李喜燕用买来的菜做了一大锅菜，喜凤吃得特别香特别开心，狼吞虎咽的，还一个劲儿的说好吃，看得人心酸。
    喜燕娘看着她小手上的伤止不住的掉泪，责怪自己傻，还以为小女儿是在城里过什么好日子，早知道……
    饭吃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李喜燕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看，一伙人推开破门板走了进来。
    有个人看了看四周，说道：“烨哥，就是这儿！”
    人群左右一分，从中间走出一个人来，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挺白，眉毛又黑又浓，眼睛像两汪潭水，又深又亮，嘴唇红润，穿着一件花衬衣，一条大喇叭裤子，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皮鞋。
    特别潮的装扮。
    李喜燕站在台阶上，和这个年轻人四目相对。
    有人叫道：“臭丫头！见我们烨哥还不快点问好！”
    烨哥？这个人？
    她冷笑一声说道：“哪来的什么烨哥？这是我家，走错门了吧？耍酷摆帅出门右拐到大街，谢谢。”
    “哎呀……”那人撸袖子要上前，烨哥伸手拦住他，打量着李喜燕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喜燕看着他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私闯民宅，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行啊，一个乡下丫头，还知道私闯民宅了。”烨哥漫不经心的说道：“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周明烨明人不做暗事。这一带街面儿上归我管，有人告诉我，说有一对从乡下来的母女是小偷，还偷了一个钱包。怎么样？交出来吧。”
    李喜燕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钱包是等着在这个时候起作用呢？
    她笑了笑说道：“烨哥，是吧？你说我偷了钱包，证据呢？警察办案也得讲证据，道上的规矩总不能是你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明烨微微挑眉，“好，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一招手，又有人从后面走出来，正是沈艳芬的娘，曹梅。
    李喜燕一见是她，心里顿时有些冒火，早听说这老娘们儿和一些流氓地痞有关系，今天一见还真是。
    她走到周明烨身边，一指李喜燕，“没错！就是她！昨天还想着讹诈我闺女，幸亏被识破了，后来贼心不死居然偷了我闺女的钱包！”
    喜燕娘一见她，也不再害怕了，大声说道：“你胡说！谁想讹诈你们，明明是你女儿抢我的丈夫！”
    曹梅几步窜上来，双手掐腰，大声骂道：“呸！看你这副德行，还能有男人？有也早嫌弃你了，又老又丑，哪里比得上我闺女？”
    她说罢目光往里一瞄，顿时“哈哈”一笑，对周明烨说道：“看呐，她们吃馒头吃鸡蛋，穷得掉渣的乡下人，刚来城里哪来的钱租房子吃这些？分明就是偷我闺女的钱！”
    “你胡说！”
    躲在喜燕娘身后的喜凤一见曹梅，吓得哇哇大哭，“妈——这个人是坏人，经常打我，骂我，妈……”
    喜燕娘心疼的一把楼住她，咬牙说道：“你给我滚！滚！不许你再动我们一根汗毛！”
    李喜燕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曹梅的肩膀，顺势一推，曹梅没防备，也没有想到李喜燕敢动手，脚步一个趔趄从台阶上退下去，差点摔倒。
    她恼羞成怒的说道：“烨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揍她！”
    她这个年纪叫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哥”，着实滑稽，但也让李喜燕警觉，这个周明烨，只怕是身份不一般。
    周明烨微眯了眼睛，打量着站在台阶上的李喜燕，对曹梅说道：“我说，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吧？你可别打拿着我当枪使。”
    李喜燕心里一动，说道：“没错，这个女人的女儿想当我们的后妈，还偷偷跟我爸结了婚，虐待我妹妹，现在肚子里还怀了野种，这才对我们恨之入骨，想办法除掉我们！我们是穷，但我们不偷不抢，钱是我们自己从老家带来的！”
    “不可能，”曹梅跳着脚说道：“烨哥，搜她们的房间，一定有钱包！”
    “你可别上她的当，她是借你的手害我们，到时候她自己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要是不服告了官，你就是犯法，私闯民宅，强行搜查！”李喜燕大声提醒道。
    周明烨眉头一皱，一时有些犹豫。
    这时有人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妈，我们回去吧。”
    沈艳芬来了。
    曹梅急忙问她怎么来了，她低头说道：“嗯，我想过了，事关我的名声，我是一定要追究的，钱包必须找回来，既然……走吧，我们去找警察，我就不信，警察还管不了她们！”
    周明烨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更加难看，立即说道：“慢着。”
    李喜燕心里暗骂，沈艳芬还真是厉害啊，几句话就激了将，把周明烨的好胜心给挑起来了。
    她正想怎么办，忽然看到周明烨带来的人里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她心里一喜，又看了看沈艳芬，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抢先对周明烨说道：“烨哥，你放心，我不让你为难。我们初来乍到，配合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也听到了，她的名声重要，我们的也重要，平白无故被当成小偷，那也不行。要搜可以，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搜了没搜出来，那也得搜她的身！”
    她一指沈艳芬，“否则的话，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周明烨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头看看沈艳芬，“你觉得呢？”
    沈艳芬一咬牙，盯着李喜燕，说道：“只，只要在她们这搜不着，我也配合！”
    李喜燕侧身一让，周明烨派了两个人进去搜，她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几乎是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什么钱包。
    “看她身上！”曹梅说道。
    李喜燕把口袋都翻出来，喜燕娘也翻了，都没有。
    她们一愣，李喜燕盯住她们，缓缓说道：“好了，该你们了。”

 第二十八章 烨哥罩着你

    曹梅和沈艳芬料定了李喜燕穷，没见过世面，那么好看的钱包一定舍不得扔，但结果钱包没从李喜燕母女的身上搜出来，她们不禁有点傻眼。
    李喜燕转头对周明烨说道：“烨哥，是不是该搜她们了？”
    曹梅急忙道：“烨哥，你别这个死丫头骗了，她表面上老实，实际上坏着呢，我们可是好人，她们……”
    周明烨不耐烦的说道“少废话，刚才怎么说的？要搜都搜，别想拿我当傻子。”
    他一摆手，“来人，帮帮她们。”
    “别，别。”曹梅一见周明烨真不高兴了，急忙说愿意配合。
    反正她们身上也没有，无非就是觉得脸面上不好看，在李喜燕面前被搜有点丢人。
    曹梅身上没有，轮到沈艳芬了，她把口袋翻过来，也没有。
    “还有包，”李喜燕一指。
    沈艳芬“哼”了一声，把包打开一翻，“你看……”
    话没说完，她的脸色就变了。
    李喜燕眯了眼睛，“快看她的包！一定有鬼！”
    周明烨冲身边人一使眼色，有人上前夺过，递到周明烨面前，里面果然有一个粉色的钱包。
    周明烨似笑非笑，问沈艳芬和曹艳梅这是什么，沈艳芬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通，曹梅更是莫名其妙，一个劲儿对他解释。
    “住嘴！”周明烨皱眉厉声道，“曹梅，你把我周明烨当什么人了？你的私人保镖？还是看家护院的打手？竟然敢骗我！”
    “我怎么敢，这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是这个死丫头搞得鬼，一定是！”曹梅大声说道。
    “呸！”李喜燕反驳道：“昨天从厂子走了以后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你们？一大早上找我们麻烦，还说我们是小偷，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呀！你们不要脸抢了我爸爸，让我们成为孤儿寡母，这还不够吗？！”
    曹梅气得咬牙，跳得脚破口大骂，李喜燕冲到她面前，正反给了她两个耳光，“叫你骂！叫你喷粪！再骂一句我就打你一次，直到打死你为止！”
    曹梅忍不住尖叫，气得抓狂，伸着两只大手就要过来撕，周明烨立即让人拦住，把她们母女轰了出去。
    曹梅不服，连骂带叫，扬言这事儿不算完，还会再来找她们算帐，李喜燕大声说随时奉陪，不怕死的就来！
    周明烨看着小老虎一样的李喜燕，觉得有意思，清清嗓子看着李喜燕说道：“哎，你说得真的吗？”
    李喜燕白了他一眼，“你说呢？刚才不都看到了。不过你爱信不信，反正跟你也没关系，我们也被陷害习惯了。倒是你，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让她拿着当枪使？”
    旁边有人喝斥，说你怎么对烨哥说话呢？
    李喜燕把脖子一梗，“用事实说话。”
    周明烨也不恼，反而笑了，看了一眼屋子里乱槽槽的，“这么着，不白搜你，也不白吓你，给你帮个忙怎么样？”
    李喜燕还没有答应，他立即吩咐手下人拿了家当，把院子里的草，还有屋子里的破烂东西都收拾干净，还把那间剩下的西屋也拾掇出来，里里外外虽然还是破旧，但至少干净不少。
    李喜燕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伙还挺有意思的，知错就能改，也完全不像流氓。
    说实话这点活要是她们娘仨干，至少得干三天，这下好，半天的功夫就解决了。
    周明烨到底是十八九岁的孩子，绷了一会儿就绷不住了，围着李喜燕转来转去，没多久话就多了。
    “哎，我说，那个沈艳芬，真那么坏吗？我看着她挺好看的呀。”
    李喜燕扫他一眼，点头说道：“我看你也挺好看的。”
    周明烨一愣，“嘿，你什么意思？”
    李喜燕一本正经的问他是怎么认识曹梅的，周明烨说，曹梅认识彩虹歌舞厅的保安队长朱三，朱三在道上有点名声，他也看在朱三的面儿上。
    李喜燕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彩虹歌舞厅，那个吃人肉喝人血，逼良为娼的地方，她死过一次都不会忘记！还有那个朱三，这一世有机会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不过，李喜燕有点奇怪，为什么这次曹梅不让朱三来，而是找周明烨呢？
    周明烨一拍胸脯，得意的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都是有规矩的，分片而治，这片归我管，不能越界。否则的话就是不守规矩，那是犯了大忌。”
    她点点头，看着活干得也差不多了，就说让周明烨赶紧带人走吧，这下算是两清了。
    周明烨撇撇嘴说道：“你这人……真没劲。哎，要不要让我再帮你教训一下曹梅？以后我罩着你，怎么样？”
    李喜燕觉得可乐，在她眼里，周明烨就是一个小孩儿，虽然有点能量，但她并不想和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
    周明烨带着人走，说如果有事儿就去新华录相厅找他，他肯定会帮忙。
    他们走后喜燕娘总算松了一口气，说真是吓人，这也太过分了，竟然找一些流氓来诬蔑她们。
    李喜燕冷笑说道：“妈，沈艳芬这种不要脸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不过咱也不用怕她，来了就揍。”
    她把妈妈和妹妹安顿好，说出去一趟，她得去见一个人。
    这次能让沈艳芬吃瘪，全是因为那个粉色钱包从她身上搜出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喜燕心里清楚，她得去谢谢人家。
    刚走到家门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抬头，是李占彬。
    “你来干什么？”李喜燕冷冷问道。
    李占彬满脸怒意，指着李喜燕骂道：“你的心肠也太毒了！你对我有气，也不能朝着艳芬撒啊，她可怀着孩子呢，这要是出了事，就是一尸两命！你赔得起吗？”
    原来是沈艳芬恶人先告状了。
    李喜燕大声反驳道：“我为什么要赔？我还没有满十八岁，不用负刑事责任！再说，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不是我去找她的，她活该！你也不问问她是怎么诬蔑我们的，带着人差点把我们的家砸了！你就只知道她肚子里的野种，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喜凤被虐待成那样，流落街头，你管了吗？！”
    李占彬一噎，脸色更不好看，“你这叫说的什么混帐话？！我怎么不管你们了？你们在乡下过得好好的，非到城里来添乱，我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哪有那么多闲钱闲功夫，你们赶紧走，万事大吉。”
    李喜燕算是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想赶她们回乡下，她抱着肩膀看看身后说道：“那我劝你死心吧，我们已经交了房租，是不会走的。另外，我和喜凤的抚养费你最好快点给我们，三天之内我要见到钱，不然就去厂里找你们领导。你可以伪造协议，但抚养费你不能赖！”
    “你……”李占彬气得眼前发花，“我看你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那也是被你逼的，长这么大花过你多少钱？你寄的钱都花到狗身上了！”李喜燕不甘示弱。
    喜燕娘在里面听到吵闹声，带着喜凤出来看，一见是李占彬，眼圈又红了。
    李占彬一见她气更不打一住来，骂她没教训好孩子，现在就会添乱，让她带着孩子快滚。
    李喜燕气得抄起一把扫帚，“该走的是你！快从我们的眼前消失！”
    李占彬被弄得满身是土，一边骂一边灰头土脸的走了。
    喜燕娘少不了又是一阵哭，李喜燕安慰了她半天这才抽身出门。
    中午饭也没有顾上吃，都有点饿了，她买了几个玉米面饼子和一包咸菜，走到昨天被大鹏和小猪抢的地方打听了一下，找到他们住的破院子。
    这地方比她们住的那儿还破，连个院墙都没有，勉强能歇个脚罢了。
    李喜燕叫了几声，里面都没有人，她正纳闷，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看是小猪。
    他浑身是土，手上还有血，鼻子也破了，李喜燕一惊，急忙问他怎么了。
    他一见李喜燕，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眼圈红红的却忍着没哭，说道：“大鹏哥出事了！我要去救他！”
    他说罢，跑到屋里找出那条包着的布的红缨枪就往外冲。
    李喜燕急忙一把拉住他，问他究竟怎么回事，现在人在哪。
    小猪说昨天大鹏听了李喜燕的话，觉得她说得对，男人就该反抗，该报仇，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今天就约了那个陷害他的人见面，要把事情说清楚，但是没有想到，那个坏蛋竟然还带了不少的人，大鹏双拳难敌四手，没多久就被制服，挨了一顿毒打。
    李喜燕微微皱眉，这家伙还真是……到底有没有脑子？
    事情已经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李喜燕当即决定，跟小猪一起去。
    一路上穿街过巷，感觉走了挺远，小猪才停住脚，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院门，说道：“大鹏哥就被关在那里。”
    李喜燕把吃的交给他，自己拿过红缨枪，一边扯开上面的布一边问道：“那个钱包，是你放回去的？”
    小猪点头说道：“是。大鹏哥怕你们人生地熟，就让我打听你们在哪住，然后我看到那些人去了，我个子小他们人也多，没人注意我，我听清了怎么回事，后来看到那女的来了，就……”
    李喜燕拍拍他的头，“谢了。你在这里放风，我进去看看。”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
    “没事，听话。不行就去报警，知道吗？”
    李喜燕拿着红缨枪走到门前从门缝往里看，果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大鹏，还有个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看到这个人的侧脸，李喜燕顿时一惊，是他？

 第二十九章 果然是他

    李喜燕隔着门，握着红缨枪的手渗出汗来。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微微俯下身，对地上的大鹏说道：“大鹏，我跟你说了，让你走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我就放你一马。可你不听啊。”
    他伸手在大鹏的脸上用力拍了拍，“你说你蠢成这样，还跟我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行吗？”
    “张卫国！你这个卑鄙小人，亏我一直拿你当兄弟！”大鹏不甘心的叫道。
    “兄弟？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乡巴佬！”
    李喜燕忍不住冷笑，她也不再等，一脚“哐”把门踢开，提着红缨枪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吓了跳，坐着的男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皱眉打量着李喜燕，“你是谁？”
    李喜燕看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几眼，轻蔑的笑了笑，“哟，张大柱，你这人模狗样的还真不好认出来，怎么着？这身皮穿了没几天，你就从乡巴佬变成城里人了？你李家坎子的老爹和兄弟都知道吗？”
    之前大鹏说陷害他的人姓张的时候，李喜燕就想过会不会是张大柱，但是又听他说叫“张卫国”，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她没有想到，是张大柱自己把名字改了。
    张大柱又惊讶又觉得没脸，“我问你是谁。”
    李喜燕环视四周，一共有五个人，行，自己应该能应付。
    说起来她会拳脚这事没人知道，这是她之前在彩虹歌舞厅的时候偷着学的，那时候朱三的身边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人，据说是什么散打冠军，朱三就是用他来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以及去歌舞厅找麻烦的人。
    李喜燕太想逃走，什么招都想过，偷学也是其中之一。
    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用上，还是用来对付张大柱。
    大鹏满脸是血，眼皮也肿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不停的渗血，“你快走，别管我……”
    李喜燕皱眉看了看他，“行了，你歇会儿吧。”
    她对张大柱说道：“张大柱，你别以为你的底细没人知道，我就清楚得很，你爹张老汉，带着你两个光棍弟弟在老家，还有你姑姑张建英，那可是村干部。听说之前家里还给你说了亲，像你这种积极分子，前途肯定不错，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上正式兵，提个干什么的。你说要是像这种包办婚姻的事要是传出去，会怎么样？”
    她看着张大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听说女方还特别小，没有满十八岁。这就更了不得了吧？”
    “你胡说！”张大柱怒声说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去李家坎子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李喜燕满不在乎的说道，“要不咱试试？”
    张大柱的眼睛里冒出凶光，他往李喜燕的身后看了看，确定就她一个人，冷笑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让你走了。”
    “我也没打算就这么走，”李喜燕哧笑道。
    张大柱冲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即会意，撸袖子就奔着李喜燕下了手。
    “你快走！”大鹏急得大叫，张大柱反手抽了他一个耳光，“他妈的，闭嘴！”
    李喜燕一点也不怕，紧握着红缨枪，大声对大鹏说道：“你可看好了，这是你的家伙！我今天就用这个给你报仇！”
    红缨枪在她手里呼呼生风，李喜燕紧抿着嘴唇，眼睛瞪得溜圆，看准时机，划、点、扎拿这几个人就练了手，她手下也得有点准，不能出了人命，大冬天衣服穿得也厚，出点血让他们怕了就行。
    十几分钟的功夫，那几个人就都挂了彩，李喜燕也灰头土脸，肩膀上挨了一棍，但没有什么大事。
    张大柱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着李喜燕，这种结果还真出乎他的意料。
    大鹏也是一脸的懵逼，这个小丫头怎么……幸亏自己人昨天没跟她动手，不然也得挨顿胖揍。
    李喜燕把红缨枪往地上一戳，大声说道：“把人放了，然后把大鹏的档案卷宗拿来！”
    张大柱眉毛一挑，“凭什么？”
    “唰！”李喜燕忽然大步上前，手里的枪尖抵住张大柱的嗓子，“就凭这，够吗？”
    张大柱吓得一动不敢动，唾沫都不敢吞，“别，有话好说。别乱来。”
    “两个条件，快点！”
    张大柱急忙吩咐一声放人，有人把大鹏身上的绳子解开，大鹏爬起来走到李喜燕身边，激动的说“谢谢”。
    李喜燕没理他，对张大柱说道：“第二个。”
    “那个……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我拿不到……”张大柱苦着脸说道。
    李喜燕冷笑一声，“你对象不就是管档案室的吗？怎么，这点事还做不到？要不然让你老丈人托托关系怎么样？”
    张大柱立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喜燕，“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喜燕让他少废话，快点派人去取！
    张大柱一咬牙，只好从口袋里摸出支钢笔写了张字条，派了一个人回去拿。
    大鹏心里热乎乎的，眼睛里都泛潮，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考虑这么周到，为自己着想，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离开，除了心里不甘之外就是为了卷宗，他拿不到这个，回去以后也安置不了工作，是一辈子的污点。
    李喜燕看了他一眼，低声让他快点出去找小猪，大鹏不肯，怎么可能留下她自己。
    僵持中张大柱各种花式套话，想知道李喜燕是谁，这也难怪他不知道，前世张二住替他娶了李喜燕过门，但他从来没有回去过，自然也不认识李喜燕。
    但李喜燕在老张家见过他的照片，还听说他的对象家里有点钱，也有点能力，本人也是管档案室的，不久他们结了婚，听说后来张大柱还把户口调进了城里，小日子过得非常不错。
    李喜燕当然不能把这些告诉他，让他闭嘴不理他。
    没多久那个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大鹏过去一把抢过，打开仔细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个。
    张大柱说道：“怎么样，这下可以放了我吧？”
    李喜燕说没那么容易，她看着跟张大柱带来的那几个人，不像是武装部的，问他们是什么人。
    张大柱抿了抿嘴唇，想不说又不敢，只好说道：“他们是我从朋友那里借的，是彩虹歌舞厅的。”
    李喜燕眉心一跳，又是彩虹歌舞厅！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尖锐的警笛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院子里的人脸色一变，说不好，条子来了！
    张大柱带着他的人往外跑，李喜燕一把抢过大鹏手里的档案，连同红缨枪一起，都藏到了破屋子的一个柜子下面。
    刚从屋子里出来，迎面就遇上几个警察，见大鹏一身的伤就知道他们也有份，直接把他俩带上警车。
    上车的时候看到躲在一边的小猪，李喜燕心里苦笑，得，看来是小猪报的警，这下好了，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大鹏十分愧疚，一直说对不住李喜燕，连累了她，李喜燕摇摇头，这会儿说这个也没用。
    前面的警察让他们闭嘴，不许再说话。
    到了派出所，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张大柱冲李喜燕阴冷的笑了笑，吐口唾沫说道：“呸！让你横，让你得意，还想在太岁头上动土！看这次你们怎么脱身！”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李喜燕不以为然，“我们无所谓，最多也就是自卫。你就不一样了，和流氓勾结，还打人，要是被你对象知道了，你说她还要不要你？还有这些人，他们的头儿要是知道了，你说他生不生气？”
    流氓地痞再横，也不想和白道上的人打交道，更不愿意起冲突，这是大忌。
    张大柱却把这几个借来的人送进了局子，朱三会怎么想？
    张大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大鹏小声说道：“丫头，你知道得真多。你是怎么了解他的底细的？”
    李喜燕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认识一个老瞎子，是算命的，他教我的。”
    大鹏半信半疑，李喜燕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暗笑。
    一群人被带进班房，先晾着他们，等老实了再来审讯。
    李喜燕想着要怎么脱身，自己这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卖惨装可怜？转念一想又不行，那几个人肯定得说自己动手的事。
    她一时还真有些发愁，又怕拖得时间长了妈妈着急，更担心趁着自己不在沈艳芬又出坏招欺负她们。
    正在这时，有个警察站在门口，一指她和张大柱，“你，还有你，出来！”
    大鹏一见有些急，站起来说道：“同志，我也去吧。”
    警察脸一沉，“没你事儿！老实蹲着！”
    李喜燕和张大柱走出去被带到另一个房间门前，警察推开门，冷声说道：“进去！”

 第三十章 这是我的人

    李喜燕和张大柱被一起带进另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警服，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另一个也在一边坐着，二十八九岁，穿了件黑色皮衣，还挺酷。
    这俩人李喜燕都不认识，张大柱一见那个穿黑皮衣人的露出一点笑意。
    “那好，你们聊，我去办手续。”穿警服对黑皮衣说着，站起来走出去。
    黑皮衣走到张大柱面前，张大柱刚一露出个笑脸，那人反手给了张大柱一个耳光。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给你脸了是不是？给三哥捅这么大的篓子！”
    张大柱的脸立时肿了，急忙解释说是误会，他也不知道警察是怎么去的，他没带着弟兄们去干危险的事。
    黑衣人不解气，抬腿踢在张大柱的小腿上，他站立不稳，“扑通”摔倒。
    李喜燕心里解气，同时也觉得张大柱真怂，明明也是兵，多少有几下子，但在这个人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更别说还手了。
    不过，她也清楚，这家伙肯定来头不小，听他说“三哥”，应该是朱三的人。
    把张大柱打了一顿，那家伙也算出了点气，回头看看李喜燕，眯眼睛说道：“你这丫头有点意思，居然不害怕。”
    李喜燕没吭声，他走到李喜燕面前打量了几眼，“长得还凑合，就是打扮太土。一会儿跟我走。”
    “去哪儿？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李喜燕问道。
    “这不是他妈不哑吗？”黑皮衣挑眉说道：“那怎么刚才不说话？老子还以为你哑巴聋子呢。告诉你，你好运气来了，三哥说了让我带人回去看看，没准就能看中你，让你留下。”
    李喜燕一听，咬牙冷笑道：“那还真是多谢了，我一个乡下丫头，没这个福气。”
    张大柱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别放过这个丫头，今天的事都是她搞的鬼！还动手打了几个兄弟！就算三哥看不中她，也能逮回去教训教训！”
    黑皮衣皱眉又抽了张大柱一耳光，“去你妈的！这有你说话的份儿？滚！”
    张大柱捂着脸退到一边不敢再多嘴，眼睛怨毒的看着李喜燕。
    黑皮衣擦了擦手，眼睛里闪着寒光，“三哥说了，让我把兄弟们带回去。兄弟们挨了打，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见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喜燕笑笑，举了举双手，说道：“你手下的人有什么能耐你不知道吗？就凭我？你觉得可能吗？他们就是被这个姓张的坑了，想找借口开脱。但也不至于找这么烂的吧？”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打人！”张大柱气得大叫。
    “你们把大鹏都打了！却打不过我一个小姑娘，骗鬼呢？”李喜燕反驳道，反正就是咬死了不承认。
    对警察不想说谎，对这些人，哼，把他们绕晕了才好。
    张大柱还想骂，黑衣人大声说道：“行了。吵什么？三哥要的人我是得带回去，保释费也交了，回去以后好好调教，保证你吃香喝辣。”
    他话音一落，就听有人说道：“黑鹏，你要带谁的人走啊？”
    门一开，又有人走了进来，双手插进口袋里，嘴里叨着根糖棍。
    周明烨。
    李喜燕有些错愕，这家伙怎么来了？进派出所就跟进自己家似的，这么随便吗？
    黑鹏看到周明烨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哟，原来是周少啊。”
    “叫烨哥。”周明烨淡淡纠正道。
    黑鹏笑了笑，扫了一眼李喜燕，问他来保谁。
    周明烨一抬下巴，指指李喜燕，“这丫头是我的人，手续我都办好了，保释费也交了。”
    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叠零钱来，“啪”往桌子上一拍，“这是你的钱，一分钱不少。还你。”
    黑鹏微眯了眼睛，“这不合适吧？人是我先见到的，再说，事儿是在三哥的面界上犯的，按规矩……”
    周明烨一口把嘴里的糖棍吐掉，说道：“规矩？什么规矩？人是我的，就得按我的规矩。这丫头住在我那片，我还去她家里串过门，至于说为什么会去朱三的管片，那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存心引诱，想试试朱三的能耐呢？反正人我必须带走，要是有什么不满，让朱三找我。”
    黑鹏皱眉说道：“周少，你这是为难我。”
    “哼，黑鹏，说实话，今天就是朱三在，这事儿我也这么干。为难你，你也配。”
    他霸气的说完，拉着李喜燕就往外走，李喜燕全程都是懵的，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大半头的小男孩，心里莫名有点暖。
    走到外面走廊，李喜燕挣开他的手说，不能就这么走，还有别的事。
    周明烨气得脸发白，“姑奶奶，还有什么事？”
    李喜燕一脸严肃的说，要把大鹏也保释出来。
    周明烨咬牙跺脚，问李喜燕是不是真的以为他是大罗神仙，还是以为派出所是他家开的，进进出出就跟上厕所似的那么随便，还不用带纸。
    李喜燕有点想笑，说道：“不是，今天多谢你，但我不能不管大鹏，否则的话他也太惨了，会有大麻烦的。”
    周明烨呼哧喘气的瞪了她半天，一指门口说道：“到那儿去等我！真是欠了你的。”
    李喜燕没有逞强，怎么也是欠了周明烨的人情，而且他的办法比自己的有效的多，这个时候不如听他的。
    没多一会儿，李喜燕看到黑鹏带着他的几个手下走出来，但是没有张大柱。
    她正纳闷，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女人，二十多岁，穿着一件时尚的白色绣花棉袄，神色匆忙，正在门口打听，有没有进来一个叫张卫国的。
    门卫指给她方向，她匆匆的走了进去。
    李喜燕心想，这大概就是张卫国那个城里的对象，应该是听到了消息，过来保释他了。
    又过了不到半小时，周明烨带着大鹏走了出来，李喜燕急忙迎上去。
    “你没事吧？”
    大鹏摇摇头，忽然对着李喜燕要跪下去，“丫头，真是多谢你了，我……”
    “哎，哎，”周明烨在一旁不满的说道：“保释你的人好像是我吧？花了我好几十块钱呢。”
    大鹏又急忙向他道谢，李喜燕扶起大鹏，说道：“行了，不打不相识。先回去再说吧，把你的东西拿上。”
    周明烨急忙拦住他们，问他们要去哪儿，大鹏说了那个院子的地址，周明烨气得鼻子都歪了，“我说，你们是不是成心的？刚从这里出去，又去那儿？那是朱三的地界，现在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了结呢，还去？”
    李喜燕皱眉说道：“那怎么办，那有大鹏的东西，很重要。”
    大鹏急忙说：“算了，没事的，反正那也没有人去，我们也藏上了，过几天风声不紧了再去拿就行。”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暂时也只好这样。
    李喜燕想给大鹏几块钱让他治伤，他死活不要，说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过几天就好。
    这时小猪从一旁跑出来，又惊又喜的问他们什么情况，还说之前看到张大柱派出一个人匆匆忙忙的，以为是去搬救兵了，所以就赶紧报了警。
    李喜燕哭笑不得，果然是这个小家伙。
    大鹏有点不好意思，和小猪一起告了辞，回住处去养伤，说改天再去登门拜谢。
    只剩下李喜燕和周明烨，他清清嗓子说道：“哎，你要怎么报答我？请我吃个饭，怎么样？”
    李喜燕转头看着他，他立即又说道：“吃便宜的，不吃贵的，怎么样？”
    “要不我花钱，你请客怎么样？”
    李喜燕无奈说道：“不行，我得回去，我妈还等我呢。再说我不想欠别人的，你保释我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哎，你……”
    她不等周明烨说完，转身跑回家。
    李喜燕不是傻子，周明烨年纪这么小，朱三的人却对他很忌惮，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活了三十多岁，这说明什么，还能看不出这点事吗？
    她当然是心存感激的，但不想牵扯太深，更不想欠下什么，必须要尽快挣钱还给他。
    这么想着李喜燕越跑越快，大冷的天，脑门上出了一层汗，路过菜市场的时候，看到有人拉着一大车萝卜在叫卖，满地扔的都是萝卜缨子。
    她扫了一眼车上写着价格的小木牌，发现价格很便宜，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
    她打听是怎么回事，卖萝卜的说，今年天太冷，好多萝卜都冻坏了，好的奇贵，坏的贱卖都没有人要，他都快愁死了。
    李喜燕眼睛却亮了，顿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第三十一章 找上门来

    李喜燕看着那些萝卜，粗粗估算了一下，问老板如果都要的话，能不能再便宜点。
    老板打量着她，问她是不是开玩笑，这一车可有不少。
    李喜燕点头说当然是真的，做买卖不开玩笑。
    老板立即伸手说道：“这样，你如果真的都要，那我就每斤再便宜五毛钱，还给你送回家去，怎么样？”
    “行，没问题。”李喜燕爽快的答应，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这是订金，跟我走吧，距离不远。”
    她在前面走，到了家门口就喊，喜燕娘急忙从里面出来，问她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李喜燕顾不上说别的，把大门打开，方便车进来，然后让老板把萝卜都卸到收拾好的西屋里。
    喜燕娘都懵了，看着那么多的萝卜，问她这是要干什么。
    李喜燕笑笑，说一会儿再说，帮着老板搬完了萝卜，然后把剩下的钱都结清。
    老板回头看了看破旧的院子，想了想又退回二十块钱给她们，说道：“我看你们也不容易，算了，我这也是从老家运来的，互相帮助吧。”
    李喜燕把钱推回去说道：“不用了，说好的价钱就不用变了，我们现在穷，以后会好的，说不定还能用这车萝卜翻身呢。”
    老板一听乐了，“小姑娘，这车萝卜能发什么财，我今天在那冻了半天，也不见几个人买。”
    “那是因为它在手里只是萝卜，我能把它变成别的。”李喜燕说道。
    老板觉得好笑，但没有说什么，拿了钱拉着车走了。
    喜燕娘看着剩下的钱，犹豫着说道：“燕啊，妈不是怪你，只是……咱们得省着点花了，这车萝卜虽然说不贵，但一下买这么多，也是……”
    “姐，我们以后要一直吃萝卜吗？”喜凤也问道。
    李喜燕拉着她们进了屋，这才说道：“妈，你不是会做丸子吗？我们就把这些萝卜都做成丸子，然后卖出去，这样钱不就又回来了吗？而且还会回来更多。”
    喜凤一听拍着手说好，她最喜欢吃丸子了，以前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一两个。
    喜燕娘还是有些担心，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卖，卖给谁？
    李喜燕让她别担心，只管做，其它的交给她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李喜燕又起了个大早去早市，买了一些面粉，还有一些油，还有一些擦萝卜丝的工具。
    路过卖早点的地方，买了几个饼子和两个煮鸡蛋，提了去看大鹏和小猪。
    俩人都还没有走，屋子里的灯黑着，她也没有叫醒他们，把东西放下又出来了。
    回到家喜燕娘也起了，正在生火准备做饭，看她带回来这么多东西，赶紧过来帮忙。
    没多一会儿喜凤听到动静也不睡了，爬起来帮着做饭，娘仨匆忙吃了几口饭，就开始准备。
    架锅起灶，把萝卜清洗干净，再把面粉和成糊搅拌，天虽然冷，但都忙得满头大汗，尽管如此，三个人还是很开心。
    正在忙着，大鹏和小猪也来了，喜凤见到他们特别高兴，急忙向妈妈介绍，喜燕娘一听是收留过喜凤的人，特别感激。
    大鹏很不好意思，他想说喜燕救过自己的事，看到喜燕递眼色又把话咽了下去。
    有了这两个人的加入，速度就更快了，没多一会儿，香味就飘满了整个院子，喜燕娘让他们每个人都尝了几个，一致夸赞味道非常好。
    这种东西就得快点卖，放得时间太长就不好吃了，李喜燕把准备好的篮子拿出来里面铺上干净的白纸，然后去外面的菜市场卖。
    她记得菜市场上卖这种丸子的不多，她也不用摊位，价格比别人低一点也有利润。
    她还写了块小牌，写着先尝后买。
    菜市场上人来人往特别多，李喜燕的一边走一边叫卖，香气加上她清脆的嗓音，吸引了一些人，也有人买了一些。
    但大都是半斤三两这样的，李喜燕也不着急，第一天就开张，已经很好了。
    她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卖出了半篮子多，走过一家熟食小店的时候，忽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说道：“哎，卖丸子的小丫头，你过来。”
    李喜燕急忙转身走过去，对方一看她，顿时乐了，“哟，是你啊。”
    正是那个卖萝卜的老板。
    李喜燕笑着点头，“是啊，真是巧，来点尝尝吗？”
    老板让她进了店，尝了一个说道：“哟，味道不错，你做的？”
    李喜燕摇头说不是，是妈妈，自己可没有这个本事。
    老板仔细品了一下，“这是我卖给你的萝卜？”
    “没错，我说了，会把它变成别的。”李喜燕说道。
    老板哈哈大笑，赞赏的点点头，问李喜燕有多少。
    李喜燕环视四周，这店面不大，但很干净，卖的都是肉食，香气浓郁。
    “没有多少了，这东西现炸现吃最好，”李喜燕心里欢喜，但表面平静，“所以我们也没有弄多少出来，今天就是闲着没事出来试试。”
    老板看着剩下的那些，思索了一下，说他都要了，如果卖得好，还可以每天都送过来。
    这也是李喜燕心里最初的打算，那么多萝卜，散卖的话肯定是不行的，她想前两天探个底，然后再上门向这些小店推销，没有想到第一天就遇到熟人，运气还真是不错。
    结算了钱，和老板说好，李喜燕提着空篮子回家，在路上就盘算着还是要多找几家店，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都放在一处也不好卖，容易被压价，人家要是看卖得好，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东西又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是讲究一个快，抢占先机。
    她一边琢磨，拐进路口，一眼看到停在家门口的自行车，她急忙快走了几步，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叫骂声。
    “你们能不能要点脸？真是没见过这样的，让你们嫁，死活不嫁，好像受了多大屈似的，现在倒好，跑到城里来豁豁别人，你们心肠怎么这么毒哇，非把人害死才甘心？”
    李喜燕在自行车前停住脚，这是张建英的车，上次被自己破坏的不轻，这是修好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来，在前后轮胎上又划了几刀，“哧”一声气就跑完了。
    进了院子，喜燕娘正气得脸发白，喜凤躲在她的身后，大鹏双手紧握，瞪着眼看着张建英。
    张建英双手掐着腰，大声说道：“怎么着？还想打人？你厉害啊，这才进城几天就勾搭上男人了？看着也比你年轻，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真是不要脸。”
    “你胡说八道！”大鹏气得脸红脖子粗，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你们敢干我还不能说了？嘴长在我身上，有本事找我呀。”张建英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喜燕抬腿从后面踢在她的后腰上，“打就打，谁怕你！”
    张建英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她挣扎着一回头见是李喜燕，顿时杀猪一样的大叫，“好啊你李喜燕，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李喜燕才不把她放在眼里，抡起手里的筛子砸在她脸上，“拼，叫你拼！”
    她正打得起劲，又有人冲进来，大喊一声，“你干什么？不许打我姑！”
    张大柱过来就要拉李喜燕，大鹏可不干了，他不好意思打张建英，可面对张大柱可是新仇旧恨不手软。
    他们俩扭打在一起，小猪看准机会也过去帮忙，李喜燕踩住张建英，左右开弓，院子里一下子就开了锅。
    直到喜燕娘不停的喊别打了，李喜燕才松了手，张建英本来就胖的脸肿得像猎头一样，张大柱单挑也不是大鹏的对手，一边被揍了一个乌眼睛，嘴唇也肿了流着血。
    张大柱从地上爬起来，冲李喜燕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呸！我说你怎么对我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呢，原来你就是从李家坎子跑出来的，你们家死活把你嫁给我，呸！就凭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我会娶你？”
    原来他回去以后越想越不对劲，这次的事他城里的对象对他有点不满，他得好好的表现，但李喜燕这么一个清楚他底细的人，就像一个炸弹，让他坐立难安。
    思来想去，他就给村里大队打了个电话，找姑姑来一趟，在他心里，他们家也就姑姑还拿得出手能见人，他老爹……还是算了吧。
    张建英也指着城里的侄儿以后能帮上什么忙，一听这事立即就来了，见到人一看原来是喜燕娘，顿时气得大骂。
    李喜燕轻蔑的笑笑，“张大柱，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老张家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嫁到你们家，就算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打光棍去吧！”
    大鹏在一旁听着有点傻眼，这是……什么跟什么？
    张大柱冷笑一声，“你别纠缠着我最好！不然的话……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他说着，狠狠瞪了大鹏一眼，“还有你！让你走你不走，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大鹏大声说随时奉陪，想怎么玩随你！
    张大柱恨恨的扶着张建英走了，出门看到自行车被划了轮胎又是一阵骂。
    李喜燕并不怕事，她看了看大鹏，感觉还是得尽快把东西取回来，不然的话，总感觉会有其它的麻烦发生，张大柱的话可不像是开玩笑的。

 第三十二章 搞好关系

    有这个插曲，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李喜燕把院子收拾一下，对妈妈说道：“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丸子都卖完了，还找了一个小熟食店，愿意跟咱们订货。”
    喜燕娘一听总算高兴了一些，连连点头说好。
    李喜燕把今天做好的那些装上，要给店老板送过去，喜燕娘也在家里准备下一批的，这一次不知道行情，都没有敢弄太多，接下来就有得忙了。
    大鹏要帮忙一起去，李喜燕也没有推辞，两人一起出了门。
    大鹏看着这个小小的姑娘，才十五六岁，别人家的孩子都在无忧无虑的读书，买新衣服，扎漂亮的辩子，她却一身朴素，早早为生活奔波。
    虽然只是半天的功夫，但他也看得出，这个家里喜燕就是主心骨，还真是……难为她了。
    李喜燕问大鹏以后有什么打算，大鹏笑了笑说，等拿到档案也算无事一身轻了，回老家看看，家里还有一个老爹，然后再存两年钱，做个小生意什么的。
    “不想再当兵了吗？”李喜燕问道。
    大鹏一愣，摇头有些遗憾的说，今天的事情他也看明白了，武装部里有张大柱在，恐怕不是那么好弄，也不想再跟那种人共事了。
    李喜燕眼睛笑得弯弯，“那个没有什么前途，我指的是正规当兵。你想不想？”
    大鹏的眼睛一亮，说当然想，哪个男人不想？他的那杆红缨枪就是刚进武装部的时候一个老兵送给他的，他要是没这个念想，就不会一直当宝贝带着了。
    李喜燕心里算了一下，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就在转过年的春天，南方要有一次大规模的征兵，年龄限制上也宽松，而且对于在当地武装部呆过的还有特殊的政策。
    对于大鹏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大鹏脑子热过又凉快下来，说道：“唉，我这种……怕是不行。还是不想那好事儿了。”
    李喜燕一挑眉，说道：“这叫什么话？你是哪种人？你比他张大柱差吗？我看你比他强多了，而且你的体格、年龄都不是问题，一个大老爷们儿，自信点！”
    大鹏脸顿时通红，眼睛瞪得溜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在他胸膛里流淌，他握紧拳头，说道：“你说得对，没错，我一定要试一试。”
    “那行，等拿了东西，你回老家陪你老爹过个年，然后就去南方安城吧，我听说那里春末夏初就要征兵，你先过去呆一段时间，然后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把握更大。”
    “真的吗？”大鹏乐坏了，“小丫头，真是谢谢你了！如果将来我飞黄腾达了，一定要好好谢你！”
    李喜燕也乐了，点头说好，我等着。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菜市场，店老板还在等着，屋子里还多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手里拿着毛线在织毛衣。
    “哟，你来了。”店老板见李喜燕到了，站起来对旁边的女人说道：“媳妇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丫头。”
    “婶子好，”李喜燕笑眯眯的打了招呼，女人看着很温柔，眉眼带笑，“是燕子吧？我听说了，你聪明能干，而且很有原则。”
    有什么原则？李喜燕转念一想明白了，哦，大概是指那两块钱的事，买萝卜的时候店老板看她们母女不容易想退给她们两块，结果李喜燕拒绝了。
    李喜燕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大空话，只点头说应该的，然后把剩下的丸子都拿出来过了称，店老板爽快的给了钱，还约定明天再让李喜燕送一次。
    拿了钱她没有立即走，看着女人手里织的毛衣，说道：“婶子，这毛衣真好看，是给小娃娃织的吗？”
    女人点头微笑，“是啊，闲着也是闲着，现在别的活也干不了。”
    李喜燕扫了一眼她的毛线球，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毛钱。
    女人想了想说有，她从包里拿出来，“这个送你吧，就是不多了，但是织个露指手套什么的应该够。”
    李喜燕道了谢，也没有解释，和大鹏一起离开店里。
    “大鹏，你先回去吧，跟我妈说一声，我去买点别的东西。”她把篮子交给大鹏说道。
    “你去买什么？重不重，要不我给你去搬搬？”
    李喜燕说不用，做丸子用的东西明天早市买，那个时候便宜，这会儿去买别的。
    打发走大鹏，她转着买了两个钩针，还有一些彩色的小铃铛，这些东西都是批发价，很便宜，一分钱可以买好几个。
    她也买了一点彩色的毛线，想给喜凤织副暖和的手套，她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再受冻就更不好了。
    回到家里大鹏和小猪还没有走，帮着把院子里的砖清了清，垒了个鸡窝，把墙头也修了修，这院子看起来明显大变样了。
    李喜燕烧了热水泡了点大麦茶，然后躲到屋子里开始钩东西，前世她经常做这些小手工活赚点零花钱，会好几种花样，而且又快又好。
    天快黑的时候大鹏带着小猪走了，喜燕娘留他们吃饭他们死活不肯，李喜燕也没有勉强，大鹏是个要脸的人，大概觉得总这样不好意思。
    吃过晚饭李喜燕继续钩，妈妈看到又惊又喜，问她怎么会做这些的，她含糊的说，之前见吴家婶子做过，自己就留心学了点，这个不难，一上手就会了。
    喜凤听说要给她钩副手套，也很开心，一直陪到喜燕半夜，忍不住打嗜睡，这才去睡觉了。
    李喜燕钩完了活儿，这才收拾了睡觉，早晨又早早起身去早市，刚走到路口，就看到大鹏带着小猪跑了过来，这俩人是给她帮忙来了。
    她也没推辞，带俩人在早市上吃了早餐，这才开始采买，面粉这次也多买了一些，还有一些胡萝卜以及好几块豆腐。
    她想现在没有打开其它的销路，就得多出花样才行，每样都做一些，这样也能卖出去。
    幸亏有了大鹏和小猪，否则她自己还真不太好弄回去，三个人满头大汗的回到家，喜燕娘和喜凤也早起来了，架大锅开始烧火。
    喜燕娘见她还买了别的材料的，又开始拾掇这个，萝卜的都调好了，往里放就行，几个人忙而不乱，很快做好了一大篮子。
    喜燕拿上篮子和昨天晚上熬夜钩好的东西去店老板那里，一见她店老板很高兴，急忙招呼说道：“燕子，你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这个丸子很受欢迎啊，昨天你走没多久就卖得差不多，剩下的一点今天早也卖光，我还说去催催你呢。”
    李喜燕把篮子递过去，说道：“叔，这是今天的，一会儿还有，我怕你急就先送过来了，一会儿还有豆腐的和胡萝卜的，都很好吃，花样多了搭配着更好卖。”
    店老板特别高兴，李喜燕转头看看，问道：“婶子呢？”
    “她在后面吃饭，一会儿就过来。”
    李喜燕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小门，可以通到后面的小院。
    正说着，那个女人从后面出来，热情和李喜燕打招呼，李喜燕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来，递给女人说道：“婶子，这是我做的，送给小娃娃的，你别嫌弃。”
    女人一愣，急忙打开外面包着的纸一看，里面是一双用毛线钩成的小鞋子，她惊喜的叫道：“哎呀，真是好看。”
    李喜燕说道：“我昨天给您要毛线，是想着和衣服搭成一套比较好看，我怕我钩不好，所以没有事先跟您说，这不是弄成了才敢拿过来，您别嫌弃就行。”
    “哎呀，怎么会，太好看了。”女人笑得合不拢嘴，拉住李喜燕非要给她一块肉。
    店老板不容李喜燕推辞，直接把肉放在篮子里，让她带走人
    李喜燕一见人家真心实意，爽快的说道：“成，那我就拿了，多谢叔和婶子，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
    她快步回了家，豆腐和萝卜的也做出了一些，她急忙把肉留下一小块，其它的剁成馅，让妈妈先把肉的做了。
    肉一下锅，香气立即更加浓郁，让人直想流口水。
    “家里有人吗？大妹子在家不？这是什么呀，这么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
    李喜燕急忙回过头，有谁会到她们这里来串门？

 第三十三章 那边的消息

    胖胖的人影一晃，大白鹅扭着走进来。
    李喜燕一见是她，心里暗自好笑，自己这里还真是热闹，这才住进来，每天客人都不断。
    “阿姨，你怎么找来了？”李喜燕问道。
    大白鹅手里提着一袋子糖，袋子边角有点破，用抹布擦过，她笑眯眯的说是来看喜凤的，听说喜凤找到了，好几天不见，怪想的。
    李喜燕也不说破，笑着说谢谢。
    大白鹅看了一眼大锅和做好的丸子，抽抽鼻子说道：“真是香，我这是做什么呢，一进胡同就是香味儿。”
    她看了一眼大鹏和小猪，顿时又八卦的打听他们是谁。
    李喜燕没有回答，反而问她是怎么知道她们住在这里的。
    大白鹅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听沈艳芬说的，沈艳芬那天吃了亏回去，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非让李占彬把事儿处理清了不可，否则就不回家。
    李占彬可急坏了，急忙提了不少东西去沈艳芬的娘家求情，好说歹说总算是回来了，回来以后就开始编排李喜燕母女的不是，说什么没有良心，明明是看她们可怜才没有揭穿离婚协议的事，还帮着养喜凤，谁知道这一家子都是白眼狼，不仅不感恩还想着祸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下好了，四邻八家没有不知道这事儿的，大白鹅说她觉得喜娘燕看着厚道，不像沈艳芬说的那种人，气不过这才过来送信的。
    送信也好，挑事儿也罢，李喜燕算是知道了那边的消息。
    “对了，”大白鹅又神神秘秘的说道：“我昨天看到有两个人去了李占彬家，鬼头鬼脑的，刚开始沈艳芬那脸拉着跟驴脸似的，那么长，后来送那两个走的时候又眉开眼笑的，我看呐，这是没有憋着好屁，你可得当心点。”
    李喜燕眉心一跳，抓了一把丸子装进塑料袋里递给大白鹅，“阿姨，这个您回去尝尝，别嫌弃。”
    “哎哟，这小姑娘，我怎么会嫌弃呢，真是的，这怎么好意思的……”她嘴说着不好意思，可手却紧紧抓着袋子不松。
    李喜燕心里暗笑，把大白鹅送走，也没让喜凤吃那袋子过期的糖，看到妈妈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当着大鹏和小猪的面也不好多说，只好低声安慰了几句，让她别太在意。
    积攒了两大篮子，李喜燕把每样都分开，然后送去店里，她把那些肉的拿出来，说道：“这是您刚才送我的肉做的，您尝尝，我留了一部分，咱们分着吃吧。”
    店老板了怔，和自己媳妇儿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说道：“行啊，燕子，就冲你这人性脾气，我张五交定你这个忘年小朋友了。”
    他媳妇儿王花也笑道：“你那会儿走了我们俩还商量，这丫头真是不错，能干又懂规矩，还不贪财，这样的孩子可不多见。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呐？”
    李喜燕简单说还有妈和妹妹，别的没有。
    王花是聪明人，也没有多问别的，继续说道：“我平时不在这边，这两次咱们俩遇上也是缘分，我自己在辅料市场那边还有个小门店，就是卖些毛线、布头、松紧带什么的，平时也有点毛线做的小东西，但样式都一般，就是为了多卖点毛线，我看你这个小鞋子钩得不错，你有没有兴趣咱们一起合作，我提供毛线，你挣手工费？”
    李喜燕心头一喜，这是个门道，她心里还有别的打算，但现在快过年了，别的行业都会受到影响，这个不怕，怎么也是在家里做。
    她笑笑说，只要婶子不嫌我的手艺不好就行。
    王花很高兴，拉着她又夸赞了半天，当即回屋去拿了两籽毛线给她，让她随便做，什么拿手就做什么。
    李喜燕拿了东西往回走，刚走到路口，就看到李占彬牵着沈艳芬的手在面前慢慢走，另一只手里还提着菜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新鲜的蔬菜和一条鱼，还有一块排骨。
    日子过得真是不错，李喜燕在心里冷笑。
    “占彬，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沈艳芬问道。
    李占彬温柔的说道：“都一样，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你就会哄我，”沈艳芬笑着说道：“你妈可是喜欢男孩的，我要是生了女孩，会不会和那个谁一样的下场？”
    “别乱想，”李占彬语气坚定的说道：“你是你，她是她，她怎么能和你比，你是最好的。如果我妈敢说你，我就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沈艳芬可不信，摇头说不可能，还说李占彬是一个大孝子，每个月都给他妈寄钱，怎么会断决关系。
    李占彬立即说道：“真的，那是因为没有涉及到你，如果她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敢。”
    沈艳芬撒娇说道：“那你这个月开了支，先别给你妈了，我想买件大衣，过年了别人都有好衣服穿，我也想要。行不行？”
    她柔声软语的，身子像没骨头一样靠着李占彬，李占彬也说不出别的来，搂住她连声说好。
    李喜燕气得发抖，听到后面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她紧紧握着篮子，忍住想要冲过去揍这俩人的冲动，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悄悄退后，从另一条路走进人群里跑回了家。
    她没提遇到李占彬和沈艳芬的事，把剩下的丸子让大鹏和小猪带回去一些，其余的在家附近散卖了一部分。
    忙活了一大天，她缓了口气开始缠毛线，王花给她的毛线颜色漂亮鲜艳，勾小孩儿的帽子、手套什么的都行，她寻思着上次是小鞋，这次就钩两个女娃娃戴的帽子。
    先用之前自己买的毛线给喜凤钩了手套，喜凤戴着爱不释手，睡觉的时候都戴着。
    一直到半夜，李喜燕有些困了，她正想收拾东西睡觉，忽然听到院子里像是有“扑通”一声。
    她立即警觉，难道是有小偷？还是沈艳芬又使什么坏？
    大白鹅说了，这两天有人去过沈艳芬家，还鬼头鬼脑的，李喜燕猜想应该是张建英和张大柱，这几个凑到一起，不定又使什么坏。
    她抄起角落里挑水的扁担，从门缝里看了看，果然，看到有个人影在院子里，刚从墙上翻下来，正在院子里踅摸。
    她摒住呼吸看着，看到那个人进了西屋，她悄打开门出去，轻手轻脚到了西屋门口。
    没多一会儿，那个人又从西屋里出来，她立即举起扁担，对着那个人的屁股就打了过去。
    “啪”一下打了个正着，小偷连惊带吓，连跳带蹦，李喜燕紧追不舍，一声不吭咬牙只管打。
    “别，别打了！”小偷捂着屁股满院子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姑奶奶，我真是怕了你了，行不行？”
    李喜燕听这声音，不由得一愣，停下扁担说道：“你谁？把脸露出来！”
    小偷无奈，把脸上的围脖解下来，趁着月光李喜燕一看，又气又乐，“怎么是你？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放着正门不走，翻得哪门子墙？”
    周明烨不断的抽着气，还没有说话，喜燕娘在屋子里问喜燕怎么了，李喜燕冲着窗子说没事，有只大老鼠，她在捉呢。
    周明烨咬牙，不服气的说道：“我堂堂烨哥，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老鼠了？”
    李喜燕满不在乎的说道：“偷东西，不是老鼠是什么？”
    周明烨气得喘粗气，闷了半天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我是听小弟说，你这院子里这两天在冒香气儿，还有人找上门打架，我是担心你，过来看看。”
    李喜燕斜眼扫了他几眼，要是大白天的，这家伙说的她会信，但是，深更半夜的……
    她想了想，让周明烨等着，然后回屋把晚上吃剩下的丸子拿了几个出来，往周明烨面前一递，“给你，吃吧。”
    周明烨眼睛亮了亮，又故作清高，“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爷又不是来找吃的。”
    “吃不吃，不吃我拿回去了。”
    “吃，吃，你的面子小爷还是乐意给。”周明烨说罢，一把把丸子抢了过去。
    李喜燕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更加纳闷，他年纪不大，身份却不低，而且对上朱三的人是一点也不怯，甚至还霸气得很，现在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倒真是一个孩子。
    她的目光无意一掠，忽然发现不远处有点亮光闪，像是有什么东西，她走过去捡起来，是张卡片，应该是从周明烨的身上掉下来的。
    她看着卡片上的几个字，心里疑惑更浓。

 第三十四章 勇闯武装部

    学生证。
    李喜燕没有想到，会从周明烨的身上掉出一张学生证。
    周明烨跑过来抢过去，塞进口袋里。
    他没有要说明的意思，李喜燕也不问，反正他的事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吃完东西，周明烨擦擦嘴问李喜燕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作回丸子的回报，他可以无偿帮助。
    李喜燕想了一下，说道：“还真有一件事，本来我想明天一早自己去，既然你来了，还吃的我的丸子，那你就去吧。”
    周明烨把嘴一撇，说他的面子值钱得很，怎么到了李喜燕这里就值得几个丸子。
    “那你到底帮不帮？”
    “帮，帮。姑奶奶，吃人家的嘴短，真是欠你的。说吧，什么事儿？”
    李喜燕眼珠转转，把想好的词儿跟他嘀咕了一通，周明烨越听越憋着笑，听到最后说，你也太坏了。
    李喜燕冷笑说道：“这算什么，你是没有见过真坏的。我不过就是让她们狗咬狗，可不像她们，把人往死路上逼。”
    周明烨敛了笑，一拍胸脯说包在他身上，让李喜燕听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照例去菜市场买东西，喜凤也起了床，非要一起去帮忙，还说戴了姐姐钩的手套，特别暖和。
    “行，那就一起。”李喜燕揉揉她的头，“乖乖跟着我，别走丢。”
    李喜凤特别开心，她来城里以后就没有逛过街，一直都被沈艳芬当佣人使唤，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李喜燕牵着她的小手，看着她在市场里眼睛发亮的样子，心里特别酸涩，才这么点的孩子，就承受这么多苦。
    她暗自发誓，以后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发生，要好好保护妈妈和妹妹。
    买够了东西往回走，路过小猪和大鹏经常等的路口也没有见到他们俩，李喜燕心里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他们没有习惯起这么早，有点累了。
    人家只是好心帮忙，不来也很正常。
    她带着喜凤回了家，妈妈已经准备好了做萝卜丸子用的东西，李喜燕开始准备其它的，娘仨一通忙活，直到萝卜的做完，才松了一口气。
    李喜燕把这些都送去了菜市场张五的店里又急匆匆往回赶，刚走出市场，迎面碰到小猪浑身是土，慌里慌张的说道：“不好了，燕子姐，大鹏哥被带走了！”
    李喜燕一惊，急忙问是被谁带走了，小猪一边抹泪一边说道：“是被武装部的人带走了，他们说，大鹏哥犯了错不但不认错，还偷了档案，说这是大罪。”
    小猪的脸都哭花了，李喜燕心头一跳，想起张大柱之前说过的话，看来，这事儿和他脱不了干系。
    她想了想急忙返回店里告诉张五自己家的地址，说有点突发的急事，一会儿不能再来送货，麻烦张五派人去取一趟。
    张五见她很着急的样子，一口答应，让她放心。
    李喜燕把篮子也放在店里，然后让小猪回去和妈妈说一声，她匆忙赶去武装部。
    武装部门口有人把守，穿着一身蓝色的类似军装的衣服，手里握着警棍，她站在门口往里张望，守门的卫兵问她找谁。
    李喜燕故意装出一副憨厚懵懂的样子，揣着手问道：“大哥，我问问，有个张大柱，哦，不对，现在叫张卫国，是在这里吗？他老家是李家坎子的。”
    卫兵打量了她几眼，问她是不是张大柱老家的亲戚，来城里找他帮忙的。
    李喜燕一听这话，眼圈一红，摇头说道：“俺不是来找他的，俺想找他的领导。”
    “他的领导？”卫兵一愣，要说乡下的穷亲戚进城来找人帮忙，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每个月都不下十几次，但是，打听完了找领导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有些纳闷，但看着李喜燕呆呆傻傻的，又不像是奸诈的人，正在犹豫，忽然不远处有军用车开过来，他急忙让李喜燕靠靠边。
    李喜燕转头看到那辆车，一眼认出这可是正规的军用车牌，里面坐的人一定身份不一般。
    她急忙抓住机会，拉着卫兵的手臂，大声哭道：“大哥，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吧，我是有事要找领导反应，否则我可没法活了呀……”
    她这么一哭闹，很快惊动了车里的人，车窗放下来，里面的司机问怎么回事。
    卫兵一脸为难的说他也不知道，是有人来找张卫国的领导，说是要反映问题。
    司机回头说了几句，车子后面的车窗也放下，露出一张五十多岁男人的脸，他坐在后面，腰板笔直，头发灰白，一脸威严。
    他看着李喜燕，对卫兵说道：“卫兵是做什么的？是来自于民，为人民服务的，你不帮忙还为难她，像什么话？”
    卫兵解释说并没有为难，李喜燕急忙到车前，说道：“真是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但我也是没办法了，老伯伯，你能帮我解决吗？”
    一句老伯伯，李喜燕自己都有点起鸡皮疙瘩，司机提醒说，这是我们江首长。
    对方也忍不住笑了笑，摆手说道：“叫什么也没有关系，你既然有问题要解决，那就跟我进来吧。”
    他推开车门，李喜燕上了车，一起进了武装部。
    “你多大了，有什么事？”江首长问道。
    李喜燕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把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演得非常彻底，“我过了年就十六了，家里说我是大姑娘了，就给我张罗婚事，可是我还想读书，不想结婚，但是媒婆说，对方是在武装部当兵的，如果我们家不听，就让我们吃官司。我特别害怕，又不想这么早嫁人，所以……”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刚开始是假哭，哭着哭着想起自己悲惨的前世，倒有了几分真。
    司机听得目瞪口呆，说都是新社会了，居然还有人做这种事，真是败类！
    江首长也沉了脸，问李喜燕那个兵叫什么名字，李喜燕抹抹泪说道：“叫张大柱，哦，他自己还改了名字，叫张卫国。他姑姑还是村官儿，到时候有我们家受的。”
    “张卫国？”江首长微微皱眉，“我好像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他顿了一下，对司机说道：“前两天武装部长给我的名单里，是不是有这个人？还说这个人不错？”
    司机点头说好像是这么个名字，武装部长对他赞不绝口，司机说到这儿从车镜子里往后看了一眼李喜燕，似乎想说什么，又给咽了回去。
    江首长一皱眉，让他有什么痛快说。
    司机说，听说这个张卫国已经有了对象，是团里的档案室的。
    江首长没有说话，转头看着李喜燕，目光沉肃。
    李喜燕等的就是这个，她并不慌乱。
    她低下头，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抽泣着说道：“是的，我也是来了之后才听说的，我见到了张大柱，让他跟家里说说，亲事就算了。他不肯，说让别我缠着他，已经有对象了，至于我，反正他还有两个兄弟，让我随便跟了谁都行。他弟弟张二柱就去我们家闹过，全村人都知道，我实在没法活了这才跑出来的。”
    江首长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司机也不敢吭气，把车子开到地方停好，不等他下来开门，江首长自己下了车，大步往里走去。
    李喜燕急忙跟上，在江首长身边小声说道：“首长，要不然我先在外面等着，张大柱见到我，也许就不会承认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都是他的人，没有人相信我的。”
    江首长停住脚步，问李喜燕什么叫都是张大柱的人。
    李喜燕小声说，是张大柱这么说的，还说让自己赶紧滚回老家，不然就找人弄死她。
    说到这李喜燕又哭了，抽嗒着说道：“有个好心的大鹏哥，就是为了给替我说几句，现在都被开除了……”
    江首长的一言不发继续往里走，到了武装部长的办公室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部长正在里面写材料，不由得吓了一跳。
    见江首长的脸色不好，心里直打鼓，急忙小心的问怎么了。
    江首长指了指办公室里的一道小门，让李喜燕先进去等着，李喜燕点点头，走进去一看，是个休息室。
    随后，她听到江首长怒气冲冲的让武装部长把张大柱叫来。
    部长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叫。
    李喜燕听着外面的动静，手心里慢慢渗出汗来，心中暗想，张大柱，你给我等着，报仇的时候到了！

 第三十五章 毁你没商量

    张大柱着急忙慌的来了，在外面喊了一声报告，进屋一看没有想到江首长也在。
    他心里顿时有些激动，前些天部长给他透了点口风，说是要推荐他去南方当正规兵，将来的前途是一片光明。
    他急忙上前，满脸是笑，问首长叫他来什么事。
    部长也是一头雾水，还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江首长打量着张大柱，开门见山的问道：“张卫国，你原名叫什么？”
    张大柱一愣，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不敢不答，老实的说了，并解释说，因为家在山村，偏远落后，老爹也没啥文化，起的名字不太好，到武装部以后就自己改了。
    江首长面无表情的说道：“名字是父母给的，不过这倒是小事，改了也没什么，我问你，你有个弟弟叫张二柱吗？”
    “有。”
    江首长点点头，“那家里的人给你说亲，你在城里搞了对象，想着把家里的女孩说给自己兄弟，也是有的了？”
    张大柱听这话风不对，急忙说道：“不是的，首长，说亲的事是家里人说的，我并不知道，我也是后来……”
    “后来姑娘找到这里来，你还让人家滚回去，别缠着你，是吗？”江首长打断他的话，厉声问道。
    张大柱脑门上的汗立马渗了出来，他脑子瞬间就乱了，像从悬崖直接掉到了谷底，“我……”
    部长也懵着，心里有些慌，他之前可是力荐张大柱的，怎么听着首长对张大柱特别不满，还说了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破事儿？
    江首长把之前的名单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拍，用钢笔重重把张大柱的名字在上面划去，说道：“你这样的人，入了伍也是害群之马！另外，你是不是打击报复一个士兵？让他被开除了？”
    张大柱急忙解释说不是，是大鹏自己犯错在先，还偷档案。
    江首长转头看向部长，问道：“档案室的工作这么疏忽吗？竟然说偷就偷？都是干什么吃的？！”
    部长吞了一口唾沫，心里这个骂，张大柱自己得罪首长也就算了，现在还连累自己，扯上档案室。
    他急忙说道：“首长您放心，我立即就向档案室下达命令，立即查明事情真相，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
    张大柱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嘴唇抖着不知道说什么。
    江首长扫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回去等候处理吧，档案室的事情查明了再说。”
    张大柱一走，江首长让李喜燕从小屋里出来了，李喜燕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这个高兴就别提了，但她表面上没有露出来，她心里清楚，这次也算是走了狗屎运，遇到这位江首长，要不然的话，自己恐怕还在费好大的力气，看部长这样子，像是对张大柱的印象不错，关系也不赖。
    大鹏还没有救出来，她不敢大意，对着江首长鞠了个躬，说多谢首长。
    江首长摆摆手，让她也先回去，张大柱的事情会严肃处理，亲事也能解除。
    李喜燕又惊又喜，连声道了谢，转眼又垮了小脸，问那位大鹏哥哥能不能被放出来。
    部长急忙说道：“今天一早是看到张大柱带着几个班里的人出去了，我当时以为他们是出操训练，也没有多问，谁知道……哎，这个张大柱。”
    他倒是一推六二五，江首长立即人让他去查明情况，把人带过来。
    大鹏又拖着一身伤，见到李喜燕先是愣了一下，李喜燕怕他说漏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开哭，“大鹏哥哥，真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替我出头说好话，你也不会被张大柱打成这样……”
    大鹏也不傻，她这么一说，也基本上明白了，拍拍她的脑袋说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
    江首长微微点头，简单询问了大鹏的情况，他感觉这个小伙子比那个油头滑脑的张大柱强多了，见他受了伤也不叫疼不屈服，倒有几分兵样子，顿时对他印象不错。
    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江首长就先让大鹏和李喜燕回去，好好养伤，到时候钱找武装部里报销，两人再三道谢，走出办公室。
    走到走廊上，大鹏问李喜燕怎么来的，李喜燕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小声说道：“大鹏哥，你的好运气要来了，你要好好表现，抓住机会呀。”
    大鹏咧嘴一笑，“燕子，你就是我的福星。”
    两人边说边笑走到下面，看到树下站着两个人，张大柱耷拉着脑袋像斗败的鸡，另一个女人声音努力压着，但还是很尖锐的传过来。
    “张大柱，你是不是成心的？你说什么不好？非得说什么档案室！现在好了，我要被接受调查，还要追究责任，你这不是毁我吗？”
    “培培，你别生气了，”张大柱伸手去拉女人的手。
    女人一把甩开，“滚开，别碰我！我是倒了什么霉，碰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几次三番给我找麻烦，还害我成这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张大柱哪肯，急忙拉住她，好言安慰，可女人什么也听不进去，硬是甩开他走了。
    李喜燕看得清楚，不由得冷笑，对大鹏说道：“看到没有，这就叫恶有恶报。”
    张大柱生气无奈又没办法，一转头看到李喜燕，他霍然睁大了眼睛，又看看大鹏，顿时骂道：“好啊，原来是你们搞得鬼！真是阴魂不散啊，我说首长怎么知道的，你这个贱女人，毒妇！毁我的前途，还破坏我的感情，我他妈跟你拼了！”
    他说完就朝着李喜燕冲了过来，大鹏要挡，李喜燕一推他，然后惊恐的大叫，“啊……救命啊，救命啊！”
    她这一叫喊，好多人都听了，包括在办公室里的江首长和部长，立即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江首长大怒，对部长说道：“这叫什么？亏你之前还推荐他！你知道这次的征兵任务要的是什么素质的人，幸好我发现的及时，否则……”
    部长也吓得够戗，急忙表态说会处理好。
    有人上前把张大柱拦住，李喜燕一边抹泪一边发抖，连连说自己什么也没干，让张大柱不要记恨她。
    张大柱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但又没有一点办法。
    出了武装部，李喜燕抹干泪，冷笑一声说道：“张大柱真是自作自受，这下有他受的。”
    大鹏点点头，看着这样的李喜燕非但不觉得她有心计，反而有些心疼，要经受过多少生活的磨难，才能把一个小女孩磨练成这样。
    走到家门前的路口，李喜燕听到几声口哨响，一转头看到周明烨走过来，打量着大鹏，说怎么又是你？
    李喜燕问他有什么事，周明烨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不是说，让我给你帮忙吗，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事儿成了。”
    “真的，这么快？”李喜燕惊喜的说道。
    看到她的表情，周明烨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一拍胸口说道：“也不看看你烨哥是谁，当然没问题，哪能像某些人似的，三天两头的受伤被揍。”
    大鹏有些臊得慌，被比自己小的男孩奚落，真不太好受，他说先走，回去跟小猪报个平安。
    李喜燕点点头，看他走了，问周明烨道：“哎，菜市场是你的地盘吗？”
    “当然，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李喜燕说没有，她怎么会那么好欺负，问周明烨能不能给写一下菜市场卖熟食小摊的名单，她去推销丸子。
    周明烨说这个好办，不过，他还有个更好的消息，想给李喜燕一个惊喜。
    李喜燕好奇问是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纸，皱皱巴巴的，“那，这个给你。你应该会感兴趣。”
    她狐疑的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第三十六章 喜忧参半

    这是……入学的申请书？
    李喜燕心里特别激动，心都要跳出来。
    关于读书的事，好窝在心里一直是个疙瘩，但没有办法对别人说，更不敢对妈妈表露。
    其实她进城来除了要让妈妈和李占彬离婚，安安生生的好好过日子之外，更要紧的就是读书，她已经想好了，趁着现在是寒假，多攒点钱，谋几个赚钱的路子，等到寒假开了学就让妹妹去读书，她自己已经被休学了这么长时间，再想入学恐怕是有难受，她准备上个夜校。
    她阴差阳错回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马上就要迎来中国变化最大的几年，没知识和学历是万万不行的，既然老天开眼给了机会，这一世就要紧紧的抓住。
    她私心里不想和周明烨有太多的瓜葛，但这一次，她没有办法拒绝，事关妹妹的将来，要是她要面子拒绝了，她自己办起这事儿来难度有多么大她心里清楚。
    紧紧握着入学申请，手心里都渗出了汗，她抬头看着周明烨，说道：“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高兴了吧？满意了吧？”周明烨得意的笑笑，“看到你见到那个学生证眼睛放光我就猜到了。喏，拿去吧，你填好了过了年初八就交到学校招生办，其它的就不用管了。”
    他说着，一指菜市场的方向，“学校就在那边，特意给你找了个离家近的。怎么样？好好谢我吧。”
    李喜燕是真的高兴，也的确想谢他，让周明烨等着，她转身跑回了家。
    妈妈正在忙着，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回来，问她怎么了，她顾不上细说，拿了个塑料袋装了一袋子丸子跑出来，往周明烨的怀里一塞，“给。”
    周明烨低头一看，有些错愕的说道：“就……这？”
    李喜燕点头说道：“这是我们一家用来赚钱的东西，是目前最值钱的了，用这来表达我的谢意和诚意。”
    她说得认真，也是实话，周明烨敛了笑，看着怀里热腾腾香喷喷的丸子，往嘴里塞了两个说道：“那行，的确是好吃，我就收下啦。”
    他说罢，一挥手叫了一声，“小的们，走喽！”
    看着他走远，李喜燕回到院子里，把入学申请拿出来仔细看了看，直看自己直乐。
    喜凤凑过来说道：“姐，你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李喜燕说道：“入学申请，喜凤，等过了年再开学，姐送你上学去。”
    喜凤眼睛瞪得老大，小脸上满是惊讶，“真的吗？姐……这是真的吗？”
    喜燕娘也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语气也很激动。
    李喜燕又把这个好消息重复了一遍，喜凤高兴坏了，在院子里撒了欢，跑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喜燕娘看着小女儿高兴，也特别的开心，但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愁，不过看这两个孩子这么高兴，她也没说。
    没过一会儿张五来了，骑着自行车，一边还挎着一个篮子，见喜燕回来了，笑呵呵的说道：“燕子，你妈妈的手艺真是不错，这丸子特别受欢迎。快过年了，人们也都置办年货，你们辛苦点，多做一些，趁着这个时机卖个好价钱。”
    “行，叔，你放心，我明白了。”李喜燕爽快的说道。
    张五把做出的丸子弄走，剩下的那些李喜燕说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送他出了门，李喜燕回来对妈妈说道：“妈，看来我们今天做完不能休息了，好在天冷，也不容易坏，我们把萝卜丸子用的都弄出来，明天也能省点时间多做一些。”
    “好。”
    傍晚的时候周明烨派人来了，送来菜市场上卖熟食小店的名单，李喜燕收下，回头要好好看看哪家靠谱，等过完了年，需求量应该就不会这么大了，到时候妹妹和自己也得学习，也做不了那么多，就找两家可靠的长期合作就挺好。
    第二天李喜燕还没有来得及去菜市场，外面就有人来敲门，大鹏和小猪都来了，两个人要过来帮忙，李喜燕让大鹏回去养伤，他说那点皮肉伤有什么好养的，根本不耽误干活。
    李喜燕也没有再推辞，拿上东西出门去采买，喜凤也跟着，姐妹俩一路到了菜市场，挑着新鲜的买了不少，比之前几天的都要多。
    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喜凤满头大汗但十分开心，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住，拉了拉李喜燕的衣角，小声说道：“姐，你看那是谁？”
    李喜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张大柱正和一个女人鬼头鬼脑的说什么，那女人穿着灰色西装式大衣，头发梳得整齐，一看就是个城里人。
    这家伙……又憋着什么坏呢？
    “没事，别怕，咱们回家。”李喜燕安慰妹妹说道。
    这一上午特别忙，过得也特别快，不过做出的丸子也比平时要多了三分之一，总算没有白辛苦。
    正在忙着，听到门外有人说道：“有人在吗？”
    李喜燕走出去一看，眉心微微跳，这个女人就是她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和张大柱在一起的女人。
    她立即起了戒备心，问道：“你找谁？”
    女人一笑，打量着四周说道：“哟，这院子拾掇得不错，挺干净的。我是这院子的房东。”
    李喜燕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房东，之前那上中介说，房东去外地探亲，一时回不来，所以就把房子交给他代管。
    “哦，原来是房东阿姨，你有什么事吗？”李喜燕问道。
    房东想了一下说道：“是这样，我呢之前在外地，昨天才回来，我儿子在外地做生意，这不说想回来发展，这处空院子想当个库房什么的，我也没有想到中介这么快就给租出去了。你看……”
    “那您的意思是？”李喜燕瞬间就明白了，这事儿八成和张大柱有关。
    房东说，既然这房子自己要用了，就不往外租了，让李喜燕他们快点搬走。
    喜燕娘不禁傻了眼，喜凤也怯怯的，李喜燕微微笑道：“房东阿姨，这恐怕不行，我们一下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这才几天，就让我们走？”
    “我知道，”房东伸手去摸口袋，“我可以把钱退给你们。”
    李喜燕摇头说道：“这可不只是房租的事，我们是签了合同的，要是违反了算是违约的，是需要赔偿的。”
    房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打量着李喜燕说道：“我不跟你这个小姑娘说，我跟你家大人说。”
    李喜燕伸手拦住她说道：“跟谁说也是一样，我就是这家的人。阿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别藏着掖着了，您这房子这么破，先不说好不好租，谁会用来当库房？我知道，是有人找过您了，说我们的一些坏话，对吧？”
    房东一怔，有些迟疑，李喜燕继续说道：“没关系，您听了一片之词，我们又不认识，担心也是应该的，但是阿姨，你问问和您传闲话的人，他敢来和我当面对质吗？他一个在武装部犯错的人，被首长下令等候处理的人，有什么可信度？武装部现在在调查他，您就不怕到时候被牵连吗？”
    房东的脸色微变，谁也不愿意惹麻烦，他紧张的问李喜燕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鹏早忍不住了，走过来问那个人是不是叫张卫国，可以去武装部打听，这孙子都干了什么，是个什么货色。
    房东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那行，反正房租交了，你们交了三个月，是吧？那就这样，到三个月，你们就搬走。”
    她说完也不等李喜燕回应，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喜燕娘立时满面愁容的说道：“天呐，怎么就……这么多事，这么难啊？”
    李喜燕安慰她说没关系，三个月早着呢，说不定到时候会有什么变化呢，就算要搬，这一片的房子这么多，搬就搬呗。
    她说得轻松，大鹏心里却不是滋味，他扔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往外跑。
    李喜燕一见不好，急忙追上去，大声喊你要干什么？
    大鹏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要宰了他！”

 第三十七章极品邻居

    听到是张大柱搞的鬼，大鹏眼睛都红了，怒气冲冲就往外走。
    李喜燕急忙拦住他，逼急了骂他没有脑子，还是那么冲动！
    大鹏低头闷声不说话，懊恼得不行。人
    李喜燕缓了口气，说道：“行了，这算什么，这么大点的事儿不值当，再说我们不是也说服了房东吗？张大柱现在比我们惨多了。”
    把大鹏劝回来，他和小猪也没有心情留下吃饭，垂着头走了，李喜燕让喜凤去送了些丸子给他们，又回头安慰妈妈。
    晚上李喜燕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过了年妹妹得去上学，无论如何这一笔钱要凑出来。
    她琢磨着过年的时候给妈妈做件外套，她总是穿着件棉袄，袖子上还有补丁，喜凤的衣服也都很破旧，过年要上学，总得弄件新衣服穿，以免上了学让人家笑话。
    算来算去这钱是不太够，看来还得加快挣钱的速度啊。
    她在灯下又开始钩毛线活，喜燕娘心疼地的说道：“燕儿，我也帮你做点什么吧？你看看有没有其它的手工活，针线啊或者别的，领回来我也能帮帮你。”
    “妈，”李喜燕并不同意，“您好好休息，这一大天最忙的就是您了，有空了就休息一下，身子不能垮，我这些都是不费力气的，没事儿。”
    喜燕娘抿了抿嘴唇，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躺在被窝里抹泪。
    李喜燕一直忙到半夜才睡下，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揉揉眼睛爬起来，难道是周明烨又来了？
    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声音是从西屋传出来的，她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在东翻西找。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从身形上看，不是周明烨。
    她手里握着棍子，在门口等着，一见那人出来了，她一棍子削在那人的屁股上，“让你偷东西！”
    “啊！”那个人大叫了一声，往前跑了几步回头，“你干什么打我？”
    李喜燕一看，哟，这还是个半大小子，十二三的年纪，比喜凤高着半头，穿着蓝布棉袄，斜着眼睛看着李喜燕。
    李喜燕差点气乐了，“你说为什么打你？你偷东西，不打你打谁？”
    “谁偷你东西了？我偷了吗，偷了吗？”他张开双手，气呼呼的说道。
    “没拿东西，半夜三更的进别人家院子，也该打。”李喜燕说道：“你是谁？”
    那小子“哼”了一声，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李喜燕，“你给我等着！”
    他说完爬上墙头一转眼没影了。
    李喜燕心里嘀咕，墙头得好好修一下，总是被人跳进来这可不行。
    第二天李喜燕刚买了东西回来，还没有进胡同就听到有人吵架，她急忙快走了几步，看到有个女人正堵着自家院子门口跳着脚骂，其中有一个就是昨天晚上偷东西的小子。
    “呸，乡巴佬，穷鬼！还动手打人！我儿子也是你们能碰的吗？”
    “就是，把人交出来！”
    喜燕娘问他们到底是谁，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
    那女人说道：“我们是前院的，之前听说这里租给了乡下来的，就觉得不靠谱，没有想到这才几天，就敢欺负我儿子！”
    “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你儿子了？”喜凤气道。
    “闭嘴，你这个贱丫头片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儿子多金贵，你能比吗？你们也打动手打人！”
    “就是，我……”
    那小子还没有说完，突然身子往前一栽，摔了个狗啃泥，“扑通”一声摔倒。
    李喜燕从后面走出来说道：“碰了，怎么着？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金贵！”
    那小子一扭头看到李喜燕，顿时大声说道：“妈！就是她，她打我！”
    那女人一听可不干了，嘴里唾沫星子四溅，就开始骂人。
    大鹏气得脸通红，想上去揍她，李喜燕拉住他，这种女人就是典型的泼皮无赖，沾上了就是麻烦，大鹏过后还得当兵去，这种破事儿不能惹。
    李喜燕把那根棍子抄起来握在手里，说道：“你再骂，再骂一句，我就揍你一棍子，你信不信？”
    女人脸上横，嘴里停了骂，“你还敢打人，我就去报警抓你！还反了你了，这是城里，不是你们这种穷乡下人能呆的！”
    李喜燕毫不在乎，“行啊，没问题，去报警，现在就去。到时候警察问在哪儿打的人，我就说在家里，你儿子半夜三更跑到我们家，我可没有去你们家打他吧？哦，对了，我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少了一件家传的老古董，肯定就是被你儿子偷走了！”
    “呸！你们能有什么老古董？穷得叮当响，屁玩意儿没有，我儿子早就……”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李喜燕冷笑，“早就都看过了，是吧？还说不是偷东西！”
    “贱丫头，你敢诓我的话！看我不……”
    “这是在干什么！”一个男人大声说道，带着几分威严。
    那女人一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顿时住了嘴，李喜燕看到胡同里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四十多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的挺精神，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
    李喜燕注意到他的工作服，应该是和李占彬是一个厂子的。
    “赵大哥，你回来了？哎呀，又加夜班了，真是辛苦。”女人像变了个人似的，撒欢一样的跑过去，三十大几岁的人，说话嗲得跟个小姑娘一样，笑得让人发冷。
    男人皱眉点头，“吴青，你又在闹什么？”
    这个叫吴青的女人一脸委屈的说她可没闹，是这新来的娘几个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还打了她的儿子吴金贵。
    真是恶人先告状。
    男人没有吭声，推着车子走到李喜燕家门前，说道：“大妹子，我是后院的，叫赵朝，她是吴青，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一下。”
    吴青嘀咕道：“干嘛跟她们说这些……”
    赵朝扭头说道：“行了，带着金贵回去吧，下午厂里发过年的福利，我给你领回来，别再找别人的麻烦了。”
    吴青一听他说这个，眼睛亮了亮，问他今年都有什么福利。
    赵朝说有一袋子大米，还有两桶油，每家还有三斤带鱼。
    吴青很高兴，带着她的儿子回了家。
    见她走了，赵朝才说道：“真是对不住，吴青之前也不这样，她丈夫和我是一个厂子的，以前在一个组里，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去世了，日子过得艰难，脾气也变得不好了。请你们多谅解一下。”
    喜燕娘急忙说没什么的，大家都是邻居，以后要多关照。
    赵朝点点头，说：“厂里这阵子很忙，年关了赶货，我经常上夜班，听说有了新邻居，一直想过来看看，没有顾上。”
    他说着，从车子上的网兜子里拿出一袋子糖和几个苹果，“这个你拿着吧，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孩子们尝尝。”
    喜燕娘急忙推辞说不要，哪能要人家的东西，李喜燕跑回院子里装了一些丸子，接过赵朝手里的东西，说道：“给，赵叔，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礼尚往来。”
    赵朝一愣，随后乐了，“行，礼尚往来。”
    送走赵朝，李喜燕把东西给了喜凤，一袋子奶糖香味浓郁，比大白鹅送来的那些过期糖强多了。
    喜燕娘说不应该要人家的东西，人家给帮了忙，李喜燕笑道：“妈，没关系的，我们也不是白拿，以后邻居一起住着，这样反而亲切。”
    其实她心里是另有打算，关键就是因为这个赵朝的身份。
    上午又是一通忙活，除了张五的店里要丸子比平时多了一些之外，还有个人找了来，说是一家小饭店的采购员，听说她们的丸子做得好，准备每天收三十斤。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饭店的需求量大，而且如果做得好，可以长久的合作。
    不仅如此，对方还先付了第二天的定金，足够李喜燕去买食材了。
    一家人特别高兴，李喜燕立即去买东西回来准备。
    到了黄昏的时候，差不多才算是忙完，李喜燕说要送送大鹏和小猪，其实上她一转身，就去了李占彬的厂子。
    这么多天一直忙着，没有顾上这边，算算时间，她暗自筹划的事也应该差不多了。

 第三十八章煽风点火

    厂子还没有下班，李喜燕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等着，没多久听到一声铃响，厂里的工作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李喜燕看到他们都眉开眼笑的，手里还拿着不少东西，有大米和油，还有长长的带鱼，和赵朝说的一模一样。
    她仔细看着，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李占彬和沈艳芬一起走了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他们俩都是厂里的工人，福利也就成了双份的。
    她低头凑上去，人多她又不起眼，李占彬根本没有发现她。
    沈艳芬很开心，喜滋滋的说道：“占彬，没有想到今年厂里的福得这么好，比往年要多很多呢。”
    “是啊，因为厂里今年的效益好，厂长也是为了让大家伙明年更努力，这才奖励的。普通员工就这些，高级职工还有奖金呢。”
    “真的？那你有没有？”沈艳芬急急问道。
    李占彬点头说道：“有，但是不如他们多，我虽然不是高级职工，但也是会计，厂长也给了我一份。”
    沈艳芬更乐了，问他有多少，李占彬说足足有一百块。
    “真好，够给我买大衣了，再买点好毛线，我给你织条围脖吧。”沈艳芬笑眯眯的说道。
    李喜燕心里冷笑，想得还真美。
    李占彬迟疑了一下说道：“艳芬，之前说过年紧张，你又想买大衣，就说不给我妈钱了，但这次有意外的奖金，你看，我还是……”
    沈艳芬立即就沉了脸，问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好的事就不算数了。
    李占彬急忙解释说当然不是，大衣照样给她买，但也想给家里的老娘点，毕竟他们也要过年，而且上个月就写信来说，李晓帅的婚事上还差一些钱。
    沈艳芬没吭声，脸色越发难看，她的心里李喜燕门儿清，这个女人之前表面上装着大度贤惠，特别体贴，对李占彬往老家寄钱也不阻拦，就是想给他留一个好印象，让老妖婆她们觉得她这个城里媳妇比原来的强很多倍。
    可时间长了，一切都定了，她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何况，老妖婆她们那种作派，一个个跟吸血鬼似的，任谁也受不了，更别说是城里娇养的沈艳芬了。
    这一次过年，沈艳芬就打定了主意，断了李占彬老家那些人的念想，停止给他们钱，还有那个什么李晓帅，有爹有娘，一有事儿就找李占彬算怎么回事？
    但沈艳芬也不想一下子和李占彬闹得太僵，把之前的好形象毁于一旦。
    她想着想着，又开始假装委屈，手抚着肚子说道：“占彬，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人，妈他们在乡下我也很记挂，可是，她还和你兄弟一家在一起，还有大孙子，可是我和孩子就只有你，我都没好意思跟你说，上次去检查，医生说我营养跟不上，孩子发育的都……”
    李占彬当即急了，问孩子怎么了，沈艳芬抹了抹眼睛，说问题也不大，只要加强营养就行。
    李喜燕都想鼓掌叫好了，这女人的法子真是多，三言两语就把李占彬的心拉过去了。
    她上前几步，挡在李占彬和沈艳芬的面前，“爸，我和妹妹得加强营养，妹妹都瘦得皮包骨了，你不心疼吗？”
    李占彬和沈艳芬没有想到李喜燕能在这里，又惊讶又烦躁，特别是听她说的话，李占彬更没有好气。
    “你怎么在这儿？”他不耐烦的说道：“不是说了让你们回老家吗？那天我就说了，早点回去，你奶奶那边我会帮着说说的。”
    “回去干什么？还当牛做马？连一顿饮饭都吃不上？”李喜燕眼睛看着他里的东西，“这东西什么味儿，我和妹妹都没有吃过，妈妈想都不敢想。”
    沈艳芬的眼底闪过几分厌恶，但四周都是人，还是厂里的同事，她也不好发作，只是别过头不吭气。
    李占彬压抑着声音说道：“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了！她的事不用跟我说。”
    “那我们呢，喜凤还那么小，你们让她干活，还虐待她，她满身是伤，你就没有半点心疼吗？这个女人生的野种你就疼，我们你就不疼了？反正你今天也发了工资，把抚养费给我们吧，我们也得过年，也得吃饭。”
    “你……钱，钱，就知道要钱！”李占彬气得发抖，“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别的事你不更不管我们吗？我想上学，你能给我办吗？妈妈想工作，你能想办法吗，我们缺房子住，你能让我们搬回你家吗？钱这样的小事你都不解决，其它的事我能指望吗？”
    李喜燕说得飞快，连珠炮一样，让李占彬噎得出不来气。
    沈艳芬实在听不下去，转过头说道：“你……”
    “你最好闭嘴，”李喜燕冷声说道：“一个破鞋有什么资格插嘴？还勾结流氓想着欺负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那些流氓为什么要听你的？我真是好奇。”
    沈艳芬的脸色气得发白，问李喜燕什么意思。
    李喜燕冷笑说道：“彩虹歌舞厅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有数，那里的流氓头子跟你什么关系，你也清楚。”
    李占彬一愣，转头看向沈艳芬，“什么……彩虹歌舞厅？”
    沈艳芬摇头否认，眼神惊慌，“我哪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李喜燕哧笑说道：“这些东西不少啊，应该有我们一份儿吧，我和妹妹你从来没有管过，今天就把帐算清。”
    “算什么帐，算什么帐？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现在倒跟我算帐！快点跟你妈滚回老家去，永远别再进城来烦我，否则的话，老家你们也回不去，城里你们更没处立足，听见没有！”李占彬面目狰狞的说道。
    李喜燕虽然早就不对李占彬抱什么希望，但是听到他亲口这么说，心里还是十分的难受，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沈艳芬也生了个女儿，他每天都视若珍宝，买好看的头绳和漂亮衣服，还给她报了舞蹈和画画的艺术班，从小就当公主一样养。
    可自己和妹妹呢，连个臭虫都不算。
    她心里仅存的一点幻想破灭，低笑了几声说道：“把该给的钱给我们，我们就断绝关系，离了你我们还活不了？之前没你不也活得很好？但是，如果还想坑我们，那就试试看！反正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
    “你……”张占彬气得说不出话，这时大白鹅和丈夫也走过来，大白鹅一见李喜燕，立时笑眯眯的过来说道：“哎呀，你怎么来了？”
    李喜燕一指李占彬，“我爸说发了东西，让我过来拿一份，可是有人不愿意，这不正在这里商量。”
    大白鹅一听，扫了一眼沈艳芬，说道：“是吗？还有人不愿意？那可不太好，你们也是你爸的亲闺女，总不能有偏有向不是？”
    “你说得对，但我……唉，”李喜燕低下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李占彬看着她这脸一会儿一变，都快气疯了，大白鹅不管不顾，把他手里的大米和带鱼一把夺过来，递给李喜燕，“拿着吧，我做主了。”
    “嫂子，你这是做的谁家的主啊？”沈艳芬眼睛里都要冒火，恨不能烧死大白鹅。
    大白鹅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做的是理的主，当了娘的人就不能这么自私，拿自己的孩子当宝，别人的当草，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的嗓门儿大，不少人都停下来往这边看，沈艳芬的火一下下顶上来。
    李喜燕的目光往厂子大门方向一掠，看到人群里有几个人影，心里顿时一乐，委屈巴拉的对着李占彬说道：“爸，你之前说不回老家看奶奶了，也不给她钱了，是真的吗？奶奶年纪大了，在老家多不容易啊，还得自己种地，还有我叔叔婶婶，都想着你能回去，一家人团聚呢。”
    沈艳芬正在气头上，一听她假模假样在这里说这个，立时压不住火了，说道：“哟，这会儿冒充孝顺了？回不回关你什么事，你不说了要和你爸断绝关系吗？老家那些人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跟你有关啊？你说你跟我爸结婚了，那就是李家的媳妇儿，做媳妇儿的不回老家不伺候婆婆这像话吧？还用我爸给奶奶的钱买大衣！依我看你就是没想着让她享福，更别说让她进城来住了！”
    李喜燕煽风点火，沈艳芬完全没察觉到，她已经上了李喜燕的当。

 第三十九章猪一样的队友

    李占彬和沈艳芬让李喜燕气得晕头转向，再加上一个大白鹅，上房揭瓦的心都有了。
    “爸，你真的不回家了吗？不管奶奶了？”李喜燕还在逼问。
    李占彬怒声说道：“我回不回咋的？还得向你报告啊？你奶奶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
    沈艳芬也在一旁说道：“别想拿老家的人压我，就算他们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听到身后一声嚎哭，“占彬！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一嗓子跟打雷一样，惊得李占彬差点蹦起来，一回头正看到老娘和李占存一家站在不远处，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喜燕一见，心里这个乐，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大白鹅，说让大白鹅替她保管一下，晚点去拿。
    大白鹅看眼前这架势就知道一定有好戏看，她哪咐得走，把东西交给丈夫，催促他回去。
    李喜燕拉了拉她的袖子，说道：“有您在，我心里有底。”
    大白鹅一听这话，更加来劲了，一拍胸脯让她放心，说有自己在，没有人能欺负李喜燕。
    李喜燕在一旁乐滋滋的看热闹，这出好戏是她一手策划的，让周明烨帮的忙也和这件事情有关，他让周明烨的兄弟想办法假装无意的说起沈艳芬不想给李占彬乡下老娘钱的事，故意让进城来看张大柱的张建英听到，还说沈艳芬不让李占彬过年回家，在城里过她们自己的小日子。
    张建英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自己大侄子那么不如意，她也不想让沈艳芬过好，之前去见李占彬的时候，沈艳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吊脸子，她就憋了一肚子火。
    她给老家打了个电话，通知老李家这事儿，老李家那几块货也不是吃素的，都指着李占彬过年回来能带回钱和好吃的，好过个肥年，特别是李晓帅，还想着穿新衣服，再买双新皮鞋，样子都看好了。
    现在一听李占彬不回来了，顿时就炸了窝，连好多天都不出门的田翠兰也跟着来了。
    李占彬顿时结巴了，“妈——妈，您怎么来了？”
    沈艳芬的嘴角抽了抽，也有些回不过神，对这个乡下的老婆婆，她就见过一次，当时装得特别贤惠懂事，刚刚那么一通叫，她那股劲还真不太好别回来，所以吭哧了半天也没有说话。
    老妖婆走到李占彬面前，冷笑一声说道：“我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吗？你这个当儿子不回去看我，我来看你总行吧？”
    她不等李占彬说话，转头看向沈艳芬，打量着她这一身漂亮衣服，从鼻子里哼了声，“儿媳妇，你也不欢迎我吗？”
    田翠兰也揣着手过来，头上包着蓝色的头巾，嘴里哈着白气，说道：“就是，嫂子，你怎么不叫人呀？咱妈可是一直念叨你呢。”
    沈艳芬看了看田翠兰，一看像比自己老十好几岁的，被这么一个老女人叫“嫂子”，这心里真是不好受。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妈，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和占彬好去接您。”
    李占彬也急忙附和，伸手扶住她说道：“是啊，妈，艳芬经常说要去看看您，可是她现在有身子，怀着咱老李家的骨肉呢，路上又那么颠，我这不是怕万一有什么闪失吗？”
    老妖婆到底是疼儿子疼孙子的，一听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看着沈艳芬的小腹，点了点头，说的确是孙子更重要。
    沈艳芬腮边的肉跳了跳，没有说什么。
    老妖婆一转头又看到李喜燕，眼珠子又一瞪，问她怎么在这里。
    沈艳芬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立时说道：“妈，这孩子来了几天了，天天来厂里闹，还找了领导，差点让占彬丢了工作，这不今天知道我们发了福利，又来堵着要东西，我们说这些是要送回家一份儿的，可是她……”
    老妖婆了一听火往上撞，撸起袖子就骂，“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我们老李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成天就知道祸祸别人，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还想连累他没工作，那我们老李家可怎么活？你这个该死的，我打死你！”
    李晓帅也过来帮忙，嘴里不停的吵吵，说李喜燕破坏他的婚事，现在又来坏大伯的工作，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女人。
    沈艳芬在一边斜着眼看，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和狠辣，李喜燕看得清楚，心里暗骂，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她看着老妖婆扑过来，看准时机往大白鹅身后一躲，老妖婆的手枯木枝子似的，一把扫在大白鹅的腮帮子上，大白鹅的脸上顿时起了几条红道子。
    大白鹅这下可不干了，她膀大腰圆，力气也大，对准老妖婆的肩膀就是一推，老妖婆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上，被李晓帅急忙扶住。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能动手打人！”她大声说道。
    她的嗓儿也大，老妖婆又的确打到了人家，一见大白鹅也像是城里人，顿时心里有点虚，沈艳芬正要过来说话，李喜燕一眼看到从厂里走出来的厂长，立即奔着他跑了过去。
    “厂长，厂长，救命啊。”
    厂长一愣，急忙停下车子，仔细一看，觉得这丫头脸熟。
    李喜燕急忙喘着气说道：“厂长，我是李会计的女儿啊，他不要我们姐妹了，还把老家的人招了来，和我后妈合计着要把我送到乡下给别人做童养媳，厂长，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厂长一听就有些火，这个李会计是怎么回事，刚刚找他谈了话还发了奖金，他还一再表示会好好的干，说早把家里的事处理干净了，以后一心为工作，这还没半天的功夫，怎么就又出来这事儿了？
    他把车子放到一边，奔着这边走过来，沉着脸对李占彬说道：“李会计，合着你说家里的事处理清了，就是这么个处理法，把你闺女送到乡下去做童养媳？”
    李占彬心里一慌，急忙要解释，李占存插嘴说道：“她都十五了，不算童养媳，她妹妹当童养媳还差不多。这丫头的婆家找好了，挺不错，她不听，就得教训。”
    李喜燕在一旁抹着眼睛，心里却偷笑，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这李占存关键时刻成了自己的神助攻。
    厂长冷笑了一声说道：“十五就该嫁人吗？告诉你们，现在早是新社会了，谁也不能包办婚姻！”
    李占彬瞪了李占存一眼，让他别瞎说，自己急忙跟厂长解释。
    厂长一摆手，说不用解释，他也不想听，他就看结果，李占彬就算是离婚了，孩子还是他的，总不能这么对待，他们是国家优秀企业，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厂长说完，看了看手表，说自己还有事，最多两天，厂子里放假之前，让李占彬把这事儿解决干净。
    老妖婆又想嚎哭，沈艳芬气得直翻白眼，李占彬急忙拉住老娘，说道：“妈，别闹了，领导生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艳芬也在一边压着火气，尽量柔声说如果搞砸了李占彬的饭碗，那就麻烦了。
    老妖婆一听这话，也止住嚎声不哭了。
    李占彬叹了口气，说先回家吧，商量一下再说别的。
    沈艳芬一听说他要把这些人都带回家去，立时急了，悄悄拧了一下他的手臂，勉强挤出笑来说道：“那怎么行，咱家那么小，妈太受委屈了，这样吧，我们就近找一个招待所，让他们先凑合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老妖婆眼皮一翻，撇着嘴说道：“回去？谁说我们要回去了？我们是来这里过年的！”
    李喜燕看到沈艳芬的脸色一变，顿时在心里偷笑。
    李占彬也没法再说别的，只好先向大白鹅道了歉，又带着老妖婆她们回家，李晓帅还不停的嘀咕，要去商场转转，买身新衣服。
    李喜燕看着他们的背影，暗想到，谁难受谁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四十章叫你装！

    李喜燕跟着大白鹅悄悄回去取那些东西，一路上大白鹅一直骂沈艳芬不是个东西，人前人后两面派。
    李喜燕委屈巴拉的，什么也不敢说，反而让大白鹅更加觉得，这孩子是被沈艳芬和老家的人欺负傻了。
    她没有去大白鹅家里，就在楼梯上等，李喜燕听到李占彬家里传来的说话声，叽叽喳喳，估计沈艳芬的脑仁都要炸了。
    大白鹅把东西拿出来，李喜燕一看带鱼少了，大白鹅说道：“哎呀，真是的，怎么少了，可能是在路上掉了，我再去找找……”
    李喜燕心里有数，拉住她说道：“算了，您别找了，”她说着拿出两条带鱼来，剩下的又给了大白鹅，“这个您拿着，今天您帮了我，还连累了您，实在过意不去。”
    大白鹅眉开眼笑的推辞，手却不松，李喜燕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这才转身下了楼。
    她拿着东西回家，喜燕娘一见急忙问是哪里来的，她笑笑说反正不偷的，正好过年的时候吃。
    喜凤高兴得拍手笑，喜燕娘知道她有主意，这段时间也不知不觉习惯了听她的，也不再多问。
    吃过晚饭，听到有人敲门，李喜燕走过去问，是赵朝。
    她打开门一看，除了赵朝以外，还有一个小姑娘，和她差不多大，身上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棉袄，衬得皮肤白净，很好看。
    “赵叔，您怎么来了？”
    赵朝抬了抬手，他的手里提着几条带鱼，说道：“今天厂里发了福利，我们家就我们父女俩，也吃不完，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李喜燕急忙把他们让进屋，喜燕娘听到声音也迎出来，赵朝的女儿微笑着说道：“阿姨好，我是赵晓雯，我爸爸上次带回去的丸子很好吃，说是您做的。”
    喜燕娘脸一红，“啊，这……没什么的，快，进屋吧。”
    李喜燕看着赵晓雯，听着她说话，心想人和人真是不一样，赵晓雯一看就是那种懂礼有教养的孩子。
    赵朝说是来送带鱼的，喜燕娘不想要，急忙推辞，最后还是赵晓雯说，邻居间互相帮助，等她想吃丸子了再过来要，喜燕娘这才收下。
    赵晓雯看到喜凤，问她在哪儿读书，喜凤说姐姐帮我联系好了，等过了年就去附近的小学。
    赵晓雯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说你姐姐真能干。
    闲聊了几句，父女俩没有多停留就离开了，喜燕娘看着留下来的带鱼，说道：“咱们也吃不了，要不然就做了和丸子一起卖掉？”
    李喜燕一听忍不住乐了，“妈，人家送的东西，咱转脸卖出去，恐怕不好吧，让人家知道了更不好。没事的，天冷，放在外面冻一冻，坏不了，喜凤爱吃，留着慢慢吃吧。”
    话虽这么说，她也动了心思，琢磨着明天和张五提一起，买点小鱼小虾什么的做做也不错。
    第二天照样起了个大早，大鹏和小猪也准时过来帮忙，上午李喜燕给张五店里送第一趟的时候，刚走到菜市场门口，就见前面有个地方人格外多，好像出了什么事。
    她正纳闷，迎面跑过来一个人，看到她一把拉住，李喜燕认出他是张五店里的一个短工，还去她家里取过丸子。
    “你先别过去，”他拉住李喜燕，说道：“店里出事了。”
    李喜燕一惊，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有人说吃了店里的东西食物中毒了，怀疑是你的丸子，老板说看着人来者不善，让我告诉你先别去。”
    李喜燕心里热乎乎的，出了这种事张五没想着把她推出去，反而派来来嘱咐她，可是，她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她问来的人是什么模样的，男的女的，那人说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着身形体壮的，但是昏迷不醒，是被人抬着来的。
    李喜燕听到这里，心里大概有了点谱，她提着篮子往前走，透过人群往里一看，可不是吗，里面放着一副担架，上面挡着一个女人，脸色有点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正是沈艳芬的妈，曹梅。
    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起来沈艳芬是气儿不顺，想着断了李喜燕的财路，她没有去找李喜燕闹，直接找到张五这里来了。
    李喜燕心想，看来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和沈艳芬见面，但是自己没闲着，沈艳芬也摸了自己的底细，这是来抄后路了。
    她心里有了谱，挤进人群，张五正在和围观的人解释，说在这里开店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他有卫生局等单位开具的各种证明，也愿意接受有关部门的检测。
    但话是这么说，围观的人可不怎么买帐，吵吵着是黑店什么的。
    李喜燕走到张五身边，大声说道：“各位叔叔阿姨，听我说两句！”
    众人一见，是个小丫头，有人问她是谁，干什么的。
    李喜燕笑了笑，把手里的篮子往前一递，说道：“我叫李喜燕，是给这家店里送货的，他们的丸子是我供的，所以，出了问题应该找我。”
    张五一皱眉，悄悄扯了扯李喜燕。
    她回头冲张五笑笑，说道：“没事的，叔，是我的问题我就承担，就解决。这不算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转头看到张五店里拴着的那只黑猫，张五店里熟食多，怕有老鼠，就养了只猫，这只黑猫每天伙食不错，黑毛油光水滑的。
    她拿了几个丸子一边自己吃了两个，一边给黑猫喂了两个，说道：“大家看看，我吃了，猫也吃了，一会儿看看我们有没有倒下。另外呢，我自小在乡下长大，村里老人告诉我，猫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可以辨别出危险的东西，现在既然这个大婶晕倒了，那就让这只黑猫给看看吧。”
    众人一听都觉得稀奇，哪有让黑猫看的？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李喜燕牵着猫走到曹梅身边，在她身边不同地方放了几个丸子，黑猫在曹梅的身边跑来跳去，在她的头上过的时候，李喜燕清楚的看到曹梅皱了皱眉，她心里暗笑，叫你装！
    带着黑猫一通折腾，曹梅硬着挺着不醒，李喜燕也不着急，把黑猫放回去，在张五耳边嘀咕了几句，张五抿住唇忍住笑，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进屋，端出一个碗来。
    碗里的水有股怪味儿，不太好形容，李喜燕接过碗，拿了一块软布，蹲到曹梅身边说道：“我先用土法子救救吧，实在不行再说。”
    她用水浸湿了布，在曹梅的脸上擦，着重在她的嘴和鼻子那里多擦了好多下，这一擦下去，曹梅脸上的黑色也被擦干净，露出本来的肤色。
    人群里有人说道：“嘿，看看，一擦就把中毒的黑气擦下去了！”
    围观的人也明白人，李喜燕像没有听见，清清嗓子说道：“行，这是有好转，那就把剩下的水都灌下去，这样好得更快。”
    张五过来帮忙，两人一左一右在曹梅的身边，李喜燕低声问道：“这水还有吗？”
    张五忍住笑，声音更低的说道：“有，这是我给鸡退毛的水，后院有一大桶呢。”
    李喜燕点点头，“那就好，那就灌，一碗好不了就两碗，实在不行就一桶，直到好了为止。”
    张五扶着曹梅，李喜燕捏她的嘴，曹梅咬紧了牙关，死活不张嘴，李喜燕一点都不客气，手指用力，用指甲死命一掐曹梅的人中，人中顿时破了一层皮，血都出来了。
    曹梅“嗷”叫了一声，立时翻身坐了起来。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说道：“这位大婶，你总算醒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把这碗先喝了吧。”
    曹梅顿时跳了起来，一把推翻李喜燕，“他妈的小贱人，你敢害我！”
    见她突然好了，又跳起来精神头十中的骂人，众人“轰”一下炸开了锅，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也都明白过来，这女人是故意装的，骗人的。
    这时人群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大家回头一看，都吓得止了声。

 第四十一章角儿登场

    进来的这几个人，还没有说话就把大多数人给吓住了。
    李喜燕抬头一看就知道这几个货不是什么好鸟。
    这么冷的天都穿着没夹克露着半拉胸口，大喇叭裤子，脚上穿着皮鞋，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卷，年纪也不大，大约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典型的非主流。
    李喜燕心里冷笑，不动声色的看着，为首的那个小子眼角有一个痦子，他把烟卷夹到手里，吐了口烟说道：“听说你们这里的东西吃死了人，我……”
    他的话还没说话，张五在一旁皱眉打断他说道：“吃死了人？没有吧。你听谁说的？”
    那小子正想耍横一转头看到曹梅，不禁一愣，有些弄不清怎么回事。
    曹梅表情恨恨的看着李喜燕，脑子转得也够快，怒声说道：“就是她！害得我受罪不说，还弄了只黑猫在这里装神弄鬼，我们现在可是文明社会，不许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党可不是这么教育我们的！”
    那小子目光一闪，说道：“没错，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说说清楚，不然的话就没有王法了！”
    他一回头，冲着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身后那几个小子就往上闯，撸胳膊挽袖子就想着动手过来拉李喜燕，张五上前大声说道：“慢着！”
    他走到李喜燕面前挡住她，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谁给你们的权力带人走？”
    “呀呵，”小痦子上下打量着张五，见他其貌不扬，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怎么着？我是什么人还给你交待交待？”
    “当然，”张五一脸严肃的说道：“要说是我们的食品出了问题，得由卫生部门来人检查，可卫生局的副局是我的堂哥，我可没见过你这么一号。要想带人走总得交待清楚，你们是哪儿的？”
    张五可是地道的本地人，在市场里做生意这么多年，要是没有点人脉也不可能，但李喜燕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个在卫生部门当副局的堂哥，更没有想到，他会站出来替自己挡这个雷。
    明眼人都看得出，曹梅还有这几个小子都是冲着李喜燕来的，张五也是个聪明人，李喜燕看到他挡在自己身前，心里有些热乎乎的，这些认识了没多久的人，比自己的亲人还要好。
    小痦子一听张五的话，也愣了一下，他这一犹豫，张五心里更明白，冷笑一声说道：“我看要不然咱们就都去派出所说个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作妖！”
    曹梅一听这话头，再看小痦子有点往后缩，咬牙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一个开小店的能有什么本事，这些无赖就会说大话蒙人，小兄弟，你可别上当啊。大不了先把那个小贱人给弄走，那小贱人可不是这店里的人！”
    李喜燕气得牙痒，握紧了手里的篮子，真想给她一下子，小痦子正想过来抢人，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慢悠悠的说道：“我说，这是在唱什么戏呢？”
    李喜燕听着这声音，抿嘴唇有些想笑，她从张五的身后往人群外面一看，周明烨带着几个人慢步走了进来，这家伙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的漫不经心，目光在小痦子身上一掠，嗖嗖的跟小刀子一样。
    小痦子皱眉正想骂人，一转头看到是周明烨，脸色变了变，急忙过来说道：“哟，这不是烨哥吗？哪阵风儿把您吹这儿来了？”
    周明烨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轻蔑的说道：“你没搞错吧？这里是我的地盘儿，我想来就来，还需要跟你打招呼吗？”
    小痦子噎了一口气，吭哧了一下说道：“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啊，”周明烨身边的人说道：“你到这里来跟谁打招呼了？这是你来的地方吗？没事儿赶紧滚蛋！”
    周明烨一转头看到曹梅，眉峰皱起来，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再出现我面前吗？怎么着，这次又来栽害我朋友？我说你一个老娘们儿，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惦记着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呢？非要害死她你才满意？”
    小痦子一听，眼睛也瞪大了，他可没有想到，曹梅和周明烨之间还有这过节。
    曹梅的老脸通红，这么大年纪被周明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训，她也有些落不下脸，但又得罪不起，勉强笑了笑说道：“您何必跟她搅在一起呢，这小贱人心眼子多着呢，特别会算计，你可别被她给骗了，她……”
    周明烨眉梢一挑，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别看他年纪小，但身上那股子气质和威仪还真不是盖的，曹梅立即吓得止住了声，后面的话也没敢再说。
    周明烨伸出手指指着曹梅，声音冷厉道：“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她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再敢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周明烨过不去，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罢，转头看着小痦子，问小痦子听懂了没有。
    小痦子干笑了两声，点头说明白了，这次的事儿就是误会。
    周明烨也懒得理他，扫了一眼曹梅，厌恶的说道：“还不滚！”
    李喜燕在张五身后说道：“等一下！”
    曹梅转身咬牙盯着她，李喜燕走到她面前说道：“就这么走可不行，张叔在这里开店这么多年了，名声一直很好，可不能因为你这么一出就给毁了，你必须道歉。”
    曹梅眼睛一瞪，咬牙切齿的说道：“李喜燕，你他妈别过分啊。”
    “你说谁过分？你妈没教你怎么说话吗？”李喜燕抬着下巴毫不畏惧的说道：“道歉。要不然就去派出所，到时候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得把你怎么诬蔑陷害，想要敲诈勒索的事儿说说清楚。”
    “谁敲诈勒索……”曹梅有些底气不足了，她可清楚这个罪名的严重性。
    周明烨忍住笑，在一边神补刀，说道：“去，去派出所报一声儿，就说这里有人耍泼装死，要讹人。”
    “好！”
    周明烨手下的小兄弟还没有走出人群，曹梅可受不了了，要是真的把警察招来，这事儿一闹大她的麻烦可就大了，万一再给捅到厂里，说不定对工作还会有影响。
    这大过年的，她可不想找这个不痛快。
    但是……
    让她给这个小贱人道歉，她是真不甘心啊。
    “李占彬！你养的好女儿！”一声怒喝，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今天这出大戏可真是热闹，角儿一个个的跟着登场。
    曹梅正左右为难，一听声音心头一喜，转头看到女儿沈艳芬和女婿李占彬走了进来，李占彬的手里还拿着一些买的菜和肉，看样子是来逛菜市了，她的一双眼睛只看到这俩人，其它的人可没有注意到。
    李占彬一脸的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现在一看到李喜燕就觉得脑仁疼，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女儿，闹得哪儿哪儿都不安宁。
    他忍着一口气，正想上前教训，不料身后有个人一窜就奔着李喜燕过去，大声说道：“李喜燕，看我不打死你！”
    他还没有到李喜燕跟前，周明烨抬起一脚一下子踢在他的小肚子上，冷声说道：“你要打死谁啊？你是哪儿来的，这轮得到你撒野吗？”
    周明烨不认识，李喜燕可认识，她老早就看到了，跟在李占彬和沈艳芬后面的就是老妖婆和李占军一家，窜出来要打她的就是李晓帅。
    看到李晓帅被打，李家人都不干了，叫嚷着就要过来拼命，李喜燕别人不看，扫了一眼沈艳芬，沈艳芬的表情上飞快掠过一丝解气的笑意。
    李喜燕心头一动，不禁暗想，看来自己的办法起效了，这沈艳芬根本就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人，装装表面上的样子还行，要是真让她和老妖婆他们住在一起生活，那无异于是要了她的命。
    这么短的时间就受不了了？
    李喜燕顺势往周明烨的身后一躲，声音小小的，一副害怕惊慌的样子，对李占彬和沈艳芬说道：“爸，后妈，你们可别打我，我真没有干什么，我就是……想活着，卖几个丸子赚点零花钱……”
    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再加上那一声“后妈”，看在众人的眼里，李占彬和沈艳芬顿时就成了娶了新媳妇克待女儿的恶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沈艳芬最听得这话，脸顿时气得发红，咬着牙看向李占彬，低声说道：“你看到了没有？这成什么样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占彬的脸色更难看，手死死抓着买的东西，恨不能把李喜燕也抓过来一把捏碎，“该死的东西！李喜燕，你是非得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非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才肯罢手，是不是！”
    他越说越气，最后气急败坏，几乎跳着脚骂。
    李喜燕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更加害怕的表情，怯怯的不敢多说一个字，这副样子看在别人的眼里，更加显得可怜无助，像平时就受惯了欺负的。
    周明烨的眉头紧皱，不知不觉用力握住李喜燕的手，对李占彬说道：“你是谁？怎么能这样骂她？识相的快点滚，否则对你不客气。”
    他也是聪明人，从这说话里早猜到了李占彬的身份，否则的话早上去揍人了，现在这么说就是想给李占彬个面子而已。
    但李占彬这会儿火气上头，根本就理解不了，见周明晔这么说，更加火冒三丈，“真是作孽，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勾引男人！看我不打死你！”
    他快速的左右看了看，一眼看到张五店门前的扁担，冲过去一把就要抓在手里。
    张五的媳妇儿王花从里面出来，拦住他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东西！你给我放下！”
    李占彬都快气疯了，微微用力一推，“你躲开！”
    王花怀着孩子，平时张五重视得不行，什么活都不让干，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就急了，挥舞着大手就冲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内讧

    张五可是半点情面不讲，特别是现在涉及他媳妇儿王花。
    他常年在市场里奔波，体格力气可不是李占彬这样的文弱书生能比的，他正反两下就打在李占彬的脸上，“啪啪”两声特别响亮。
    李占彬的脸上顿时就肿了，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扁担也落了地，张五还不解气，抬腿一踢踢在他的腿上，李占彬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
    李喜燕也惊着了，倒不是因为李占彬，而是怕王花有个闪失，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那自己罪过可大了。
    她急忙过去，扶住王花问她感觉怎么样，张五也紧张得不行。
    王花冲他俩递了眼色，暗示自己没事，李喜燕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切发生得特别快，就是一瞬间的事，老妖婆他们还正忙活着李晓帅，一转头李占彬又摔地上了，老妖婆气往上涌，指着李喜燕骂道：“你这个赔钱的货，还没有嫁人呢，就开始不管你爹护着别人了！果然是下贱，跟你那个贱妈一个样！”
    李喜燕大怒，冷声说道：“这还不是随了你，我看你对李家那几个光棍还有周小芳那对寡妇母女都比对我亲！”
    “你……”
    老妖婆还没有撒泼，张五撸起袖子过来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是一伙的，对吧？先是让人在我这店门前装死，想要讹诈，现在又动手打了我怀着身孕的老婆，怎么着？你们想干什么？以为我张五好欺负是不是？”
    他一出面老妖婆有点怕了，她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什么世面也没有见过，在自己家里耍耍横，欺负欺负儿媳和软脾气的乡亲行，到这城来了什么都不干她就有三分胆怯。
    “什么……装死讹诈？”她目光闪烁的说道：“我们可没有干过啊，谁干的你找谁。至于说打你媳妇儿，你可看清了，那是意外！”
    张五还没有怎么样呢，曹梅眼珠子一瞪，“哎，我说亲家母，你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他妈这是为了谁？”
    她一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芬儿，这些人哪来的？来干什么？”
    李占彬吡牙咧嘴的捂着屁股说道：“妈，这是我娘和兄弟一家，他们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曹梅看都不看他，对沈艳芬说道：“芬儿，受委屈了吧？看你都瘦了，这小脸儿腊黄的，走，跟妈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别人不疼你妈疼你。”
    李占彬急忙拦住说道：“妈，瞧您说的，我怎么会让艳芬受委屈呢，您放心……”
    “我放不了心。”曹梅伸手拂开他拉着沈艳芬的手，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李占彬，你们家的烂事儿我不掺合，我管我女儿还不行吗？你们一家人热乎乎的过日子去，我带我女儿回家过年。不碍你们的眼，这总行吧？”
    李占彬连忙说不是那个意思，让曹梅别把沈艳芬带走，曹梅不耐烦的说，让他把家里的破事儿处理清，该送走的人送走再说。
    李占军和田翠兰都生了一肚子气，但谁也不敢开口，他们也都看得出这个曹梅是个厉害的主，目光往老妖婆的身上瞄，指望着她能出个声儿。
    不料，他们的宝贝儿子李晓帅把脖子一梗说道：“我们不走！我们就是来城里找大伯过年的，城里什么都好，大伯还说今天给我买新衣服，我不走。你凭什么让我们走？那是我大伯的家！”
    李喜燕在一边看热闹，就差鼓掌叫好了，这个李晓帅还真是猪队友，自己都不用挑拨，他就在里面搅和了。
    曹梅冷笑一声，“你大伯的家？”
    她目光掠向老妖婆，声音冷厉又轻蔑，“你也是这么想的吧？这些话是你们教的吧？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田翠兰低头不满的嘀咕，“说得又没错……”
    李占军捅了她一下，让她闭嘴，曹梅看着自己女儿红红的眼睛，心里这个火苗是一窜三尺高，她一指李占彬说道：“姓李的，今天就当着我的面儿和你家里人说说清楚，你的家？那个房子要是没有我曹梅厂里能分给你吗？你自己什么分量你不清楚吗？！别以为你认识几个字会记个破帐就了不起，会的人多了去了！”
    她说着，一口唾沫呸到地上，“没我曹梅上下打点给你说好话，你能提得那么快，能分到房子？要不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不想让我女儿受委屈，就凭你也配！”
    老妖婆一听别人这么说她的宝贝儿子可不干了，“亲家母，你这叫什么话，要是我儿子没有点本事，就光凭你的面子那能行吗？你要有面子，再问厂子里要一套给我住，看行不行啊？归齐了还得说我儿子有能耐，厂领导赏识才能答应！”
    他们来来回回的骂，谁也不服谁，乱成了一锅粥。
    谁也没有注意到，张五早就让人去办事，没过十几分钟，听到外面有警车声响。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来，问道：“是谁闹事？”
    看热闹的一见警察，都自行退出老远去，原来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现在就剩下这几号人。
    张五急忙上前，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当然，他着重说的就是曹梅装死讹诈，还有李占彬动手打他老婆王花的事。
    曹梅和李家人都白了脸，连个申辩都没有警察就要让他们回去再说。
    沈艳芬急忙过来说情，但警察不为所动，她气急之下一指李喜燕，“都是因她而起！为什么不抓她！”
    张五说道：“和这个姑娘有什么关系？装死的不是她，打人的也不是她。”
    周明烨抱着肩膀说道：“对，还有我为她作保。”
    警察一转头看到周明烨，愣了一下微笑说道：“哦，原来是周少啊。”
    周明烨点点头，警察也不再多说别的什么，除了怀孕的沈艳芬之外，把几个人都带上了车，老妖婆连哭带嚎，但根本不起作用，警察听得烦，低声喝斥了几句，她也老实了。
    警车鸣叫着远去，又都恢复平静，沈艳芬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是刚刚李占彬提在手里的东西，现在倒好，东西浪费了不说，人还被带走了。
    她回过头，目光凶狠的盯住李喜燕，脸气得扭曲，李喜燕丝毫不畏惧，平静的回望着她，但在沈艳芬看来，这就等同于是挑衅。
    但现在李喜燕身边左有周明烨，又有张五，她身边空空如也，也不敢再多做什么，再说……还有老妈和丈夫等着她去救呢。
    她“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脚步匆忙，李喜燕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没有怎么放松，她清楚得很，沈艳芬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心又毒又狠，坏招一个接着一个。
    这次让她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说不准会怎么报复，往后还要是多留神才行。
    李喜燕在心里慢慢叹了一口气，还是要自己尽快的强大起来才行啊。
    “燕子，你没事儿吧？”王花过来关切的问道。
    李喜燕回过神，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都习惯了。婶子，叔，真是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搅得你们这生意也……真是对不住。”
    王花皱眉说道：“你要这么说我可不爱听了，你早应该跟我们说的，我和你叔可不是那种怕事儿的人，知道你不容易，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你这孩子，真是……”
    王花眼圈有点发红，张五急忙过来劝道：“行啦，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以后咱多照应着她点。”
    他说罢又冲李喜燕一笑，说道：“你婶子这怀了身孕，心也跟着软了，还爱哭了，你可别笑话她。”
    李喜燕心里热热的，急忙说不会，又和夫妻俩客气了几句，放下带来的丸子往回走。
    周明烨一直跟着她，不远不近的，但闷着没说话。
    李喜燕心里的滋味挺复杂，这位小爷年纪不大，处事倒像是有经验，而且身份还不一般，关键是……他好像对自己有点什么心思。
    她是再活一次的人，这点小心思还是能看得出来。
    不过，说实话，她并不想和周明烨扯上什么关系，其实上她再活这一世就是想着和妈妈、妹妹好好过日子，至于男女之间的情爱，她压根就没有再想过。
    “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李喜燕停住脚步回身，看着周明烨打破了沉默，“不过，你也看到了，这些破事儿一直不断，以后还是少麻烦你吧，让你见笑了。”
    周明烨先是一怔，随后不太满意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爷笑了？”
    李喜燕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好吧，算我说错。我得回去了，出来太我了，我妈该担心了。”
    她说完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明烨跟在她身后，一直看到她走到路口胡同，大鹏出来接了她，他才停住脚步。
    今天这事儿他的确没有“见笑”，带给他的只有震撼，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家人，还有这样的父亲。
    他从来不知道，李喜燕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想着她的处境，他忽然明白了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
    李喜燕回到家里，没说刚才在市场上发生的事，只说在市场里转了转耽误了功夫，其它的人也没有起疑。
    下午的时候李喜燕让大鹏一起去帮着买了些鱼虾，现在这个季节都是冻着的，回来还得化一段时间，忙活完天早黑了，一家人留了大鹏和小猪吃饭，热热闹闹的很是温馨。
    李喜燕这里是乐意融融，但沈艳芬那边可就惨多了。
    她这个时候，正在娘家心急火燎的等消息。

 第四十三章 被盯梢

    出了事沈艳芬立即回了娘家，她爸抬头看到她，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沈艳芬也顾不上说那些破事儿，顺了口气说道：“爸，咱家的钱呢？”
    她爸一愣，摊开双手说道：“那我哪儿知道？钱都是你妈管啊。芬儿，出什么事了？”
    沈艳芬心里闷气，说道：“妈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我得去找人打点一下，我手里……”
    她手里并没有多少钱，她一向的花钱大手大脚，李占彬还得往家寄，说是双职工，其实每个月基本不剩下什么。
    想到这事儿她就来气，还有那一家子极品，一直关着才好呢。
    她爸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慌神，问是怎么回事，听沈艳芬简单的说完，搓着手在屋子里转悠，只会一个劲儿的嘀咕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艳芬心里的气更浓，堵得嗓子都有些难受，她垂下眼睛，脑子里闪过平时曹梅说的那些话，她爸爸真是窝囊，就是一个废物。
    这个家就是曹梅在撑着，沈艳芬从小就看在眼里，所以有什么事儿什么想法也是跟曹梅说，很少跟她爸爸提。
    看着他转来转去，她没好气的说道：“行了，爸，你歇会儿吧，转得我头晕。”
    她转身去曹梅的卧室，前几年曹梅就和丈夫分屋住了，她把爸爸关在门外，自己坐在床上生闷气。
    干等也不是办法，她忽然想起好像有个电话本，曹梅一直放在抽屉里。
    她立即去抽屉里翻找，果然，找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看了看，里面都是人名和电话号码，一个最上面的名字闯进了她的眼帘。
    朱三。
    沈艳芬眼睛一亮，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
    她把号码记在纸上，又在抽屉里划拉了半天，找出十几块钱，一起拿了出门。
    她爸在后面叫着问她要去哪儿，有没有什么办法，她闷着声没说话，一摔门快步下了楼。
    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上面的号码，那边响了半天，才有人不耐烦的说道：“找谁？”
    “你好，请问朱三在吗？”沈艳芬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边说道：“我就是，什么事儿，你谁呀？”
    沈艳芬急忙叫道：“三叔，我是小芬，曹梅的女儿。我妈出事了！”
    ……
    李喜燕送走大鹏和小猪，把该收拾的收拾好了，盖着被子坐在灯下开始勾毛线，喜凤和她一个被窝，小脚丫抵着她的，喜滋滋的说道：“姐，我真是太幸福了。”
    “嗯？怎么？”李喜燕低头整理着毛线答声道。
    “和你和咱妈在一起，还能吃得饱，穿得暖，这不是幸福吗？”喜凤眨巴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
    李喜燕抬起头，心里和微微颤动，她笑着用脚趾在喜凤的小腿上蹭了蹭，逗得喜凤直笑。
    “你觉得好就行，等过了年再去读书，姐挣了钱给你买新文具新书包。”
    喜凤欢呼了一声，她这样的年纪，想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喜燕娘给李喜燕整理着毛线球，有些愧疚的说道：“燕儿，真是苦了你的，咱们这个家……”
    “妈，”李喜燕打断她的话，“看您，又说这些。妹妹不是说了，咱三个在一起就是幸福，现在就挺好，咱有劲儿一块使，再说，最辛苦的就是您了，我不许您再说那些话了。”
    “好，不说。”喜燕娘点头，喜凤凑到她身边，偎在她怀里，“妈，明天可以吃小鱼吗？”
    “可以，你这个小馋猫。”
    闹了一会儿喜凤睡着了，李喜燕在灯下赶工，她想着再勾点小宝宝用的东西送给王花，报答她和张五今天的帮助。
    她一边做一边琢磨，今天的事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算是闹得比较大了，不知道最终会怎么收场，老妖婆她们出来以后不知道会闹什么妖，要想指望着她们消停，太难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自己都习惯了，倒是沈艳芬，估计这一气也知道李家那些人是什么货色，她以后想装贤淑也不行了，她们狗咬狗，该！
    第二天一大早，李喜燕出门去菜市场，无意中目光往四处一掠，看到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好像是一辆老式的捷达，天色暗，那车又停在暗处，只看清一个轮廓。
    她的眼皮微微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这车给她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总有些阴森森的。
    她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眼角的余光和耳朵却都注意着那辆车的动向，但那辆车并没有动。
    她加快速度，到了前面的路口遇到大鹏和小猪，对大鹏说道：“鹏哥，我看到家里胡同口的暗处停了辆车，你赶紧去我家吧，替我多照看着点。我奶奶她们从老家来了，我怕她找我妈的麻烦。”
    大鹏一听就明白了，一拍胸脯让她放心。
    李喜燕猜想得没错，那辆车里的确有人，但和老妖婆并没有关系。
    朱三手里夹着一支烟，眼睛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刚才李喜燕一出来他就看到了，坐在前面的手下问他要不要下去抓住李喜燕，他摆了摆手，说不用。
    他今天来也并不是想把李喜燕怎么样，就是觉得稀奇，一个小姑娘，愣是把曹梅给阴了，据沈艳芬说，这还不这小姑娘第一次兴风作浪。
    “三哥，要不我下去给这小丫头一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点厉害？”
    朱三琢磨了一下，摇头说道：“先不用。据说这小姑娘和周家那小子认识，还没有弄清楚，不急。”
    “……行。听三哥的。”
    朱三微眯了眼睛，心里暗自琢磨，周家，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还是先观察一阵再说。
    “走吧，”他把烟头扔出车窗外。
    车子发动，慢慢远去。
    李喜燕采购完回家，特意看了一眼那辆车的位置，发现没有了，心里不禁想，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
    回到家里，也是一切太平，大鹏见她回来急忙过来帮忙，悄悄告诉她说没事，一切都好。
    李喜燕微微松了一口气，把那些小鱼小虾化了一部分，收拾干净做了一些，先拿到张五那里试试，看卖得怎么样。
    她刚一出门，迎面一个人跑过来，愣头愣脑的，要不是她闪得快，非得撞个满怀不可。
    仔细一看，是邻居吴青的那个宝贝儿子，吴金贵。
    李喜燕没吭声，她记得赵朝说，吴青的老公也姓吴，因为事故去世了，厂里的补贴也不多，还被娘家人给瓜分了一部分，现在娘俩的日子也是艰难，不然的话吴金贵也不会偷东西。
    都是不容易的人，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生活何曾厚待过谁。
    吴金贵是一见是她，倒也没有再骂骂咧咧的，翻了个白眼快步回了家。
    李喜燕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到了张五的店里，把丸子过了称，然后把小鱼小虾拿出来说道：“叔，这是我们新做的，你尝尝。”
    张五眼睛一亮，“我说怎么今天的香味儿更浓呢，原来是有新东西了，我尝尝。”
    他拿了一点放在嘴里仔细品了品，连连点头说不错，主动让李喜燕报价，李喜燕也没有瞒他，说了成本，让张五看着往上加。
    张五还没有开口，他媳妇儿王花从后院里进来了，一见李喜燕拿了小鱼和小虾来，说道：“行啦，什么赚多赚少，孩子也不容易，一斤里给加上一块钱吧。”
    李喜燕心里一惊，她本来想着最少五毛，最多七毛，可王花一张嘴就是加一块，这阵子她心里也有数，张五的店不大，但都是批发的多，散户少，出货量特别大，要是一斤一块钱的利润，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进帐。
    “不，不，”李喜燕急忙说道：“一块钱太多了，这么着吧，七毛。”
    王花不禁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嫌钱多的，不用争了，这事儿听我的。”
    张五也在一旁点头，拿出小本来记上。
    李喜燕从口袋里摸出一件小孩子穿的花布外套，双手递给王花说道：“婶子，这是我给小宝宝做的一件小外套，你看看咋样，我做得不太好，你别嫌弃。”
    王花又惊又喜，接过来展开一看，连连点头称赞，做工剪裁一点也不比买的差，直夸李喜燕手巧。
    李喜燕从店里出来往回赶，家里又要多一项收入了，想回去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有个人慌慌张张的敲赵朝家的门，但赵朝家大概是没有人，并没有人开门，那人又急忙往外跑。
    她定睛一看，又是吴金贵。
    吴金贵的脸色发白，眼睛红红的，一脸着急惊慌的样子，她直觉感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由得拦住他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金贵嘴一咧，差点哭出来，袖子抹了抹眼睛又把哭憋了回去，硬着脖子说道：“不用你管！别想看我们家笑话！”
    李喜燕皱眉说道：“谁看你家笑话了，到底说不说？出什么事了？”
    吴金贵呼吸急促，看着李喜燕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我妈病了，浑身烫得不行，我想让老赵叔给搭把手送去诊所，他家没人……”
    李喜燕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拉着他往回走。
    刚到院门口，李喜燕扔到篮子就对着里面喊，“大鹏，妈！快出来！”
    里面的人听到喊声，急忙跑出来，一见她拉着吴金贵，不由得都愣了。
    李喜燕快速的说道：“快，关了火，我们一起去搭把手，他妈病了，得送诊所去。”
    喜燕娘一听这，急忙点头，回身关了火让喜凤和小猪看门，急匆匆直奔吴青家。
    李喜燕见到吴青，一看可不是，吴青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意识都不太清楚了。
    她立即让大鹏背上吴青，吴金贵身子单薄又跑不快，就让他拿着一条毯子在后面跟着。
    出了胡同走过两条街就有一家诊所，大夫一见吴青的样子就急忙让他们把人放下，立即打了一针退烧针，详细问了吴金贵关于吴青的一些情况。
    李喜燕正想喘口气，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大夫，我们的药抓好了没有啊？”

 第四十四章 矛盾升级

    一听这说话声，李喜燕就知道是谁，心里暗自嘀咕，真是冤家路窄。
    这城里的诊所也不少，怎么就非得挤到一家来？
    大夫头也没有抬，一边给吴青检查，一边说等一会儿再拿药。
    沈艳芬迈步过来，一抬眼看到李喜燕，愣了一下冷声说道：“哟，我当是谁呢，你还真是能耐啊，连大夫都能勾引得了。”
    她转头又看到喜燕娘，笑得更阴冷，“不会是老少齐上阵吧？”
    “你说什么？”大鹏大声说道。
    喜燕娘闹了个大红脸，大夫也一脸懵的抬起头，沈艳芬的目光在大鹏和大夫的身上一掠，哧笑了一声说道：“哟，我当是什么好货色呢，看你们的眼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你放屁！”大鹏骂了一声挥手就要揍人，李喜燕急忙拉住他。
    沈艳芬也吓了一跳，一见李喜燕拦了又有些得意，掠了一下头发说道：“打呀，怎么不打了？有能耐你就打死我，一尸两命！那你赔不赔得起！”
    “你……”
    大鹏气得脸都黑了，李喜燕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苍蝇吵人，你不理它也就算了，难道还把全部的精力都拿去对付一只苍蝇，你亏不亏？”
    沈艳芬脸色一变，问李喜燕谁是苍蝇，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谁搭腔就是谁。”
    大夫给吴青打上点滴，嘱咐吴金贵在一旁好好看着，转身对沈艳芬说道：“行了，别在我这闹了，你去别处抓药吧。”
    沈艳芬不满的说道：“你什么意思？药方都给你看了，现在又让我去别处，耽误的功夫算谁的？”
    大夫不耐烦的摆手说道：“反正我这抓不了，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大菩萨，你随便吧。”
    “哈，”沈艳芬短促的笑了一声，“行，我就不信离了你这破诊所我还能死。”
    大夫也懒得跟她计较，沈艳芬狠狠瞪了李喜燕一眼，转身走了。
    吴金贵把薄毯给吴青盖上，低头对李喜燕说道：“那个什么，我妈……”
    李喜燕知道他这会儿心里的纠结，本来也没有指望他回报什么，笑笑说道：“没事就好，你照顾好你妈，我们就先走了。”
    她和大鹏出了诊所，让大鹏和妈妈先回家赶货，她看着沈艳芬远走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
    沈艳芬那个样儿可不像病了的，她是给谁抓药？
    出乎李喜燕意料的是，沈艳芬并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去别家药房买了药去了她的娘家。
    李喜燕心头一动，她正想跟上去看个究竟，忽然看到她们楼下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立即停住脚步，闪身躲到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辆车，没错，她觉得自己看得绝对没错，那辆车就是早上在胡同口看到的那辆。
    现在那辆车的车窗放下了一半，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男人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弥漫遮住半边面容，尽管如此，李喜燕还是一眼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彩虹歌舞厅的保安队长，朱三。
    李喜燕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家伙——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这时沈艳芬也向着那辆车过去，走到车窗边，俯身和朱三说了几句什么，朱三看到她怀孕，还把手里的烟掐了。
    李喜燕心里恨得滴血，看来朱三和沈艳芬母女之间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密切，难怪沈艳芬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小混混帮忙，看来这就和她背后的朱三脱不了干系。
    她正琢磨，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还没有回过头，那人伸脖子到了她的腮边，小声说道：“看什么呢？”
    李喜燕又气又乐，往旁边闪了闪，说道：“哟，原来是烨哥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话得我问你吧，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周明烨问道。
    李喜燕看看四周，“我没事儿啊，就是四处走走。”
    “走？”周明烨不以为然，“这离你家不算近，离菜市场也不近，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李喜燕顺嘴说道：“找房子啊，我们租的房子房东不想租给我们了，说到期让我们搬，我听说这里不错，过来看看。”
    周明烨微微皱眉，若有所思，李喜燕趁机说道：“那行，烨哥，你忙着，我先走了，回见！”
    她说罢拔腿就跑，一眨眼就没了影儿。
    周明烨的一个小兄弟从一边过来说道：“烨哥，打听清楚了，那个姓曹的女人就住在这里。”
    周明烨目光转向那辆车的方向，“朱三保释的那个？”
    “没错，听说是朱三亲自去的，那女人还生了点病，朱三刚才拿了东西来探望。”
    周明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给我盯紧了，记住，别暴露了，朱三可不是一般人。小心点儿。”
    “行，你放心。”
    小兄弟说罢转身要走，周明烨又叫住他，想了想说道：“去问问，那个院子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好的突然不租了。”
    “行。”
    周明烨在树后站了一会儿，阳光从他头顶照落，拉出细长的影子，他看到朱三的车子慢慢驶离，最后也转身离去。
    沈艳芬回到家，她爸正在厨房里熬粥，听到声音叫了她一声，她随意应付了一下进了曹梅的房间。
    “妈，”她把药和一兜子水果拿到曹梅的床头柜上，说道：“我给你抓回药来了，起来吃了吧。”
    曹梅眼睛也没睁，闷声说不吃。
    沈艳芬倒了杯水端过，轻声说道：“妈，我在楼下看到朱三叔了。”
    曹梅立即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哪儿？”
    沈艳芬目光往外一瞄，“就在楼下，不过这会儿可能走了。他让我带了水果给你，还说让你好好养伤。”
    曹梅闷了一会儿，翻身坐起来，恨恨的掀开身上的薄被，怒声说道：“该死的小贱人！居然敢这么害我，以后他她落到我手里，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妈，你要扒她的皮也得先养好身体，先吃药吧。”沈艳芬低声劝道。
    曹梅把药吞下去，看了看沈艳芬说道：“李家人呢？李占彬也没有来接你？”
    沈艳芬垂头，握着杯子没吭声。
    曹梅一拍床头柜，“好啊，他那个该死的女儿把我害成这样，他老娘、兄弟挤在家里，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当我们母女好欺负吗！”
    她说罢，跳下床来就往外走，沈艳芬急忙拉住她，说道：“妈，我想在咱家过年，不想回去了。”
    曹梅握着她的手，皱眉说道：“芬儿，你要留下过年，这没问题，你是妈的心头肉，还能没你口吃的？就算是养到老妈也养得起你，可是，你不回去是一回事，李家人不来接你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个差别，你懂吗？”
    沈艳芬怎么会不懂，但是现在她真没有这个心情和精力去和李家人闹，那一家子极品，尽管她心里不承认，但也不能不去想，她真的是有点后悔当初嫁给李占彬了。
    可现在，她抚着肚子，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
    曹梅看她这样子，也挺心疼，说道：“今天先这样吧，我这身体也不舒服，你跑腾这么久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明天看情况再说。”
    沈艳芬点点头，慢慢吐了一口气。
    李喜燕跑到胡同口，想起周明烨躲在树后的情景，刚才一时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周明烨怎么也不像是无意中走到那里的。
    他是在……注意着朱三的动向吗？
    他们之间有过节？
    李喜燕心头微微一动，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算了，这小子来路不明，虽然说帮了自己几次，自己也不是不感激，但是不必要的这种还是要少一些。
    尽快强大自己，把他的人情还清了才好。
    算算日子，没有几天就是过年了，李喜燕记得转过年来之后就有大事要发生，她暗暗决定，要尽快多赚点钱，抓住机会才行。
    一边琢磨一边走到家门口，正好从里面出来个人，一把拉住她说道：“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李喜燕定睛一看，原来是张五那打工的一个人，急忙问他怎么了。
    “我们老板说了，你今天送的新货非常好，一抢就没有了，还有几家饭店预定了，让你尽快赶着做呢。”
    “真的？”李喜燕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事儿，她立即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张叔，让他放心，我一定保质保量的做好。”
    “行，那我回去了。”
    李喜燕兴冲冲回了院子，其它人已经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大家伙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喜燕娘满头大汗但笑得十分开心。
    大鹏正在抓紧把鱼虾上残余的冰弄干净，小鱼还得处理一下，工作量并不小。
    “燕儿，要不我们连夜干吧，”喜燕娘说道：“我们晚上收拾这些东西，等到早上的时候再炸出来，这样的话也放不坏，口感也不会差。”
    李喜燕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没错，无论怎么样，宁可量少，品质也得有保证。”
    大鹏和小猪立即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忙，反正俩人回去也没事儿，李喜燕正在犹豫，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随后有个人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第四十五章 示好

    李喜燕正在和大家商议怎么快点赶货，听到门口有动静。
    转头看到有人慢吞吞走了进来，脚步拖拉着，有点不太情愿，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
    李喜燕一见他的作派，心里有点想笑。
    “你怎么来了？你妈好点了吗？”她问道。
    吴金贵清清嗓子，说道：“啊，退烧了，还在输液，她说……那个地方细菌多，让我先回来。”
    李喜燕心里暗想，这个吴青别的不说，对这个儿子是真疼，她点头说道：“哦，没事就好。那你就先回吧。”
    “那个……”吴金贵吱唔着说道：“你们需要人帮忙吗？我可以帮忙。”
    喜燕娘和李喜燕互相看了一眼，李喜燕其实并不太想让吴金贵来帮忙，吴青对他这个儿子这么宝贝，而且她有点……怎么说呢，不太讲理，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喜燕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节外生枝。
    喜燕娘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她性子软，但不笨，吴青那种人她是惹不起宁可躲着。
    正在犹豫，吴金贵身后人影一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也来帮忙吧。”
    原来是赵晓雯。
    她还穿了件格子布的围裙，戴了一双套袖，干净清爽，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她这副样子，倒让李喜燕说不出拒绝的话，留下赵晓雯，就不能让吴金贵走，只好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加入帮忙的队伍，一下子多了两双手，速度加快了不少，但李喜燕也没有让赵晓雯做太脏的活，比如清理小鱼什么的，只是让她打打下手，拿点面粉，倒点水什么的。
    吴金贵倒是出乎李喜燕的意料，完全没有顾忌，和大鹏一起专挑不好干的活干，闷头也不吭声。
    李喜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都是孩子啊，以后邻居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化解矛盾自然是最好不过。
    天色快黑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胡同里叫吴金贵的名字，像是吴青。
    李喜燕转头对他说道：“你快去看看吧，你妈病还没有好，你还是回去好好照顾她。”
    吴金贵点点头，擦擦手准备走，李喜燕又叫住了他，拿过一些面粉，又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一并塞给他，说道：“你妈生病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这些过油的不给你了，这点面粉你拿着回去给你妈做点面条什么的。”
    吴金贵脸红脖子粗，说道：“我又不是为这个……”
    李喜燕拦住他的话头说道：“我知道，但你妈生病是事实，再说，打点滴也是笔花销，又快过年了。行了，你快拿着吧。”
    吴金贵紧抿着嘴唇，把面粉袋子抓在手里，把钱往地上一扔，转身撒腿跑了。
    李喜燕把钱捡起来，想了想转手给大鹏说道：“鹏哥，回头你把这个送去那个诊所吧，吴青的病还没有好，就当给她结算医药费吧。”
    “行，我会办妥。”大鹏接过钱，心里有些莫名的喜悦。
    他比吴金贵大几岁，自然想得更多更透彻，李喜燕给吴金贵钱应该还有另一层用意，就是知道吴青的为人，别看大家伙帮了她，但不见得会落好，对这样的人还是以实际的物质来发挥最大的效用为好。
    这说明李喜燕不愿意欠吴家母子的，但是她可从来没有给过自己钱，这不就是说她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吗？大鹏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很高兴。
    赵晓雯把李喜燕的做法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惊讶，她上次见到李喜燕，又听爸爸总是夸赞这个女孩，本来还多少有些不太服气，今天一见，不得不承认，李喜燕做事的确很老到，考虑得更全面。
    赵晓雯也是一个豁达的女孩子，既然人家比自己好，那就值得学习，她笑了笑对喜燕娘说道：“大婶，我放了寒假在图书馆里找了个兼职，等我不去工作的时候，也过来帮你吧。”
    喜燕娘急忙推辞说不用，赵晓雯说没关系，大家都是邻居，应该互相帮助。
    李喜燕听到她说在图书馆做兼职，心里微微动了一下，虽然说现在的图书馆还很简陋，书也不多，但是总比别的地方书量要大，而且还不用花太多的钱买。
    到了晚上七点多，李喜燕把做好的东西每样装了一些交给赵晓雯，让她带回家去，美其名曰说让赵晓雯和她爸给品尝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赵晓雯知道她是怕自己推辞不要，也就大大方方收下了，说道：“那行，我和爸爸就当一次美食评论家，明天过来的时候给你反馈。”
    她转身离开，李喜燕对她印象真是不错，这个女孩儿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她做了晚饭，大鹏和小猪也没客气一起留在这里吃了，然后也不走，要留下一起接着干活。
    大概九点多的样子，吴金贵又来了，什么也没说，过去闷头就干活，李喜燕微微挑眉，也没有多说什么。
    几个人干活都麻利，干活完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些，李喜燕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明天一早去菜市场得多买食材，现在天冷也不怕坏，出货也能快一些。
    眼瞅着还有十来天就过年，这是个赚钱的好时机。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来了，悄悄出了门直奔菜市场，没走几步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心头一跳，停住脚步低声喝道：“谁？出来！”
    吴金贵从暗影里走出来，慢吞吞的说道：“是……我，我跟你一起去吧，还能搭把手。”
    李喜燕还以为是朱三派来的人，一见是他，不禁又气又乐，“要去就直说啊，你跟着我干嘛。”
    吴金贵没吭声，跟上来走在她身侧，出胡同口的时候，李喜燕的目光往另一个方向一扫，那里并没有停着车。
    纵然没有，也不能大意，李喜燕知道朱三不是善类，不知道他和曹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和曹梅母女的恩怨是没法儿解，朱三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李喜燕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哈出一口白色，她眯起眼睛，遮住眼底的冷光，就算朱三不来找自己，这一世自己也不会放过他！
    但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
    到了菜市场她已经是熟门熟路，通过砍价、装货一系列的操作，吴金贵一次又一次瞪大眼，扛着东西往回走的时候，目光不住的往李喜燕身上瞄。
    “你看我干嘛？”李喜燕纳闷。
    吴金贵一脸赞叹的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没有想到你这么厉害。”
    李喜燕哧笑一声，“这算什么？生活所迫而已。”
    “我妈……其实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我妈就……”吴金贵抿住嘴唇，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他当然知道，妈妈是为了他好，一切都为他着想，但是这份“好”有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特别是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就变得越来越……
    李喜燕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点破，谁家还没有点糟心的事儿。
    两人走到半路就看到前面的大鹏和小猪，李喜燕喊了一声，四个人一起走。
    把东西放下，吴金贵说他妈妈估计快醒了，他得赶紧回去，李喜燕猜想，他昨天晚上和今天一大早过来，应该是趁着吴青睡着了才偷偷过来的。
    李喜燕点点头，让他带了份自己做的早餐，吴金贵推脱着没要，转身跑了。
    喜燕娘已经架起了大锅开始做，昨天的食材都准备好了，今天直接开做就行，李喜燕想再去买口大锅，这样做东西更快，也不会串味儿。
    大鹏拦住她说，他和小猪那里还有一口锅，是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房东留下的，他回去取过来就行。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大鹏点点头，俩人一起走出胡同，他笑着问道：“有话对我说？”
    李喜燕也不禁乐了，“嗯，我有个想法，想了几天了。”
    “说说看。”大鹏一拍胸脯，“只要我能帮你的，一定义不容辞。”
    李喜燕摇头说不是想让他帮什么忙，“我是觉得你和小猪每天来回跑也怪麻烦，你们租的地方虽然便宜，但也是得要钱，何况过了年你一走，就剩下小猪自己了。不如你们搬过来和我们一起，这样的话能省钱也省得来回跑，等你去当兵了，小猪就交给我来照顾。”
    大鹏的脚步猛然一顿，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喜燕，一时没有说话。
    李喜燕的确是琢磨了好长时间，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们母女三个人，大鹏虽然年纪不大，但总归是个成年男人，到时候要是传出什么闲话，也是好说不好听。
    她倒是不会在意，死过一次的人，这点破事儿早就看开了，只是怕妈妈受不了。
    不过这次看到朱三，恨意和敌意立即在心里疯长，除了她刚才对大鹏说的那些理由之外，也是想着多个人多个帮手，提防着朱三点，先平安的把年过去再说。
    她一见大鹏这反应，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说道：“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不是，”大鹏脸色郑重的说道：“我不是不愿意，而是……喜燕，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你帮助我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还差点被连累，现在我最大的担忧就是小猪，这个孩子是个孤儿，很可怜，我这一走……其实我一直想跟你提，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我……”
    听他这么一说，李喜燕就明白了，她摆了摆手说道：“行，鹏哥，有你这话我就明白了，别的话不用多说。今天就收拾一下东西帮过去吧。”
    大鹏不好意思的搔了一下后脑勺，“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就是随身的几件衣服，一会儿和大锅一起弄过去就行。大锅的事儿去找房东说一声，就算用剩下的房租交换吧。”
    “行。”
    两人回去快速的收拾了一下，房东本来也不想再要那口锅，也乐得做个人情，所以一切都很顺利，李喜燕和大鹏往家走，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一个小伙子，看着有些面熟。
    小伙子一见李喜燕，说道：“真是巧，在这里见到你了。”
    李喜燕走近一看想起来他是那家小饭店的伙计，前两天订了几十斤丸子。
    看到他李喜燕眼睛一亮，问他有什么事。
    小伙计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说道：“喏，我是来给你下订单的，这是我们老板让我订的货。”
    果然是好事儿，李喜燕心想，她转了转眼珠，说道：“麻烦你跟我来吧，回院子里说。”

 第四十六章 “找饭门”的小爷

    小伙子跟着李喜燕回了院子，放下东西李喜燕接过他递过来的字条，上面写着要的丸子斤数。
    李喜燕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一下，加上张五店里的，加加紧，也能赶出来，总不可能把客户往外推。
    她点头意，答应送货，对方也很爽快，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币，说道：“这是定金，我们老板说了，等你交完货，再付你另一半。”
    李喜燕心里高兴，本来还想着要是能够长期合作，就提一下预付款的事，毕竟饭店的数量大一些，需要的成本也大。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主动，她也没有推辞，接过钱数了一下，说道：“好，你放心，回去跟你们老板说，我保质保量，准时送到。”
    她转身又装了一些小鱼小虾，递过去说道：“还有这个，麻烦你带回去，让你们老板尝尝，这是我们的新产品，这次送货的时候我可以一样送一斤，到时候请你们试卖一下，卖得好再定。”
    小伙计接过，痛快的答应了。
    本来李喜燕并没有寄太大的希望在饭店上，因为饭店有自己的厨房和厨师，完全可以自己做，但是这一次小伙计上门，她忽然想到，像一些中级甚至高级的饭店，那些大厨就可能不会做这些东西。
    说实在的，这些都是属于快速的消耗菜品，都是用来放在熬煮的菜里，特别是那些以婚宴为主的餐厅饭店，就更是如此。
    他们的专注力在自己的特色招牌菜上，这种是看不上的，这个时候就有可能需要到外面来预订了。
    李喜燕急忙把从大鹏那里拿来的锅洗涮干净，马不停蹄的去给张五店里送货，顺便再买食材，她一边买一边琢磨，要不就招几个临时工，先把年前的这段忙过去，等过了年再做其它的准备。
    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但是年关将近，并不太好实施。
    张五麻利的给她结算，问道：“燕子，这些货要的量比之前大不少，你那里忙得过来吗？”
    李喜燕点头说可以，让他放心，保证可以按时交货。
    张五笑了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这里有个伙计，干活还算麻利，人也聪明，你要是缺人少，我就让他过去帮帮忙。”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他又说道：“你可别多想啊，我可不是派他过去偷师，不过就是怕你那里缺人手，现在年关，招临时的人也不太好招，再说不知根知底的，用着也不放心。”
    李喜燕粲然一笑，“张叔，你可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不瞒你说，我来的时候就正想从哪里招几个临时工。您说的主意好，但是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张五说道：“干什么也是干，在我这里琐事多，还不如你那儿呢。你同意我就让他跟你过去，工钱还是由我来出。”
    李喜燕摆手说道：“那可不行，这样吧吧，如果他愿意跟我去，那就由我来出工钱，和在您这儿一样。”
    合作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张五也是精明的，他早看出李喜燕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老练，很有原则。
    他见李喜燕坚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个事儿本来就是他和王花商量的，也和伙计打了招呼，其实俩人也就是通过那天的事儿看出李喜燕不容易，想要帮帮她。
    当然，李喜燕也值得帮，王花也是看中了她的手艺，衣服和毛线活都做得十分不错。
    李喜燕正准备离开，外面有个人进来，对张五说道：“张哥，我有件事儿想拜托你给帮帮忙。”
    张五问什么事，那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年底下了吗，我四处收帐，你说说现在这要帐的倒成孙子了，那个什么炊具厂死活就说没钱，还说过了年就不干了，让我爱咋办咋办，我一气之下就说不给钱就拉他的货，谁知道那家伙竟然同意了，这不，我整了几套炊具设备回来。”
    李喜燕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只听那个人又继续说道：“我寻思着你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帮我打听着点，有谁要买这些东西，我最低价卖，能卖点是点，总得换成钱才能过年不是？”
    李喜燕眼睛一亮，但她没有立即说什么，听张五说没问题，到时候帮着问问。
    李喜燕带着那个伙计回了院子，看到吴金贵又来了，没多一会儿赵朝也来了，喜燕娘急忙和他客气了几句，他说赵晓雯去了图书馆，他闲着也没事，就过来帮帮忙。
    几个人一通忙，速度比昨天又提高了不少，现在天黑得早，下午不到五点天色就暗了，赵朝帮着在院子里扯了根电线，装了两个灯泡，比之前亮堂多了。
    李喜燕做好饭招呼大家吃，吴金贵洗了手正要走，忽然听到门口一声叫骂，有人一边走一边骂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乡下人没有什么好心眼，使唤人使唤到我儿子头上来了！我儿子也是你们这些乡下人能指使的吗？！”
    李喜燕还没有说话，吴金贵手也没顾上洗，快步走过去说道：“妈，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
    “我休息，你在这儿给人家干这种活！我能休息得好吗！”吴青拉住吴金贵的手，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手都红了，我平时连碗都舍不得让你洗，现在倒好……”
    她转头狠狠看向喜燕娘，怒声说道：“你说！你凭什么这么使唤我儿子！”
    喜燕娘脸红得不行，放下手里的勺子说道：“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叫谁叫大姐？谁是你大姐！少套近乎，”吴青怒气更浓，“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这还用我想吗，我都亲眼看到了，这还有假吗！”
    赵朝过来皱眉说道：“吴青，邻里之间帮个忙也没有什么不好，金贵这孩子不错，你看我也不是也在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朝一开口，吴青的火苗更浓了，她生气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赵朝，看到赵朝平时对自己淡淡的，但是对这新来的邻居这么好，心里就不忿。
    “赵哥，”吴青低下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抽泣了一声说道：“你也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带着金贵不容易，平时对这孩子是有多上心，就怕有个闪失对不起他死去的爹，可我这千宠万宠的儿子，却到人家来干这种活，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得了吗……”
    李喜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吴青早晚是个麻烦，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上前一步，大鹏伸手挡住她，说道：“你也别这么说，说实话是你儿子自己要来的，你生了病，还是多亏了喜燕帮忙，你儿子这是心存感激，所以来帮忙。受人点水之恩，他也算是知恩图报。再说……”
    大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收据来，递到吴青面前说道：“也没有白使唤你儿子，先是给你家白面，后来又让我去诊所交钱，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不说感谢也就算了，现在还倒打一耙？”
    吴青看着那张诊所的收据，张了张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吴金贵也没有想到这个，愣了愣说道：“妈！您说您这是干什么？非得这样才好吗！”
    他说罢，觉得脸上臊得难受，挣开吴青的手快步出了院子。
    吴青急忙叫了他一声，也跟了上去。
    赵朝看着李喜燕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这时赵晓雯也回来了，一进门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好像吴金贵和他妈急匆匆的走了。”
    “没什么，”李喜燕微笑说道：“刚好，饭做好了，都在这里吃吧。”
    赵晓雯看了看爸爸，见他没有说反对的话，便点头说道：“行啊，那我就吃现成的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吃饭的时候李喜燕把大鹏和小猪搬过来的事说了，喜凤一阵欢呼，她和小猪差不多大，俩人也玩得挺好。
    喜燕娘也没有什么意见，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一定不会同意的，现在在李喜燕的影响下也开朗了许多，心眼也活泛了。
    饭吃到一半，坐在最外面的大鹏突然停了筷子，冲着门口说道：“谁在那儿？出来！”
    这一嗓子把其它人也喊愣了，李喜燕心头一紧，目光转向门口的暗影处，没一会儿，两个人慢步走出来，前面那个不耐烦的说道：“喊什么喊？小爷又不是小偷！”
    李喜燕见是周明烨，微松了一口气，现在有什么异动，她第一反应就是朱三的人，看来把大鹏叫过来是对的。
    周明烨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走到桌子前，目光一瞄，假装不在意的说道：“怎么着，小爷不能来是怎么着？”
    李喜燕见他这副样子，忍住笑说道：“能，当然能。烨哥大驾光临，把我们这院子都照亮了，您来有什么指示？”
    “我们还没吃……”周明烨身后的那个小兄弟刚说到这儿，周明烨抬腿踢了他一下，“胡说什么？我就是来转转，不是说了罩着你，你这个惹祸精，谁知道有没有又出什么事儿，万一真出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地盘上的治安不好，有损我的英名。”
    大鹏哧笑了一声，周明烨眉梢挑了挑，李喜燕急忙说道：“那个——有劳烨哥费心了，正巧我们正在吃饭，你要是不嫌弃，一块儿吃点？”
    周明烨满不在乎的说道：“确实不怎么样，不过也能凑合吃点。看在你这么诚意的份儿上，就将就着吃点吧。”
    “嘿，我说……”大鹏有些不服气，李喜燕急忙站起来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说道：“吃饭吃饭，来，来。”
    周明烨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坐下，李喜燕给他添了碗筷子，实在没有小凳了，委屈周明烨的小兄弟搬了几块砖凑合着坐下。
    有了他们的加入，饭桌上的气氛就变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现在除了李喜燕还和周明烨搭两句，别人也不怎么说话，闷头吃完离开，各自继续干活。
    周明烨也不在意，别人走了他吃得更自在，盘子见了底儿，他对李喜燕说道：“哎，再给来点啊，不管饱啊。”
    “管，当然管。”李喜燕又拿了一些给他，他吃得欢快，就像几顿没吃过饭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吃饱，把筷子一放，对李喜燕说道：“那，不白吃你的，他留下来归你使唤了。”

 第四十七章 饭店送货

    李喜燕听了周明烨的话不禁一愣，抬头看了看他指的人。
    那人也特别机灵，急忙站起来说道：“我叫李林，我保证好好干活。”
    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明白周明烨的好意，但并不太想接受。
    她想了一下说道：“暂时不用了，我这里也不缺人手，这样，你先让李林回去，等我需要的时候一定叫他来。”
    李林搔着后脑勺看了看周明烨，周明烨微着眼睛，嘴唇泛着微微的油光，一言不发的看着李喜燕。
    灯光微黄，落在少年的脸上，几缕刘海挡住他的额头，额角有几根还翘了起来，看着很俏皮，他的皮肤很白，细腻光润，微眯起的眼睛睫毛又浓又密。
    李喜燕不禁微怔了一下，心里暗想道，周明烨还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啊，他这副样子要是放在偶像明星流行的时代，那可是妥妥的这小男神啊，能够迷倒一众少女。
    不过，他这副德行，到底什么意思？
    周明烨看了半天，满指望李喜燕在他的注视下露出心虚的表情，但人家并没有，他收回目光，一摆手说道：“切，笑话，我烨哥说出去的话还能随便收回吗？就按我说的办。”
    他不容李喜燕拒绝，转头一看李林，说道：“事情办好喽，不然的话就别回来见我了。”
    “是。烨哥放心。”李林下了保票，两人一说一答，完全把李喜燕的意见给忽略了。
    “……”李喜燕。
    既然如此，也只好留下，周明烨转悠了一会儿，这帮两下那帮两下，他也实在不是干活的料，还总得担心他会不会被伤着，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干脆搬了小凳在一边看着众人干活，跟监工似的。
    李喜燕忙起来也忘记这位少爷的存在，她现在的工作量挺大，除了这些，毛线活也不少做，她的时间安排得很紧，也不愿意轻易浪费。
    忙到晚上九点多，李喜燕让赵朝带着赵晓雯回去，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人家做到太晚。
    喜燕娘再三感谢，赵朝笑得真诚质朴，带着赵晓雯走了。
    李喜燕把他们父女送到门口，觉得赵晚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始终没有说出口，自己也不好多问。
    她回到院子，抬头看到周明烨手托着腮，眼睛闭着，正在打盹，她不禁笑了笑，招呼了李林一声，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你陪着他回去吧。”
    李林看周明烨那样儿，点头说道：“行，那我明天一早再过来。”
    他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周明烨回过神，李喜燕催促他快点回去睡觉，周明烨又贫了两句带着李林走了。
    剩下的其它人就是在这里住下的，李喜燕催了几次，喜凤和小猪直打哈欠，喜燕娘帮着收拾了西屋，小猪和大鹏暂时住在那里。
    大鹏说忙完手上这点儿，让李喜燕母女先去睡，李喜燕见妈妈也是一脸的疲倦，就拉着她进屋去睡，等她睡着，又开始做毛线活。
    过了十二点，李喜燕也有些困意，但手上的小鞋还差半只，她想着做完，就轻脚轻手下了床，去院子里活动一下，刚一下台阶，看到西屋门口有暗光，还有个人影，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起来了？”大鹏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还没睡？”李喜燕更诧异。
    “我这不是……”大鹏有些不好意思，“不太困，换了地方睡不着，就干脆多干一会儿。”
    李喜燕往里面扫了一眼，虽然光线暗，但她也看得出小猪旁边的被褥根本就没有动过，这说明大鹏是根本没有睡，哪里像他说的是睡不着。
    她之前还从窗户里看了一眼，见院子里的灯灭了，她还以为大鹏去睡了，没有想到……
    “别弄了，明天再说吧，不然明天该没精神了，熬夜可不好。”李喜燕说道。
    “行，这就去。”大鹏爽快的说道。
    到底是有些不太方便，李喜燕也没有再活动，转身又回了屋，刚一扯上被子，喜燕娘问道：“怎么了？”
    “妈，吵醒你了？”李喜燕低声说道：“明天晚起一会儿吧，我刚才看到大鹏还在干活。”
    喜燕娘也惊了一下，“是吗？这么晚了……燕儿，咱可不能总这么白使唤人家。”
    “妈，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李喜燕手里握着那只小鞋，不知怎么，莫名有些心酸。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特意没有像平时一样那么早，担心自己一起，大鹏也跟着起，没有想到，她刚一查，意识还模糊着，就听到有轻轻的扫院子的声音。
    得，李喜燕无奈，只好快速起了床，开门一看，果然是大鹏。
    “早，用我陪你去菜市场吗？”大鹏笑着问道。
    李喜燕一边收拾柴禾，一边说道：“不用了，张叔说把店里的小推车借给我，我用那个就行，你们在家里吧。”
    “行。”
    “鹏哥，”李喜燕沉吟道：“我请你和小猪来一是为了方便，二是互相照应，你……别太累了，活永远干不完，要是总这样，我心里该过意不去了。”
    大鹏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握着扫帚说道：“你看你这叫什么话，你不说了吗，互相照应，我就是扫个地你就过意不去，那你帮我那么多的忙，样样都比扫地重要的多，那我该怎么办？怎么着报你的大恩？”
    李喜燕哭笑不得，这才发现大鹏的口才也不错，她无奈，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菜市场，别看现在天冷，天色也还似亮非亮，但人已经很多了，快到年关，这种地方最是热闹。
    李喜燕先去了张五的店里，走到门口就看到那辆小推车，是辆木质的，半新的样子，轮胎的气也打得挺足，看来是张五特意收拾过。
    看到也来了，张五笑着一指小推车，“那，你拿去用吧，反正我这里也用不着，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推走。”
    李喜燕一乐，双手扶着车把，说道：“没问题，我在乡下的时候经常用小推车，比这个还两圈呢。”
    果然，她轻轻松松就推着走了，并费什么力气。
    李喜燕再三道谢，拿出做好的毛线活交给他，让他转交给王花。
    推着小推车买东西就方便多了，往小车上一放，也能省些力气。
    买好了东西李喜燕推着小车回家，路过赵朝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出来，张五店里的伙计和李林也都到了，让李喜燕意外的是还有吴金贵。
    吴金贵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那个……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她也同意了。”
    他说着，看了看李喜燕身边的赵朝，叫了一声“赵叔”。
    赵朝一见他，也对李喜燕说道：“我也跟他妈妈说过了，她不会再闹了，你就放心吧，多个人多个帮手不是？”
    李喜燕更加意外，没有想到赵朝还私下找过吴青说过，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喜燕娘也过来说道：“燕儿，你赵叔说得对，都是邻居，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说，金贵也帮了不少的忙。”
    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好像自己突然成了恶人，不留下吴金贵都不行了。
    她转头看了看小推车，对吴金贵说道：“那就帮我把东西卸下来吧。”
    “行。”吴金贵立即答应，语气里都透着高兴。
    李喜燕心中暗想，其实都是挺简单的人，都还是孩子，就是因为大人之间的事儿，搞得好像多复杂一样。
    她发完感慨也开始干活，无意中扫了一眼妈妈的方向，赵朝也围上了一件围裙，手里拿着大勺子站在另一口油锅前，还时不时让妈妈看一眼他锅里的食材，妈妈面带微笑，也小声的回答。
    看到这个情景，她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赵朝好像也没有提过他老婆，认识时间不长，自己也没有好意思问过，如果他也是单身的话，那倒是件好事。
    她想罢又摇了摇头，暗嘲自己想得太多了，事关妈妈的幸福，可不能再草率了。
    人多力量大，又有了小推车，李喜燕就把给张五的放到了篮子里，让他那个伙计跑了一趟，她自己推着小车去那个订货的饭店。
    饭店距离不算特别近，过了菜市场还要过一个路口，李喜燕走到的时候微微有点冒汗，饭店这个点儿还没有营业，只有几个值班的正在打扫，卷帘门也只抬起一半。
    李喜燕走过去敲了敲卷帘门，没一会儿有人从里面出来，问她找谁。
    她一指后面的小推车，说道：“你好，我是来送货的。”
    那人看了一眼，转头冲里面喊了一声，“阿松！”
    很快，又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李喜燕一看正是去她家订货的那个小伙子，原来叫阿松。
    阿松看到她，微笑说道：“是你啊，来得还挺早，我们还有半小时才正式开门呢，明天别来这么早了，不然我不在，我们早上开门之前是轮流值班的。”
    “行，我知道了。”李喜燕走到小推车旁，阿松也叫了几个人来把东西都抬进去，李喜燕把两个单另的袋子递给他，说道：“这是赠送的鱼和虾，各一斤。”
    “对了，我们老板说了，这些味道也不错，每样都来一点，具体的数量我今天问了明天你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李喜燕心里高兴，点头答应。
    阿松去柜台那里支了钱，把剩下的给李喜燕结算，一切都很顺利。
    她推着小推车正要走，无意中看到有辆汽车开了过来，她下意识推着小车避开了大门的位置，那辆车稳稳停住，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男人也看到了李喜燕，淡淡扫了她一眼，如同没有看到一样，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李喜燕直觉感到，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表情和眼神都冷淡得很。
    不过，她也没有往心里去，这人是谁，和她有关系吗？
    她推了小车走，没走几步，听到男人说道：“阿松，那批海鲜送过来了吗？”
    阿松回答道：“老板，还没有呢。”
    李喜燕微微挑眉，这人就是这饭店的老板？还真是有派头，但她也没有再回头看。
    送货拿钱，少点好奇心，就是李喜燕的作事准则。
    只是，她这个时候还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早已经写在了命运里，无法更改。

 第四十八章 引进设备

    李喜燕推了小推车回去，满院子飘香，在胡同口都能闻到了。
    她一进胡同就看到吴青正在鬼头鬼脑的往里看，李喜燕走到她身后，笑问道：“看什么呢？”
    吴青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撇撇嘴说道：“哼，怎么，不能看啊？”
    “能，怎么不能。”李喜燕放下小推车，“怕你儿子受虐待？”
    吴青哼了一声，破天荒的没有和李喜燕吵架，扭腰回家去了。
    李喜燕看着她的背影笑笑，也不和她一般见识，推了小车回家，刚一进门听到胡同里有低低的说话声。
    “妈，您慢着点，中午咱们就在这儿吃吧，让她给咱做点好吃的。”
    “你确定厂里给发了？”
    “确定，我都打听清楚了，东西和钱都有，她男人死了，只会多不会少。”
    “唉，你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自己带着……”
    “妈，你可不能松口啊，一定得要出来。皓皓过年的新衣服还没有着落呢，再说，过完年他就要上一年级了，文具书包什么的也得买啊，您忍心看您唯一的孙子受委屈？”
    “……”李喜燕的眉头一皱，心里不禁冷笑，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了，这个世道啊……重男轻女的都有些变态。
    不过不是自家的事，她也懒得管。
    众人都手脚麻利，又做出来不少，张五派来的伙计叫刘齐，见她回来了，过来让她看记的数目，已经送了两趟，再来一次基本上就够张五店里的了。
    刘齐说道：“老板说最后送完的时候给你一起结算。到时候你拿着这个去就行。”
    “好，我知道了。”李喜燕把字条收好，其实收不收也无所谓。
    刘齐和吴金贵帮着李喜燕装了车，问她要不要一起送过去，李喜燕笑着说不用，这点东西没问题。
    她推着车出了院子，喜燕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赵朝笑笑，低声说道：“怎么了，大妹子？”
    喜燕娘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辛苦燕儿了，也是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用，愣是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撑起这个家。”
    赵朝搅动了一下锅，歪头看了看她，噼哩叭啦的响声里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这孩子的确坚强，也能吃苦，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不过，你这个妈妈做得也挺好，不然的话怎么会教出这么好的孩子？生活从来没有容易的，早点知道生活的艰辛也不错。放心吧，别多想了。”
    喜燕娘微微点头，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李喜燕和张五过完了数，张五给她结算完，她问道：“张叔，你外面贴的那是什么？”
    张五笑道：“唉，那不是那天来了老朋友，说是有些抵帐回来的炊具，让我帮着打听着谁要，给他卖卖换成钱好过年啊。”
    他说到这里一顿，看着李喜燕若有所思的说道：“燕子，我想起一个办法来，你过了年有什么打算吗？还做这个不，还只是年前这一阵？”
    李喜燕回答道：“做。这算是小本生意，我们母女总得活着，就得想挣钱的门道，这个也做熟了。”
    “那行，”张五爽快的说道：“那我就继续说了，我那老朋友是从浩森炊具弄的设备，虽然这两年生意不怎么样，但是设备质量还是有保证的，不如这样，趁着便宜，我带你过去看看，你看有没有你想要的，我给你们做个中间人，算是互帮互助，怎么样？”
    李喜燕心里暗乐，其实那天她看到那个人来找张五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怎么也是想做大的，要是老指着自己家里那两口大锅可不行。
    设备是早晚得换，她本来是打算过完年再说，没有想到张五在这里贴了广告牌，这样的话她就得抓紧时间了，万一人家卖完了要错过机会了。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行，张叔，那就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吧。”
    张五大手一挥，“走，就离我这儿不远，我带你过去。”
    他和屋里的伙计知会了一声，然后带着李喜燕去朋友的店里。
    他这个朋友叫陈旭，做的装饰材料生意，他租的地方有一个小门脸，后面是宽大的院子。
    陈旭倒不是为了在菜市场做什么买卖，就是看中了那个大院子，他自己在上面盖了一些棚子，用来放他的那些装饰材料，前面的小门脸被他媳妇利用了起来，卖一些酱菜乳腐什么的。
    看到张五带着李喜燕来了，陈旭媳妇笑盈盈的站起来，“张哥来了。你等着，我去叫他。”
    张五说道：“不用叫了，那些抵帐回来的炊具也在后面吗？”
    “在，在。”她立即点头。
    “那行，你忙吧，我自己过去找他。”张五轻车熟路的带着李喜燕从小门过去到了后院，李喜燕抬头一看，在心里惊叹了一下，好大的院子！
    院子挺大，收拾得也干净利索，棚子里整齐的放着一些桶，估计里面就是放的各色涂料什么的。
    李喜燕的目光很快被其中两个棚子吸引了，那里面堆了一些全新的坎具，各种各样的都有，什么锅啦，炒勺啦，还有一些笼屉。
    陈旭正带着几个工作搬运什么东西，一见张五来了，急忙跑过来打招呼。
    张五说明了来意，陈旭打量了李喜燕几眼，说道：“行，那小姑娘你就过去挑吧，炒勺、铁铲什么的都有。”
    陈旭其实并没太在意，觉得李喜燕一个小姑娘能买什么，无非就是家里短什么来买而已，要是想要个勺子、铲子什么的他也没有打算要钱，就当给张五的人情了。
    李喜燕笑了笑走到棚子前，她的目光匆匆在那些小件上掠过，她盘算好了，这些小件也是要买几样的，过年了新年新气象，家里也该置办一些小东西。
    但是她来这里最主意的目的，还是看大件。
    很快，她就发现了在最里面的一套设备，造型在这些东西里显得很特别，但是在李喜燕看来，并不稀奇，她心头一喜，这里果然有！
    看来，自己是注定要捡个大便宜了。
    她看中的就是一套用来做炸货的设备，可以控制油温，也不用烧柴，用的是煤气。
    前世李喜燕家附近就有一家小吃店，用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她早就门儿清了。
    她转头对陈旭说道：“陈老板，那个，多少钱？”
    陈旭正给张五递烟，听到李喜燕的话抬头一看，不禁一愣，诧异的说道：“你要这个？”
    “您先说多少钱，我看看合不合适。”李喜燕笑吟吟的说道，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边还有两个小梨窝，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陈旭心里嘀咕，这两天也有人来看炊具，锅什么的卖了几口，但这套东西根本没有看，也没人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拉回来的时候浩森炊具厂的人还说什么这最值钱的，但那有个屁用，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陈旭还想不行就等过了年找几家饭店问问，没准那些地方能用这玩意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会问这个。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本，上面写着这些东西出厂价，找到一行最长的名称，叫什么……多功能一体炉具锅，光看这名儿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看到后面的价格，又看看李喜燕，一点希望也没有的说道：“嗯，我看了下，这上面的出厂价是120块，我这个是抵帐回来的，又有张哥的面子，我给你算……80块吧。”
    张五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一听价格也觉得没戏。
    他们都不知道，李喜燕一听这个价格可高兴坏了，这东西现在还没有普及，看得怪模怪样，而且还得用煤气，好多人根本不认识。
    说起这个浩森炊具，她倒是有些印象，之前听张五说的时候就有些耳熟，但一时没有想起来，看到这套设备的时候，她忽然想到，的确之前曾经有一个挺有名的炊具厂叫这个名字，据说那老板几番大起大落，是个韧劲很强的人。
    好像曾经有报纸还报道，他曾经去香港引进过什么技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多功能一体的锅，就是最早的那一批，不过，这得等到这个炊具厂发达以后了。
    “陈老板，”李喜燕想罢多时，说道：“我就是做小本生意的，每天给张叔的店里送点炸货，我有多大财力张叔最清楚。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分期付款，分三个月付清，您要是同意，我今天就把这个拉走，给您四十块钱，剩下的四十下个月和下下个月每个月二十。”
    “分期？”陈旭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细听李喜燕一解释，这不就是和平时的那些先拿东西再慢慢给钱一个意思吗？不同的就是她说出了明确的数字和上期。
    他有些犹豫，一来是他这些东西就是抵帐的，想着快速回笼资金完事儿，二来他的确对李喜燕也不了解，不过……这东西放在这里越放越不值钱，平时看的人根本没有人问，难得今天这姑娘想买。
    张五也有些意外，但他对李喜燕心存好感，能帮的就想帮，在一旁也帮腔说道：“这么着，我给她担保。钱上肯定不会差了你的。”
    李喜燕心里感激，也自觉的说道：“这样，陈老板，我可以写字据，写明还钱的日期和金额，您看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又有张五的面子，而且今天还可以拿到一半的钱，回来点是点，陈旭也就点头答应。
    李喜燕立即付了钱，拿纸笔写了字据，双方都挺高兴。
    临出门的时候李喜燕又看了院子一眼，看到在西南角上有一幢二层小楼，她心头一动，问道：“陈老板，那个小楼，也是你在用吗？”
    陈旭转头看了看，说道：“啊，那儿啊，那空着呢。我还说过完年和房东好好谈谈，让他把房租降一点儿。”
    李喜燕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旭派了两个人帮着李喜燕把设备抬上拉车，给她送回家去。
    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有尖锐的哭声，她不禁一愣。

 第四十九章 路见不平

    李喜燕刚进胡同口，就听到有尖锐的哭声，还有喊叫声。
    她愣了愣，把小推车推进门，后面的两个人也把拉车停下，她招呼大鹏过来搭把手把设备放到院子里。
    她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吴金贵，众人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显然是又出了什么事，她也没有心思介绍新设备，打发了那两个人走立即问到底又怎么了。
    赵朝叹了口气，说道：“金贵的姥姥和舅舅来了，他回家去了。”
    他的目光往前面一掠，这时正好又有哭声传来，赵朝后面的话也不用再说了。
    李喜燕回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皱眉说道：“赵叔，吴金贵走多久了？”
    “就一会儿，刚……”赵朝还没有说完，哭闹吵架声已经到了胡同里，有人大声说道：“反了，反了，没爹的孩子就是没法儿要！敢跟舅舅动手！”
    李喜燕转身往外走，大鹏也跟了上去，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吴金贵手里拿着一根木棒子，沉着脸对面前的男人说道：“你还知道你是我舅舅？大过年的上门儿来逼我们！我们家现在都这样了，还嫌不够吗？”
    那男人身边还有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用两个铁卡子别住，脸色微红，正在抹眼泪。
    男人对老太太说道：“妈，你瞧瞧，这叫说的什么话？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他们，竟然……真是。”
    吴金贵冷笑一声，脸气得都白了，“少来这套吧，哪次不是打着看我们的幌子来要东西，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正巧这时吴青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是湿的，显然刚才哭过。
    男人一见她出来了，顿时把枪头对准了她，说道：“吴青！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听听你儿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李喜燕冷眼旁观，这个吴青平时挺厉害的，也能撒泼，可是面对娘家人的时候就怂了，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吴青咬着嘴唇，抽泣了两声说道：“妈，我真的没有钱了，别再逼我了，行吗？金贵过年开学也得……”
    “废什么话？”男人打断她的话，“金贵过年开学用钱，难道皓皓过年开学就不用钱了吗？你别跟我在这儿哭穷，我都打听了厂里过年有补助，特别是你种男人因公伤死了的。”
    这话跟刀子一样，扎在吴青心上，别说她和吴金贵，连李喜燕和大鹏都听不下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喜燕娘也出来了，站在喜燕身后，悄悄扯了她的袖子一下。
    李喜燕回头，看到妈妈的脸色，知道她是看到这些想到自己，心里不好受，大概是同情吴青了吧。
    “我爸爸死了，厂里给钱也是我爸的卖命钱，”吴金贵怒声说道：“凭什么给你？有本事你也去卖命！”
    男人一跳三尺高，“呸！你个混帐东西，有这么咒你舅舅的吗？！妈，你可听见了，你瞧瞧，这就是你疼爱的外孙！”
    老太太也皱眉说道：“金贵，你这是怎么说话的？都是谁教你的？你别忘了，你小时候，我们……”
    “姥姥，我小时候你疼过我吗？”吴金贵嘴唇微微颤抖，“你给我买过一块糖一件衣服吗？”
    老太太还有反应过来，男人急了，撸起袖子就奔着吴金贵过去，“让你胡说，连你姥姥也敢顶撞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李喜燕低头一看脚边有一根柴禾棍，脚尖一踢，正好踢到男人的脚底下，他只顾着奔过去想打吴金贵，根本没有注意，这一下被拌倒，摔了狗啃泥。
    吴金贵看得真切，愣了愣，脸有些红，家里这些破事儿，他真是觉得脸上无光。
    老太太见宝贝儿子倒了，急忙过去扶，这下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比刚才阴沉了三分，“青儿，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是不是看到你哥哥愁死，我被你气死，你侄子没人管你才开心？”
    “妈，我……”吴青眼里蓄满了泪，哑口无言。
    李喜燕看到她这样，就想到妈妈，纵然是不想管这破事儿，妈妈还在后面想出头呢。
    她上前说道：“老太太，吴青也是你的女儿，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死了丈夫，独自带着儿子，你怎么不想想，要是逼死了她，她的儿子谁管？”
    老太太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来说话，她转头一看，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轻蔑的笑了笑说道：“你懂什么？再说，我们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李喜燕低头看着满身是土的男人，“何况，这地上也太不平了，让人实在看不过去。”
    “滚一边儿去，”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你谁啊？有你什么事儿？管着吗你？”
    李喜燕看了吴金贵一眼，“我是金贵的朋友，我们大家都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按说你们一个是妈一个兄弟，这亲戚也不远啊，怎么就把她们母子往死里逼呢？我们这些邻居都看不下去了。”
    “谁逼她了？”男人一梗脖子说道。
    “你啊，你这个不脸的哥哥再加上这个偏心到没边儿的娘啊，”李喜燕飞快的接话道：“你不说让你娘别松口，一定得要出钱来，还说皓皓过年的新衣服还没有着落呢，过完年他就要上一年级了，文具书包什么的也得买，问你娘是不是忍心看您唯一的孙子受委屈。”
    “你……”男人一愣，这些话，这个小姑娘怎么知道的？
    他哪里知道，在他们进胡同说这些的时候，李喜燕就听着了。
    李喜燕就纳闷了，这世界上怎么不要脸的这么多，跟特么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看着这样的嘴脸就觉得烦。
    “你呀，有本事生儿子，就得有本事养，成天惦记别人的钱算什么能耐，吴金贵才十几岁，用钱的地方也还多着，吴青又没有正式的工作，还死了男人，不找你这个哥哥要钱你就该谢天谢地，你还反过来压榨她，我就奇怪了，你是怎么腆着这张脸走路的？”
    她说罢，又对那老太太说道：“还有你，偏心偏到这个份儿上，真是服了。你这个儿子什么德行，你心里没点数吗？他孝顺你吗？半夜睡不着好好想想，就他这德行如果你病了瘫了，指望他能照顾你吗？用钱使唤人的时候知道找女儿，她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是你女儿？她不是你生的吗？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吗？真他妈奇了，当婆婆的这样，当妈的也能这样！”
    李喜燕说到最后有些火，她年纪不大，个头不算矮，气势足得很，字字像响亮的耳光，抽在这母子的脸上。
    男人气得嘴唇都青了，跳脚指着李喜燕“你”了老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也不敢动手，瞄了一眼李喜燕身后还有大鹏和赵朝，个个都神色愤怒，他可不敢。
    老太太看了看吴青，张嘴说道：“青儿……”
    “行啦，”李喜燕打断她说道：“别青儿青儿的了，你无非就是打亲情牌，想让她心软，还是省省吧。吵死了，没事儿赶紧走，这胡同里被你们祸祸成什么样了？”
    “……”
    母子俩说说不过，打又不敢打，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吴青垂下头，神色特别复杂，又窘迫又尴尬，还有一些感激，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喜燕自然明白，也没有再看她，转身对赵朝和大鹏递了个眼色，一起回了院子，喜燕娘看了吴青几眼，欲言又止，最终也回了院子。
    吴金贵握着木棒子的手松了松，揪着的心也慢慢恢复，他看着李喜燕家门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感激。
    这种解围之后的退出反倒让他更自在，否则的话，还真是……
    他回身扶住吴青，低声说道：“妈，没事吧？”
    吴青摇了摇头，吴金贵说道：“那咱回家吧，你的病还没有好利索呢。”
    吴青抿着嘴唇没有吭声，转身回了家。
    事情解决完，大家这才有心思围到新设备旁边，七嘴八舌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李喜燕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对妈妈说道：“妈，这主要是给你用的，这下就不用经常添柴，油温也好控制了。”
    “这是什么呀，还有这好东西？”喜燕娘喜出望外的说道。
    “这是……”李喜燕想起绕嘴的名，笑道：“你给它起个名吧，为谁服务就让谁起名儿。”
    大家一阵笑，又问现在是不是可以用，都想见识一下，李喜燕说还不行，得涮洗擦干净，还得去灌点煤气组装在一起才能用。
    众人一听这个，不禁瞪大了眼，“这……还要用煤气？我的天，这玩意儿高级啊。”
    李喜燕点点头，心想这浩森炊具的老板也是，改进也得分个阶段，现在的人有的连煤球都舍不得买，全是自己买了煤面自己做，你倒好，弄个烧煤气的东西，这能卖得动吗？
    不过，李喜燕的思维和别人不一样，她知道，别看煤气听着高大上，也要贵一些，但是那东西快，而且控制住油温出的货就又快又多成色也好，到时候除了给张五的，其它的都可以涨价，这点煤气钱不算什么。
    喜凤和小猪自告奋勇过来洗擦，这点事儿交给他们办就成，李喜燕推着小车又去买煤气，这东西买来了就得赶紧用，让它生钱，省着它又不能生出小的来。
    刚一出门，抬头碰到吴金贵，他脸一红，吱唔着说道：“那个……谢谢你，我去……帮忙。”
    李喜燕叫住他说道：“哎，你来得正好，陪我去一趟煤气站吧。”
    “行。”
    两人沉默着走出胡同，李喜燕想了想问道：“你妈没事儿吧？病怎么样了？还在打点滴吗？”
    “没有，”吴金贵说道：“她不肯，怕费钱，让医生拿了点药。”
    “那你多注意着点，可别拖拉了，马上过年了，别带着病过年。”李喜燕说道。
    吴金贵心头发热，低着头说道：“我来推吧。”
    李喜燕也没有矫情，把小推车递给她，吴金贵接过小车，再次说道：“今天谢谢你。”
    “没什么，”李喜燕看着远处，“我也没干什么，就说了几句话而已。再说，这麻烦恐怕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还是得靠你们自己。”
    吴金贵看着她的侧脸，心里莫名有了一股勇气，暗自自嘲道：“吴金贵啊吴金贵，你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吗！”

 第五十章 被五体投地了？

    买煤气的人不多，很快李喜燕的两个小罐子就装满了。
    本来那炉子底下就自带了一个，她觉得总得有些替换的，万一正好用着用着没有了呢，有个准备总是好的，就在煤气公司又买了一个。
    卖煤气的工作人员见李喜燕是个小姑娘，不禁笑着问道：“你会不会用呀，要不要教你一下？”
    “不用了，谢谢。”李喜燕回答道。
    出了门吴金贵问道：“你连这个都会啊？”
    “啊，”李喜燕点头，“那个……买一体锅的时候老板教了我一下。”
    吴金贵这才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对她还是挺佩服的。
    俩人推着车往回走，快走到胡同口的时候，李喜燕忽然看到从里面出来一个人，离得远看不太真切，可怎么看怎么觉得，怎么那么像曹梅呢？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狐狸上门，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不由加快了脚步，回头对吴金贵说道：“你先慢慢走，我得快点回去。”
    “行。”吴金贵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急，但一定是有事儿。
    李喜燕还没进院子就叫到了叫骂声，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心头立即一跳，脸色也沉下来。
    果然，老妖婆正在院子里指着喜燕娘骂，骂得那叫一个难听，连赵朝都扯进来了，说什么喜燕娘就是改不了偷人的性子，就是天生的下贱货，公然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
    李晓帅和李占军也跟着来了，田翠兰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出现，即便是这样，留在家里的这些人也不是老妖婆的对手。
    别的还行，一论起骂战来，这些人都不行，喜燕娘红着脸，眼睛也红了，赵朝脸色发青，估计也是气的，至于大鹏，搓着大手暗自使劲，但一句回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晓帅和李占军站在老妖婆旁边，一左一右，跟哼哈二将似的，掐着腰抬着下巴，那个得意就别提了。
    “还没跟我儿子离婚呢，就做出这不要脸的丑事，我呸！”老妖婆指着喜燕娘，字字都带着恶毒，不停的乱喷一气。
    李喜燕怒气往上顶，走到她身后二话不说抬腿就踢了她一脚，老妖婆完全没有防备，直接一下子往前一扑，摔个了前趴。
    李喜燕现在跟她完全没有感情，也不说什么尊老、长辈之类的，像这种人，恨不能掐死她算完，还说什么长辈。
    她这一摔倒，李晓帅和李占军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李喜燕，李晓帅眼珠子一瞪，“你干什么？”
    “踢人，你没看见？”李喜燕抻了一下衣摆，说道：“这老东西嘴欠，我只踢一脚算是客气了。怎么着？你们俩也想来几下？”
    “你……”李晓帅气呼呼的说道：“你敢对奶奶不敬，真是反了你了！”
    “她是你奶奶，不是我的，反正她也从来没有认过我，”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有你，能不能换点词骂人，整天就是那一套，听都听得烦了。”
    李占军去扶老妖婆，她还顺势不起来了，趴地上说道：“不行，你得给我看病，我伤到骨头了，腿断了。”
    李喜燕冷笑一声，俯身看着她说道：“嗯，讹诈，这次倒是新招。行，起不来是吧？”
    “对，拿钱吧，不然我们就不走了。”李占军也松开老妖婆的手臂，理直气壮的说道。
    “行啊，没问题，”李喜燕点头，“看来上次的派出所是没有呆够啊。”
    提到这事儿，李占军的脸色微微一变，“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就算你报了警，我们一没偷二没抢，就是来讨个公道，你妈偷人，我们都看到了，警察……来了我们也不怕！”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眼底的寒光闪动，李占军看到她的眼神，莫名有就心慌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李喜燕看着他的怂样，冷笑道：“你老婆偷人，那可是全村人都看着了，实打实的被人从破屋子里揪出来的，我看你倒是跟没事儿一样，现在依旧蹦哒得挺欢，我就纳闷了，哪来的脸说别人？再说……”
    李喜燕看着地上的老妖婆，说道：“你儿子李占彬亲口当着邻居和厂长的面儿说了，早和我妈离婚了，还有离婚协议什么的，都在沈艳芬的手里，你们以这个理由来闹，就是私闯民宅、恶意栽赃诽谤别人，这可比之前在菜市场上的罪过大多了，怎么着，曹梅教唆你们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们吗？”
    这三个人的脸色齐齐一变，互相看了一眼，李晓帅梗着脖子说道：“你……撒谎！”
    “是不是撒谎，你们心里有数，”李喜燕哧笑了一声，轻蔑的说道：“看来你们并不受沈艳芬的欢迎啊，她这是和她妈联合起来，想方设法的把你们弄走啊，弄不走就直接关派出所，啧啧，这手段，真厉害。”
    李家人像哑了的炮，这两天他们的日子当然不好过，虽然说李占彬把他们保释出来了，但并没有给他们好脸，沈艳芬更是连面儿都没有露，直接回了娘家。
    李占彬去过两趟，但曹梅都没有让见，还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具体说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李占彬回来以后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而且还问他们什么时候回乡下。
    回乡下？他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打算的。
    来的时候都商量过了，让老妖婆出面和李占彬谈，让他把李晓帅留下城里，找学校读书，李占军呢就找个工作出去挣点钱，至于老妖婆和田翠兰，就让她们照顾沈艳芬，反正沈艳芬也快生了。
    老妖婆把这个想法一说，李占彬的眼睛瞪得老大，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直接就说不用了，说是早商量好，到时候请保姆来照顾，再不济还有曹梅。
    李占军一听心就凉了，和田翠兰对视一眼，一个劲儿的捅老妖婆，老妖婆也没有想到，平时听话的大儿子，竟然会拒绝她要留下来的想法。
    看起来，张大柱姑侄说的没有错，李占彬真的是和他们生了二心了，和赶紧往里找补，不然的话……她以后要怎么办，老二家这俩货什么样她心里门儿清，难不成指望他们吗！
    她把气压下，安抚说道：“你心情不好，先不说这个。先想法把艳芬接回来，过完了年再说吧。”
    李占彬心想，你们走了，艳芬就能回来了，但是这话他到底没有敢说出口。
    恰巧此时在街上遇到曹梅，她立即和人家套近乎，曹梅叹了口气，说她也想让沈艳芬和李占彬和好，可沈艳芬心里堵着口气过不去，李喜燕这次把事情闹成这样，艳芬觉得没有面子，再加上喜燕娘也还在城里，这特殊的关系……
    她后面的没有说，可话里的意思明白得很，无非就是沈艳芬看到喜燕娘心里不痛快。
    老妖婆可明白得很，这个城里媳妇不像喜燕娘那么好拿捏，但自家儿子的前途可和人家息息相关，轻易还不能得罪。
    见她若有所思，曹梅就“不经意”的说，打听到了喜燕母女的住处，不如去看看，问问她怎么才肯走。
    老妖婆当然得来了，这一肚子的火没处撒，喜燕娘是首当其冲。
    可现在听李喜燕这么一说，她的脑子里转了好转，难道……曹梅真的是……故意的？
    李喜燕见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就知道她在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不禁心里冷笑，这些人啊，根本就是互相不信任，一个个都贪婪自私，稍微一有点什么，立即土崩瓦解。
    老妖婆还没有起来，门外有人笑嘻嘻的走进来，“哟，这是唱得哪一出，李喜燕，我真是佩服你，这是干嘛呢？被人五体投地了？”
    “……”李喜燕。
    周明烨手插在口袋里，慢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李林，应该是那会儿李喜燕没有在，见有人来闹事，李林去给周明烨报信儿了。
    这会儿李林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不知道装的什么。
    一听说“五体投地”，暗指老妖婆在给李喜燕下跪，老妖婆可不干了，“呸！李喜燕，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天天就知道勾引小流氓！快点拿钱，不然就送我去医院治伤！”
    “啧啧，”周明烨微微摇头，“真是的，受伤了都这么底气十足，真是少见。不起来，是吧？”
    老妖婆哼了一声，周明烨抬抬下巴，李林上前一步，周明烨慢慢说道：“不起来没问题，我这儿有十几条蛇，活的，还没有喂呢，本来是想着去菜市场买点鸡肉什么的，巧了，那就先用你来试试吧。”
    一听这话，老妖婆的脸都白了，李晓帅和李占军也吓得够呛，别说他们，李喜燕都愣了愣。
    “你……你敢！”老妖婆哆嗦着说道。
    周明烨用木棍轻轻捅了一下那个布袋，里面的东西动了动，“我有什么不敢？你不说了吗，我是小流氓，你别说，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上次在菜市场，不是见过了吗？”
    老妖婆一见那布袋里的东西动了，魂儿都飞了，哪里还听到别的，她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招呼也没有打，撒腿就往外跑。
    李晓帅这家伙更不要脸，趁着众人都愣着，伸手从旁边的筐里抓了一把炸鱼就往外跑，李占军急忙跟了上去。
    刚到门口，被等在一边的吴金贵一拳头打在鼻梁上，李晓帅顿时嚎叫了一声，手里的东西也掉到地上，血流了满脸。
    “叫你找事！叫你抢东西！混蛋！”吴金贵又追着捧了几拳，李占军护着李晓帅鬼哭狼嚎的跑了。
    他推着小车进了院，看到众人正呆呆的看着李林手里的袋子，满脸惊恐。
    李喜燕皱眉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周明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手指头在口袋里得意的动，“怎么着？你不信？要不要过来看看？”
    李喜燕一时还真摸不准，这位小爷从不按套路出牌，她还真有点……怕蛇。
    见她犹豫，周明烨“哈哈”一阵笑，“看你害怕，还真是难得啊。”
    他从李林手里拿过袋子，往地上一套，众人惊呼了一声，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蛇，而是两只鸡，就是爪子和嘴都被绑住了，难怪刚才被棍捅也没有叫。
    众人都松了口气，周明烨一脸坏笑的对李喜燕说道：“喏，送你的。你可以自己炖着吃加菜，也可以用来做做炸鸡。”

 第五十一章 送上门的机会

    众人吓得半死，周明烨打开袋子的时候，喜凤都快吓哭了。
    但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从袋里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蛇。
    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问周明烨这是干什么。
    周明烨说道：“喏，这是送给你的，你可以用来过年加菜，也可以做成别的试试。”
    “别的？”李喜燕不解。
    “嗯，”周明烨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昨天去饭店吃饭，有一道炸鸡，味道还凑合，就想着……没准你可以试试。”
    李喜燕心想，这炸鸡的确不错，也是个路子，她之前也想过，比如模仿kfc什么的，但是，这个时候的鸡可不比后来的那些，可以快速养殖，也不喂什么饲料，平时要是没个大病，不动个手术什么的谁舍得吃鸡啊，吃鸡蛋就不错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两只鸡，长得还挺肥，“这个……太让你破费了，不过不用的，我每天去菜市场，等最后闭市的时候我可以挑便宜的买，这个你还是拿回家去吧。”
    周明烨的眼皮微微一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两只鸡而已，有什么破费，再说了，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能收回去？你把小爷当成什么人了？”
    刘齐也挺会来事儿，立即麻利的把两只鸡拖到一边，笑嘻嘻的说道：“烨哥，你不是还有事儿要忙？我送你出去？”
    “好。”周明烨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李喜燕还没有说完，周明烨挥了挥手，头也没有回，直接走掉了。
    得，李喜燕看着那两只鸡，算了，既然送来，再往外推就太矫情了，欠他的人情也不少，慢慢还吧。
    这个插曲结束，李喜燕开始鼓捣新买的一体锅，麻利的把煤气罐装上，喜凤和小猪在一边看，问道：“姐，这就是……煤气罐啊？”
    “对，”李喜燕对他们俩说道：“这东西你们俩可不能碰，知道吗？会有危险的。”
    喜凤和小猪急忙连连点头，说保准不碰。
    收拾好以后，把油放进去一些，然后拧开开锅，蓝汪汪的火苗喷出来，舔着亮亮的锅底，锅里的油清澈见底，慢慢的冒出微小的泡泡。
    众人都围着看，又不敢凑得太近，李喜燕对妈妈招招手说道：“妈，你过来看看，没事的。”
    最有见识的是赵朝，他在厂子的食堂里见过类似的，比这个大，但没有这个先进，他拿起勺子，过来说道：“我试试。”
    喜燕娘也过来，把搓好的丸子小心的往里面滑了几个，油锅里冒起小小的油花，但没有那种“噼哩啪啦”的声响，也没有大油烟，她惊喜的说道：“哎呀，真是好用。”
    赵朝等了一会儿，用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不多一会儿，丸子的颜色就变了，他急忙捞出来，香气诱人，颜色也漂亮。
    李喜燕又拿过其它的食材试了试，不论是时间、成色都比之前好太多，捞出以后又让大家都尝了尝，味道上也好不少。
    之前又得注意火，又得注意锅，难免会有一些糊掉的，现在这个新设备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可以说各方面都很出色了。
    “这下好了，比之前快很多，我们也不用每天熬到那么晚赶货了，真是辛苦大家了。”喜燕娘对众人说道。
    大家都挺高兴，原来的锅也没有放弃，只是出得少了，最主要的是保住质量。
    晚上忙完，把大家都送走，喜燕娘这才小声问道：“燕儿，这个锅……一定很贵吧？”
    李喜燕知道妈妈迟早得问，便笑着说道：“不太贵，因为是张五的朋友，是别人用来抵帐的，所以比市场价便宜不少，而且我还和对方约定了分期付款，只要每个月给点就行了。”
    “还能这样？”喜燕娘意外又惊讶，“那一定是人家看在张老板的面子上，咱可得好好回报人家。”
    “嗯，妈，我知道。”李喜燕点头说道。
    夜半月明，如水的月光洒在小院儿里，李喜燕把手里的毛线活完成，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了看，所有的一切都在月光里像镀了一层银辉。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心里却很高兴，日子在一点一点的变好，这些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好好生活，积极向上，真诚待人，好运气也会慢慢降临，自己心里期盼的那些安稳幸福的日子，也会慢慢实现的。
    她回头看了看睡着的妈妈和妹妹，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忽然想起老妖婆说过的话，她可没有承认妈妈和渣爹离婚了，这事儿始终是个麻烦，还有自己和妹妹的户口，也都还在乡下，虽然说现在还不像后来要求什么学区房、户口、房本一类的，但总归没有握在自己手里，不踏实。
    算算过不了几天就是年了，这个时候那些管户口的单位也早都放假了，看来过完年的第一要务就是把这事儿给处理好。
    这才是头等大事。
    李喜燕躺在床上开始琢磨，决定是这么做了，但要怎么做，怎么达到目的，还得好好想一想，老妖婆一直把着这些东西，户口本什么的对于乡下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平时都是和钱一类的东西放在一起保管，要想悄无声息的拿走办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迷迷糊糊睡着，醒来的时候大鹏已经起来了，又在扫院子，李喜燕急忙也起床出去。
    “你也教教我鼓捣这个吧，”大鹏指了指那个新买的锅具，“你平时出去不在，有什么问题我也能解决。”
    李喜燕想想也对，这玩意最好人人都会用才好，反正食材已经有准备出来的，她就从头开始给大鹏做示范，怎么拧开，怎么调火大小等等。
    这也没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之前没有见过，一看就能学会，两人正在说着，喜燕娘也起来了，走过来说道：“我也再学学，这新东西还真有点怕用不好。”
    李喜燕干脆让他们亲自上手操作，多练几次熟练了她才推着小车去了菜市场。
    她走到陈旭家那个小店门口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开门，陈旭家也不指着这个，她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了一下那个二层小楼，这小楼被圈到院子里，从外面只能看到第二层，她心想，如果把这个墙头打开，把小楼露出来做成门脸，那可是非常不错的啊。
    她一边买东西一边琢磨，往回走到半路，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不禁心头一跳，抬眼看到一边有个卖早点的摊子，油锅里炸着香喷喷的糖糕，她走过去停下小车。
    小摊主看到她，热情的招呼道：“哟，小姑娘，要买点什么？我这儿有好多样儿呢。”
    李喜燕一指糖糕，“这个，来几块。”
    喜凤爱吃这个，只可惜很少给她买，李喜燕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有点失职，进城以后一直忙忙忙，也没有带她出去玩过，买点喜欢的东西。
    她一边付了钱，目光一边往不远处一掠，果然，看到一个人，还是一个熟人。
    她心里冷笑，这块货还真是……跟踪这点活儿都干不好。
    推着车拐进胡同，走了一小段就没有再往前走，她放下车退回到胡同口，刚站稳就听到有脚的响，刻意放轻的脚步，但这会儿胡同里静得很，完全可以听得到。
    天还没有大亮，胡同里的光线还有些暗，李喜燕微微弯下腰，进来的人根本没有想到早被她发现了，更没有防备脚底下，李喜燕手里拿着根树枝又准又狠的敲在他的踝骨上，他嚎了一声翻身摔倒。
    李喜燕上去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上，手里的树枝抵住他的后颈，“说，为什么跟着我？”
    李晓帅趴在地上动弹不了，但嘴还不肯软，“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这条路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走！”
    “不说是吧，”李喜燕脚上用力，李晓帅又吱哇叫了一通，“不说行，那我就把你拿去喂蛇。”
    一提这事儿，李晓帅明显打了一个哆嗦，“李喜燕！你这个疯女人，毒女人！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李喜燕俯下身子，“李晓帅，你还不了解我呢？发生这么多事儿，你真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们欺负的李喜燕吗？要想不受罪，你最好乖乖的说。”
    李晓帅还真怂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没有想干什么，是沈艳芬她娘说的，让我注意着你，平时什么时候出门什么的，还说只有你们消停了，沈艳芬才能回家。她不回家，大伯的脸色也不好看，我还要留在城里读书呢。城里这么好，我才不要回去。”
    李喜燕气得发笑，就李晓帅这个德行，还真敢想敢说。不过，他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能够给沈艳芬时不时的添点堵，这么一块货长时间在身边呆着，在家里转悠，走走不了，送送不出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她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琢磨的事，本来还没有想好，现在张晓帅自己送上来门来，这样的蠢货不用折不用。
    她打说道：“行啊。你好好说，没准商量通了，我可以答应你。”
    李晓帅一愣，又惊又喜的说道：“真的？你愿意回乡下去？我跟你说，张大柱虽然没戏了，但是那个二柱……”
    李喜燕冷笑一声，脚上再次用力，“张二柱不是跟你妈关系好吗？”
    “你……你胡说！”李晓帅又急又气，奈何根本动弹不了。
    “得了，别说废话了，你要达到目的，也不是难事，不过，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做，你要是做好了我就教你怎么留在城里，怎么样？”
    李晓帅琢磨了一会儿，“就凭你……”
    “对，就凭我，怎么了？你也看着了，我现在不用靠李家任何人我也能过得挺好，还做起了小生意，认识不少朋友，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要是凭你，你行吗？”
    李晓帅闷声没有说话，的确是这样，李喜燕混得不错，没有像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惨，这也是让他们心里最不舒服的地方。
    “你想让我干什么？”李晓帅最终松口说道。
    李喜燕无声冷笑，俯身低声说道：“你奶奶不是一起来的吗？她来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你想让我偷东西？”李晓帅道：“我不会把奶奶的钱偷了给你。”
    “你放心，”李喜燕用树枝拍了拍他的脸，“我不会要你们的钱。”
    “那你要什么？”

 第五十二章 达成协议

    李晓帅被李喜燕踩在脚下，问她想要什么。
    李喜燕说道：“你别管我要什么，你就先回去看看，她都带了点什么，别让别人发现，要是发现了……”
    “行。”李晓帅思索了一下同意。
    李喜燕松开脚，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在李晓帅的面前一晃，李晓帅正在拍打身上的土，一见钱立即伸手来拿。
    李喜燕把钱收回，撕下一个角来递给他，李晓帅瞠目结舌，“你……你什么意思？”
    她笑眯眯的说道：“事情做好了来告诉我，我再把这个缺的部分给你。”
    “你……”
    “爱要不要，不要我给喜凤，她能买铅笔和橡皮呢。”李喜燕作势要收回，李晓帅急忙伸手抢走，“你等着。”
    他说完拿着钱跑了，一下子不见了人影，天光已经亮了起来，一线阳光穿过云层和冬日的薄雾，落在李喜燕的眉间，照亮她清流冷静的眼眸。
    推着小车回家，她也小小吃惊了一下，做好的已经装满了，大家有说有笑，也不像之前那么忙碌。
    看到她回来，都招呼她，让她快过去看。
    “这东西真厉害，不但快，而且没有很大的油烟，做出的东西成色也漂亮，你瞧瞧，比平时快了三分之一不止。”喜燕娘喜滋滋的跟她说道。
    李喜燕赞同的点点头，“没错，磨刀不误砍柴工，这话一点没错。”
    她把买回来的糖糕分给大家，喜凤欢呼雀跃，吃得满嘴都是糖，笑得特别高兴。
    刘齐和大鹏帮着李喜燕把东西装进小车，她又推着去张五的店里，张五一见她一次送来了这么多，时间也比平时要早一些，再仔细一看，不禁诧异道：“哟，这是新设备做出来的？”
    “对，张叔，你试试，看怎么样？”李喜燕笑着说道。
    张五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点头说道：“不错，比之前的更好，看来这东西是买对了。”
    他打量着李喜燕赞叹道：“你行啊，燕子，这新玩意儿你上手挺快啊，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琢磨个三五天。”
    李喜燕也笑了，“就是个锅，哪能用那么长时间。张叔，你是本地的吗，过年回老家吗？”
    张五说道：“我就是本地的，只是没有跟父母一起住，不过今年也过去那边了，老娘说到我们这边来呆两天，你婶子不是肚子大了吗，来回跑也不方便。怎么，你有事儿？”
    “没有，”李喜燕笑得温暖，“我就是想着，过年的时候去给您和婶子拜个年。”
    张五一愣，心里又暖又涩，更多的不是滋味，他让李喜燕等了一下，回后院去拿了一副春联和几个福字，有大有小，还有一盘鞭炮，装在一个袋子里说道：“这些你拿着，过年得有个年样儿，大年初一你就带着你妈和妹妹来家里吧，我老娘做的菜特别好吃，对了，我前两天去看她还拿了你们做的丸子，她说味道很好。”
    “张叔，谢谢你。”李喜燕看着这些春联和鞭炮，由衷的说道。
    “谢什么，一点小东西。快回去吧，好孩子，以后跑腾的事儿就让刘齐来。”
    看着李喜燕走了，张五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挺好一孩子，命真是不怎么样，摊上那么一家人，这么小就得为生计奔波，这城里的好多孩子像她这个年纪只知道顾自己，要新衣服吃好吃的，谁受过这种苦？
    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万般皆是命啊。
    李喜燕推着小车往回走，走到市场出口的地方看到有辆车上拉着的全是鸡笼，笼子里的鸡挤在一起，时不时叫两声，车边还立着块牌子。
    她脚步停了一下，有心买几只回去养，又一想这房子都有可能住不长，到时候养这个活物搬家也是麻烦。
    不过，她又想起周明烨说过的话，过年的时候加个菜也是好的。
    索性停下来问了价格，买了两只回去先养着，过几天再宰杀也可以。
    买了鸡正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叫“小姑娘”，她一开始不以为叫的是她，后来那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她才回过头。
    仔细一看，竟然是房东，心里立时有些不安，“怎么了？还没有到三个月吧？”
    房东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摆手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告诉你，那房子你就放心住吧，想住多久都可以。”
    “嗯？”李喜燕心里狐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房东平顺了气息，说道：“小姑娘，之前是我不对，上了那个人的当，后来我听说你们和邻居都相处得挺好，也都说你们是好人，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我也不能做那种恶人，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从菜篮子里拿出一块热气腾腾的豆腐放在到李喜燕的车上，“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不用搬家，我走了。”
    她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不管怎么说，房东倒是不坏，之前的事也不能怪人家，非亲非故，谁也不愿意惹麻烦。
    李喜燕心想，暂时不用搬家倒是件好事，但这个事儿到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房子的事还是要解决的，不是自己的，总归不太踏实，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事，房东又会不会改变主意。
    她继续往家走，这段时间家里又做好了一批，过了一下称，也快够给饭店那些的了，李林自告奋通，要去给饭店送，李喜燕也就同意了。
    她把买回的鸡和周明烨送来的那两只放到一起，昨天晚上大鹏就弄了个简易的鸡窝，她走过去一瞧，嘿，还下两个鸡蛋，还是热乎的。
    “妈，”李喜燕拿着鸡蛋走到妈妈身边，说道：“我回来的时候遇到房东了，她……”
    她还没说完，喜燕娘就一惊，“咋？她又催咱搬家？”
    “不是，”李喜燕看到妈妈这惊愕的样子，心里更觉得房子还得是自己的，“她说以前是误会咱了，让咱继续住，不用搬了。”
    “哦……”喜燕娘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李喜燕握了握妈妈的手，“别担心，会好的。”
    喜燕娘点点头，冲她笑了笑。
    一直忙活到中午，李喜燕去做了饭，又出去买了几个鸡蛋再加上家里的那两个，给大家添了个菜，热热闹闹围了一桌，吴金贵洗了手要走，李喜燕叫住他说道：“把你妈妈也请过来吧。”
    他脸红了红不太好意思的说道：“这……还是算了。我回去吃就行，你们慢慢吃。”
    喜凤看了看李喜燕，麻利的把每样菜都拨了一点到一个大盘子里，递给吴金贵说道：“金贵哥哥，这个给你，带回去给婶婶吃吧。”
    吴金贵的脸更红，揉了揉喜凤的头，接过盘子说道：“谢谢你。”
    喜凤回到座位上，李喜燕冲她笑了笑，小声说道：“做得好。”
    喜凤高兴得笑，李喜燕心想，自己这心里除了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就是报前世的仇，没有多余的空间再去体现别的，但喜凤不一样，她应该一样不落的，亲身去体会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至于其它的，就让自己来承受吧。
    吃过饭李喜燕心想，反正暂时不搬，一只鸡也是养，多了也是养，不如就去多买几只，买几只公的过年添菜，几只母的用来吃蛋也挺不错。
    她和家里人说了一声推着小车出去，到卖鸡的地方，那辆车还在，车上的鸡还有不少，一见李喜燕又来了，眉开眼笑的问道：“小姑娘，再来几只吗？”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这次我要十只，三只公鸡，七只母鸡，便宜一点。”
    “行，”卖鸡的人也爽快，谁愿意大冷天在这里冻着，按照李喜燕的要求挑选好了一一过了斤称，又按照说好的价格抹了零，帮着她绑到小推车上。
    她推了车往回走，到胡同口看到李林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仔细一看，那不是周明烨吗？
    看到她过来，周明烨推开李林，冲她吹了个口哨说道：“怎么？按照小爷的建议，去买鸡了？”
    他走过来低头看了看那几只鸡，“还算凑合，不如小爷的那两只肥啊。”
    “嗯，”李喜燕点头，“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周明烨左右看了看，哼哧了一下说道：“那什么，今天晚上放映厅那边有电影，你去看看呗？”
    李喜燕有些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这位爷从哪儿看出来自己像是有功夫去看电影的人？
    “不了，多谢。我没有时间。”
    “别呀，”周明烨拦住她说道：“今天晚上是经典的片子哦，少林寺，在香港上映过的。”
    李喜燕当然知道这部电影，经典的老片子了，李连杰的成名作，不过她还真没有什么兴趣，主要是也不想和周明烨一起去。
    但周明烨根本没有打算放她过去的意思，她只好说道：“那行，晚上几点？”
    “八点整。”周明烨一见有门儿，立即说道：“到时候我来找你？”
    “不用了，”李喜燕说道：“我自己过去吧，到时候在电影院门口见。”
    周明烨狐疑的说道：“你知道电影院在哪儿吗？”
    “知道，”李喜燕顺手一指，“那边，我听张叔说过。”
    “那……行吧。”周明烨从口袋里摸出电影票给她，“不见不散。”
    李喜燕点点头，接过票收好，这位爷总算是把路闪开了。
    她轻吐了一口气回家，招呼大鹏把鸡拿下来放进笼子，喜凤跑过来问道：“姐姐，你买这么多鸡干什么呀？”
    “给喜燕做好吃的呀，过年添菜，好不好啊？”
    喜凤一听兴奋的拍手，“好，太好了！”
    忙到六点多的时候，李喜燕去做饭，院子里亮了灯，她坐在火灶旁，目光往院子里一掠，李林正好也看她，和她目光一撞又瞬间躲开。
    李喜燕心里明白，捏了捏口袋里的电影票，麻利的把饭做好，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说道：“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喜燕娘有些担心的说道。
    李喜燕笑着看大家说道：“这几天大家也辛苦了，也就早点回，现在也都赶得急，不必熬晚了。妈，你也早点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姐姐，我能一起吗？”喜凤眨巴着眼睛，“我还没有在晚上逛过呢。”
    现在这个时期的晚上也没有什么好逛的，但对于在乡下长大的李喜凤来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第五十三章 别打她的主意

    李喜燕眼角的目光一瞄，李林的眼睛在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她心里暗笑，转头对喜凤说道：“你想去？”
    喜凤急忙点点头，李喜燕对大鹏说道：“那这样吧，鹏哥，你也出去转转，带上小猪和喜凤。”
    “行。”大鹏爽快的答应，小猪和喜凤两个孩子都特别开心。
    李喜燕给妹妹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围巾，四个人一起出了门，李林和刘齐也各自回去。
    走出胡同口，喜凤和小猪在前面边走边闹，李喜燕把那张电影票和五块钱拿出来递给大鹏说道：“鹏哥，这有张电影票，你带小猪和喜凤去看看吧，他们俩算一张成人票，这钱你也拿着，到了那儿再买一张，再买点吃的。”
    “钱我有，”大鹏急忙说道：“这个……”
    “拿着吧，他们俩就拜托你了。”李喜燕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让喜凤好好听大鹏的话，然后转身快步走了。
    她远远看到一家便利社还开着门，走进去买了几斤点心，拎着往家里走。
    院子里还剩下妈妈和赵朝，正在打扫最后的战场，一见她，喜燕娘又诧异道：“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啊，”李喜燕说道：“我不是说的嘛，一会儿就回来。”
    她走走进鸡窝撒了把鸡食，挑了一只肥胖的公鸡拿出来说道：“赵叔，这只鸡你带回去养吧。”
    赵朝一愣，推辞说道：“不，不用。你这孩子，给我鸡干什么？”
    “这不是买得多了，粮食就有点不够，你就帮帮忙吧。”李喜燕面带为难的说道。
    赵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正想要拒绝，喜燕娘也说道：“是啊，赵大哥，你就帮帮忙吧，不是你说的，邻里之间要互相帮忙的吗？”
    赵朝哭笑不得，两手没地方放，李喜燕微笑说道：“赵叔，吴青能够改变态度也有你的帮忙，我心里都知道的，我们人生地不熟，也多亏了你们这些邻居，今天房东也找我了，说以前误会了我们，可以继续租，以后咱们处的时间还长着，你不会因为这么一只鸡就和我们别扭吧？”
    “不是，我不是……”赵朝还没有说完，门口有人笑，声音清脆，“爸爸，喜燕说得对，你就拿着吧。”
    赵晓雯走进来，她穿着一件水粉色的棉衣，皮肤雪白，乌黑的头发编成麻花辫，笑吟吟的十分好看。
    喜燕娘一见她，说道：“晓雯来了，吃晚饭了没有？”
    赵晓雯说道：“我吃过了，今天下午去图书馆了，晚上和同学在外面吃的。”
    李喜燕把手里的鸡塞到赵朝手里，对赵晓雯说道：“雯姐，我想借几本书，你帮我看看你们图书馆有吗？”
    “行啊，”赵晓雯不假思索的说道：“应该会有，我们是全城最大的图书馆呢。”
    “好，走，我写书单给你。”李喜燕拉着赵晓雯进了屋，拿纸笔写了张书单，赵晓雯本来还以为她要借什么文学或者故事会一类的书，看到那几本书名，她也愣了愣。
    另外，她仔细看着李喜燕写的字，不禁赞叹道：“喜燕，你这字写得真是不错啊。”
    李喜燕笑了笑，心里却是苦涩，前世自己可没有少下功夫练字啊。
    “这些书……”赵晓雯看着书名，有些纳闷，“是你看吗？”
    “啊，”李喜燕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我听收音机嘛，听见有报道，发现这种语言还挺好听的，就想看看这方面的书。”
    “这方面的……我还真没有注意过，图书馆挺大，书的类别也多，我只负责其中一部分，这样，明天我去了之后给你找找。”赵晓雯不疑有别的，把书单收了起来。
    李喜燕再三感谢，出来看到赵朝和妈妈已经把院子收拾干净，赵朝见女儿出来，便说要告辞，李喜燕母女把他们送出门外。
    喜燕娘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眼神中闪过几分疼惜，李喜燕知道她又触景伤情了，大概是因为觉得赵晓雯可以去图书馆，可以上学读书，自己每天要干活挣钱，心里又开始不舒服。
    她岔开话题，拿过买的点心说道：“妈，我给你买了点心，你尝尝？”
    喜燕娘心疼的说道：“花这钱干什么？我们现在能吃饱饭，有你们俩在我身边，已经很满足了。你吃吧，这阵子你都瘦了。”
    李喜燕拉着她进了屋，拿出一块点心递到她嘴边，“妈，我挣钱就是为了让你和喜凤过好日子啊，该花的就得花，您这几天这么累，当然得犒劳一下。”
    喜燕娘哭笑不得，鼻子直发酸，张开嘴小心的咬了一小口，抿了抿说道：“很好吃。”
    “好吃就都吃掉，快点！”李喜燕催促道。
    母女两个在屋子里温情一片，电影院那边的气氛却很诡异。
    周明烨左等右等，还嘱咐李林要是有什么变化就来通知他，他见李林没来，提着的心也安稳了不少，想着一定是李喜燕能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觉得这个丫头很特别，长相打扮都不是特别的出众，可她身上就是有一股劲儿，像柔韧又坚强的小草，他本来就想看她的笑话，可不知不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草竟然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儿。
    这种感觉……还真不太好说。
    他买了点零食拎在手里，今天晚上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换了件衣服，自我感觉挺酷。
    快开场的时候，看到人群里有熟悉的人，他立时就愣了愣，那不是……那个叫什么大鹏的吗？
    再仔细一看，还有两个小鬼，不就是李喜燕的妹妹和那个叫小猪的小男孩吗？
    可是……李喜燕呢？
    他隐约觉得，这丫头一定又使什么坏招了。
    与此同时，李喜凤也看到了他，又惊又喜的说道：“咦，这不是烨哥哥吗？你也来看电影啊？”
    “啊……对呀，”周明烨勉强挤出个笑脸来，“你们也来了？就你们……三个？”
    “是啊，”喜凤点头说道：“姐姐说有别的事儿，就让我们跟大鹏哥来了。”
    大鹏看到周明烨，说道：“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他们俩，我去再买张票。”
    他转身去买票，周明烨俯身对喜凤小声说道：“你姐姐干嘛去了？没说来看电影？”
    喜凤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摇头说道：“没说去干嘛，也没说来看电影。烨哥哥，你找我姐姐有事吗？”
    周明烨干笑了两声，说没事，然后把手里的零食递给喜凤，喜凤摇头说不要，说姐姐给钱了，让大鹏哥买。
    周明烨气得鼻子差点冒烟儿，这都什么人……他没好气的打开袋子，说道：“你看看，小卖店里有这种的吗？这比那样的好吃多了，我又不是坏人，都是熟人，你怕什么？”
    喜凤小脸发红，说道：“不是怕，是姐姐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别人，我是别人吗？”周明烨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姐姐不也是收了我的鸡，对吧？”
    喜凤想了一会儿，好像……是的，大鹏买完东西，抿了抿嘴唇说道：“喜凤，给你你就拿着吧。”
    “哦，好吧。”喜凤伸手接过周明烨手里的东西，还客气的说了“谢谢”。
    周明烨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自己说了半天这小丫头都不要，这叫什么大鹏一句话就接了，还说什么“谢谢”搞得这么生分，显得自己这么失败。
    真是……
    进了电影院，这位子都是连着的，电影经典，也放过几次，但今天看得人并不多，一个是天冷，再来是快过年了，电影票并不算便宜，有这钱还不如置办点年货，买点糖果什么的。
    所以他们几个人坐得近，但并不挤。
    周明烨的心思完全没有在电影上，全程都在自己生闷气，本来想着让李喜燕来的，这下好，他瞄了一眼身边的大鹏，五大三粗的，唉……
    大鹏目不斜视，看着电影银幕，他这是第二次进电影院了，第一次还是刚从乡下到城里的那一年，到武装部没有多久，单位上组织看了一场铁道游击队，那时他都激动得不行。
    没有想到这第二次进电影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看着银幕，依旧可以察觉到周明烨的目光，其实他在电影院外面看到周明烨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
    周明烨第三次看他的时候，大鹏淡淡说道：“周明烨，我不管你什么来头，但请你不要打李喜燕的主意。”
    这一晚上周明烨的肚子里窝的全是火，正愁没处发泄，大鹏这话无异于是导火索，一下子就把他的火点着了。
    他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儿上的意思，”大鹏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却毫无躲闪，“李喜燕是个好姑娘，她挺不容易的，不说内忧外患吧，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呢？”周明烨反问道：“我害过她吗？你别以为你在那儿弄弄鱼，鼓捣鼓捣是就算是帮她了，就有资格对我指手划手，你什么身份？”
    周明烨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字字清晰，像针一样锋利的扎在大鹏的耳膜上，他微眯了眼睛，手指猛然收缩成拳。
    周明烨看出他的愤怒，却不为所动，微微偏头，嘴角一抹笑意，“是她帮了你，你弄清楚，那些事情那些人情，不是你随便干点活就能还清的。所以呢，要说拖累打她主意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吧？”
    大鹏脸上的线条绷得死紧，仿佛一碰就会断，他咬了咬牙，说道：“我当她是恩人，也是妹妹，对我的好从来不敢忘，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允许别人伤害她。你问我身份，那你呢？一个混混，能带给她什么，还嫌她的生活不够乱吗？”
    周明烨的眉梢一挑，转头看着银幕，光线在他的脸上掠过，明明暗暗的看不真切，良久，他沉声说道：“是福还是祸，小爷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说。”
    除了喜凤和小猪，这场电影其它人都是不欢而散。
    其实李喜燕也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地道，但是，她又想这样的话可以断了周明烨的念想，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恶人，这样也挺好。
    大鹏他们回来，两个孩子兴高采烈，还提着一包没有吃完的零食，光顾着看了，没有吃多少，叽叽喳喳围着喜燕娘说个不停。
    李喜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周明烨……大概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来兴师问罪，要么就是不会再来了。

 第五十四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如李喜燕所料，周明烨没有再来。
    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但也仅仅如此。
    周明烨的那点心思，她看得清楚，她这十几岁的身体里，可是藏着另外一个比表面年龄大很多的灵魂。
    李喜燕记得周明烨对她的帮助，她想早晚有一天会还清，但再多的接触，还是算了。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想再节外生枝。
    日子过得很快，剩下的几天忙碌而充实，转眼就快到年三十，菜市场是三十那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关闭，实际上二十九的时候就有许多的摊位关门回家过年去了，比如陈旭一家。
    剩下的都是本地人，在哪儿也是过，就开着门多挣点钱。
    李喜燕二十八的时候就开始往回买过年用的东西，春联和福字有了，用张五送的那些就挺好，她买了一些小彩旗，还有一些小炮，给喜凤和小猪玩。
    蔬菜什么的也买了一些，鱼、肉也一样不差，还有小孩子喜欢的糖、点心什么的。
    二十九下午的时候就不怎么忙，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喜燕娘开始煮肉蒸馒头，还做了几个糖包，满院子飘香。
    李喜燕让大鹏帮着抓了几只鸡，收拾干净开始也下锅煮，喜凤和小猪蹲在锅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喜凤喜滋滋的说道：“妈，姐，我真是太开心了，还没有过过这么开心的年呢。”
    喜燕娘听了这话又开心又心酸，摸摸她的头，“一会儿做好了让你多吃点。”
    李喜燕也笑眯眯的说道：“以后都让喜凤这么开心，好不好呀？”
    “好！”
    大鹏和小猪也很开心，俩人忙里忙外，把院子打扫得特别干净，把李喜燕拿回来的那些东西都布置上，添了不少的喜气。
    小猪还得了一些好玩的炮，和喜凤一起玩，特别高兴。
    年三十给张五送了最后一趟货，说了些拜年的话，张五和王花再三叮嘱她年初一一定要去家里坐坐，热闹热闹，喜燕看他们的确真诚，也就答应了。
    回到家里，把剩下的那些人丸子和鱼虾分成了几份，她对大家说道：“这些天感谢大家的帮忙，这些是我和妈妈准备的，都是自己做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的，就请大家都收下吧。”
    大家都推辞，说是过来帮忙不图什么，李喜燕说自然明白大家的心意，可是要过年啦，大家都是朋友，自然就得准备点过年的东西，谁要是不要，那就是不愿意和她做朋友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只好收下，她准备了几个小布袋，把分好的东西装在塑料袋里又装进小布袋。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都起身告辞，李喜燕把大家送到门口，一一道别。
    回到院子里，喜燕娘有些欲言又止，李喜燕笑问道：“妈，你想说什么？”
    “燕儿啊，”喜燕娘拉住她的手说道：“我是想说，你看大家都忙了这么多天，又快过年了，我们只给人家那么一点东西，是不是太……虽然我们也没有多少钱，可是，人家要是按打工算，恐怕也太少了。”
    李喜燕上下打量着她，把她看得莫名其妙，“你这个孩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妈，”李喜燕扑哧一笑，“我是看啊，您还行，没有变得抠门，也没有变成地主婆。”
    “你……”喜燕娘哭笑不得，“快说正经的，咱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李喜燕这才清清嗓子说道：“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还给装个小布袋吗？”
    “我不知道，”喜燕娘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是说……”
    “嗯，没错。每个小布袋都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有个小内兜，他们往外一拿，就会看到，那里面我都装了钱的，而且我向张五叔打听过工资的行情，都是按天数计算好的，一分不差，您放心吧。”
    喜燕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点头，连声说这就好，做人不能只盯着钱，人情比钱财重要多了。
    娘俩刚说完，赵朝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个小布袋，李喜燕一见就知道怎么回事，笑吟吟的迎上去，“怎么了，赵叔？觉得好吃再拿点？”
    赵朝问道：“喜燕，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罢，从布袋里翻出一些钱来，“你看看，你把你赵叔当成什么人了？”
    “当成重要的好邻居啊，”李喜燕一本正经的说道：“上次我就说过了，咱们是邻居，以后还要互相帮衬，我们需要赵叔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您要是不想帮我们了，那这钱您就别拿，我们以后也不腆着脸找您。”
    赵朝一愣，后面的话都噎了回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什么都没有说呢，李喜燕就用这么一句给他堵回来了。
    “是啊，”喜燕娘也过来说道：“赵大哥，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答谢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人人都有，您就别推辞了。”
    “人人都有？”他狐疑道。
    “是，”李喜燕点头说道：“要不您问问吴金贵去。”
    这时又有人走进来说道：“不用问，我来了。”
    吴金贵手里也拿着那个布袋，赵朝回头看了看他，见他的神色也知道李喜燕说得不假。
    吴金贵还没有张嘴，李喜燕就直接说道：“你我就更不用说了，你妈妈病了，身体不好，年货准备得也不多，你趁着有的便利店还没有关门，赶紧去买点东西给她吧，这是你自己凭劳动挣的，用来孝敬你妈妈是最好不过。”
    吴金贵低下头，手指用力捏着布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李喜燕笑笑说道：“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有什么负担，你自己的劳动所得，光明正大。你妈妈带着你不容易，还有你家那些亲戚，别意气用事，这钱是你应得的。快去吧。”
    李喜燕要比吴金贵小两岁，但是吴金贵和赵朝听了她的话都没有什么怪异的感觉，比如小孩子学大人说话的感觉，反而觉得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正常，她就是冷静的，理智的而且成熟稳重的。
    喜燕娘过来拍拍吴金贵的肩膀说道：“好孩子，快去吧。你妈妈不容易呢，这其中的苦我最明白了，你好好照顾你妈妈，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们。”
    “谢谢婶子。”吴金贵说罢，转身跑了。
    赵朝也转身回了家，没多一会儿，赵晓雯又来了，拿了几本书给李喜燕，说道：“喏，你要的，都在这里，有一本我们图书馆没有，我让别的同学在其它地方给你找到的，你看看，对不对？”
    李喜燕喜出望外，一本本的看过，点头说就是这些，没错。
    她问赵晓雯这些书要多少钱，赵晓雯翻了翻眼皮，说道：“骂我呢？从图书馆里借的，不用钱。”
    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借书证递给李喜燕，“那，这个给你，我开了学就不在那里兼职了，你拿着这个也方便，到时候借什么都行。”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李喜燕急忙接过，“那……你同学那本呢？”
    “那个你不用管了，一本书而已，他也是闲置的，我用其它的杂志和他换了，他高兴着呢。”赵晓雯爽快的说道。
    她不矫情，李喜燕也就不再客气了，抱着书说道：“晓雯姐，多谢你了。”
    “谢什么，”赵晓雯笑着小声说道：“我还得谢你呢，托你的福，这个年我有口福了。”
    俩人又说又笑，闹了好一会儿赵晓雯才说回去帮爸爸拾掇去，和李喜燕道了别。
    天色刚一暗，就有人开始放鞭炮，空气中各种香气和鞭炮放过的味道掺和在一起，虽然怪异，但都透着幸福的滋味。
    李喜燕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两盏红灯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莫名有些潮湿。
    锅里冒着泡，喜凤和小猪在院子里放小炮，叽叽喳查的又笑又闹，妈妈站在炉子旁，雾气笼罩着她的身影，把她裹在其中。
    李喜燕心想，妈妈心里也是欢喜的吗？
    她正想着，喜凤突然不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门口，她急忙回了神，快步下了台阶，问喜凤怎么了。
    这时从暗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李喜燕下意识的去拉喜凤，想把她挡在自己身后，手刚触及喜凤的肩膀，听喜凤叫道：“姐，是……”
    李喜燕这才转头，看清来的人竟然是李占彬。
    她眉头皱起，回头看了看妈妈的方向，低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李占彬看了她一眼，俯身看着喜凤，脸上扯出一丝笑，说道：“凤儿，爸爸来看看你们，你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网兜，里面有几样东西，有的用纸包着，像是点心，还有一包装在透明袋子里的奶糖。
    喜凤站着没动，抬头看了看李喜燕，意思很明确，得听李喜燕的。
    李占彬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凤儿，快点儿叫爸爸呀。”
    李喜燕拍拍喜凤的肩膀，说道：“去玩儿吧。”
    小猪也过来，拉着喜凤去另一边玩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李喜燕冷声说道。
    李占彬对李喜燕可没有对喜凤那么好的态度和耐心，他深吸了一口气，闷声说道：“我来看凤儿，不行吗？她是我女儿。你也是我女儿，可你看看你有做女儿的样子吗？”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当爹的样子，”李喜燕反驳道：“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就寒心了，你想这点东西就补偿我们吗？”
    李占彬咬牙切齿，看着面前的李喜燕，他怎么也不明白，这个性子软得跟柿子一样的女儿，掐一把都不敢喊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处处挤兑他，让他没面子，受尽了气，还四处碰壁。
    厂里厂里被人议论，家里家里不得安生，这都是怎么了？
    他闷了一会儿，李喜燕见他不吭声，说道：“你没事儿就走吧，别让我妈看见，都挺高兴的，难得过个好年，别因为你败了兴致。”
    “你……”李占彬有些忍不住了，“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就这样把亲生父亲拒之门外，就这么跟我说话？”
    李喜燕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他手里的东西，“这是看你丈母娘人家不要的？沈艳芬的要求不是让我们回乡下，眼不见为净吗？你答应她了却做不到，就跑过来又想对我们动歪心思？”
    李占彬的脸色变了变，“你，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李喜燕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了八九不离十。

 第五十五章 坚定信心

    李占彬的脸色变了几变，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的确心怀鬼胎，但没有想到还没有进门就被李喜燕给识破了。
    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真想把李喜燕揍一顿，大声说道：“李喜燕，你这个混帐东西！这话都是谁教你的？”
    李喜燕见他这样，又是大声又是说话意有所指，就知道他是故意让妈妈听见，不由得也冒了三分火气。
    她顺手抄起一边的扫帚，往身前一横，“你走不走？”
    紧拦慢拦，喜燕娘还是听见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慢步走出来一看，脸色也沉了沉。
    “你又来干什么？”她冷声问道。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起见到李占彬，也能这样冷静理智了。
    李占彬见她出来了，一指李喜燕，说道：“你瞧瞧，这孩子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这还有点教养吗？”
    “这是我的女儿，”喜燕娘平静的说道：“我爱怎么教怎么养，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没事的话就请你走吧。”
    李喜燕微怔了一下，心里涌出几分喜悦，妈妈终于可以坚强的面对这些伤痛了，越是逃避就越是还在意没有放下，能勇敢的站出来，就说明心里的感觉已经起了变化。
    她扔下手里的扫帚，过去拉住妈妈的手，喜燕娘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你这叫什么话？”李占彬对母女二人现在的心理想法完全没有察觉，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说道：“她们也是我的女儿。”
    “你还知道她们也是你的女儿？”喜燕娘声音更凉，目光也冷了几分，“你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说她们是你的女儿？现在沈艳芬也快生了，你我以后两不相欠。反正……”
    她的声音一顿，嘴里泛起一丝苦涩，“你和我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李占彬的动作微滞，抬眼仔细看了看喜燕娘，他以为这次来李喜燕是那个难缠的，倒没有想到，喜燕娘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他本来还想，以她为突破口，说一说自己的艰辛和不容易，让这个女人心软。
    反正他向来也是这么哄她的，能哄一阵是一阵。
    “你……”他的语气软了软，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说道：“我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过年了，你们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所以才来看看，谁想到你们……”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走了。”
    他说走，但速度很慢，似乎在等喜燕娘叫住他，但是喜燕娘抿着嘴唇，一声没吭。
    李喜燕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冷笑，在最后的关头开口说道：“等一下。”
    李占彬立时转过身，看着李喜燕，她伸出手说道：“过年总得有压岁钱吧？往年你可是给李晓帅不少，给我和喜凤却没有几块钱。既然今天是诚心实意的来看我们，不会是连压岁钱也没有准备吧？”
    她的语气着重在“诚心实意”几个字上落了落。
    “……”李占彬心都在发抖，但他又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好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有些肉痛的抽了抽嘴角，说道：“这个……”
    李喜燕上前一把拿过，说道：“这是给我的，喜凤的呢？你刚才不还说想她吗？她还小，怎么也得比我多吧。”
    “你……”李占彬眼珠子瞪得溜圆，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李喜燕心里发笑，脸上的表情没变，伸着的手也没有收回。
    李占彬运了半天气，看着手里的钱，又从里面抽出三张五块的，刚往外一递，还在犹豫着，就已经被李喜燕一把拿了过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
    “……”
    不管李占彬这次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反正结果是鸡没有偷成还搭上了一把米，李喜燕看着手里的二十五块钱，管他呢，长这么大都没有花过他几块钱，现在能要就要。
    她转手把钱给了妈妈，“妈，您收着吧。”
    喜燕娘推开说道：“不用了，你和喜凤用吧，你给我的钱我都收着呢，用不着这些。”
    李喜燕这两天不像之前那么忙，好好理了一下帐目，和钱也都对上，把这些钱都交给了妈妈。
    妈妈看着钱吓了一跳，“这么多？”
    “是啊，所以，妈，你以后不要再担心了，我们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你看，明年小妹上学的钱也有了，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李喜燕说道。
    她最明白妈妈的心思，除了渣爹给妈妈的伤痛，最担心的就是她们姐妹俩，害怕无法在城里立足。
    这些钱，就是她的定心丸。
    喜燕娘长舒了一口气，那些钱她只拿了一部分，剩下交给李喜燕管着，过了年还要继续做生意，各方面的花销用度，还是得由李喜燕操持。
    李喜燕想想也对，母女商量着憧憬着，都觉得离开乡下到城里是最正确的选择，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去了。
    大年夜大家围聚在一起，喜燕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还有一锅馒头，屋子里飘香，外面满天都是烟花，红色的灯笼在夜风里晃来晃去，光影在地上微微摇动。
    喜凤和小猪高兴一个劲儿的笑，喜燕娘看着她们也笑得合不拢嘴，李喜燕忽然想起之前在乡下的时候，过年根本轮不到她和妈妈上桌，都是躲在破屋子里捧着窝头和咸菜，最多有点肉汤什么的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喜凤扒着窗台往正屋里看，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闻着飘出来的香味，小脸上满是羡慕，那模样真是让人心酸。
    “在想什么？”坐在她旁边的大鹏问道。
    “啊，没什么。”李喜燕回过神，笑笑说道：“一些过去的事。”
    “不开心的就不要想了，”大鹏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人要往前看。”
    李喜燕看着他，眼睛晶亮，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对，人要往前看。”
    正说着，喜凤和小猪放下碗跑出去玩炮，刚站到台阶上就兴奋的大叫，“下雪了！”
    李喜燕走出去一看，果然，天上飘飘洒洒的，落下无数晶莹的雪花，丝丝凉凉，深吸一口气，脑子都跟着清明了不少。
    “姐，明天可以堆雪人吗？”喜凤仰脸问道。
    李喜燕忍不住笑，说那得看雪下得怎么样，要是不间断的下一个晚上，没准可以。
    喜燕娘站在孩子们身后，低声问道：“馒头给金贵了吗？”
    李喜燕点头说道：“给了，妈放心。”
    院子里灯，又下了雪，喜凤和小猪玩疯了，一直跑着到近十点的时候才去睡觉，躺下就睡着了，嘴里还咕囔着要堆雪人。
    李喜燕趴在窗台上，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妈妈给她披了件衣服，嗔怪道：“小心点，别生病了。”
    “妈，”李喜燕顺势窝进她怀里，“我想着把咱们的户口迁出来，您说成吗？”
    喜燕娘一惊，“你奶……她不会同意吧？”
    肯定不会同意，这个时期户口本上的人数可是有大作用的，大队里分什么东西领福利之类的也是按人头计算，老妖婆年年领了喜燕母女该得的，但从来没有给过她们。
    现在她们来了城里，家里没有了干活的人，已经让老妖婆恼火得很，要是再说迁户口，那还直接把她气死，要了她的老命。
    “她同意不同意，我们都得这么做，这要的话，”李喜燕抬头看着妈妈，“才算和李家彻底断绝了关系。”
    这最后一句，才是她想说的关键，和李家断绝关系，也就是说和李占彬从此再无瓜葛了，不知道妈妈有没有下定这方面的决心。
    喜燕娘的目光一闪，要说她心里没有半分波动，那是不可能的，她一直把李占彬当成她的天，从嫁给李占彬开始，就一心扑在李家，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就是因为这一腔真心实意都给了李占彬。
    她慢慢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的漫天雪花，四下里静寂无声，只有女儿安稳的呼吸声，不用担心明天是否挨骂，不用一大早起来受冻干活，不用眼馋别人家的孩子有吃有穿。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和女儿亲手挣来的，之前指望的男人除了辜负自己伤害自己，又给了自己什么？
    她忽然极慢的笑了笑，李喜燕听她声音轻柔语气却是坚定的说道：“行。那我们就想想办法，把户口迁出来，我们也算是解脱了。”
    “好，”李喜燕说着，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
    初一一大早，大鹏就起来了，拿着扫帚开始扫雪，雪还在下，他知道两个小家伙盼着推雪人，就只扫了一条窄窄的能通行的道，其它的地方没动。
    喜凤睁开睁就扒着窗台往外看，院子里一片雪白晶莹，红灯笼上也挂了雪，红白相映分外的好看，她欢喜的跳出被窝穿衣服，李喜燕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新上衣，说道：“凤儿，你看这是什么？”
    喜凤一见，惊喜的叫道：“新衣服！姐姐，这是给我的吗？”
    李喜燕拥住她说道：“当然啦，过新年当然要穿新衣，这是我给你买的成衣，看喜不喜欢？”
    喜凤急忙穿上，手抚着上面的小兔子，“姐，真是好看，我太喜欢，太高兴了。”
    她抱住李喜燕，叭叽亲了一口，“姐，你真好。”
    李喜燕的眼睛微微有些泛潮，用力抱了抱妹妹，给她系上扣子，“好啦，你喜欢就好。”
    喜凤欢快的蹦出去玩，小猪也到了院子里，少不了又是一片欢笑声。
    喜燕娘从窗户里看出去，微笑说道：“真是好啊。”
    “妈，这给您。”李喜燕也拿了件外套给她，“这是我用从老家拿出来的那块布做的，您试试看。”
    喜燕娘喜出望外，想着她之前一直熬夜，不禁又有些心疼，眼睛红红的说道：“你做这个干什么？白天忙，晚上还睡那么晚……”
    李喜燕不容她分说，把衣服给她穿上，特别合适，“您看，还可以吧？”
    喜燕娘爱不释手的摸了摸，连连点头称赞，心里百感交集。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说道：“燕儿，大鹏和小猪，你没有准备点什么？”
    李喜燕一笑，拍了拍另一个包袱，“当然有，妈，你女儿办事，你还不放心？”
    喜燕娘又重新眉开眼笑，感慨的说放心，一切都放心，这个女儿真的是能顶起门户了。
    李喜燕拿了那个包袱向门外走出去。

 第五十六章 我有一个建议

    李喜燕拿着包袱出了门，外面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雪花还在飘，白茫茫的一片。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感觉真是美妙。
    大鹏顺带着连胡同也扫了，回来看到她站在台阶上，笑问道：“看什么呢？”
    李喜燕说道：“鹏哥，你来。”
    她说罢转身走进大鹏和小猪住的屋子，这屋子收拾得也挺干净，被子叠得整齐，她把包袱放在床上打开，里面是几件衣服。
    大鹏一愣，“这是？”
    李喜燕把衣服拿出来一一摆开，有大有小，大的有一件线衣和两条裤子，小的是外套裤子都有，还有一副新织的手套。
    “这是给你和小猪的，鹏哥，你过阵子就得走了，我听说那边虽然温度比咱们这边高，但经常也是湿冷湿冷的，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你就拿去吧。”
    “这……”大鹏心头颤动，嘴唇紧抿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喜燕本来也没有指着他说什么感激的话，笑笑走了出去。
    她回到北屋拿了小袋子，收拾了一些吃食，又拿上一只煮好的鸡，说道：“妈，我去趟张五叔家里，去拜个年。”
    “行，去吧，中午早点回来，做你喜欢吃的。”喜燕娘说道。
    李喜燕应了一声，然后拿着东西出了门，雪还在下，好像小了一点，她戴了一顶帽子，是用给王花店里做织活剩下的毛线拼凑成的，别看是拼凑的，她搭配得挺合理，戴上挺好看。
    街上的人不少，虽然下着雪，但是不影响大家出门拜年的喜庆劲儿，李喜燕的心情也不错，按照张五给她的地址找过去。
    这地方并不难找，张五住的是一个独门小院儿，外面是繁华的街道，往里有一段有一个胡同，拐进去不远就是，这里外面繁华，里面安静，的确是个好地方。
    李喜燕记得这里年后就要拆迁成一片商业区，盖起了步行街，原来那些住户也一夜暴富，不过估计他们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因为是本城的第一批，所以政府还瞒得死紧，要等到春末夏初的时候，消息才慢慢流出来。
    门上贴着春联，还有两个大福字，李喜燕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很快有人应答，开门的是个挺富态的老太太，面色红润，眉带笑，头发银白。
    “姑娘，你找谁呀？”老太太问道。
    张五打量着她，觉得她的眉眼和张五有些相像，看看门牌号确实没找错，便说道：“奶奶，这里是张五叔的家吗？”
    “是，是，”老太太点头，打量了李喜燕几眼，恍然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喜燕儿吧？”
    “是我，”李喜燕大方的回答道：“张五叔和您提起过我？”
    老太太急忙侧身让她进来，一边笑一边说岂是提起过，简直是经常提起，还说要是生的是个丫头，像喜燕儿一样聪明伶俐就好了。
    李喜燕知道人家是挑好听得说，便笑着说张五叔过奖了。
    老太太暗自点头，这丫头的确很沉稳，身上有股子劲儿，不轻佻不浮躁，有一种超脱年龄感的睿智和端庄，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张五正在厨房里忙，听到声音走出来一见是李喜燕，急忙招呼道：“快进来，我这儿还好找吧？”
    “好找。”李喜燕进屋之前跺了跺脚上的雪，王花也从里面出来，穿了件红色的新毛衣，看着十分喜庆。
    屋子里的热气扑面，炭火烧得红红的，李喜燕把帽子摘下来，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对着张五和王花就要跪，张五急忙一把拉住她，“好孩子，快起来，咱们这儿拜年不兴这个，心意到了就好。”
    李喜燕一脸真诚的说道：“张叔，婶子，我来这里以后都是仰仗你们的帮助，要不是你们我还指不定遭多大的难处呢。今年过年，拜年磕头也是应该的。”
    她执意磕了个头，完了王花急忙让张五扶她起来，眼睛有些热热的，转手拿了糖盒，“快吃，不是说让你带你妈妈和妹妹一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妈在家拾掇呢，妹妹贪玩，我来看看你们，看看奶奶，一会儿也就回了。”李喜燕微笑说道。
    王花急忙说不行，说是张五准备了一大锅的菜，就等她们来呢。
    李喜燕笑说不用，王花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她想了一下说道：“昨天傍晚我爸去过了，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儿，我出来了我妈和我妹在家，我也不太放心。”
    听她这么一说，王花和张五对视一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就不再强求，只是多少有些惋惜。
    正在说着，老太太进来说道：“五子，邻居你王伯来了。”
    张五起身走了出去，老太太坐过来拉住李喜燕的手，左右瞧着，笑道：“这姑娘我越看越喜欢。你等着。”
    说罢老太太进了屋，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王花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李喜燕，说是给她和喜凤的压岁钱。
    李喜燕当然推辞，已经受了人家那么多关照，怎么还能拿钱，两个人推辞了半天，老太太从里屋出来了，手里也拿着一个红包，见状拍板，让李喜燕非拿不可。
    无奈，李喜燕只好收下。
    这时听到张五在外面和邻居道别，没一会儿他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谈成了吗？”王花问道。
    张五微微摇头，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说道：“还没有，王伯说再抻抻对方，我也觉得，这个价格有些低了，王伯说了他的心底价，和咱们预计的差不多，对方估计是看咱真心想卖，所以才故意压价，再等等吧。”
    王花没有说话，手慢慢抚着肚子，老太太一见，说道：“我看别等了，就和对方直接摊牌，能涨多少算多少，缺的那些我和爸给你们补上，花儿用不了多久就生了，万一赶到月子里，那可怎么办？不行，这是我亲闺女，不能这么折腾。”
    张五一听哭笑不得，看着王花问道：“怎么着，媳妇儿？按咱妈说的办？”
    李喜燕心里又暖又羡慕，看人家这婆婆，心好又会办事儿，妈妈太命苦了，真是……唉。
    她无意扫了一眼，发现桌子上的文件竟然是房屋买卖合同，不由得心中一动，思索再三开口问道：“张叔，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要卖房子吗？”
    张五和王花当着她的面儿商量这事儿，也是没有拿她当外人，点头说是。
    李喜燕微惊，又问是不是现在住的这里。
    张五说不错，因为王花快要生了，他们觉得以后这房子不够住，老人年纪大了，早晚也是要住到一起的，这样的话就更挤了，前些日子看中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楼房，虽然说偏远了一些，但是够大，就是钱不凑手，正好有个人想在这里买，邻居王伯也要去跟儿子一起住，所以就打算一起卖掉。
    李喜燕可知道这里将来的情景，要是现在卖了那可是太可惜了，要是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看着张五吃这种亏那可不行。
    她琢磨着说道：“张叔，我有个建议，不知道合不合适。”
    张五一听来了兴致，“什么建议，你说说看。”
    李喜燕沉吟道：“嗯，如果你只是因为想住得宽敞一些，不如就买下王伯的房子，这样的话，一来便宜，二来也方便，不用搬家折腾，而且距离菜市场也近，如果你搬去楼房，来回跑也是个事儿。再说……”
    关于以后拆迁的事，李喜燕不能就这么直说，她想着措辞，说道：“我看这片儿的前景不错，您看前面是门店街道，后面是居民小院，慢慢都会改成楼房，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规划方案，到时候您不动地方也能住楼房，还不用出多少钱，岂不是更好？”
    张五和王花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没有说话，老太太心思也一动，说实在的，老太太是明理的人，光看她刚才对王花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因此她也知道，婆媳相处太近，没有一点距离感，也是容易出矛盾，如查像喜燕说的，买了邻居的，到时候自己和老伴过来住在另一个院子里，那岂不是两全其美？既能互相照顾，又不算一个屋檐下。
    的确是好主意。
    张五和王花不说话也是觉得惊讶，这主意的确不错，更重要的是，张五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也是从商人的眼光角度出发，李喜燕说的什么规划倒是没有听说，但是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见解来就不简单。
    他吃惊也好奇，实在无法相通，李喜燕这种年纪，又是一个女孩子，是怎么有这种见识的。
    老太太说道：“我看呐，喜燕儿说的这个办法值得考虑，别愣着了啦，快给孩子再拿点好吃的去。”
    张五和王花回过神，急忙又拿出一堆别的好吃的，李喜燕吃了一些说要走，张家人又给装了不少东西，一定要让她带上。
    王花看到她拿来的东西，特别是那只鸡，责怪她太客气，以后上门不许再带这些。
    李喜燕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带回去的这些东西，比那只鸡可多多了。
    提着东西告别张家，雪也慢慢停了，她慢步往回走，特意在四周看了看，这里的确不错，没准买主也是看中了这一片的发展潜力，这才要买张五的房子。
    不知道张五最后会怎么决定，但愿他能够听自己的建议。
    快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那里，李喜燕看到他，脚步微微一滞。
    是周明烨。
    他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光头没有戴帽子，不知道在那里等多久了，她停了一下，继续往那边走，周明烨一转头也看到了她，迟疑了一下迈步迎上来。
    “你去哪儿了？”周明烨一边说，一边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提那天电影院的事。
    李喜燕如实说去张五家拜年了。
    周明烨诧异的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拜年？你给人家拜年，怎么……”
    李喜燕哭笑不得，“我也不想，奈何人家太热情了，我不拿就快被说成罪人了，而且人家也是一腔真诚，虚情假意我分得出来的。”
    “哦？”周明烨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一腔真诚，送东西给你你就会收吗？”
    他的目光狡黠，眼底含笑，李喜燕听这话就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下套，垂了目光说道：“也要看什么人什么东西了。太重的人情我还不起的，当然不能要。”

 第五十七章 太多的对不起

    李喜燕这话说得巧妙，把周明烨想耍的那点小聪明都给堵回去了。
    周明烨噎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法再说出口。
    李喜燕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低头往前走，周明烨跟在她的后面，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一进院门，喜燕娘刚等了她一会儿往回走，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她，急忙说道：“燕儿，你可回来了，那个姓周的男孩子又来过了，还带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周明烨跟在李喜燕的身后也走了进来，顿时又住了声。
    李喜燕有些诧异，看着妈妈的红脸，眼神询问，妈妈看屋子里看了看，示意她进去再说。
    喜燕娘快步进了步，李喜燕狐疑的看了看周明烨，低声问道：“你送什么了？把我妈吓成那样？”
    周明烨有些哭笑不得，“没什么，就是一些吃的用的啊。”
    别说喜燕娘了，李喜燕走进屋里一看，也不禁吃了一惊，嚯……这是，要资助她们家开小卖部吗？
    她们的桌子不大，根本放不开，全都放到了床上，一包包的点心，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一眼看过去像小山一样。
    “这是干什么？”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眨着眼睛说道：“你不说人家是诚心实意想送，你就收下的吗？怎么，他张五是真心的，我就是假意？”
    李喜燕噎了一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的，”周明烨难得在李喜燕面前占了上风，喜不自胜的说道：“我送的这些都是实用的，而且也不贵，最重要的是，我这是拜年送的礼，给阿姨的，我这份心意你得收下吧？”
    喜燕娘在一边为难的说，这也太多了。
    周明烨把手一挥，说一点都不多，他给别人家送得更多呢。
    喜燕娘看向李喜燕，让她拿个主意，李喜燕也很为难，这么些东西，周明烨一定是带人一起搬过来的，现在别人都走了，他自己也带不走这些，难不成还都扔到外面去？
    何况，她还有件事想请问问周明烨，这位少爷也不能得罪得太狠。
    无奈，她冲妈妈微微点头，妈妈不知道她心里的主意，但既然她决定了，也就听她的。
    于是，便对周明烨客气的说道：“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周明烨喜出望外，立即点头说道，“好啊，那就麻烦阿姨了。”
    “……”
    李喜燕心里哀鸣，妈妈真是太小看周明烨脸皮的厚度了，他可什么客气、推辞之类，搞不好就是奔着这顿午饭来的。
    其实李喜燕也很纳闷，周明烨摆明了就是不缺钱的那一种，为什么总是爱在自己家蹭饭，要说周明烨是为了讨她欢心，她还没有那么自恋，当然不排除这方面的因素，但李喜燕也看得出，周明烨是真爱吃她家的饭，不是装的。
    这就很费解了。
    不管因为什么吧，反正中午也是要吃的，不在乎多这么一欢筷子，周明烨倒是欢快得不行，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吃饭的时候还说起他之前的见闻，他说的那些事儿都挺新鲜稀奇，惹得喜凤和小猪都很好奇，都认真得听他说。
    李喜燕默不作声，听着他话里提到的地方，她不禁讶然，类似香江、海城、澳城等地方，这可不是现在的人能随便说去就能去的。
    大鹏听着却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说道：“骗小孩儿也得有个度，谁家的车上长天线电线，在轨道上跑的那是火车好吧？真当我们小城市的人不知道吗？”
    周明烨也不恼，“不信拉倒，你不是要去当兵吗？去的地方离那边不算太远，你可以利用周末的时候去看看，就知道小爷说的是真是假。我犯得着说这种话来骗你们吗？”
    大鹏翻了个白眼，闷头吃饭不再说话。
    李喜燕心里却清楚，周明烨没有撒谎，她不禁暗自抽了一口气，这位周少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喜凤和小猪对周明烨已经十分崇拜，缠着他说别的见闻，周明烨喜不自胜，自然也乐意，索性搬了小板凳，让喜凤拿了纸笔，他给画起画来。
    李喜燕翻出之前剩下的布料，琢磨着看能不能给喜凤做个拼图的书包，省钱又好看，还是独一份儿。
    没多久，听到喜凤三人组发出笑声，前仰后合的止也止不住。
    她不禁纳闷，凑过去一看，也忍不住想笑，但更多的还是惊讶和赞赏，周明烨画的不是那种写实的画，而是q版，看起来特别萌，旁边还配了对话，活灵活现的。
    他画的是去市动物园的见闻，这个城小，没有动物园，但邻市里却有，而且据说规模还不小，算是最早最大的一个。
    李喜燕前世的时候也去过一次，但却不是为了游玩，也没有顾上看动物，想到之前的事她又有些心酸，不知不觉有些愣神。
    “在想什么？”周明烨突然问道。
    她回过神，看着他刚画完的一只老虎，说道：“我在想，你画的这个挺有意思的，可以自己出一本漫画小册，你这个q版的漫画画得很形象啊，特点抓得挺准。”
    “真的？”周明烨又惊又喜，“你觉得我画得好？等下，你说这叫什么……q版？”
    “啊，对，”李喜燕差点抚额，强撑着说道：“这是我胡乱猜的，看着可爱，而且你可以把它画成一个故事，动物之间发生的故事，再配上对话，应该特有意思。”
    周明烨拿起画纸，一张张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自己画得不错，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他一直呆到傍晚，李喜燕几乎以为他还要在这里蹭晚饭，要不是有个小兄弟来找他说是有事儿，估计他还是不会走。
    晚饭的时候喜凤和小猪嘀咕，喜燕娘问他俩在说什么，俩人互相推了好一会儿，喜凤才说道：“妈，姐，等有时间也带我们去趟动物园呗。”
    “动物园？”喜燕娘一脸茫然。
    喜凤连连点头说是，还是烨哥哥说了，里面有好多动物，还有鱼和鸟，特别好玩。
    李喜燕心里暗笑，这才玩了一下午的功夫，就把两个小孩子给笼络住了，她看着喜凤和小猪期待的眼神，只好点头答应，等到开春暖和了，花草长出来，鸟也开始飞了就带他们去，天冷的时候去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尽管还早，但俩人还是欢呼，着实高兴了一阵。
    吃完饭收拾好，喜凤和小猪拉着大鹏和李喜燕在院子里堆雪人，天空又开始飘零星的雪花，叽叽喳喳笑成一团。
    李喜燕没有想到，下午还在他们家玩得开心的周明烨，现在却开心不起来。
    他跟着报事的小兄弟回到家，远远的看到明亮的灯火，却觉得那些像是天空遥远的孤星，清冷没有温度。
    “少爷，请吧。”门口的人低声催促道。
    他迈步进去，慢吞吞的往里走，一进屋子暖风扑面，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低声说着什么，看到他回来都转过头看着他。
    “明烨，你回来了，”周明烨的妈妈周淑曼站起来，拢了拢肩膀上的披肩，“快，过来见过你爸爸。”
    周明烨扫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眼神淡漠平静，嘴唇紧抿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直接回房间。
    景鸣俊微皱了眉，沉声说道：“站住。”
    周明烨停住脚步，但并没有回头看他。
    周淑曼小声说道：“有话好好说。”
    景鸣俊一腔的火气被她这句话给压了下去，叹了一口气，看着周明烨的背影说道：“疯够了没有？年也过完了，你长大一岁，是不是应该按说好的，转到一中去了？”
    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在这个年代，好多人上个学都费劲，像这种高中除了需要钱之外，还需要本人有真正的才学，去年就有好几个高中生直接被保养到上大学了，一上了大学就代表有铁饭碗了。
    周明烨垂着眼睛，淡淡说道：“说好的？谁和谁说好的？”
    周淑曼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臂，说道：“明烨，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如果去了一中，对你会有很大的帮助，到时候再上大学会轻松很多，你也可以……”
    “抱个铁饭碗去那些工厂之类的工作吗？”周明烨不紧不慢的说道：“到时候就可以不用再管我了是吧？”
    他回转身，对景鸣俊说道：“我已经满十八岁了，现在不管也可以。”
    景鸣俊的眉头皱得更深，目光紧紧盯住他，周明烨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无非就是不想承认我，不想让我去景氏罢了。始终觉得我是你的污点，是见不得光的，不是吗！”
    “明烨！”周淑曼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声音颤抖的叫道。
    景鸣俊的脸色瞬间黑了底，呼吸有些急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明烨，似乎还在等着他往下说。
    周明烨却像突然没有了再说的欲望，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松下来，言语间也没有了激烈，他甚至慢慢笑了笑。
    屋子里灯光明亮，窗外的雪花在光影里飞舞，周明烨微眯了眼睛，看着那些轻盈的精灵，低声说道：“算了。”
    他说罢，轻轻挣开妈妈的手，慢步向房间走去，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拖出细长的影子，几分落寞。
    周淑曼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掩面而泣，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滴滴温热苦涩。
    景鸣俊的心里莫名一震，他轻步走过去，拥住周淑曼，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哭，我在呢。”
    周淑曼的哭声转成呜咽，双手抓住他的衬衣前襟，泪水打湿了大片，她抬头望着他，说道：“你在呢——你能一直在吗？能吗？能一直在我们母子身边吗？”
    景鸣俊看着她满脸的泪和哭红的眼睛，喉咙里一阵艰涩，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
    周淑曼眼里的华光慢慢变暗，像飘摇的星火，摇摇晃晃，最终还是灭了。
    对不起……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年，他已经听了太多的，对不起。
    周明烨回到自己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床很大，也很软，屋顶上的吊灯也很漂亮，他没有去开，他想着李喜燕家那窄小的土炕，破旧的窗子，还有从屋顶垂落的那个灯泡。
    的确都挺破，可那又怎么样呢？
    李喜燕他们家，有他可欲而不可求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他去李喜燕家，除了被她身上的坚韧和倔强吸引，还有就是他们家那种东西。

 第五十八章 前来报信

    周明烨躺在床上，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没过多久，听到外面似乎有电话声响，他本来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烦躁。
    翻了个身扯个枕头压在头上，不去听那些动静，他心里清楚，电话声响起不久，他爸爸就该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烦躁的坐起来，外面已经彻底黑透了，跳下床去外面倒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听说你最近新认识了朋友。”
    他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水洒了出来，急忙放下杯子看到爸爸从房间里出来。
    “你没走？”他诧异道。
    景鸣俊没有吭声，手里拿着支烟，慢步走到茶几前拿起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才说道：“你妈妈不高兴。”
    周明烨垂下眼睛，看着桌子上的水渍，淡淡说道：“她不高兴的时候多了。”
    “所以啊，”景鸣俊吐了个烟圈说道：“你长大了，该替你妈妈想想了。”
    周明烨抬起眼皮，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随后又垂下眼睛，说道：“该替她想的人不是你吗？”
    景鸣俊慢慢吸着烟，烟雾升腾，遮住他的神情，周明烨不想跟他打哑谜，端了杯子转身往房间走。
    “阿烨，”景鸣俊叫住他，“景氏会有你的一份。”
    周明烨心里的火苗刹那间燃烧，腾腾的火苗顶到到了脑门，他回转身，说道：“在你心里，我和我妈是不是只是为了你的钱，为了景氏？”
    景鸣俊一怔，抽烟的动作也跟着停了，目光遥遥看过来。
    “钱很重要，”周明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能买很多东西，能办很多事情，我从来不否认，我也很喜欢钱。但并不是为了钱就能够放弃一切，妈妈和你在一起，我相信她也不只是为了钱。你不应该这样想我们。”
    他说完，转身回屋，景鸣俊坐在沙发上，久久无言，长长的烟灰掉落，他才回过神。
    疲倦的把烟头按灭，抬手抚上额头闭上眼，不禁在心里想，这都是……怎么了？
    景明烨回到屋子里把杯子扔到一边，坐在床上生闷气，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平复不了。
    他索性起来拿了大衣，来到客厅悄悄看了看，爸爸已经回房间了，他轻手轻手溜出了门。
    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哪儿，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抬头一看，这不是李喜燕家的那个胡同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进了胡同，他一见立即轻步跟了上去。
    雪还在下，迷迷蒙蒙的，胡同里也没有灯，只有从两边人家院子里透出来的灯光，他眯了眼睛，看着前面的人影，果然是在李喜燕家门前停下了。
    他顺手在路边的一个柴堆上抄起一根木棍，悄悄跟过去，那个人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明烨到了那个人身后，猛然举起木棍，对准他的屁股就揍了下去，现在这个季节穿得厚，这个部位也不要紧，根本不可能打坏。
    但这家伙心虚，又完全没有防备，这一下打了个正着，疼当然也得疼一下子，但最厉害的还是吓了一跳。
    他打了个滚儿站起来，捂着屁股扭头一看，认出周明烨，心里生气恼怒又不敢发火，闷声问道：“你干什么你？”
    周明烨也认出他，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戳，“是你啊，又想来捣什么乱？鬼头鬼脑的。”
    李晓帅哼了一声，说是来找李喜燕的，不过不是来捣乱的，周明烨问他来干什么，让他老实说，不然还揍他。
    李晓帅往后退了几步，无奈的说不能说，是李喜燕说的，不能告诉别人。
    一听这话，周明烨觉得有意思，正想问得详细点，听到里面有脚步声，没多一会儿，李喜燕从外面出来，手里拿着喜凤的小灯笼，光影摇摇，她站在门口一看是李晓帅和周明烨，不由得纳闷。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周明烨一脸嫌弃的说道：“谁跟他一起，我是出来玩儿，路过这儿，看到这家伙鬼头鬼脑的，觉得他不会怀好心，就过来看看。”
    李晓帅不服气的说道：“谁……鬼头鬼脑了，我只不过是……”
    “行了，你来干嘛，说吧。”李喜燕打断他的话说道。
    李晓帅撇了撇嘴，一边拍着身上的雪沫一边说道：“不是你让我看奶奶的东西吗？”
    李喜燕眼睛一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她还以为怎么也得天暖了以后，或者是开了学，没有想到李晓帅的速度还插快，不过转念又一想，难不成是老妖婆也没有离开，还在城里？
    如果她真留在城里过年了，那还真是本事挺大，能够让沈艳芬容得下她。
    “你们都留下了啊，不错啊，沈艳芬怎么同意的？”她问道。
    李晓帅一听这个，脸色顿时又难看了一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呸！哪里都留下了，她怎么会同意？那个女人表面装的贤淑，其实就是恶毒。我爸妈回去了，我奶奶留下了，还给她买了不少的东西，我奶奶说让我也留下，不然她也走。沈艳芬这才同意。”
    李喜燕对李晓帅的不要脸逻辑一点也不意外，他们欺负人都欺负出理来了，想怎么样就得怎么样，达不到目的就是别人的错，别人恶毒，他完全不想想，沈艳芬现在大着肚子，他们一家人突然都到人家家里过年，要是有地方住也就算了，可沈艳芬那里的确很小住不下，况且，这一家子人什么德性李喜燕心时再清楚不过，哪里是什么客人，分明就是祖宗。
    李喜燕对沈艳芬当然也没有好感，把李家人招来还是她暗中使的劲儿，但是就是论事，李晓帅这种想法真是让人不耻。
    当然，她表面上不会露出来，暗自琢磨看来还是老妖婆使的力，她甚至还提条件，更奇怪的是沈艳芬竟然同意，难道是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让沈艳芬不得不同意吗？
    她淡淡点头说道：“嗯，那你都看着什么了？”
    李晓帅清清嗓子说道：“无非就是一点钱，还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还拴着条黑乎乎的链了，哦，对了，还有家里的户口本，再就是……”
    他说别的，李喜燕没有往心里去，唯独听到户口本，她心头忍不住一动，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想到老妖婆还真的带出来了。
    “我可都告诉你了，轮到你说了吧？”李晓帅说道。
    李喜燕心里冷笑，脸上平静如水，略微诧异道：“说什么？”
    “哎，你……”李晓帅一指她，“你怎么翻脸不认啊你，不是说了我告诉你以后，你就帮我出主意想办法让我留下吗？”
    李喜燕问他不是已经留下了吗？还要什么办法。李晓帅丧气的说，只不过是权宜的，沈艳芬说的挺含糊，只说的是让他留下过年，可没说要让他在这里读书什么的。
    要是他在这里读书，不用问，又得是李占彬出钱，李晓帅那样的破成绩，何况在老家也是有阵子没有去学校读书了，现在到城里来肯定得走关系找路子，这不是得也用钱吗？
    李喜燕估计，这是李家人看到周小芳可能有了二心，怕这婚事黄了，这才想让李晓帅也出息点。
    但能不能把他扶上墙，谁知道呢？
    李喜燕微微点头，说道：“你再等等吧，等到沈艳芬生产，看看是男是女再说。”
    “你骗我呢吗，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是吧？我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相信你能有办法！”李晓帅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知道什么？”李喜燕冷声说道：“关键还是得看沈艳芬的肚子，她要是生女孩，那你这李家长孙的位子就保住了，以后还是由你呼风唤雨，如果是男孩，恐怕……”
    李晓帅急忙问恐怕什么，他这心莫名就跟着李喜燕的语气慌慌的。
    李喜燕后面的没说，故意吊着他，让他回去等，看看情况再说，随时联系。
    打发他走，这才看向周明烨，见他若有所思，脸色也不太好，便问他怎么了。
    周明烨沉声说道：“他想进城读书？”
    李喜燕点点头，随即说道：“你可别管这事儿啊，他留不留下跟我没有关系。”
    她还真担心这位少爷会错了意，以为帮了李晓帅就是帮了自己，到时候这个人情又大又让人无语。
    周明烨这时受到的冲击挺大，他没有想到李喜燕刚才也能说出那种什么李家长孙的话，他看得出，李喜燕也是因为这个问题而饱受苦楚，以至于用柔弱的肩膀撑起生活的重担。
    她比自己还要不幸。
    见他沉默，李喜燕心里纳闷，这位少爷可一直都是特别欢脱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的，怎么今天看上去有些特别？
    而且，他这么晚出现在自己家附近，还是大年初一，一定是有什么事。
    她想罢，上前拉住周明烨的袖子，说道：“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多谢你刚才仗义相助。”
    “相助？”周明烨低头看着她的手，嘴里喃喃道。
    “对呀，你刚才不是替我打了李晓帅吗？”李喜燕随口说道：“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周明烨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你晚上吃的什么？”
    “我妈妈做的熬菜，可香了。”
    “我也要吃。”周明烨立即说道。
    “……”李喜燕回头看他，“少爷，只有剩菜了。”
    “那我也吃。”
    喜凤和小猪正准备各回各屋睡觉，一见周明烨来了，又兴奋起来，缠着他讲一些趣闻，周明烨也不客气，坐在床上开始讲。
    喜燕娘有些诧异他这会儿来，悄悄退出去问李喜燕怎么回事，李喜燕微微摇头，只说他应该是还没有吃晚饭。
    喜燕娘微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有心事呢。还是这种日子，看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
    李喜燕忍不住乐了，说道：“妈，你别发别人家的愁了，现在我们的难处是，这位少爷要吃剩菜，咱们帮忙备一下。”
    喜燕娘说那可不行，人家怎么也是客人，急忙披了衣服又去准备。
    李喜燕也跟着过去帮忙，她一边干活，一边琢磨，问道：“妈，李晓帅说，他奶奶有块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妈妈在李家的地位低，虽然嫁过去的年头长，但不见得知道什么。
    不料，妈妈头也不抬的说：“知道。”

 第五十九章 人生总有别离

    李喜燕听到妈妈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
    “您知道？”她急忙问道：“那是什么？”
    喜燕娘垂着眼睛，脸在白色的雾气里，语气幽冷，似乎飘得很远。
    她说，据说那是李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当然只是据说，到底有什么价值也没有人知道。
    好像是一枚银锁，银本身不怎么值钱，但东西是个物件儿，好像是李喜燕的曾祖父以前在矿山上干过活，无意中在一个山洞口捡到的，然后他死的时候，就给了李喜燕的爷爷。
    喜燕娘说完，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喜燕不想在今天扫妈妈的兴，不想告诉她李晓帅来过，便说只是想起来了，随便问问。
    喜燕娘也不疑有别的，苦笑了一下说，那东西她根本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生的是一对女儿，李家也不稀罕，那种被当成宝贝的东西，更不会落到她们头上，估计现在应该是到了李晓帅的手里。
    李喜燕点点头，心中暗想，老妖婆比想象的还要阴一些，她估计就是用那个东西说服了沈艳芬，告诉她那是什么传家宝，是个古董，让沈艳芬心动，甚至有可能会说，如果沈艳芬生的是个男孩儿，那东西就给了她。
    否则的话，按照沈艳芬的个性还有曹梅的狠毒，她们是不会同意让老妖婆甚至是李晓帅留下来在城里过年的。
    不过，李喜燕对这个东西也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户口本，她并不急，寒假的假期短，过了十五就要开学，沈艳芬怎么着也得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能生，李晓帅可等不到那个时候，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那个时候负责户口的部门也开始上班工作了，一切都刚刚好。
    做好饭端到屋里，李喜燕放下小饭桌，冲里面叫了一声，周明烨正和两个小孩儿讲得热闹，喜燕娘过去摸摸他俩的脑袋说道：“好了，一会儿再说。让客人先吃饭。”
    周明烨说道：“阿姨，您可别拿我当什么客人，您要这么说，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李喜燕心中暗想，不敢？还有什么是您不敢的……
    喜燕娘又客气了几句，周明烨出来搬了小板凳吃饭，低头一看，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条，里面有菜和肉，在灯光下泛着金灿灿油润润的光，香气扑鼻。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李喜燕母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说……吃剩菜的吗？这么麻烦怎么好意思。”
    李喜燕微笑，翻了翻眼皮说道：“行啦，快吃吧。”
    周明烨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面条，他一边吃，喜凤在一边托着腮看着他，说道：“烨哥哥，你吃饭的样子真好看。”
    周明烨笑了笑，脸居然还有点红，没说话继续吃。
    李喜燕心里闪过一丝惊讶，周明烨的吃相的确是不错，他平时的作派别看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有些细节是藏不住的，而恰恰是这些细节，才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素养和本质。
    别的不说，就说周明烨的吃相，吃面条都不带出声儿的，他一定很饿，但没有狼吞虎咽，甚至连一点汤汁都没有溅出来，连喜凤都看得出，他吃饭的样子好看。
    现在这个时期的平民百姓还不在意这些问题，无非就是能吃饱饭已经很知足了，李喜燕却心里门儿清。
    这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养出的孩子。
    李喜燕因此很为难，周明烨的身份她并不想去探究，也没有想巴结的意思，说白了也是不想连累，过完了年，生意立稳以后，她可是要和朱三对上的。
    但现在看来，周明烨时不时往这里跑，不论他是存了什么心，目前为止是没有恶意，如果是这样的话，将来和朱三之间，免不了会惊动周明烨。
    到底是既然跟他保持这种关系，任由发展，还是应该……
    她还在胡思乱想，周明烨已经吃饱了，一点儿也没有剩，碗筷摆放好，喜燕娘收了，喜凤和小猪又把周明烨给弄走了。
    喜燕娘收拾完小声对李喜燕说道：“燕儿啊，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李喜燕如实回答道。
    “我觉得他一定家庭不一般，我们……”喜燕娘后面的话没有说，顿了顿转移话题说道：“过了年你把凤儿送去上学，什么都安排得挺好，那……你自己呢？”
    李喜燕知道妈妈的顾忌是什么，她笑笑说道：“妈，你别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我的打听过了，城里有夜校，出了正月就会开，到时候我就读夜校去，白天还能帮你的忙，两不误。”
    喜燕娘又惊又喜，她心里总觉得对不住这个女儿，担心她因为自己和小女儿而太委屈自己，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十分高兴。
    高兴之余又有点心酸，“要不然我请你赵叔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让你也去中学，夜校总归是……”
    “妈，我们能少麻烦别人就少一些吧，夜校也挺好的，而且学历和那些学校也是一样的，您放心吧。”
    李喜燕劝慰了她几句，直到她重新眉开眼笑，这才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平时这会儿两个小孩儿都睡了。
    她转头看看，还正玩得起兴，目光往外一掠，看到有人站在院子里，是大鹏。
    她走出去，站到大鹏身边，“鹏哥，你爸爸是初三到吗？”
    大鹏正抬头看飘落的雪花，听到声音转头看她，“嗯，原来定的计划是。”
    李喜燕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那现在呢？”
    大鹏说后来他老爹来信，说是山里连着下了半个月的大雪，封了山门，路上不好走，说不定得在路上过年，到这儿的时候也许他已经出发去南方了。所以就不来了。
    李喜燕一惊，心里有些愧疚，埋怨他怎么不早说，要是这样的话，就该让大鹏回老家一趟，他初六就要启程去南方，这一去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鹏笑笑说没关系，老爹在信里说了，虽然出不去门，但是家里什么都不缺，因为他在外面要去当兵，给他家发了好多东西，各种都有，让他不用担心。
    尽管如此，李喜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大鹏说道：“喜燕，要不是你，要不是老首长，我们家也不会……我爹说了让我好好干，光宗耀祖才是正事。”
    事已至此，李喜燕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说让大鹏把家里的地址写给她，万一有什么事，她也好有个照应，大鹏感激的应允。
    周明烨看到两个小家伙开始打哈欠，就起身告辞，他平时睡得晚，一时说得兴起也忘记这俩小孩儿平时的作息时间，出来以后直跟李喜燕说不好意思。
    李喜燕送他到门口，若无其事的问他这么晚了还出来，家里人会不会担心。
    周明烨一怔，目光避开李喜燕的，看着胡同口处似乎笑了笑，“不会。好了，我走了，改天见。”
    李喜燕点点头，看着他慢慢走远，身影消失在胡同口，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刚才他说的那句“不会”，虽然声音很低，但她可听得清楚。
    看来，他是真的遇到什么事儿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烨都没有来，一晃到了初六，大家早早起了床吃早饭，一起去送大鹏。
    小猪和喜凤哭得稀里哗啦的，特别是小猪，自从被大鹏捡回家，还没有分开过呢，他从初三的时候就开始闷闷不乐的，今天一大早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大鹏，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那个委屈巴拉的小样儿，一看就知道他是为什么。
    大鹏也有些心酸，两个人谈了好久，大鹏让他坚强一些，去当兵是去报效祖国，也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喜事才对，分离是短暂的，早晚会再相逢。
    这些道理小猪还听得不太明白，但他知道，大鹏说的一定就是对的。
    但等到真的要送大鹏走的时候，他就有些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车站上人山人海一样，大鹏的东西不多，李喜燕给他的衣服还有他平时的一些换洗的，再就是喜燕娘给他准备的干粮，挤起来倒是轻松。
    在他临上车之前，李喜燕对他笑着说道：“小猪交给我你放心，有件事你没说，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记挂着。等到开了学，我会送他去和喜凤一起读书。”
    大鹏豁然睁大眼睛，眼底迅速泛潮，看着李喜燕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喜燕笑了笑，踮脚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快去吧。去了之后人家搞好关系，该花的钱别舍不得花，该打点的关系还是要打点，哪儿都喜欢嘴甜会来事儿的，你的脾气要改一改。”
    大鹏点点头，嗓子里艰涩难言，李喜燕指了指他的包袱，说道：“给你拿了点钱，路上小心些，火车上小偷多，自己当心，没事常写信回来，小猪会高兴的。”
    “我……”大鹏紧紧抓住包袱，这会儿他要是说不要当场翻，那可是太矫情了，万般都化成一句，“你们也要好好的。”
    说罢，他转身上了火车，挤入人群里不见。
    火车声响，慢慢启动，追着火车走了一段儿也没有再看到大鹏挤到窗子边来，只好作罢。
    李喜燕看着眼睛发红的几个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想起你初次见到大鹏，又想哭又想笑。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啦，大鹏哥是去做他喜欢的事情，我们应该为他高兴。都不哭了，走，回家。”
    小猪把眼泪抹干，昂着下巴说道：“对。大鹏哥说了，以后我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让我要坚强些，保护你们。”
    一句话又把喜燕娘的眼泪和李喜燕心里的酸涩勾上来。
    回到家里，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李喜燕还不能表露出来，拍拍手说道：“那个，今天这样吧，我带你们出去吃饭，怎么样？”
    一说这个，俩小家伙才高兴了一些，喜燕娘想说什么，看他们俩那么高兴也没有说，李喜燕说道：“妈，我们也去取取经，看别人的食品味道，没准对我们做新的有帮助。”
    李喜燕知道妈妈心疼钱，也心疼两个孩子，这么一说，能让她不那么纠结。
    她找了家小店，离那家订她货的饭店不远，旁边还是一个小卖部，有卖果汁饮料的。
    李喜燕点好了菜，让她们坐着等，她去旁边的小卖部去买饮料。

 第六十章 这个人情太大

    李喜燕带着妈妈和两个小家伙去外面吃饭，这也是到了城里以后第一次在外面吃饭，两个小家伙都挺高兴。
    点好菜李喜燕让他们在饭店等，她去隔壁的小卖部买果汁饮料。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这里说是小卖部，其实里面更多的是酒水，有一半的地方放的是各种酒水，白酒啤酒甚至连少见的红酒都有那么几瓶。
    李喜燕有些诧异，前世她日子过得紧巴，根本没有在外面吃过饭，更没有注意过这些，没有想到这个时期竟然还有这样的小卖部。
    她挑了两瓶果汁，一边付钱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老板，你这里的品种挺全啊。”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听李喜燕话里的夸赞有些得意，“那是，别看我这店面不大，可我敢说，可着整条街看去，我这儿的货最全了。”
    “因为这里的饭店多？”李喜燕问道，饭店多，酒水供应的门店也就随之开得多，好多人不喜欢在饭店里买酒水，觉得贵。
    老板迷之一笑，见她是个小姑娘，这个时间又闲得没事儿，也没有防备，说道：“不只，主要是因为我这附近有个大神。”
    “大神？”李喜燕诧异，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老板抬了抬下巴，指着外面说道：“那儿，看着了没有？那就是这条街，不，是整个城里餐饮界的大神。”
    李喜燕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眉心不禁微微一跳，那不是……她送货的那家饭店吗？
    这么厉害？
    她正在思索着，门口人影一晃，有个女人走了进来，穿一身黑色套装，外面套着件驼色的大衣，眉毛浓黑如柳叶，眼角微扬，有几分凌厉。
    她一进门，老板立即眉开眼笑，满脸都是讨好的意味，根本无暇顾及李喜燕了，冲女人说道：“哟，景经理，您过来了，要点什么？”
    女人没有什么表情，和老板笑形成明显反差，她低头从钱包里摸出几张钞票，往柜台上一扔，“还是上次的红酒，来两瓶。”
    “得咧，”老板收了钱，立即把酒拿过来，恭敬的递到女人手中。
    她接过去看了看，抬眼皮扫了一眼老板，说道：“质量给我保住了，别乱来。要不是因为年关，红酒没有储备够，我也不会到你这里来拿货。”
    她说的非常不客气，但是老板的表情却丝毫没变，反而笑得更明媚，点头说道：“明白，明白。质量问题您放心，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呀。”
    女人没有再说什么，拎了酒往外走，临走的时候看了李喜燕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李喜燕总觉得这一眼似乎有些审视的意味。
    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走了之后，老板手撑着柜台，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气派。”
    “这是谁啊，让你这么看重？”李喜燕笑着问道。
    “谁？”老板从口袋里摸了把瓜子，说道：“小姑娘，她就是那家饭店的经理，漂亮吧？据说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啧啧。”
    李喜燕点了点头，漂亮不漂亮的她倒没有往心里去，倒是忽然想起之前去送货的时候，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她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管人家呢，和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
    她出门去小饭店，已经上了一个菜，大家都在等她，看到她回来还拿着两瓶饮料，又是一阵欢呼。
    几道菜的味道挺不错，有一道是炸蘑菇，李喜燕说道：“妈，你尝尝这个，和咱们的有什么不一样。”
    喜燕娘吃了一口，觉得很好吃，她来了兴致，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上面像是洒了什么东西，而且是做好以后洒的，就是这点东西的味道，吃在嘴里特别不一样。
    “这个……”喜燕娘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调料。”
    李喜燕微笑一下，低声说道：“这是孜然粉和胡椒粉，还有一点芝麻粒，提鲜提香，等咱们再开始做的时候，我就去市场买一些回来，咱们也试试。”
    “真的？”喜燕娘惊喜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喜燕说道：“我经常去菜市场，留心看，自然就知道了。”
    这顿饭吃的挺开心，李喜燕心里有些遗憾，那会儿就想给大鹏在饭店送个行，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肯，非说在家吃就挺好，不愿意浪费钱，现在他不在，还真有不太习惯。
    在心里慢慢叹了一口气，希望他能够一切都顺利，能够抓住这次的机会，立个功什么的，早点出人头地。
    过了初十，菜市场逐渐的恢复了正常营业，初七初八的时候李喜燕就开始在市场上转了，买到了一些调料，其中就包括孜然和胡椒粉，还有一些辣椒粉。
    买回来以后就开始在家用小锅做试验，做出的成品加上这些调料，果然就不一样了，而且还分成了辣和不辣的两种，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喜燕娘的信心很足，做出的东西她们也吃不完，就送给吴家和赵家一些，也听听他们的意见。
    李喜燕想着假期一结束，大家都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大鹏也走了，妈妈一个人肯定不行，让李林和刘齐帮忙也不是个长事儿，总归还是得自己招人才行。
    正月十二按照旧例得包饺子，十一下午李喜燕就去市场买馅，张五的店已经开了门，正在打扫，他说先收拾着，营业半天，过了十五再正式开门，到时候让李喜燕十六或者十七正式开始供应。
    李喜燕满口答应，张五又说志房子的事儿，说她的主意不错，家里人一致同意，也和邻居谈好了价格，对方也很满意，皆大欢喜。
    李喜燕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提醒道：“张叔，买房卖房都是大事，邻居之间处了这么多年，便宜点贵点倒不算什么，但是落实到合同上，还是要写得详细一些。我们老家就有人卖了宅基地，结果没几天反悔了，又要退钱，麻烦得很，乡亲也没得做了。”
    张五微微一愣，李喜燕说得正是他所想的，邻居说急着去儿子那里，拿了钱就想快点搬走，还说等暖和了再去过户办手续什么的，双方这么多年了，先写个收据什么的就可以。
    他本来还在犹豫，今天听李喜燕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种事还是一下子弄清楚，手续都办清为好。
    李喜燕见他若有所思，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多余的话也不必再多说，笑笑说先告辞。
    张五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推着小推车慢慢走远，心里暗自思忖，这个小姑娘，不得了啊。
    发完感慨，张五也不收拾了，急忙锁门回家去办房子的事儿，邻居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说不出什么，只好跟着张五跑了两天，总算手续办妥当。
    这两天的功夫李喜燕也挺忙，喜凤正月十六就要开学，她得准备东西，另外，也答应了大鹏，小猪也一起去，这事儿她一早就开始打听，交的钱也不少，但她也准备了，无论如何，答应了人家都得做到。
    她看着帐本上的钱数，暗叹道，幸亏自己年前有先见之明，起早贪黑的，也是遇到了好人，才能这么顺利的挣下点钱，要不然还真得抓瞎。
    过完了年又得抓紧挣钱了，她在市场一开的时候就去买了一些毛线，为开始做毛线活做准备，这天晚上正在缠线团，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她听动静像是吴金贵，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出去，果然是他。
    吴金贵见到李喜燕，有些不太好意思，把手里的一袋东西往她手里一塞，说道：“这个给你。”
    说罢，什么也没有交待，转身就跑了，弄得李喜燕哭笑不得。
    她提着东西进屋，迎面碰上妈妈，“谁来了？”
    李喜燕说是吴金贵，扔下东西就跑了，喜燕娘笑笑，说也是个面皮薄的孩子。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是几个苹果，挺大还挺红，这东西在这个时候可新鲜，不过，最吸引李喜燕目光的，还是底下的一个小布包。
    她拿出来一看，里面包的是一张纸，心里更加狐疑，展开就着灯光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是……入学通知书？
    下面的学校落款印章，是和喜凤的一样，也是那个学校，她再仔细一看人名的地方，写的是三个字。
    朱维言。
    这是谁？
    李喜燕一脸的懵，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不认为吴金贵会放错，而且是放在最底下，又用怕包好，分明是用了心，特意这样的，不想让她第一眼看到，又不希望她遗失。
    这时喜凤大声喊“小猪”，李喜燕心头一动，转头冲小猪招手，让他过来。
    小猪跑过来问什么事，她问道：“小猪，姐姐不是说送你和小凤一起去学校吗？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上学得有另外一个名字，一直也没有问过你。”
    小猪不假思索的说道：“朱维言。”
    李喜燕抽了一口气，果然。
    她想了想继续问道：“还有谁问过你？知道你这个名字。”
    小猪说道：“大鹏哥知道，还有就是……过年的那几天，金贵哥哥问过我。”
    这就是了，李喜燕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让他去玩。
    她收好东西，和妈妈说了一声，出门去找吴金贵，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就算了，总得当面说清楚，向人家道个谢才行。
    李喜燕走到吴家的门口，就听到吴青正在院子里喂鸡，她停住脚步，听到吴青说道：“金贵，你想吃鸡吗？想吃咱十五的时候就杀一只。”
    吴金贵说道：“妈，算了吧。你好好养着吧，留着吃蛋。”
    吴青顿了一下说道：“你说那丫头是不是故意的，给你两只母鸡，估计就是知道咱舍不得吃，让咱养着。”
    “妈，”吴金贵声音不满的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给咱还给出错了？就算她是故意的，我也相信她是好心，你病了身体不好，吃鸡蛋不是正好？再说，过年的时候人家还送了一只煮熟的，你忘记了？妈，做人不能……”
    “好，好，”吴青见他真急了，说道：“妈错了，是妈错了，妈不说了还不行吗？儿子，你快开学了，东西准备好了吗？去收拾吧，不用管妈了。”
    吴金贵“嗯”了一声，响起脚步声。
    李喜燕又退了回来。

 第六十一章 热情得吓人

    李喜燕有些无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想一个人突然变好，那是不可能的事，那都是小说里的狗血情节。
    吴青现在这样，不再去自己家里找麻烦，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她握着手里的小布包，又从吴家门口退了回来。
    还是找个机会，再单独问吴金贵比较好，也不急于这一时，省得有其它的麻烦。
    她回到家里，看着小猪和喜凤玩儿，心想小猪这个名字倒是文气得很，朱维言，不像什么建军建国之类，难道会有些来头吗？
    她这个念头一冒，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心里松快了不少，趁着这两天有时间，她勾了几件小毛活，等到十六的时候去拿给王花，又能换成钱了。
    她一直想“偶遇”吴金贵，但总也没有遇到，一直到十五早晨，她去买了点元宵，回来的时候才在胡同口碰到。
    吴金贵打了个招呼就想走，李喜燕左挡右挡的拦住他，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吴金贵微红了脸，说道：“没，没有。”
    “那张入学通知是怎么回事？”李喜燕直接问道，也没有再迂回，“这么大的事儿，我总得知道。”
    “没怎么回事，”吴金贵抬头看她，“就是觉得小孩儿挺聪明，不应该荒废，而且我想……你也肯定是这么想的，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就……唉呀，这么点事儿，你就别老问了。”
    李喜燕忍不住发笑，“这么点儿事？”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可是一直打听在找门路，像小猪这种情况，可没有那么简单，光是钱就得交不少。你不说原因也行，钱我得给你。”
    她一提钱，吴金贵更急了，说道：“什么钱？我没有花钱。你别给我，给我我也不要。”
    他说罢，一侧身趁李喜燕不注意，快速的跑了。
    李喜燕有些郁闷，吴金贵这次的反应不太正常，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知道。
    不过，看这样儿吴金贵轻易不肯说，她继续往回走，走到赵家门口的时候看到赵晓雯正站在门口，她打了个招呼，没有想到赵晓雯说道：“你跟吴金贵在说谁入学的事儿？”
    李喜燕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看吴金贵那意思，似乎不太想说，这里面要是有什么隐情，自己就这么说了……
    赵晓雯见她迟疑，也没有不高兴，拉住她说道：“来，我跟你说。”
    赵朝单位还没有正式上班，也得要过了十五，不过他是小组长，这些小领导得提前去一趟，开个会什么的，所以，只有赵晓雯一个人在家。
    赵晓雯把李喜燕让进屋子里，拿出糖盒和几样零食，问道：“吴金贵帮着你办喜凤的入学事情了？”
    李喜燕纳闷，虽然她没有猜准，但也八九不离十，可是，为什么赵晓雯会知道？
    “不是，是小猪，喜凤的事情我年前办好了。”既然这样，李喜燕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赵晓雯剥糖纸的动作一停，这次轮到她诧异了，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太明显，继续说道：“哦，原来是小猪。那天吴金贵来找我爸爸，问起过这方面的事，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我就大概猜到了。”
    “问赵叔？”关于这一点，李喜燕倒是没有想到。
    赵晓雯说，吴金贵来过一次，问有没有熟人什么的，赵朝表示并没有，他的工作和教育界实在搭不上边，不过，他虽然没有，但他说别人好像有。
    这个“别人”，就是厂长。
    当时赵朝也就是提了一嘴，并没有往心里去，也没有问他是给谁找，因为吴青娘家的人经常来找，所以他也就以为又是那边的事，就没有主动提出帮忙。
    赵晓雯笑了笑说道：“看起来，我和爸爸都理解错了，他是为了帮你。”
    李喜燕也不知道说什么，手里捏着糖块若有所思，一时无言。
    赵晓雯微微摇头，说道：“喜燕，你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李喜燕点头说道：“是，我知道。我之前也打听过，办理入学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晓雯看着她，目光似有深意，李喜燕从她的目光里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意会错了，不禁问道：“怎么？”
    赵晓雯说，事情并不只是入学手续那么简单。
    这事儿说起来是和吴金贵爸爸的死有关。
    一提到这个，李喜燕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李喜燕只知道吴金贵的爸爸是公伤而亡，但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从厂里对吴家的补助，还有吴青娘家人的态度以及他们的对话间可以猜到吴金贵的爸爸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按说去世好几年，该赔的也赔了，每年的福利还照发，补助也照有，厂里的确做得不错，但李喜燕总觉得，吴青对此事还是心存怨恨。
    吴青这个人爱沾小便宜不假，但也不至于这样，利用亡夫的死持续这么多年，现在看赵晓雯这神色，像是另有隐情。
    赵晓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比吴金贵小一岁，记得那年还在上小学，胡同里像炸开了锅，有人叫喊不停，我还听到爸爸的声音，急忙想出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好多人抬着个单架过来了，有个人躺在上面，浑身是血，我吓得不敢动，后来听到吴金贵妈妈的哭嚎声，才知道是他爸爸。”
    李喜燕静静听着，不知不觉被她的话带到当时的情境，自行脑补，不由得浑身冒凉气。
    据说吴青不认为丈夫的死是意外，更不认同厂长所说的那一大套，她说丈夫是个谨慎仔细的人，不会出这么大的岔子，一定是另有隐情，死的冤枉，要让厂里给一个说法，讨个公道。
    但闹来闹去，她只不过是一人之力，又是一个寡妇，还有儿子要养，不知和厂里谈成了什么条件，最终是妥协了，只不过每到年节，她就要去厂里闹一通。
    赵晓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耐人寻味，“每到过年的时候吴家就特别热闹，她去厂里闹，要不少的东西，然后她娘家的人来她家闹，问她要东西。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在想，没听说她去厂里，大概是因为生病了？”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李喜燕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味道，其实不用赵晓雯提醒，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喜燕也能猜得到，只怕是因为吴金贵说了什么，拦住了吴青，以此换得厂长的一个条件。
    怕是小猪的入学通知，就是其中之一。
    李喜燕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赵晓雯笑了笑，歪头说道：“我爸爸经常夸赞你，我也觉得你很厉害。只是不想你莫名的接受了好处而一无所知，到时候……徒增烦恼。”
    李喜燕点头说明白。
    从赵家出来，李喜燕的思绪就一直没有办法平静，她愈发觉得那张录取通知分量太重，可她偏偏不能意气用事拒绝给退回去，事关小猪的学业啊。
    真是让人为难。
    带着这种纠结的心情，两个孩子开学了，李喜燕给他们做了新书包，两人一致认为，比买的还要好看，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喜凤在乡下的时候都没有机会好好读书，还不如李喜燕辅导她的多，小猪也是一样，所以俩人都从一年级读起，城里都是报的周岁，乡下习惯说虚岁，这样算起来也比原来班里那些孩子大不了多少。
    李喜燕把她们送到学校门口，负责接待的老师看到那两张入学通知书，微微皱眉，看得李喜燕心头一紧，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最终老师让李喜燕带着两个孩子跟他去班里，她才松下这口气。
    到了班级门口，老师叫了里面正在上课的任课老师，简单的说这是新来的学生，看着给安排座位，任课老师带着喜凤和小猪进去，李喜燕看了几眼，和那位接待老师一起往回走。
    无意中那老师问道：“你是找的什么人办的入学手续，今年我们的名额很少。”
    言外之意，就是不以为李喜燕有这种能力，李喜燕本来没有想说，但回头看了看班级，又担心两个孩子受委屈，想了一下说道：“是一个姓周的朋友。”
    接待老师立即停下脚步，语气诧异的问道：“是周明烨吗？”
    李喜燕点了点头。
    接待老师的表情变得特别有喜感，像是有些挣扎又变幻得不太自觉，导致有些扭曲，最后挤出一丝笑，竟然伸手和李喜燕握了握，“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幸会啊。”
    李喜燕满头黑线，你跟我幸会什么……周明烨又没有在这里。
    接待老师一直把她送到校门口，态度客气得让李喜燕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笑得腮帮子都痛了。
    快步出了门口她才恢复了正常表情，还真是……太热情也让人受不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纵然李喜燕再没有什么好奇心，也对周明烨的家庭背影也有些疑惑了。
    她回到家去帮妈妈的忙，李林和刘齐也在，这两天没有别的人，她已经告诉张五麻烦他给看着找两个合适的人，不然还真要忙不过来，饭店那边阿松也来过一趟，说过几天也得正常供应。
    做出成品她就赶着去菜市场给张五送，新口味的也向张五做了介绍，张五十分满意，说这样细分更好，更能照顾大多数客户的口味，对她又免不了一番夸赞。
    正在说着，陈旭推门进来，一脸的愁容。
    一进门也没有客气，坐到椅子上就唉声叹气，张五急忙问他怎么了，陈旭喝了口水说道：“唉，还不是房子的事儿，这房东不但不肯给我降房租，还想涨价，态度还挺强硬，你说气人不？”
    张五也一愣，皱眉说道：“有这事儿？”
    陈旭说年前的时候就和房东提过房租的事，房东说过了年再说吧，他也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过年一开门，他再去找房东，房东的态度就有了转变，说什么最近房租都在涨，要是陈旭不想再租也没有关系。
    陈旭本来也不是不想租，就是想便宜一点，没有想到房东一上来直接就跳过计价还价的环节，让他还真有点儿傻眼。
    他做的生意地方小了也不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不说，就是搬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儿。
    李喜燕在一旁听着，眼睛迅速亮了亮，她感觉到机会来了。

 第六十二章 人以群分

    李喜燕听到陈旭的诉说，心里暗戳戳的想，机会来了。
    张五一听这事儿也觉得有些生气，他说道：“我觉得八成就是房东趁着过年的功夫打听了，看有没有其它的想租，你要是继续租，乖乖的涨点钱他倒乐意租给你，要是不愿意……”
    陈旭叹了口气，说他觉得也是，房东就是想给他压力，让他不但不能说出降房租的话来，还得涨点钱。
    “真是大意了。”陈旭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张五问道。
    陈旭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张哥，我就是让你找个可靠的人，去房东那里打听一下情况，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是诈我，还是真的有人要租，我心里也好有个底。我这边的人他都认识，到时候让他识破了我就更被动了。”
    张五点点头，觉得这也算是一个主意。
    李喜燕上前说道：“张叔，让我去吧。”
    张五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我看行。燕子是生面孔，又是个小姑娘，房东一定不会对她戒备。”
    他说罢又对陈旭补充道：“燕子机灵着呢。”
    陈旭想想也对，这小姑娘的确是聪明，他一拍大腿说道：“行，那这样，我也不让你白跑，要是打听到了消息，设备的钱我给你免一个月。”
    李喜燕笑着摆手说道：“不用了，陈老板，这也不算什么，之前说好的该怎么还就怎么还。您把房东的地址给我，我去问问。”
    陈旭一愣，没有想到李喜燕还能拒绝他免钱的好处，倒是张五，一脸的笑意，似乎早猜到了。
    但他还是把地址给了李喜燕，李喜燕接过看了看说道：“行，陈老板，三天之内，我给你消息。”
    她转身推着小车走了，陈旭还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对张五说道：“张哥，这小丫头……挺有意思啊。”
    “有意思吧，”张五喝了杯水说道：“我再跟你说件事儿，你更觉得有意思。”
    “什么？说来听听。”陈旭来了兴致。
    张五把过年的时候他想换房子，让李喜燕给拦住又给他出了主意的事儿说了，陈旭微抽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惊诧。
    “我觉得啊，这小丫头准能把事儿给你办成，你瞧好吧。”张五也不知道回事儿，反正对李喜燕就是特别有自信，特别是经过卖房子的事情之后。
    李喜燕从张五的店里出来，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市场里转了两圈儿，看到有出租门店的还上前打听打听，并且认真的和两家房东谈了谈。
    本来人家见她一个小姑娘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李喜燕一开口就是特别有条理，而且问的问题也挺周到细致，不由得又对她认真介绍了一下。
    李喜燕做到心里有数，这才回了家。
    中午的时候喜凤和小猪一起回来了，学校距离并不远，而且这个时期的车也少，孩子们回家也挺安全，不需要接送。
    两个人一进门就眉开眼笑，争相给李喜燕和喜燕娘汇报情况，还说本来老师给他们安排好了座位，比较靠后，但是后来又往前排调了调，老师还对他们特别好。
    李喜燕一听，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明烨的能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管怎么说，两个小家伙上学的开门红是个好事儿，让他们俩吃了饭，下午又一起去学样。
    李喜燕看着他们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模样，心想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住这种状态，让他们健康快乐的长大。
    下午她又去市场转了两圈儿，第二天也照旧，菜市场上的消息传得挺快，有个风吹草动就跟长了翅膀一样，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好多人就都知道，有个小姑娘有种超乎年纪的沉稳，想要租房子。
    这消息陈旭听到可有些坐不住了，他急匆匆去了张五的店里，开门见山的问听说了没有。
    张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听说什么了？”
    陈旭说道：“就是有个小姑娘要租房子的事儿啊，说的就是李喜燕吧，她还打听了好几家，她什么意思？”
    张五也听说了这个传闻，但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也有些奇怪，还没有想好怎么说，陈旭说道：“她不会想撬行吧？难不成她真的想租？把我当踮脚石了？”
    张五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我看不像。再说，她租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
    陈旭皱着眉头，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好不容易送走了陈旭，张五站在店门口张望，他想要是遇到李喜燕就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他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李喜燕。
    他心里也不免开始犯嘀咕。
    张五和陈旭，谁也不知道李喜燕打的什么主意，事实上李喜燕除了想卖给陈旭一个人情之外，她中意的是陈旭院子里的那幢二层小楼。
    她在市场里散了消息，第三天一早，就拿着陈旭给她的地址去了房东那里。
    第三天中午刚一过，陈旭又来了，连个迂回都没有，直接说道：“不行，张哥，我等不了的，我得去找房东，加点房租也成。我都被你弟妹骂惨了，这事儿不能再耽误，要是找不了地方我那一大堆的东西放哪儿去，就是找了地方光搬家的费用也是一笔，还不如给了房东在老地方。”
    张五张嘴刚想说什么，陈旭一摆手说道：“张哥，我来知会你一声，那个……”
    他还没有说完，门口人影一闪，李喜燕走了进来。
    一见到她，陈旭和张五的表情就各自精彩。
    为了防止尴尬，张五抢先说道：“燕子来了，快说说情况吧。”
    “还有什么可说的？”陈旭脸色一沉说道。
    李喜燕一见这情况就明白了，她也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恼怒，微笑说道：“陈老板，这事儿可有的说呢。”
    陈旭短促笑了一声，转身坐下，“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听着。”
    张五给李喜燕搬了把凳子，说道：“来，燕子，坐下说。”
    李喜燕也没客气，坐下来这才说道：“张叔，陈老板，我前天走了之后就去外面市场转了转，也打听了一下房租的行情。”
    陈旭点头，说这个早就有耳闻了。
    李喜燕一笑，继续说道：“嗯，我想着菜市场的消息散播得快，我先打听了行情，再去你那个房东那里，他以为我是成心租，自然说的消息也更可靠，所以，据我调查，的确有人想租他的房子，趁着过年的功夫他还悄悄拿了钥匙让人家看过，但那人一直在犹豫，嫌弃地方大。”
    陈旭一听这话，脸色缓和了一些，也认真听起来，张五问然后怎么样，李喜燕继续说道：“房东一听说我想租，就跟我介绍了许多情况，他应该也知道了我想租房子的事儿，知道我打听了不少的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虚假报价，我对比着和别人的也不贵。另外……”
    她顿了一下，说道：“陈老板，我还有另外一个方案，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话说到这儿，陈旭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恼怒，脑子里的思路不禁跟上李喜燕的，问道：“什么方案？”
    李喜燕看了一眼张五，沉吟道：“我是想着，与其租，每年的钱也是花，还得提心吊胆，为了房租的事儿着急上火，倒不如把房子买下来。”
    陈旭一惊，和张五对视了一眼，“买？”
    “对啊，”李喜燕说道：“买下来，虽然一下子拿出的钱多了，但是其实是合算的。”
    陈旭皱眉琢磨了一会儿，说他也想买，但是做上了生意看着有点钱，其实上钱都压在生意里，没有那么多的现钱。
    李喜燕笑而不语，转头看着张五，张五看着她的笑意，迟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张五飞快的琢磨了一下，这个方案也不是不可行，自己这个门店也是租的，如果和陈旭合伙买下那个院子，到时候扒倒墙头再重新盖两间门脸也不是问题。
    现在唯一的就是他老婆快生了，到时候麻烦事儿多，他怕顾及不过来。
    见他眼神脸色变幻，李喜燕就知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抛出底牌说道：“张叔，陈老板，我和房东也谈了这个问题，他说了底价，我这是这么想的，如果陈老板的钱不凑手的话，可以合买。”
    陈旭急忙问怎么个合买法。
    李喜燕回答道：“陈老板，你现在所在的门脸不用动，还保持着原貌，院子从中间分开，另一半由张叔以略低的价格买下，张叔的那边没有门店，还得自己再盖，这样也算公平。”
    张五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陈旭一拍大腿说道：“这个办法好，资金问题也能缓解，我现在用不了那么大的院子，但是小一点的又没有合适的，这样一分为二，是最合适不过，也不用再受那房东的鸟儿气了。”
    他说罢，转头看向张五，眼神切切的问道：“张哥，你觉得怎么样？”
    张五略一沉吟，陈老板心急，说道：“你这个门脸也是租的，说不定哪天也得出什么幺蛾子事儿，你还不如趁早，也算帮兄弟一把。”
    张五见他这么说，也就松了口，说道：“行吧。我回去凑凑钱。”
    陈旭立即说那说定了，让张五不能反悔。
    张五笑着答应，陈旭这才站起来对李喜燕说道：“喜燕，这次多亏了你，真是对不住，我之前还恼你。没有想到……我这么大的人还不如你个小姑娘，真是惭愧。”
    李喜燕也忍不住乐了，这个陈旭脾气直，火上来得快，也倒能有错认错，总得来说是个不错的人，其实他和张五的关系也能知道，人以群分，张五的朋友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陈老板……”
    她还没说完，陈旭一摆手说道：“你也别叫我什么陈老板了，生分，就叫我陈叔吧，我比你张叔还小一岁呢。”
    “成，”李喜燕说道：“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你回去和婶子商量好了，就交钱签合同。”
    陈旭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也没有细想，点头说好，转身走了。
    他走了，张五可没有听错，问道：“燕子，为什么是你等他的消息，既然谈妥了，他直接找房东不就行了？”
    李喜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在张五的面前一晃，笑眯眯的说道：“张叔，我已经和房东签了合同，他答应把房子卖给我了。”
    张五特别惊讶，不由得瞪大眼，一脸错愕。

 第六十三章 自己的家

    张五听了李喜燕的话十分惊讶，一脸的错愕，心瞬间惊得提起来。
    “你说……什么？”
    李喜燕说道：“喏，这是定金收据和合同。”
    张五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喜燕居然这么大胆子，不声不响干了这么大的事。
    李喜燕见他这副神情，心里暗笑，索性继续说道：“张叔，不论怎么样，陈老板再和房东联系总归不太好，就算不是我，也得换成别人了。”
    张五不能不惊叹李喜燕的勇气，这丫头是笃定了陈旭和自己会动心，就凭她自己，张五知道她肯定没这样的经济实力。
    这件事儿办成，陈旭固然能免去搬家的麻烦，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得到的好处可比陈旭大，不但也能得到门店，而且价格还比陈旭的便宜，还能让陈旭觉得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可是一举三得的事儿啊。
    张五微眯了眼睛，点头说道：“你说得对。燕子，我得好好谢谢你，说吧，你想要点儿什么。”
    李喜燕歪头一笑，都是聪明人，也没有必要再掩饰，她把合同和收据往张五面前一推，说道：“张叔，我只要那个两层小楼。您知道，我们现在的房子是租的，房东今天让搬明天又改变主意，总让人没有安全感，我寻思着我们孤儿寡母，还是得有房子傍身才行。那小楼在您的范围之内，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张五先是一愣，随后朗声笑了笑，他上下打量着李喜燕，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很赞赏。
    “行，”他点头说道：“燕子，你是个材料。”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那两张东西，心想就冲这个，他也得答应李喜燕，那个地方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他之前只是看李喜燕不容易，想要帮帮她，现在看来，这个丫头非常不错，以后多走动，交个这个小朋友也不错。
    张五看得出，李喜燕不但聪明敢干，而且还有情有义，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他打定了主意，答应了李喜燕，李喜燕很高兴，她猜张五会同意，但她当亲耳听到，还是特别开心，这是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以后不再漂泊了。
    她之前也做好了张五不会同意的打算，就算不同意，也不叫白忙一场，能让张五欠个人情也值了。
    “谢谢张叔，”李喜燕感激的说道：“那个地方您回去和婶子商量个价钱，如果行的话，我想也分期付款。”
    “好，”张五对李喜燕提的这些新奇的点子也习以为常了，他答应回去和王花商量，明天给李喜燕准信儿。
    对于他来说，那地方无所谓，现在李喜燕想买，算是额外多出来一笔收益，他乐得把这个人情送给李喜燕。
    李喜燕回家，路上买了点好吃的，喜凤和小猪也回来了，正在写作业，见她回来还买了好吃的，两人都特别高兴。
    她想了想没有和妈妈说这事儿，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也不迟，现在虽然说好，但还没有是后敲定。
    转眼到了第二天，李喜燕一大早起床去菜市场，在门口遇到吴金贵，吴金贵说现在开学了，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帮忙，就早起一点儿，反正平时他也锻炼身体跑步什么的。
    李喜燕没有拒绝，她想着多了解吴金贵一些，看找个机会也能帮他点什么，也好还他的人情。
    两人到了菜市场，速度挺快的就采购完毕回家，忙碌的空隙给喜凤和小猪做了早饭，上学的时候吴金贵又把他们俩一起叫走了。
    有吴金贵照应，李喜燕也放心了，忙到上午十点多，她去给张五的店里送货，一进门就看到陈旭和张五都在。
    看到张五的神色，李喜燕的心就定了定，她觉得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他们俩一致敲定，决定把房子买下来，张五说和王花也商量过了，答应李喜燕说的，把二层小楼卖给她，说是卖，价格却很低，比李喜燕预计的还要低三百块。
    她又惊又喜，但表情很镇定，心里盘算着这下子经济压力又能小一些，之前按照她心里的价位，就算是分期，也得有些压力，毕竟她刚到这里来，根基还不稳。
    说定就定，陈旭没有出面，由李喜燕和张五一起去见了房东，交了一半的钱，然后一起去过了户，又把剩下的钱一并交了。
    至此，总算是大功告成。
    李喜燕回去就那个二层小楼写了一份买卖协议，然后拿了钱去找张五。
    张五一见她写的协议，不禁又惊讶了一下，这协议事无俱细，什么都写到了，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也没有二话，痛快的签了字，把李喜燕带来的一部分钱收下，李喜燕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协议小心收好。
    张五说这几天就告诉自己的房东让人家提前找租房，陈旭那边的施工队都是现成的，拆墙盖门店的事交给他，问李喜燕要不要收拾一下小楼，反正也是一并的事。
    李喜燕想了想，说就不用麻烦别人了，她拿了钥匙自己去看看，动手收拾一下就行。
    张五也没有强求，李喜燕转身回家，这一路上的心情都是美的。
    到了胡同口，正好看到房东，她把自己过段时间就搬走的事儿一说，房东的反应倒让她有些意外。
    “搬走？不是说好了一直租下去吗？上次的事儿你还生气呢？”房东急忙解释，“那次我也是……”
    “不是的，”李喜燕微笑说道：“您误会了。我是想着怎么也是要做生意，就在菜市场找了一家，也省得每天来回跑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样吧，您先找着其它的租户，我们这边也收拾着，我提前跟您说一声，省得到时候抓瞎不是？”
    房东有些为难，还有些欲言又止，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让李喜燕有些莫名其妙。
    她也没有细想，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准备午饭，看时间两个小的快要回来了，李林和刘齐还在忙，见她回来，刘齐说道：“我有个表弟，刚从乡下来不来，说想找个活干，不知道能不能……”
    李喜燕一听就觉得不错，刘齐挺稳重的，干活也麻利，也算知根知底了，她便说让他带表弟来看看，刘齐高兴得答应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喜燕清清嗓子说道：“我有个事儿宣布一下，我们过段时间要搬家了。”
    喜燕娘眉心一跳，立时不安道：“怎么？房东又让我们搬了？我说今天见她，一定没啥好事儿，这……”
    李喜燕笑道：“不是。我也见到她了，跟她说了要搬家的事儿，是我主动要搬了，因为……”
    她从口袋里拿出协议，大声说道：“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喜燕娘把协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这才敢相信是真的，眼睛顿时潮润，看着李喜燕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天下午喜凤和小猪放了学，李喜燕就带她们一起去看了那个小楼，她也是第一次来，在里面转着看了看，对怎么装修怎么安排住处有了一个粗略的打算。
    喜燕娘的心总算是定下来，没有什么比有了自己的家更让人踏实的。
    接下来的几天李喜燕更忙了，刘齐的表弟卫刚也来了，是个聪明的小伙子，眉眼和刘齐还有些相像，有了他的加入，李喜燕也能分身管装修的事。
    这天她正在涮涂料，无意中一回头，看到门口站了个人，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周明烨。
    “什么时候来的？无声无息的，吓人一跳。”李喜燕说道。
    她也知道，有李林在，这事儿周明烨早晚知道。
    周明烨说道：“来了一会儿了，你胆子那么大，谁还能吓着你？”
    李喜燕听这话里有话，但不知道这少爷在气什么，一边刷涂料一边说道：“周少爷过来是有什么赐教吗？”
    周明烨迈步走进屋里，慢悠悠的转着看了看，站在窗边说道：“你为什么要买这里？你不是没钱吗？”
    李喜燕手上的动作没停，说是啊，所以才和张五签了协议要分期付款。
    周明烨眉头一皱，“你宁可这样，也不愿意在原来的地方住了？”
    李喜燕觉得他这话问得实在奇怪，笑笑说道：“周少爷，你大概没有过这种感觉，别人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房子带来的安全感，是别的无法比拟的，亲人有可能伤害你，朋友有可能慈善你，但房子不会，它是你的家，能给你安定。”
    周明烨愣了愣，心里的滋味复杂，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李喜燕的话总是能够带给他不同的感受，有时候甚至能恰巧刺到他的痛处。
    他的确没有体会过房子的重要性，但是，家……
    他低笑了一声，说道：“房子有时候不等于家。”
    李喜燕手上的动作一滞，回头看了看他，他倚在窗子旁，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浅浅在他身上镀了一层，他微垂了眼睛，睫毛也是淡金色，眉头微皱，此时的他安静忧郁，让人心头忍不住微微颤动。
    她收回目光，说道：“你说得也对。但是对于我来说，房子就是家。”
    “其实你不必……”周明烨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又突然咽了回去，不必什么？他没说清。
    周明烨给李喜燕帮了一会儿忙，她回去的时候帮她拿了点东西，一直送到胡同口才分开。
    刚进胡同没多久，又看到房东，一见李喜燕房东立即笑道：“回来啦？和你说通了没有？”
    李喜燕疑惑问她什么说通了没有，房东一怔，说道：“那小伙子不是找你去说了吗？还住在这里。”
    她这才明白过来，房东指的是周明烨，房东继续说道：“这小伙子不错，之前从我手里买下这房子的时候还不让我告诉你们呢，说是想帮帮你们，不求回报。”
    这次轮到李喜燕愣了，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房东之前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愿意把房子继续租给她们，听说她们要搬走，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原来……都是因为周明烨啊。
    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受，并没有太大的欢喜，反而有些沉重。
    这人情，终归是越欠越多了啊。
    一直到傍晚，喜凤和小猪还没有回来，李喜燕有些着急，正准备出去迎迎，听到胡同里有脚步声，她出门一看，是吴金贵。

 第六十四章 打上门去

    吴金贵见到李喜燕，和她打了个招呼，说他在篮球队，过几天要和其它学校的比赛，放了学练了一会儿就回来晚了，还问李喜燕喜凤他们回来了没有。
    李喜燕心头一沉，摇头说道：“还没有，我正打算出去找。”
    吴金贵也一愣，“不能啊，小学部是准时放学的，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我还遇到了，我还说让他们回家路上小心些。”
    学校分为小学部和初中部，小学部比初中部要早放学半小时，一般情况下没有特殊的原因都会准时放学的。
    李喜燕本来还想去学校看看，听吴金贵这话知道他们没有在学样，不由得心里更急，这俩孩子也不是不吭声就跑着去玩的，今天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急匆匆往外走，吴金贵进家放下书包和吴青说了一声，又返回来和李喜燕一起去找。
    刚走出胡同没多远，迎面跑过来一个人，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但李喜燕还是一眼认出，是小猪。
    小猪跑得特别快，脚步还直踉跄，看到李喜燕脚下不稳差点摔倒，李喜燕急忙伸手扶住他，看他满头大汗，脸上脏得不行，急忙问怎么了。
    小猪喘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燕姐，喜凤被人带走了！”
    李喜燕一惊，“是谁？”
    小猪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开着一辆面包车。
    李喜燕知道这俩孩子不傻，也不会轻易跟别人走，看小猪这狼狈样，手背上还有一大块擦伤，就知道一定是动手了。
    “那个人说，是喜凤的爸爸让他来的，说要带喜凤去吃好吃的，我说要回家问过你才行，那人就不耐烦，推了我一把。后来喜凤也说不想去，那个人就恼了，我们俩就跟他打了一架，但是……”小猪眼泪里渗出泪来，用袖子一抹说道：“对不起，燕姐，我没有保护好她。”
    李喜燕心里又急又涩，安慰小猪不要自责，她让吴金贵把小猪带回去，不行就先去赵晓雯家，怕这么回去让妈妈着急担心，安顿好小猪再让吴金贵去家里和妈妈说一声，就说她们晚点回。
    吴金贵担心李喜燕自己去不行，想要一起，李喜燕说不用。
    她心里有数，这事儿八成和李占彬脱不了干系，就算他不知道内情，对方也是打着他的幌子，就一定是认识他而且知道喜凤和他关系的人。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朱三，但现在她没有证据，又势单力孤，还是先去李占彬那里看看，摸一下情况再说。
    轻车熟路，她一路狂奔到了楼下，无意中看到楼下树影里有个人正在大口吃什么东西，她本来没有在意，但仔细一看，那不是李晓帅吗？
    她立即过去，问道：“你在干什么？”
    李晓帅正在专心的吃，被她突然一问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东西也掉到地上，是小半块蛋糕。
    他一脸懊恼的说道：“你干什么你？哎呀……多可惜。”
    李喜燕才没功夫管他这样，直接问道：“你有没有见喜凤？”
    李晓帅目光一闪，摇头说没有。
    李喜燕冷眼盯着他，她觉得李晓帅没有说实话，这家伙一说谎眼神就飘，八成知道点什么。
    她低头看着那块蛋糕，外面有精致的纸盒，价格应该不低，应该是沈艳芬吃的东西，这小子偷来跑到这里吃了。
    “你要不说，我就去告诉沈艳芬和曹梅，你不但偷吃东西，还想着留下来赖在他们家，让沈艳芬立即赶你走。”她威胁道。
    “你……”李晓帅果然有点怂了，咬牙说道：“要想我说也可以，给我一块钱。”
    李喜燕二话不说，转头就往楼里走，李晓帅以为她真是要去告状，急忙跟上她说道：“我真不太知道，也没有见到，就是昨天晚上听到了一两句。”
    李喜燕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李晓帅一把拉住她说道：“我就听到奶奶跟沈艳芬说，想把喜凤送回乡下去，说是前两天见到张大柱的姑姑了，她和张媒婆一起给喜凤找了个婆家。”
    李晓帅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李喜燕就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黑，气得。
    喜凤才多大？就找婆家？她气得脸色苍白，狠狠盯着李晓帅。
    李晓帅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松开手说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嘛，又不是我……张媒婆说给喜凤找的是咱村大老王家的儿子，让她给做童养媳。”
    大老王就是周小芳的舅舅，王桂芝的亲大哥，他们夫妻俩就有一个宝贝儿子，今年十九了，但智商就和一个五岁的小孩儿一样，他小时候得过脑炎，坏了脑子，按照他的情况，根本说不上媳妇，李喜燕万万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喜凤的身上。
    她怎么能允许？！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往楼上冲，一转弯碰到大白鹅，大白鹅一见她眉开眼笑的说道：“哟，喜燕来了，你……”
    李喜燕今天可没功夫搭理她，直奔着李占彬的家过去，大白鹅看这架势，眼珠子顿时亮了，知道又有热闹看。
    沈艳芬傍晚的时候得到了消息，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她感觉心里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个年她过得实在是憋屈，李晓帅和老婆子整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心里烦得不行，李晓帅的品行还不怎么样，自从他来了以后，家里的东西就经常莫名其妙的少。
    虽然都是一些小东西，有时候甚至是吃的，但就是让她的心里不舒服。
    今天总算是有件好事儿，她让李占彬给她买了盒蛋糕，准备吃饭之前吃了，她实在不喜欢和李晓帅、老婆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李晓饭不停的叭叽嘴，吵得人难受，老婆子则是看到什么好吃的就开始叹气，好像是她多么败家一样。
    可她忙活完想吃蛋糕，却哪儿也找不到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放在桌子上了，怎么会一转眼就没了？
    她心里的火苗立时窜上来，八成又是李晓帅给偷吃了。
    “占彬，”她压着火气，声音大得让老婆子也听得清清楚楚，“你把蛋糕放在哪里了？”
    李占彬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说道：“不是给你了吗？刚才好像还在桌子上。”
    “是啊，我记得我放桌子上了，怎么一转眼就没有了，是不是你给我收起来了？”她故意问道。
    李占彬说他没碰，沈艳芬又看向老婆子，“是不是您收了给我放别处了？”
    她一直说“您”，自以为这就算客气了，让她叫“妈”，实在叫不出来。
    老妖婆也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但她心里向着大孙子，便说道：“那么块蛋糕，找不到就别找了，一会儿不就是吃晚饭吗？吃了蛋糕你又吃不下饭了。”
    沈艳芬心里暗骂，正因为和你们一起吃不下饭才想吃蛋糕，否则岂不是要饿死？
    “那留着明天吃，蛋糕不便宜呢，好不容易占彬给我买的，在哪儿呢，您给我吧。”她说道。
    这是不拿到蛋糕不罢休了，老妖婆微微皱眉说道：“我没见。”
    沈艳芬的火有些压不住了，正想再说两句，突然有人疯狂的砸门。
    她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转头看向李占彬，李占彬也很诧异，走过去开了门，还没有看清是谁，李喜燕一下子就闯了进来。
    她一把抓住老妖婆的手腕，大声问道：“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老妖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李喜燕会这么快找来，确切的说，她想到李喜燕肯定会知道，但没有想到会知道是她干的。
    她惊慌之后很快镇静下来，骂道：“你这个疯丫头，放开我！你妹妹丢了关我什么事？”
    李占彬一见是她，气也不打一处来，“喜燕，你是不是真的疯了？竟然敢闯到这里来质问！”
    “我有什么不敢？”李喜燕扫了他一眼说道：“你们都敢干这种拐卖人口的事，我还不敢来问吗？你们都不怕犯罪，我怕什么！”
    “你胡说！”老妖婆没想到李喜燕张嘴就是这么大的帽子扣过来，“她是我的孙女，我怎么算是拐卖人口？”
    李喜燕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加大，“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把喜凤带走了？人在哪儿，交出来！”
    沈艳芬又急又气，看到李喜燕凶恶的样子还有点怕，她暗骂老婆子愚蠢，才两句话就露底了。
    “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我们没关系，你自己照顾不好妹妹，还来找我们的麻烦，之前的事还没有跟你算帐，你当真以为我们都是好欺负的吗？”
    “到底他妈谁欺负谁？”李喜燕大怒，抬腿一踢脚边的凳子，凳子飞起落在沈艳芬的面前，砸在她的脚面上。
    “啊！”她完全没有防备，实木的小凳砸得又沉又狠，一下子痛得她叫出来，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李喜燕！”李占彬急了，“你给我滚出去，快滚！”
    老妖婆也痛得嚎嚎叫，又挣不开，伸另一只手过来抓，李喜燕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掰她的手指，她顿时叫得更惨。
    “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要是你们不招惹我，我才懒得理你们！”李喜燕反驳道：“我再说一次，把我妹妹交出来！”
    李占彬气得跺脚，说根本没有见过喜凤。
    李喜燕见他不像是撒谎，心想他大概真的是不清楚，但这事儿也不可能跟他无关，她冷笑道：“你不知道，可不代表你这恶毒的老娘和你这只破鞋不知道，问问她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带走喜凤的人可说了，是你让他去接人的。”
    李占彬被李喜燕的称呼气得够呛，但他听李喜燕的话又不像是假的，便转头看了看沈艳芬。
    沈艳芬回避他的眼神，他心里就明白了一半儿，不由得心头一沉，有些不满。
    老妖婆在一旁说道：“我们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妈不肯回乡下，这城里的日子是你们能混得了的吗？喜凤找个好婆家，也是给她减轻负担。”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口！”李喜燕气得火冒三丈，也顾不上别的，正反揍了她两个耳光。
    大白鹅在门外听得真切，心里欢呼雀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插着空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喜燕说道：“她和沈艳芬合谋，把我妹妹嫁到乡下去给一个傻子做童养媳！你们见过这么不是人的事儿吗？”
    大白鹅一听抽了口气，语气夸张的说道：“天呐！”

 第六十五章 新仇旧恨

    李喜燕找上门，速度快得超出老妖婆的想象，也让她和沈艳芬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李晓帅这个猪队友，李喜燕已经确定，喜凤被人带走，和她们脱不了干系。
    大白鹅听了李喜燕的话，也觉得太不可思议，她早知道沈艳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把别人的老板变成自己的，还这么理直气壮，就一定是有手段的。
    她早看沈艳芬不顺眼，整天妖里妖气，把李占彬迷得团团转不说，这楼道里的男人们对她也是赞赏有嘉，这让大白鹅心里更不服。
    她立即抓住机会，夸张的叫了一声，“天呐！早听说过后妈恶毒，还没有见过恶毒成这样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敢卖孩子做童养媳！”
    她这一嗓门特别大，李家一闹起来的时候楼道里就有不少的人出来看热闹，但都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一听大白鹅这么说，都慢慢明白过来了。
    “还真是，自己也是快要当妈的人了，怎么忍心的？”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看来还真是的，李占彬看着斯文，没有想到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还能下这种手！”
    “年前说什么喜凤那孩子丢了，看那样儿还挺着急，以为他们夫妻是个好的，没有想到……”
    “看来咱们都猜错了，这是怕孩子丢了就没办卖了吧？”
    “我看呐，说不准是他们平时对那孩子就不好，或者是露了什么想法被孩子知道了，孩子自己才跑的。”
    “可怜啊……喜凤那么小，多好的小姑娘啊。”
    一时间如同石入水面，楼道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说什么的都有，但都无一是指责李占彬夫妇的。
    沈艳芬的脸色变幻不定，忽青忽白，她气得浑身发抖，但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
    李喜燕心想这要面子真是双面刃，这个时候就得忍得下，伤着自己了，不如给她加把火。
    想到这儿，李喜燕高声对沈艳芬说道：“沈姨，你讨厌我们姐妹我也能理解，所以我把我妹妹接走，不打扰你和爸爸的生活，但为什么我们都离你们远远的，你还要不依不饶？不是找小混混去威胁我们，就是栽赃陷害我们被警察带走，现在又把我妹妹卖了，我倒想问您一句，如果你这么容不下我们，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男人不找，非找我爸这个有妇之夫？”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她说得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沈艳芬的嘴唇都在哆嗦，她巧舌如花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李喜燕。
    李喜燕扫了一眼老妖婆，说道：“您嫌弃我和妹妹是女孩儿，我们在家不许念书只准下地干活，还不让吃饱，我们被您赶出家您还不甘心，还追到城里来。您疼孙子疼新媳妇都行，但请放过我们，我们母女就想安生的过日子，行吗？我求求您了。”
    老妖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在城里也不敢扎刺儿，她出来进去吊着一双三角眼，楼道里的邻居都觉得她面不善，而且有的人家还发现自家放在门口的小灶上经常丢东西，什么葱蒜之类的，虽然不是大物件儿，但也挺讨厌。
    以前这事儿可没有过，她们觉得这事儿就是在老婆子来了之后才发生的。
    现在听李喜燕这么一说，看她的眼光更加不好。
    老婆子跺着小脚骂道：“呸！你胡说，李喜燕，你这个赔钱的货，你们生是李家的人，就该为李家当牛做马！谁让你是女的！活该！”
    李喜燕抿着嘴唇不说话，大白鹅一听这儿可不痛快了，讥笑了一声说道：“哟，你这是骂谁呢，你自己不是女的？李占彬，你媳妇儿不是女的？”
    李占彬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心里烦躁的不行，喜凤到底去哪儿了？难道真的……
    他也有些不敢想。
    沈艳芬见他不吭声，气急败坏的一扯他的袖子，“你说话呀，别人这么说我，你连声都不吭？”
    李占彬的脑子还乱着，七分烦躁三分气，被她这么一拉扯，下意识的一甩手，说道：“别烦我。”
    他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转头一看沈艳芬，她根本没有防备李占彬会甩开她，一点也没有防备，身子一歪，后腰撞到身后的桌子上，她吃痛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啊。”
    李占彬脸一白，急忙伸手扶住她，关切的问她有没有伤到。
    沈艳芬的怒气在此时达到了顶峰，她撑住你桌子，另一只手用力推开李占彬，怒声说道：“别碰我！李占彬，你竟然敢跟我动手了？你凭什么？我和你在一起受了多大的委屈，被多少人指指点点，我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谁？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李占彬愣了愣，有些急也有些气，但看沈艳芬这副样子，也的确是自己先动了手，他也委屈但无法再反驳。
    老妖婆见他不说话，嘴里“啧啧”了几声，小声嘀咕着骂了几句，沈艳芬立即甩过目光，恨声问她说什么。
    老妖婆还没有开口，李喜燕逼问道：“快说我妹妹在哪儿，你们的破事儿一会儿再说！”
    沈艳芬冷笑一声，一指老妖婆说道：“都是你的好奶奶出的主意，李喜凤早被带回老家了！”
    李喜燕心头狠狠的一跳，怒气升腾，她还以为现在天黑得早，乡下的路又不太好走，带走喜凤的人怎么也要等到明天一早再出发。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夜赶路！
    李喜燕用力一扯老妖婆再顺势一推，把她推到李占彬身边，李占彬见老娘摔过来，急忙伸手去接，两人滚成一团，又不可避免的撞到沈艳芬的小腿，她又尖叫了一声。
    李喜燕不再管他们，转身就往外走，在门外看到探头探脑的李晓帅，握了握拳忍下想连他一起揍的冲动。
    她一边跑出门一边快速的想要怎么赶回村里，刻不容缓。
    她想找张五帮忙，看他能不能帮忙找辆车什么的，或者机动三轮也行，走到半路，忽然身后亮起了车灯，她停到一边，戒备十足的看着后面出现的车。
    周明烨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声说道：“快点！我送你！”
    见到是他，李喜燕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些，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什么都比不上喜凤的安全大，她立即过去上了车，指引着路直奔老家。
    她没问周明烨怎么来的，现在也顾不上，心里乱糟糟的，怒火、气愤还有自责，都纠结在一起，卡在她的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
    周明烨也没有平时的笑意，一脸严肃看着前面，路并不好走，好在车灯够亮，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看到熟悉的村口时，李喜燕心更加紧张，她不敢想象现在喜凤的情况，要是……
    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村子里一片寂静，乡下人睡得早，更有的为省点电还烧着蜡烛之类的，还有的早早关了灯休息，车灯照在乡村的土路上，李喜燕想了想，没有直接去王家，而是让周明烨拐去了另一户人家。
    那家人是篱笆院墙，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景，屋子里还亮着灯，有个人影投在窗子上，是个女人。
    她像是在做什么针线活，时不时刮一下头皮，李喜燕轻轻推开篱笆门，走到院子中间才出声说道：“大嫫在家吗？”
    窗上的影像动作一滞，随后有人问道：“谁呀？”
    李喜燕说了句“我”，继续往里走。
    里面的人也起身迎出来，拉开门前的灯，昏黄的灯泡闪了闪，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诧异道：“咦，这不是喜燕吗？我听说你进城了啊。”
    李喜燕快走几步，往她前面一扑，就势要跪，女人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她，“这是干什么？”
    女人对李喜燕的印象不错，过年的时候还过来磕过头，但是现在早过了年，而且李喜燕的脸色也不太对，她立即察觉到一定是有事。
    她拉着李喜燕要进屋，李喜燕握住她的手说道：“大嫫，我是有事儿求你来了，求你……救救我妹妹吧。”
    女人一愣，更加疑惑，“喜凤？她怎么了？怎么让我救？”
    李喜燕带着哭腔，刚一开始也是三分演，说着说着是真担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道：“大嫫，您还不知道吗？你家大伯，要让我妹妹给你儿子做童养媳！”
    女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狠狠抽了一口气，“这……不会吧？”
    李喜燕拉着她往外走，“是不是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是专程从城里赶回来的，这事儿是李晓帅告诉我的，说是沈艳芬悄悄告诉他的，张媒婆和张大柱他姑都知道！”
    这个女人一听这些人就信了李喜燕几分，她一边往外走，心里一边在翻腾，气得心尖儿都在颤抖。
    她就是大老王的老婆袁想，因为儿子生病成了痴傻，她这些年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用了多少偏方，前些年听一个游方的道士说，让她信道教，只要虔诚的供奉，她儿子的病自然就好了。
    道士说是她儿子身上有孽障，所以才会这么一劫，方法也挺简单，只要她吃素，初一十五都上供叩拜，再让他儿子在二十五岁之前保持童男子之身，好了之后再考虑婚嫁的事，就很有可能会在某一些突然恢复神智。
    有病乱投医，关于道士说的这些袁想深信不疑，这是她的希望。
    今年儿子十九岁了，这要是让喜凤做了童养媳，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那还得了？
    她这些年为了表示诚心，除了初一十五上香以外，还会独自住在这个老院子里，她心里的苦，熬受的这些，难道就都毁在张媒婆和张建英的手里？
    绝对不行。
    而且，袁想也不是个傻的，之前村里发生的事情她不是没有听说，李家那些破事儿她心里也有数，还有自己的小姑子王桂芝，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指定又算计什么呢。
    别的她可以不管，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可不能不管。
    她越想越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起先还是李喜燕拉着她，后来她比李喜燕还快。
    本来她心里还存了一点侥幸，希望这事儿是假的，但是，还没有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子的哭喊声。
    她脚步猛然一停，脸色分外难看。

 第六十六章 打成一锅粥

    李喜燕找到袁想，对于她来说，自己找上门单打独斗固然可以，但不如叫上袁想，不为喜凤她也得为她的宝贝儿子想想。
    果然，还没有走到家门口，就听里面有哭声，袁想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
    李喜燕也听出那就是喜凤的声音，心都要碎了，但是现在她必须忍住，无声握了握拳头暗自下定决心，一会儿保证了喜凤的安全，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非得揍一顿才痛快。
    周明烨一直跟在她身后没有出声，现在看到她的样子，感受到她的情绪，低声说道：“一会儿我跟你一起揍。”
    李喜燕转头看了看他，微微点头。
    袁想停了几秒钟，更快的走进院子，院子里亮着灯，几个站在台阶上正在说话，时不时发出笑声，和屋子里的哭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喜燕扫了一眼，立即认出台阶上站着的正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就是缺了大德的张媒婆，还有张建英，也笑眯眯的站在一边。
    张媒婆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瓜子糖果，还有几张纸币，她眉开眼笑的，看样子得了好处开心得不行。
    李喜燕看着她们，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们在干什么！”袁想怒声叫道。
    台阶上的三个人吓了一跳，齐齐转头一看，一见到袁想，张媒婆的脸上重新浮现笑意，“哎呀，嫂子回来啦。这不是，有好事儿呢，正和你家大哥说呢。”
    大老王清清嗓子，把烟斗里的烟灰在鞋底上磕了一下，说道：“那什么，我给咱儿……”
    他还没有说完，袁想几步窜上台阶，一把抓过张媒婆的手腕子，表情凶狠的说道：“你都干什么了？”
    张媒婆被她的样子吓得一哆嗦，手一抖，塑料袋子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散开。
    张媒婆垂眸扫了一眼，脸上浮现一丝心疼的神色，又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嫂子，你这是……干什么？我这不是给我大侄子说了门亲事吗？这是好事儿啊，你要当婆婆了，用不了几年就能抱孙子了。”
    “我呸！”袁想一口唾沫吐在张媒婆的脸上，眼睛瞪得溜圆，拧眉咧嘴像一个母夜叉。
    她一听果然是这么回事儿，那股气压在她心口，简直快要成火，她不知道怎么发泄，挥起另一只手“啪啪”给了张媒婆两个耳光。
    张媒婆哪受过这个，平时去谁说说媒都是被哄着，光挑好听的说，还有东西拿，她有些懵，也有点急了。
    张建英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但挨打的不是她，她也迅速恢复正常，也早看到了台阶下的李喜燕。
    她真是恨死了李喜燕，这丫头之前就和自己对着干不说，去了城里还搅黄了自己侄子的差事和婚事，搞得他现在狼狈得不行，过年都是在老家过的，一家子人都死气沉沉。
    好不容易要出口气，没想到这气还没有喘透，这死丫头又找了上来，来得真快啊。
    “你干什么你？怎么打人？”张媒婆尖声说道。
    大老王也有些不解，他其实并不太赞成老婆听那个道士的，他觉得就是骗人的鬼话，但无奈老婆就乐意那么干，他也由着她，但并没深问过，也不知道内情，更不知道什么不能成婚的事。
    本来为了儿子的婚事他就愁白了头发，后来张媒婆和张建英找上门来，还有自己的妹妹也跟着劝，他怎么能不动心。
    明明是好事儿，怎么自己老婆反而跟发了疯似的？这要是得罪了张媒婆，那可怎么好？
    他急忙过来拉袁想，袁想气得脸色铁青，眼前有些发花，见自己的男人来扶，甩手避开说道：“都是你！没事儿听她们的挑唆，你说，这事儿跟你妹妹是不是有关系？这是祸祸死我们不算完啊。”
    大老王皱眉说他妹妹也是好心，怎么到她嘴里反而成了坏事了。
    张媒婆挨了打，也不依不饶，这三个女人谁也不是善类，上来抓挠着就打成了一团，院子里就跟开了锅一样。
    李喜燕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来了之后一言不发，就注意听喜凤声音的方向，大老王家正屋、配房东西屋都有，她得摸准了才行。
    直到她确定了，才和周明烨打了个招呼，两个人悄悄到了西屋的后窗下，周明烨翻身进去，让李喜燕在窗户下面等着。
    喜凤躲在角落里哭，那边有个角柜，她身子瘦小，正好可以钻进去，大老王的傻儿子就在那儿堵着，伸手够又够不着，只会流着口水在那里喊，“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你……你快出来，我这儿有糖……糖……”
    喜凤抽泣着叫他走开，他只会嘀咕着“你是我媳妇儿”，就是不肯离开，这话绝对不是他自己想的，一定是有人教他的。
    周明烨把手里的打火机擦亮，傻子一见光亮，回头看了看，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你大爷！”周明烨快步过来，一拳头打在傻子的面门上，他感觉鼻子一疼，伸手一抹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他吓得张开大嘴就想哭喊，周明烨又在他后脖子上来了一下子，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周明烨懒得理他，走到柜子边，照亮自己的脸，轻声快速叫着喜凤的名字。
    李喜凤一见是他，眼睛顿时亮了，急忙从里面出来，周明烨一把抱住她说道：“我带你出去，你姐姐就在窗子外面等。”
    说罢，他快速走到窗边，李喜燕正在焦急的等着，看到喜凤被从里面抱出来，急忙伸手接住，姐妹俩紧抱在一起。
    李喜燕没有昏头，她感觉喜凤情绪稳定不少，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喜凤点点头。
    李喜燕又让周明烨和喜凤一起去，周明烨一迟疑，李喜燕推了他一把，说只要喜凤平安她就没事。
    周明烨一咬牙，带着喜凤悄悄顺着墙根从王家跑了出去。
    李喜燕从暗影中绕出来，前面的三个女人还在打得欢，大老王夹在中间也够惨，头发被扯掉了好缕，烟斗也滚到了一边，袖子还破了一只。
    她微眯了眼睛，不慌不忙的看着，过了好一会儿，张建英先反应过来，一转头看到李喜燕，怒声说道：“是不是你挑唆的？”
    李喜燕冷声说道：“张建英，你还有脸问我？你敢说把我妹妹带走，跟你没有关系吗？”
    “有又怎么样？”张建英满不在乎的说道：“能嫁到这里，是你妹妹的福气。”
    “呸！”李喜燕毫不犹豫的骂道：“你这个老不要脸的，这么好怎么不叫你女儿来？”
    张建英眉毛立了起来，几步从台阶上下来，伸出两只大手就朝着李喜燕煽过来。
    李喜燕早看准了她的动作，知道她要动狠的，抢先她一步就在她踏下台阶的最后一步还没有站稳的时候，抬腿踢在她的小肚子上。
    张建英完全没有想到，李喜燕有这个能力这个胆子跟她动手，一下子被踢了个正着，顿时摔在一边，眼前都有些发花，要不是这会儿还穿着厚棉衣，非摔得她晕过去不可。
    她立时更加恼怒，挣扎着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顺手抄起台阶上的一根树棍，呼呼生风的朝着李喜燕揍过去。
    李喜燕一转身，她打了个空，不肯罢休追过来，李喜燕跳上台阶，骂道：“你还敢来？！”
    张建英气得七窍生烟，她当然不肯放过，咬牙又追上来，眼看着树枝落下，李喜燕一躲，她身后正是和袁想撕扯的张媒婆，这一下子抽了个正着。
    “嗷！”张媒婆大叫了一声，捂着流血的耳朵和右脸，几条血道子渗着血丝，她瞪大眼睛骂道：“你干什么？发什么疯！”
    张建英气得抖个不停，“是她，是这个死丫头！”
    张媒婆转头看到李喜燕，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李喜燕咬牙瞪了她一眼，对袁想说道：“大嫫，你还不快去看看你儿子！”
    她这么一提醒，袁想明白过来，急忙问大老五儿子在哪儿，大老王一指西屋，她发疯似的冲进去打开了灯。
    她儿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连喊了两声也没有任何回应，她惊得不敢上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老王也吓得够呛，颤抖着过去把儿子翻过来一看，满脸是血，他惊呼了一声，脸也白了。
    袁想顿时瘫倒在地，嘴里不住的唤着“儿子”。
    这时她儿子哼哼了一声，又慢慢睁开眼睛，袁想站不起来，爬过去拉住儿子叫了几声。
    她儿子一见是她，“哇”的一声哭了，抽抽答答的说什么有个人特别凶，要害他之类的。
    可这里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别人，大老王找了找也没有发现李喜凤，心里纳闷，袁想又听儿子说什么有个人特别凶，她自然而然的想到是不是触怒了神灵或者是什么，反正就是因为这事儿差点害了自己的儿子。
    幸好，李喜燕报信及时，她也来得及时。
    她连哭喊带埋怨的把大老王骂了一顿，大老王这才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明白怎么回事儿，他白着脸心有余悸的说他也不知道啊，又不是故意的。
    正在这时，院子里又有人说话，像是在叫“大哥大嫂”，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来了。
    袁想冷哼了一声，说道：“是你那个好妹妹来了，你还快出去？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
    大老王想反驳几句，但看到自己满脸是血的儿子，还有气头上的老婆，终究是自己理亏，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张媒婆和张建英还没有走，王桂芝一进院子看到她俩，没有细看就笑吟吟的打了招呼，“事儿办成了吗？我听说你们把人带回来了？速度够快的呀。”
    她话说出口，才发现两个人的脸色不对，脸上有伤不说，情绪也不对，她不禁一愣，再一转眼，看到暗影里还有一个人，仔细一看，吓了一跳。
    这不是李喜燕吗？她怎么在这儿？
    她脑子一抽，也没有细想，脱口而出说道：“不是说让你们带小的回来吗？怎么是这个丫头？”
    “我去你妈的！”李喜燕再也忍不住，瞬间心里的怒火达到了顶峰，拿起窗台上晒着的一个葫芦就砸了过去。
    这东西没有什么分量，也伤不了人，但是现在李喜燕盛怒，用了十足的力气，她人也跟着跳了过来，这一下砸上也挺疼，王桂芝没有防备她会突然动手，瞪大眼睛被砸个正着。

 第六十七章 周少爷出马一个顶俩

    李喜燕听到王桂芝的话，二话不说就砸了她一下。
    王桂芝的脑门被砸起一片红，虽然没破，但也挺疼，她又惊又心虚，一时呆住竟然无言。
    “王桂芝！你们母女真是毒啊，先是想着祸害我，现在又打我妹妹的主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李喜燕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王桂芝的脖领子左右开弓，王桂芝被打得回过神，尖声又叫又骂。
    “我叫你骂，我叫你骂！”李喜燕手上用了全力，王桂芝失去主动，穿得又多，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这下就吃了大亏，没一会儿脸就肿了。
    大老王从西屋一出来看到这种情景都傻了，愣了一会儿才急忙过来拉架，他当然向着自己的妹妹，拉住李喜燕的胳膊让她别打了。
    李喜燕被他拉开，腿上也没有闲着，有一下算一下，踢上算完，“我去你的！”
    她今天算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之前还有点顾及，现在是一点都没有，新仇旧恨统统都要算清楚。
    “哥，哥！”王桂芝叫了几声捂住嘴，肿和嘴都肿了，一动就扯得疼，“这死丫头敢打我，你快给我揍她！”
    大老王虽然心疼她，但也不能一个大老爷们儿动手打一个孩子，更何况自己老婆还生王桂芝的气呢。
    他迟疑的功夫，外面又来了一个人，脚步匆忙，大概是听到了刚才王桂芝的叫喊，一进门就喊道：“妈！你怎么了？”
    李喜燕眯着眼睛看过去，是周小芳，心里一阵冷笑，来得还真是齐整。
    周小芳冲到王桂芝面前，惊呼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桂芳一指李喜燕，想咬牙，又疼得抽了一口气。
    周小芳一见是李喜燕，不禁愣了一下，随后沉着脸问道：“你为什么打我妈？”
    李喜燕挣开大老五，整好了袖子说道：“她该打。”
    “你……你这算什么？你一个小辈儿，我妈……”周小芳气呼呼的还没有说完，李喜燕冷眼斜视了她一眼，“你妈是哪家的狗屁长辈？在我面前充什么大辈？她干的那些缺德事，你不知道吗？说不定就是你出的主意吧？”
    李喜燕说着，往前踏了一步，周小芳心里发虚，紧抿了嘴唇浑身绷起来看着她。
    “我告诉你们，嫁不嫁李家，怎么嫁，那是你们和李家的事，和我们母女无关！再别算计我们，否则的话……见你们一次我打一次，记住了吗？”李喜燕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说道。
    周小芳又怂又气，小声说道：“你敢！”
    李喜燕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说我敢不敢！”
    “你……”
    周小芳拧眉瞪眼，平时维持的淑女形象也顾不上了，“李喜燕，你横什么？有什么可横的？不就是去了城里，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钱吗？谁知道你那钱是怎么来的，听说你还勾引男人到你家……”
    李喜燕一脚踢过去，“你他妈没改，是不是？”
    王桂芝尖叫一声扑过来，“我跟你拼了！”
    她挥舞着手就要过来，还没有到跟前，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扭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长得真是英俊，而且有一种贵气，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和村里那些，甚至是在外面上初中的那些都不一样。
    周小芳也看到了，心头狠狠的一跳，脸自然不自觉的发烫，眼睛里放光。
    李喜燕走到周明烨的身边，用眼神询问，他微微点头。
    周明烨松开王桂芝，顺手一推，淡淡说道：“你们拐卖儿童，还想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拐卖儿童，这四个字可把这些人都吓住了。
    张媒婆和张建英对视一眼，她们都看出周明烨不是一般人，但是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和李喜燕是一伙的。
    周小芳芳心乱跳，想要引起周明烨的注意，轻声说道：“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吧？怎么就……拐卖儿童了？”
    “没有吗？”周明烨冷眼扫向她，见这个女孩子娇柔造作，真是让人反胃，看一眼就不想再多看，他转了目光冷然道：“你们是私下把李喜凤带回来了吧，对她说是她爸爸找她，她爸爸在哪儿呢？还限制她的自由，还收了钱，这不是拐卖，是什么？”
    “我们只是带她回老家来看看。”张建英硬着嘴说道。
    “人家有妈妈有姐姐，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你算老几？”周明烨反问道。
    张媒婆的手指悄悄伸进口袋，周明烨一把抓住，说道：“这里面有钱吧？这就是证据。”
    “你……胡说！这是我自己的钱！”张媒婆慌张的说道。
    周明烨垂眸，懒得看她那张脸，“上面有你的指纹，到公安局一验就知道。”
    “我的钱当然有我的指纹，大老五给了我二十块，我这里面可有三十五块！”她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大老王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
    周明烨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透出几分森严，“你，买孩子的，你，你们，都参与了拐卖。”
    “我们没有！”张建英急忙说道，她心里可清楚，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真的事情闹大，她好歹也是个村干部，官丢了不说，罪过也会比这些人大。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周明烨摆摆手，“去公安局说吧。”
    这些人都慌了神，面面相觑，眼睛骨碌碌的转，都想把自己择出来，把责任推给别人。
    周明烨对这些人的想法心知肚明，慢悠悠的初刀说道：“李占彬和什么李晓帅之类，你们认识吧？”
    张媒婆等人一愣，不知道他突然提起李家人是什么意思，疑惑的同时飞快看了李喜燕一眼。
    李喜燕暗笑，在一旁看周少爷吓唬这些人，还真没有想到，周少爷的脑子转得还真快。
    周明烨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去打打听，他们年前的时候就蹲过城里的班房，他们还只是帮凶，不是主谋。本少爷也一样让他们逃不了。”
    这话一出口，张媒婆等人立即慌了，脸色都变得惨白，看着周明烨的眼神恐惧又敬畏。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周小芳突然上前一步。

 第六十八章 你有什么面子？

    周小芳挡在王桂芝的身前，抬着下巴，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周明烨。
    李喜燕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说个不好听的，周小芳一翘尾巴，李喜燕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周明烨，李喜燕心想，这个周小芳，不会是看上周少爷了吧？
    周小芳说道：“请你……别为难我妈妈，我们孤儿寡母的，妈妈很不容易，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别这样，好吗？”
    这是打感情牌啊，孤母寡母，李喜燕心里冷笑，只有她自己是孤儿寡母？
    周小芳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莹润的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周明烨，眼神可怜巴巴的，像一只无助可怜的小猫。
    别说，这副样子还真是有点让人难拒绝。
    李喜燕心里恶心，呸，周小芳和王桂芝还经常骂别人不要脸，卖弄风骚什么的，其实上谁都不如她们母女干这个干的熟练。
    不知道，周少爷会怎么选择？
    周小芳心头咚咚的跳，她越看越觉得周明烨好看，这才是城里人应该有的样子，比那些乡下土包子强多了，要是能跟他进城，那就更好了，这样的人才，怎么是李晓帅那样的蠢货比得上的。
    周明烨看着她，看到她眼睛里的光，忽然笑了笑。
    他唇角翘起，露出一点白色的牙，这笑容像突然映亮了夜色，让周小芳的心都跳漏了半拍，她不禁狂喜，觉得周明烨也爱上了她。
    她是有这点自信的，一直被王桂芝宠着，李家捧着，李晓帅又巴巴的围着她转，让她自以为自己是最漂亮的少女，至少在这十里八乡，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不料，她心头的喜悦还在翻涌，周明烨淡淡问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在小爷我面前，有什么面子？你是哪根葱啊？”
    李喜燕看到周小芳脸上的表情突然崩坏，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周少爷这一记打脸，可真是让人无地自容啊。
    周小芳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像被火烧一样，心里却正好相反，如同冷水泼头一般，“吡”一下还冒了股烟儿，那点火苗被瞬间扑灭。
    周明烨冷笑，不再看她一眼，“什么东西也往我面前撞，也敢让我看面子，也不去城里打听打听。”
    周小芳面红耳赤，垂下头手指紧绞在一起，就差找地缝钻进去了。
    王桂芳把自己女儿挡在身后，底气不足的说道：“这事儿不关我的事，是她们折腾的。”
    张媒婆一听就急了，大骂她胡说八道，明明是她出的主意，说大老王急着给儿子找媳妇，她这个当姑姑的也得尽点力。
    袁想也拉着儿子从西屋出来，听到这话恨得牙痒，大声喊了一声大老五，指着王桂芳的鼻子骂，说都是这个小姑子整天闹事儿，都嫁出去的人了，还把手伸到哥哥家里来，今天装可怜要钱要东西，明天就又算计着祸害侄子，简直就是个小人。
    大老王噎得够呛，王桂芝也百口莫辩，再加上张媒婆和张建英，吵吵成了一团，让人头疼。
    李喜燕看着她们狗咬狗，心里痛快了不少，但这口气实在难消，她琢磨着总得让这些人付出点什么，也让她们长长记性，以后不敢再动歪心思。
    周明烨耐性倒是足，等她们吵得差不多了，他清清嗓子，说道：“你们要是想不去公安局也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众人眨巴着眼睛，问他什么条件。
    周明烨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让她们把事情的始末和发生的过程都交待清楚，谁动的心思，谁起的念头，都一一说清楚。
    她们起初不肯说，周明烨掉头就走，说那就没有办法了，既然不肯说，那就等着一起去公安局说。
    这么一吓唬，就有人绷不住了，觉得自己反正罪过小，不能替别人背锅。
    张媒婆抢先尖着嗓子说道：“我说！是王桂芝先来找我的，说要给她侄儿说个媳妇，我说她侄儿那样不好说，正好张建英来串门儿，就说有个人选，提了李喜凤，然后就是张建英去城里联系的李家老嫂子和那个新媳妇，这里面……可没我什么事儿啊，我就是中间两边跑跑腿儿。”
    她一说完，张建英瞪着眼睛怒声反问她，要不是她把这四邻八村的姑娘都提了一遍，她也提到了李喜凤，自己也不会想起来，更不会跑城里一趟，又不落什么好。
    张媒婆跳着脚问她，难道那三十块钱不算好处吗？
    她们你来我往的争吵，李喜燕和周明烨也弄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李喜燕走到王桂芝和周小芳面前，沉脸说道：“还真是从你们身上起的头，你们是不害死我们不甘心，是不是？”
    “可不关我的事，是你的婶子田翠兰，”王桂芝急忙说道，“她说要出气，之前是你害她，她一直不甘心。”
    李喜燕还想说什么，周明烨拉住她，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掠，说道：“说完了吗？”
    “……完了。就这么多。”
    “真的不关我的事儿。”
    她们又小声为自己开脱。
    周明烨不理她们，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在掌心一放，李喜燕的眼睛瞬间亮了。
    其它的人盯着那个东西看，不知道那是什么，有点儿像半导体，但比半导体小太多，也精致许多。
    周小芳的眼皮一跳，脸色有些难看，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那是一台新出的录音机，有放磁带和录音功能，也能听收音机，但收音机的功能在这台机器上成了附属的。
    她早就想要一台，也曾经和李晓帅提过，但一直没有得到。
    她不禁握紧了拳，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周明烨手指一按，里面的声音瞬间飘了出来，从张媒婆开始说事情的经过开始，每个字都清楚的录了下来。
    她们又惊又惧，面如死灰，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周明烨勾唇一笑，把录音机又放回口袋，说道：“都听到了吧？这就是证据，你们呢最好都老实的听话，给我夹起尾巴来，否则的话……”

 第六十九章 回家

    一直到从大老王家出来，李喜燕回头看那些人的时候，她们还呆若木鸡，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心里解气，对周明烨的感激又增加许多，“谢谢你。”
    周明烨心里美，脸上却无所谓，一摆手说道：“这不算什么，小玩意儿而已。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可能会有用，还真派上用场了。走，先去接喜凤，其它的回去再说。”
    两人急匆匆赶到吴家婶子家里，喜凤已经吃了饭，脸色也恢复正常，正在和吴家婶子的儿子玩儿，一见她和周明烨来了，扑过来眼圈就红了。
    李喜燕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这不是久留的地方，毕竟是在村子里，万一真的她们破罐子破摔，纠集了人过来抢，那也是麻烦。
    她向吴家婶子道了谢，想留点钱，吴家婶子说什么也不用，一直把她们送到门口上了车。
    周明烨开车驶离村子，直到上了路，往后看看并没有什么人追，这才松了口气。
    喜凤抱着李喜燕不松手，说了一会儿话，在车上昏昏睡着，李喜燕搂着她小小的身体，心里滋味复杂，看着车窗外的沉沉夜色，暗恨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她自己可以抵挡这一切，让那些心生畏惧，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周明烨从车镜里看了看她，看到她的神色，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心里也有些发堵，他知道李喜燕坚强勇敢，也知道她背后一定有艰辛，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不堪。
    他狠狠皱了皱眉头，纳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车子一路进了城，天早就黑透了，城里的路灯也不是都亮，黑漆漆的，周明烨没话找话，说道：“你怕吗？”
    李喜燕回过神，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问他怕什么。
    周明烨说道：“怕不怕黑啊。”
    “黑有什么好怕的，”李喜燕扫了一眼车窗外，“还是白天那些东西，不过就是没有光亮了，再说，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半夜浇地。”
    “浇地？”周明烨惊讶又诧异，“为什么在半夜？为什么……”
    他还想问，为什么让你去，但想到刚才那些人的嘴脸，这话又没有问出口。
    “乡下浇地是要排队的，上家浇完是晚上，下家就得晚上接，你不浇，占着位置，后面的人就得找事，”李喜燕淡淡说道。
    其实她心里清楚，大多数时候正巧赶到半夜，不过就是老妖婆她们故意的。
    周明烨张张嘴，没有再说什么，今天的好多事情都超出他的认知，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挺可笑，为了自己家的那些破事儿郁闷纠结，那些事儿和李喜燕从小面对的这些，算个屁啊！
    他闷声不再说话，脸有些发红发烫，一直到李喜燕家的胡同口，看到喜燕娘和小猪还等在那里。
    “你妈。”
    李喜燕转头望过去，看到车灯里的身影，低声对周明烨说道：“那些事儿先别对我妈说。”
    周明烨点点头说知道，车停在胡同口，李喜燕把喜凤抱下去，周明烨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盖住。
    喜燕娘应该也知道了一些，这事儿拖到这么晚，怎么也是瞒不住，小猪和吴金贵都说了一点，她焦急的等着，生怕有个闪失。
    一见她们回来，急忙迎上来，看喜凤没醒着，又是一脸的焦急，李喜燕连忙说没事，只是睡着了，她才松口气。
    几个人往里走，吴金贵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胡同，喜燕娘急忙叫他，说李喜燕带着喜凤回来了。
    大家都进了家门，刚把喜凤放到床上，她也醒了，看到妈妈，“哇”一声哭出来。
    喜燕娘心疼得不行，也跟着抹眼泪，李喜燕看着这一切，眼睛也有些酸涩。
    周明烨心里不是滋味，等了一会儿说要走，李喜燕把他送到门口，他把那盘磁带拿出来递给她说道：“这个你留着，保管好，有这个东西在，她们以后不敢了。”
    李喜燕伸手接过，点头说“谢谢”。
    周明烨看着她的脸色，微微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但终究还是没有，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那我先走了，有事儿再找我。”
    他刚走不久，吴金贵也回家了，喜燕娘说吴金贵一直忙里忙外的找。
    又累又受惊吓，大家都疲倦得不行，小猪去睡觉，喜凤也睡着了。
    看着喜凤的小脸，还时不时的抽泣一声，喜燕娘的心都要碎了，她低声问，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喜燕紧握了拳，咬牙说道：“还不是想逼我们回乡下去，妈，她们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能走。”
    喜燕娘抹干了泪，语气紧定的说道：“没错，妈算是看清了，再也不抱任何的希望，一定要好好在城里过，不再和他们李家有任何的来往！”
    李喜燕一夜没有睡着，翻来覆去想着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她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
    第二天一早，喜凤有点发烧，李喜燕让小猪给喜凤请假，吴金贵吃了早饭过来带着小猪走了。
    李喜燕推着小车去菜市场，刚出胡同口，一拐弯看到前面有个老人，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亏扶住了一旁的柴禾堆。
    但尽管如此，也是扭了一下，李喜燕急忙过去，关切的问道：“老伯，您没事吧？”
    “没事，”老人摆了摆手，轻轻转了一下腰，李喜燕帮他把掉到地上的一个包袱拿起来，还挺沉，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老人接过包，问道：“姑娘，你知道古玩市场在哪里吗？”
    李喜燕还真知道，前世的时候她那个丈夫就爱捣鼓那个，没事儿就往古玩市场跑，挣了点钱都买了那些东西，当然，他从来没有买对过。
    她一指前面的路口，说道：“老伯，您看到那个路口了吗？从那儿往右拐，走上二百米，然后再往东，走一小段就能看到了。”
    老人犹豫一下，看看她，又看看她推着的小车，说道：“姑娘，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这腿脚不太方便，也不是本地人。”
    李喜燕见他也确实可怜，而且路也不远，便点头答应。

 第七十章 有缘人

    快走到文玩市场的时候李喜燕才想起来，现在天还早，文玩市场可不是菜市场，还没有开门呢，怎么也要等到九点钟才行。
    老人有些发愣，李喜燕本来想把他放在这里赶紧去菜市场，又觉得这大冷天儿的，有点不太忍心。
    想了想她问老人愿不愿意去她家暖和一会儿，等到开门了再过来，老人不是本地人，没处可去，更不愿意在这里受冻，欣然应允。
    李喜燕把老人带回家，大家都很热情，她也急忙去菜市场，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来以后，那老人家已经走了。
    喜燕娘说道：“他说突然想起来有些急事，就先走了，有时间再来。”
    李喜燕虽然奇怪，但人已经走了，也没有多想，忙了一阵子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包袱，正是老人家拿着的那个。
    她一惊，急忙过去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没错，正是那个包袱。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想必一定挺贵重，老人怎么会这么大意？她正想着，忽然看到有一张字条从里面露出一角，犹豫了一下抽出来看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赠予有缘人。
    她打开包袱一看，是一个古香古色的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四角包金，上面的花纹繁琐细密，但很精致，隐约还有一点淡淡的香气。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对碗和两双筷子，碗壁很薄，是淡淡的绿色，还有一些花纹，外面是浅浅的蓝，莹润光亮，那双筷子是浅浅的折，棱角柔润，顶端还有一小段包金。
    李喜燕的眼皮重重一跳，这是……
    她前世的丈夫爱这些东西，虽然没有买对过，但她听也听得多了，也见过一些图片，印象中好像就有这么一套碗筷，只可惜，她记不起名字来了，这个时代也没有电脑百度，不能上网查一下。
    虽然不知名，也不知来历，但可以肯定的的是，这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那位老爷子不会就这么忘了，难道是……故意的？李喜燕把盖子盖好收起来，看着那张字条，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贵重的东西，说赠就赠了，这老爷子还真是大方。
    李喜燕重活一世，是自己的东西就要努力争取，不是自己的就不会起贪念，更何况，这东西来得这么莫名其妙。
    她决定不声张，对谁都不说，把东西收好了，她想这东西这么贵重，不会就这么没有下文了，老爷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八成还会来。
    吃过午饭，她推着小车拉了点东西去菜市场的房子，其中就包括这套碗筷，到了地方她连包袱带盒子一起都装进了挖的墙洞里，然后再封起来。
    这房子她重新设计过格局，楼下是门市和小厨房，楼上是卧室，四口人住的地方，改成了三间卧室和一个小书房。
    把东西归置好，她才松了一口气。
    下午她一直在房子这边收拾，看时间差不多小猪快放学了她才回去。
    刚到胡同口，忽然看到有个人在那里转悠，她停住脚步，心里顿时不太痛快。
    李占彬转头看到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喜燕，你……回来啦？”
    李喜燕没有理会他，推着小车继续往里走，李占彬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上，她垂眸往后扫了一眼，心里冷笑，估计是沈艳芬和老妖婆知道了录音带的事，他这是来探底细了。
    走到门口她转身停住，冷声说道：“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李占彬搓了搓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二十块钱，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喜凤……怎么样了？”
    李喜燕才不会跟钱过不去，特别是李占彬的钱，她伸手接过，说道：“能怎么样？受了惊吓，又连夜奔波。不过不用你操心了，你可以走了。”
    “喜燕，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其实我是特别爱你们的，你和喜凤都是我的女儿……”
    “还有别的吗？”李喜燕的话像刀锋一样，利索的切断他的虚情假意，“换点别的词儿，这些太假，耳朵听了难受。”
    李占彬的脸色变了变，隐忍的火气压了压，眼睛往里面瞄，他来的时候就知道要想从李喜燕这里找突破口不太容易，还是得从喜燕娘身上下手。
    那个女人柔弱顺从，没有什么主见，特别好哄，而且也听自己的话，稍微骗一骗就能搞得定。
    见他眼珠子骨碌乱转，李喜燕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里的怒意翻涌，低声说道：“开门见山的说吧，如果你是为了录音带来的，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听到她主动提及“录音带”，李占彬收回目光，急声说道：“喜燕，那件事情……是误会，真的，好歹……”
    “误会吗？”李喜燕目光冰冷，丝毫没有回避的看着他，“如果是误会，那你就没有必要来找我谈了，反正是误会，怕什么？”
    “……”李占彬心里懊恼，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关于这事儿，沈艳芬和自己的老娘做得的确不太地道，但是，事已至此，难道真的让她们去坐牢吗？
    这时，里面传来喜燕娘的声音，问是谁来了。
    李占彬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急忙大声说道：“是我，我来了！”
    李喜燕看着他的样儿，真是不想搭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爸爸。
    喜燕娘走到门口，李占彬急忙示好，“我来看看喜凤，她怎么样？”
    “不劳你费心了，也不奢望你能爱护她们，时不时来看她们，只求你别再打她们的主意就行了。”喜燕娘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的语气和态度，让李占彬一愣，心里有些不太平衡，迟疑了一下说道：“这话说的，她们是我的女儿，我还能……”
    “她们不是你的女儿。”喜燕娘打断他的话，抬着下巴看着他，是前所未有的坚强镇定的神情，“她们是我的女儿。李占彬，你不是在厂长面前说了已经和我离婚了吗？你另娶了别人，也有了孩子，那我们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李占彬呆住，他无法相信，这是自己曾经连大声都不敢的妻子所说的话。

 第七十一章 老死不相往来

    李占彬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当然，他的希望是放在喜燕娘的身上，但没有想到，刚一见面没有几句话，这个希望就被打破了。
    他本来就是强颜欢笑，一肚子的火气和委屈，现在有点恼羞成怒了。
    “老死不相往来？”他的眼神无情又冰冷，吐出的每个字都跟刀子一样，“我倒是想，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吗？还不是因为你教出的好女儿？如果想着不相往来，就老老实实的回老家去，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或者哪天我看你可怜，还能接济你点。”
    “哼，”喜燕娘哧笑了一声，转头看看李喜燕，用力握住女儿的手说道：“不用了。你那点接济，就给你们老李家的寄生虫们吧，一群好吃懒做的白眼狼！既然没关系了，你也不用管我们去哪儿，实话告诉我，乡下我们是肯定不会回了，喜凤已经上了学，我们……”
    她想说，已经买了房子安了家，李喜燕的手指轻轻在她掌心一划，她后面的话顿住，和李喜燕的眼神交汇，改了话风说道：“我们以后各走各路，你走吧。”
    “上学？”李占彬声调都变了，他是真怕到时候这母女三个人成了他永久甩不掉的包袱，“你们知道上学要多少钱吗？以为就凭你们能挣得来？房租、学费，再加上日常的吃喝开销，你们以为这城里是那么好混的吗？”
    “反正混得比你强，”喜燕娘讥诮的说道：“至少我们母女同心，你呢？还得养着那么多人，难怪你养不起。”
    “你……”李占彬气得脸色发白，“不可理喻。”
    喜燕娘也不想再理他，一边关大门一边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李占彬气呼呼的站在胡同里，冷风一吹脑瓜凉快下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这下好了，不但目的没有达成，还把话给说绝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恨恨看着关闭的大门，想再次敲门又实在拉不下脸，只得郁闷的往家走。
    还没有走到楼下，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暗影里停了一辆车，车子大灯没有亮着，只亮着两盏红色的灯，像猩红的兽眼。
    站在光影里的……那不是丈母娘曹梅吗？！
    他不禁停下脚步，缩到暗影里慢慢的向前靠近，看到曹梅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正弯腰和车里的人说话。
    车窗放了一半，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男人手里夹着烟，手臂垂到车窗外，烟尾的红光一闪一闪，在暗下来的天色里特别显眼。
    虽然隔得不算近，但他仍旧可以听到曹梅欢愉的声音，连说带笑，这副神情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李占彬想起，曹梅和老丈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不这么高兴，总是沉着脸，好像谁欠她多少钱似的。
    看着车里的男人，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只有一个轮廓，但他仍旧觉得，那个男人的线条特别凌厉，不像是一般人，而且不是什么善茬。
    曹梅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搅和在一起？
    他心里疑惑大生，也不敢再靠前。
    过了一会儿，男人扔了烟头，车灯大亮，他急忙又往暗处里躲了躲，然后听到车子声响，男人开车离去。
    又等了一会儿，他探出头来看了看，曹梅也不见了，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去自己家了。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家走，脑子里乱糟糟的，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李晓帅的声音，吵吵着说饿了，他想到喜燕娘说的那些话，想着自己那点工资得养着这么多人，心里就更加火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自家门口走过去，迎面大白鹅走过来，眼睛斜视着瞄了他一眼，嘴撇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啧啧”了几声，阴阳怪气的。
    他也懒得理，迈步走到家门口的小灶前，看到李晓帅正站在灶边往锅里看，老娘正在煮鸡蛋，一共四个。
    “奶奶，快好了没啊，我都快饿死了。”李晓帅背对着李占彬，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身量高，老妖婆也专注看着锅，也没有发现李占彬回来了。
    她低声说道：“快好了，再等一会儿。”
    “奶奶，”李晓帅鬼鬼祟祟的说道：“我刚才看到那个女人提着一包东西，都是好吃的，要不……”
    “不行，”老妖婆急忙打断他的话，“至少现在不行，曹梅精着呢，你别去惹她。这不是四个鸡蛋么，一会儿你吃三个，剩下一下我给沈艳芬端进去。”
    李晓帅不满的嘀咕道：“哼，有那么多好吃的还吃鸡蛋？再说，奶奶，我今天看到她过鸡蛋的数了，她是不是防着我们呢？”
    “真的？”老妖婆手里的动作一停，“没事儿，你吃吧，到时候我就说给你大伯做着吃了，你大伯不会说什么的。”
    “奶奶，我觉得沈艳芬不是好斗的，她比喜燕娘聪明多了。”李晓帅说道。
    老妖婆哼了一声，“那还不是被你大伯治住了？乖乖怀孕生孩子？你还不懂，女人结了婚再娇再傲也得服贴听话，有了娃更是，到时候就好办了。”
    “奶奶，还是你聪明。”
    “那当然。”
    李占彬觉得有炙热滚烫的火苗不断的烧着自己的心尖，把理智吞噬干净，这段时间以来各种破事儿掺合在一起，让他几乎崩溃，这个年过得……真是让他心力交瘁。
    看着锅里翻滚的水花，听着“咕嘟”的声响，还有李晓帅时不时发出的吸口水的声音，这一切都成了魔音，不断的唤醒他心底自私的小恶魔。
    他上前一步，伸手狠狠扒拉开李晓帅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的握住锅柄，用力往上一掀。
    “哗啦，砰！”两声连贯的声响，随后是水泼溅到火上的声音，“吡啦”一阵响，火被浇灭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李晓帅和老妖婆完全没有防备，看到火苗被浇灭，才慢慢回过神。
    四个没有煮熟的荷包蛋软趴趴的掉到了地上，外面薄薄的蛋白皮破裂开，摔出里面未凝固的蛋黄液体，像一个个咧开嘴的讥讽大笑。

 第七十二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占彬没忍住，爆发了。
    李晓帅和老娘在门口的对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晓帅看着地上的鸡蛋，“啊……”
    他叫了一声，指着李占彬说道：“大伯，你这是干什么？我都快饿死了，你……”
    “混蛋！”李占彬怒声说道：“就他妈知道吃吃吃，你还知道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对李晓帅吼，之前也不是多喜欢，至少没有觉得那么讨厌，毕竟是李家的长孙，老娘又一直疼得不行，他也没觉得什么。
    现在心里的厌恶像突然之间增长上来，他不禁纳闷，之前怎么会对李晓帅那么好，而李晓帅完全没有教养，不知道感恩，这些天的短暂相处他就算瞎了都能看出来。
    李晓帅被他一吼也吓了一跳，一时吓得愣住没说话。
    老妖婆也吃惊不小，但她还能稳得住，转头看了看里面，低声说道：“占彬，你这是干什么？你丈母娘在呢。”
    李占彬看着地上的鸡蛋，“知道她在，你们还在这里偷偷煮鸡蛋吃？妈，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老妖婆也有些火了，自己儿子向来孝顺，也听她的话，可自从娶了这个沈艳芬，就慢慢的变了。
    先是过年不回家，再是不想让她留下，还把二儿子给弄走了，要不是自己许下个承诺，只怕自己和李晓帅也留不下来，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这么一点点的硬了翅膀，还想着和她扎翅，她怎么能忍？
    “啪”，她把手里的勺子往一边案板上一摔，冷声说道：“怎么着，她来了，你妈连吃个鸡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妈，你凭良心说，这鸡蛋是你自己要吃吗，是给我吃的吗？”李占彬反问道。
    老妖婆气得胸口发疼，“良心？你跟你妈谈良心？我拉扯你这么大，为了你们兄弟不受委屈一直守寡，是你该问我的良心，还是我该问你有没有良心？”
    李占彬见她这样儿，脑仁儿都有些疼，手抚着额头说道：“妈，你扯到哪里去了，这不是在说鸡蛋吗？”
    “鸡蛋……没有老母亲抱窝，哪里来的鸡蛋？”老妖婆瞪着眼睛说道。
    不远处的大白鹅听到这话没忍住“扑哧”一笑，这笑声像火辣辣的耳光，打在李占彬的脸上。
    李占彬顿时脸红脖子粗，用手一指躲在老妖婆身后的李晓帅，怒骂道：“都是你！没事找事的，一天天净添乱！收拾东西，明天滚回老家去！”
    李晓帅一听又急又怕，双手拉住老妖婆的手臂，摇晃着说道：“奶奶，奶奶，我不走……”
    老妖婆也没有想到李占彬竟然开口赶人，她梗着脖子，说道：“你要是赶晓帅走，那我就跟他一起走！”
    在屋子里听到他们争吵的沈艳芬和曹梅也早停止了聊天，竖起耳朵听着，沈艳芬刚要站起来出去看看情况，曹梅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急什么，你是孕妇，别什么事儿也往跟前凑。他们是一家人，让他们闹去，都赶回去才好呢，你不省心了。”
    “可是……”沈艳芬还是有些顾忌，担心别人说自己不孝顺。
    “怕什么，没有什么可是。你自己把日子过舒坦了，那才是本事，管别人说什么呢？别人的话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他们自己要走的，又不是你说的，与你何干？”
    沈艳芬一听也对，这段日子真是受够了，反正现在的形象也不咋地，还不如过得痛快点。
    想到这里，她也就没动，稳稳的坐着继续吃曹梅给她带来的东西。
    李占彬听了老娘的话，脑子里一抽，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脱口而出说道：“那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走吧，明天一早我就去给你们买票。”
    这话一说完，一片死静。
    李晓帅和老妖婆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占彬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妖婆感觉自己的心都停了停，而此时屋子里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人出来劝，连个台阶都没有人给她。
    她越发觉得，都是沈艳芬和她那个娘搞得鬼，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弄成这副这样子。
    她尖嚎了一声，开始撒泼，“好啊……好啊……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老话说的一点不错，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啊，竟然让我有这样的结果！没有人养老送终，要把我赶走啊……老头子，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
    她不断的喊，楼道里跟地了震一样，别人想不出来看热闹都不行了，沈艳芬在屋里听得真切，恨声对曹梅说道：“妈，你听到没有，这老婆子哪里是骂她儿子，这是话里话外的骂我呢。”
    曹梅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拍拍沈艳芬的手，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轻笑一声说道：“哟，亲家母，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这是看我来了，不想让我在这儿呆，指桑骂槐呢？”
    曹梅没有半点迂回，直接就问，反倒让老妖婆一时语噎。
    李占彬急忙说道：“不是，我妈不是那个意思，您能来，我们都很高兴。”
    老妖婆一听这话，一见儿子这恭敬的劲儿，再看看地上的鸡蛋还有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心里更窝火，“那是，占彬怎么敢？我们母子哄着艳芬还来不及，怎么敢说亲家母你？你看看占彬多尊敬你啊，给我这个亲娘还在意呢。”
    李占彬脸一红，像是两头受气的老鼠，哪边也不落好，他哼哧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楼道里探头探脑的都是看热闹的人，他这张脸更觉得没处放。
    这时，沈艳芬从屋子里走出来说道：“妈，别闹了，让人家笑话，占彬的脸还要呢。”
    她叫了一声“妈”，目光却是看着老妖婆的，老妖婆的汗毛都快炸了，她知道沈艳芬就是说给她听的。
    她在家被田翠兰恭维惯了，欺负喜燕娘也是得心应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这些日子所有不满都在此时压上心头，一层层的逼上来，让她有些忍不住。

 第七十三章 反正我不走

    李占彬的家里乱成了一团麻，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他老娘现在气得脸色发白，脸上皱纹都在抖，她指着沈艳芬说道：“好啊，你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的脸，想让我走啊。”
    沈艳芬还没有说话，曹梅上前说道：“亲家，你这是什么话，我女儿哪句话说让你走了？刚才还在屋里说，要好好孝顺你，你凭良心说，这些日子亏待你了吗？”
    她说着，低头看着地上的鸡蛋，冷笑一声说道：“这是你给你大孙子煮的吧？我女儿怀着身孕呢，也没有见你多么照顾，现在还指着鼻子骂她。”
    她转头看向李占彬，“占彬，你当初娶芬儿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保证的？现在这事儿我不说，你自己说，你看着办吧。”
    沈艳芬侧过身，低下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李占彬微眯了眼睛，感觉到身心俱疲，他慢慢吐了一口气，半晌没说话。
    老妖婆心里的怒火腾腾的窜上来，推搡了他一把，“你说话呀，是不是要赶我走？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儿就不知道你老娘是谁了！这个没良心的，我打死你！”
    她也不是真打，这话一半是气一半是说给沈艳芬母女听，李占彬一动不动，任由她推搡，越是这样老妖婆越是来气，火气上来猛然甩了他一个耳光。
    李占彬没防备，被打了个结实，身子一歪，想扶门框没有扶住，身子直直倒了过去，另一边是侧过身去的沈艳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变故，这一连串的，她就感觉自己的腰扭了一下，肚子有些疼。
    “啊！”她惊叫了一声。
    ……
    李喜燕第二天早上照样早起去市场，关于李占彬来过的事，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没有想到，在给张五送了一趟货回来以后，看到李晓帅正在胡同口转悠，看样子是在等她。
    她微眯了眼睛，推着小车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李晓帅的气色差得不行，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两片乌青，嘴唇还干巴巴的，腮帮子也像一夜之间瘪下去了。
    她不禁心里疑惑，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李晓帅皱眉，一副埋怨的语气。
    李喜燕气得发笑，“我送货去了，还能干什么，谁像你一样，大少爷似的。”
    平时这话李晓帅并不以为然，现在一听这话有些委屈，抽抽鼻子说道：“别什么少爷了，我都快成乞丐了。”
    “什么意思？”李喜燕打量着他问道。
    李晓帅摸摸肚子，可怜巴巴的说道：“能先让我吃点东西吗？”
    李喜燕心说他的脸皮可真是厚，别说，这样子这语气还真是像乞丐，不过他也真是没有骨气，要饭还要到自己家门上来。
    “你说先，什么事儿。”李喜燕并没有什么同情心，特别是对李家这些人，给再多的好，也都是喂了白眼狼。
    李晓帅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小气”，然后闷声说道：“那个……沈艳芬住院了。”
    李喜燕眉心一跳，手指无声一收，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哦？怎么，生什么病了？”
    “她差点流产了。”李晓帅回答道。
    “差点？也就是没有喽。”李喜燕漫不经心的套话，“我就说嘛，人怎么会那么娇气，再说，她不是一直都被供着吗？谁敢碰她呀。不会是装的吧？”
    李晓帅摇头说“不是，”然后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当然他还少不了添油加醋，李喜燕冷静的听着，仔细分辨真假。
    李晓帅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的，我没有骗你。她现在就在医院呢，她妈和我大伯都在，我和我奶奶也跟着去了，后来被她妈赶回来了，我们也没有家里的钥匙，在楼下呆了一夜。”
    李喜燕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问道：“那你奶奶呢？你不去医院求原谅，或者干脆回老家，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李晓帅抓了抓头发，低头说道：“反正我不会再回老家去了，这都开学了，我还等着大伯给我搞定关系去读书呢，我去住学校，不碍他们的眼，这总行吧？”
    李喜燕觉得可笑，都到这一步了，他居然还想着留下来，还读书。
    “住校可需要很多钱，你爸妈有钱供你吗？”
    李晓帅抬头，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我大伯有钱啊，我都不在他家住了，这钱他得给我出吧。”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对于他这种神逻辑，简直是无语。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昨天晚上就没吃，今天一早也没有吃的，还特别冷，快要死了。”李晓帅垂头丧气的说道。
    “你自己来的？你奶奶呢？”李喜燕问道。
    “她还在那里等，这种情况，我得先顾我自己吧，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再说，”李晓帅抬头瞄了李喜燕一眼，小声说道：“你也不能给她呀，对吧。”
    李喜燕冷笑，“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会给你呢？我连李占彬都不认，你算什么？”
    李晓帅急道：“我能帮你拿东西呀，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忙来着。”
    李喜燕心里快速想了想，这倒是个机会，现在李家人仰马翻的，肯定是顾不上别的。
    想到这里，她点头说道：“那你等着，我进去拿。”
    李晓帅眼睛放光，看着李喜燕进了院子，搓着手在原地打转儿。
    李喜燕回到家，从厨房里拿了两块喂鸡用的全玉米面的饼子，又从腌菜的缸里拿了两根萝卜条，然后去给李晓帅。
    一见到这些东西，李晓帅的脸就垮了，瞪大眼睛说道：“你……没搞错吧？就让我吃这个？”
    李喜燕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李晓帅不接，撇着嘴说道：“你不是有好吃的，在这儿都闻到香味了，给我弄点鱼吃吃。”
    “不可能。”李喜燕干脆的拒绝道：“那是用来卖钱的，我们自己都不吃。你想吃可以，拿钱来。这些也是粮食，我和我妈以前在家就吃这个，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李晓帅急忙伸手拉住了她。

 第七十四章 机会来了

    李晓帅的自私，李喜燕是再一次见识到了。
    抛开别的不谈，老妖婆那么疼他，在她眼里，除了李晓帅是宝，别人都是草，但那又怎么样呢？
    李晓帅居然抛下她，自己来找李喜燕要吃的。
    李喜燕拿了粗食和咸菜给他，他还像大爷一样嫌弃东西不好，要吃好的。
    被他气到无语，李喜燕扭头就走，“爱吃不吃。”
    李晓帅急忙拉住她，腆着脸说道：“不让吃也行，你给我十块钱。”
    “凭什么？”李喜燕问道。
    “我给你报信了，辛苦费，”他坦然的一伸手，“后面你是想着让我帮你东西吧，不能白帮忙吧？”
    李喜燕心里冷笑，这家伙这时候倒聪明了，不过，她才不会把辛苦赚来的钱给这块货，给路上的真乞丐人家还感念自己的好呢。
    “我再跟你说一次，李晓帅，你给我听好了。”李喜燕垂眸看着他那只手，白嫩没有茧子和伤痕，“从小到大你和我就像是天上地下，你要觉得我欠你，该给你，要让着你，那你就错了，我劝你最好醒醒，实在醒不了就抽自己几个耳光。”
    “另外，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李家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又能拿出什么来？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帮你出主意，留在城里罢了，我还问你要辛苦费呢。至于说送信，那是你自己愿意，李家的破事儿，跟我无关。”
    “哎你……”李晓帅见她真要走，不禁有些急了，再次扯住她的袖子。
    “松手，”李喜燕看着他的手，“信不信我揍你？这东西你爱吃就不吃，给你这个都算仁至义尽。”
    “行，行。”李晓帅还真怕李喜燕会揍他，讪讪的松开手，夺过那些吃的，转身跑了。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到，养这么一个白眼狼，还指望着他能孝顺？老妖婆真是瞎了眼，孙子孙女偏心到这种程度，活该将来自己受苦！
    她一边想着沈艳芬的事，一边转身回了院子，喜燕娘问她谁来了，她说没谁，一个过路的。
    下午的时候她推着小车出了门，到菜市场那边把小车放好，然后直奔医院。
    距离李占彬家最近的一家妇产医院就是第一医院，她想去确证一下，李晓帅说得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医院的规模还不太大，还是扩建之前的样子，前世她曾经在这里生过孩子，自然知道都在哪几层，悄悄上了楼，刚从楼梯一拐出来，就听到楼梯上有人在吵架。
    “妈，我妈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是李占彬的声音，语气无奈而且带着刻意的讨好。
    随即曹梅怒冲冲的说道：“还要有什么意思？现在我女儿都躺在里面了！差点就一尸两命，你们还想怎么样？”
    李占彬沉默了一下说道：“妈，您先别激动，医生不是说了，艳芬她就是动了胎气，并没有……”
    他话没说完，曹梅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怎么着？听你这意思还嫌轻了啊，我问你，谁家的孕妇不是好好休息，补这补那？我女儿跟了你，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你们家消停过吗？你给她买过什么东西？还是我看过不去了给她买一些，还被一些来路不明的小崽子偷吃！”
    曹梅的话是半分情面都没有留，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的回响在走廊上，李喜燕听着真切，虽然不耻曹梅的为人，但她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她心里最多的还是畅快，活该，这是沈艳芬自己选择的，怪得了谁？
    说实话李占彬对她不错了，要不是有李家的人掺和，他们俩的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但现在都被曹梅一下子给否了，估计李占彬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李喜燕悄悄往楼道里一看，果然看到曹梅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正在训斥李占彬，李占彬在她面前站着，低头无语，那模样儿就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
    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老妖婆，她的脸色不太好，眉眼间有些怒气，曹梅刚才的话也刺痛了她，看得出来正在极力忍着。
    最关键的是，李喜燕一眼看到了她怀里的东西，一个深蓝色的布包。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李晓帅说昨天晚上他和老妖婆被晾在楼下，没钥匙也进不去，看样子是后来李占彬回过家，老妖婆把她的东西都带出来了。
    真是一个好机会。
    李晓帅坐在老妖婆旁边，头靠着墙，正在打盹，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李喜燕悄悄退出来，看了一眼大厅里的钟表，用不了多久天就暗了，她在医院的门口耐心的等。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李晓帅揉着眼睛出来，左看右看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李喜燕心里冷笑，这家伙大概是在找卖吃的小摊位，这个时候还能吃下饭去的，也就是他了。
    李喜燕猜得一点没错，这家伙就是出来找吃的，他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吃摊，快步走了过去。
    趁着他买东西的功夫，李喜燕轻步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李晓帅吓了一跳，手里的钱差点掉到地上，“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什么情况？”李喜燕看着他手里的钱，“怎么，给你钱了？没事儿了？”
    李晓帅翻了个白眼儿，“哪儿啊，她妈还在里面闹呢，这是奶奶给我的。”
    李喜燕故作惊讶，抽了一口气说道：“曹梅可是一个厉害的主儿，她要是不松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留下来的事儿，估计要黄喽。”
    李晓帅就烦这个，他可不想再回乡下去了，城里什么都有，乡下那种破地方怎么能比，再说，他出来的时候都和周小芳说好了，等着以后还要带她出来见世面呢。
    他还得仗着在城里的事儿回到村里好好吹吹牛，跟他们显摆一下，这要是灰溜溜的回去了……
    李喜燕摸他的想法是门儿清，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哎，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对付曹梅。”
    李晓帅的眼睛顿时一亮，“真的？什么办法？”
    李喜燕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

 第七十五章 东西到手

    李晓帅看到李喜燕的笑，就觉得心里有点发毛，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点怕李喜燕了。
    “我当然是有条件的，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晓帅眼珠转了转，心想能不能先捞点好处。
    不等他伸手，李喜燕又说道：“你不同意算了，当我没说。”
    她说完转身就走，李晓帅一愣，随即急忙追上，“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你都没说呢。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李喜燕悄悄在李晓帅耳边说了几句，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奶奶把我们放在什么位置。”李喜燕说道：“你不同意就算了，没关系。”
    “别，”李晓帅急忙拦住她，“那行，我可以帮你拿。那你说，你怎么帮我？”
    他时时惦记着留在城里的事，李喜燕早摸清他的心理，想了想说道：“你呀，去求一个人，只要在他面前装可怜，哭诉你的不容易，保证可以。”
    “什么人？”李晓帅问道。
    李喜燕笑了笑，“东西呢？什么时候给我？”
    李晓帅满不在乎的一摆手，说那还不容易，对他来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李喜燕看了看天色，说道：“那行，如果你真有本事，那就明天一早八点钟，在我家的胡同口见，到时候一手交东西，我一准告诉你答案。”
    “你……”李晓帅恨恨的咬牙说道：“你还真是贼啊。”
    李喜燕转身往回走，才懒得理他。
    这一夜李喜燕都没有睡好，她算着日子，再过几天夜校就要开了，她得趁这段时间把事情给办好，沈艳芬这次事情算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前世沈艳芬生下一个女儿，并不是众人期盼中的儿子，虽然老妖婆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只是更疼李晓帅而已。
    沈艳芬本来就是做的表面功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她只是牢牢抓住李占彬，李占彬给老家的钱越来越少，断了这个财路，老妖婆在老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倒是李晓帅，后来死皮赖脸的留在了城里，当然上学是没上好，李占彬后来给他找了份工作，他去一家工作当了个工人。
    这一世，李晓帅留不留得下，对于李喜燕来说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关系，那就是一个自私的蠢货，她的主要精力，还是得放在沈艳芬和曹梅以及彩虹歌舞厅上。
    胡思乱想着，李喜燕迷迷糊糊的睡着，没睡多久，又到了起床的时间。
    和平时一样一直忙到八点的时候，李喜燕这才装了一些货，推着小推车出门。
    果然，一出门就看到胡同口的李晓帅，他在那里不停的转悠，时不时探头张望。
    看到李喜燕出来，他急忙招了招手，李喜燕推着小车慢慢过去，他不禁埋怨，“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
    李喜燕扫了他一眼，“东西拿到了吗？”
    “当然，”李晓帅得意的一挑眉，一拍口袋，“我办事能有错吗？”
    李喜燕心头微跳，表面一脸的镇定，“嗯，拿到就好。”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李晓帅说道，“到底什么人能让我留下来？”
    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得先看东西，谁知道是真是假，你是不是随便拿什么东西糊弄我。”
    李晓帅“嘶”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本子来，恨恨的往李喜燕手里一塞，“给你，好好看看，是假的不？这事儿还能有假？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当什么人……当蠢货。李喜燕心里暗想，她低头看手里的本子，手心微微泛起潮意。
    “我得好好看看，”李喜燕把东西往口袋里一塞，说道：“为了表示诚意，我也告诉你。”
    李喜燕轻轻吐出李晓帅想要的答案，他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好，我现在就去。”
    “记住，要装可怜哦，最好哭得惊天动地，跟死了爹妈似的。”李喜燕提醒道。
    “你放心，我会哭得比死了爹妈还伤心。”李晓帅刚一转身，又问李喜燕什么时候把东西还给她。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天黑的时候吧。
    李晓帅转身跑了，去办他自己的大事，李喜燕把张五的货送完，急匆匆的跑回家。
    一进院子她一把拉住妈妈，说道：“妈，快，跟我走。”
    “去哪儿？”喜燕娘放下勺子问诧异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喜燕让李林他们照看着，她和妈妈出去一趟，一边出门一边低声说道：“妈，我弄到户口本了，快，咱们去派出所户籍科，把户口分出来。”
    喜燕娘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她是怎么得来的。
    李喜燕说是让李晓帅偷出来的，对他撒了个谎，跟他说想看看家里的族谱和户口本，看看她们姐妹有没有被写进去，李晓帅心里还得意呢，他的地位远远高于李喜燕兄妹。
    李家一直挺穷，按说就没写什么族谱的传统，不过他们的曾祖父听说大户人家都是有族谱的，就是突发其想也弄了这么一本，老妖婆还当宝贝一样的收着。
    李喜燕要族谱不是目的，户口本才是她的目标，她没跟李晓帅直说，也是担心李晓帅起疑心。
    母女俩拦了一辆三轮车，坐上直奔派出所，喜燕娘特别紧张，手心里都渗出汗来，李喜燕不住的安慰她，其实她心里也紧张，这件事情，她前世也没有干过。
    到了派出所，一路找到户籍室，管理户籍的人看了看她们手里的户口本，问道：“为什么要分开啊？”
    喜燕娘张嘴刚要说什么，李喜燕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妈要改嫁了，我和我妹妹都跟着我妈，自然就得分出去。”
    喜燕娘心里惊讶，不知道李喜燕为什么这么说，但她知道，李喜燕一定是有道理的。
    “你们那个村，”那人翻着本子漫不经心的说道：“过段时间就会重新分地，你们不会是因为这事儿吧？”

 第七十六章 愿望达成

    喜燕娘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明白过来，没错，的确是这样，之前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有这个传闻，按户口本上人数的多少分，因此就有一些人家闹着要分家，想自己单另出来。
    也难怪李喜燕刚才会说那样的借口，她也是怕管理人员以为她们是为了这个。
    李喜燕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的，我们现在都住到城里来了，又不在村里住，不为那点地。只是因为我爸死了，我奶奶不待见我和妹妹，总是欺负我妈妈，所以我妈才想改嫁。”
    喜燕娘听着她“胡说八道”，脸微微有些烫，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紧抿着嘴唇在这里挺着。
    管理人员狐疑的看了看她们母女，见喜燕娘脸红，还以为是羞涩，就信了几分。
    他琢磨了一下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们的户口迁到那个男人的户口本上去，这样呢也算是迁出来了，而且也还是一家人在一起，不然的话，过些日子结婚，还得再迁一次。”
    喜燕娘心中叫苦，李喜燕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这上哪儿找这么个男人去？何况这户口本还得尽快还回去。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眼睛里泛起潮润，抽了抽鼻子，一副委屈的样子。
    “大哥，你就帮我们办了吧，我们母女又不偷不抢的，就是迁个户口，我妈还没有嫁过去呢，就先有户口上的麻烦事儿，这万一……”
    她抽抽答答，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意思也表达清楚了。
    管理人员有了点恻隐之心，正在犹豫，这时人影一闪，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那人一抬头看到李喜燕，不由得惊讶道：“燕子，你怎么在这里？”
    李喜燕心头一动，说道：“张五叔，我来迁户口，您过来是……”
    “我也是办一样的事儿，”张五转头和那个管理人员说道：“哎，小刘儿，李哥呢？”
    管理人员微笑说道：“李哥刚才出去了，有点儿事，你的事儿他跟我说了，我给你办。”
    张五点点头，正要递户口本，忽然发现喜燕的眼睛红红的，问道：“燕子，你办完了吗？”
    李喜燕垂下头，一副委屈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
    管理人员一见两个人刚才说话之间热络，就知道是熟人，说道：“张哥，得讲先来后道，我先给这小姑娘办了吧。”
    张五哈哈一笑，说没问题。
    李喜燕心中大喜，知道是沾了张五的光，急忙冲他感激的笑了笑，这事儿办起来很快，重新拿个本子登记上，盖上章就好了。
    管理人员一边填写，一边问道：“那你们怎么着？是还在原来的村里，还是迁出来，你不是说现在你们搬来城里了吗？”
    李喜燕眼睛一亮，她之前只想着和老妖婆她们分开，没有想还可以迁到城里来，如果真可以迁那真是太好了，还在村里难免还会生麻烦，村里的那些人毕竟都是看老人的面儿，她们也不常回去了，万一有什么变故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
    “真能迁到城里来吗？需要什么资料？”李喜燕问道。
    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前世去世的时候，公、家单位上的事儿难办，那种类似“证明你妈是你妈”奇葩事十分常见，办个事儿材料资料一大堆。
    管理人员一乐，说道：“不需要什么，只要现在的一个住址就行，有个担保人最好。”
    李喜燕还没说，张五一拍胸脯说道：“我知道，这丫头的房子就是买的我的，我也愿意给她担保。”
    管理人员说道：“那就好办了。”
    他迅速的填好表，然后把章子拿出来往上一扣，“啪”一声响，李喜燕微合了一下眼睛，心算是回了原处。
    原来的户口本上扣了两枚小章，“已迁走”。
    “好了，”管理人员把两个本子给了李喜燕，一新一旧上下重叠。
    李喜燕接过，手指微不可察的一颤，她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母女两个出了派出所并没有立时走，等了没多一会儿，就看到张五从里面出来，李喜燕急忙过去，对着张五鞠了个躬。
    张五急忙扶起她，眼睛有一丝光芒闪过，他是真赞赏李喜燕，刚才她们一走，那个管理人员就简单提了几句，张五听出不对，但没有点破，附和说了几句。
    在那一瞬间，已经明白了李喜燕要迁出户口的原因，那家子人，他可是见识过。
    “这以后都会好的，”张五看着她手里的两本户口本，“好好干，燕子，你是个材料。往前看。”
    “我会的，多谢张叔。”李喜燕再次鞠了个躬，“大恩不言谢。”
    李喜燕紧紧握着那两个户口本，和妈妈回了家，她看着两边的街道，心里感慨万千，世事无常，这城市都在一天天的改变模样，何况是人。
    命运多诡，总要拼尽全力，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一辈子，一定不会再为人鱼肉。
    三轮车“嘟嘟”的响，此时她的心情好，听起来都像是在唱歌儿。
    喜燕娘也很高兴，这可是她从来不敢想的事儿，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燕儿，要是你奶奶发现了……怎么办？”她还是有些担忧。
    李喜燕轻笑一声，“妈，别担心。李晓帅别的能耐没有，偷东西的本事大着呢，到时候再让他还回去，她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发现呢。何况，她就算发现了我们也不怕她。”
    喜燕娘点点头，觉得也对，分都分开了，派出所给扣的章，她再不愿意还能怎么着？
    还有一个愿意李喜燕没说，现在的李家只怕是鸡飞狗跳，又是沈艳芬住院，又是李晓帅想留下来，她们呐……一时半刻有得忙，还没有时间来对付自己呢。
    平安到了胡同口，李喜燕让妈妈先回，她把新户口本藏到新房子里去，喜燕娘一听连连点头，“对，那边保险，你快去吧。”
    李喜燕把新户口本藏好，然后直奔李占彬的单位，那里的好戏，应该是正在上演呢，她可不想错过。

 第七十七章 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到了李占彬单位门外，这个时间正是上班的点儿，之前李喜燕来的时候还被门卫给拦住了，李占彬和沈艳芬的事情闹得厂里人尽皆知。
    这次她刚往里面一张望，那个门卫就认出她了，“哎，你不是李占彬的女儿吗？”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您还记得我？”
    门卫说记得，怎么会忘呢？说罢，还自作聪明的问她是不是来打兄弟的？
    李喜燕一怔，“兄弟？我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兄弟啊。”
    门卫本来还想着八卦一下，听她这么一说，也有点愣了，“可是，有个小伙子进去了，也说是李占彬的亲戚，要找厂长……”
    李喜燕心里暗乐，这李晓帅为了他自己的事儿还真是有点傻大胆儿，不来了。
    “哦，我知道，你说的是我堂弟。他要在城里读书，想在我爸那里住，”李喜燕把话说了一半儿，后面的没有继续。
    门卫听了这话也觉得稀奇，心想这李占彬家里的事儿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有点匪夷所思，自己的女儿不管，去管别人家的儿子，这八成是想要儿子想疯了吧？亏他还是厂里的干部呢，也不过如此。
    门卫心里对李占彬又贬低了几分，问李喜燕要不要进去找，李喜燕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吧。我奶说得让堂弟留下来，让我过来看看情况，我上次去找了厂长，她们差点打死我，我不敢再去了。”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门卫听了觉得她十分可怜，递给她一个小凳，又给她倒了杯热水。
    李喜燕心里暗乐，等着看好戏。
    门卫也透露了一些消息给她，说什么李晓帅一来可横了，非要见厂长，还说他大伯也是厂里的官儿，让厂长做做他大伯的工作，让他留下来读书，他的前途光明，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李喜燕垂眸，看着怀里的热水，腾腾的热气弥漫，遮住她轻蔑的眼神和嘴边的一丝笑意。
    还真是……敢说啊。
    门卫见她不言语，以为她大概是伤心，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喜燕在门前坐了不久，忽然听到自行车铃铛响，她转头一看，李占彬骑着自行车正往这边过来。
    她急忙站起来，把小凳还给门卫，转身躲到门卫屋里小声说道：“麻烦你别告诉我爸我在这儿，让他看到我又该不高兴了，我奶说让我悄悄跟着来，让她知道我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回去会打我的。”
    门卫连连点头，急忙同意，让她放心呆着，自己还关上门，揣着手到了门外。
    李占彬这一路上心里跟开了锅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就接二连三的不顺。
    无意中往前面一瞄，看到一个身影有些熟悉，但一眨眼就又不见了，也没有来得及细想，到了门口下车子，看到门卫站在外面，随口打了声招呼。
    但平时对他还算客气的门卫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怎么回事儿，反正就是没有搭理他，他有些纳闷，目光往门岗室里一掠，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正想放好车子过去看看，这时听到办公楼门前又传来吵闹声。
    一听到这个声音，他是半点别的心思也没有了，急忙推着车子往里走。
    门卫探着头看热闹，只见厂长和一个小伙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小伙子还在不停的说说说，大喇叭一样的，惹得不少路过的人看。
    幸好现在不是休息的时间，否则的话围观的人迅速里三层外三层，门卫回头看了看屋里，开了门小声说道：“姑娘，你爸进去了，你那个堂弟还在和厂长说呢，好家伙，那嗓门儿……”
    李喜燕也从门岗室里出来，往里面一看，可不是嘛，李晓帅的声音在这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有三五个人已经不远不近的凑了过去。
    李占彬把自行车停在一边，大声喝斥道：“晓帅！你给我闭嘴！”
    李晓帅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是李占彬，急忙过来说道：“大伯，你来了。刚才厂长派人去找你，跟你说清楚了吗？你同意不？”
    他这一连串的问，无异于就是逼李占彬现在表态，李占彬看着他，又看看厂长那阴沉的表情，心里的火苗一下下顶到脑门上。
    “回去再说。”他沉声说道。
    “为什么要回去说？”李晓帅也不傻，闹也闹了，找领导也找了，总得有个结果，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去。
    厂长冷声在一旁说道：“李会计，这是厂里，是办公的地方，你家里的私事就不能在自己家解决好吗？！”
    李占彬的脸都绿了，看李晓帅的眼神跟刀子一样，他粗重的喘了口气，说道：“晓帅，你先回去。你说的事儿，我答应你就是。”
    “真的？”李晓帅喜出望外，“不反悔？领导，你可听见了。”
    厂长脸上的阴沉又蒙了一层，李占彬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压制不住的火气，“你快回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目的达到，李晓帅也不再这里看脸色，喜滋滋的往外跑，厂长“哼”了一声回办公室，李占彬急忙跟上。
    李喜燕也跟在李晓帅的身后，走出不远去叫住了他。
    “李晓帅！”
    他回过头一看是李喜燕，喜滋滋的说道：“是你啊。找我什么事儿？哎，对了，户口本呢，还我。”
    “我……”李喜燕假装不太想还，李晓帅果然急了，“你干什么？快点还我。让奶奶发现了肯定得训我，我零花钱就没有了，你快点，别废话，我本来还想去找你要呢。”
    李喜燕慢慢把户口本和那个所谓的族谱拿出来，一副不舍的样子，李晓帅见状一把抢了过去，看也不看的塞进口袋里，“就这一次，以后别想让我再帮你。”
    李喜燕瞪大眼睛说道：“你怎么这样？你是不是能留下来了？还是我帮你出的主意呢，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
    她话还没有说完，李晓帅摆手说道：“打住，打住啊，你可拉倒吧。你帮我什么了？就说让我找厂长，还不是我自己来找的，我自己争取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想让我领你的情啊。”
    李喜燕气呼呼的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李晓帅撇撇嘴，说道：“这事儿呢就当没有发生过，我没有给你偷过户口本，你也没有给我出过什么主意。就这样啊，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他说罢，生怕李喜燕生气揍他，转身撒腿就跑，一会儿的功夫就没影了，李喜燕站在原地，也没有追他。
    她脸上之前的惊讶、气愤转瞬消失不见，浮现一抹讥诮的笑意，心中暗暗说道，这个蠢蛋。

 第七十八章 挑选课程

    李晓帅蠢归蠢，但也是帮了李喜燕的大忙。
    她要的就是让李晓帅闭嘴，算准了他会自私的不承认自己帮了她，这样正好。
    她回头看了看李占彬单位的方向，有那一纸离婚协议在手，再加上分开的户口本，算是彻底的没有关系了。
    晚上的时候等喜凤睡着了，李喜燕一边做毛线勾活，一边对帮她缠着线的妈妈说道：“妈，那张离婚协议，还在你那里吗？”
    喜燕娘手上的动作一滞，抬头说道：“在。”
    灯光略有些暗，李喜燕看着灯光下的妈妈，虽然说出来以后一直操劳，但妈妈的气色反而好了许多，她并不老，也不丑，只不过是一直在乡下，吃都吃不饱，更没有心思打扮，这时的妈妈看起来倒比在老家的时候年轻了十来岁。
    “妈，我们现在和他们也不是一个户口本了，就不算是一家人了，嗯，我是想……”她放慢了语速，观察着妈妈的神色。
    喜燕娘轻轻笑了笑，这笑意里有几分释然和洒脱，“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妈听你的。说实话，现在的日子就是妈想都不敢想的，妈心里心楚，这都是你挣来的，你就是妈的主心骨。”
    听到妈妈这么说，李喜燕心里又酸又暖，她低声说道：“妈，如果您同意，我想把那张离婚协议彻底生效，之前是他自己写的用来陷害咱……”
    喜燕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说道：“行。听你的，反正现在也是这样了，早断早干净。我也看出来了，你爸……他是不会再回头了，我的心也凉透了，就算他回头也不可能了。”
    李喜燕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妈妈的最后一句比其它的都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妈妈从心里放下。
    第二天喜燕娘就把那张离婚协议给了李喜燕，她仔细看了看，拿着去外面复印了一张，然后把两份都带到了婚姻登记处。
    负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干净利索。
    见李喜燕来，不禁纳闷的问她有什么事，这地方可没见过一个人来的，还是一个小姑娘。
    李喜燕红了眼圈，把在路上就想好的词儿说了一遍，说她父亲几年前就扔下她们母女跑了，消失不见踪影，只留下两张离婚协议书，前两年听村里人说，有人见他在外面又有了家室，她娘这才死了心。
    这不村里有人给说亲事，没有离婚证又办不了二婚的结婚证，她娘身体多病，不能走远路，她不忍心看她娘后面的日子孤苦，就带了这个协议来这里问问，看这种特殊的情况能不能办。
    她说得眼泪汪汪，七分真三分假，那位大婶被她说得也跟着哭，大骂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男人，不负责任还耽误着别人，真是天理难容。
    她拉开抽屉把章拿出来，在两份儿上都盖了章，又给了她两本离婚证。
    李喜燕走的时候还送到门口，直说李喜燕孝顺懂事。
    李喜燕出了门松了口气，抹抹脸上的泪，露出冷肃的表情，她知道这么做不太地道，但对她来说，这些都无所谓，能让一家人平安健康的生活在一起，那才是她一直想要的。
    回到家妈妈还在忙，她也没有让妈妈看离婚证，怕看到又不免伤心，只小声说办妥了。
    这两件大事做好，夜校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赵晓雯知道她要上夜校，还送了她一个书包，一套文具，李喜燕高兴的收下。
    赵晓雯说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跟我说，要看书或者有什么不明白，随时问我。”
    “行，多谢你了。”李喜燕由衷说道。
    吴金贵也送她几个练习本，还有一本精美的日记本，李喜燕回赠他一个自己做的笔袋，感谢他这段时间一直带着小猪和喜凤去上学。
    吴金贵本来想推辞，但看到那个笔袋确实很好看，他忍不住接过，说了“谢谢”。
    赵晓雯问道：“你要课本吗，我可以帮你找。”
    “不用了，”李喜燕笑了笑，“夜校的课和你们学校的不太一样，我去了看看，选了课程再说吧，肯定少不了麻烦你。”
    李喜燕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她要学的，是别人意想不到的。
    开夜校的第一天，李喜燕早早去报道，来学的人还真不少，粗粗数了数就有三四十个，看模样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多岁，还有两个四十来岁的，她在这些人里，应该是最小的一个。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像中学生那么单纯好说话，一会儿就混熟了，在外面等了半天，除了熟人，没有几个说话的，都各自抱着自己的书看。
    李喜燕的书包里也装了几本书，但她没有拿出来看，目光不时在四周掠过，熟悉环境，这里两边的路灯都挺亮，大概是夜校里特意修过的，不像别的街道不是不亮了，就是要节假日的时候才会亮。
    一直到六点半，学校的门才开，刚出正月，六点半天色已经黑透了，大家陆续走进去，有年前就在这里上学的学生向开门的老师打招呼。
    算是李喜燕，一共有十一个是新来的，需要先选了科目，填了表格登记在册，才能去课堂报道。
    李喜燕不慌不忙，排在了最后，其实的人都陆续走了只剩下她。
    “你要学什么？”老师头也不抬的问道。
    “俄文。”李喜燕回答道。
    老师手里的笔一停，抬头看着她，看清她的脸之后表情更加诧异，“你要学什么？”
    “俄文，”李喜燕重复道。
    “你多大了？”老师问。
    “过了年十六了。”
    “十六的话应该上初中，如果基础差，可以从初一开始，这也不是不行。”老师耐心的解释道。
    李喜燕笑了笑，说道：“老师，我想学俄文。”
    老师靠在椅背上，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慢慢的打量她，良久，问道：“说说看，为什么要学俄文。”
    李喜燕当然不能说真话，她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特别优秀的人，他会说一口流利的外语，但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后来长大才知道，那是俄文。”
    “所以呢？你就想学了？小姑娘，学习一门外语，是很枯燥，也是很花费功夫的，你能坚持吗？”老师持怀疑态度问道。
    李喜燕心想，学外语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但如果找对了方法，也不是一件枯燥的事儿，没准还挺有意思。
    但她不能这么说，为了结束这种询问式的对话，她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来，一一放到桌子上，对老师说道：“老师，我可以的。”

 第七十九章 学术北斗

    看到李喜燕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那几本书，老师的眼睛顿时亮了。
    拿起来翻了翻，里面夹着不少的书签，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看到老师疑惑的表情，李喜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托朋友借的书，不好在人家的书上写，就用这种方法了。”
    听到她这么说，老师更相信她是有决心的，放下笔，跑到门口，冲着对面的屋子喊道：“宋老师！快点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没多一会儿，对面房间门口出现一个老人，大约五十多岁，两鬓的头发花白，苍白飞扬，一双眼睛很亮，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鼻子头略微有点红，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脖子上围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笔挺合身，修长挺拔，蓝色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鞋，一尘不染。
    李喜燕微微抽了一口气，这位老人家派头十足啊，光线有点暗，老人慢慢走过来，走近了她发现，觉得这位老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什么好消息？”老人问道，声音洪亮。
    “喏，你盼望已久的，愿意学俄文的学生来了。”报名老师一指李喜燕，“就是她。”
    老人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着李喜燕，眼神中飞过掠过一丝讶异，但他教养很好，微微笑了笑，“小姑娘，你多大了？”
    “我十六岁了，宋老师。”李喜燕回答道。
    她很有礼貌，不卑不亢，老人微微点头，嘴角浮现笑意，目光转到那几本书，报名老师说道：“这是她带来的书，而且有做笔记，我看的确是有心，所以才叫您过来看看，您不一直都盼着有人学俄文？”
    老人拿起书，似有感慨的说道：“是啊，自从从俄国回来之后，我就想着把这些知识传播出去，可惜啊……”
    他一说这话，李喜燕猛然想起来这位老人是谁了，在哪里见过他。
    这位老人名叫宋绍礼，是一名归国华侨，他在俄国多年，是最早的一批俄做研究的人，后来退休，许多名校想请他去做教授，但他都没有同意，拿出积蓄办了一所夜校，让更多没学上的人有个学文化的地方。
    俄文，就是其中一项，也是他亲自授课，只可惜，这么久过去，大家连基础的语文、数学都没有学好，更没有几个人想学俄文了，之前也有过几个，但都半途而废，所以报名老师才会对李喜燕问了格外多的问题。
    李喜燕觉得宋老眼熟，其实也并没见过真人，只是前世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过一篇报道，附了一张半身照片。
    她喜出望外，没有想到还会这样的机遇，这位老人家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她急忙深鞠了一躬，语气真诚的说道：“宋老师，请您收下我吧，我一定用心学，不给您丢脸。”
    宋绍礼转过身看着她，微微点头说道：“要做我的学生，可不只是学语言那么简单，要先学做人，学礼，你能接受吗？”
    李喜燕又鞠了个躬，说道：“我求之不得，辛苦老师了。”
    报名老师一见，心说这个姑娘真聪明，看来，宋老师这么长时间没有白等，这次是遇到一个好学生了。
    宋绍礼带着李喜燕去了对面的小屋子，屋子里光线明亮，摆设虽然简单，但都很精致，而且一尘不染，看得出品味不凡。
    桌子上有一盏小台灯，还有正在翻开的书，正是一本俄文的书。
    “坐吧，”宋绍礼说道：“现在跟我学的也就只有你，你还有一个学姐，不过，她已经结束学业了，只是偶尔会回来。”
    “多谢老师。”李喜燕态度恭敬道。
    宋绍礼也坐下，身姿笔直，没有一点弯腰驼背的样子，李喜燕也不由得挺直腰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你叫什么名字？”宋绍礼问道。
    “我叫李喜燕。”
    “哦？”宋绍礼和气的笑了笑，“这个名字很好嘛，很喜气。”
    李喜燕不禁有些脸红，其实她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特别的土气，乡下丫头，都是叫这些名儿，什么翠儿啊，燕儿啊之类的，前世的时候她就因为名字受到过不少嘲笑。
    宋绍礼让她说了几句，发现她的发音还是挺标准的，写的字迹也不错，给她指了几处小毛病，李喜燕改得很快，学得也快，这让宋绍礼特别高兴，连连点头。
    夜校的时间是从晚上七点到九点，两个小时的时候，周末的时候会加长半小时，到了夏季天黑得晚的时候，会延长到十点钟。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师生两个人都很高兴，李喜燕告别宋绍礼，拿了书本离开。
    刚走不远，就觉得身后有人，她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人影鬼头鬼脑的。
    “是谁？出来！”她大声喝道。
    有人“嘶”了一口气，不满的说道：“我说你是属什么的？警惕性这么高？”
    周明烨嘀咕着走了出来，慢步走到她身边，扫了一眼她的书包，脸有些不太高兴，“下课了？”
    李喜燕有些纳闷他怎么会来，而且还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你？”李喜燕不禁问道。
    周明烨欲言又止，腮帮子鼓鼓的，“你问我？”
    李喜燕更莫名其妙，看着他不说话。
    周明烨咬牙说道：“你还真是……我问你，你怎么不去学校读书？”
    李喜燕气得发笑，心想这位真是少爷，她要是去读书，家里的生意怎么办，再说，入学申请多么难弄啊。
    她想了想说道：“烨哥，我的情况特殊，我有妈妈和妹妹要照顾，我白天要忙很多事，也的确没有时间，上学的机会就给我妹妹，她还小，不能耽误她，我读夜校，也挺不错的。”
    “你……”周明烨脑袋想冒烟。
    其实他最初给李喜燕那张入学申请的时候，是想着让李喜燕自己去读书的，但他没有想到，她把机会给了喜凤。
    本来想再弄一个，还没有弄成呢，就听李林说李喜燕来上夜校了，这可太让他意外了，他一直赖在原来的高中部不走，就是想着和李喜燕念一个学校呢。
    谁知道，这丫头自己不声不响的就去读什么夜校了。

 第八十章 余生那么长

    周明烨本来还不太相信李喜燕会上什么夜校，但他真切的看到李喜燕从里面走出来。
    少爷有点儿不太高兴，特别是联想到自己为了不转到其它的高中还跟爸爸吵了一架，但他也清楚，这事儿李喜燕并不知情，怪不到她头上。
    “到底怎么啦？”李喜燕看他的表情古怪，不禁追问道。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周明烨当初给她的入学申请是让她自己用的，现在对少爷的不高兴，也实在理解不到点上。
    “没什么，”周明烨见她的眼睛忽闪忽闪，责怪的话实在说不出口，闷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说出口的话就变了，“你在这儿感觉怎么样？老师还行吗？”
    李喜燕一听他提这个，有些兴奋的说道：“挺好的，老师也是学术泰斗，非常好。”
    周明烨翻了个白眼，“不会那么夸张吧？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小城有什么学术泰斗？”
    李喜燕微笑道：“宋绍礼，你听说过吗？”
    她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宋绍礼年纪大，而且俄文就当下的时代来说是比较偏门的，没有想到，周明烨略一皱眉，眼神中有些诧异。
    “是他？”
    “你知道？”李喜燕问道。
    “知道，他和……”周明烨说到这里一顿，更加诧异的说道：“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在这里是学俄文的吧？”
    李喜燕点点头，“有见识，没错，我学的就是俄文。”
    “哎呀，”周明烨从上到下，眼神夸张的打量着她，“那我真是小看你了啊……快说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学到一两句，说来听听。”
    知道李喜燕学的是这个，周明烨之前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还觉得，李喜燕做得对，学校根本没有这门课程，还是李喜燕最聪明最特别，连学的东西都和别人不一样。
    周少爷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奇怪的心理圈儿里，反正就是李喜燕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特别的，都是对的。
    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胡同口，周明烨没有再往里走，和李喜燕挥手道别。
    李喜燕回到家，喜凤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妈妈还在灯下做简单的毛线活，说起来她还觉得自己挺惭愧，这方面的手艺还不如自己的女儿，现在只能做些基础的。
    持到李喜燕回来，妈妈披了衣服起身说道：“冷不冷？我给你倒杯水。”
    李喜燕按住她，说道：“你别起来了，小心着凉，我自己来。”
    她捧着热水杯子喝了一口，感觉暖和了不少，妈妈把喜凤手里的纸悄悄抽出来，“非等你回来呢，说是……”
    妈妈话还没有说完，喜凤就醒了，揉着眼睛说道：“姐姐回来了？你看！”
    她兴高采烈的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李喜燕面前，李喜燕定睛一看，是一张小卷，上面还有一个鲜红的一百分。
    “姐，这是我们今天的小测试，我得了一百分，老师还表扬我了呢。”喜凤眨着眼睛，满脸期待。
    李喜燕毫不吝啬的夸奖，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们喜凤真厉害，但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哦。”
    喜凤连连点头，说道：“老师也是这样说的，姐，我会努力的！”
    得到了鼓励和肯定，喜凤又很快睡着，李喜燕盖着被子开始勾毛活，妈妈小声问她在夜校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她把学校的大致情况说了说。
    李喜燕的日子过得虽然忙碌，但也很充实，半个月以后她选了个好日子，正好也是个周末，一大早起来忙着出了货，下午的时候一家人齐齐出动，开始搬家。
    大家都挺高兴，喜凤和小猪欢呼雀跃，早早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路上兴奋得不行。
    炉灶之类的都放到了一楼，李喜燕早规划好了位置，也安装了电源插座，二楼就是住的地方，喜凤和小猪各一个卧室，两个人尖叫着冲上去，开始自己布置。
    李喜燕和妈妈住在一个房间，喜燕娘拉住她的手说道：“燕儿，要不让喜凤和我一个房间，你该有自己的房间，她还小……”
    “妈，”李喜燕笑道：“就是因为她还小，要从小培养她独立的性格，我得好好富养我妹妹，您听我的。”
    喜燕娘眼睛微潮，情绪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李喜燕拉着她说道：“妈，你看，这个梳妆台，是我给你准备的。”
    这个梳妆台是李喜燕少数的花钱置办的东西，是从旧货市场买的，又细细打磨，不但不显旧反而有点复古的味道，特别好看。
    喜燕娘心里欢喜，手指在桌子上一遍遍摸过，感慨万千，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什么东西属于自己，她也没有为自己活过。
    之前是为了李家，为了丈夫，为了女儿，但这段时间，她受李喜燕的影响，不知不觉间变得坚强勇敢，慢慢找回自己。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猛然惊觉里面的人看起来比之前在乡下的时候要好看很多。
    这是……自己吗？
    她忽然湿了眼眶。
    李喜燕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酸涩，慢慢扶住妈妈的肩头说道：“妈，我长大了，会照顾自己，照顾你，保护妹妹，你也该好好爱你自己了。”
    “爱……自己？”喜燕娘目光微闪。
    “是啊，爱自己。”李喜燕依着她的肩窝，看着镜子里的人，“我们都要爱自己，才能好好的爱别人。将来那么远，余生那么长，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喜燕娘似懂非懂，觉得女儿说的这些话真是好听，虽然这些论调她没有听过，但就是觉得心情激动，特别的有憧憬。
    她们的东西也不是特别多，李林和刘齐还有卫刚干活也麻利，天色刚暗的时候就都搬完了，李喜燕让大家留下来吃饭，她看着时间，从新家出发去上夜校。
    宋绍礼对这个学生十分满意，不但勤奋好学，而且还特别聪明，发音上也很标准，这丫头还不骄傲，每次表扬她，她只是淡淡笑，并没有半分傲气。
    无论哪一方面，他都越看越喜欢，直言报名老师这次眼光独到，给他发现了一个好学生。

 第八十一章 路见不平

    宋绍礼对李喜燕很满意，教她的时候也更用心，还为她特别制定了一套学习方案。
    李喜燕对宋绍礼也没有隐瞒，说出自己的需求，不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要实战型的。
    比如说，可以看俄文小说，电影之类，而不是单纯的像学英文那样，学书本上的对话。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看过一个又讽刺又心酸的新闻，说是自以为是高材生的学英文的学生，却连一份简单的英国当地日报都看不明白。
    这种英文学出来有什么用？
    学俄文也是一样的，她的言论让宋绍礼很惊讶，但也很赞同，所以，当李喜燕把她带来的那几本都学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就从家里带了几本相对简单的俄文小说给她看。
    这一看之下，李喜燕果然懵了。
    尽管她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懵得挺彻底。
    宋绍礼微笑道：“没关系，你的进度已经比其它的人快多了，再把基础打得牢固一些，我慢慢给你讲。”
    李喜燕有些羞愧，但也更坚定了决心。
    她上夜校的这段时间，周明烨几乎每天来接她，除非是有其它的意外情况，他会提前知会李喜燕一声。
    自从知道李喜燕读夜校学了俄文之后，周明烨回去跟爸爸主动提出要转高中，而且学习比以前更刻苦，学习成绩也是一日千里。
    他父母还以为他是突然开了窍听话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一切的背后，只是因为一个女孩儿。
    周明烨自己也还没发觉，李喜燕对他的影响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这天是周六，李喜燕在夜校的时间比往常多了半小时，而且周明烨并没有来，他一般周六没有空，也不知道是忙什么。
    天气已经暖了，树叶都冒了出来，春风一过，像是一夜之间都长大了，还有的已经开了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路灯的光线透出枝叶落到地上，形成深深浅浅的光斑，树叶微动，光斑也轻轻闪动，美丽又迷幻。
    李喜燕很享受这一段静谥的时光，她拿着书包慢慢的走，踩着光影，像舞在其中的精灵。
    忽然，有奇异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像是肢体的碰撞，还有人闷哼的声音。
    李喜燕立即停住脚步，仔细听了听，没错，的确是有声音，而且就在不远处的路口。
    她急忙快走了几步，果然看到在一处暗影里有人在打架，有个人弯着腰，怀里像抱着什么东西，身边还有一个拉杆箱，另外两个人一个正在打他，一个正在抢他怀里的东西。
    那个人死死抱住就是不撒手，时不时被打得闷哼一声。
    李喜燕快步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叫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那两个人吓了一跳，急忙停住转头一看，就李喜燕一个小姑娘，也没有别人，顿时又叽笑道：“哟，今天运气不错，还有一个自己送上门儿来的。”
    “小姑娘，把书包放下，钱拿出来，然后乖乖滚蛋，我们兄弟就放过你，不然的话……”其中一个人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李喜燕。
    现在的李喜燕也不知不觉改变了，不像当初刚进城时的土气的样子，虽然衣服都是自己做的，但也很漂亮，她年纪正好，青春无敌，眉眼间还有少见的坚毅和自信。
    李喜燕轻笑一声，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然后把书包小心放在一边，慢慢向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的是三十公分左右的一根东西，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啪”一抖手，突然就变长了，翻了三倍。
    两个人一愣，看着那东西有点像盲人用的，不禁哈哈大笑。
    这东西的确是按照那个原理做的，平时就折叠起来放在书包里，这是周明烨给她的，说是让她用来防身，没有想到今天还用上了。
    被打的那个人现在直起身来后退了两步，抬眼看到李喜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小姑娘，你别管我了，快走！”
    李喜燕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那两个人“嘿嘿”一笑，“想走？现在可来不及了！”
    他们说着，左右往上一闯，并没有把李喜燕放在眼里，李喜燕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又准又狠的打在他们的手臂上，这一下用的力道挺大，两个人“啊”叫了一声，嘶着气往后退了一步。
    “你……”两个人特别惊诧，互相看了一眼，咬牙说道：“好啊，看来今天想放你走都可能了！”
    他们说罢，再次冲了上来，李喜燕也不畏惧，左躲右闪，手里的棍子呼呼生风，不时听到“啪”“啊”之类的抽打声和叫声。
    没过一会儿，那两个人就承受不住了，浑身上下被抽了七八下不止，每下都是立马变得又红又肿又疼，他们不断的抽着气，后退了几步，满脸戒备。
    “还不走？”李喜燕冷声说道。
    “我……”那两个人真是不甘心，但又打不过，李喜燕忽然上前一步，他俩终于被吓跑了。
    她笑笑把手里的家伙折叠上，又在手心里掂了掂，这东西还真好用，轻便，不是铁也不是木质，但揍起人来丝毫不含糊，也不知道周明烨从哪儿弄来的。
    被救的人走过来，伸出手感激的说道：“你好，我是景南宇，谢谢你救了我。”
    李喜燕大大方方伸手和他一握，“你好，路见不平，不用谢。”
    景南宇有些腼腆的笑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是特别斯文的那一类人，李喜燕垂眼看到他怀里抱着是一个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这是我在国外给家父买的一些唱片，他很喜欢，不值什么钱，但是很难得。”景南宇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两个大概以为我护着这东西就是值钱的。”
    李喜燕瞬间明白，这位是个孝子，是个文人，遇上刚才那两个人，有点像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李喜燕问道。
    “下了飞机就不早了，我想尽快回家，就从市里坐了车回来，结果天就黑了，我想这条路略近一些，谁知道……”景南宇推了一下眼镜，看到她的书包，“你这是……”
    “我也是刚要回家，那你自己小心些。”李喜燕没有多说别的，提了书包转身离开。
    景南宇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镜片后面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第八十二章 档次太低

    李喜燕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和往常一样。
    张五也找了工程队盖新的门店，盖之前先把李喜燕的那幢二层小楼前的围墙拆了，这一拆出来，一楼的门店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王花还帮着她招了两个女工，都是老实可靠的人，干活没得说。
    这两天王花住了院待产，张五也里里外外的忙，李喜燕没事的时候就去他那边盯着，张五交给她也放心，两家人越相处越亲密。
    赵朝下了班也经常过来帮忙，赵晓雯偶尔也来，还常给李喜燕带两本书。
    李喜燕悄悄向赵朝打听李占彬的情况，赵朝也没有隐瞒她，听说李占彬答应了李晓帅，其实不答应也没有办法，李晓帅都闹到厂长那里去了，李占彬也是被逼上梁山，花了点钱把他送到了寄宿学校。
    老妖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沈艳芬放了话，要是要想让她出院回家，就让老妖婆回乡下去，否则的话她就回娘家，生孩子也在娘家，不再回去了。
    李占彬也是没有办法，老妖婆再有能耐也是没招儿了，有那块银锁也不顶用，这次是真的撕破了脸。
    无奈，还是老妖婆妥协，李占彬坐车把她送回来了乡下。
    沈艳芬出了院，就没有再上班去，一直在家里静养，这段日子也的确折腾得够呛，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快要生了。
    这天李林没来上班，说是家里有点事儿，请了一天的假，这段时间给那家饭店送货一直是他去，他不在，就得李喜燕去了。
    都是长时间的合作户了，也没有什么别的，过了称结算就可以，李喜燕正想要离开的时候，一转头又看到那位女经理。
    女经理也看到了她，目光一撞，李喜燕总觉得她的目光里有些其它的意味，像是有几分审视，还有淡淡的轻蔑。
    李喜燕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离开。
    当天晚上，周明烨又在夜校门口等李喜燕，见到她还有些神神秘秘的。
    “干嘛？”李喜燕看着他的表情问道：“有什么好事儿？”
    周明烨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台小型的录音机，“这个，给你。”
    李喜燕认得这东西，那次喜凤被带回老家，周明烨就是用这个东西和里面的磁带录音唬住了张媒婆她们，到现在都消停着。
    “给我？”李喜燕急忙推开，“好端端的给我这个干什么。”
    “哎呀，你听听看嘛。”周明烨按下其中一个键，里面飘出一阵悠扬的乐声，随后便有人开口唱歌。
    一听到这歌声，李喜燕的眼睛就亮了，“这是……俄文歌？”
    “对，”周明烨勾起嘴角，眼角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怎么样，这个够有意思吧？要不要听？”
    这个对李喜燕的吸引力可是太大了，看小说之类的固然可以锻炼水平，但是这种字正腔圆的纯正发音还是最有感染力，而且是以歌曲的形式出现，一点都不枯燥。
    “拿去吧，听完了再还我，这总行吧，是借你，不是送你。”周明烨说道。
    “那……好吧。”李喜燕抿着嘴唇点点头，“我一听完了立马就还你。”
    “行。”
    李喜燕如获至宝，回去以后一边做勾活一边听，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她才关掉睡觉。
    第二天正在忙，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是李林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喜燕抬头一看，果然没有看到李林，当时也没有在意，以为是来了顾客，李林在招呼，他的口才不错，担着半个销售。
    没过多一会儿，李喜燕就觉出有些不对，她往门的方向走，外面的声音也断断续续飘了进来。
    “你给我起开，”女人冷声说道：“你算老几？也敢拦我？”
    李林压低了声音，好脾气的说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有话好好说……”
    “我和你说得着吗？”女人不耐烦的说道：“李林，别以为我给你脸了啊，你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了。识相的赶紧滚开，进去给我叫她出来也行！”
    “她……”
    李喜燕没有再犹豫，推门出来说道：“是在说我吗？”
    正在骂李林的女人一顿，转头看过来，李喜燕也看向她，看清楚她是谁的时候不禁一愣，怎么是她？
    是那个景经理。
    李喜燕微微点头，“你好，请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或者……是货出了什么问题？”
    李林张嘴刚要说什么，女人一个眼风扫过去，凌厉如刀锋。
    “货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那种东西我也不吃，”她挺了挺腰板，傲气十足，红唇一开一合，字字似针，“档次太低。”
    李喜燕心头微跳，她早就察觉到这个女人的眼光不善，现在看来果然没有感觉错。
    她不动声色，镇定的说道：“哦？是吗，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解除合作关系吗？”
    “那当然，”女人慢悠悠的说道，目光在四周一掠，“要想给我们饭店供货，可不是什么人都行，至少各方面也得达标，这种破地方……”
    李喜燕目光斜视，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们店里各种证件齐全，人人也有健康证，可以接受各方面的检验，你要结束合作也不是问题，但请注意用词。”
    女人轻蔑的笑意一收，目光冰冷幽深，“用词？这就受不了了？那你别干那种龌龊的事儿啊。”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毫不畏惧的反问，“我做了什么，麻烦你说清楚。”
    “还不承认？你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问你，你是不是认周明烨？”
    “是。”
    李林一咬牙，觉得这事儿要坏，他悄悄往后退。
    “认识就好。你觉得就凭你家做的那种东西，要是没有周明烨在我爸爸面前说话，能进得了我们饭店吗？”女人哧笑一声，娇艳的红唇如火，滚烫的滑过李喜燕的眼神。
    李喜燕眼中飞快闪过惊诧，竟然……是因为周明烨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时无言，什么情况都不明白，甚至可以从这个女人的语气中可以听到她对周明烨也是有敌意的，在这种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话越少越好。
    她觉得这个女人找上门来，并不只是因为自己给饭店供货这么简单，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那她早就该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这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

 第八十三章 私生子

    李喜燕没有想到，在自家店门前，会遇到饭店的那个女经理。
    对方找上门来，还提到了周明烨，明显不是单纯来解除合作那么简单。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李喜燕不知道女人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了什么，为免会对周明烨造成不好的影响，她思索了一下说道：“请里面说吧。”
    “不用了，”女人傲慢的一摆手，反手看着手上剪得漂亮的指甲，“你们那地方我进去了头晕。”
    李喜燕忍不住想笑，这个女人二十多岁，按说也不小了，那次听那家酒水店的老板说她还是那家饭店的经理，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按说应该是个沉稳的人啊，怎么这女人看起来这么幼稚？
    “那好，开门见山吧，你有什么事，就请直接说。”李喜燕也不想再她绕弯子，听她阴阳怪气的说道。
    女人抬了抬眼皮，扫了李喜燕一眼，心中暗想，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年纪不大，倒是沉稳镇定得很，也难怪啊……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明说，”她放下手指，看着李喜燕，缓缓说道：“我是来提醒你，要想进景家的门，左右景家的事，你是妄想！别说你，就连他周明烨也不配！别以为你们合谋陷害了我就能翻了天！”
    李喜燕听得莫名其妙，她真是一头的雾水，皱眉问道：“景家？什么景家？合谋陷害你？我吗？”
    看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拧眉现出几分凶狠，“你装什么傻？别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在这里装纯真，你们这种人我最清楚了，过怕了穷日子，难得遇到个有钱的主儿，立即就想着巴结上不松手，用尽一切手段都要抓住，想着麻雀飞上枝头。”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哧笑了一声，语气轻蔑的说道：“你以为麻雀飞上枝头就能变成凤凰了吗？实话告诉你，上了枝头，麻雀还是麻雀，不仅不会变，还会因为出头而先死！”
    这番话激起了李喜燕心里的火气，她微眯了眼睛说道：“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凤凰吗？我看你最多算是一个落毛的凤凰吧？一般神鸟爱护自己的羽毛，不屑和俗人争斗，像你这样打上门来的，我看你比我更像麻雀。还有，出了头的麻雀死不死那是猎人的事儿，你一个落毛的凤凰操的什么心？”
    “你……”女人听她一口一个“落毛的凤凰”，不禁大怒，扬手就想要打。
    这时，不远处有人快步奔来，大喊了一声，“景思慧！”
    音到人也到了，周明烨一把抓住景思慧的手腕用力一推，怒目注视着她，“你干什么？”
    李喜燕看着一脸怒气的周明烨，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少爷真心发怒的样子。
    景思慧揉了揉手腕，目光在周明烨和李喜燕之间来回转了转，低笑一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你胡说什么！”周明烨目光冰冷，表情沉肃，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景思慧抬手掠了一下头发，偏头慢悠悠的说道：“难道不是吗？你把这个人安排给店里送货，实际是上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监视我吗？我从别人家拿几瓶红酒怎么了？就被你向爸爸告状说我负责的酒水帐目有问题？”
    “景思慧，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告状了？”周明烨怒声说道：“你别自己做了错事往我头上栽，我告诉你，你们景家的事儿，我没兴趣，我也懒得管！”
    “哟，是吗？”景思慧夸张的笑了一声，拉长了声调说道：“我们景家？你还知道那是我们景家啊？那你的衣食住行，哪家不是依靠着景家？就凭你那个家，也配吗？”
    周明烨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目光里腾起火焰一般，整个人就像是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
    景思慧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犯混啊，而且……”
    她一指李喜燕，“我以饭店经理的身份告诉你们，我已经和她解除了合作关系，那种破东西别想进我们饭店的门！”
    景思慧和周明烨的对话，李喜燕听得清清楚楚，她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隐约猜到了大概，那天她看到景思慧去酒水店里拿红酒，后来又被景思慧看到她给饭店里送货，这两下里一联想，景思慧就以为是李喜燕使了坏，是周明烨安排她去探查什么。
    还真是够脑洞。
    周明烨紧握了拳，正想说什么，李喜燕说道：“没关系，解除就解除，我们也有点顾不上，正好。如果不是碍于之前老顾客的面子，我们正愁不知道开口。”
    周明烨知道她是为自己解围，有谁会嫌自己的生意多？何况李喜燕这种情况，她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他有些愧疚的看了看李喜燕，李喜燕冲他笑笑，微微摇头。
    两人之间的互动在景思慧看来像是有一种情意深绵的微妙之感，她顿时“啧啧”了两声，语气阴阳的说道：“看看，还说没有关系。周明烨，你啊……跟你那个妈没学了好，她会勾引男人，生了你这么个私生子，而你呢，又天生的会勾引女人。”
    私生子？！
    李喜燕的耳朵里“嗡”的一响，她有些诧异，看出景思慧对周明烨的敌意，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关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周明烨已经上去给了景思慧一个耳光，“啪”一声，脆响。
    景思慧愣了愣，四周的空气都像是瞬间凝固，她突然尖叫一声，挥着手就往上冲，“周明烨，你这个杂……”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正巧有人来送豆腐，李喜燕顺手抓起一块，猛然塞到景思慧的嘴里，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景思慧目瞪口呆，李喜燕漫不经心的人抖了抖手上的豆腐渣，淡淡说道：“不好意思，看到你的脸色和豆腐渣挺配，没忍住。”
    送豆腐的人一听这话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景思慧“呸呸”吐了两口，恨恨看着李喜燕，怒声说道：“你给我等着！”
    “好走，不送。”李喜燕回答道。
    景思慧转身快步走了，李喜燕慢慢吐了口气，偏头看了看周明烨，轻笑说道：“周少爷，我们店里有新口味的食品，要不要来尝一尝？”
    周明烨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一肚子的火气强压下去，低声说道：“对不起。”

 第八十四章 没有时间矫情

    李喜燕浅笑，心里却莫名有些心酸。
    周明烨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无所畏惧的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真正生气、小心谨慎的样子，今天这两种，刚巧都见到了。
    她一直对他的身世有些疑惑，但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她感觉到他身份不一般，或者还有一点小秘密。
    这个结果……也太震撼，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震撼也好，惊讶也罢，也就是刚知道的那一瞬间，再活一世的李喜燕对这些并不太看重，私生子又怎么样？只要心态摆得正，自己做事坦荡，问心无愧就好。
    再说，身世和父母无从选择，注定不能更改，这也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对也好，错也罢，何必用上一辈人的事还耿耿于怀，让自己心累呢？
    “走吧，正好中午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李喜燕说道。
    “亲手做吗？”周明烨抽抽鼻子，“我想吃面条。”
    “可以，”李喜燕点头答应。
    “多放葱花。”周明烨一边进门一边强调。
    “可以。”
    “再放点辣椒。”
    “可以。”
    “你除了会说可以，还会说别的吗？”
    “嗯，行。”
    “……”
    李喜燕本来还想着怎么委婉的安慰安慰周明烨，没有想到，这位少爷倒是豁达得很，吃了一碗面，好像所有的不愉快都跟着不见了。
    她不禁在心里暗自想，看来那些tvb剧里动不动就说“我下碗面给你吃”是很有道理的。
    周明烨吃完面条，把汤汁也喝得干净，筷子规规矩矩的放在一旁，深呼了一口气说道：“饱了。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李喜燕笑意淡淡，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你开心就好。”
    周明烨微怔，抬眼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如同黑曜石，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李喜燕并不知道周少爷这一刻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那句简单的“你开心就好”，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
    身边的人，包括妈妈在内，都会说，你应该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却没有关心过他，是否过得开心。
    “怎么？”李喜燕见他愣神，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周明烨回过神，目光转向别处，看着外面忙碌的人们，语气轻得像窗外的风，“我吧……其实之前也不是故意瞒着什么，就是觉得，家里是家里，我是我，没有必要说。我妈跟我爸……算是一对冤家吧，各种纠缠……我跟我妈姓。”
    他最后耸了耸肩，一言定音。
    “嗯，”李喜燕点点头。
    “那个景思慧，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吧，”周明烨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味有些不明，“他们呐……就是怕我回去夺景家的财产，所以才会对我处处提防，毕竟多个人就少一份嘛。”
    “理解。”李喜燕再次点头。
    这种家庭为财产而争斗的事情，李喜燕听得多了，影视剧里也经常演，和那种宫斗剧，什么夺嫡剧其实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为利益而战。
    “你都不惊讶吗？”周明烨问道。
    李喜燕这次倒惊讶了，问道：“我为什么惊讶？你的身份你也不是独一份儿，为了争财产兄弟亲人反目的也不只你们一家，有什么好奇怪？”
    说到这里，她还自嘲了一下，“其实吧——你看我，不也一样吗？就我们家那点破东西，有什么值钱的？不也是闹得鸡飞狗跳吗？都一样，无非就是利大利小的问题。”
    “……”周明烨分外悠长的抽了一口气，倒有些不知道接什么话了，而且觉得，她说得非常对啊。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对？周明烨心跳有些加快。
    李喜燕偏了头，看着外面的喧嚣，来来往往的人流各自奔忙，淡淡说道：“少爷，你看到没有？外面的那些人，他们的生活可能还不如我们，我见过太多的人，到了菜市场快关门的时候来买菜，只为能便宜一毛两毛，有的甚至捡别人不要的那些，生活多苦，世道艰难，我们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矫情，与其为那些注定无法改变的事情去苦恼，倒不如想想，怎么能让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周明烨再次愣住，他呼吸都停了停，目光随着李喜燕的看向窗外，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穷苦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如果像李喜燕说的那样，那么他那点破事儿，还算什么？
    他不禁自嘲的笑笑，自己还真是不嫌害臊，连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都不如。
    他哪里知道，李喜燕十六岁的身体里是饱经了沧桑，历尽过千辛万苦的灵魂。
    周明烨在店里帮了一下午的忙，美其名曰回报李喜燕的那一碗面，体验一下生活，李喜燕也没有拦着他，递给他件围裙让他在店里忙。
    李林看得直抽冷气，逮住个机会说道：“烨哥，你这是……受刺激了？景小姐那样儿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周明烨听到最后才听明白，闹了半天李林是怀疑他受刺激了，脑子坏了才在这里帮忙干活。
    他大怒，踢了李林一脚，“滚！”
    李喜燕失去饭店这个客户，要说一点也不可惜那是假的，毕竟稳定而且量也不小，但她骨子里倔强，别说没有周明烨的这层关系，就单冲景思慧的态度和说的那些话她也不会再和饭店合作。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她好好打造一下自己店里的形象，还想着给食品注册一个品牌，她琢磨了许久，就叫“燕归来”。
    文艺了点儿，但有深意，她从心里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关于这方面她的经验虽然不多，但在这个时期已经算是非常的领先潮流，画了几张草图，想用来交给做木工活的人，做几个展示柜。
    周明烨忙的空隙凑过来一看，问道：“你这画的什么东西？”
    李喜燕横看竖看，诧异道：“看不出来吗？”
    周明烨摇了摇头，问一旁的李林，“你能看出来吗？”
    李林看着闷头琢磨了一会儿，抬头问道：“鬼画符？！”
    李喜燕和周明烨异口同声说道：“滚！”

 第八十五章 侧颜杀，一百分

    李喜燕画的展柜图，居然被李林说成什么鬼画符，把她气得够呛，周明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到底是什么？”周明烨越来越好奇。
    李喜燕拧眉闷了好半天，这才低声说道：“是我……画的展示柜，以及部分室内装饰图，想找个木匠做几个小柜。”
    听到她的回答，周明烨“哈”笑了一声，后面的又闷了回去，差点闷出内伤。
    李林忍笑忍得脸都要扭曲了，肚子疼得一抽一抽，他指着周明烨说道：“你要画室内的图，找烨哥啊，干嘛自己画鬼画符？”
    “你会画这个？”李喜燕又惊又喜。
    周明烨可算找到一个他会而李喜燕不会的，得意和骄傲感立即爆棚，他清清嗓子，一拍胸脯说道：“那当然，本人的业余爱好你忘记了？”
    “不是q版的画吗？”李喜燕说道。
    “首先是画室内的图，由那个演变出……q版画，”周明烨说道。
    李喜燕纳闷死了，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还存在演变？
    好吧……不管怎么说，会者为大，她把纸笔把周明烨的怀里一塞，“喏，交给你啦。”
    “我……”周明烨还没有骄傲完呢，还琢磨着怎么也得让李喜燕求他两句，谁知道这丫头这么简单粗暴，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补上一句说道：“晚饭还给你做一份。”
    周少爷立即没脾气。
    李喜燕去张五那边看了看，他那边一切顺利，听陈旭说，王花生了个儿子，还挺胖，张五开心得不得了。
    李喜燕也很替张五夫妻高兴，她去买了一点天蓝色和白色毛线，打算织整套的衣帽鞋子，做为小家伙满月的贺礼。
    她回来隔着门就看到周明烨正在窗台边坐着画图，他的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眼下投下淡淡的浅影，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偶尔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也慢下脚步，在心里慢慢赞叹，这侧颜杀，得给一百分。
    年轻真好啊……周明烨正是干净得近乎透明的年纪，家教也好，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小魅力，李喜燕暗想，这要是上了大学，估计要斩杀一众少女，啧啧，现在还不流行“小鲜肉”这个词儿，不然他就妥妥的是啊。
    她摇头微笑，笑自己想得太多，可她似乎还忘记了，她自己现在也是一个比周明烨还年轻的人。
    她正想推门进去，忽然看到玻璃门上有人身影一闪，感觉有些熟悉，回过头去看，却并没有发现，但她觉得，那个人影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来回看了几眼，李喜燕依旧没有什么发现，她进了屋，告诉妈妈王花生了孩子的事儿。
    喜燕娘也很高兴，擦了擦手说道：“真是太好了，我去买点红皮鸡蛋吧，去看看她。”
    李喜燕急忙拉住她说道：“妈，你也太急了，我是听陈旭说的，张叔还没有送来信儿，人家那边现在正乱着，咱就是去了也是添乱，不如等过了这几天，不是有旧例，听主人邀请，约定一个好日子去吗？”
    喜燕娘点头说道：“对对，看我，都糊涂了。”
    李喜燕走到周明烨身边，往他画的图纸上一瞄，不由瞪大了眼睛，心里赞叹，哎呀……这少爷的水平真是不赖啊。
    现在的图纸画得还只是线条，但已经特别好看，比例正好合适，如果加上颜色，说是房间的缩小版也不为过。
    周明烨扬头问道：“怎么样？”
    “非常好。”李喜燕对赞扬从不吝啬，只要对方确实有才。
    “那是。”周明烨得意的笑，得到夸奖更加卖力。
    一直到路灯亮起，刘齐和卫刚都回去了，李林赖着等着周明烨没走，喜燕娘叫大家一起吃饭。
    饭桌上喜凤和小猪又缠着周明烨讲点有趣儿的事，李喜燕轻轻咳嗽几声说道：“我看啊，有趣儿的事什么时候说也行，不如你们今天都好好跟烨哥学一学饭桌上的规矩。”
    听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愣了愣，周明烨的眼底还爆出一丝喜色。
    “饭桌上……还有什么规矩？”李林疑惑的问道，大家也都看着李喜燕。
    李喜燕含笑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周明烨的面前，说道：“大家看看，你们面前的碗筷，和他的有什么区别？还有你们面前的菜碟。”
    喜凤和小猪观察了一会儿说道：“好像……烨哥哥的面前更干净一些。”
    “不是好像，”李喜燕严肃说道：“是绝对。这个呢，就是饭桌上最基本的规矩，你们现在还小，但是在很多场合都要注意这方面的事情，将来还有西餐厅，商业会议等等，你们长大了找到好的工作，这是必不可少的素养和仪态。”
    周明烨的眉梢微微一挑，李喜燕说完惊觉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她话锋一转说道：“这个是我的老师宋老告诉我的，他说国外的人吃饭都特别讲规矩，我们发展得慢，要尽力追赶，懂不懂？”
    喜凤和小猪并不太懂，但还是用力点点头，只要姐姐说的，都是对的。
    周明烨本来也是觉得好奇好玩儿，但听到最后又突然有一种使命感，就认真的教了起来。
    李喜燕垂下眼睛吃饭，心想周少爷在的时候，想吃顿安生饭都不容易啊……
    她吃了饭还得去上夜校，周明烨跟她一起出了门，今天晚上的夜色很美，月亮弯弯似小船，两头尖尖，闪亮的星子如碎钻，挂满了天空。
    李喜燕抬头看了看，深吸一口气，这时候的空气真好，星空真美啊。
    “那个图纸，明天我会画好的，”周明烨没话找话。
    “不急，”李喜燕说道：“没有让你过好周末。”
    “怎么会，挺有意思的，”周明烨又补充道：“我挺喜欢你妹妹和小猪。”
    他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我还挺喜欢你们家。”
    李喜燕笑笑，“他们都是孩子，很可爱，我会供他们好好读书，小猪也很聪明，我答应过大鹏哥，要好好照顾他。”
    周明烨搔了搔后脑勺，心想，你不提那个傻大个，我都快忘记他了。
    李喜燕走着走着，又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周明烨也跟着回头，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有树影摇摇，还有昏暗的路灯光光线。
    “没什么。”李喜燕摇头，难道是多心了？
    自从在门倒影上看到那道影子，她就总有些不安。
    这段日子过得太平静，无论是李占彬那边还是老家，都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是又有要什么事发生吗？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心里提高警惕，和周明烨告了别，转身进入夜校。
    宋绍礼还没有来，她照例先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烧上一壶水，准备好茶叶，这些事情早已经做习惯了。
    周明烨看着李喜燕进了学校，回身看看身后，刚才还温和笑意的眼睛瞬间一片冰凉。

 第八十六章 再见，再也不见

    不只是李喜燕感觉到了，周明烨也发觉，后面有人跟着。
    他慢慢往那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沉声说道：“是谁？出来！”
    果然，没多一会儿，从一棵树后出来一个人。
    周明烨仔细一看，不禁愣住。
    他本来以为是景家的人，至少是景思慧的什么人，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眼熟，她穿着件水红色的衬衣，钉着白色的钮扣，像是那种硬质塑料的扣子，在路灯下闪着幽幽的光。
    她梳着一条马尾，还插了一朵红色的布绒花，看着……有点别扭。
    “你谁？跟着我干什么？”周明烨想了想也没有想起来这个人在哪里见过，索性问道。
    对方愣了愣，大概没有想到他没有认出自己，原来因为略带羞涩而泛红的脸，瞬间有些尴尬。
    “我……你……不记得了我了？”她吱唔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来。
    周明烨摇头，干脆说不记得，问她到底是谁，有什么事。
    “我是周小芳啊。”
    “周小芳？”周明烨诧异，印象中更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他摇头说道：“抱歉，我不记得。你有什么事？”
    周小芳上前一步，急急说道：“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那天你去我们村，在大老王家，你不记得了吗？”
    她这么一说，周明烨立即想起来，正月的那个晚上，李喜凤被别人强行带回老家，他开车送李喜燕回村里去救人。
    他本来都快把这事儿给忘记了，现在一提，那天晚上的事儿又都从记忆里涌了出来，一切都挺清晰。
    那还是周明烨第一次去乡下，印象不怎么样，大概是因为回去也不是因为好事儿，见到的也没有什么好人，除了让喜凤暂避风头的那户人家，别人都不怎么样。
    他想起来，的确是一个小姑娘，但他不知道叫什么，印象中那个小姑娘可不像李喜燕那么明朗磊落，而是一看就一肚子坏水，眼睛都泛着冷光。
    哦……周明烨回想起那天的事儿，仔细看了看周小芳，还真是，难怪眼熟了，果然是她。
    原来她叫周小芳啊，还跟自己一个姓，真是讨厌。
    他曾经问过李喜燕，那盘录音带打算怎么处置，李喜燕没有细说，只说先忍耐着，没准有一天会有大用。
    周明烨知道，李喜燕心地善良，但绝对不是瞎善良，和对自己不好的人善良，那叫傻，李喜燕可不傻。
    她有仇必报，恨意分明，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小恶”，像一只凶狠的小猫，遇到对她好的人，她就柔顺，对她不好的，她就亮出爪子，一定会反击。
    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想到李喜燕，周明烨的嘴角不禁泛起笑意，眼角的光芒一荡，像鞠了一捧星光，此时的他，在周小芳的眼里，简直就是最亮的星辰。
    周小芳看到周明烨的笑意，以为他是想起了自己，尴尬又转变成羞涩，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你想起来了？我就觉得……你会记得我，我们还会再见面。”
    她的话让周明烨的思绪回位，他皱眉说道：“想起什么？见什么面？你找我干什么？”
    他一连串的问，把周小芳给问懵了，一时噎住不知道说什么。
    “我……我……”
    周明烨觉得她真是神烦，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想着害李喜燕的，脑子是豆腐做的吧？
    他烦躁的摆摆手，“得得，你也别说了，跟我也没有关系，我也不问。”
    他说罢转身就要走，想找个机会溜进夜校转转，等李喜燕下课再接她一起走。
    “哎，你等等。”周小芳见他要走，不禁急了，出声叫住他。
    “干什么？”周明烨拧眉说道：“你跟我有什么可说的？”
    周小芳心里酸涩又委屈，好赖话她当然是分得清的，她原本很有自信，周明烨会记得她，见到她会很意外，也会挺高兴，但这个结果，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你能送送我吗？天太晚了，我怕黑。”周小芳怯声说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周明烨，她知道，自己这个眼神看过去最楚楚可怜，最让人无法拒绝。
    “怕黑？”
    “嗯。”她点点头，眼神不变。
    周明烨低笑了一声，说道：“那真是有意思了，你怕黑是怎么跟着到这里来的？哦，跟的时候不怕，现在让你走了就怕了？这是什么逻辑？”
    “……”周小芳一直被李晓帅宠着，被村里的人称为“一朵花”，哪里受过这种当面直白的讽刺，顿时脸涨得通红。
    周明烨不等她回答，懒得再理她，转身摆手说道：“再见，哦，不是，是再也不见。哪来的回哪儿去，别来烦我，忙着呢。”
    他溜进夜校，把周小芳一个人扔在那里。
    周小芳气得跺脚又无计可施，过了一会儿，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说道：“小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买完蛋糕就看不到你了。”
    李晓帅说着，把手里的蛋糕往周小芳的面前一递，说道：“这个……可好吃了，真的，我不骗你，比村里的好吃十倍，你尝尝。”
    周小芳看着面前的李晓帅，又黑又胖，满头的大汗也不知道擦一下，弯腰着张着大嘴在那里喘气，身上的衣服被汗湿得一块一块的，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脚上的鞋子脏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和刚才的周明烨相比，李晓帅简直就是坠到地下又打了个滚儿，怎么都没法比。
    她本来就心情不爽，这么一比更觉得火往上冒，恨声说道：“吃，吃，就知道吃！你还会别的吗！”
    李晓帅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突然发火，这好不容易周末，周小芳来一趟，之前写信说她要来，他高兴的好几天都没有睡着觉，还偷偷拿了沈艳芬点钱，就等着周小芳来带她玩玩，买点好吃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周小芳总是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又问不出什么，问多了她又嫌烦。
    李晓帅抹了抹汗，拿着蛋糕好言哄了半天，周小芳看了一眼夜校的方向，咬牙恨恨的不说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八十七章 其实，我早就想偷了

    周小芳在夜校门外被周明烨一顿讽刺，看到蠢货一样的李晓帅，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
    李晓帅百般讨好，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是有可能，恨不能摘了天上的星星给她。
    周小芳转头看看夜校，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忽闪着眼睛对李晓帅说道：“这蛋糕很好吃吗？”
    李晓帅见她笑了，还以为她气消了，急忙点头说道：“好吃，非常好吃。不信你尝尝。”
    周小芳拿了一块，咬了两口，李晓帅眼神切切的问她怎么样，她这会儿满心都是周明烨，哪里还顾得上蛋糕是什么滋味，敷衍的说道：“嗯，好吃。”
    李晓帅见她满意，“嘿嘿”笑了几声。
    周小芳越发烦躁，转身往前走，李晓帅急忙跟上，给她讲在学校的趣事儿，其实他所谓的那些有趣的，无非就是捉弄了谁，和谁打架了，对方向他求饶之类的。
    对于这些，周小芳根本就不感兴趣，也不相信他说这些吹牛的话，想起周明烨的气质容貌，更觉得李晓帅粗俗得要命。
    “那什么，”她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打断李晓帅的话，“晓帅，你想经常能见到我吗？”
    李晓帅连连点头，像鸡啄米一般，“当然想，你不知道，小芳，这段时间我见不着你，我有多……”
    “那好，”周小芳打断他的话，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厚嘴唇上还粘着蛋糕屑，再说出那些情话，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心，“我也进城来呗，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好啊。”李晓帅开心的说道：“这样我就能经常见到你了。不过……你娘会同意吗？”
    周小芳神烦别人说“娘”，听着就土气，像李喜燕又丑又土的人，就是因为她爹在城里就叫“妈”不叫“娘”，她凭什么还那么叫？
    “我妈？她当然同意，为了我的前途嘛。”周小芳目光闪动，看着周小帅，嘴角勾起来，“关键是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我肯定愿意啊。”李晓帅点头表示，此时的他，还没有理解到周小芳话里的重点。
    “那你帮帮我呗。”周小芳只好点破，“求求你大伯嘛，把我也弄到城里来，不就行了？”
    李晓帅听这话不禁一愣，有些犯难，他的机会是怎么来的，怎么拼了命留下来的，他心里当然清楚，可是这些他没法对周小芳说，牛皮吹出去了，现在要该怎么往回圆？
    搞不好……周小芳还以为他是故意推拖，不想帮她的忙。
    这可要怎么办？
    “怎么？你不愿意？”周小芳皱眉问道。
    李晓帅连忙说不是，吭哧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借口，“沈艳芬快要生了，我大伯正忙着这事儿，恐怕一时顾不上。不如这样，你先回去等等，有了消息我告诉你。”
    周小芳怎么可能愿意等，正想着发火，转念一想又改变了策略，她低下头，伸手指勾住李晓帅的，低声说道：“我就是想进城，有这么难嘛……你大伯本事不是挺大的嘛？这点事儿都办不了吗？”
    李晓帅一见周小芳这样，再感觉到她纤细的小手指，那样的柔润滑嫩，顿时像丢了魂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把心一横，想道，让小芳进城当然是好事，自己是李家唯一的孙子，大伯能不管吗？就算他不肯管，还有奶奶呢，实在不行就再去他厂里闹一通，不怕他不同意。
    周小芳楚楚可怜的样子在面前，李晓帅最终点头，“好。我帮你。”
    听他答应，周小芳心里一喜，故作懂事的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愿望，“我知道进正规学校读书挺不容易的，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大伯太为难，我看刚才那个夜校就挺好的，不如让我去那儿，我白天还能干点什么，晚上来上课，两不耽误，你大伯的新妻子不是要生了吗，我也可以帮忙的。”
    李晓帅听她这么说，心疼说道：“你哪里是干伺候月子那种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和我一个学校的。”
    周小芳心里大骂，谁想跟你一个学校，她按捺住柔声说道：“还是不用了，我上夜校就行，我想了，白天的时候我可以干点别的挣钱，也熟悉一下城里，将来……你学业有成，我也存了些钱，不是更好吗？”
    对于李晓帅来说，她规划的未来实在太诱人，让他觉得做什么也值得了，当即就点头同意。
    周明烨还在夜校里转悠，还不知道他像块肥羊肉，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夜校在少爷的眼里还是简陋了，不过因为李喜燕在，倒可以忍受。
    他四处转了转，后面的一个花圃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里微香阵阵，种了一片白花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夜色里显得犹为漂亮。
    周少爷看看四周没人，悄悄折了一朵，然后快速跑到别处，小心翼翼把花放在口袋里，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又悄悄溜出校门。
    没多一会儿，李喜燕告别了宋老出来，因为周明烨给她的歌曲磁带，她有几个总是拗不过来的口音也改了不少，让宋老大加赞赏。
    今天是周末，她以为周明烨早回去了，没有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他从树后冒出来，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样，对宋老……”
    他看到李喜燕的眼睛一瞪，后面那个“头儿”生生咽了回去，“宋老有没有表扬你？”
    “嗯，多亏你的磁带。”李喜燕回答道。
    “嘿嘿，”周明烨眨眨眼，从口袋里摸出那朵花来，递到李喜燕面前，“喏，这个送你。”
    李喜燕倒抽了一口气，“这是……哪儿来的？”
    “从后院偷的。”周明烨脸不红心不跳，“好看，而且香味儿挺好闻，就想送你，怎么样？”
    李喜燕接过，这花果然特别，香味雅致，不浓不妖，花朵也很漂亮，花瓣连缘还有淡淡的红，她垂眼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是宋老特别珍爱的花，说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培植了好久才活的，平时在夜校上课的同学们都只敢远远的看，谁也不敢靠近，更别说摘了。”
    听她这么一说，再看到她严肃的表情，周明烨顿时有些心虚，努力不磕绊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天知道他有多怕李喜燕生气翻脸。
    “没有，”李喜燕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其实，我早就想偷了。”
    “……”周少爷。

 第八十八章 是你的，不是我的

    周明烨并没有跟李喜燕说关于遇到周小芳的事儿，他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说了也是让李喜燕平白不高兴，再说，他都说了，以后再也不用见。
    李喜燕的专注力只在花上，也并非单纯觉得花好看，而是动了别的心思。
    市场各门店的门都差不多了，李喜燕远远看到自己的灯光，心里暖暖的，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
    “在笑什么？”周明烨问道。
    “没什么，”李喜燕说道：“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不一直周末都忙吗？”
    周明烨心里苦笑，哪里是什么忙，无非就是那天爸爸会过来而已，妈妈总是让他那天在家，务必和爸爸一起吃饭，不过今天嘛……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也……没什么，那行，你也到家了。我先回了。”周明烨和李喜燕道了别，反正该来的总也躲不过去。
    李喜燕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想到今天白天的事，会不会……家里人难为他？
    “周明烨，”她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啊？”周明烨回转身。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道：“和家里人好好说，你妈妈爱你，会希望你好。”
    周明烨的心猛然一缩，像被一只手用力握住，他看着不远处的李喜燕，皎洁的月光如水，她像一株月光下的竹，秀气挺拔，坚韧勇敢。
    她的眼睛明亮，映着天上的光辉，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汹涌的万般情绪，点头说道：“好。”
    李喜燕转身上了楼回家，周明烨站了一会儿也快步离去。
    他一路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停的汽车，心头微沉，迈步走了进去。
    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小灯，妈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已经睡着了，膝盖上的毯子滑落，他慢步走过去，重新给她盖了盖。
    “阿烨，你回来了。”周淑曼睁开眼睛小声说道。
    “妈，”周明烨握了握她的手，很凉，“回屋去睡吧。”
    周淑曼看了看卧室的方向，“你爸他……”
    “他也没睡吗？”周明烨问道。
    “睡着了，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担心是不是你又惹他了，所以在这里等你。”周淑曼叹了口气，“阿烨啊，你……没有又惹什么祸吧？”
    周明烨安抚道：“妈，别担心了，等明天一早爸爸醒了，我和他谈谈。”
    “你要和我谈什么？”景鸣俊迈步从卧室里走出来，脸上的神色不太好。
    周淑曼急忙给周明烨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太倔，周明烨微微笑了笑，让她别担心。
    “爸，你醒了？”
    景鸣俊“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周明烨递了块毯子给他，他愣了愣，随后接过盖在腿上，脸色和缓了不少。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周明烨说道：“给朋友帮了个忙。”
    “什么朋友？你能帮什么忙？不是说不让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吗？”景鸣俊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之前你放假，我由得你胡闹，现在开学了，要收心好好学习，一中是最好的高中，你总得努力，别给我丢脸才行。”
    周明烨在他对面坐下，等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爸，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胡闹，除了顶撞您，别的什么也不会？”
    景鸣俊一怔，这个问题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原本以为周明烨会恼，会和他吵吵几句，毕竟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常态，他并不想和周明烨吵架，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说着说着俩人就吵起来。
    他每次都挺后悔，对于这个儿子，他是心有亏欠的，也是寄予了厚望，他觉得，周明烨最像他。
    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给他取“明烨”这个名字，和自己名字里的一个字音同字不同，这在中国的习惯上很少见。
    但是……爱之深，责之切，他总是无法心平气和的表达，这大概就是中国父母的通病吧。
    周明烨看到他愣神，浅笑了一下，递了杯热水给他，说道：“爸，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的，成为优秀的人，走我自己的路。”
    景鸣俊的手微不可察的一抖，心情像热油滴了水，无比的激动，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看着周明烨说道：“你自己的路？什么意思？”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爸，景家的一切，是你的，不是我的。”周明烨慢慢说道。
    景鸣俊的手再次一抖，杯子里的水溢了出来，周淑曼急忙接过杯子，给他擦了擦手。
    “你……什么意思？”不只是景鸣俊吃惊，周淑曼也吓了一跳，她不敢问，听到景鸣俊的问话，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周明烨再说出什么话，瞬间爆发战争。
    “我没有什么意思，爸爸，”周明烨慢慢舒了一口气，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为景氏付出那么多，爷爷远赴重洋开创基业，历尽了无数的艰辛，景氏在你的手上发扬光大，国内的情势渐好，将来也是一片前途光明，可是，爸爸，这是你创下的基业，谁都抢不走，也抹不去。”
    景鸣俊的眉头紧皱，他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周明烨，目光锐利，像是要看透他的肌骨，看到本心。
    “爸爸，您养我这么大，妈妈也一直在教我，我会努力读书，我知道对错，我想我将来靠自己的能力，也能闯出点名堂，并没有觊觎过景氏什么，或者说……”他转了目光，看向周淑曼，“我唯一期盼的，就是您能多爱妈妈一点，她很不容易。”
    周淑曼的呼吸一滞，瞬间湿了眼眶，她的手冰凉，手心里渗出潮湿的汗来。
    景鸣俊的眸色更深，像浸了深浓的夜色，他察觉到周淑曼的情绪，反握住了她的手。
    周明烨笑了笑，从沙发上起身，说道：“爸爸，妈妈，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他刚一转身，景鸣俊从身后叫住了他，“阿烨。”
    周明烨转回身，“爸，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景鸣俊心里想，今天的事完全超出他的掌控，他都不知道怎么应对，闷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第八十九章 血缘关系

    周明烨听到这个问题，略微迟疑了一下。
    他想的是，是不是他和景思慧见过面发生不愉快的事儿，让爸爸知道了。
    他的迟疑被景鸣俊看在眼里，摆摆手说道：“算了，你去休息吧。”
    周明烨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周淑曼直到周明烨的房间门响之后，才微松了一口气，对景鸣俊说道：“阿烨年纪还小，说错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景鸣俊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别紧张，我没有生他的气，我甚至觉得……他从来没有这样真实的说过自己的想法。”
    周淑曼眼中的潮意还没有散去，刚才儿子的话，可真是说到她的心窝里了。
    她垂下头，低声问道：“那你今天不高兴是……”
    景鸣俊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思慧那个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送她去国外留学，学回来的都是什么？成天就知道动小心思，只会往自己的钱袋里扒拉，以为做的那些事，那些花帐我就看不出来吗？！”
    周淑曼没有说话，这话她也没法接，每次景鸣俊提起他其它的孩子，她都会保持沉默不说话。
    景鸣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了一会儿，语气温柔了不少，“我觉得今天阿烨有些不太一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这些话不像他平时说的。”
    周淑曼心里也有些奇怪，但是她很欣慰，自己的儿子总是疼自己的，这让她很暖心。
    “孩子长大了，阿烨是个善良的孩子，”周淑曼低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景鸣俊拢了她耳边的一缕发，“淑曼，这些年……委屈你了。”
    ……
    李喜燕把那枝花插在了瓶子里，第二天早上喜凤揉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抽抽鼻子说道：“好香啊……姐，这花真好看，哪儿来的？”
    “香吧？”李喜燕一边给她梳小辫，一边说道：“我在想怎么把这香气留住。”
    小猪洗完脸，好奇问道：“那姐姐你想到办法了吗？”
    “保密，”李喜燕哈哈笑，“到揭谜底的时候告诉你们。”
    喜凤和小猪下楼吃饭，刚吃饱吴金贵就到了门口，自从搬了家，吴金贵就每天早上来这里接他们，让李喜燕很感激。
    平时的时候吴金贵都是在门外等，今天推门走了进来，李喜燕看到他的神色，感觉到他应该是有事。
    她走过去微笑说道：“每天都麻烦你。”
    “没事的，我也只是顺路，”吴金贵说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有些欲言又止。
    李喜燕愈发肯定他有事，转身倒了杯水给他，低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吴金贵捧着水杯，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最后下定决心，看了一眼喜燕娘的方向，沉声说道：“那个，我听说，李会计又有了一个女儿。”
    李喜燕先是一愣，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李会计”是指李占彬。
    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呼吸飞快顿了一下，随即问道：“听谁说的？”
    吴金贵说是听他妈妈说的，快到端午节了，她想去厂里问问，发不发粽子叶和红枣，结果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厂里不少人还随了礼。
    “他是一直想要儿子的，据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艳芬还和他吵了一架。”吴金贵低声说道：“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有时候厂里传这些闲话会特别离谱，不过，生了个女孩的事是真的。”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吴金贵没说什么，喜凤和小猪收拾好，高高兴兴的过来，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李喜燕独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身后是油锅里的响声，要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她再坚强，也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就算不认李占彬，也到底和他有血缘关系。
    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和她一样，身上有李占彬的血，这种感觉还是有些奇妙，而且，这个人的命运注定和她不同，注定是会受宠爱的，虽然和她一样，也是一个女孩儿。
    “燕儿，怎么了？”喜燕娘问道。
    “哦，没什么。”李喜燕回过神，冲妈妈笑了笑，说道：“妈，今天忙完了，我陪你去商场转转吧，买件衬衣什么的，天快热了，你还没有像样的夏装呢。”
    喜燕娘说道：“花那个钱干什么？我们现在……”
    “我们现在的日子比之前好多了，妈，挣钱的事儿听我的，别担心，就这么说定了，”李喜燕笑着说道。
    李喜燕没有告诉妈妈这件事情，她想妈妈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不开心，毕竟那么多年的夫妻，还有两个女儿，她想通过自己的方式给妈妈一点补偿，尽量让妈妈开心一些。
    下午忙得差不多了，李喜燕让李林和刘齐他们收尾，她带着妈妈去了商场，现在天黑得晚了，商场的营业时间也延长了，她们到的时候还正热闹着。
    喜燕娘看着商场有些放不开手脚，对李喜燕说道：“我看外面也有卖衣服的，不如……”
    “妈，外面那些样式不好看，质量也不好，我们就从里面买，少买几件好的，胜过买一堆质量差的。”李喜燕不容分说，拉住她的手就往里走。
    李喜燕给她挑了一件酒红色的半袖衬衣，乳白色的扣子，剪裁和做工都很出色，比划了一下也很好看，衬得肤色挺白。
    喜燕娘也挺喜欢，眼睛都在闪光，李喜燕一见她的神色，立即就决定买下。
    母女俩又逛了一会儿，李喜燕的目光无意中一掠，忽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拉住妈妈的手，一指另外一个方向，说道：“妈，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鞋子。”
    喜燕娘刚想要拒绝，李喜燕说道：“给喜凤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凉鞋，她上了学，不能太寒酸。”
    “也别太贵的，她还小，明年又穿不了了。”喜燕娘实在心疼钱，主要还是心疼女儿。
    “好，我知道。”李喜燕拉着她往前走。
    正在挑选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讥诮的笑了一声，“哟，这是谁啊？你们也来这种地方买东西？”

 第九十章 嚣张的人和狗

    李喜燕暗自叹了一口气，有些时候啊，事情来了你想躲都躲不开。
    她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人说道：“这种地方，是哪种地方？”
    景思慧穿着一件酒红色无袖紧身背心，下身是一条米色的直筒长裤，露出黑色的皮鞋尖儿，乌黑长发梳成马尾，活泼又利索。
    李喜燕不得不承认，她这一身别说在这个时期，就算是回到前世的时候，也是很出挑很时尚的。
    景思慧的嘴角微扬，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李喜燕和喜燕娘，说道：“你说呢？”
    李喜燕垂下眼眸，专注看手里的鞋子，“我不知道，门口有牌子吗？没有写着嚣张者和狗不得入内吧？”
    景思慧反应过来她说的“嚣张者”是在暗骂自己，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你骂谁？”
    “谁嚣张骂谁。”李喜燕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商场也是你们家的吗？如果是，你不想卖那我就不买，如果不是，就请你闭嘴。”
    这商场当然不是景氏的，景氏虽然是家大业大，但并不是这个行业，景思慧轻笑一声，“土包子果然就是土包子，你以为商场不是我家的，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她说罢，看了一眼售货员，说道：“我说不准卖给她，她看中的东西，我付双倍，行吗？”
    售货员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感觉李喜燕不是景思慧的对手，一听景思慧这么说，更是高兴，连连点头说好。
    李喜燕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在售货员的脸上扫过，售货员被这眼神看得忍不住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但那一刹那就是感觉特别凌厉，像刀子一样，连皮带肉的刮过。
    李喜燕放下手里的鞋，淡淡说道：“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最高境界了，就这点出息。”
    “你……”售货员脸上臊得慌，但嘴硬的说道：“这是我的东西，我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
    李喜燕笑笑，不再理会她，对妈妈说道：“妈，我们去别处。”
    喜燕娘皱眉，刚要低声说话，李喜燕说道：“没事。”
    景思慧见李喜燕并没有气急败坏，心里有些失望，她继续讥讽道：“你装什么？你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还两说着呢，周明烨那小子没少接济你吧？我告诉你，别说你了，就连他也是花的我们景家的钱！拿别人的钱装大爷，还真是腆得住这张脸！”
    李喜燕的脸色沉了沉，冷声说道：“景小姐，你最好注意你的身份！我的钱怎么来的，不用你操心。你也别太狂妄，以为天下就一个景家，人人都贪恋你们景家的东西，你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吗？要是这么下去，景氏落在你手里恐怕也保不了几天。”
    “你……”景思慧最怕别人碰的痛处，现在被李喜燕又准又狠的戳中，气急败坏的人倒成了她。
    李喜燕不再理会她，就这种段位，简直太低。
    她们在前面走，景思慧在后边不远不近的跟着，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们买成东西，李喜燕心中暗笑，景思慧……也不过如此，就凭她这种性格智商，还想着争景氏，恐怕难了点儿。
    想到这个又替周明烨高兴，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周少爷比景思慧好太多了。
    只是这么下去也没办法再买东西了，心情还有点受影响，本来想带妈妈出来好好转转，结果遇上这么一位。
    她正想拉着妈妈走，一转头看到有位老人向着景思慧走了过去，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灰白，梳得很整齐，腰背也挺得笔直。
    景思厦看到他，脸色微变了一下，随后四处转头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老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离得有点远，李喜燕没有听清楚，但她可以看得出景思慧的僵硬不自然，似乎有所畏惧，最终恨恨瞪了李喜燕一眼，转身离开。
    而那位老人，从始至终，也没有看李喜燕一眼。
    何方神圣？李喜燕心里暗想，能三言两语就把景思慧打发走的，可不是一般人。
    “燕儿，我们回去吧，”喜燕娘说道。
    李喜燕回过神，微笑说道：“妈，我们还没有买全呢，慢慢看。”
    她给喜凤和小猪都买了东西，天色暗了的时候才从商场出来，母女俩人慢步往回走，街的路灯也亮了。
    喜燕娘说道：“回去给你煮碗面，吃了好去夜校。”
    “好。”
    临出门去夜校的时候李喜燕把录音机带上，想着如果今天能见到周明烨的话，就把这个还给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要说一点情绪也没有，那肯定是假的，连自己都骗不过。
    周明烨没有错，自己也没错，错就错在他们的生活环境相差悬殊，有心人总是会忍不住自己臆想，让人恼怒。
    到了夜校，宋绍礼也是刚到，李喜燕有些不好意思，宋绍礼说道：“你没有迟到，今天是我早来了。”
    他说罢，递给李喜燕一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老师，这是什么？”李喜燕问道。
    “这是你师母收藏的一些东西，她早先跟着我在外面的时候就爱看个歌剧什么的，也听些歌曲，这些都是她之前带回来的，我挑了一些，你拿去听。”
    李喜燕很激动，抱着袋子连声说谢谢。
    宋绍礼看着她的样子笑，“对了，你有没有录音机？”
    李喜燕愣了一下，本来想着今天把录音机还给周明烨呢，不过转念又一想，老借着别人的也不是事儿，早晚要有自己的，不行就去旧货市场淘一个。
    看出她的神色，宋绍礼说道：“这样吧，我家里有一个大的，我不太方便拿，是个老古董了，但是用起来不来，你要是需要，明天上午就去家里带走。”
    李喜燕喜出望外，宋绍礼把地址写给了她。
    上完课出来的时候，李喜燕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周明烨，心里不禁嘀咕，难道是又被景思慧找麻烦了？
    她往前独自走了几步，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她头也没回，直接抬腿向后一踢。
    后面的人闷哼了一声，她这才回身，看到脸红脖子粗的周明烨。
    “怎么是你？”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猛吸了几口气，“你以为呢？还真踢啊……”
    李喜燕无奈的笑笑，“我当然以为是坏人了，你好好的非吓我干什么？”
    周明烨缓了一会儿，感觉小腿好一点，这才直起身走到她身边，鬼笑着说道：“哎，你刚才是不是找我呢？”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想再来一下。”
    周明烨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别，我只是说说。”
    李喜燕从书包里拿出录音机还给他，周明烨一愣，“这么快就不用了？”

 第九十一章 景家并不是天下

    周明烨并没有打算再把录音机拿回来，他觉得李喜燕学外文，录音机对她的帮助应该挺大。
    但要是说送给她的，她肯定不会要，连磁带一块“借”给她，她就乐意了。
    他看着录音机有点发愣，“这个……你这么快就学会了？”
    李喜燕说道：“不是，宋老师说借我一台老式的，虽然样子老，但也好用，闲置着的正好我用着合适。你这个……应该不便宜，而且用处多，你拿回去吧。”
    “我……”周明烨想再劝几句，但人家已经有了其它的，也想不出什么借口，几好作罢。
    他拿回录音机，手指轻轻抠弄着上面小零件，李喜燕岔开话题说道：“你昨天回去……没事吧？”
    “没事，”周明烨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完才收回心神，打起精神说道：“哦，对了，这个给你。”
    李喜燕接过一看，是他画的图纸，已经上了淡淡的颜色，很是漂亮，和店里的相差无几。
    “画得真好。”李喜燕由衷的赞叹道：“多谢你了。”
    周明烨听到她的夸奖，心里特别高兴，刚才录音机的事儿也就缓冲了不少，“我已经复印了一份给一个木匠，他的活儿做得挺不错，他说明天去店里找你，你想做什么样的，直接跟他说就行。”
    “真是太感谢了，周少爷办事，果然稳妥。”李喜燕称赞道。
    “那是。”周明烨傲娇的抬起头，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两人嘻嘻哈哈的往前走，一路回到李喜燕家门口，周明烨这才转身回去。
    第二天上午李喜燕去张五的店里看了看，正在和工人商量进度，这时张五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李喜燕笑道：“燕子，这阵子多亏了你了，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得好好谢谢你。”
    李喜燕说道：“张叔，你见外了不是。婶子怎么样？宝宝呢？”
    张五眉飞色舞的讲起妻儿，脸色虽然透出疲倦，但是真高兴，眼睛都在发光，还说过几天让李喜燕去喝满月酒，李喜燕满口答应。
    正在聊着，刘齐从外面进来说道：“喜燕，店里来人了，要找你。”
    “哦？”李喜燕和张五告了别，回身去店里。
    她一进门，就看到有人站在窗前背对着她，身材高挑笔直，她本来以为是周明烨介绍的那个木匠，但一看到这个背影，她就知道不是。
    这个人的气质风度很出众，有点宋老的意思，她仔细一看又有些眼熟，那人听到声音回过身，李喜燕立即认出他，这不是……昨天在商场里和景思慧说话的老人吗？
    她走上前，微微点头说道：“请问，是您找我吗？”
    老人点头，目光平静，“是李小姐吗？”
    “我是李喜燕。”
    “我家先生有几句话想和您谈谈，方便跟我去一下吗？”老人问的很客气，但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李喜燕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她问道：“你家先生是谁？我似乎并不认识。”
    老人回答道：“李小姐请放心，我家先生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向李喜燕讨教。”
    李喜燕眉梢一挑，轻笑一声，说道：“我何德何能？”
    “恰好你就能。”老人不动声色的说道。
    李林磨蹭着走过来，低声说道：“图伯，您……”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人一个眼角的余光扫过去，李林立即吞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李喜燕已经明白，对方有可能是什么人。
    她最终点头说道：“那好吧。还请老先生带路。”
    喜燕娘有些担忧的过来，李喜燕冲她笑笑，说道：“没事，妈，我一会儿就回来。放心。”
    老人带着她穿过菜市场，人声繁杂，你来我往，他走得不快不慢，腰板挺直，在人群里很是扎眼。
    李喜燕不远不近的跟着，在市场大门外，发现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有些眼熟，应该是那天晚上周明烨载着李喜燕回老家去找喜凤的那一辆。
    老人走到车前开了后面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喜燕上车，发现后面已经坐了个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垂眸低头，神情专注，看到他的姿势，她不禁想起那天周明烨在窗子前画图纸的样子，有七分神似。
    她想，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是谁。
    男人合上书，转头冲她笑了笑，正面相对，李喜燕想起，曾经在那家饭店门前见过他，那时候自己刚送完货要走，他从车上下来。
    原来……那时候已经见过了啊。
    “你好，我是景鸣俊。”景鸣俊冲她伸出手。
    李喜燕大方的握了握，“我是李喜燕，久闻大名，景先生。”
    景鸣俊不露痕迹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比周明烨还要小一些，穿着打扮也一般，但干净利索，长相嘛……算是中上等，他见过的漂亮女孩子多了，景思慧就算是美的。
    但让他最意外的，是李喜燕的这份气度风化，还有眉眼间的自信沉稳。
    他很意外。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甚至有一点点的羞愧。
    本来想好的词儿，在和李喜燕对视的一瞬间，又突然失了声，感觉没有再说的必要。
    “李小姐，我很抱歉，因为我女儿思慧，给你带去了不少烦恼吧？”景鸣俊临时决定改变了话题。
    李喜燕微微笑，礼貌又疏离，“景先生，叫我喜燕就好。景小姐是天之骄女，傲气一些也是有的。她来找我，我虽然意外但也没不会计较。只是景先生恐怕抽空要多教导，听说景小姐是海归，按说应该知道，天外有天，景家并不是天下。”
    她语气淡淡，却重如千斤，景鸣俊的心潮翻涌，他的眼神变幻，盯住李喜燕。
    李喜燕没有丝毫躲闪和畏惧，“景先生，创业难，守业更难，中国人常说，富不过三代，如果教导得好，后辈人多体恤先人的不易，而不是只盯着那点家产，或许反而会让家业发扬光大。您是前辈，我不便再多说，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我就先走了。景小姐的事，只要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不会放在心上。”
    她说罢，开车门要走，景鸣俊的喉结滚了滚，沉声问道：“李小姐，你也对阿烨说过这样的话吗？”
    李喜燕动作一顿，轻笑说道：“景先生，您自己的儿子您不清楚吗？周明烨那么聪明，远不用我来说什么。”
    直到李喜燕离开好一会儿，景鸣俊都坐在那里，沉默无言。

 第九十二章 宋宅

    景鸣俊在那天晚上和周明烨谈过之后，就觉得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他就让管家图伯去查过，周明烨做过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图伯很快问到，告诉了景鸣俊。
    巧的是在商场的时候无意中遇到景思慧为难李喜燕，景鸣俊想到自己的女儿平时骄傲，但没有想到这么不讲理，看不去索性就让图伯出去劝她不要胡闹。
    但李喜燕也引起了景鸣俊的注意，再加上之前关于周明烨，据说那次周明烨让饭店里用什么丸子，好像也是因为一个姑娘，会是同一个人吗？
    他来回的想，又见景思慧的态度，像是知道这件事而故意针对李喜燕，他就有心见一见这个姑娘。
    倒不是因为怕李喜燕贪图点钱财什么的，而是怕她影响到周明烨，毕竟还年轻，特别是周明烨的身份特殊，本来父子间就有点嫌隙，很容易被带跑偏。
    可他真正见到李喜燕，就觉得景思慧所担心所以为的，什么李喜燕贪图周明烨的钱，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这个年纪，又在改/革开/放中经历过太多的动荡和变故，不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吧，看人还有点准的。
    李喜燕虽然年纪小，但绝对不简单，也不是一点钱财利益就能够左右的人，她的眼神那么坚定，沉静，像看不底的深潭水，悲喜不形于色。
    别说是景思慧，如果是在商场上，他面对这样的生意敌手也得打起精神来，而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的女孩子。
    特别是当李喜燕说出“人外有人，景家不是天下”的时候，他被震惊的不轻，忽然间就明白了周明烨那天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说的，是异曲同工，都是胸怀傲骨，你所宝贝的东西，人家并不见得稀罕，因为人家坚信，将来会有比你的更好的宝贝。
    “先生，去哪儿？”良久，图伯在前面问道。
    景鸣俊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今天不是约了朋友吗？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李喜燕回去给妈妈报了个平安，然后推上小推车，按照宋绍礼给她的地址，去取录音机。
    宋绍礼家住得不算特别近，李喜燕推着小车也走惯了，正好借机会也四处看看，她进城这么久，一直忙着站稳脚跟，还没有仔细看过。
    看着城市里原来的面貌，她不禁感慨万千，用不了多久，这一切就将改换容貌，飞速发展。
    这个小城不大，但胜在东面靠海，等过段时间港口发达，将给这个城市带来无限的商机，各个行业都会像腾云驾雾一样的前进。
    李喜燕盘算着自己以后的出路，她曾无数次在心里描绘过蓝图景象，这一次，她要尽力做到最好。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这里很安静，算是最早的一批小洋楼，据说是当初外国人留下的，虽然过了很多年，但外表仍旧很漂亮，李喜燕记得，前世自己临死之前，这里已经被挂上了标牌，成了供游客观赏的地方。
    没有想到，宋绍礼竟然住在这里，他写的地址还是原来的街道名称，难怪李喜燕没有印象。
    她上前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白色衬衣，黑色裤子，肩膀上搭着一条驼色的薄披肩，头发整齐利落，眉眼温婉端庄。
    女人一见到她，微笑说道：“你是喜燕吧？”
    “我是，您是……”李喜燕心里隐约知道，但不敢冒失。
    果然，对方笑意加深，说道：“快请进吧，我是欧阳然，你的师母。”
    “师母好。”李喜燕急忙又鞠了个躬。
    欧阳然很高兴，让她进了小院，院子里种着一些花，香气扑鼻子，还架了几棵葡萄，郁郁葱葱，下面摆着一张小几，还有两把小椅子，摆着一套茶具，小院子收拾得很有情趣。
    李喜燕看到那些花，和在夜校里的一样，她不动声色的赞了一声花美，欧阳然笑吟吟的说道：“这花绍礼费了不少的心思，在学校里也种了一些。”
    李喜燕点头说见到了，大家都很喜欢，但不敢靠近。
    她听到里面有宋绍礼的笑声，不禁有些诧异，欧阳然说道：“有客人在，比你早到一会儿。你是来取录音机的吧？绍礼说过了，走，我带你进去看。”
    李喜燕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看着欧阳然从容的步子，不禁心想，优雅有教养的女人就是一样，各方面都让人觉得舒服，如沐春风，没有一点压迫人的优越感，而且，她保养得真好，看着好年轻。
    进了屋，宋绍礼对李喜燕说道：“喜燕来了，让你师母带你去看，顺便你看她有什么好东西，再搜刮一些。”
    欧阳然一乐，倒没有反对，李喜燕也忍不住笑，大方的说：“好。”
    她一转头，迎上两道诧异的目光，发现竟然是景鸣俊。
    她心里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客人竟然是他，但这是在宋家，她也没有表露，只微微点头。
    景鸣俊的意外比她还要多，特别是听到宋绍礼说话间的语气和用词，还有……李喜燕看到自己时的晗首和从容。
    看到李喜燕去了里面，他才问道：“是宋老的学生？”
    宋绍礼说道：“是啊，我最近收的学生，很聪明，也很有性格，深得我心。”
    景鸣俊再次惊讶，这个评价可是很高了，他甚至要以为，李喜燕是有什么别的背景。
    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宋绍礼抿了一口茶，微笑说道：“这丫头家境不太好，虽然她没有提过家人，但我看得出来，但她并没有因此而自卑，反而有一种坦然坚定的感觉，刻苦又聪明，还特别低调，不会让你觉得她耍聪明。是不是很特别？”
    景鸣俊深以为然，之前短短的时间内，几句话的交谈，李喜燕也给他这样的感觉，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想到宋绍礼也跟他一样。
    他不自觉的用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眸光深沉，这事儿……有点意思了。

 第九十三章 近朱者赤

    李喜燕看到那台老式的录音机，宋绍礼说是“老古董”，其实上客气了，在李喜燕看来，完全是捡到宝了。
    不但不旧，反而一尘不染，那些用旧的痕迹完全就是复古的味道。
    欧阳然也很喜欢她，又送了她几本小说，还有几盘歌剧的磁带，虽然说以现在她的水平听着很吃力，但早晚用得上。
    李喜燕知道这些都是欧阳然珍藏的东西，感激又开心的收下。
    欧阳然请她喝了茶，还有自制的点心，每一样都精致，让人每个毛孔都舒爽。
    李喜燕也特别喜欢欧阳然，不自觉的就学她的姿态和作派，所谓近朱者赤，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师母，有机会您可以教我吃西餐吗？”李喜燕问道。
    欧阳然拢了一下披肩，眼睛里带着笑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那些的？绍礼跟你讲的？”
    李喜燕摇头，“没有，我猜的。”
    欧阳然微笑点头，“好啊，下个周末，有一个小聚会，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我可以吗？”李喜燕又惊又喜，“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会，都是熟识的人，没关系的。”欧阳然端着茶杯，说道：“那天你早点来，我教你一些基本的，然后一起去。”
    “好。多谢师母。”
    聊了一会儿，李喜燕不好再打扰，拿着东西告辞，她走的时候景鸣俊还在，似乎是在谈什么公事，宋绍礼认真侧耳倾听，很专注的样子。
    欧阳然想叫他，李喜燕摆了摆手，轻步出了客厅。
    一直送她到了门外，欧阳然叮嘱她路上小心，看着她走远才关上了门。
    李喜燕心里十分高兴，今天的收获良多，并不止于这些东西上，还在于欧阳然对她的肯定和喜爱，还有，她愿意教自己的东西。
    这是难得的机会，也是他们的善良，李喜燕特别感激，也决定要好好报答。
    她推着东西回了家，李林他们帮着她把东西抬下小车，她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布匹市场，在那里远了上好的布料，还有一些丝线和蕾丝边。
    三天之后再去上夜校的时候，临下课之前，李喜燕把做好的东西从书包里拿出来交给宋绍礼，说道：“老师，这是我做的套桌罩和椅垫，您帮我转交给师母吧。”
    宋绍礼一见，惊讶道：“你自己做的？”
    “是的，师母送我的书都很好，您二位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得，我无以为报。这点小东西，还请您不要嫌弃。”李喜燕由衷的说道。
    宋绍礼心里感动，他见过不少好东西，每年年节也有一些在本市的学生去看望他们，那些看重他们声名的人就更不必提了，但这样用心的礼物，他还是第一次收。
    “好，我会转交给她的，她一定很喜欢，颜色也好看，你有心了。”宋绍礼清楚，李喜燕只去过那一次，时间也不算长，能够记住尺寸，再根据家里的环境选择颜色来搭配，不用心是做不出来的。
    果然不出所料，回去以后欧阳然见到也非常喜欢，当即就换上，无论是尺寸还是颜色，都是刚刚好。
    “这孩子手真巧，”她笑着补充道：“心也巧。”
    宋绍礼推推眼镜，点头说道：“这句话说得好，心巧不难得，难得的是不但巧，而且诚。”
    欧阳然挽着他的手臂点头微笑，她最清楚丈夫，嫁给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有点倔脾气，老也不没能改多少，也最不喜欢那些嘴甜心不实的人。
    “我打算，给她介绍件事做，让她的经济环境也改善一些。”宋绍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欧阳然一愣，随即微微诧异道：“你是说……”
    “没错，你觉得怎么样？”宋绍礼问道。
    欧阳然认真思索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她的水平可以吗？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有点拔苗助长了，万一……反而对她不好。”
    “怕什么，我的学生我有信心，再说，还有我嘛。”宋绍礼眼镜后面的眼睛精光一闪，神采飞扬，“语言这东西，就得要实战，不然的话整天闷头自己学，能有什么进步？那些所谓的高材生，自以为说得流利，但是一遇到实战也有不少翻不了嘛。”
    “是，是，”欧阳然心里暗笑，他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那就随他吧，有点事情做也好，“你觉得行就好。”
    第二天是张五的孩子满月，请客吃饭的日子，喜燕娘准备了红皮鸡蛋，还有一双自己做的小被子，李喜燕也把自己做的一整套从头到脚的小宝宝穿戴也带上，一起去了张五家。
    张五家里喜气洋洋，客人不少，都是本家，见到李喜燕来，张五特别高兴，把她们母女让进屋里，老太太也出来，拉着李喜燕问长问短。
    张五买下了邻居的房子，他们老两口也搬了过来，照顾起来特别方便，老太太十分开心，这可比当初设想的去住什么楼房强多了，这主意是李喜燕出的，她可没忘。
    拿了糖果瓜子，不住的让李喜燕吃，还夸赞喜燕娘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女儿，喜燕娘脸上不好意思，心里喜滋滋的，这个她肯定是承认的，自己也是托了女儿的福了。
    李喜燕说要去看看小宝宝，老太太急忙带着她们母女进屋去。
    王花也醒着，脸色红润，看起来胖了一些，李喜燕把带来的东西送过去，她开心的夸赞手艺好。
    李喜燕看着喜气洋洋的王花，还有睁着眼睛好奇看着她们的小宝宝，心跟着软了一下，她不禁想起，前世自己死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见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即被她按了下去，无数次她都告诫过自己，那些事情不要想。
    “小宝宝很可爱，取名字了吗？”李喜燕问道。
    “建业，”王花一脸甜蜜的说道：“你张叔说，取这个名字。”
    李喜燕微微笑，说道：“挺好，希望他长大可以建功立业。”
    喜燕娘也挺喜欢，但凡谁见到这样软软的小孩子都会喜欢，李喜燕看着她，她还不知道李占彬也又添了一个女儿的事情。
    张五家的满月酒摆得很气派，罗列杯盘，大家都吃得尽兴，从张家出来，喜燕娘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燕儿，沈艳芬是不是也生了？”

 第九十四章 我看你就是个孙子

    喜燕娘的问题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李喜燕心头猛然一沉，脚步也停下来，心里冒出无数的念头，却挑不出一种最好的回答方式。
    喜燕娘回头看了看，笑意浅浅在脸上荡开，她慢慢伸出手，说道：“妈没事，别担心。”
    李喜燕快步上前，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用力握住，说道：“妈，你还有我和喜凤。”
    喜燕娘扬头笑，“是啊，我还有你们。”
    没有李喜燕担心的难过悲伤，没有一滴眼泪，却让她心里涌起巨大的酸楚。
    回到店里，李林出来笑着说道：“你们回来啦，正好，有个木匠来了，说是烨哥介绍来的。”
    李喜燕急忙过来，有个人随后从店里出来，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一件蓝色衬衣，劳动布裤子，胸口的口袋上还别着几支笔，手里拿着一个盒尺。
    “你好，是你要做柜子吗？”木匠说道：“我是周明烨介绍来的，他给了我图纸，我刚才也在店里看过了，画了个草图，你看看在这里做怎么样？”
    李喜燕说道：“进里面说吧，请。”
    到了里面坐下，李喜燕看了看他画的图纸，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个人的确很专业，画的图纸也挺好看，位置摆得也合理。
    她点头说道：“可以，我本来也是打算在这里放，不过，师傅，柜子的样式可以按我的要求吗？”
    木匠微笑说道：“当然，不是我夸海口，只要给出样子来，我都可以做。”
    他是周明烨介绍过来的，李喜燕知道他的水平错不了，她和木匠详细说了自己想要的样式，木匠的表情由疑惑慢慢转变，眼神越来越亮，不住点头。
    “这样倒是新奇，我也是第一次做，不过我有把握，等我回去好好琢磨。”
    “行，另外，可以在上面刻上图案和字吗？”
    “可以，”木匠想了想，“最好不要太复杂。”
    李喜燕拿来纸笔，说道：“师傅，留下个地址吧，我画了好了图样给您送过去，柜子慢慢做着。”
    木匠留下地址，拿着东西走了，李喜燕送他到门口，一抬头忽然看到有人在不远处张五的店门前鬼头鬼脑的张望。
    那不是……李晓帅吗？
    李喜燕急忙退了两步，从其它的地方绕过去，她还不想让李晓帅知道她们自己已经买了房子。
    绕到李晓帅身后，她猛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干什么呢？”
    李晓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说道：“你说呢？我找你呢。”
    李喜燕纳闷，问他找自己什么事儿。
    李晓帅打量着李喜燕，忽然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她变得好看多了，皮肤白润细腻，眉眼清秀，身上的衣服也比之前像样多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发酸，说出的话来也自然带了酸味儿，“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李喜燕懒得和他打哈哈，“你找我什么事，快说吧。”
    “那个……你帮我个忙。”李晓帅说道。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李喜燕又气又乐，说道：“你还真是个大爷。”
    李晓帅听不出讥讽，得意的一笑，说道：“那是，我现在的身份可是李家最重的了。”
    李喜燕也不想和他掰扯这个，李家……李家算个屁！一穷二白，除了一群吸血鬼别的什么都没有，还好意思整天李家李家的挂在嘴上。
    “你什么事儿，不说我走了。”
    “你错我点钱。”李晓帅怕她真走，急忙说道。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凭什么？”
    “你说呢？”李晓帅斜着眼睛说道：“沈艳芬生了个女儿，我依旧是李家的长孙，还是唯一的孙子，我要钱，你就得给。”
    李喜燕真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水泡了，抽他几个耳光都觉得手疼。
    “李晓帅，你少在这儿自恋了，装什么大尾巴狼？李家，还唯一的孙子，我看你就是个孙子。什么玩意儿，李家跟我们早就没关系了，李占彬和我妈离了婚，你想要钱，回去找李占彬和老妖婆吧！”
    李晓帅气得跺脚，“你说什么！”
    “你聋了？我说什么你听不见？对了，你怎么不跟沈艳芬要去，她生了个女儿，用老妖婆的话来说，不也是没用的赔钱货吗？她的地位也保不住了，没准老妖婆正物色新媳妇呢，你快抓紧机会找沈艳芬去要，她为了保住地位，一定会给你的。”
    李喜燕的话要别人听来简直是怪异至极，扭曲的三观，但在李晓帅听来，反而是有道理的。
    李家的观念就是这么奇怪，逻辑就是这么奇葩。
    看到李晓帅的眼神变幻，她就知道这家伙动心了，她问道：“你要钱干什么？不是答应让你住校了吗？”
    李晓帅一笑，说道：“告诉你吧，小芳要来了，要进城和我做伴来了。”
    李喜燕还真没有想到，不由瞪大了眼睛，心想——我天，这周小芳真是做得出，居然还能腆着脸提出这样的要求，李晓帅也是傻人傻大胆，这种事也敢答应。
    她简直无语，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向李晓帅比了比。
    李晓帅得意的撇着嘴，转身走了。
    李喜燕心里暗笑，这李家究竟做了多少缺德的事，出了这么一个傻货。
    李晓帅才不管李喜燕想什么，他现在满心都是周小芳，想着怎么把她也弄进城里来读夜校，他问过了学费，比自己的要便宜不少，但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笔钱。
    他越想越觉得李喜燕说得对，沈艳芬生了个女儿，原来那么神气，不就是以为她怀的是儿子吗，现在是女儿，她应该怂了吧？
    不然的话，到时候奶奶来了，一定有她的好果子吃！
    对，现在是个机会，一定要问沈艳芬多要点钱。
    他跑回医院，沈艳芬在病床上，背对着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除了她之外，倒是没有别人。
    他走过去，伸手推了推沈艳芬的肩膀，“哎。”
    沈艳芬刚喂了女儿奶，她的奶水不多，医生说如果这两天还是不够，就得考虑奶粉了，她心里正烦着，刚迷糊着，就被推醒了。
    她一时没听出来是谁，扭头一看是李晓帅，立时一愣，皱眉说道：“你干什么？”

 第九十五章 一地鸡毛

    沈艳芬并不太高兴，她当然知道，虽然李占彬没有跟她说过想要个儿子，甚至还经常说男女都一样，但是他也是特别希望她这一胎是儿子的。
    她并不傻，对比喜燕娘，她的优势除了年轻漂亮，她还想再来一个儿子彻底拴住李占彬的心，特别是能在那个老婆婆面前扬眉吐气，那老婆子的重男轻女的劲儿可不是一般的重。
    她满怀希望，拼尽全力生出孩子，接生的大夫说“是个女孩儿”的时候，她感觉眼前一黑。
    怎么会是个女儿？每个有经验的人见到她都说看她的肚子是个男孩儿无疑。
    “大夫，是不是搞错了？”她的声音低得都听不清楚，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大夫戴着大口罩，尽管如此也能看出不太高兴，“你看看这产房里有别人吗？现在就你自己生，怎么会搞错，是男是女我还能看错？你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大夫一顿连珠炮，让她的心里更不是滋味，闷着一口气，再加上失望，她的奶水就明显的不足。
    这要是再加上奶粉的钱……她在心里发愁，这日子可怎么过？
    烦躁中抵不过疲倦，刚迷糊着，就被人用力推醒，她诧异的转头，竟然是李晓帅。
    “你干什么？”沈艳芬问道。
    李晓帅面无表情，伸出手说道：“给我点钱。”
    沈艳芬以为自己是还没有睡醒做了个恶梦，她动了动酸痛的身子，心里的火苗冒上来，“你说什么？”
    “我说，给我点钱。”李晓帅重复道，字字清晰，理直气壮。
    沈艳芬短促笑了一声，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她也不用装，“李晓帅，你吃错药了吧？跟我要钱？还这么气势，你凭什么？”
    李晓帅立即回答道：“你说凭什么？凭我是李家唯一的孙子！你又生了个女儿，一个赔钱的货，你还有什么可神气的？跟喜燕娘没有什么区别！”
    他这话像一团火，喷到沈艳芬的火苗上，“轰”一下子就炸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浑蛋！什么狗屁李家，算什么东西？还敢质疑我，你给我滚，滚！”
    李晓帅被她面目狰狞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说道：“你……你凶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你生了女儿就是没用，就是没有地位！我跟我奶说，让她再给我大伯物色好媳妇！”
    沈艳芬一把抄起桌子上暖水瓶，用力朝李晓帅扔了过去，“啪”的一声粉碎，李晓帅往旁边一跳，眼看着沈艳芬要下床追他，他急忙往外跑，一边跑嘴上还不犯贱，“你就是没用，和喜燕娘一个样儿，等着吧你！”
    字字都像刀子，捅在沈艳芬的心窝子上，她这一刻是真的后悔，不该当初不顾不一切跟了李占彬，现在这是什么日子？一地的鸡毛，鸡飞狗跳，一刻也不能安生！
    她又急又气，再加上本来就身子还没有恢复好，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占彬那边也是焦头烂额，医院催交医药费，他的钱不够回去取折子，找到才发现折子上少了一笔钱，虽然平时交给沈艳芬保管，但是当初说好了要是用到大笔的钱，两人要一起商量的，但那一笔去了哪儿，他并不知道。
    忍着一肚子疑问取了钱回来，看到一地的狼藉，沈艳芬还晕倒了，他急忙跑过去叫醒她。
    沈艳芬慢慢转醒，一看他立即火气委屈齐齐涌上来，她用力推开李占林说道：“滚，你给我滚！”
    李占彬被骂得莫名其妙，本来因为存折上的钱少了而心里不痛快，又被她这么一吼，再三压了压火气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又发什么脾气，谁又惹你了？孩子呢？”
    沈艳芬听他责备的语气，又听他问孩子，不禁冷笑说道：“孩子？你还知道孩子？怎么，嫌弃她是个女儿，你在动什么心思吗？！”
    李占彬听到这话可有点压不住了，皱眉说道：“你这叫什么话？我能动什么心思？一直动心思的人是你吧？难道把喜凤送到乡下去给一个傻子当童养媳的人是我吗！”
    沈艳芬一愣，接着更怒，她一下子又坐起来，怒目圆睁，“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心里其实就一直在怪我，是不是！你还惦记着她们母女，是不是？觉得我也生了个女儿，开始像对待喜燕娘一样对待我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她越说越不解气，掀开薄被跳下床，指着李占彬骂道：“李占彬，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我生的是女儿，你也休想看轻我，嫌弃我！你别忘了，你还有厂里的工作，要是没有我，没有我妈，你能有今天吗！”
    李占彬心里的怒意彻底爆发，像火山一样，像压也压不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本存折，往沈艳芬面前一摔，“你妈，你妈！你就知道你妈！我李占彬在厂里做的一切都被抹煞，全是你妈的功劳！我问你，这里面的钱，你是不是也都拿给你你妈了？”
    他这样说话的语气，不住的“你妈的”，听着实在像骂人，沈艳芬眼前又一阵黑，她强忍住，把存折拿在手里，翻开看了看，明白李占彬指的是哪笔钱。
    她大笑了一声，语气讥诮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李占彬，你脑袋被门挤了？年前你们一家子被关进派出所的事儿你忘了？要不是我们家出力你们家那些蠢货能出得来？你不该出点钱吗？我他妈还没有找你算帐呢，你倒来问我！”
    李占彬一怔，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那件事，他还真的以为……
    但现在吵成这样，他不能就这么认怂，忽然想起那次在楼下看到曹梅和一个坐在车里的男人有说有笑，他忍不住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轻蔑的说道：“是啊，你们家出力，我看不是你们家，而是你妈吧？她出的力恐怕不只是出到派出所，还出到别处了吧！”
    在一起这么久，沈艳芬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看他的语气神情就知道他现在没想好事儿，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我说清楚？我又没干那些勾引别的男人的事，我说什么清楚？”李占彬也是气疯了，压抑得太久，口不择言的说道：“你妈做了什么事，她自己不知道，你这个当女儿的不知道吗？还用得着我说？”
    沈艳芬瞪大眼睛，脸色气得发白，抓起枕头扔向他，“你浑蛋！”
    李占彬一躲，枕头扔到一边，他们这时才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第九十六章 专业术语

    沈艳芬和李占彬爆发了自从在一起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李占彬气得说出曹梅行为不检点的事，说完以后俩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艳芬的爸爸站在了门口。
    他脸色特别难看，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壶，像个木偶人一样。
    “爸……”李占彬心虚的叫了一声。
    沈艳芬正想迈步过去，她爸把保温壶放在门口，转身走了。
    李占彬一见这种情况，顿时有些慌神，暗恨自己嘴太快，太沉不住气，这下惹大麻烦了。
    沈艳芬气得怒骂道：“你还不快去看看，傻杵着干什么？”
    李占彬急忙跑出去追，沈艳芬坐在床边喘着粗气，心里却狂跳个不停，看李占彬刚才的样子，不像是信口胡说的，难道……
    她不敢再往下想。
    李喜燕也没有想到，这边会这么“热闹”，她这几天正忙着做一种饮品，菜市场旁边就有一个小型的茶叶市场，她买了好几种，还挑了几种花茶。
    她不断的试，还在纸上做记录，终于在第三天做出了理想中的味道。
    去夜校的时候特意早到了一会儿，宋铭礼还没有来，她收拾了卫生，泡上一壶茶。
    没过多久，宋铭礼来了，一进屋就闻到满屋子茶香，他脚步顿住，更名上错愕转为惊诧。
    “你……你……”宋绍礼看着李喜燕，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喜燕看他的样子，急忙说道：“老师，您别生气，我可没有煮您的花。”
    听她这么一说，宋绍礼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李喜燕闷住笑，倒了一杯茶给他，“您尝尝。”
    宋绍礼走过去，端起杯子看了看，里面的水是浅浅的绿色，很清澈，那种香气……就和他喜欢的花一个味儿。
    抿着杯子尝了尝，入口微甜，香气不减，他的眉头渐渐舒展，“这是……”
    李喜燕微笑说道：“这是我在家里试过了几次，用茶叶和花茶混合成的一种味道，香气就是尽量靠近您喜欢的花儿，再过一阵子花该凋零了，这茶却可以一直喝下去。”
    她说得轻松，宋绍礼又怎么会不知道，根本没有那种容易的事，茶叶和花茶又岂止是有几十种，还要调配出接近的香味儿。
    他慢慢把水喝完，心情十分愉悦。
    “喜燕啊，有件事情，我想让你试试，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呀？”他问道。
    李喜燕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是要给自己什么学习任务了，点头说道：“老师，您说，我一定尽力完成。”
    “好，不错，”宋绍礼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几页纸，上面是手写的俄文，白纸黑字，字体流畅优美，“这两天你把其它的先放一放，主要攻一下这上面的东西。”
    李喜燕接过仔细一看，她认出这是宋绍礼的笔迹，看了一会儿她心里有些诧异，说道：“老师，这些都是工业上的术语吧？很专业的样子。”
    宋绍礼微微挑眉，点头说道：“不错，你能一眼看出这些是工业上用的东西，不容易啊。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把我写的这些翻译到位。”
    李喜燕深知，这些可不是小说散文，不但要考语言文词的储备量，不只是翻出来的优美感情到位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专业。
    工业上的词，螺丝就是螺丝，差一个字也不行。
    这种困难，不但没有吓住李喜燕，反而激直敢她的好胜心。
    晚上周明烨过来接她，也说起考试的事，李喜燕说道：“你好好准备，别总是来接我了，我自己没问题的。”
    周明烨知道李喜燕的学习突飞猛进，也不想被她落下，思索了再三说道：“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好了，要是我不来，也会告诉你。”
    李喜燕点点头，遇见周明烨，在这一世就是一个意外，她一开始把他当成一个小奶狗，又凶又有幼稚，但一点点接触下来，心里的感觉真不太好形容。
    她自己吓了一跳，抱紧了手里的东西，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
    回到家里她也没有立即睡，一边看宋绍礼给她的那些一边想怎么会突然会让她翻译这些，她最初学俄文的目的，当然也不是为了什么爱好，而是因为要做一件大事，按时间来算，还没有到呢，难道是因为时空发生了变化，和之前的并不完全一样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最起码她就改变了妈妈和妹妹的命运，也许其它人的也会因此而改变轨迹也说不定。
    她胡思乱想，最终又把思绪落到这些资料上来，这个才是重点，其它的……努力向前走，不辜负自己的努力和亲人就是。
    第二天一早，她置办好了东西，然后看时间差不多，和妈妈说了一声，要去赵家一趟。
    喜燕娘听说她要去赵家，收拾了一些吃的，让她带上。
    李喜燕点头，到了赵家，他们父女俩正在吃早餐，一见她来了，都起身迎出来。
    赵晓雯很高兴，问她最近怎么样，埋怨她搬走以后就来得少了。
    李喜燕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说道：“不好意思啊，因为店里忙，刚搬过去事情也多。”
    赵晓雯笑道：“看你，还当真了。你这么早来，是有事儿吗？”
    李喜燕更不好意思，点头说道：“嗯，我是有事想请赵叔帮个忙。”
    赵朝一听说她是来找自己的，便问她有什么事，只要能做到的一定帮。
    李喜燕说道：“赵叔，我记得你在厂里是负责机器维修和组装的，对吗？”
    赵朝说没错，李喜燕又问道：“那平时有那些组装说明书啊，或者是使用说明书之类的吗？”
    赵朝一乐说当然有，那些东西都是必须的，他们厂里新到了生产设备会有，生产出来的产品出厂的时候也会都配备一份。
    李喜燕心里高兴，问道：“那……还有之前旧的吗？能不能借几本给我看看？”
    “行，没问题。”赵朝想了一下说道：“我家里就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他去找，赵晓雯打量着李喜燕说道：“你怎么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啦？”
    “不是，是因为在学一些词语，好像是工业术语，所以我想找点这类的东西看看。”
    “对了，”赵晓雯犹豫了一下，看看爸爸的方向，低声说道：“我听说，那个谁生了个女儿，好像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还闹到厂里去了，做了通报批评，你知道吗？”
    李喜燕心头微跳，通报批评？！

 第九十七章 消息劲爆

    赵晓雯所说的消息，对于李喜燕来说，算得上是非常劲爆。
    她诧异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赵晓雯说也是听前面吴青和别人说闲话说的，好像是曹梅去厂里找李占彬，还打他一顿，闹腾得特别不像话，把厂长气得够呛。
    李喜燕更加诧异，曹梅去打李占彬？还跑到厂里打？
    难道李占彬没有在医院里照顾沈艳芬吗？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李占彬怎么惹恼了曹梅，气得她一刻也不能等，一定要去厂里打人？
    这里面的信息量好大啊……
    俩人正说着，赵朝把几本说明书拿了过来，说道：“你看看这些行不行，这其中有一本还是去年夏天的时候，厂里上新设备，厂家那里机工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当时我们一起合作，他们最后也没有带走，把这个留给我了。现在机器我都摸得特别熟，也没用了，你看看。”
    李喜燕翻了翻，顿时又惊又喜，点头说道：“有用，非常有用，谢谢赵叔。”
    “都是一些举手之劳的事儿，你就别客气了。”赵朝顿了顿，说道：“你妈……最近还好吗？我这段时间有点忙，没有顾上去给你们帮忙。”
    李喜燕微笑说道：“我妈挺好的，赵叔您别这么说，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我们现在还可以，李林和刘齐都留下来了，人手也够，您哪天要不忙，过去玩会儿，我给您泡茶喝。”
    三个人说说笑笑，正在说着，吴青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碗，装了些吃的，看不出是什么，一见李喜燕在，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自然的说道：“是你啊。”
    李喜燕见她这样，就知道是来送东西，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便告辞离开。
    吴青怎么样放在一边，单凭吴金贵，李喜燕也不会和吴青一般见识。
    回到家里，李喜燕煮了一大锅茶，让李林晾凉了，如果有来买东西的人就请喝一碗，让大家尝一尝。
    李林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很听话，按照她说的做。
    李喜燕拿着赵朝给她的资料上了楼，和宋绍礼写的那些一对比，立即感觉这轻松了不少，资料上的专业术语在这里都能用得上。
    她认真的做着笔记和标注，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那一锅的茶所剩无几。
    “这是什么茶？味道真不错。”李林对她赞叹道：“大家都说好喝，还解渴，我喝了一杯，的确很好。”
    “那就好，”李喜燕微笑道：“也不枉费我研究了那么久，从明天开始，论碗卖。”
    “卖？”李林惊讶道，喜燕娘也说道：“这……一碗水还要钱，不太好吧？”
    李喜燕笑道：“妈，汽水和饮料也是水，也需要用钱买呢，我们的茶叶、花茶都是用钱买来的，怎么不可以要钱了？再说，等天气再热一些，我们就买些冰冰上，卖冷饮，到时候还要涨价呢。”
    “嘿，这个法子好，”刘齐倒是挺赞成，“又是一份进项了。”
    李喜燕看了看做出来的食品，说道：“天气越来越热了，质量要稳住才行。”
    喜燕娘严肃道：“是，我格外注意呢，也不敢做得多，有点变质就是麻烦。”
    李喜燕叫大家先吃午饭，一边吃一边琢磨，这样不行，会让生意受到影响，现在有门店，各方面的开支都在加大，出货量也该上去，现在除了张五，自己也卖一些，还有两家店里固定让他们供货，虽然说挺稳定，但天气热，大家的顾虑是一样的，都怕多了会坏，所以宁可少要一些。
    她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个，下午看那些资料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她当即去找了陈旭，陈旭见到她也挺高兴，李喜燕帮他解决了房子的大问题，房子是自己的，他算是高枕无忧了。
    “陈叔，你之前的那些炊具还有吗？”李喜燕问道。
    “还有一部分，你要什么，尽管过去挑。”陈旭带着她走到后院，李喜燕看到那种炉具还有一台，便说也一起要了，陈旭也爽快，又便宜了二十块卖给她。
    李喜燕谢过，问道：“陈叔，那个炊具厂里，有没有食品塑封的机器，您知道吗？”
    陈旭想了想，“我还真没有在意过，不如这样，我下午去工地干活，路过那里，到时候我给你看看。”
    “行。那麻烦你了。”
    陈旭办事挺利索，傍晚的时候回来告诉李喜燕还真有，而且对方以为是他自己要，还可以打很大的折扣。
    李喜燕当即就决定明天和陈旭一起去炊具厂看看。
    吃过晚饭去夜校，李喜燕拿上宋绍礼给她写的那些，还有自己做的笔记，宋绍礼看到她写的这些，不禁连连点头，赞叹道：“孺子可教啊。你这些是怎么琢磨的？”
    李喜燕说道：“这个哪能自己琢磨出来，我是找人借了几本机器说明书，上面有这些词，我就配合着看了看。”
    宋绍礼哈哈一笑，眼睛都亮了，“不错不错，的确是个好法子。”
    师生两个人都很认真，李喜燕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进步，像是打开了新的世界，学语言就是这样，如果入不了文，学起来就是无比痛苦的事，而且还学不会，但是一旦开了窍，又肯用功的话，那就是一日千里。
    李喜燕就属于后者。
    不知不觉中超过了下课的时间，看到宋绍礼脸上的疲倦之色她才猛然惊觉，急忙收拾东西，让宋绍礼也早些回去休息。
    出了夜校的门，她没有看到周明烨，心想大概是在为了考试的事儿忙，刚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小伙子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擦着汗，说道：“你好，是……是烨哥让我来的。”
    李喜燕看着眼前这个小胖子，觉得很有喜感，“你是谁呀？”
    小胖子说道：“我是烨哥的朋友，他说这两天要准备考试，让我来送你回家。”
    李喜燕心里感慨，那个少爷，还真是……
    人既然来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就让小胖子一起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才说道：“这两天我也有事儿，向老师告了假，你就不用来了。也不用告诉周明烨了，让他好好考试，等他考完了，我自己跟他说。”
    小胖子想了想，点头说道：“行。”

 第九十八章 解决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李喜燕刚从外面采购回来，就看到赵晓雯跑到了店门口，一脸很着急的样子。
    李喜燕一见就知道一定是有事儿，急忙让她进屋，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赵晓雯喝了口水，说道：“今天一大早，你那个什么兄弟就去胡同里砸门了，吴家出来的是吴金贵，把他揍了一顿，他又跑到我家，非问我们你搬到哪里了。”
    李喜燕眉头紧皱，这个该死的李晓帅，跟苍蝇似的，真是让人讨厌。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那个……你爸那边似乎闹得挺厉害，我担心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你最好小心一点，还有就是你那个兄弟，说还会再来的，我们是没什么，我是怕……他万一遇上吴青，那就不好说了。”
    李喜燕明白她的意思，吴金贵是肯定不会说，但吴青就拿不准了。
    “行，我知道了，晓雯，真是谢谢你了。”
    赵晓雯笑了笑，说不用客气。
    把她送走，李喜燕就开始琢磨，李晓帅这个事儿得一劳永逸才行，要尽快想个法子，不然的话，总跟着赖皮狗似的，时不时粘上来叫几声，也是烦人。
    要想什么法子呢……
    早饭刚吃完，吴金贵就来接喜凤和小猪，李喜燕走出去说道：“你进来等吧，他们一会儿就好。”
    吴金贵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
    李喜燕微笑道：“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以后再遇见他，别理他就行了。”
    吴金贵一愣，“你……知道了？”
    李喜燕点点头，吴金贵有些懊恼的说道：“他是不是找上门来了？我们都没说，我还想着等放了学叫几个同学一起揍他一顿，让他不敢再犯浑。”
    李喜燕眼珠转了转，说道：“金贵，打人不太好，那是下下策，我有个办法，你愿意帮忙吗？”
    “什么？你说。”吴金贵立即问道。
    李喜燕想了想，凑过去悄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吴金贵听到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样行吗？”
    “行，你放心，肯定没问题。他就吃这一套。”李喜燕语气笃定的说道。
    吴金贵说道：“行，那没问题，我们班有个同学就参加了一个什么表演小组，这类衣服也有，我让他来。”
    “行，那今天晚上，我们不见不散。”
    李喜燕上午跟着陈旭一起去了那个炊具厂，果然看到他们塑封机，大中小型的都有，她算了算自家的产量，就选了一台中号的，炊具厂的人看在陈旭的面子上，给打了个七折。
    李喜燕痛快的付了钱，他们还把机器给送到了店里，派了一个工人教会大家怎么使用。
    这东西很简单，李林几个也是机灵的，一学就会了，喜燕娘觉得特别神奇，这东西用上了就能保证里面的东西不会坏？
    李喜燕再三解释，让她放心，以后丸子可以略少做些，像鱼虾什么的就可以多做一点，卖不完的就封成真空的，到时候再往那些小吃店小卖部的批发一下。
    大家都挺高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机器也好，夸赞李喜燕主意多。
    解决了这个问题，李喜燕就去李晓帅的学校找他，因为这是寄宿学校，不是随时都能进，李喜燕也没有想着现在见到他，就在门卫室留了张字条，约李晓帅晚上见面，她相信李晓帅一定会来。
    果然，从夜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晓帅在不远处的树下东张西望，一脸的不耐烦。
    看到李喜燕出来，他急忙跑过来，说道：“我总算见着你了。”
    李喜燕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你以后别再去烦别人了，你跟人家又不熟，整天闹人家合适吗？”
    李晓帅眼珠子一瞪，“谁让你不言语一声就搬走的，我找不到你，当然就要问他们。”
    李喜燕也没有指望着能跟这个糊涂蛋说明白道理，直接问他找自己干什么，有什么痛快说。
    李晓帅咬牙说道：“沈艳芬不给我钱，还骂了我一顿，你出的主意不灵。我大伯也让我不要再回家，还说等这学期结束，就让我回乡下去。”
    李喜燕心说活该，像你这样早就该滚蛋了。
    但她故作惊讶的说道：“不会吧？你大伯不是一直特别疼你？不会是沈艳芬挑唆的吧？她现在生了孩子，你大伯每天都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她跟你告歪状了？”
    李晓帅恨恨吐了一口唾沫，眼睛里闪着狠光，一副阴狠小人的模样。
    “我也这么想，这两天我大伯厂里好像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厂长让他回去一趟，结果沈艳芬她妈，那个死老婆子就去厂里和我大伯打了一架，让厂长在客户面前丢了脸，对大伯全厂通报批评，你说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哼，我看她们家都是白眼狼！”
    李喜燕差点气乐了，这货还有点说别人是白眼狼？！他自己就是最典型的好吧。
    不过，她也算是套出了错，明白李占彬被通报批评是真的，可曹梅究竟是为了什么？看起来矛盾不小啊。
    “给我点钱，”李晓帅说出了找她的真实目的，“快点，我都饿死了。”
    “你们学校不是食堂吗？一开学就办了饭卡吧？”李喜燕纳闷道。
    “食堂的饭也是人吃的吗？我才不吃呢。”
    李喜燕点点头，爽快的从口袋里拿了十块钱给他，李晓帅见她这么痛快，不禁大喜，也没有客气，抢了就走。
    他走得太快，没有看到李喜燕眼底浮现的讥诮笑意。
    他刚走到路口，迎面走过来两个小伙子，一左一右拦住他说道：“站住！”
    李晓帅一愣，警惕的后退两步，“你们干什么？”
    “我刚才在这里丢了十块钱，回来找，是不是被你捡到了？”
    “胡说，谁捡你的钱了？我才没有。”李晓帅否认道。
    “还说没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人一指李晓帅手里的十块钱，“这就是我的，你看看是不是其中有个角少了点。”
    李晓帅下意识一看，还真的是，但……这分明就是李喜燕刚给他的，不是捡的，他真有点说不清了。
    对方可不管，上来就要抢，李晓帅急得正要大喊，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响起一阵铜铃声，还有一个人嘴里念叨的着一段什么咒语似的话，慢步走了过来。

 第九十九章 道破“天机”

    李晓帅路遇“抢劫”，有嘴说不清。
    正在和对方对质，忽然从不远处走出来一个人，人未到，声音先飘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铜铃，轻轻的摇动，清脆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念的是什么。
    三个人都停下来转过头看，那人走在路边树木的暗影里，看不清什么模样，隐约看得出身上的衣服和别人不太一样。
    果然，等到走近了，他们才发现，来的这个人穿的是宽大的道袍，一手拿着一个铜铃，一手拿着一柄拂尘。
    他走到李晓帅近前，微眯的眼睛突然一睁，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围着李晓帅转了两圈。
    这眼神让李晓帅心里没底，被看得直发毛，特别是一见对方围着他转，不禁更加疑惑，“你……你干什么？”
    另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后退两步。
    道士不回答，就上上下下的仔细看，李晓帅吞了口唾沫，心里慌得不行。
    终于，道士摸了摸山羊胡，问道：“小施主，你要大难临头了啊。”
    李晓帅的心在胸口狠狠一缩，他强撑住，用力握紧了拳头说道：“你胡说！我……怎么会大难临头？你知道我是谁啊你，就胡说八道。”
    道士把铜铃交在另一只手里，掐了掐手指说道：“木子之姓，家在东南，乃是家中二房长孙。对否？”
    李晓帅仔细一想，木子之姓不就是李吗？家在东南……按现在他站的地方，老家的确是东南，至于说二房长孙，那就更对了，他爸李占军行二，他是长孙。
    老妖婆就爱信这些神鬼，特别对对游方的道士更是信任，导致李晓帅也跟着相信他们真的有神通。
    一听这道士说得挺对，李晓帅的态度立即发生了变化，拉住道长的袖子，急切问道：“道长，道长，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大难？”
    道长微微摇头，重新微眯上眼睛，看样子是不肯说了。
    李晓帅怎么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急得满头大汗，想都没想把那十块钱塞到道长手里，说道：“道长，拜托你，指点我一下，只要能过去，还会有重谢的。”
    道长叹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是本道积功德吧。”
    李晓帅连连点头说“是。”
    道长打量着他问道：“我问你，你们家是不是有双鸟？”
    李晓帅这回可愣了，“双鸟？什么双鸟？我们家不养鸟啊。”
    道长“嘶”了一声，抽口气，又掐指算了算，摇头说道：“不对，你没有说实话。”
    李晓帅都快急哭了，拉着道长的袖子不肯松手，“我们家的确不养鸟，之前养过鸡倒是真的。”
    “此鸟并非指的是真正的鸟，也可以是名字中带鸟的人，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道长给了一个小提示。
    李晓帅眨巴着眼睛，脑子都快转成浆糊了，使劲儿的想了半天，突然像灵光一闪，急吼吼的问道：“道长，名字里带个燕字，算不算？”
    道长脸色严肃，手捻着胡子，沉吟道：“算。”
    李晓帅抽了一口气，说道：“那……凤字呢？”
    “当然算，一燕一凤，就是双鸟啊。”道长回答道。
    李晓帅大惊，急忙问道长要怎么办才好，他身边还真有这样的人。
    道长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李晓帅急得汗珠子直滚，嘴唇都哆嗦了。
    他又是鞠躬，又是说好话，劝了半天，道长才说道：“好吧，这也算是泄露天机，看在你这么心诚的份儿上，我就折扣一点功德吧。”
    “多谢，多谢道长，您快说。”李晓帅见他吐了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道长沉吟道：“你最近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李晓帅一拍大腿说道：“岂止是最近，我感觉我就没有顺过，您说，是不是那个李喜燕方的我？”
    道长甩了甩拂尘，一别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你命中带贵，否则怎么会生在二房，却是长孙？备受全家人的喜爱？之前呢在老家有家宅的庇护，还倒好一些，你现在进了城，有一些事情就慢慢显现了。”
    “什么事情？”李晓帅急忙问道。
    “双鸟，对你不利，命格和你相冲，而你不知道避讳，还经常去找，无异于是让她们带走你的福气，你自己的福气弱了，自然就不顺了。”
    李晓帅一听有理，简直是说得太对了，“那……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道长“哈哈”一笑，说根本就不用什么破解，以后尽量不见就行了，看到就躲开，更不能自己找上门去，时间长了一切自然就会恢复如常。
    李晓帅松了一口气，心总算是安稳了不少。
    道长一甩袖子，摇着铜铃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慢慢走远。
    李晓帅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想自己真是命大，要不是遇到道长，自己还傻乎乎的去找李喜燕呢，难怪自从进了城，她的运气越来越好，做生意也赚钱，闹了半天是把自己的福气都给吸走了。
    他咬牙跺脚，看了看夜校的方向，狠狠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撒腿跑开。
    李晓帅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走，把好几个人笑惨了，刚才那两个要抢他钱的人笑得都直不起腰来，拍着道长的肩膀说道：“哎，我说，你演得还真像，把那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笑死人了。”
    道长也捻着胡子笑，其中一个人一把把他的胡子扯下来，“行了，人都走了，别装了你。”
    “道长”急忙把胡子抢救回来，“哎，这是学校的道具，别给弄坏了。”
    另一个方向，李喜燕也走过来，对大家说道：“多谢啦，周末的时候请大家去我们店里喝茶。”
    吴金贵从远处跑过来，说道：“我刚才看到那小子了，跑得比兔子都快。”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一起把李喜燕送回家，李喜燕再三向众人道了谢，让他们有空一定要常来。
    李晓帅一路跑回学样，没有想到被查夜的老师撞了个正着，现在根本不是离校的时间，每个学生都要严守规定，他是偷偷翻墙跑出去，属于犯了大错。
    第二天一早，学校就让李晓帅叫家长，他的班主任老师按照当初李占彬留下的联系方式，直接拨通了李占彬办公室的电话。
    李占彬这两天是焦头烂额，家里家里鸡飞狗跳，厂里厂里乱成一团，还刚刚被全厂通报批评，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一接到这个告状电话，他立即就炸了。

 第一百章 诸事不顺

    李晓帅私自离校，犯了大错，老师让家长来学校一趟。
    李占彬接到老师的电话，立即就火冒三丈，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打断说道：“你去找他的父母吧，我只是大伯，他有爹有娘，让他们去学校！”
    他不容分说直接挂断了电话，鼻子都快冒烟了。
    李占彬的反应被办公室的同事看到，都暗自嘀咕，最近他的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挂了电话李占彬仍旧不觉得解气，心里烦躁不安，拿着水杯子去开水间，路过女厕所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的低声谈话。
    “哎，你们看到了吗，李会计之几天的情绪很不对啊。”
    “岂止不是对，就跟一个火药桶一样，稍微一碰就炸。”
    “就是，之前他可不这样，看着是个好脾气的人。”
    “唉，看来这古人说得对，人不可貌相啊……”
    李占彬紧握着杯子，双脚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心里的火气三起三落。
    “你们说，他和沈艳芬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真的始乱终弃，现在遭报应了？”
    “那可难说，抛弃乡下的原配，到城里遇到年轻漂亮的，难保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你们又不是没见，沈艳芬那么骚，这保不齐啊就是李会计没有受住引诱。”
    “那也是怪他自己吧，是个陈世美。对了，听说他妈也特别极品，重男轻女的厉害。”
    “哟，那沈艳芬可要倒霉了，她也是生的女儿呢。对了，你们知道这次为什么李会计被批评吗？曹梅为什么会打他？”
    “我听说啊……”
    话还没有说完，李占彬再也忍不住，把手里的杯子盖掀起来冲着女厕所的门“哐”一下子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响，门后面的那些议论声瞬间归于沉寂，一丝声息也无。
    李占彬“呸”了一声，也不去开水间了，大步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几个人正在聚在一起闲聊，见他进来都不吭声了。
    他一见就觉得众人是在说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就会扯闲话，工资都不想要了？”
    本来他不吭声，其它的人也不会再说什么，但他这么一说，就有的人可不愿意受这个气了。
    “哟，李会计，听你这意思，是又高升了？当厂长了还是当主任了？给不给工资，是由你说了算了？”
    “是啊，李会计，你没有什么官职，官谱倒是不小啊。”
    “你说什么？”李占彬立即站起来，怒目相对。
    “我说得不对吗？你就是一个会计，算算帐而已，有什么人权力吗？平时我们大家尊敬你，那是觉得你人品还行，现在嘛……你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要是故意不算对工资，那就是你的工作失职，我们有权去厂领导那里反应，也就该考虑考虑你是不是配得上这个职位了。”
    “就是，牛什么？自己身形不正，还好意思说别人。”
    “……”
    李占彬气得想掀桌子，但他不得不承认，人家说得对，他一个小会计，一点权力也没有，能干什么？否则的话，曹梅能那么欺负他，让他这么没脸吗？
    李占彬生气，李晓帅的老师也气得够呛，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气得半响没说出话来。
    这算什么家长？！
    他气呼呼的问李晓帅怎么联系到他的父母，李晓帅想了想，说只有大队里有部电话，家里并没有。
    李占军在地里干活，田翠兰在家里准备午饭，前两天下了场小雨，她也没有把柴抱进棚子里，结果都给淋湿了，这潮湿的柴不好点着，总是断火不说，还嗖嗖的冒烟，呛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她心里也不痛快，这日子一天天的，本来想着也跟到城里去享福，没想到没几天就被人家赶了回来，不但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现在倒好，这些破活现在都得轮到她干。
    之前喜燕娘在家里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她越来越来气，用力捅了几下灶膛，这下好，火又灭了。
    “翠兰，饭好了没有？”老妖婆正屋里问。
    田翠兰气得直想把锅砸了，心里暗骂，吃吃吃，这老婆子屁用没有，就知道吃，还以为是个什么有本事的，这不是也被回来了吗？就会欺负儿媳妇。
    她故意装作没有听见，没有吭声。
    这时，有人快步跑进来，大声叫道：“家里有人吗？”
    田翠兰没好气的应了一声，老妖婆也从屋里走出来。
    “你们去个人，到大队里去，你们晓帅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了，说一会儿还打来。”
    田翠兰一下子站起来，“晓帅的老师，怎么会打到大队里？不是应该打到他大伯那里去吗？”
    报信的人笑了一声，半开玩笑的说道：“翠兰，晓帅是你儿子还是李占彬的儿子？老师有事儿当然是找父母，再说，人家老师也没说有什么事儿，反正你们快去吧，一会儿还会打的。”
    老妖婆说道：“我去。”
    田翠兰看了一眼冒烟的灶，说道：“娘，我去吧。这不是说找父母吗……”
    老妖婆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去了谁做饭？难道你还想让我做，回来吃现成的？”
    她说罢，小脚倒腾得挺快出门去了，田翠兰气得“呸”了一声。
    老妖婆没有想到老师竟然是来告状的，还说让家长去一趟，她不禁问，为什么不给他大伯打电话。
    老师冷笑道：“打了，他大伯说了，他只是大伯，请家长让爹娘来，他不管。”
    老妖婆心里纳闷又有些生气，这叫什么话？大伯不算是家长吗？李占彬怎么能这样？八成又是沈艳芬给挑唆的。
    哼，真是有意思，她不争气生了个女儿，自己还没有找她算帐呢，她倒好，还不安分，整天找事儿。
    本来沈艳芬生的是女儿，老妖婆没打算去看，现在一听这事儿，当即就决定，要再去城里一趟，好好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把不把李家的长孙当回事儿了？
    她回到家里，立即就收拾东西，田翠兰见状，急忙问道：“娘，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晓帅在城里出了什么事？我也一起去吧。”
    老妖婆白了她一眼，“你老实在家里呆着，你能干什么？！”
    田翠兰被噎得够呛，忍了忍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老妖婆见她站在那儿不动，怒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饭，难道让我饿着肚子上路吗？！”
    田翠兰转身出去，老妖婆看看左右无人，拿出她藏着的那些宝贝也放进包袱里，这些东西她是走哪儿带到哪儿，从来不离身。

 第一百零一章 你很漂亮

    李喜燕这几天的学习进步得很快，宋绍礼给她的资料已不再只是一些词汇，而是一些语句了。
    看到这些，李喜燕更可以肯定，宋绍礼突然让她做这种训练，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让她做，而且是针对性的，这方面的。
    会是什么？
    她想不出，但心里很雀跃，也有一些兴奋，毕竟是要实战，而且，她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属于她的重要的机会要来了。
    转眼到了周末，宋绍礼请她去家里一趟，说是欧阳然想要她去。
    李喜燕心里高兴，应该是为了下周末聚会的事情。
    一大早她准备好店里要用的东西，就换了身衣服出门，路上买了些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一些菜市场里买的小吃食，配她做的那种香茶正好。
    这天的天气很好，天空蓝得像宝石，朵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轻轻飘荡，阳光落在路边的树叶上，细细碎碎，如同流金。
    几只小鸟欢快的飞快，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喜燕抬头看着它们，嘴角忍不住上扬，心情也非常不错。
    宋绍礼亲自来开了门，笑眯眯的让李喜燕进去，李喜燕问师母呢，他说在里面忙着。
    欧阳然从前两天就开始忙活了，见到李喜燕进来，冲她招招手，说道：“你来了，过来看。”
    李喜燕进去一看，沙发上放着好几套衣服，都很漂亮，而且质地优良，做工也特别精细，更为特别的是，这几套衣服并不是像全新的，不是说它旧，而是有一种痕迹，就像人，有了气质神韵。
    “师母，这些衣服都很漂亮啊。”李喜燕由衷说道。
    欧阳然点点头，语气有些感慨，“这些啊都是我年轻时候的衣服，一直放在端箱里，这两天才拿出来。”
    宋绍礼凑过来添了一嘴，“可不是，为了找这些东西，翻箱倒柜的，可折腾惨我这把老骨头了。”
    “去去，忙你的事儿去，”欧阳然笑着赶他走。
    李喜燕心生羡慕，别看两人都老了，但感情是真的很好，互相尊重，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那种亮晶晶的眼神是藏也藏不住的。
    “这套怎么样？”欧阳然拿起一条裙子，上半身是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衣样式，很简洁，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伞裙，样式虽然简单，但这种样式简单的衣服却最是考版形和做工的。
    “很好看，”李喜燕点点头，“当年师母穿着一定很漂亮。”
    欧阳然微微笑，把衣服递给她说道：“去，拿去试试。”
    李喜燕瞪大眼睛，欧阳然点头，催促道：“快去吧，别愣着了，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要改。”
    “师母……”李喜燕心里激动又酸涩，她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快去，你可不是扭捏的孩子啊。”
    李喜燕点点头，用力抿住嘴唇，小心的接过衣服去里面换。
    欧阳然微微松了一口气，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李喜燕总共就这么几次，甚至李喜燕都和她年轻的时候不是同一类人，但她就是喜欢李喜燕。
    她年轻的时候算是大家闺秀，除了为嫁给宋绍礼和家里人抗争过，其它的时候都过得小心翼翼，坐立行走都要保持着该有的姿态和气质，活得就像一张刻板，刻下母亲和祖母的样子，就是她的人生。
    欧阳然在看到李喜燕的时候，并没有忽略掉到她身上的那些“不精致”，但是相比之下，更被她眼睛里的华光所吸引，那样的神彩和倔强，还有她骨子里的那种对自由的向往，面对困难的坚强，都是自己当年所没有的。
    如果有……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欧阳然有一瞬间的恍神，李喜燕此时从里面走了进来，她收回心绪，眼神一亮。
    “过来，我看看。”欧阳然笑着说道。
    李喜燕慢步走过来，站到欧阳然面前。
    欧阳然拉着她左右看了看，“还不错，正合适，都不用改了。喜燕啊，以后要多穿这样的衣服，之前的那些都显不出腰身，我都不知道你的胖瘦呢。”
    李喜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欧阳然继续说道：“干活，和穿的好，并不冲突，这是一种态度，明白吗？”
    “是，师母说得对，我记住了。”李喜燕这话说是并不敷衍，她是真的深有体会。
    前世的她就不注重这些，一心都在别人身上，给别人买东西就算要从牙缝里省也不觉得委屈，但给自己买再便宜的东西也觉得贵，不舍得。
    现在想想，真是傻啊。
    人要首先爱自己啊，再活这一世，她是真的想明白了，不过是因为之前实在条件有限，她得把钱用在刀刃上。
    “再试试这个。”欧阳然又拿了另外一件，“快去。”
    李喜燕接连试了三套，都很好看，而且挺合适，欧阳然把另外两套叠得整齐放好，然后说道：“这套就穿着吧，另外这两套你拿回去。”
    “师母，我挑一套就行了，我不能要这么多，这都是您年轻时的，可以做纪念的。”李喜燕急忙摆手说道。
    “做什么纪念，东西就该物尽其用，否则的话不成了废物了？压在箱子里才是让它们受尽了委屈，穿在身上，让它们展现在大家面前，那才是对它们的尊重。”
    欧阳然的话，让李喜燕无从反驳，她只好感激的收下。
    她和欧阳然约定了时候，下周日一早就过来。
    李喜燕告辞回家，一路上心情复杂，更多的还是激动，她不断的回想着欧阳然的话，觉得受益匪浅，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路上有不少的人在看她。
    正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还没有转过身，那人已经到了跟前，“哎呀，我天，真是你啊。”
    周明烨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和喜色，他的造型很奇特，尤其是头上，还顶着几团没有来得及消散的泡沫。
    李喜燕忍不住一笑，指了指头发，“你这是……”
    周明烨一指不远路的一家理发店，“我刚才在那理发，从窗子里看到你过去，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但又觉得太像，索性就追出来，没想到真是你。”
    他上下打量着李喜燕，脸忽然微微泛红，“你很漂亮。”

 第一百零二章 燕归来

    这还是李喜燕活了两世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夸赞她漂亮的话。
    心头微微跳了跳，垂下眼睛平复了一下心绪，“你快去理发吧，我得赶紧回去了。”
    “你晚上有空吗，我……”
    周明烨的话还没说话，李喜燕说道：“我晚上得去上课啊。”
    “上课？”周明烨一愣。
    看到他惊愕的表情，李喜燕暗自一咬牙，这才想起来之前跟他派过来的那个小胖子说，这段时间不去上课了。
    “啊，今天我去老师家了，这衣服就是师母送我的，我去说了一声，从今天开始恢复上课。”李喜燕保持住镇定说道。
    “……”周明烨半信半疑，说道：“那行，我知道了。”
    李喜燕点点头，急忙往家走，心里不禁有些负罪感，不禁有些后悔骗了他，好像自己对周明烨一直是挺过分的。
    回家店里，大家抬头看到她，也是一阵的夸赞，都说很漂亮，喜燕娘笑得十分开心，做妈妈的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漂亮出众。
    这两天茶水也卖得不错，味道好，也不算贵，怎么也比饮料什么的便宜，而且这材料可是实打实的，众人也都认可，虽然便宜，但胜在量大，一天下来也能卖不少的钱。
    下午的时候大家正在忙着，外面有人推门进来，李喜燕一看，是那位木匠。
    “柜子做好了，来个人搭把手呗，姑娘。”
    李喜燕喜出望外，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急忙叫上李林他们一起出去，柜子装在三轮车上，还包了一些纸板和海绵，避免磕碰。
    大家小心的把柜子从上面搬下来，去掉外面包着的东西，不禁惊叹出声。
    柜子做得很别致，颜色也素淡，不是什么大红大绿之类的，而是浅浅的米色搭配了水蓝色，看起来特别的清爽，造型也很好看，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木匠搓着手，一脸的喜色，“小姑娘，是你要的样子吧？我跟你说，这种活也就是我，换成别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出，不过，也的确是漂亮，你的想法的确是好。”
    李喜燕也很满意，而且用料也实在，这柜子要是保养得好，能有到地老天荒，她毫不吝啬的称赞木匠师傅，把他赞得很高兴。大家把柜子搬进了店里，按照原来预留的位置摆上，店里的风格立即不一样了，看起来特别高端。
    李林指着柜子上一角说道：“咦，这是什么？”
    李喜燕看了看，笑道：“那是我们店里的商标，以后咱们的食品有名字了。”
    “好像是一个燕子，”卫刚说道。
    “没错，是燕子。”刘齐也看了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燕子，不过是简易画的，更切合商标本身的简洁，李喜燕说道：“大家记住我们的商标，燕归来。”
    第二天上午，李林就按照李喜燕说的，找了个能刻字的地方，让人来在店玻璃门上刻了一些广告语，把商标也刻了上去，再加上店招，整个店面立即添了几分精气神。
    李喜燕还去专门制做了一些塑封用的袋子，上面也印上了商标和名字，顺道做了一些塑料袋和一批杯子，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总是一碗一碗也不美观，用这个杯子虽然了多一点成本，但更卫生方便，也容易让人记住。
    塑料袋就更不用说了，每次买东西的人都要用袋子装东西，印上商标也会流传得更广。
    所谓商标效应，就是这个意思。
    大家也越来越有精神头，特别是刘齐，他之前在张五那里做得不错，但后来张五让他去李喜燕这里帮忙，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情愿，毕竟那会儿李喜燕和张五的没法比。
    可这短短的时间，他发现跟着李喜燕特别有奔头，那种一天一个样儿，每天都在努力往前奔的感觉真是太好，他感觉自己真是跟对了人，将来李喜燕一定会有更大更好的发展。
    这些事儿忙完，接下来的几天李喜燕就专心学习，也开始准备聚会的事儿。
    欧阳然专门给她准备了衣服，她就知道，这一次的聚会非同寻常，一定不能给人家丢脸。
    周日一早，她早早的收拾好，然后换了衣服去宋家，欧阳然见她来了，让她坐在梳妆台前，亲手给她换了个发型，她选了那套黑白色的套裙，知性优雅，漂亮端庄。
    “不错，看我们喜燕多好看，”欧阳然把她带到宋绍礼面前。
    宋绍礼推了推眼镜，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的确好看。喜燕啊，今天跟着你师母，好好表现。”
    “是，我知道了。”李喜燕恭敬道。
    欧阳然带着她去了餐桌前，那里摆着两套餐具，刀叉一应摆放整齐。
    “坐吧，我来教你一些简单的，今天也不见得能用得上，我听说还请了别人，另外有两个是不会用西餐餐具的，吃中餐的机率比较大。”
    欧阳然想得很周到，教得也仔细，李喜燕前世的确没有用过，但也见过，听说过一些用法，她又很认真，所以上手挺快。
    “你老师经常夸你聪明，还真是不错，”欧阳然称赞道：“今天就算是吃西餐也能应付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放慢速度，看着我就行，我给你示范。”
    她说着，眨着眼睛一笑，竟然俏皮得像个孩子。
    李喜燕也忍不住笑，心里荡起暖意。
    时间差不多了，欧阳然带她出门。
    “老师不去吗？”李喜燕问道。
    欧阳然说道：“今天的聚会先是女人们聊一会儿，喝点茶什么的，晚一些快要开饭的时候男人们才会参加，所以你老师要晚一些去。”
    这个小区也不算新，但特别有味道，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能独成一景，丝毫不比宋宅那里差。
    李喜燕也并不意外，能请得动欧阳然来，一定也不是寻常的人家。
    走到门口，有人已经站在那里迎接，白色衬衣，黑色裤子，站得笔直，一见她们到了，立即欠身说道：“欢迎光临，宋夫人，里里面请。”
    欧阳然微微点头，笑容淡淡，“有劳。”
    她带着李喜燕进了门，小院子里花香阵阵，水声潺潺，还有悠扬的乐声，像是从屋子里飘出来的。
    这时，有人从台阶上下来，一边迎上来一边笑道：“宋夫人，欢迎你来呀。”

 第一百零三章 先学学怎么做人

    出来迎接的女人大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穿一件湖蓝色的连衣裙，白色皮鞋，很有气质。
    她笑意满满，热情的迎上来，和欧阳然握了握手，“宋夫人，欢迎欢迎啊。”
    她转头看到李喜燕，说道：“这位是……”
    欧阳然微笑说道：“这是绍礼的学生，我很喜欢她，特意带她来跟我做伴，您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女人说道：“既然是宋先生的学生，是宋夫人喜欢的人，我们请也请不来呢，快一起进吧，小姑娘长得真是好看。”
    李喜燕浅笑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在一旁观察着，欧阳然礼貌周到，但略带着点疏离，这个女人则是明显有讨好的意思。
    欧阳然骨子里是个很傲气的人，气质也好，虽然比这个女人年纪大一些，但并输阵。
    所谓的高层社会，勾心斗角也是常见，无非就是话里机锋藏得更加深了一些，功夫都在心眼和嘴上，不像老妖婆那种段位，功夫也在嘴上，不过就是骂功。
    李喜燕跟在欧阳燕的身侧进了屋子，这里欧式装修，在那个年代算是很豪了，灯具和屋里家具看上去都挺华丽，特别是屋顶的吊灯，阳光照进来，华光闪闪的。
    她不动声色的粗粗略了一遍，就没有再四处张望，在欧阳然的身侧站下，身姿笔直，安静淡然。
    其它的客人已经到了两位，李喜燕并不认识她们，只听那位女主人叫她们一位是李夫人，一位是袁夫人。
    欧阳然应该也不认识她们，并没有什么交谈，只是淡淡一点头，那两个人有些拘束，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裤子上还有没有熨开的褶子。
    李喜燕心生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是说谁比谁高贵，谁又是下贱，人也不可能是平等的，总会在某些场合，某些情景之下，高低立现。
    那些教养，阅历，见识，还有深刻在骨子里的气质，是几代人的沉淀积累，在某些关键的时刻会让你熠熠生辉。
    那两位夫人要是和寻常百姓相比，自然也是很出众的，但她们现在面对的是欧阳然，无论是衣着、谈吐，甚至是一个坐姿，一个微笑，都令她们相形见拙。
    她们自己也感觉到，所以有些不安，屁股扭来扭动，也不再往欧阳然的方向看，两个人时不时低头嘀咕着什么。
    这番作派更显得小家子气，李喜燕不只一次看到，那个女人主在掠过她们的时候，眼底飞快闪过的鄙视和讥诮。
    但女主人掩饰得很好，表面上依旧谈笑风生，还时不时添茶，命人摆上点心糖果，细致周到。
    李喜燕像是一个旁观者，看一场大戏，她不禁暗想，这位女主人，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又有人来了，女主人迎出去，没多久就响起笑声和客套声，随后和她一起进来一个女人。
    这人一到，李喜燕的眼睛就亮了亮，她看着比女主人还要年轻几岁，头发烫成大卷梳在脑后，妩媚又不失端庄，身上穿着酒红色的套裙，上衣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香气淡雅。
    她笑意微微，眉眼十分精致，眼角微微扬起，自带三分傲气，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小手包，手指上戴一枚红宝石的戒指。
    她进了屋，目光在屋中所有人的身上一掠，在看到李夫人和袁夫人的时候，那真是就是“掠”，最后在欧阳然的身上停住。
    女主人说道：“秦姐，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宋夫人，宋夫人，这位是米总的夫人，也是我的姐妹，秦玉。”
    秦玉脸上立即露出笑意，走到欧阳然面前伸出手说道：“宋夫人，你好，经常听我们家老米提到宋老，今天见到你真是高兴。”
    欧阳然和她握了握手说道：“米夫人，我也很荣幸。”
    女主人又向秦玉介绍了李、袁两位夫人，但她只是微笑着点头，没有握手，甚至都没有过去，随后就坐到了距离欧阳然不远的位子上。
    女主人也不再出来进去，而是坐到了主人的位子上，看来这客人算是都到齐了。
    今天应该是把欧阳然当成了主角，女主人的话题也多是围绕着她说的，什么留学啊，俄国的风情之类的，看来也是做了一番功夫的。
    一提到这些，李、袁两位夫人就更接不上话，只是沉默的听着，手里抓着一小把瓜子，时不时吃上几个。
    秦玉懒懒的坐着，垂着目光手看着自己的戒指，适时的插上一两句，她倒是能接得上话，看来果然是不一样。
    “听说宋老博学，会说好几国的语言，”秦玉微笑道：“好多学校都想聘请他去做教授呢。”
    欧阳然淡淡说道：“是，但是他性子有些倔强，要说研究学术还行，别的人情事故就差一些，容易得罪人，年纪也大了，带学生难免劳心劳力，也生不起那份儿气了。”
    秦玉微微摇头说道：“真是可惜了，老米还想着等我们的女儿回来，好好找一位老师学一学，虽然说我们女儿也是国外归来，但擅长的是英语和法语，倒是宋老最为精通俄语差一些，听宋夫人这么一说，倒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米小姐聪慧，又是高材生，是二位的掌上明珠，我们老宋头上就是顶着别人硬给戴上的光环，其实也没有什么才学，实在也不敢让米小姐屈尊。”
    欧阳然说得客气，实际就是把秦玉的试探拒绝得更彻底，把话堵得死死的。
    秦玉心里自然不痛快，虽然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女儿非得上赶着给人家当什么学生，但是被人拒绝总是她很少尝到的滋味，目光一扫，看到李喜燕，问道：“这位是谁啊？怎么总是站着？”
    她不等欧阳然回答，又问道：“是宋宅的佣人吗？”
    这话说得特别不客气，纵然是欧阳然有教养，脸色也略沉了一些，正想要说什么，李喜燕微笑，声音清脆道：“米夫人说得是，我今天就是来当个小学生小丫环，和师母来学学怎么做人的。”
    “哦？”秦玉眉梢一挑，“不是说……宋老不收学生了吗？”
    “是的，我是最后一个，”李喜燕面露遗憾，“因为我太笨，经常气得老师发脾气，所以他老人家决定以后不再收了。真是抱歉。师母说，今天的机会难得，带我出来见识，话不需要多说，学怎么做人就好，不然的话也是没有教养，只会胡说八道，惹别人不痛快。”
    “是吗，我看你的话并不少。”秦玉冷声说道。
    “您若不问我是谁，我当然不敢说，米夫人，还要是问完了，我就闭嘴了。”李喜燕垂下眼睛说道。
    欧阳然端起手边的茶，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第一百零四章 冤家路窄

    秦玉的拳头像是打在棉花上，她看着李喜燕，心里恼怒，但又不好再说什么。
    欧阳然一言不发，慢慢的品茶，女主人一见气氛不对，两边她都不好得罪，急忙岔开话题说道：“宋夫人，茶怎么样？再添点热的吧？”
    欧阳然放下杯子说道：“不用了，蛮好。”
    女主人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听说宋夫人喜欢茶，特意让人准备了这个，也不知道您喝不喝得惯。”
    欧阳然回头看了看李喜燕，然后才微笑说道：“也没有什么不惯的，就是平时在家里喝的都是她调制的那些，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就是觉得好喝。换一换口味也挺好的。”
    女主人的笑意微滞，随即又笑道：“这姑娘还会做茶？真是难得啊。”
    秦玉轻笑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表情无一不在说明她的意思。
    李喜燕扫了一眼，只是浅浅笑了笑，并没有开口，但她这种从容淡定，却让她赢得了不少的好感。
    李夫人说道：“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啊，长得漂亮，还会那么多手艺，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夫人好，我叫李喜燕。”
    “好，这名字真喜庆。”李夫人笑道。
    秦玉掩唇一笑，明显就在笑李喜燕的名字土气，欧阳然看了看她，目光微凉，没有任何的情绪。
    李喜燕在这一刻觉得，这个秦玉，虽然说得气派，长得也好，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和欧阳然相比，在欧阳然的优雅从容对比下，秦玉就像一个暴发户，单看外表还行，过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发现这一点，她就更不会把秦玉的言行放在心上，管她呢，反正以后又不会见，只要秦玉别再冒犯欧阳然就行。
    这时，外面有汽车声响，还有娇俏的笑声，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妈，我有没有来晚？”
    女主人闻声立即露出笑意，对众人说道：“看看，我们家的疯丫头回来了，还没进屋呢就喊上了。”
    话音刚落，一道娇俏的影子闪进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一古脑都放在桌子上，说道：“妈，这是给你和我爸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夫人和袁夫人附和说着真是孝顺，女主人听了很是高兴，冲女儿招招手说道：“来，过来。”
    李喜燕看着进来的人，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景思慧走到女主人身边，脆生生叫了声“妈。”
    “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这个时候才来，快点叫人。”景夫人说道：“你玉姨，还有宋夫人，这两位是李夫人和袁夫人。”
    景思慧一一叫过，她的目光掠了一圈儿，最后又落在李喜燕的身上。
    她一时还真的没有认出来，李喜燕的变化太大，这身衣服和发型，都和平时大不相同，况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自己家里遇到李喜燕。
    别说她，李喜燕也没有想过，会一头扎进景家来。
    景思慧打量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是你？！”
    李喜燕微微点头，“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会在我家？谁让你来的？你来干什么！”她一连串的问，声调一句比一句高，明显态度不友好。
    其它的人面面相觑，秦玉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秦玉嘶的了一口气说道：“思慧啊，这是怎么了？李小姐可是宋老先生的学生，还会制茶，本领多着呢。你可别错翻了眼皮，小瞧了人家。”
    景思慧倒没有想到李喜燕会是宋绍礼的学生，不过，她现在生气，也不管那么多，在她的眼里，谁家能比得过景家？
    “我可从来不敢小看，她多能啊，别说什么制茶了，我看她连周……”
    景思慧脱口而出就要说“周明烨”，李喜燕眼风扫过去，冷声说道：“景小姐，说话请三思。”
    “我三思什么？你做的……”
    欧阳然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慢慢站起来说道：“景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
    她这分明就是不高兴了，这聚会是提前半个月就定好了的，怎么会突然有事？
    景夫人一见她要走，急忙站起来说道：“宋夫人，有事也不急于一时，一会儿宋老也就来了，我们家老景还有事儿和宋老商量，宋夫人，还是在再坐一会儿，吃了午饭再走吧。”
    她说完，又瞪了景思慧一眼说道：“思慧，没事儿就回房间去，这里都是长辈，没你说话的份儿。”
    “妈……”景思慧不服气的一跺脚。
    “快去！”景夫人递了个眼色，“回房间。”
    景思慧见她真的恼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狠狠瞪了李喜燕一眼，然后不情愿的转身离去。
    “宋夫人，您请坐吧，我再给您换杯热茶。”景夫人笑道。
    秦玉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宋夫人，您看景夫人这么有诚意，你就别走了，不然的话，接下来的聚会也就没意思了不是，你可是主角啊。”
    欧阳然眼风都不扫她一下，“是吗？我倒没觉得我是主角，听说米家家大业大，走到哪儿米夫人都是自带光环，万千财富集于一身，我自然是不能比。”
    李喜燕抿嘴唇一笑，平时都说“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欧阳然却说秦玉是“万千财富”，摆明了就是说她穷得只剩下钱，就知道钱，目光短浅，这种不露脏字儿的骂，这屋子里也就欧阳然能说得出来。
    秦玉的脸一青一白，觉得不是好话，但又不能反驳，正憋着不知道说什么，又有人进来说道：“宋夫人，宋老先生和我们先生请这位李小姐去书房一趟。”
    欧阳然冲李喜燕点点头，李喜燕欠了欠身，说道：“师母，那我去一趟。”
    她跟着那人出了客厅，转道去书房，路过一个回廊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她一个夜校的，能懂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她参与？这不是开玩笑吗！”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李喜燕眉心一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这是……在说自己吧？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世界真小

    李喜燕应邀去景家的书房，没有想到在路过一个回廊的时候，听到有人谈话。
    她看不见人影，但是听谈话的内容像是在说自己，而且……并不太友好。
    她目不斜视，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路向前走，没多久就到了书房门外，领路的人敲了门，有人来开，是宋绍礼。
    宋绍礼见到她，微笑说道：“喜燕，来，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李喜燕点点头走进去，房间里只有宋绍礼自己，便问道：“老师，景家的人呢？”
    宋绍礼低声说道：“刚才被叫出去了，正好，我提前跟你说一声，有一个厂子要进一批设备，扩大规模，景家是合作商，但是对方只派一个人来协助工作，其它的人还得厂里出，这都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些机器设备组装、运用，所有的资料都是俄文。”
    李喜燕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
    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不自觉紧握了手，抿住嘴唇，宋绍礼语气一顿，看到她的神色，微笑说道：“怎么，怕了？”
    李喜燕摇摇头，“没有，只是想到这么快要实战，有些激动和兴奋，没有什么好怕的。要说……唯一的担忧，也是怕丢老师的脸。”
    宋绍礼点点头，眼睛里光芒闪动，“好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放心，我觉得你行。前些天给你的资料也是有针对性的，而且你自己也下了那么大的功夫，要不是有把握，今天我也不会和景先生提起，他也同意了。”
    李喜燕微垂了眼睛，没有把在回廊上听到谈话的事告诉宋绍礼，景家想找的人明显是宋绍礼，但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要全力以赴，不会放弃。
    至于对方肯不肯最后用她，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但尽力争取，向对方证明自己是一定会的。
    她暗自下定了决心，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景鸣俊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微笑着走到宋绍礼面前说道：“宋老，抱歉，让您久等了。这是我的儿子，也是刚从国外回来，对俄文也略懂，会一起参加这项工作，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还请您多指导。”
    他说罢，那个年轻男人立即上前，欠身说道：“宋老先生，还请您多多指教。”
    他温和有礼，像个谦谦君子，和刚才在回廊上的态度完全不同。
    宋绍礼点头微笑，说道：“年轻人有才，是好事。这位是我的学生，祝你们合作愉快。”
    年轻男人脸上笑容不改，转头来看向李喜燕，李喜燕淡定的回望着他，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
    年轻男人也是一愣，打量了李喜燕半晌，惊喜的说道：“是你？”
    李喜燕也认出了他，正是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在路上救的那个年轻男人，当时他不顾行李箱，怀里紧紧握着一个盒子，说是送给他爸爸的礼物。
    当时李喜燕还觉得他是个孝子，但是光线不太亮，她也没有太过关注对方的长相，所以刚才一时也没有想起来，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景鸣俊的儿子？
    她不禁感叹，这世界……还真是特么小啊，接二连三的和景家人撞在一起。
    “你，你不记得我了？”景南宇微笑说道：“你救过我呀。”
    李喜燕点点头，“记得。”
    景鸣俊和宋绍礼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景南宇说道：“爸，您还记得我那天回来的时候，特别的……狼狈吗？其实那天我是遇上打劫的了，幸好是她救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转头看着李喜燕，“那天太匆忙，也忘记你问叫什么了，真是失礼，后来想谢谢你，但……一直没有找到你。”
    “我叫李喜燕，没有什么好谢的，路见不平而已。”李喜燕回答道。
    “真是缘分啊。”景鸣俊笑着对宋绍礼说道：“您说巧不巧，他们俩竟然还早就认识了，还有这样的经历。”
    景南宇也说道：“是的，爸爸。我相信我们会合作得很好。”
    李喜燕的眉梢微微一挑，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开，看来熟人还的确是有用，如果不是有之前的事，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现在皆大欢喜，都挺高兴，李喜燕也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救过景南宇，他只怕也不会轻易认可自己，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是要靠实力说话才行。
    这边相处得愉快，景思慧在房间可不那么高兴，她无法接受李喜燕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以为换了身衣服就能变凤凰了？
    真是笑话。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让李喜燕丢丢脸，而且还得让对方说不出什么来。
    她悄悄溜去了厨房，问道：“今天中午准备的什么？”
    厨房里的人说道：“回小姐，先生说家宴要备中餐，我们……”
    “换西餐吧，”景思慧说道：“客人提出来了，要换西餐，中餐留到晚上吧。”
    “现在换？这恐怕……”厨房的人有些为难，现在换要怎么来得及？
    “你们只负责甜品和餐具就行，其它的我让饭店送来，到时候你们去门口接一下就行，注意别让客人发现，以免失礼。”
    “是。”
    景思慧回房间给饭店打了电话，景家是城里餐饮行业的龙头，唯一的一家西餐厅也是他们家的，之前也有其它的想效仿，但根本不得精髓，没多久就垮了。
    西餐厅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并不难准备，很快就景思慧的安排做了，没多久就送过来。
    快到午餐时间，景夫人起身去厨房看，一看到是西餐，不由得诧异的问是怎么回事，厨房的人也是一脸的懵，说是小姐说的，客人的要求。
    景夫人一听就知道是景思慧在搞鬼，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备中餐，她气恼的去找景思慧。
    景思慧早有准备，这事儿最后肯定瞒不住，她让妈妈进了房间，笑着说道：“妈，今天的主角是谁？”
    景夫人说道：“这还用问？你爸爸请宋老先生出山办事，当然是宋氏夫妇。”
    “那不结了，我们那位宋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人，气质风度都很不错，还是留过洋的，她肯定愿意吃西餐。”
    “话是这么说，”景夫人皱眉说道：“可李夫人和袁夫人并不会啊，李夫人是厂长的夫人，这不是让人家出丑吗？”
    景思慧不以为然说道：“妈，厂长又怎么样？厂里还不是要听咱们的，没有咱家的资金支持，他那个厂长算个屁？我们的主角是宋夫人，要是别人被她比下去，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开心，女人之间的那点心思，您还不知道吗？”

 第一百零六章 不欢而散

    景思慧花言巧语，竟然说得景夫人有些动心。
    实际上景夫人想不动心也不行，时间马上就到了，再改中餐肯定已经来不及，不管是因为什么，西餐都是吃定了。
    但愿……李夫人和袁夫人不会出太大的丑，否则的话，这事儿还真不太好交待。
    她叹了口气去客厅，又闲聊了几句，请大家去餐厅。
    一看到桌子上的餐具，欧阳然的眸子就微微一缩，而李夫人和袁夫人则是一脸的尴尬。
    景夫人都看在眼里，不太自然的笑了笑说道：“今天让大家试试西餐，如果有用不惯的，可以用筷子，或者我可以让人直接把肉划成小块。”
    她这话的确是好意，但现在体现出来的好意，对于李夫人和袁夫人来说，无异于是耳光，她们也不太会理解成好意。
    但她们敢怒不敢言，有一点景思慧说对了，来的时候她们的男人千叮咛万嘱咐，这次厂里的设备能不能顺利的到位，就看景家的态度了，让她们去了千万守规矩，别惹事。
    正在这时，景鸣俊他们也谈完了事，陪着走了进来。
    景思慧一抬眼看到李喜燕，脸上的表情立时有些复杂，有些轻蔑，还有些隐忍的幸灾乐祸。
    李喜燕的目光往餐桌上一扫，看到那些西餐用具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早就看出李夫人和袁夫人根本不可能会吃西餐，而景家做事也算是周到，不会给人下不来台，她看到景夫人脸上的笑也不太自然，就知道这八成是景思慧临时搞得鬼。
    景鸣俊看到餐桌上的东西也愣了一下，转眼看向景夫人，用目光询问。
    景夫人有苦难言，这时候又不能卖了女儿，只好微笑说道：“老景，你还不快请客人入座？今天的牛排很新鲜。”
    景鸣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请宋绍礼和李喜燕入座。
    李喜燕走到欧阳然身边，欧阳然浅笑了一下，都尽在这个笑容中。
    她挨着欧阳然坐下，其它人也都一一按照次序入座，景鸣俊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开始上菜。
    牛排的确不错，但看谁吃，就算是再好，李夫人和袁夫人也是不习惯，更不知道刀叉怎么用，要是她们用上筷子，又太过显得不伦不类。
    景鸣俊特别不高兴，不知道自己老婆怎么办得事，这点事都做不好，都不知道整天在干些什么。
    景夫人看到他的脸色，心里也是战战兢兢，但这是自己女儿做下的事，她又能说什么？只能陪着笑，时不时说几句客气话，不至于冷了场，但有的话说出话，却让气氛更加凝重。
    景思慧主要是想看李喜燕出丑，她料定要李喜燕这样的土包子别说吃西餐了，肯定连见都没有见过，她都想好了讽刺的词儿，但没有想到，李喜燕从容镇定，用起餐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欧阳然姿势优雅，李喜燕虽然略显生疏，但也不差，景鸣俊看到这一幕，对李喜燕又心生了几分好感。
    景南宇也很体贴周到，时不时给和她低声交谈一句什么，李喜燕冲她笑笑。
    景思慧特别惊讶，怎么……平时眼高于顶的哥哥，会对李喜燕这么特别？
    她一咬牙，扫了一眼一边秦玉，淡淡说道：“秦姨，姗姐快回来了吗？”
    她嘴里问的是秦玉，目光却扫向景南宇，景南宇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一滞，抬眼看了看她。
    秦玉的眼光也适时的过来，说道：“嗯，还有不到一年吧，也快了。”
    “哦，”景思慧点点头，把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了，我哥……”
    她话还没有说完，景南宇放下手里的刀叉，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说道：“怎么？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我说什么了？有什么不能说？”景思慧怒目注视着他，“还是你心里……”
    “闭嘴！”景鸣俊开口低喝道：“都好好吃饭！像什么话？”
    俩人不敢再多说什么，都低头沉默着吃饭，秦玉的目光在景南宇和李喜燕的身上来回流转，虽然刚才景思慧的话没有说完，但她也是个人精，稍微一想就明白景思慧后面想说什么。
    “南宇啊，最近姗儿有没有来信呀？”她问道。
    景南宇浅笑了一下，回答道：“秦姨，我刚回国没几天，还没有收到信。”
    “哦？那你回来之后，有没给她写信报个平安啊。”秦玉又问道。
    “事情太多，时差也是刚刚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写信。”
    秦玉笑了笑，“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按说我不该管，可是南宇，你们现在离得这么晚，姗儿又是一个敏感胆子小的孩子，你还是要多顾及她的感觉，多多关怀才是。”
    她说着，目光掠过李喜燕，略微凉了几分，“我看你也挺会照顾女孩子的嘛。”
    景南宇垂着眼睛，睫毛微不可察的一抖，景夫人急忙打圆场说道：“是啊，我们南宇心思体贴，他呀，只是不太好意思跟我们说这些，前两天我还见他买了小姗爱喝的茶。是吧？”
    景南宇说道：“是，回来的时候问过她，她说想喝家乡的茶，所以我就买了一些，准备寄过去。”
    秦玉听到这里，才眉开眼笑，又和景夫人云淡风轻的聊天，似乎刚才的事儿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喜燕冷眼旁观，也猜出个大概，这桌子上的人，恶意好意，她都感受得到，略一抬头，迎上景思慧忿恨的目光，她翘唇一笑，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肉。
    景思慧的目光猛然一缩，像锐利的针扎过来，李喜燕丝毫不惧，也不收回目光，一副肉真好吃的样子。
    一顿饭不欢而散，李夫人和袁夫人都没有吃多少，吃过了饭也茶也没有喝完，就起身告辞，她们一走，欧阳然也提出来要走。
    宋绍礼也站起来说，年纪大了，每天都要午睡，也就不再久留。
    景鸣俊送到门口，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派出司机要送他们，宋绍礼摆手拒绝，说正好散步，可以消食。
    路上欧阳然忍不住笑了笑，问李喜燕，“怎么，你和那个景小姐有过节？”
    李喜燕没有掩饰，点头说道：“算是吧，莫名其妙的就招惹到她了，还无处讲理。”
    她把和景思慧结怨的事儿大致说了说，但没有提周明烨是私生子的事儿，欧阳然和宋绍礼对视了一眼，说道：“有这种事儿，景夫人……还真是教女有方。”
    “景家家大业大，但也是商人出身，在某些方面难免会有欠缺，相比之下，景鸣俊还是不错的，不要对别人要求太严格。”宋绍礼说道。
    欧阳然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喜燕心想，宋绍礼所说的这个“对比之下”，比的应该是秦玉吧？

 第一百零七章 分店计划

    宋氏夫妇都是注重教养的人，背后也不会说别人的坏话，有些事情只是点到为止，心中有数就好。
    李喜燕聪明，从他们的谈话中也能听出他们对景思慧并不太满意，还有秦玉。
    李喜燕也不知道这个秦玉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从景夫人对秦玉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门世不低，而且好像秦玉的女儿和景南宇有些什么关系。
    本来她并不太在意这些，但是宋绍礼告诉她，下月初厂里的新设备一到，就要和景南宇合作，所以，她还是提醒自己，要多注意一点，别引起什么误会才好。
    李喜燕当然不怕秦玉，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能避免就避免，何必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
    她没有跟随宋氏夫妇回去，宋绍礼的确是有午休的习惯，她也识趣的不去打扰，就告辞回家。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卖烧饼的小店，香气四溢，这个时间段店里应该是刚刚开饭，她带些回去正合适。
    正要付钱，忽然门帘一挑，有人过来说道：“嘿，还真是你啊。”
    李喜燕转头看过去，是一个男生，年纪比自己大一点，但并不认识。
    看到她一脸的茫然，男生笑道：“你不认得我啦？也难怪，我这身衣服不一样了。”
    男生说到这儿，清了清嗓子，手作势捻着不存在的胡子，说道：“你家里是不是双鸟之人啊？”
    李喜燕眼睛一亮，忍不住笑道：“是你啊，你换了衣服，我还真是没有认出来。”
    男生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我也没有认出你来，刚才在里面看了老半天觉得像，对了，那小子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
    “没有，还是要谢谢你们呢。”李喜燕说道。
    “客气什么，举手之劳，后来我们演出，大家还都夸我的道士演得好呢。”男生看到李喜燕手里的烧饼，“你来买烧饼？”
    李喜燕点点头，男生豪气的说不要钱，让她拿走。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他家的店，这都是小本生意，她最明白了，当然不能白要人家的。
    推开推去，李喜燕说要是不要钱就不买了，男生才最终同意收了钱。
    她回到店里，果然刚刚开饭，她把烧饼分给大家，让尝一尝味道怎么样，大家都说不错。
    她吃了半个，看到做出来的丸子，放到一起尝了尝，感觉味道更好，这念头一冒出来，她眼睛立即一亮。
    当天下午吴金贵把喜凤和小猪送回来的时候，李喜燕就问道：“金贵，你妈妈最近在忙什么呢？”
    吴金贵愣了愣，说道：“她就是和平时一样，帮人做点散活什么的，也没有固定的。”
    李喜燕点点头，又问他上次那个装扮成道士的同学叫什么，吴金说叫于小虎。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你回去以后跟你妈妈商量一下，原来张五叔的门店不是退租了吗，现在还没有租出去，他那里的房租也不贵，我今天去于小虎家里买了几个烧饼，味道挺不错的，我看他们家的店面也不大，不如，你和他商量一下，把那个门店合租下来，我给你们提供一些丸子什么的，搭配着卖，我只收成本价，你看怎么样？”
    吴金贵紧抿着嘴唇一时没有说话，李喜燕以为他是有顾虑，继续说道：“这样的话，你妈妈也不用太辛苦，收入也能慢慢稳定，可能刚一开始不会太多，但我想应该会比她干散活要好一些。当然，这个你们自己拿主意，还得和于小虎家里商量，如果你们同意，我就帮你们去问问房租的事。”
    她说完见吴金贵还是不说话，不由得皱眉说道：“到底怎么样，你说句话呀，傻啦？”
    吴金贵猛然向她鞠了个躬，这一下把李喜燕吓了一跳。
    “多谢你，喜燕，谢谢你……不记恨我妈妈，也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我和于小虎商量了，一定会尽快告诉你的，至于我妈妈，她一定会同意的。她以后也……肯定不会再针对你们，我保证。”
    他说完，撒腿就跑了，也没有等李喜燕回应。
    李喜燕看着他跑远，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个……傻小子。
    果然，吴金贵回去把这事儿一说，吴青就很激动，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好事儿啊，要是她自己干，怎么也不会敢想去租什么铺面，她就那点本钱，除了丈夫死的时候留下的卖命钱，再就是平时做散工积攒的那些，平时也没有个进项，还得隔三岔五的给娘家。
    要是真的能成，那自己可就算是能缓一口气，苦尽甘来了。
    她高兴之余，忍不住问道：“儿子，你说，李喜燕图什么？她会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呢？”
    一听她这话，吴金贵立即一瞪眼，“妈，你倒是先说说，人家图你什么？你有什么可值得图的？”
    “我……”吴青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来。
    “就是，所以你别再疑神疑鬼了，李喜燕只是想帮助我们，而且，她自己也是被老家的人拖累，大概是觉得你和她妈妈一样，都是苦命人，所以……你以后别再用坏心去想别人，否则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吴青见吴金贵生气了，急忙说道：“好，好。你说得对，是妈妈的错，不应该这样想人家，的确是，你们说咱什么都没有，人家图咱什么？喜燕娘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呐。”
    吴金贵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去于小虎家商量。
    于小虎的烧饼店是从他爷爷的手里传下来的，算是祖传的手艺，于爸爸是个老实的人，就哥一个，守着老爸留下来的摊子做生意，不富裕到哪里去，但也能维持。
    吴金贵来了以后一说，于爸爸就有些心动，他之前也想过开分店，但是一来钱不凑手，二来又觉得太浪费精力，不过，儿子眼瞅着大了，花费也会越来越多，以后还得结婚，多挣钱总是没错。
    于小虎当然乐意，他急忙撺掇着爸爸答应，于爸爸最终同意，要好好商量一下，毕竟他家比吴金贵家要复杂，还得分派人手之类的，不像吴青只要拿出钱来就行，另外，于家也希望知道个准数，到底房租是多少。
    李喜燕想帮助吴金贵，目的就是这么单纯，但是她也得顾及吴金贵的自尊心，还有吴青的惰性，人性复杂，她不想最后为好的事情，会落得一身腥。
    再说，她自己也没还没有豪气到要做“慈善家”的地步，房租她心里有数，于家和吴家平分，他们两家都拿得出，到时候自己家的食品也能多卖一些，虽然是成本价，但现在的情况走走量也不错，多一个人卖货总是好的。
    这算是一举几得她没有算，反正是对各方面都好的事儿。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吴金贵就来了，还带来了确定的消息，于家说只要房租合理，就答应一起干。
    李喜燕微笑着把一张清单和计划书递给吴金贵，“你看看，这上面写得很详细，我帮你写了一份合伙合同书，虽然你和于小虎关系好，但是亲兄弟明算帐，有些事说到明处比较好。”
    吴金贵特别惊讶，心里也更加佩服，看到那些娟秀的小字，还有事无俱细的合同书，他又感激又惭愧，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小，想的做的都这样周到。
    他正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哟，这是……在看什么呢？”
    他转身一看，是周明烨。
    李喜燕看到周明烨，也不知道她去过景家的事儿他知道了没有，要不要对他说呢？

 第一百零八章 合作的厂家

    吴金贵拿着李喜燕帮他写的东西告了辞，说拿回去看。
    见他走了，周明烨上前来说道：“哎，干什么呢？看得那么仔细？”
    “一点小事，我帮他写了份合同，对了，柜子做好了，你来看看。”李喜燕让周明烨进了店里，看那两个柜子。
    周明烨看到柜子，“嘶”了一口气，“你要的样式？”
    “是啊，怎么？”
    “不错呀，没看出来，画图画得跟鬼画符一样，做出来的东西倒是有模有样的。咦，这是什么？”他看到上面的商标，也注意到食品袋子上也有了。
    “这个是我们的注册商标，虽然现在规模小，但也要提早打算，有了自己的商标，总归是方便一些。”李喜燕回答道。
    周明烨微微诧异，他原本以为李喜燕做这个就是为了让日子过得好一些，让她妈妈有事可做，现在看来，她是有心把这件事儿做下去的。
    而且，她不是胡乱撞，而是有章程，有计划的，注册商标……这个她都想得到。
    “你的考试怎么样了？”李喜燕问道。
    “你猜。”周明烨故作神秘的说道。
    李喜燕看着他的脸色，见他眉飞色舞的，就知道一定是错不了。
    她沉吟了一下说道：“嗯……周少爷人聪明，学习也是出类拔萃，我想啊，一定是名列前茅吧。”
    “好是。”周明烨清了清嗓子，伸出两根手指，“班级第二名，比之前上升了七个名次。”
    “那还真不错，厉害了。”李喜燕称赞道。
    正在楼上写作业的喜凤和小猪听到周明烨的声音，又欢快的跑下来，请他指导学习，拉着他往楼上走，说是指导，其实就是想听讲新鲜有趣的事儿。
    周明烨很得意，也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回头冲李喜燕眨眨眼睛，“做为奖励，能不能赏顿晚饭吃？”
    “好吧，那就请周少爷屈尊降驾，一会儿留下来吃晚饭吧。”
    周明烨大笑了几声，跟着两个小家伙上了楼。
    喜燕娘在厨房做饭，李喜燕进去说了一声，多做上一个人的。
    喜燕娘也很喜欢周明烨，目光往楼上扫了一眼说道：“这个孩子还真是不错，有礼貌，而且也会说话，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也不知道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李喜燕也没有明说，只含糊的说应该是家境不错。
    喜燕娘点头说道：“应该是，看他的穿戴还有言谈举止就知道，而且他没有一点傲气，这个就很难得。”
    李喜燕心里也是这么想，不管是这个时期，还是将来，周明烨这种让人相处起来觉得舒服的富二代是最受欢迎的，一天天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的人身边就算围绕着不少人，也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而且，李喜燕也能感觉得到，现在的周明烨和最初相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更沉稳了一些，整个人像是安静下来，不再那么躁，这种变化让他更有个人魅力。
    “魅力”这个词一闪现，李喜燕就清醒了一下，扼住自己脑子里的乱想念头，真是怪了，怎么这种年纪了，怎么会对一个小伙子想出什么“魅力”这种词儿。
    她自嘲的笑了笑，算算年纪，周明烨今年就要高考，他过了年转去了城里最好的高中，而且听他说的这次月考的成线，应该是很有希望考入名牌大学的。
    不知道……他会考入哪一所？
    会不会……李喜燕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马路，现在快到关门的时间，这一片的市场，如果真的和前世一样的话，那将来可是升值空间无限啊。
    晚饭吃得很愉快，周明烨在的话通常就是欢声笑语一片，他说的那些趣事儿从来就没有结束的时候，每次都有新鲜的。
    喜凤和小猪都瞪大眼睛听，小脸的表情不停变幻，特别有意思。
    “听我说，”周明烨清清嗓子，“如果你们都乖乖的，好好学习，有空帮着店里干活，这个周末，我带你们去动物园，怎么样？”
    “啊……真的吗？”两个人惊喜的尖叫，眼睛都在放光。
    但好在没有被冲昏头脑，都转头看向李喜燕，可怜巴巴的紧抿着嘴唇，那模样让人无法拒绝。
    李喜燕好气又好笑，摆出这种表情，自己能说不同意吗？
    周明烨说道：“你放心，我可以提前买好票，我请客，怎么样？而且你不是早就说过了？俩人这么乖，你怎么忍心拒绝？”
    是不忍心，也的确是之前答应过，但一直都没有抽出空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喜燕也无话可说，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听到烨哥哥说了吗？要好好学习，乖乖听话才可以。”
    又是一阵尖叫。
    去夜校的路上，李喜燕说道：“辛苦了这么久，也是该放松一下了，不如就请大家一起都去，也算是福利。”
    她说罢，从口袋里摸出钱来，周明烨立即制止说道：“少来啊。我有会员价，放心吧。你要是想感激我，不如送我点别的。”
    “什么？”李喜燕也没有矫情，“你会缺什么？”
    周明烨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合同书什么的……”
    “什么？”李喜燕没有听清。
    “我是说，随便什么都行，你自己想，要是我自己要，那还有什么意思？”周明烨一脸傲娇的说道。
    “……行吧，我想想看。”
    李喜燕这两天的课已经全部换成有针对性的，宋绍礼也着重辅导她这一方面，她越来越有信心，可以做好这次的翻译。
    “景家很看重这一次合作，这是他们入足别的行业的开端，否则的话，景南宇也不会亲自上阵，由此也可以看出景鸣俊对件事情的重视程度，喜燕啊，你可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我知道了，老师，您放心，我会全力以赴，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李喜燕郑重说道。
    “好，那就好。”宋绍礼点头微笑道：“等机器到的前两天我会通知你的，到时候你和景南宇一起去厂里看看，先熟悉一下。”
    “好的，”李喜燕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不经意的问道：“老师，那家厂在哪里？”
    宋绍礼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听景鸣俊说了一句，好像距离你住的菜市场不远，是一家生产电子零件的厂子，据说这两年的效益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吸引到景家入股添加设备了。”
    李喜燕握笔的手一滞，抬头说道：“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生产电子零件？”
    宋绍礼点头，说道：“不错，景鸣俊是这么说的。”
    李喜燕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世界就这么小吗，转来转去，总也绕不开，竟然……转到李占彬所在的厂子里去了？
    还真是有意思了。
    宋绍礼有点感冒，李喜燕就请他早点回去，到时间了她锁门离开，宋绍礼坚持了一会儿，把要复习的东西给她说清，提前半小时离开。
    李喜燕把东西收拾好，又略微打扫了一下才走，刚锁好门转眼，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娇笑，这声音有些熟悉。
    她之前并没有注意过其它科目的学生，如果不是这声音耳熟，她还是不会注意，她停下脚步，在台阶下的树后站住，树木粗壮，树影幽暗，根本没有人发现她。
    而她却清楚的看到，从里面走出三五个人来，走在前面是两男一女，中间的那个女的穿着水红色的裙子，穿着白色袜子和一双红色塑料凉鞋，很是时尚。
    她脸上挂着笑，怀里抱着几本书，正听左边的那个男的和她说着什么，一边听还一边笑。
    李喜燕微微诧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第一百零九章 疯狂的嫉妒

    李喜燕下课的时候听到一阵娇笑，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她心里好奇，决定看个究竟。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她不禁在心里冷笑，看起来有些时候啊，不是自己不想找事，事情就能不来的，相反，更多的时候是事情偏偏会找上你，让你躲都躲不开。
    李喜燕看着那两男一女走出去，看得出来，那个女人还挺受欢迎的。
    她从暗影出来，也慢步走向门口，听到那个女人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有朋友来了。”
    李喜燕的脚步一滞，心想，难道她看到自己了？
    不想，那女人走到不远处的周明烨身边，声音甜腻的说道：“你来啦。”
    李喜燕不禁有一瞬间的错愕，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明烨正在等李喜燕，看到眼前的人愣了一下，心里立即涌起烦躁，他有好的教养，但也不愿意一而再的发生这种事，不禁微微皱眉说道：“怎么是你？不是说了以后不再见了吗？”
    周小芳心里刺痛了一下，她目光往后掠了一下，看向那两个和她一起出来的男同学，生怕他们听到，会丢脸。
    她昨天就来这里上课了，只是没有见到周明烨，反倒是有几个其它的男人对她不错。
    夜校少见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虽然她长得最多算是中等，但是她会打扮，青春也是无敌，再加上她也是故意，所以很快就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她今天晚上之所以和别人一起出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让别人看到，她的朋友是像周明烨这样出众的人，这样的出众的男生也是喜欢她的，二也是为了让周明烨看到，她也是有别人喜欢的，想让他在意自己一下。
    可她没有想到，一上来就碰了钉子。
    “我到这里来读书了，”周小芳忍住心里的刺痛，说道：“刚才那两个人只是我的同学而已，你别误会。”
    她越这么说，周明烨越莫名其妙不耐烦，“你的同学？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没事儿快和你的同学走，我还有事呢。”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周小芳当然听得懂，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但仍旧不肯就此放手，“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
    “不用，你快走就是帮了我了。”周明烨心里起急，这个女人磨磨叽叽的这是想干什么，这都到时间了，一会儿李喜燕出来，万一误会怎么办？
    他还不知道，李喜燕早就发现周小芳了，就连他们现在的谈话，李喜燕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
    周明烨实在烦周小芳，侧身避开她，快步向学校门口走过去，一抬头看到李喜燕站在那儿，他不禁一愣，随后有些慌乱，“我……你……下课了？”
    “嗯，”李喜燕点点头，看到他这慌乱的样子，还觉得挺有意思，翘唇笑了笑，“走吧。”
    “行。”
    两个人一起出来，周小芳还站在那儿，看到李喜燕出现，她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疯狂的嫉妒像狂野的草，一瞬间就控制不住了。
    李喜燕……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变得这么漂亮？！
    她应该的是土气的，傻气的，粗劣的，怎么会……这才多久没有见，她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
    周小芳第一次觉得，自己比不上李喜燕，无论是衣着，头发，还是皮肤，她都比不上。
    这让她觉得你是从一直高高在上的云端，一脚踩了个空，掉入冰冷的深潭。
    落差之大，刺骨的冷，都让她受不了。
    “李喜燕！”她忍不住大声叫道。
    李喜燕微微偏头，“有事？”
    “你……”周小芳气得发抖，李喜燕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这么两个字，那种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态度，更让她抓狂。
    李喜燕见她眼神变幻，脸色忽青忽白，像个五彩的抹布，懒得理会她，继续向前走。
    周小芳正想追两步，忽然听到不远处又有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叫了她一声。
    李喜燕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李晓帅浑身冒汗，把身上的t恤都浸湿了，他的出现，让周小芳更加难堪，也有了出气的地方。
    周小芳实在是不甘心，凭什么李喜燕侧边的周明烨那么出众，自己想得又得不到，而这个……李晓帅浑身冒着臭汗，散发难闻的味道，一身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五大三粗蠢得像一头猪，却围着自己转。
    “小芳，不好意思，我跟老师说了半天才请假出来的，之前……被罚了，不能再犯错，不然的话就被开除，咱们走吧，我送你。”李晓帅解释道。
    周小芳皱眉，努力压制着声音，但喝斥声仍旧传入李喜燕的耳朵里。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用你来？你看看你，一身的汗，搞什么啊。”
    李晓帅搔了搔头，“我只是想接你回去，怕你……不安全，天气太热了嘛，我跑得又快，就……出汗了。”
    “哎呀，我不用接你，又有同学，能有什么危险？你快回去吧。”周小芳一脸的嫌弃。
    李晓帅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她，低声陪着说好话，可他完全说不到点上，摸不清周小芳真实的想法，让她越来越生气。
    李喜燕看到周小芳之前对周明烨的态度，心里猜个八九不离十，看着李晓帅那副模样，觉得可怜更可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心软，想上前一步劝李晓帅，李晓帅一转头看到她，却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样，夸张的往后一跳，磕巴的说道：“你……你别过来啊。”
    李晓帅的反应让所有人都一愣，李喜燕自己也怔了怔，猛然想起为什么，不禁在心里暗笑。
    看来，他是真的把于小虎……哦，不，把道长的话给听进去了，所以这段时间他才这么安静，没有来找自己的事儿。
    周小芳不明所以，看到李晓帅的样子更觉得丢人，“你干什么你？怕她干什么？”
    “小芳，你不知道，她……哎呀，她就是一个瘟神！”李晓帅一脸惊慌的说道。
    李喜燕面不改色，周明烨却怒了，走到李喜燕身前，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瘟神，活得不耐烦了你！”
    李晓帅跳脚说道：“是真的，她就是瘟神，道长说的！会把我的好运气都吸光！”
    他说着，猛然抓住周小芳的手腕，二话不说，拖着她就跑，周小芳气得大叫，让他放手，他就是不放，两人跌跌撞撞的跑了。
    李喜燕看着挡在自己身边的周明烨，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心里莫名的一暖，有微微的甜。
    “真是神经病，说的什么都是，简直不可理喻，你别理他。”周明烨劝慰道。
    李喜燕轻笑，摇头说没事，然后把那天的事儿和周明烨大致说了说，周明烨这才恍然大悟，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这个他也信？脑子进水了吧？”
    李喜燕叹了口气，别的不说，李晓帅对周小芳是真的好，掏心掏肺的，只可惜，他被蒙住了双眼，周小芳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成可用利的棋子罢了。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晓帅这枚棋子，怕是被她用不了多久了，周小芳的野心越来越大，想要的越来越多，李晓帅自己本身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依附在李占彬的身上，他再也给了不周小芳什么，而周小芳，也会很快再结识更有用的人，就要抛弃他了。
    “在想什么？”周明烨小心的问道，“我可没有和那个周小芳有什么来往啊，谁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章 合作共赢

    李喜燕听到周明烨急急的辩解，心里莫名有些甜蜜，还有点想笑。
    她看着周明烨的眼睛，黑亮亮的，像黑色曜石，映着天边的星辰，像是被忽然恍了一下。
    她转过头，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吗？那你怎么还记得她叫周小芳。”
    “……”周明烨一噎，磕磕绊绊的说道：“那什么，有一次我在这里等你，她突然冒出来，我只看着她眼熟，她说她叫周小芳，还问我记不记得她。”
    李喜燕听了这话，回想起那次李晓帅最初找她想让她帮忙让周小芳来城里的时候，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是从那次，周小芳就动了心思了。
    也对，相比起李晓帅，周明烨简直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
    不过，这个周小芳还真是敢想。
    话说回来，周小芳如愿进了夜校，那她住在哪里？李占彬连李晓帅都容不下，他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焦头烂额，估计是不可能收留周小芳的，这可真是奇了。
    不过，李喜燕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何必去管那么多？过几天机器一到，她就得去厂里和景南宇合作，暂时也不会再来夜校了。
    周小芳这种人太烦人，倒不是怕她，而是眼不见为净。
    想到去厂里，李喜燕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对了，我过阵子应该就不会再来夜校上课了。”
    有了上次“欺骗”，周明烨并没有把这话当真，斜了她一眼，给个眼神自己体会。
    李喜燕说道：“宋老师接了一个翻译的活儿，他想把这个机会给我，所以我就暂时不来了，去实战一下。”
    周明烨半信半疑，“去哪儿？”
    “去……就是个那个电子零件厂，要到一批新设备，”李喜燕抿了一下嘴唇，语缓了语速说道：“那天去宋老师家里，见到你爸爸，我也没有想到谈的是这件事情，后来宋老师才告诉我的。”
    “我爸爸？”周明烨先是一愣，随后眸子一缩，“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谁是我爸爸？”
    “……”李喜燕一时语结，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周明烨是告诉过她他的身世不假，但是，也没有说过谁是他爸爸，长什么样子。
    “怎么回事？”周明烨停住脚步，说道：“喜燕，不许瞒我。”
    李喜燕抬头和他对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刻意瞒你，有的事是觉得没有必要，有的事是因为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说罢，她把那天晚上偶然救下景南宇的事儿说了，还有后来她去宋老师家，当时介绍说姓景，她就留了心，事后打听了一下知道是周明烨的爸爸，以及那天去景家的事儿。
    说到刻意隐瞒的，就是景鸣俊找过她这件事情，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说为好，事情已经过去，而且现在又和景鸣俊合作，目前来看对方也算是认可了她的能力，又何必让周明烨不痛快呢？
    周明烨的眼神变幻不定，这些事情也超出他的预料，特别是李喜燕即将和景南宇合作的事。
    “景明宇……”李喜燕试探着说道：“他……”
    “他和景思慧不一样。”周明烨回过神说道：“他对我还算比较好，有大哥的样子。所以，你和他合作，还算好一些。”
    李喜燕心头一松，“我知道你会公私分明的，你不是那种分不清大小事的人。”
    周明烨短促笑了一声，目光转向天边，发梢挡住他的眼尾，李喜燕看不清他的眼神。
    她想，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不太开心的，但他懂事，也理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偏偏这样的人，最是容易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她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找机会，把周明烨的心结解开，可是……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也是他最隐讳的事，她一直都没有拿定主意。
    回去的路上俩人没有再谈这个话题，一直送李喜燕到门口，周明烨转身离去。
    她看着周明烨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深吸了一口气回到房间，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乱七八糟的做了一些梦，还梦到前世的一些悲惨的事，天快亮的时候李喜燕从梦中醒来，她看着屋顶，心里莫名有些压抑，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前世。
    这是……怎么了？
    她一直躺着没动，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听到外面有动静了，这才悄悄起了床。
    刘齐和卫刚住得挺近，刘齐之前就在张五的店里上班，也是就近租的房子，搬到新店以后，他们也就经常早起过来，帮着李喜燕早上采购，慢慢的这些事儿也交给他们做，还有的一些长期合作的店，也会来送货，这方面的工作量是大大减轻了。
    李喜燕起了床到一楼打扫了一遍，做了一些准备的工作，刘齐和卫刚来的时候发现这些活她都干了，笑嘻嘻的说道：“哎呀，我们今天是不是可以偷懒了？”
    李喜燕笑道：“可以。对了，一会儿李林来了也告诉他，周末的时候大家都把时间空出来，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玩一天。”
    “真的？是市里的动物园吗？”刘齐惊喜的说道。
    “是啊，城里也没有啊，”李喜燕点点头。
    刘齐撞了撞卫刚，朝他挤挤眉眼，卫刚比刘齐还要高兴，他是第一年来城里，觉得这里已经特别好了，比乡下不知道精彩多少，现在听说还要去市里，还是去动物园，想想就觉得高兴。
    适当的休息和福利果然更让人激进，这整天包括李林在内的三个人都挺有干劲儿。
    李喜燕看着他们，心情也明朗了不少，渐渐把梦里的不愉快压在心里，放了学以后吴金贵来了，而且带来了于小虎和于爸爸。
    把他们让进了屋，于爸爸的目光在四周一掠，心里不禁赞叹，之前听于小虎和吴金贵说，这家店是个小姑娘撑起来，他还有点疑惑，毕竟是钱投出去，所以他特意来看看，没有想到，这一看还真是服气。
    李喜燕请他们坐下，然后拿了一些食品让他们尝一尝，于爸爸每样都吃一点，不禁赞不绝口，特别是还有塑封包装的，这样的更是少见。
    一杯凉茶下肚，那股香气甘甜让他回味悠长，他立即点头说道：“姑娘啊，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多谢你呀，帮我们解决了不少的困难。”
    于小虎和吴金贵一听他同意了，相视一笑，都特别开心。
    李喜燕微笑说道：“于叔，不用谢，我和金贵小虎都是朋友，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再说，我们也是共赢。”
    “他们俩臭小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们的福气呀。”于爸爸客气的几句，然后让李喜燕引路去见了房东，把租房协议签了，双方都皆大欢喜。
    时间也差不多了，送走他们，李喜燕回去吃了晚饭，背着书包去夜校。
    还没有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周小芳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不用说，李喜燕也知道周小芳是等她的。
    她脚步微滞，随后迈步迎上去，躲不过就不躲，不然周小芳还真的以为自己怕了她不成。
    周小芳看到李喜燕，牙恨得痒痒，用力握紧了手里的书包带，咬牙看着她。
    这种目光对于李喜燕来说，根本不构成什么杀伤力，可以直接无视，在与周小芳擦肩而过的时候，周小芳终于忍不住叫道：“李喜燕，你给我站住！”
    李喜燕皱眉看向她，“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事就说，别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样儿，你有公主病，我可没药给你治，不想挨揍，就痛快点。”
    周小芳眼角的余光瞄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立即一改刚才的态度，委屈吧啦的说道：“你……能不能放过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戏精本身

    周小芳上来就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李喜燕却看她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喜燕站住没动，也没有说话，目光沉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周小芳有些心虚，她抿住嘴唇，眼睛里慢慢蓄了泪光，一副委屈的模样，余光看到那两个人过来，这才慢慢说道：“李喜燕，我承认我们之前在老家的时候相处得不太好，我也跟你道过歉了，但是我现在已经从正规学校来这里上课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那两个男生凑过来，一左一右站着跟哼哈二将似的，关切的问周小芳怎么了。
    周小芳只摇头不说话，咬着嘴唇，眼泪吧吧的。
    任谁看到她这委屈的模样，都会觉得是李喜燕做了什么伤害了她。
    其中一个男生抬眼看看李喜燕，他对这个李喜燕略微有点印象，但也只是“有点”，因为没有怎么见过，也不在一起上课，至于到底是好是坏他更是一点了解都没有。
    但周小芳他感觉自己还是知道的，这姑娘活泼开朗，有时候有点小迷糊，爱让人帮个忙什么的，但是小姑娘嘛，大家也都愿意帮。
    他看着李喜燕，因为不知道内情，到底还是没有像李晓帅一样上来就乱喷，还是有点理智。
    李喜燕心里冷笑，周小芳真是个戏精，她啊……把别人都当成李晓帅，把她自己当成公主，以为谁都会围着她转，任由她摆布，被她骗来骗去。
    她也是太……幼稚了，以为这城里的人，也什么都没有见过，以她为中心吗？还是觉得这些上夜校的人都和她一样的单纯？
    在夜校里上学的人都是有一定阅历的，来补缺自己的不足，最小的也是二十三四岁的，甚至三十大几岁的也有，周小芳想在这些人里玩心眼，利用别人，那不是扯吗？
    李喜燕微叹了一口气，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转身要走。
    周小芳一见心里发急，表演了半天，她一句不说就想走？
    她上前一步，挡住李喜燕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李喜燕皱眉，觉得她真是给脸不要脸，“你想让我说什么？周小芳，你来夜校多久了？”
    “月初来的，怎么了？”周小芳大声说道。
    李喜燕点头，“嗯，那我是出了正月就来了，请问你，到底是谁不放过谁？是我让你从正规学校退学来这儿吗？你自己上赶着来，能怪得了谁？再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昨天晚上是第一次。”
    不用说太多，只说入校的时间，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种找茬的烂理由，李喜燕都懒得反驳，可她自己非往上撞。
    “……”周小芳语结，她没有想到，这么一句就把自己刚才营造的气氛和委屈感就给冲刷干净了。
    不是应该由那两个男生问她怎么被李喜燕欺负了，然后李喜燕被他们大声指责，无地自容吗？
    李喜燕看着她的神色，觉得十分可笑，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周小芳，你最好老实点，这可不是在村里的时候了。”
    李喜燕并没有多说，像一切尽在不言中，说完便转身离去。
    周小芳愣在原地，心跳得飞快，“不是在村里的时候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说，她就能随意收拾自己了？她想干什么？
    周小芳打听过了，李喜燕是那位宋老的学生，单独就教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而且可以明眼看出她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机会？
    周小芳恨得心头滴血，不，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治一治李喜燕，打一打她嚣张的气焰。
    只不过，天道轮回，有时候害人终害己，周小芳的这出戏，虽然没有引起她身边这两位男生的注意，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但是却让另一个人注意上了。
    只是，现在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人生轨迹，将会因为这个意外而发生改变。
    李喜燕照常上课下课，下课的时候也没有再遇到周小芳，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和来等她的周明烨一起离开。
    而此时的周小芳，正在校门口另一个方向的树下和班里的一个男同学说话。
    “那个叫李喜燕的，你认识她？”男同学问道。
    “嗯，她是我们村的，她啊……因为妈妈不检点被爸爸抛弃，她也一直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实在混不下去了，这才来城里，不知道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听说……”周小芳微咬了嘴唇，把心一横，说道：“我听说，她和她那个老师，可是单独学课……”
    她这话说得意味不明，暧昧不清，但凡是听的人都会觉得她这话里是别有深意，而且是不太好的深意。
    男同学微微诧异，一脸的不可置信，周小芳心里涌起快意，这才是预期的效果嘛。
    “那你还真是运气不好，现在又跟她在一起学习了。”男同学有些惋惜的说道：“要是我，我就狠狠的整治她一下，让她抬起不起头，不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话说得周小芳心里一动，但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可又怕放过这样的机会，便犹犹豫豫的问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同乡呢。”
    男同学哧笑一声，“她拿你当同乡了吗？我看她嚣张得很，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可没有把你当什么同乡。”
    周小芳咬着嘴唇，委屈的说道：“可是，我也没办法，这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就任由她欺负了。”
    “我可以帮你啊。”男同学一拍胸口，仗义的说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需要我做什么吗……”周小芳眨着眼睛问道。
    男同学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狡黠如狐，“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在城里好好逛逛，我就是本地人，到时候再好好谈。”
    周小芳微红了脸，羞涩了一下，也就点头答应了。
    李喜燕不知道这个插曲，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很快到了周末，这天大家都早早的来了，还换了干净的衣服，一个个神采飞扬。
    喜凤和小猪一大早就醒了，睁开眼睛就从床上跳下来，飞快的洗漱收拾，连吃饭的时候都超乖。
    早饭还没有吃完，周明烨就到了，还开来了两辆车，拉风气派，大家欢呼雀跃，喜凤和小猪争抢着和周明烨一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市里。
    距离邻市并不远，也就是半小时的车程，李喜燕现在所在的海滨小城还没有发展起来，但是用不了多久，就像坐了火箭一样飞速发展。
    这也是李喜燕没有选择去市里的原因，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容易站得稳，也容易打开局面。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影物，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去动物园的时候，心里不禁生出无限感慨。
    “姐，你看，那是什么？”喜凤看什么都新鲜，指着外面的建筑说道。
    李喜燕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说道：“哦，那是图书馆，应该是市里最早的一家，如果从动物园出来还有时间，就带你们进去看看，多读书总是有好处的。”
    “图书馆，我说怎么它门前有一本石灰做的大书呢。”喜凤说道。
    周明烨微微有些诧异，从车镜里看了李喜燕一眼，他有一种感觉，好像李喜燕对这里是熟悉，像是来过一样。
    不过……他又自嘲的笑笑，这也不太可能。
    李喜燕看着车窗外，并不知道周明烨的心理变化，慢慢进了市区，她忽然发现人群里像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转眼又不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活总是甜的，呸！

    李喜燕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眼花了？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把一套文玩碗筷送给她的那位老人，老人走得挺快，和那次相遇的时候好像精神许多，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
    只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疑惑中车子穿过了市区，到动物园，因为是周末，来的人不少，大多数是带着孩子来的，门口还有一些卖汽球的，以及棉花糖一类的小吃，可吸引小孩子。
    喜凤和小猪的眼睛看到棉花糖的时候就亮了，李喜燕走过去，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份，这会儿是天气热了，不然的话还会有卖吹糖人和糖葫芦的。
    “姐，你尝尝，可甜了。”喜凤把棉花糖递到李喜燕面前，她舍不得吃，只小口的抿一点，却舍得给李喜燕尝。
    李喜燕笑笑，“你们吃吧，我不吃。”
    周明烨把票拿出来大家一人一张，排着队在门口检了票，一路走了进去。
    一进来周明烨就当起了导游，大家的眼睛都有点不够用，到时候胡乱看还浪费时间，周明烨来过很多次，当起导游最为合适。
    李喜燕和他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他手里挥舞着一个帽子，到了每种不同的动物前还煞有介事的给大家讲解，这个时节动物活动最多，还不是特别热，也不冷了，路边的花草也长得很好，大家都兴致挺高。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这时候的动物园的设施还不完善，没有什么餐厅之类的，都是自己带一些吃的，这些李喜燕早都准备了，找了个石桌，铺了自带的桌布，然后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在上面。
    大家有说有笑，吃什么不重要，气氛让人觉得开心，虽然动物园空气味道不咋样，但这并不妨碍。
    李喜燕拿了一块饼干，目光看着远处，这应该算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还是前世的时候，她的孩子不知去向，之前一直吵着说想来动物园玩，但一直没有来过，所以她情急之下，胡乱的找，这里也算是一个目标。
    想起前世的孩子，她不禁有些心酸，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像是一男一女在争论什么。
    李喜燕收回思绪，别人也发现了，都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男一女一起走过来，前面是女人，走得很快，后面是男人，一边骂一边追打女人，女人不住回头尖叫，男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骂得更欢。
    还真是让人气愤，当即周明烨和李林他们就有些气不过，想撸袖子过去制止，李喜燕拦住他们说道：“先别急，等等看。”
    李喜燕也不是冷心，只不过想再确认一下，男人没几步就追上了女人，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就要开打，李喜燕一见这种情况急忙跑过去，周明烨他们也随后。
    但比李喜燕更快的，是另一道身影，他冲到那个男人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抓住男人手臂用力一推，男人被推得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站稳了不服气的说道：“谁啊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出手的男人二十岁出头，身材高大，留着短发，一脸忠厚的样子，他义正言辞的说道：“不许你打人！还打女人，你要不要脸！”
    看热闹的人都为他的见义勇为鼓掌，李喜燕看着眼前的人，眼前有些发黑，一口气闷在胸口里差点堵得她晕死过去，手指都在微微的发抖。
    男人没有自我介绍，但李喜燕也认得他，他叫邹白。
    李喜燕前世的丈夫。
    这个男人装得可真像啊，前世的时候自己也是被他忠厚的外表所蒙蔽，还以为他是真心疼爱自己，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出了虎口，又掉入了另一个狼窝。
    他现在倒是会义正言辞的说不能打女人，可他倒是没有少打自己和女儿，母女俩经常浑身是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喜燕之前辛苦用卖换来的钱也被他抢了去，挥霍一空，在没有钱的时候，甚至还想着把李喜燕卖掉，让她重操旧业去卖，这样的话就能有钱供他花了。
    “怎么了？”周明烨看到她的脸色很差，不禁低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李喜燕回过神，用力抹了抹手心的冷汗，摇头说道：“没事，只是不想见到这些人。”
    周明烨点点头，说道：“那我们走，离开这里。”
    邹白还在和那个男人争吵，男人理亏，又见周围的人都在指责他，忿忿的转身走了，女人眼泪汪汪的，但也不敢追，这会儿追上去无疑又是一顿打。
    邹白低声安慰着她，说的是什么李喜燕没有听到，但邹白那副样子让她感觉到十分的恶心。
    回到石桌前，大家快速的吃完东西，周明烨带着路继续逛，李林看李喜燕的脸色实在不好，就和她换了地方，由他断后，让李喜燕去了前面，周明烨时不时看她一眼，心里有些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李喜燕到了这里就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还有刚才，她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
    下午的时候逛了狮虎山，看了猴子，这些动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很稀奇，又害怕又喜欢，倒是看到猴子的时候特别开心，在饲养员允许的情况下，还用食物喂了猴子，有只小猴儿跑过来，样子憨态可掬，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最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上了车刚关上车门，李喜燕无意中往车窗外一看，看到邹白正和那个女人也一起走出来，女人虽然脸上还有伤，但她已经看不出难过，还有些羞涩和高兴。
    她微眯了眼睛，看着那个女人的表情，仿佛隔着生死轮回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而邹白还是那时候的样子，一脸的忠厚，看上去憨憨的，有谁会想得到，他这样的外表下，有那样的内心和手段。
    李喜燕看着他们俩，走到了棉花糖小摊前，她忍不住说道：“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她推开门下了车，直奔着那个小摊走过去，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女人说道：“这……多不好意思啊，还是别买了。”
    “没关系的，我送你。”邹白微微笑，“你要好好尝一尝啊，生活总是甜的。”
    生活总是甜的……
    李喜燕的脚步一滞，像被雷击中，疼得钻心，身子都有些发麻。
    邹白也这样跟她说过，那时初识不久，她像一朵残花，身心都是伤，一碰就会碎，可邹白却像照进她生活里的阳光，慢慢的温暖了她。
    他说，生活总是甜的，而她尝过的苦，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回来，以后他会好好陪着她的。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过去，小摊主热情的跟她打招呼，问她要几个，她说要两个。
    邹白看了她一眼，和她的目光撞上，微微笑了笑。
    李喜燕冷笑，转头看着那个女人说道：“生活总是甜的，属于你的苦过去了，是吗？”
    她话一出口，女人一愣，邹白也微微诧异。
    女人狐疑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李喜燕说道：“只是想提醒你，别以为自己捡到了宝，实际上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世界上还有衣冠禽兽这个词儿。”
    她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女人有些尴尬，邹白的脸色也变了，急声说道：“小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认识你吗？”
    “你说呢？”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笑意沉凉，“邹白。”
    邹白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更加惊愕。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邹白没有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竟然会知道他的名字，他更不知道，李喜燕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
    他快速的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的确不认识，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陌生得很。
    “你……”
    李喜燕压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拿了棉花糖转身离开，没有人知道，她的小腿都在微微的抖。
    这么冲动，说出那些话肯定是不对的，但是，李喜燕不想看到那个姑娘步自己的后尘，明明是个人渣，还以为捡到了宝。
    看到她拿着棉花糖回来，喜凤和小猪都高兴得笑，她把棉花糖给了他们也上了车。
    周明烨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李喜燕，如果说之前只是感觉，那现在他可以肯定，李喜燕的心情的确不好，特别是在看到那个见义勇为的男人之后，她整个人都很僵硬，似乎在强力隐忍着什么。
    但她明显不想说，周明烨也不想逼她，只是转头看了看那个男人，目光幽深。
    路过图书馆的时候还不算晚，距离闭馆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周明烨停了车，带两个小家伙进去，李喜燕也去看看有没有对自己有帮助的书。
    这里的图书馆比城里的那家大许多，藏书也丰富，李喜燕仔细的找，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脑海中总是浮现邹白的影子，心里乱成一团。
    “这个，你看对你有用吗？”周明烨过来说道，手里拿着一本俄文著名小说。
    李喜燕垂下眼睛，说道：“不用了，谢谢。这本书师母给过我。”
    “哦，好。”周明烨点点头，却没有离开，沉默了一下说道：“你怎么了？似乎有心事。”
    李喜燕微微摇头，心里的那些，不能对任何人说，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周明烨也知道是这种结果，她不想说的，谁也不能勉强，何况，他也不想勉强她。
    他缓缓抬手，犹豫了半晌，最终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好的，有什么困难或者可以告诉我的，就尽管我，就算我帮不了你，当一个倾听者也是好的，别太勉强自己，有些事不能一个人扛。”
    李喜燕的心头一热，眼底瞬间泛起潮意，她不敢抬头，眼睛落在他的衬衣扣子上，淡淡的白，晶莹似透明，像少年干净纯洁的心。
    她又怎么能……让自己那里斑驳的过去染到他的纯净里？
    她微微合了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抬头对周明烨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喜凤，长这么大了，都没有带她出来玩过，看她这么开心，我也高兴，但更多的还是心酸。”
    周明烨的目光微闪，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说道：“没关系，以后周末有时候，或者放了假，多带她出来玩。”
    “好，”李喜燕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失态，周明烨那么聪明，一定心有疑惑。
    她继续说道：“我……看到那个女人挨打，有点不太舒服，心里滋味很复杂，抱歉。”
    周明烨心头一动，他感觉自己猜测的果然没有错，李喜燕的情绪的确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更加强烈，因为……想到了自己？还是想起她们母女以前在乡下的日子？
    他心里酸涩心疼不已，很想告诉她，以后不用怕，自己会好好保护她。
    可是，他始终没说，他不想，让这句话听起来像一句空头承诺，他现在抛开家世，抛家景家的光环，甚至还不如李喜燕坚强勇敢，凭什么说保护她？
    只凭一张嘴吗，不，绝不。
    周明烨从来没有在此刻强烈的感觉想要变得强大。
    从图书馆出来，车子没有再停留，直奔小城。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满城市的角落，所有的景物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喜凤扒着车窗，不住的赞叹。
    周明烨从车镜里看了看后面，微笑问道：“今天开心吗？”
    “开心！”喜凤和小猪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以后你们乖乖的，好好学习，以后常来，好不好？”
    喜凤和小猪惊喜的说道：“真的吗？！烨哥哥，你太好啦！”
    周明烨爽朗的笑，看了看李喜燕，她微微笑起，目光宠溺，看起来无比温柔。
    他心里的某一处，狠狠的跳了一下。
    周明烨把大家伙放到了店里，然后让李喜燕带上书本直接送她去上夜校，路上买了些吃的给她。
    “今天麻烦你了。”李喜燕说道。
    “麻烦什么，我也玩得很高兴，人多才有意思。你快进去，别迟到。”周明烨催促道。
    李喜燕点点头，下车去上课。
    不远处的周小芳目光怨毒的盯着她，看到她从车里下来，而开车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周小芳恨得心头滴血，她身后的男生嘴角无丝泛起一丝笑意，说道：“怎么样？我和你谈的那些，你好好考虑。”
    周小芳深吸了一口气，紧握拳头说道：“不用考虑，我答应。”
    “好，”男生立即说道：“一言为定。”
    “好。”
    一晃两天过去，周明烨这天有事，提前告知李喜燕，让她放学的时候路上小心。
    快下课的时候，宋绍礼告诉李喜燕说厂里那边来了消息，后天机器就到了，让她明天去厂里看看，景南宇那边已经说好了，上午十点在厂里见面。
    宋绍礼笑眯眯的问道：“紧张吗？”
    李喜燕点点头，“说实话，有一点。”
    宋绍礼很满意她的实话，这并不丢人，很正常不过，“别太担心，到时候就不紧张了，我的经验之谈。”
    李喜燕微微挑眉，“哦，这么说，老师也曾经紧张过？”
    宋绍礼说道：“当然，你老师又不是神，也是从第一次过来的，好好历练，没事的。”
    李喜燕心里感激，也舒缓不少，她的紧张并不是像宋绍礼理解的那样，而是大部分来源于去的那家厂里有李占彬，她担心的是，那些人会节外生枝，让景家以为找错了合作的人，给宋绍礼抹黑。
    毕竟，工作的事情上，谁也不愿意惹一些乱七八糟的麻烦。
    到了时间李喜燕照例晚走一会儿，简单的收拾一下书桌，锁门出来。
    刚一转身，就听到周小芳叫她，“李喜燕！”
    她皱眉看着周小芳，说道：“干什么？”
    周小芳看到她这副样子就生气，说道：“我有话跟你说！你敢不敢到后面的巷子里？”
    李喜燕冷笑一声，“我没话跟你说。也没有兴趣跟你到什么巷子，我很忙。”
    周小芳见她不上当，气得跺脚，她以来以为，只要她一开口激李喜燕，李喜燕就会跟她一起去。
    李喜燕才不是什么脑子冲动的“年轻人”，她不想惹事，更不愿意做这些无用功，再说明天上午还有重要的事情，今天回去要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她往前走，周小芳心里大急，上前赶了几步，说道：“李喜燕，你不敢，你就是胆小鬼！”
    李喜燕不理她，照样往前走。
    周小芳往后巷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咬牙，快跑几步抓住李喜燕的书包，说道：“你跟我过去！”
    李喜燕刚开始以为她真的是想说什么讥讽的话，无非就是老一套，但后来发现，她恐怕不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听什么废话，巷子里只怕是有玄机。
    李喜燕低头，看着周小芳抓自己书包的手，淡淡说道：“放开。”
    周小芳低声说道：“你跟我过去，我就放手！”
    “我说，放手。”李喜燕抬头看着她，目光沉冷，锋利如刀。
    周小芳有些心虚，但是她不想撒手，她得把李喜燕弄过去，才能好好出一口恶气。
    她还在犹豫，李喜燕突然抬手，毫不留情的甩了一个耳光，“啪！”一声脆响，她的脸痛得发麻，耳朵都在“嗡嗡”的响。
    “啊！”她后知后觉的尖叫了一声，“你……你敢打我。”
    “这不是放手了吗？”李喜燕轻笑，用手拍了拍她刚刚抓过的位置，抬眼看着周小芳说道：“别惹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自找的

    周小芳又疼又气，大声尖叫了几声，但是她又不敢再去抓李喜燕。
    李喜燕往后巷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子微微一缩，沉声说道：“周小芳，你最后安分一点，别想着用什么歪路子，害人害己，你给我记住了。”
    周小芳一愣，又有些心虚，“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最好，”李喜燕晃了晃手掌，“否则就不只是一个耳光了，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李喜燕不想再和周小芳废话，转身大步离开，后巷里绝对有人，周小芳找了人来对付她，她虽然不怕，但也不想平白的吃亏。
    走上了大路，略松了一口气，她垂眼看到地上的影子，孤单单的一个，猛然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知不觉习惯了周明烨陪她一起回去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起来收拾，她换了套衣服，白色衬衣，黑色裤子，头发梳成了马尾，轻爽利索。
    早上九点半多，她就出去去厂里，路并不太远，她走着也用不了多久，到了门口并没有看到景南宇，索性就在原地等。
    门卫看到她，问她找谁，她说等人。
    门卫打量了她一会儿，惊讶的说道：“哎，你是，你是那个……李占彬的女儿吧？”
    李喜燕微笑着说道：“是的，大叔，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门卫一脸的惊讶，上下打量着李喜燕，这姑娘变化不小啊，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看多了，更像城里人了。
    他那颗八卦心又蠢蠢欲动，问道：“你是来找你爸爸的？要不……我去给你看看？”
    李喜燕摇头说不用，这次来是有别的事，不想惊动别人。
    门卫纳闷，但问了几次李喜燕都笑而不语，他也讪讪的不好再多说什么。
    李喜燕站在原地等，感觉应该快十点了，景南宇连个影子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儿？
    正在这时，不远处匆匆忙忙来了一个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头发扎在脑后，干巴巴的像一蓬草，额前还散落着几缕，被风迎面一吹，显得特别狼狈。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宽大t恤，胸口上还有一片片的淡黄色的东西，像是奶渍，穿一条花色裤子，紧绷的裹着大腿，脚上穿一双白色塑料凉鞋，光脚没有穿袜子。
    她到了近前，门卫的声调立即高扬了起来，“哟，你怎么来了？来找李占彬啊。”
    女人没好气的说道：“他是我男人，我不找他还能找谁？”
    李喜燕本来没有在意，听到这话仔细一看，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不是……沈艳芬吗？
    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李喜燕特别惊讶，沈艳芬的变化也太大了，之前怀孕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狼狈，也难怪她没有认出来，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门卫明显是想着看热闹，说道：“那个，我去帮你叫，你们都是亲戚，先聊一聊吧。”
    沈艳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把车子放好，说道：“我也是厂里的员工，用你叫？”
    她说完才转头看向李喜燕，一愣之下脱口叫道：“是你？”
    沈艳芬脸上的惊讶清晰可见，脸色迅速的变白，变得尴尬，她没有想过，让李喜燕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更没有想到，李喜燕会变成这样，和她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艳芬眼睛发红，现在的李喜燕青春漂亮，眉眼间的从容镇定像一个骄傲的公主，而她却像最终最踩进了烂泥里。
    “你又来干什么？还想要钱？”沈艳芬怒声说道。
    她心里翻涌起怒涛，家里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哪儿哪儿都不顺心，而李喜燕却越发青春靓丽，是不是李占彬的钱都给了她们母女了？不然的话，就凭李喜燕她们，怎么能把日子过得这么体面？
    对，一定是这样。
    “沈艳芬，你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要想吵架搞事滚回家里去，别在厂门前丢人现眼。”李喜燕冷冷说道。
    沈艳芬顿时像炸了毛，“我丢人现眼？哈！你现在知道在这儿是丢人了？那你当初怎么还跑到这里来闹？现在还好意思说我！我落到今天的地步，是谁造成的？”
    “你自找的，还能是谁的错？”李喜燕干脆的反驳道：“是你自己明知道李占彬有老婆女儿还硬抢到手，是你自己捡到宝，紧抱着渣不撒手，现在反过来怪别人？”李喜燕哧笑，“自己选的自己要作，那你就自己受！”
    “你……”
    李喜燕转过身去不想再理她，今天的事情很重要，她可不是来跟沈艳芬吵架的。
    沈艳芬见她这样更加来气，伸手过来想要抓她，李喜燕往后一退急忙躲开，皱眉说道：“沈艳芬，你不要太过分！我不理你不代表怕你！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沈艳芬咬牙说道：“你当然敢，你是谁呀？你多厉害，你妈都离婚了还从李占彬身上榨钱，你们多能啊，现在把别人的日子祸祸成这样，还好意思说！”
    “从他身上榨钱？沈艳芬，我看你是生了个孩子生傻了吧？他挣多少钱你不知道？他不是把钱都给你吗，你心里没数？再说，就他那点钱，也就你拿着当钱。”李喜艳轻蔑的笑了笑，上下打量沈艳芬，“到底是谁祸祸你，你心里有数。”
    “李喜燕！你这个天杀的，你和你那个娘一样的骚，就会装可怜！其实……”
    沈艳芬像个疯子，李喜燕的态度和说出的每句话都刺激着她的神经，那些是她的痛处，但是她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李喜燕不想跟她废话，特别是在今天这个场合，但听她提及自己的妈妈，心里的火气瞬间顶了上来。
    她正想开口，忽然听到厂里面有人说道：“沈艳芬！你给我住口！”
    李喜燕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李占彬快步跑过来，努力压制住怒气，低声说道：“你又在闹什么？”
    “是我在闹吗？啊？李占彬，你女儿病了，我就来问问你，你到底管不管？你上来就说我？”沈艳芬说着，一指李喜燕，“你怎么问问她！到底是谁在闹！”
    李占彬转头看到李喜燕，也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涌起烦躁，“又是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又来找我干什么？”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李占彬，你还真能自己脸上贴金，这厂子是你家的啊，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李占彬脸气得发红，回头看了看已经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火苗窜上来，“李喜燕，你别胡闹！我告诉你，我现在没钱，顾不上你们，你以后别再到这时来找我了，就算是找厂工也是没用！”
    沈艳芬尖叫一声，“这么说你之前给过她了？”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过她……”李占彬顿时觉得头大。
    “你刚才说的……”
    “李喜燕！”李占彬气得头脑发昏，转头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滚！滚！别再让我看到你！听到没有？我早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李喜燕脸色一沉，正想说话，听到有人冷声说道：“她不能走。”
    李占彬转过头，看到厂长和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厂长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他立即认出来，上次厂里来贵客，这个年轻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心头一惊，狠狠瞪了李喜燕一眼，用眼神示意她闭嘴，对厂长解释道：“厂长，我这个女儿不懂事，我这就让她走……”
    “我说了，”景南宇缓缓开口说道：“她不能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互生怨恨

    李喜燕没有想到景南宇已经到了，而且先一步进了厂里。
    景南宇和厂长一起走到门口，厂长对景南宇的态度特别恭敬，看到李喜燕的时候，他本身也挺不痛快，潜意识里就觉得是李占彬又惹了事。
    这个李占彬，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但他总算是让人领教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段时间是接二连三的出幺蛾子事儿。
    厂长压着心里的火气，走到门口，对李喜燕说道：“有什么事家里去解决，不要总是跑到单位来，你们……”
    景南宇打断他的话说道：“厂长，你误会了吧，李小姐就是我请来的，帮我一起完成工作的。”
    他转头又对李喜燕说道：“抱歉，我今天来得早，想着到时间了就来厂门口接你，没有想到……真是抱歉，是我的疏忽。”
    李喜燕微微摇头，说没事。
    这个大反转让其它的人都错愕的睁大了眼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厂长这才明白，景南宇所说的“她不能走”是这个意思，而不是要让李喜燕等着，训斥她两句。
    他后悔的想抽自己的耳光。
    李占彬和沈艳芬更是震惊，他们都以为李喜燕是故意来找李占彬的麻烦，可没有想到……
    景南宇看着众人的表情，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从刚才的那几句谈话中也知道李喜燕受了委屈，他越发对李喜燕态度温和，微笑说道：“那走吧，我刚才在厂里转了转，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李喜燕点点头。
    景南宇对厂长冷声说道：“李厂长，我们可以去吗？”
    厂长急忙扯出一个笑意，点头说道：“当然，当然，景先生，请便。”
    他一边说一边要陪着走，景南宇淡淡说道：“我们自己走走吧，有些事情也好商量，厂长，您贵人事忙，就不必陪我们了。”
    “……”厂长脸红脖子粗，但也只能讪讪的点头。
    景南宇和李喜燕走远，厂长的脸色又瞬间变了，满肚子的火气和尴尬都发泄在李占彬和沈艳芬身上，“都是你们！整天就消停，闹，闹，产闹个没完！厂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家的还是菜市场啊？”
    沈艳芬低声说道：“不是的，厂长，我是来叫占彬回去，我们的孩子又病了，所以……”
    “行了，回去吧！”厂长不耐烦的一摆手，“都回去吧，好好在家里思过！过了这段时间再来吧。”
    李占彬一惊，急忙厂长是什么意思。
    厂长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没看见景先生对李喜燕是什么态度？这是我们厂里的大项目，重中之重，要是搞砸了，你担待得起吗？！你还是避开点，消停会儿吧。”
    沈艳芬也急了，这不是相当于停职查看吗？她本来就是在休产假，家里就指着李占彬那点工资，要是李占彬再被停了职，这日子可怎么过？
    “厂长，不行。让占彬留下吧，我们保证不再闹。”她急声说道：“你看我们现在的情况，拜托你帮帮忙吧。”
    李占彬也央求着说好话，李厂长叹了一口气，说：“行了，先休两天吧，下周再上班，先把项目定下来再说。”
    李占彬松了口气，至少工作保住了，但他心里也没有真正的松快。
    夫妻俩慢慢的往回走，李占彬越想越觉得憋气，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乱七八糟的麻烦惹了一堆，日子也越来越糟糕，现在连工作都差点丢了，这都是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沈艳芬，莫名的感觉到心惊，他不愿意去想，一切都是从认识这个女人开始，现在看着她的感觉和当初完全不一样，而她也不再是那个灵动可爱的少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变了嘴脸，一副尖酸刻薄，充满算计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沈艳芬的心思还停留在刚才景南宇和李喜燕的身上，特别是看到厂长对景南宇的态度，她无法相信，曾经那个蠢得掉渣的喜燕娘，还有土得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李喜燕，今天竟然成了这样，凌驾到她的头上。
    李喜燕的日子明显比她过得好，她低头看着自己，满心的怨恨像毒草一样疯长，她沈艳芬，怎么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女儿病了你就带她去医院，非得到厂里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现在好了，惹出这种事情来，我差点被停职，你满意了？”李占彬忍不住抱怨道。
    沈艳芬本来就在生闷气，听他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立即反驳道：“那是你的女儿，不找你找谁？难道我要去找别的男人吗？我可没有喜燕娘那本事。”
    “你别再说了，”李占彬气呼呼的说道，当初的事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门儿清，他现在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那么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她有没有找别的男人，你心里没数？”
    沈艳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说谁？我有什么数？你的意思是她没找，我找了？”
    李占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想说对，就是你找了，你勾引的我，不然的话怎么会有今天。
    但他还是生生忍下，“不可理喻。”说完，他大步离开。
    沈艳芬推着自行车追上去，一路尖声叫骂。
    李喜燕很快把刚才的事儿抛在脑后，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是司空见惯，她更在意的，还是这次合作的事，这是她的开门炮，她必须做好。
    景南宇先带她看了看场地，还有好多人正在打扫，腾出来的地方很大，一眼望去足有两百多平米，可见这一见的确是个大手笔，难怪厂长如此重视。
    正在看着，听到有人惊喜的叫了一声，“喜燕。”
    李喜燕回过头，发现是赵朝，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作服，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上面粘着不少的油泥，手里还拿着工具。
    “赵叔，是你呀，在忙吗？”李喜燕笑眯眯的问道。
    “是啊，”赵朝点了点头，“刚才在那边修机器，他们去叫我，说这边要来新机器，让我过来看看地方。你这是……”
    李喜燕说道：“那就一起吧，赵叔，我们也是为了新机器的事儿来的。”
    赵朝一脸疑惑，李喜燕介绍了一下，他心里惊讶，但也替李喜燕开心。
    他很有经验，也很专业，一些观点让景南宇听得很仔细，对他的印象也非常好，景南宇问他有没有兴趣到时候一起参加新机器的安装工作，赵朝特别高兴的答应。
    他们的工资都是和资历、工作经验等等挂钩的，参加完这个工程，赵朝的工资就可以再上一个台阶，这是可以肯定的。
    他心里也清楚，如果没有李喜燕，只怕他未必能得到这个机会。
    李喜燕和景南宇离开车间去别的地方，向赵朝告辞，赵朝一转身差点撞到一个人，仔细一看是曹梅。
    一见她，赵朝就没有什么好气色，淡淡侧身就要离开。
    曹梅拉住他问道：“哎，刚才那是谁？”
    “是厂里的合作方，过来看场地。”赵朝简单的说道，没有提李喜燕。
    曹梅嘀咕道：“哦……我怎么看着那个丫头有些眼熟，你一说是合作方我就觉得是我眼花了，那个丫头，哼，怎么可能？”
    她说罢，轻蔑的笑笑，然后转身离开，赵朝冷眼看了看她，也没有多解释，和这种人，没有什么可说的。
    景南宇又带着李喜燕去别的操作车间看了看，还翻了几本说明书，李喜燕发现，那些女工都在偷偷的看景南宇。
    景南宇和李喜燕不一样，他的工作不只是翻译，这次的机器是景家投资的，以后他们景家就算是厂里的股东，他自然也应该多了解一些别的情况。
    他的容貌和身份，在这些女工眼里，无异于是唐僧肉了。
    李喜燕轻轻抿唇，看来，以后在厂里，景南宇的桃色麻烦是少不了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别碰我

    李喜燕和景南宇在厂里一直待到中午，下班的铃声响起，李厂长就准时出现。
    他想请景南宇和李喜燕吃饭，以尽地主之宜。
    景南宇委婉的拒绝，说是还得回去向爸爸交待一声，不便多留，李厂长再三挽留，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不再多说。
    李厂长还想和李喜燕客气几句，面对李喜燕，他的心情也挺复杂，有些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比较合适。
    李喜燕也没有给他说的机会，和景南宇一起出了厂子。
    直到从厂里离开，景南宇都没有问李喜燕关于门前那场闹剧的事，只笑着说道：“我请你吃饭吧，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会愉快的，”李喜燕微笑说道：“吃饭就免了，你回去向景先生交待一声，我也得回店里。”
    “你的店里很忙吗？”景南宇问道。
    李喜燕点点头，她从景南宇的神色上看出，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店里做的是什么，由此可知，也不知道她和景思慧交恶的事。
    景南宇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
    李喜燕和景南宇在路口分别，各奔东西。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今天的在厂里的事，前世的时候这家厂并没有支撑太多的时间，之前是合营制，后来有私人入股，但没过多久，南方那边的风吹过来，那些落后的电器迅速被淘汰，这家生产零部件的厂自然也越来越不景气，没多久就开始裁员，后来也没有逃脱倒闭的命运。
    景家的入股和新机器的添置，倒是她前世没有听说过的，她暗自琢磨，看来有些事情的轨道真的和原来发生了一些变化，并不是完全相同了，只是不知道，景家的入局，能不能这家厂的最终命运。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她还没有回过头，李占彬就到了她身前，讪笑着说道：“喜燕，你……厂里的事儿结束了？”
    “你有什么事？”李喜燕直接反问道，“说吧。”
    李占彬搓着手，说道：“也没有什么事，我就是看到你做得这么好，很欣慰。”
    “你要是没事，就不会专门在这里等我了，而且，我好不好，现在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只一次的说过，而且刚才又说了一次，我早就不是你的女儿了。”李喜燕干脆利索的说道：“所以，以后我们最好还是少见面，各不相干。”
    李占彬脸上的笑意一僵，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仍旧不肯放弃。
    “之前我说的那些都是气活，你也知道，爸爸最近烦得很，沈艳芬那个女人整天闹，你奶奶也从乡下来了，家里经常是鸡飞狗跳，沈艳芬娇气的不行，连个孩子都看不了。还管我管得很紧，否则的话，你们也是爸爸的亲骨肉，我又怎么会不管你……”
    “行了，”李喜燕打断他的话，“这些都是你自己找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一出，沈艳芬生的也是女儿，你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喜凤还小，按说你是说该付抚养费的，你要是想尽父亲的责任，每个月拿钱就行，多余的不必说。”
    李喜燕对李占彬是彻底寒了心，之前他干的那些事儿暂且不说，光是现在他对沈艳芬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自私的本质，沈艳芬现在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和当初的喜燕娘有什么区别？
    李喜燕心里冷笑，“我上辈子做了多少坏事，才会投胎成你的女儿。”
    李占彬的脸彻底挂不住，语气也有了怒意，“喜燕，再怎么说，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身体里有我的血，我就是你爸爸，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所以呢？”
    “你最好别管厂里的事，自己跟景先生去说，你干不了。然后带你妈回乡下去，把你奶奶也带走，安分的过日子。这才是你们正确的出路。”李占彬严肃的说道。
    “哈，”李喜燕气得发笑，“李占彬，是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腆着脸说出这种梦话？我告诉你，厂里的事儿我做定了，我怎么干不了？乡下那个破地方，还你那该死娘，谁爱去谁去，谁爱管谁管，我们跟你们，毫无关系。”
    “你别以为你现在成事了，你信不信我去找房东说，让他不租房子给你们！让你们没有容身之地！我不想做得太绝，你不要逼我！”李占彬怒吼道。
    李喜燕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他，目光冰凉没有一丝温度，“你还做得不够绝吗？也是托你的福，把我们的路都堵死，我们才有今天。”
    她极慢的笑了笑，笑意绽开，像一朵有毒的花。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早就买了房子，没有房东，也没有人能赶我们走。倒是你……最好安分一点，还有你那个老不死的娘，都别来惹我们，否则的话，我会让你让沈艳芬、曹梅统统丢了工作。我不想做得太绝，你不要逼我。”
    她语气平静，却透出狠辣，最后的两句，一字不动，都原样送还给李占彬，听起来比他的吼还要惊心动魄。
    李占彬彻底呆住，看着李喜燕远走都没有再去追，他完全处在震惊里，无法回神。
    什么？她们自己买了房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儿？
    李占彬在城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敢想过买房子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李喜燕竟然……
    李喜燕回到家里，妈妈过来问长问短，她说一切都好，挺顺利，关于见到李占彬等人的事儿，一概没有提。
    下午的时候李喜燕去给喜凤和小猪买文具，刚一出门口，有个骑自行车的突然飞驰过来，一把抢了她的手里的包，飞快的逃走了。
    她没有防备，身子一踉跄差一点摔倒，有人从身后过来扶了她一把，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李喜燕刚想说谢谢，一转头看到扶她的人，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是你？”
    邹白的表情和她正相反，一脸的惊喜，说道：“是你呀，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有屁的缘，李喜燕挣开他的手，一个字也懒得跟他说，转身又去店里。
    邹白脸上的惊喜变成了尴尬，他看着李喜燕的背影，实在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姑娘，让她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强烈。
    李喜燕重新选了文具，钱并没有丢，只是刚才买的那些都被抢了，出店门一看邹白竟然还在原地，看到她又迎了上来。
    李喜燕掉头就走，邹白急忙追了几步，拦住她说道：“哎，哎，等一下，等一下。小姑娘，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得让我明白明白吧。”
    “邹白，”李喜燕心潮翻涌，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握紧手里的塑料袋子，“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邹白一愣，眼底深处闪过几丝狠光，他伸手出抓李喜燕的手臂，李喜燕手疾眼快，抽身一躲，“别碰我。”
    她后退一步，大声说道：“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说罢，李喜燕快步离开，邹白站在原地一跺脚，用力咬了咬牙。
    没过多久，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回到他身边，车把上还挂着李喜燕的那个书包，里面装着她刚刚被抢的文具，那人拍了拍邹白的肩膀，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失败了？”
    邹白冷着脸看了他一眼，那人讪讪的收回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据理力争

    邹白站在原地，微眯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事情很棘手。
    不过，这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有点儿意思。
    “走吧，先回去再说。”邹白拿起车把上的书包翻了翻，看到里面的东西，哧笑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看了一眼，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李喜燕回到家，脑子里还在想那会儿的事，接二连三的遇到邹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是至少要到二十岁以后才会认识邹白，怎么这次时间提前了这么多。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重生的事儿本身就荒唐得很，根本无法解释，现在能做的就是提防邹白，如果他再敢撞上来，那就痛打。
    没过几天，新机器到了，宋绍礼告诉李喜燕晚上就不用过来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去家里找他。
    引入新设备对于厂里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厂领导都挺重视，李厂长回家以后提到李喜燕，李夫人说对她的印象很不错，那天在景家就见过了。
    李厂长有些后悔，当时没有认真听老婆讲话，不然也不会发生那次的误会，免得现在看到李喜燕都觉得尴尬。
    按照当初的场地安排，有赵朝的专业和努力，和预计的基本无差，大吊车把机器放到安排的位置，各方面都挺合理，这一点让景南宇对赵朝赞赏有嘉，李厂长也很高兴。
    放好大构价，就是机器的组装工作，厂方只来了一个人，还只会说俄语，别人听起来就如同听鸟语差不多，这么大的机器靠他自己组装也不可能，那得装到猴年马月，按照合同，他就在厂里留一周。
    这个时候，就是景南宇和李喜燕发挥作用的时候，说明书和零部件的说明，也都是俄文，赵朝的专业再好，这个也看不懂，只能说他的接受能力比别人强，看到厂方人员做个示范练习几次还算可以。
    但这远远不能达到习快组装，尽快投入使用的要求。
    景南宇可以和厂方人员进行正常的交流，但是，专业术语上理解得就差很多，他毕竟不是这个专业，听到这一块的时候就一头雾水，机器那么多的零件，他完全领会不到对方说的是什么。
    但他很快惊喜的发现，李喜燕能做到百分之九十的正确性，他和李喜燕再加上赵朝，全力配合，效率提高了不少。
    刚开始李喜燕的心里也很紧张，活了两世，这是第一次实战，可慢慢的，她发现宋绍礼的“经验之谈”很对，当她沉下心来，用心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慢慢就忘记了紧张，全神贯注的去做，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第一天的时候，她就在车间里工作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景南宇都累得腰酸背痛，头上戴着安全帽，头发都被打湿，他想找个地方靠一下，但一转头看到李喜燕认真做笔记，向厂方人员再三确定零件和安装方式的样子，就无法纵容自己。
    厂方人员也累得不行，而且他来的时候领导叮嘱过他，他们的主要目的在于，想在厂里安排两个驻厂人员，让他们来负责机器的维修和保养，这样的话机器本身是一笔利润，后期的零件和保养费又是另一笔收入。
    细水长流算下帐来，还是维修、零部件和保养挣钱，机器卖了就是卖了，一锤子买卖，但后续的就不一样了，只要机器运转一天，就有产生利润的可能。
    但他们的要价很高，让景鸣俊无法接受，他也不想受制于人，觉得培养自己人更实际，这才想让自己的儿子上阵，请宋绍礼出山。
    但厂方人员和他们完全是两条心，只想着拖时间，拖到一周走人，然后让他们无法正常进行，不得不请厂方派驻厂人员。
    可李喜燕的工作态度和方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小姑娘明显做足了功课，问题问得也很专业，相当于是直接要害，甚至有时候会举一反三，关键是还能熬，这一大天下来，吃饭都是在车间解决的，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一周他的那点东西就得被问个底掉。
    他看了看手表，不耐烦的说道：“不行，我累了，我要休息。”
    李喜燕微笑说道：“时间紧迫，安德鲁先生，我们还是继续吧，要不然这样，你坐下，我给你倒杯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一些小问题就可以了，好吗？”
    安德鲁摇头，指指手表说道：“不行，太晚了，平时我六点就下班了，现在已经超出好几个小时了，不然的话按小时计算，我现在的工作时候可以抵消明天上午的了。”
    李喜燕思索了一说道：“安德鲁先生，你这一次来的任务是什么？”
    安德鲁说道：“当然是负责机器的安装任务。”
    “这就对了，”李喜燕点头，“你看，一天的时间过去，我们的人连机器的零件还没有认得清，他们也都熬着，他们为了什么您知道吗？”
    景南宇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喜燕，听她和安德鲁的对话，这些外国人他见得多了，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经常打交道，他们的时间观念很强，严格遵守上班的时候，当然下班的时候也是一样，要想让他们多工作几个小时，那就得用钱说话。
    关于这个问题，来的时候景鸣俊和他谈过，他们定的策略是，实在不行就给安德鲁一些钱，收买他一个人，尽可能的让他多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些他并没有跟李喜燕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安德鲁看看赵朝等人，耸了耸肩膀说道：“他们当然是想着尽快安装好机器，是为了厂里的工作而已。”
    “不，他们是为了你。”李喜燕摇头说道。
    “为了我？我不懂。”安德鲁眨着蓝色的眼睛说道。
    李喜燕轻笑，“合同我已经看过了，你是厂方派过来的工作人员，任务是负责机器的安装。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的工作，而且你们的领导……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给你一周的时间，照这样算的话，就算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你自己也安装不完，不是吗？我们的员工看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心里同情你，这才过来帮忙。”
    安德鲁皱眉，摆手说道：“不，不是这样。我是过来七天，到时间就回去了。”
    “那就是你们违约喽，你的工作你刚才也说了，是负责机器安装，如果没有安装成就走，那就是没有按照合同办事。”
    “我们约定的是七天。”
    “没错，七天，但这个时间是你方定的，那是他们觉得你能在七天内完成。我们只需要看到七天内机器安装完毕，可以正常运转，至于你是怎么工作的，怎么安装的，那我们不管。”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或者，您现在去休息，我们的人也都撤走，明天不再过来帮忙，留您一人个，我们只需要到时候验收？”
    “我可没说七天内要完成！”安德鲁气呼呼的说道。
    “那么，我们买的是一堆零件吗？”李喜燕收了笑意，目光微凉，“安德鲁先生，你最好和你的领导沟通一下，七天，是你们定下的时间，如果你完不成，我们可以允许你们延长时间，但是如果到时候你扔下一堆烂摊子，那么抱歉，机器完成百分之多少，我们就付百分多少的款项。”
    安德鲁噎了一口气，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景南宇心里讶异又惊喜，李喜燕的勇气和她的据理力争，都是他意料之外的，他清清嗓子，慢步走过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初战告捷

    安德鲁理屈词穷，面对李喜燕的质问，他无话可说。
    本来就是存心不良，现在被抓了空子，景南宇递给他一杯热水说道：“安德鲁先生，我们李小姐说得对，不如明天去我们家给你们公司打个电话，再安排一下时间的事宜。”
    “我……”
    “原谅我是个外行，并不知道机器复杂到如此程度，我本来以为安德鲁先生是专业人士，而且贵公司的领导也都是精英，安排的时间肯定不会出问题，但很明显，时间上出现了偏差。贵公司声誉良好，总不能卖给我们一堆破烂，你说是不是？”
    景南宇不温不火，语气淡淡，安德鲁心头微跳，争辩道：“我们公司的产品是一流的，不是破烂。”
    “那就安好它。”李喜燕冷声说道。
    “我倒不知道，”安德鲁有点恼羞成怒，“贵国的女性地位提高得如此快，这种重要的时刻，竟然可以听一个女人的话吗？”
    李喜燕气得想笑，这是什么狗屁言论，这个人是从大清穿越过来的吗？
    她正要反驳，景南宇不慌不忙的说道：“嗯，她说的就是我说的，怎么样？这个电话你打还是不打？不打明天我们的人就撤走，七天之内你自己完成，完不成后果由你们来负。”
    “……”安德鲁忿恨的喘了一会儿气，但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点头答应。
    赵朝等人听着李喜燕和景南宇跟这个安德鲁嘀咕了半天，也不懂他们说什么，就见安德鲁的脸色变了好几次，语气也不太好，最后好像又认怂了，心情也跟着几番起落。
    他们见外国人的机会不多，这是仅有的一两次，从心里来讲，还是有所畏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番听不懂的谈话，他们感觉自己的腰杆挺拔了不少。
    安德鲁又回答了李喜燕几个问题，的确是精神不支，李喜燕才让他回去休息。
    景南宇本来想让李喜燕也赶紧下班，但见她又转身和赵朝说道：“赵叔，我有个计划，你看行不行。”
    “你说。”赵朝说道。
    他现在底气足得很，不但是在这次的工程中露了脸，还因为他认识李喜燕，李喜燕一口一个“赵叔”，让他觉得特别有面子。
    “你挑选十几个水平好的师傅，一起跟着学，我到时候把要领和零件笔记给你，你听不懂的就立即问，然后再教给他们，这样的话效率能更快，等这个安德鲁一走，我们也能正常运转，必须要培养自己的人才行。”
    赵朝连连点头，“是，没错，你说得对，今天回去我就写好名单，明天就安排。”
    “好，你写好名单，给李厂长和景先生过目，让他们定夺。”李喜燕低声提醒道。
    赵朝目光一闪，“好，我明白。”
    一直到过了十二点，李喜燕才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和景南宇一起从厂里出去。
    “今天辛苦了，”景南宇有些歉意的说道，“安德鲁的事，我会尽快解决。”
    “好，”李喜燕也不多说，这毕竟不是她分内的事，说得太多反而不好，“另外，景先生……”
    “叫我南宇就好。”景南宇浅笑，“我们以后共事的机会还多着，总不能一直这样客气，显得生疏。”
    李喜燕心想，我跟你本来也不是很熟……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吧，南宇，我的建议是，最好培养自己的人才，维修什么的也是一大项，从安德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们公司的态度，维修和保养也很大的利润，特别是像这种进口的机器。”
    她点到而止，相信景南宇会明白她的意思，即便他不明白，还有景鸣俊。
    景南宇的眸光一缩，停住脚步说道：“喜燕，你……”
    李喜燕诧异，看着他说道：“怎么？”
    “没怎么，没事。”景南宇微微摇头，有一个念头几乎要冒出来，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李喜燕没出过国，甚至连这个市都没有出过，她怎么会有什么经商之道，怎么会懂谈判人心，不过就是家里做点小本生意，仅此而已。
    或许再有什么，最多就是宋绍礼告诉她的罢了。
    不管怎么说，对于李喜燕今天的表现，景南宇还是很满意也很欣赏。
    他回去和景鸣俊简单一提，景鸣俊大喜，“不错，明天就让安德鲁和厂家联系，他们这些人，都以为我们好欺负。”
    “景宇啊，这件事情你做得好，”景鸣俊拍拍景南宇的肩膀，“你今天辛苦了，快点去休息吧，哦，对了，你妈熬了祛暑汤，先喝一碗。”
    “好的，爸爸。”景南宇微笑说道：“您也快去休息，以后不用等我了。”
    景鸣俊欣慰的点点头，转身去卧室休息。
    李喜燕身体累，脑子却很兴奋，今天的第一场实战，算是打响了，也打得漂亮，她之前的那些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她很珍惜这次机会，不但能给宋绍礼争脸，她感觉自己的口语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实战远比纸上谈兵要好得多。
    她把今天的事儿在脑子里过了好几次，想着明天一早还是早起一下，去和宋绍礼说一下今天的情况，也好让他放心。
    李喜燕刚起床不久，无意中往窗子外面一掠，看到有两个人店门前的街道走过去，这个季节天亮得早，菜市场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但她就是觉得这两个人有些怪异。
    他们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什么，不像是早起来菜市场的人都挺忙碌，而是摇摇晃晃的懒散，他们的状态明显就和别人不一样。
    李喜燕微皱眉头，她妈妈也起来了，问道：“怎么了，在看什么？”
    “妈，这两天我不在店里，你多留点心，”李喜燕说得婉转，“咱们的店生意不错，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这菜市场里都是同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张五叔和陈旭家那样心肠好。”
    喜燕娘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行，我会注意的。”
    李喜燕下楼收拾做早餐，没过多久，刘齐和卫刚也到了，三个人把店门打开，开始一天的忙碌。
    李林到了以后，李喜燕又和他交待了几句，让他多长点心眼，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林在社会上混得久了，这点眼力他是最好，立即明白了李喜燕的意思，让她放心。
    早早吃了饭，李喜燕去宋绍礼家里一趟，不想，宋绍礼没有在家。
    欧阳然微笑说道：“你老师被景先生请走了，说是一起去吃早点。”
    “这么早？”李喜燕微微诧异，“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欧阳然拉住她的手说道：“别紧张，景先生说你做得很好，特意把昨天的情况和绍礼说一下，对你很是夸赞，你老师也扬眉吐气。”
    李喜燕微红了脸，笑着说道：“我也是来和老师说一声，让他放心。我会努力，不会给他丢脸。”
    欧阳然又问了她一些日常的情况，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放她离开。
    李喜燕直接去厂里，刚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曹梅正在和门卫说话，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明显是在等人。
    看到李喜燕过来，曹梅停止了谈话，走过来说道：“你站住。”
    李喜燕现在才不怕她，无视她的存在，继续往里走，曹梅追上来挡在她前面，虽然气恼，但也不敢动手，低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别以为你现在神气了，你还嫩着呢！敢对我女儿不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着走！”
    李喜燕翻了翻口袋，淡淡说道：“我口袋小，装不下。你有这闲功夫去吓唬别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从来没有什么巧合

    曹梅贼心不死，听说李喜燕果然到了厂子里，并不是自己认错人了，简直要气炸。
    她一大早就来等李喜燕，就是想给李喜燕一个警告，李喜燕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曹梅气急败坏，还想骂几句，李厂长快步走过来，向李喜燕问好。
    无奈，曹梅见这种情况，只好先走了。
    “喜燕啊，你辛苦了。”李厂长笑着说道，他从随带带的包里拿出一袋子东西，递给李喜燕说道：“这是我老婆做的小吃食，她很喜欢你，听说你来了特别想来看你，被我训斥了一顿，不让她来添乱。她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李喜燕也没有客气，接过来说道：“帮我谢谢李夫人。”
    李厂里见她收下，眉开眼笑，心放下了一半儿，“什么李夫人，叫她婶子就行了，哈哈。”
    李喜燕笑了笑，“李厂长，我也是为了厂里服务，你有什么想吩咐的就告诉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好。”
    李厂长客气了几句，心说哪里敢，这丫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因为李占彬的事儿为难过她，处事也算是公正，否则的话……
    “没事我先过去了，赵叔他们还在等我。”李喜燕说道。
    “行，行。我跟赵朝说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他说。”李厂长点头说道。
    赵朝今天也来得早，现在浑身充满干劲儿，来了之后把写的名单交给厂长，厂长看了看也没有什么意见，说是要给景南宇看看。
    李喜燕和赵朝碰了头，安德鲁还没有来，他们就先以昨天的好好又研究了一番。
    八点多的时候，景南宇和安德鲁一起来了，前者神采飞扬，后者一脸土气，李喜燕一看就知道情况怎么样，看来是安德鲁打了电话，争取到了时间。
    她笑笑没有多问，景南宇过来冲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她微微点头。
    安德鲁的效率比前一天快了不少，赵朝选的那些人也很得力，按照李喜燕所说的，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赵朝的例子摆着，都干劲十足，谁也不肯落下。
    一忙下来就又是一整天，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门卫突然走了进来，对李喜燕说道：“姑娘，你认识一个叫李林的吗？”
    李喜燕一怔，点头说道：“认识，怎么了？”
    门卫说道：“他在门外，说要找你。我看着他面生，没敢随便放进来。”
    李喜燕一听是李林，就知道店里一定有事，想到今天早上那两个人，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在哪儿？带我去。”
    景南宇在车间的另一边，看到她急匆匆的出去，不知道她干嘛去了，但看她的神色似乎不太好。
    李喜燕看到李林，李林的脸色有些发白，额角的头发都湿透了，应该是一路跑着来的。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李喜燕急忙问道。
    李林快速的说道：“刚才吴金贵跑来说，喜凤和小猪不见了，我们急忙去找，最后在学校附近的路口找到了，被别人给救了。”
    李喜燕的心跟着他这话七上八下的，忽忽悠悠，像坐过山车一样，听到最后才松了一口气，说：“那他们俩怎么样？怎么会跑丢的？”
    “倒是没有什么事，就是吓了一跳。”李林回答道：“本来不想来告诉你，只不过……救他们的是熟人，你妈妈说，应该来告诉你一声，也好谢谢人家，现在那人在家里一起吃晚饭呢。”
    李喜燕动作一滞，提了一口气问道：“熟人？是什么人？”
    李林想了想说道：“就是……那天咱们在动物园见过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邹白？”李喜燕心头狠狠的一跳，那口气瞬间在胸腔里炸开，撕心裂肺的疼。
    “好像是，叫什么白的，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你妈妈问了一句，没有听清楚。”
    李喜燕无声握紧了拳，身子都在发僵，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景南宇过来说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家里有点急事，”李喜燕低声说道。
    “那你先回去吧，也辛苦一天了，不能每天都像昨天那样熬，再说，我们已经和厂方达到了共识，时间不那么紧了，你放心去，我去车间也让他们走。”景南宇温声说道。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景南宇又说道：“不行，我看你脸色不好，这么走我不放心。”
    他说罢，转身对不远处的门卫说道：“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收拾一下，就先下班吧，明天再继续。”
    门卫急忙跑去通知，景南宇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李喜燕说道：“走，我送你。”
    李喜燕想要拒绝，但景南宇态度坚决，而且很真挚，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景鸣俊把汽车给他，他开了车，载上李喜燕和李林快速向店里而去。
    李喜燕的心狂跳，她直觉感到，邹白这么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自己身边，一定不同寻常，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
    邹白现在二十多岁，她才十六岁，要说像前世一样要娶她，这不太可能，但要说没有目的，李喜燕也不信。
    她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巧合。
    景南宇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确实不好，问道：“是什么棘手的事吗？要不要我帮忙？”
    李喜燕回过神，摇头说不用，让他把车停在市场门口就行，里面的路比较窄，车辆不好通行。
    匆忙和景南宇告别，李喜燕快步下了车，走到台阶下往里一看，屋内灯光微黄，几个人围桌而坐，其中一个就是邹白。
    他穿着件灰色衬衣，蓝色裤子，脸上带着笑意，喜凤坐在他的左边，他的左手正抚着喜凤的头，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气氛倒是很融洽。
    李林走到她身边说道：“怎么了？不进去吗？”
    李喜燕平复了心绪，走上前推开门，屋里的人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
    喜凤一见她回来了，急忙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说道：“姐，你回来了。”
    李喜燕拥住她，蹲下身子左右看了看，问她有没有事，喜凤摇了摇头。
    邹白站起来也走过来说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李喜燕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嗯。今天的事儿多谢你。”
    喜燕娘也过来说了几句邹白的好话，说今天多亏了他，为了感谢就留他吃饭，李喜燕点点头，说道：“应该的。”
    众人重新坐下，邹白和李喜燕说了几句话，她都淡淡回应，虽然不怎么热情，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吃过饭邹白告辞，李喜燕也没有挽留，李林正好也要走，李喜燕叫住他说道：“李林，你等下，明天你来的时候帮我买点东西，我写个单子给你。”
    “好，”李林点头走过来，李喜燕一边拿笔，一边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就着灯光她指着上面的字，问道：“看清了吗？”
    李林看完，眸子微微一缩，随即笑道：“行，我记住了，就这些不用拿字条了，那我走了。”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把字条揉捏成团，指关节都有些微微泛白。
    李林出了店门，快走几步追上邹白，微笑人说道：“哥们儿，你走哪儿？顺路不，一起啊。”
    邹白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你去哪儿？”
    李林一指东边，“我去那边玩一会儿，买点东西。”
    邹白遗憾的说道：“那不巧了，我去西边，咱们改天有机会再见。”
    李林“哈哈”一笑，点头说好。

 第一百二十章 令人震惊的发现

    李林哼着小曲儿，转身向东边走过去，他进了小卖部，买了一包烟，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出来，绕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那条小巷子另一头可以通到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他退了几步，转身飞快奔跑，奔到另一条街上，又从那条街上回到菜市场回到和邹白分手的地方，冲着邹白离开方向追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走了不远就看到邹白正和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说话，那个人尖嘴猴腮，嘴角还长了一个黑色的大痦子。
    李林急忙闪身躲到一棵树后，距离太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就听见那个骑自行车的人笑了两声，声音尖细很难听。
    邹白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先走吧。”
    骑自行车的人按了按车子铃铛，唱着哥儿走了，那些歌儿调调李林听得眉头一皱。
    那人走了，邹白在原地站着抽了剩下的半截烟，然后才转身一路向着东边走过去，一直走过了路口，他停住脚步，四周看了看，拿现烟盒来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不知道为什么，李林总觉得这个时候的邹白，和那会儿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太一样，这种感觉很古怪，他一时琢磨不出来。
    但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李喜燕写的那张字条是有道理的，他再一次对李喜燕十分敬佩。
    李喜燕给他的那张字条，根本不是什么要采购的清单，而是写了几个字：跟上邹白，查看他的去向。
    李林耐心的等着，他觉得有点刺激，有些紧张，还有些小小的刺激，忽然想起之前跟着周明烨的时候，有时候也干这种盯梢跟踪的事儿，只是后来他到李喜燕的店里，过起安稳的上班日子，家里人也挺高兴，他这心也就淡了。
    后来周明烨也开了学，一心都放在学习上，做这些事的机会也就更少了。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看到邹白直了直身子，他急忙收回思绪，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从暗影里走出来，一步三回头，好像挺小心的样子。
    她到了邹白的面前停住，邹白淡淡说道：“来了。”
    女人看到邹白抽烟，皱眉表示不满，但邹白没有理会，女人问道：“怎么样？有进展吗？”
    “你问哪一件事？”邹白反问道。
    “当然是跟那个死丫头有关的，”女人恨声说道。
    邹白短促一笑，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弹开烟尾说道：“嗯，有进展。今天算是一个突破，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
    他说罢，冲女人伸出手，说道：“给两盒烟钱。”
    “不是上次刚给过？说好的价钱……”
    “两盒烟钱不过分吧？这点儿都拿不出来？事情也就不用办了。”
    “你……”
    邹白再次伸手，女人无奈，只好掏出钱来给了他。
    “等消息吧，用不了多久。”邹白说完了笑了一声，转身吹着口哨走了。
    女人给了钱气呼呼的，但听到他的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她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从她的头顶照下，她的脸半明半暗，目光阴冷如厉鬼。
    沈艳芬。
    李林倒抽了一口气，一颗心狂跳，他摒住呼吸，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都是……怎么回事儿？沈艳芬这个女人，怎么会和邹白认识？
    李林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特别是想到今天晚上邹白还和他们一起吃了饭，还和他们称兄道弟，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一会儿一张面孔的？
    沈艳芬和李喜燕是什么关系李林心里门儿清，这里面的恩怨也门儿清，邹白和这个女人搅在一起，不管是有什么目的，反正不是好事儿。
    李林不敢耽误，见沈艳芬转身走了，他也撒腿如飞，跑回店里。
    李喜燕心里更不安，她得弄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喜凤和小猪到底是谁把他们带离开，没有等吴金贵。
    喜凤有些怯怯的说道：“姐姐，我错了。那个人跟我说，你在那边等我们，说正在给我们买文具，还说有一种笔特别好看，让他带我们去看，我们……”
    小猪鼓着腮帮子，也低头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喜凤急忙说道：“不是的，小猪说让金贵哥哥带我们去，是我……着急见到你，就跟着那个人走了。”
    李喜燕看着两个自责的小家伙，忍住想要原谅他们的冲动，狠下心说道：“你们记住，以后不要相信陌生人，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能轻易相信，特别是要带你们走的，知道吗？”
    两个人急忙点头，李喜燕抿嘴唇想了想，说道：“我们来想个暗号，不论是谁，如果对不上暗号，就不要相信知道吗？”
    “好。”
    李喜燕让他们去想，明天一早悄悄告诉她，她却久久不能平静。
    喜燕娘过来安慰道：“好了，别担心了，总归是有惊无险，有了这次教训，他们会小心的。对了，燕儿，那个邹白……”
    “妈，”李喜燕琢磨着用词，“那个人我不太喜欢，总觉得他心术不正，以后不要让他来了，更不要让他单纯接触喜凤他们。”
    喜燕娘早感觉到李喜燕对邹白的态度不对劲，但没有找到机会问，现在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也不多问，她已经习惯了听女儿的建议。
    这时听到李林在外面叫门，李喜燕让妈妈先去休息，她下楼开了门，一开门就问李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林点点头，进了店里小声说道：“他果然有问题，你猜得没错。”
    他把自己从这里离开之后发现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跟李喜燕说了。
    李喜燕当然知道邹白有问题，但是她没有想到，邹白竟然认识沈艳芬，这让她吃惊不小，即使是前世的时候，她仍旧以为，沈艳芬和邹白的相识是在她和邹白结婚之后。
    她并不知道，在这么早的时候，这俩人就见过面了，而且，她感觉到事情远远不像自己以前知道的那么简单，难道说……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让她再一次人性的恶。
    李林见她的脸色难看得不行，担忧的问她有没有事，她摇摇头，让李林先回去，这事儿先别告诉其它人，李林点头答应。
    李喜燕关上店门，李林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里也感觉不安，思索再三，他决定去见周明烨。
    这一夜李喜燕睡得特别不安稳，她不断的回想着前世的事，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事，她想从中回顾一下，邹白和沈艳芬之间的联系。
    天快亮的时候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冷汗出了一身，望着窗外东边泛起的一丝亮光，李喜燕决定，一定要尽快解决掉邹白，不然的话，她心里无法安稳。
    邹白，李喜燕恨恨的想，本来以为你不会这么早出现，要忍很久才能收拾你，可你自己非得一头撞上来，那就是自找的。
    她快速的盘算，一个想法在她心里形成。

 第一百二十一章 突然归来

    第二天李喜燕一早到了厂里，赵朝他们也都来了，一见她都围上来，问她一些问题。
    其实李喜燕不过就来当个翻译，把那些说书明上写的翻译过来，让他们更好更快的安装，但是现在大家都把她当成了安装任务的全程顾问，她也不烦，耐心的解释，对他们不明白的零部件一一对比说明。
    景南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李喜燕，都在一脸认真的听她说，她手里拿着一个零件，正在做详细的说明。
    车间很大，她成了中心，低头看说明书的时候，微弯了脖颈，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颈间，细嫩白润，像有一层淡淡的光晕，无限美好。
    景南宇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什么时候李厂长走到他身边，笑着说道：“景先生来了。”
    他回过神，李喜燕他们也发现了他，过来打招呼。
    八点一到，安德鲁也准时过来工作，李喜燕看着他的动作，其它的放到一边，安德鲁的专业水平还是很厉害的，她已经提醒过赵朝要注意偷师，要问怎么学东西最快，当然是偷着学最快。
    大家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李喜燕翻译起来也如鱼得水，完全没有了最初的紧张，对于机器的构造和安装她也有了很大的认识，甚至有时候还会动手。
    景南宇倒像是一个监工的，除此之外，他还保证大家中午饭的质量，不仅营养够还要好吃，所以大家尽管挺累的，但一想到将来的美好，再加上可口的饭菜，还都挺开心，没有一个人叫苦。
    转眼机器安装了一半儿，赵朝他们也都特别喜欢李喜燕，按年纪算都是她的叔伯辈，回家以后都把她当榜样说给自己的孩子听。
    这天天色刚暗下来，车间的灯光大亮，景南宇递了一杯凉茶给李喜燕，她的脸通红，额头上尽是汗珠，接过凉茶抿了一口，赞叹道：“好喝，谢谢。”
    “比你做的还好喝？”景南宇微笑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店里的凉茶供不应求。”
    李喜燕笑笑，景南宇继续说道：“等工程结束，做为奖励，送你一台冷柜吧，这样的话做凉茶更方便一些。”
    李喜燕一愣，这个时期的冰箱冷柜之类可是个稀罕物，而且价格不菲，她急忙拒绝，说不用，凉茶也就是卖两三个月，用冷柜太浪费。
    景南宇摇头道：“怎么会呢？你还可以卖其它的冷饮，物尽其用，并不浪费。”
    李喜燕可不想要他这么大的东西，想要什么还是自己挣来的最实在，“真的不用了，多谢你。我不需要什么奖励。”
    “你……”
    景南宇的话还没有说完，车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声音清脆欢快，随即有人惊喜的叫道：“南宇哥！”
    李喜燕转头望过去，一个妙龄女人走过来，身材高挑，长发编成侧麻花，清纯优雅，穿着薄荷绿的连衣裙，腰肢纤细，小腿修长，脚上是白色的中跟凉鞋。
    她长得很漂亮，皮肤也很白，手指纤纤，，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景南宇看到她，微微诧异，“你怎么来了？”
    女人走上前，满脸都是笑，“我去了你家，伯母说你在这里，让我在家里等你，但我……等不及，就找过来了。”
    她说罢，看了一眼景南宇身边的李喜燕，目光在她手里的凉茶上一掠，看到景南宇手里也有一杯一样的，笑意似乎凝了一下，随后伸手把景南宇手里的那杯拿走，很自然的把那个盒子放在他手里，笑眯眯的说道：“给你的，喏，你看看。”
    李喜燕把她的细微表情还有那个看似自然而无意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退了几步，然后去找赵朝他们。
    赵朝他们也在收尾，看到她过来，低声打听那个女人是谁。
    李喜燕轻笑道：“你们还这么八卦啊。”
    “什么叫八赴？”一群大老爷们儿又追问道。
    “就是……”李喜燕抿住笑，“你们现在这样，打听事儿的样子。”
    “哈哈。”众人一阵笑，随即看到景南宇和那个女人看向这边又都止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喜燕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听她对景南宇的称呼倒是挺亲热的样子，应该是熟人。
    不过这些和自己没关系，李喜燕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赵朝他们收拾完，李喜燕提出要一起走，赵朝很高兴的答应，“我骑自行车带你，正好也去店里看看，好久不见喜凤了，怪想的。”
    “好。”李喜燕点头笑着答应。
    一众人嘻嘻哈哈的往外走，李喜燕并没有多看景南这宇一眼，也没有刻意听什么，但是她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对她有些敌意。
    这让她有些纳闷，初次见面，哪来的敌意？
    出了厂子大家各自告别，赵朝载着李喜燕回店里，看到他来，大家都挺高兴，李喜燕让李林去了一趟赵家，让他去叫赵晓雯，一起过来吃饭热闹一下。
    吴金贵他们的店里也还没有关门，他放了学就和于小虎过来帮忙，李喜燕也叫上他们，大家在门外支了桌子，难得凑到一起热闹。
    李林绕了个道儿，叫了赵晓雯之后还去叫了周明烨，周明烨来过两次，但都没有和李喜燕见着面，他学习也忙，也不想去厂里遇着景南宇，李喜燕也能理解。
    这次见到他来，李喜燕很开心，招呼他坐下，周少爷本来还想着傲娇一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好容易见一次，还是少作点死吧。
    他在李喜燕的身边坐下，趁机问她厂里的事儿怎么样，李喜燕说还算是顺利。
    “哦，”周明烨的心里不知是悲是喜，“那就是和景南宇合作还愉快喽。”
    李喜燕有些意外周少爷的脑回路，心里暗笑，然后岔开话题说道：“哦，对了，今天厂里来了个女人，来找景南宇。”
    “女人？”果然，周明烨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什么样的女人？”
    “嗯……挺漂亮的，气质也不错，说话挺亲热，看样子是熟人。”李喜燕说道：“不过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后来我们就下班回来了，他们俩还在那聊。”
    周明烨思索了一下，短促笑了一声，“不会是她吧？”
    “嗯？谁？”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诮的神色，“米姗。”
    李喜燕愣了愣，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很快想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与此同时，秦玉的脸也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微微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啊。
    周明烨看她的样子，问道：“你知道？”
    “我听说过，那天……聚会的时候，听秦玉说的。”
    周明烨听到“秦玉”的名字，眼神微冷了冷，淡淡说道：“那个女人可不一般，你要小心一点。”
    李喜燕那天也看出来，景夫人和秦玉的关系不错，而且以秦玉的为人，只怕也不讨周明烨的喜欢，见他这副表情，也不再深谈，点头“嗯”了一声。
    周明烨见她像没有往心里去，忍不住提醒道：“你认真点，别大意。”
    “我和她没来往的，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你放心，我会的。”李喜燕解释道。
    周明烨却不以为然，说道：“依我看，她突然回来并不是偶然，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李喜燕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到，周明烨一语中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唇枪舌战

    周明烨从李喜燕家里出来，想着她提到的米姗回来的事，心里越来越不安。
    他思索再三，向着景家的方向走去。
    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是不会到这里来的，长这么大，来的次数也没有超过五次。
    周明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门铃。
    不久，有人开了门，一抬眼看到是他，顿时愣了愣，“小少爷，是您啊，我去通知先生。”
    周明烨叫住他说道：“不用了。大哥在吗？”
    他对景南宇还是有些尊敬的，至少愿意叫一声“大哥”。
    “还没有，这几天好像是厂里忙，回来得都比较晚，要不，您进去等？先生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
    周明烨垂下眼睛，摇头说道：“不用，我在这里等就行。”
    “可是……”对方有些为难，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周明烨让他回去，不用理会自己，对方无奈，只好又回到里面去，左思右想，正在想要不要告诉景鸣俊一声，就听到有人咳嗽了一声，问道：“是谁来了？”
    他急忙说道：“先生，是小少爷。”
    景鸣俊有些惊讶，周明烨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以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的话，周明烨是不会来的。
    “怎么不进来？”
    “小少爷说要等大少爷，不肯进来。”
    景鸣俊更加纳闷，找景南宇的？
    “怎么了，是谁来了？”景夫人也从里面走出来，睡眼惺松的问道：“南宇还没有回来吗？”
    景鸣俊摆了摆手，佣人退了下去，他回头看看景夫人，声音平静没有悲喜，“还没有。家里人都挺忙，谁像你那么闲。”
    景夫人的哈欠打了一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回了回神，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的确不早了。
    再回头看自己的丈夫，灯光下脸色不太好，有些阴冷，眉头微皱，眼神看向自己也有些不耐烦。
    她心里某处像被击中，那股子压在心里邪火瞬间失去了控制，她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我闲？这家里的一切不需要打理吗？你的眼睛看不见是不是？”
    景鸣俊抽出一支烟，转身坐在沙发上，点着吸了一口，没有理她。
    景夫人的火焰更旺，继续说道：“我看我做什么你的眼睛都看不见，因为你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我。”
    景鸣俊吐出一口烟雾，手指抚了抚眉心，“你去睡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你不是嫌我闲吗？现在又让我去睡？”景夫人现在气头上，哪里能睡得着。
    景鸣俊起身又往外走，想看看周明烨到底来干什么，他刚走到景夫人的身边，她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你干什么？”他怒声说道，“没事就不要发神经，你不累，我还累！”
    他们俩像火药和火星，碰到一起就炸，周明烨站在大门外，心里思绪繁杂，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转头一看，景南宇回来了。
    而且不只他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果然是米姗。
    米姗一边说一边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眼睛看着景南宇，眼神温情脉脉，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任谁都看得出，她对景南宇有意思。
    周明烨挺直了腰，一言不发的看着，等着他们走近，景南宇看到他，略一愣说道：“明烨，你怎么在这儿？”
    “大哥，我在等你。”周明烨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啊，怎么不进去？”景南宇微笑说道：“本来想去看看你，爸爸说让我先忙工厂里的事，而且说你也快要高考了，不让我打扰你。”
    “没有的事，哪里有那么夸张，”周明烨说着，目光在米姗身上一掠。
    米姗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她双手交握，冲周明烨微微点头，不冷不淡。
    周明烨也不想和她客套，扫了她一眼如若无睹，直接说道：“大哥，我可以和你单纯谈几句吗？”
    景南宇一笑，点头说道：“好啊，走，去我房间。”
    “不了，我不进去了，就在这里说两句吧。”周明烨拒绝道。
    米姗听周明烨说要单纯谈，脸上的笑又浅了几分，眼风往景家大门一扫，似乎是在等景南宇让她先进去。
    不料，景南宇说道：“米姗，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米姗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没有表露，隐忍着柔声说道：“南宇哥，这么晚了……我自己回去太害怕，不然的话……”
    “不然去给米伯父打个电话，让他派人过来接你，或者，我让图伯派人去送你也行。”景南宇打断她的话，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米姗噎住，双手无声握了握，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这个时间爸爸应该已经睡了，麻烦图伯，不太好吧……”
    景南宇还没有说话，周明烨哧笑了一声，这一声短促干脆，但没有丝毫的笑意，浓烈的讥讽味道瞬间弥漫。
    米姗不敢对景南宇怎么样，但对周明烨却没有什么顾忌，甚至在她心里根本瞧不起周明烨，秦玉和景夫人交好，她是秦玉的女儿，自然也站到景夫人这一边。
    “你笑什么？”她立即问道，声音冷厉，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周明烨耸了一下肩膀，“我乐意。笑一声不行？”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米姗恨恨的说道，她心里的气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恨恨撒在周明烨身上。
    “哦？你又知道了？那还问我干什么。”周明烨勾了勾唇角，冷笑立现，“麻烦你走远点，我有话要和大哥说，没闲功夫搭理你。”
    “你……”
    景南宇摆了摆手，对米姗说道：“好了，米姗。他是我弟弟，你就当给我面子，别再吵了。你去找图伯，让他安排人送你走。”
    “南宇哥……”米姗当然不甘，她都累得不行了，但一直硬扛着和景南宇呆到现在，到家门口了又被轰走，这算什么？
    “快去吧。”
    周明烨看着米姗不甘的进了大门，这才说道：“大哥，你最近在厂里的工作怎么样？”
    景南于点点头，“一开始有点小问题，现在虽然辛苦，但还算顺利，怎么？你怎么突然对这些事儿有兴趣了？”
    他的笑意温柔，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对景思慧还要好，自从知道周明烨的存在，他非但没有闹，没有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反而经常会找机会劝景夫人，让她豁达些。
    景家回到内地，赶到改革开放的大潮，正在要抓住机会飞速发展的时候，但这种身份又很敏感，之前还人人喊打的资本、家，政、策一变又成了宠儿，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变？
    不如趁着眼下，抓住机会好好大干一番，就算以后再有什么变化，也能有抽身的资本，不会太过于受制。
    总之，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一点，让景鸣俊很欣慰。
    “大哥，宋老先生的学生，和你合作，对吧？”周明烨本来有些不好意思，说的时候一直在犹豫，等一出口，反而坦然了，“她是我的朋友，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所以，我希望你对她多照应一些，不要……让别人伤害她。”
    他说到最后，目光往大门里一掠，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景南宇微微诧异，“喜燕是你的朋友？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我很欣赏她。你指的伤害，是米姗吗？”
    他问得直接，周明烨也不藏着掖着，点头说道：“是。”
    景南宇爽朗的笑起来，“阿烨，你放心，米姗是有点任性，但她和这次的合作没有关系，去厂里也是偶尔，不会影响到李喜燕的。”
    周明烨很想说出自己的顾虑，但看到景南宇的神情，也不好再硬说。
    “那最好了，大哥，那我先回去了。”周明烨说罢转身要走，大门突然开了，景夫人从里面走出来，冷声说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麻雀还是凤凰

    周明烨的脚步在听到景夫人开口的那一刹那又停住，他转回身，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景夫人看着他这张年轻的脸，和周淑曼长得很像，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嘴里“啧啧”了两声，说道：“哟，这不是周家少爷吗？这么晚了来我们景家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刻意在“周家”和“景家”两处落了落，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种腔调周明烨听得多了，可以说从小听到到，每次见到景夫人都是这样阴阳怪气。
    “妈，”景南宇皱眉说道：“这么晚了，您怎么出来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你也知道晚了？”景夫人立即说道：“晚了就不该站门外还和不相干的人说话！晚了就更不应该让米姗一个人回去！”
    她身边的米姗微红了脸，一副羞怯的表情。
    她当然也不是要留下来和景南宇发生什么，这会儿还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不过，她是希望留宿景家，和景家的人拉近关系，慢慢融入他们的生活。
    周明烨看着景夫人和米姗，觉得这两个女人还真是特么像，说话方式、性格脾气都像。
    他不想和景夫人斗嘴，一般情况下只要景夫人的嘴里不涉及周淑曼，他都不太想理会。
    他刚要走，景夫人被转移的注意力又再次回来，讥诮的说道：“怎么，这么晚过来是因为你那个妈又按捺不住寂寞，又想男人了吗？”
    周明烨的眸子猛然一缩，声音冷厉道：“景夫人，你要是还顾及自己的身份，就好好管好你的嘴。”
    景夫人“啧”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你也知道我是景夫人，你那个妈知道吗？她是不是还惦记着这个位子呢？你带话给她，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休想！我拖也拖死她！”
    周明烨冷笑，“也就你拿这个位子当宝，不然当年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究竟是谁不要脸，是谁耍了手段，谁心里清楚！”
    “你说什么！”景夫人立即瞪大眼睛，凶狠的盯着周明烨。
    米姗也帮腔，骂周明烨不敬长辈，没有教养之类，景南宇在一旁皱眉，忍无可忍，正要发怒，景鸣俊一声暴喝，“都给我住嘴！”
    他走出门看到周明烨，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什么，周明烨已经不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去，他叫了一声，周明烨没有回头。
    李喜燕也没有睡意，她轻轻下床走到窗边，目光往楼下一掠，忽然看到路灯下的那个人影，心里诧异，急忙轻步下了楼。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道。
    “你还没睡？”周明烨答非所问。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不太对，搬了两个小板凳，递了个桃子给他，说道：“你从哪儿来？”
    周明烨握着桃子，低头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低声说道：“从景家来。”
    李喜燕的动作一顿，大概猜出了他情绪低落的原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会突然去那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明烨慢慢吸了一口气，偏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眼底平静幽深，没有算计，没有讥讽。
    “你……”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顿住，“我这个学期会高考，前阵子听说深城大学要搬到原来文化宫的旧址，我想着报考那里，这样就不用离开家了。”
    也不用离开你。
    李喜燕眉心微微一跳，不动声色的收紧手指，果然，深城大学要来开分校这件事情还是和前世的时候一样，文化宫一直闲置，后来圈起来修葺，周围的人都已经修好了再重新投入使有，没有想到，突然宣布说深大要在这里开分校。
    周明烨如果报考了这里，倒是不用远离小城，也不用离开家。
    李喜燕微笑着冲他伸出手，“那就先预祝你，考出好成绩，旗开得胜啦。”
    周明烨眸光一闪，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指间传来的感觉让他心跳如鼓，他拼命克制住，用力点点头，“我会的。”
    俩人闲聊了一会儿，周明烨便说要走，时间的确太晚，他们明天都要早起，还要忙上一天。
    “我可能不能像往常一样常来了，你自己多注意，有什么事的话就让李林告诉我，”周明烨嘱咐道：“一定要告诉我。”
    “好，我会。”
    看着他走远，李喜燕微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店关上门。
    第二天一早她照样去厂里，景南宇却没有来，她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和赵朝等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中午的时候，厂长来亲自给他们安排午餐，热情的和大家打了招呼，可不知道不为什么，李喜燕总觉得，厂长哪里怪怪的，好像在有意躲着自己，而且即便不得已面对面的时候，露出的笑也不自然。
    嗯？她心里疑惑顿生。
    下午直到五点多的时候，赵朝他们都挺忙，腾不开手，李喜燕去另一个车间拿工具的时候，似乎看到景南宇，但他走得很快，只是一闪，李喜燕并不确定。
    李喜燕心里的疑惑渐浓，她隐约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天色暗下来，一天的工作要结束的时候，她让赵朝他们先走，琢磨着要不要去找厂长问一下，一转头看到曹梅走过来。
    曹梅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她直冲着李喜燕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大忙人，这一天天的，争着表现的滋味怎么样？”
    李喜燕不理她，转身就走，曹梅立即转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路，“啧啧，看看，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看不上我们这种小人物呢，不过啊，麻雀就是麻雀，把翅膀扑楞断了也飞上不枝头变成凤凰。哎，我说你……”
    她还喋喋不休的还想说，李喜燕反手把手里的一块手巾抽在她的嘴上，抽得她“嗷”叫了一声。
    “你的嘴真吵，吵得我手痒。”李喜燕淡淡收回手，冷声说道：“曹梅，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我是麻雀还是凤凰，都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否则的话，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过不好，不信你就试试，看谁怕谁。”
    “你……”曹梅气得眼睛怒睁，捂着脸正要骂，忽然厂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李喜燕说道：“喜燕啊，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李喜燕偏头看了看她，低声说道：“滚！”然后快步向着厂长那边走过去。
    曹梅不敢在厂长面前造次，只好恨恨离去。
    李厂长把李喜燕叫进办公室，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微笑说道：“喜燕啊，这些天你辛苦了，工程进展的这么顺利，你功不可没呀。”
    李喜燕握着杯子，浅笑着客气了一句，“厂长言重了，我应该的。”
    “宋老教徒有方啊，名师出高徒，真是让人羡慕。”李厂长“滋”了一口茶，又赞赏了几句。
    这些话越说越多，全是没有营养的片汤话，李喜燕的心里就感觉到了不对，她不再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厂长，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李厂长被李喜燕这么一看，心头忽然就有些紧张，不禁暗自嘀咕，骂自己没出息，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管着这么多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看得六神无主了。
    他掩饰的清了清嗓子，吭哧着要怎么说，李喜燕放下杯子，说道：“厂长，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
    李厂长脸上有些尴尬，废了半天话，竟然被李喜燕给看出来了，他顿时觉得脸上无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是你的克星

    李喜燕被李厂长叫到办公室，她意识到，李厂长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并不只是为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恭维话。
    果然，李厂长哼哧了半天，继续说道：“喜燕啊，这次的工程呢我也给你记了考勤，还每天按加班给你算，工资呢也按厂里最高的算，你看看还满意吗？”
    李喜燕一听这话，眉心微微一跳，“李厂长，你这是送客的话啊，是工程结束了，要让我走吗？”
    她问得直接，李厂长这种老油条反而有些不好招架，他讪讪的笑了笑，有些为难的说道：“喜燕啊，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我老婆也是，还经常和我提到你，说我们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但是，你要知道，我只不过个是厂长，虽然说改革在即，但一直都没有落实。”
    他抿了一口茶，罗织了一下语言，又说道：“这次上面的领导同意景家入厂，就是一个信号，下一步有可能就改成股份制或者集体所有制，我这个厂长就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根本不算什么。”
    李喜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不禁涌起几分怒意，她隐忍不发，目光却凉了下来。
    李厂长说话的空档飞快看了她一眼，李喜燕坐在灯下，面无表情，目光黑沉沉的，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沫，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
    “喜燕啊，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你吃亏，不让你这些天的努力白费，但我也只能用工资来补偿你，你……希望你能体谅我。”
    李厂长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说得事实，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一个厂长能左右的。
    李喜燕沉默了一下，问道：“李厂长，多谢你的照顾。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谁想让我走吗？”
    她的再次直接，像一把刀子直直插过来，让李厂长没有招架之力。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昨天来厂里找景南宇的那个女人，你见到了没有？”
    “米姗？”李喜燕心头一跳。
    李厂长诧异，“你知道她？”
    “算是吧，没有说过话，怎么，是她的意思吗？”李喜燕暗暗冷笑，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还是周明烨的提醒得对，可惜，自己并没有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放在心上了，又能怎么样？
    “是的，”李厂长艰涩的点了点头，“是她的意思。”
    李喜燕恼火，也有些奇怪，“这次的机器，是景家入厂，好像并没有米家什么事，厂长，我想知道实情。”
    李厂长叹了口气，看着李喜燕的目光柔软了几分，他微微摇头，暗道，到底是年轻啊。
    “米家和景家关系不错，而且，我听米姗的意思，她和景南宇之间的关系也不寻常，今天中午的时候，景先生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米家对这事儿也有兴趣，还让我拿了一份计划书给米姗。”
    原来如此。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问道：“那么，这件事情有告诉我的老师吗？”
    李厂长说道：“我并不太清楚，当时在电话里也问了这个问题，景先生说，宋老那边他会去说的。”
    李喜燕说不清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不仅仅是愤怒，她这么多天的努力，为这件事情付出的心血，想要为老师争光的愿望，都在这一刻因为米姗的想法，因为她一句轻飘飘的话，都化为乌有。
    公平吗？当然不。
    可命运有时就这样，强大如厮，由不得你说不。
    李喜燕双手紧握，办公室里的气氛降到冰点，空前的压抑。
    李厂长脑门上的汗都渗了出来，屋顶上的吊扇似乎一点用都没有，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还吱吱呀呀的听得耳朵难受。
    就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道：“抱歉，李厂长，这件事情我不同意。”
    这话像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气压慢慢回升，李厂长微微吐了一口气。
    景南宇从门外走进来，脸色有些发白，额角的头发也湿了，他走到办公桌前，对李厂长说道：“李厂长，这事儿让我来跟喜燕说吧，而且，她不会走的。”
    李厂长心想，反正都是你家的人说了算，不让他管更好，讪讪笑了笑站起来，端着杯子走出去，“你们聊，你们聊。”
    他一出去，房间里的气氛又有点变了。
    景南宇低声说道：“喜燕，对不起。这事儿是我的疏忽，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走的，一定会让你一直做到结束为止。”
    “哈，”李喜燕站起来，抬头看着他，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景南宇，你觉得，我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景南宇一愣，他还从来没有听过李喜燕这样称呼他。
    “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厂子，也不是为了你们景家，这些机器装不装得好，能不能正常运转，跟我有什么关系？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就算是顺利结束，我还是该上课上课，一切都恢复从前的状态。我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宋老师，是因为他对我的信任，我不想让他失望，不能丢他的脸，仅此而已。”
    她语气坚定，目光沉冷，让景南宇有些无地自容。
    “你们应该向宋老解释，是你父亲上门去请求帮助，老师和师母才会答应，既然现在不需要，那我也就没必要再做下去，回去继续做学生，学我的知识，管理店里的小生意，不比在这里好吗？”
    李喜燕说罢，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偏首说道：“至于米姗，更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她想利用家族的势力欺压我，给我难堪，让我低头，那她纯粹想错了。”
    景南宇急忙追上来，说道：“喜燕，真是抱歉，你……你说的对，你只是来帮忙，不该让你受到这些不公平，阿烨说得对，他特意来找过我提醒我，但是……真是抱歉。”
    李喜燕霍然回首，目光直视他，“你说，周明烨找过你？”
    景南宇微抿了一下嘴唇，点头说道：“是的，他昨天晚上在家门口等我，特意提醒我，不要让米姗伤害你，我还答应过他，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而且来得这么快。”
    “伤害我？”李喜燕冷笑，目光似刀锋，“这不算什么，米姗算什么东西，她还伤害不了我。”
    她出门走到走廊上，看到沉着脸站在那里的米姗，目光充满怨恨，下巴高高抬起，“你居然敢骂我。”
    李喜燕哧笑，“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吗？实话告诉你，就逄是你天王老子，惹了我我也照样骂。”
    “你……”米姗厌恶的上下打量她，“真是粗俗不堪，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用来克制你啊。”李喜燕说道：“你这种绿茶婊、白莲花，就是缺我这样的克星。”
    米姗不明白绿茶婊、白莲花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儿，她咬牙指着李喜燕说道：“明天你就不用来了，我警告你……”
    李喜燕打断她的话，“我警告你，别再用你的爪子指着我。你请我来我都不会再来。”
    她快步往前走，景南宇从后面追上来，米姗气得跺脚，叫了景南宇几声，但景南宇没有理会她。
    米姗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和李喜燕的背影，眼睛里露出狠毒的光。
    而此时，在暗处看到这一切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浮现幸灾乐祸的笑意。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的歉意很贵

    李喜燕出了厂子直接回家，景南宇在后面紧追她。
    一直到了路口，她停下来转身对景南宇说道：“你别再跟着我了，有这功夫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父亲，有没有跟宋老师解释一下，宋老师是文人，有风骨，如果你们还知道什么叫尊重，最好去说一声。”
    “如果你不走，那这件事就不用告诉宋老了。”景南宇说道。
    李喜燕忍不住短促笑了一声，“米姗说让我走我就得走，你说让我留我就得留，你们以为你们自己是谁？真以为自己是王大和王二啊？地球得围着你们转？”
    她烦躁的摆摆手，“行了，景南宇，你也不用在这儿劝我，何必用别人做的事来惩罚你自己呢？我累了，你别再跟着我。”
    她快步往店里走，景南宇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追。
    李喜燕话说得狠，但心里不可能一点也不难过，她紧抿住嘴唇，鼻子有些酸涩，眼睛也泛起潮意，胸口像堵了一块棉花，万般滋味都哽在喉间。
    远远看到自家的灯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停在路边缓了一会儿，才又慢慢的走。
    走到门口，隔着玻璃门，看到里面一阵欢笑，她一眼看到坐在凳子上的宋绍礼和欧阳然，正在和妈妈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笑声。
    她一怔，手扶在门把手，一时忘了推门。
    喜凤眼尖发现了她，叫道：“姐姐回来了！”
    众人回过头，李喜燕推开门走进来，屋子里有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一锅绿豆粥晾在一边，旁边放有拌好的小菜，桌子上摆着凉茶。
    宋绍礼看着她微微点头，欧阳然拉住她说道：“我们今天来你家蹭饭，太香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快忍不住了。”
    李喜燕想笑，眼角却有细碎的光芒一闪，她别过头，欧阳然的手指抚过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好孩子，我们先吃饭，你老师有老胃病，饿久了可不行。”
    “好。”她点点头，急忙带帮着收拾桌子，摆碗筷。
    大家团团围坐，让宋绍礼夫妇坐到主位，宋绍礼也不推辞，目光在大家身上一一掠过，微笑着说道：“哎呀，真是热闹，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吃饭啦？”
    欧阳然拍拍他的手，“那也不准多吃，七分饱就好。”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宋绍礼和欧阳然也没有拘束，吃过饭搬了小凳到店前的树下坐着乘凉，李喜燕低声说道：“老师，对不起。”
    宋绍礼诧异的挑眉，问道：“你做错了什么？”
    李喜燕抿唇，宋绍礼继续说道：“你并没有做错过什么，错在别人，你何必说对不起？要道歉，也应该是他们向你道歉。”
    “喜燕，你做得很好，”欧阳然轻声叹了叹，看着天边的弦月，语气温柔的说道：“你看，月光忽明忽暗，云朵来来走走，我们人呐……这一辈子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也不会因为你没做错就不会有事情来烦你，但是，你要相信自己，没有做错的时候就不用歉意，你的道歉很贵，不能随意说。”
    李喜燕紧紧咬住牙关，眼泪汹涌而出，欧阳然却笑了，用手帕给她抹去眼泪，说道：“傻丫头，多大的事。你老师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俗事本来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我们的目标是学术研究！不管了正好，从明天开始，好好上课。”宋绍礼铿锵有力的说道。
    李喜燕破涕为笑，眨着泪眼点点头。
    老人到底是体力不支，聊了一会儿见她情绪缓和了就要回去，李喜燕一直把他们送到市场门口。
    她其实并不只是因为不能再去工厂哭，这点事儿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这件事情的意义非同寻常。
    是李喜燕自重生以来，通过自己长久的努力，第一次去做的，之前的小生意，开店，都是为了维持生计，而这一次在她心里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认可，她活了两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认可。
    再加上想为宋绍礼争光，所以才会这样努力，付出那么多的心血。
    但这些都比不上米姗的一个嫉妒心，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李喜燕如何能够甘心。
    她抬头仰望星空，一片云刚刚遮住了月，光线有些黯淡。
    “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走着瞧。”李喜燕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其实这件事情，景南宇是一早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当时特别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爸，您是认真的吗？”
    景鸣俊弹了弹烟灰，一时没有回答。
    景思慧在一旁翘着指甲说道：“哥，这种事情爸爸怎么会跟你开玩笑？照我说呀，那个什么李喜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开始就不该让她掺和这件事，就凭她，也配。”
    “你住嘴！”景鸣俊怒声喝斥道，手里的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像什么样子？整天就说别人这不配那不配，你倒是配，你除了会动这一张嘴，还会干什么？”
    “爸爸……”景思慧不服气的说道：“我怎么也比李喜燕那个土包子强吧？您……”
    “我倒没看出来你哪里比人家强，”景南宇冷声说道：“你觉得你强，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厂里？”
    景思慧“切”了一声，“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又脏又臭的。”
    “完全不在点儿上，”景南宇白了她一眼，转头对景鸣俊说道：“爸，这是为什么？喜燕做得很好。”
    景鸣俊皱眉说道：“我知道，心里也有数，但这件事情，是米家提出来的，我总不能为了她去得罪米家吧，我们和米家的合作项目还有几个没有结束，不能因小失大。”
    “米家？”景南宇眸子一缩，“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个项目又没有和他们合作。”
    “米姗不也是海归吗？她也懂外语，所以想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景鸣俊回答道。
    “她是海归，但是她翻不了俄文啊，这个您应该知道呀。”
    景鸣俊抚了抚太阳穴，按压住有点疼的神经，“就这样吧，你去厂里，我再和宋老交待。”
    景南宇还想争辩，景鸣俊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景南宇在厂门外转悠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喜燕，这才没有出现，索性中午又回去据理力争，但仍旧没有结果，午饭也吃得不欢而散，下午父子俩又吵了一架。
    这些他没有对李喜燕说，李喜燕也不感兴趣，对于景家，她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周明烨，她想起景南宇说，周明烨曾经为了她去特意找过景南宇，心里愈发酸涩。
    第二天上午中间的大课间，周明烨正在翻看复习资料，忽然有个同学跑进来说道：“周明烨，你干嘛呢。”
    周明烨头也不抬的说道：“看资料呢，别叫我打球啊，没空。”
    “不是打球，是校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他诧异道：“什么人？”
    “是个女孩子，挺漂亮的，说是姓李。”
    周明烨立即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同学看着他一阵风跑出去，纳闷的说道：“这么快？”
    他一路跑到门口，远远看到李喜燕，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一些担忧，第一句就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李喜燕心里微酸，还有丝丝的甜，脸竟然有点发烫。
    “没出什么事，就是今天有空，过来看看你，喏，这个给你。”
    她说罢，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来递过去，周明烨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杯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淘宝

    周明烨看到东西很惊喜，他喜滋滋的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
    “是你做的吗？”
    “嗯，”李喜燕点头说道：“给喜凤做书包的时候剩下的一点布头，扔了太可惜，就想做个这个。”
    李喜燕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她什么时候也这么矫情又虚伪了，这个……明明就是她特意给周明烨做的，还选了好久的颜色。
    周明烨并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我挺喜欢。咦，对了，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厂里？”
    “嗯，本来我就是过去帮个忙，老师有意让我实战一下，检验一下看我学得怎么样。我现在还是以学业为主，厂子那里也上正轨了，我也难得可以空闲，这阵子也累坏了。”
    李喜燕避重就轻，不想让周明烨在这个时候分心。
    周明烨本身也不想让她去厂里揽那些破事儿，更不想让她掺合到景家的事情里去，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了心，“行，那是最好，宋老学识好，是个难得好老师，而且他又喜欢你，我也会努力的，不会被你落下。”
    李喜燕一怔，随即点头微笑，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周明烨又嘱咐了她几句，匆忙的跑了，还不时回头看。
    李喜燕冲他摆摆手，脸上不自觉泛着笑意。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虽然结婚有家，但总是感觉孤零零的，那种在人堆里的孤寂最是难熬，她努力向上，可没有人欣赏，也没有用武之地，刚才周明烨的话，点中了她心里最深切的渴望。
    两个人之间最正常最健康的关系，就是一起进步，共同进退，一方的成长，而另一方停滞不前，最终都会慢慢拉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最终造成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看着青春洋溢的校园，心想，周明烨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但愿他不会被身世所累。
    回去的时候路过古玩市场，她想起那个留给她一套碗的老人家，便想去里面走一走，这里的人不算多，这个时期的古玩还挺少，人们更注重于吃饱穿暖，除非是特别喜欢的，才会到这里来转转，淘点东西。
    李喜燕慢慢的走，路边的小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她知道外面这些大都是假的，无非就是个看个样式而已。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一个笔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深红色，就是有点乌，不太光亮，造型也挺别致，像是用整块的木闲依材而制。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时不时扫一下摊位上的东西，看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笔筒上，立即微笑说道：“哟，小姑娘，喜欢这个？”
    李喜燕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微微笑。
    摊主当然不肯放过难得来的生意，说道：“你是学生吧？拿这个笔筒放在书桌上，保准你能考上大学！”
    “这么好？”李喜燕轻笑出声，“一个笔筒而已。”
    “那当然，我这的东西都是去寺里开过光的，真的，我能骗你吗？”摊主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喜燕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是吗？”李喜燕轻“嘶”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敢宣传封建迷信。”
    摊主一愣，急忙看看四周，讪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你别乱说啊，我可没有，去寺庙也不是封建迷信吧？那什么……”
    他声音越来越低，明显透着心虚，李喜燕心里好笑，表面却没有露，拿起那个笔筒说道：“多少钱？”
    “十块钱。”摊主说道。
    李喜燕看了他一眼，他清清嗓子，“这么着，看你也是学生，正用得着的份儿上，七块。我这虽然不是什么古董，但都是好东西，也是有年份的，而且也用不坏，比那些什么塑料的不强多了。”
    他开始说别的说辞，不再提什么开光，李喜燕手指在上面微微用力捻了一下，应该是很久没有擦拭过，有一层污渍，难怪乌乎乎的。
    她的目光一转，忽然看到刚才放笔筒的位置后面有一枚长命锁，东西不大，刚才又被笔筒挡住，所以没有看到。
    她把长命锁拿起来，放在掌心仔细的看，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她没有见过，但是她听人描述过。
    这不会是……老妖婆的那件东西吧？
    李喜燕脑子里快速闪着各种念头，越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摊主急忙说道：“这个东西也不错，你要要这个，两件十块，怎么样，不能再便宜了。”
    李喜燕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摊主警觉的问道：“干什么？我一不偷二不抢，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你急什么，我就是听说，这种长命锁一般都是特意打造的，是有人用过的人，而且这东西这么旧，肯定不是新做的，我这不是怕买回去，被别人认出来来要吗？再说，长命锁都是保佑主人的，别人用也不太好不是。”
    摊主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神色松了松，笑道：“小姑娘，你还说我搞什么封建迷信，现在你这话不也是吗？得了，实话告诉你，这东西是我前几天收上来的，有人来卖的，说是家里的东西，肯定是清清白白，你要买了，不会有人问你要。”
    李喜燕心头微跳，觉得自己想得八九不离十，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两样东西，我都要了。”
    摊主眉开眼笑。
    李喜燕把东西收好，转身往市场外面走，后面的不想再看，她今天算是捡了个小漏，笔筒虽然不是什么古董，但木质应该不错，回去费功夫好好擦一擦，可以擦出本色。
    至于那枚长命锁，因为太旧，银也被痒化得很严重，所以这位年轻的摊主看走了眼，且不说这东西到底值不值钱，单单是有可能是老妖婆手里那个，对李喜燕来说意义就不一样。
    她并非贪图李家什么东西，而是隐约觉得，将来这东西没准能有什么用处。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胡思乱想，没防备从一个店铺里出来个人，一不留神撞到了一起。
    “哎，我说……”那人一抬头看到是李喜燕，脸上的神色立即变了，怒气转瞬即消，笑意满满的说道：“是你呀。你也喜欢这些？”
    他看着李喜燕手里的笔筒，微笑说道：“这东西造型倒是挺好看，但价值并不高，不过当个摆件也挺好的，你的眼光真不错。”
    李喜燕心里厌恶，暗骂道，真特么虚伪。
    她按捺住情绪，淡淡笑道：“我也就是瞎转转，买来当个小物件玩。你买什么？”
    邹白正要说话，身后店铺里的老板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的盘子。
    邹白立即说道：“哎，你上哪儿去？”
    老板扫了他一眼，“你又不买。我去找杜老三，放他店里去。”
    杜老三？李喜燕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看着眼前的邹白，猛然想起这个杜老三不就是后来邹白时常挂在嘴边的人吗？、说他是古玩界的神话。
    杜老三眼力好，而且有门路，总能淘到好东西，他不但自己有家很大的古玩店，货好类全，而且还有一套绝活手艺。
    一般的东西要是有点小毛病什么的，他都能修复，而且让人丝毫看不出，好多文玩店的老板都供着他，要是手里的玩意儿有个小裂纹，小破损，到杜老三手里就能起死回生，多卖出好多钱。
    李喜燕倒是没有想到，前世一直听邹白念叨的这个人，这时候已经在古玩市场里混出名头了。
    邹白一听老板说要拿到杜老三的店里去，不禁有些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借钱

    杜老三的店是古玩市场客流量最大的，要的价格也要相对高一些，因为杜老三的声名在那里摆着，大家都觉得他卖的东西真，有保障，哪怕贵一点也就认了。
    所以，经常有其它的店主有想卖个好价钱的宝贝就都拿到杜老三的店里去卖，到时候给他点抽成也不亏。
    邱白相中了那个陶瓷的盘子，他来来回回看过好几次了，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是因为价格太贵，一直没有下手。
    李喜燕知道，邱白并没有看这种东西的眼力，有的人天生就吃这一行饭，有的人就死活没有这样的天赋，学也学不成，这还不要紧，更要命的是，他自己还钻了牛角尖儿，非往这一行里撞不可，九牛头都拉不回来。
    回想起这些，她的心口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以为邱白对古玩的狂热是在和自己结婚之后才有，没有想到，这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记得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就觉得屋子里那个柜子造型很奇特，一般人家都是用柜子来放衣服什么的，他家却偏偏弄了个类似展示柜的东西，下面还带着两个橱，还上了锁。
    据他妈妈说，那里面是一些不要的旧东西，她当时也没有往心里去，后来才知道那个柜子是展示柜，再后来时不时的上面摆了什么破瓶子、烂罐子之类，邹白还拿它们当宝贝。
    他总说什么谁谁谁淘到了一个宝，转手就卖了几十万，一夜暴富，他眼红心也就跟着瞎了，开始做暴富的梦。
    原来啊……竟然是从这个年纪的就开始有这种苗头了。
    “老板，你怎么这样，”邹白一跺脚说道。
    老板拉长了声调说道：“嘿，我说，这是我的东西，我爱放哪儿放哪，关你什么事儿。”
    “不行，你等等。”邹白上前拦住店老板，眼睛看着那个陶瓷盘子，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李喜燕扫了一眼，她认得这个陶瓷盘子，在结婚后的第二个月，这东西就出现在了展示柜上，邹白拿它当宝贝，经常擦，还不允许别人碰，后来他让别人看过，别人说是假的，他总不信，直到后来遇到一位权威大师，大师哧笑，说这东西做得也太假了，连三分真都没有。
    气得邹白当场砸了那个盘子，郁闷了好久。
    她想邹白在这个时期就已经开始买各种古玩了，八成就是放在那个柜子下面的橱里，他妈怕自己看着，以为他败家不好好过日子，就都收起来，后来才慢慢一件件摆出来。
    李喜燕心里冷笑，故作惊讶的说道：“咦，这个盘子……”
    邹子立即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李喜燕微微摇头，犹豫着说道：“我倒不懂这些，就是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村里曾经路过一个老头儿，专门收各种旧东西，据他说曾经在邻村收过一个这样的盘子，还说是什么从地里刨出来，说得可神了。”
    邹白眼睛顿时亮了，脸也微微泛红，整个人都像被打了鸡血，瞬间激动起来。
    他伸手抓住店老板的手腕，嘴唇微抖，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个陶瓷盘子，说道：“我……我要了！”
    店老板早就耐烦了，这邹白刚来的时候他当然也客气，可一来二去，回回来看，回回不买，他也就失了耐性，后来更知道这家伙是没钱，所以更不爱理他。
    “你有钱吗？”店老板毫不掩饰对邹白的鄙视，“按照之前说过的价，一分不能少。”
    邹白一咬牙，一手依旧抓着店老板的袖子，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来，说道：“当然有，我有钱。”
    李喜燕看着邹白痴狂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发寒，手也不自觉的握起，她冷眼旁观，就像看一出闹剧。
    店老板扫了一眼邹白手里的钱，说道：“这是多少？明显不够吧。”
    “定金，这是定金，明天一早，我就把钱凑足。”邹白急声说道。
    店老板毫不犹豫的拒绝，说道：“不行。我可没有时间等你。”
    邹白又说道：“我这些钱给你当定金，然后明天一早把剩下的补足，如果早上九点开门的时候我来不了，这些钱我也不要了，盘子你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怎么样？”
    店老板一听这话，“嘶”了一口气，眼珠转了转，说道：“这……”
    李喜燕猜想，邹白付的这些定金，就是他现在口袋里所有的钱，他还真是敢说，明天一早补不齐这些钱就白送给人家。
    “你也不差这么几个小时，对不对？”邹白语气诚恳的说道。
    店老板最终被说动，点头说道：“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就给你点时间，说好了，明天一早，九点。”
    “行，行。没问题。”邹白连连点头。
    店老板拿着盘子又回了店里，邹白若有所思，开始琢磨剩下的钱怎么来。
    他抬头看到李喜燕，这才又想起她来，刚才一激动还真是把她给忘记了。
    他的目光一闪，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搓着手向李喜燕走了过来。
    看到他的这一脸贱笑，李喜燕的心瞬间翻涌起恶心和恨意，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可笑自己真是瞎了眼，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邹白，想看他要干什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邹白走到她面前，搓了搓手，试探着说道：“喜燕，那个……你今天店里不忙？”
    李喜燕说道：“忙。”
    “……”邹白噎了一下，又说道：“最近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啊。”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他又补充说道：“我那天听你妈妈说，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是吧？你还雇着好几个人呢。”
    听到他说这些，李喜燕无声的握紧手，“怎么？”
    邹白笑意加深，脸上尽量露出诚恳的表情，眼睛里的光却闪烁不定。
    “我爸去世得早，我妈前几天病了，她一个人辛苦把我带大，十分不容易，所以我这段时间也没有去你的店里帮忙。”
    “我店里雇着人，不用你帮忙，你有心了，多谢。”李喜燕干脆的拒绝道。
    邹白摸了摸鼻子，“我妈没别的，就喜欢个盘子碗儿什么的，我想为她尽点孝心，让她高兴，也能让她尽快的好起来，这也算是我这个儿子的本分。”
    李喜燕点头，“挺好。”
    她心里骂道，呸，这种借口都想得出来，还真是孝顺。
    “可是……”邹白话锋一转，说到了主题，“你刚才也的看着了，我的钱不够，家里也没有多少钱了，我还得给我妈治病，买点补养品什么的，喜燕，我是想，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李喜燕虽然猜到他是想说这事儿，但一听到他真的这么说，还是有些震惊和愤怒。
    这才认识多久？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就这么张嘴借钱？他是怎么能张得开那张嘴的？
    她气得想笑，“你觉得我有钱吗？”
    “你店里……”
    “我没钱。”李喜燕简单直接的说道，她本来还想说店里的钱都是流动的钱，动了第二天就没法正常运转，还有每个月要还的房子的钱，工资、日常开支，哪儿哪儿都是钱。
    邹白哪儿那么大脸，他凭什么无耻的认为她能不顾别的，借钱给他？
    李喜燕连借口都懒得找，邹白也有些讪讪的，脸上的笑挤了挤，干脆又收了回去，“那好吧。我再想办法。”
    李喜燕也没有等他说完，转身离开，无非就是想让他花钱买那件破东西罢了，否则才不想多看他一眼。
    邹白看着她走远，眼神冷了冷，哼一声急忙回去想办法。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的姓，不是国姓

    李喜燕快步回到店里，想着邹白满嘴胡说八道的借口，简直恶心的不行。
    这个家伙的本质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只可惜自己之前就没有看出来。
    她一回到店里，立即把李林叫过来，低声说了几句，李林脸色微凝，点点头立即出去。
    李喜燕把带回来的笔筒和银锁放回房间，想等晚上的时候让妈妈看看那枚银锁，到底是不是李家的那一块。
    她正想出去到下面帮忙，妈妈走进来说道：“燕儿，外面有人找你。”
    “是什么人？”李喜燕恶寒的想，不会是邹白追到家里来借钱了吧？
    “是个挺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我看他不像一般人。”喜燕娘回答道。
    李喜燕一听不是邹白，心里也觉得奇怪，跟着妈妈一起下了楼。
    走到一半儿，听到下面的人说话，她就知道是谁了。
    放缓了步子，心里一声冷笑，走到一楼，对景南宇微微点头，“是你，找我有事吗？”
    景南宇穿着蓝色西裤和白色衬衣，干净清爽，他的眉眼俊秀，眼镜微微闪光，的确是很出众，和在菜市场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他推了一下眼镜说道：“喜燕，今天怎么没有去厂里？”
    李喜燕微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天不是已经谈过了，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景南宇嘴唇微抿了一下，旁边的油锅里“吡啦”一声响，他刚要出口的话又顿住，还不时有人进来买东西。
    李喜燕说道：“走吧，去楼上谈。”
    她拿了一杯凉茶，转身上了楼，景南宇在她后面跟着，到了喜凤和小猪的小书房，李喜燕请他坐下，把凉茶递给他，说道：“其实也没有必要请你上来说的，之前已经说得够明白。不过，这件事到底跟你无关，我也犯不上为难你，大热天的，请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景南宇接过说了“谢谢”，低头看着凉茶杯，上面印着标记和字，他微微诧异，心里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太武断，也太浅薄。
    他其实一直就没有看得起李喜凤家里的这个小店，他也听景思慧提过，无非就是卖点小吃什么的，维持生计罢了。
    但是，今天他亲眼看到楼下的小店，虽然并不大，但是很干净，也很有条理，甚至还有那样的设备，并不是像景思慧说的那样，只是架了一口大锅胡乱做一气。
    特别是凉茶，味道先不说，握在手里的温度凉而不冰，而且杯身挺括，并没有因为便宜而选用劣质的，一般来说这样的杯子，普通百姓买回去喝掉是舍不得扔的，还会拿回家再用几次，这样一来，上面的广告效应就会再次发生。
    他没有想到，李喜燕还会这样的头脑，这让他很意外。
    他喝了一口尝尝，点头说道：“味道很好，这是什么茶？”
    李喜燕一笑，“独家配方。”
    景南宇也跟着乐了，他以为李喜燕只是开玩笑，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没往下深究，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气消了。”
    李喜燕笑意淡淡，手指抚着桌子，垂眸说道：“我的确已经气消了，或者说，也没有怎么生气，为这事儿也不值得。”
    景南宇看着她的侧脸，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手里的凉茶清香扑鼻，凉意浸透指尖，很是舒爽，他觉得李喜燕就像这凉茶，看上去很不错，初尝更惊艳，喝过之后更觉得出众，不是随便别的什么就能相比。
    和李喜燕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却让他印象很深，最初的相遇已经够戏剧性，这个女孩颠覆他印象里对女孩子的认知，什么优雅、美貌、家世，之前的那些似乎和她都不沾边，就那么独特的存在着，却偏偏让你无法忽视，更不敢轻视。
    她面对危险时的勇敢，看见不平的出手相助，还有面对不公平时的冷静和隐忍，以及据理力争时的绝不退让，都在这一刻从他的脑海中一一重现。
    “那你为什么不回厂里去？”景南宇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里奇怪的情绪。
    “我昨天说过了，不会再回去，”李喜燕转过头看着他，眼神没有波澜，“我说的并不是气话。”
    “我以为……”
    李喜燕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以你以为来做为标准，也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说实话，在这一点上，你和景思慧，有些相像。”
    景南宇一怔，语气里有些诧异和好奇，“哦？怎么说？”
    李喜燕拿起一支笔，在一张草纸上写了一个字，捻在手指间，面对景南宇，问道：“你看，这个字念什么？”
    景南宇更加纳闷，但还是回答道：“景，我的姓。”
    “对，你的姓，景。”李喜燕勾唇，慢慢把草纸揉成了团，轻轻投到纸篓。
    “唰，”很准。
    李喜燕看着景南宇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说道：“你们家的姓，不是国姓。”
    景南宇眸子猛然一缩，李喜燕的动作和这话，他清楚的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李喜燕心里哧笑，脸上却没有表露，“景思慧找过我，她的个性你清楚，说了什么你也能想得出。你爸爸也找过我。”
    “我爸爸？因为这次机器的事儿吗？”
    “不是，在那之前，他并不知道，我是宋老师的学生，也没有想到我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换句话说，在你爸爸的眼里，其实和景思慧是一样的，我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不配和你们景家发生什么关联，就像永远不相交的两条线，各自有轨道，不会也不该有什么交集。我当时就跟他说过，景家，并不是天下。天外有天，景家之外也会有。”
    李喜燕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语气平静，却字字刺耳，“这一次，不就是有个米家非要掺合进来吗？景南宇，我是个小人物，但不会任谁摆布，也不会被谁随意差遣，我是因为宋老师才去的工厂，和景家没有半分关系。昨天宋老师也来看过我，说以后让我以学业为主。”
    她说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恕我直言，你们也不用看不起任何人，景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大家业的，你们的祖上不也是从小人物起家的吗？”
    景南宇的脸色“唰”的一变，变得通红，他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被人抽了几个耳光，还无法反驳。
    至于什么再让李喜燕回去帮忙，厂里的事儿已经受到了影响，进度降低的事儿他也不能再说出口。
    李喜燕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即使不说，景南宇也没有脸再呆下去，他可不像景思慧，能扒下脸皮。
    从李喜燕家出来，景南宇感觉自己真是臊得慌，仿佛满街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回到市场门口停着的车里，坐在车里正在照镜子的米姗笑盈盈的问道：“怎么样？她是不是高兴坏了？一会儿自己去厂里？”
    景南宇冷哼了一声，看着她说道：“米姗，你既然没有能力做这件事，为什么还要揽下来？还要让她走？”
    米姗一愣，收起小镜子，这才发现景南宇的脸色特别难看，她柔了声音，说道：“这有什么嘛——不就是一点小问题，处理好了再让她就行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
    景南宇冷笑，“你以为李喜燕是什么？招之则来，呼之则去？”
    米姗不以为然的耸了一下肩膀，“大不了给她点钱就是了，她还能放着钱不赚，不肯去？”
    景南宇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彻底失去了和她说话的欲望。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心险恶

    景南宇在李喜燕那里碰了钉子，他听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所有人都在恭维景家，让他以为，那些就是真的，景家就是高高在上的，但今天李喜燕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一股子气横冲直撞却无从发泄，一进车里，等着他的米姗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让他更加不痛快。
    “回厂里。”他冷声说道。
    司机急忙发动车子，调头去厂里。
    米姗凑过来，微笑着问道：“南宇哥，你那么厉害，一定行的，我相信你。”
    景南宇轻哧了一声，转头看向外面不去理她。
    米姗一愣，闷了一会儿说道：“到底怎么了嘛，那个李喜燕还敢不同意？”
    “她为什么不敢？”景南宇反问道：“你是天王老子吗？”
    米姗瞪大了眼睛，不相信景南宇也会说出“天王老子”这样的词儿来。
    景南宇说完干脆闭上眼睛，心里骂道，去他妈的文雅，老子现在就是想骂人。
    李喜燕没理会景南宇这边，他刚走不久，李林就回来了。
    “怎么样？”李喜燕问道。
    “你猜得没错，的确是去了，”李林低声说道：“沈艳芬不太高兴，两人还吵了几句，不过沈艳芬还是给了他一点钱，但肯定是不够，那家伙还嫌少，但沈艳芬没有再给，说她也没有钱。”
    李喜燕眸光泛起冷色，李林继续说道：“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那家伙去了另一个地方，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赶快来告诉你。”
    “他去了哪儿？”李喜燕问道。
    李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是育红街，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育红街？李喜燕觉得这条街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再多问，跟着李林出了市场。
    到路上拦了一辆三轮车，两人上了车，“突突”的直奔育红街。
    到了地方，李喜燕觉得有点眼熟，这条街挺窄，还有三分之一铺着青石砖，这条街下面好像有下水道什么的，上面用青石砖盖住，那时候的污水处理还不太好，隐约有点味道。
    街上挺安，人也很少，路边有的地方还长着杂草，放着一些没有人要的杂物，李林和李喜燕轻手轻脚的，慢慢往前走。
    走了几百米左右，在一个丁字路口，李林突然停住脚步，拉住李喜燕躲到一个砖垛后面。
    透过砖缝，可以清楚的看到路口站了四个人，其中三个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他们一个光着膀子，胳膊上刺着人刺青，像是龙之类的，另外两个穿着紧身背心，半袖撸上去，露出两条胳膊，上面也有刺青。
    这三个人的样子和作派，明显不是什么好人，正和他们说话的，正是邹白。
    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光膀子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就你小子鬼主意多。”
    “没点办法怎么混？再说，也费不了多少脑子，女人都笨得很。”邹白言语间有些得意，指了指一个小破院的院门，“那我进去了，你们看着时机。”
    “行，去吧。”其中一个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了两支给另外两个人，拿一支也叨在自己嘴里，“我们抽完这支烟就进去。”
    邹白点点头，快步进了院子。
    那三个人站在原地，抽着烟讲黄色笑话，时不时还比划一个动作，十分下流，嘴里爆发出大笑。
    李喜燕看到他们，心里慢慢缩成了一团，浑身的汗毛都冒出寒意，她忽然间明白，这几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也突然想起，育红街……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李林无意中一偏头，看到她的脸色，压低声音惊讶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难看得很。”
    李喜燕摇摇头，紧抿了嘴唇没有说话，她的确是不舒服，但不是因为身体生病，而是因为心理问题。
    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支撑着她，咬紧了牙关站在原地，脚都有些麻了。
    李林有些担心，“要不你先回去，我回去了告诉你。”
    “不用，”李喜燕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前面，她要看一看，事情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一支烟抽完，三个男人先后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目光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迈步向着那个小院走过去，在推开门的一刹那，他们就开始骂骂咧咧的。
    不多一会儿，就听到有哭喊声，还有怒叫声。
    哭喊声是女人的声音，怒叫声是邹白的。
    李林有些诧异，扒着砖垛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李喜燕感觉冷汗渗出了后背，顺着背往下流，她觉得可悲又可笑，前世自己到死都没有看透邹白，甚至活到这一世，还是没有看透。
    没多一会儿，那三个男人出来了，手里拉着一个女人，邹白从后面追出来，大声叫道：“不行！小梅……不能这样！你们给我放开她！”
    三个男人回过头，距离邹白最近的那个快步过去，嘴里骂了一声，对着邹白一顿揍。
    邹白显然在里面就已经挨了打，没有招架之力，现在只有挨打的份儿，但他仍旧不停的叫着“小梅。”
    那个女人哭得跟泪人儿一样，“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都答应你们了，你们就放过他吧。求求你们了……”
    “这小子，他妈的不识抬举，有这样的机会是你们走了狗屎运，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男人罢了手，喘着气骂道：“你他妈别跟来啊，敢跟过来弄死你。”
    女人颤声对邹白说道：“邹白，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帮你把钱还上的，你为我做得够多了，我……”
    “别废话了，”那个拉着她的男人一扯她，“快走。”
    女人一边哭一边不住的回头，最终被人三个男人带走了，邹白踉踉跄跄的跟了几步，最终摔倒在路边，还不忘冲着女人的方向叫了一声“小梅”。
    女人终于不见了，邹白也从地上爬起来，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拍拍身上的尘土，脸上悲怆的表情消失干净，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吐了口唾沫，在手里数了数，眉飞色舞的数完，愉快的吹了一声口哨。
    他哼着小曲儿，从院子里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骑上飞快的冲出育红街。
    李林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说道：“哎呀……这是……这是……那个女的……对了，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很眼熟？”
    李喜燕的手脚都在发麻，她当然认得那个女人，那是在动物园的时候，被对象打，后来又被邹白见义勇为救下的女人。
    “这女人是被姓邹的给卖了吧？这家伙还真他妈是个畜牲！他居然……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这女人掉到火坑，被他卖了还念他的好呢，”李林跺着脚骂道。
    那里当然不是好地方，李喜燕前世最昏暗的人生时光，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可那种黑暗如人间地狱的地方，竟然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彩虹歌舞厅。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阳光照在她身上，却却感觉到浑身冰凉，没有一点温度。
    她想着那个女人年轻的脸，还有纯真的眉眼，还有临走时都对邹白的念念不忘，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等待女人的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决定，沉默了一会儿，她对李林说道：“李林，我要救她。”
    李林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她，“啊？你说什么？”
    李喜燕语气坚定，像是回答李林，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说，我要救她。”
    李林吞了一口唾沫，脸色微微泛白，他其实并不太敢，但是他却不想在李喜燕面前认怂，她一个女孩子都敢，难道自己要说害怕吗？
    他想了一下，下定决心说道：“行，我去通知……”
    “不用，我自己去。”李喜燕说着，从砖垛后面出来，疾步往前走。
    李林一见这种情况可吓坏了，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说道：“你疯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第一百三十章 冒险相助

    李林听说李喜燕要一个人去，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他一把拉住李喜燕，接连几个问题甩过去，“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那个女人又不是什么熟人，管她干什么，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李喜燕此时的复杂心情，他又怎么能理解，对她而言，那不只是一个被骗的女人，还是曾经的自己。
    “你想救也得等我去叫人，”李林沉声说道：“他们，是彩虹歌舞厅的人，是朱三的手下。就算是烨哥，也不敢保证能在朱三身上找到便宜。”
    李喜燕点头，她心里当然清楚，朱三是个狠角色。
    “不，我要智取。”李喜燕否定了李林的办法，“照你说的，硬碰硬也未必能够得到好处，付出的代价太大。”
    李林心里嘀咕，你也知道代价太大，为了一个见过一面的女人，值得吗？
    李喜燕说话的时候脚步并没有停，现在已经到了那个院子门口，李林问她想干什么，她推门走进去，院子很小，很破，比她刚进城的时候住的那个地方强不了多少。
    不过，这院子收拾得还算是干净，角落里还放着扫帚什么的，应该是每天都有扫，邹白是不会干这种事儿，应该是那个女人，大概是把这里当成了家。
    李喜燕进了屋，屋里的摆设更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屋里的床上放着一个包袱，她打开看了看，是几件女人的衣服。
    她让李林在外面看着，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叠成布条一样裹在腰间，然后又用编织绳绑住，外面套了件那个女人的衣服，从外面看上去，她的腰粗了好几圈，看不出原来的身材。
    她又快速把梳成马尾头发盘了盘，脸上抹了点灰，这女人还有眉毛，放在桌子上，她对着镜子点了几颗黑痣，打冷眼一看，像是老了十来岁，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她跑出去见李林，李林一看吓了一跳，问她这是要干什么。
    李喜燕一边去追，一边跟李林简单的解释，让他一会儿不要露面，在暗中看着就行，实在不行再去叫人。
    李林的心里打鼓，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实在不能理解，李喜燕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个男人扯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又哭哭啼啼的，根本走不快，育红街这个地方破旧，住的人少，再往里走一点，就有一些暗娼在这里招揽生意。
    这种生计什么时代都有，从古至今，只不过是根据时代的变化披了不同的外衣而已，李喜燕前世被困彩虹歌舞厅的时候就听说过，有的女人年纪大一些，朱三就把她们开除，有的女人能嫁人，但大多数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又没有别的技能，就在育红街这边做暗娼。
    她们挣扎在生活的最底层，生活得也很不容易，遇上强横的男人，不给钱还得被打那是常有的事儿。
    直到后来育红街被开发成了一座水上公园，这里的时代才算是结束。
    李喜燕浑身都在发抖，邹白把这那个女人安排在育红街，摆明了从一开始就是心思不正，存了要卖掉她的心思。
    人无耻到这种地步，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前面听到女人的哭声，还有男人骂声，喝斥声，李喜燕停了一下，又加快脚步。
    李林跟在她后面，急得脸通红，但又不敢不听李喜燕的，恨自己不会分身术。
    女人哭得很伤心，她之前的对象是兄嫂给她找的，她自幼没了爹娘，跟着哥哥一起过，之前还算是凑合，虽然穷，但哥哥也算是照顾她，但自从娶了嫂嫂进门，慢慢就变了。
    最终她的下场就是被迫和那个男人处对象，因为他家的老宅子和嫂嫂娘家是邻居，嫂嫂的弟弟要盖房子娶媳妇，想扩建一下，那男人答应只要把她送过去当媳妇，就同意把那块没人住的老宅让出一半。
    那男人比她大十几岁，还有家庭暴力，听说他都死了两个老婆，第一个死因不明，第二个就是忍受不了他的打，最终自己喝农药死了。
    果然没处几天，那男人就开始动手打她，最初是在家里，私底下，后来发展到随时，不管什么场合，只要心情不对就动手打。
    她简直生不如死，直到那天遇到邱白。
    邱白把她带到这里，给她租了个院子，虽然破旧，但她的心安定下来。
    她还幻想着能和邱白在一起，过幸福的小日子，没想过美梦这么快破碎。
    她的命……怎么苦成这样？
    她一边走一边哭，三个男人不胜其烦，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姐！”
    女人还在哭，三个男人一愣，停住脚步回头，看到又有一个女人追上来。
    这女的就是改容后的李喜燕，三个男人仔细一看，眉头就是一皱，真是丑。
    李喜燕一把拉住女人，说道：“姐，我总算找到你了！”
    女人也愣住，仔细看了看李喜燕，并不认识。
    李喜燕听邱白叫这个女人小梅，说道：“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花啊，你是小梅，我是小花，咱娘最喜欢梅花，就给我们取了这个名字，你离家两年了，娘都快想死你了，村里人都说你被拐走了，我们找了你这么久……”
    三个男人面面觑，小梅也莫名其妙，她只有一个哥哥，根本没有什么妹妹，但是，名字又是对的。
    她一时愣愣的不说话，脑子有点懵。
    光膀子的男人上前说道：“哎哎，干什么的，干什么的？你谁啊？跑这认什么亲？告诉你，认错人了啊。”
    李喜燕拉着小梅往后一退，“怎么会认错？我自己的姐姐，还会认错吗？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姐去哪儿？难怪刚才那个人告诉我说，我姐被几个坏人带走了，原来就是你们！”
    “嘿，我说，你这个丑八怪，你……”
    光膀男人还没说完，另一个拦住他，问道：“你说，有人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对啊。”李喜燕睁着眼睛说瞎话，看起来特别真诚，“我和娘前几天就听村里人说，有人在城里看到了我姐姐，我们就来城里找，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往我家扔了个字条，告诉我们地址，我们赶紧过来却发现是空的，正四处找就有个好心人告诉我们，说有几个坏人拖着一个女人走了。”
    “你……”小梅反应过来想说什么，李喜燕用力掐了她一把，拦下她的话说道：“姐，你不怕，那位大哥说了，他去报警，我们不怕。”
    三个男人一皱眉，问道：“你说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干什么？你们还想报复人家？人家大哥长得平头正脸，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好人！”李喜燕彪乎乎的，看起来又呆又楞，“大哥说了，你们歌舞厅就不是正经生意，是犯法的！”
    她假装维护，实际上这些信息加起来，三个男人瞬间就明白了她所指的“好心的大哥”究竟是谁。
    “他妈的……”光膀子男咬牙切齿，“邹白这小子，敢他妈玩儿阴的，前面拿了咱们的钱，后面就敢不认帐。”
    “这小子鬼主意向来多，没有想到敢算计到咱们头上。”
    他们三个气得脸红脖子粗，恨恨的骂，李喜燕忽然一回头，看向路口的方向，大声说道：“警察同志！这里！”
    藏大暗处的李林也灵机一动，跑出来惊慌的说道：“警、警察来了……”
    三个男人一听，看了看李喜燕和小梅，伸手过来想抓她们，李喜燕大声叫喊起来，他们无奈，怕耽误下去真的引来麻烦，只好转身快步跑了。
    看到他们走，李喜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后背上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要成全你

    那个小梅还糊涂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喜燕也来不及跟她解释，拉着了她就走。
    她不住的问李喜燕要带她去哪儿，李喜燕说道：“反正我不会害你，你先跟我走，你跟那些人走都不怕，还怕我吗？”
    小梅闷声不再多问，但她心里打鼓，要是自己就这么走了，邹白的事儿怎么办？
    李喜燕也没有带她回自己家店里，也不可能给自己家招祸，虽然现在这个祸就不小了。
    把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看四下里没人，李喜燕这才喘了口气，说道：“你叫小梅，是吧？”
    小梅点点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救你，还能为什么。”李喜燕说道：“你被邹白骗了，他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小梅霍然睁大了眼睛，盯着李喜燕说道：“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李林没好气的说道：“邹白早跟他们商量好了，就在院子外面，他先进去，那些人抽完一支烟就进去，然后……你不是就被拖走了吗？”
    小梅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衣服下摆，呼吸飞快，“那是，那是因为……他们说邹白欠了他们的钱，如果不还，就要打死他。他欠钱也是因为我，我……”
    “所以你就想替他还？你可别傻了，他早拿了那三个人的钱了，你一被带走，他早骑着自行车走了。”李林哼了一声。
    他就纳闷，同样是女人，而且这女的看着和自己岁数差不多，怎么就不能像李喜燕一样聪明呢？偏偏相信那么一个骗子。
    李喜燕看着小梅，这冒傻气又无助的样子，和自己曾经多么像。
    她恍了一下神，反应过来说道：“你快走吧，去哪儿都好，别再回来了。也别轻易相信别人了，邹白就是一个骗子，你没有听到那几个男人的话吗，仔细想想还不明白？”
    “还有，你知道育红街是什么地方吗？”李喜燕微抿了一下嘴唇，凑到小梅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小梅一呆，嘴唇都在微微发颤。
    李喜燕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塞给她说道：“坐车走吧，先躲一阵再说，找个地方打份短工，先活下去再说。”
    话已至此，没有必要再多说。
    李喜燕没有再回头，和李林转身离开，她和小梅非亲非故，已经犯过一次险，做到这个份儿上，算是仁至义尽。
    到了另一个小巷子，李喜燕让李林给她看着，她把衣服重新换回来，捆在身上的衣服早湿透了，她也没有在意，用小梅的衣服抹了把脸，然后找了个垃圾堆揉巴了一下扔了。
    “我的天，”李林叹道：“可吓死我了，这一身汗。”
    李喜燕也吐了口气，“我们也没有见死不救，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以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吧。”
    李林点点头，他对李喜燕又多了几分敬佩，发现她有时候挺难琢磨的，性格也不太好说，说她冷酷吧，偏偏又经常干一些为帮助别人以身犯险的事，你说她好相处吧，可总觉得她跟谁都隔着点什么，总是不太好接近。
    很复杂，很奇怪。
    回到店里，两个默契的谁都没提这事儿，一如既往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晚上的时候李喜燕又恢复了夜校学习，她也没有提景南宇又来找过她的事儿，宋绍礼也没有提，师生两个又回到从前，就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不用再对着那些枯燥的专业术语和机器零件什么的，宋绍礼又讲起小说和一些口语中的问题，学习起来多了很多的趣味，比在厂里有意思多了。
    还没有到下课时间，李喜燕看宋绍礼的脸色不太好，就说让他先回去休息，宋绍礼点点头。
    收拾好东西，宋绍礼说道：“你师母说，周末没事儿的时候就去家里转转。”
    “好，我知道了。”李喜燕笑着说道：“您路上小心，帮我转告师母，我一定会去的。”
    “好，”宋绍礼点点头，起身刚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住脚步。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合上书本说道：“老师，怎么了，还忘了什么吗？”
    宋绍礼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身，李喜燕抬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她又叫了一声，“老师？”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发现宋绍礼脸色发白，手扶着门框，眼睛紧闭，眉头也紧紧的皱着，似乎很痛苦。
    李喜燕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看他的另一只手颤抖着，似乎想摸上面的口袋，她立即问道：“老师，您是不是有心脏病？”
    她一边说，一边摸向那个口袋，果然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药丸，让宋绍礼吃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宋绍礼才慢慢吐了一口气，脸色也恢复如常。
    “吓着你了吧？”他露出一个笑意说道。
    李喜燕惊魂未定，看到他的笑，心里酸涩，“你有这个毛病，怎么没跟我说过呢？师母也没有提过，这有多危险？”
    “人老了总会添些毛病的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李喜燕瞪大眼睛，“要是您走出去了再发病，在半路上，那怎么办？”
    宋绍礼难得有些理亏，摸了摸脑门，“这不是……并没有嘛。不要妄自臆断。”
    “臆断……差一点就魂断了，”李喜燕没好气的说道。
    她也不再收拾，把书本胡乱的一装背在身上，“走吧，我送您回去。”
    “不……”宋绍礼想要拒绝，李喜燕把他的东西也背在身上，伸手冲着门口说道：“请。”
    宋绍礼无奈，只好站起身嘀咕着往外走，无非就是他没事，不用大惊小怪之类的，李喜燕也不理他，全当没有听见。
    出了校门口，李喜燕的注意力都在宋绍礼的身上，也没有注意别的，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有人叫道：“李喜燕。”
    她纳闷的回过神，看到从路边的一辆汽车里下来一个女人，年轻漂亮，穿着紫红色的套装裙子，正正向她走过来。
    米姗。
    李喜燕心里顿时有些烦躁，不知道米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又想干什么。
    米姗双手交握，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李喜燕，她的身材高挑，这种打量人的目光和姿态让人很不爽。
    “李喜燕，我有事问你。”
    “我没空。”李喜燕干脆的拒绝。
    米姗一噎，随即轻蔑的说道：“你有什么好忙的，现在又不用炸东西。”
    李喜燕哧笑一声，“是啊，不用。不过，我看到你就是不想理，更别说回答你的什么问题，我不乐意，行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这么大老远的来找你，又等到这个时候，你这是什么态度？”米姗怒声说道。
    “我就这态度，是你要来找我的，我又没有请你来，”李喜燕淡淡说道：“而且，我还特别烦你来找我，知道吗？你看不惯，可以走了。”
    李喜燕懒得理她，上前扶住宋绍礼，说道：“老师，咱们走。”
    米姗哪里肯就这么算了，她绕到两人的前面，挡住去路，又打量了一下宋绍礼，说道：“哼，你就是她老师？你看看你这是教的什么学生？教不严，师之惰！你不感觉到羞愧吗？”
    李喜燕心里的火苗蹭一下子顶上来，正想反驳，宋绍礼伸手拦住她，看着米姗说道：“前面呢？”
    米姗一愣，“什么前面？你说什么？”
    宋绍礼浅笑说道：“前面两句，养不教，父之过。我看你应该先回去问问你老爸。”
    李喜燕抿嘴唇一笑，老师不愧是文化人，连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米姗的眉梢一挑，脸上的怒意狰狞，“难怪啊……李喜燕会是这么没有教养，看来是你这上梁不正的缘故啊。”
    李喜燕脸上的笑意一收，二话不说走到米姗面前，米姗比她高，又穿着中跟鞋，低头讥讽的说道：“怎么，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抬手就给了她两个耳光，揍的那叫一个响，还特别脆。
    米姗愣住，后面的话碎成了粉，她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抬手捂着脸，眼睛慢慢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喜燕，一字一字说道：“你敢打我？”
    李喜燕看看手，手心都红了，还有点麻，“打都打了，问这个不是废话吗？再说，我看你伸着脸凑上来，我能不成全你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别害怕

    米姗气得跺脚，咬牙切齿的看着李喜燕，眼睛都红了。
    “你们给我等着！”
    这种话李喜燕听得多了，她并没有往心里去，任由米姗捂着脸跑开，转头对宋绍礼说道：“老师，您没事吧？”
    宋绍礼摇头说道：“没事，气气还觉得舒服了许多。”
    “……”李喜燕。
    回去的路上宋绍礼问米姗是什么人，李喜燕就如实说了，米姗就是米家的小姐，秦玉的女儿。
    “哦……”宋绍礼恍然大悟，“是她啊。那她来找你，应该就是为了厂里的事儿吧？”
    李喜燕耸了一下肩膀，“谁知道呢，管她呢。不理她。”
    “把女儿教成这样，米家还真是……”宋绍礼低低笑了一声，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李喜燕把他送到家附近的路口，没有送他到家门口，万一欧阳然来开门，看到送他回来，一定会猜到宋绍礼出了什么事，李喜燕只好看着他进了家门，这才转身往回走。
    只剩下她一个人，心里也冷静了不少，她自然知道，米姗找她是为了什么，她回来的时候把做的笔记什么的都带回来了，一张纸片都没有留。
    一开始的时候赵朝也想记来着，但是那个安德鲁讲得太快，他顾不了那么多，李喜燕就索性就负责记笔记，连同注释什么的，都记在了本上，一方面是为了帮赵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练习单词的记写能力。
    她这一走，笔记带回来了，而赵朝他们手里一点资料也没有，安德鲁的话他们又听不懂，目前为止又没有人能够翻译的精准到位，工程势必会陷入困地。
    李喜燕不禁冷笑，无论是景南宇还是米姗，来找她一方面是为了让她回去继续干活，另一方面肯定是为了她手里的笔记，只要她一答应回去，用不了两天，他们一定会开口要。
    走到市场门口的时候，李喜燕一抬头看到暗影里像站着两个人，她急忙停下脚步，往旁边躲了躲，心里琢磨会是谁的人。
    朱三的？还是邹白的，还是……米姗的？
    这不想不知道，细细一数，自己得罪的人还真是不少，李喜燕自嘲的笑了笑。
    那两个似乎挺急，不时低声说几句什么，有一个人像是等不及了，要往这边走，他一出暗影，半边身子被市场门口的灯照亮，李喜燕立即认出，咦，这不是周少爷吗？
    她立即走过去，说道：“周少爷？”
    周明烨听到声音看过来，下一秒就大步走过来，走到她面前上下左右看了看，这才问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了不回来去哪儿了！”
    李喜燕面对周少爷的怒火有点懵，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林，李林给她递个眼色，还没有表达清楚，周明烨一个眼风扫过去，说道：“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呢？”
    李林讪讪的笑笑，退到一边不敢再说什么。
    周明烨这才说道：“我去夜校找你了，发现你早走了，回来一看你也没有回家，你说说，你去哪里了？”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他又急吼吼的说道：“今天的事儿，你骗了朱三的人，还让那个女人走了，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你想过吗？”
    听到这里，李喜燕才知道他为什么着急上火，这是以为自己下了课，又没有回家，是因为今天救小梅的事发了，被朱三的人带走了。
    她心里一暖，“那个……我去送老师回家了，他突然身体不舒服，我怕路上再出什么事儿，所以就回来晚了。今天的事儿你知道了？”
    她扫了一眼李林，李林转过目光，假装没有看见。
    周明烨沉着脸，李喜燕清清嗓子说道：“走吧，回去说。”
    回到店门口，李喜燕进去和妈妈说了一声，搬了小凳和周明烨坐在店外面，说道：“今天的事情事发突然，我要是遇不上也就算了，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你说是不是？如果你遇见，肯定也会拔刀相助。”
    周明烨皱眉，还没有说话，李喜燕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化了妆，声音、容貌还有身材都变化了一下，而且那三个男人也没有见过我本来的样子，我觉得应该可以蒙混过去，我很聪明，对吧？”
    周明烨气得发笑，仔细打量她一下，说道：“没看出来。”
    “……”李喜燕抿了口凉茶，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哎，如果是你，你会不管吗？还是上去和人正面冲突？”
    李喜燕的问题，把周明烨问住了。
    他当然不会不管，而且正面冲突也势必会两败俱伤，而且麻烦还会不断。
    但是……反正他一想到李喜燕以身犯险，就觉得不对劲。
    他喝了一大口凉茶，闷声说道：“反正这事儿以后最好不要发生。朱三那个人心狠手辣，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而且什么？”李喜燕心里微动。
    周明烨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而且，他和曹梅的关系不一般，原本我以为，曹梅只是认识朱三手下的人，后来发现，她和朱三本人的关系不非同寻常，那次李占彬被曹梅打，最后还被全场通报批评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李喜燕点点头，“怎么？难道这事儿和朱三还有关系？”
    “李占彬之所以被曹梅打，就是因为他说出了曹梅和朱三的事，说他们……”周明烨声音艰涩的说道：“嗯，就是……”
    “不正当男女关系？”李喜燕接过话说道。
    周少爷微红了脸，咳嗽了一声点点头。
    李喜燕压住想笑的冲动，嘴唇微抿了一下，她原来就奇怪，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让曹梅追到厂里去打，那么不管不顾的，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李占彬的胆子也够大，嘴也大，这种事情也敢往外说，说了还让曹梅知道。
    她哪里知道，李占彬也是一时冲动，和沈艳芬在医院吵架的时候说出来的，不小心被沈艳芬她爸听见了，回去一通闹，这才把曹梅给惹毛了。
    “朱三在彩虹歌舞厅一手遮天，除了老板就是他，据说他也有点股份，而且出了事也都是他摆平，谁都知道彩虹歌舞厅有不正当的生意，但是就是没辙。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想一下就知道。”周明烨语气缓缓，似乎怕给李喜燕太大的压力，让她害怕。
    李喜燕沉默无声，彩虹歌舞厅里的黑暗，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可是，让她奇怪的是，彩虹歌舞厅里的漂亮姑娘多的是，年轻的、成熟的什么样的都有，这个朱三也的确像周明烨说的那样，按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随便从彩虹歌舞厅里找一个就比曹梅要强。
    要说朱三和曹梅之间是那种关系，李喜燕并不太相信。
    朱三瞎了吗？放着眼前的各种女人不选，非得挑个曹梅。
    还有就是，她前世被困在那里的时候，并没有见过曹梅，也没有听谁说过，朱三有这么一号相好的，倒是听说过一个叫兰姐的。
    “别害怕，”周明烨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说道，他以为李喜燕半晌不说话，是因为害怕了。
    “我已经让人盯住彩虹歌舞厅，一有什么动向就会立即通知我的。”
    李喜燕垂眼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有点瘦，指甲干净平整，骨关节也很漂亮，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可那又怎么样，这个少爷几次用这双手保护她。
    “你……还是专心应付考试，我听说那所大学要分很高的。”李喜燕低声说道。
    周明烨心里一喜，“哪所？”
    李喜燕回答道：“就是……你说要在文化宫那里的那所啊，不是说你想报考那里吗？报考了那里就不用离开了呀。”
    “你不希望我离开吗？”周明烨脱口而出问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邻居到访

    周明烨的话一问出口，气氛有就些微妙的变化，他自己也有些难为情。
    李喜燕心里的感觉涌动，嘴里却轻松的说道：“是啊，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朋友就更少了，希望大家都能一直好好的相处下去呗。”
    “……哦。”周明烨转头看向别处，嘴里的凉茶没滋没味儿，只有一股凉意。
    “你好好准备考试，这边的事我会多加注意，李林不是也在嘛，万不得己的时候再通知你。”李喜燕说道。
    周明烨心里滋味不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
    李喜燕知道朱三的手段和为人，也算是知己知彼，她还是有点信心的。
    送走周明烨和李林，李喜燕回房间休息，妈妈也还没有睡，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儿她可不敢告诉妈妈，便说道：“没什么，就是厂里那边又来人找，有点烦。”
    “对了，妈，”李喜燕岔开话题，把收好的那枚长命锁拿出来，说道：“您看看这个。”
    喜燕娘接过，在灯下仔细的看，好一会儿她诧异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喜燕说道：“在一个小摊上买的。”
    喜燕娘紧抿了嘴唇，手指捏着那枚长命锁，她看着李喜燕，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想好怎么说。
    “妈，你有话就直吧，跟我不用藏着掖着。”李喜燕说道。
    喜燕娘叹了口气，把那枚长命锁放在桌子上，拉住李喜燕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指，“燕儿，妈知道，咱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都是靠你，妈没本事，在家里的时候也护不了你们姐妹俩，让你吃了很多苦……”
    李喜燕微微皱眉，反握住妈妈的手，说道：“妈，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燕儿啊，之前偷拿户口本那是为了脱离他们，也是不得己的事……”
    一听这话，李喜燕瞬间明白了，她心里有些难过，拿过那枚长命锁说道：“妈，这个不是我偷的，也不是我让李晓帅偷的，的确是从古玩市场里的一个小摊上买的，摊主说，是有人拿了出来卖，他收的。我看这东西有点像你之前说过的那个，而且据摊主形容，卖东西的人也有点像李晓帅，所以，就拿回来让您看看。”
    喜燕娘轻轻“啊”了一声，随即脸火辣辣的，她羞愧的说道：“燕儿，是妈不对，娘不该……”
    “妈，别说了。没什么。”李喜燕勉强笑了笑，“大概是李晓帅缺钱，把它偷了出来卖了，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吧，我总觉得这东西像是有来历的，说不定哪天会有什么用。”
    喜燕娘点点头，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母女俩关了灯各自睡觉。
    李喜燕并没有睡意，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都挺有戏剧性的，特别是这次也算和彩虹歌舞厅有了过节，不过，她也不怕什么，和彩虹歌舞厅的恩怨，早晚都要了结，只不过现在比自己预想的早了一些。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听说朱三的确有个靠山，所以才能呼风唤雨，他还有个死对头，听说也是个能力很强的人，好像是姓裴的，并没有听说过姓周的。
    周明烨对朱三并没有什么畏惧，他这么年轻，而且随着深入的了解，李喜燕知道周明烨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小混混，可他凭的是什么？只是景家吗？
    李喜燕有些想不明白。
    她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猛然听到外面街道上的声音才醒来，一看时间都八点多了，她立即从床上坐起来，赶紧起床洗漱下楼。
    这还是她第一次睡过头。
    喜凤和小猪早上学去了，李林他们也来上班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客人。
    赵朝。
    看到她下来，赵朝笑着说道：“喜燕，这是晓雯让我给你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是很漂亮的黑色，笔帽上镶嵌着一圈淡金色，李喜燕急忙接过，“还是英雄牌儿的，真好看，谢谢晓雯。”
    赵朝爽朗的笑道：“有什么谢的，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升职涨工资呀。”
    李喜燕笑而不语，这算是开始往正题的方向转了。
    他来干什么，李喜燕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不慌不忙的倒了一杯凉茶给他，赵朝接过，喝了一口赞了几句，又继续说道：“晓雯也快考试了，每天都念叨着要不是因为作业太多，学习太忙就来看你，等放了暑假，你们俩好好一起去玩一玩吧。”
    李喜燕点头说道：“好啊。正好让晓雯带我四处转转。”
    赵朝转头又问起喜燕娘生意上的事，还说吴青现在每天也是乐滋滋的，早出晚归的，也不像之前一样，经常闲得无所事事，四邻八家的到处说闲话，无事生非。
    吴青倒也来过店里几次，只是李喜燕都没有在，她和喜燕娘倒聊得还可以，喜燕娘也说，现在吴青变化挺大的，不像刚认识的时候，逮谁都扎刺，现在说话也和气了。
    李喜燕听赵朝说来说去，就是不提厂里的事，不禁有些纳闷，后来就干脆问道：“赵叔，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赵朝大手一摆，说道：“今天不上，休息一天。”
    李喜燕一愣，赵朝喝了几口茶，眉眼间说不清是喜是忧，咂着嘴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李喜燕问道。
    赵朝抬眼看了看她，“也不是。就是……你离开以后，机器安装的事儿就停了摆，那个什么……安德鲁，整天的发牢骚，嘟嘟囔囔的说的什么我们也听不懂，景先生整天沉着个脸，那个女人就会追在他后面，南宇哥南宇哥的叫，还时不时蹦出一句英文来，我们呐是又气又乐，昨天下班的时候厂长叫我，我呀一猜就知道是什么事儿，假装没有听见，蹬上车子我就回家了。”
    李喜燕有些意外，“那今天你这是……”
    “今天我就让老张给我请了个病假，”赵朝满不在乎的说道，他顿了顿，又叹口气，“按说呀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大家也都干劲儿十足，可偏偏呢——最终落成这么个结果，多气人。喜燕儿啊，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呢，也都替你不平，可是……我们说了也不算数，你可要原谅我们啊。”
    李喜燕心生愧疚，她一开始还以为赵朝是来劝她的，没有想到，大家还都挺支持她的。
    “赵叔，您别这么说，我也不是厂里的人，就是临时过去帮个忙。您可别因为我和厂里置气，刚升了职，大家又信服你，你好好工作，别受到什么影响。”李喜燕由衷的说道。
    赵朝低头轻笑，“哼，可笑他们以为有钱，以为是领导，就可以随意欺负别人，这胸襟肚量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喜燕啊，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说完起身要走，李喜燕思索一下，让他等一会儿，转身去楼上把那本笔记拿下来，递给他说道：“赵叔，我知道你们现在愁什么，当然，会俄语的人也不只我一个，只不过是眼下没有合适的，景家有钱，米家也有，人脉也广，再找一个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这个东西你拿着，是我做的笔记，你好好看，就当是我送你的，送你个人的。”
    赵朝急忙推开本子，语气坚决的说道：“不，不行。喜燕，现在局面虽然僵持，你说得也是实情，不只你自己会，再找别人也是有可能，但眼下就没有，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回去，这东西我不能拿，这是你的底牌。好了，我走了。”
    他说完这些，推开门匆忙离去，连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李喜燕。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合格的说客

    赵朝的态度和立场，让李喜燕很意外，也很感动。
    送走了他以后，李喜燕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街道上人来人往，这里是最贴近生活的地方，有最贴近生活的声音。
    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自私无耻，也有的善良坚忍。
    李喜燕慢慢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厂里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差得多。
    她正想转身回店里，忽然看到人群里出现李占彬的身影，他推着自行车，穿过人群往这边走过来，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正巧这时李占彬也看到了她，目光一撞，李占彬冲她挥了挥手，刚一张嘴，招呼还没有说出口，李喜燕已经转身回了店里。
    他那句话又噎了回去，想发作又想起来之前厂长说过的话，又忍了下去。
    走到店门前，他抬头看了看，看到店招上的字还有干净透亮的门窗，他心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形容。
    在他的印象和认知里，喜燕娘和这一双女儿，就该是在田间在乡下劳作，默默无闻的那一种，全部依附他而活，她们卑微又听话，他就是她们的天。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种关系就发生了变化，而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摆脱了他的束缚，不再依附于他，成长得飞快，现在居然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他。
    他握紧了车把，心有不甘。
    李林探头看到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嘿，要买什么？不买请躲开门口嘿！”
    李占彬回过神，把车子停到一边，脸上挤出笑，对李林说道：“你不认识我？”
    李林当然认识他，就是想故意恶心他，打量了几眼说道：“眼熟，想不起来了。你要买什么，我们的食品品质好，味道美，要想靠脸打折可不行，本来就是批发价。”
    李占彬的脸色有些尴尬，“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他站在门口，一转眼看到喜燕娘，忽然有些恍惚。
    眼前的女人穿着酒红色的衬衣，光滑水润的料子，样式简单却很别致，白色的钮扣，像一粒粒珍珠，腰身纤细，搭配下身的黑色及膝长裙，多了几分优雅和妩媚。
    乌黑的头发梳得整齐拢在脑后，额前饱满干净，她戴着口罩，露出眉眼，眼睛黑亮清澈，淡淡的看过来。
    李占彬心里惊讶不已，这是……之前在乡下那个土得掉渣，浑身都让自己厌恶的喜燕娘吗？
    “秀娟。”他缓缓开口。
    喜燕娘一怔，她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自从嫁到李家，也就结婚那几天李占彬这么叫过她，之后就成了“嘿，占彬家里的，”再后来喜燕出生，她的名字就固定成了“喜燕娘”。
    李喜燕站在楼梯上，脚步也顿住，她清楚的听到了这一声。
    心里猛然一动，她觉得自己一直以为疏忽了很重要的一点，日子好了，她们母女脱离了李家，妈妈也离了婚，但是，还是没有帮助她做回自己。
    顾秀娟，这才是妈妈的名字，不是什么“喜燕娘”。
    她重新回转身，走到一楼，李占彬一看到她，立即回过了神，说道：“喜燕，你们这里真是不错，生意也挺好的吧？”
    李喜燕没有回答他，直接问道：“你有事吗？”
    李占彬看了看喜燕娘，说道：“喜燕娘……”
    李喜燕开口打断他说道：“别，别这么叫，就叫顾秀娟，我妈是个独立的人，我们都是。谁也不用依靠别人。”
    顾秀娟转头看向李喜燕，脸上的口罩还没有摘，尽管如此，李喜燕还是可以看到她脸上的诧异和那一丝说不清的喜悦。
    “我妈现在是店里的主力，挺忙的，再说，都离了婚了，你又有家有孩子，这么找来被你老婆知道也不太好。你有什么事儿，就到外面跟我说吧。”李喜燕干脆拒绝，把路给堵死。
    她对李占彬的套路再清楚不过，就是想从妈妈身上下手，利用她的不忍心，好向自己施加压力，最终达到他的目的。
    李占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快速呼吸了几下，李喜燕无事他的情绪，直接开门出去，他无奈，也只好跟了出去。
    外面挺热，人来人往的也吵，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占彬的汗一个劲儿的冒，想到现在每次和李喜燕谈话都处于下风，她们越来越好，自己却每况愈下，心里就越发的烦躁。
    “什么事儿，说吧。”李喜燕问道。
    “我听说，你现在不去厂里了？”李占彬也不想再迂回。
    “听谁说的？”李喜燕反问道，“再说了，你不一直不希望我去吗？”
    李占彬一噎，低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不是当着沈艳芬的面儿吗，我还是希望你有出息的，听说，赵朝也因为这事儿升职加薪了……”
    李喜燕听到最后，心里冷笑，这才是他来的真实原因，因为看到赵朝升职加薪，他心里就不平衡了，凭什么外人行，他是当爹的，就该落成现在这种下场？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脸上故作茫然，“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她说着，一指路上的人，“太吵了，在这儿说话你得大点声。”
    李占彬闷着一口气，火苗在心里三起三落，这才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赵朝升职加薪了吗？我不知道。大概是他干工作干得好吧，又是工程的主力，老实听话，不给领导惹事，没有家属跟着闹，也没有丈母娘打上门儿去。不过，这是厂里的决定，跟我有啥关系？”
    李占彬的脸色精彩极了，忽青忽白的变，这些挖苦的话是真刺耳，气得他脑门儿都要疼，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乖乖的回厂里干活去，能用你那是厂里给你脸呢，你别不知道好歹，要是惹恼了厂领导……”
    “惹恼了又怎么样？李厂长能把我怎么样？”李喜燕哧笑一声，“真是有意思，我又不是厂里的人，这个忙也不是冲着厂里帮的，是因为我的老师。厂领导算个屁？我离了他们活不了吗？”
    她笑意微凉，目光闪动，嘴角翘出讥诮的弧度，说道：“离了他们活不了的人，是你吧？”
    “你……”李占彬紧握双拳，怒目注视着她。
    李喜燕说道：“怎么？还想打我？厂长没有告诉你，要对我好言相劝，捧着我说吗？”
    “你简直……”李占彬气得跳脚，但又无话可话，骂，他不敢，不骂，又闷得慌。
    他发现自己纯粹就是自找难受的。
    “哼，爱去不去！”李占彬推起车子，转身就走。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混入人群里，心里并不是特别好受，她的心硬了，是被那些无情和冷漠还有自私给磨硬的，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披了一层硬壳，只是，那到底是一颗滚烫的人心，是软的。
    回到店里，喜燕娘还在忙着，李喜燕走过去，说道：“妈，你的名字很好听，以后别人再问你，你就说你的名字呗。”
    顾秀娟的动作一滞，说道：“好。”
    李占彬气了一路，远远的看到厂门口又停住，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厂长，他犹豫再三，车子调了头，又回了家。
    家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他老娘正在灶前煮东西，脸色沉着，看到他回来，急忙过来跟他告状。
    “儿子，你看看你这个媳妇儿，吃半天东西也是没有奶水，还整天挑三捡四，刚才说要吃什么挂面，煮了又嫌没有放鸡蛋，你说鸡蛋那么贵，她吃了也不涨奶水，真是白瞎了……”
    她小声絮絮叨叨的说，李占彬听了更加心烦，压住火说道：“不吃不是更没有奶水吗？妈，这点小事儿，您就别再说了，行吗？”
    “我这不是也是心疼你吗，你挣钱多不容易，被她这么乱花……”
    她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李占彬的火气有些压不住，说道：“妈，您既然知道我挣钱辛苦，就别再给晓帅钱了，下学期的学费……还是让占军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一听到这个，老妖婆可不干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危机

    李占彬心里郁忿难平，回来又听他老娘叨叨个没完，顿时就有些按捺不住火气。
    “妈，既然你觉得我挣钱不容易，这么体谅我，以后别把我给你的钱给晓帅了，还有他下学期的学费，就让占军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老妖婆一听，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道：“这可不行。你怎么能不管晓帅呢？”
    李占彬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管，我自己的老婆孩子我都快管不了了。晓帅他有爹有娘，占军他们这些年做过什么？我帮得够多了，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老妖婆看了一眼门里，不满的咂了咂嘴，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她说的？”
    李占彬摇头说道：“不是，我自己说的，早就想说了。艳芬吃个鸡蛋您心疼，她是我老婆，生的是我的女儿。以前……秀娟也是这样，您都看不上，现在我得到什么了？日子过成这样，妈，您就当心疼我吧。”
    他顿了顿，垂下眼睛说道：“要是没事，您也就先回老家去，有空我会回去看您的。”
    “占彬！”老妖婆真急了，眼睛一瞪，脸上的皱纹都在抖，“你这叫什么话？是你老婆重要，还是李家的香火重要，她们生不出儿子，这能怪谁？”
    “妈，”李占彬觉得头疼得很，他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儿，怎么也挣扎不出去，之前那么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一直就像驴拉磨一样的转下去，不顾老婆孩子，老娘说什么都对。
    他之前确实觉得对，李家就李晓帅这么一个男孩儿，现在也觉得李家的香火挺重要，但是……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反正让他像被困住，一肚子火，哪儿哪儿也不对，但又不知道向谁发泄。
    “我累了，您就心疼我，消停会儿吧。”他挣开老妖婆的手，往屋子里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说道：“下午我去买车票，您今天下午看看有什么想买的，我陪您去。”
    他说完进屋，刚走到床边，就听到老妖婆在楼道里杀猪一样的叫喊哭泣，无非就是哭喊老天爷，叫喊死去的老头子那一套。
    李占彬充耳不闻，闷声坐在床边，沈艳芬刚哄着的孩子又哇哇大哭，她怒火上来，转头踢了李占彬一脚，“你妈又作什么妖呢？这是干什么，还让不让人过了？”
    “行了，”李占彬心头火大，“你也少说两句吧，我刚说了她，已经说让她明天走了。”
    沈艳芬一愣，心说早就该滚蛋，但她还得管住了嘴，声音软了几分说道：“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唉，”李占彬叹了一口气，“厂长让我去劝喜燕。”
    “她怎么说？”
    李占彬苦笑，“还能怎么说，当然不同意，不然我能回来吗？”
    沈艳芬哧笑，撇了嘴说道：“她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让她去是给她脸呢，她还端架儿。”
    李占彬沉默了一下，转头看着沈艳芬，她穿着宽大的t恤，领口很大，隐约可见瘪下去的胸脯，衣服还有黄黄的东西，一片一片的，不知道是什么，下身穿了一件他的大裤衩，裹着粗壮的大腿。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顾秀娟，穿着酒红色衬衣和黑色长裙的样子，好像……那年娶她的时候，也没有给过她什么像样的东西，就给了一块红布，好像也是那么个酒红色。
    看他有些失神，沈艳芬不满意的又踢了他一脚，“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
    李占彬回过神，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烦躁和失望，闷声说道：“反正她不去，这个女儿……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艳芬哄着怀里的孩子，眼睛里露出凶光，背对着李占彬说道：“行了，就她那个样儿，哼，天下底有几个女儿是那样的？还不都是她娘教的。你啊……”
    李占彬听她阴阳怪气的话，更觉得心烦，正想反驳几句，听到外面楼道上更加热闹，八成是大白鹅又带头唯恐天下不乱了。
    他立时站起来，二话不说往外走，沈艳芬叫道：“你去哪儿？”
    李占彬头也不回的说道：“找清静。”
    出了门果然看到大白鹅正围着他娘幸灾乐祸的说废话，见他出来，急忙叫住他，他当作没有听见，绕过她们直接下楼出去。
    沈艳芬看着关上的门，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心里气得不行，越听越觉得烦，索性下了床换衣服抱起孩子也回了娘家。
    李喜燕并没有把李占彬的到访放在心上，实际上她也有心理准备，李占彬这个爸爸总得找找存在感，这种时候他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而且李厂长肯定也会用利益引诱他。
    下午的时候她去宋绍礼的家里，欧阳然见她来了很高兴，宋绍礼午睡也起来，看上去精神不错，李喜燕这次来也是想看看他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又犯病。
    宋绍礼自然知道，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欧阳然并不知道这事儿，不要乱说话。
    李喜燕笑笑，表示明白，和欧阳然聊起别的。
    宋绍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忽然想起什么来说道：“哦，对了，厂里有没有又找过你？”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派人找过。”
    “怎么说的？”
    李喜燕简要的说了几句，就说是厂里的技术人员和会计，分别来找过，并没有提他们和自己的关系，并非是信不过宋绍礼夫妇，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平白让他们担心，替她尴尬。
    宋绍礼点点头，“嗯，且看看吧，说不准还会说出什么别的来。”
    “别的？”李喜燕有些纳闷，不明白宋绍礼的意思。
    宋绍礼笑而不语，又继续看报纸，欧阳然笑道：“那个米家小姐，你见过了？”
    李喜燕看了一眼宋绍礼，八成是他说的，点头说是。
    欧阳然说道：“那天小聚会就看到秦玉对你的态度不好，她这个女儿，性子倒是跟她差不多。”
    “背后莫道人是非。”宋绍礼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过来。
    欧阳然失笑。
    李喜燕临走的时候，趁欧阳然没有注意，对宋绍礼说道：“老师，您身体怎么样，要不要休息几天？”
    “不用，我好得很。”宋绍礼傲娇的说道。
    李喜燕晚上照常去夜校上课，刚走到路口，忽然看到前面有周小芳的身影，她正往这边走过来，明显也看到了自己。
    李喜燕微微皱眉，心里实在烦她，周小芳看到她，也加快了脚步，似乎是有话要说。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突然从路口另一个方向冲过来，停在了李喜燕的面前，车门一开，从里面下来两个男人，李喜燕后退一步，警惕的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男人连话也不说，一左一右上来，直接就抓向她的肩膀，李喜燕当然不肯就范，她从书包里拿出那根折叠的武器。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其中一个男人飞快上前，一掌砍在她的手腕上，她手上吃痛，东西也落了地，男人顺势就抓住她的手臂，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李喜燕心里大吃一惊，这两个人的身手真是厉害，远比之前抢劫景南宇以及在破院子里围攻大鹏的那些人强多了。
    她被强行带上了车，透过车窗，她看到周小芳目瞪口呆的看着。
    李喜燕心头一动，其实就在这两个男人打落她手里的东西时，她就知道他们和周小芳绝对不是一伙的，就凭周小芳，还没有这种能耐，能和这样的人合作。
    “你们是什么人？”她问道。
    两个男人并不说话，一路开着车子向前，车轮滚滚，汇入街上的车流，慢慢越走越偏，像是向着郊区的方向驶去。
    李喜燕的心头狂跳，手心里不禁渗出汗来，她感觉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不禁想，难道……他们是朱三的人？但看着并不像。
    这些人看上去并不是一般的人，而且训练有素，单凭这身手和沉默就能够看得出来。
    可是，还能有谁？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玉碎还是瓦全

    李喜燕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紧张没有任何帮助，还会乱了方寸。
    她看着车窗外，外面越来越安静，道路两边的路灯还没有安全，黑漆漆的一片，车灯像两把快刀，劈入夜色中。
    终于，车子停住，一个男人下了车打开车门，示意李喜燕下车。
    她走出去一看，是一座小院，门前亮着一盏灯，门口两边种了一些树，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树，枝叶摇摇的倒有几分意境。
    门半开着，男人走上前推开门，让李喜燕进去。
    院子不大，但很雅致，隐约还有水流的声音，院子里有一盏庭院灯，散发出桔黄色的光，树下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茶香袅袅，有一个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煮茶。
    他的神情专注，眼睛盯着茶壶，听到声音淡淡说道：“来啦。”
    带着李喜燕带的两个人退到院门口，李喜燕看着煮茶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头发额角灰白，梳得很整齐，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不觉得苍老，反而有一种自带阅历的沧桑感。
    他长得削瘦，脸部的线条清晰略有些凌厉，嘴唇很薄，微微抿着，下巴干净没有留胡子，他穿了件白色的衬衣，干净的近乎透明，下摆束在腰里，腰带在夜色微微闪光，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
    是个干净而且有点自负的人，李喜燕在心里暗想道。
    男人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的位置上，这才偏头看了看李喜燕，“坐。”
    连个“请”字都没有。
    李喜燕走过去，看着面前的茶杯，茶水微绿，香气淡淡。
    男人嘴唇微勾，算是露出一个笑意，“这是上好的茶，外面一般喝不到。”
    李喜燕抬眼，和男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大约是因为太好，所以一直被珍藏，可惜，陈茶再好，也是陈茶。”
    男人眉梢微挑，目光有些锐利，盯了李喜燕半晌说道：“你想要什么？”
    李喜燕轻笑，“你这么大费周章的见我，不应该我问你吗？米先生。”
    米万章身子往后，坐得更直，“你认得我？”
    李喜燕摇了摇头，说道：“不认得。不过，这种阵仗，又是这样的下马威，我猜也该猜出来了，不是吗？”
    米万章点点头，“你很聪明。”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喝茶就必了。”
    米万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垂着眼睛，淡淡的水汽遮住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院子里有低吟的虫鸣声，远处似乎还有蛙鸣，头顶上星光灿烂，月光如银，如果不是对面坐着一个阴晴不定的米万章，李喜燕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米万章骨子里有种阴冷，和景鸣俊不是一个类型，他像是狡诈的狼，阴毒的蛇，静静蜇伏，等时机一到，就会毫不犹豫的出击。
    李喜燕自觉的把他划成危险人物，心里明白，他找自己来，无非就是为了厂里的事儿。
    米万章抿完茶，似乎颇具意味的品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你和景家的那个二小子是怎么回事。”
    李喜燕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景家的二小子？他指的……是周明烨吧？
    “抱歉，米先生，我不知道你所说二小子是什么人，也不觉得，这是我该向你汇报的事。”李喜燕干脆直接的拒绝道。
    米万章嘴角勾起一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指捻着杯子，淡淡说道：“李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景家二小子的确聪明，但太年轻，有些人在依靠之前，你还是得看看，能否靠得住。”
    李喜燕的眸子一缩，笑意微凉，“米先生今天贵庚？”
    米万章顿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整整五十岁。”
    “嗯，”李喜燕点头说道：“米先生也是从一岁一路长过的，不也年轻过吗？谁也不是一下子长到五十岁。再说，周明烨姓周，他从来没有以景家的人自居。米先生，未免太先入为主了。”
    先入为主，还不如说他是自以为是。
    米万章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指间捻着杯子，对着月光看，杯子晶莹剔透，的确是好东西。
    “有些事儿啊，就得细看，透过本质看，不然的话，你怎么知道它是玉还是石头？李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有一双慧眼，不是吗？”
    李喜燕忽然觉得烦躁，不想和别人，还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人这么品论周明烨，米万章算什么？就凭他觉得自己有点钱？就可以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了？呸。
    “米先生，我很忙，你的时间也很值钱，您应该知道，时间不能浪费在没必要的地方，景家的人和事，我没有兴趣，也跟我没有关系。米家的人和事，我也不感兴趣，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喜燕把话挑明了，没有兴趣再和米万章玩什么文字语言游戏。
    米万章的手指一松，指间的杯子滑落，“啪”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你看看，这东西还是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李喜燕的眸子猛然一缩，呼吸微微一滞，紧抿了嘴唇看着米万章。
    “真是可惜了，”他嘴里说着“可惜”，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抬眼看着李喜燕说道：“李小姐，我听说姗姗找过你。”
    “是啊，”李喜燕毫不犹豫的承认，也没有一丝畏惧，“想必你也听说，她出言不逊，侮辱我的老师，我打了她一耳光。米先生，你要是因为米小姐被打了，想要家长出头，那我没什么说的。你想怎么做，明说。”
    米万章突然笑起赤，笑声突兀又沉凉，“李小姐误会了，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和小朋友打架我都没有出过头，何况是这么大了。”
    李喜燕没说话，她感觉米万章还有下文。
    果然，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李小姐，有些事情做了，总是要负责任的，是不是？”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就听到门口有打斗声，随后有人大声说道：“米叔叔，你看我来负这个责，怎么样啊？”
    话音落，周明烨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带李喜燕来的男人，脸上都带着伤。
    周明烨笑着走到米万章的近前，说道：“米叔叔，这俩我也打了，怎么也是要负责，就都算到我头上吧。你看，想让我怎么负责？”
    米万章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明烨，“你负责？”
    周明烨点点头，“当然，说话算数。”
    他说着，站到李喜燕身侧，“米叔叔，米姗喜欢喝咖啡，但是晚上喝那种东西，可不太好，不利于睡眠，您觉得呢？”
    米万章眉头猛然一皱，眼睛里迸出凶光，盯着周明烨问道：“小子，你做了什么？”
    周明烨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做，我能做什么？您向来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能做什么入您眼的事儿。”
    他摸摸鼻子，走到桌子前自己倒了一杯茶，三两口喝下去，这才说道：“米姗和您一样，眼里也没有我，我大哥，现在陪着她喝咖啡呢，我没有那口福。”
    “南宇？”米万章的目光转到李喜燕身上，像刀子一样扫过。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短促笑了一声，说道：“看起来，米姗顾虑的没有错。”
    周明烨摇头说道：“米叔叔，您还真是……看得起她。”
    李喜燕手指握在一起，她莫名的有些紧张。
    “她就是一个小丫头，喜欢大哥的女人那么多，就这几天满厂的女工都被他迷倒了，难不成，您还都一一给谈个话？”周明烨哧笑一声，“再说，我大哥为的是什么，您真不清楚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朵浪花和整片汪洋的区别

    周明烨的出现，让米万章有些措手不，特别是他的话里还有威胁的意味。
    米万章表情冷厉，沉声说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周明烨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可没干什么，米叔叔您可一直都是看不起我的，我做什么能入得了您的眼？不过就是我来的时候，看到大哥请米姗喝杯咖啡而已。”
    “南宇？”
    周明烨轻笑，不以为然的说道：“米叔叔，对我大哥有兴趣的人多得是，厂里一抓一大把，您要把那些女工都找来问问话吗？您这么做，也得问问我大哥的意思吧。”
    米万章沉默着思索，没有吭声，周明烨继续说道：“我大哥和我不一样，他是景家的希望，这一点，您比我清楚。”
    米万章冷笑一声，眼中浮现几分讥诮的神色，“你倒是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那当然，人贵有自知之明。”周明烨毫不在意的说道。
    米万章慢慢吐了一口气，扫了一眼李喜燕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送二位了。李小姐，关于去厂里的事儿，还希望你好好考虑。”
    李喜燕想说什么，周明烨拉住她的手腕，不着痕迹的握了握，她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米叔叔，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周明烨带着李喜燕快步出了小院，一路走到路边的车前，车子里李林坐在驾驶座上，一直都没有熄火，两个人上了车，他立即开车离开。
    直到走出一段，周明烨回头看了看，米万章没有让人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老东西，还好没有让人追上来。”
    李喜燕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林从车镜里飞快看了李喜燕一眼，眼神有些慌，李喜燕瞬间捕捉到他的神色，立即说道：“你跟踪我？”
    “没，没有。”李林急忙否认，“我哪儿敢啊，我可没有跟踪你。”
    李喜燕听出他这句话里的关键，问道：“那你跟踪谁？”
    “……”李林又看了看周明烨，清清嗓子说道：“我谁也没有跟踪，是找了个小兄弟跟着那个邹白。我跟你说啊，那块货真不是个好东西，什么玩意儿。你是怎么看出他是个坏人的？眼光不错，真不错。”
    李喜燕没有理会他东拉西扯的夸赞，没有被他带跑偏，问道：“那跟踪邹白有什么发现？他跟米家有联系？”
    “……”李林噎了一下，发现自己说的那些完全站不住脚。
    周明烨接过话说道：“你别难为他了，实际上有人在夜校周围转悠，看到那个周小芳不怀好意，然后就跟着她，又发现了你被人带走的事儿，他们告诉我，我猜着那些人该是米家的人，所以就去了。”
    “周小芳？你的人还会认识周小芳？”李喜燕诧异道。
    “啊，”周明烨的脸突然红了一下，他转开目光看向车窗外，看着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面孔，暗骂了一声没出息，继续说道：“她突然出现在夜校，那天见过之后我就觉得她像是有什么图谋，就让人多注意点，今天也是巧了。”
    “那你说，景南宇和米姗在一起喝咖啡，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今天的事儿？”李喜燕打破砂锅问到底。
    “嗯，知道。”周明烨说道：“米万章向来不把我看在眼里，这事儿我怕自己办不成，总不能拿你的安危做赌注，那老家伙心狠手辣，我就去告诉大哥了。”
    李喜燕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想着米万章手中滑过茶杯的那一瞬间，她明白米万章的意思，在他的眼里，玉碎都如此容易，何况自己只能算是一片瓦。
    是碎是全，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很狂妄，但也很真实，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和他对抗的能力。李喜燕很冷静，并不会盲目的自信和自大。
    她只是遗憾，自己还不够强大。
    慢慢吸了一口气，苦涩的感觉填满胸腔，她低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周明烨看着她的侧脸，忍下想要为她拢一下头发的冲动，说道：“说到底是那些破事儿连累了你，不然的话……你可以不必理会这些，也不会惹上这些麻烦的。”
    李喜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去一趟夜校吧，我得去和老师说一声。”
    “好。”
    他们三个都没有再说话，车子里的气氛慢慢变得凝固，周明烨并没有完全跟李喜燕说实话，他心里的隐忧，还有今天晚上的愤怒，他都没有说。
    李喜燕心情也复杂得很，最近这些事情的冲击让她有些自责，她恨自己在店里的生活稳定了之后，开始有一点松懈，想要安逸，有一点小满足。
    而这些人，邹白、朱三还有米姗和米万章，都在这时跳出来提醒她，生活的艰辛还远远在后面，她的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和这些人相比，李家那些人和破事儿，根本不算什么，简直就是一朵浪花和整片汪洋的区别。
    她暗暗握紧了拳，要打起精神来，快步往前奔，不然的话，自己这早会重复前世的悲剧，不过就是换了踩死自己的对象，类似米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付现阶段的自己，不过就是易如反掌。
    胡思乱想间，到了夜校门口，透过车窗，李喜燕看到宋绍礼正在门口张望，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李喜燕的心里还是刹那间涌起暖流。
    她下了车，快步走过去，宋绍礼推了推眼镜看清是她，脸上露出笑意，随后一秒又瞬间一收，说道：“今天迟到了。”
    李喜燕鼻子酸酸的，闷声说道：“嗯，我认罚。”
    宋绍礼被她逗笑，转身往里走，周明烨也走进屋子里，恭敬的叫了一声，“宋老。”
    宋绍礼点点头，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到现在也没有必要再隐瞒，李喜燕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宋绍礼的脸色沉下来，冷哼了一声，“还真是有意思，米万章还真干得出来。”
    周明烨说道：“米万章向来狡诈心狠，他有什么做不出。”
    宋绍礼手指敲着桌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问李喜燕道：“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吧。”
    李喜燕摇摇头，说并没有。
    这时外面响起下课的铃声，宋绍礼说道：“先回去休息吧，不要害怕，米万章这种流氓做法真是让人不耻，不过，他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想到的目的还没有那么轻易的达到。”
    这一点李喜燕深以为然，不然米万章最后也不会提及厂里的事。
    宋绍礼让李喜燕先走，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一听这声音，李喜燕就皱了皱眉头，转身看着走过来的周小芳，周小芳没有想到周明烨也在，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了个方向。
    “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李喜燕简直莫名其妙，“你管得太多了吧，我跟你又不是一个班，你也不是老师。你有事儿快说，没事别老烦我。”
    周小芳气得咬牙，对周明烨说道：“你看到了，她就是这种没有教养的人，你可别被她骗了！”
    周明烨理也不理她，拉着李喜燕上了车，周小芳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气得跺了跺脚。
    她身后有个男生走过，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这次没成，还有下次呢，急什么？”
    周小芳回头看了看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
    “那你就要把握机会喽。”男生笑了笑，伸手拂去周小芳耳边垂落的一缕头发。
    周小芳想躲，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喜燕回到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
    周明烨上了车，李林问他去哪儿，他想了想说道：“去景家。”
    景家的门前亮着一盏灯，很静。
    周明烨在车里坐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下车去叫门，他正想走，看到景南宇回来了。
    他开车门下去，景南宇神色有些疲倦，伸手抵着额头，抬头看到他，问道：“办好了？”
    周明烨点点头，景南宇苦笑一下，“米姗回去了，米万章派人来接的，那老家伙没有为难你吧？”
    “大哥，一定要这么做吗？”周明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岔开话题问道。
    景南宇有些无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是爸爸说了算，我跟他谈过几次，但是……你知道，米家在其它的项目里有很重要的地位，爸爸顾及的并不只这一件。”
    周明烨能够想得到，大概是这个原因，他也能够理解，但是……
    “这是景家和米家的事，不关李喜燕的事。不应该由她来承受这些，她本来也只是因为宋老的关系来帮忙，最后不但没有人领情，反而惹得这么一身麻烦。”
    周明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情绪，他实在不想看李喜燕因为这件事情接二连三的受委屈，凭什么？她招谁惹谁了？
    景南宇紧抿了嘴唇，脸色有些发白，“我知道，这件事情，主要是怪我，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米姗任性，米万章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情。是我连累了李喜燕。”
    周明烨没有答话，其实他心里也多少有些埋怨景南宇，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李喜燕的努力，她有多在意这件事，他都看在眼里，可一切都因为那个该死的米姗回来，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就因为她想留在景南宇身边，想和他一起共事，这才……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说道：“大哥，你和米姗……”
    “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没有什么特别，我也跟她说过好几次。”景南宇的口气也冷了一些，他有些头疼，本来好好的事儿，可以为家里做件事，可以得到爸爸的夸奖，可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样子。
    厂里的事情进度被耽误了不说，还扯出这么一堆烂事，他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阿烨，你快高考了，希望你能发挥好，考个好成绩。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爸爸那边我会去说，米姗的事情我也会解决。”景南宇捏着眉心说道：“我相信，有了今天晚上的事，米姗会收敛的。”
    “那好，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周明烨说完，转身上车离开。
    景南宇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绝尘离去，眼神暗了暗。
    李喜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怕影响到妈妈，索性悄悄起了床，走进小书房，她无意中看到书桌一旁的一个盒子，里面放着报纸。
    搬到这边以后，李喜燕就订了报纸，一是为了时时了解新闻，二也是为了回顾一下前世的事情，看是否和之前自己的记忆一致。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顾上看，看到最上面的一版上登着一张照片。
    她拿起来看了看，立即认出这个人是谁，她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这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第二天吃过饭，李喜燕就去了宋绍礼家，欧阳然开的门，一见是她，笑眯眯的说道：“喜燕，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泡茶，你上次拿来的那些味道很特别，我试了两次都不一样，正纳闷呢。”
    她一边和李喜燕一起往里走，一边问李喜燕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喜燕点头说道：“是的，师母，我想请您和老师帮个忙。”
    “哦？什么事，你说。”欧阳然说道。
    李喜燕说道：“我想请老师帮我写一封推荐信。”
    “推荐信？”欧阳然说着，掀起门帘走进客厅，李喜燕也随后走了进去，这时候她才发现，客厅里除了宋绍礼，还有一个男人。
    “是……”李喜燕后面的话，在看清这个男人的时候就咽了回去。
    宋绍礼冲她招了招手说道：“喜燕来啦，去帮你师母泡个茶，她正发愁呢。”
    “我正说呢，这孩子来得是时候。”
    李喜燕笑了笑，跟着欧阳然去了茶盘那边。
    “你刚才说，什么推荐信？”欧阳然问道。
    李喜燕看了看正和宋绍礼说话的那个男人，低声说道：“师母，那个人和老师是认识的吗？”
    欧阳然点点头，“是的，那位是齐先生，虽然他的工厂在青城，但他可是全国有名的企业家，前几年去国外融资的时候和你老师认识的，那时候他遇到了很大的难处，是你老师尽了一点力，所以他很感激，一直就有来往。”
    李喜燕心里又惊又喜，这简直是意外的收获，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她悄悄在欧阳然耳边嘀咕了一句，欧阳然微微诧异道：“是吗？”
    李喜燕点点头，欧阳然抬头看了看齐树培背影，说道：“那行，一会儿我找机会说。”
    李喜燕心里高兴，去外面的花园里摘了几朵新鲜的花瓣回来，然后扔到茶壶里又捞出来，再把茶叶放进去，说道：“我不知道您的茶喝完了，今天来得也匆忙，不然会带些过来，这样味道略差一些，但也有八分相似了。”
    欧阳然仔细闻了闻，“嗯，不错，是这个味儿，我就觉得和那花儿一样，还真是。”
    李喜燕低声说了几句，欧阳然诧异的睁大眼睛，随即闷声笑，要不是因为有客人在，她得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敢啊。”
    “没有实践，怎么出真知呢？损失了花朵，这不是有了更大的收获吗？”李喜燕吐了吐舌头，“要是老师知道了，您可得为我说好话。”
    “行，没问题。”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起端了茶盘去茶几前，淡淡的香气飘散，坐在宋铭礼对面的齐树培微微挑眉，说道：“好香的茶。”
    欧阳然说道：“这是喜燕泡的，她是老宋的得意门生。”
    “哦？”齐树铭打量着李喜燕，见她年纪虽小，但是却很稳重，眉眼前也很大气沉静，面对他的打量，也没有丝毫的畏惧退缩。
    “是啊，”宋绍礼示意他喝茶，“别看她年纪小，但人小鬼大，也是我教的学生里最聪明的一个。”
    齐树铭端起茶杯，因为宋绍礼对李喜燕的夸赞更觉得惊讶，这位老先生严肃严格，要想让他夸赞几句，可不是容易的事，更别说这么高的评价了。
    他不禁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好奇。
    欧阳然趁机说道：“齐先生不知道吧，我们喜燕也听说过您的大名呢。”
    “是吗？”齐树铭来了兴趣，问道：“你都听说过我什么？说说看。”
    宋绍礼抬眼看了看欧阳然，欧阳然和他打了个眼色，宋绍礼又低头若无其事的喝茶。
    李喜燕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知道宋绍礼这是默许了，她也就可以大胆的说了。
    她规规矩矩的站在齐树培面前，说道：“我知道齐总是全国有名的企业家，也是带领企业扭亏为营，改了体制的典型例子。”
    齐树培点点头，但没有说话，这些事儿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太多了，报纸上也报道过几次，有的杂志还做过专访，而且这一次他来这里的消息，也已经见报了。
    李喜燕观察着他的神色，猜出他的心理，浅笑着说道：“报纸上说，齐总这一次从青城而来，是为了开座谈会，帮助一些国营企业改制，来传授经验的。”
    “不错，”齐树培说道。
    “但，那只是报纸上说。”李喜燕笑意加浓，“事实上，您是有别的想法。”
    齐树培微微挑眉，“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现转机

    李喜燕在宋绍礼的家里，遇到了想见的人，这让她又惊又喜。
    齐树铭听到宋绍礼和欧阳然对李喜燕赞不绝口，对她也很好奇。
    李喜燕说道：“齐总，报纸说，您是来开座谈会的，是吗？”
    “是，”齐树铭点头，心想这小姑娘还挺关注新闻。
    “但那是报纸说，但我想，除此之外，您还有别的想法。”李喜燕笃定的说道。
    齐树铭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微微点头，“不错，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青城虽然是比较发达的城市，但这里也不错，海滨小城，现在虽然小，但靠近码头，将来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李喜燕暗自赞叹，齐树铭的眼花果然好，她是活过一世的人，自然知道这里将来错不了，但是齐树铭这会儿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也能一语道破，这就是商人的敏锐和直觉了。
    “没错，齐总说得对，所以，在这里建工业园区，以码头为依托，将来利用港口，把产品销往全国各地，甚至是国外，也是有可能的。”李喜燕声音平静的说道。
    齐树铭送到唇边的茶杯突然停住，手指微微一颤，差一点洒出来，他震惊的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盯了半晌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是不会相信这话竟然是从李喜燕的嘴里说出来的，这是他心里的一个想法，还只是一个雏形，而且，厂里的那些股东，有近一半的人并不同意。
    青城虽然离这里并不算太远，但总归不是一个省份，各种手续办起来会特别的麻烦，但恰恰是这样，他倒觉得应该趁早进行，因为现在正是企业受国家重视的时期，各种政策也宽松，如果他们提出方案，政府也会提供最大的便利和帮助。
    一旦大量的国营体制进行了改革，遍地开了花，他们这方面的优势就会少一些，那时候等着政府照顾的企业那么多，他们相对成熟，又怎么会把最大的帮助给他们？
    海滨城市的发展空间大，港口四通八达，哪里都能去，这也是他看中这里的原因。
    宋绍礼和欧阳然也没有想到，李喜燕会抛出这么大一个题，原本只是以为她想着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找份工作什么的，刘树铭和外商打交道的机会可比那个厂子多得多。
    夫妇俩互相看了一眼，都表示不知，但都透着赞赏。
    齐树铭收回思绪，镇定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小姑娘，你要想得倒是长远，对这里的发展也有信心嘛。”
    “齐总，这几年大刀阔斧的改革，足以让像您这样的企业家看到国家的决心，也提供给你们别人所没有的帮助和政策，贷款、土地这些东西都会陆续开放，您之前为了融资远赴国外，为了引进设备而向人苦苦解释的日子不会再来了。”
    李喜燕语速缓慢，字字有力，她相信，自己能说得动齐树铭，也能说到他的心坎里。
    除了对形势的发展了然于胸之外，还要多归功于李喜燕之前在家做家庭主妇的时候最爱看书的习惯，她最爱看的就是人物传记，这其中就包括齐树铭。
    那是齐树铭多年以后，写的一本自传，里面就提到了当初去国外的时候多么艰难，引进设备的时候还被人家各种考察，说什么不能什么人买设备都供应，万一生产条件不达标，生产出来的是次品，会影响他们设备的声誉。
    诸如此类的刁难，简直数不胜数，曾经让他无限感慨，还是自己国家的工业不够发达，技术不够先进，才让人家这样瞧不起。
    齐树铭听到这些，更加诧异，关于那些事儿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除了当初跟着他去的领导班子，仅有的几个心腹之外，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沉声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喜燕当然不能说真实的原因，她笑笑说道：“齐总的心愿不就是振兴国家工业吗？这条路很难走，特别是在初期，各种被人瞧不起，就和……当家过日子是一样的，自家穷，就难免会被富有的家庭小视，更何况还要到人家去借东西。”
    齐树铭看了宋绍礼一眼，宋绍礼也是若有所思，他是语言学者，但不代表不操经济的心，李喜燕今天说的话也让他很惊讶，关于这方面，他可从来没有和李喜燕讨论过。
    齐树铭看到宋绍礼的神色，就知道这些不是他教李喜燕的，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你说的对，这个比喻很有意思。那你说说，我这次的考察有意义吗？”
    “当然，”李喜燕点头说道：“港口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不用犹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
    “是什么？”齐树铭忍不住问道，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李喜燕的话吸引了。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多元化。”
    齐树铭的眼睛一亮，激动的一拍沙发扶手，差一点站起来，“说说看。”
    李喜燕心里暗笑，齐树铭后来的商业帝国几乎雄霸了整个华国电器市场，靠的就是过硬的质量和多元化的产品，这些都和这位领头人分不开，想必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只不过是还没有合适的时机提出来而已。
    她镇定自若的继续说道：“齐总，您现在的企业做的就是电冰箱，虽然说是数一数二的企业，需求量也很大，但如果要建工业园区，就不能只是生产冰箱了。”
    齐树铭问道：“为什么？我扩大规模，抓住这个供不应求的时机，不好吗？”
    “那您也只是一个做冰箱的。”李喜燕笑意淡淡，毫不客气的说道。
    宋绍礼咳嗽了两声，给李喜燕提了个醒。
    齐树铭双手环了胸，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多元化。”
    “多元化，就是不离其宗，不是说今天生产冰箱，明天去生产衣服了，当然，以后也不是不可能，但目前为止，多元化是指要以生活电器为根本，冰箱、洗衣机、电视机，甚至还有电风扇，但凡和生活相关的都可以。”
    齐树铭微微抽了一口气，转头对宋绍礼说道：“宋老，你这个学生，了不起啊。”
    宋绍礼得意的一笑，眼睛眯起来，跟人家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
    都得意成这样了，还哪里哪里……齐树铭朗声笑道：“实不相瞒，这次我来这里，就是有这个打算，除了去港口转转以外，我还想去几个厂里看看，比如一些生产生活电器的。”
    他说这里，顿了一下说道：“对了，我听说这里有个生产电视零件的厂，算是老厂，最近还正在引进进口设备，是吗？”
    宋绍礼目光微闪，说道：“没错，的确是的，喜燕就曾经帮助过他们，解决和设备厂方沟通的问题。”
    “哦？是吗，你还会说外语吗？”齐树铭惊喜道。
    宋绍礼说道：“她和我主修俄文。”
    “是吗！”齐树铭来了兴趣，“宋老，第一次遇到您，是在去俄国的火车上，第二次就是您帮我解决问题，也是在那边，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雪。咱们缘分就是就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呀。”
    宋绍礼也跟着感慨，齐树铭话锋一转说道：“宋老，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是否能答应。”
    “什么？你尽管说。”宋绍礼说道。
    齐树铭目光看向李喜燕，眼睛里遮挡不住的赞赏，“我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如等我开完了座谈会，请您这位高徒，陪我去各厂里转一转啊。”
    宋绍礼心花怒放，他正有这个意思，齐树铭自己倒提出来了，他看向李喜燕，李喜燕微微点头。
    宋绍礼立即拍板说道：“好，没问题。”

 第一百四十章 你嫉妒我

    李喜燕要的，就是一个机会。
    结果，这个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齐树铭和她约好，后天的座谈会一结束，就请她一起去各个厂里转一转。
    李喜燕点头答应。
    齐树铭又和宋铭礼聊了几句，也起身告辞。
    他一走，宋绍礼就上下打量着李喜燕，说道：“你……你这个丫头，这是有备而来啊，说，打的什么鬼主意。”
    李喜燕不禁乐道：“我可没有想到，他会在您这里，不过我今天来的确是想请您帮忙的，我看报纸说，齐树铭来了这里，想见见他，就想请您帮我写个推荐信，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您这里，巧合了。”
    欧阳然一旁笑道：“没错，我可以作证，喜燕来的时候的确是这么说的，想让你写推荐信，结果一来就看到齐树铭在。”
    宋绍礼点点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说道：“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要见他需要写推荐信的？”
    李喜燕一怔，想了一下正要说，欧阳然皱眉说道：“你行了啊，问那么多干什么，本来你不也是打算等齐树铭来了和他提一下这事儿的？现在不是正好，他自己提出来了，你也不用欠人情。”
    李喜燕问道：“师母，您的意思是……”
    欧阳然这才说，原来齐树铭来的前两天就和宋绍礼联系过了，说是要来开会，特意来拜访，宋绍礼听说米家在青城也有一个项目刚刚上马不久，有意和齐树铭合作，因为李喜燕被米万章派人带走警告一通的事儿，宋绍礼心里不忿，所以就想和齐树铭提一下这事儿。
    李喜燕诧异，心里十分感动，她知道宋绍礼这个人特别傲，他是个学者，只对学术有兴趣，那些阴谋算计之类的他不耻，也不喜欢那样的人，可是他这次为了自己却动了这样的心思。
    “老师……”
    “这下好了，”宋绍礼打断她的话，避免她的煽情，“你自己争气，齐树铭也赏识，比我为你说好话效果更好，喜燕啊，你好好努力，将来前途肯定好啊。”
    李喜燕压制住心里的情绪，看看宋绍礼，又看看欧阳然，冲他们鞠了一躬，“老师，师母，我会的。”
    从宋绍礼家出来，李喜燕没有立即回店里，她借了张五的自行车，去了城里有名的几个厂，在他们的门市部拿到了小册子，上面印的是厂家简介，李喜燕根据这些，还有他们的所在位置，做了一个攻略。
    一直忙活到天黑，她把张五的自行车还回去，拿了口吃的又去夜校。
    刚走到门口，当初负责招生的那个老师叫住她，“喜燕，你等下。”
    李喜燕停住脚步，微笑问道：“老师，有事儿？”
    老师看看四周，说道：“咱们这儿有个叫周小芳的，你知道吗？”
    李喜燕心头微跳，脸上没有表露，问道：“知道，怎么了？”
    “她被开除了，听说她和你是同乡，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李喜燕诧异，更是一头雾水，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没听说啊。您不知道？”
    老师的目光往李喜燕上课的屋子里一掠，低声说道：“我不清楚，是宋老亲自说的，还把她的学费也一并退了，昨天晚上走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去找人的时候周小芳早走了，刚刚她来上课我才给她办的。”
    李喜燕更加纳闷，这事儿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她问老师当时周小芳什么反应，老师说，周小芳的反应倒是没有特别大，就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忿忿的，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没有听清。
    老师说完，又低声说道：“我看那小姑娘有点……说不上来的劲儿，所以想提醒你一句。”
    李喜燕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你，老师。”
    老师摆摆手，让她不用客气，是宋老交待的事儿嘛，一定得办好。
    李喜燕立即会意，说会告诉宋老师的。
    她进去打扫，煮上茶，没多久，宋绍礼就来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李喜燕若无其事的问道：“老师，我那个同乡，是在这里学什么的？”
    “周小芳？我已经把她开除了。”宋绍礼头也不抬的说道。
    李喜燕问他为什么，宋绍礼的目光从眼镜片后面闪过来，扫了扫她说道：“心术不正，不能留。”
    “……”李喜燕心想，八成是这老爷子看到周小芳拦着自己吵架了吧？
    她心里高兴，表面不敢露，低头继续看书。
    到了时间照例是宋绍礼先走一步，李喜燕收拾完再走，她刚锁门，还没有转身，就听到身后一阵风声不善，她心里一惊，也没有回头，直接侧身躲开，周小芳的书包直接抡到了门上，发出“哐”一声响。
    李喜燕回过身，皱眉看着她说道：“你有病啊？”
    周小芳咬牙瞪着她，眼白都布满了血丝，“有病的是你！你嫉妒我！所以，想方设法把我赶走。”
    李喜燕气得发笑，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嫉妒你？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周小芳手指用力抓着书包带，“在乡下的时候你不如我漂亮，进了城，你觉得你超过我了，然后看到我也进城了，就害怕又被我超过，所以就费尽心思要赶我回去！”
    李喜燕真是头大，和周小芳越来越无法沟通，“你真是病得不轻，漂亮……你还真是……我跟你无话可说。你要觉得看我不顺眼，以后咱们就不相见，好吧，我求之不得。”
    李喜燕说罢要走，周小芳一把抓住她的书包，厉声说道：“你不能走！你必须帮我恢复读书资格，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李喜燕的眸光冷下来，没有一丝温度，“周小芳，我忍你很久了，你别胡闹啊。你被开除，我也是才知道，我没有那么闲去琢磨你。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做了什么，还有，别惹我，知道吗？我不搭理你，是懒得搭理你，不是怕你。你给我松手。”
    她说到最后，语气凉了下去，目光也沉冷似刀，周小芳触及她的眼神，吓得手一哆嗦，不自觉就松开了手。
    再回过神来，李喜燕已经转身离开。
    她恨得咬牙跺脚，却又不敢上去，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有些下了课的人正走出来。
    李喜燕往前走了一段，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这几天她没有让周明烨过来，让他以高考为重，周明烨也想考上大学，做更优秀的自己，好向李喜燕证明，所以也就答应了。
    李喜燕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目光掠向脚边，注意着身后的人投到地上的影子，走到路口，她故意拐了弯，身后的人也跟着她拐了弯。
    她暗自吸了一口气，手伸入书包，紧紧抓住那根可以伸缩的武器。
    这时，身后的人脚步加快，也不顾及被她发现了，李喜燕也加快速度，跑着跑着突然停住，猛然转过身，与此同时，把手里的武器弹开刺了出去。
    身后的停不住，一下子撞到上面，被捅了个正着，“嘶”一声抽了口气，后退了几步，冷眼盯着李喜燕。
    李喜燕发现他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还没有想起来，后面又跑过来两个人，一个是周小芳，另一个也是个男人。
    一看到这个男人，李喜燕心里立即一沉，她想起来为什么会对这两个男人有熟悉感，他们——不就是那天在自己家楼下晃来晃去的人吗？
    他们怎么会和周小芳在一起？
    她心里疑惑不解，转头低头看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
    他们俩手里都拿着书包，看来也是在夜校上课的，但是，他们明显年纪大，而且眉眼间有戾气，根本不像是那种爱读书的人。
    李喜燕隐约觉得，他们到夜校读书是另有目的，她心里多了几分警惕，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还没有说完，周小芳又得意又忿恨的说道：“你说呢？当然是教训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帮忙”的真实目的

    周小芳的事儿李喜燕也是才知道，但很明显，对方把这些都归咎到了她的头上。
    不只如此，周小芳还和两个男人在一起，拦住李喜燕扬言要教训她。
    李喜燕觉得，这两个男人并不像是为了读书来夜校的，事情好像比想象的要复杂。
    “教训我？”李喜燕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周小芳咬牙切齿的说道：“别跟她废话，你们不是说能让我出气吗？还不快点动手！”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奔着李喜燕就冲了过来，李喜燕发现，这俩人是有点身手的，可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那么简单，她愈发觉得，这两个男人是有来头的。
    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周小芳搅和在一起？
    那俩男人也没有想到李喜燕会随身带着衬手的家伙，以为拿下一个小姑娘就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一动手才发现轻敌了，不但抓不住人，还被打了好几下，也不知道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做的，被抽的还挺疼，眼见着就肿起来一道子。
    两个人有点恼了，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目光凶狠的准备再次动手，这时有人在不远处大喊，“嘿，干什么呢？”
    李喜燕转头一看，李林带着几个小伙子跑了过来，一边跑嘴里一边骂，这两个人一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要跑，李林立即让带来的人包抄，左推右堵，逮住一个，周小芳也跑没影儿了。
    把逮住的那个带过来，李林抱着肩膀一看，不禁冷笑了一声说道：“哟，这不是孙二麻子吗？”
    孙二麻子长得白净，但小时候大概是长过水痘之类的缘故，没有恢复好，落下了一脸的麻子，他看到李林，勉强挤出一丝笑，“哟，是林哥啊。”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凑到李林近前，说道：“林哥怎么今天有空到这里来？”
    李林伸手挡开他的手，自己拿出烟来点着，慢慢说道：“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这里是你家啊？”
    孙二麻子讪讪的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很久没有见林哥了嘛，还怪想的，就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会在这里遇见。”
    “滚你的蛋。”李林骂道，“知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是来接我们老板。”
    “老……板？”孙二麻子一阵错愕，下意识转头看了看李喜燕，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不行？”李林喷了口烟在他脸上，冷哼了一声，“孙二麻子，你胆子不小啊，敢打我们老板的主意，说吧，今天这事儿怎么了了。”
    孙二麻子一阵惶恐，急忙说自己不清楚，让李林和李喜燕高抬贵手之类的。
    他好话说了一堆，李林只抽烟不吭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李喜燕很冷静，她等孙二麻子说得没词了，才慢慢说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孙二麻子不假思索的说道：“王朋啊，是他叫的我。”
    “王朋？”李林的眉头微皱眉，烟在嘴边停下，“哪个王朋？”
    李喜燕看到他的神色，就猜到这个“王朋”应该不简单。
    “就是，年初刚出来的那个王朋啊。”孙二麻子说道。
    李林慢慢吸了一口烟，语气沉了几分，“你们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孙二麻子抓了抓后脑勺，说是前不久在街上遇到的，王朋说他在夜校读书，孙二麻子还特别惊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朋这种人，还会读书？
    果然，王朋一脸讥诮的说，他这辈子都和学问没有什么关系，他进夜校当然是有目的的。
    孙二麻子问他有什么目的，王朋当时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后来才吐口说如果孙二麻子要是肯一起，慢慢就会明白，而且还会点好处给他。
    那会儿孙二麻子刚刚失了业，也没有什么事儿要干，闲着也是闲着，反正读夜校的钱也不多，索性就答应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王朋到这里来的真正用意，就是为了搭讪女人。
    到夜校来读书的女人，多半是一些二十岁出头的女人，还没有成家，上学吧岁数太大了，又想多学点知识，到这里来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些人，就是王朋的目标，在王朋看来，这样的女人是不安于现状的，也不想像其它的女人那样到了年纪结婚生孩子，而是觉得自己注定不凡，但夜校这条路何其艰难，久而久之，她们就想走捷径，这个时候，就是王朋抓住漏洞的时候了。
    他先是讨好接近，其后再暗示她们世间并非没有捷径可走。
    孙二麻子说到这里有些心虚，吞了口唾沫不再说。
    李喜燕问道：“你们所说的捷径，就是那些不正当的路吧？”
    孙二麻子还是不太想说，吱吱唔唔的，李林二话不说抬腿踢在他的小腿上，“装什么蒜，快说！”
    孙二麻子吃痛，这才不得不说道：“啊……差不多就是。王朋说，女人嘛，无非就是那么一条路是捷径，她们其实心里都清楚，要是清楚了还愿意上当，那就是故意，怪不得别人。”
    李喜燕冷笑一声，“你们倒是会为自己开脱。”
    “不是我，”孙二麻子急忙摆手摇头，“我……还没有成功的呢，不像王朋，他已经成功两个了。”
    李喜燕心里一动，问道：“那个周小芳，是不是？”
    孙二麻子急忙点头，“是的，她就是被王朋说动的，那个周小芳一开始就不安份，王朋说，她那种人一看就不是来读书的，一定是有什么企图，后来他试探了一下，果然——”
    孙二麻子顿了顿，看了李喜燕一眼，李喜燕微微挑眉，“发现跟我有关，是吧？”
    李林催促道：“他妈的快说，墨迹什么？”
    孙二麻子无奈，只好把知道的全说了，当然，他并不知道，周小芳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周明烨，对付李喜燕是第二位的。
    李喜燕点点头，这个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周小芳竟然已经在王朋的诱惑之下，答应了干那种事。
    她问道：“王朋把周小芳骗去哪儿干那种工作了？”
    孙二麻子垂着头说道：“王朋之前就是朱三手下的小弟，因为打人出手重被关了一段时间，提前出来几个月也是朱三给帮的忙，但是朱三说，他要想回去，就得戴罪立功，所以……”
    李喜燕的眼皮一跳，她看了李林一眼，李林扔了烟头，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周小芳，现在是彩虹歌舞厅的人喽？”
    孙二麻子说道：“差不多，基本上就是了，本来她说读书读到这个月底，这不是学校开除了吗，估计也就快了。”
    李喜燕心里冷笑，周小芳还真是不知道死活，彩虹歌舞厅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躲避都来不及，她居然也敢撞上去，以后她就会知道在那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想了想，又问道：“王朋帮着周小芳对付我，只是因为周小芳看我不顺眼的缘故吗？还有没有别的？”
    孙二麻子一愣，回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好像没有吧，我看他也是为了让周小芳尽快答应他，应该是没有别的。”
    李喜燕没有再说什么，李林见她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又教训了孙二麻子一顿，让他以后老实点之类的，孙二麻子当然连声说不敢，以后不会了。
    会不会的另说，李喜燕更关心的，还是刚才最后的那一个问题，王朋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周小芳的缘故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各有志，找死不管

    李喜燕没有问李林是怎么来的，这都不用说，问了反而显得自己矫情。
    李林笑嘻嘻的问她是不是要回去，李喜燕点点头。
    她问李林对那个王朋了解多少，李林敛了笑意说道：“那家伙比无赖强不了多少，家里就有一个老娘，他也不管，经常在外面吃喝嫖赌，三年前跟了朱三，他吧倒是有点小聪明，而且下手又黑又狠，很快受到朱三的赏识，也一度成为朱三手下的红人，后来因为喝醉了酒打架，手下没准儿把人家的脑袋给打漏了，被判了几年。”
    这个王朋坐牢倒是老实了许多，朱三也给他出力，倒没有不管他，结果加上里面打点，再加上他自己的表现也不错，结果今年过了年就提前释放了。
    李喜燕听完李林的介绍，左思右想，她总觉得，这个王朋，可不是周小芳能够驾驭的，他会因为讨好周小芳而冒险对自己做这些？
    不像。
    “王朋现在的情况我们倒是没有细摸过，之前也没有太在意，这段时间，你还是小心一些，晚上回去的时候我们来接你吧。”李林说道。
    李喜燕也没有再推辞，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没有弄清楚具体的情况之前，小心一点没有坏处，何况就算是她拒绝，李林他们该跟还是跟。
    回到家里，李喜燕让李林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她上楼去也没有睡意，把白天搜集到的资料整理了一下，直到半夜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倒是相关无事，也没有见到王朋和周小芳，李喜燕专心在楼上做东西，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
    再去上课的时候，她特意去找了那位招生老师，问起那个叫王朋的情况，老师回想了一下说，这个王朋是前两个月来的，是本地人，看着他说话挺利索，人也机灵，就收下了。
    老师想了一下说道：“哎，对了，我发现他和周小芳走得挺近，怎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喜燕看着老师八卦的眼神，微笑摇头说并没有。
    和宋绍礼，她也没有提这件事，宋绍礼给她一个清单，李喜燕纳闷的打开看了看，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老师，这是……喜好清单，齐树铭的？”
    宋绍礼正喝茶，咳嗽了一声，说道：“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嘛，喜好清单……又不是让你去投其所好，只是让你对这个人多些了解，俗话说知己知彼，总是有好处的。”
    李喜燕心里闷笑，这还不是喜好清单？不就是投其所好？她偷眼看了看宋绍礼微红的侧脸，心里又乐又暖，这位老师为了自己能有出息，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以后可要好好报答人家才行。
    她收下清单，宋绍礼说道：“明天晚上就不用来上课了，养好精神，白天好好看看这些，齐树铭是个实干家，你要拿出真东西来，要是让他觉得你只是花架子，那就麻烦了。现在他对你的期望值很高，这就更要做好，不然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明白吗？”
    李喜燕郑重的点点头，“是，我知道了，老师。”
    下课的时候宋绍礼又嘱咐她，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去家里问就可以，李喜燕再次道谢。
    出校门见到李林，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今天找人盯着王朋，发现那个周小芳，和他在一起，傍晚的时候进了彩虹歌舞听了。”
    李喜燕脚步一滞，转头看着他，“这么快？”
    李林轻笑一声，“我看周小芳是早就知道，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去，应该是之前王朋就跟她说过了。”
    李喜燕诧异，但转念一想，李林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情况下周小芳都答应去。
    周小芳的确不是个安分的，也很想过好的生活，但是……算了，人各有志，既然不是被骗去，那谁也阻止不了，何况李喜燕不想管她的破事。
    “另外，”李林停顿了一下说道：“盯着王朋的时候，顺便还发现了一个情况。”
    “什么？”
    “邹白，”李林一边说一看着李喜燕的神色，说道：“他的日子不太好过。”
    李喜燕恨得牙痒，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阵痛快，但她表面平静，若无其事的问道：“哦？怎么说？”
    “似乎挨了打，手臂还吊着，八成是为了小梅的事。”
    李喜燕哧笑一声，“罪有应得。”
    第二天李喜燕把宋绍礼给她的清单，好好研究了一下，晚上下班的时候告诉李林自己今天晚上不去上课，让他也不必去那里等了。
    李林应了一声，刚走到市场外面，忽然迎面跑过来一个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连停都没有停，直接往前继续跑。
    他“嘿”了一声，仔细一看，不由得一皱眉，立即跟上那人又跑了回去。
    李喜燕正帮着妈妈收拾，听到外面一阵叫喊，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有些纳闷，仔细一听，这不是李晓帅的声音吗？
    走出去一看，可不是嘛，李晓帅正在吴金贵他们的店门前大吵大闹，他只知道张五的店，不知道别处的，现在张五已经有了自己的新门脸，吴金贵租了那里，李晓帅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变故。
    吴金贵听到他叫李喜燕的名字，出来一看是他，没好气的问他干什么。
    李晓帅像炸了毛儿，看到吴金贵，就越发肯定李喜燕在这里，“让李喜燕给我出来！快点！”
    吴金贵怎么会听他的，撸起了袖子说道：“你想干什么？跟我说吧。”
    李晓帅跳着脚说道：“你算老几？让李喜燕滚出来！我要问问她，到底要害我到什么时候！”
    “你有病吧？李喜燕害你什么了？我看是你们一家子害她差不多，一群不要脸的玩意儿，”吴金贵也是急了，他一见到李晓帅这副德行就想揍他，就想到自己外婆和舅舅那一家人。
    李晓帅看着五大三粗的吴金贵，还有他身边的同学，心里有些胆怯，后退了一步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找她有事，让她出来说清楚！跟你们没有关系！”
    李喜燕在一旁看着，总不能让人家替自己扛事，她走过去说道：“李晓帅，你要干什么？我来了。”
    李晓帅一转头看到她，眼睛顿时像要冒火，“哈，你可算舍得出来了？我问你，李喜燕，是不是你让学校把小芳开除的？你怎么这么恶毒啊，她到城里来读书多难，你就这么毁了人家了，小芳那么好，她怎么惹你了？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吗！你这个灾星！”
    “你他妈说什么呢？”吴金贵听到最后一句就怒了，上来就想揍他。
    跟着跑回来的李林也上前揪住李晓帅的脖领子，“你眼睛瞎了？那个周小芳是什么东西，你心里没点数吗？到这儿来哔哔，你怎么不直接去找周小芳啊？”
    李喜燕让李林放他，李晓帅后退了一步，眼睛瞪着李喜燕说道：“你说，是不是你让你人开除小芳的？”
    “李晓帅，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夜校是我开的吗？我让开除谁就开除谁？”李喜燕心里嘀咕，就周小芳被开除这事儿吧，还真不能说和她一点关系没有。
    “还有，你知道周小芳现在在哪里儿吗？”李喜燕问道。
    李晓帅咬牙说，周小芳刚开始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远方亲戚家，后来因为那个亲戚对她不好，所以她就搬走说是和一个同学一起租住了，也正因为这样，李晓帅才更觉得周小芳不容易，特别心疼她。
    李喜燕冷笑，同学……应该就是王朋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李晓帅找上门儿来闹，气愤李喜燕欺负周小芳，以为是李喜燕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让周小芳被夜校开除了。
    李喜燕问他知道不知道现在周小芳在哪里，李晓帅说，因为周小芳原来住在亲戚家，但是那个亲戚对她不好，所以又搬去和同学一起住了。
    李喜燕心想，这个同学，八成就是那个王朋。
    真是够傻，李喜燕看着李晓帅，这种破事儿她实在不想开口，何况，她就算是说了，李晓帅也不信。
    明天就得和齐树铭一起去几个厂里了解情况，李喜燕不想在这件破事上浪费时间，便这个李晓帅实在又是无赖，还一脑子浆糊，要怎么打发他走，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之前装了个道士，让他迷信了一把，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换了些日子的安静，这次因为周小芳被开除的事儿又把他惹毛了，也不管什么运气了，不过不得不说，他对周小芳的确是挺好。
    李喜燕正在想办法把李晓帅弄走，李林转转眼珠，走过去勾住李晓帅的肩膀说道：“来，来，兄弟，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晓帅纳闷，但不自觉的跟着他走。
    李喜燕也没有拦着，李林办事还是有分寸的，随他去吧，把李晓帅打发走了就行。
    她回去继续忙自己的事儿，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的起了床，梳洗换了衣服，干净利索又不失稳重，背了个包就出门。
    宋绍礼已经告诉过她，齐树铭住的地方，她八点之前到了那里，就坐在大厅里等候。
    这时候的酒店还远远不及未来的那些，但齐树铭住的这间，也算是本地最好的了，据说是政府给安排的，齐树铭本人十分低调且节俭。
    李喜燕等了没多久，就看到齐树铭带着两个人出现在大厅，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着什么，另外两个人一脸严肃的点头。
    她慢步迎上去，等到齐树铭说完，才微笑着打了招呼。
    齐树铭转头看到她，微微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刚刚还说让他们去接你。”
    “不用，我来了。”李喜燕说道。
    齐树铭点头，眼中含了笑意，转头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小李，小李，他们是这次跟我来的，刘厂长和方秘书。”
    李喜燕走到他们面前，大方的伸手，两个人和她握了手，但心里仍旧不免奇怪，齐总回来之后大加赞赏一个小姑娘，他们还以为以齐总的年纪和阅历，说是“小”姑娘也得是二十多岁，可没有想到，这位小李，还真是……小。
    刘厂长五十多岁，头发灰白，脸圆圆的，有些富态，手里拎着公文包，微笑说道：“真是年轻有为啊，让我们齐总一直夸奖的人，一定不简单。”
    方秘书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短发，很精神也挺严肃，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微微笑了笑。
    李喜燕说道：“刘厂长客气了。”
    齐树铭转头看向方秘书，“那就看我们的行程安排走吧，先去哪里？”
    方秘书翻开手里的笔记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刘厂长笑眯眯的问李喜燕，“小李是本地人？”
    李喜燕点头说道：“算是吧，以前在乡下，年前到城里来的，有半年多了。”
    刘厂长心里诧异，继续问道：“那对城里的路线和风土人情，应该是比我们熟悉喽？”
    他这么一说，齐树铭说道：“说得也对，小李啊，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们当个向导啊，而且，宋老说，你和鹏飞电子厂还有些渊源嘛。”
    鹏飞电子厂就是李占彬所在的那个厂子，景氏入股以后就新改了名字，倒是比原来的洋气。
    李喜燕微笑说道：“当向导当然没有问题，和鹏飞也算不上什么渊源，就是帮过一点忙而已，这些事儿说起来也惭愧，如果最后齐总决定和他们合作的话，我再给您细讲也不迟。”
    齐树铭立即知道，恐怕不只是“渊源”，还有“故事”，不过，这小姑娘并没有带着情绪讲话，或好或坏都不会用她的话来左右自己，做到中正，倒是难得。
    他也不再深究这个问题，饶有兴趣的说道：“那请问李向导，我们首先应该去哪里？”
    李喜燕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来，翻开第一页说道：“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出门向东，先去东方机电厂，他们生产的是电风扇的电机，还有自己的门市部，卖一些电扇用的配件和开关之类，我们可以先转一转他们的门市部，您觉得可以，再去厂里，如果不满意，就可以直接走了，那边路上还会路过一条小吃街，很有特色，如果您去了厂里，出来以后差不多是饭点，正好可以吃午餐。”
    齐树铭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随即更浓，看着她那个小册子说道：“你这是什么？书店里还有卖这个的？借我看看。”
    他伸手接过，翻开一看，不由得更加诧异，“这是……”
    “这是参观攻略，是我自己做的，不算全面，路线还算是合理，可以节省您的宝贵时间。”李喜燕简单的介绍，没有过多的表述。
    但齐树铭何等精明，他一看这个小册子上写的路线、厂名、每个厂里的产品介绍，还有附近的一些特色小店，就知道这个绝对是花费功夫的，而且，李喜燕刚刚也说过了，她来这小城里不过半年而已，可见这两天她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把小册子还给李喜燕说道：“好啊，你这个向导很合格，这一项是满分。”
    “多谢齐总夸奖。”李喜燕微笑着接受。
    齐树铭朗声大笑。
    四个人出了大厅，方秘书去开车，李喜燕坐在副驾驶，刘厂长和齐树铭坐在后面。
    刘厂长笑眯眯的问道：“小李啊，你和学校请假了吗？在哪所大学读书呀。”
    李喜燕回答道：“刘厂长，我读的是夜校，宋老就是我的老师。”
    刘厂长惊讶道：“我还以为你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呢，真是……不简单啊。”
    李喜燕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微翘嘴唇说道：“名牌大学肯定是很多人的梦想，但更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读书也不只是上大学这一条出路，宋老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一些名牌大学的教授也不能和他相比，能成为他的学生，我很荣幸。”
    刘厂长笑了几声，点头说是。
    齐树铭不动声色的听着，暗想这小姑娘厉害呀，一句没有夸自己，字字都在说老师的好，却不卑不亢的表明自己也未必比名牌大学的人差。
    的确，目前为止，她的表现很不错，聪明，但不卖弄聪明，说话很有分寸，不会刻意表现，但也不会过分谦虚。
    有点儿意思。
    如果再有真才实学的话，那就真是一个培养塑造的人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李喜燕垂眸，心想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竞争和心计，身边的方秘书一直沉默，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这么年轻就能给齐树铭做秘书，还能被带出来，就一定不简单。
    那个刘厂长就更不必说了，本来方秘书都要说出行安排了，他一句话就把自己推到向导的位置上，自己做了攻略和安排，如果没有呢？岂不是入坑了？
    而且，刚才关于学历的事儿，看似无意的问起，其实才是有意的试探。
    啧啧，还真是……要处处小心了。
    李喜燕心里想着，身边的方秘书说道：“李向导，你刚才说的那个特色小吃街，应该就是前面吧？这里最丰富的应该是早餐，可惜了，我们齐总在酒店吃过了早餐。”
    李喜燕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怎么样？看看，人家这秘书真不是白当的，果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第一百四十四章 壮士断腕

    方秘书简单的一句话，就证明他也是做过功课，研究过这里的特色的，并不是没有用过心。
    李喜燕微笑点头，心里却奔腾过一万匹草泥马。
    这些男人的心思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宫斗戏里的女人，个个都是戏精。
    到了地方，方秘书把车停在路口处，然后一行人步行过去，李喜燕暗想，停车也是有学问的，这个时期的私家车还不多，有些国营企业的员工开始懈怠，特别是最基层的售货员，上班的时候打毛衣、吃瓜子、聊闲天，就是不好好卖东西。
    通常顾客问几次才回答一句，还是不耐烦的语气，但一见到那些有钱人倒是会态度变化不少。
    齐树铭走南闯北，又是国营改革前出身，肯定明白这些，方秘书做深知他的习惯，李喜燕觉得，这秘书真不是人做的差事。
    东方电机厂这两年的业绩也在走下坡路，但门市部还算是不错，收拾得很干净，售货员也都挺精神。
    齐树铭认真看了他们的产品，问了一些问题，售货员也不厌其烦，仔细认真的讲述，业务上也挺熟练。
    都挺不错，除了……产品有些老，齐树铭的企业生产出的产品远比这些要先进得多，这样的电机是不能装进他们的产品里的。
    齐树铭走出门市部，刘厂长说道：“齐总，这样的电机，比我们的产品，至少落后了三五年不止。”
    “是啊，”齐树铭微微叹了口气，三五年都是客气的。
    刘厂长继续说道：“其它方向倒是不错，就是实力差了一些，如果和我们合作，生产线势必要全部重新改造，加入新的设备，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大手术，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和魅力。”
    李喜燕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她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不该说的时候她不能随便说，这是最起码的分寸。
    齐树铭若有所思，看着东方电机厂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不远处开来了一辆车，车还没有停稳，后面的车门就开了，从上面跳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步子迈得很大。
    他后面紧跟着一个人，夹着文件包，小短腿差不多是在小跑，一边走一边说道：“钱副，领导班子的意思是再缓一缓。”
    被称作“钱副”的男人头也没回的说道：“还缓什么？这事儿不是都在会议上商议通过了，已经定了的事儿再拿回来说，这不跟把吃剩下的剩饭扔回锅里再炒吗，还是没有洗干净的锅。”
    “……可这是领导班子的意思，也考虑到那些老员工的处境和心情。”
    “是情绪吧？谁有情绪，让他们找我，要是这么下去，厂子就得完蛋，个人还怎么活？”
    钱副说话间和齐树铭等人擦肩而过，他的视线一直在手里的文件上，连个眼风都没有给齐树铭他们。
    李喜燕不动声色的看了齐树铭一眼，果然，看到齐树铭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她转头看向那个钱副的背影，心想，这个东方电机厂的转机，八成要来了。
    刘厂长看看手表，笑眯眯的问李喜燕，“小李啊，这个点儿还不到吃饭的时候，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里呀？”
    李喜燕笑而不语，目光转向四周，果然，她还没有开口，齐树铭说道：“先不急着走，我倒觉得，这个东方电机厂可以再看看。”
    刘厂长一愣，圆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眼中闪过几分疑惑和隐忧。
    李喜燕心想，这位刘厂长，没准就是一个保守派，并不希望企业脱离青城来这里发展的那一类人。
    方秘书适时说道：“那要我去门卫上问一声，要去拜访吗？”
    齐树铭没有立即回答，转而问李喜燕，“最近有没有什么茶馆之类的？”
    李喜燕点头说有，“有两家，一家在面前二十米左右，一家在马路对面，我建议选择马路对面那家。”
    “好，走吧，先过去坐坐。”齐树铭说道。
    李喜燕走在最前面，这里还是个二层小楼的设计，她要了二楼的一个小包间，这个点喝茶的人不多，想要哪里都行。
    小包间里还有一扇窗子，窗子打开着，屋子里放着一台台式风扇，转得挺欢，上面还写着“东方”两个小字。
    刘厂长问道：“这是对面厂里的产品吗？”
    店员说道：“是的，用了好多年了。”
    “嗯，样式的确老了点，”刘厂长轻描淡写的说道。
    李喜燕心里暗笑，心想他还真是抓住一切机会啊。
    大家坐下，店员把茶一一摆上就退了出去，齐树铭端着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小李啊，为什么要选这一家呢？”
    李喜燕微笑说道：“因为这里视野好，可以看好看到对面的情况。”
    齐树铭动作一滞，抬眼看了看她，随后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有道理。”
    方秘书不着痕迹的看了李喜燕一眼，李喜燕假装没有看到。
    她心里也很无奈，心想方秘书你没必要这样看着我啊，我又没有想抢你的饭碗，也就是这么几天，你们一撤，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就是想着用齐树铭，压一压米万章的士气而已，让他以后别那么狂。
    早就跟他们说天外有天，这不是，天来了，对他们而言，齐树铭就是他们的天外天。
    没多一会儿，东方电机厂的门口就热闹了，有几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起一边说一边走到厂门口，看样子气都不顺，隔着马路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门卫从警卫室里出来，本来气势挺足，一见到他们，又立即软了，硬着头皮上去说道：“哟，老几位，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其中一个老头儿说道：“不这个时间来什么时间来？怎么着，我们现在进厂还要看时间吗？”
    另一个立即说道：“就是，我们进厂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门卫陪着笑脸说道：“那是，那是，你们都是功臣。”
    “哼，知道就好，我们要去见你钱万春，躲开！”
    门卫急忙说道：“那个……要不老几位先在我这喝口茶，我去……”
    “怎么着？现在他钱万春成了副厂长，端起架子讲起派头来了？我们要见他，还得先通禀一声吗！”
    门卫急忙说不是，只不过是怕钱副厂长在忙着，怕顾不上他们，让他们白等。
    几位老人不管不顾，一边喊一边往里闯，一时间路上和厂里都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齐树铭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厂长连叹气再摇头，显然对这个厂的情况更加不看好。
    李喜燕低声说道：“东方机电厂的员工老龄化，这的确是一个问题，钱万春走马上任，成了副厂长，这个问题就是首当其冲的。”
    “哦？”齐树铭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问道：“这个问题的确棘手，宋老有没有教过你，这种事儿应该怎么办？”
    其实齐树铭知道，宋绍礼教的是语言，并不是经商之道。
    李喜燕轻笑，说道：“齐总见笑了，老师可不会沾染这些俗事，他老人家只专心学术。我见识也少，但我听老人们说过一个词。”
    “什么词？”齐树铭饶有兴趣的问道。
    “壮士断腕，”李喜燕缓缓说道。
    她只说了四个字，但意思却是相当的明确，齐树铭暗抽了一口气，不由得点点头。
    刘厂长垂下眼睛，眼皮遮住眼底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楚。
    齐树铭微眯了眼睛，他越发觉得李喜燕并不简单，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睿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倒是眼前这个东方电机厂，不知道这个钱副厂长，究竟能不能做得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坦然”的奸诈

    这些国有企业，在改革的大朝中会遇到层出不穷的问题，其中一个都无法绕开，最容易发生冲突的，最让人为难的，就是那些老员工的去向问题。
    他们也很无辜，曾经心血和青春都奉献给了厂里，就这么被抛弃任谁也不甘心，但又跟上不时代，他们自己就是一个矛盾体。
    齐树铭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在后来的自传中也有写到。
    李喜燕深知这一点，她想，如果这一次钱万春可以跨过这一道坎，就有可能扭转东方电机厂的命运，如果跨不过，就很有可能要被吞没在这起大潮里，连带着东方电机厂也逃脱不了最终倒闭破产的命运。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齐树铭放下茶杯说道：“走，去厂里看看。”
    其余人急忙跟上，门卫问他们找谁，齐树铭说道：“我们找钱副厂长，是来谈业务的。”
    门卫见他们气度不凡，不敢怠慢，急忙用内线电话往办公室说了一声，钱万春说请人进来。
    钱万春的办公室在二楼，拐上楼梯第二间就是，李喜燕走在最前面，刚一上楼梯，就听到了吵嚷声，那几个来找钱万春理论的老爷子还在。
    “钱万春，你现在是副厂长了，这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还没有当上一把手呢。”
    “就是，老厂长现在是生病了，否则的话，能轮到你说话吗？”
    “你想把我们弄出去，我告诉你，没门儿！”
    还有拍桌子的声音，吵成了一团。
    齐树铭停住脚步，这些人的论调和进厂之前差不多，吵来吵去都是这些话，无非就是倚老卖老，谈资历，否认钱万春。
    钱万春也不急，声音也没有他们高，“几位，老厂长不在，事情全权交由我处理，关于老员工的问题，我们也是经过领导班子的商议之后决定的，一切的程序和今后的安置都贴在公告栏里，你们有不明白的可以问，但是，如果还是刚才那几个问题，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为厂里付出了，做了贡献，我也承认，这是事实。但是，现在我们的厂自己都是像一个老人，垂垂老矣，要是再不改革，不加以治疗，那它就只有死路一条，它都死了，我们都不能活。你们的那些保障也就没有了。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厂里不是把你们弄出去就不管了，而是有抚恤政策的。”
    “那些我们不认！那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打发叫花子我也会酌情而定，我自己口袋里没钱，还可能不会打发，任由他在当街乞讨，但是对你们，我即使没有钱，也要想办法补偿，不会亏欠。我们厂里养着多少老员工，载着多大的负重，这是小钱吗？不用我多说吧？”
    李喜燕偏头看看齐树铭，他微皱眉，若有所思，刘厂长在后面摇头叹息，显然觉得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李喜燕听到里面的对话暂时停了一下，抓住机会说道：“来，大家让一下，让一下。”
    那些人不明所以，转头看到李喜燕一行人，打量了一下，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钱万春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齐树铭，眼睛亮了亮，急忙迎上来，伸出双手握了握，“是齐总吗？我昨天在会议上见过您，只可惜我们厂太小了，没有机会到前面去向您讨教。”.
    齐树铭笑了笑，和他握手说道：“钱副厂长客气了，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吧？”
    “没有，没有。”钱万春并没有觉得难堪，把众人让进屋里，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急忙低声劝几位老人先离开。
    老人皱眉，低声商量了几句，其中为首的一人说道：“不行，我们不走，事情不说清楚，我们不能走！”
    钱万春脸色微沉，转头看了看他们，正想说什么，李喜燕走上前去，低声对老人说了几句什么，老人狐疑的看了看她，“真的吗？”
    李喜燕点点头，“千真万确，我们就是刚从那里过来的。”
    老人思索了几秒钟，最终点头，叫着同伴转身走了。
    其它人特别好奇，特别是钱万春，但现在又不好当面问什么，好歹那些老人先走了，他可以好好谈，齐树铭能够到厂里来，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齐总，让您见笑了。”钱万春给众人倒了茶，他很爽朗，也磊落，没有遮遮掩掩，想要为刚才的事儿解释，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这反而让齐树铭很欣赏，李喜燕靠近窗边，看着那些老人商量着离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还是看好这个钱万春的，前世的时候东方电机厂没有逃脱破产的命运，好多人要重新谋生计，那点微薄的补贴一点用也没有，钱万春年轻，一身冲劲干劲，但终究还是没有拧过那些老家伙，以及，那个老狐狸厂长。
    钱万春后来也不错，自己下海经商，但李喜燕觉得，他的成就远不如把东方电机厂扭亏为盈，当然，如果把那些老家伙的问题解决掉的话。
    齐树铭今天来也只是看看，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和印象，对钱万春也算是一个小考察，要说合作也为时尚早，所以并没有在办公室里谈多久，他就引路带齐树铭去了车间。
    不出所料，车间里的生产线很老了，但是并不破旧，收拾得很干净，运转也很顺畅，齐树铭对这一点很满意，从这些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作事刚才和态度。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从东方电机厂出来，婉拒钱万春请吃饭的好意，齐树铭让李喜燕带路去小吃街，找了家干净的小馆吃东西。
    他看着四周的人和腾腾的热汽，无限感慨的说道：“这个场景让我想起咱们厂里以前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四处跑融资求出路，经常在外面奔波，能吃上这样一顿饭就感觉特别满足了。”
    刘厂长笑着说道：“是啊，那时候您瘦了十好几斤呢。”
    齐树铭朗声大笑，转头问李喜燕，“你刚才跟那些老人说了什么，他们就都走了？”
    刘厂长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方秘书的目光微闪。
    李喜燕笑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就说老厂长现在精神不错，很记挂他们，也记挂着厂里的事儿，想听听他们的汇报。”
    齐树铭一愣，随即闷笑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啊，没有想到，还这么……”
    他想着合适的词儿，李喜燕自嘲说道：“奸诈？”
    齐树铭笑而不语，李喜燕说道：“对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招术，老厂长明摆着躲了，早不病晚不病，这个时候病，就是想让钱万春做这个恶人，他两头做好人。对待老狐狸，不奸诈一点也不行啊。”
    她说得坦诚，奸诈得也很坦然，齐树铭觉得有意思，摸着下巴问道：“那你说说，对付我这样的人，用什么招术？”
    李喜燕噎了一下，方秘书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严谨、实干，”李喜燕琢磨着说道，“做到这两点就可以。”
    齐树铭很满意，夹了一筷子菜问道：“好，说得好。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李喜燕看了看小册子，说道：“从小吃街出去，就可以到鹏飞电子厂，他们生产电视机的零件，最近引进的设备热扩大了生产规模，您可以重点考察一下。”
    “好，那我们下一步就去鹏飞电子厂。”齐树铭说道。
    李喜燕收好册子，垂了眼眸吃饭，心想不知道他们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还真是令人期待。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们的天外天

    在去鹏飞的路上，刘厂长问李喜燕怎么会知道关于鹏飞新设备的事。
    李喜燕心想这位刘厂长还真是不遗余力的给自己挖坑，她也没有瞒着，这也瞒不住，到了那里自然就会有人过来给她打招呼。
    与其让别人说得乱七八糟，还不如自己简单介绍。
    于是，她回答道：“刘厂长有所不知，我跟随老师学习以来，第一个实战就是在鹏飞，因为新设备的引进，他们需要翻译人员来沟通，老师年纪大了，怕体力不支，就把这事儿交给我了。不过，后来他们大概找到了更好的沟通方式，老师也希望我以学业为重，所以这边的事情就结束了，没有再过问。”
    刘厂长笑眯眯的对刘树铭说道：“小李还是有能力呀，能接下那样的工作，也舍得花时间陪我们。”
    李喜燕暗自咬牙，微笑说道：“老师和齐总的关系不一般，感情更加深厚，我能代老师尽一尽地主之谊是我的荣幸和义务，等齐总离开以后，我再补齐学业，辛苦点也乐意。”
    刘厂长哈哈笑了几声，没有再说什么。
    齐树铭对李喜燕越发满意，她从来不标榜自己什么，对宋绍礼言谈话语间的尊重也不是假的，那种真诚他感觉得到。
    说话间到了路口，方秘书停下车，李喜燕先下了车说道：“齐总，我去看一下李厂长这会儿在不在，您在后面慢慢走，不急。”
    齐树铭点头同意，李喜燕快步走向厂门口。
    她刚到，门卫就看到了她，笑着上来和她打招呼，问她是不是又回来工作了，她摇头说道：“不是呢，我是想问一下，李厂长在吗？厂里的领导都有谁在。”
    门卫心里疑惑，不知道她这么问是想要干什么，别的不清楚，他可知道李喜燕走得挺憋屈，搁谁身上谁也不会甘心，这次回来就找领导，是不是……想闹什么事儿？
    他正琢磨着，李喜燕抬眼看到景鸣俊父子和米万章父女从新设备车间的方向走了出来，后来还跟着安德鲁和赵朝，奔着办公室的方向。
    她心里一动，心想正好，这人来得是真齐整。
    她故意大声且急切的说道：“麻烦你，我找李厂长真的有急事。”
    那边的几个人正好听见，米姗一转头看到李喜燕，眼珠子立即瞪了起来，不等别人表态，她大步走过来，问道：“你来干什么？今天是吹了什么风，不是请你你都不来吗？”
    李喜燕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其它的人，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米姗双手环胸，“我管你是不是来找我的，现在这里是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吗？”李喜燕收回目光，反问道。
    她的声音很低，目光微微挑衅，似笑非笑的看着米姗，这副表情在米姗看来，无异于是最大的挑衅，她立即火冒三丈，“李喜燕，你得意什么？真以为没了你，我们就无计可施了吗？”
    李喜燕慢慢吸了一口气，用只有米姗听到的声音说道：“在我看来，还就是的。”
    “你……”米姗气极，抬手就要打她，李喜燕并没有躲，她的目光瞄到米姗后面的身影，那人一把抓住了米姗的手腕。
    “米姗，你干什么？”景南宇说道。
    米姗又生气又委屈，“南宇哥，她简直就是……”
    “不许无理取闹。”景南宇皱眉打断她的话，转头问李喜燕有什么事，他的声音温柔，态度温和，这种落差让米姗更加气愤。
    此时米万章和景鸣俊也走了过来，景鸣俊对她算是客气，毕竟有宋绍礼的面子在，当初也是他亲自去上门请的，而且他也知道，这次是他们理亏。
    “李小姐，你有什么事吗？”景鸣俊问道。
    米万章手里夹着烟，微眯了眼睛盯着她，目光沉冷，很不友善。
    米姗走到他身边，冷笑说道：“她是来看我们笑话的，还以为我们离了她不行。”
    景鸣俊微微皱眉，但没有好意思出言训斥，李喜燕不以为然，轻笑说道：“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谈。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关系着以后鹏飞的发展。”
    “哈，”米姗短促笑了一声，米万章弹了弹烟灰说道：“哦？我倒是想知道，李小姐还会有这样的能量。”
    李喜燕笑容放大，坦然的说道：“不，不是我。在米先生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哪里比得上米家家大业大，但我是我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你们还记得吧？”
    米万章讥诮的一笑，“这么说，李小姐是带来天外天喽？”
    “是不是天外天，我说了不算，你们自己衡量。”李喜燕说道。
    此时，她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便闭了嘴不再说话，米姗不明就里，有老爹在身边撑腰，得意狂妄的说道：“什么天外天，我只看得到我们米家的天，鹏飞的将来是什么样，由我们米家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当过几天的翻译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吗？”
    这话一说出口，景鸣俊和景南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怎么说景家也是先入股鹏飞的，怎么就成了他米家说了算了？
    赵朝也在场，他有些看不过，沉声说道：“米小姐，喜燕对我们的帮助是很大的，当初工程进行的顺利，也是喜燕辛苦工作的结果，我们……”
    他还没有说完，米姗厉声打断他说道：“住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是拿谁的钱，心里没数吗？”
    说罢，她怒声对李喜燕说道：“李喜燕，不管你带谁来，哪怕是大罗神仙，我们都不稀罕，听懂了吗！”
    李喜燕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心里一阵冷笑，还真是井底之蛙，什么话都敢说啊。
    米姗话音刚落，齐树铭和刘厂长、方秘书就到了门口，正好听到这话，脸色顿时特别的尴尬。
    李喜燕回过头，看向齐树铭，表情带着歉意。
    米姗不认识齐树铭，可米万章和景鸣俊认识，之前的座谈会他们也参加了，还坐到了前排，散场的时候还递了名片，想约齐树铭来着，但他说要看行程，如果时间允许会见面。
    现在好，人来了，却是这样尴尬的场面。
    他们错愕，又无比震惊，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喜燕带来的人，会是齐树铭，他们……完全不搭界啊，是怎么认识的？
    关键的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米姗一脸嫌弃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和她一起来的穷酸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你利用？

    听到米姗的问话，李喜燕心里狂笑，这简直就是一个“神助攻”啊，不过对于她身后的那些人来说，就是“猪一样的队友”。
    这次别说景鸣俊父子，就连她爸爸米万章都听不下去了，沉下脸说道：“姗姗，住口！别再胡说八道了。”
    米姗当然不服，更不理解爸爸怎么突然不站在她这一边了，“爸！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景鸣俊冷笑一声，走到齐树铭面前，伸出手说道：“齐总，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来，我们有失远迎。”
    齐树铭似笑非笑，简单的一握手，说道：“这不是迎出来了吗？没事。”
    景鸣俊越发尴尬，他也见过无数场面，历经过大小风浪，但像今天难堪成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
    他笑也不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景南宇适时看向李喜燕说道：“喜燕，欢迎你回来，大家都挺想念你的。”
    李喜燕却并不想接他这个话题，也不想当岔开话题的跳板，她摇头说道：“景先生怕是误会了，我不是厂里的人，也无所谓什么回不回来，今天是做为向导，陪齐总过来的。”
    她这话是拒绝，但也透露了信息量，米万章的表情变幻，心里滋味复杂又惊讶，想不明白怎么李喜燕会成了齐树铭在本地的向导。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但是却有极大的信任在里面，涉及到行程安排甚至是业务范畴，一定不会随便找个人。
    齐树铭心里不痛快，不过他这种身份，肯定不会表露，他看了看手表，说道：“我们是从东方电机厂过来，来得仓促，看来不是时候，这样吧，我们改天再约。”
    还什么改天？这分明就是一去不会再回头了。
    景鸣俊急忙说道：“齐总，是我们招待不周，您能来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不如进去喝杯茶，我还有一些问题要向您请教。”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米万章，眼神里的不满显而易见，米万章也自知理亏，上前刚要张嘴，李喜燕已经拿出小册子来，翻了翻说道：“齐总，按照行程，我们可以去红旗电子厂，他们也是城里的老牌企业了。”
    齐树铭点头说道：“好。”
    他一个字，把米万章嘴里的话堵了回去，然后又客气的点点头，多余的话都没有再说，转身就走。
    景鸣俊上前还想再说，李喜燕微笑点头说：“大家请留步。”
    “你算……”米姗指着李喜燕还想骂，米万章怒声低喝道：“住嘴！”
    李喜燕冲她笑了笑，转身离去。
    留一下一行人在像突然凝固了的空气里各怀心思，他们看着李喜燕的背影，总是回不了神，内心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事是真的，不是做梦。
    景南宇受到的冲击也挺大，他直到现在才更深刻的明白，李喜燕所说的“天外天”是真实的存在，而他们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真的就是以为景家无敌了。
    现在看到父亲对人家的态度，心里像什么倒塌了一样，滋味无法形容。
    米姗更加气愤，她生气的点却都是在李喜燕的身上，她见不得李喜燕那么无视她。
    “爸，你干什么啊，有没有看到那个李喜燕得意的样子，她算什么东西啊，我……”
    景鸣俊慢慢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米万章说道：“米总，女儿还是好好教一教，你觉得呢？”
    米万章的脸色看难至极，这话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但是他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米姗一愣，茫然的看向景南宇，委屈的说道：“南宇哥……”
    景南宇现在真想大嘴巴抽她，强忍下冲动，直接忽略了她对景鸣俊说道：“爸，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加快工程进度，怎么挽回齐总吧。”
    景鸣俊揉了揉眉心，心里对米家大为不满，刚才米姗还说什么这厂里他米家说了算，他想到这句就觉得硌应。
    “米总，米家现在在厂里的地位很重要，你前两天不是说认识两位特别好的翻译吗？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米万章就是一个老狐狸，他知道景鸣俊现在心里有情绪，合作刚开始没几天，乱成了这样，他和景鸣俊的关系也有了嫌隙，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景老弟，孩子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当然不敢冲你，否则我也不会饶了她。这不是和那个李喜燕，话赶到那儿了吗，这个投资是你发起的，南宇也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孰重孰轻我心里有数。至于说找的翻译，最迟明天就会到了。你放心，我也会尽力的。”
    他这么一说，景鸣俊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叹了口气说道：“都想想办法吧，这么多钱扔在这儿，几天没有什么进度，这叫什么事儿？”
    他说罢，转身回办公室，景南俊也急忙跟了上去，米万章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堵的那叫一个难受。
    米姗小声说道：“爸……”
    “行了，别再说了，”米万章想数落女儿几句，但一看她的表情，又舍不得，他对别人是心狠手辣，但对这个女儿是真心疼爱，到了嘴里的责怪又咽了回去，“你先回去吧，先在家里安分几天，我回去再跟你说。”
    “爸爸……南宇哥他……”米姗不乐意，米万章无奈的笑笑，“傻闺女，这么上赶着他更不会看重你，听爸爸的，回去吧。”
    米万章看着女儿回家，他站在原处，慢慢的吸着烟，烟雾升腾，遮住他阴冷的眼神。
    李喜燕陪着齐树铭往下一个厂走，齐树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笑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住齐树铭，索性说道：“齐总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那个米小姐，跟你有过节？”齐树铭问道。
    “算是吧，她从国外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从工程里退出来，然后又和景南宇一起去找我，命令式的要求再回去做事，”李喜燕说得简单，语气平静，“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齐树铭微微点头，“嗯。所以呢，你想怎么做？不会就这么完了吧？”
    李喜燕笑得眼睛眯起，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完不完，要看齐总的意思，如果有后续的话，可少不了您的配合。”
    “你倒是胆子大，”刘厂长在一旁笑眯眯的，话却犀利，“敢拉齐总给你做垫背，敢对齐总这样的人，我跟了齐总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呢，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呸，李喜燕心想，英雄出少年，是在这个地方用吗？
    她一脸坦然的看着齐树铭，说道：“如果齐总不打算和鹏飞合作，那我也利用不了，如果齐总有打算，我可以再重新做回工程里的事，竭尽所能，这也算是回报。”
    齐树铭微微挑眉，表情平静，看不出悲喜。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让他亲自和我说

    齐树铭的态度不明，李喜燕也不慌。
    她要的其实本来就不是齐树铭怎么样，而是齐树铭出现在她的身边，给米万章等人带来的冲击。
    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有点儿……狐假虎威的意思，但能让老虎陪自己走一遍，也是本事。
    何况，李喜燕也觉得，齐树铭是聪明人但首先是一个商人，懂得看清利弊，把利益放到最大化的商人。
    鹏飞的条件不错，而且有景家和米家已经入了股，他们两家的加入已经扫清了一些原来有的旧的问题，比如说像东方电机厂那样的问题。
    如果齐树铭要和他们合作的话，把他们控制住并不是难事，这就是利最大的效果，至于那些小问题，说实在的，做生意还能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吗？
    这一点李喜燕看得明白，她就不信齐树铭看不明白。
    齐树铭思虑多时，说道：“把鹏飞的资料，还有他们的产品都给我做个调查，我要详细的资料。”
    方秘书的目光飞快一闪，他不能确定，齐树铭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李喜燕说的，不过从心里真实感受来讲，他当然是希望是冲自己说的。
    他刚要张嘴答应，齐树铭又说道：“这算是你今天要付出的费用，你觉得怎么样？”
    李喜燕笑容加深，点头说道：“好啊，没问题，合算。”
    齐树铭终于忍不住一笑，“时间不早，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一个会议，这样吧，我们送你回去，等你做完资料我看过之后，再认真考虑，这段时间就不见鹏飞的人了。”
    李喜燕喜出望外，这简直就放大权给她了，可以想象得到，米家和景家都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想方设法挽回的，齐树铭的意思无异于就是把他们都推到自己这里来了。
    她高兴之余也有些疑惑，齐树铭这一招她有点看不懂，他应该会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有过节，而且有可能会刁难之类。
    像是看透她的疑惑，齐树铭说道：“那次我在国外遭受最大的困难，是宋老给了我最无私最慷慨的帮助，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情景仍旧记忆犹新，滴水之恩都不敢忘，何况是那么大的恩情。”
    他顿了顿，说道：“我在这里会再留一周的时间，临时的时候再去向宋老辞行，这几天你要过去的话就代我问好吧。”
    李喜燕听得很明白，齐树铭的意思是，他是看在宋绍礼的面子上，为了报答恩情。
    她郑重点头，让齐树铭放心。
    回到店里，李喜燕拿出之前赵朝给她的资料，还有在厂里的时候了解到的那些，认真做起统计和分析。
    天色刚暗下来，李林就来楼上找她，笑嘻嘻的说道：“楼下有人找你。”
    “什么人？”李喜燕头也没抬的问道。
    她知道，这两天找自己的人肯定少不了，她可不是什么人都见。
    “赵晓雯的爸爸。见不见？”李林问道。
    “哦？”李喜燕放下笔，“当然，赵叔一个人来的吗？”
    李林的神色忽然有一点小小的变化，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还有赵晓雯，正在楼下和你妈说话呢。”
    李喜燕和他一起下了楼，走到一半就听说笑声，赵晓雯不知道讲了什么，把顾秀娟逗得前仰后合。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李喜燕笑道。
    赵晓雯过来拉住她，兴高采烈的问起她最近的情况，还说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蹭饭。
    李喜燕点头说道：“当然，我们求之不得。你们天天来吃才好呢。”
    赵晓雯眼珠转了转，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看小说，等我暑假的时候再去图书馆兼职，帮你借些小说，你也教我一些简单的俄语入门问话好不好？”
    李喜燕好奇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学这个干嘛？”
    赵晓雯叹了一口气，在李喜燕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李喜燕转眼看了看赵朝的方向，忍不住笑了笑。
    赵家父女留下来吃饭，大家围坐很是热闹，李喜燕知道赵朝应该是有话说，就算不是厂里让他来的，他也会把一些消息带给自己。
    赵朝吃饭的时候挨着顾秀娟坐下，顾秀娟时不时给他夹菜，他很高兴，吃得也不少，还喝了两盅酒，脸色微微红起来，看着气色都好了许多。
    李喜燕和赵晓雯紧挨着，她不动声色的把这些看在眼里，若无其事的说道：“怎么样，菜的味道还可以吧？”
    赵晓雯立即点头赞叹道：“当然，太好吃了。我是又喜欢，又不敢经常吃。”
    李喜燕问她这是什么意思，赵晓雯一脸惋惜的说，她怕吃上瘾，但是又不好意思天天来吃，忍着实在是辛苦。
    一桌子人都跟着笑，顾秀娟说道：“你要喜欢，随时都可以来吃。”
    赵晓雯急忙眉眼弯弯的道谢。
    吃完饭李喜燕收拾碗筷，赵晓雯也过来帮她，她问了几句学习上的事儿，话峰一转说道：“晓雯姐，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赵晓雯眼色微暗，擦着碗里的水渍说道：“她是生病，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那会儿我爸爸觉得我还小，怕我受委屈，再说……还有我姥姥那边，姥姥年纪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很伤心，我爸说，要是再娶，会让我姥姥更加难过。”
    李喜燕点头说道：“赵叔是个有情有意的人。你姥姥也在这里吗？”
    “嗯，”赵晓雯无比感怀的说道：“我姥姥家也在这里，我爸老家是乡下的，因为认识了我妈妈，就努力工作买了房子，留在城里。”
    她说到这儿，压低声音说道：“我也觉得爸爸很伟大，我将来能找个爸爸这样的人就好了。”
    李喜燕忍不住一乐，“咦，我还以为你整天就知道学习学习呢。”
    赵晓雯挑挑眉毛说道：“我又不是书呆子。”
    李喜燕斟酌着问她现在她姥姥是怎么个情况，赵晓雯说，她姥姥前两年开始就身体不太好，脑子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糊涂，清楚的时候就说让他爸爸再找个人，不然的话太苦了。
    赵晓雯说到这里，用手肘撞了撞李喜燕，“哎，我觉得你妈妈做菜真是好吃。”
    李喜燕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嗯，赵叔人也挺好的。”
    赵晓雯放好手里的碗，靠着水台，眨着眼睛看着她，“要不然……试试？”
    “怎么试？”李喜燕问道。
    “你试你的，我试我的呀，然后再碰头说答案。怎么样？”赵晓雯说得隐讳，但李喜燕瞬间懂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语气郑重的说道：“我妈妈的情况和你爸爸不太一样，你妈妈是过世了，我爸……却还活着，而且那一家人都很……可能会有后续的麻烦，这些麻烦我们自己应付没有什么，可是一旦在一起了，赵叔是需要一起承担的。你确定吗？”
    赵晓雯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说道：“我不能替我爸爸做主，答应一定会做到什么，但是我相信我爸爸的人品，他有担当，有责任心。所以我说呀，要试着谈，这些都谈开，他们是成年人，应该会考虑清楚的。”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试试，我当然是希望妈妈能够幸福的。”
    两人在厨房里商量定，走到客厅心照不宣的看着赵朝正和顾秀娟说话，顾秀娟给他倒了茶，眼睛里含着笑意。
    李喜燕不禁在心里感慨，多么美好的画面，这要是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惜，有些人总是乱入画，此时门外有人推门进来，站在门口目光往里一掠，大声问道：“李喜燕在吗？”
    李喜燕打量着这个男人，很陌生，没有什么印象，她还没有说话，赵朝转头看到门口的人，说道：“哎，怎么是你？”
    那人看到赵朝，也有些惊讶，“赵师傅？真是巧。”
    “你来干什么？”赵朝站起来，语气中有些戒备。
    那人目光再次一掠，在李喜燕和赵晓雯之前来回流转，他应该是不知道哪个是李喜燕。
    “哦，米老板让我来找李喜燕。”
    “有什么事？”赵朝问道。
    那人又看了赵朝一眼，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赵师傅，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吧？我可是奉了米老板的令来的。”
    赵朝一皱眉，正想要说话，李喜燕冷笑一声说道：“你拿着你米万章当盘菜，在我眼里他什么都不是。要想找我，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那人轻蔑的哼一声，“就凭你？”
    “对，就凭我，”李喜燕点头说道：“回去告诉米万章，有什么话，让他来亲自和我说。”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惹我我就毒死你

    李喜燕预想到米万章会来，但没有想到，还是那么颐指气使的状态，而且还是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
    来人听完李喜燕的话，嘴咧到耳根子，满脸看不起的样子，“哟，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米老板会来你这种破地方吗？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李喜燕懒得跟他废话，和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她看了看一旁的李林，李林立即会意，伸手拿起放在角落里的扁担，一边撸袖子一边往门口走。
    那人一见，立即有点毛了，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尖着嗓子说道：“你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啊。你想干什么……”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几秒钟，见李林拎着扁担出门，立即撒脚跑了。
    李林有些无奈的又回来，不满的说道：“什么玩意儿，真怂。”
    赵朝略有些担忧，看着李喜燕欲言又止。
    李喜燕说道：“赵叔，你有话直说，是不是厂里那边有什么情况？”
    赵朝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这个职位，还是太低了点，知道一些消息也只是听说，就刚来来这个，就是米万章带进厂里的，经常给他跑个腿儿什么的，有时候也……探听个消息，比如说工人们的反应，谈话等等。”
    原来是这么个小人，李喜燕冷笑，就冲米万章用这样的人，他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
    赵朝继续说道：“今天的事儿我也多少知道一些，你刚去的时候，我不是也在吗，后来听那个安德鲁说，他们似乎是请了什么人，也是精通俄文的，好像是明后天的就能来。”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他们的确是不会坐以待毙，当然她自己也没有了么幼稚，以为真离了她不行，景家和米家虽然不及齐树铭，但是也经商这么多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会没有点人脉和手段。
    不过，他们的速度还真是快，这个时期有文化的人都是稀缺的，上个大学还能包分配，好多单位都抢着要的，要说会外文的那就跟大熊猫一样。
    李喜燕点点头，“我知道了，赵叔，多谢你的消息。”
    赵朝脸上的担忧仍旧未去，他迟疑着说道：“喜燕啊，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至于工程的事，不做就不做，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担心的是……这次牵扯上齐树铭，这可是关系到厂里生计的大事，米万章可是不会轻易罢手的，要是你在这件事情上给他拦了路，相当于断了他的财路，依他的性格……”
    赵朝后面的话没有再说，李喜燕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担心，如果齐树铭真的就这么走了，不给米万章任何的机会，那么不管是不是厂里本身有问题，达不到齐树铭的要求，在米万章看来，都会把这个责任推到李喜燕的身上，认定了就是她使的坏。
    如果一旦认定这个，那李喜燕面对的可就是米万章无穷无尽的怒火，米万章的实力是不及刘树铭，但是，他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对付李喜燕啊。
    李喜燕笑了笑，安慰他说道：“赵叔，您放心，我有分寸的。米家这么欺负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已经有了对策。”
    赵朝听她这么说，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顾秀娟，又对李喜燕说道：“那行，你做到心里有数就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们就尽管说。”
    李喜燕再次道了谢，冲赵晓雯个眼色，两人一起上了楼，李林带着喜凤和小猪去外面玩，把楼下的空间让给顾秀娟和赵朝。
    赵晓雯看着李喜燕的那些俄文小说，赞叹的说道：“真是太佩服你了，难怪我爸总是说我，让我好好向你学习学习，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直都觉得我是很优秀的，是他的骄傲呢。”
    李喜燕说道：“你的确优秀啊，我听吴金贵说了，你读的是重点班，而且成绩特别好。”
    “以前我也觉得自己不错，但和你比，还是差远了，你都能进厂里和外国人对话了，我还在学校里读书，这就是巨大的差距啊……哎，对了，我到学校里和我的同学们说，他们都不信呢，还以为我吹牛。”
    赵晓雯揽住李喜燕的肩膀说道：“如果我们能成为姐妹，我想好了，就给他们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让他们都高兴高兴，也让我那些同学们来，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是不是吹牛。”
    李喜燕感觉很好笑，当然也很温暖，赵晓雯愿意接受她们，而且是以真心相待，这个姑娘的性格是真的好，不做作，不虚伪，而且也不是傻乎乎的单纯。
    “喂，喂，”赵晓雯见她愣神，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吧，感觉目光好慈爱，就跟长辈看着我一样。”
    李喜燕这下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暗想，赵晓雯这个比喻还真是挺对的。
    当天晚上李喜燕就试探着和顾秀娟谈起将来，顾秀娟不知道李喜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赵朝和李喜燕对话，就知道事情不太乐观。
    她忧心忡忡，李喜燕问她对将来的打算，她也答非所问。
    李喜燕暗自叹气，看来今天并不是谈这事儿的好时机，她安慰了顾秀娟几句，一再表示没有什么大事，顾秀娟才勉强相信。
    大约晚上十点多，别人都睡下了，李喜燕突然听到外面有砸门的声音，还不是砸的她家的门，还听到有人在骂，但骂的好像是她。
    她心里纳闷，轻手轻脚下了楼，到了一楼仔细听了听，气真是不打一处来。
    她开了门出去，看到有人正砸吴金贵店里的门，但是吴金贵他们都不住这儿，根本没有人。
    就是昏暗的光线，李喜燕看到李晓帅气呼呼的掐着腰在骂，那模样跟他妈田翠兰，还有老妖婆是一模一样。
    “李晓帅，你发什么疯？”李喜燕问道。
    李晓帅一见她出来，也不再砸门，怒火冲天的说道：“李喜燕，你知道不知道，你把小芳逼到什么地步了？”
    李喜燕真是无语，我去……
    “我这两天忙得要死，根本没有时间见她好吧？我逼她什么了，李晓帅，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李喜燕实在忍无可忍，就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被人骗到这个份儿上，还替着人家说话，关心别人的死活。
    “就是你，”李晓帅眼睛都红了，“小芳没书读，又没法跟家里交待，不敢回家，这不怪你怪谁？你真是心肠歹毒，奶奶说得对，你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的心是黑的，被狗吃了！”
    李喜燕真想大嘴巴子抽他，她一指李晓帅，咬牙说道：“李晓帅，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没错，我就是心肠歹毒，怎么了，你们别招惹我，招惹我就毒死你们！快给我滚！”
    李晓帅后退了两步，跳着脚骂，那些脏话简直无法入耳，都能骂出花儿来，句句不带重样的。
    李喜燕把心一横，说道：“李晓帅，你想不想见周小芳？”
    李晓帅听到这个，果然停止了骂，“你什么意思，你知道她在哪儿？”
    “当然，”李喜燕点头说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要是知道了，可别后悔，有些真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李晓帅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想见周小芳的心胜过了其它的，说道：“我不怕，我就想见她，她在阴曹地府我也去！”
    李喜燕冷笑，“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李晓帅把胸脯一拍说道。

 第一百五十章 谁推她入火坑

    李晓帅自己想往死路上撞，李喜燕也不想再拦着。
    她本来也没有想着人一直瞒着他，就是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透露给他知道。
    所谓“合适的时机”，当然就是指，能给李晓帅最大打击的时候。
    李喜燕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特别是对李家而言，那份“好”，早就消磨干净了。
    她冷声笑了笑，“行，既然这样，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儿？”李晓帅戒备十足的说道。
    “当然是去见周小芳啊，”李喜燕看着他的怂样，忍不住讥诮道：“你不是想见她吗？怎么，又怕了？”
    李晓帅把脖子一梗，当然不认，他让李喜燕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
    李喜燕自重生以来，还没有去过彩虹歌舞厅，这还是第一次，她以为自己会特别激动，特别恨，甚至还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并没有，她发现自己很平静，那种痛和恨，早就沉到了骨子里，流淌在血时，暗潮汹涌，没有人看得出来。
    彩色的小灯挂在彩虹歌舞厅的招牌上，还在前面的广场扯了几绳小彩旗，夜风拂动，飘来荡去。
    广场前面也挂了几盏灯笼，是淡淡的粉色，有几个人站在灯笼下，打扮得很妖娆，浓妆艳抹，涂着大口红，身上穿着暴露的衣服，还有一个穿了浑身的豹纹，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风尘味儿。
    李喜燕站在暗处，远远的望着，目光平静没有波澜。
    “你干嘛呢？走啊。”李晓帅在她身后不耐烦的说道，用手指捅了捅她。
    李喜燕猛然回过神，下意识的说道：“别碰我！”
    李晓帅看到她凶狠冰冷的目光，感觉像被猛兽盯住，他吓了一跳，吞了口唾沫讪讪的收回手，“你急什么？真是的。走啊，你怎么停这了？”
    李喜燕目光往彩虹歌舞厅面前一掠，伸手指了指那几个站在广场前面粉色灯下面的女人，问道：“看见没有？你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吗？”
    李晓帅看了看，脸色有些红，说道：“看见了。那些人……你管她们干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
    李喜燕讥诮的笑笑，看来这家伙是知道的，也不是表面上那些纯情嘛，而且还当她什么都不懂呢。
    “快走吧，别在这儿看这个了，”李晓帅话是这么说，眼睛还是忍不住瞄了好几眼。
    李喜燕说道：“你急什么，等着。”
    李晓帅一愣，“等什么？”
    李喜燕没有回答他，目光看着前面，那几个女人在招揽客人，时不时发出娇笑，对过路的人软声软语的叫上几声，还有一个手里夹着烟，手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被灯光一照，明艳艳的，像是山间的艳鬼。
    李晓帅目光闪动，喉结上下滚动，他转头看向别处，眼风却时不时飘过去，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样子。
    看吧，好好看，李喜燕看到他的样子，在心里暗想，一会儿看到周小芳，看你还能不能认得出。
    这时，门口突然有个人喊了一嗓子，“你，进来一下。”
    那个正在抽烟的女人看了门口一眼，又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掐了，这才扭着腰往门口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嘀咕着什么，但她声音小，离得远，听不太清。
    李晓帅的目光看着女人扭动的腰和屁股，脸又红了几分，直到那个女人进去，他才不舍得收回目光。
    李喜燕并没有看着那个女人，她注意的，是和这个女人擦肩而过又出来的另一个。
    明显这个身材娇小，不如其它的丰满，身上穿着吊带裙，两根细细的带子勒在肩膀上，裙摆短短的刚能盖住屁股，露着两条细腿，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她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走路的姿势略微有点怪。
    头发披散着，还戴着什么头饰，看不太清楚，脸抹得挺白，也涂着口红，慢步走下台阶，越过广场，走到粉色的灯下面。
    李喜燕的眼睛微微一缩，转头看向李晓帅，说道：“你看那个人是谁？”
    李晓帅目光一转，仔细看了看，先是疑惑，后来猛然睁大，嘴唇微微颤抖，“她……她……”
    “看清了吗？”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那就是你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的周小芳。”
    李晓帅脑门上的一青筋都迸了起来，双拳紧握，咬牙瞪眼的看着，脸色忽白忽红，他愣了半天，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不，不可能，这是假的。”李晓帅艰涩的吐出一句，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
    李喜燕看着不远处的周小芳，眉目带笑，腰脚软软的靠着你绑着小旗的柱子，摆出一副曲线诱人的姿态，模样虽然青涩，还不像其它的女人一样带了风尘味儿，但是还是能看得出，她是自愿的。
    自愿和被迫，这个其实很好分辨。
    “你可看清楚了，真假由你说了算，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说假的那就是假的，反正我就知道这么多，你慢慢看，我得回去了。”
    她很想再刺激刺激李晓遇上，但是这个时候，刺激他只会让他把邪火发到自己身上，得让他自己在这儿慢慢看，一点点烧完他的理智，自己看见的，自己相信的，那愿意觉得，那是真的。
    没有想到，她刚一转身，李晓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行，你不能走。”
    “你要干什么？”李喜燕用力挣开，“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别拉着我发疯。”
    “那不行，我得去问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她是被迫害的，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相信小芳会做这种事，”李晓帅眼睛血红，恶狠狠的盯住李喜燕，“也说不定就是你害得她，把她推入火坑，不然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李喜燕气得骂道：“李晓帅，你他妈讲不讲理？我说不知道，你几次上门找事儿，这么晚了去砸门，现在带你来了，你又说这个，你睁大眼睛看看，把你的脑子扒出来晒晒，你看周小芳像是被人强迫，被逼的样子吗？我看她享受乐意得不行。也就你这个愚蠢的家伙，把她当成宝！”
    “不可能！”李晓帅像是疯了，手像钳子一样抓着李喜燕死活不松手，李喜燕挣扎了几次都挣不开，气得扇了他几个耳光，李晓帅像是不知道疼了一样，就是不松，拖着李喜燕向着周小芳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俩一边走一边挣，还没有走到跟前就被那几个女人发现了，周小芳也不例外。
    她看到李晓帅，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呆呆看了两秒，随后转身就往彩虹歌舞厅里跑。
    李晓帅急忙叫道：“小芳！你别走！”
    李喜燕说道：“你看到了吧？没错吧，就是她，你快去追她，放开我！”
    李喜燕一点也不想进去，李晓帅却不松手，他现在什么也不顾上，什么也听不见，浑身的力气都像倾注在了那只手上，拖着李喜燕就跟了上去。
    周小芳踉踉跄跄的跑了进去，李喜燕也被李晓帅拖了进去，走廊很长，光线幽暗，李晓帅大声叫着周小芳的名字，声音嗡嗡的。
    李喜燕只觉得眼前有些发花，前世那些记忆像排山倒海一样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毫不留情的吞没了她，她摒住呼吸，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而此时她的手上一松，李晓帅突然松开了她，向着前面跑过去，一转眼就没有了影子，李喜燕扶住墙，她抬头看着眼前，冷汗从后背渗出来。
    她忽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将来要你十倍奉还

    李晓帅见到周小芳出现在彩虹歌舞厅彻底失控，像发了疯一样，拖着李喜燕追了进去。
    李喜燕对这个地方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抗拒，自从前世离开这里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靠近过，重生之后也是一样。
    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李晓帅撒手去追周小芳，一转眼就没有了影子，李喜燕扶着墙，像是突然发作了幽闭恐怕症的人，冷汗瞬间渗透出来湿透了衣服。
    她心里恐慌不安，但是脑子还清楚，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时间的歌舞厅应该是热闹的时间，不远处的大厅里还有音乐在响，走廊上应该也是人来人往的，但现在这里偏偏没有人。
    光线也暗得出奇，而且李晓帅连个影子都不见了，声音也消失了，按照他的状态和性格，这么大吵大闹，应该很快吸引了保安什么的过来，不说被打吧也得被扔出去。
    为什么这么安静？
    就像一条张开的口袋，等着她一头撞进来。
    这种古怪和危险让李喜燕撑住一口气，她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努力让自己恢复正神，往门口的方向退。
    走了没多远，后面出现一个人，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但仍旧可以看出是个男人。
    李喜燕立即停住，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嚓”一下点亮，点着了嘴里的烟，就在光亮闪过的那一刹那，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邹白。
    邹白站在原地没动，慢慢吸了一口烟，烟尾一闪一闪，像蜇伏在夜色里猛兽的眼，烟雾慢慢弥漫，邱白的声音低沉的传过来，他似笑非笑，不带一丝温度，“李喜燕，你以来你还走得了吗？”
    李喜燕摒住呼吸，慢慢挺直了腰，看着不远处的星火说道：“邱白，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是我处心积虑吗？”邹白的声音一厉，“如果不是你故意破坏了老子的事儿，我还想慢慢的玩儿，或许……有别的好玩的事儿，就懒得再理你了，但是你自找啊，非得跟我过不去，我有什么办法？”
    李喜燕失笑，“我，跟你过不去？”
    邹白上前一步，弹了弹烟灰，说道：“小梅，是谁弄走的？你知道为这事儿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李喜燕心头一跳，不由得纳闷，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再加上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代价？什么叫代价，你付出了，但是没有得到回报，损失的东西叫代价，但是你付出了什么？你是骗，是拐卖，小梅根本不是你的，也不能被买卖，你那不叫代价，叫罪有应得。”李喜燕冷声说道。
    邹白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短促笑了一声，声音在走廊里低沉又瘆人，“你还挺能说呢，嘴是真他妈硬，不过，没关系，你尽情的说，我会让你知道，有比你的嘴更硬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李喜燕心里狂跳，脸上努力维持平静的神色，双手慢慢紧握，“邹白，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小梅，任由你欺负，我要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有的是人找我。”
    邹白沉默了几秒钟，声音淡淡，“我知道，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慢慢动你，早就把你拖到这里来换钱了，不过呢，是你不识相，非得往上撞，我也没有办法，至于动了你以后怎么办，那也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你放心，我不行，有人行。”
    李喜燕接口问道：“朱三？”
    邹白一愣，语气里有了几分诧异，“你倒是知道不少。还知道朱三爷。”
    李喜燕冷笑，还爷，“鬼”还差不多。
    还是恶鬼。
    李喜燕快速的想，怎么能够尽快脱身，或者送出消息去，她知道，陷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利，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而且朱三还有强大的后台靠山，到底是谁也没有人知道。
    让她纳闷的是，邹白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站着，他并没有过来，这种现象十分奇怪，也让她更觉得不安。
    邹白吞云吐雾，两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里。
    李喜燕看了看他的身后和四周，并没有其它的人，但是暗中有没有，她一时猜不透。
    总要试一试，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
    她迈步要闯一闯，忽然感觉到腿有些发软，脑袋有点晕，那种感觉就像天地一下子就翻了个，耳朵里“嗡嗡”的轰鸣，眼前金星乱冒。
    她心里立即“咯噔”一下，感觉到不妙，缓缓抬头看向邹白，邹白的脸上浮现冰冷阴诡的笑意，“怎么？感觉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别强撑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晕在这走廊上的，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李喜燕瞬间明白，邹白为什么只站着不过来，他是在等，不慌不忙的等自己的不适发作。
    可问题是，她是什么时候……
    她的目光落在邹白手里的烟上，难道说？！
    邹白微微挑眉，把烟往她面前递了递，“嗯，猜对了，你果然很聪明，就是明白得晚了点儿，但是这东西也不会让你完全丧失知觉，那样的话……”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笑容变得奸狡，“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你说是吧？”
    “邹白！你这个人渣！”李喜燕怒声骂道。
    “人渣？”邹白愣了愣，随后大笑起来，“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人渣，嗯，还是第一次听见。哈，你骂人都骂得很特别，难怪沈艳芬那么恨你，哎，你在她身上是不是也试过了很多新鲜的词儿？”
    李喜燕一手扶着墙，一手用力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的意识不要涣散，起初还有点用，但越来越没有了效力，浑身都在发软。
    她索性一咬舌尖，一股子血腥气瞬间弥漫，尖锐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
    “邹白，你收了沈艳芬多少钱，竟然愿意给她当走狗！”
    “我当然不是为了她，”邹白漫不经心的说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没有多少钱，前前后后一共也就给了我一百来块钱，我还不是冲着她老娘的面子，不过，她是真恨你，你没见她恨得你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咬死你似的，哈哈。”
    曹梅？竟然是曹梅？
    这个曹梅到底和朱三是什么关系？
    “行了，”邹白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抬脚狠狠的踩灭，“别在这里废话了。”
    他上前来抓住李喜燕的手臂，李喜燕卯足了力气，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狠狠抓在了他的手臂上，她的指甲挺长，又怀着恨意用了力气，这一下子抓得挺重，从手臂到手背出现了几条血道子。
    “嘶……”邹白吸了一口气，抽回头抬眼瞪着李喜燕，恶声说道：“你他妈疯了？想找死是不是？”
    他说罢，反手给了李喜燕一个耳光，她的力气都在那一下用光了，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这一下被打得挺结实，脸立即火辣辣的，嘴角也有什么东西渗了出来。
    她慢慢偏回头，目光冷厉的看着邹白，“邹白，你这个牲畜！你给我好好记着，我一定会好让你付出代价！十倍奉还！”
    邹子冷笑一声，抓着她的肩膀就往里拖，“没问题，你放心，我等着你，只要你有这个命。”
    李喜燕被拖进附近的一个房间，里面放着沙发和茶几，还有老式的点歌机，屋子里还有浓烈的劣质香水味儿，呛鼻子的难闻。
    邹白把她扔到沙发上，冰凉的触感和她身上滚烫的皮肤一接触，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李喜燕只觉得天眩地转，手脚无力，而此时，邹白松开领口的衬衣扣子，慢慢走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红了也不过是鸡

    李喜燕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蛋，老天连重生的机会都给了一次，结果还是要栽在彩虹歌舞厅上。
    而且，更要命的是，还是和邹白这个人渣搅和在一起。
    这不是玩她吗？
    屋子里光线很暗，只开了一盏壁灯，李喜燕眼神迷离，只觉得那盏灯就像是挂在奈何桥上的引路灯，晃得她头疼。
    邹白的轮廓慢慢清晰，他解开衬衣扣子，靠了过来。
    “李喜燕，你吧，不是佬绝世美人，年纪也还小，没有那种成熟的韵味，但就是有股子劲儿，”邹白声音轻轻，像魔鬼的笑声，冲击着李喜燕的耳膜。
    “就是这股劲儿，让人忍不住想征服你，看着你挣扎求饶，真是一件痛快的事。”
    李喜燕咬牙，脑子强撑着保持一线理智，她低声说道：“邹白，我警告你，你要是动了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邹白脸上的笑意更浓，丝毫不在乎李喜燕的威胁，在他看来，此时李喜燕的威胁根本不足为虑，她本人都像是垂死的鱼，他怕什么？
    “你别担心，我呢，不会真的上了你，毕竟嘛，你这身子还能值点钱，找到一个处女，在朱三那里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呢，我会好好的折磨你，嘿嘿。”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李喜燕说道：“邹白，你家里那幅云江山水图，你还留着吗？”
    邹白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立即停住，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李喜燕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挤出一丝笑，说道：“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云江山水图，是邹白最看重的一幅画，是他花了重金买的，时不时就拿出来好好看看，十分的珍爱，是他所有的书画里最看重的一幅，他不只一次的说过，那幅画要传给他的儿子，只可惜，前世的李喜燕并没有给他生儿子。
    所以，他每次看画都喝酒，喝酒就醉，醉了必动手打李喜燕，骂她生不出儿子。
    李喜燕对那幅画的憎恨，一点也不亚于对邹白本人的恨，她曾经不只一次想过要把那幅画烧了，撕了，但是她又不敢。
    所以，在后来一次什么鉴宝大会上，邹白幸冲冲的拿着去让专家看，当场被专家说是假画，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两端的画轴子，还算是两块好木头，引得在场的人一阵哄笑。
    那时候的李喜燕，心里大笑，多年的怨恨都在挤在那一刻的笑里。
    现在的邹白不知道李喜燕怎么知道他那幅画的，他可是藏得很严实，一直都没有对别人说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邹白低声问道，他不能不紧张，朱三就爱收藏个字画，别的不稀罕，就爱字画，也是奇了怪了，一个明明都不认识多少字的大老粗，竟然爱这些字画，这也有可能是想着弥补，但朱三也不懂行，只是听说谁有好的，就得买过来，说是买，多半就是抢。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别的，不然的话，邹白，你以为我凭什么不怕你？”李喜燕问道。
    邹白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想起之前李喜燕对他的态度，好像真的是知道他的底细一般，他一时有些心里发虚，对这种未知的事儿，人多半是心存畏惧。
    李喜燕抓住这一次机会，邹白这个人不能说不好色，但更爱财，特别是爱他那些所谓的宝贝，一旦那些东西有问题，他不会有时间有心思顾别的。
    “你那些东西，早就有人告诉我了，而且，你的东西有真有假，你真的不想知道真相吗？”李喜燕问道。
    邹白一听这些就炸了，像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假的？你胡说，我的那些东西，都是千挑万选来的，怎么会是假的？”
    “你啊，真是太天真了，你不想想，都有谁知道？”
    邹白眼珠子乱转，他想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目光落在李喜燕身上，“你说，告诉我怎么回事，或许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李喜燕哧笑一声，“你说了算吗？不得问朱三吗？”
    邹白一咬牙，伸手掐住她的肩膀，用了很大的力气，李喜燕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这家伙给掐碎了，“快点，你给我说清楚，否则的话……”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邹白吓了一跳，恶声说道：“干什么？”
    那人也吃了一惊，急忙低下头说道：“邹哥，朱爷让我来叫你。”
    邹白一愣，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什么事？”
    那人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只是说让他来请人。
    邹白无奈，慢慢站起来，垂眼看着沙发上的李喜燕，咬牙低声说道：“你给我老实点，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好啊，如果你还能回来的话。”
    邹白心里越发慌乱，他狠狠瞪了李喜燕一眼，不能再和她继续纠缠，急忙快步出了房间。
    看到房间的门关上，李喜燕用力吸了几口气，挣扎着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的茶几上有一个果盘，里面放着削了的苹果，她心里一动，急忙从沙发上滑下来，手脚软绵用上力，她几乎是用爬的，好在不负她的期望，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她把刀抓在手里，闷住一口气，用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疼痛袭来，虽然疼，但是清醒了不少。
    她缓了几秒钟，感觉手脚的力气大了一点，重新回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手帕，简单扎了一下伤口，然后把水果刀藏在身后，飞快想着要怎么跑出去或者送个信出去。
    没过多久，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很轻，李喜燕立即听出这并不是邹白的脚步声，她立即警惕，看着记门的方向。
    果然，有人轻轻推门进来，看身段是个女人。
    她还没有走过来，看到沙发上的李喜燕就发出一声轻笑。
    “哈，你也有今天。”
    只这一句，李喜燕就听出她是谁。
    周小芳走到沙发前，慢慢坐在皮凳上，打量着李喜燕说道：“啧啧，你瞧瞧，你看不起我，你高高在上，可你现在不也落到这里来了吗？你还不如我呢，现在心里什么感觉？是不是很想死啊。”
    李喜燕轻轻笑，目光冰凉的扫过周小芳的脸，以及她身上的衣服，周小芳只觉得在她目光所及之处，不由得有些冷意。
    她有些恼，有些心虚，“你看什么？”
    “我不想死，”李喜燕说道：“我为什么要死，你还活着呢，还在这里混呢，我得好好看着，你会落到什么下场。”
    “我？”周小芳尖声笑起来，掠了一下头发说道：“下场这个词儿怎么会用在我身上，我吃得好穿得好，等我红了……”
    “红了你也是鸡，”李喜燕打断她的话，“不然呢，你以为你一脚踩进这个泥潭里来，除了变成叫花鸡，还有飞上枝头的可能吗？”
    周小芳瞬间暴怒，跳起来说道：“李喜燕！你落到这种地步还在取笑我？你又比我高级多少，你以为你落到这里，周明烨还会要你吗？”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缓缓说道：“你果然是为了周明烨。”
    周小芳的胸口一起一伏，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鲜红的嘴唇像是喝过了血，夸张的眼线和睫毛有些花了，她像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是，又怎么样？他那么好，我凭什么不能得到？而你又凭什么能得到？他有钱又好看，那种少奶奶一样的日子，只能是我的，我的！”
    她发疯一样的大叫，声音都有些沙，李喜燕冷静的看着她疯，在她喘息的时候问道：“所以，你就让李晓帅骗我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逼上梁山

    李喜燕看着不可理喻的周小芳，觉得三观都被扭曲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是她关心的。
    “是不是你让李晓帅骗我来的？”
    周小芳脸上浮现一个诡异又得意的笑，“当然啊，你才知道吗？我早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替我瞒着这件事，与其让你说，还不如我自己说，而且，他一定会相信我，不是吗？”
    “你还真是无耻到一定的境界了。”李喜燕赞叹道。
    周小芳脸上的笑意一收，变得有些阴狠，“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成天得意洋洋，抢我本来应该属于我的生活，抢我的喜欢的人，我会变成这样吗？我会答应他们到这里来吗！”
    “周小芳，”李喜燕缓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你呀，明明没有公主的身份和家世，还想学人家得公主病。你什么都不干，不用努力，只依靠别人就能得到一切，你怎么想的？李晓帅也真是傻，你明明不喜欢他，却总是把他耍得团团转。为了你进城读书，他是想尽了办法，可你呢，不过就是为了别人。”
    周小芳厉声说道：“对！我就是想要一切，有什么不对？那些男人愿意，我为什么非要努力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至于李晓帅……你说得还真是对，他就是一个傻瓜，只要我勾勾手指，说什么他都答应。这种愚蠢的东西，还指望我会喜欢？你不是特别恨他恨李家吗，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李喜燕笑而不语，她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周小芳看着她的笑，忽然有些不安，问道：“你……你笑什么？”
    李喜燕没有回答，目光越过她，向着她身后看过去。
    周小芳感觉有些不对，急忙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李晓帅站在了那里，双拳紧握，一脸悲愤。
    她一呆，慢慢站了起来，她回头看着李晓帅，李喜燕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听她说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李晓帅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周小芳转头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晓帅上前一步，从阴暗的光线里剥离出轮廓来，他的表情僵硬，目光灼灼，“你说，我是傻子，根本不喜欢我，还说，只是为了别人，是吗？”
    “李晓帅，”李喜燕抢先说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非得让人家把话再说一次？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她都到这种地方来了，她就算说喜欢你，你能相信吗？”
    “是不是？”李晓帅声音很轻，几步到了周小芳的近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陡然提高了音量问道：“是不是！”
    周小芳也是被他逼得没法了，怎么也是被他发现，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一把推开他，大声说道：“是！怎么了？我就是利用你，你蠢，你笨，你自己愿意的！你送上门来，我不用白不用！”
    “你……”李晓帅眼睛血红，嘴唇泛青，好像随时都会背过气去，他没有想到，自己倾心喜欢的人，竟然会这样，竟然会这么对待他。
    火苗瞬间喷发，有愤怒，有不甘，有后悔，那些复杂的情绪夹杂在火气里，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无法镇定。
    他再次冲到周小芳的面前，用手掐住她的脖子，瞪大了眼睛咬住嘴唇使尽力气，周小芳用力推他，但根本无济于事，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样子，现在手脚乱舞，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李喜燕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惊肉跳，她虽然恨，但没有杀过人，也没有亲眼看到过，但她仍旧强迫自己保存着一线理智，在最紧急的关头，周小芳被掐晕过去但不至于死的时候，她叫住了李晓帅。
    李晓帅也回过神，吓得后退了几步，颤抖着说道：“她……死了？”
    李喜燕从沙发上下来，撑着走到周小芳身边，摸了摸她的脖子，果然没有死，就是晕了。
    “怎……怎么样？”李晓帅问道。
    “不太好，但应该没死，不过你这算是故意伤人，麻烦也小不了。”李喜燕抬眼看他，李晓帅的腿有些软，几乎要坐到地上。
    李喜燕低声说道：“你听我的，我们俩一起逃出去。”
    李晓帅现在顾不得别的，急忙点头，他完全没有了主意，只能听李喜燕的。
    李喜燕让他去门口，她把自己的衣服和周小芳对换，把周小芳推到沙发和茶几之间，背朝着外，把她的头发扒拉了几下彻底挡住了脸，然后走到门口对李晓帅说道：“走。”
    一出走廊，李喜燕就靠在李晓帅身上，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往自己身上倒了点酒，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
    “这边。”李喜燕低声拦住李晓帅去前门的方向，“大门那边不容易跑。”
    李晓帅吞了口唾沫，脚底下打着晃儿，跟着李喜燕走。
    俩人走到走廊的三分之二的时候，忽然从一个包间里出来了一个人，问道：“干嘛的？”
    李晓帅嘴唇都在哆嗦，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李喜燕心里暗骂，假装醉得迷离，伸手楼住他的脖子，笑着说道：“我还要喝……你带我去完厕所，我还要……要喝……”
    李晓帅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胡乱的应付说“好。”
    那人一见，哧笑了一声，也不再多问什么。
    李喜燕还在嘀嘀咕咕的，不过声音很小，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别人都以为她是醉了，谁也没有多想。
    走到尽头的时候，李喜燕低声说道：“右边。”
    李晓帅带着她去了右边，这里比走廊更暗，他心惊胆颤，一想到周小芳不知是死是活，他就更加害怕，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
    李喜燕看着前方，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有个小门，是她被困彩虹歌舞厅的第二年摸索到的，彩虹歌舞厅有好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比较贩毒什么的，好多时候都利用这个小门进出。
    “你过去看看，有没有人，如果有，你就说第一次来玩，走错迷路了。”李喜燕对李晓帅说道。
    李晓帅吓了一跳，“我……我自己过去？”
    “对，快点。不然的话一会儿被人发现，我们都跑不了。”李喜燕催促道。
    李晓帅都快哭出来了，但他更害怕被人发现，急忙哆哆嗦嗦的过去，推开小门左右看了看，回头说道：“没，没人。”
    李喜燕也急忙过去，顺手在角落里摸索了一根棍子，出去以后把门从外面关住别上。
    她一边走一边脱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撒腿就跑，李晓帅腿软脚滑，连着摔了几个跟头，带着哭腔说道：“你，你等等我啊。”
    李喜燕心里暗骂，谁他妈还等你，就是差点被你害死！
    她也懒得回头看他，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和他吵架，眼下最要紧的是逃命。
    她挑了另外一个方向，虽然远了点，但是安全许多，远远看到店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有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奔回到店里锁上了门，她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脚上钻心的疼，开了灯仔细一看，发现脚上一片血肉模糊，还扎着不少的小石子什么的。
    忍着痛清洗上了药，坐在楼下休息，李喜燕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想以后要怎么办。
    这一下子，算是和朱三彻底扛上了。
    当他们的人发现自己跑了，里面的是周小芳的时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虽然不能明着干什么，但这些人阴损招术是层出不穷，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要和朱三对上，胜算并不大。
    这也是李喜燕进城以来，并没有急着找朱三报仇的原因。
    但是现在看来，是要被逼上梁山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些人不能惹

    李喜燕想报仇，但她也不盲目，重活一世的机会千万年都不遇，她不能鲁莽。
    和朱三之间的恩怨，当然不会忘记，但她也没有想着这么早和朱三扛上，但这一次，只怕是不扛上都不行了。
    李喜燕把今年的事来来回回想了好多次，一夜都没有怎么睡。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脚上的伤更疼了，瞒是肯定瞒不住，她一走路别人都能看出来。
    顾秀娟吓了一跳，急忙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出早想好的理由搪塞了几句，好在顾秀娟一直相信她，也不多加怀疑，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下楼去忙。
    李林来了之后看不到李喜燕，便问顾秀娟李喜燕去哪里了，顾秀娟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她的脚受了点伤，她说没事，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李林啊，你帮我去给她买点药，再问问她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年轻人一起好说话，而且，我也是怕她是觉得我担心没有说实话。”
    李林心里也一惊，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受伤了？但他怕顾秀娟更担心，表面上没露，笑笑说道：“好，婶子，我先上去看看，看买什么样的药合适，您别担心，她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安慰了顾秀娟几句，李林快步了上楼，走到房门前敲了敲，听到李喜燕的声音推门进去，看到她正坐在桌子前写什么东西。
    李喜燕转头见是他，也知道他早晚得上来，放下笔说道：“你来了。”
    “怎么回事？”李林一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拖了个凳子坐下，目光在她的脚上一掠，“伤成什么样了？”
    李喜燕抬起脚让他看了看，李林的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弄的？你怎么搞的？”
    李喜燕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和李林大概说了一遍，还没有说完，李林就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说道：“李晓帅还是不是人？居然骗你去那种地方？”
    “这事儿是周小芳让他做的，周小芳故意向他哭诉自己的处境，然后说是我害的，李晓帅义愤难平，周小芳就让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来找我，让我引李晓帅过去，其实上就是等我过去，不得不说，她这一招，还挺厉害的，我都上当了。”
    李林双手紧握，骂道：“他奶奶的，等我再见到他，一定痛揍他一顿，看来是上次揍得太轻了。”
    李喜燕诧异，问李林什么时候揍过李晓帅，李林吱唔了两句含糊过去，岔开话题说道：“现在他们肯定知道你跑了，这事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过去。”
    他说完，沉吟了一下，刚要开口，李喜燕摆手说道：“这事儿先不要跟周明烨说，他要准备高考，这关系到他的将来，不能影响到他。”
    李林的嘴巴又闭上，沉默着搔了搔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但是这事儿……我们几个没有能力啊。”
    李喜燕低头拿笔在纸上胡乱画了一会儿，说道：“我再想办法吧，以后我也会小心一点，凡事多留神，你们也多注意，我去跟吴金贵也说一声，到了放学的时候，你们也去迎一下。”
    “行。”李林点头，“这没问题。”
    李喜燕说道：“那就这样吧，别跟周明烨说，一来他自己忙，二来……他也没有什么势力，就是凭借着景家的声望，那些人才给他几分面子，我现在的情况，也不想欠景家的。”
    李林的屁股刚离开凳子准备站起来，又慢慢坐下，一脸疑惑的看着李喜燕。
    他的反应让李喜燕很纳闷，摸了摸脸说道：“干嘛？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你不是吧？”李林诧异道：“烨哥为什么一呼百应，朱三和他的手下为什么给他面子，你不知道？”
    李喜燕茫然道：“刚才不是说了，因为景家的声望啊。”
    她说到这里一顿，“难道说……不是？”
    李林短促笑了一声，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景家算个……好吧，”他清清嗓子，重新说道：“我重新说啊，景家的确有声望，在这里也很有名，但是，他们是商人啊，商人也就是有点钱，这对于像朱三那样的人来说，似乎……”
    他想说“没什么用”，但又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说，噎了噎说道：“反正直接说吧，朱三对烨哥忌惮，并不是因为什么景家，再说了，景家和烨哥的关系，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他自己不说，景家那边也没有登报宣扬，所以……”
    李喜燕惊讶且好奇，“那……是为什么？”
    李林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知道。闹了半天……”
    “他也没有说过，我也没有问过，所以一直以为是景家的缘故，”李喜燕如实说道：“是因为什么别的人吗？”
    李林点头说道：“当然，烨哥有一个表舅，姓蒋，但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人人都叫他蒋五爷。”
    蒋五爷？李喜燕迅速的脑海里搜索，好像并没有什么印象。
    李林说，像朱三那种人，都是讲究辈分的，这种“辈分”，当然和寻常人家说的那种不一样，讲的是资历。
    朱三，别人尊称他一声“三哥”或者“三爷”，那是因为他的名字就是叫朱三，而蒋五爷就不一样了，蒋五爷有别的名字，“五”，就是他的辈份，而且后面还加个了“爷”，更加说明他的地位。
    要是按这个排的话，朱三根本排不上号，其身份地位的悬殊，可见一斑。
    李喜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一点，他还真是不知道。
    “蒋五爷虽然只是烨哥的表舅，但是对他却是十分疼爱，而且蒋五爷没有成家也没有孩子，代他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烨哥放假在家的时候，五爷经常带着他四处逛，要什么给什么，所以很多人都知道。”
    李喜燕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都误会了，还以为是景家的关系，闹了半天并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有更大的靠山。
    李林说完下了楼，他和顾秀娟说了一声，然后出去买药，但他并没有去药店，而是一路直奔图书馆。
    今天是周末，李林知道今天周明烨会在图书馆呆上半天，虽然李喜燕说不让他告诉周明烨，但是，李林觉得，这事儿可不能瞒着，万一闹出更大的事，那才叫麻烦。
    周明烨正在看书，老师告诉他说这里有一些例题，建议他来看看，所以这两个星期周末的时候他就来这里呆半天。
    他正得来劲，忽然眼前人影一晃，还没有看清是谁，李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道：“烨哥，出事了。”
    周明烨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李喜燕那边的事，严肃问道：“怎么了？你好好说。”
    李林抹了一把汗，在他面前坐下，压低声音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说李喜燕受伤了，周明烨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周明烨立即合上书，站起来就往外走，李林急忙追上他，问他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周明烨回答道：“先去看看她。”
    “别，别。”李林急忙拦住他，急声说道：“她说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考试，我是偷偷来的，你要是这么去了，她指定知道是我说的，生气倒是其次，万一以后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了，那不是麻烦了吗？”
    周明烨快速的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难怪喜燕总对邹白没有什么好脸，这家伙果然不是东西。这么着，咱先不告诉她，但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也不能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就这么认了怂，得让他们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不能惹。”
    李林连连点头，“怎么办，您说，我听您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助蒋五爷

    李林还是没有听李喜燕的，他觉得这事儿不能大意，还是得让周明烨知道。
    他找到周明烨说出始末，周明烨立即就恼了。
    他决定不告诉李喜燕，直接把事情给办了，让邹白以及王朋、周小芳等等涉及到这件事情的人，都知道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什么事儿不能做。
    李林心里兴奋，问周明烨怎么做。
    周明烨收拾了书本，“走，跟我走。”
    俩人一路到了城西，这里一座小院，收拾得干净利索，门口站着俩人正在闲聊，一见到周明烨，立即来了精神，笑问道：“哟，少爷来了。”
    周明烨点点头，问道：“舅舅在吗？”
    “在，在，五爷在里面听京剧呢。”
    他们推开门，把周明烨让进去，周明烨迈步进了小院，院子里一片清香阵阵，地上散落着一些白花的落花，松松软软的铺了薄薄的一层。
    廊下放着一台老式的唱碟机，慢悠悠的转着，经典的唱腔从里面溢出来，映着这一院的悠闲时光。
    唱机旁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丝绸材质，散发着莹润的光，他微合了眼睛，靠着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桌角，拇指戴着一枚翡翠扳指。
    周明烨停住脚步，没有立时说话，只在院子里站着，等一会儿唱片停住，里面的声音停止，他才开口叫了一声，“舅舅。”
    男人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很亮，黑白分明，黑色如水晶，幽光深遂，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完全没有迷糊混浊的状态，而是精光四射，冷厉逼人。
    不过，在看清是周明烨的时候，眼角瞬间溢出笑意，坐直了身子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阵子忙着功课，要备考的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周明烨招了招手，周明烨走过去，他从桌子上拿了个桔子递过来，“他们从南方运过来一些，我派人给你妈送去了些，估计你还没有回去，还没有吃着吧？”
    周明烨笑着点头，剥开桔皮就闻到一股香气，扔到嘴里汁水四溅，他低呼了一声，称赞好吃。
    蒋五爷笑着看着他，等他吃完，问道：“什么事？”
    周明烨一拧眉头，“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看你？”
    蒋五爷轻笑了一声，“能，怎么不能。不过，还是我看你比较多，而且你上次亲口说，最近忙，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先不过来了。”
    周明烨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说过吗？这种混帐话怎么可能是我说的，我觉得有事没事儿都应该来看望您。”
    这话把蒋五爷逗得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就会逗我开心，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舅舅，我想向您借几个人使使。”周明烨说道。
    蒋五爷端走手边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嗯，怎么？遇到麻烦事了？”
    周明烨来的路上就想好，事关朱三，他也不能瞒着，万一事情最后收不住，给舅舅找了麻烦，最后还是得实话实说，那时候就不叫帮忙，而是叫收拾烂摊子了，反而不美，还不如直接就说明。
    “我有个朋友，特别好的朋友，被朱三的欺负了，昨天晚上居然被骗到彩虹歌舞厅去了，他们对一个小姑娘下手，多么丧心病狂，我觉得这种事舅舅你肯定不会不管的，是不是？”周明烨说道。
    蒋五爷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他说道：“小姑娘？女的？”
    周明烨点点头，正想要继续说，蒋五爷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怎么，看上人家了？”
    周明烨一愣，没有想到他的点完全不在自己预料的范围内，不过，他还是脸红了红，“舅舅，您说的什么话，我……”
    “实话，什么话，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怎么？帮人报仇的事儿都敢做，却不敢承认吗？”蒋五爷反问道。
    周明烨吞了一口唾沫，李林在不远处垂着眼睛，心说，烨哥你可真是太那什么了，就你那点心思，别人谁看不出来啊，也就你自己还藏着掖着，还在那里纯洁得不行。
    “不说实话，我这人没法借。”蒋五爷低头继续喝茶，语气淡淡的说道。
    周明烨脸再次红了红，最后一咬牙说道：“啊，我就是……觉得她挺特别，她和别的人不一样，我就挺……喜欢她的，而且，她也帮助过我，我努力读书，考上大学，也是为了配上她。”
    蒋五爷微微诧异，再次抬头审视周明烨，他的脸虽然红了，但眼神清澈坚定，丝毫没躲闪。
    周明烨在蒋五爷的眼里心里可都是一个骄傲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周明烨说，想要努力，而努力的原因，是因为想要“配上”某个人。
    “她是哪家闺秀啊？”蒋五爷问道。
    “哪家也不是，就是普通人家的，她还要赚钱养家，现在她做得很好，买了房子，还供妹妹上学，还特别重诚信讲义气，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和她妹妹一视同仁，经营一家小店有声有色。”
    周明烨字里行间都是透着赞美和欣赏，他回头看了看李林，李林立即继续说道：“是的，五爷，我在她的小店里打工，现在的确做得很好，比起刚来的时候变化很大，而且，将来一定会更好。”
    “哦？”蒋五爷更加诧异，手指抚着扳指，慢慢琢磨了一会儿，说道：“这么好？”
    周明烨急忙连连点头，蒋五爷问道：“那她究竟是怎么得罪朱三的？朱三我倒是不怕，但有本事不如不摊上，我招惹了麻烦，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周明烨摸了摸脑门儿，“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
    “慢慢说，不急。”蒋五爷说道。
    李喜燕在楼上忙了一上午，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顾秀娟上来给她送饭。
    “先吃饭吧，”顾秀娟心疼的说道：“这是给你买的药，我帮你擦擦。”
    “妈，不用了，”李喜燕笑着说道：“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行，您别担心了。”
    她可不想让顾秀娟再看到再难过，岔开话题说道：“好香啊，喜凤和小猪呢？”
    “俩人在下面帮忙呢，都很懂事，本来都要来守着你，我说不让他们吵你，才没有上来。”顾秀娟在她身边坐下，语气低沉又愧疚，“燕儿啊，你真的没事吧？有什么事你可得告诉我，妈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说来说去，还是妈没有本事。”
    “妈，”李喜燕叹了口气，“您看您，又说到哪里去了，我能有什么事？都挺好的，要是有什么肯定告诉您的呀。对了，赵晓雯上次说，赵叔的毛衣穿了好多年，有些地方破了，毛线太旧也不暖了，她让我问问您，有没有时间帮忙织一件，她买过毛线来。”
    顾秀娟说道：“买什么毛线，咱们刚来的时候，人家帮了咱那么多，帮忙也是应该的，你跟她说，让她别管了，我去买线吧，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合适。”
    李喜燕心里暗喜，急忙点头说好，一切听她的。
    顾秀娟又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快点吃饭，好好休息别太累，李喜燕点头说好。
    她看着顾秀娟下了楼，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抬手抚了抚额头，这件事情还是要尽快的理清思绪想出对策，总不能被动的挨打。
    她回想起前世的时候，朱三的最终下场是他的后台倒了，多年庇护不法分子的事情被翻了出来，官匪勾结可是大罪，何况那个时候还有其它的罪名。
    后台最终被双规，被判了刑，没多久就在监狱里郁郁而终，而朱三则是一听到风声就跑路了，他手下的人倒是抓了一些，但他始终是逍遥法外，至少在前世的李喜燕死之前并没有确切的消息证实他被抓到了。
    李喜燕想罢多时，想兵行险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头棒喝

    李喜燕回想起前世的时候朱三的下场，想出一个办法。
    但是，她不能不承认，这个方法有点冒险，而且还要先做一些准备才行。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楼下有人说话，语气还不太友好。
    她穿袜子和拖鞋下去看，刚走到楼梯中间，就看到李林迎面上来，指了指下面，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
    与此同时，李喜燕也听出来的人是谁了。
    “还要下去吗？”李林低声问道。
    李喜燕不想下去，但顾念到妈妈还在下去，又怕妈妈吃亏，想想还是往下走。
    这时，听到李占彬说道：“秀娟，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喜燕，有没有见过晓帅。”
    “我不是说过了，没有见过，你可以走了。”顾秀娟干脆的拒绝道。
    “你别这样，你叫喜燕出来，我亲自问问她，她见没见，你不是也不知道吗？”李占彬的语气好得出奇，李喜燕觉得好像从来没有听他这么跟妈妈说过话。
    顾秀娟却不为所动，继续冷声说道：“喜燕是我的女儿，自然是什么都跟我说，而且她今天一直都在店里，见没有见过什么人，我怎么会不知道。还有，你最好告诉你的家里人，以后没事不要到我们这里来了，包括你自己。”
    李喜燕的脚步又停住，她扶着梯梯，微眯了眼睛仔细听着。
    李占彬叹了口气，语气沉痛道：“秀娟……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有些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一直以为你们在乡下过得挺好，我每次也有按时寄钱回去，不也是惦记着你吗？”
    顾秀娟低低笑了一声，“李占彬，你到现都还想着骗我？我们过的什么日子你当真不知道吗，你的钱落到了谁的手里你不知道？好吧，就算你不知道，你娶沈艳芬总是真的吧？难道这也是为了我们吗？”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互不来往。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以后我们的事也各不相干。你也不用再假情假意，对着我表演。”
    李喜燕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垂了眼睛不由得无声笑起来，话听到这里，她知道，妈妈是真的放下了。
    李占彬却有些发急，现在的顾秀娟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从形象上都让他不想舍弃，他不相信，他再感动不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跟了他那么多年，一直视他为天，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的放弃他？
    他上前一步，无比深情的说道：“秀娟，我当初也是晕了头，为了在厂里留下来，你知道曹梅在厂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我只是想着站稳脚跟再把我们母女接过来，咱们好好的过日子，但是……沈艳芬这个女人心肠歹毒，总是想方设法管制着我，还威胁我，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只好……秀娟，相信我，再等等我，我一定……”
    顾秀娟皱眉看着李占彬，她真不愿意相信，这些话是从李占彬的嘴里说出来的。
    “李占彬，我再说一次，我和你已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有，你和沈艳芬之间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既然你娶了她，也有了孩子，就好好对她，你说的那些话，真是让人心寒又恶心。”
    李占彬急声说道：“秀娟，离婚的事……”
    李喜燕不想再往下听，她迈步走出来，打断李占彬的话说道：“离婚的事，是千真万确的，而且有李厂长做证人，而且，我们还有证据。这一点，是不会再更改了，现在你和沈艳芬是好是坏，你们李家是好是坏，都跟我们无关。妈妈说得对，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至于李晓帅，我今天没有见过他。”
    李占彬不服气的问道：“有证据？有什么证据？”
    李喜燕轻轻笑了笑，转头看了看顾秀娟，顾秀娟一脸冷漠，听到李占彬的问话，转身上了楼。
    没多久，她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多里面拿出一本东西，递到李占彬面前说道：“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
    李占彬狐疑的低下头，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霍然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说道：“这……这是……”
    “这是真的，你可以去登记处查记录，”顾秀娟不急不慢的说道：“你和我真的没有关系了，国家都承认的。”
    “你……你……”李占彬磕巴了半天，用力捏着那本离婚证，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实在无法压制自己心里翻涌的情绪，这事儿无异于是当头棒喝，让他完全懵了，根本回不了神。
    “看清了吗？”顾秀娟收回手，“这就是终结点，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孩子都归我管，该你出的抚养费我也没有问你要过，但是会都记着，你什么时候方便，把钱拿来就行，别的就不用再说了。”
    李喜燕简直想拍手叫好，看着李占彬憋得紫红的脸，怎么看怎么解气。
    李占彬都不记得自己是自己出的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阳光晒得他有些眼花，他缓好半天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事儿要办。
    他又推开门，对李喜燕说道：“喜燕，关于齐树铭……”
    李喜燕摆摆手，“这事儿更不用你管，不管谁让你来的，你直接说就好了，你和我妈已经离婚，孩子也不归你。你无能为力。”
    李占彬浑身发软，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懵的，他难得的没有反驳，退到外面扶着自行车，车座子被晒得发烫，他的手扶在上面，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抛弃顾秀娟，对一双女儿不管不顾，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只能在底下仰望她们。
    这究竟是怎么了？
    李喜燕没功夫去理会他心里怎么想，她从李占彬的话里，得到了两个信息点，第一是李晓帅不见了，而且没有回家，第二是果然为了齐树铭，他们开始找她了。
    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上门的，竟然是李占彬。
    她不禁冷笑，看来米万章他们是不知道李占彬和自己的关系差到什么份儿上，更不知道找他会适得其反。
    李占彬正想要推着车走，李喜燕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推门追出来说道：“你等一下。”
    李占彬身子一僵站住，转头看着她，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他竟然是完全处于劣势的。
    “你认识邹白吗？”李喜燕问道。
    “邹白？”李占彬一脸的茫然，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认识。怎么了？”
    李喜燕轻笑一声，“你不认识，你可以回去问问沈艳芬，不过……不建议你直接问，她一定会否认，你可以稍微留意一下。我的一个店员见过她和一个男人见面，还给了男人钱，而那个男人曾经来过我们的店里，处心积虑和我们认识，我不知道他和沈艳芬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
    李喜燕说到这里顿住，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说道：“挺年轻的。”
    挺年轻的，在李占彬听来却很刺耳，他明白李喜燕话里的隐意，他微微抖了一下，双手紧紧握住车把，腮帮子鼓起多高来。
    李喜燕看着他走远，心里暗自冷笑，不管沈艳芬和邹白究竟是什么关系，反正是认识，也逃脱不了李占彬的质疑。
    她刚要转身回店里，忽然看到从另一条街上走过来一个女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边走一边张望，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
    李喜燕看到她，立即意识到，第二个说客，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二波说客

    李喜燕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个女人提着不少的礼物，一路上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什么。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李厂长的老婆，当初在景家的时候，欧阳然带她去参加小聚会，在那里见过一次。
    后来李厂长和李喜燕谈话的时候，也曾经把老婆扯出来打感情牌，还送过一些礼物给她，但是从那次景家一别之后，倒是还没有再见过。
    李喜燕没有急着进屋，就站在门口等，果然，没过一会儿李夫人看到了她，立即冲她喊道：“哎，喜燕，你在这里呀。”
    李喜燕点头笑了笑，往前迎了几步，她脚上有伤，走起路来有些迟缓，李夫人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啦？”
    “没事儿，受了点小伤。”李喜燕含糊的说道：“您怎么来了？”
    李夫人热情的说道：“这不是来看你嘛，那次见过之后呀，我就一直挺想你的，但是老李总说什么厂里忙，没有空，我说你忙你的，人家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忙的，你猜他说什么？”
    李喜燕笑而不语，听着李夫人自己往下说，“他说，哎哟，你知道什么呀，人家喜燕虽然说是个小姑娘，但是不得了呀，是新设备入厂的关键呢，我说那你可要好好待人家，他说那是当然，我们俩还经常说，要是我们有个你这样的女儿那该多好呀。”
    李喜燕听她滔滔不绝，全是挑着好听的话说，也知道她来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得了的，就把她让进店里，李夫人进了店，和顾秀娟打过了招呼，又是对着店一顿猛夸。
    李喜燕不禁好笑，这次见她可比上次在景家的时候欢快多了，话也多了不少，那次基本上不怎么讲话，这一次完全就是一个话痨，不过，这次应该是真本色。
    一楼店里人来人往，李喜燕就带她去了楼上，请她入了座，李夫人四处打量，喝了口凉茶说道：“你这里是真不错，小日子有声有色的。喜燕啊，你们的事儿我也听老李讲了，那个李占彬真不是个东西，也不是他脑子是不是抽了，你妈妈多好的女人呀，你这么好的女儿，他居然也……”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反正现在没他过得更好。我们家老李可喜欢你呢，总是夸你有本事，喜燕，你做我的干女儿怎么样？”
    李喜燕差点呛着，咳嗽了一声说道：“李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我们常走动就行，认亲的事还是算了，以免被人说闲话。”
    她见李夫人还想说，急忙拦下话又说道：“厂里不是一直要改制吗？这个时候还是稳妥一点好，没准有点什么事就被人抓住把柄。”
    她这么一说，李夫人立即闭了嘴，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拿丈夫的前途开玩笑，何况，她也真的只是客气一下。
    李喜燕本来想由着她说，让她说得没词儿了然后开始说正题，不过，见她说话实在是太放飞自我，再这么下去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只好就此打住。
    “李夫人，”李喜燕刚一开口，李夫人一摆手说道：“行啦，别叫我什么李夫人，这儿就咱俩，也别这么别扭的叫的。”
    “好吧，阿姨，”李喜燕说道：“您今天找我来是……”
    “我来看看你，听老李说，你最近不去厂里了，我本来想去厂里见你来着，现在只好来家里了。”李夫人说得到也爽快，“喜燕啊，你可别记恨我们老李，他也是无奈，他说了根本不算啊。”
    李喜燕点点头，“我知道，阿姨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李夫人激动的拉住她的手，“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再回厂里吧。”
    “……”李喜燕一脸的懵，这是什么套路，什么逻辑？
    她笑了笑，轻轻挣开手，说道：“阿姨，我现在以学业为主，本来这事儿就不是我该管的，那天您也看着了，是景家有意让我老师去做，但是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师母也是担心他，所以就想让我去试试，后来……不管因为什么吧，厂里不再需要我的帮忙，李厂长也跟我解释过了，我也能理解。但是现在我想专注学习，不想管这些了。”
    李夫人眨巴着眼睛说道：“那不去，是不是就因为实际上心里还记恨老李？”
    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位李夫人真是脑回路清奇，不过，她转念又一想，李夫人可不是蠢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有几个真正愚蠢的，何况那天在景家又不是没有见过，虽然她没怎么出彩，但也没有怎么丢脸，这一点就说明了问题。
    李喜燕认清这一点，挺了挺腰背，语气礼貌又疏离的说道：“阿姨，我再和您重申一下，我不记恨李厂长，因为我知道这件事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相反，在我初进城时遇到困难的时候，他还曾经为我们主持过公道，这一点恩情，我一直记在心上。”
    “李厂长的立场我也明白，我离开不是因为他，要想让我回去，自然也不是因为他。他没有必要为别人来当什么说客，不管以后我和厂里如何，李厂长和您的这份情，我会记着的。至于回厂里的事儿就不必再谈了，如果想谈齐总的事，症结在谁那里，就让谁来找我。”
    她说着，慢慢站了起来，说道：“李厂长是聪明人，阿姨，您也是，我虽然年纪小，但不傻。”
    这话是说得相当透了，李夫人脸上有些发烧，她也站起来，搓着手张张嘴想替自己和丈夫圆几句，最终又无奈的一笑，说道：“那……好吧。喜燕，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喜燕点头说不会。
    送走李夫人，李喜燕微微吐了一口气，这一波一波的，也是折腾人。
    眼看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李喜燕看向窗外，心里琢磨，这边的事倒都是在预料之中，怎么朱三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吧，至少邹白回到包间发现自己跑了，别的不说，就冲她对他说过关于那幅画的事儿，他也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呀。
    这安静得有点莫名其妙，她不禁想，难道说，把自己骗进彩虹歌舞厅，只是周小芳使的坏，和邹白联手，让李晓帅来实施，而朱三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吗？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莫非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
    李喜燕并不知道的是，现在的邹白正在承受着煎熬，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
    周小芳和王朋。
    有一点李喜燕是猜对了，朱三并不知道李喜燕被骗进歌舞厅的事儿，他不可能事无俱细，连一个小姐的事儿都管，那时候的歌舞厅虽然不及现在的夜店之类，但也是等级分明的，像这些小事朱三并不过问。
    但他没有想到，会因为一个小人物，一件在他看来是小事的事，竟然让蒋五爷找上了他。
    他刚午睡醒来还没有恢复意识，正在床上闭着眼睛回神，就听到有人来敲门，他特别不高兴，冲门外骂了一声，有人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哥，有人送来请贴。”
    朱三闭着眼睛骂道：“什么事儿也来烦我！哪里来的人请我都要去吗！自己打发了！”
    那人为难的说道：“这……我打发不了，是蒋五爷的人。”
    朱三一听到这个，立时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请谏

    朱三正在迷糊着养精神，手下来敲门，说是有人送来请谏。
    这事儿并不少见，他被打扰了睡回笼觉很不高兴，骂了手下几句，说随便打发了就行。
    手下有些为难，吱唔着说，对方是蒋五爷的人，他打发不了。
    听到“蒋五爷”，朱三立时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皱眉问道：“谁？”
    “蒋五爷。”
    朱三心里纳闷又意外，他和蒋五爷的来往并不多，一是没有什么交集，二来是因为确实不是一路人。
    他见过蒋五爷两三次，远是远远的瞧见，觉得那人就是……怎么说呢，一看就不像是那种混社会的人，倒更像是一个学者，一个教书先生，平时爱穿浅色的衣服，犹爱丝绸，有时候还穿唐装。
    朱三看到蒋五爷就觉得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这种远不是指什么真正在的距离，公里、米之类的，而是，两个人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条路。
    但他不敢小看蒋五爷，相反，他听说过蒋五爷的威名，蒋五爷是城里混这条道的人最年轻的一位，论资排辈也是资历最浅的，可偏偏就是势力最大，最受人尊重的那一位。
    这城里现在是三分天下，蒋五爷算是头一份儿，还有一位孔四爷，已经年近六十，何三爷和大爷、二爷一样早已经亡故，留下一个儿子代替了他的位置，但何家和蒋五爷的关系不错，听说私交甚好。
    至于朱三本人，别人不明白，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论辈份还且轮不上他，别人叫一声“三哥”，那也的确是尊敬，但是得分谁，这些人大部分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他本人要是遇到蒋五爷、孔四爷之类的人，也得夹起尾巴小心翼翼。
    朱三仔细想了想，他和蒋五爷从来没有过正面的接触，究竟为什么会给自己递请谏？他实在想不通。
    “把请谏拿来。”他下了床，走到沙发前说道。
    手下把东西递上，他翻开仔细看了看，只有简单的两行字，时间地点写得清楚，只说是下午六点，让他去一趟春雀春楼。
    雀春楼是蒋五爷的门店，是一间茶楼，生意特别好，爱喝茶的以到那里去喝茶为荣，朱三也开过一间茶楼，但没有支撑半年就关门大吉了，他曾经琢磨过，这雀春楼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茶楼不过就是个幌子，不然怎么同样是茶楼，生意差那么多呢？
    他也曾经派人悄悄去探过底，得回来的结论是，自己确实不如人家。
    人家雀春楼里的茶叶各式各样，什么红的绿的，雨前的雨后的，还有生的熟的，更为关键的是，人家那的人也好，不只漂亮，还特别能说会道，泡茶的功夫也有，不是简单的拿开水一冲就行。
    朱三这才算是死了心，他拿着请谏想了多时，除了这件事，别的真的再也想不起来。
    他琢磨再三，反正也得去，去了再说吧。
    他让手下人准备，到时间提醒他，说完见手下人还不走，他纳闷道：“怎么？还有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那个邹白的事儿，他不是想名正言顺吗？您看……”
    朱三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那个叫什么小梅的，怎么样了？”
    “还……行，怎么也得培训一段时间，新人嘛。”
    “嗯，这事儿也算是邹白这小子的功劳，既然他愿意加入，那就让他过来吧。”
    “好，三哥，那小子知道您答应了，一定特别高兴。”
    朱三摆摆手，手下人下去准备，他又看了看请谏，心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是无法挥去。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李喜燕下楼转了转，让李林明天一早来的时候，在路上买几分法制报，李林点头同意。
    “最近见过周明烨吗？”李喜燕问道。
    李林摇头说道：“没有，我下了班就回家，这两天老家来人了，我妈说让我没事儿早点回去，再说，烨哥也得准备考试，我也不敢打扰他。”
    李林早把话想好了，他可不敢承认说他去找过周明烨，把李喜燕受伤的事儿早告诉周明烨了，当然，她早晚知道，知道了再说呗。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正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点头说道：“嗯，那就按我们说的，先别告诉他。这几天下了班没事你就早点回去。”
    李林笑着答应，下了班招呼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家里，而是去了和周明烨约好的地方。
    大家都下了班，顾秀娟说想趁着天还没有黑出去转转，李喜燕知道她是想去买毛线，就笑着说好。
    小猪和喜凤去了吴金贵那里，说是吴金贵要帮他们做什么手工，店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李喜燕自己。
    她正想着转身上楼，有人推门进来，张五满面春风的说道：“喜燕，你在就好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喜燕有些天没见张五了，别看离着近了，她最近忙着，倒见面少了。
    张五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但他精神特别了，眼睛都在放光，李喜燕看他这一脸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心情愉悦，问道：“张叔，有什么好事儿？”
    张五进店里左右看看，感慨的说道：“这段时间变化真是大，跟坐了火箭似的，你真是我福星啊。”
    李喜燕听到这话，微微诧异，“福星？怎么说？”
    张五眉飞色舞的说道：“我家里那片地方要改造了，说要是盖成前面是商业街，后面是住宅的新楼房，按照我们的住宅面积，最少可以陪上四套房子，这不是拖你的福吗？要是那会儿卖了，非得后悔死不可。”
    李喜燕也是喜出望外，她只记得那块后来是拆迁了，但是是什么时候，具体的日期她是不记得了，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她倒了一杯茶给张五，说道：“这的确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那您的打算是……”
    “打算？”张五喝了一口茶，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琢磨了一下说道：“我和你婶子商量着，先租个地方住着，等到新房子盖成，我们和父母就各自住一套，剩下的两套不行就卖掉，也是一笔收入，存起来给儿子。”
    李喜燕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噎了一下说道：“张叔，这事儿吧，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哦？”张五兴致勃勃的问道：“是什么，你倒是说说，我挺想听你的意见。”
    李喜燕沉吟道：“张叔，我只是想法，谈不上什么意见。我觉得，房子是不能卖的，实在不行可以租出去嘛，你又不缺钱花，何必急着把它变成钱呢，因为……”
    她顿了顿，琢磨了一下用词，总不能简单粗暴的说，以后房子会涨价，而且涨得很离谱。
    “因为这个钱啊，放在银行只能就是这么点钱，利息少得可怜，你不如就让它保持房子的原状，万一将来房子比现在的价格贵呢，你岂不是赚了，如果你真的需要钱的时候再卖也不迟，其实换成房子，你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会有增值的可能性，这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你身边。”
    李喜燕说完，自己先起了鸡皮疙瘩，真是的，不知不觉这种言论都说出来了。
    “还有，如果是四套住宅的话，你倒不如只留下两套住宅，其它的换成门店，你们的那边街，将来很有潜力，换成门店的话，一来可以租金更贵，二来你将来也可以留给孩子呀，让他随便做点什么生意也行，当然，读书读得好那就读书，步入社会嘛，总会有各种忧虑，但你就可以骄傲的跟你的孩子说，放心去闯吧，爸爸给你做后盾，因为你有后路呀。”
    李喜燕说完慢慢吐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实在没有做什么销的潜力，这套言论说起来自己都觉得恶寒。
    不过，在张五听来却很受用，他的眼睛很亮，表情先是严肃，后来是慢慢露出喜色，到最后喜不自尽，一拍桌子说道：“没错，没错。你说得太对了，是我想得太短浅，哎呀，喜燕啊，我得谢谢你，好好谢谢你。”
    张五特别激动，连着说了好几遍。
    正在这时，外面有个人急匆匆推开了门，一抬眼看到李喜燕问道：“你是李喜燕吗？”
    她点点头，那人急吼吼的说道：“不好了，你快跟我走，出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茶楼聚首

    李喜燕正和张五聊得欢快，外面忽然来了个人，进门就问她是不是李喜燕，然后就说出事了。
    “什么事？”李喜燕站起来问道。
    “你妈，你妈……出事了！”
    李喜燕心头一跳，张五也是一脸的惊愕，当即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报信的人抹了抹汗说道：“是这样，你妈来我们店里买东西，结果从外面进来两个醉鬼，当即就……我也是没办法，阻挡不住，还被他们给打了，你妈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就是受到了惊吓，裙子被撕破了，她说住在这里，你是她女儿，所以让我来找你，拿件衣服去换。”
    说完，他又看了看张五，迟疑问道：“你是……她爸爸吗？”
    张五摇头说不是，不过，一听对方说的是这种事，他也不好再说跟着去，这种事毕竟不太光彩，以后经常见面，难免会尴尬，到时候反而不美。
    李喜燕也说道：“张叔，就不用麻烦你去了，把自行车借我一下就行。”
    “行。”张五爽快的答应，李喜燕上楼拿了件衣服出来锁上门，让那个人等了一会儿，她去张五家骑自行车。
    过了一会儿，报信的人看到李喜燕出来，并没有骑着自行车，李喜燕说道：“真是不巧，自行车漏气了，我们就走着去吧，离这儿远吗？”
    那人说道：“不远，不骑车也没事儿，我也是跑着来的，正好咱俩一起，你跟我来吧。”
    这时的天色有些暗了，天边大片的云朵被即将落山的夕阳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色，市场上的人已经不多，大部分都关了门，李喜燕跟在这个人后面，七拐八绕的出了市场。
    而此时的周明烨带着李林，已经到了茶楼外面，在门口守着的人一见，立即笑脸相迎，“哟，小少爷来啦，五爷在里面等着呢。”
    周明烨点头上了楼，走到门前敲了敲，里面传来蒋五爷的声音，“进。”
    蒋五爷是个很中式的人，讲究许多的规矩和传统，周明烨深知这一点，也觉得很有意思，刚开始那些手下叫他“小少爷”的时候，他还特别不离习惯，感觉像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等时间长了其实发现不是。
    蒋五爷很有风度，也很风雅，其实朱三的感觉是对的，他根本不像是出来混社会的，单从外表看，蒋五爷绝对算是翩翩贵公子。
    他正在茶台前泡茶，看到周明烨来，示意他坐下，这一张桌子四面，周明烨坐到了蒋五爷的左边，李林没坐，直接站到周明烨的身后。
    “尝尝看。”蒋五爷把一杯茶递给周明烨说道，“你今天的学习都完成了？”
    “嗯，”周明烨点点头，抿了一口茶说道：“还是舅舅泡的茶好喝。”
    蒋五爷轻笑一声，垂眸看着杯子里流动的热气，声音低低说道：“我比不过你妈妈，这是她教我的。”
    “是吗？”周明烨很好奇，“可是我没有觉得她泡得好喝啊，舅舅，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妈妈博学，你会的好多东西她都不会。”
    蒋五爷微微勾唇，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依垂着眼眸，手指拿着茶杯，淡淡的水汽里他温柔得像一幅山水画。
    周明烨忽然间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舅舅，他很疼爱自己，当然是真心，但是就总觉得似乎还有点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这时，门外有人说道：“五爷，朱三到了。”
    蒋五爷应了一声，不久，就听到楼梯响，人还没有到，笑声就来了，朱三带着一个手下，手里拎着不少的礼物，迈步走了进来。
    “五爷，我没有来晚吧？”朱三笑着问道。
    蒋五爷浅笑，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说道：“朱先生，请坐。”
    朱三愣了一下，脸上的笑都跟着僵了一秒，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他“朱先生。”
    他走过去坐下，一转眼看到周明烨，心里多少有些不太痛快，但他没有表露，说道：“哟，小少爷也在这里？听说最近成了好学生，正在备考大学啊，我这种大老粗是不懂那些知识了，今天能在这里见到小少爷真是高兴啊。”
    周明烨冲他笑了笑没吭声，朱三这一番话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越发有点不太好受。
    蒋五爷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朱三急忙接过，见到蒋五爷客气，心里平衡了一些，他闻了闻说道：“这茶真是香，蒋五爷这里果然是名不虚传。”
    “听说朱先生也是开过茶楼的，”蒋五爷一边提着小茶壶，一边若无其事的问道。
    朱三一脸的尴尬，干笑了两声说道：“是啊，不过，也没有开多久，我那两下子跟五爷不能比，没法比，是吧？”
    他“哈哈”的笑，却发现没有人捧他的场，好像就自己在傻笑，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手下僵硬的挤出笑，附和的说道：“是的，是的。”
    朱三心里这个骂，他妈的，接个话都接不了，这么一弄更难堪了。
    他索性不再多说什么，闷头慢慢的喝茶，装出一副认真品茶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茶杯里的水见了底，脑门上见了汗，屁股底下跟长了刺儿似的，眼看着就要坐不住了，这才听蒋五爷说道：“朱先生，我想问一下，你的手下有没有一个叫邹白的人？”
    朱三抬头看着蒋五，他不明白蒋五怎么会突然问起邹白，他看到蒋五爷投过来的目光，心头微微跳了跳，忍不住点头，说道：“是，有一个，算是个新来的。”
    蒋五爷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语气轻柔却透出冷意，“哦，是吗？看来朱先生对这个新人是很重视，经常委以重任喽？”
    朱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啊……也差不多吧，这小子有点聪明劲儿，而且也会来事儿，我一直觉得应该给新人机会。”
    话说到这里，朱三仍旧不觉得是个套，他从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过，一个邹白，今天早上刚刚被他认可了可以加入的无名小辈，竟然会成为这次蒋五爷邀请他来茶楼喝茶的关键。
    他连自己被请都有点受宠若惊，又怎么会想到这事儿能跟邹白扯上关系？
    蒋五爷突然“啪”一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脸色依旧，甚至眼神儿都没有变，但朱三就是觉得突然就起了冷意。
    “这么说来，邹白和我过不去，也是朱先生授意的，是他建功立威的一个好机会吗？”
    朱三瞬间被噎住，一口气哽在胸口，这才意识到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表错了情。
    他闷了一会儿，说道：“五爷，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邹白怎么敢跟您过不去？更不是我指使的呀，我……又怎么会和五爷过不去呢？”
    蒋五爷微微翘唇，挑出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手指转着杯子，手指上的扳指偶尔一碰，发出细微的声响，这声音听得朱三心慌意乱，暗骂自己真是点背，怎么就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今天早上就说了让邹白加入的事儿？
    更要命的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邹白干了什么，想和蒋五爷解释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周明烨在一旁清清嗓子说道：“朱先生，我听说你们那里新去了女的，叫周小芳？”
    朱三再次愣住，木然的点点头，说道：“……是的。”
    他心里暗想，我的天，不会是这个小芳也惹了什么事吧，难道是惹了周明烨？
    周明烨继续说道：“我冒昧的问一句，昨天晚上，您在彩虹歌舞厅吗？”
    朱三想说不在，但他又确实在，想着人家既然这么问，就是一定是知道什么，一说谎反而更加无法解释。
    所以，他点头说在。
    周明烨“嘶”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朱先生，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您知道吗？或者说，是您的意思吗？”
    朱三一脸茫然，问周明烨是什么事。
    他在这一瞬间有些怀疑，怀疑彩虹歌舞厅是不是自己的，怎么好像别人都比自己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而自己却好像是个傻子。
    这种感觉，真是不爽。

 第一百六十章 实力差距

    朱三不爽，但也没用，他面对蒋五次，也不敢造次。
    他闷了好一会儿，把心一横，开门见山的问道：“五爷，我昨天晚上的确在歌舞厅，没办法，谁让我吃人家这碗饭呢，但是我印象中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事，如果有，也是我没有查清楚。如果有什么冒犯的，您不妨直说。”
    他这个态度，倒是让蒋五爷可以接受。
    蒋五爷看了一眼周明烨，周明烨立即会意，对朱三说道：“朱先生，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个朋友，昨天晚上被你们那的那个周小芳和邹白骗去了歌舞厅，对她下了药，还意图不轨，最后我这个朋友虽然跑了出来，但也受了伤。关键问题是，这事儿为什么而起，在哪儿算完，这其中又为了什么，朱先生，我倒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解释。”
    朱三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愣了，他是真一点信儿也没有听着，按说什么弄个把小姑娘进歌舞厅，强迫威吓最后成为小姐，他不觉得奇怪，毕竟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有谁就是自愿喜欢做小姐的？
    但是，一般这种人他都会调查清楚，什么家庭背景，名字来历，等等这些明的暗的，有可能会给以后带来麻烦的因素都要预先知道，比如那些被从偏远的乡下骗来的小姑娘，他手下养着一批年轻男人，就是专门干这种骗小姑娘的事儿。
    比如王朋，就是干的这么勾当，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事儿怎么会和周明烨扯上关系。
    朱三也不是吃素的，他摸清了头绪，脑子里迅速的转，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曾经在一个小胡同口见过一个小姑娘，不过，那次是曹梅和他说的，他也只因为好奇，去看过一眼而已。
    那时候听手下人说，偶尔会在那里见到周明烨，他也微微诧异了一下，但并没有深究。
    现在回想起来，难道说……周明烨嘴里所说的那些小姑娘，指的就是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一个吗？
    说实话，要是单独面对周明烨自己，他最多是给点面子，客气一点，但也仅此而已。
    可现在他对面坐着的是蒋五爷，他就不可能不顾及。
    朱三想了半天，说道；“这事儿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五爷放心，我不会推掉责任，事情发生在彩虹歌舞厅，那就是我的事，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待。”
    蒋五爷微微挑眉，周明烨微眯了眼睛，还想说什么，蒋五爷给他递了一个眼色。
    “好吧，既然朱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朱三松了一口气，立即站起来说道：“好，我这就回去查问清楚，一定给蒋五爷一个交待。”
    蒋五爷浅笑说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朱先生。”
    “……”朱三。
    朱三一出来上了车，还没有坐稳，前面的手下就伸过头来小声说道：“三哥，我觉得这事儿……”
    他还没有说完，朱三气得“啪”一下扇了他一个在耳光，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儿你也不知道？这场子到底是我的还是他邹白的？干了这事儿我愣是不知道！你还他妈巴巴让我答应他加入！拿老子当傻子而呢！”
    手下心里委屈得不行，但毕竟理亏，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敢说，等朱三说完，这才敢回答道：“三哥，这事儿是我疏忽，不过，我觉得邹白也应该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有这么大的背景，这……谁能想得到，她的关系能攀到蒋五爷这里来啊，谁知道她和周明烨是什么朋友啊。”
    朱三气得又甩了他另一边一个耳光，“还他妈替邹白说话，他是你老子啊？”
    手下吓得不敢再多说话，紧闭了嘴巴不再出声。
    朱三运了半天气，咬牙说道：“周明烨这小子……要不是有蒋五爷的面子，老子用得着跟他一个生瓜蛋子那么客气吗？现在弄了一个小丫头都他妈没法消停，这要传出去丢不丢人？还是邹白那小子惹得祸，真是丧门星。”
    朱三骂骂咧咧，一腔的怒火没法宣泄，手下大气也不敢出，开着车直奔彩虹歌舞厅。
    周明烨跟蒋五爷又闲聊了几句，蒋五爷摆摆手说道：“行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跟我这耗着了，心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瞧瞧您说的，我的心就在您这儿啊，哪里没飞。”周明烨笑着说道。
    “行了，快走吧，我一会儿还有客人，要不要派人送你？”
    “不用，那我走了，不是我不陪您哈，是您让我走的。”周明烨笑嘻嘻的说道。
    他和李林出了茶楼，李林忍不住一挑大拇指说道：“五爷真是厉害，不动声色的就把事儿办了，瞧瞧把朱三吓得跟孙子似的，他之前可威风着呢。”
    周明烨也很得意，点头说道：“还真是，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呀。”
    李林挤眉弄眼的问他现在去哪儿，要不要去找李喜燕，周明烨清清嗓子说道：“那个……时间还早，总觉得也怪没劲，转转也行。”
    “也行？”李林笑道：“那行，我陪您转转。”
    周明烨没有想到，到了李喜燕家里的店门前，会吃了一个闭门羹。
    店门锁着，没有人，李林趴到窗户上，往里望了望，没有什么异常。
    奇怪，店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啊，竟然唱了空城计。
    他心里有些打鼓，偷看了周明烨一眼，周明烨的脸色也很凝重。
    这时，张五店里的一个伙计从店里出来，一转头看到他们，问道：“咦，喜燕还没有回来吗？”
    李林认识他，听他的话里像是知道点什么，急忙问他怎么回事。
    那小伙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是之前来了个人，把喜燕叫走了，然后喜燕走的时候来和我们老板说了句什么，她走后不久，我们老板也出去了。”
    此时的李喜燕，就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那里有个小院儿，一股子酸味儿，放着几口大缸，放着酸醋。
    那个给李喜燕报信的男人站在院子里用一方手帕捂住鼻子的女人讨好的说道：“米小姐，人到了。”
    米姗转回身，皱眉看着李喜燕，手挥了一下手帕，倒了一口气说道：“李喜燕，你没有想到吧。”
    “想到什么？”李喜燕纳闷的看着她，“想到是你？还是想到你依旧不长记性，还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你这是家风吧，骨子里的东西，怎么也改不了。”
    “哼，”米姗冷笑了一声，“你也就是痛快痛快嘴，李喜燕，我发现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啊，之前让你来厂里帮忙你不来，后来又扯进来一个什么齐树铭，你瞧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和抱住了粗腿似的，我告诉你，你抱住的腿再粗，那也不是你自己的腿。”
    李喜燕诧异，没有想到米姗一不留神竟然冒出一句金句来，她由衷的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个我特别认同，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米小姐，这一点，你在花钱的时候应该感受特别深刻吧？要是你自己有点能力，配得起你海归的身份，自己就能把工厂里的事儿解决了，你还用理会我这种小人物吗？”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实话告诉你，不管我腿粗不粗，现在是你求我，懂吗？”
    米姗短促笑了笑，“我求你？李喜燕，你疯了吧，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李喜燕歪头看着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点点的打量，那目光像刀像剪子，好像能把她的外在东西都撕开，露出本质。
    米姗莫名有点心慌，忍不住问她究竟在看什么。
    李喜燕极慢的笑了笑，目光掠过四周，打量着小院的角落，问那个带她来的男人道：“你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男人一拍胸口，却不那么气势，强撑着说道：“我……我是米家的亲戚，我们是一家人！”
    李喜燕哧笑，“亲戚，远房的吧？卖醋的？”
    男人一噎，李喜燕又对米姗说道：“你选个卖醋的，还真是符合你的特质。米姗，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醋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泡个醋澡，怎么样？

    李喜燕的话说完，米姗愣了一下。
    很快，她就明白过来李喜燕的意思，有点恼羞成怒的说道：“李喜燕！你算什么东西，我会吃你的醋？”
    李喜燕笑意微凉，“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的麻烦？真的是为了厂里吗，你有那么敬业吗？或者说……你为什么从国外回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妈跟你说，如果你不回来，景南宇就有可能被人抢走吗？”
    “你……”
    米姗气得发抖，脸也胀得通红，但是对李喜燕的责问，她无法回答。
    她咬了咬嘴唇，轻蔑的说道：“你还真是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卖小吃的女人而已，还是未成年呢吧？这就想着要勾引男人了？就凭你也配成为我的威胁吗？你还真是高看你自己。”
    “米姗，我可不是像你以为我的那样，装出柔弱的样子来，想要攀上景南宇，我现在是穷，是比不上你们米家有钱，但只是米家，不是你米姗，你的钱是也不是你挣来的，我虽然穷，但是我自己挣的，你觉得你比我高贵吗，我倒觉得未必。至于说景南宇，也就是你自己拿着当宝。”
    米姗听到最后，不禁睁大了眼睛，她仔细看着李喜燕，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说的是真是假，真的不在意景南宇？可是……明明自己所见不是那么回事啊，而且景南宇对她的印象也是很好，经常夸奖她。
    “米姗，本来呢，我也没有想和你怎么样，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互不干涉，但是你接二连三的找事儿挑衅，那我就不能惯着你了。”李喜燕摇头说道。
    米姗短促一笑，抬手掠了一下头发，“从你认识景南宇，跟他在一起工作的时候起，就不可能你是你，我是我，明白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别废话了。”李喜燕说着，慢慢走上前。
    米姗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警惕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李喜燕微笑道：“你怕什么？你让人把我骗到这里来，又带了人来，不就是想逼迫我就范听你的吗？现在我在这儿了，你不会只想着跟我说几句废话就完事了吧？”
    米姗一咬牙，“没错，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怪我了。”
    她说罢，冲左右递了个眼色，她带来的四个男人立即冲过来，就想把李喜燕制伏，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刚一靠近，李喜燕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东西来，不知按了一下哪里，“啪”一声微响，那东西弹开，一下子变成了一米多长。
    他们一愣神，李喜燕已经抢了先机，用力一挥，他们就感觉到手臂一阵尖锐的疼痛，借着院子里昏暗的灯光一看，几道又肿又红的印子。
    他们低低骂了一声，再次闯上来，但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喜燕的另一只手里寒光一闪，赫然出现了一把匕首。
    他们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看着李喜燕，又回头看了看米姗。
    米姗也没有想到，她是因为看李喜燕不顺眼，以及因为她几次三番的都不同意回厂里帮忙，这才想教训她一下，并没有想过要出人命。
    一时间，米姗也有些慌了，她死死盯住李喜燕说道：“你可真厉害啊，居然还敢拿刀，我告诉你，你要是伤了人你得负法律责任！我会找律师告死你！”
    “我当然知道，你有多么卑鄙，我早体过了，”李喜燕忽然手腕一翻，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米姗，如果我死在这里，你有办法逃脱责任吗？”
    “你……”米姗瞪大眼睛，李喜燕这么狠？
    她还没有缓过神，忽然门外人声一响，张五带着几个人也闯了进来，张五迅速到了李喜燕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米姗皱眉，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男人立即慌道：“我也不知道啊……”
    李喜燕讥诮的一笑，“你也别怪别人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把我想得太愚蠢了，你真以为这种小把戏能骗到我？实话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
    张五对李喜燕真是佩服，当时李喜燕借口去他家借自行车的时候，他还真以为她是借自行车，当她说出想让他干什么的时候，他都惊呆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半信半疑的答应。
    “干什么，有钱了不起？欺负人先问问我们同不同意！”张五大声喝道。
    陈旭也走过来，一拍胸脯说道：“怎么的？觉得我们菜市场没有人吗！”
    米姗错愕又头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带来的那四个人也是她偷偷从公司里叫了几个普通职员，她爸的保镖之类的她也不敢惊动，否则她爸就得知道。
    她原来是想着把事儿办成了再告诉她爸，但现在……怎么办？
    李喜燕把匕首放下，在手里把玩着，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怎么样，米小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米姗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也放开了，“你厉害，李喜燕，你想怎么样，说吧。我还真不信，你能把我弄死在这里。”
    李喜燕微微摇头，说当然不能，犯法的事儿可不能干。
    米姗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李喜燕话锋一转，看了看院子里放醋的大缸，笑眯眯的说道：“嗯，既然米小姐这么喜欢吃醋，还是吃那种莫名其妙的妙，不如就……好好的尝一尝醋的味道？泡个醋澡，怎么样？”
    米姗一愣，看到张五和陈旭走过来，她后退一步，惊慌的说道：“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
    “哗啦，”一声响。
    李喜燕和张五等人说说笑笑回到店门前的时候，看到周明烨和李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由得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周明烨看到她带着好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回来，这些人手里带拿着家伙，急忙上前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你妈妈回来了，被李林打发到吴金贵那里去了。”
    “哦，我们……没事，就是刚才有个小插曲，我们一起去弄了点醋。”李喜燕轻描淡写的说道。
    “醋？”周明烨抽了抽鼻子，确实闻到一股醋酸味儿，他心里松了松，但仍旧狐疑。
    张五他们默契的什么都没有说，各自告了别，转身笑呵呵的走了。
    他们一走，周明烨才彻底放松下来，低头看了看她的脚，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让李喜燕立即意识到，周明烨一定是知道了。
    她一个眼风扫向李林，李林心虚的转头看向别处，她也就肯定了。
    清清嗓子，走过去开门，说道：“进屋坐吧，渴了没有，倒茶给你们喝。”
    周明烨在蒋五爷那里就喝了不少，但在外面等了半天，又着急上火，现在又口干舌燥，他毫不客气的喝了一杯，还没有发问，李喜燕主动说道：“你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耽误你而已。”
    周明烨听她主动坦白，心里舒服了一些，说道：“这可不是小事，你不要把事情想简单了，朱三不是什么好货色，要想制住他，得找能制住他的人，这不是什么单枪匹马能做的事，何况，也不是女孩子该干的事。”
    李喜燕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信息，沉默一下问道：“所以呢？你做了什么？”
    周明烨一噎，没有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间竟然有些心虚的感觉，他拿不准李喜燕会是什么态度。
    她太要强，不喜欢求助于人，更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的帮她，房子的事儿就是一个例子，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正在他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门外传来说笑声，顾秀娟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迟来的道歉

    周明烨正在犯难，顾秀娟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他松了口气，立即起身迎上去打招呼。
    喜凤和小猪见他在，也很高兴，欢呼着上来打招呼，这么一岔开，李喜燕就没有办法再继续问。
    直到周明烨带着李林走，李喜燕都没有再找到和他谈这件事的机会。
    但是越是这样，李喜燕就越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猜得一点不错，但她应该没有想到，这时候她痛恨的邹白正在被朱三的面前战战兢兢。
    朱三从茶楼出来就回了彩虹歌舞厅，立马就派人去找邹白，但手下人说，邹白今天晚上还没有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去他家找也没有在家。
    一听到这些，朱三的火气更大，让人严密注意，一旦发现了邹白即刻让他来见自己。
    邹白也是倒霉，感觉自己最近是走了背字儿，事事儿都不顺，本来想买的古玩没有买成，还白搭了几十块的定金，这还不算，因为小梅突然跑了，他还得为这事儿解释，被痛打了一顿，好在最后挽回，小梅那个女人对他还是心存侥幸，不太相信李喜燕说的，决定找邹白问个清楚。
    这一问，邹白又是一番演戏，把小梅骗了个团团转，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彩虹歌舞厅的魔掌。
    邹白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从查起，不知道究竟是谁阴了他，后来通过小梅的描述，和李喜燕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他听着倒像是李喜燕店里的一个伙计。
    他这才气不忿，决定把李喜燕也骗来，谁知道就出去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人跑了。
    他看到晕倒在包间的周小芳之后也挺害怕，怕李喜燕跑了之后来报警或者什么的，就干脆躲了一天。
    这一天的时间过去，好像还是风平浪静的，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这才悄悄来到彩虹歌舞厅。
    刚一露头，就被朱三的手下发现了，让他立即去见朱三。
    邹白心头一跳，问是什么事儿，对方摇头说并不知道，他又拐弯抹角的问了问有没有其它的事情发生，对方说并没有。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敢怠慢，去了朱三的办公室。
    一进门他就看到朱三坐在椅子后面，手里夹着烟，手边的烟灰缸里有不少的烟头，烟雾缭绕，淡淡飘在朱三的脸前，看不太清神色。
    邹白急忙笑了一声，讨好的问道：“三哥，您找我？”
    朱三没有回答，透过烟雾慢慢打量着他，邹白被他看着不太自在，心里有些紧张，隐约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又不敢再多问。
    “邹白，”良久，朱三开口问道：“我今天早上跟手底下的人说，同意你加入了，你知道吗？”
    “知道，”邹白急忙微笑着回答道：“多谢三哥，我一定遵守规矩，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邹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的确高兴，他去年失业以后就一直没有个正经工作，手头一直紧巴得很，后来认识了王朋介绍他来这里，还没有等王朋给他说几句好话，王朋就犯了事儿进去了，他在这里也混得不怎么样，一直也没有正式加入，过了年王朋出来以后，自身都还没有稳定，也得先立点功劳再说，他就一直苦等找机会。
    这次骗了小梅进来，也算是办成了一件，这才让朱三答应了。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朱三慢慢说道，嘴里吐出一个烟圈。
    他的声音平静，邹白也是心急，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来，反倒嘻嘻笑了笑，“三哥，我说的是真心话。”
    他说完发现朱三又不说话了，慢慢的抽烟，烟尾的红光明明灭灭，让他刚刚安稳下来的心又有些不安。
    朱三几口把烟抽完，用力按进烟灰缸，他手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力道大姿势决绝，让邹白更加紧张，手心都有些微微的冒汗。
    “邹白啊，”朱三搓了搓手，缓缓说道：“你说你既然话说得这么漂亮，人也不笨，怎么就惦记着毁我呢？”
    邹白听到这话一愣，脑子里轰然一响，他吞了口唾沫，问道：“三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我为您赴汤蹈火都来不及，怎么会又怎么敢毁您呢？”
    “瞧这嘴吧吧儿的，”朱三往椅子上一靠，眼睛里的冷光狠狠刮过来，“邹白，你他妈让我傻是不是？”
    邹白更加懵，他大气也不敢喘，快速回想着自己干了什么，没有呀，除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周小芳并没有死，只是晕了，醒过来就没事了，李喜燕是跑了，但自己也没有跟朱三说过要再骗个人过来呀，所以，这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自己担心的无非就是怕李喜燕再报警之类的，但现在风平浪静的并没有啊。
    那还有什么事？
    “想出来了吗？”朱三问道。
    邹白努力让自己平复了一下，抬头看着朱三，一脸真诚的说道：“三哥，我实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虽然我是今天才得到您的允许加入的，但是我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歌舞厅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有损您和歌舞厅利益的事。”
    朱三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短促笑了一声，“老子几乎就要相信你了，没有想到你小子这么能编，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一拍桌子，外面的有人推门进来，他的司机阿彪推搡着一个女人进来，“来，说说吧，看看你们都是怎么为老子赴汤蹈火的，他妈的，你们这火差点把老子给烧死！”
    邹白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被推进来的女人鼻青脸肿，嘴角还在淌血，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光脚没有穿着鞋子，这副狼狈样子就别提了。
    这不是……周小芳吗？
    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脑子里嗡嗡的响，完全摸不清状况，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怕说多错多，实际上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他木然的转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朱三已经起身走到他身后，一双眼睛阴鸷的看着他，“看清了吗？想起来了没有？”
    邹白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三哥，她……我……”
    他哼哧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从哪儿说起。
    朱三的眸光冷厉，他冷冷笑了几声，“想不起来，就让别人帮帮你。”
    ……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李喜燕正准备上楼，门外就有客人来了。
    她转头一看，哟，还是贵客。
    景鸣俊带着景南宇提着不少的东西，推门走了进来，李林和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并不算太热情。
    李喜燕请他们去了楼上的小书房，景鸣俊看看四周说道：“你这里很不错，李小姐，你的确很能干。”
    李喜燕递了杯茶给他们，微笑说道：“景先生客气了，我这小店就是糊口而已，和景氏比起来，连台面儿都上不去。”
    这话听着是恭维，但是在景氏父子听来却是很大的讽刺，景鸣俊抿了一口茶，“茶很好喝，多谢李小姐的款待，你很聪明，比我的儿子女儿都聪明，也很理智，这一点我最是欣赏，前段时间是我考虑不周，做事没有公平公正，让你受委屈了，李小姐，我郑重向你道歉。”
    景鸣俊说得很真诚，李喜燕面色平静，她垂了眼睛看着手里的茶杯，指尖轻轻滑着杯缘，“景先生，言重了。”
    景南宇也说道：“喜燕，这次我和爸爸来，就是来给你道歉的，抱歉，我们这句道歉来得有点迟，但我们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原谅。”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景鸣俊说得很真诚，景南宇也语气恳切的说抱歉。
    李喜燕缓缓抬头，冲他们笑了笑，“其实没有什么，不必道歉。”
    景南宇心里欣喜，问道：“那你是……原谅我们了吗？”
    李喜燕手指抚着杯子上的商标，说道：“算了，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想再纠缠不清。其实你们不来也没什么，我一切如常，该读书读书，该生活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她说的是“算了”，而不是“原谅”。
    这两种有本质的区别。
    景南宇心里的喜悦退去，慢慢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景鸣俊微笑说道：“李小姐，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不同的人和事，你年纪还轻，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有些耿耿于怀的事，其实不算什么，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因祸得福，有句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喜燕听到这话，原本并不太想和他们父子计较的心突然冒出三分火气，景鸣俊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狗屁的毒鸡汤？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景鸣俊，“景先生，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您的意思是，关于我忙活了半天不但无功反而被赶出厂，后来你们又因为一些原因想让我帮忙，而我不想再去，就是我耿耿于怀，对吗？”
    “而你说的因祸得福，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如果不是我还有点用，那您就不会亲自登门来给我道歉，这就是我得到的福，我就该知足，是吗？”
    李喜燕字字反问，清晰有力，她坐得笔直，微微抬头，眉眼间自有一股傲气。
    景南宇急忙说道：“喜燕，我爸爸的意思是……”
    李喜燕并不等他说完，直接看向景鸣俊，继续问道：“景先生，是吗？”
    景鸣俊没有想到，李喜燕会这么咄咄逼人，被一个小辈这样逼迫，除了周明烨之外，还是第一次。
    他心里想说是，但是这种话又说不出口，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理亏，而是因为的确还有事要有求于她。
    李喜燕别过目光，微叹了一口气，“景先生，话不投机，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了，你们请回吧。”
    景鸣俊微眯了眼睛，他慢慢站起来，说道：“李小姐，我以为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李喜燕垂眸浅笑，“景先生，我也这么以为过，之前在老师家见面的时候，您谦逊有礼，老师也对您很是欣赏。”
    言外之意，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不是一回事儿，完全不相符。
    景鸣俊的心里也有些不太高兴，淡淡说道：“李小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会用到什么人，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你比我的孩子还要小，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
    李喜燕轻笑出声，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景先生，您之前答应和米家合作又答应他们把我赶出厂的时候，可曾想过有可能会有再用到我的可能，那时候你们不也一样做得绝吗？甚至后来还威胁我，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又有齐树铭的出现，您会屈尊降价吗？”
    景鸣俊眉头一皱，心里涌起火气，但无言以对，他的确是有这样的目的和心思，被人看穿说破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景南宇也很尴尬，微红了脸，推了推眼镜说道：“喜燕，对不起。是我们考虑不周，但请你相信，我和爸爸真的没有恶意。”
    李喜燕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景南宇。
    她这副神情，让景南宇更觉得尴尬，还有些紧张。
    “景南宇，你们或许没有恶意，但所有我受到的恶意因你而起，这个你总该承认吧？我莫名其妙承受这一切，而你们还觉得，这是人生路上不可避免的事，好像不但不应该不反击，还应该原谅、感激一样。景南宇，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受谁的欺负。”
    反正也是说，索性说破，不然他们真的还以为这特么是天经地义，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其实对于景家，除了周明烨之外，李喜燕对这些人都无感，包括景南宇。
    “景南宇，今天你见过米姗了吗？”李喜燕问道。
    景南宇一愣，摇头说并没有，一早就和爸爸来这里了。
    李喜燕讥诮的笑了笑，“那你可以去探望一下，问问她，吃醋的味道怎么样。”
    景鸣俊和景南宇互相看了一眼，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喜燕也没有瞒着，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她说道：“景先生，您倒是说说，像这种情况，我也应该感激这些挫折，陷害，想一想塞翁失马的典故吗？”
    “……”景鸣俊。
    景家父子从店里出去的时候脸色都不好看，李喜燕也没有送到门口，反正自己又不欠他们的，他们登门求助，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是连最基本的是非对错都不懂了。
    景鸣俊出了市一上车，就压制不住怒气，让景鸣俊直接开车去了米家。
    米万章和米姗一般根本不会那么早去厂里，甚至有时候都不会去，景南宇从车镜里看了景鸣俊一眼，低声问道：“爸，您打算怎么和米叔叔说？”
    “都是他的好女儿干的好事！不然的话现在机器都安装完毕正常运转了！那个米姗看着挺聪明，怎么这么糊涂！现在好，工程进度缓慢，安德鲁又开始蠢蠢欲动，想着回去，现在属于我们的原因，要是安德鲁也走了，那我们那么多钱，岂不是要打水漂了？对了，他们不是说有什么其它的专家要来吗？”
    他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出了一口怒气说道：“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还有那个米姗，南宇，你和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不时跳出来你破坏一下，如果我是李喜燕，我也不想忍。”
    景鸣俊是真的怒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这样丢过脸，先是他去求的宋绍礼，好话说尽，好不容易人家答应帮忙，没过几天又把人家的学生给弄走了，再加上后来的事，前前后后都是米家搞出来的。
    景南宇心里也不痛快，但他不敢忤逆爸爸，更别说还在这种气头上的时候，按捺住心里的情绪和委屈，说道：“爸，我和米姗本来就没有什么，也跟她解释过许多次，但她总是……我会再尽力解释一下。”
    景鸣俊发了一通火，情绪也平复了一些，他看向车窗外，沉默了半晌说道：“还是要注意方式，和米家怎么也不能搞得太僵，除了这个项目，其它的合作还要继续。”
    景南宇点点头，“爸，你放心，我明白的。”
    景鸣俊捏了捏眉心，微合了眼睛说道：“我听说，这个李喜燕和明烨的关系不错，你知道吗？”
    在景家，能够和景鸣俊谈一谈周明烨的人，也就是景南宇了，景夫人和景思慧都把周明烨和周淑曼母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景南宇倒是公正，父辈的感情和对错他不去评判，更多的是倾听和建议，而且对周明烨也不错，这一点让景鸣俊十分安慰。
    景南宇目视前方，微微抿了一下嘴唇，顿了几秒钟说道：“是的，我也听说了，之前李喜燕没有搬家还租住在一个小破院子的时候，明烨好像还帮她找过房东，据说是买下那个院子，以解她的后顾之忧。”
    景鸣俊听到个，又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请来的专家

    景鸣俊听到景南宇的话，又睁开了眼睛。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难道说，李喜燕现在的小店，是用那个小院换来的吗？”
    景南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爸爸，明烨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性子豪爽，在钱的问题上也……不太在意，如果他做错了什么，也是因为他本性善良，还希望您不要责怪他。”
    景鸣俊微微拧眉，并没有回答。
    一路沉默中到了米家，景鸣俊在车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他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米万章正坐在客厅里和人谈话，见是景鸣俊来了，立即起身笑说道：“景老弟，你来得正好，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有好消息。”
    景鸣俊表面上什么也没有显露，微笑说道：“哦？什么好消息？”
    米万章一指对面坐着的人，说道：“这位就是我请来的专家，在翻译界可是有名气的，昨天刚到，休整了一晚上就急忙过来了，景老弟，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景鸣俊喜出望外，这的确是好消息，而且是现在急需的。
    那人也冲景鸣俊笑了笑，伸出手说道：“景先生，幸会。”
    短短几个字，一句问候，景鸣俊就能察觉到这个人的傲气，不过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有文化的人嘛，知识分子有点傲气是难免。
    “不知怎么称呼？”他问道。
    对方回答道：“我姓裴，单名一个重字。”
    景鸣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这名字……并不太熟悉，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他本来就是生意人，也不是做学问的，对这些人不熟悉也是正常。
    裴重看到他的神情，浅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景先生听说过我？”
    这就尴尬了，景鸣俊并没有听说过，可看对方这样子还挺自信的，他只能含糊的回答道：“刚才听米兄说，裴先生是翻译界有名的人物，真是久仰。”
    米万章也说道：“没错，景老弟，你还不知道吧，裴先生还是你之前请的那位宋先生的同窗师弟呢。”
    “哦？”景鸣俊心里又是一喜，裴重的名字他没有听说过，可是宋绍礼的实力和名望他是听说过的，他们是同窗，那裴重的实力肯定也错不了。
    “那我们项目的事情就仰仗裴先生了，还请您多多费心。”他急忙说道。
    裴重不慌不忙的说道：“好说。”
    米万章点了一支烟，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就说嘛，能人有的是，有学问的人也多得很，论我们的实力，什么样的人请不到，难道还能胸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牵着鼻子走吗？她还真以为我们离了她就不行了。真是笑话。”
    景鸣俊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道：“关于她，我们还是要争取一下，项目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还有齐树铭，那才是重之中重，对于厂里未来的发展，有很大的助益，这么好的机会……”
    他话还没有说完，裴重缓缓说道：“齐树铭？是那个有名的企业家齐树铭吗？”
    “正是，”景鸣俊点头，米万章也惊奇的问道：“怎么？裴先生认识齐树铭吗？”
    裴重没有立即回答，手指拨了拨西装袖口上的扣子，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我有个学生，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我的学生是个谈判专家，专门负责帮别人谈合作，制定合同什么的，能力嘛，不说特别突出，但是经他手的项目倒是不少。如果用得上，倒是可以试一试。”
    米万章“哈哈”一笑，一拍大腿说道：“这可太好了，这叫什么？这叫专业啊，怎么不比那些野路子强？”
    景鸣俊还没有表态，有人惊喜的叫了一声，“哟，南宇来了？”
    景南宇回头一瞧，米夫人走了过来，看到他那叫一个亲切，不停的问长问短，说着说着又面露愁容，叹了口气说道：“南宇啊，你来得正好，去看看姗姗吧。”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脸上的神色说明了一切，景南宇想到李喜燕所说的，便对景鸣俊说道：“爸，那我去看看。”
    景鸣俊点了点头，景南宇随后跟着米夫人去见米姗。
    米姗并没有生病，只不过就是生气，觉得丢人，当着几个职员和那个远房亲戚的面，被几个粗鲁的菜市场人扔进了醋缸里，这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丢脸的一次了，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这口气哽在胸口里，让她坐立不安，看哪儿都不顺眼。
    这时有人敲门，她没好气的说道：“谁啊，没事别来烦我！”
    米夫人隔着门说道：“姗姗，我是妈妈啊，你开下门，看是谁来了。”
    米姗烦躁的说道：“走开！谁来了我也不见！不见！”
    米夫人有些尴尬，看了看景南宇说道：“南宇啊，你别在意，姗姗不知道是你。”
    景南宇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并不太认同，米姗这个个性，真的是太不好了，任性自私到这种地步，简直是闻所未闻。
    米夫人也不再打哑谜，生怕她女儿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干脆挑明了说道：“姗姗，是南宇来了，南宇来看你了。”
    米姗一听是景南宇，愣了一下急忙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到镜子前飞快整理了一下头发，简单画了一下眉毛，想抹口红又放下了，这样气色不好更楚楚可怜。
    她走到门后，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景南宇，小声说道：“南宇哥，你来了，请进吧。”
    米夫人没有跟进来，对景南宇说道：“南宇啊，你帮我好好劝劝姗姗，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景南宇点点头，跟着米姗进了她的房间，米姗坐在床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南宇哥，请坐吧。”
    景南宇没有走过去，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打量她几眼说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米姗见他坐在那里，心里难免失落，低头说道：“嗯。”
    景南宇问她看过医生了没有，她摇头说没有。
    看着她这可怜柔弱的样子，景南宇的心里滋味十分复杂，他想如果没有先去见李喜燕，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他没准真的会相信米姗现在的状态是真的。
    他一时沉默，米姗抬头看了看他，景南宇回过神，问道：“怎么不看医生？”
    米姗嘟着嘴，撒娇似的说道：“我不想看，南宇哥……我其实，并不是生病，我是被人欺负了。”
    景南宇假装不知道，微微诧异道：“哦？被人欺负，什么人敢欺负你？”
    米姗更加委屈，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道：“还不是那个李喜燕，她真是欺人太甚，我昨天去找她，想和她好好说一说，道个歉，让她能够来厂里帮忙，只要她肯回来，我怎么做都可以的。我看景叔叔挺在意那个齐树铭，也想出一份力，可是，我没有想到……”
    米姗紧抿了嘴唇，红着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那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景南宇安静的听着，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几乎就相信了米姗所说的话，他等了一会儿，问道：“后来呢？她不同意？”
    米姗还等着景南宇过来给她擦擦泪，柔声安慰她几句，可等了半天，景南宇纹丝没动，还问她后面的事。
    她心里委屈，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问道：“南宇哥，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恶毒？她竟然……当众羞辱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嫌隙渐生

    所谓恶人告状，也不过如此。
    景南宇听着米姗说的话，和李喜燕所说的简直就是两个版本，但是，很明显的，米姗所说的漏洞百出，他更愿意相信李喜燕所说的。
    不过，景南宇做到心里有数，也没有想着揭穿她，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好好休息也就起身告辞。
    米姗听他这么快要走，而且还是在自己这么“难过伤心”的时候，不禁一愣，“南宇哥，你……这么快就要走吗？”
    景南宇点头说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次我也是和爸爸一起过来和米叔叔商量厂里的事，米姗……”
    他本来想再说几句客气疏离的话，划清和她的界限，但想到现在和米家的合作，就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变成了“你好好休息，早点康复。”
    “南宇哥，”米姗急忙站了起来，景南宇没有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刚走两步就遇到米夫人，她看到景南宇有些不太自在，“南宇，这就走了？”
    景南宇点点头，微微欠身，然后转身离开。
    米夫人抿了一下嘴唇，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有一丝忧虑，回到米姗的房间，米姗的脸色已经变了，哪里还有刚才伤心难过的样子，眼泪也早擦干了，咬牙说道：“妈，你说……”
    米夫人拉住她的手说道：“妈刚才都在外面听见了。姗姗，我看南宇也不是心里没你，但……总是这么若即若离的。”
    米姗皱眉说道：“妈，你也觉出来了，是吧？依我看，就是李喜燕那个贱人的事，之前南宇哥跟我一起在国外的时候可不这样，怎么认识了她就不一样了？”
    “按说她还那么小，怎么……”米夫人有些疑惑。
    “妈，”米姗气急，“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和年纪大小有关系吗？有的人就是天生的下贱狐媚，天生就会勾引男人，那个姓周的女人不就是这样吗？”
    米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道：“不许胡说！景鸣俊还在下面没有走呢。”
    米姗撅了撅嘴，“反正他们又听不见，有什么好怕的？妈，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太丢人了。不行，我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米夫人叹了口气，“姗姗，你先安分些，你爸爸最近也不太顺，当初答应了你，结果麻烦事一大堆，现在这些麻烦都得一一解决，你要再闹出什么来，惹恼了你爸爸，只怕……”
    米姗的眼圈一红，委屈得不行，“妈，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出了这么大的丑，就让我忍气吞声不成？你放心，我有办法。”
    景南宇下了楼，楼下的事儿也谈得差不多，正在说客气的结束语，米万章看到他出来，微笑着对景鸣俊说道：“景老弟，我这个女儿啊，被我给宠坏了，我看也就南宇能镇得住她，别人还真没这两下子。”
    景鸣俊笑而不语，景南宇回答道：“米叔叔说笑了，我哪里能镇得住，不过是在国外的时候和米姗是同学，她顾及我这个外人，给我几分面子而已。”
    米万章摆手说道：“南宇啊，这么说就生分了，我们一家人可没有把你当成外人呀。咱们两家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景鸣俊起身说道：“好了，南宇，和你米叔叔告别，咱们得走了。”
    米万章要留他们父子吃午饭，景鸣俊客气了几句，最终还是带着景南宇走了。
    一上车，景南宇就问，事情谈得怎么样，那个裴重的什么学生，到底靠不靠谱。
    景鸣俊的脸色不像刚才出来的时候那么好看，他有些疲倦的说道：“这个裴重，有些狂妄，要说知识分子都这样，也得有个分寸，怎么不见人家宋绍礼狂成这样？”
    他说到这一顿，抬手抚了抚额头，景南宇从车镜里看了看他，放慢了车速，问道：“爸，你没事吧？”
    景鸣俊摆了摆手，头靠着椅背，缓缓开口说道：“算了，只要顺利能把机器装上，由他吧，反正也没有多长时间。”
    景南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爸，那……齐树铭那边？”
    景鸣俊轻笑了一声，说现在有点骑虎难下，那个裴重把他的学生说得特别厉害，现在米万章是极其信任他，现在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协议，让他学生去试试，还说有九成的把握。
    景南宇微微皱眉，问道：“就算是他有本事，可现在的问题是，齐树铭根本不见别人，这要怎么办？”
    景鸣俊摇头说道：“裴重说自有办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办法，还拍着胸脯说两天内给好消息。”
    话说成这样，景南宇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他心里并不太认同裴重所说的，先不说办法行不行，裴重这个人身上那股劲就让他不太喜欢。
    “爸，”景南宇思虑多时说道：“我觉得咱们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裴重的身上，他毕竟不是咱的人，现在米万章就这样，要是以后……还指不定得狂成什么样，这对于我们很不利。我是想，我们自己也想想办法。”
    景鸣俊赞成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米万章这两年变化挺大，野心也不小，我们还是要防着他点，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想还是得从李喜燕身上着手，我们和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她就是气难平，话说回来，爸爸，如果事情放在我身上，我也不会太容易就过去。”景南宇放慢了语速，观察了一下景鸣俊的神情，“我想只要我们以诚相待，和她好好说说，应该会有办法。”
    景鸣俊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那就试试吧，别跟米万章说，如果能说动李喜燕是最好。对了，不然就让明烨……”
    景南宇轻笑说道：“爸，这种破事儿就别掺和明烨了，再说他快高考了，让他安心准备考试吧，我这个当大哥的别的帮不上忙，就不能再去麻烦他了。”
    景鸣俊欣慰的笑了笑，“那你就尽力而为，也别太委屈自己了。”
    “好，爸爸，我有分寸。”
    李喜燕吃过午饭，把整理好的资料排成册子，正准备给齐树铭拿过去，刚一出门，有个男人冲她走过来。
    这个男人穿得很整齐，留着小平头，面色沉肃，表情也很冷峻，李喜燕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气场，不像是一般人，她下意识的站住，男人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后的店门上一掠，礼貌的问道：“请问，是李小姐吗？”
    李喜燕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不是寻常人，戒备心起，她点头说道：“是，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上，说道：“李小姐，你好，我是雀春楼的经理度允，蒋先生想请您过去一趟，不知道是否方便。”
    “蒋先生？”李喜燕接过名片，目光在上面掠过，“雀春楼？”
    “是，”男人点点头，“蒋先生是我们的老板，有些事儿想和李小姐谈一谈。”
    李喜燕的思绪飞速运转，她想到李林曾经告诉过她，周明烨之所以能够让朱三等人忌惮，不是因为景家，而是因为蒋五爷。
    这个蒋先生，应该就是李林口中的那个“蒋五爷”吧？
    他找自己做什么？
    度允看出她的犹豫，笑了笑说道：“李小姐，请你放心，蒋先生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给你做个交代，凡事总得有个了结不是。”
    李喜燕在心里做了衡量，目前看来，能压制住朱三的人，也就是蒋五爷了，这也算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她点头说道：“好，我跟你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当面对质

    度允的到来，让李喜燕很意外，但她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所谓富贵险中求，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倒成了安全险中求。
    李喜燕跟着度允上了车，她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一路无言，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再往前面走就是彩虹歌舞厅。
    她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看过去，这个时间还没有什么客人，门口显得很空，晚上热闹又妖娆的小广场现在只在彩色的旗子在风中飘，门口忽然跑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短裙。
    离得远，速度也不算慢，李喜燕看不清女人的脸，但看身形轮廓，她总觉得有些熟悉感。
    车子已经驶过，李喜燕还忍不住回头张望，在那个女人之后紧随着出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扣住她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拉，女人被迫抬起头，就在那一瞬间，她看清了女人的脸。
    小梅。
    李喜燕瞪大眼睛，不由得惊愕，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想再仔细看看，但已经不见了。
    度允在前面问道：“李小姐，有什么事吗？”
    李喜燕摇头说没有，度允似乎是笑了笑，说道：“别紧张，五爷很好说话。”
    李喜燕也笑了笑，只是心里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轻松，能坐到那个位子的人，又怎么会好说话的人，如果好说话，又怎么会让朱三忌惮，她可是记得李林说过，在蒋五爷的面前，朱三连个名次都排不上。
    而在李喜燕的世界里，朱三却是最危险的人物。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想起李林今天早上带给自己的报纸，在心里默默衡量，到底哪一条路，更好走一些？
    思索间雀春茶楼已经到了，度允停了车，礼貌的开了车门，请李喜燕下车。
    她跟着度允上了二楼，站在一间屋门外，度允轻轻敲了敲。
    里面传出一声回应，度允推开门，转头对李喜燕说道：“李小姐，请进。”
    李喜燕迈步进去，一抬头出乎意外的发现距离她最近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夹着一支烟，微眯了眼睛望过来。
    她心头狠狠一跳，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朱三。
    朱三的脚边还有两个人，都跪在那里，低着头，看不见脸。
    在正中央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他面前放了一张茶台，左边的茶壶里热水咕噜噜的冒泡，散发出淡淡的白色雾气，男人手里拿着一只茶杯，拇指上的扳指光润通透，泛着幽幽的绿光。
    他穿着白色的丝质上衣，头发有点短，干净整齐，眉眼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茶杯，神情在升腾的雾气里显得淡然高远。
    李喜燕心里讶然，难道……这位就是蒋五爷吗？
    和她想象的相差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她还以为蒋五爷得是那种不说凶神恶煞吧，也得是一脸凶相的人，至少得压得住朱三。
    她正想着，蒋五爷掀了掀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冷厉疏离，就像是在云端的龙，收了利爪，俯瞰着下面的凡人，遥远，而杀意微微。
    李喜燕当即忍不住呼吸一滞，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就在这一刹那，她意识到，有一种人，他真正的狠厉在骨不在皮，强大不需要用表面的凶恶来支撑。
    “坐。”蒋五爷伸手一指朱三对面的沙发，示意李喜燕坐下。
    李喜燕点点头，大大方方坐下，说道：“不知蒋先生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蒋五爷淡淡笑了笑，往下手里的茶杯，亲手倒了一杯茶，度允上前端了茶递到李喜燕面前，李喜燕接过，道了声谢。
    “李小姐，我听明烨说，你是他的朋友？”
    李喜燕点点头，“是的，他帮过我不少忙，我很感激他。”
    蒋五爷微微挑眉，眼中有笑意一闪，周明烨可没少在他面前说李喜燕的好话，还说了不少李喜燕帮助他的事儿，甚至说他努力学习，想考上大学，也是因为李喜燕的鼓励和督促。
    而在李喜燕的嘴里，蒋五爷没有听到任何李喜燕说对周明烨如何如何帮助，只说周明烨的好，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蒋五爷有一丝欣赏，更多的还是好奇，别说寻常人，就是朱三见了他，也不敢造次，言语间多有谨慎畏惧，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略有紧张，比周明烨还要小，个子也不高，娇娇小小的，但是她自从进来起就没有一点惊慌害怕，说话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在看到朱三的时候，她有一丝的错愕，但也绝不是畏惧。
    “这两个人，你认识吗？”蒋五爷问道。
    李喜燕这才看向那两个人看过去，那俩人背对着她，面对着朱三，还低着头，她实在看不见脸。
    朱三抬腿踢了其中一个人一脚，骂道：“他妈的，冲着我干什么？该向谁道歉不知道吗！”
    那人被踢得一趔趄，闷声了一声，又急忙调转头冲着李喜燕，另外一个人也识趣的转过来。
    “抬头！说话！”朱三喝斥道。
    他们俩慢慢起头，透过乱糟糟的头发，李喜燕发现，这俩人正是邹白和周小芳。
    她吃了一惊，暗自抽了一口气，看了朱三一眼，她忽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邹白倒是乖了，低声说道：“我不该听了周小芳的花言巧语，让李晓帅去骗你，是我错了。”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一旁的周小芳一听他这么说，声音有些发尖的说道：“邹白！你这个混蛋！是我自己的主意吗？不是你说那个小梅对你余情未了，不死心的又回来找你，你认出了李林，猜到和他在一起的女的是李喜燕，这才和我商量着让李晓帅那个傻蛋去骗人吗？”
    邹白看了她一眼，用力瞪了瞪，“我只是猜测！是你说一定是，还骂李喜燕是贱人，说就算不是她也该让她受到教训，再说，你当初答应王朋，不就是因为他答应你帮你对付李喜燕吗！”
    这俩人互相咬，李喜燕从他们的对话里明白了大致的经过，刚才在来的路上，路过彩虹歌舞厅的时候看到的果然就是小梅，她没有眼花看错。
    原来小梅真的没有信自己的话，也没有听从劝告，更没有离开，而是又愚蠢的去找邹白求证，邹白一番深情款款，又把她迷得五迷三道，被他骗进彩虹歌舞厅。
    看来这好人还是不能随便做啊，一片好心反倒招来了祸害，差点把自己也给害了。
    让李晓帅来骗自己的事，邹白和周小芳都想甩锅，都想把自己择干净，但是他们俩哪个能是他妈干净的？
    蒋王爷此时抬眼看了看朱三，问道：“王朋是谁？”
    朱三一噎，手里的烟灰也掉了半截，他急忙掸了掸，说道：“他……他是我场子里的一个兄弟。”
    “听起来，这里面似乎也有他的事儿，是吗？”蒋五爷慢慢饮了一口茶，淡淡问道。
    朱三心里这个骂呀，恨不能几个耳光把邹白抽死算完，他妈的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到了蒋五爷面前才又提什么王朋，早干嘛去了？现在说出来好像是自己故意偏袒着王朋，欺骗了蒋五爷一样。
    他急忙解释道：“五爷，这小子没吐干净，之前我审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说有王朋的事儿。”
    蒋五爷似笑非笑，“哦？这么说来，是朱先生没有用心审问喽，刚才可是没有审，也没有问，他自己就说了。”
    朱三无言以对，忍下一口气，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司机，司机立即会意，转身走出去。
    “五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弄明白了，今天该是谁是谁，一定要有个了结。”朱三字字坚定，“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手软。”
    蒋五爷垂眸，“这样最好。”
    李喜燕听到朱三的话，心里冷笑，脸上露出一抹笑，对着朱三点点头，“真是多谢朱先生，为我伸张正义。”
    朱三没有想到李喜燕还会对他说这话，他愣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谢什么，是我手下的人惹了事，应该的。”
    李喜燕眨着眼睛，一脸无害的说道：“那，朱先生，我可以问他们几个问题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忿恨满腔气难平

    李喜燕笑眯眯的看着朱三，向他道谢。
    朱三倒有些局促，他是没有想到，她还敢跟自己说话，而且他总觉得这个丫头有种怪怪的感觉，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现在当着蒋五爷的面儿，他更不好多问。
    李喜燕问道：“那，朱先生，我可以问他们几个问题吗？”
    朱三有心不让问，但他不敢说，可是这问吧……又真担心这两块货嘴上没有把门的，刚才说出来个王朋，这要是再……
    他还没有回答，李喜燕故作惊讶的说道：“怎么？不行吗，不行的话就不问了。”
    这么一将，朱三再不想，也不能说不想了，蒋五爷眼风往这边一扫，朱三讪讪笑了笑，“能，怎么不能，我带他们俩来就是给你赔罪的，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李喜燕站起来说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她走到邹白面前，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前世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天下唯他独尊的样子，动不动就打自己打女儿，母女俩的身上就没有断过伤，新伤旧伤加在一起，简直触目惊心。
    没有想到，自己还有看到邹白如此狼狈被人打成这样的一天，心里真是无比的畅快。
    她一时没有说话，想着那些悲惨的过往，双拳不自觉的紧握，蒋五爷目光淡淡，眼神中有些探究，他忽然间觉得，李喜燕的情绪有些奇怪，她似乎特别恨面前这个男人，但又极力的压制。
    良久，李喜燕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她沉声问道：“邹白，当初在动物园的时候，是巧合还是你刻意安排？”
    邹白回答道：“是……巧合，是真的。”
    “那次救我妹妹呢，是刻意吧？”李喜燕问道。
    邹白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是，因为之前想接近你，但你总是很排斥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就想出那个主意来。”
    李喜燕低笑了一声，“你为什么想接近我？”
    邹白吞了口唾沫，说道：“我……我是受人之托，沈艳芬说，你总是阴魂不散，把她家好好的日子搅和的不安宁，就想着让我教训你，还说最好能让你消失，滚回乡下去，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又说让你过得更惨她更开心，这样的话，李占彬就能更厌恶你们母女，她也能高枕无忧了。”邹白回答道。
    李喜燕听他终于提到了沈艳芬，心里冷笑，问道：“你和沈艳芬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听她的？”
    “她……她和我表姐是同学，她经常跟我表姐诉苦，说什么之前的日子挺好，李占彬对她也好，后来……你们母女进了城，日子就变了，李占彬对她也不好了，她认为一切都是你的错。”
    李喜燕慢慢吸了一口气，问道：“沈艳芬说，让我的生活更惨，是什么意思？”
    “是……是……让我骗你进彩虹歌舞厅，让你做……小姐。”邹白的声音说到最后几乎小不可闻，但是在李喜燕听来，却如滚滚惊雷，尽管她知道沈艳芬的主意，但在真正对面，亲耳听到这一切的时候，还是心绪难平。
    她用力咬住嘴唇，半晌无声，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房间里只剩下水壶里咕噜噜的声音。
    李喜燕低低笑了一声，偏头看向朱三，问道：“朱先生，沈艳芬，您认识吗？”
    朱三在听到邹白嘴里说出“沈艳芬”的时候，脑子里轰然一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邹白会认识沈艳芬，而且，沈艳芬还曾让他做过对李喜燕不利的事情。
    他强自保持镇定，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让人察觉，他和沈艳芬是认识的，这样的话他就有余地，他现在不想也没有这个实力，在蒋五爷面前把路给走死。
    可他没有想到，李喜燕会立即反问他。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认识。”
    李喜燕诧异道：“不认识？那她的妈妈曹梅，您认识吗？”
    朱三眸子一缩，他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否认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李喜燕继续说道：“曹梅是电子厂的员工，她和我爸爸是一个厂里的，她女儿沈艳芬勾引我爸爸并结婚生了孩子，我们母女被扔在老家无人管我们的死活，无奈之下只好来进城，进城之后我们才发现，她和我爸爸早有了新的家庭。”
    “朱先生，我去厂里找我爸爸的时候，曹梅亲口跟我说过，说她有后台，分分钟可以弄死我，您……也不认识吗？”李喜燕问道。
    朱三脸上的肉微微跳了跳，心里慢慢有了几分火气。
    他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小姑娘，你们的家事，我不管，说实话，今天这事儿呢，是你和邹白还个周小芳之间的私人恩怨，这个女人是前几天刚进我的场子，这个邹白，是今天早上才刚刚正式加入，老实说，这些破事我根本就不用亲自出面管，场子里的小姐互斗，有时候伤了残了，只要不损害场子里的利益我都不会管，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外人。”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蒋五爷的方向拱了拱手，“要不是蒋五爷出面，我想给五爷一个面子，今天也不会带他们来这里。小姑娘，你还没有进入社会，不知道人心险恶，做人也好，交朋友也罢，还是要多长几个心眼才好，不然的话，你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
    蒋五爷微眯了眼睛，脸色微沉了沉，但却没有开口。
    不得不说，站在出来混的角度，朱三的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李喜燕和周小芳之间是旧怨，互相撕来扯去也是她们之间的事，不同的就是周小芳现在是彩虹歌舞厅的人，所以朱三才背这个锅，也的确是看在蒋五爷的面子才愿意低这个头，否则的话，未必。
    听了朱三的话，万般滋味涌上李喜燕的心头，她忍不住说道：“那依朱先生的意思，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吗？你身为彩虹歌舞厅的负责人，你一句不知道，一句我自己的运气不好就完了？”
    朱三眉头一皱，正想反驳，忽然有人推开门进来说道：“哟，这么多人？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蒋五爷抬眼一看，嘴角泛起笑意，说道：“过来。”
    周明烨双手插在口袋里，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嗯，好喝。”
    他喝完茶，冲门口说道：“把人带进来。”
    话音落，李林推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李喜燕转头一看，这个女人正是沈艳芬。
    她诧异的看向周明烨，周明烨冲她眨了眨眼，让她别急，慢慢等。
    李喜燕这会儿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她慢慢吐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又坐回沙发上。
    沈艳芬也不想来，她也是太生气了，李占彬那次回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得问她什么男人的事，还问她钱的去向，她心里慌得不行，但又不敢说，可一些问题又不能不回来，仓促之下只能挑着能说的说，结果说多错多，有的自己也圆不上，让李占彬越发怀疑不相信她。
    沈艳芬忽然意识到，她和李占彬之间发生了自从认识以来的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她必须要说清楚。
    所以，她选择实话实说，但她谎话在前，说实话也是把自己美化，把陷害李喜燕母女说得那么不得已，这些“虚伪的实话”在李占彬听来比谎话还要荒谬，他压根就不信。
    沈艳芬也急了，她以为是邹白索要钱财不成，所以故意把消息露给了李占彬，她压根就没有想到，李喜燕会知道她和邹白之间的交易。
    她去找邹白，但邹白不在，她以为是邹白心虚躲了，所以她把心一横，想去找朱三，问问朱三知道不知道邹白这么一号。
    邹白根本不知道沈艳芬和曹梅的关系，更不知道曹梅和朱三的关系，也没有跟沈艳芬提过，沈艳芬只以为他是个小混混，更不知道他在是朱三的手下，结果他们在各自不知情的情况下，奇怪而又巧合的纠缠在一起。
    她去彩虹歌舞厅找朱三，却没有想到，被路过的周明烨看了个正着。

 第一百六十八章 猪队友的“神助攻”

    李林在店里的时候看到了度允来找李喜燕，他没有声张，更没有出去打招呼，而是有意的避开，然后看着李喜燕跟着度允走了，急忙去找周明烨。
    周明烨一听是度允把李喜燕给走了，不禁心里一紧，难道说是舅舅想对李喜燕怎么样吗？因为自己的缘故？
    他越来越担心，急忙带着李林去了蒋五爷家，结果到那一问，蒋五爷根本不在，说是去了雀春茶楼，他又赶着去茶楼，走到半路想绕过彩虹歌舞厅去看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结果，异常是没有发现，倒是看到了沈艳芬，周明烨心想，这个女人可是坏得很，而且和朱三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干脆带她一起去，如果朱三敢反口什么的，这也算是个人证。
    李林机灵，对李家的事儿也门清，找了理由就把沈艳芬骗上了车，直奔雀春茶楼。
    刚到屋子门口，就听到朱三的那番话，周明烨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敢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他推门进去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让李林把沈艳芬给带了进来。
    沈艳芬虽然不讲理，又爱撒泼，但是她可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一进来就有些腿软，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邹白，先看到了朱三，这会儿也顾不得及别的，生怕再受到伤害，想要紧紧抓住朱三这根救命稻草。
    她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朱三的手臂，说道：“朱叔，您在这儿真是太好了，他们想要欺负我！”
    朱三保养得不错，沈艳芬生了孩子之后显老了十岁不止，这俩人现在打猛眼看就跟同龄人差不多，她这么一叫叔，莫名就有些滑稽感。
    但现在屋子里的人都顾不上笑，都等着看朱三的反应，和沈艳芬之间怎么互动。
    朱三在看到沈艳芬进来的那一刻就有点懵了，刚才被李喜燕激起来的那点怒气都消散干净，沈艳芬冲上来抓住他，他下意识就想甩开她，但是沈艳芬却把他当成救星，用的力气特别大。
    “朱叔，他们是什么人？我去歌舞厅找您来着，但是被他们带到这里来了，幸好见到你了。对了，有个叫邹白的，他……”
    李喜燕听到她主动提起邹白，心里冷笑，冷声说道：“你是指他吗？”
    她一指跪在一边的邹白问道。
    沈艳芬看向李喜燕，眼神恶毒，怒声骂道：“小贱人，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转头又看到一旁的邹白，眼睛霍然睁大，立即转头对朱三说道：“朱叔，这个小子答应我对付李喜燕这个小贱人，结果不但没有做到，还告诉了李占彬，实在太可恶了，您可要为我做主！”
    她说得不清不楚，在别人听来，无异于是告状，邹白是朱三的手下，而现在犯了事，自然要找朱三告状。
    朱三的脸都白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掉入了一个大坑，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坑，他本来都快跑出去了，结果这些人像一双双甩脱不掉的手，又拼命往下拉他。
    蒋五爷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声响，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他面色平静，眼神无波，周身却有沉沉的凉意。
    “朱三，你是在耍我吗？”
    朱三吓了一跳，心头猛然一沉，他用力推开沈艳芬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急声说道：“蒋五爷，您听我说，我说的句句是真，怎么敢欺骗您？给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李喜燕语气悠悠的补刀说道：“刚才朱先生可说过，你不认识什么沈艳芬。”
    “……”朱三用力握了握拳，也不知道是想抽李喜燕，还是想抽自己，反正一口气闷在胸口，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刚才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沈艳芬为什么要来这儿？
    朱三的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
    “朱先生，您刚才可是说了，这是我的家事，没错，你说得都对，我也承认，都是我那个爹的错，这事不该牵扯到别人……”李喜燕说得很慢，字字清晰。
    她刚说到这里，沈艳芬尖声说道：“家事？你说得倒是好听，现在李占彬早不跟你们是一家了！他是我的丈夫！是家事也是我们家的家事，跟你早就没有关系了，他错不错的也轮不到你来批判。再说，都是他的错吗？要说错也是你妈妈的错，要不是她活得不像个女人，李占彬能厌恶她嫌弃她，能和我生活在一起吗！”
    她说是很快，有些气急败坏，这些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扫射一通，只图她自己痛快。
    可她完全不知道，这些话一出口，就是反驳了刚才朱三所说的话，李喜燕垂下眼皮，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她就知道，沈艳芬不会认同自己的话，一定会反驳，只是没有想到，沈艳芬这番言论这么精彩。
    李喜燕摊了摊手，摇摇头没有说话。
    沈艳芬却没有感觉到这时的气氛到了多么尴尬的冰点，她得意又轻蔑的说道：“怎么？无言以对了吧？”
    朱三好半天没缓过这一口气来，他也实话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刚才干脆的承认自己认识沈艳芬，但并没有参与过什么更可信，现在再说，真的也是假的。
    他垂下头，看到一边的邹白，满肚子撒不出去的气都出在邹白的身上，一脚踢过去，骂道：“他妈的！你到底还干了什么，瞒着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来毁老子的！”
    邹白也懵着，他原来就想着从沈艳芬那里骗点钱，然后再顺便把李喜燕给骗了，两边都落点好处，没有想到，沈艳芬和朱三认识，可这女人之前也没有说过呀，他觉得自己这次真是摊上大事了。
    他被朱三这么一打，心里更慌，说道：“对不起，三哥，我不知道……不知道她和您的关系，不然的话，我怎么敢……”
    朱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栽害自己，这话什么意思？要是知道自己和沈艳芬的关系，还得变本加厉帮她害李喜燕呗？
    这时，朱三的司机带着王朋走了进来，在来的路上，司机已经把事情跟他说了说，让他说该说的话，王月惊愕又紧张，他没有想到，不过是答应了一个周小芳，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还闹到了蒋五爷的面前，这真是……得不偿失。
    尽管心里有准备，但王朋一见到周小芳，当即就是一愣，转头又看到李喜燕，看这对立的架势，就明白了形势的严峻，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一看到他，一直畏缩着的周小芳头垂得更低，之前一直是针对邹白，她都吓得要死，现在王朋到了，这可就是针对她的了。
    王朋可比邹白聪明得多，而且他对情况也有些了解，一张嘴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周小芳的身上，并且声名自己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周小芳，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哄骗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的事儿来，甚至那天晚上把李喜燕骗进歌舞厅，周小芳也是跟他提过，而且他严词拒绝，并没有答应，还警告过她，让她不要乱来。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周小芳不但没有放弃，还找了邹白做帮手，而这一切，他根本不知情，他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
    一推六二五，王朋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周小芳又惊又怒又怕，尖声说道：“你说谎！明明是你说，可以帮助我，我才答应到彩虹歌舞厅的！”
    “没错，”王朋一本正经，毫不犹豫的承认，“我的确是答应过你，刚才也说了，只是为了骗你而已。”
    “你……”周小芳气得要死，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她所说的那些，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朱三总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王朋还算是聪明，没有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不过，眼前的这个烂摊子也不好收拾，特别是还有沈艳芬，这要怎么办？
    李喜燕觉得，这是自从她进城以来，最为痛快的一天，看到朱三的样子，还有沈艳芬怆惶的神色，以及邹白的惨样，那些深扎在心底的恨意，都在此刻有了归宿，不再像是有毒的枝条，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些人，没有注意到蒋五爷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被逼报警

    雀春楼里如同上演了一场闹剧，蒋五爷成了最大的看客。
    他本来只是为了周明烨，但看着这一切的发展，忽然就有了兴趣。
    他起身走到朱三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朱三，把原本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头晕脑胀的朱三看得心里直发毛。
    “五爷，这些……我真的冤枉。”朱三无奈，只能挤出这么一句，但别说蒋五爷了，他自己听着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蒋五爷问道：“朱三，你准备怎么解决？”
    朱三吞了一口唾沫，他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些人，挨个看，哪个都想轮起手大耳刮子抽，可他也知道，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五爷，您说，我听您的。”
    蒋五爷轻笑，微微摇头，“朱三，这是你的人，得由你说了算，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也算是你的家事，我怎么好插手？”
    朱三一噎，心里暗道，你不插手……你不插手我能落到今天的地步吗？
    朱三敢想，但不敢说，可他又不是蒋五爷肚子里的蛔虫，实在是想不出蒋五爷什么意思，达到哪种程度就算是满意了。
    他苦苦想着，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喜燕，心里一动有了主意，勉强生生挤出几丝笑，对李喜燕说道：“那个……小姑娘，今天的事儿主要是为了给你出气，你说吧，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行不行？”
    李喜燕本来想拒绝，毕竟看朱三这副样子实在是解气，可她正想说，看到蒋五爷的目光轻飘飘的看过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解决了一下蒋五爷的目光，慢慢吐了一口气，轻笑说道：“朱先生恐怕是误会了，虽然说我是受害者，但我不是执法者，我看不如这样吧，就由您来报警，把他们都送到该去的地方，该坐牢坐牢，该服刑服刑，法律是公正的嘛，您说呢？”
    李喜燕说完，没有立即看向朱三，而是看了一眼蒋五爷，蒋五爷面色平静，但眼角眉梢有淡淡的笑意。
    朱三却是一脸的苦瓜相，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他都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想抽自己耳光了，问她干什么？她出的这种损招，能他妈用吗？！
    有没有搞错，让他一个看场子的去报警，亲手把自己的手下给送进去，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掉大牙？自己还怎么在道上混？
    邹白和周小芳也吓坏了，王朋的脸也有些发白，他刚出来没多久呢，沈艳芬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脑子里嗡嗡的响，像飞过无数只蜜蜂，她忍不住奔到朱三的面前，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带着哭腔说道：“朱叔，您可不能啊——我不想坐牢，救救我。”
    朱三气得脑仁疼，还没有开口，李喜燕说道：“沈艳芬，你要做的事儿都是对的，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跟警察去聊几句怕什么，他们还能把没的说成有的吗？如果你没做，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你闭嘴！”沈艳芬怒声说道：“都是你的错！自从你来了之后，我的日子就没有消停过！你这个扫把星！”
    李喜燕冷了脸，短促笑了一声，“不，你说错了，不是自从我来了之后，而是从你进行错误选择的时候就注定了，不是吗？”
    “你……”
    沈艳芬还想说什么，朱三实在压不住火气，大声说道：“行了！闭嘴吧！”
    他说罢，转头对他的司机说道：“去。”
    司机一时没有明白他什么意思，愣着没动，还没等问呢，朱三气急败坏的说道：“聋了，是不是？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啊。”
    “三哥，您……让我干什么？”司机硬着头皮问道。
    朱三气得发笑，“你没听见吗？刚才怎么说的？报警去！”
    “……是！”司机转身往外走，蒋五爷开口说道：“慢着。”
    他转手一指办公桌上的电话，说道：“那有电话，就用那个打吧，不过，朱先生，你一会儿说地点的时候，可得说外面，今天我这里够热闹了，不想再有什么别的麻烦，也不想应付警察。”
    “……”朱三现在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走到桌子前打电话。
    打完电话，朱三在前面走，他的司机断后，中间带着邹白、周小芳、王朋还有沈艳芬，有的哆嗦，有的抽泣，还有的哭嚎，热闹非常。
    直到他们走下楼，朱三钻进了车里等，司机带着那几个人到了马路对过，在不远处的路口，没多一会儿来了一辆警车，从车上下来两个警察问了问情况，司机把大致情况说了说，警察把那几个人带上了警车。
    司机回到车里，气压低得透不过气，他大气也不敢喘，回过头小心翼翼的问坐在后面的朱三，“三哥，这事儿……后面要怎么办？由着他们这么去恐怕不行吧。”
    朱三的气哽在咽喉里，如同被强塞了一团棉花，“我还能不知道不行？王朋倒还好点，邹白和周小芳又蠢又呆，还他妈指不定说出什么来，要是吐了不该吐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司机连连点头，抓住一切机会表忠心，“那您说怎么办，我立即去办。”
    朱三手捏着眉心，低低骂了几声，“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我他妈还用得着愁吗？”
    朱三在车里发愁，透过窗子看到外面这一切的蒋五爷重新坐回椅子上，周明烨笑嘻嘻的说道：“舅舅，今天多谢您啦，您还有什么吩咐？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他说完就想拉着李喜燕走，蒋五爷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说道：“站住。”
    蒋五爷又气又乐，“你这个小子，怎么着，事儿还没有办妥呢，就想着过河拆桥？”
    周明烨瞪大了眼睛，“舅舅可冤枉我了，我感激您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过河拆桥？您说，想让我干什么？”
    他一拍胸口，豪气万丈的说道：“我保证义不容辞。”
    蒋五爷一摆手，说道：“少跟我来这套，谁让你义不容辞。”
    他一指沙发，“你给我坐那儿去，吃点东西堵上嘴。”
    周明烨无奈，只好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碟子里的一块点心，狠狠的咬了一口。
    李喜燕似笑非笑，对蒋五爷说道：“蒋先生，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蒋五爷靠着椅背，手指轻轻拨弄着玉扳指，“李小姐，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对我说点什么。”
    李喜燕心想，这位蒋五爷果然不是一般人，他冷静又睿智，而且观察力也是非常强，也难怪，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这样也不足为奇。
    她也不藏着瞒着，点头说道：“蒋先生，感谢您的帮助，我很荣幸。”
    蒋五爷短促笑了一声，他伸手关了茶台上的开关，水壶的声音慢慢沉寂下去，水汽也不再冒，他的脸清晰的映在李喜燕的眼中，线条冷厉。
    “李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明烨。”
    周明烨噎了一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瞪着眼睛看向蒋五爷，蒋五爷根本不看他，依旧对李喜燕说道：“李小姐，你和朱三有宿怨，是吗？”
    李喜燕心头一跳，像被人看穿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呼吸微微一滞，血管里的血都像瞬间放缓了速度。
    她当然不能说重生的事，飞快调整好了思绪，浅笑说道：“是的，蒋先生说得没有错，我的确是和朱三有旧怨。”
    “哦？”蒋五爷微微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李喜燕想了想，沉声回答道：“我刚进城不久，还住在破院子里，有一天早上去菜市场买东西，我就注意有辆车停在胡同口监视我们，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我去找我爸爸，又看到那辆车，而且车里的人正在和曹梅，就是沈艳芬的妈妈在说话，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沈艳芬母女找来对付我们的。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只不过朱三并不知道我知道了。”
    她最后说的有点绕口，但蒋五爷立时就懂了，他眯了眼睛沉默，并没有立时表态。

 第一百七十章 令人震惊的言论

    李喜燕说出当初刚进城的时候，朱三曾经去原来那个小破院的胡同口监视她的事，以此来解释她和朱三之间的“宿怨”问题。
    蒋五爷并没有表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周明烨说道：“我可以证明，我的确见过，而且我还派李林暗中观察过，朱三的确是受了曹梅所托。”
    李林也急忙点头说是。
    蒋五爷嘴角呤了笑意，偏头看了看周明烨和李林，两人虽然说得是实话，但是被他这么一盯，忽然就感觉有些心虚，不自觉就收紧了呼吸，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
    蒋五爷这才慢慢开口，对李喜燕说道：“既然如此，那刚才为什么李小姐不说呢？你完全可以让朱三无可辩驳。”
    李喜燕笑容有些苦涩，轻轻摇了摇头。
    蒋五爷挑眉，表示不解。
    李喜燕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蒋先生，站在您的角度，您肯定不把朱三放在眼里，但我却不行，你对朱三，犹如朱三对我，如果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贸然动他，只会让对方心存警惕，而且……我不觉得朱三是一个会甘心承认错误的人，关于他和曹梅的关系以及监视我的事，我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我凭一张嘴说他监视我，他也可以的反唇说没有。”
    “人的嘴是两张皮，正反都有理，”李喜燕忍不住笑了笑，只是笑声有些无奈。
    蒋五爷暗自惊讶，他没有从李喜燕身上看到忿恨不甘，歇斯底里，埋怨痛骂，而出乎意料的看到的是忍耐，以及她在面对朱三时的勇气，但是她并不是有勇无谋，相反，他倒觉得她之所以让朱三报警，是另有目的。
    “朱三报警，有什么玄机吗？”他开门见山的问，不想再迂回，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李喜燕本来也是想和蒋五爷摊开说，她受了人家的帮忙，就必须承人家的情，不管他是为了周明烨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至少，是给她出了头，出了气，让她受了益。
    如果单凭她自己的力量，只怕还要再过很久，才可以和朱三抗衡，还要天天提防戒备，着实累人。
    重生的事，前世的事不能说，但是这些可以说。
    李喜燕打定主意，说道：“蒋先生，您出手相助，我很感激，但我也不想给您招来过多的麻烦，朱三的地位身份虽然不及您显赫，但是也算是小有名气，我虽然不知道在这方面他背后是否还有依附的人，但我觉得，在您来看，本事大不如不摊上，是吧？”
    这话蒋五爷的确说过，周明烨诧异，也有些慌，他忍不住再次被呛，蒋五爷转头看了看他，他表情尴尬得很。
    “你倒是想得通透，”蒋五爷不喜不怒，“所以呢？”
    “所以，第一点就是，尽可能的给您少招麻烦，第二点是，如果朱三还有后台靠山，也算是卖给那人一个面子，让他知您的情，没有赶尽杀绝。还有……”
    李喜燕说到这里一顿，蒋五爷的眸光一闪，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刚才心里还有的一点戏谑心思，迅速的烟消云散。
    “还有？”
    “蒋先生，您经营茶楼，做的是正经生意，应该不用和某些系统里的人打好关系吧？”李喜燕问道。
    她所指的“某些系统”，蒋五爷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一听到这个，他的脸色微沉了下来。
    度允上前一步说道：“李小姐，这些事情是我们内部的事，没有对外公开的道理。”
    周明烨也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蒋五爷是做什么的，虽然说不犯法，但也有些是擦边球的，当然肯定不是像朱三那种不要脸的，但是……反正这些是他都没有敢碰过的话题，不知道怎么李喜燕就说出来了。
    他慢慢站起来刚要张嘴说话打个圆场，李喜燕又说道：“度先生，你别急。蒋先生，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蒋五爷微微点头，摆摆手让度允退到一边，他慢慢摩挲着扳指，说道：“李小姐，你说。”
    李喜燕拿出破斧沉舟的决心，把想好的话都说了出来，“蒋先生，朱三这种人留下就是祸害，碰了又脏自己的手，而且他还是个小人物，他背后的靠山才是最值钱的，我猜想，他的歌舞厅做了那么多害人的勾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能够顺藤摸到大瓜，连根拔起，我想不论是对蒋先生，还是对蒋先生的朋友，都是好的。”
    屋子里寂静无声，天色已经暗了，外面的霓虹灯亮了起来，透过窗子折射进屋，像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蒋五爷沉思不语，周明烨紧张得手心冒汗，一脸错愕。
    周明烨看着站在光影里的李喜燕，她微昂了头，下巴尖尖小巧，面色沉肃坚毅，骄傲又美丽，他微眯了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样的李喜燕让他迷恋，也让他感觉到陌生，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她，她就像是一本书，经常会翻到新的一页，带给他新的震撼和惊喜。
    良久，蒋五爷沉声说道：“李小姐如此笃定？他的背后……有人？”
    李喜燕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法制报，走到桌前轻轻往前一推，“蒋先生，不妨先从这个人身上着手。”
    蒋五爷垂眸一看，眼皮微微一跳，他盯了那上面的照片几秒种，转头看了看度允，度允会意，把报纸拿过去收好。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往下说，蒋五爷也是聪明人，他自然明白后面应该怎么做。
    “李小姐，今天的事情，我们扯平了。”
    李喜燕听到这里，微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是蒋五已经决定，要按照她刚才所说的方法去做，弄倒朱三，那是迟早的事。
    她说了那么多，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一个，利用蒋五爷唯我独大的心，把朱三的保护伞打掉，继而让朱三也跟着倒霉，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想得那么长远，为什么国计民生，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有仇必报的小女子，为的就是让朱三倒霉，成为一条丧家之犬。
    “好，但我依旧会记得蒋先生的恩情。”李喜燕点头说道。
    蒋五爷端起茶杯，李喜燕也就告辞，周明烨也站起来要走，蒋五爷叫住他，说有话跟他说，他就让李林送李喜燕回去。
    屋子里又重新归于安静，周明烨问道：“舅舅，您有什么吩咐？”
    蒋五爷转了转茶杯，看着杯子里的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明烨，你对这个李喜燕，了解多少？”
    周明烨一愣，随即搔了搔后脑勺，笑着说道：“挺了解的啊，她刚进城我们就认识了，而且……”
    “那也不过才半年多，不是吗？”蒋五爷反问道。
    “这不应该按时间长短来计算吧，有的人刚一认识不就……一见如故的，”周明烨舌头有些打卷，差点把“一见终情”给说出来。
    蒋五爷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明烨，你要知道，有时候想象得很美好，但事实上却不是一回事。”
    周明烨心里有些发慌，摇摇头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蒋五爷抿了一口茶，说道：“这个李喜燕，你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为好。”
    周明烨立时有些急，脸色有些泛白，心头跳得厉害，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听到这些的时候，竟然这么激动。
    他没有想过，要和李喜燕断绝来往，他也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她在自己心里这么重要了，但是……就是重要，再去回想是什么时候的事，有什么意义？
    “舅舅，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周明烨强自镇定的说道。
    蒋五爷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再掩饰，也逃不脱蒋五爷的眼睛。
    “明烨，她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她说的那些，是我早就考虑过的，朱三我不是放在眼里，可是朱三背后的靠山，我不能不在意，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我的朋友，我们是相辅相成，就像朱三和他的靠山一样，一荣俱荣。但我也只是打算，毕竟不是很容易的事，但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从李喜燕的嘴里说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的志向不是秘书

    周明烨听了蒋五爷的话，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他扪心自问，刚才李喜燕说的那些，他能说得出来吗？能想得到吗？
    答案很清楚，不能。
    蒋五爷让他不要再和李喜燕有过多的来往，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十几岁的小姑娘，表现得这么出众，出众得让他心里疑惑。
    多年的江湖生涯，让他不得不戒备，不得不警惕。
    他宁可相信，在李喜燕的背后也有一个靠山，而不是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但是这些顾虑，他没有告诉周明烨，也没法说。
    周明烨紧握了双手，思考了很久，慢慢说道：“舅舅，你疼我，也很保护我，我知道。但是，我总有一天得自己长大，有些路得自己走，有些事情得自己经历，哪怕是挫折和打击，我总不能……一辈子都绕着雷走，否则的话，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蒋五爷的目光说道：“所以，舅舅，我想我不会和李喜燕因此而疏远，她聪明理智，这是我所欠缺的，我觉得我和他相处，快乐更多，所以，请您理解我。”
    周明烨走了很久之后，蒋五爷都坐在原地没有动，屋子里的灯也没有开，七彩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在他的脸上掠过，他的目光落某一处，沉静无波。
    良久，他沉声说道：“度允。”
    度允垂首说道：“五爷。”
    “给我派人盯住李喜燕，别惊动，看她背后究竟有什么人，另外，如果明烨和她接触……”他顿了顿，语气又沉了几分，还略有些无奈，“也别拦着，只要李喜燕不伤害他，就先随他吧。”
    度允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五爷，那个小姑娘，真的有什么靠山吗？”
    蒋五爷没有回答，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度允，那你觉得，一个毫无背景，没有人指点的小姑娘，能说出那么番话，能想得那么周全，能给朱三埋下那样一颗雷吗？”
    度允顿住，他还没有回答，蒋五爷又说道：“如果没有，那岂不是更可怕？”
    度允的眼皮一跳，低头说道：“是。”
    蒋五爷慢慢吸了一口气，“明烨在年轻人里算是不错的，各方面都好，这孩子聪明也善良，可是，和李喜燕比起来，你没有觉得，高低立现吗？”
    度允没敢应声，这种问题他怎么回答都是错，只是心里仍旧免不了一声叹息，蒋五爷对周明烨是真的疼，疼到骨子里，可是……
    他没敢再往下想。
    蒋五爷摆了摆手，“办好就行了，其它的走走看吧。另外，交待你的事，要尽快办，查清楚，但不能打草惊蛇。”
    “是，”度允的手指在口袋上摸了摸，那里面装着李喜燕拿来的那份报纸，“眼下这个机会倒是不错，朱三的人被抓，他肯定也会想办法，让他们不能说出不该说的话，谁会是他在里面的靠山，就更好查了。”
    蒋五爷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所以说，这次的事，你觉得是我们帮了李喜燕，还李喜燕为我们献上了一计良策呢？”
    度允心头狂跳，这个……还真是不好说啊。
    李喜燕回到店里，这一夜好眠，压在她心口的石头放下了三分之二，那三分之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朱三完蛋那是早晚的事，她敢断定，有了那份报纸的提示，蒋五爷一定会想方设法查证，他的力量可比自己大得多，而且一旦查证，也会雷厉风行，比自己更有能力，能让朱三完蛋得更彻底。
    这段时间朱三一定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自己了，有了这个空档，她就能一心一意的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儿了。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就有客人来访，还是一个她没有想到的客人，方秘书。
    李喜燕惊讶，“你怎么会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方秘书有回答第二个问题的意思，好像这问题白痴得很，根本不用回答一样。
    “齐总让我来问问你，你的材料整理得怎么样了？”
    李喜燕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在楼上。”
    她去楼上取了装订成册的资料，背上书包说道：“走吧。”
    方秘书对她始终是不冷不淡的样子，李喜燕忍不住想笑，也总想逗他。
    “哎，方小哥，你总是对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因为看我表现太好，怕我抢了你的饭碗？”
    方秘书一贯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你别胡叫，叫我方秘书，还有……就凭你也抢我的饭碗？你别自以为是了。”
    “那你紧张什么？”李喜燕问道。
    方秘书否认，“我没有紧张，我说过了，你别自以为是。”
    李喜燕“哈”笑了一声，抬头看看天空，今天的天气不错，一片晴蓝，万里无云，“你放心吧，我的志向不是做秘书。”
    方秘书听到这话眉梢微微一挑，目光里透出几分审视和危险，“你的意思是，你看不起做秘书的？”
    李喜燕错愕呆了一下，“方小哥，你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我什么时候说看不起做秘书的了？做秘书很好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得心思，体贴，而且还要有察言观色的本事，精神时刻保持高度集中，领导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能顶上，各项技能无一不会，什么都抵挡一阵，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开了挂好吗？”
    方秘书虽然不太理解她说里这段话里某些奇怪的词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能听得出，这是好话，的确是好话，李喜燕用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夸赞了他，而且是很高的评价那种。
    他心里喜滋滋的，有点想笑，但没有露出来，李喜燕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哎，别崩着了，想笑就笑吧。”
    方秘书被她这么一弄，真的有些忍不住了，嘴唇抿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失败，脸上露出一丝笑，但很快消散。
    李喜燕笑得更欢，“想笑笑呗，连笑得也绷着，你领导又不在这儿。”
    方秘书清清嗓子，说道：“你很有意思，你不想做秘书，那你想做什么？”
    李喜燕眨眨眼睛，“反正我做不了秘书，我还是喜欢自己说了算，不想事事以别人为中心。”
    方秘书有些讶异，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点儿形容不上来。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方秘书这次出来也不赶时间，齐树铭说让他也四处逛逛，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他就走着过来的，这一走，一慢下来，发现确实挺有意思，不像开车的时候，匆忙又紧张，没有注意过窗外的景色。
    只是和方秘书惬意的心情相反的是，就在他和李喜燕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们刚刚路过的一间商店里有两个人刚好看到了他们，而且心情特别不好。
    米姗看着一脸笑意的李喜燕，恨得牙痒，对身边的景思慧说道：“看来果然是没有错，女人要是贱和年纪真的没有关系，思慧，你说是不是？”
    景思慧冷笑一声，“没错，你说得对，我就纳闷了，她有什么好的，要说周明烨那个贱种喜欢她也就算了，他们算是门当户对，可你说，我哥是看上她什么了？他可是受过高等教育，出国留过学的人。”
    她后面的话刺痛了米姗，米姗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闷了一会儿说道：“你哥才不是喜欢她，只不过是因为厂里的事，不得不和她见面而已。”
    景思慧想反驳，但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几个手提袋，这都是今天米姗花了大价钱买给她的，算了，虽然她自己也买得起，但最近……因为景鸣俊对她的表现不满意，给她的钱是大幅度缩水，如果不是有妈妈在，她都熬不过去了。
    拿人家的手短，景思慧也不好太和米姗拧着来，她也知道米姗对景南宇的心思，眼珠转了转说道：“我觉得也对，我哥怎么会看上她这种女人。”
    米姗心里冷笑，说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还跟你哥说过你的坏话呢。”
    景思慧一听就点炸，“说我？说我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生路上尽是坑

    方秘书来找李喜燕，两人一路走回酒店，并不知道被米姗和景思慧看见了。
    米姗还不住挑拨，说听李喜燕说景思慧的坏话了。
    景思慧一听心里就火了，问道：“说我？说我什么了？”
    米姗一脸为难的摇摇了头，表示并不太想说，不愿意传这个闲话让景思慧不高兴，但她越是这样说，景思慧就越想知道，心里的火气就越大。
    景思慧一边催促米姗快说，一边跟上方秘书和李喜燕，低声骂着：“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是要去哪儿，这才几天的功夫，又换了一个人，你说这些男人都眼睛瞎了吗？她到底有什么好？”
    “就是，八成就是有什么下贱的手段。”米姗咬牙说道。
    “她到底说我什么了，你倒是说呀。”景思慧问道。
    米姗吱唔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说，李喜燕说景思慧虽然说是留过洋的，但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学会，好吃懒做，还想着贪污饭店里的钱，做假帐什么的，资本家那一套倒是学得挺全，而且，最关键的是，外国男男女女那一套也学了不少，以前就整天看什么外国电影，跟里的人学谈恋爱，不要脸。
    景思慧脸都气白了，眼睛子恨着火光，要不是米姗拉着她她就追上李喜燕去打一架了。
    米姗苦心的劝道：“先别急，看看她要和这个男人去哪，这是个好机会，咱不能打草惊蛇。”
    “这个女人真是疯子，她一个乡下土包子，才进城里几天，国外的门冲哪边开她知道吗？！不知道就他妈胡说八道，我在外面怎么样她能知道吗？她知道个屁！”
    景思慧气得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鼻子都要冒烟了。
    米姗在一边像个老好人一样劝，“你看吧，我就说不告诉你，你非问，告诉你了你又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米姗，你得告诉我，不然的话我被她骂了还不知道，你说，还有没有别的？”景思慧逼问道。
    “就是……”米姗万般为难的样子，哼哧了一会儿说道：“也没有什么了，你别问了。”
    她这样子一看就是还有事儿，景思慧可不干了，“米姗，你还是不是我朋友？还想不想嫁给我哥了？”
    米姗脸一红，说道：“我人……”
    “别我我我的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快说，这次你帮了我，我以后就帮你，”景思慧急吼吼的说道。
    米姗点点头，拢手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景思慧还没有听完就想原地爆炸，她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她敢这么说！”
    米姗同仇敌忾的说道：“是啊，我刚才听到的时候也简直不敢相信，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出这么种话……”
    景思慧看着前面李喜燕的身影，恨不能冲上去咬碎她。
    李喜燕和方秘书往前走，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她走过去，拿起一个镶嵌着贝壳的小镜子说道：“方秘书，你有女朋友吗？”
    方秘书一愣，闷声说没有。
    李喜燕微笑说道：“买个小镜子，算是这边的特色工艺品，这些小贝壳都是手工镶上去的，独一无二，等你有了女朋友送给她。”
    方秘书一脸嫌弃，但还是掏了钱买了。
    李喜燕笑得欢快，两人继续向前走，一直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她忽然伸手臂挽住了方秘书的胳膊。
    方秘书身子一僵，低头看她，脸色通红，表情惊愕。
    跟在后面的景思慧“呸”了一口唾沫，“看到没有，她还好意思骂别人，简直是不要脸！”
    米姗跟着附和，低声说道：“别急，一会儿我们就进去捉奸，到时候抓她一个现行，看她还说什么。”
    景思慧目光往四处一掠，看到不远处有个公用电话亭，她让米姗盯住，她跑过去打了个电话。
    没等那边的人把话问清楚，她已经挂断了电话，然后和米姗一起跟进酒店。
    前台问她们要找谁，景思慧拍了两张十元的钱在服务员面前，说道：“刚才进来的那一男一女去哪个房间了，那是我妹妹，我来找她。”
    服务员一眼瞄着钱，一眼翻查了一下记录的本，说道：“209号房。”
    她还想说什么，景思慧和米姗已经迫不急待的直奔楼梯。
    俩人轻手轻脚上了二楼，挨个看房间号，最后找到209的时候，景思慧上去就想踹门，米姗急忙拉住她，小声说道：“别急，等一会儿，现在闯进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呢，她不承认怎么办，她可有这种赖皮的本事。”
    景思慧一想，没错，李喜燕的确有本事，那张嘴特别厉害，她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心想今天就要让李喜燕见识自己的厉害，一定要撕了她那张嘴不可。
    她长出了一口气，“没错，你说得对，我们得等，不能急。”
    米姗点点头，问她刚才给谁打电话了，景思慧说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哥了，我得让他亲眼看看，李喜燕是个什么东西，和你一比那女人就是一摊牛粪。”
    米姗满头黑线，心想景思慧是真能说人，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她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选得没错，景思慧就是一把好枪，不用自己出头，只要稍微说两句，景思慧就把所有的坏事儿都干了。
    李喜燕走到二楼就松开了手，看了看方秘书的红脸，低笑说首：“对不住，下次上街请你吃好吃的。”
    方秘书的表情一僵，顶着张石头脸进了房间，李喜燕闷笑，紧跟其后。
    俩人一进屋，坐在沙发上的齐树铭和刘厂长就看了过来，看到他们俩的神色，一个僵得奇怪，一个笑得奇怪，不禁面面相觑。
    “怎么了这是？”刘厂长问道。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忍住笑，正想解释，方秘书生硬的回答道：“没什么。”
    “……”李喜燕心里狂笑，这位方秘书还真是有趣啊。
    齐树铭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一掠，方秘书岔开话题不想再谈这个，一指李喜燕对齐树铭说道：“齐总，她把资料整理好了，还说您看了一定会满意。”
    李喜燕瞪大眼睛，自己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啊……方秘书还真是……
    她心里狂笑，肚子都闷得有些疼，从包里把做好的资料拿出来递过去说道：“齐总，您看看，如果有什么我写得不清楚，您可以随时问我。”
    齐树铭接过她递过来的资料册子，他看得出这个资料册是用了心的，上面的字也写得清秀，很有功底的样子。
    他翻开一看，里面的内容更加吸引他，李喜燕不仅仅是对鹏飞厂的资料做了搜集整理，还有他们的产口分类和说明，甚至还有这类产品的发展前景。
    比如说显像管这一块，李喜燕在下面备注说，现在彩色电视机虽然少，而且多集中在南方，但这是一个明显的发展趋势，落后的东西一定会被取代，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对于鹏飞的发展，齐树铭心里也有数，怎么可能全交给李喜燕来搜集资料，但他惊奇的发现，李喜燕准备的资料和他得到的那些一样细致，最重要的是这些备注。
    他慢慢的翻看，神情越来越严肃，显然是已经完全被这些东西吸引了。
    刘厂长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端着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茶，对李喜燕说道：“小李呀，你辛苦了。”
    李喜燕微笑摇头，“刘厂长言重了。”
    刘厂长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把这些拿给你老师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呀。”
    李喜燕听到这话，心头微微一跳，不禁想，这老狐狸，又给我挖坑呢？
    她笑了笑，看了一眼齐树铭，说道：“这我可不敢，不管这事儿成不成，这是属于你们企业内部的事，不管事情大小都得遵守规则，不能随意把这些透露出去不是？这些是我刚去腾飞电子厂帮忙的时候，老师就教我的，我自然要时时处处注意，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刘厂长笑容放大，继续问道：“不错，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认识，真是名师出高徒啊。那这么说，这些资料，都是你一个人准备的喽？”

 第一百七十三章 景家好大的威风啊

    在李喜燕看来，刘厂长就是一个“坑王”，每次看到她都挖坑不止。
    他问李喜燕资料是不是她一个人准备的，李喜燕心里清楚，要是说是，他肯定又得说，啊，这么小的年纪能独立准备这些，真是不简单啊。
    表面是夸奖，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质疑了。
    一个几十岁的小姑娘，又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她说出来的话，能可信吗？
    李喜燕暗骂，这家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正想怎么回答，方秘书忽然说道：“刘厂长，之前齐总说的事，您打算怎么办，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
    刘厂长愣了愣，说道：“哪件事儿？我……”
    他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还有吵闹声。
    屋子里的人都一愣，齐树铭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刘厂长手里的茶也差点洒了半杯，因为他们都得出，与其说是有人“敲门”，倒不如说是“砸门”。
    齐树铭皱眉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李喜燕站起来说道：“我去吧。”
    齐树铭住的有里外两个房间，这个时期还不兴什么套房，就是外面的房间略小，可以当个小书房或者是两个人一起住，类似他和方秘书这种关系，方秘书就住在外面。
    李喜燕穿过这个房间，回头看了看，从这里是看不到里面那个房间的，她垂下眼睛，遮住眼中的笑意。
    走到门口刚一开门，外面的声音立时静了下来，随即景思慧大声尖叫说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李喜燕脸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米姗、景思慧、景南宇以及景鸣俊。
    她心里暗想，来得还真是齐整，但她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米姗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手指用力的抓住手里的包，眼神飞快往景南宇方向瞄了一眼，大概是想看他有什么反应和表情。
    景思慧张手就想抓李喜燕，景南宇一把拦住她，怒声说道：“你发什么疯！”
    景思慧的声音更尖，夹着狂怒，冰雹一样的砸下来，“你瞎了吗？还护着她！你有没有看到，她在这里勾引男人！”
    “思慧！”景鸣俊皱眉，沉着脸说道：“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你该说的吗？”
    李喜燕听到这里，目光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一掠，淡淡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有谁能解释一下？”
    “你心虚了吧？”米姗忍不住说道。
    李喜燕觉得好笑，问她自己有什么可心虚的。
    米姗的目光往里看，冷笑说道：“你自己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吗？还用我说？”
    “你倒是说说看，我想听听。”李喜燕说道。
    她接得飞快，没有一丝停顿，在米姗听来，她应该沉默，应该无地自容，应该说不上话来才对，现在这种表现无异于是挑衅，简直不能容忍。
    米姗的笑意恶毒，猛然推开李喜燕的肩膀，侧身走进了那间屋子，“那个男人呢？躲了？”
    李喜燕回过头看着她，目光沉凉，像遥远的星火，“米姗，出来。”
    米姗一怔，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李喜燕还这么强硬，“我不出去，怎么样？你现在知道怕了，勾引男人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我干什么，和你有关吗？”李喜燕抬手一指外面的景南宇，“你在意的是他，不是吗？”
    米姗一噎，看向景南宇，景南宇也呛了一下，没有想到李喜燕会把矛头引向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喜燕看着他和景鸣俊，问道：“那你们呢，来干什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喜燕，我们是……”景南宇想解释，发现竟然说不出口，这该怎么说？难道说是景思慧打电话，让他来看热闹，来捉奸，他怕再惹出什麻烦，所以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景鸣俊也是怕再出乱子，索性一同来了？
    李喜燕平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景南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哑巴，吱唔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景思慧在一旁按捺不住，得意又凶狠的说道：“我叫他们来的，来看你下贱勾引男人的样子，怎么了？你现在觉得丢脸了？”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景思慧，你算老几？我有没有勾引谁，我下不下贱，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说三道四吗？”
    她说罢看向景鸣俊，毫不犹豫的凝视，冷声问道：“景先生，这就是你们景家的教养吗？八卦又无聊。”
    景鸣俊只觉得有股气直冲脑顶，脸也一阵阵的发烫，他生气又难堪，但面对李喜燕的指责和嘲笑，又实在没有办法反驳。
    的确，人家的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本来是想来阻止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就好像也成了围观者一样，还没有办法再解释。
    景思慧却大声骂道：“李喜燕，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我们景家再怎么也比你这个乡下土包子高贵！就兴你说我在外国怎么怎么不好，你这儿都亲自体验上了，怎么别人还不能说吗！”
    “我，说你？我闲的？”李喜燕反问，“再说，你在国外的事，我怎么知道？”
    她说着，扫了一眼米姗。
    米姗有些心虚，其实那些不过就是她胡说的，是她自己听说的而已，不过就是想刺激景思慧，好被她拿着当枪使。
    这时，方秘书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米姗以及门口的那些人愣了一下，他还没有回过，米姗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奸夫！捉奸拿双，李喜燕，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跟你说得着吗？”李喜燕大步走过去，伸手抓住米姗的手腕，稍微一用力米姗就受不了，她尖叫一声松开方秘书，方秘书错愕之余感觉到脖子有点疼，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脖子被米姗的尖指甲抓了两条血道子。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握着米姗的手腕，推着她到了门口，然后用力一推搡，米姗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李喜燕的目光冷厉，毫不留情的扫过来，她怒声说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想撒什么泼我不管，但别惹到我，我跟谁在一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还捉奸，你们算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
    她话音一落，楼梯一响，酒店里的保安走了上来，快速走到他们面前，说道：“几位，你们是哪里的？请跟我们下去。”
    “我们为什么要下去？你算什么？让我们下去我们就下去？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景思慧大声说道。
    保安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不是我们的客户，而且你们现在打扰到了我们的客户，请你们出去。”
    “我偏不！”米姗也过来，指着李喜燕说道：“李喜燕，你这个贱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还好意思叫保安！”
    “请你们配合，如果再闹，我们就要报警了，”保安说道。
    景思慧指着保安，面目狰狞，“你敢！你报一个试试，你看警察敢不敢抓我们！”
    景鸣俊被气得脸色发白，眼前发花，胸口一阵阵的闷疼，他早就想制止，但是一口气堵在那里，根本说不了话，景南宇急忙扶住他，给他拍打前心和后背，转头对景思慧说道：“闭嘴吧你！是不是非要气死爸爸你才甘心！”
    景思慧瞪大眼睛，“哥，你搞清楚，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帮你看清这个女人的面目！你怎么这么怂？警察来了又怎么样，敢抓我们景家的人吗！”
    她话音一落，听到有人冷笑一声，“景家好大的威风啊。”
    随即有人从里面慢步走了出来，众人回过头望去，景鸣俊一眼看到走在前面的齐树铭，脑子里顿时一空，像是突然间什么都被抽走了。
    景南宇眉头狠狠一皱，，看到齐树铭的那一刹那，他就意识到，这次的麻烦大了。
    而景思慧还不知悔改，看到齐树铭和刘厂长出现，掩嘴笑着对李喜燕恶毒的说道：“李喜燕，你可真行，你这是一次约了三个男人啊？”
    “啪！”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巴掌都嫌少

    景思慧口不择言，说出的话简直无法入耳，根本不是一个大家小姐应该说的话。
    她最后一句一出口，就挨了结结实实一个耳光。
    “啪”一声响，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不过几秒种，景思慧回过神，捂着脸尖叫说道：“你敢打我！”
    李喜燕冷笑着晃了晃手掌，“一巴掌我都嫌少了。”
    她说着，转头看了看景鸣俊，“在家教不好，出来就得挨打受骂。”
    景鸣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又像被卡住了喉咙。
    景南宇看着景思慧，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低声喝斥道：“你别闹了，今天到底发的什么疯？景思慧，我警告你，你再多说一句，别说别人，我都要打你了。”
    “你凭什么打我！你被人耍了，是你自己傻，凭什么……”景思慧像是疯了，不管不顾依旧在说，景南宇忍无可忍，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反手用力抽在景思慧在的另半边脸上。
    “再多说一句看看。”景南宇沉声说道。
    他脸部的线条绷得很紧，没有了一贯的温和，他的目光幽深沉冷，像锋利尖刺，刺在景思慧的身上，她吓了一跳，后面的吵闹都被吓住，连痛呼也忘记了。
    景南宇松开她的手腕，低声说道：“滚，滚回家去。”
    景思慧一跺脚，咬了咬嘴唇，还没有说话，齐树铭说道：“就这么走了，不太合适吧？”
    景鸣俊缓过一口气，解释道：“齐总，这是我的女儿，实在抱歉，打扰到您了，是我疏于管教。”
    齐树铭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语气淡淡，“景先生，教女儿回家教，这没有错，但是，现在景小姐可不仅仅是打扰我，她刚才站在我门前这一通闹，你不是没有看见听见，如果是在家里那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是公共场合，如果被人看见，报道，说我乱搞男女关系，道德败坏，请问，景先生，这要怎么算？”
    “……”景鸣俊。
    李喜燕慢慢抽了一口气，齐树铭这才是大神啊，景鸣俊你真以为说几句好话就没事了？还真是天真。
    景南宇看了看李喜燕，目光中有些期盼，李喜燕假装没有看见，笑话，刚才景思慧骂得那么欢，她嘴痛快了，现在不想承担责任？想什么呢？
    其实李喜燕早在和方秘书买小镜子的时候就看见身后有人跟着，她从镜子里一看，发现是景思慧和米姗，她一想就知道这俩货偷偷跟着她绝对没有好事儿，索性就给诱她们上钩。
    在酒店门前，她挽住方秘书的手臂，无疑是给了景思慧和米姗一颗催化剂，这俩人果然失去了理智，想都没有想就跟了上来，不过，李喜燕倒是没有想到，景南宇和景鸣俊也会来，这倒是意外的惊喜。
    本来她想的是由景思慧和米姗闹腾一番，然后再通知景南宇来领人，现在倒省事儿了，齐树铭还叫了楼下的保安，事情都在顺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而且发展的还特别顺利。
    走到这一步，李喜燕才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装什么绿茶婊替着景思慧说什么好话，她没有那么贤，也不是什么圣母。
    更何况……对于李喜燕来说，景南宇并没有什么面子，她救过景南宇于危险，也在工作上全心全意的帮过他，但是他呢？似乎并没有什么回报。
    算起来，最多算是一个没有什么反感的认识的人而已。
    若非要说有一点点什么，那就是他还算是周明烨同父异母的哥哥，好像对周明烨还不错。
    仅此而已。
    景南宇见李喜燕不回应他，齐树铭这边又不肯罢休，只好沉吟道：“齐总，这件事情真的是误会，我妹妹并不知道，您在里面……”
    齐树铭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短促笑了一声，眉眼间浮现几分戾气，“听景少爷的意思，如果不是我在里面，就可以随便这样的胡说八道，咒骂羞辱别人了？景家的家风，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景南宇噎了一口气，景鸣俊上前一步说道：“齐总，能否让我们进去说？我一定让她给您道歉。”
    齐树铭没有吭声，刘厂长过来说道：“齐总，这事儿越闹越不好看，再闹下去对双方都不好，不如就给景先生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这种打圆场的时候，总是少不了刘厂长这样的人，齐树铭勉强点了点头，二话没说转身回了屋。
    刘厂长叹了口气，对景鸣俊说道：“景先生，也不怪齐总，我们齐总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困难也遇过不少，但是这种情况……说实话，还是第一次，景先生，你可得好好解释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刘厂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还一副为难得要死的样子，却让景鸣俊感激一直说谢谢，感激他这个大好人。
    李喜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时，她听到米姗小声对景思慧说道：“思慧，我先回去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走，景南宇冷声说道：“米姗，你站住。”
    米姗身子僵了僵，疑惑又心虚的说道：“南宇哥，我……这里也没有我什么事，我出来的时间也挺久了，想回去了。”
    “你是现在才发现，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吗？”景南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米姗特别尴尬，又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不让自己走又是什么意思，她忽然觉得，自己对景南宇从来都不怎么了解，她莫名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
    景南宇伸手抓住她，转头对保安说道：“麻烦帮我个忙，可以打个电话吗？”
    保安迟疑了一下，问他要打什么电话。
    景南宇说了一个号码，说道：“告诉对方，米小姐在这里，让米先生过来领人。”
    保安点点头，转身下楼去打电话，米姗用力挣了挣手，委屈的说道：“南宇哥，你弄疼我了。”
    景南宇非但没有松手，力道还更大了一些，冷声说道：“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这点疼算什么？有的时候能叫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米姗根本不懂他的意思，李喜燕却心头一动，她也在这个时候发现，景南宇……似乎有点，怎么说呢，看不清楚的感觉。
    “南宇哥，你让我走吧……”米姗还在哀求，景南宇却丝毫不为所动，拖着她进了门，随手关上门用往往里一推她，“走啊，你刚才不是闯进来了，一直想看吗？”
    米姗红着眼睛，小声叫着“南宇哥”，怯怯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李喜燕没有在外面的房间多做停留，她迈步往里走，景思慧扯住她的袖子，低声说道：“你别太得意。”
    李喜燕伸手指捏住景思慧的手指，一根一根捏开，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得不得意，你管得着吗？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你知道齐树铭是什么人吗？是你爸爸和你哥哥这些天费尽心机想要巴结的人，但一直没有搞定，甚至连个面都没有见着，今天也是托你的福，总算是见着了。”
    “你……”景思慧气得抓狂，但心里却涌起深深的担忧，她现在脑子里冷静了一点儿，也意识到可能坏了爸爸的大事，这要是回去……
    李喜燕已经不再看她，走到了里面的屋子，齐树铭已经坐在沙发上，景鸣俊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齐树铭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道：“景先生，请坐。这点礼数，我还是懂的。”
    景鸣俊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如坐针毡的坐下，清清嗓子，心里想了无数的词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关键是景思慧办的这事儿，实在是太……
    他咬咬牙，把脸也彻底豁出去，说道：“齐总，今天的事情的确是误会，我这个女儿平时娇惯坏了，我一直收于管教，以至她任性骄纵，今天冒犯齐总，还请您多多担待，或者，您想怎么出气，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答应。”
    齐树铭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景先生，这叫说的什么话？景小姐可不光是对我冒犯，另外，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什么叫我想怎么出气，做错了事，道歉，不是最起码的做事标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没那么没心没肺

    齐树铭的一番质问，让景鸣俊的脸色更加难看，更加无地自容。
    这几年不说顺风顺水，但至少没有遇过什么大的挫折，特别是政府的改革政策开始实施之后，走到哪儿都有人敬着，景鸣俊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都是别人跟他说好话了，他还没有跟别人说过，现在还真是词穷。
    他忽然想起李喜燕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景家，不是天下，天外有天。
    没有想到，这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抬头看了看李喜燕，她站在齐树铭的身后，一脸的平静，目光也坚定又淡然，此时此刻，他是真切的意识到，李喜燕是真的不能小看。
    李喜燕听着景鸣俊的话，心里也不以为然，别说齐树铭了，她都听不上，景鸣俊别的怎么样她不清楚，单是管教女儿这一方面，真是太差劲。
    她有些纳闷，怎么周明烨就比景思慧好那么多呢？难道是因为没有养在身边的缘故？那可真是成笑话了。
    她正胡思乱想，景南宇推着景思慧和米姗进了屋，景鸣俊沉着脸，对景思慧喝斥道：“混帐东西！还不快过来给齐先生道歉！”
    景思慧怎么可能甘心道歉，她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气氛因此更加尴尬，景鸣俊气得头晕胸闷，指着她说道：“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景南宇也气得够呛，真不知道今天景思慧较的是什么劲，要不是在外面，还当着齐树铭的面，他真想大嘴巴抽她一顿，非把她揍得清醒过来不可。
    纵然千忍万忍，他还是上前一步，推了推景思慧，低声怒说道：“说话！别在这里任性！”
    景思慧抬起头，看到景鸣俊冒着怒火的眼睛，她心里委屈害怕又发虚，她也看出景鸣俊和景南宇对齐树铭的态度不一般，有心想服软，又看到站在那里的李喜燕，实在是觉得脸上无光，张不开嘴。
    她咬了半天嘴唇，哼哧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齐树铭短促笑了一声，摆手对景鸣俊说道：“景先生，我看你也别为难景小姐了，我这里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们了。至于说……今天的事情，我自会酌情处理的。”
    酌情处理？这是什么意思？
    景鸣俊当即就有点慌，他急忙说道：“齐总，再占用您一点时间，马上就好。”
    他走到景思慧的面前，背对着齐树铭，咬牙切齿的对景思慧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今天的事你必须道歉，不然的话，就不用再进家门了！”
    景思慧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他，“爸……”
    景南宇也在一旁小声说道：“你知道他对爸爸来说有多重要吗？求都求不来，你还这样！真是……”
    景思慧呼吸急促，耳朵里嗡嗡的响，她忽然转头看向李喜燕，李喜燕也看向她，微微挑眉，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情绪，紧紧盯住李喜燕。
    事到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这事儿或许并不是巧合，而是李喜燕故意让她们误会，等她们找上门来。
    是这样吗？
    景思慧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对，但是又不愿意相信，如果是真的，那李喜燕的心机也太……
    “我跟你说话呢！”景鸣俊说道。
    景思慧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交握，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对不起，齐总，请您原谅我。”
    景鸣俊转头对齐树铭说道：“齐总，请您大人大量，我回去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会再让此类的事情再发生。”
    齐树铭似笑非笑，“景先生怎么管教女儿那是你的家事，我不便过问。只是，景小姐该道歉的人，似乎不只有我吧，我的秘书小方，还有小李，景小姐在门外所说的话我都听得真真切切，他们受到的伤害，比我可要严重得多。”
    景鸣俊又催促景思慧快点向方秘书和李喜燕道歉，方秘书还好说，景思慧也就说了，但是面对李喜燕，景思慧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喜燕也不急，笑眯眯的看着她，但就是不说算了，就是等着她说。
    “喜燕，”景南宇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妹妹她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今天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懂事？”李喜燕眨着眼睛，“我看不见得吧，她跟踪我，骂我的时候知道得可多着呢，骂得我那么难听，而且今天也不是第一次给我难堪，我为什么不放在心上，别人次次见我骂我，我却不放在心上，我怎么那么没心没肺啊？还有这个代道歉，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像耳光，让景南宇甚至景鸣俊都脸红。
    景思慧还没有开口，忽然外面有人敲门，现在屋里的气氛实在不太好，这一敲门倒是缓解了一下，景南宇说道：“是不是米叔叔来了，我去看看吧。”
    米万章要是来了，那就多一个人挨骂了，还能分担一点压力。
    方秘书说道：“不用了，我去，让客人开门，不合规矩。”
    “……”
    方秘书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个年轻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米万章。
    他问道：“你找谁？”
    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翘起来，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推了一下眼镜说道：“请问这里是齐总的房间吗？”
    方秘书点了点头，男人说道：“那就对了，我是裴教授的学生，来找齐总的。”
    方秘书快速想了一下，不记得有这么一号，问道：“裴教授是谁，你有预约吗？”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往上一递，傲气十足的说道：“我是一名谈判专家，这是我的名片。”
    方秘书有些看不惯这个男人的傲气，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傲气乎乎的干什么。
    他看了看名片，上面果然写着什么谈判专家，吴孟。
    方秘书对齐树铭的行程安排是再熟悉不过，见的人也都心里有数，根本没有什么裴教授，更没有什么叫吴孟的谈判专家。
    他摆出礼貌的微笑，带着三分拒绝，说道：“谈判专家？这不是港台地区那边警队里才有的职务吗？用来和罪犯谈判，劝他们自首的，不知道你……到这儿来，是想劝谁？”
    吴孟噻了一下，手扶着眼睛说道：“这个……不是你理解的那个谈判专家，这样吧，你让我进去，我见了齐总，一说自然就明白了。”
    他说罢，抬腿就往里走，方秘书伸手臂拦下他说道：“抱歉，齐总现在有客人，日程安排得很紧，没有预约不能见。”
    吴孟皱眉说道：“你没有搞错吧？你能做得了主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谈成了多少合作合同，有多少人花钱想要见我一面吗？”
    “花钱见你？”方秘书面无表情，声音淡淡的说道：“你说的是有尝相亲吗？这个我倒是有耳闻，据说骗婚的居多，像你这样的，我倒是第一次见。不管是谁，也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要见我们齐总得先预约，没有这么硬闯的道理。”
    “你……”吴孟气得够呛，被人损得不轻。
    这和他所想的局面相差也太多了，本来还以为别人见他自己找上门来，不说受宠若惊吧也得是热烈欢迎，可是现在怎么……
    他正在想怎么办，这种情况实在没有想到，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你是……裴教授的学生？”
    吴孟急忙回头，看到对方，愣了愣问道：“你是……”
    “我是米万章，裴教授就是接受了我的邀请回国的。”米万章说道。
    一听到这话，吴孟立即又来了精神，点头说道：“原来是米总，真是幸会，我听老师提起您想和齐总合作的事，所以过来和齐总谈一谈。”
    米万章急忙笑着伸出手，和他用力的握了握，“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
    吴孟又恢复了刚才的傲气，拍着胸口说道：“米总放心，我一定会把此事促成的，你就等好消息吧。”
    米万章又客气了几句，说什么唯不会亏待之类的。
    方秘书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看着这俩人互相恭维客气，心想，这俩人是不是有病，脑子有问题吧，他们到底和谁合作呢，连齐总的面儿都见不着吧，他俩先在这里客气感谢上了。
    方秘书懒得再听，后退一步，“砰”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的俩人这才回过了神，面面相觑，吴孟问米万章道：“米总，您来这里是……”
    他这么一问，米万章才想起来自己到这里是干嘛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是根本没有必要见的人

    米万章和吴孟在外面瞎客气，听得方秘书有些不耐烦，索性关上门回去，让他俩在外面互相吹捧。
    方秘书回去，齐树铭问他是谁来了。
    他如实说道：“是米总和一个什么谈判专家，他们俩说要互相合作，和您谈成合同的事，我问那个专家有没有预约，他说不用，还说别人听到他的名字，想见他都求之不得。”
    齐树铭有些莫名其妙，他的确没有约过什么谈判专家，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更不知道这个“求之不得”从何说起。
    刘厂长也很纳闷，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怎么？齐总和米万章合不合作，是由这个什么专家说了算吗？”
    方秘书回答道：“听这个意思是，俩人在外面聊得好像齐总已经答应了他们一样，我懒得听，就回来了。”
    齐树铭嘴角微翘了一下，一抹笑意一闪而过，方秘书今天的有点特别，平时他可不会这么说话。
    李喜燕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新鲜，心想这个米万章的招术还真是多，连什么专家都找出来了，这个时期的“专家”有多少的含金量她不知道，反正……不说也罢。
    李喜燕的目光在景鸣俊的脸上一掠，她刚好捕捉到了那一抹尴尬和为难，心里忍不住嘀咕，嗯？难道说，这个什么专家的事儿，他们父子也知道？
    今天的惊喜……还真是不断啊，有意思了。
    她兴致勃勃，等着看好戏。
    方秘书的话音刚落，外面的敲门声又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问齐树铭，“齐总，那个专家让他进来吗？”
    齐树铭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景鸣俊，问道：“景先生，关于这个专家，你知道吗？”
    景鸣俊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不想谈合作的事，这完全不是一个好时机，眼前的破烂事儿都没有说清楚，他还没有取得齐树铭的原谅，怎么谈？谈也是被拒。
    可这个米万章，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景鸣俊闷声说道：“我有耳闻，应该是裴教授的学生，说是什么专门和人谈合作，起草合同的，具体的我也没有见过这个人，裴教授似乎和米万章的关系不错，从国外回来之后就先去了米家，我那天也是刚巧赶上了，两人正谈得兴起。”
    他这个说法倒是巧妙，没说谎，但也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听米万章和裴教授谈起，而且裴教授是冲着米万章来的，他知道这些也是凑巧。
    齐树铭微微点头，对方秘书说道：“让米总进来吧，至于什么专家，还是算了，我们的时间紧，这件事情已经是意外，进度还要加快，没必要的人就不用见了。”
    方秘书转身出去，开门果然是米万章，正巧俩人还在说话，只听米万章说道：“吴专家，你跟我一起进去就行，齐总一定想见你。”
    方秘书心里厌恶，觉得这个米万章真是讨厌得很，他跟着齐树铭这么久，见过的人无数，身为秘书，他知道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也从来不会对客户有什么别的情绪，都是一视同仁。
    但这个米万章，还真是……让他控制不住的讨厌。
    见他出来，米万章微笑说道：“你好，我们是来见齐总的。”
    他说罢，抬腿就往里走，那个吴专家在他身后跟着。
    方秘书面无表情的拦住，淡淡说道：“米总，您不是因为保安打电话才过来的吗？”
    “……是啊。”米万章点头说道。
    “那就是了，打电话的是保安，因为你家的千金，跑到这里来闹事，污蔑齐总，齐总因为顾及到米总也算是名人，不想报警弄得太难看，景家少爷就让保安打电话通知你来领人，所以，并不是齐总约您来的。”
    米万章变幻，表情特别精彩，他的目光往里飘，脑子有些空，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方秘书看着他的神色，心里冷笑，继续说道：“至于说这位什么专家，齐总说了，时间紧迫，如果不是因为米小姐闹出这种事，他已经去做别的正事了，耽误的时间不少，没必要见的人就不见，就不劳米总做主了。”
    他说完扫了一眼脸色青白的吴专家，补刀说道：“吴专家，请回吧。”
    “……”
    方秘书收回手臂，微微侧身，对米万章说道：“米总，请进。”
    米万章脸上一会儿红一红白，他迈步走进去，急匆匆的往里走，也顾不得什么吴专家了，而方秘书在他进门之后，一秒钟都不带耽误的，“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米万章一进来，米姗立即迎了上去，眼泪汪汪的叫了一声“爸爸。”
    米万章一见到米姗委屈巴拉的样子，又想到是保安给自己的电话，他下意识的说道：“怎么？谁欺负你了？”
    李喜燕都想拍手叫好了，这位米万章还真不是一般的宠女狂魔，不分时间地点情况。
    听到“欺负”这两个字，齐树铭冷笑了一声说道：“米总，你觉得我们这里的人，谁会欺负米小姐？”
    米万章转头看到齐树铭，急忙打了个招呼，“齐总，冒昧打扰，还请见谅，之前一直想见您，但……不过，今天……”
    他还没有说完，齐树铭打断他的话说道：“今天是托了米小姐的福。”
    “这……”米万章看着米姗，米姗咬唇低下头，低声说道：“还不是李喜燕害的。”
    米万章目光掠过李喜燕，多了几分狠厉，“是你？”
    李喜燕懒得理他，齐树铭说道：“米小姐，李小姐是来给我送资料的，而你和景小姐不问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我们在这里是有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米小姐，你可知道名声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吗？今天的事要是见了报，请问，我该如何回应？”
    他说罢，又看向景思慧，语气沉凉，“现在人都到齐了，米先生，景先生，不如就尽快说个解决的方案吧，我时间安排紧密，实在不想都浪费在这种莫虚有的奇怪事情上。”
    米万章一听这话，才意识自己的女儿是惹了祸，他心里压住火气，转头对景鸣俊说道：“景老弟，你也是刚到吗？我今天一早出来的时候米姗还兴高彩烈的说，思慧知道她回国以后还没有好好转过，特意约了她出去玩，怎么一转眼这俩孩子就闯下这样的祸，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李喜燕微微挑眉，米万章真是甩的一手好锅啊，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表明今天是景思慧约的米姗，而他家米姗是完全冤枉的吗？说得好像多么清白无辜，跟一朵白莲花似的。
    景思慧听到这里，瞪大眼睛看向米姗和米万章，她可是直性子，藏不住话，“米叔叔，不对吧，明明是米姗约的我啊，我最近被爸爸管得紧，手里也没有什么钱，本来不想出来，米姗说没关系，还说她最近在厂里工作，你给了她不少钱，看中什么她帮我买，我这才答应出来的。”
    虽然说争论谁约的谁没有什么意义，反正错事是两个人一起干的，但是现在被景思慧这么一揭穿，米万章父女的虚伪就像被扯掉的破布，一下子有些遮不住
    了。
    米姗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我……就是怕你不好意思出来嘛，你那么要面子，我不是怕你面上难看嘛。”
    “你……”景思慧还想再争辩什么，景鸣俊大声喝斥道：“行了！别再说了，错了就是错了，这个时候不认错，还想着把责任推给别人，还嫌人丢得不够吗？”
    景鸣俊粗声喘了口气，说道：“快向齐先生和李小姐道歉，乞求他们的原谅！”
    他的话是冲着景思慧说的，但是却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七章 米家的新项目

    景鸣俊的指桑骂槐，正巧打了刚才米万章那些话的脸，立时让米家父女脸上有些发烧。
    景思慧心里委屈又烦躁，但也知道大势不可改，道歉最基本的，也是不可能更改的。
    她认命的低声说道：“齐总，李……李喜燕，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们了。”
    李喜燕看着她没半点愧疚之意的道歉，一声没吭，她才不着急呢，反正有“大神”镇着，齐树铭儒雅，看起来斯文好说话，其实一点也不，遇到原则性的问题，是丝毫不会含糊。
    他这种做到那样高位的人，从基层一点点做上来的人，又怎么会是个软脾气的。
    齐树铭接过方秘书递过来的茶，慢吞吞抿了一口，说道：“景小姐这道歉的语气，倒是让我觉得惊奇，如果不是我之前亲耳听到你和米小姐在外面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还真不敢相信，刚才在外面的人和面前的景小姐，竟然是同一个人。”
    景思慧表情难堪，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景鸣俊噎了一口气，堵得实在难受。
    景南宇欠身说道：“齐总，我妹妹被我爸爸惯坏了，在外国时间又久，性子的确不好，这次是我们家的错，有了深刻的教训，爸爸以后也会严加管教，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会经常督促。如果您肯赏光，今天中午就请到我们的饭店，让我们摆一桌请罪宴吧。”
    李喜燕对景南宇的态度和处事倒是有些赞赏，他比景思慧可冷静会说话得多，而且态度也很好，又有礼貌，齐树铭这种身份的人要是再揪着不放，那就显得矫情了。
    她偷眼看了看齐树铭，果然，齐树铭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提出反对。
    景南宇这时看向她，又说道：“喜燕，自从你答应帮我们的忙以来，无论是从厂里的工作还是因为之后所遭受的这些，都是我们处事不周，对不住你，之前我和爸爸就一直想向你郑重道歉，这次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们更加愧疚，我不敢说原谅，只希望你别再生气。”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明烨经常向我提起你，我想他也很高兴看到你开心，不如我派人去找他，中午一起吃饭？”
    他这话说得的确有水平，景鸣俊眼睛微亮，也立即说道：“对，叫明烨一起来，他一直都说你是很好的朋友。”
    李喜燕被架到“朋友”的高台上没法再下来，她淡淡笑了笑，“没错，我和周明烨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他给过我很多的帮助，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景南宇的脸色微僵，他叹了口气，“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不称职，还不如他做得好。”
    景鸣俊在一旁劝说齐树铭，这父子二人一来一往，倒让齐树铭和李喜燕不好再说什么。
    李喜燕偏头看了看米姗，微笑道：“米小姐，你怎么说？”
    米姗愣了愣，她下意识看了看米万章。
    米万章想讨好齐树铭是真的，但非常看不起更不想讨好李喜燕，也是真的。
    但现在骑虎难下，李喜燕和齐树铭绑在一起。
    他吞下一口闷气，不只因为米姗闯的祸，还因为景家父子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明显是把他给撇开了。
    “姗姗，”米万章无法，不得不开口说道：“做错事就要承担，别忘记爸爸教过你的，向齐总和……李小姐道歉。”
    米姗低声叫“爸爸”，明显不甘心，米万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此时也只能让她受委屈。
    他把眼睛一瞪，“快点！”
    米姗委了八屈的，低声说道：“对不起，齐总，李……小姐，我不该跟踪你，更不该一时情急胡乱说话，请你们原谅。”
    不等齐树铭和李喜燕表态，米万章又说道：“齐总，我们家虽然没有饭店，但是我最近正谈一个项目，如果齐总有兴趣，不如就指点一下，或者我和股东们商量，给齐总一些股份也是可以的。”
    李喜燕微微诧异，米万章这可是下血本了，他还真是舍得。
    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他虽然和景家一直有合作，他们两家的实力也相当，但是米万章可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他一心想往上爬，想做得更大，对他而言，齐树铭无疑就是一棵大树，花点本钱攀附上也是值得的。
    齐树铭是个商人，提到生意，当然比吃饭更有兴趣，他微微挑眉，“哦？不知道是什么项目？”
    米万章顿了一下，嘴角微勾，说道：“就是旧区改造的项目。”
    听到这话，别说是景家父子，就是李喜燕也惊了一下。
    旧区改造？哪来的旧区？
    她忽然想到张五那天兴致勃勃的找她，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难道说……会是同一个吗？
    本来替张五高兴的李喜燕，看着米万章眉眼之间的几丝奸诈，她忽然有些担忧。
    米万章继续说道：“齐总，虽然说您的企业范围并不涉及这些，但是，以我从国外归来的经验和这次改革的前景来看，旧城改造是必然的趋势，这里是海滨小城，将来建起港口就会更加带动这里的发展，商业繁荣也是必然。”
    李喜燕心头一跳，抛开人品不谈，米万章的商业头脑的确不是虚的，他说得不错，不过在场的人肯定没有想到，将来房地产的发展会变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就现阶段来说，不管齐树铭感不感兴趣，会不会和他合作，他摆出了最大的诚意，齐树铭都不好再揪着米姗的错不放了。
    齐树铭回头看了看李喜燕，微笑说道：“喜燕，你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喜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点头说道：“我听齐总的，既然大家都诚心道歉，那今天的事情就算了。”
    齐树铭很满意她的态度，今天的事儿看下来，他可看得出，李喜燕和他们之间那是早就有过节，而且不只一次起过冲突，这一次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李喜燕并没有咬着不放。
    达成了协议，总算是解决，景鸣俊和米万章都松了一口气。
    时间差不多快中午，大家也就一起去景家的饭店，他们各自乘车，景南宇还派人去叫周明烨。
    景南宇和景鸣俊上了车后，景南宇说道：“爸爸，米家那个什么项目的事儿，您知道吗？”
    景鸣俊摇头说道：“不知道，之前并没有听到风声，不过看米万章那神情，应该是早就开始谈了，现阶段应该是谈得差不多了。”
    景南宇紧握着方向盘，目光中闪过冷意，“我们的项目他都想插上一脚，他自己的倒是藏得严实，爸，以后我们也要多加注意了。”
    景鸣俊点头说道：“是啊，米万章这个人……之前并不这样，他只是有些功利，没有想到这些年过去，竟然变成这样。”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着的景思慧，沉声说道：“以后少和那个米姗来往！今天的看你知道不知道教训！”
    景思慧今天丢了大面子，没有出了气不说，还落得这样的结果，她心里本来就难受，听到景鸣俊的训斥，不服气的说道：“爸，这也不能全怪我吧？我们和李喜燕之间的矛盾不是早就有了？”
    她白了一眼前面的景思宇，了一声说道：“再说，今天的事是米姗提出来的，米姗是为了什么，您不清楚吗？从厂子里的事儿开始，一直到现在，源头都在大哥的身上，凭什么就只训我？”
    景南宇一听她的话就火了，从车镜里狠狠盯住她说道：“怎么？你还想挨打？”
    一提这事儿，景思慧更来劲，双手扒着椅背，吼道：“你还说！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一点都不为我着想！米姗就是为了你，是你自己惹出来的桃花新闻，却让我来背黑锅！”
    景南宇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景鸣俊在一旁捏着眉心说道：“行了，别吵了！你们是不是非得气死我才甘心？”

 第一百七十八章 景家的赔罪宴

    景思慧和景南宇在车里吵了起来，把景鸣俊气得够呛。
    景思慧不知悔改，以为自己委屈得很，觉得和李喜燕之间恩怨大部分是因为景南宇而起，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惹来米姗，更不会引发这么多的麻烦。
    她说的并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但这也不能成为她犯错的理由。
    景南宇心里也是窝着火，如果可以，他早把米姗也一块儿打了，但暂时不行，面对米姗他得忍着，忍下来的火气就都归到了景思慧的身上。
    他听着那些尖锐的话，像尖刺刺在他心上，火苗也跟着更旺，要不是是景鸣俊也在车上，他非得停了车揍景思慧一顿不可。
    景鸣俊喝斥了他们两句，景南宇强自压下怒火，但景思慧却没有忍住。
    她咬了咬嘴唇，说道：“爸，难道就只有我们有错吗？”
    景鸣俊一怔，问她什么意思。
    景思慧腮帮子鼓了鼓，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说道：“您刚才还说让周明烨也来，还说什么他和李喜燕是朋友，他为什么和那个李喜燕是朋友？李喜燕处处和我们做对，难道跟周明烨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景鸣俊微微握了双拳，手指都有些发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思慧被冲昏了头，大声说道：“爸爸，为什么会有周明烨的存在？我觉得这些就是他搞的色！他和李喜燕就是串通好的，难道你不觉得吗？！他就是想搞垮我们景家，把我们弄得鸡飞狗跳，然后他就高兴了！这些都是他那个下贱的妈妈教他的！”
    景南宇从镜子里往后看，“景思慧，你今天是不是疯了！”
    景思慧耿着脖子说道：“我没疯！我说的是实话，是你们都不敢说的实话，你整天装好人，妈妈只会哭，爸爸倒会享齐人之福，今天在这边，明天在那边，真的有顾及我们的感受吗？”
    景鸣俊忍无可忍，反手抽了景思慧一个耳光，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啪”一声响，景思慧所有的话都停在这一瞬间。
    “滚！滚下去！”景鸣俊还不解气，大声让景南宇停了车，用力推开车门，让景思慧准下车。
    景思慧浑身发抖，“哇”一声哭出来，但景鸣俊没有丝毫的心软，她也堵气转身下了车，车子几乎没有片刻的停留，“砰”一声关上车门，迅速驶离，绝尘而去。
    她捂着脸看着车子走远，一边往相反的方向跑一边哭，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觉得心里无比委屈，想要逃离。
    走过一个路人稀少的路口，忽然冲出一辆挂棚的机动三轮车来，猛然停在她的面前，她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一个捂住她的嘴，合力把她拖上了三轮车。
    门上的帘子落下来，里面黑暗闷热，和车外的空间隔成两个世界，景思慧惶恐不已，她瞪大眼睛，嘴被捂住叫不出声，眼前的男人一笑，然后她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李喜燕和齐树铭等人在最后面的一辆车上，他们的车开得慢，齐树铭问坐在副驾驶上的李喜燕有没有心里不甘。
    他问得直接，李喜燕也不藏着掖着，淡淡笑了说，这没有什么，也不算什么。
    齐树铭看得出她说的是真话，倒有些欣赏她的豁达。
    刘厂长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心脸倒是宽阔，一般来说，女人最在意这个，要是被会误会了，还是这种天大的名声误会，一定会一哭二闹，折腾够了才肯罢休。”
    李喜燕心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她摇头说道：“这个就看个人考虑吧，我觉得，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想说是她的事，但是说了就得负责，让我知道了我就得出气，至于说怎么个出法，那就得我说了算了。一哭二闹是别人选择的方式，不是我的。”
    “那你的方式是什么呀？”刘厂长笑眯眯的问道。
    李喜燕从心里神烦他这种作派，转过头冲他一乐，说道：“保密。”
    她这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倒是让齐树铭笑起来，刘厂长也不好再追问，也只能跟着笑。
    她回过头，敛了脸上的笑意，翻了个白眼，眼角的余光看到方秘书看了她一眼。
    齐树铭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那个旧城区改造的事儿吗？”
    “我听说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地方，”李喜燕回答道：“齐总对这些真的有兴趣吗？”
    齐树铭一时没有回答，李喜燕心想这可是大事，如果说和这边的电子厂之类的合作是齐树铭的意向，那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别，以后就算是多元化，也是相通的，但是这个房地产，都算是跨行了。
    李喜燕知道他一时也不可能真的下定决心，说实话，不管出于什么心，她都不希望齐树铭和米万章这种人纠缠在一起。
    但这事儿太大，可不是搞搞路线，整理一下资料那么简单，再说人家齐树铭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暗自警告自己不要急，这事儿得慢慢来。
    齐树铭也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一路到了饭店门口，看到景南宇和景鸣俊正等着门口。
    米万章也在列，但米姗不见了，应该是让她回家了。
    见齐树铭的车到了，他们都迎上来，一个个笑得跟菊花似的，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把齐树铭迎进去，景南宇走在后面，李喜燕问道：“景南宇，周明烨呢？”
    景南宇说已经让人去请了，应该很快就来了，他也放慢了脚步，对李喜燕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李喜燕反问谢她什么，她可什么也没有做。
    景南宇一脸真诚的说道：“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有做啊，所以才要谢你。如果你不依不饶，齐总那边也不会那么快原谅。喜燕，我们之前的道歉是真心的，的确是我们景家亏欠你太多了。”
    李喜燕摆摆手，这话好听，但她不会真的往心里去，不管此时是不是真心，现在的她和景家的实力也相差太远，根本入不了景家的眼，要起真正让景家看得起，那得强大自己。
    “景小姐呢？”李喜燕问道。
    景南宇苦笑了一下，“她太不懂事，上了车我爸爸训斥了她几句，让她回家思过去了。喜燕，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平时被惯坏了，说话办事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你……”
    “别放在心上？”李喜燕短促笑了笑，“景南宇，你反问自己，如果有人经常这么对你，你能做得不放在心上吗？我不想客气说虚伪的话，也不想撒谎，所以，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一笑泯恩仇这词儿，不是用在这种地方，不然的话就太廉价了。”
    景南宇面红耳赤，李喜燕说的当然对，他自问如果是自己……恐怕也做不到。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到了楼梯口，停住脚步让李喜燕先上去，李喜燕也没有推辞，他跟在李喜燕身后，镜片后面的目光微微一闪。
    景鸣俊摆的这一桌席，是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饭店里的招牌菜都在这一桌上，他把齐树铭安排在主位上，其它人依次按顺序坐好，李喜燕坐在景南宇的身边，景南宇贴心的给她把酒杯换成了喝饮料的杯子。
    李喜燕不动声色，但她仍旧可以感觉到，米万章的目光刚才在她身上掠过，并不太友善。
    她心想，这个景南宇还真是个麻烦，是自带招麻烦的体质吗？招就招，每次还总把自己捎带上。
    这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服务员推开门，周明烨从后面走出来，景鸣俊看到他，露出笑意说道：“明烨，过来。”
    周明烨走过去，在他不远处停住，景鸣俊对齐树铭等人说道：“齐总，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儿子。”
    周明烨面无表情，一转头看到李喜燕，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李喜燕知道他和景鸣俊的关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隐痛，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也冲他笑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齐总。”
    周明烨立即会意，对齐树铭客气的说道：“齐总，久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不喜欢他那么说你

    周明烨对齐树铭很客气，但齐树铭发现，他的态度转变是在李喜燕说话之后。
    有点儿意思。
    齐树铭不动声色点点头，“你好。”
    李喜燕适时的站起来，往旁边挪开一个座位，把她刚才坐的那个位置让给周明烨，让他坐在了她和景南宇之间。
    她并不是怕米万章，而是也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让别人有这样的误会。
    周明烨痛快的坐过去，和景南宇打了招呼，然后就转过头和李喜燕低声聊天，问她这是个什么饭局。
    李喜燕简单的把事情说了说，周明烨的表情几经变幻，最后冷着眼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景思慧和米姗。
    他低声问景南宇，“大哥，景思慧呢？”
    景南宇回答道：“她犯了错，爸爸让她回家思过去了。”
    周明烨冷笑一声，“但愿真的知道错了才好，知道了还得能改才行。不过啊——我看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景南宇勉强笑了笑，在他耳边说道：“这事儿爸爸已经很生气了，现在好不容易让齐总过来吃饭，就先替爸爸把这事儿圆下来吧。”
    周明烨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扫了一眼景鸣俊，慢慢吐了一口气。
    这时景鸣俊说了几句客气话，大家共同举了个杯，一杯酒喝完，周明烨起身给大家满上，走到米万章身边的时候，他笑着说道：“米叔叔，米小姐呢？怎么不见她？”
    米万章其实从心里看不起周明烨，在他看来，周明烨就是一个明不正言不顺的毛头小子，身份是周明烨抹不掉的污点，将来景家的东西，就算给他也不会有多少。
    现在周明烨这么一问他，他心里顿时更加不快，手指捏着杯子，不冷不淡的说道：“姗姗回家去了，怎么，你有事儿？”
    周明烨爽朗的一笑，给他把酒倒满，“我哪敢有什么事儿？只不过听说，这次是道歉宴，齐总和喜燕都在，这道歉的人呢？”
    米万章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笑一声说道：“姗姗是犯了错，在酒店的时候也向齐总说过了，齐总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和她一个女孩子一般见识，否则也不会来这里吃饭。周明烨，你这么说，究竟是在质疑谁啊？景思慧不也没有在吗？你是在说你爸爸的不是，还是在说齐总不该原谅不该来？”
    他这话一出口，气氛又降到了冰点。
    周明烨却没有恼，笑容都没有变，“我可不敢，只是好奇，米叔叔不用激动嘛。”
    景鸣俊心里这个气，米万章是脑子抽了吗？今天这个场合说那些话干什么？
    刘厂长神补刀说道：“周？怎么——不说是景先生的小儿子吗？”
    李喜燕的心头微跳，她正想开口，米万章轻笑了一声，“刘厂长……”
    景鸣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声说道：“米老兄，你这是要干什么？前面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现在是要向齐总诉说一下我的家史吗？”
    米万章到底还是顾及景鸣俊的态度，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话锋一转说道：“看你说的，怎么还急了呢，我这不是想替刘厂长解惑嘛。”
    刘厂长似笑非笑的看着米万章，“这么说来是我唐突了，景先生的私事，的确不该多问。”
    景鸣俊尴尬的笑了笑，举杯说道：“让刘厂长见笑了，我敬您一杯。”
    刘厂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周明烨坐回原位，李喜燕低声说道：“你没必要这样的。”
    周明烨歪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不能替着你吵架，现在恶心恶心他也是可以的。”
    “可我不喜欢他那么说你。”李喜燕说道。
    周明烨一愣，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没事，这不算什么。我没有那么脆弱。”
    李喜燕微笑说道：“我也没有，她们折腾了半天，不也是白折腾吗？”
    周明烨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最厉害。”
    景鸣俊恭维着齐树铭，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喜燕和周明烨，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他意识到以前的确是他疏忽了，没有想到周明烨和李喜燕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之前他还曾经反对过，现在想想，是不是可以做为一个突破口？
    想到这里，他对李喜燕说道：“李小姐，我也应该向你道歉，思慧做得不好，是我没有教育好，我让她回家思过，并非是逃避，请你谅解。”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景总，希望下次再见，能够和气生财。”
    “是，是。”景鸣俊急忙点头。
    李喜燕扫了米万章一眼，米万眼显然没有再跟她说什么的意思，举了酒杯对齐树铭说道：“齐总，关于我跟您说的那个项目的事……”
    齐树铭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事儿我得好好想想，回去以后还要和股东们商量。”
    他看了刘厂长一眼，刘厂长立即端着酒杯笑眯眯的说道：“米先生，投资可是大事，我们厂虽然现在小有名气，改制也算是成功，但这一路走来得不容易呀，我们可不敢只贪快，更重要的还得稳，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来参加会议，再者就是考察一下同类的出色的厂子，如果能够达成合作是最好。至于别的……”
    刘厂长顿了顿，“我们齐总一向慎重，恐怕要时间来考虑。”
    李喜燕到现在才发现，刘厂长的玲珑不只限于给自己挖坑，还能替齐总铭抵挡一些他不方便抵挡的人，说一些他不方便说的话。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齐树铭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何况他还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肯定不会满足于现在的发展，所以他不能把话说死，又不能立时答应米万章。
    米万章听了刘厂长的话，略一沉吟，他还想再说，景鸣俊把话拉过来说道：“我们鹏飞现在也是受政府重视的厂，倒是和齐总现在的企业是同一类别，我们还上了新的设备……”
    他说到这儿一顿，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李喜燕，说道：“虽然说出了一点问题，但我们相信，只要我们拿出诚意，就一定会解决。”
    他诚意十足的举杯，对齐树铭说道：“齐总，我希望您可以好好考虑，观察您的考察。”
    米万章见话题拉回到了鹏飞上，那里毕竟也有他的股份，他也不好再继续往旧城区改造上面拉，也举杯说道：“没错，景老弟说得对，齐总，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
    李喜燕听到这话，饶有兴趣的听着，双手托着下巴，米万章特意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充满挑衅和轻蔑，继续说道：“我们找了一位教授，前两天刚刚从国外回来，我已经和他深谈过，他答应帮助我们完成机器的组装和试机。”
    李喜燕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微跳了一下，哦？之前听他们谈的那个什么高人，已经回来了？
    齐树铭看了一眼李喜燕，淡淡说道：“是吗？米先生人脉广，让人佩服。”
    齐树铭这话听不出来是好是坏，米万章微笑说道：“为了工程顺利进行嘛，总不能一直停着，或者……去低三下四的求人。”
    他一提“低三下四”，景鸣俊和景南宇的脸色不太好看，景南宇正想说两句，坐在一边的周明烨浅笑说道：“米叔叔，对于有才的人，不耻下问，这是圣人的教诲，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他看着米万章的表情，继续说道：“何况我听说，之前一切都还算是顺利，后来是米姗说她有能力把事情做好，工程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只怕现在机器早正常运转，所幸现在米叔叔力挽狂澜，把事情挽救了回来，也算是可以告一个段落了，但愿那个教授是实至名归。”
    米万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留面子，景南宇也有些压不住火，不想再给他留，接过周明晔的话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科可以让齐总看一下我们的实力了。”
    景南宇心想，要不是因为他们父女，事早他妈结束了，哪来的后面的麻烦，他和爸爸用得着去低三下四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父女而起，他现在解决问题是应该的，倒是有脸笑话别人。
    米万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勉强笑了笑，说道：“放心，裴教授总比一野路子的人要好。”

 第一百八十章 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

    米万章话里所说的“野路子”无非就是李喜燕，周明烨冷笑了一声，问道：“米叔叔，我听说你小的时候也没有读过多少书，所以才会把米姗送出去留学，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特别尊重那些学识渊博的人呢？”
    米万章一听周明烨暗指自己也是没有读过多少书的野路子，脸色立时有些难看。
    “周明烨，你现在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哪里，”周明烨毫不客气的说道：“比不上米小姐，她那张嘴——啧啧，那才叫一个厉害，黑白都能随便颠倒，能不能干的事儿都敢用嘴来说。”
    “你什么意思？”米万章问道。
    周明烨耸了一下肩膀，“没有什么意思啊，实话实话，我说错了吗？她明明就是不懂俄语，偏偏要去厂里帮什么忙，她是帮忙还是添乱啊？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但她就用一张嘴，让你们都同意了，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米万章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周明烨说道：“你！”
    周明烨无畏惧的看着他，“我怎么了？”
    米万章咬牙切齿的说道：“周明烨，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吗？这个场合根本就不是你能来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跟我这样说话？”
    李喜燕哧笑一声，“这不是景家的饭店吗？不是给齐总和我赔罪的吗？怎么米总倒搞得自己跟主人似的，你究竟是什么脸啊？”
    米万章目光狠狠看向她，恨不能一手一个掐死他们俩。
    “我说呢，你们俩倒是臭味相投，说话都是一个调调，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隐情吧？”
    他这话说得引人暇想，让别人一听还真以为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景鸣俊正想借此为突破口，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呢，现在米万章这么一说，无异于被断了路。
    景鸣俊也的确疼周明烨，再怎么着也不能让米万章这么说，他沉了脸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道：“哟，这是谁啊，说话的口气这么冲。”
    李喜燕听到这个声音，微微诧异，转头看向门口，蒋五爷手里端着一杯酒，度允在后面跟着，慢慢走了进来。
    周明烨一见是他，站起来笑着说道：“舅舅。”
    景鸣俊看到蒋五爷，表情略僵了一下，幅度特别小的点了点头，眼神很微妙。
    李喜燕不动声色的看着，特别注意了景鸣俊的表情，觉得有点儿……怪，而蒋五爷进来之后，也是直冲着周明烨过来，别说点头了，连个眼风都没有给景鸣俊。
    蒋五爷站到周明烨身边，周明烨说道：“舅舅，您坐。”
    蒋五爷晃着酒杯，他端着的红酒，酒液挂壁，缓缓往下流，让人莫名有些紧张。
    “不坐了，站着说几句就好，我也只是路过。”蒋五爷语气亲切的对周明烨说道，他转过头再对米万章说的时候，语气又瞬间变得冷厉，“米万章，你当着景鸣俊的面质疑明烨的身份，你是当他是死人吗？”
    蒋五爷说完，不等米万章回答，直接看向景鸣俊，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景鸣俊，你死了吗？”
    景鸣俊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皱眉说道：“蒋逸北，这是我的家事。”
    “家事，家事你让别人拿到饭桌来说？这是谈家事的地方吗？他们谈你我不管，但是米万章的话里中伤的是淑曼和明烨，你是聋啊还是哑了？”
    蒋五爷说得非常不客气，一点面子也没有留，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值得而且是必须要捍卫的，他可不管什么场合，什么合作，什么面子。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心潮涌动，她忽然间觉得，蒋五爷这样的男人，还是真正有担当的，她终于明白，周明烨为什么和景南宇、景思慧性格不像了，因为他们像景鸣俊，而周明烨更像蒋五爷。
    米万章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事儿能做，就不能让别人说吗？她周淑曼要真是贞洁烈女，这么大的儿子哪里来的？”
    “哗！”他的话音刚落，嘴都没有来得及合上，蒋五爷手腕一翻，杯子里的红酒直接泼在了米万章的脸上。
    “你……”米万章愣了一下，指着蒋五爷话还没有说出来，度允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握住了他那根手指，“五爷也是你能指的？”
    米万章哪受过这个，度允也不会跟他客气，用得力道不小，他立时就受不住了，要不是因为有这么多人在，他估计就要忍不住嚎了。
    他连续嘶着气，说道：“蒋逸北，你想干什么？”
    度允再加大力度，“你算什么东西，五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景鸣俊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蒋逸北，你别乱来，我们这里有重要的事。”
    蒋五爷看都不看他一眼，慢步走到米万章的面前，看着他脸上滴落的红酒，声音冷厉道：“浪费了我一杯好酒。米万章，我就是想告诉你，有的人你能说，有的人你不能说。”
    他说完才看向景鸣俊，哧笑一声，“景鸣俊，这会儿你倒是会说话了，替这么个东西说话？嗯？刚才他说淑时候，怎么不见你开口？重要的事，这种重要的场合，适合拿淑曼出来说吗？”
    景鸣俊脸红脖子粗，又气又臊，说不上话来。
    李喜燕看着特别过瘾，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不禁想，什么时候能像蒋五爷一样霸气，能够对付那些敢算计暗害自己的人。
    蒋五爷给周明烨递了个眼色，周明烨走过去，蒋五爷对米万章说道：“米万章，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留下你的手指，要么，向明烨道歉。”
    他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唰”一下子插在桌子上，匕首锋利，闪着幽冷的光，刀柄上还有暗色的花纹。
    米万章看着那把匕首，脑门的汗立时渗了出来，鼻翼也有些潮湿，快速呼吸了几下，他声音微微颤抖道：“蒋逸北！你敢！”
    “我敢不敢，你知道。”蒋五爷缓缓说道。
    景鸣俊也吓得够呛，一方面怕真出什么事，一方面也是觉得齐树铭在这里。
    李喜燕也没有想到蒋五爷能这样，这是要见血啊……她也下意识看向齐树铭，心想这次估计悬了，景鸣俊刚把齐树铭往回拉了拉，合作有望，现在一出这事儿……
    但是让李喜燕意外的是，齐树铭并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更别说什么惊慌了，反而眼神中有隐隐的激赏。
    她心思一转，难道说……这是就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欣赏？
    米万章这下子尴尬了，手指疼得要死不说，还得被逼着做选择，他肯定不断选择断指，以后要成了残疾，他这种身份，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还要不要活了？
    可是……要向周明烨这小子道歉，也太掉价了。他怎么肯？
    蒋五爷却没有那么大的耐性，他垂下眼睛看着那把匕首，淡淡对度允说道：“度允，动手吧。”
    度允二话不说，另一只手匕首拔起来，抬手就要挥过去断米万章的手指。
    米万章吓得要死，现在也顾不得丢人，一见蒋五爷要来真的，都快哭了，急忙大声说道：“别，别！我道歉，我道歉！”
    蒋五爷抬眼看着他，“那就快点，一分钟。”
    米万章连口唾沫也不敢吞，低着头说道：“对不起。”
    “度允。”蒋五爷沉声再次叫道。
    米万章惊恐的抬起头，“我道歉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蒋五爷哧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你那也叫道歉？”
    米万章看向景鸣俊，大声叫道：“景鸣俊，你哑巴了？不会说句话吗，这是你的地方！”
    景鸣俊白着脸还没有开口，蒋五爷不以为然的拦下他的话，说道：“米万章，今天这事儿，谁说情也没用，景鸣俊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米万章无奈，度允手里的匕首寒光闪，映入他的眼底，他都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纠结中，他一闭眼，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对周淑曼和周明烨不敬的话。”
    “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再让我知道，就得选了。”蒋五爷一字一字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竟然是旧相识

    蒋五爷说完，米万章点了点头。
    不管他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印上了印记，以后再想说，就得掂量着点。
    李喜燕看得心里痛快，觉得还是蒋五爷的方法简单、粗暴又有效。
    对待那些不讲理的人，这种是最好的方法。
    度允松开手，米万章痛得连连甩手，脸上的红酒都没有顾上擦一把，衬衣上也染了不少的红酒渍，那个狼狈劲就别提了。
    蒋五爷拍拍周明烨的肩膀，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微笑说道：“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直接打回去，有舅舅给你撑腰，不用怕。”
    周明烨点点头，响亮的回答了一个“好。”
    蒋五爷说罢，带着度允转身就走，和景鸣俊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他刚走没几步，齐树铭突然开口，说道：“蒋先生，请留步。”
    李喜燕微微诧异，不知道齐树铭是什么意思。
    景鸣俊也很紧张，合作的事儿八成要完蛋了。
    蒋五爷转回身，齐树铭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冲他伸出手，微笑说道：“蒋先生，还记我吗？”
    这一下，别说是李喜燕，其它的人都愣住了。
    蒋五爷打量了齐树铭几秒钟，慢慢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齐先生？”
    “对，是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一别多年，你还好？”齐树铭说道，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欣喜。
    蒋五爷点点头，“还好。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是来开会的，今天在这里吃饭是……”齐树铭顿了一下，“说来话长。”
    他说着，转头冲刘厂长说道：“刘厂长，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那次去找融资的时候，我在外面遇到危险，差点回不来，遇到两个恩人，一个是宋老，一个就是一位蒋先生。”
    刘厂长急忙站起来，恍然大悟道：“哦——这位就是您经常提起的蒋先生？”
    “对，没错。”齐树铭感慨的说道：“一别多年，我曾经多次打听蒋先生的下落，但……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真是让我喜出望外。”
    蒋五爷浅笑，“过去多年了，不用再提了。”
    “不，不行。大恩怎么能忘，我……”他回头看看酒桌，想走过去倒酒，蒋五爷说道：“不如这样，去我那边喝几杯。”
    “好啊。”齐树铭欣赏应允，一脸的高兴，和刚才面对景鸣俊和米万章时的高兴完全是两回事，他对刘厂长说道：“刘厂长，你们就在这里替我谢谢景先生的好意，我去蒋先生那里。”
    说罢，他跟着蒋五爷就走了，剩下一桌子人。
    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看来齐树铭是真高兴，要不然的话，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也好，这才是真性情，人要是一直都保持冷静理智，那也就没有什么乐趣了。
    周明烨坐回原位置，李喜燕冲他挑眉，眼中有笑意。
    其它的人可就高兴不起来了，剩下的饭吃是死气沉沉，要不是偶尔景鸣俊和刘厂长还能搭几句，非得闷死不可。
    饭还没有吃完，半路上主角儿换场了，留下一桌子人这叫一个闷。
    好赖坚持到最后，又尬聊了一会儿，刘厂长起身告辞，景鸣俊也没有再客气，这个难受劲儿都一样，早散早完事。
    方秘书去见齐树铭，在门外听到里面还正聊得热闹，他也不必打扰，只好又退出来。
    景鸣俊说不如让他们俩先回去，一会儿齐树铭那边结束了再派车送他回去。
    方秘书可不答应，他是秘书，怎么能把领导扔这儿自己走，索性就和刘厂长一起进车里等。
    周明烨带着李喜燕也撤出来，在周围转转，景鸣俊也没有拦着，由得他们去。
    米万章自从蒋五爷离开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走的时候也没有和景鸣俊打招呼，自己就走了。
    景鸣俊也懒得理他，今天米万章的表现实在让他不满意，在他看来，米万章被蒋五爷教训也好，这都是他自找的，何况……米万章说的那些屁话，景鸣俊也不爱听。
    直到众人都散了，只剩下景鸣俊和景南宇，父子俩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吐了一口气。
    但说实话，这心情并没有松快多少。
    “爸，您觉得，齐树铭答应和咱合作的机会有多少？”
    景鸣俊摇头说道：“我现在也说不准，一点头绪也没有，今天的好多事都出乎意料，”他顿了一下，说道：“谁知道他还和蒋逸北认识。”
    景南宇微抿一下嘴唇，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心里也挺意外的，李喜燕也好，蒋五爷也罢，都和周明烨有关。
    涉及到的问题有些敏感，他也不好再说，便岔开话题说道：“爸，米万章这次算是栽了跟头，咱们以后要小心他一点，他这个小肚鸡肠的，难保不会使什么阴招。”
    景鸣俊认同的点点头，“这倒是。今天他也该被教训，说的那都是什么，简直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也是活该。不过，你说得对，以后要小心他，尽量不和他合作了，之前的项目能尽早结束的就结束。”
    他叹了口气，有些忧心的说道：“我们还是要尽力拉住齐树铭，要是能和他达成合作，就不用再理会米万章了。”
    “也不知道他找的那个什么教授是什么人，到底靠不靠谱。”景南宇说道。
    刚说到这里，外面有人敲门，饭店前台的服务员进来说道：“景总，我们接到电话，问您在不在这里，好像挺急的。”
    景鸣俊一愣，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服务员对方有没有说是哪里的，服务员说对方说是鹏飞电子厂的。
    一听到这个，景南宇也跟了上去，他心里纳闷，电子厂的人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景鸣俊到下面接了电话，对方是鹏飞电子厂的李厂长，听到景鸣俊的声音，急急的说道：“景总，您现在能不能来厂里一趟？”
    景鸣俊听到这话，心头猛然一跳，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厂长在那边说道：“景总，今天厂里新来了个教授，说是什么专家，我把他带到车间就去忙别的，刚才政府那边打来电话说要传达精神，我就赶紧过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听赵朝他们说，那个教授把安德鲁打发走了。”
    景鸣俊听到这话眼前一黑，耳子里嗡嗡的响，他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景南宇急忙扶住他，让服务员扶他到一边休息，接过电话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让安德鲁走？”
    李厂长的声音听上去也慌得不行，“我也是刚了解了情况，那个教授说，他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不用安德鲁，安德鲁也早就想走了，两人吵了几句，他顺势就离开了。”
    景南宇压住心头的火气，沉声说道：“你这样，赶紧坐车直接去车站，尽力找到安德鲁，如果他还没有走，一定要拦住他，如果他不肯回来，绑也得把他给我绑回来，总之就是先把人弄回来再说，明白吗？”
    李厂长在那边急忙说是，挂了电话匆匆去车站找人，这个海滨小城还没有机场，安德鲁要想走，得先去车站坐车到别的大城才行。
    李喜燕和周明烨在附近逛了一会儿，他也问清了最近厂里的情况，以及和齐树铭有关的事，这阵子他忙着高考，这些事情参与得不多，听到李喜燕所说的今天受的委屈，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周明烨岂会不知道景思慧和米姗是什么人。
    他不禁有些懊悔，低声说道：“这阵子我关心你太少了……”
    “周少爷，”李喜燕知道他的想法，故意打趣乐呵呵的说道：“你要觉得对不起我呢，就好好高考，到时候拿大学通知书给我看。”
    周明烨倒是认真起来，“真的？这就行？”
    李喜燕点头，“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那好，你等着。”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忽然看到一辆车飞快开过来，车子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从开着的车窗里，俩人都看到了坐在后面的景鸣俊。
    与此同时，在前面开车的景南宇也看到了他们。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记得在心上的恩怨情仇

    李喜燕和周明烨在周围逛了逛，正想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一辆车飞驰而过，正是景南宇开的车。
    景南宇也看到他们，踩了刹车说道：“阿烨，喜燕，我和爸爸有点急事，得先回厂里一趟，回头有时间再聊。”
    周明烨看他急火火的样子，坐在后面的景鸣俊也是一脸疲倦窝火的样子，他问怎么了，厂里出了什么事。
    景南宇叹了口气说道：“李厂长打来电话，说是那个什么裴教授把安德鲁，就是那个厂方的驻留人员给打发走了。”
    周明烨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李喜燕听了微微挑眉，心里诧异。
    景南宇看了她一眼，但最终没有说什么，一路飞奔离去。
    李喜燕和周明烨回到饭店，蒋五爷和齐树铭那边也结束了，两人正在门口道别，看起来谈得很愉快。
    齐树铭回到车上，李喜燕问他还需要不需要自己跟过去，齐树铭手抚着额头，微笑说道：“太高兴了，有点贪杯，头有些疼。”
    李喜燕立即会意，说那就等他有空再见。
    齐树铭说好，会让方秘书再联系她的。
    蒋五爷让周明烨过去说几句，李喜燕告诉他自己先走，让他也赶紧完事了回学校。
    李喜燕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宋绍礼家。
    宋绍礼每天有小睡的习惯，她到了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打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喜燕，你怎么来啦？”
    李喜燕回头一看，是欧阳然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和蔬菜，看到她很是高兴。
    “师母，我走到这儿才想起来老师在午睡，就想再等等。”李喜燕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您怎么这会儿出去买菜了？”
    欧阳然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你老师最近胃口不太好，我寻思着晚上给他煲点汤，我没有午睡的习惯，闲着也是闲着，就早点准备，快进来。”
    进了门欧阳然笑着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晚上留下来吃饭。”
    “好啊，我帮您收拾。”李喜燕也没有客气，洗手和她一起去了厨房。
    俩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李喜燕问道：“师母，您认识一个姓裴的教授吗？据说也是语言类的有名人士。”
    欧阳然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忽然有些难看，“怎么？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李喜燕见她神色不好，知道一定有内情，也不敢隐瞒，如实说道：“鹏飞电子厂，据说是请来了一个专家，接管我之前做的那个机器安装的事儿，好像就说是姓裴，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
    欧阳然慢慢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冷，“他们的本事还真大，景鸣俊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是，不是景鸣俊请来的，是米万章。”李喜燕说道：“师母，您……可以跟我说说吗？”
    欧阳然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菜，哗哗的水流不断的冲洗，她的心绪繁乱，也像被放在往事的激流之下不断的冲涮，良久，她缓缓说道：“如果真的是裴重的话，那就是命运的安排了。他比你老师小几岁，他们是同一个老师，当年都是钟教授的学生。”
    李喜燕讶然，她只是觉得如果同是做翻译研究语言的，在这个时期的人数是少之又少，没准老师会听说过或者认识，就想打听一下这个人的实力，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她心里暗自抽了一口气，这世界还真是小，而且更关键的是，她看得出，欧阳然对这个裴教授的印象可不怎么样。
    果然，欧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向李喜燕说起一段往事。
    年轻时候的宋绍礼和裴重都是钟教授的学生，钟教授是最早的那一批留学生，年轻的时候响应号召回了国，他有一个女儿叫钟雪，钟雪很漂亮，就是性格有点叛逆。
    钟教授的妻子去世得早，对钟雪的叛逆束手无策，后来钟雪就回外婆家，刚开始偶尔还会回来，后来基本上一两年都不怎么回家。
    在她十九岁的时候外婆去世，钟教授去参加葬礼并把钟雪带回来，就在那一年，她认识了宋绍礼和裴重。
    那时候的宋绍礼正在和欧阳然恋爱，裴重是单身，而且很喜欢钟雪。
    可钟雪偏偏就故意和宋绍礼捣乱，非要拆散他和欧阳然，欧阳然后来想，大概就是因为钟雪性格的关系，因为得不到，所以就非想要得到，后来宋绍礼实在不堪其扰，恰巧此时有一个去俄罗斯的机会，他就申请去了，带着欧阳然离开。
    李喜燕听着这些，其实并没有怎么意外，她基本上可以猜得到，一般的故事就是这么俗套，不停的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一些差不多相同的戏码。
    她想，大概也因为这个，裴重才会记恨宋绍礼，大概因此发生了一些冲突，又或者是钟雪一怒之下嫁给了裴重，但夫妻感情一直不好。
    无非就是这几种可能。
    “那……后来呢？就不再联系了吗？”李喜燕问道。
    欧阳然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说道：“后来我们回来过一次，是参加钟雪的葬礼。”
    李喜燕一怔，欧阳然苦笑了一下说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不太清楚，钟教授悲痛欲绝，没多久也去了，裴重给办的敬礼，我们问当时的情况，他不肯说，只说一切都是我们的过错。自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中途倒是有过两次交集，但都没有见面。”
    看到李喜燕疑惑的表情，欧阳然解释说，一次是在俄罗斯的时候，他们的生活拮据，宋绍礼就接一些翻译的兼职来做，但都是一些散活，有一次难得有一个机会，如果做好了可以很大程度的改变他们的生活现状，本来都谈得差不多，但是后来对方却反悔了，说是有人出价比他们更低，而且合同也签了。
    这个人不用问，就是裴重。
    再后一次是宋绍礼在国外任教的时候从副教授升职成正教授，结果被人举报，理由就是他之前曾经不经学校同意，私自做过兼职。
    欧阳然没有细说，但李喜燕从她的语气神情里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情景，时隔多年，那些往事也已经过去，但是一旦刻在人的心里，就很难云淡风轻。
    李喜燕很理解这种感受，就像前世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那些伤痕刻在心里，无论过多久都不能忘怀。
    看着欧阳然的神色，她温暖的笑了笑，轻声安慰道：“师母，我们很难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也很难不让别人误解我们，只要问心无愧，自己够强大，让别人不能再暗害我们就好了。”
    欧阳然眼睛一亮，神色缓和了不少，她极慢的露出一个笑，“没错，你说得对。我可以坦然的说，我和你老师这些年没有害过任何人，当年在钟雪的事情上，我们也无愧于她。如果裴重这一次来，是心存恶意，我也不会任由他伤害我们。”
    李喜燕点点头，郑重的说道：“师母，我会站在您这一边的，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好。”欧阳然拍拍她的手说道。
    她思索了一下，又嘱咐李喜燕，这事儿先不要和宋绍礼说，先看看情况，如果需要他知道，她再慢慢透露给他。
    李喜燕点头答应，她也会再去打探清楚具体的情况，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又到底为了什么，他只是单纯因为米万章的邀请而来，还是因为知道宋绍礼在这里。
    她本来是想问宋绍礼情况，结果现在知道了这些，反倒要暂时瞒着他，不过，李喜燕觉得，凡是和宋绍礼欧阳然有关的事情，她都义不容辞。
    李喜燕没有想到的是，她还在琢磨要怎么去打探一下消息，要不要去找一个赵朝，当她回到店里的时候却发现，赵朝已经在等她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了解情况

    李喜燕从宋家出来回到家里，路上就在想着，要怎么去打听一下关于那个专家的消息，要不要去问问赵朝。
    没有想到，她一回到家，就看到赵朝正在店里，顾秀娟手里拿着尺子，正在给他身材，大概是为了织毛衣。
    李喜燕没有立时进去，省得他们看到再不自在，直到他们量完记好，她才推门进去。
    顾秀娟看到她，脸微微红了红，赵朝也急忙让了起来，有些局促的说道：“喜燕，你……你回来了。”
    李喜燕想笑，但忍住了，怕他们更不自在。
    她若无其事的说道：“赵叔，请坐吧，客气什么，你今天过来有事吗？吃饭了没有。”
    “我吃过了，吃过了来的。”赵朝说道：“喜燕，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哦？”李喜燕倒了一杯茶给他，“是关于厂里新来的那个专家的事吗？”
    赵朝惊讶道：“你知道了？”
    李喜燕点点头，说只知道一点，听说来了个专家，具体的还不太清楚。
    赵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这个专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为人特别傲慢，还很厉害，总是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样子，他早上去的厂里，中午的时候就把安德鲁给弄走了。
    “安德鲁当然不怕，他早就想走了，巴不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二话没说拿了东西就没影了，后来李厂长还让人开车去追，具体的追上没追上不知道，反正我下班的时候还没有见李厂长回来。”
    赵朝一边说一边摇头，说这个专家把人赶走以后也不好好工作，翻着说明书把简单的零件名词翻译过来不管了，具体的要怎么安装，怎么操作，这些他统统不管，而且他还说这不是他分内的事，他只管翻译，别的不管。
    “你说气人不气人？”赵朝火气有些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这就是他给我们的东西，就这么一张破纸，外文后面写着翻译出来的中文字，这就完事了，让我们自己去装，我们都不知道哪儿是哪儿，怎么装？”
    李喜燕听着赵朝的抱怨，心想，这个专家的作派还真是够西方化，分工明确，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多余的一点也不想干。
    这个是没有什么错，严格的来说，也不能指责他什么，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像在眼下这种时期这种情况，他这样的做法显然是行不通。
    更何况，他还把安德鲁打发走了，要是安德鲁不走，还能帮着赵朝他们指导一下，现在是干瞪眼，知道那些零件叫什么名字又怎么样？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赵叔，后来景氏父子不是回厂里了吗？”李喜燕问道。
    赵朝点头，说道：“是的，大概是李厂长打了电话，所以景鸣俊和景南宇就去了，但是他们去了也没有什么用，那位专定傲气得很，除了对他们比对我们客气点，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他坚称自己没有错，他来就是做翻译的，而且他也翻译了，有什么不对？”
    赵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听得我都想打人，你说他这叫说的什么话？你只管翻译，但你别把人给弄走了啊，现在我们怎么办？好像现在都成了我们这些工人的事。”
    “景鸣俊怎么说？”
    “他……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就是气得够呛，景南宇还和专家吵了几句，”赵朝顿了一下说道：“我听说，这个专家是米万章找来的，并不是景家找的，难怪专家对景家的人也不怎么样。”
    李喜燕又问他那米万章有没有露面，赵朝摇了摇头，说并没有，景鸣俊给米万章打了电话，但是米万章并没有去，好像是说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去不了。
    更过分的是，那个专家最后比景南宇还横，一拍桌子说，如果觉得他不够好，那就不伺候了，反正他也是冲着米万章的面子来的，别人怎么样，工程机器怎么样，他不管。
    李喜燕微微皱眉，问道：“知道那个专家确切的名字和来历吗？”
    赵朝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刚开始的时候只听李厂长介绍说，他姓裴，让我们称呼他裴教授，后来他和景南宇吵架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景南宇说了一句什么……裴重之类的。”
    他哼了一声，一脸怒意的说道：“还教授，我看呐，是叫兽还差不多。”
    赵朝把知道的情况说得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告辞，这些情况虽然基本上可以让李喜燕确定，这个专家有极大可能就是裴重，但是她还是想百分之百确定以后再跟欧阳然说。
    第二天一早，她准备去厂子附近“偶遇”李厂长，把消息确实一下，刚走到市场门口，就看到李占彬推着车子走过来。
    她微微皱眉，正想着躲开，李占彬已经看到了她，快走了几步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说道：“喜燕，你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李喜燕现在没心思跟他叨叨那些家长里短的破事，“你有话快说，我还有事。”
    李占彬很不满她这种态度，但现在真的有事问她，也只能压住不满，问道：“艳芬出了事，你知道吗？”
    “你老婆出事，你问我干什么？”李喜燕反问道。
    “我就问你知道不知道。”李占彬大声质问。
    李喜燕本来就不爽，被他这么一问，不禁冷笑道：“如果我知道，那就说明她又干了对不起我的坏事，如果我不知道，那你就白来也白问了，你希望是哪种？”
    李占彬手紧握着车把，咬牙看着她，盯了半晌说道：“我怎么也弄不明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心肠歹毒，窜掇你妈离婚，害你亲生父亲，这些都是人干的事吗！”
    “那也是你先干的不是人的事在先，再说是你自己亲口说和我妈离婚的，什么叫我窜掇，至于说我害我父亲，我父亲是谁？我现在没有父亲，我父亲早就不认我了，不只一次的说过，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李喜燕说完，调头就走，“你别再烦我了，有这功夫不如想办法救你老婆。”
    “你给我站住！站住！”李占彬大声叫了几声，但李喜燕混入人群中不见了。
    李喜燕心里难免还是有气，她不住的安慰自己，不要再把李占彬当回事儿，他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这话说了无数次，但是……每次听到他说那些话，这心里的滋味总是不好受。
    还有沈艳芬，后来也没有再关心这事儿，朱三的动向，抽空还是得打听一下。
    不知不觉到了厂子附近，她藏在暗处，想等着李厂长出现，这个时间还早，估计要等二十来分钟工人们才陆续上班。
    现在厂里出现了这种事，李厂长一定会提早来，李喜燕耐心等着，可一直等到不远处的厂子里响起了上班的铃声，还是没有见到李厂长人。
    嗯？李喜燕心里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她索性直接向着厂子那边走过去，正巧那个门卫正拿了扫帚在清扫大门口，一抬头看到她，急忙跟她打招呼。
    “咦，这不是喜燕吗？你回来工作啦？”门卫喜气洋洋的说道。
    李喜燕微笑着摇头，“不是，我是来找赵叔的，他上班了吗？”
    门卫点头说上了，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两天厂里出事了，赵朝他们这些安装组的人都得小心着点，都不敢迟到请假，要提早到呢。”
    李喜燕故作惊讶，“是吗？那我找他会不会连累他？”
    门卫眨了眨眼睛说道：“应该不会吧，你和别人不一样呀，再说……”
    他又压低声音，小声说道：“那个外国鬼子走了，说不定哪天李厂长还要再去求你呢。”
    李喜燕顺势问道：“那李厂长在吗？”
    “在呀，”门卫点头说道：“那会儿我看到他刚去车间了。”
    李喜燕心里纳闷，可自己刚才在外边等，并没有看到李厂长过去啊。
    门卫继续说道：“李厂长这两天可辛苦了，昨天去车站找那个外国鬼子，天黑了都没有找到，九点多才回到厂里，两位景先生和李厂长都没有回家，就在厂里过夜的，啧啧。”
    李喜燕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连景氏父子都没有回去，看来果然是事态紧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都是你自己找的

    李喜燕没有想到，李厂长竟然一夜没有回去，连同景鸣俊和景南宇，连家都没有回。
    门卫给她透露的消息倒是不少，她问门卫知道不知道那个专家叫什么，门卫说知道啊，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接着，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叭叭的说了出来，一五一十告诉李喜燕。
    这位专家姓裴名重，是米万章花重金请来的，是位有名的翻译，精通三国语言，其中就包括李喜燕学的俄语。
    门卫还说，这位专家性子很傲，别说李厂长了，就连景氏父子他都只是点头尊重，大概他觉得是米万章请他来的，所以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李喜燕问道：“从昨天一直到现在，米万章来过吗？这事儿他怎么说？”
    门卫摇头说米万章并没有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是身体不舒服。
    李喜燕心想，这些和赵朝说的差不多，门卫想了一下又说道：“哎，对了，昨天快中午的时候，李厂长出去了，我记得好像是李厂长的秘书叫了那个专家一声，好像说是有他的电话，接了电话不久，专家就和安德鲁发生了冲突，安德鲁就收拾了东西走了。”
    “哦？”李喜燕眉心微跳，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电话似乎有什么玄机。
    她问门卫记不记得具体的时间，门卫想着想着目光一掠，看到窗台上的收音机，眼睛一亮说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十二点四十分。”
    “这么肯定？”李喜燕纳闷。
    “没错，”门卫一拍大腿，“因为那个点儿是刚好是收音机里的书场时间，我每天按时收听呢，刚一开始讲，秘书就出来叫专家了，说有电话。”
    李喜燕回想了一下，十二点四十分，那时候饭局应该是刚结束不久，她记得从饭店的二楼下来的时候，楼梯一转弯正好对面的墙上挂着石英钟，大概是十二点二十左右。
    之所以想这个，是因为她始终觉得，昨天中午结束之后，米万章一直很奇怪，虽然说蒋五爷让他丢了面子，但他后来……
    反正李喜燕就觉得他有说不出来的怪异，那个电话，她猜想，有没有可能是米万章打的。
    虽然这个想法很大胆，也挺怪的，毕竟这个厂里也有米万章的投资，损失了利益他也跟着受牵连，但是，李喜燕总觉得米万章为个小人，特别是这几次接触之后更加肯定，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在饭局上出了那么大的丑，他会因此牵怒景鸣俊，觉得他不帮自己而生气这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找到李厂长的秘书问一下？李喜燕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如果真的是米万章搞得鬼，他也不会亲自打电话，应该会让别人打，不会留下把柄。
    她正想着，门卫向她递了眼色，然后又拿着扫帚去扫地，她正想回头看身后，就听到有人冷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喜燕回头一看，原来是景夫人。
    她穿着米色丝质短袖衬衫，衬得皮肤白嫩，端庄贵气，头发盘在脑后整齐典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包，脸上的神色明显写着不太欢迎李喜燕，而且她的眉眼间还有一些疲倦。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转身要走，景夫人拦住她说道：“我问你话呢。你没有听见？”
    李喜燕反问道：“景夫人，我去哪里不去哪里，还需要向你汇报吗？我一不是厂里的人，二不是你家的佣人，我在哪儿你管得着吗？”
    景夫人一的脸色更不好看，一指厂门口说道：“这就是我们家的厂，你敢说你上这儿来没有目的？”
    “你们家？”李喜燕看着她的怒色，忽然觉得很好笑，怎么感觉这位景夫人的智商今天没有在线上，上次见面感觉还可以，至少场面镇得住，怎么今天好像失水准了？
    “难道不是吗？”景夫人问道。
    李喜燕微叹了一口气，忽然没有了再和她争论的欲望，懒得再理会她。
    景夫人却不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尖尖的指甲掐着她的肉，李喜燕皱眉，说道：“景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我招你了？”
    “你有没有招我是小事，你欺负我女儿这总是真的吧？”景夫人眼白泛着血丝，眼睛瞪得老大，一脸凶相。
    李喜燕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今天这么明显的敌意是为了什么。
    “景夫人，关于景小姐的事，景先生会向你解释的，你们夫妻没有达成共识吗？你要是这么认为，那我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景小姐会变成这样了。”
    既然是躲不开，李喜燕也不想再客气，慈母多败儿，有这样不分是非一味护犊子的妈，何愁景小姐不会被惯坏。
    “你胡说！”景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昨天我丈夫一夜没有回来，一定是你和周明烨那小子给他说了什么，他又去那边找那个贱人了，你们的本事真大啊，从厂里到家里，是无孔不入。”
    李喜燕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可真不是一般的清奇啊，竟然能联想到周淑漫的身上去。
    “景夫人，麻烦你说话动动脑子，也拜托你尊重别人，好吗！”李喜燕用力甩她的手，但她死抓着不放，这一甩，她又一用力，在李喜燕的手臂上划了几条血道子。
    “你还敢提尊重！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人，还好意思提尊重！”景夫人气急败坏的说道。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怒色渐渐染上眼底，她冷笑低声说道：“景夫人，就凭你这副作派，活该你生活不如意，活该你女儿也跟着你倒霉，这都是你自己找的！”
    景夫人气急，抬手想要打她，景鸣俊从门口冲出来，大声说道：“住手！”
    他几步到了景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往后一推，“你这是干什么？”
    景南宇也从后面追过来，李喜燕转头望去，门卫悄悄冲她递了个眼色，是他看着情势不对，赶忙去报了信。
    景南宇走到李喜燕身边，问她有没有事，话说完看到她手上的伤口，皱眉说道：“对不起，我去拿药。”
    “不用了，”李喜燕拦下他，“一会儿我回去自己弄就行了。”
    “那怎么行，还是我来吧，你稍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回来。”景南宇说道。
    李喜燕心里的火气未平，她冲口而出说道：“景南宇，你还是去安抚一下你妈妈的情绪，我真不用你给我上这点药，有这功夫你不如把你家里的人安置好了，你妹妹，你妈妈，还有头吗？”
    景南宇的神色一僵，瞬间爆得通红，景鸣俊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昨天才刚刚跟人家说了对不起，今天又出这事儿。
    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多糟心的事儿，说了那么多的好话，破了景鸣俊这些年以来的记录，他有些忍无可忍，大声喝斥景夫人道：“你干什么？不在家里呆着，跑这里来干什么，撒的什么疯！”
    景夫人也很委屈，好不容易见到他，上来就挨训，她抓着包，大声说道：“我来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你一夜没回来去哪儿了？周淑曼那个贱人说你没有过去，难不成你在这里加了一夜的班吗？”
    景鸣俊一愣，眼里闪着危险的光，“你什么意思？你去找淑曼了？”
    景夫人把下巴一抬，脖子一梗，“是，怎么了？你不回来，我当然去找她。”
    “你！”景鸣俊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景夫人没有防备，根本没有想到景鸣俊会打她，这一下打得挺重，她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李喜燕眉心一跳，她也没有想到，景鸣俊会在这种场合下打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景鸣俊，让她想起李占彬。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真没有那么闲

    李喜燕不喜欢景夫人，但也绝不是站在景鸣俊这一边。
    在她的角度上来看，景鸣俊和李占彬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一个有钱，一个没有钱，但巧的是，品德这东西和有没有钱没有什么关系。
    李喜燕看到景夫人挨打，心里并不爽，景鸣俊自己理亏在先，让景夫人这个妻子受尽煎熬，让周淑曼没有名分，让周明烨饱受别人的轻视和议论。
    这一切，不都是他的原因吗？
    她心生烦躁，不想再看这场家庭大战，转身要走。
    景夫人现在又哭又嚎，完全顾不上她了，她抓着景鸣俊，责怪他为什么打她。
    她一边哭一边还在不停的说，“我女儿呢，思慧呢？她去哪儿了？你是不是又骂她了？”
    李喜燕脚步一滞，景思慧没有回家吗？
    景鸣俊心情差到极点，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知道！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母女一点忙也帮不上，还不停的给我添乱，我一夜都没有合眼就在厂里守着，谁知道她去哪个朋友那里疯去了！”
    景南宇也过去劝道：“妈，您的确误会了，我一直和爸爸在一起，就在厂里，李厂长也在，爸爸的确都没有休息。思慧昨天中午还和我们在一起，后来下车了，她没有回去吗？”
    景夫人听到他这么一说，情绪缓和了一些，抹了抹泪，摇头说没有回，所以她才着急，一早上到处找。
    景南宇安慰道：“妈，您也别太急，先给她的几个朋友打个电话问问，她昨天的确……闹了点小脾气，也许晚一点就自己回来了。”
    李喜燕听到这里没有再停留，往路口的方向走过去，这会儿基本上能确定那个专家就是裴重，她得去告诉欧阳然一声。
    刚走拐口，景南宇从身后追上来，叫住她说道：“喜燕，真是抱歉。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李喜燕回答道。
    景南宇说道：“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们家里人……除了抱歉，我不知道现在能说些什么，不过你放心，我和爸爸会和她们说的，以后不会再发生。”
    这些没有什么效力的保证，李喜燕真提不起兴致，“但愿吧。我得回去了，还有事。”
    “我送你。”
    “不用了，我不回家，去别处。”
    景南宇微抿了一下嘴唇，“你今天来厂里……是有事吗？”
    李喜燕停住，回头看了看他，“是啊，我是来找赵叔的，本来想请他告诉晓雯让她放学以后来找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喜燕的语气和话里意思很明显，景南宇有些尴尬，急忙解释说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李喜燕问道。
    她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喜欢景南宇的小聪明，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一种聪明过头的感觉。
    “我以为，你是听说了安德鲁没有被找回来的事，所以……”景南宇也瞒不住，快速的说道：“我以为你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以为我是来看热闹的？”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我还真没这么闲。你去忙吧，我走了。”
    李喜燕转身大步离开，景南宇站在原地，长长吐了一口气，微合了一下眼睛。
    他的确是有心想请李喜燕帮忙，昨天在开车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就想说，但没有张开嘴，回到厂里，情势发展到现在的这种情况，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她，但是现在看来——还没有等他示好，就再次被搞砸了。
    李喜燕去宋家，到了门口发现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正想要开口叫人，听到屋子里传出来说话声。
    她慢步走过去，在台阶下站住，只听里面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的是什么听不太真切。
    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欧阳然从里面出来，看到是她，微笑着让她进去。
    李喜燕敏锐的发现，尽管欧阳然冲她笑了笑，但是脸色可不太好。
    进了屋，看到宋绍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领口的扣子扣得严实，系着一条酒红色的领带，领带上还有一枚亮光闪闪的领带夹。
    他的头发挺黑，耳边有一点星星的白，应该是染过的头发，梳得很整齐。
    这人属于国字脸，眉毛略短，眼角下垂，看起来有几分凶相，嘴角也下垂，有些傲慢。
    见李喜燕进来，他也在打量李喜燕，微抬了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宋绍礼见到李喜燕，笑着冲她点点头，“你来啦。去陪你师母聊聊吧。”
    李喜燕点头答应，一转身往里走，还没有走两步，就听到那个男人说道：“师哥，这是谁呀？”
    宋绍礼说道：“这是我的一个学生。”
    那个男人有些惊讶，语气里还有掩饰不住的轻蔑，“哦？是吗？我听说你的学生现在在美国啊，气质学识都很出众，这……看着不像啊，看来传闻不能信。”
    李喜燕听得真真的，脚步一停，欧阳然拍了拍她的手，冲她勾了勾唇，李喜燕没有再回头，和欧阳然去了里面。
    “喜燕，你别在意，他就是那个样子，”欧阳然让李喜燕坐下，继续说道：“他就是裴重。”
    不用她说，李喜燕也猜出来了，这个家伙还真是傲慢，赵朝和门卫都没有夸张。
    “他来干什么？”李喜燕问道，“没有跟老师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没有，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他一早来敲门，我看到他就想理，转身回屋，他就跟了进来，”欧阳然叹了一口气，“我和你一样，也是担心他再说什么刺激你老师。”
    李喜燕听到她这么说，就感觉这家伙的人品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让人有这种担心？
    “我今天去厂里了，打听了一下情况，所以过来跟您说一声，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在这里，”李喜燕心里略有些不安，但她没敢跟欧阳然说。
    她总觉得裴重来这里并不单纯，他既然这么快找到这里，就说明早就知道宋绍礼夫妇住在这里，也就说明他是做了功课，了解了情况的。
    既然是这样，那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鹏飞电子厂的事儿，之前自己在做，李喜燕甚至怀疑，这种小事儿依裴重的性格他是不屑于做的，正是因为知道是自己，知道自己是宋绍礼的学生，所以才接下的。
    欧阳然见她若有所思，微笑了一下说道：“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吗？裴重说话向来就是这样，傲慢无理，他就是故意，并不是针对你。”
    李喜燕知道她是误会了，笑道：“师母放心，我没有那么小气，他爱说说呗，我又不认识他，也不会因为他的话而少点什么。”
    欧阳然就喜欢李喜燕的豁然和坚忍，她主动介绍说，裴重刚才说的那个在美国的学生，指的是在李喜燕之前的那一个学生，自从她之后，有许多年宋绍礼没有收过学生，李喜燕是最后一个。
    李喜燕认真听着，转头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盒子，很是精致，旁边还放着解开的丝带。
    欧阳然把盒子拿过来说道：“这是她刚寄过来的东西。”
    她打开，里面并排躺着两个精致的袋子，一个印着雅致的花纹，一个颜色朴素。
    那个花纹纸袋里装着的是糖，朴素袋子里装着的是茶叶。
    李喜燕看到这些东西的包装，就知道送东西的人有心了，她由衷的说道：“真好看，心思真好。”
    欧阳然微笑说道：“她跟了你老师好几年，现在也算是小有所成了，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李喜燕看了看时间，欧阳然说道：“你去忙吧，这边没事，别担心。”
    李喜燕目光往外一掠，低声说道：“要是有什么事，您一定要通知我。”
    欧阳然点头应允。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们的将来！万相归春

    李喜燕要走，欧阳然和她一起走到客厅，宋绍礼和裴重还在聊。
    说是聊，其实是宋绍礼多数在倾听，裴重的声音也不大，情绪也不激动，看到李喜燕要走，宋绍礼嘱咐她路上小心。
    李喜燕和欧阳然在门口道了别，她也没有走得太快，慢慢的在路边溜，走了没有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你，等一下。”
    她回过头，看到裴重站在不远处，他站得挺拔，逆光而立，倒有几分威严的气势。
    他比宋绍礼要矮一些，但他的脸总是绷着，眼神也有些凶，大约还有眼角和嘴角下垂的缘故，总之给人有几分凶的感觉。
    李喜燕站在原地，裴重慢慢走过来，再次打量着她，眼神锋利，没有半点掩饰，侵略性特别强。
    “你有事？”李喜燕对他无感，甚至有点讨厌，也没有必要客气。
    裴重听她说话这么不客气，有些不爽，手指搭了一下领带，语气傲慢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喜燕点头，“知道啊，你不是叫裴重吗？”
    裴重的手指一顿，眯着眼睛说道：“你知道我？刚才欧阳然告诉你的？”
    “不是。”李喜燕没有明确回答，“你叫我到底干什么吧，直接说。你应该希望我知道你吧，毕竟你觉得你有名气，所以希望别人知道，但你又不希望是我师母告诉我的，不是吗？”
    裴重下巴一抬，目光更加危险，“你还真是……自以为是。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收你做学生，你可比那位差得远了。”
    李喜燕短促笑了笑，“你也是。”
    “你什么意思？”裴重有了几分火气。
    “裴重，你见我走了也追出来，不就是想跟我说厂里的事儿吗，想说你做得不错，就算是把安德鲁打发走了你也能独掌乾坤把事儿摆平，想说让我别得意，有你坐镇，已经不会有人求我了。你还有别的要说吗？”
    李喜燕的话直接干脆，没有一点拐弯抹角，这倒让裴重吃惊不小。
    他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你居然知道？”
    “不然呢，”李喜燕看了看宋家门口的方向，“你以为我为什么走这么慢？就是等你说，表达出你的优越感啊，你还有别的事儿没有？没有我走了。”
    “你站住。”裴重这下气得够呛，他有许多词儿还要对付李喜燕，想要讽刺她，说得她体无完肤。
    可怎么话都没说呢，这就……完了？
    “你有话快说，我还有事。”李喜燕不耐烦的说道。
    她越是这种态度，越让裴重抓狂，他扯了扯领带，喘了一口气说道：“你说，你有什么可狂的，我听说他们请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去，你有什么？你不就是宋绍礼一念之差收的一个学生吗？”
    “对啊，”李喜燕点头承认，“没错，你说得都对。我要是不狂，要是痛快的答应了，你还能回来吗？你能在厂里霸气十足的赶人吗？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所以啊，你得感谢我。”
    “你胡说八道！”裴重怒声说道。
    李喜燕真不知道他和自己较的什么劲，“专家，教授，麻烦您呢就干好自己的事儿，再不行就在厂里装装逼，摆摆谱，但别再我老师面前，别在我这找存在感，你爱干嘛干嘛去，只要从我们眼前滚开，知道吗？”
    裴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那一股子火气，在身体里窜来窜去，无处安放，但他又说不出和李喜燕一样的话。
    他忽然间意识到，米万章曾经跟他说过的这个年轻小姑娘的可怕难缠之处，还有这么一个方面。
    他久久说不出话，李喜燕早懒得再和他废话，说完就转身走了，之所以等他，就是想恶心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别想着在厂里兴风作浪的想做给谁看，自己不吃这一套，更要提醒他不要妄想对老师做什么。
    除了妈妈之外，她真心把宋绍礼和欧阳然当长辈，当亲人，她不允许别人伤害他们。
    李喜燕重挫了裴重的气焰，心情也好了不少，往回走的路过一家小吃店，给喜凤和小猪买了点吃的，最近他们俩学习也挺辛苦，也快考试了，俩人都挺努力。
    她这阵子也忙，也没有顾上他们，好在有吴金贵，学习上和接送上都帮了她不少的忙。
    正提着东西往回走，有人骑着自行车停在她身边，笑着说道：“哎，真是你呀，我看着像，走近一看还真是。”
    李喜燕扭头一看，原来是钱万春，他穿着件汗衫，裤腿卷起来，踩着自行车，一点厂长的架子也没有。
    就他这身打扮，李喜燕就觉得这个人有意思，洒脱有趣，“钱厂长，这是要干什么去？怎么还自己亲自骑车？”
    钱万春先是一怔，随即大笑，“你这小姑娘有意思，我这不是去了趟老厂长家里，看望了一下，又没有别的事儿就自己骑车了呗，开车费油又麻烦，还得端着架。”
    李喜燕点头，“说得有理，精僻。哎，对了，你们的老厂长打算什么时候病好痊愈啊。”
    钱万春抓了抓后脑勺，一脸思索的样子，“这个……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嗯？”李喜燕听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钱万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之前他不是装病吗？被你看穿之后，我去探查了一下，果然是装的，然后呢，我就出了个对策，这下……估计他是真的病了。”
    李喜燕讶异，心里却想乐，嘶的了一口气，“难不成是被你气病的？”
    “咦，话可不能这么说，”钱万春一本正经，眼底深处却闪着笑纹，“我也是为了厂里考虑嘛，而且是老厂长的意思呀，我只是顺坡下而已。”
    李喜燕“啧啧”了两声，“那您到底做什么了？”
    “就是老厂长帮我安抚了那些老员工几句，还说如果需要的话，他就带头做嘛，反正他也要退休了，这次病好出院的话就刚好是退休的时候。”钱万春回答道。
    李喜燕这次真惊了，“所以？你怎么做的？”
    钱万春清清嗓子说道：“我也没有干什么，就是顺着他的意思，从包里掏出退休书了嘛，既然他那么说，我就得坚决拥护啊，拿出来让他签字，他一签，其它人也就没有话说了。”
    “……”李喜燕郑重的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道：“不用再说什么估计了，我可以百分之百分确定，你家老厂长，就是被你气病了，而且很长时间出不了院。”
    钱万春诡诈的一笑，“那也没有办法，他说的嘛，我就拥护，我这个人脑子笨，想不了那么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李喜燕。
    钱万春执意要送李喜燕一程，她也没有客气，跳上后座，问起他厂里的情况。
    钱万春迎着风，骑得飞快，风把他的汗衫吹得鼓起来，他笑得很大声，愉快的说道：“这些老问题一解决，我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了，我敢说，东方电机厂的将来就要和我的名字一样了！”
    李喜燕纳闷，问他是什么意思。
    钱万春大声说道：“当然是万相归春啊！”
    李喜燕点头称赞，“好寓意！钱厂长，你是好样的。”
    “真的吗？”钱万春突然刹了车，李喜燕一头栽在他的后背上，鼻子撞到他的背脊骨，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李喜燕抽着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钱万春跳下车子，先是道歉，紧接着追问道：“你真觉得我是好样的？”
    李喜燕停止抽气，看着他这一脸贼兮兮的笑，忽然像是看到他站在老厂长病床前装傻充愣的模样，总感觉他接下来没好话。
    她一脸戒备的看着他，捂着鼻子闷声说道：“你想干嘛？怎么我有一种被狐狸盯上的感觉？”
    果然，钱万春笑得更欢，摸着下巴兴致勃勃的说道：“我怎么会是狐狸？就算是，也是一只好狐狸。既然话说到这儿，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个忙？”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披着严肃正经的外壳

    钱万春就是一个狐狸，还是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
    李喜燕在心里肯定道。
    “既然话说到这儿，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儿上，你帮我个忙呗。”钱万春笑眯眯的说道。
    李喜燕狂汗，什么时候跟他是朋友了？
    她仔细打量着钱万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钱万春一直笑嘻嘻的，并没有被她看得不自在的感觉，到最后反倒是李喜燕受不住了。
    “你都不觉得不自在吗？”她忍不住问道。
    钱万春一拍胸口，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有什么，就是看看呗，又少不了一块肉，再说，就算少了肉，能让你帮忙我也算是值了。”
    李喜燕第一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那天初见钱万春，觉得他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人，严肃，不苟言笑，穿着中山装就是一个老干部。
    今天一见，完全被颠覆啊……
    她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说，钱厂长，今天你和我的偶遇，也不是偶然吧？”
    钱万春搔着后脑勺，哈哈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果然是聪明啊。”
    “……”李喜燕。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想干什么，现在不用说李喜燕也能猜得出来。
    说实在的，东方电机厂综合实力比不上鹏飞电子厂，除了那天看到的情况之下，还有设备老旧的问题，这些都是事儿，或者简单的话，在李喜燕看来，整个东方电机厂，除了他钱万春是一把好手以外，其它的并没有什么优势。
    李喜燕还在考虑这话怎么说，钱万春忽然又正经起来，他扶着车把，一脸郑重的说道：“其实呢我也知道，我们厂各方面都比较落后，那天齐总也看到了关于老员工上的问题，还有机器设备过于老旧，用不了几年就会被淘汰的问题，这些都挺严重的。相比起鹏飞电子厂，他们也受政府的照顾，而且最近在上新设备，听说还请了专家，各方面的实力都是很厉害的。”
    他说出这话，倒是让李喜燕有些意外了，没有想到他竟然了解到了这么多，李喜燕索性跟他谈下去，问道：“嗯，你说得不错，所以呢？你还想让我去找齐总帮你说话？”
    钱万春点头，“那当然。”
    他一拍胸口，又起了一身的豪情壮志，“我们和鹏飞比，并不是一无是处，你知道我们东方电机厂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李喜燕想了想，摇摇头。
    “我呀！”钱万春一巴掌拍在车座子上，车子都跟着微弹了弹，“有句话怎么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可不是个熊的，我有决心，把我们厂带上光明大道，就像当年齐总带着他们厂杀出重围，最后成了业界的标杆一样！我觉得，我们最终一定会实现万相归春的梦想！”
    李喜燕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她又气又乐，觉得自己那天是见了个假的钱万春，今天这个神经的莫不是才是他的真面目？
    钱万春又继续说道：“鹏飞电子厂，我也打听了，别看他们又是有人投资入股改制吧，又是上新设备吧，又是什么专家吧，这些都是表面的现象，不足为虑。”
    李喜燕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钱万春脸上又浮现笑意，笑着像是奸诈的狐狸，“你诈我……哎，我早听说了，那两家新入股的面合心不合，而且那台机器现在属于停滞的状态，根本没有安装成功，那个什么驻厂人员也走了，狗屁专家根本不干实事儿，就是会把上面的单词翻译一遍，啊呸，那个谁不会？从外语学院里找个学生来也会好吧，还用得着他？你说是吧？”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微微后退了一步，“钱厂长，你是真的钱厂长吗？”
    “当然，如假包换。”钱万春又一拍胸口，“我跟你说，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人啊！领导得有领导能力，敢冲敢干，下面的人得有技术，有拼劲，这些鹏飞都有吗？如果没有，那也是一盘散沙。”
    他忽然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
    李喜燕问他怎么了，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更加惋惜的说道：“可惜了那台新机器了。”
    “……”李喜燕。
    “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我们的优势和对方的劣势，谁好谁不好，不能看表面，得透过表面看本质，更不能看一时，得把目光放长远，是吧？你帮我跟齐总说说，或者帮我引见一下，怎么样？”
    钱万春虽然说得搞笑，但李喜燕可以看得出，他的确是很真诚，很坦然，把自己家的劣势干脆的亮在明处，没有藏着掖着，人贵有自知，钱万春就很明白。
    而且他还挺清楚对手的能力，可谓是做到了知己知彼。
    李喜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帮忙可以，但是我有一个问题，钱厂长可要如实相告。”
    钱万春一拍胸口，“说。”
    李喜燕看着他的胸口默默替他疼了两秒钟，心想这家伙将来会不会死于心脏被拍打过多。
    “你是怎么知道鹏飞电子厂的情况知道的那么清楚的？”李喜燕问道。
    就算是打探消息，也不能知道这么清楚，有些事情她还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钱万春咧嘴一笑，“我……”
    李喜燕说道：“说实话，想好了再说。”
    钱万春吞了口唾沫，“那什么，我有个表哥，在那里工作，我知道齐总有意去看鹏飞电子厂之后，就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一下他们厂的情况。”
    李喜燕诧异，“你表哥？”
    “对呀，我表哥是那里的技术人员，技术不错的，人也很好，哎我跟你说，他可不是出卖厂子啊，是我旁敲侧击问的。”钱万春特意加重了“旁敲侧击”的语气。
    “技术不错的人，是谁？你说说看，没准我还认识。”李喜燕说道。
    钱万春有些犹豫，李喜燕说道：“你放心，我又不是鹏飞电子厂的人，就是好奇。”
    她也想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将来多一个人可以多了解一些情况也是好的，她也不可能是告密砸人家的饭碗。
    “我表哥姓赵，”钱万春艰涩的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李喜燕一怔，眼睛随即一亮，“技术不错，还姓赵，不会是赵朝吧？”
    李喜燕话一出口，钱万春也愣了一下，一脸惊讶的说道：“咦，你知道他？”
    “钱厂长，”李喜燕笑道：“这么说吧，如果是因为你呢，我也会答应你帮你和齐总说说，但是如果是因为赵叔，那我就会尽力而为。”
    钱万春眼睛一亮，“真的？哎，赵叔？这么说来你和我表哥关系还挺好喽？”
    李喜燕一摆手，说将来就知道了，问他有没有什么资料介绍之类的，她想着整理一下再去给齐树铭，总得有点能说服人家的东西才行，不能就凭一张嘴。
    钱万春从车把上的书包里拿出个文件袋里，递给李喜燕说道：“给，都在这里了。”
    李喜燕接过，“你都准备好了？”
    “当然，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啊。”钱万春重新跨上车子，扭头对李喜燕说道：“上车吧，大侄女，我送你回去。”
    “……”李喜燕。
    这家伙就是一个活宝，披着严肃正经外壳的活宝，李喜燕在心里默念道。
    钱万春一路把她送到了店门口，然后骑着车子飞快离去，李喜燕看着他洒脱的背影，觉得这个人的确很不错，比起鹏飞电子厂那些领导让人觉得愉悦多了。
    李喜燕决定，要帮他一把。
    之前凭实力来说，抛开私人恩怨不谈，她是倾向于鹏飞电子厂的，但是后来经过这几件事，现在钱万春又毛遂自荐，她觉得自己要改变主意了。
    钱万春说得对，有再好的机器，没有人去使用，没有人去领导，也终究是一堆废铁，而东方电机厂，用那些旧设备也依旧热火朝天。
    这，就是差距。

 第一百八十八章 硬件和软件哪个更重要

    李喜燕话很欣赏钱万春，她回想过前世的时候，钱万春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后来东方电机厂终于破产，他自己独自下海经商，也是一把好手。
    那次在东方电机厂看到他被那些老员工围着讨说法，李喜燕就想，如果东方电机厂可以在他手里继续做下去，没准可以扭亏为盈，无论是东方电机厂，还是钱万春本人，将来的命运都会被改写。
    齐树铭对东方电机厂的兴趣有百分之五十，李喜燕看得出，他也很欣赏钱万春，大概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但是，鹏飞电子厂的实力也在那里摆着，技术人员，机器设备，这些都高于东方电机厂，所以站在投资者的角度来看，鹏飞电子厂的胜算要更大一些。
    李喜燕回到楼上，把钱万春给她的文件袋打开，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不禁愣了愣。
    她本来是想着帮他把资料整理好，也做成之前鹏飞那样的册子，但现在她手里的就是成品，钱万春已经做好了。
    她翻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全部是手写手画，从东方电机厂的建厂，到后来的发展，以及到现在的落没，一一记录，不偏不倚。
    没有歌功颂德，也没有刻意隐瞒现在的真相，都具体而真实的摆在眼前。
    后面还有一些他们生产的产品，型号什么的，都是手绘的，不仅字漂亮，画得也很生动。
    李喜燕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是佩服，钱万春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有这样的水平，真不是盖的，也难怪他敢拍胸口，敢说出那样壮志豪情的话。
    看到这些，李喜燕更加决定，要帮他一把。
    正巧这时李林从下面上来，说是有人找她。
    她问是什么人，李林说是姓方，她急忙把钱万春给她的资料装好，一并带了下去。
    方秘书站在店里打量，屋子里香气弥漫，来买东西的人也很多，他印象里的菜市场是杂乱又繁忙的，但在这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窗明几亮，里面的人都笑眯眯的，让人心里生起一股暖意。
    他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回家，坐了一天的火车回到家，推开门就满屋子的香，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满心满肺都是暖的。
    “嘿，想什么呢？”李喜燕跳到他面前说道。
    方秘书回过神，收起嘴角的一抹笑，“哦，齐总让我来请你。”
    “正好，我也有事跟齐总说，走吧。”李喜燕刚要走，又停了一下，扯了一个袋子，装了一些刚做好的东西，塞到方秘书手里，“喏，给你。”
    方秘书急忙推辞说不要，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怕什么？又没有毒。你最好快点吃，这些就给你自己，不想给老刘。”
    方秘书手指微微收紧，“哦”了一声。
    李喜燕看着他严肃又紧张的样子，心里特别想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方秘书一脸紧绷的样子就想逗他。
    明明很年轻，偏偏要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见到齐树铭的时候，他正在沙发上看鹏飞的资料，看到李喜燕来，抬眼微笑打趣道：“这次没有被人跟踪吧？”
    “……没，”李喜燕哭笑不得，“齐总还会拿这个开玩笑，看来是不生气了。”
    齐树铭把资料合上，“我本来也没有生气，为这点小事，不值得。”
    李喜燕心想，那你昨天……脸色沉得吓人，好像真的一样。
    齐树铭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沙发扶手，问道：“你和她们有过节吧？而且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当然得出出气。”
    李喜燕恍然大悟，脸色微红，“那多谢齐总配合。”
    齐树铭一笑，指了指那本资料，“说说你的看法。”
    李喜燕目光往四周一掠，并没有看到刘厂长，齐树铭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道：“刘厂长有别的事，我让他去忙了。你大胆的说。”
    李喜燕深感敬佩，齐树铭果然是真正的大神，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就把别人的心思和事情的经过理得门儿清。
    她看了看那本资料，里面的内容再清楚不过，那是她整理的，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齐总，这次资料是我做的，可以说，这里面所写的就是鹏飞电子厂硬件实力。”
    齐树铭目光微微一闪，敏锐的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硬件实力？”
    李喜燕点头说道：“对，没错，就是硬件实力。”
    “继续说。”
    “所谓硬件实力，就是可以用钱买到的，比如景家的入股，可以买一台机器，这台机器就成了硬件实力的最重要的部分。”
    齐树铭轻笑，“可是，现在这个硬件实力，还没有发挥出它的效用。”
    “没错，所以说，硬件实力是可以拿钱买到的，只要厂子里有资金流，那硬件实力就可以买得到，”她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不只是鹏飞电子厂可以。”
    齐树铭微眯了眼睛，手指轻轻扶住下巴，“那，什么是不可以买到的呢？”
    李喜燕心里微喜，这位大神聪明绝顶啊。
    “是人，”李喜燕说道：“人就是软实力，领导、技术人员以及销售，这些都是软实力，他们像肌肉，附在硬件实力上，相辅相成，才能更好的让企业发展，否则的话，硬件再好，也不过是骨头架子。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齐树铭抚着下巴的手指一顿，他盯着李喜燕，缓缓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之前是希望鹏飞电子厂可以和我达成合作的。”
    李喜燕心说大神眼睛就是毒，“我不是鹏飞的人，不是任何一个厂的人，您信任我，我就认真全面把这些资料整理好，至于投资与否，您肯定会衡量，比我想得长远，看得全面。”
    齐树铭淡淡一笑，“我想问一下，昨天的事，会影响到你心里原来的想法吗？”
    李喜燕微微挑眉，“您刚才也说了，我和她们之间有过节，也就是说这是早就有的，并不是昨天才发生。再说，那些不过是小事，做大事不能拘泥这些。”
    她说得坦然直接，眼神回视着齐树铭，没有一丝躲闪，齐树名想看出一丝端倪，却什么都没有。
    齐树铭思虑多时，终于点头说道：“没错，之前我的确属意于鹏飞电子厂，即使是在那次厂门前发生不愉快之后，我还是让你准备了资料，但是……”
    他微微摇头，“恰恰是昨天的事，推翻了我之前的想法，或者说是那一丝侥幸。”
    齐树铭以为，如果那次在厂门前，可以算做是米万章对女儿的放纵和娇惯，那天昨天的事，就能在处事的过程中，看出他们某些方面的品行，一个厂，如果上位者的品行有问题，那这个厂再有实力，也只是李喜燕所说的“硬件实力”，或者说，这样的厂越有实力，将来就会和既定的轨道跑得越偏。
    李喜燕深以为然。
    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把钱万春那份资料拿出来，双手递给齐树铭说道：“齐总，您看看这个。”
    齐树铭伸手接过，低头一看，诧异道：“东方电机厂的？”
    “是。”李喜燕说道：“东方电机厂的资料，事无俱细都在这里了。”
    齐树铭翻开前两页看了看，“这不是你的字，但写得也很好。”
    李喜燕微笑，毫不隐瞒的说道：“没错，这是钱万春厂长亲自写的，方方面面，好的坏的，都在其中，要比一个外人搜集的全面仔细的多。”
    齐树铭更加诧异，“你什么时候见过钱万春？”
    李喜燕把是昨天从宋家出来，在半路上遇到钱万春的事多了，当然，“顺带”也把他雷厉风行把那些老员工的棘手问题给处理好了也提了一下。
    果然，一说这个，齐树铭就来了兴趣。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是个造就英雄的时代

    李喜燕和齐树铭谈得差不多了，看准时机就把钱万春交给她的那套资料拿了出来。
    齐树铭翻了几页觉得不错，但又不是李喜燕的字，李喜燕也没有隐瞒，说出资料的来历。
    齐树铭诧异的问她，什么时候见过钱万春。
    李喜燕就把自己在从宋家出来，在路上遇到钱万春的事说了，顺便把钱万事最近办的事交代了一下，齐树铭一听他解决了棘手的老员工问题，当即就很感兴趣。
    李喜燕很理解这种情怀，齐树铭当初也是那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些企业改制，并不是有政府的支持，一道旨令下达就可以的，它涉及到方方面面，每个厂有自己的具体情况和实际困难。
    而其中最为突出的，往往就是人员的问题，老员工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厂里，功劳甚伟，但他们现在也的确是老了，无法再为厂里效力，但是人老厂不能老，它得紧跟着大时代的齿轮往前走，否则的话就会掉队，掉队的最终后果就是大家都饿死，无论老少。
    齐树铭认真看了前面几页，点头说道：“东方电机厂的根基深厚，也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时期，这样的厂如果就这样被淘汰的确是太可惜了。”
    “钱万春本人也是很有能力的，他是厂二代，当年他的父亲是厂里的老书记，对这里很有感情，各方面也熟悉，否则的话，依他的能力，大可以下海去，独自也能闯出名堂来。”李喜燕说道：“现在很多人都下海，大浪淘沙，只要是金子，又赶上这个造就英雄的时代，前途没准更好。”
    齐树铭着她这话不禁乐了，“你这小姑娘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那你说说，你怎么不下海？”
    李喜燕惊讶道：“咦，齐总，我一直在海里呀，你没有看到吗？大概是我扑腾的浪花太小了，您没有看见。”
    齐树铭一愣，随即笑得更欢。
    “你呀——你是指你那个小店吗？”齐树铭思索着问道。
    李喜燕点头，正色说道：“虽然挺小的，但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在这个城里有立足之地也是从那里开始，而且我注册了自己的商标，将来这个牌子没准会飞进千家万户呢。”
    齐树铭心里惊讶，更多的是赞赏，他见过不少有闯劲的年轻人，更多的像钱万春那样的，但是他们大多是男人，很少有像李喜燕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她甚至还像没有脱去稚气的孩子，虽然总是一副成熟的样子，但……
    这种复杂奇特的气质在她身上组合起来给人的感觉很奇妙，总是觉得看不清，看不透，却又时时给你惊喜。
    齐树铭合上资料，沉吟了片刻，看着李喜燕说道：“这样吧，明天上午十点，你帮我约钱万春，我要当面和他谈。”
    李喜燕心头一喜，这是有戏啊，当即点头说道：“好，您放心，我一定告诉他。”
    齐树铭又补充说道：“到时候你也一起来。”
    “好，没问题。”
    李喜燕从里屋出来，看到方秘书正在整理行程，她打趣说道：“方秘书，忙着呢？”
    方秘书“嗯”了一声，垂下眼睛不看她。
    李喜燕觉得他特别逗，哈哈笑着小声说道：“哎，要是觉得我们家的东西好吃，等你离开的时候你悄悄来，我给你装几袋子。”
    方秘书心头一热，看着她正想怎么开口道谢，不料，李喜燕又眨着眼睛说道：“回去给我们做做广告。”
    “……”方秘书。
    李喜燕看着他呆萌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见他脸上出现想打人的表情，一溜烟跑了。
    从酒店里出来，李喜燕没有耽搁，直接去了东方电机厂，告诉钱万春这个好消息。
    到了门口，门卫问她找谁，她直接说找钱厂长，门卫有点为难的说道：“小姑娘，不是我不让你见，只是这个时候，我们厂长正忙着，恐怕没有时间见你。”
    “哦？他在忙什么？”李喜燕问道。
    门卫犹豫了一下说道：“关于买断工龄的事儿，不少人来问，迎来送往的。”
    李喜燕点点头，“这样吧，你给他打个内线电话，就说我姓李，关于资料书的事儿，你看他有没有时间，要是没有我就改天。”
    “行，”门卫见她说话挺和气，又是一个小姑娘，也不为难她，转身进去打电话。
    没多一会儿，门卫跑出来说道：“小姑娘，走，我带你进去，我们厂长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见你。”
    李喜燕乐了，跟着门卫往里走，她看到果然有不少的人正在钱万春办公室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三三两两的议论。
    李喜燕对门卫说道：“大爷，您去忙吧，我知道怎么走，自己过去就行了。”
    门卫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点头说行，让她自己小心点，不知道就再问问别人。
    李喜燕走得挺慢，跟在那些人的后面一起走，只听前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道：“你们算了没有啊，买断工龄合算吗？”
    她旁边的一个女人说道：“应该差不多，我算了算，按照我们现在的月工资，再乘以剩下的工作年数，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
    “那你是打算买断了？”又有人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买断了可干嘛去呢？”
    一个短发的女人说道：“干什么不行呀，可以再去打点零工，或者做个小买卖什么的。”
    “你决定要买断了？”
    女人没有回答，看得出也有些犹豫，这时，她旁边的一个男人说道：“我倒没有算什么合不合算，我想着给我儿子攒下老婆本儿。”
    他这么一说，其它的几个女人一阵哄笑，“哟，吴赖子，你儿子才多大啊，就想着攒老婆本儿？你儿子懂什么是老婆吗？”
    “哈哈……”
    那个叫吴赖子的男人“嘿嘿”一笑，“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嘛，你们没听钱副说，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了，我以后要用钱，要想卖，也没有人买啊。”
    “啧啧，你倒是想得长远。”
    “那是，我得想远点，我有儿子呢。”吴赖子一嘴得意炫耀的语气，别的女人一听这话，都哧哧笑着不说话了。
    李喜燕听着这个吴赖子的语气声音有点熟悉，她跟在后面，只看得着他的后脑勺，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说话间到了钱万春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有几个人，李喜燕从窗子里看进去，钱万春正站在桌子前，弯腰趴在那儿写什么，那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里面坐着一个男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笔，正和众人解释着什么，李喜燕记得他，他应该是钱万春的秘书。
    吴赖子等人也进了办公室，钱万春手一指秘书桌子的方向，“在那边登记，卖还是不卖，都在那边登记。”
    那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过去了，吴赖子搓着手站在钱万春的桌子前没动，钱万春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有事儿？”
    吴赖子咧嘴笑了笑，“钱副，我还是想听您说，那个……工龄的价格能在涨涨吗？”
    钱万春“嘶”了一口气，“你当这是买菜呢？涨点便宜点的，这都是定好的，不能变。”
    吴赖子吭哧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老婆还在厂里当过几个月的临时工，能和我的算到一起吗？”
    钱万春短促笑了一声，打量着他说道：“我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什么叫工龄，你理解清楚了吗？你要是卖，就卖你自己的，有一年算一年，明白了吗？”
    “那以后要是厂里效益好了……”
    “这么说吧，”钱万春打断他的话说道：“如果你今天卖了工龄，我也把钱给你了，明天厂里倒闭了，我让你把钱退回来，你退吗？”
    吴赖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不能。”
    钱万春重新低下头继续写东西，摆手让他去秘书那边，“那还说什么，过去吧。”
    李喜燕看到儿，总算想起来了这个吴赖子是谁，这不是吴金贵那个舅舅，吴青的娘家哥哥，那次和他老娘一起去找吴青要钱过年，在胡同里遇到过。
    她不禁在心里冷笑，这个德行，这还真是符合他的作派。

 第一百九十章 不揍他天理不容

    李喜燕没想到，这个吴赖子还是熟人，他竟然是在这里上班。
    不过，就凭这个人的作派，还有其它人对他的称呼，就知道他不怎么样。
    李喜燕不动声色走到钱万春的桌子前，还没有吭声，钱万春头也不抬的一指秘书的方向，“要向工龄的事儿去找孙秘书。”
    “那要是别的事儿呢，钱厂长有空理会一下吗？”李喜燕笑问道。
    钱万春猛然抬头，惊喜的说道：“哎呀，是你。我还以为……坐坐。”
    李喜燕在沙发上坐下，钱万春倒了杯茶给她，说道：“怎么？有好消息吗？”
    李喜燕看了看那些围在秘书周围的人，端着茶杯没有说话。
    钱万春立即会意，走过去在秘书耳边说了几句，随后秘书拿着东西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来，大家跟我去旁边的房间。”
    众人都没有说什么，吴赖子说道：“去别的房间干什么？”
    孙秘书说道：“去别的房间登记，一样的。”
    吴赖子嘀咕道：“别的房间又没有钱副在，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搞什么猫腻？”
    孙秘书一听这话，脸色涨得通红，说道：“哎，吴大忠，你这叫怎么说话呢？我能玩什么猫腻？还能扣你的工龄不成？”
    吴赖子也提高了音量，“哎，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
    “你……”孙秘书气得够呛，“我怎么能扣你的，你倒是说说，你自己是多少你心里没数？”
    吴赖子抽了抽鼻子，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专门算账的，你们会算帐的总是会搞点小动作，哎这动个小数点啦，那里抹个零啦，哪里四舍五入啦，你们向来弯弯肠子多，我可算计不过你们。”
    “你……”孙秘书头上都快冒烟了，本来这个事儿就是个难办的事儿，就怕碰上吴赖子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不但他自己搞事，经他这张嘴一叨叨，别的人也会随他的话浮动心里的想法。
    周围那些女人果然都开始动起心思，本来就摇摆不定，听吴赖子这么一说，也觉得吃亏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吧，”钱万春开了口，一语定乾坤，“孙秘书，也不用去别的房间了，你去门市上看看，这批次的产品都换上新产品卡了没有？之前那一批要换掉，你去抽查一下。”
    孙秘书早不愿意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立即把册子放回抽屉里锁好，拿着公文包出了门。
    其它人一见，都面面相觑，吴赖子问道：“哎，钱副，那……我们怎么办？”
    钱万春冲他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我看你们也没有想好，不如都回去想想，想好了再来，反正关于买断的细则都贴在了布告栏里，仔细读读也能明白什么意思，又不什么高深的，要是连这点话都看不懂，那你不想买断，厂里也不会留你了。另外，我得提醒你们，买断这事儿，不是你们单方的意思，有的人不想买断，想要混吃等死，那也不行，你们觉得有猫腻，怕吃亏，咱们厂要改制，也不养闲人。好了，话说到这儿，都回去吧。”
    “这……”吴赖子不禁有些慌，“钱副，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是那么一说。”
    钱万春摆了摆手，不想再和他废话，“都回去工作吧，买断这事儿就到这个月底截止，剩下的不买断的人，厂里就开始核查每个人的能力和价值，觉得你不合适的，也会给你买断清退。”
    “钱副，你这不是逼我们下岗吗？”吴赖子急吼吼的说道。
    钱万春摇摇头，“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逼你们上进，如果你够好，对厂里有很大的价值，我为什么不留住你，如果我宁愿再招新工人而不愿留你这个老工人，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吴赖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其它的女人脸上也不太好看，李喜燕心里明白，能到这里来叭叭的问的人，多半是动了心思的人，他们想一劳永逸，但又怕吃亏，所以才来看看情况。
    钱万春这一招的确高明，厂里要改制，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一旦改了，在这种大潮流之下，又有钱万春这样的领导，厂里的前景肯定不会错，只要肯干肯熬，好日子一定在后头。
    只有那些不思上进，不想努力的人才觉得看不到未来，就像在路上的时候李喜燕听到那个女人说的，什么按现在的工资算了算，到退休前还能拿多少钱，觉得也差不多。
    其实上她们想不到，将来的发展快得让人咋舌，工资也会翻好几番，买断的那点钱用为了几年就会什么都不是，根本支撑不了后来的生活，只看得到眼前的小利，目光太短浅。
    而钱万春要淘汰的，也是这样的人。
    李喜燕心里暗想，钱万春聪明，有手段，而且心够狠，狠在这里不是一个贬义，而是一种赞赏，沉迷于老感情，老人情，纠缠不清，无法自拔无法迈开腿前进的人，才会被时代所吞没，只有像他这样挥剑斩断一切牵绊，奋力迎着激流向前的人才会成功。
    她正在想着，吴赖子也认出了她，说道：“哎，你不是……你不是那个……”
    李喜燕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在李喜燕和钱万春之间来回流转，恍然说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说了我的坏话，钱副才针对我，是不是？”
    李喜燕满头黑线，这人什么脑子？有被害妄想症吧？
    钱万春也一愣，“你胡说八道什么？谁针对你了，我哪句针对你？你是混吃等死的人吗？”
    “我……”吴赖子被堵得脸红脖子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旁边的几个女人哧哧的笑，有人尖声尖气的说道：“你倒是说呀，吴赖子，跟钱副说你不是！”
    “滚蛋！”吴赖子扭头骂道，“你们知道什么，这小丫头厉害着呢，跟我姐姐是一个胡同的。”
    李喜燕清清嗓子，问道：“你叫吴大忠？”
    吴赖子点点头，一拍胸口，说道：“是我，咋了？”
    李喜燕轻笑，“没怎么，就是白瞎这个名儿了。”
    吴赖子一愣，其它人明白过来的都笑喷了。
    钱万春把他们打发走，这才问道：“怎么回事儿？你认识他？”
    “嗯，以前我还没有搬家的时候，的确和他姐姐一个胡同，他和他老娘去他姐姐家要钱，被我和朋友们打跑了。”李喜燕轻描淡写的说道。
    钱万春瞪大眼睛，“不会吧？打跑了？”
    李喜燕点点头，“他不讲理，他姐姐孤儿寡母，就指着那点抚恤金过年，他还好意思要，说得话还难听，不揍他天理不不容。”
    钱万春紧抿住嘴唇看着她，李喜燕说道：“钱厂长，别为别人家的事儿担忧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谈下正事了？”
    “当然，当然。”钱万春立即坐得笔直，“请讲。”
    “我把你的资料给齐总看了，他很感兴趣，他约你明天上午十点，去酒店见个面，他要跟你面谈。”
    “真的？”钱万春立即兴奋的搓手，“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得好好的准备准备。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
    李喜燕看他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替他开心，“你可要准时，最好提前一点到，千万别迟到。”
    “放心，我明白。”
    “那到时候在酒店门口见，齐总说了，让我陪你去。”李喜燕说道。
    钱万春眉开眼笑，“哈哈，我还没有和齐总合作呢，就心有灵犀了，我就想让麻烦你让你跟我一起去呢，没有想到……我有预感，我和齐总一定能合作成功。”
    李喜燕想了想，提醒他说道：“嗯，有信心是好事，但也别太过，否则就成自负了，齐总身边那个刘厂长，似乎并不太同意齐总在这边投资的事。”
    钱万春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好，你说得我记住了，会多加注意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来自撒旦的微笑

    李喜燕从东方电机厂出来，钱万春一路把她送到门口，再三道谢。
    “别，”李喜燕拦住他说道：“您可别这样啊，要是再这么着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您就和之前一样就挺好。”
    钱万春笑着说道：“那行，大恩不言谢，我就不多说了啊。”
    李喜燕往家走，还没有走到店门口就看到前面围着不少的人，仔细一看，是吴金贵家的店门前头。
    李喜燕一愣，随即想到什么，急忙快步过去，站在人群外往里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
    那个吴赖子正站在门口跳着脚骂，看来这撒泼不分男女，男人要是撒起泼来一点也不次于女人。
    在那条胡同里出了名不说理的吴青，现在面对着吴赖子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非得祸祸死我你才甘心？啊？是不是非得让你侄子变成孤儿，你嫂子跟我离婚你才满意？吴青，我到底上辈子欠你什么了？”吴赖子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四溅。
    吴青气势明显弱许多，“哥，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
    “你说我在说什么？是不是你，跟那个小丫头片子说，让我们厂领导针对我？是不是！”吴赖子一声比一声高。
    吴青都懵了，“你到底在说谁啊，什么小丫头，什么厂领导？我都不知道你们厂领导是谁，我上哪儿说去啊我。”
    “你别装了，你就是觉得我和咱妈问你要钱了，你心里不平衡，就想着毁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是吴家的长子，我儿子是长孙，地位无可取代，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吴家没有你的地位！”
    吴赖子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吴青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她眼睛通红，眼看着就要哭了。
    李喜燕火冒三丈，这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服，她低头一看，是喜凤和小猪，她心头一跳，她俩回来了，那吴金贵呢？
    她还没有看清楚，吴金贵已经冲进了人群，站到吴青面前，大声对吴赖子说道：“你们那个吴家我们早就不稀罕了，也没有想着回去，更不想要什么地位，你稀罕，你自己坐着去，你家有皇位要传啊，还长子长孙，你怎么不说你是太子？！”
    众人一阵哄笑，吴赖子觉得脸上挂不住，一指吴金贵，说道：“好啊你，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他说罢，抬手就想打吴金贵，吴金贵才不吃他这个亏，身子一闪躲过，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你给我松开！”吴赖子挣了几下挣不开，吴金贵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根本不怕他，力气也不比他小多少，“反了你了，你快给我松开！”
    这时于小虎也从外面进来，撸起袖子说道：“怎么着，敢在我们店门前撒野，还想打人，谁给你的胆子？”
    “这是我姐家的店，”吴赖子不要脸的说道。
    于小虎哧笑一声，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呸，真不要脸，你现在还好意思说人家是你姐姐？你刚才不说了吗？吴家早没有她的地位了，现在又说是你姐了？”
    “滚蛋！”吴金贵松开他，顺势用力一推，吴赖子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摔倒，李喜燕看准了机会，一脚踢在他的膝窝上，这下他算是彻底没站稳，“扑嗵”一声摔倒在地，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李喜燕让喜凤和小猪回去，吴赖子抱着腿一看，一见是李喜燕，瞬间像是得了人来疯，本来还想起来，这下直接瘫在地上，“好啊，你们合伙欺负我，打我，给我治伤，给我看病！否则我就不起来，你们也别想做生意！”
    一见他耍赖，吴金贵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家的亲戚，是来找他的麻烦，现在连累了别人。
    “你这是干什么！”他怒声说道。
    吴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说了，看病，治伤，要钱。没听懂吗？”
    “你……”吴金贵生气，但这时面对他这种无赖，也没有主意。
    李喜燕二话不说进了店里，拎起屋角里的油桶，那里面都是每天用过的油，她提着桶走到吴赖子面前，问道：“你起不起？”
    “我不起，你能把我怎么着？”吴赖子一挑眉说道：“现在钱副可不在，再说我是请了假出来的，你能把我怎么着？”
    李喜燕后退一步，对众人说道：“大家闪闪，我要冲冲店门前的脏地，留神别脏了衣服啊。”
    看热闹的人四散一退，便都没有走，依旧等着看好热闹。
    吴赖子一愣，看着李喜燕说道：“你敢……”
    他这个“敢”字还没有说完，李喜燕手一翻，那些油“哗啦”一下子都倒了出来，迅速的流向他的方向。
    吴赖子想站起来跑，又想着讹钱不想起，情急之下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一挺一挺的往远处躲，尽管如此，他挺得哪里比得上油流得快，没多一会儿，就沾了一身的油。
    他这个动作特别滑稽好笑，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谁也知道他是装的，就是纯粹不要脸，都在这儿指指点点的骂。
    吴赖子早把脸豁出去了，根本不怕笑，他一心只想要钱，更何况现在还脏了一身衣服。
    李喜燕对于吴赖子的这种做法，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这块货就是这种德行，要是不按这种做出牌，倒是让人觉得稀奇了。
    “你确定不起？”她问道。
    吴赖子把脖子一挺，“我没法儿起，我腿疼，骨头断了，你得给我治伤，另外，现在还得赔我一套衣裳。”
    吴金贵恨不能抽他一顿，“你要点脸吧，行不行？”
    吴赖子冷笑，“滚一边去，今天不拿钱来，就别跟我说话。”
    李喜燕点点头，“行啊，你说你受伤了是吧，我们也不是大夫，也不会看，这样吧，骨头上的伤我们看不着，但是皮肉伤可看得见。”
    吴赖子一听这话，神经立时一下子崩紧，一脸戒备的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
    李喜燕不说话，转身回了屋里，没多一会儿又出来，对吴赖子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你不起来，是吧？”
    “对，不起来。”吴赖子字字坚定。
    “行，”李喜燕说罢，手掌摊开，掌心里赫然是一个打火机，她蹲到地上，手指按在打火机上，只要轻轻的按，火石一擦，火苗就会窜起来。
    地上她刚刚泼过了油，这要是一点站，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吴赖子一见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刚才还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声调都变了，“你……你要干什么？！”
    李喜燕指了指地上的油，“大家可都看清楚了啊，我往地上泼的油，烧的也是地上的油。”
    吴赖子双拳紧握，呼吸急促，李喜燕的话是那么说，可要是一点着，呼呼的火烧过来，那他不成火人了吗？
    “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试试就知道。”李喜燕冲他笑了笑，笑容可爱温婉。
    可这个微笑在吴赖子看来，无异于就是撒旦的微笑，像是死神的召唤。
    李喜燕的手指一按，“嚓”一声微响，火光从打火机里窜出来，幽幽亮光，轻轻一跳一跳。
    吴赖子感觉那声音那束光就像是天雷地火，直劈在他的头顶上，烤着他的脑门，浑身都像跟着烫了起来。
    吴金贵也在一旁有些傻眼，吴青更是惊呼了一声，想要上前来拦住李喜燕，双腿又软得迈不动步。
    李喜燕抬眼看着吴赖子，“那，这火烧完，我们就可以送你去医院了。”
    吴赖不等她说完，眼睛盯着那团诡异的火苗，脑门的汗都渗了出来，突然就跳了起来，像兔子一样一蹦三尺高，钻进人群里眨眼就没影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简单的幸福快乐

    李喜燕用一个打火机就破了吴赖子的“赖功”，看着他兔子一样的逃走，众人一阵哄笑。
    于小虎让大家都散了，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胆子还真大，他要真不起来怎么办？”
    李喜燕哧笑一声，“他那种胆小鬼，不可能不起来，再说，这是剩下的菜油，又不是汽油，没有那么容易着。”
    于小虎冲她竖了竖拇指，“佩服。”
    吴青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她看了看李喜燕，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进了屋。
    吴金贵走过来，多少有些尴尬，“真是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我妈她……可能吓着了，你别在意。”
    李喜燕摇摇头，看了一眼店里，低声对吴金贵说道：“你舅舅来应该是为了他厂里改制的事儿，厂里说可以买断工龄，他正犹豫，想卖又怕吃了亏，正巧我今天去见他们厂长，在办公室遇见他了，他大概以为……”
    吴金贵微微皱眉，李喜燕苦笑了一下说道：“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们，他以为我是因为认识他们厂长，故意让厂长针对他，所以就来找你妈妈理论，以为是你妈妈指使我这么干的。”
    吴金贵恍然大悟，“这怎么能怪你？是他自己心不正，别理他。他就是这么一号人。”
    李喜燕也不好再说什么，谁家遇上这么一个货，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她让吴金贵回去照顾吴青，自己也回了家。
    一进屋顾秀娟就急忙问她怎么样了，她只说没事，都解决了，顾秀娟这才放心。
    李喜燕这两天也不用去夜校，正好就给喜凤和小猪辅导一下功课，两个人都很努力，成绩也不错，经常是名列前茅的。
    喜凤临睡觉之前，还问她怎么最近周明烨都没有来，都想他了。
    李喜燕取笑她，不是想周明烨了，而是想周明烨讲的小故事和趣闻了，喜凤眨巴着眼睛说道：“那也是想他了。”
    “他快要高考了，学习比你们更忙，等高才结束了就可以好好轻松一下了，到时候再请他来。”
    喜凤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哇……真是厉害，大学哎，我什么时候也可以考大学？”
    “等你长大了，好好学习，自然就能考，姐姐还要送你出国留学呢。”李喜燕摸着她的头，宠溺的说道：“快睡吧，早睡早起精神好。”
    “好，”喜凤说完乖乖闭上眼睛。
    李喜燕看着她的小脸，窗外月光如水，屋子里安静温馨，她想这不就是幸福吗，一家人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这是她前世一直想要的，最简单的幸福快乐。
    如果自己没有死，大女儿也应该像喜凤这么大了……
    她不禁又有些伤感，眼睛忍不住有些酸涩潮湿。
    “姐，你怎么了？”不知什么时候喜凤睁开了眼睛，怯怯的问道。
    李喜燕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意来说道：“没事，姐只是想着想着，我们喜凤大了要去上大学，去出国留学，就要离开姐姐，有点难过。”
    喜凤伸出小手握住她的，轻声说道：“姐，那我不离开你，好不好？”
    李喜燕反握她的小手，笑着说道：“傻孩子，快睡吧。”
    李喜燕此时看到岁月静好，有的人却是不一样。
    在距离彩虹歌舞厅不远的路口，暗影处停着一辆车，车上坐着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嘴里叨着支烟，“嚓”一声火光亮起，他点着烟轻轻吸了一口。
    火光跳跃，映亮他的脸部轮廓。
    度允。
    他透过半天的车窗，盯着彩虹歌舞厅的后门，夜色深沉，路边的灯昏暗，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刚过晚上十一点。
    忽然，前面有两束光线亮起，直射入夜色中，还有汽车的声响。
    度允掐灭了烟，把烟尾抛出车外，关上了车窗，随后矮身藏了藏，直到那辆车过去，他才慢慢直起身来。
    果然，那辆车停在了彩虹歌歌舞厅的后门。
    那是一辆旧面包，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到后面“哗啦”一下拉开了车门，低声说道：“出来！”
    车上的人刚刚伸出一条腿，男人有些不耐烦，催促说道：“磨叽什么？快点！别他妈没事儿装有事儿啊，三哥把你们弄出来不容易，都利索点！”
    随后，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身材娇小，双手环抱着肩膀，缩着身子有点抖，接着又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那男的比女的状态好不少，和开门的男人客气了几句，然后和那个女人一起被推搡着进了后门。
    度允看得清清楚楚，从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正是那天跪在朱三脚下的周小芳和后来被朱三的司机带过去的王朋。
    黑暗中度允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他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他回到雀春楼，蒋五爷还没有走，见他回来，招手让他过去坐。
    度允走到桌前坐下，低声说道：“五爷，您所料不错，那个女人和那个叫王朋的，被保出来了。”
    “这么快？”蒋五爷微微诧异，眉眼间浮现几分冷意，“朱三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他也就离倒霉不远了。”度允说道，“明天一早，我去走一趟。”
    蒋五爷沉吟了片刻说道：“嗯，注意别打草惊蛇，查实了就好。剩下的事，不归我们管。”
    度允点头说道：“是，我明白。”
    “明烨今天来过吗？”蒋五爷问道。
    提到周明烨，他的眉眼间有了几丝温度，度允微翘了嘴角，“没有，明少爷这两天要会考，您忘了？那天走的时候和您说过的。”
    蒋五爷哼了一声，“我看和会不会考没有什么关系，那个小姑娘要是有事儿，会考他也来。”
    度允只笑，这话他可不敢接。
    蒋五爷顿了一下，问道：“那个小姑娘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朱三没有再找她的麻烦吧？”
    度允说没有，朱三这两天挺老实，除了和背后那位知会了一声招人，别的什么也没有干。
    “不过……”度允犹豫着要不要说，蒋五爷“嗯”了一声，鼻音一挑，度允立即说道：“不过，我看那小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当然不是好欺负的，你没见齐对铭对她也挺赞赏的？齐树铭可是心傲的人，”蒋五爷手上的动作一停，“还是说，又出什么事了？”
    度允一乐，“您英明，今天有个人去她朋友的店里闹事，几个男孩子束手无策，愣是让她给治了。”
    蒋五爷来了兴致，问度允是怎么一回事，度允把吴赖子在店门前撒泼耍赖的事儿一说，最后说到李喜燕要放火烧人家，结果吴赖子像兔子一样跑了，把蒋五爷乐够呛。
    “有意思，有点意思，”他笑罢说道：“我对这小姑娘越来越感兴趣了，难怪能吸引住明烨，和别的小姑娘的确不一样。”
    “的确是，”度允点头说道：“比那些大家闺秀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蒋五爷脸上的笑一收，“你的意思是，之前我想等过几年给明烨介绍的那些大家闺秀没有意思？”
    “……”度允暗戳戳的想，您自己觉得有吗？但他嘴上不敢说，只低头说道：“不敢。”
    蒋五爷哼一声，想着刚才度允说的，又抿嘴笑了笑。
    李喜燕第二天起了个早，她今天得和钱万春一起去见齐树铭，今天可是成败的关键，她居然还有些紧张。
    刚打开门不久，正在打扫卫生，忽然有人推开门，问她是不是李喜燕。
    李喜燕转头一看，是位大爷，便笑着说道：“大爷，我们刚开门，您想要点什么？”
    大爷手里拿着一页折叠着的纸，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送信的。”
    送信？这倒是奇了，李喜燕隐约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把信接在手里，问道：“大爷，是谁让您送来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钱万春爽约

    李喜燕一早刚开了门不久，正在打扫的时候有位大爷来送信。
    她接过问大爷是谁让他送来的。
    大爷说，他和钱万春是邻居，这是一大早钱万春砸他家的门，让他帮忙送过来的。
    “钱万春？”李喜燕心头微沉，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浓烈。
    把大爷送走，李喜燕急忙展开那页纸看了看，上面清楚又简单的只写了一行字。
    他不去和齐树铭见面了，让她帮忙道个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喜燕看了简直想骂人，现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比见齐树铭谈成合作更重要的事？
    但她转念又一想，钱万春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道理，而且她仔细看了看这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是钱万春的没有错，但是看得出来，写得好像很匆忙。
    能让钱万春放弃和齐树铭见面的事，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李喜燕想到这里，急忙上了楼和妈妈说了一声，然后去找钱万春。
    她刚才问了老大爷地址，虽然没有去过那一片，但找起来并不难。
    她问张五借了自行车，一路飞快骑向钱万春家，那里是一片旧宿舍楼，就是东方电机厂的楼，应该是当年钱万春的爸爸，老书记留下来的。
    钱家在这里是老住户，一打听好多人都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很多老人都起来锻炼身体，李喜燕很顺利就找到了钱家。
    他们家住在二楼，楼道里很安静，还有早餐的香气，李喜燕刚一敲门，里面就出来一位老大妈，干净朴素，眉眼间和钱万春有些像。
    “姑娘，你找谁呀？”老大妈问道。
    “大妈，这里是钱万春的家吗？”李喜燕礼貌的问道。
    大妈点了点头，说是，但现在钱万春并不在。
    李喜燕问钱万春去哪里了，大妈摇头说不清楚，只说是一大早就出去了，李喜燕看大妈的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她猜想大概是钱万春并没有把事情告诉他妈，怕老人担心之类的。
    她想了一下说道：“我是他的一个朋友，他说让我帮忙给他介绍个朋友，我能进去给他留张字条吗？”
    “行。你进来吧。”大妈让她进了屋，又热情的给她找了纸笔。
    李喜燕快速环视四周，家里很干净，打扫得一尘不染，窗台下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鲜花，很是温馨。
    她在纸上写了几句话，让齐树铭回来务必找她，齐总那边先帮他拖着点，她写完不经意看到一个相框，里面是两个人，笑容满面的钱万春身边靠着一个娇俏温柔的女人。
    钱万春穿着一件蓝色的劳动布衣服，光头没有戴帽子，头发还翘起来一缕，女人轻笑，眉眼舒展温婉，虽然不是特别出色的美女，但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很安静的样子。
    “这位是……”李喜燕问道。
    大妈微笑说道：“这是我的儿媳妇，人可好了，性子温柔，对我也特别孝顺。”
    李喜燕听着大妈情不自禁的夸赞，看得出她并不是随意说说，是发自真心的。
    李喜燕心里莫名一紧，问道：“那她人呢？和钱万春一起出去了吗？”
    大妈摇头说没有，说是儿媳妇昨天下午出去了，后来让人捎回信来说，去娘家那边了，大概是有什么事。
    李喜燕笑了笑，把纸条交给大妈，然后转身快速下了楼，她心头狂跳，直觉告诉她，钱万春临时变卦，一定是和他老婆有关系。
    难道是……有人做了什么，用他老婆来威胁他吗？
    可惜这个家伙什么也没有说清楚，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李喜燕现在也有点六神无主，主要是见不着人，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她这会儿是深切怀念前世的现代生活，人人一部手机，手机不离手。
    现在倒好，人一跑，没影儿了，找都没地找去。
    这时几个大妈提着菜篮子回来，几个人有说有笑，李喜燕眼珠一转，过去和她们闲聊天，老人也很热情，见她长得欢眉大眼又讨喜，就忍不住和她多说几句。
    没多一会儿，李喜燕就把钱万春老婆的情况问了个大概。
    这些大妈都羡慕钱家老太太找了个好儿媳，性子好，人也懂事，还特别孝顺，和钱万春的感情也好，别人家经常三天小吵五天大吵，但他们几乎没有怎么吵过架。
    唯一一次吵架就是因为钱万春的老婆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好像是听了什么江湖郎中的偏方，自己偷偷吃了药，结果孩子没有怀上，还得了一场病。
    钱万春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说了她几句，但俩人的感情并没有因此不好，反而更好了，钱家老太太也没有因为她没有孩子的事儿埋怨过半句。
    李喜燕琢磨着她们说的这些八卦，往钱万春老婆家的方向走，她家离这不算很远，骑着自行车也得走上二十分钟，李喜燕穿城过街，心情很复杂。
    她有种感觉，钱万春老婆并没有回娘家，如果真的是这样，只怕事情背后的真相就真……
    钱万春老婆家住在一片平房区，前面有一条小道，小道紧挨着一个新修的小公园，不少人在那里活动锻炼，还有人坐在小椅子上。
    李喜燕下了车子，正想过去打听一下情况，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手里拎着鸟笼的大爷对坐在椅子上的一位大爷说道：“哎，老袁，不是说你这次过生日，你女儿女婿都回来给你过吗？你怎么还在这坐着，不回家准备硬菜去？”
    那位老大爷乐了，“我说，你记错日子了，我生日不是今天，是后天。”
    “啊？是吗……哈哈，老了，记性不行了。你可真不错，就一个姑娘，多省心，哎，我听说你那女婿前阵子成了副厂长了，干得不错呀，还说要改制？”
    “没错，”老人一听别人夸他的女婿，立时来了精神，点头说道：“万春是个能干的孩子，这一点随他爹了。”
    “那是你女儿有福气，等他们回来了记得叫我喝一盅呀。”
    “没问题，我跟老婆子说，备着你的饭菜，到时候一定来呀。”
    李喜燕看着不远处的老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打听了，那位就是钱万春的岳父，而且听他的意思，钱万春老婆根本就没有回娘家。
    那她去哪儿？李喜燕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八成是出事了。
    李喜燕骑上车子往回走，往哪儿走，她也不清楚，脑子里有些乱，路上路过一家钟表店，她往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钟表上显示七点半多了。
    距离和齐树铭约定的十点钟还有两个多小时。
    李喜燕停在一个路口，往左走，是去酒店的方向，她想要不就先去和齐树铭说一声，说明情况，按照齐树铭的为人，他应该可以理解，不管钱万春老婆的失踪究竟是人为还是巧合，钱万春的做法都可以理解。
    但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齐树铭是可以理解，也可以等，甚至可以再约时间，但是……这不能成为钱万春失约的理由。
    就像两国谈判，难道因为家里后院起火了，就要修改整个行程吗？就可以让对方也跟着你等吗？
    对方愿意并且理解，这是一回事，也是对方的事，但不能是必须的，应该的。
    而你失约，就是错了，无论什么原因，什么理由。
    李喜燕知道，齐树铭见过的人，谈过的合作何止千万，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钱万春在齐树铭的心里打了一点折扣。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

    李喜燕很欣赏钱万春，也看得到他身上的冲劲和潜力。
    大约是因为希望自己的将来也是这样，在关键的时候也有人帮一把，就特别想帮助钱万春度过这个坎。
    不为报酬，不为私利。
    说出来可能让别人觉得惊讶，但事实的确如此。
    李喜燕一咬牙，骑上车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没有去找齐树铭，她想试一试，不到最后的时刻，不去和齐树铭说明真相。
    骑了一段路到了目的地，李喜燕停住车子，抬头仰望。
    门头牌匾上的三个金字闪闪放光，雀春楼。
    她深吸一口气，把车子停好，迈步走上台阶，茶楼刚开门不久，还没有什么客人，有几个服务员正在打扫，看到她进来，急忙笑着打招呼，问她要点什么。
    李喜燕开门见山的说道：“请问，度经理在吗？我来找他。”
    服务员微怔了一下，打量了李喜燕几眼，“小姑娘，你是谁呀？”
    “我姓李，叫李喜燕，你一说他应该就知道，麻烦你帮忙找一下，我有急事。”李喜燕快速的说道。
    她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服务员见她说得清楚，面且的确是很着急的样子，也就不再说笑，其中一个上了二楼，没多一会儿，楼梯上走下一个男人来。
    李喜燕抬头一看，正是度允。
    度允很诧异，没有想到李喜燕会来找他，昨天晚上还和蒋五爷提到这个姑娘，这一早就找上门来了。
    “有事吗？”他问道。
    李喜燕点点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说来听听。”度允说道。
    “帮我找个人，我有个朋友不见了，我现在急需见到他，”李喜燕说道：“他姓钱，是东方电机厂的副厂长，叫钱万春，我怀颖是他老婆不见了，所以他去找了，但我觉得，凭他个人，恐怕找不着，就算是找到了也会有危险。”
    度允听她快速的说完，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呢？这事儿是他们的管辖范围。”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时间太短，警察不会立案的，而且，这事事关重大，又得悄无声息，又得快速找到人，所以我只能请度先生来帮忙。要说管辖范围，朱三干的那些事，不也应该是警察的范围吗？”
    度允微抽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下巴说道：“李小姐要是这么说，可就是没有良心了。当初对朱三下手不是为了给李小姐抱不平吗？怎么听你的意思，倒成了我们多管闲事了？”
    李喜燕上前一步，笑容放大，声音却压得很低，“那，度先生，朱三的幕后靠山找到了，不知算不算是我还了蒋五爷的人情？”
    度允眸子一缩，打量了她几眼，随即朗声大笑，“好吧，李小姐。你刚才说的事儿我帮了，现在就派人出去找。”
    “多谢，”李喜燕松了一口气，由衷的道了谢，“我把钱万春的消息再跟您详细说了一下。”
    度允一边听着，一边让服务员去叫了个人来，他那副并不太认真的样子，让李喜燕几乎要怀疑他没有听清自己的话。
    不料想，度允对手下的人说道：“钱万春，三十一岁，东方电机厂的副厂长，一米七八左右，平头，长得挺精神，他的右眼眉上有一个黑痣。你们找的时候从那些退休的老员工身上着手，另外，去查看朱三，还有孔四爷的手下，有没有异动的。另外……”
    度允说到这里一顿，思索了一下摆摆手说道：“就这么多，去忙吧。”
    那人飞快出了门，度允又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很快，那边有人接起，他笑眯眯的说道：“何三爷，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了。有件事儿想拜托您帮个忙。”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度允又把刚才关于钱万春的事儿重复了一遍，最后道了几句谢，客气了一番。
    李喜燕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由得暗自心惊，除了蒋五爷的势力大，人脉广之外，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一时想不出来。
    度允挂了电话，转头对李喜燕说道：“李小姐，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你是在这里等，还是……”
    “我去钱万春家附近，看他会不会回去，”李喜燕回答道。
    “好，”度允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我也出去找找，如果有了消息，我会派人去找李林，让他去通知你。如果你有了消息，就给前台打电话，她们知道怎么通知我。”
    李喜燕接过他递过来的名片，上面只有“雀春楼”三个字，以及一串号码。
    “好，”她点点头，和度允一前一后出了门。
    她着度允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度先生对钱万春很熟悉吗？”
    度允回头看着她，微笑了一下说道：“并没有。李小姐怎么这么问？”
    李喜燕抿了一下嘴唇，“那我只能说度先生的记性真的太好了，我刚才说了那么多，您一字不差的记下了。”
    “跟着五爷做事，这点是最基本的，李小姐，一会儿见。”度允说罢，转身开车门上了车，不再给李喜燕说话的机会，扬长而去。
    李喜燕骑上自行车往钱万春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的事，她忽然想到哪里不太对劲了，刚才度允对手下吩咐的那些，关于钱万春她的确是那么形容的，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要对查一下那些被钱万春从厂里清掉的老员工的？
    她说过东方电机厂的情况，说过关于老员工的事吗？
    并没有，她可以肯定。
    那，度允是怎么知道的？
    李喜燕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而且又和自己有关。
    度允的背后是蒋五爷，今天的事她没有直接找蒋五爷，一是因为的确不知道蒋五爷住哪，只知道一个雀春楼，二是因为……她其实并不想欠蒋五爷的人情，特别是因为别人的事。
    她总觉得，蒋五爷有大用处，而且他的人情太大，能少用就少用，最好在最关键的时候用。
    虽然她也知道，度允之所以答应她，也是因为蒋五爷，就凭她李喜燕，也实在不值得度允答应什么。
    反正……乱糟糟的，李喜燕心乱如麻，感觉好像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无论是直觉，还是事实，都从各方面告诉她，蒋五爷比朱三可厉害多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不得不说，李喜燕此时的心里有点担心，会不会为了驱走狼，而引来了一头虎。
    李喜燕回到钱万春家附近，并没有看到钱万春的自行车，他应该是没有回来，她也没处可去，就在附近转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比较发现昨天事情的大妈大爷之类的。
    她转了两圈，也没有什么发现，正想着要不要去别处看看，忽然看到一个人慢慢走到钱家那幢楼楼下。
    他穿着一套工作服，挺旧了，裤子洗得发白，上前的半袖汗衫领口也有点泛黄，便还算是干净，灰白的头发略长，微微遮住前额，他似乎有些紧张，在楼下抬头看了看。
    李喜燕停住脚步，躲到一棵树后看。
    这时从外面过来一个老大爷，看到这个人说道：“哎，这不是老费吗？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怎么今天有空？是不是来找钱家那小子的？”
    老费点点头，有些局促的搓了一下手，随后他又摇了一下头，说道：“也不是专程，我是路过，过来看看。”
    “哦，走吧，一起上去。”
    “……行。”老费跟着一起上去，似乎有些犹豫，李喜燕在暗中瞧着，隐约觉得这位老费，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乎意外的救助

    李喜燕在钱万春家附近转悠，看到一位叫老费的老人，站到钱万春家楼下，犹犹豫豫的不上去。
    她觉得这个老费不太正常，就跟在后面轻步上去。
    刚巧楼道这会儿没有人，李喜燕悄悄走到钱家门前，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说话声。
    钱妈妈很热情的招呼，“老费啊，你有日子没有来啦。”
    老费的回答有些局促，“啊，是啊，最近有点忙。”
    “你不是前两年就休了吗？有什么可忙的？”钱妈妈笑着问道，“没事的时候多来转转呗，咱们都是老同事了。”
    老费闷了一会儿说道：“老嫂子，我是……我是想和万春商量一下，关于我清退补助的事。”
    钱妈妈还没有回答，他自顾喃喃的说道：“我这两年过得不太好，我老伴儿一直有病，儿媳妇总闹腾着要出去单住，我的钱都给他们了，我老伴生病有时候都没有钱买药……”
    钱妈妈诧异问道：“你儿子不是接了你的班吗？听说职位还是不错的，而且我听万春说，你们这些老员工，虽然说是清退，但补助也是不少的，还给你们争取了看病的福利，算是政府给的头一份了。”
    “是……是，我那个儿子，的确接了我的班，但是……他不争气，每个月不好好上工，七扣八扣到手的钱也不剩下多少，他自己都顾不上，哪顾得上我们……”
    老费的声音忽高忽低，他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的断断续续的说。
    李喜燕听得不太全，但也猜出个大概，不禁在心里感叹，看来这个“啃老族”哪个时代都有，这个老费的儿子也是如此，按说像这种厂里，少的接老的班，已经算是优待了，但是这个老费因为对儿子宠爱无度，把挺好的日子过成这样。
    他这么说个不停，钱妈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等他告一个段落之后，钱妈妈说道：“万春不在家，这样吧，你改天去厂里找他，他回来以后我告诉你来过。厂里的事……”
    她还没有说完，老费突然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来反应一下，他不在家。”
    李喜燕特别注意到了他这句话，这时听到有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他站起来要走，李喜燕也急忙往楼下走。
    果然，等了没多一会儿，就看到老费从里面出来，李喜燕追上去，在他身后不远叫了一声，“老费叔。”
    老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李喜燕快步走过去，笑盈盈的说道：“老费说，好久不见你了，最近好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老费的神色，老费脑门上全是汗，他似乎很紧张，眼神有些慌，看着李喜燕胡乱的点头说道：“好，挺好的。”
    他甚至没有问，李喜燕是谁。
    李喜燕越发觉得他有问题，本来想套两句话，这会儿改变了主意，笑笑说道：“那就好，以后常来呀。”
    她说罢，转身离开，也没有等老费反应。
    老费也无心和她多说，也转身离开，李喜燕在后面骑着自行车追上。
    老费一直走着，他没有走大道，穿街过巷的走到一处破旧的房子，李喜燕没有敢骑着车子进去，把车子放在路口锁好，悄悄走到院门口。
    这里没有什么住户，院子里的草长得挺高，四周静悄悄的，李喜燕进了院子，迅速跑到墙根底下，让杂草掩住，慢慢往窗台下面走。
    还没有走到窗台那里，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费叔，你这是干什么？你放开我，我就当今天的事儿没有发生过。”
    李喜燕一下子听出，这是钱万春的声音！
    李喜燕不由得惊愕，她猜到这个老费有问题，但她实在没有想到……老费竟然是把钱万春带到了这里来。
    她一直以为，钱万春是去找他老婆了，失踪的人不是他老婆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听到老费说道：“我说的事儿，你答应不？”
    “费叔，我真不能答应你，我已经把细则都贴在了公告栏上，按照规定好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差你的，你要是困难，多要个百八十岁，我自己咬牙也给你贴出来，可是……你这要的太多了，我没法答应。”
    老费呼哧着喘着气，“我老伴儿病了好多天了！我儿子不管，厂里难道也不管吗！”
    “怎么不管，看在你是老员工的份儿上，我给你们都争取了福利，看病就是一项，该报销的报销，一分不会差你的。至于你儿子那边……虽然说是你的家事，但我也会尽可能和他谈，甚至用厂领导的身份压压他，但是……他做不做，我也实在不能保证。”
    钱万春苦口婆心，这个老费就是死脑筋一根，他就认准了一件事，要钱。
    钱万春又气又急，“费叔，我真有急事，要不这么着，你放开我，等我忙完了，咱们找个时间再谈，行不行？”
    “不行，这样都谈不成，以后就更谈不成了！”老费吼道。
    “费叔，你这样是犯法的！是绑架，你懂不懂！”钱万春说道。
    “我知道，”老费说完，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我刚才去你家看过了，你妈没有报警，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就放你走，哪怕你去报警，我也认了！”
    “你去我家了？”钱万春急声问道：“我媳妇回来没有？”
    “你媳妇？我没有见着你媳妇……”老费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的说道。
    李喜燕听到这儿，也顾不得细想究竟怎么回事，她快速的转动脑想办法。
    目光往院门口一掠，看到那里有一口扣着的大铁锅，锅底朝上，破了一个小洞，上面落了一层厚土。
    她从身后找了半块砖头，朝着那口铁锅扔了过去，“咣当”一声响，随后她急忙压低身子藏在草丛里，屋子里面的声音也嘎然停止。
    过了一会儿，李喜燕听到脚步声响，透过草丛，她看到老费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对着外面说道：“是谁？谁在那儿？”
    门口当然没有人回答他，他心里不安，慢慢向着门口外面走出去张望。
    看准这个机会，李喜燕急忙弯着腰快速进了屋子里，一抬眼就看到钱万春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浑身上下捆得那叫一个结实，他正用力挣扎，可半点用也没有。
    李喜燕急忙过去，从包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来，自从那次被米万章的人带走之后，她就长了记性，随身都带着一把水果刀。
    钱万春看到她又惊又喜，李喜燕急忙制止他出声，飞快得给他割开绳子，钱万春低声问她怎么会来，她快速说道：“说来话长，出去再说。”
    “好。谢的话不说了，我记住了。”钱万春把身上的绳子挣脱开，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老费回来了。
    李喜燕躲到屋门后，让钱万春保持坐着的姿势，老费一进屋看到他还坐着，还没有来得及细看身上的绳子已经散了，就觉得后颈上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钱万春急忙跳过来，问道：“他没事儿吧？”
    李喜燕捡起绳子一边捆住老费的手，一边说道：“死不了，绑松一点，他醒了用力挣扎就能开。”
    她说着，动作又顿住，“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钱万春明白她说的这个“别的想法”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把他送到派出所之类的，他低头看着老费的脸，皱纹丛生，每一道都写满生活的艰辛。
    他还真有点不忍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 狡猾的对手

    李喜燕看出钱万春的心思，她垂下眼睛一边绑一边说道：“你要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没有教育好儿子不要紧，儿子是自己的，可以原谅，但是厂里不管他就不行，可以绑架厂长。”
    她干脆利索的绑好，抬起头继续说道：“他去你家的时候，可清醒得很，跟你妈妈说了他的难处，要是让别人听见，肯定以为是你心性凉薄，心狠手辣，不顾老工人的死活。很多时候，人们习惯于倾向弱者。”
    钱万春皱眉看着她，她轻笑一声，“但是，谁是强者，谁是弱者，有谁又能真正的判断出来呢？就让他在这里，如果办完事情你想放他一马，就过来和他再谈一次，如果不想，就直接报警吧。”
    “走吧，”李喜燕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把自行车放在外面了，你不是要去找你老婆吗？得快点。”
    钱万春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老费，快步出了屋子。
    在院子角落里他也找到了他的自行车，路上和李喜燕一起，把昨天晚上的事儿大致讲了讲。
    昨天下了班回来，他刚走到楼下，就有人用纸包着一块小石头砸中了他，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他老婆在人家手上，还说，如果要想人安全，第一，别报警，第二，别去见齐树铭。
    他吓得心惊肉跳，脉都快停了。
    他老婆袁小敏和他感情很好，他的脾气急，有时候还有点孩子气，别看袁小敏柔柔弱弱的，其实性子很坚韧，也能包容他，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公婆，都特别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要说钱家这些年最伤心的事儿，也就是前两年钱万春的父亲去世，其它的大事儿还真没有。
    所以这一次袁小敏出事，就像直接给了钱万春一棒子，让他有点懵。
    他失魂落魄回家，站在楼梯口抽了自己两下子，勉强冷静下来，然后才进了家门，他心里是有一丝期盼的，希望这事儿是假的，希望袁小敏在家，这不过是有人给他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他刚进门，钱妈妈就说道：“回来了？小敏刚才托人捎回信儿来，说是娘家有急事，回娘家一趟。”
    钱万春心里忽悠一下子，像是一脚踩空，他闷了一会儿才说道：“妈，我……我那什么，有个工友请我吃饭，我出去吃，回来跟您说一声。”
    “啊？你也不吃啦？”钱妈妈说道。
    “嗯，”钱万春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压制住情绪，灌了一口水说道：“你吃完早点睡，别等我了，最近厂里事多，有时候加班，有时候出去吃饭回来得晚。”
    “那行，你自己注意安全。”
    钱万春匆忙出了家门，到了楼下才觉得头晕目眩，他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去了岳父家一趟，隔着门没有进去，他也确定了袁小敏没有回家。
    他像个没头的苍蝇乱撞一气，几次到了派出所门前又没有进去，他是真怕，怕袁小敏因为自己报了警而出事。
    整整一夜未果，第二天天不亮他趁着妈妈还没有醒悄悄进了家，然后装做刚起的样子打了个照面又出门，同时写了张字条让邻居大爷送到李喜燕那里。
    李喜燕看看他的后背，汗水湿透了衣衫，这一夜的煎熬，他一定痛断肝肠。
    “那你是怎么被老费……”
    钱万春说，他正在乱找，遇到了老费，老费说有重要的事儿跟他说，他也是急得六神无主，就下意识问是不是袁小敏的事儿，他也怀疑是不是因为老员工的事太过激，让有些人不满，以至于兵行险招。
    老费胡乱点头，他也就信以为真，哪里想得到，老费存了绑他的心思。
    清醒过来以后又气又急，但又无可奈何，直到遇到李喜燕。
    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李喜燕给雀春楼打了个电话，告诉前台让她们转告度允，钱万春找着了，是他老婆不见了。
    她让钱万春冷静一会儿，问他都有谁知道，他今天要见齐树铭的事。
    钱万春想了想，说道：“没有啊。这事儿还没有办成，又事关重大，我跟谁都没有说，就连孙秘书也不知道。”
    李喜燕纳闷道：“那就奇了，那张字条还在吗？”
    “在。”钱万春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字条来，展开一看，不禁有点傻眼，“这……”
    李喜燕凑过去一瞧，上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钱万春把纸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就是这张，没错啊。怎么上面的字没有了？”
    李喜燕拿过来，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确什么都没有了，她又闻了闻，那张纸上有淡淡气味儿，有点怪，一时形容不上来。
    “的确是这张纸，字也是真的不见了，”李喜燕冷静的说道，“这是对方早就预料到了，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笔，时间一长，上面的字迹就慢慢消退，而且对方写字条的时候用的力道很轻，也没有在纸上留下划痕。”
    钱万春惊愕，“还有这种笔？”
    李喜燕点点头，这事儿有点意思了，她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期竟然有这样的笔了。
    不过，这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她把纸条收好，说道：“至少我们现在可以排除，不是那些老员工干的，不用再找他们了，该换个思路。”
    “为什么？”钱万春不解。
    “那些老员工，根本没有见过这种笔，”李喜燕回答道。
    钱万春恍然，没错，那些老员工都是守旧派，而且大多耿直，怎么会用这种笔，又怎么会动这种心思？
    “那……”
    李喜燕的眼中泛起冷光，说道：“既然对方提到了和齐树铭见面的事，那我们就该想一想，有谁不想让你和齐树铭见面？”
    钱万春眸子一缩，“你是说……”
    李喜燕什么也没有说，往前走了走，在路边的店里问了问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距离和齐树铭约定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时间紧迫。
    李喜燕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钱万春，我有一个想法，不如这样，你去准备见齐树铭，我去帮你找你老婆，怎么样？”
    钱万春一愣，随即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不管小敏。”
    他这种答案，也在李喜燕的预料之中，她呼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去哪儿？”钱万春问道。
    其实李喜燕想去米万章那次让人带她去的那个小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算算距离，这一来一回，十点是肯定回不来。
    钱万春心里也应该清楚，他要跟着李喜燕去，就不能去见齐树铭了。
    但他不想不顾袁小敏，事业没了，可以再找机会，袁小敏没了，他也就没了。
    这是钱万春真实的想法。
    李喜燕正想跟他说的时候，忽然不远处来了一辆车，一路按着嗽叭响着到了他们近前，车窗放下，露出度允的脸，他一招手冲两个人说道：“快，上车！”
    李喜燕心头一喜，急忙和钱万春把自行车锁在路边，一头钻进车里。
    上了车她也没有来得及跟钱万春解释，直接问度允道：“度先生，有消息了？”
    度允从车镜里看了看她，点头说道：“八成是，还要过去确认一下。”
    钱万春一脸的激动，双手扒着前面的座椅，“真的吗？在哪里？”
    度允沉声说道：“在码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联手营救

    李喜燕正想带钱万春一起去米万章那个小院看看情况的时候，度允开车找到了他们。
    度允招呼他们上了车，李喜燕急忙问他是不是有袁小敏的消息了。
    度允点点头说是，钱万春特别激动，问人在哪里。
    “在码头，”度允低声说道。
    钱万春一愣，“码头？怎么会在码头？”
    李喜燕也很意外，她原来打算小院，现在看来就算是去了也白跑一趟。
    幸亏度允出现的及时。
    度允说，本来他也没有想到在码头，蒋五爷码头也有仓库，那里常有人看守，因为这两天有别的事情，所以度允一早就让人注意着码头上其它几家仓库的动向。
    结果，就在半个多小时以前，有人打电话来报告说，有一家仓库昨天晚上来了一辆车，但并没有船靠岸，也就是说没有装货出货，而且那辆车停了很长时间才走了。
    度允本来也没有往这上面想，后来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李喜燕来了消息，找到了钱万春，而失踪不见的是袁小敏，核对了一下时，刚好和那辆车出现在码头的时间差不多。
    度允立即让码头那边再仔细查了查，他们的人聪明伶俐，很快打探出，昨天晚上送来了一个人，还是个挺漂亮的女人。
    接到这个消息，度允觉得八九不离十，立即开车来找李喜燕，结果转了一圈，在路上看到她和钱万春。
    钱万春听完特别紧张，连声问那个女人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什么的，度允说得到的消息是没有，他们对那个女人挺照顾，吃喝也没少，就是限制了自由。
    钱万春这才微松了一口气，但身子一直紧绷着，李喜燕看着他，拍拍他的手臂说道：“没事的，他们既然是为了威胁你，肯定不会伤害她的。”
    钱万春点点头，勉强冲她笑了笑。
    车子很快到了码头，度允在自家仓库前停了车，立即有人过来打招呼，并把刚才的情况又详细介绍了一遍。
    李喜燕问道：“是谁家的仓库？”
    度允看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米家。”
    李喜燕心头一跳，咬了咬牙，“果然是他。”
    钱万春急声问现在什么情况，度允沉吟道：“现在人还在那边，刚才我的人已经打探清楚情况，他们那边就有四五个人，不过，为了避免出现其它的意外情况，这样，我带人过去找个由头和他们起点小冲突，把他们的人都引过来，然后再让刚才打探消息的兄弟带你们悄悄进入仓库，你们看怎么样？”
    “行，听你的。”钱万春立即点头答应。
    “我也去。”李喜燕说道。
    度允想要拒绝，但看到她一脸坚决，也就点头同意，嘱咐他们要小心，遇事别慌。
    度允带了七个人在前面走，刚才汇报情况的那个叫阿成，叫上三个人加上李喜燕和钱万春，随后跟上，绕到米家仓库的后面。
    他们耐心的等着，听着前面的动静，钱万春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干这种事儿。
    李喜燕小声说让他别紧张，钱万春点点头，看到她镇定的样子，心里嘲笑自己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度允这时已经带了人到了前面，他叨着一支烟，什么也没说，身后就有人走上前去，米家仓库门前有两个人，现在也没有什么活，正在闲聊天，一见来了人，急忙过来问他们有什么事。
    度允就是带人来找事儿，三言两语就说翻了，米家的两人根本抵不住，急忙冲里面喊了一声，没多久，就又从里面冲出三个人来，一言不合就加入了战团。
    阿成一见，立即说道：“时候到了，走。”
    钱万春刚想出去，阿成一把拉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窗户，“从那儿走，走前面不露了？”
    钱万春一头的冷汗，急忙跟上阿成。
    窗子有点高，好在这里也缺踮脚的东西，搬了个集装箱踩上去，顺利翻进了仓库。
    阿成第一个，钱万春第二个，李喜燕是最后一个。
    这仓库很大，靠边有隔成的几个小间，大概是休息室之类的，阿成在前面带路，小心的往前走，提醒众人不要碰到东西，注意脚下。
    到了几个房间门前，众人散开，抓紧时间每人一间开始找，前面几间都没有，就剩下最后两间。
    这两间门锁着，阿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铁丝，照着锁眼一捅，锁“嗒”一声就开了。
    房间里挺暗，也没有窗子，就一盏昏暗的灯，人一进去还有些不太适应，就在门一开的刹那，里面传出一声低问：“谁？”
    就这一声，钱万春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压制着声音说道：“小敏，是我，是我！”
    袁小敏愣了一下，惊喜问道：“万春？”
    “啊，是我。”钱万春奔着角落里的一个人影过去，袁小梅也动了动，说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手脚被绑住了。”
    钱万春踉跄着扑到跟前，急吼吼扯她身上的绳子，李喜燕也急忙过来，用小刀割开绳子，把袁小梅眼睛上的布条也割开。
    钱万春一把抱住她，声音都哽咽，嘴唇不停的颤，问她有没伤到哪儿，袁小敏的眼圈发红，嘴唇也抖了抖，但她用力抿住，露出一个笑，摇头说没事。
    李喜燕看得真切，心里很佩服，钱万春说得没错，袁小敏果然是一个性格坚韧的人。
    “走，我们出去说。”李喜燕说道。
    钱万春问袁小敏能不能走，袁小敏说可以，他把她扶起来，一起往外走。
    阿成在前面走，李喜燕在倒数第二个，他们准备再从那个窗口里爬出去。
    李喜燕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忽然听到好像还有什么声音，她停住脚步，这时前面袁小敏也说道：“啊，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阿成一愣。
    他们的任务就是救出袁小敏，别的……度允可没说，他一时有些为难。
    李喜燕直觉感到，米万章一定还做了什么事，就凭那天他的反常，就说明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点，她立即顺着声音过去，在另一个更昏暗的角落里，果然看到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这个人的状态明显不如袁小敏，好像更虚弱，头上也绑着黑布，一直到鼻子那里，光线又暗，根本看不清脸。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谁也得救了。
    李喜燕和阿成说了一声，阿成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让两个人架着那个女人往外走，那女人似乎受了惊吓，一碰她就要叫，李喜燕当即立断，“打晕她。”
    一行人有惊无险，总算是把人都平安救了出来，从窗子里爬出来以后片刻都没有耽误，直奔蒋五爷的仓库。
    直到了仓库门口，李喜燕回头看了看那个头上绑着黑布的女人，不由得一阵惊愕。
    是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度允的手下很给力，配合得也很默契，事情进展得比李喜燕想象的还要顺利。
    一行人刚回到仓库不久，度允也带着人回来了，钱万春急忙带着袁小敏过去道谢，两人当场就要跪下，度允急忙扶住了他们。
    李喜燕回头看到另外一个被救出来的女人，她还晕着，脸上的黑布还在，只露出鼻子以下。
    尽管是这样，李喜燕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是谁。
    李喜燕心里的震惊无法形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景思慧。
    她想起那天早上去鹏飞电子厂打听关于裴重的消息，结果遇到了景夫人，听到她对景鸣俊说什么景思慧一夜没有回家，问景鸣俊是不是又训斥景思慧了，景鸣俊当时还说大概是又跑到哪个朋友家里去了。
    有谁会想到，景思慧竟然会在这里。
    也难怪她那会儿在仓库里的那时候那么惶恐害怕，状态也不好，景思慧就是一个外表强悍，其实内心很胆小的人，典型的欺软怕硬，一旦真正的遇上事儿，就立即怂了。
    度允也发现了景思慧，诧异道：“怎么是她？”
    李喜燕摇摇头，“不清楚，她也在那间屋子里，当时不知道是谁，觉得可怜，也就一起救了。”
    度允忍不住打趣说道：“怎么，如果知道是她，就不救了？”
    李喜燕垂下眼眸，“那也不能，一码是一码。”
    度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让人把景思慧带进去，好好照看。
    李喜燕转头对度允说道：“多谢了，度先生，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
    度允微微挑眉，“嗯，的确是。”
    李喜燕一怔，他这么不客气，反倒让她觉得有意思，“那就……记上吧，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就尽管开口。”
    其实李喜燕也知道，凭蒋五爷的实力和度允的能力，人家哪里用得着她，不过，度允还是很爽快的说道：“好，一言为定。”
    李喜燕问他几点了，度允抬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九点四十五分。”
    “能不能再帮我们一个忙？”李喜燕问道。
    汽车一路急驰在去酒店的路上，钱万春问袁小敏身体怎么样，袁小敏说没事，那些人也没有对她怎么说，还按时给她吃喝，除了手脚不自由，眼睛看不清之外，别的都没事。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那时的恐惧不安，害怕惶恐，在不知情况下黑暗中的煎熬，又岂能是那点吃喝能够解决的。
    别的不说，看景思慧的状态就知道了。
    钱万春心疼不已，袁小敏一再表示自己没事，时间紧迫，让钱万春专心办他的事。
    袁小敏平安回来，钱万春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心疼，但也坦荡松快了不少，就让袁小敏在一楼的大厅等，他和李喜燕一起去齐树铭的房间。
    九点五十七分，钱万春敲开了齐树铭的房门。
    方秘书来开的门，看到钱万春和李喜燕，不禁愣了一下，李喜燕知道他愣什么，苦笑了一下说道：“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说？”
    方秘书点点头，让他们进了屋。
    齐树铭正在沙发上坐着，一抬头看到他们俩也愣了愣。
    李喜燕上前说道：“齐总，我们并不是不尊重您，不注重仪表，而是的确事出有因。”
    她把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齐树铭震惊错愕又愤怒，他气得拍了桌子，没有想到米万章竟然是这样的人，能做出这么卑鄙下流的事，同时也庆幸没有和鹏飞电子厂合作，否则的话，这合同一签下去，将来只怕是会麻烦不断，和这样的人合作，想想都觉得后怕。
    齐树铭发完火，让俩人坐下，方秘书给他们倒了杯茶，他们喝了茶，喘了口气，这才感觉缓和了不少。
    看着他们的狼狈模样，齐树铭说道：“这样吧，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下午再谈。”
    钱万春站起来说道：“没关系的，齐总，我能谈，没事儿。就是……这副样子对不住您。”
    齐树铭摆了摆手，“这没什么，你也不是故意的，你这样子比米万章那种道貌岸然的要好得多，好吧，既然你有精力，那就……谈吧，我们长话短说。”
    “好。”钱万春重新坐下，沉下心把他早就想好的规划和东方电机厂的发展前景一一都向齐树铭说明。
    他胸有成竹，那些都是他实干得来的，不是夸夸其谈，齐树铭看过了他准备的资料，也提出了一些问题，钱万春都能答得上来。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钱万春实事求是，没有丝毫的回避和隐瞒，他把自己的劣势也摆在了明处，并且还把劣势如何改变，齐树铭如果答应合作之后，如何扭转劣势创造利润，也说得很清楚。
    每一回答，都可以看出他是有备而来，并非张嘴说空话。
    李喜燕在一旁听着，不住的点头，心里特别佩服，她能分析一些事情，那是因为她活了两世，还因为知道一些前世历史性大事件的缘故，而钱万春和齐树铭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实干家，他们是真正的用自己的脑子和实力以及自己的眼光想的这些，发现的这些。
    他们是同一类人，一拍即合。
    李喜燕看着侃侃而谈的钱万春，这家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次的事情不但没有迟到，反而因此赢得了齐树名的尊重，并且间接打倒了米万章。
    这大概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出李喜燕所料，齐树铭和钱万春谈得很愉快，也很顺利，齐树铭让方秘书准备合同，并且让钱万春下午过来签字。
    钱万春一听又惊又喜，差一点跳起来，激动的握着齐树铭的手，再三的感谢保证。
    齐树铭把他们送到一楼大厅，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袁小敏，他又问了袁小敏几句身体是否安好，袁小敏微笑表示感谢。
    齐树铭还让方秘书开车送他们回去，钱万春本来想拒绝，又担心袁小敏的身体，也就欣然同意。
    上了车之后，钱万春对李喜燕说道：“喜燕，这次最该感谢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找不到小敏，更不会拿下合同了。”
    袁小敏也微笑着说道：“万春在家里的时候就夸你呢。”
    李喜燕让他们别客气，以后大家都是朋友，送他们到家门口，他们力邀李喜燕上楼去，李喜燕婉言谢绝，说下次再约。
    方秘书调转车头，李喜燕说道：“你把我送到兴华路上就行，我自行车还锁在那边。”
    方秘书也没有说话，方向也没有改，李喜燕诧异的看向他。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还有一个条件

    李喜燕和方秘书把钱万春夫妻送回家，她想去放着自行车的地方，让方秘书把她放在兴华路口就行。
    方秘书没有吭声，也没有调转方向。
    李喜燕有些纳闷，扒着座椅问道：“哎，方小哥，你是不认识兴华路吗？”
    她平时也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遇到方秘书，看着他年纪轻轻就老是绷着的脸，就特别想逗他。
    方秘书扫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李喜燕更加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位小哥到底是在傲娇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仔细回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得罪这位秘书大人了。
    她伸手指戳了戳方秘书的肩膀，“哎，秘书大人？你哑巴了？”
    李喜燕本来想说“你怎么了”，结果话到嘴边就成了“你哑巴了”，话一出口，方秘书的脸更黑了几层。
    她也索性坐好不再多问，反正总得有个去处。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这是回酒店的路，方秘书又把她给带回来了，到了酒店门口，方秘书拉开车门示意她下车。
    李喜燕猜测，大概是齐树铭有什么事，又让她回来一趟。
    果然，回到房间，齐树铭对她再次回来并不意外，抬头看了看她，说道：“坐吧，谈完这事儿就让你回去。”
    “没事，不急。”李喜燕在他对面坐下，问道：“齐总，你还有什么事？”
    齐树铭沉吟道：“和东方电机厂的合作，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下午方秘书把文件整理出来，钱万春过来签约就可以，问题在于，我相信钱万春的能力，但是他的性格……还是略微急躁了一点。”
    李喜燕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答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齐树铭停了一下，手指敲着桌子上的资料本，缓缓说道：“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齐总指什么？”李喜燕问道。
    她虽然这么问，但是实际上心里有点明白齐树铭的意思，今天的事算是有惊无险，钱万春赶得及来见齐树铭，可万一并没有那么顺利呢？他势必就要爽约了，事实上他已经准备那么做了，不然也不会让邻居大爷给李喜燕送信来。
    李喜燕虽然没有把送信的事儿说出来，但齐树铭未必就猜不到钱万春的打算。
    “孰重孰轻，就是指这个。”齐树铭说道，没有拐弯抹角，干脆直接。
    李喜燕微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齐总，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没有什么标准可言，钱万春和袁小敏的感情很好，有的人会说，儿女太情长了不好，会影响男人的事业，但也有人认为，夫妻感情好，才会家庭稳定，对于男人来说，后方稳定了，才能一往直前的往前冲，齐总，您不就是吗？能够安心的出差这么多天，不就是因为家里放心吗？”
    齐树铭一愣，还没有回答，李喜燕又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家里来电话，说齐夫人有急事请您回去，您还会逗留吗？”
    “……”齐树铭看了她几秒钟，随即哈哈大笑，他点头说道：“你懂你的意思了。”
    李喜燕微笑说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就事论事而已，说实话，钱万春今天的做法可能是有点欠妥，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觉得他挺有情有义的，要是不管不顾来跟您谈合作，跟没事儿人似的，不能说他不好，反正我是不想和他做朋友了，将来有女儿也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齐树铭听到她最后的话笑得更欢，“你自己还没有结婚呢，就想着有女儿？小姑娘想得太远了。不过，你说得的确有道理，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经常发生。”
    李喜燕点点头，齐树铭敛了笑意，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李喜燕有些诧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向我提条件？”
    齐树铭说“是。”
    李喜燕心里纳闷，他和钱万春合作，向自己提什么条件？
    不过，出于礼貌和好奇，她点头道：“齐总有什么事，请直说。”
    齐树铭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比如说和宋老学完之后？”
    李喜燕倒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是有打算的，刚一开始学俄文，也是因为她知道当年发生的一些事，鹏飞电子厂会引进新的设备，而且机器是俄方的，因为语言的问题，安装调试了很久，而且后来运转的也不顺利，没几年就倒闭了，李占彬也失了业。
    她当初学俄文，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去鹏飞，找到工作的机会，然后再做一些改变，但没有想到，事情最后发展成这样。
    但这些她不能对齐树铭说，而且现在也的确和她的预计不符，还没有细想下一步，于是，她对齐树铭说道：“暂时还没有，或许会再和老师学点别的，技术多了总是不压身。”
    齐树铭微微点头，“我在东方电子厂投资，会顶着不小的压力，虽然说我是当家人，但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见，你也看到了，刘厂长不在，被我支出去了，他就是持反对意见人之一。”
    “我明白。”李喜燕如实说道。
    “等合作开始，各方面都需要配合，财力自然不用说，还有人力，我的考虑是——先期先不派人过来。”
    “？”李喜燕听到齐树铭的话不禁愣住，“不派人？那……”
    齐树铭微笑说道：“要派人无非就是管理层，员工就用东方电机厂原来的就好，管理层的人，说实话，这个小城远不及我们所在的城市，只怕很多员老并不愿意来，所以，我想先从那边调一些来实习的青年人，一来是有朝气，二来也让他们到这边体验，他们也干劲。所以，这边的管理人员除了钱万春之外，我还想再在本地再招一个。”
    李喜燕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若有所思，听到最后，她猛然明白了齐树铭的意思。
    不会是……
    她压制住心里突出其来的情绪，迅速盘算着，东方电机厂虽然现在不及鹏飞电子厂，但是潜力大啊，否则的话她也不会看好钱万春，也不会这么费力的帮助他，促成他和齐树铭的合作了。
    之前她想进鹏飞，其实也就是想着恶心李占彬和沈艳芬，现在想起来倒觉得有些幼稚了，有些情绪有些事情真的可以放下，当然那不是原谅。
    以鹏飞的现状，还有和景家、米家的关系，显然那里已不再适合她去了，而东方电机厂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合作的人，都是上上选啊。
    “怎么？想明白了？”齐树铭看她眼珠来回转，就知道她在想，“怎么样？答应吗？如果答应，薪资我们再往下谈。”
    “好，我答应。”李喜燕爽快的说道，“薪资也不用谈了，您说了算。”
    齐树铭诧异，“这么痛快？真金白银的也不谈了？”
    李喜燕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笑起来露出小小的虎牙，“我知道您不会亏待我的，也不想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我只能向您保证，您的眼光没错，东方电机厂没有选错，钱万春没有选错，我，您更没有选错。”
    齐树铭向她伸出手，眼神中含着激赏，“那好，下午的时候你和钱万春一起来，签劳动合同。”
    “还有一个小问题，”李喜燕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有满十八岁，这算是雇佣童工吗？”
    “……”齐树铭。
    “不过，没关系的，我可以改一下，虚报一下名字好了。”李喜燕满不在乎的说道。
    从酒店里出来，李喜燕很开心，今天还真是算是因祸得福了，不论是钱万春，还是自己。

 第二百章 你更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

    李喜燕心里高兴，感觉阳光都跟着明媚了。
    善意的帮助了钱万春，结果也成全了自己，这个结果好得让她意外。
    她兴冲冲的去找自行车，也没有让方秘书送，这个时候她更想自己走一走。
    自行车还那边锁得好好的，钱万春的自行车也在，他还没有来骑，估计是忙着照顾袁小敏。
    李喜燕骑上自行车，时间也差不多中午了，就想着去买些好吃的，小庆祝一下，也给两个小家伙补一补，最近学习都太辛苦了。
    说到学习辛苦，李喜燕不禁想到周明烨，这个好消息真想和他分享一下。
    要不然就回去让李林去找他一趟，让他晚上过来一起吃顿饭，再忙，吃顿饭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李喜燕一边琢磨，一边往回走，刚要往市场里拐，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停下车子回头一望，看到景南宇向她走过来，他的车停在路边，显然是在等她。
    她敛了笑意，问道：“有事吗？”
    景南宇面带愧色，“思慧回家了。”
    李喜燕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可不是吗，她只顾着钱万春的事，只顾着后来的高兴，都把景思慧这事儿给忘记了，从蒋五爷的仓库离开的时候，度允说让手下人照看景思慧，后来把他们送到酒店门口，问李喜燕有没有打算，关于怎么处理景思慧的事。
    李喜燕说就麻烦度允给她家的人打个电话好了，也不别的什么，度允点头同意。
    想必是后来度允打过了电话，景家派人把她接回，应该是也说了救她李喜燕也有份，所以景南宇才来致谢。
    “哦，那就好。”李喜燕点点头，她并没有什么沾沾自喜，更没有以救命恩人自居，何必呢，反正景思慧也不会因此就感激她，她也不需要什么感激，以后互不来往，不再惹事生非就行了。
    “喜燕，我没有想到……你们救她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景南宇神色担忧，从下到打量她。
    李喜燕摇头说道：“没有，挺顺利，也没有人发现我们。我的确不喜欢她，发生好几次冲突，要喜欢也喜欢不起来，但也至于见死不救，我们的本意是去救袁小敏，所以你也不用感激什么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在米家的仓库，你们和米家要怎么解决这事，就与我无关了。”
    景南宇推了一下眼镜，郑重的点头说道：“我明白，这事儿不会牵连到你的，我问你有没有发生危险，也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有没有冲突，被人发现什么的。”
    反正他问呢，李喜燕就索性都告诉他，“冲突肯定是有，但不是我们，是度先生带了人吸引那几个人的视线，我们从后窗户进去救的，所以，他们发现了也会以为是度先生的事，其实你更应该感谢的人，是度先生。”
    “是的，我知道。”景南宇一脸真诚，“我们想请你和度先生吃个饭，不知道……”
    李喜燕心想可拉倒吧，她可不想再参加什么饭局了，她笑了笑指指车子上带着的东西，“不用了，我们在家吃饭，今天家里有事儿。”
    “那……”景南宇略有些失望，“好吧，不如……”
    “有机会的时候吧，”李喜燕拦下他的话说道：“反正我们都在这里，总少不了要见面的。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先走了，还得做饭。”
    景南宇再无话可说，只好点点头。
    李喜燕骑了自行车快速进入市场，汇入人群，景南宇站在门口，远远眺望，那个少女的背影那么鲜亮明艳，浓烈的印在他的眼底。
    她永远都是神彩奕奕，像一道光，自己光华闪闪，还照亮别人，可是，她似乎一直都看不见他。
    景南宇叹了一口气，站立良久，最终转身回了车上。
    李喜燕回到店里，喜凤和小猪也刚进门不久，见她买了好吃的，都欢呼着冲到桌子前。
    李喜燕招呼大家吃饭，若无其事的对李林说道：“这两天见过周明烨吗？”
    李林说没有，说他挺忙。
    “那你下午抽空去一趟呗，”李喜燕低头吃着饭，漫不经心的说道：“看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李林眼睛微亮，嘴角泛起一丝笑，假装不懂的说道：“哦？找他干嘛，有没有时间怎么说？”
    李喜燕清清嗓子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晚上吃饭庆祝一下，他有空就过来凑个热闹呗。”
    “行，行啊。”李林眉开眼笑的答应。
    喜凤问她有什么好消息，李喜燕捏捏她的小脸蛋，“保密，晚上才能说。”
    吃完饭收拾的时候，李喜燕对顾秀娟说道：“妈，傍晚您去赵叔家一趟呗，问问他有没有空，和晓雯一起来，大家热闹一下。”
    “下午我恐怕抽不出身，要不你去吧。”顾秀娟低着头说道。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我恐怕不行，我还得整理资料，老师留给我的任务，要不然去了该挨说了。您就去一下呗，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今天也早点关门。”
    “……那，行吧。”顾秀娟小声说着，脸有些泛红。
    李喜燕忍住笑，收拾完上了楼，折腾这么长时间，真有点累了，她睡了个午觉，醒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又骑上自行车去酒店。
    刚到门口，就看到钱万春也骑着自行车来了，一见到她开心的打招呼。
    李喜燕问他袁小敏情况怎么样，钱万春说没事，居然还有点脸红。
    “咦……”李喜燕察觉到他有的反应有点奇怪，不禁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你老实说。”
    钱万春的脸更红，“你这小姑娘，都比我小一半了，还经常打趣我，实在不象话。”
    李喜燕“嘶”了一口气，瞪大眼睛，“哎呀，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让我跟着你帮忙东奔西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比你小一半？”
    钱万春搔了搔头，被她说得说不出话，一跺脚说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他说罢，拢手在李喜燕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喜燕听完面露喜色，“真的？”
    “当然是真的，都去过医院了，还能有假？”钱万春的声音低下去。
    李喜燕闷着笑，肚子都笑疼了，真是没有想到，钱万春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害起羞来了，真是太有违和感了。
    “那现在呢？还在医院吗？”李喜燕问道。
    “啊，在呢，我岳母也过去了，说要好好检查一下，我妈也很高兴，两个老人都高兴坏了，盼这个孩子都盼很久了，她们虽然不说，但我心里明白的。”钱万春有些感慨的说道。
    李喜燕点点头，俩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楼上走，她问钱万春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儿，钱万春手一挥说道：“都好。我老婆生的，我都喜欢。”
    这话听着真是动听，对于吃过重男轻女最大苦头的李喜燕来说，这无疑是最好听的话了，她挥去那些曾经，对钱万春说道：“对你老婆好点。”
    “那当然。”
    齐树铭已经在等他们，方秘书把合同都准备好了，双方又就条款一一说明了一下，没有异议之后都签了字。
    剩下的那一份是李喜燕的劳动合同，事到现在，钱万春才知道这事，他是又惊又喜。
    要不是因为齐树铭在这儿，他都要激动的拍大腿了，他是真欣赏李喜燕这个姑娘，他早想过要是齐树铭派人过来自己这个臭脾气还得压一下，对方好相处那是再好不过，可要是不太好处，那自己就铁定得压制。
    但现在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好。
    李喜燕也干脆利索的签了字，钱万春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哎呀，小李，这下好了，咱们又成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第二百零一章 合作最终达成

    李喜燕和钱万春都和齐树铭签了合同，两个人各自心中感慨。
    齐树铭向他们伸出手说道：“以后我们就需要同舟共济了，希望可以合作愉快，下个月一切就都开始生效，我后天回去，着手安排往这边派人的事情，等他们过来以后，就由你们给他们安排。”
    这是极大的信任，相当于管理层的人并没有齐树铭的心腹之类的人。
    钱万春敛了笑，很是激动，严肃的说道：“是，多谢齐总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干。”
    李喜燕也点点头。
    齐树铭冲他们笑笑，“我回去以后再联系，我让方秘书把我那边的电话和地址写给你们。”
    把这些事情都交待清以后，李喜燕和钱万春辞别齐树铭出来，钱万春特别高兴，对他来说今天可算是双喜临门。
    李喜燕也挺高兴，但是她有点担心齐树铭，总觉得他的压力太大了。
    但是企业内部的事情她不好猜测，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把这事儿压在心底。
    俩人骑自行车在路口分别，钱万春和李喜燕约了时间，然后就奔着医院去。
    李喜燕以后不能再闲着了，她得去东方电机厂熟悉情况，虽然按照合同上下个月才入职，但是她也不能那天再去，两眼一抹黑，得提前去熟悉情况，钱万春也正是忙的时候，帮着他跑跑腿什么的，一举两得。
    这边的事儿敲定，她想去和宋绍礼说一声，骑着自行车来到宋家门口，刚把车子放好，就听到里面有轻微和咳嗽声，她心头一紧，停住正要敲门的动作，听到院子里有低低的说话声。
    “你这两天怎么咳嗽的厉害了？”欧阳然问道。
    “哪有厉害？没事的，刚才喝水呛着了。”宋绍礼满不在乎的说道。
    欧阳然还是有些担心，“你咳嗽多不多我还不知道？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不去，这点事儿还值得去医院？你帮我煮点水果茶，晚上熬点粥，明天就好了。”宋绍礼笑呵呵的说道。
    “你这……”
    “快去吧，要是过两天还咳嗽，我就听你的，行不行？”宋绍礼说道。
    欧阳然叹了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行吧，咱说了，要是明天还不好，后天就去看医生。”
    “你那叫过一天，不是过两天，过两天吧，行不行？”
    “……”
    李喜燕在门外听得忍不住的微翘了嘴唇，她敲敲门，里面的宋绍礼应了一声。
    “是你呀，怎么这个时间来啦？”宋绍礼看到她很高兴，急忙让她进去，“你师母今天早上还念叨你。”
    “是啊，因为我感应到了，所以赶紧来了。”李喜燕笑嘻嘻的说道。
    宋绍礼在院子的树凉下坐下，小几上放着一个茶壶，旁边放着一个杯子，茶很香，水特别绿。
    李喜燕抽抽鼻子，问道：“老师，这是什么茶？之前好像没有见过。”
    “这就是那天我让你看那包茶叶，”欧阳然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果盘。
    “哦，就是师姐寄过来的那包？”李喜燕赞叹道：“果然是很香，叫什么名字？”
    宋绍礼摆了摆手说道：“谁知道叫什么名字，她净弄一些洋玩意儿，我看呐就是咱们中国的茶，到国外转了一圈，加工了一下，就让她给买回来了。”
    欧阳然又气又乐，“别瞎说。”
    李喜燕看得出，宋绍礼话是那么说，但是语气间还是透着骄傲和宠溺，看得出他对这个学生是很满意的，就连裴重也说，那是宋绍礼最得意的门生。
    倒是有几分期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
    她有点微微的走神，欧阳然岔开话题说道：“喜燕，我做了一点果酱，你走的时候记得拿上一些，喜凤他们肯定喜欢。”
    “我也喜欢，谢谢师母。”李喜燕笑着说道。
    “对了，”她挺了挺腰杆，说道：“我来是要跟老师和师母汇报一件事情的。”
    “哦？是什么？”宋绍礼问道。
    李喜燕慢慢说道：“我，和齐树铭齐总签订了劳动合同，他已经决定在东方电机厂投资，他让我进电机厂协助钱万春。”
    “是吗？这可是太好了，”欧阳然惊讶道：“你还这么小，居然就……真是了不起。”
    宋绍礼点点头，问道：“签了几年？”
    李喜燕回答说是三年，三年之后再续签。
    宋绍礼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你还有精力来上夜校吗？”
    其实上是没有的，倒不是没有精力，是时间上不允许，李喜燕很清楚东方电机厂的情况，也知道钱万春的为人，他是典型的实干家，一旦正式开始投资改建，引进设备，那一定是一场持久的攻坚战，加班是常有的事，夜校这边肯定就不顾不上。
    她一迟疑，宋绍礼就明白了，他说道：“这样吧，夜校就改成周末，到时候你要有时间就到家里来，最好是有时间，你学的时间太短，虽然说人聪明，也用功，而且这一路上的机遇不错，但如果要想学出名堂，还要是继续才行。再说，俄文之外还有英文，眼下的形式，多学一门语言，对于一个学者来说是有益无害的。”
    李喜燕深有同感，而且她觉得，宋绍礼所说的“对一个学者来说有益无害”似乎另有深意，似有所指。
    只是，她一时还想不透。
    宋绍礼说完又是一阵咳嗽，李喜燕打断思路，急忙把茶递给他，他喝了几口，又咳了几声，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欧阳然说道：“好啦，你也多休息，喜燕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明白怎么做，到时候你们俩商量着来就好。”
    李喜燕立即表示，一定听老师的话，宋绍礼的脸上浮现几分笑意，但眉眼间有些掩饰不住的倦色。
    李喜燕一见，微微皱眉，又简单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让宋绍礼好好休息。
    欧阳然让她一起去厨房拿果酱，李喜燕趁机低声问道：“师母，我看老师的气色不太好，他咳嗽很厉害吗？”
    欧阳然叹了口气，从窗子里往外看了一眼宋绍礼里的方向说道：“这两天是有点多，我也在劝他，可他倔强得很，非要等两天。”
    李喜燕沉默了一下，问出自己心里的疑虑，“师母，老师的病和裴重有关吗？”
    欧阳然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裴重回来总是给他冲击的，这么多年没有见，虽然说把当年的事情谈开了，但是回忆起那些往事，难免会让他心里有负担。”
    李喜燕有些诧异，心想难道是裴重主动来和老师和解了？想着那天裴重出去以后和她说话的神情，还有他这个的作派，怎么也不像是来和解的。
    但欧阳然神色黯然，她也不好再追问，只好点头主说，让欧阳然多注意宋老师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她，去医院的话她也陪同。
    欧阳然握了握她的手，冲她笑了笑，说好。
    从宋家出来，李喜燕回菜市场，买了一些菜和肉，回去准备晚上的饭菜，她把自行车还给了张五，也邀请张五和王花一起来，张五愉快的答应。
    回到店里李喜燕告诉大家晚上都别回，留下来吃饭，李林他们一阵欢呼，都很高兴的答应，忙完了手里的事儿天色也差不多快暗了，也都过来帮忙。
    顾秀娟去赵家找赵朝，赵朝还没有回家，赵晓雯倒是放学了，就留了张字条和顾秀娟一起过来。
    李喜燕让李林去请了吴金贵和于小虎一起来，年轻人在一起也挺热闹，大家都挺开心。

 第二百零二章 他的开心，很简单

    李喜燕请了朋友过来吃饭，她其实最想让周明烨过来，但李林这个家伙好像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找周明烨。
    重生以来，关于感情这事儿，李喜燕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动过什么心思，对于周明烨的示好她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她那时候只是当他是个孩子，闹着玩而已。
    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件件的事情发生，周明烨一次次的出手相助，她的心思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特别是想到周明烨考上大学要离开，她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失落的感觉，再后来又听他说想考取那所搬迁过来的大学，可以不必离开，又是满心的欢喜。
    李喜燕心想，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虽然说她活了两世，这真的是陌生，说起来也是搞笑了。
    “姐，你看这个，好看吗？”喜凤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只纸叠的桃心。
    “好看，谁给你的？”李喜燕问道。
    “是李林哥哥给我的，他折了好多个呢，有大的小的，还有小星星。”喜凤笑着说道，伸出另一只手，手心里有一个蓝色的小量星。
    李喜燕往李林的方向看了一眼，略有些诧异，她不动声色的说道：“真是好看，李林哥哥手好巧，他这东西是送给谁的？”
    “不知道，他没说。”喜凤眨着眼睛回答道。
    “让李林哥哥过来一下，”李喜燕在喜凤耳边小声说道：“你就说……”
    喜凤连蹦带跳的走了，没多一会儿，李林过来了，说道：“桌子什么的摆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炒菜我是不会，打下手倒是可以，说吧，听从吩咐。”
    李喜燕头也不抬，“听吗？”
    “听，当然。”李林点头，笑嘻嘻的说道。
    李喜燕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李林一拍脑门，像是刚想来似的，“你看看我，我说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但就是想不起来，哎呀，这脑子是不行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晔哥说了，他下了课完事了立马过来，还会带好吃的给我们。”
    李喜燕心里微喜，嘴唇微微一翘，低头“嗯”了一声。
    李林观察着她的神色，但从他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且，她“嗯”完之后，就……没表示了。
    李林搓了搓手，哼哧了一会儿说道：“对了，那个……你刚才让喜凤告诉我的事儿……”
    李喜燕放下手里的菜，擦了擦手，忽然用手拍了一下脑门，语气夸张的说道：“你看看我，我说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但就是想不起来，哎呀，这脑子是不行了，我现在……还是没有想起来。”
    “……”李林。
    这时外面有说话声，是赵朝来了，孩子们和他打过了招呼，他带来了一包奶糖，香香甜甜，大家都很喜欢。
    顾秀娟和赵朝说了几句，就躲进了厨房，李喜燕要帮忙，顾秀娟把她推了出去。
    李喜燕出来招呼着赵朝坐下，倒了杯茶给他，问道：“赵叔，这是才下班吗？”
    赵朝一口气喝了半杯茶，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才下班，这几天没有什么事情做，但也不轻松，整天呆在车间里难受得要死，那位专家整天趾高气扬，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整天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今天说这个不行，明天说那个愚蠢，简直能把人气死。”
    “看这样子，安德鲁是找不回来了，”李喜燕说道。
    赵朝短促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上哪儿找去，那家伙本来就老想着走，这次还不抓住机会？依我看呐，就算是他看到李厂长去找他了，也没准会躲起来，这么大的地方找一个人……”
    他摇着头，后面的话没有说，李喜燕正想往下问，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的说道：“哦，对了，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什么？”李喜燕好奇问道。
    赵朝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景总和米总吵起来了，吵得还挺厉害，路过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还没有见过景总发这么大的火呢。”
    李喜燕自然想到了景思慧的事儿，心想这也难怪，任谁也得生气，这叫什么合作伙伴，暗地里下黑手，要是在生意上做点手脚也就算了，居然还动心思动到人家女儿身上去了。
    “那米万章怎么说？”李喜燕很好奇，被抓了个现行，米万章能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赵朝说道：“那我们就不知道了，米万章根本没有去厂里。”
    “啊？”李喜燕诧异道：“不是说和景鸣俊吵架了？”
    “是打的电话，米万章并没有来，”赵朝解释道。
    李喜燕心里冷笑，这个米万章到底还是心虚，一定是得到了消息，知道景思慧被救走了，连面也不敢露了，可是不露面景鸣俊就会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吗？
    真是天真。
    这时，赵晓雯走过来，冲李喜燕递了个眼色，对赵朝说道：“爸，你去厨房帮个忙呗，我想吃你炒的那个花菜，好久没吃过了，刚巧我看到厨房里准备了。”
    “这……”赵朝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李喜燕急忙故意说道：“哎，那怎么行，赵叔是客人，我去跟我妈说，让她炒。”
    听李喜燕这么一说，赵朝就站了起来，“什么客人不客人的，都是老邻居老朋友了，我去帮忙。”
    他说罢，起身就往厨房走，李喜燕和赵晓雯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抿嘴笑，赵晓雯指了指厨房，俩人悄悄靠近。
    “赵大哥，你怎么进来了？你出去等着吧，一会儿就好。”顾秀娟轻声说道。
    “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的，我来给你帮忙，应该的。”赵朝挽起袖子开始打下手。
    李喜燕冲赵晓雯招了招手，两人又回到外面坐好，闲聊起学校里的事儿。
    正闲着，李喜燕的眼风一搭，看到李林在一边张望，和旁边的刘齐说话也是心不在蔫的。
    她心里暗笑，故意装做没有看到，李林急得抓耳挠腮，后来叫过喜凤去嘀咕了几句什么，喜凤过来把赵晓雯叫走了。
    李喜燕也没有拦着，她独自坐在桌子前，手里拨弄着桌子上花瓶里的花朵，花开得很好，她喜欢这些东西，喜欢美好的事物，前世的时候在家看孩子没事的时候还跟着电视里的一档节目学会了插花，只是那时候她的日子过得那么糟，鲜花就是奢侈品，根本不可能有钱买那些。
    她有时候带着孩子去附近的地方逛，就采一些野花回来摆弄，但每次都被邹白和他妈给数落半天，后来她也就不弄了。
    花瓣很嫩，像脆弱的生命，她忽然心生感慨，这一切就像是做了梦一样，重新开始，她扭转了各种结果，不知道命运最后会拐到哪个拐口上去。
    “在想什么？”有人在她身后说道。
    李喜燕回过神，周明烨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粉相间的洋桔梗，“这个给你，喜欢吗？”
    粉嫩的花朵有几多半开，还有几枝是花朵，含苞待放，特别清雅漂亮。
    “真好看，”李喜燕欣喜的接过，双手抱在怀里，“太好看了。”
    “你喜欢就好。”周明烨看到她笑，也跟着开心，他的开心很简单，只要她笑，就够了。
    喜凤跑过来说道：“烨哥哥，你来了，我们可想你了。”
    小猪也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道：“是的，她说的对。”
    “哈哈，”周明烨忍不住乐，“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奖赏你们了。”
    “有什么奖赏？”喜凤喜出望外，眨巴着眼睛说道。
    周明烨叫了李林一声，一指停在路边的一辆三轮车，李林他们跑过去，惊呼了一声，然后从三轮上抬下一捆啤酒，还有三大桶果汁饮料。
    这些可是稀罕物，有钱都不一定的买的到，年轻小伙子们和孩子们都乐坏了，都围了上去。

 第二百零三章 少年的情怀最真心

    周明晔最后一个到了，李喜燕看到他来很开心。
    问了问他学校里的情况，周明烨说最近成绩还比较稳定，他说得很谦虚，但是眼睛和小表情都在说“快继续问我啊。”
    李喜燕忍住笑，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稳定是保持在多少名呢？”
    周明烨拨了一下前额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十分傲娇的说道：“唉，也就是前两名吧。”
    李喜燕惊讶道：“啊，这么厉害？”
    周明烨摆摆手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比第二名的同学高出二十来分而已。”
    李喜燕再也忍不住，这位就是典型的戏精本人了。
    周明烨也跟着笑成一团，随后正色说道：“不过，我真的可以的，而且很努力。我一定会考上那所大学。”
    李喜燕点点头，“我知道。”
    周明烨手捧着凉茶杯子，手指摩挲着杯子上的商标，远处最后的一抹落日余晕落在他的眉眼间，似乎有一抹忧虑。
    李喜燕心里忽间就一紧，像被无形的丝线绑住了心尖，微微用力拉扯，连着整个五脏都有些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往远处转了转，压下自己泛起来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问道：“你知道鹏飞厂里的那些事儿了？”
    鹏飞电子厂，总归是他爸爸的第一笔投资，当初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自信满满，现在看来，不但没有实现预想，而且跌重不轻，只怕会有所损失。
    周明烨抬头，略有些诧异，“鹏飞电子厂？我不知道。那些事儿我也不感兴趣。”
    他笑了笑，想伸手揉揉李喜燕的头发，她梳着马尾，刚才大概是在树下被勾了一下，有一小缕翘了起来，调皮的站着小尾巴，特别想让人给它按下去。
    李喜燕听到他说的，心里并没有松快，反而更觉得紧张，厂里的事儿他不知道？那他在忧虑什么？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帮不上他，从来只有他帮助自己的份儿。
    “那你知道，景思慧的事儿了？”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点了点头，“嗯，听说了，那天她妈妈去家里来着，以为爸爸在我们那边，还说景思慧不见了，晚上的时候爸爸打了电话，说了几句道歉安慰的话，说景思慧的确是找不见了。”
    李喜燕安静的听着，不远处李林他们几个带着孩子闹成一片，说笑声响成一片，但此时她只想听他说。
    金红色的阳光在她身上添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有些毛茸茸的，那缕翘起的头发在夜风里轻轻的飘动，周明烨有一瞬间的失神，他鬼使神差，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手指轻轻压住那缕发梢。
    柔软丝滑的发，绕在他的指尖，像细滑的绸，柔润的丝，他的指尖微不可察的一颤，那一刹那间的感觉从指尖直达心底，像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某一处，“叮”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时间很短，感觉很奇妙。
    李喜燕抬头看了看他的手腕，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哦，”周明烨回过神，眼中有一丝慌乱，他清清嗓子说道：“你……你头发乱了。”
    李喜燕并不以为然，继续说道：“那后来呢？她被找到了，你知道了吗？”
    周明烨恢复了正常，说道：“知道，这事儿还要感谢你。不过……”
    “不过什么？”
    周明烨正想说，顾秀娟走出来招呼大家吃饭，众人都说笑着说过来，有的去厨房帮忙端菜，他们也没有办法再往下谈。
    大家团团围坐，啤酒飘香，果汁甜醇，在杯子里晶莹闪着光，每个人都很高兴。
    李喜燕举起杯子说道：“我今天请大家来呢，一是因为好久不在一起吃饭了，想热闹一下，二来也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什么好消息？”大家七嘴八舌的问。
    李喜燕顿了一下说道：“就是……从下个月开始，我要去东方电机厂工作了，成为他们的正式员工。”
    “啊？”
    “东方电机厂？”
    “正式员工哎！”
    “姐，正式员工是不是可挣好多钱？”喜凤问道。
    大家一阵哄笑，李喜燕揉了揉她的头，“对，挣好多钱，小财迷。”
    大家都向李喜燕表示祝贺，赵朝也说她这个年纪能成为东方电机厂的正式员工太难得了，他还说道：“我有个表弟，在那里是算是个管理层，回头你去了，我帮你去说说，让他多关照你。”
    李喜燕微笑说道：“赵叔，你说的是钱万春吗？”
    赵朝诧异道：“哎，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李喜燕点点头，“没错，这次的合同就是和他一起签定的，要不是因为他老婆怀孕在医院，他急着回去，他也会来。”
    赵朝哈哈一笑，高兴的一拍腿，说真是太巧了，这是转来转去都成了一家人啊。
    他说“一家人”的时候，顾秀娟的脸红了红，赵晓雯敏锐的发现，冲李喜燕递了个眼色。
    李喜燕会意，笑着点了点头。
    趁着大家热闹，李喜燕低声问顾秀娟，“妈，您开心吗？”
    顾秀娟把杯子放在桌上，握住她的手说道：“燕儿，你能有出息，妈当然开心。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妈都看在眼里。只是……”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眉眼间还有一些愧疚。
    李喜燕急忙问道：“妈，怎么了？”
    顾秀娟微微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大家都在，也不是母女谈心的好时机，李喜燕也没有办法多问，只把疑惑压在心里。
    李喜燕注意到李林挨着赵晓雯坐着，时不时给赵晓雯夹个菜，那叫一个贴心，她心里暗笑，这家伙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呢。
    不过，虽然她觉得李林是个不错的人，但她还是有些替他担忧，赵晓雯是有学历的，在这个时期学历很难得，而且看得出赵朝对赵晓雯的期望也很大，将来赵晓雯要是再考上大学，那……
    想到这些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远，未来那么长，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少年的情怀是最真心，也是最干净，就让他们无所牵绊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去喜欢，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王花比之前胖了一些，也更好看了，精神状态很好，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她端着杯子和李喜燕碰了碰，说道：“喜燕，我真得谢谢你，当初是你的建议，我们没有卖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舒服开心，还能互相照顾不说，现在又有了拆迁的事儿，我们这次也决定听你的，要上商铺，也是有个保障，我和跟你叔还说呢，我们俩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还不如你眼光长远呢。”
    李喜燕笑道：“我哪有什么眼光，就是从实际角度出发，要不是没有你们的帮助，我说不定还在那个破院子里呢，也可能早被赶回乡下了，你们才是我的贵人。”
    说到拆迁的事儿，李喜燕想起你米万章曾经说过的话，不知道他那个项目是不是正好就是张五他们的，如果是，到时候还要提醒他们多留个心眼才行。
    她问王花开发商是谁，王花摇头，说这事儿并不知情，李喜燕让王花多注意，她不方便明说，但她的话让王花觉得，开发商是谁这事儿挺重要。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特别相信你李喜燕的话，当即表示要多打听打听。
    这顿饭吃得都挺开心，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多，门前亮起了灯，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说笑声，李喜燕却不知道，有个人来了很久，一直站在暗影里。

 第二百零四章 变故突生

    一直到九点多半，众人才开始陆续离去，赵晓雯和赵朝留下来帮忙收拾，周明烨和李林也没有走。
    收拾完外边的东西，赵晓雯想去厨房帮忙，李喜燕拉住她，递了个眼色，她立即会意，也没有再进去。
    李林笑嘻嘻的说过，说想让赵晓雯帮着看个东西，李喜燕心想这理由真烂，不管什么理由吧，反正是叫过去了。
    周明烨对李喜燕说道：“李林这小子似乎动心思了。”
    “嗯，他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李喜燕微笑道：“让他自己去演吧，把观众都当成睁眼瞎。”
    周明烨也忍不住，双手抱住后脑，靠着灯柱上，温暖的灯光从他头顶上罩落，洒下薄薄的淡黄色，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暖暖的。
    李喜燕的心神也跟着一荡，调开目光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关于景思慧的事。”
    周明烨敛了笑意，说道：“这事儿虽然说是米家做下的，但你总归是被牵扯了进去，我是担心，景思慧和她妈未必会感谢你，而米家也肯定会记恨你。万一……”
    李喜燕懂他的意思，也觉得他说得很对，景思慧和景夫人那种人，不要以为她们会心存感激，她们只会觉得，李喜燕看到了景思慧最狼狈最丢人的形象，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一点上，甚至和米家一样，欲除她而后快。
    但她不想让周明烨担心，“没事的，别担心。我要去东方电机厂工作了，厂子里人多，上下班人也多，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罩着我嘛。”
    李喜燕说到最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明烨郑重的点点头，“嗯。”
    俩人正说着，喜凤从店里跑出来，拉住周明烨的手说道：“烨哥哥，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哦？帮什么？”周明烨笑眯眯的问道。
    喜凤用力拉了拉他，他弯下身子，她凑到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周明烨嘴角绽出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好，走。”
    “哎，去哪儿啊？”李喜燕说道，她瞬间感觉到自己失宠了。
    周明烨一来，喜凤和小猪就都特别狂热，像是追星的小迷妹们一样，喜凤眨了眨眼睛，说道：“姐姐，要等一会儿再进来哦，不许跟来偷看。”
    “……行。”李喜燕无奈摊手说道。
    她走到椅子前坐下，背对着马路，李林和赵晓雯在不远处，挤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摇头看了看天，满天的星子如钻，细碎的密密的铺央开来，那条银河璀璨，闪亮了整个人夜空。
    真美，李喜燕在心里赞叹道，以前的时候也看不到星空，忙得也顾不上抬头看天，好像每天都在负重前行，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抬头。
    这样的日子真是惬意，是她前世一直都想拥有的，没有想到退回到不那么发达的现代，倒是实现了。
    “喜燕，”赵晓雯叫了她一声，冲她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李喜燕抬头看过去，赵晓雯满脸是笑的向她走过来。
    “怎么了？”李喜燕问道。
    赵晓雯还没有开口，突然脸上的笑意凝固，刚才还喜气盈盈的脸，为成了一层层的惊恐，她直直看着李喜燕的身后，宛如看到了鬼。
    李喜燕直觉感到不对劲，急忙转头去看，还没有来得及转过头，赵晓雯扑了过来，把她一下子扑倒摔在了一边，天地一下子旋转，她的肩膀和手臂撞到地上，猛然一疼。
    但李喜燕现在也顾不上疼，急忙爬起来转过头看，此时听到赵晓雯尖叫了一声，一个人影站到赵晓雯身后，手里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李喜燕心头狂跳，她盯着躲在赵晓雯身后的那个人，猛然睁大了眼睛。
    “是你？”她诧异道。
    如果不是就着灯光，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熟悉，李喜燕一时还真认不出来。
    李晓帅简直就和一个乞丐差不了多少，头发长了，几缕几缕的粘在一起，前面的都遮住了眼睛，脸上油渍渍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肤色，两腮也凹陷了进去，眼睛变得老大，而且没有神彩，空洞洞的吓人。
    他身上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子，脚上袜子早没了，光脚踩着凉鞋，李喜燕还是第一次见李晓帅狼狈成这样。
    他长相中等，但一向收拾得很利索，在村里的时候算是出挑的，他买衣服的钱都是李占彬寄回来的，那些钱大部分都花在了他的身上，老妖婆对他也从来不吝啬，什么都舍得。
    李晓帅进城以后这方向就跟不上了，而且城里人也时尚得多，所以他很快就显得土气，但一直是干净的。
    李喜燕暗自抽了一口气，一是为李晓帅的突然出现，还这么狼狈，二是因为他手上拿的东西，明晃晃的，是一把水果刀。
    “李喜燕，”李晓帅声音有些发颤，下巴抬起来，表情有些癫狂，“你没有想到吧，我还在城里。”
    李喜燕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压根没有想，她后来忙得要死，事情一件接一件，哪件都比李晓帅重要，她根本没有去想他怎么样了，除了那次李占彬来找过她一次，后来也没有音讯。
    “你想干什么？”李喜燕的目光落在刀上，“你别乱来。”
    李林也跑过来，双拳紧握，怒声骂了一句，“有种你冲着我来！”
    赵晓雯脸色苍白，微微发抖，她的确很害怕，眼睛里闪着泪光，那模样让李林心都要碎了。
    李晓帅哧笑一声，“你以为我傻吗？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不过……我也不是冲她，是她自己非要冲上来。”
    李喜燕上前一步说道：“你冲我来的，是吧？这样，你放开她，我换她过来。怎么样？”
    赵晓雯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李晓帅迟疑了一下，李喜燕立即又上前一步，他大声说道：“你站住！别动！李喜燕，我还不知道你，你一向狡猾奸诈，你又想骗我吧？”
    李喜燕心里的火气冒起来，但她必须压着，不能让赵晓雯有一点损伤。
    她耐心说道：“李晓帅，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都满足你。另外，我提醒你，你要是想要点吃的，或者钱什么的，根本犯不上这样，你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你也不想罪上加罪吧？”
    一提到“罪上加罪”，李晓帅又有些激动，他咬牙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否则的话我……我能落到今天的地步吗？李喜燕，都是你害的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他说着，竟然“呜呜”的哭起来，眼泪冲刷着脸上的脏东西，一道一道的，更加难看。
    李喜燕一阵恶寒，李晓帅竟然怂成了这样，真是……让人无语。
    “你他妈少废话，要什么快点说！”李林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能现在就上去踢死他。
    “你闭嘴！”李晓帅大声说道：“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我现在就……”
    李喜燕急忙说道：“别，李晓帅，你冷静点，你要是真这么干了，可真就回不了头了。你要是放了晓雯，我可以给你吃的，给你钱。然后帮你去派出所说明当天晚上的情况，只要把事儿说开，你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就还能和以前一样。”
    李晓帅抹了一把泪，“你会这么好心？我不信。你撒谎！”
    “我的确不想这么做，因为你一开始是想害我的，”李喜燕坦诚的说道：“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为了救晓雯，可以答应你。你想好了，要是时间拖得长了，被别人发现，有人报了警，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李喜燕说罢，让李林进屋去，以防赵朝他们听到声音再出来，乱上添乱。

 第二百零五章 恶从胆边生

    李晓帅本来也不什么胆大的人，这一次只是豁出去了，他流浪了好几天，东躲西藏，比要饭的还不如。
    他一直以为周小芳死了，一方面是因为喜欢周小芳，却倍受打击，心里承受不住，更大的还是因为失手杀了人，这对于他这种怂人来说，简直就和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每天晚上都没有地方睡觉，好在现在是夏天，也不怕冷，他就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但一睡着就是看到周小芳倒在地上的情景，吓得他又赶紧睁开眼睛，心脏跳得飞快。
    白天又没有吃的，又不敢回家，这些日子吃的苦就别提了，李晓帅觉得长这么大都没有受过这种罪。
    今天晚上他是实在忍不住了，想跑过来看看李喜燕怎么样，那天他们俩一起从彩虹歌舞厅里跑出来的，他想看看李喜燕是不是也没有回家，她们家里人是不是找她找疯了。
    如果是，他这心里还能多少平衡一些。
    没有想到的是，李喜燕不仅没跑，还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叫了许多的邻居朋友过来一起吃饭，老远就听到他们的说笑声，那股子香气就跟要了命一样，往李晓帅的鼻子里钻，把他肚子里馋虫都勾了起来。
    更多的，还是愤怒和不甘。
    凭什么，那天晚上明明是俩人一起跑的，事情也是一起做下的，凭什么她就没事，还好好的过日子，而自己就跟丧家之犬似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连口饭都吃不上？
    恶从胆边生，李晓帅生凭第一次壮起胆子，想发泄心里的忿恨。
    他想看准了时机去抓李喜燕，没有想到被赵晓雯发现，结果阴差阳错的抓住了赵晓雯。
    李喜燕看着他说道：“你放开她，有本事就冲我来。”
    李晓帅冷笑，“我当然想冲你，本来就是冲你来的，但是现在……我才不换，反正抓她也一样。李喜燕，我说的你都能答应吗？”
    李喜燕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赵晓雯，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李晓帅眼睛里恶毒的光芒一闪，挑眉说道：“那好，你给我跪下。”
    “什么？”李喜燕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李晓帅他没疯吧？
    “我说，你给我跪下。”李晓帅又重复了一遍。
    “李晓帅，”李喜燕微眯了眼睛说道：“你说这些有意思吗？非得拖得时间长了，被别人发现，然后报了警，你罪上加罪，是不是？有这功夫你不如说你要什么，我全力满足你，你拿了东西走人，不是更好？”
    李喜燕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向着李晓帅的方向靠近，李晓帅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话上，他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本来就精神差，脑子反应慢，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赵晓雯现在也冷静下来，察觉到李晓帅的状态，她配合着李喜燕说道：“你想要什么，她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口袋里就有钱，还有奶糖，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先来一颗？”
    李晓帅一听这话，肚子里立即“咕噜”的叫了一声，他有些懊恼，但实在抵不住诱惑，问道：“真的？”
    “当然，这种情况下我还能骗你？”赵晓雯说着，就伸手去摸口袋。
    李喜燕的目光在李晓帅的身后一掠，说道：“李晓帅，我给你一百块，你看够不够？你买张票去南方躲一阵子，没准还能混出点名堂来。”
    李晓帅的脑子被又她吸引到这边来，一百块钱，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他稍一迟疑，李喜燕抬手，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给你一百块二。”
    她继续说，手指变成两根，“二，让你先吃一顿饱饭。”
    “三！”
    她数到“三”，声音突然一厉，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这一声把本来就有些失神的李晓帅吓得一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觉得脚上一疼。
    赵晓雯猛然踩了他一脚，李喜燕忽然冲了上来，不管不顾的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身后还撞过来一个人。
    三下夹击，是李晓帅没有想到的。
    他也是拼了，现在顾不得赵晓雯，他红着眼睛看着紧抓着他手臂的李喜燕，恶声说道：“都是因为你！你还敢骗我！”
    他说罢，另一只手凑过来把水果刀接了过去，刀光一闪，刀尖奔着李喜燕的眼睛狠狠扎了下来。
    水果刀不大，扎上不至于死，但是要是伤了眼睛那就麻烦了。
    距离太近，李喜燕也很紧张，再想躲已经是来不及，她心头一凉，只能用力扭开头，但尽管如此她也知道，这一下肯定给毁容。
    就在她别开脸的一刹那，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她的脖颈间，淡淡的血腥气冲入鼻尖。
    她诧异的回过神，看到扑在李晓帅身后的周明烨用手紧紧抓住了匕首，鲜血正顺着他的手往下滴。
    李喜燕霍然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她一拳头打在李晓帅的手腕上，他吃痛立即松开了手。
    李喜燕还不解气，连着踢了李晓帅几脚，像疯了一样的打他。
    一边打一边冲里面叫，一直守着门的李林早窜了出来，把赵晓雯推到身后，然后上来帮忙。
    有了他的加入，李喜燕急忙过来看周明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都在抖，“你怎么？让我看看，手伤得怎么啊？”
    周明烨的确挺疼，小刀虽然小，但割破这么一条口子也挺疼，但想到救了李喜燕又觉得很欣慰，想到可以让她为自己担心又有点小欣喜，但是当真一看到她着急的样子，又觉得不忍。
    “没事，就那么一把破小刀，能把我怎么样？没事的，放心好了，”周明烨轻描淡写的说道。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李喜燕还是很惊恐，拉着他往里走，“走，去里面，我给你简单的包扎一下，然后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周明烨安慰她说道：“这点小伤用不着的。”
    两人正在说着，赵朝和顾秀娟也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到这种情景都吓了一跳，听赵晓雯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两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又变，惊魂未定。
    看到周明烨受伤了，都想过来帮忙，李喜燕摆手说不用，顾秀娟欲言又止，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喜燕把药箱找出来，里面的东西并不多，药品也不全，只能是简单的处理一下。
    她的动作很轻柔，也很小心，灯光下她的发丝有些乱了，几缕垂落到腮边，额头上渗出细碎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柔和晶莹的光，睫毛又长又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伤口，睫毛微微的抖动，好像刷在周明烨的心尖，丝丝柔柔的痒，慢慢荡开。
    她嘴唇紧抿着，绷成一条弧，整个人都像很用力，唯独手上的动作很轻，像轻柔的羽毛滑过，周明烨已经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反倒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他甚至有些期盼，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
    “烨哥，你怎么了？”李林突然推开门跑进来，一脸焦急的问道。
    李喜燕抬头说道：“好了，暂时先处理一下，去医院吧。”
    周明烨真想一巴掌拍死李林，什么时候闯进来不行，非得这么会儿，他收回手说道：“没事儿，这就挺好，伤口不大。”
    “不行，”李喜燕坚定的说道：“要是感染了怎么办，现在天气这么热，细菌也多，再说了你快要考试了，万一影响到怎么办？”
    “……”周明烨抿住嘴唇，朝着李林狠狠瞪了一眼。
    李林特别茫然，又很无辜，关他什么事吗？
    “那这样，一会儿我和李林走的时候让他陪我去就行，你就不用去了。”周明烨说道。
    看到李喜燕还想说什么，他看了看外面低声说道：“你还有事儿要处理呢，李晓帅还在外面，还有你妈妈，赵叔，这些不需要解释吗？我这儿没事，自己可以的。”
    “可是，你的手很重要啊。”李喜燕脱口说道。
    周明烨心里一喜，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知道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不行还有舅舅那里呢，他那里的药比医院还全。”
    “真的吗？”李喜燕一听到他提蒋五爷，心里轻松了一些。

 第二百零六章 审讯

    周明烨的伤势并不太严重，但是关心则乱，何况他还是为了救李喜燕受的伤，这让李喜燕的心里更加难受。
    她只能给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想陪他去医院，但周明烨说，她应该去处理外面的那堆事儿。
    李晓帅的突然出现，还是以这种方式，无论是顾秀娟，还是赵家父女，都得安抚一下。
    周明烨安慰李喜燕说道：“我这点伤没事的，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去舅舅那里一趟，他那儿的药比医院还全。”
    李喜燕听到他提起蒋五爷，心里轻松了一些，最终点了点头。
    李晓帅被李林揍了一顿，捆在了门口，他现在鼻青脸肿，迷迷糊糊的，浑身滚的都是土。
    顾秀娟心里特别复杂，她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李晓帅，而且刚才听赵晓雯说，他还想要伤害赵晓雯，幸亏没有得手，这要是万一赵晓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那……
    “赵哥，真是对不起，我……”她满怀愧疚的说道，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朝急忙说道：“你别这么说，怎么能怪你呢？你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说了，雯雯也没有什么事，还多亏了喜燕救她。”
    赵晓雯在一旁听着，在心里直翻白眼，爸爸真是……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卖”出去了，不过她也很开心，最起码说明爸爸是真的喜欢上这位顾婶了。
    这样也挺好的，爸爸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她，还得照顾着姥姥，有多辛苦多不容易她都明白，难得顾婶是个非常不错的人，她自己和喜燕也谈得来，而且很欣喜喜燕的个性，有这样的朋友姐妹帮衬，也是一种福气。
    赵晓雯很豁达，也想得开，她想，如果妈妈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也会很欣慰。
    她清清嗓子说道：“是啊，顾婶，您就别自责了，这又不是您的错，都是这个家伙搞的鬼，关您什么事。放心吧，我爸爸不会怪您的，我也不会。”
    她意有所指，顾秀娟微微红了脸，拉住她的手说道：“你……真的没有受伤吗？让我看看。”
    “没，没有。”赵晓雯一边大大方方的让她看，一边冲赵朝眨了眨眼睛，赵朝的脸有些发烫，急忙调开了目光。
    这时，李喜燕从里面走了出来，喜凤和小猪跟在周明烨的身边，看着他受伤的手，小脸都揪成了一团。
    李喜燕走到李晓帅的身边，垂眼睛看着他，一言未发。
    顾秀娟看到李喜燕的神色，莫名有些心惊，她上前低声说道：“燕儿，你打算……怎么办？”
    “报警。”李喜燕缓缓说道，声音很低，却很坚决。
    众人都一愣，包括周明烨。
    顾秀娟的心里更慌，拉住她的手臂说道：“这……燕儿，毕竟都是李家的人，再说了，他也是一时想不开，他比你大，满了十八岁，要是报警的话，会被判刑的。”
    “那又怎么样？”李喜燕面色沉肃的说道：“这是他自己找的，他自己做错了事，就得自己负责。李家……”
    李喜燕冷笑了一声，“李家自以为是了这么久，也该受点沉痛的教训了。上次他们合伙拐卖喜凤的事，我就没有追究，她们知错了吗？悔改了吗？并没有，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把别人的善意当成好意的，只会以为你好欺负，只会变本加厉。”
    李秀娟承认，李喜燕说得都对，可是……她看着在地上蜷缩着的李晓帅，就是心里不忍。
    李喜燕用脚尖踢了踢李晓帅，他慢慢清醒过来，一抬头看到她，眼睛里立时露出凶光，一动弹发现自己被捆了，挣扎得更厉害，一边挣扎，一边狂骂，没有半分懊恼愧疚的样子。
    顾秀娟白着脸，看着如同发狂的李晓帅，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李喜燕安静的看着李晓帅，不急也不恼，等着他骂完，在一旁呼哧喘气，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骂完了吗？”李喜燕淡淡问道，没有一点情绪波澜，“骂完了我告诉你，无论你再怎么骂，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你就等着坐牢吧。”
    李晓帅霍然睁大眼睛，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嘴唇都在颤抖，“你……”
    李喜燕俯身看着他，“李晓帅，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爹娘，怪你的奶奶，甚至可以怪李占彬和沈艳芬，他们把你惯坏了，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怎么做一个人。你嚣张狂妄，以为你做的错事都不要紧，无论多么荒唐，都有人替你收拾。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绝对不是。”
    李晓帅满脸的惊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从你对周小芳下手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大错你就铸成了，你就逃脱不了。”李喜燕沉声说完，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一点温度。
    顾秀娟听到这里，也十分惊愕，但她不敢问。
    李晓帅从地上爬起来，爬了好几次才站起来，“李喜燕，你要是敢报警，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一定会天天来找你闹，让你的生意开不下去！”
    李喜燕哧笑一声，转头看向顾秀娟，“妈，你听到了没有？他到现在都还在说这些，都不知道悔改。”
    顾秀娟本来想为李晓帅求情的那一点心也彻底凉了，这些年她也受够了想明白了，喜燕说得对，这些人永远不知道对错是非，不知道好坏善恶，与其伤害自己委屈自己给他们好，也换不来他们的一点感恩，还不如不委屈自己痛快一回。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微微点头，“你想怎么做，妈支持你。”
    李喜燕浅笑，李晓帅却破口大骂，连顾秀娟带李喜燕一块儿骂，李喜燕毫不客气的给了他几个耳光，“嘴里给我干净点！要是还不老实，我就把事情对警察往严重里多，多判你个一年半载那就是嘴一歪的事。”
    李喜燕纯粹就是吓唬他，但对李晓帅特别管用，果然，他很快就不吭声了。
    这半夜还挺忙活，赵晓雯留下没有走，帮着照顾喜凤和小猪，赵朝陪着顾秀娟和李喜燕把李晓帅送到派出所，李林和周明烨去找蒋五爷上药。
    到了派出所，李喜燕无意中转头，看到一辆刚刚驶离的汽车，车尾的灯一闪，照见车牌照，好像是度允的车。
    这个时代的汽车并不多，李喜燕认识的人里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有车，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过，这么晚了——度允怎么会到这里来？
    但此时她来不及多想，推着李晓帅进去，立即有值班的民警接待了他们。
    李喜燕也没有夸大，没有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民警一听就立即把李晓帅收押，连夜审讯他。
    李晓帅一进派出所腿就软了，眼花头晕，心跳加速，一带入审讯室浑身的虚汗都冒出来，连魂儿都快飞了。
    警察问什么他就说什么，鼻涕眼泪流成了一片，把什么都说了个干净，包括他“杀”了周小芳的事，也全部都交待了。
    李喜燕心想，反正这事儿是彩虹歌舞厅的事儿，就算是要审，要提人，也是去找歌舞厅，至于人在哪儿，那就不关自己的事儿了。
    据她所知，周小芳和邹白可不在彩虹歌舞厅。
    民警听到彩虹歌舞厅，也微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表露，“继续说！”
    直到李晓帅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民警才出来见李喜燕，让她先回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她的，还希望她能够帮忙协助。
    李喜燕欣然同意。

 第二百零七章 你太冷静了

    从派出所出来，顾秀娟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赵朝安慰了她几句，她只点头不说话。
    送到菜市场门口，李喜燕让赵朝先回去，赵朝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李喜燕问顾秀娟在担心什么，顾秀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有想到晓帅这孩子会变成这样，要是明天通知家里人，他爸妈会不会到咱们这里来闹？”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我倒不是怕他们，只是觉得……太烦，现在我们在市场里处，人来人往的，总会影响到我们。”
    李喜燕也早想到了，依李占军和田翠芬的为人，这应该是可以预见的事，还有那个老妖婆，要是一听她的宝贝孙子被押了起来，那还不急死？
    怕是不怕，妈妈说得对，的确烦得慌，而且市场里人多嘴杂，难免有那些不知情的，难道还能逮谁和谁解释吗？
    要是时间长了，舆论难免会对自己这边产生影响，也会影响到生意。
    的确需要想个办法。
    “妈，你放心，我来想办法。”李喜燕说道：“这事咱不理亏，你不用担心。”
    顾秀娟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握住她的手说道：“你今天没事吧？有没有吓着？”
    “没有，”李喜燕摇了摇头，“妈，别担心，我好着呢。”
    “好孩子，”顾秀娟为她拢了一下头发，眼睛有些发红，“是妈妈没有本事，不能照顾好你们，还总是让你……”
    李喜燕打断她的话，“妈……您说的这是什么，我好着呢。你怎么没有本事了？你生了我和喜凤，这是多大的本事啊，你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对我们最好的馈赠，我们都感激您呢。现在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更好的还在后面，我以后就是东方电机厂的正式工了，喜凤上学也好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愁了。”
    顾秀娟说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燕儿啊，妈知道你当上正式工不容易，也知道这是个不错的职业，但是……这始终是工人，你当初说上夜校妈还是很开心的，妈是想让你做个知识分子，你……你明白妈的意思吗？不过，妈也没有资格说这些，什么忙也帮不上，就是今天的这些还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妈，”李喜燕心头一动，“别这么说，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好好考虑，也会继续努力的。”
    李喜燕嘴里这么说，她却忽然想起宋绍礼说过的那句话，“做为一个学者”，她当时就觉得宋绍礼的话里有深意，但因为高兴并没有细想。
    现在听到妈妈的话，她恍然大悟，老师的意思，也是这个吧？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学者”，和妈妈所说的“知识分子”，都是一个意思，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而她即将要去东方电子厂，在他们看来，就是去当一名工人，而并非一个让人尊重的学者。
    李喜燕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之前疏忽了，没有领会到宋绍礼的心思，这大概就是老人家心里的那点骄傲和执念，他觉得知识改变命运，也应该主宰一切。
    理对，但是现实，或者说以后，整个社会所表现出来的并不是这么直接，像齐树铭那样成功的商人，有的在这个大潮中抓住了机遇，他不见得多么有文化，但一定勇敢有眼光，而且会用人。
    用人之道，会管理，也是一种才能，甚至可以让更多有知识的人发挥自己的才学，有用武之地。
    这个……需要讨论的就广了，也不是现阶段能够讨论的。
    李喜燕心里无奈的笑笑，不过幸好及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自己以后的说话还是要多注意，不然惹老师不高兴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回到店里，喜凤和小猪已经睡了，赵晓雯坐在喜凤的小床头看书。
    顾秀娟向她道了谢，把喜凤抱去和她睡，让赵晓雯和李喜燕一起在喜凤的房间睡。
    赵晓雯爽快的答应，说早就想和李喜燕一起睡觉聊天了。
    李喜燕听到门口有动静，转头一看是小猪。
    “小猪，你怎么还没有睡呢？”李喜燕好奇的问道。
    小猪紧抿了一下嘴唇，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喜燕姐，我想等你回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李喜燕心里一暖，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小猪真乖，我没事。你快去睡觉吧，天不早了。”
    小猪沉声说道：“我答应过大鹏哥，要保护你的。”
    李喜燕听到他提起大鹏，莫名有些鼻子发酸，说起来最近这一个月都没有收到大鹏的信，之前倒是一个月会收到两封。
    “小猪真棒，是我们家的男子汉，我明天就给你大鹏哥写信，让他多立几个军功，送你一枚红色的五星级，怎么样？”李喜燕哄着他，把他带回房间。
    小猪躺下，问道：“真的吗？”
    “当然，喜燕姐从来不会骗小猪。”
    “好，”小猪点点头，“喜燕姐，我会快点长大的。”
    李喜燕笑着点头，给他关上了灯。
    屋子里暗下来，她的心里再次泛上酸涩，这孩子乖巧的让人心疼。
    赵晓雯和李喜燕躺在床上，不可避免的谈起今天晚上的惊险，赵晓雯说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事，当时是真害怕，感觉那把水果刀冷气嗖嗖的，没事儿之后一想，那小刀那么点儿，李晓帅又那么怂，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李喜燕忍不住笑，也不好意思揭穿她，当时她可是吓得都哭了。
    聊了一会儿这些，又转移话题，谈到赵朝和顾秀娟，赵晓雯说，那次回去以后试探过赵朝两次，赵朝对顾秀娟的印象确实非常不错，这两年也有媒人提过亲，但赵朝都没有松过口，用一句女儿还小，不谈这种事就给回绝了，这一次很是例外。
    李喜燕问她，她姥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赵晓雯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说并不怎么样。
    “还是等老人清醒的时候，再问问老人的意见，”李喜燕说道：“这一关总是绕不开的，虽然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但是人之常情，于情于理她老人家的意见都得尊重。”
    赵晓雯欣喜的搂住她的胳膊，说道：“喜燕，我特别喜欢你，你爱憎分明，而且特别讲道理，想的也周到，做事无可挑剔，你说怎么这么好呢？”
    李喜燕挣开她的手，夸张的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咦呃……起来，别说这么肉麻的话，真是恶心死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床。”
    “你才恶心……还掉了一床，”赵晓雯笑成一团，“不过，你要是再……嗯，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有时候太冷静了。”
    李喜燕心里暗想，妹妹，我多大年纪了，还一惊一乍的行吗？
    “你怎么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呢，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不是当了当家人，就会变得成熟？”赵晓雯好奇的问道。
    “……”李喜燕有些无语，指了指窗外，没有说话。
    赵晓雯的纳闷的转头看了看窗外，“有什么？你让我看什么呢？”
    李喜燕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月亮都困了，被你说的藏起来了。”
    “嘿，我说你……”
    俩人又说笑了一阵，不知不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送走了去上学的几位，李喜燕就出了门，她刚到菜市场门口，迎面就来了两个警察。
    他们也看到了她，似乎早知道她是谁，冲她走过来问道：“你是李喜燕吗？”
    李喜燕点头说是，对方立即说道：“是就好，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二百零八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想出门办事，结果刚到菜市场门口就遇到了两个警察。
    他们明显就是来找她的，一见到她就问是不是李喜燕，随后就让她跟着走一趟。
    李喜燕扫了一眼他们肩膀上的警号，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是个瘦高个，笑了笑说道：“当然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你昨天晚上不是报案了吗？”
    “是的，怎么？又有什么问题吗？”李喜燕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地方需要向你再核实一下，配合一下吧。”
    李喜燕心里有些纳闷，昨天晚上说得够清楚了，她以为临走的时候那位警察说的“有问题还需要再帮忙协助”之类的，就是用来客气的，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快走吧，”另一个个头矮点的警察说道：“到了就知道了。”
    李喜燕看他一眼，淡淡说道：“警官，我是协助，这虽然是公民的义务，但也请你略微客气一点。”
    警察一愣，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敢这么说话，一般人别说这么小的小姑娘了，就是成年男人要说请进派出所去都得吓一跳，腿也得软一软。
    他有些不太高兴，正想说两句，高个警察拦了他一下，冲李喜燕一笑说道：“对，是请你协助，走吧。”
    李喜燕跟着他们走到不远处的车前，她仔细看了看那辆车，嗯，是真的警车，不是假冒的。
    车子呼啸着远离，没多久就到了派出所门前，李喜燕仔细一看，并不是她昨天晚上来的那一个，她诧异的问道：“这不是昨天晚上我报案的派出所，怎么到这里来了？”
    高个子的警察说道：“是的，今天一早移交到我们这边来了。”
    “移交？”李喜燕更纳闷，“为什么会移交，我们就是属于那一边的管辖范围啊，反而是这个派出所并不是我们那一片的吧？”
    矮个警察哧笑了一声，“你懂得倒是多。”
    “那是，”李喜燕毫不客气的说道：“这年头骗子太多，冒充什么的都有，警察也有假的，我得问清楚啊。”
    “你……”
    高个警察笑眯眯的说道：“小姑娘不要紧张，因为那个案犯的口供里涉及到一些其它的事情，性质更加严重，而且是和这一片有关，所以就移到这边来了，你放心，我们是真的。”
    李喜燕抬眼看了看派出所门前挂的木牌，心头忽然一动。
    她跟着那两个警察往里走，走到走廊里，抬眼看到在尽头有一个人拐进了一个房间，那人的背影很熟悉。
    她看看四周，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走到一间屋子前，忽然有人喊了那个高个警察一声，他转身离开，就剩下那个矮个警察和李喜燕在一起。
    矮个警察伸手打开门，沉声说道：“进去。”
    李喜燕往里面看了一眼，一间窄小的屋子，光线挺暗，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长条板凳，像是审讯犯人用的审讯室，不像是正常的办公室。
    她站在门口，说道：“我不进去。”
    “你说什么？”矮个警察一瞪眼睛问道。
    李喜燕看着他，慢慢说道：“我说，我不进去。你们请我来是来协助的，我不是来接受你们审讯的，再说，我报的案是在我们那片的派出所，报的是别的案子，现在案犯说出别的口供，那关我什么事？”
    “嘿，”矮个警察觉得稀罕，上下打量着李喜燕说道：“你念的歪理还不少啊，胆子也不小，我可告诉你，协助警方人员办案，那是每个公民都应尽的义务，别说只是换个派出所，就算是跨省，传讯你你也得跟着去，明白吗？”
    李喜燕抿着嘴唇，冷冷的看着他，“怎么，就凭你身上这套衣服？”
    矮个警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警服，点头说道：“对，没错，就凭我这身衣服，怎么着？”
    李喜燕哧笑了一声，“人民警察为人民，所以你才配穿这一身衣服，今天你却表演了一声，人民警察为难人民，你有什么资格再穿？”
    “嘿，”矮个警察一咬牙，“我真不信我治不了你了。你进不进去？我再最后问你一次。”
    “我不进。”李喜燕眼睛都不眨的回答道：“要进也是进办公室，而不是在这里闷着，怎么着，你还想打我啊，还想强行拉我进去？”
    “你以为我不敢怎么的？”矮个警察问道。
    李喜燕看看四周，大声说道：“还有没有道理了？警察就不能不讲理吗？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强迫我！”
    她这么一喊，不少人都往这边看，矮个警察有些急了，一推她的肩膀，就要把她推进去。
    李喜燕扶住门框，大声问道：“你还打人！”
    正在这时，从尽头的那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似笑非笑的问道：“哟，吴警官，这是……怎么了？连个小姑娘都治不住，不应该啊。”
    李喜燕没回头，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恨得牙痒痒，心想，自己刚才还真的是没有看错，果然是这个人渣。
    朱三说完，扭过头看到李喜燕的脸，微微诧异道：“哟，这不是……李小姐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犯了什么错，被人逼着来投案自首吗？”
    李喜燕听到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果然是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她轻笑一声，对朱三说道：“我能做什么错事，比不得朱先生，手底下的人何止几十个，您这个当家人可当得累，哪个不听话犯点错您都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搞不好还得大义灭亲什么的。”
    她故意往朱三的身后看了看，问道：“怎么？今天是又送进来人来，还是来保释的？”
    朱三微眯了眼睛，他那天就知道李喜燕不是个好惹的，不过倒没有想到，今天没有蒋五爷在场，她还敢这么狂妄。
    “李喜燕，你真以为，蒋五爷会一直罩着你吗？”朱三的语气里有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知道啊，”李喜燕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忽闪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不如——朱先生试一试，看看会不会呀。”
    朱三轻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上叨住，点燃了吸了一口说道：“我听说那个小子是你的亲戚？”
    “哪个？”李喜燕心头跳了跳，嘴里却若无其事，假装不解的问道。
    “哼，”朱三吐了口烟雾，“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实话告诉你，要想让他早点出来，你最后别太多话，明白吗？”
    “我不明白，”李喜燕摇了摇头，冲朱三一笑，“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像朱先生神通广大。”
    朱三一愣，问她什么意思，李喜燕摇头说没意思。
    朱三见什么也问不出来，干脆不再理她，转身离开。
    他一走，李喜燕转头看了看那个姓吴的矮个子警察，她还没有说话，那个警察说道：“你认识朱三？”
    李喜燕心说这不废话吗？都在这儿说了这么半天了，你一字不落的听见了，现在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她点点头，吴警察又问道：“你和他有过节？”
    李喜燕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吴警官是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反正这个屋子我是不进。”
    吴警察又问道：“你还认识蒋五爷？”
    “是，怎么了？”李喜燕问道。
    她倒没有想过，在这个地方提蒋五爷，她心里清楚，蒋五爷有威名，那也是在外面，在这个地方还是少提他为好，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但能让朱三敬畏，就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李喜燕深知这一点。
    所以，她并想给蒋五爷添麻烦，在这种地方就不提起。
    她反问道：“这个和我来这里协助调查，有什么关系吗？”

 第二百零九章 你在质疑什么？

    吴警察的态度不太友善，让李喜燕不太喜欢，特别是在这里又遇到了朱三，她心里更不爽。
    不想等到朱三离开之后，吴警察问她是不是认识朱三，并且有过节。
    李喜燕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刚才的那些你又不是没有听见，傻子都听得出来了。
    她点点头，吴警察又问道：“你还认识蒋五爷？”
    李喜燕不想说，主要不想给蒋五爷添麻烦，谁知道多说一句会多惹出什么来，她不答反问道：“这和我到这里来协助调查有关系吗？”
    吴警察噎了一下，没有说话，一指那个房间，“你到底进不进？你虽然说是来协助调查，但也不是来喝茶聊天的，但凡是需要做笔录的，都要到这里来，你别以为是针对你或者想对你怎么样，在这里还能对你怎么样？”
    李喜燕心里嘀咕，那谁知道怎么样？你们说话不清不楚，莫名其妙的又换了派出所，还这么凶巴巴的，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她正在犹豫，那个高个警察又回来了，见这种情况又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李喜燕也再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只好忐忑的进去。
    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进来之后不久，那个吴警察就被人叫了出去，没有再进来，一切问话都是由高个警察来完成的，他自我介绍说姓章。
    他的态度一直不错，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儿又详细问了问，虽说有些口供什么的是机密，不能随便泄露，但是李喜燕从他的问话中也能猜到一些，李晓帅这个家伙，又怂又傻，把所有的事儿都说了，抖落得那叫一个干净，包括什么周小芳怎么去的彩虹歌舞厅，他是怎么发现的，又是怎么一起联合起来骗得李喜燕去的，然后动了手失手杀人，都说了。
    章警察问道：“他说他杀了周小芳，但据我们调查，周小芳并没有死，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当时和你在一起，是这样吗？”
    李喜燕点头说道：“没错，当时是在一起，因为周小芳对我说都是利用他，他气急了，就动手打周小芳，失手把周小芳打晕了，他以为打死了，情急之下也没有看，就这么一直误会。”
    章警察记笔录的动作一滞，问道：“那你后来知道周小芳没有死，告诉他了吗？”
    “没有。”李喜燕如实说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也没问过我呀，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怎么说？再说昨天晚上他一出现就是那种情况，我还哪有功夫说那个。”
    “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吗？”章警察明显不太信。
    李喜燕一笑，“后来不想说了，我没事儿巴巴的告诉他这个干什么，再说了，他怎么以为是他的事，我又没义务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亏心是因为他做了错事，再说，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章警察微微摇头，勉强笑了笑，“他说是你带他逃出去的，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个后门的？”
    关键的问题来了。
    李喜燕还真没有想到会问这个，她的确不应该知道，第一次去彩虹歌舞厅，而且还是被骗过去的，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定害怕紧张，又怎么能准确的找到隐秘的后门，顺利的逃走的？何况还要带着李晓帅这个蠢货。
    李喜燕缓慢的笑了笑，问道：“章警官是在质疑什么吗？”
    章警察一愣，说道：“并不是，只不过是觉得好奇，但之前在做笔记的时候并没有说明，我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李喜燕笑意不浅，思索了一下说道：“大概是我命不该绝，也可能是周小芳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哦？”章警察问道：“和周小芳有关？她说的？”
    李喜燕说得含糊，“当时她很得意，因为把我骗过去了，她大概以为我也要身陷在那种地方了，就说前门后门都有人把守，没有人能逃得走，所以我就猜测着，大概是有后门，反正前门是跑不了，我就想着去后门撞撞运气，没有想到，就真撞对了。”
    章警察一边想着她说的话，一边点头，李喜燕问道：“不过，我有一点也挺好奇，既然彩虹歌舞厅是在这个派出所的管辖范围之内，怎么章警官就没有想到要去那里看看吗？或者说，现在有了这方面的反应和线索，就没有去查一查彩虹歌舞厅吗？”
    章警察抬眼看了看她，脸色严肃的说道：“当然，我们一定会查，对于你反应的情况，还有李晓帅的供述，我们都非常的重视，不然的话也不会请你再次过来协助调查了，对吧？对于你的遭遇，我们非常的同情，你放心，如果情况属于，我们一定不会放过的，今天我们就已经让那里的负责人过来问过话了。”
    李喜燕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心想难道朱三过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吗？他的样子好像挺轻松，并不太像，不过那家伙向来会装，又会演戏，不太好说。
    章警察还想问什么，忽然有人敲门，他答应了一声，外面有人推开门说道：“章队，有人来保释她。”
    那人说着，抬手一指李喜燕。
    章警察愣了愣，放下笔说道：“什么保释？小李姑娘又不是我们的犯人，只不过是请她过来协助调查。”
    “是。那您看……”
    章警察微微皱眉，“让他稍等，马上就来。”
    那人还没有说话，就听门外有人笑着说道：“章队，好久不见，你的精神不错呀。”
    李喜燕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微微一惊，转过头一看，果然是度允。
    他怎么来了？
    度允扫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眼神交流，而是继续对章警察说道：“章队，我来保释，您看要什么手续？”
    章警察看到他也惊了一下，站起来说道：“并不需要手续，因为她不是我们的犯人，只是回来协助调查，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有些地方还不太清楚，所以例询问话而已。”
    度允浅笑着点头，“那最好了，那章队，您问完了吗？”
    章警察低头看了看笔录本，转头对李喜燕说道：“小李姑娘，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先走吧，如果有什么其它的，我们还会再问你，到时候还希望你能配合。”
    李喜燕心想怎么还没头到了的了，但她嘴上只能微笑说道：“好，没问题。”
    度允浅笑着微微欠身，“那，章队，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章警察快速笑了一下，“能让度先生亲自来，真是让我意外。”
    “没有什么可意外的，都是朋友嘛，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可以的，何况只是来保释一趟，”度允笑容不改，语气也听不出情绪，“如果有一天章队有事，我也会在所不辞的。”
    章警察微微挑眉，说道：“不敢劳度先生大驾。”
    度允没有再多说什么，笑了笑往外走，李喜燕自然也就跟上。
    她觉得这位章警察对度允有点不冷不淡的，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热情，她不禁也想，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在想什么？”度允突然开口问道。
    李喜燕收回神，看了他一眼，他开着车向前，姿势娴熟，态度从容，“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度允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
    李喜燕纳闷，不是秘密吗？她眨巴着眼睛，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也去过派出所了？”
    度允没有直接的承认也不否认，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百一十章 他就是一只笑面虎

    李喜燕问出自己的疑问，她想确认一下，昨天晚上在派出所看到的那辆像度允的车，是不是他本人来的，是不是他也去了那里。
    度允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反问李喜燕是怎么知道的。
    李喜燕说道：“当然是我去了那里，恰巧看到。”
    “因为那个李晓帅的事？”度允问道。
    李喜燕点点头。
    她发现自己问的问题度允没有回答，倒了问了自己。
    她不满，说道：“度先生不诚实。”
    度允忍不住笑了一声，“好吧，你没看错，我的确是去过了。”
    李喜燕想问他去干什么，又觉得似乎问得太多，他是蒋五爷的心腹，那么晚，又是去的派出所，一定是和蒋五爷有关的事，她知道太多，打听太多有点不太好。
    正琢磨着要不要问，度允这一次倒是挺大方，主动说道：“我们查到，那个周小芳和王朋，已经被保释了。”
    李喜燕一愣，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朱三有后台，当初逼迫着他把周小芳等人送去报案自首也是为了迫使朱三去找他的后台，当然不是了保住周小芳这些人，在朱三的眼里，他们连个屁都不是。
    问题在于，他们知道得太多，如果进去之后胡说八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到时候也是个麻烦。
    但李喜燕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她以为怎么着也得过几天，让风声不再那么紧的时候，毕竟这件事情蒋五爷插了手。
    她一时没有说话，度允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没有想到？”
    李喜燕点点头，如实说“是。”
    度允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我也挺意外，不过，五爷倒是没有。在朱三把人送进去之后，他就让我盯着彩虹歌舞厅的动向，结果果然被我发现了。”
    李喜燕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蒋五爷一早料到了？”
    “嗯，他总是比我们想得深远，可以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度允认真的说道。
    李喜燕觉得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飞快从车镜看了看他，正好对上度允漆黑的眸子，她心头莫名的一跳，忽然有些紧张，手指不由自主的缩起，掌心有些冒汗。
    “五爷英明。”李喜燕低声说道。
    “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注意这件事情，周小芳和王月被保释，但那个邹白却没有，我假意查别的，去当初他们关押的那个派出所看了看，发现了移交记录之类的。”
    他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李喜燕听懂了，除了被保释，他们还接二连三的被转移过地方，每次转移事情就减轻一点，到最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了，就可以办保释的手续了，就他妈跟洗黑钱似的。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做得还真是细致，朱三的这位后台还真是厉害。
    “到了，”度允忽然说道。
    李喜燕回过神，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是菜市场的门口，她点点头，说“谢谢”，刚想要下车，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门的目的，又停住手上的动作说道：“对了，度先生，我今天本来就是要去找你的，结果被带走了，有件事情还要麻烦你。”
    “嗯？什么？”度允问道。
    李喜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像越想躲开，就越躲不开，无意中纠缠得越来越多了。
    “那什么，那个李晓帅不是被抓走了吗？他们家的人一定会被通知，我猜今天下午就能到了，他们家的人比较难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个忙。”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说道：“我会从其它的方面，再给五爷回报的。”
    这话隐藏的含意就是，不会让白帮忙，也不愿意凭白的欠了人情。
    度允微翘了嘴唇，回过头看着她说道：“李家的人很难缠吗？”
    “是，”李喜燕点头，“我倒不是怕，就是觉得……太麻烦，而且和他们讲道理根本没有用，这里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
    “嗯，”度允若有所思，“李家的人果然很难缠，这样我就理解了，好吧，我可以帮，今天下午就派人过来，你跟我形容一下他们的长相。”
    李喜燕把李占军和田翠兰还有老妖婆的明显特殊跟度允说了一下，度允点头表示记住，他补充说道：“哦，对了，那个沈艳芬也被保释了，她那个妈……如果这次和李家的人搅和在一起，恐怕不只是到这里来闹事那么简单。”
    曹梅？李喜燕无声冷笑，沈艳芬上次被带走这么大的仇怨她能忍到现在没有出现，也算是奇迹了。
    “所以，我才想请度先生帮忙。”李喜燕顺竿上，反正度允刚才已经同意了。
    度允微微挑眉，手扶着方向盘，像是下了决心，“好吧，反正李家最难缠的人我已经见识过了，也不差这一次。”
    李喜燕道了谢开门下车，直到度允开车远去，她忽然明白过来，度允刚刚说的“李家最难缠的人”是在指谁？！
    李喜燕看着绝尘远去的车，咬牙切齿的想，度允就是一只笑面虎。
    度允离开菜市场回到茶楼，蒋五爷正在煮茶，看到他回来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人出来了。”度允回答道：“不过，她拜托我一件事，还说，不会让我白帮忙，会从别的方面回报您。”
    蒋五爷的动作一滞，抬眼看向度允，眼神中有些诧异，“从别的方向，回报我？”
    “她是这么说的。”度允轻笑，“这姑娘越来越有意思了。”
    蒋五爷倒了一杯茶，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她让你帮什么忙？”
    “说是李晓帅，就是她那个堂兄，被送去派出所，家里人下午应该会到，她想让我安排人，把那些人挡一下。”
    蒋五爷嘴角浮现一丝笑，“哦？怕了？”
    度允微微摇头，“说店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嫌麻烦，不是怕，还说，李家的人很难缠。”
    蒋五爷的笑意放大，“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度允也忍不住笑，“五爷说得是。看来烨少爷的伤，的确让她不高兴，否则的话也不会非要把那小子送进去，明知道会惹这种麻烦。”
    蒋五爷没有说话，慢慢喝着茶，淡淡的水气升腾，他的神色有模糊，像笼在雾里，看不真切。
    度允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朱三也去了，我看到他出来以后等了一会儿才进去的。”
    “哦？”蒋五爷抬眉，“有意思。盯紧了，看他究竟能翻出什么浪来。”
    “是。我会。”
    “另外……”度允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蒋五爷放下茶杯，说道：“有话就说。”
    度允继续说道：“今天码头上的人来报说，码头那边的水域里出了人命，好像是翻了船，上面的人也死了两个，货也沉了不少。”
    蒋五爷略有些诧异，“翻船？今天的风很大吗？”
    度允摇头说道：“今天并没有什么风浪，而且船是靠了岸之后才翻的，据说是船身失修，破损加上操作失误造成的。”
    “还真是巧，”蒋五爷短促笑了一声，明显不太相信这种诡异的巧合，他漫不经心的问道：“是谁家这么倒霉？”
    度允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说起来更是巧，就是前两天和咱们起了冲突的米家仓库的人。”
    蒋五爷眉头一皱，眼神中略过惊讶，“果然是巧，巧得让人无法相信是巧合，死的是什么人？那天冲突的时候在其中吗？”
    度允这次摇了摇头，说道：“不在。”
    “有意思。”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家宅不宁

    米家仓库出事这件事情很快吸引了不少的人，死去的人是被别人发现的，据说是一艘捕鱼船上的渔民，看到死人之后吓得魂儿都飞了，立即报了警。
    警察查过之后发现是米家的船，立即找了负责人来认尸问话，这边有人去认尸，那边已经有人去通知了米万章。
    米万章最近烦得很，自从那天在饭局上丢了脸，被蒋五爷逼得里子面子都没有了之后，他的运气就一直没有好过。
    他记恨蒋五爷，更恨景鸣俊父子。
    明明是景鸣俊自己不检点，搞出个私生子来，有多少人表面上尊重他，实际上在背地里嘲笑他这件事情，自己不过就是当着面儿说出来罢了，再说，那也是气头上，要不是因为周明烨那小子咄咄逼人，自己也不会怒极说出口。
    到底关他姓蒋的什么事，景鸣俊还没有说什么呢，他倒不干了，把自己逼成那样，而景鸣俊竟然连声都不哼，就那么看着，真是他妈气人。
    米万章越想越觉得生气，就想给景鸣俊也添点堵，所以他就让管家往鹏飞电子厂的办公室里打了个电话，把裴重叫来之后他让裴重给厂里找点麻烦，反正他下午不去厂里，有麻烦他也不处理，全丢给景鸣俊。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裴重竟然出手那么重，三言两语把安德鲁给弄走了，这下不只给景鸣俊添了堵，给他自己也找了不小的麻烦。
    裴重是他找来的，他自然打听得清楚，也知道裴重的脾气，这个人心高气傲，有特别臭的知识分子脾气，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他也没有打算着把机器安装运行的事儿全部交给裴重，知道那也是不可能的，就是想让他给翻译一下说明书，部件名称什么的，做好安德鲁和那些技术工人之间的桥梁就行。
    但裴重一上来就把安德鲁给弄走了，还让他有苦说不出，这命令是他自己亲自下的，没处说没处发火，还不能埋怨裴重，一旦说了，裴重那脾气一上来，一急之下把自己也给卖了，那不是更麻烦。
    这事儿的气还没有消化完，没有想到第二天景鸣俊的电话又追着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在米家仓库里发现了他失踪了两天的女儿景思慧。
    米万章心里又惊讶又错愕，他首先一口否认，绝不承认有这么回事，任由景鸣俊怎么说，他就是咬死了不认，把景鸣俊气得够呛。
    挂了电话他坐着想了半天，自己的确是想给景鸣俊一个教训，但……也没有想着从他女儿身上下手啊，可是，听景鸣俊的意思，景思慧的确是从自己家仓库发现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去问米姗，米姗也不肯承认，他一时弄不清真假，又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景鸣俊。
    现在倒好，今天一大早，就有手下人来报，说是出了事故，翻船死了人，还惊动了警察，他还没有回过神，没有问清死的都是什么人，外面又有人叫门，佣人慌里慌张的进来说道：“先生，不好了，警察来了。”
    米万章一怔，随即怒道：“什么不好了？！会不会说话？警察来了怕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下去！”
    警察进来和他打过了招呼，对他的态度还不错，例行问了几句，米万章都做了回答，但说和没说没有什么区别，他那些回答都是一问三不知，照他的意思是，仓库那边的事情都有人在打理，他不会亲自过问这些事情，只要每个月把帐本交到财务，向他汇报一下收支情况就可以了。
    警察也问不出什么，就问他负责的人是谁，他说了几个主要负责人，警察看了看笔录本，说道：“不好意思，米先生，其中死的这两个人，就在你说的这些人中。”
    米万章一呆，心里像承受了一记重击，一时有些缓不过气。
    米夫人在一旁看情况不妙，急忙拍打他的前心后背，“老米，老米，你可别吓唬我啊。”
    “米总……”警察也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想着宽慰他几句，没有想到刚一张嘴，米夫人扭头瞪着他们急声说道：“干什么？还有什么可问的，没有看到我们老米成这样了吗？非得急死他才甘心吗？码头上死了人，你们去码头问仓库上的人去啊，老米又不是天天去那里盯着！”
    警察被一顿说，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说道：“那好吧，米总就先好好休息，我们先把这些笔录带回去，有需要米总的地方，到时候还希望能够配合。”
    米夫人就当没有听见，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说。
    米万章抬手说道：“等，等一下，警察同志。”
    警察回头看着他，问他还有什么事。
    米万章缓了一口气，问道：“死的是谁？叫什么？”
    警察看了一下记录，说出两个人名，米万章微闭了一下眼睛，脸色缓和了一些，点头说道：“还请你们好好查一查，看看究竟是单纯的意外还是别的什么。”
    “好，我们会的。”
    警察转身走了，米万章推开米夫人的手，沉声说道：“好了，你去吧，我想单独呆一会儿。”
    米夫人摆摆手，让其它人下去，她自己没动地方，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她这副样子米万章看到了心里更烦，抚着额头问道：“你想说什么？有话就说。”
    米夫人低声说道：“老米，你说这几天咱们家接连出事儿，是不是犯了什么冲，是不是有人故意想害咱们家？”
    米万章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憋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来，心里这滋味实在复杂，火气夹着怒意还有无奈和无语，都纠结在一起，紧紧哽在她的喉咙里。
    米夫人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是在思考自己的话，拉住他的手臂说道：“老米，我觉得一定是犯小人，要不我去城外的道观里去烧烧香吧？我听说城外的云仙观香火可灵了。”
    “……”米万章扭头看了看她，吞了口唾沫把胸口里的火气勉强压了压，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很闲？”
    米夫人一愣，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米万章一下子提高了音量，怒声说道：“人都说家有贤妻，家宅安宁，可你看看最近家里成了什么样子，闹得鸡飞狗跳！你还好意思说，犯什么小人？犯什么小人？！就是你这个没有贤德的女人，好好的教不好女儿，成天就知道为了个男人惹是生非！要不是因为景南宇，哪里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米夫人刚开始有些懵，后来也醒过腔来，大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关我什么事？关女儿什么事？你这个丈夫当爸爸的做的不好，没本来，被人家欺负了都没办法反击，还好意思在这里发火，我看你也就是欺负老婆孩子行，别的事儿是一点不行！”
    “你……”米万章气得够呛，忍不住抬起手掌。
    米夫人一见他这个架势，立时开始撒泼，“好啊，你还想打我，打啊，你打啊，你打我一下试试。”
    米万章气得咬牙，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她，用手一推她的肩膀，怒声说道：“滚开！懒得跟你争，泼妇！”
    他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完全不顾米夫人在背后鬼哭狼嚎的叫。
    米万章一出门上了车，看到路边的电话亭又停住，看看四下无人，下了车拨了个电话，听到那边的声音，才慢慢吐了一口气，问道：“你没事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是王大，你是王二

    米万章的家里是鸡飞狗跳，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断，米夫人甚至怀疑是有什么小人犯冲，想要去城外的云仙观烧香。
    这些说法把米万章气得不轻，觉得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自己一天天事情多得烦得要死，这个女人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会寄托于什么神明，真是岂有此理。
    他和米夫人大吵了一顿，干脆出门去，在路上遇到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他问道：“喂，你没事吧？”
    那边的人声音很低，微微有些颤抖，“我……没事，他们死了。”
    米万章微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些事你不要管，你没事就好，如果有人问你，不管是警察还是别的，你只要说不清楚，当时不在场就行，明白吗？”
    “……是，我知道了。”
    米万章顿了一下，说道：“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挂断电话，米万章在电话前站立了一会儿，他有些犯愁，感觉最近的确是事情层出不穷，仔细回想了一下，就是从和景鸣俊一起弄什么鹏飞电子厂开始的，难不成真的自己不适合干那个？
    他晃晃头，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去哪儿，心里还是惦记着码头的事儿，不知不觉就开车到了出事地点不远处，果然看到前面有许多的人，围观的人还在，三三两两的议论，还有警察在那里指挥忙着。
    他没有打算上前去，这种破事儿不看也罢。
    他正想着，忽然有人敲后面的车窗，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男人。
    “米总，怎么在这儿看？”窗外的人俯下身问道。
    米万章仔细看了看男人，并不认识，他放下车窗，皱眉问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男人微笑说道：“你认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
    他转头看了看人群的方向，有睦玩世不恭的说道：“米总，你说你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到这儿了，不过去瞧瞧，反而躲在这里畏畏缩缩的，这是什么意思？”
    米万章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讨厌，又不是认识他，在这里废什么话，他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男人也不恼，无所谓的挑了挑眉，“肯定不关我的事儿啊，这还用说吗？但是这个呀，得关您的事儿。”
    米万章一愣，还没有来得及他是什么意思，男人突然冲着那边吼了一嗓子，“警察同志，米总过来了！有什么情况赶紧过来问呐。”
    警察听到这一声，都纷纷转过头来看，一看见米万章，有几个立即冲这边走过来。
    米万章心里这个骂，回头看那个男人早不见了踪影，从头到尾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他忙着应付警察，那个男人跑到暗处，和他同行的人见他吃吃的笑，忍不住说道：“成哥，你可太坏了啊，米万章这下一时半会儿可走不了了。”
    刚才那个男人正是度允手下的阿成，他抬抬下巴说道：“管他呢，走不了才好呢，这老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反正梁子也是结下了，人看热闹不是更好？”
    码头这边米家的事李喜燕傍晚的时候才知道，她下午去了东方电机厂，钱万春见她到了高兴，带着她里里外外转了转，熟悉一下厂里的情况。
    他站在车间外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豪气万丈的说道：“就在不久的将来，咱们这里一定会旧貌换新颜！喜燕，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李喜燕问道。
    “你和我，将会是最好的搭档，”钱万春伸手想拍李喜燕的肩膀，李喜燕立即躲开，皱眉嫌弃的说道：“你别总拍我，手劲儿那么大，拍得我都不长了。”
    钱万春哈哈大笑，收回手搓了搓，说道：“哈哈，没错没错，这是个毛病，得改。你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家的，受不住，哈哈，受不住。”
    李喜燕一头的黑线，听他的话简直无法入耳，这家伙真是……
    怎么一点都不像三十岁出头的人呢，人前还一副特别正经的样子，人后就过分的放飞自我，怎么人前人后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回头我把你正式介绍给领导班子，”钱万春又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想啊，就下月一号吧，正好把合作的事儿也宣布了。”
    李喜燕点点头，“有多少人？他们都支持你们吗？”
    钱万春咧嘴一笑，“怎么，紧张了？”
    李喜燕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钱万春又说道：“其实也没有几个人，你算是其中一个你怕什么？再说了，我是王大，你就是王二。”
    “……”李喜燕气绝。
    傍晚下班的时候她和钱万春在门口分了手，钱万春似乎还有兴致想说什么，李喜燕害怕他的滔滔不绝，赶紧开溜，刚走到路口，就遇见了李林。
    “怎么？”李喜燕吓了一跳，现在是多事之秋，在看到李林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是店里出了什么事。
    “没事，店里没事，”李林急忙先说道：“是别的事。”
    李喜燕松了一口气，“怎么了？什么事。”
    能让李林找到这里来的事，也不是什么小事。
    李林说，刚刚景南宇去店里找她了，说是米家现在和景家闹得关系不太好，而且米家现在又出了事。
    李喜燕听得莫名其妙，问李林景南宇有没有说米家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值得景南宇特意跑一趟。
    李林说道：“说是仓库那边的事，翻船死了人，被附近的渔民发现，已经报了警，一上午码头那边都挺热闹。”
    李喜燕一边听他说，一边往回走，脑子里不断的想，听到最后，还是很奇怪，“所以呢？这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跑来说这个什么意思？”
    李林搔了一下后脑勺，有些茫然的说道：“这个……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我一听出了人命，还以为是大事，你会觉得重要，所以才来告诉你的。”
    李喜燕实在有点想不透，她一时没有说话，走到前面的路口，一抬头看到景南宇正在路边，看到她冲她招了招手。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慢慢走了过去。
    景南宇微笑说道：“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刚才我还去店里找你了。”
    他说罢，看了看李林，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李喜燕点头说道：“嗯，李林告诉我了，不过，我不明白，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景南宇看了看四周，一抹笑泛起来又抹了回去，“方便找个安静的聊几句吗？”
    李喜燕并太想和他去什么别的地方，指了指他的车，说就车里吧。
    景南宇点点头，但还得看得出有一点失落。
    李喜燕转头让李林先回去，和顾秀娟说一声，她一会儿就回去，让她别担心。
    景南宇从车镜里看了看坐在后面的李喜燕，微笑说道：“喜燕，我感觉我们现在疏远了。”
    李喜燕短促笑了笑，“我们曾经很近过吗？”
    景南宇垂下眼眸一阵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狭窄的空间让李喜燕有些烦躁，主要是她也并不太想和景南宇单独在一起，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教参，景南宇和周明烨明明就是两兄弟，可是周明烨却是积极阳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但景南宇不一样，他也是文质彬彬的，也很和善，甚至在鹏飞电子厂有一大堆的追求暗恋者，但她就是……
    特别是在米姗接二连三的因为他而对自己刁难下手之后，李喜燕就更加对景南宇无感。

 第二百一十三章 血溅街头

    景南宇在路边遇到了李喜燕，想要和她单独聊几句，但一进了车里，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又沉默了。
    李喜燕耐着性子，说道：“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景南宇抬眼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要是没有想好，那就下次再谈，我要是回去晚了，我妈得着急了。”李喜燕手扶上车门，作势就要走。
    景南宇急忙说道：“好吧，我是想跟你说，我们家和米家的关系……现在不太好，先是米姗的事儿，再是思慧被关在他们的仓库里，米万章还一口咬定不承认，现在他们家的仓库那边又出了人命。”
    李喜燕听着，到最后问道：“所以呢？这些事儿，和我有关吗？”
    景南宇推了一下眼镜，说道：“裴重是米万章找来的人，我和爸爸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作了主，我们也是后来见到裴重的时候才知道，如果和米家的关系中断，裴重就更加不会为我们所用，我们也不指望着他，所以……”
    他说来说去，说到这里李喜燕才明白他的意思，闹了半天，景南宇是想着让她重新回鹏飞电子厂去。
    李喜燕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她看着景南宇，微笑说道：“景南宇，其实最一开始的时候合作，我是为了我老师，老师是因为景总的面子，觉得景总也是干实事的人，我也很认真很努力，是想把这事儿做好。”
    “我知道……”景南宇急急说道，李喜燕抬手打断他的说话说道：“你让我说完，其实这话我之前说过不只一次，今天我就再说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的确，是因为有了米家的插手，才让这次的合作中止泡了汤，但是，景南宇，你好好想一想，仅仅是因为米家吗？米家一出现，米姗一闹，你们就妥协，直接放弃了我，然后事情行不通了，搞不定了，又回来找我，抱歉，你们当我是什么？”
    李喜燕冷笑，“我和老师曾经尊重过你们，也很想把这份尊重维持到底，但是……我没法说服自己。说这话，我带着齐树铭去你们厂，没有一点私心，也是想促成合作的，你恐怕不知道，我还准备了你们的资料，不信我可以拿给你看，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整理手写的，但是结果呢？景南宇，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那么便宜的，幸运不会一而再而三的光顾，也不会有谁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们去回头。”
    她推开车门，看着车窗外，“如果你觉得我应该答应你，我想请问一句，凭什么？我现在愿意和你这些，开诚布公的谈，也是因为你是周明烨的哥哥。”
    景南宇一愣，心头猛烈的一沉，像被重重击了一下，他想开口拦住李喜燕，可是嗓子像被堵住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的开了车门，往前追了两步。
    李喜燕下车就往家的方向走，也没有再和他多说什么，她刚走没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摩托车响，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身后，她还没有回过头，就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快闪开！”
    李喜燕吓了一跳，她意识到了什么，想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一股冲力把她推到了一边，她一下子滚出去，随后有另一个人扑到了她的身边，就在她偏头的一瞬间，眼角看到有冷光一闪，随后就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是血腥气冒了出来。
    李喜燕被压在下面不能动弹，她听着摩托车的声音远去，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她根本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看到。
    但此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动了动身子，小声而急切的叫道：“景南宇？！景南宇？！”
    她一连叫了几声，景南宇都没有动，有路过的人过来，一位大妈惊呼了一声说道：“天哪，这小伙子流了好多血，是不是……”
    李喜燕眼前一黑，脑子有些发空，她吞了一口唾沫，也不敢用力，怕翻到景南宇的伤口，她只能往前爬，慢慢从景南宇的身下爬出来。
    有好心人过来帮忙，把她拉了出来，李喜燕顾不得说谢谢，扑到景南宇身边一看，他紧闭着双眼，身上都是土，白色的衬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后背上更是被血染红了。
    她紧咬着嘴唇，看向那条伤口，在他的肩膀上，大约有二十来公分长，皮肉翻起，正在往外渗血。
    “景南宇？”李喜燕轻轻推了他一下，但他没有丝毫的反应。
    李喜燕请四周的人帮忙叫救护车，有人去了路边找公用电话，她寸步不敢离开，也不敢轻易动景南宇，看着他的伤口不停的渗血就好像心被火烧一样的着急。
    李喜燕用力掐了自己几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向四周的人求助，请他们去店里一趟，把李林叫过来，这个时候的人热心肠的多，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怕被讹上什么的，有年轻的小伙子快速跑去报信儿。
    没多久，李林就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是吴金贵和于小虎，李林会开车，他们把景南宇抬到汽车后座上，也没有再等救护车，直接就开去了医院。
    李喜燕也在后面坐着，把景南宇的头放在她的腿上，手小心的托着，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可别出什么事，要不然这人情可就欠得太大了。
    李林从车镜里看了一眼，让她别太着急，还说张五去找赵朝了，让赵朝和景鸣俊说一声，景家的人应该也会很快过去。
    李喜燕胡乱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景家的人会怎么说，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只要景南宇能够平安脱险就好。
    医院很快到了，于小虎在前飞奔着去找医生，很快，有急救车推了出来，把景南宇抬到上面，快速地推进去，李喜燕也在旁边跟着跑，一刻不停的到了手术室门前。
    就在她被护士挡住停下脚步的时候，忽然衣角像被什么挂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是景南宇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她又惊又喜，急忙俯下身，景南宇气息微弱的说道：“我没事……别担心，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明烨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
    李喜燕一愣，忽然明白过来，他这句话是指着自己之前那句“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也因为你是周明烨的哥哥”说的。
    她心里顿时涌起愧疚感，没有想到当时的那句话，竟然会成为她和他那时说的最后一句，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介意。
    李喜燕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景南宇又晕了过去，手指一软，松开了她的衣角。
    护士立即把人推了进去，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李喜燕站在门外，抬头看着上面的三个鲜红的字，泼艳艳的红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低下头，头抵着手术室的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李林站在不远处有些无措，他也懵着没有回神，当时接到好心人的报信，他吓了一跳，要不是他正好在门外，惊动了店里的人非乱成一锅粥不可。
    到了现场看到景南宇，他就预感到不太妙，景南宇他虽然无感，但也是知道的，文雅公子哥儿一个，平时特别注重个人形象，像今天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要不是知道是景南宇，他说什么也不信。
    他有些担心，如果一会儿景家的人来了，看到景南宇现在的情况，到时候怪罪到李喜燕的头上，那可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闹医院

    李林很担心，景南宇的情况是他始料汲的，如果景家的人来了，看到景南宇那副样子，难保不会失控，不会怪罪到李喜燕的头上。
    他思索再三，还是告诉周明烨一声，他让于小虎和吴金贵在这里盯着，他悄悄退出去，开车去找周明烨。
    他刚出医院的门口，正在倒车的时候，恍惚像是看到一个人影，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这时候的脑子也是乱轰轰的，也没有顾上多想。
    周明烨在备考，这阵子放了学都会去学校的图书馆再看会儿书，李林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一见到李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周明烨的心就一紧，问他是不是李喜燕出什么事了。
    李林点了点头，看到周明烨的脸色一变，又急忙摇了摇头，最后一把拉住周明烨的手臂，缓了一口气说道：“你先跟我走吧，路上说。”
    一路上李林总算把事情讲了讲，但是景南宇究竟是怎么伤的，被什么人伤的，李林也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周明烨的眉头紧皱，虽然伤的不是李喜燕，但是景南宇一直待他不错，他们兄弟的感情不说是骨肉情深吧，总归是血浓于水，比一般人亲厚许多。
    到底对方是冲着李喜燕还是冲着景南宇，这事儿很难说，李喜燕身边不太平，景家的风波也不少，再加上今天米家仓库那边也出了事，这些事情撞在一起，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到了医院，还没有到急救室门前，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那声音周明烨再熟悉不过，就是景夫人的。
    他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加快，一路奔到急救室门前，看到景夫人正在一边嚎哭一边指着李喜燕大骂。
    “你这个扫把星！自从认识你，我们景家就没有好过！我们到底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非是这么害我们家！现在我的儿子在里面，你……你是不是非得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啊……”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周明烨大步过去，挡在李喜燕身前，说道：“你伤心我们可以理解，但请你注意用词，谁是扫把星，你们自己做的什么事自己没数吗？关喜燕什么事？再说，今天这事儿，到底是冲着谁来的还不一定，说不定喜燕是被你们连累的！当事人还没有说什么，你在这里嚎什么？！”
    景夫人一见是周明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哈，我就知道，你，你们！都没有安好心，你们这是合起伙来害我儿子，先是我的女儿，再是我儿子，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我们母子三人都死了，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妈好进景家，好得到景家所有的财产，是不是？！”
    周明烨正想反驳，李喜燕握了握他的手，他看了看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还从来没见过李喜燕这样无助的眼神，满是惶恐和不安，软的像一汪水，让他忍不住心里猛然一紧，像被人狠狠的握住。
    他用力回握了她，示意她不要担心，他转头看向景鸣俊，沉声说道：“爸，你不说句话吗？难道你也这样以为？”
    景鸣俊这些日子没有一天好过，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在接到信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忽然感觉自己老了。
    就在刚刚，景夫人声嘶力竭的和周明烨吵架的时候，他的耳朵里嗡嗡的，并没有听到多少。
    现在他恢复了一些，慢慢吐了一口气，对景夫人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吧，不累吗？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在这里怪这个怪那个，说这些有用吗？”
    “怎么没有用？”景夫人的火气不减，听他这么一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一般，“都是你，你对他们母子一再容忍，造成现在的结果，他们人狠心毒，还不满足现在得到的，要对我们下手了！”
    景鸣俊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他想大吼一声让老婆闭嘴，但是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手指微微发抖，抬手摆了摆，随后靠在墙上。
    景夫人却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冲过去抓住他前胸的衣服，疯狂的撕扯，一边扯一边不住的叫喊，让他说话。
    整个走廊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沉默着，除了景夫人。
    李喜燕觉得心口发闷，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景南宇？或者是发疯的景夫人……还是自己的前世。
    前世她死的时候，好像外面也有人在叫喊，应该是邹白的妈，她的婆婆，在和护士吵架，死活不肯答应手术，她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出来，特别的红。
    在景南宇被推进去之后，李喜燕就有些恍惚，她有一种自重生以来，还没有过的惶恐，那种在医院里，在急救室里，被左右了生死的一种惶恐。
    她有些微微的发抖，控制不住的抖，周明烨发觉，揽了揽她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李喜燕用力抓紧他的手，现在也顾不得的，她只想抓住点什么。
    突然，急救室的门开了，众人都围拢过来，李喜燕也想过去，但双脚迈不动。
    她听到医生说道：“谁是家属？”
    景夫人急忙说了一声，医生继续说道：“病人没什么大碍了，后背的伤口也没有伤到要害，就是血流得有点多，静养一阵子，加强一些营养就好了。”
    听到这里，李喜燕闭上眼睛，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总算是慢慢回了原位，周明烨低声说道：“好了，没事了，大哥没事。”
    景鸣俊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恢复了不少。
    随后，就有护士推着景南宇出来，景夫人急忙冲上去叫他的名字，护士说他还得过一阵子才能醒。
    回到病房，到了门口景夫人一把挡住周明烨和李喜燕，说道：“你们俩就不必了，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够了，”景鸣俊开口说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怪得着别人吗？一会儿等南宇醒过来再说吧。”
    “你怎么……”
    景夫人还没有说完，景鸣俊冷声说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思慧呢，她哥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不知道一趟吗？”
    景夫人的气势这才小了一些，说道：“我没告诉她，她身体也不好，万一再受到刺激怎么办。”
    景鸣俊看了李喜燕一眼，说道：“思慧还是李小姐救出来的，我还没有亲自道谢。”
    李喜燕微微摇头，景夫人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周明烨也懒得和景夫人在这个时候吵，拉着李喜燕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让李林和吴金贵他们先回去，免得家里人着急。
    李喜燕让李林别说实话，省得吓到妈妈，就说她厂里有事儿，得晚点回。
    李林点点头，和吴金贵他们走了。
    周明烨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了李喜燕的头，小声说道：“没事了，别担心了。这事儿不怪你，你也别自责，那个女人说的那些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明白吗？”
    李喜燕抿了一下嘴唇，抬头看着他说道：“明烨，我……”
    她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和周明烨说了一遍，特别是在说到她对景南宇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别的自责愧疚，周明烨的心里滋味复杂，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会很高兴，但现在景南宇这种情况，他也乐不出来。
    但他想，李喜燕也用不着自责。
    “快别这么说了，谁知道后来会出这事儿，再说，的确是景家对不起你在先，你说得都挺对，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不住的安慰道。
    他顿了顿，说道：“喜燕，你能确定，今天的这件事，究竟是冲你还是冲大哥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替她承担

    周明烨的话，让李喜燕一愣。
    她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脑子一时忘记了思考，现在听周明烨这么一问，她慢慢冷静下来。
    这时，景鸣俊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看了看周明烨，脸上有些愧疚之色，“明烨。”
    周明烨知道他在愧疚什么，要不是因为在这种场合，真是不想理他，甚至想和他大吵一架，但现在——他发现爸爸的眉眼有前所未有的倦色。
    他心生不忍，走过去说道：“爸，你没事吧？”
    景鸣俊勉强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事。别担心。”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抱歉，委屈你了。”
    周明烨翘了一下嘴唇，算是笑过，景鸣俊对李喜燕说道：“李小姐，多谢你派人通知我，更多谢你把南宇送到医院来。”
    李喜燕面对景鸣俊，第一次生出怆惶的感觉，“不用谢，景先生，这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听到景夫人在屋里惊喜的叫了一声，“南宇，你醒了？”
    景鸣俊急忙转身回屋，周明烨和李喜燕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景夫人正好挡住景南宇，什么也不见。
    等了一小会儿，景鸣俊转过身，冲周明烨和李喜燕招了招手，说道：“来，进来，南宇请你们进来。”
    周明烨和李喜燕对视一眼，无声鼓励她，俩人一起走了进来。
    景南宇的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看到李喜燕，他问道：“喜燕，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嘶哑，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李喜燕心里有些酸，摇头说没事。
    景夫人有些不满，刚要张嘴说话，景南宇继续说道：“对不起，喜燕，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惊吓了，也多谢你送我到医院来。”
    李喜燕一愣，景夫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下去，狐疑的看了看李喜燕，低声说道：“儿子，你是不是糊涂了？”
    “妈，爸，那人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是喜燕拉着我躲得快，我恐怕得被摩托车撞倒，就不只是这点伤了。”景南宇解释道。
    景夫人的脸色微变，低下头为他整理着枕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景鸣俊说道：“你看看，怎么样？什么都不知道，情况还没有明朗就胡乱怪别人，现在知道了吧？”
    景夫人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也是担心儿子嘛。”
    景鸣俊哼了一声，催促着她给李喜燕道歉，景夫人不情不愿的，但总归是道了歉，改变了态度。
    李喜燕心里却越发闷了，她看着景南宇，景南宇嘴角的笑意加深，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人情……还真是欠下了。
    别人不知道，李喜燕心里再清楚不过，对方应该就是冲她来的，她一下车，摩托车就冲过来了，后来景南宇才下的车，要是不是他冲过来推开她，被撞的人就是她。
    更何况，她刚开始被扑倒，景南宇并没有完全护住她，是后来看到刀光一闪，景南宇才替她受了那一下。
    对方这是双重保险，没有撞到，就用上了刀，意图是冲谁，这很明显。
    景南宇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让景家的人怪她，他太了解自己的家人，特别是景夫人，如果他是因为李喜燕受的伤，一定会不依不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李喜燕张了张嘴，景南宇打断她说道：“抱歉，我现在这样也不能向你道谢，等我好了，请你吃饭，明烨也一起来。”
    周明烨察觉到李喜燕的神色，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对景南宇说道：“好啊，大哥你好好休息，等好了再说。”
    医生进来看了看景南宇，又检查了一次伤口，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要多休息，多补充营养，景家人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景鸣俊让周明烨和李喜燕先回去，周明烨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说道：“爸，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太好，要不然你们回去休息，今天晚上我在这里。”
    他的话让景鸣俊有些惊讶也有些惭愧，还有些暖暖的，“好孩子，不用了。你回去吧，跟你妈妈说，这段时间我可能过不去，让她照顾好自己，我有空就给她打电话。”
    周明烨点点头，让景鸣俊随时和他联系，然后和李喜燕一起走出了医院。
    到了外面，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坦诚的说道：“你大哥是替我受的伤，他刚才那么说，应该就是怕我被他们怪罪。那些人是冲我，我能感觉到。”
    周明烨本来也想问她，见她直接说了，低声安慰道：“好了，也别太难过，大哥既然这么说了，你就领了他的好意，不然他不是白受罪了吗？再说，吵来闹去的，对他养伤也不利，如果觉得亏欠，那以后用别的方式还就好了。”
    李喜燕心里一暖，觉得还是周明烨最懂她，她最怕的就是欠下人情。
    “嗯，你说得对。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解决它吧，”李喜燕看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子，语气很淡，也有睦无奈，“没有更好的办法。”
    周明烨有些心疼，拢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我和你一起呢，走吧，先送你回去。”
    李喜燕低下头，低声说了“谢谢”。
    一路上李喜燕都在想，究竟是谁想要对她下这样的手，李占军和田翠芬？不可能，他们就算是今天来了，也顾不上找她的麻烦，再说，这又不是在村里，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朱三？或者是曹梅？
    思来想去，这两个人都有可能，又都……李喜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这事儿不像是朱三的做事风格，曹梅就算是找她的麻烦，也得通过朱三，说到底，朱三才是关键。
    朱三的做事方式李喜燕是知道的，而且昨天刚刚在派出所见过，她总觉得朱三不会这么快急着对她下手。
    还真是没有头绪。
    周明烨的心里也有些犯疑，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隐形的不定时炸弹，让他有些心慌，这次是有景南宇，那下次？
    关键还是要找出究竟是谁，永绝后患。
    李喜燕低着头，看到他手上的绷带，心里微惊，暗自责怪自己刚才一直丢魂，后来又想自己的事儿，都把他的手伤忘记了。
    “你的手怎么样了？影响写字吗？”
    “没事，”周明烨伸展了一下手指，当然还是有些疼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微笑说道：“你瞧，这不是行动自如吗？”
    “那就好，你记着别碰水，千万不要大意，感染了就麻烦了。”李喜燕叮嘱说道。
    “好，我知道了，放心。”周明烨点头。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菜市场门口，远远瞧见李林和吴金贵还有于小虎等在那里，见到他们回来急忙都围过来，他们谁也没有回家，都在这里等消息。
    李喜燕心里一暖，向众人一一道谢。
    周明烨说道：“今天我大哥的事儿多谢大家了，他现在已经醒了，也没有危险，医生过注意休息就行。”
    众人松了一口气，再看向李喜燕时都轻松了不少，其实周明烨也知道，他们担心的是李喜燕，根本不是景南宇。
    他微不可察的一皱眉，清清嗓子说道：“李林，这两天你多注意点情况，长点心眼。”
    “行，我知道。”
    周明烨又说道：“你就别跟进去了，不然的话顾婶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怎么说？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她担心了。”
    他这么说，话是对李林说，其它是说给吴金贵和于小虎听。
    果然，吴金贵也说道：“那……我们也就先走了，喜燕，有事记得再叫我们。”
    说罢，他叫上于小虎一起走了，李林凑过去，搭住两个人的肩膀，回头冲周明烨笑了笑，“走喽。”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政府的“敲门砖”

    周明烨把李喜燕送到店门口，说道：“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好吧，你回去路上小心些。”李喜燕抿嘴唇看了看他受伤的手，“谢谢。”
    “好了，跟烨哥说什么谢，”周明烨开玩笑的说道：“烨哥就是打抱不平江湖大侠。”
    李喜燕被他逗得一笑，转身回家。
    周明烨慢慢收了笑意，他抬头仰望，看到李喜燕的影子遇在没拉窗帘的窗子上，这才转身快步离开。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雀春楼。
    李喜燕回到家，妈妈和喜凤、小猪都在小书房，她快速进了房间换了套衣服，原来的衣服上又是土又是血的，一定会被妈妈看出来。
    听到动静，顾秀娟问道：“喜燕，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妈，我跑着回来的，出了一身汗，擦一下就来。”
    顾秀娟没有起疑，笑了笑让她别急。
    李喜燕洗了把脸，照照镜子看不出什么这才去了小书房，顾秀娟看到她这才略责怪道：“黑灯瞎火的跑什么？也不怕摔着，你还是买辆自行车吧，这样也能省点力气。”
    李喜燕这时候什么也顺着她，“行，有空我去看看。”
    “姐姐，你来看。”喜凤神神秘秘的说道，小猪也在一旁吃吃的笑。
    李喜燕看了看他俩，笑眯眯的问道：“藏了什么东西？又想吓唬我？”
    “没有，这次真不吓唬你。”喜凤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喜燕自认为胆子大，但也有怕的东西，喜凤和小猪曾经捉弄过她一次，吓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从那以后喜凤和小猪知道她是真的怕，不是逗着玩的，所以以后也就不敢吓她了。
    喜凤双手捂着桌子上的一样东西，但她的手小，也盖不全，李喜燕看到边角，应该是一幅小画。
    “今天上美术课了？”李喜燕问道。
    喜凤和小猪笑着摇头，让她再猜，李喜燕猜了几次都猜不中，喜凤“哈哈”大笑，把手拿开露出下面的小画。
    应该说是一幅漫画，画的是两个小女孩的合影，造型很夸张，但抓人物特点抓得特别准，一看就知道是谁。
    这画上分明就是李喜燕和喜凤姐妹俩，喜燕手里拿着书，喜凤手里举着一个棉花糖，棉花糖软糯，柔软得像云朵。
    李喜燕一看就知道是谁画的，喜凤掀开上面的这张，下面还有，画的是顾秀娟、李喜燕和喜凤母女三人，第三张又多了小猪，最后一张是小猪和大鹏。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李喜燕欣喜的问道，她一张张的拿起来看，每张都画得特别好看而且有趣。
    “就是那天晚上啊，本来我还想让烨哥哥给我画一张我和小猪的，结果……”喜凤急忙又转了话题说道：“姐，这张大鹏哥和小猪的，你能不能给大鹏哥寄走？”
    李喜燕转头看向小猪，小猪郑重的点点头，“可以吗？燕姐姐。”
    “没问题，”李喜燕揉揉他们俩的头，“我还会告诉大鹏哥你们俩都挺乖，学习也不错，让他给你们奖励。”
    “真的吗？”两个小家伙兴奋的眼睛都亮了。
    李喜燕和他们俩玩了一会儿，感觉心情缓解了不少，回到房间妈妈还在织毛衣，就还剩一个袖口。
    “毛衣很好看，”李喜燕微笑说道。
    顾秀娟的脸微微一红，“什么好看不好看，能保暖防寒就行了。”
    “赵叔今年冬天可以过一个暖冬了，”李喜燕摸着毛衣，试探着说道：“妈，你也该往前走一步了，赵叔人挺好的。”
    顾秀娟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眼看着她。
    李喜燕回望她，看到她眼中疑虑和担忧，李喜燕知道妈妈在顾虑什么，她笑了笑，握住妈妈的手说道：“妈，您还年轻着呢，又这么好看，我和喜凤现在也挺好的，您不用过多担心我们，也该为自己考虑。再说，我相信赵叔会对我们好。”
    “你……可是……”顾秀娟有些慌，有些紧张。
    “妈，您真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和晓雯也说好了，她也挺希望这事儿能成，而且，她姥姥那边的情况我也给您打听好了，她妈妈是生病去世的，赵叔一直照顾着姥姥，也算是尽心了，这两年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也算是想开了吧，也一直说让赵叔再找一个人。”
    李喜燕索性都说了，顾秀娟的脸色越来越红，“你这个孩子，怎么……哎呀，打听这些干什么。”
    “妈，您要是不说不同意，那我就当您同意了，等下次赵叔再来，我就跟他提一提，让他找过媒人过来。”李喜燕干脆的说道。
    “我……这……”顾秀娟张口结舌，犹豫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不愿意”三个字来。
    李喜燕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她也替妈妈高兴。
    她累了一天，晚上又受到惊吓，本来以为会睡不着，结果躺了一会儿就困倦得很，迷迷糊糊睡着，半夜醒了一次，看到妈妈还在赶织毛衣，她笑了笑，又睡过去。
    这一夜睡得并不太好，一直都是浅睡，迷迷糊糊的时醒时睡，第二天一早醒来感觉累得要命。
    李喜燕先去东方电机厂报了个道，见到钱万春，钱万春一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怎么这么差？”
    她把昨天的事儿大致说了说，听得钱万春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问她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李喜燕说并没有，就是没有睡好，钱万春这才微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说道：“哦，对了，今天齐总要走了，我们是不是得去送一下？”
    “那当然。”李喜燕心想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她想了一下说道：“你准备车，把你自己收拾一下，我去买点礼品。”
    “我怎么……还得收拾？”钱万春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脸的狐疑，一抬头李喜燕已经出去了。
    她也没有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人家齐树铭什么没有见过，她去上次的茶楼买了一些茶叶，记得上次一起去那里喝茶的时候，齐树铭好像很喜欢。
    在附近的小街上买了一些特色食品，虽然不是特别贵重，但就是这个小城独一份，现在的交通运输还不是特别的发达，天南海北的东西不是有钱就能随时吃得到。
    特色，在这个时期，才变得有意义。
    李喜燕把东西分成了三份，一份大，剩下的两份分量一样，但包装花色不同，给刘厂长和方秘书。
    她和钱万春坐上车直奔齐树铭住的酒店，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来晚了，除了政府里的几位官员之外，还看到了蒋五爷的车。
    李喜燕下了车，看到站在酒店门前台阶上的齐树铭，正在和政府的一位官员说话，齐树铭脸上带着笑，但笑意有些僵了，看得出来聊的时间不短了。
    钱万春看着，“啧”了一声小声说道：“看看，当官儿的也有这不开眼的，人家明明都不想跟你聊了，还在那滔滔不绝，真是的。”
    李喜燕忍不住一笑，齐树铭身边的方秘书看到了他们，上前在齐树铭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齐树铭转头看到他们，眼睛一亮，总算是来了人解除了尬聊，他立即冲钱万春和李喜燕招了招手，两人急忙走上前去。
    “闫部长，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合作伙伴，这次我来这里，他们是唯一和我们达成合作的人，以后还希望闫部长多多照顾。”齐树铭郑重的说道。
    钱万春没有想到他上来就给介绍了，心中大喜，现在东方电机厂虽然也是政府关注的对象之一，但排名并不靠前，有这齐树铭这块敲门砖，将会是事半功倍呀。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敢做，是相信自己压得住

    有了齐树铭的引荐，钱万春也会来事儿，立即伸出手向闫部长问好，并做了自我介绍。
    闫部长点头说道：“我听说过，东方电机厂也算是我们这里的老牌厂子了，一直也受到我们的重视，没有想到齐总会选中和你们合作，这可是借了东风呀，你们可要好好干。”
    钱万春把胸脯拍得很响，一个劲儿的保证，顺便拍了几句闫部长的马屁，让闫部长痛快的答应他，将来给他们照顾。
    李喜燕在一旁暗笑，钱万春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主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也难怪前世的他下海之后也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
    有能力，情商也不低，还不是特别的要面子，这种性格想不成事儿都难。
    李喜燕把手里的东西趁机递到齐树铭面前，说道：“齐总，您要走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送您的，这是我们这里的一点小特色，还希望您别嫌弃。”
    齐树铭亲手接过，爽朗的笑道：“这个我很喜欢，你送的东西，一定和别人不一样。喜燕啊，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他回头看了看方秘书，方秘书上前把一个包好的纸包递给李喜燕，李喜燕急忙接过，把给他准备的东西也递过去，微笑说道：“方秘书，这是送给你的哦，希望你一路顺风。”
    方秘书一怔，迟疑着伸手接过，闷头“嗯”了一声。
    李喜燕谢过了齐树铭，也不知道包里装的是什么，摸着四四方方的，还挺沉。
    她不好胡猜，把剩下的那一份东西送给了刘厂长。
    她注意到刘厂长的表情很精彩，笑容也僵硬得很，把礼物接过去也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这可不像一向圆滑的他。
    李喜燕心头微跳，难道说他是现在才知道齐树铭答应了和钱万春合作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他这样了。
    李喜燕也不方便多说，这也不是该他操心的事儿，齐树铭能做，就能压得住。
    一番告别之后，闫部长提出要用车送齐树铭去车站，齐树铭说不用麻烦了，他有朋友来送，已经在等了。
    闫部长也不再勉强，又客气了两句告辞，送走他，齐树铭对叮嘱了钱万春几句，说回去几天之后就派人过来，让他先安排这边的事情，如果有问题，就给他打电话联系。
    钱万春都一一记下，李喜燕注意到刘厂长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齐树铭上了车，不出李喜燕所料，开车的人是度允，度允冲他们微微点头，钱万春替齐树铭开了车门，李喜燕一抬眼，发现蒋五爷竟然坐在后面。
    她暗自抽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蒋五爷竟然亲自来送。
    齐树铭上了车，和他们俩告别，车子慢慢远去。
    钱万春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任重而道远啊，哎，你有没有发现，齐总身边的那位刘厂长，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李喜燕点了点头，但并不太想和齐树铭谈这个，她岔开话题说道：“齐总这么信任我们，我们一定得把事情做好了，别让他坐蜡，后悔和我们合作才好。”
    钱万春脸色凝重，一本正经的说道：“没错，你说得对，我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好像主心骨一下子走了。”
    李喜燕还没有想好怎么缓解一下他这种压力，钱万春又低声说道：“不过，这次那个闫部长当着齐总的面儿答应给我支持，我可得好好利用一下，关键的时候得把他用在刀刃上，你说是不是？总能让他放空炮。”
    他说罢，还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眼睛里闪着算计人的光。
    “……”李喜燕真是无语，这家伙就是正经不过三句。
    钱万春上了车，催促李喜燕也赶紧上来，李喜燕想了想说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自己过去，先去趟医院。”
    “别呀，我送你过去，哪能让你腿儿着去？”
    钱万春催促了几次，李喜燕上了车，说道：“这是公家的车，用来办私人的事不太好。”
    钱万春愣了一下，哈哈一笑，“哎，原来你是顾虑这个啊。”
    “还是顾虑一下比较好，现在是非常时期，事情可能并不像你我想象的那么顺利，万一被人逮住什么不好的地方，用来当个由头，就不太好了。”
    钱万春认真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对，好吧，就这一次，反正已经出来了，没有人知道，下次注意。”
    李喜燕让他停在医院门口，她买了点水果，提着去景南宇的病房。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听到两个护士在谈话。
    “哎，你听说了吗？白兰兰被处分了。”
    “是吗？为什么呀？”
    “你说为什么呀？她是哪种你不知道？”
    “啊，不会是……天呐，她又勾引谁了？”
    “就是昨天新住进来的病人啊，那位姓景的，人长得好，而且听家里特别有钱。”
    “不会吧，新来的病人她就……”
    “是啊，她胆子真大，但也点儿背，刚好被护士长发现了，就把她给处分了，她当时就哭了。”
    “她有什么可哭的，平时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点儿整天东勾西引，不过……这次的景先生的确很帅，还特别有礼貌，不像别的病人不是特别粗俗就是整天大呼小叫的说什么疼疼，你说生病了能好受吗？好受谁到医院来啊，忍忍不就得了嘛。”
    “就是，看见他们就烦，哎，真希望人人都跟景先生似的，那该多好啊……”
    李喜燕一路走一路听着，景南宇的魅力问题她不怀疑，可是有人因此而被处分，就有点……过了。
    她刚走到病房门口，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个护士，绷着脸问道：“你找谁？”
    李喜燕一愣，抬头看了看病房号，没错啊，就是这里，她指了指里面说道：“我来看看病人。”
    护士上下打量着李喜燕，那眼睛里长了手似的，恨不能把李喜燕扒开看，语气没有好转，“你谁啊，是他什么人？”
    嘿，这可奇了，李喜燕又气又乐，她也打量着护士，反问道：“那什么人能进，什么人不能进？”
    护士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傲娇的说道：“这里是医院，就是听医生的，都有规定的，过了探视时间就不能看。”她顿了一下，下巴抬起，轻蔑的看着李喜燕说道：“什么人也不行。”
    李喜燕感觉这些护士是不是都疯了，脑子出问题了，看来不管是什么时期，好看的人总是能让人疯狂。
    她忽然起了戏谑的心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果，小声说道：“可是，他还等着吃水果呢，大哥刚还说让我买呢。”
    “大哥？”护士再次打量李喜燕，脸色变了变，她这才惊觉，可不是嘛，眼前的人就是一个小姑娘啊，十几岁的样子。
    她立时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你是……景先生的妹妹？”
    李喜燕没说是，但也没有说不是，低头看着水果为难，后退一步说道：“那我等探视的时间再来吧。”
    “哎，别，”护士一把拉住李喜燕的手腕，小声说道：“没关系的，我刚才……也不知道你和景先生的关系，有点急躁了，不过，我也是为了景先生的身体着想嘛。不然这样吧，你进去看看他，反正……家属嘛，可以放宽松的，我也希望景先生能够开心，对身体恢复有好处的。”
    护士说完，脸还红了，李喜燕心里暗笑，对康复有好处……你是巴不得他永远好不了，一直住在这里才好吧？
    管她呢，反正目的达到了。
    李喜燕忍住笑，一脸纯真的说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当然，我说的，还能有假？”护士说罢，亲自推开门让李喜燕进去，并且冲着里面甜甜的说了一句，“景先生，你妹妹来看你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使还是恶魔

    李喜燕没有想到，去医院看景南宇，在病房门口还被一个小护士给刁难了。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小护士以为她是景南宇的妹妹，还对她特别客气。
    景南宇正在床上看书，听到护士的话，还以为是景思慧来了，一转头竟然是李喜燕，他立即放下书微笑说道：“是你呀，过来坐。”
    小护士也跟着李喜燕走了进来，红着脸轻声说道：“景先生，你妹妹说你想吃水果了，要我帮削吗？”
    景南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李喜燕抿住嘴唇微笑，并没有打算解释。
    景南宇见她不吭声，只好自己说道：“不用了，谢谢你，你去忙吧。”
    小护士点点头，还有些依依不舍，最后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李喜燕这时抿嘴笑出来，把水果放在桌子上，问道：“有什么想吃的吗？”
    景南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刚吃过饭不久，暂时不想，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医院的饭真是不好吃，我妈又只想让我补充营养，做的东西太……你这水果来得正及时。”
    李喜燕浅浅笑，坐在他床边，问了问他的伤怎么样，景南宇说一切都挺好的，医生一早来看过，没有什么问题。
    沉默了一下，李喜燕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替我承担。”
    她这话前后指的是两件事，景南宇听懂了，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狡黠的笑意，“那要怎么谢？”
    李喜燕很认真，看着他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景南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这么一脸严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了，别这么严肃了。我逗你呢。”
    他说罢，忍住咳嗽起来，李喜燕急忙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道：“你尝一下，温度应该正好。”
    景南宇的手抬起来，牵扯到后面的伤口，他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
    “怎么？很疼吗？”李喜燕急忙扶住他，脱口说道：“你喝吧，我给你端着。”
    景南宇也没有推辞，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水，李喜燕正想把杯子放下，只听门口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共同经历过了生死就是不一样啊，这就喂上了？”
    李喜燕回过头，景思慧站在门口，双手环抱着肩膀，目光冷冷的盯着她。
    刚才那个护士不客气的说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都跟你说了现在不能探视，病人需要休息。”
    景思慧瞪了她一眼，指着李喜燕说道：“你眼睛瞎呀？没有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人啊，这个人病人怎么休息，休息个屁啊？”
    小护士不禁红了脸，气呼呼的说道：“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啊，也太不文明了，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她说着，伸手去推景思慧的手臂，景思慧立即躲开，手指指着小护士说道：“哎，你别碰我啊，我说，你算老几啊？还不欢迎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小护士一见景思慧这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是属于那种有危险气息的，她才不肯放这样的女人进来看景南宇，“反正这里是医院，就得按医院的规定。”
    景思慧哧笑了一声，根本没有把这小护士放在眼里，“你拉倒吧，没事儿闲得你吧，我们家的事儿你管得着吗？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护士更加不乐意，怎么就成他们家的事了？景先生怎么就成他们家的了？
    “反正就是不行，你出去！”小护士也来了劲，脑子也不转了，就一门心思把景思慧给赶走。
    景南宇气得胸口发闷，李喜燕放下杯子，低声问他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好，要不要叫医生，他摆了摆手，正想说景思慧几句，这时又有人冷声说道：“这是在吵什么？把医院当成什么地方了？”
    李喜燕听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听对方的口气又是医院这边的人，她可以肯定自己自重生以后还不认识医院方面的人。
    那这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护士走过来，脸色阴沉着站到小护士和景思慧面前，“这是在闹什么？”
    小护士理直气壮的说道：“护士长，这个女人强闯景先生的病房。”
    景思慧冷笑，眯了眼睛说道：“我说你们这里的人都有病是吧？我怎么就强闯了，再说了，这又不是监狱，我来看我们家里人，关你们屁事。”
    小护士不服气的说道：“景先生怎么就是你家里人了，你算……”她声音低下去，小声嘀咕说道：“老几？”
    护士长瞪了她一眼，“行了。”
    景思慧转头对景南宇说道：“哥，你这住的什么医院，我说让你换家医院，妈说你不同意，为什么？”
    她这两句话一出口，小护士愣了愣，转头看着李喜燕和景南宇。
    “护士长，她……”
    护士长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看向小护士的眼神轻蔑得不行，冷声说道：“行了，人家家属之间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李喜燕听到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她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的的那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前世的时候她惨死在手术台上，因为难产，邹白和他老妈不肯签字做手术，坚持让她自己顺产，她再三求护士，带给邹白带一句话，她相信邹白听了会改变主意。
    可是，当那个可怜她的小护士想问她要传什么话，想帮助她的时候，那个年纪最大的护士长却冷声喝止了，说的就是“人家家属之间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这个女人……就是前世的时候，在她难产的时候，跟在她身边的护士！
    李喜燕心都在抖，她盯着那个护士，想分辨一下容貌，但是这会儿的护士长太年轻，和那个时候相差有点大，而且前世临死之前的她也是在手术中上，来来往往好几个医生护士，又都戴着口罩，她也并不能分辨的清楚。
    她只记得，别人称呼那个护士长梁护士长，好像是叫梁华。
    这时景思慧走了进来，小护士撅了撅嘴，不甘的也正要被护士长叫走。
    李喜燕上前一步，说道：“梁护士长。”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么心理，是希望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不希望是，但那一瞬间，她就是想试一下。
    她盯着护士长的背影，下一秒，护士长转过身来，问道：“你叫我？有事吗？”
    李喜燕迈步走过去，感觉自己就像是踩在棉花上，她看着护士长，问道：“请问，是梁华护士长吗？”
    “是我，怎么了，”梁华问道。
    李喜燕沉默了两秒钟，这两秒像是漫长的两个世纪，她闷着一口气，像是穿过时空，看到了前世临死前的自己。
    “没怎么，就是听说，梁护士长挺好的，是个特别好的人，所以就想问一下。”李喜燕脸上慢慢浮起笑意，轻声说道。
    梁华听她这么说也微笑说道：“哪里，这是我们医护人员应该做的，就是替患者做好服务，让他们早日康复。”
    李喜燕微微点头，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双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握成拳，如果不是这样，她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抽梁华几个大耳光。
    呸！这么不要脸的话，她也能说得出口。
    梁华立足点她点点头，转身走了，景思慧哧笑，“行了，别跟人家套近乎了，这些人有什么可讨好的，破医院……大不了不住，哥，换家医院吧？”
    景南宇不理会她的话，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景思慧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别人一个外人都能来，我不能来？”
    “别无理取闹，妈呢？为什么是你来？”
    “妈在家里给你熬汤呢，担心你没有人照顾，让我先过来看看你，”景思慧似笑非笑，“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惊变

    景思慧说话阴阳怪气的，一会儿嫌弃医院不好，一会儿又说来的不是时候，还和护士吵了一架。
    她环视四周，目光在刚才那个水杯上落了落，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景南宇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她又说道：“哥，你这魅力无可抵挡啊，到医院来都能把人家这里搅得鸡飞狗跳，连护士都成了看门狗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景南宇的声音里有了怒气，“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有点大家小姐的样子吗？”
    景思慧哧笑了一声，抬手掠了一下头发，她的气色还是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还瘦了一些。
    李喜燕在一旁冷眼瞧着，她的注意力还在刚才的护士长梁华身上，有些没有回神。
    那些前世的记忆再次翻腾起来，让她心里饱受折磨。
    景思慧眼风扫了她一眼，见她有些愣神，不禁轻蔑说道：“我是什么样子重要吗？什么大家小姐，有谁会在意？以前我还觉得景家的名头挺响，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有人曾经跟我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景家又不是天下，我还不服，现在倒是有意思了，我想通了，有的人却悄无声息的想着上位，哥，看来咱们家少奶奶的位子什么人都想惦记啊。”
    她意有所指，指的是什么景南宇自然清楚，他立即低声训斥道：“别胡说八道！思慧，这是在内地，别少奶奶少奶奶的叫，让人听见影响不好。”
    景思慧诧异，表情看起来特别夸张，“怎么，就兴你说大家小姐，不兴我说少奶奶？哥，你这算是双重标准吧？还是有意偏袒某个人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景南宇咳嗽了几声，眉头也皱起来，表情有些痛苦。
    李喜燕回过神，正想上前，景思慧轻笑了一声说道：“急什么，我哪会照顾人，整天被人嫌弃，这不是有照顾你的人吗？顺手救了救，这是要以身相许吗哥？”
    “你……”
    李喜燕沉声说道：“景小姐，你积点口德吧，说这些话你自己觉得痛快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真以为自己是景太太了？别痴心妄想了！我告诉你……”
    景思慧还没有说完，门口进来一个人，尖声说道：“思慧！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景太太？你哥哥就算是被人救了，大不了道了个谢就行了，扯得到景太太这件事情上去吗？我们家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这话说得犀利又刻薄，表明是在说景思慧，实际就是说给李喜燕听的。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回头看看走进来的景夫人，手里拎着个小保温壶，抬头挺胸的，一副睥睨四海的样子。
    “我让你到这里来是照顾你哥的，你跑这胡说什么？我们景家……”
    “妈，”景南宇打断她的话，微合了眼睛长出了一口气，“你们就消停一会儿，让我安静一下，行吗？别整天景家景家的了，景家有什么？也就你们把景家看得天下最大。”
    景思慧闲闲看着指甲，说出的话像是带着二斤陈醋，“哎，我现在可没有啊，景家还真没有什么，我被人弄在仓库里不也不了了之了吗？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喜燕听到这话，忽然就明白了景思慧为什么变得这么戾气浓重，她之前就尖酸刻薄这没错，但那也只是以为家世不错，娇气自傲，但没有这么重的攻击性。
    景家在景思慧的心里，从小到大就是她的避风港，是骄傲所在，可是这一次，她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严重最害怕的一次事件，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对方是米家？因为爸爸需要生意继续，不能撕破脸？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细想。
    她唯一清楚的，就是以为守护神一般存在的景家，一下子倒塌了。
    景思慧的话让景夫人也有些不满，特别是当着李喜燕的面，她瞪了景思慧一眼，“行了，让你来照看你大哥，你倒好，胡说八道的添堵。你回去吧。”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别四处乱跑。”
    李喜燕分明看到，景思慧在听到这句的时候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在这一刻，李喜燕忽然为景思慧感觉到悲哀。
    景思慧哧笑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出病房。
    李喜燕也不想再呆下去，她和景南宇说了一声“改天再来”，也没有等景南宇说什么解释的话，就快步离开。
    还能说什么？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景南宇救了她，她真不想再和景家的人有什么纠缠牵扯。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胡思乱想，忽然有人低低的说话声。
    李喜燕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不知不觉她走错了路，前面已经不通了，好像是个什么配料室，概是医院放杂物的地方，可是，谁会在这里谈事情？
    她看到地上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身材魁梧，好像还戴着眼镜，像是一个男人。
    和他对话的人，是个女的。
    “你是说让我在这报告上面作假？可是……我就是一个护士，这些东西不是我负责的啊。”
    李喜燕心头一紧，立即听出，这分明就是那个无德护士梁华的声音！
    她立即悄悄躲到一边，看着那道影子摒住呼吸，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故意的，“这有什么，报告做好之后在放到医生手里之前，你想办法偷换掉不就行了？”
    梁华还没有说话，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男人从公文包里拿了一份报告给她，“给，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这……”染华有些犹豫。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你放心，只要做完这件事，我保证可以让你的薪水再涨一些，而且你的地位会更稳固，这些都是你的资本，将来想调哪个医院，都得靠资历说话啊。”
    果然，一提到这个，梁华就点头同意了，“那……好吧，我看准了机会会换的。”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男人坚定的说道。
    “好。”
    李喜燕这才明白，怎么后来梁华会在市里的妇产医院，而且还是护士长，原来她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从这个小医院一路上调，看起来她还真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和心思。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又要倒霉了，李喜燕心想，要不要给她破坏一下，不说救人功德无量之类的吧，能给梁华添个堵搞个破坏也是好的。
    她正在琢磨，听到梁华又说道：“你这个报告靠得住吗？别到时候让人看是假的来，我听说那个被抢救的患者身份可不简单，而且一看他老婆就是很有气质，很聪明的样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握什么？她就是再聪明，也只是在学术上，对医学可是一点不通。你以为欧阳然是神人吗？”
    李喜燕听到“欧阳然”这个名字，脑子里轰然一炸，理智和思想都像被炸飞了，耳朵里嗡嗡的响。
    “她叫欧阳然？她丈夫到底是干什么的？”梁华问道。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做好我让你做的事情就行了。”男人警告她说道：“另外，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然的话，你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李喜燕抿住呼吸，悄悄从暗处出来，她想去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是谁这么处心积虑想要害老师。
    没有想到，她刚一出来，就发生了变故。

 第二百二十章 我真想弄死你

    李喜燕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听到了梁华和一个男人的对话，而且事关她的老师宋绍礼。
    她正想悄悄上前看看那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谁，刚走了两步，听到后面有人问道：“哎，这位同志，你找谁？”
    李喜燕头也没回，大步向着梁华和那个男人所在的那间配料室跑了过去，梁华他们也听到了动静，“砰”一声关上了门。
    李喜燕大力的推，用力的拍打，刚才叫她的护士也走过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谁啊。”
    李喜燕现在哪顾上管她，叫道：“梁华！你给我出来！”
    被李喜燕推开的护士听到这话一愣，问道：“梁护士长，你在里面？”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梁华的声音，“啊，我来找点东西，没有想到门给锁上了，这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李喜燕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装傻，可外面这个小护士不知道，还一脸焦急的让梁华等一会儿，不要着急，她去叫人。
    梁华问她外面是谁在敲门，小护士看了一眼李喜燕，李喜燕说道：“是我，梁华，你少装了，让里面的男人出来！”
    “你别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这里也没有什么男人，我都结婚了，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说这些话败坏我的名声。”梁华立即反驳道。
    小护士也说李喜燕不对，指责李喜燕是胡说，还说梁华人特别好，作风特别正派。
    李喜燕看着她说道：“你不是要去叫人吗？快去啊，把人叫来，门撬开就知道了。”
    小护士哼了一声，转身去叫人。
    梁华站在后后，门上的玻璃上粘着报纸，她悄悄掀起一块小角，偷偷往外看了看，声音陌生得很，她实在听不出来是谁。
    她心里慌，生怕被人发现什么，她仔细一看，不禁一愣，这不是刚刚在景南宇的病房里遇见的小姑娘吗？
    看到是李喜燕，梁华的心里不再那么紧张，但也更加纳闷。
    她转念一想，这锁也没有坏，要是叫来了人弄开反而不好，不如自己出去，问问那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打定主意，她打开了门，“你……”
    她刚一开口，李喜燕一把推开她，一下子冲进了配料室。
    李喜燕心想一会儿再和梁华理论，先看看那个男人是谁，可她一进来，却发现屋子里除了梁华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她惊讶又懊恼，转头看到那扇窗子，急忙走到窗前推开一看，果然，外面的窗台上还有半个脚印，至于人，早就没有影儿了。
    李喜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气恨自己，恨不得抽两个耳光。
    她转身狠狠盯住梁华，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涌在这一双眼睛里。
    梁华见她不管不顾的推开窗子，心就跟着一跳，虽然知道人早走了，但她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李喜燕的敌意，可她奇怪的是，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
    正在纳闷，李喜燕转头盯着她，她被这目光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干什么？”
    李喜燕咬牙切齿的说道：“梁华，你还好意思穿着这身衣服？你的心那么脏，这身衣服就能遮得住吗？”
    梁华的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凭什么这么说我？”
    李喜燕走到她面前，问道：“我问你，刚才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还有，你们所说的欧阳然，她丈夫是不是叫宋绍礼，他人在哪？什么病？”
    梁华瞬间方寸大乱，她没有想到李喜燕听到这么多，而且还知道欧阳然，到底是心虚，她吞了一口唾沫，掠了一下头发，避开李喜燕的目光，声称不知道李喜燕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那好。”李喜燕再生气，再想弄死她，这时候也明白没有证据，单凭一张嘴，医院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梁华是护士长，自己只是个患者家属，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这个时期的医患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张，普通人对这种职业还是很尊敬和肯定的。
    她心急如焚，目光掠过梁华的衣服口袋，那里挺瘪，什么也没有，更没有那张假的报告。
    梁华肯定不会把假报告带在身上被她抓住当证据，李喜燕暗自咬牙，不过没关系，只要梁华存了这个心，就不怕她不出手。
    李喜燕伸手抓住梁华的衣领子，她比梁华个矮，但梁华没有防备，李喜燕看着小，但力气挺大，所以梁华一时还挣脱不开。
    “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打宋绍礼和欧阳然的主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不信你就试试看。”李喜燕声音低沉，说得缓慢，梁华被迫低着头，和她的目光对视，忽然感觉后背冒出凉气。
    “你别胡说，我是护士，只会对我的病人……”她还没有说完，李喜燕实在忍不住，松开她的衣领一推开，手指向上一滑，掐住她的脖子。
    梁华一下子感觉上不来气，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她本能的推李喜燕的手腕，李喜燕满腔的忿恨，前世今生，都在这一刻爆发，都凝到这只手上，她看着脸色涨红梁华，眼睛也慢慢变红，咬牙说道：“梁华，我真想弄死你。”
    梁华听到这句话，真切看到李喜燕的眼神，她满心惶恐。
    在那一瞬间，她相信李喜燕说的是真话，是真的想弄死她。
    她生凭第一次看到别人对她这么大而且是真实的恨意。
    为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和胸口火辣辣的疼，她没办法细想。
    李喜燕说完，顿了几秒钟，缓缓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开，去打听宋绍礼的病房。
    梁华扶着墙，身子软的差点滑在地上，她一边猛烈的咳嗽一边看着李喜燕离开的背影，她眼睛里不自觉的渗出泪，那个背影很模糊，但很深刻。
    李喜燕飞奔到宋绍礼的病房，看到他闭着眼睛躺在上床上，旁边放着一个输液架子，一个小瓶子倒挂着，从里面滴出冰凉的液体，滑过透明的塑料管子，通到他的身体里。
    他像是老了好几岁，头发似乎更白了一些，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点，嘴唇干燥，都有些开裂，欧阳然正拿着棉签，一点点给他擦。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欧阳然的身上，她弯着腰，手腕很细，动作轻柔的拿着棉签一点一点的擦，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房间里很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到瓶子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李喜燕站在门口，满头是汗，她看着这一切，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慢步走过去，尽量放到最松，害怕会惊碎这一刻的安静。
    她轻轻站在欧阳然的身侧，小声说道：“师母。”
    欧阳然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是她，脸上泛起一丝笑，“喜燕，你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喜燕咧了咧嘴，想笑，眼睛里的泪却掉下来。
    欧阳然一愣，急忙放下手里的棉签，伸手拥住她，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好孩子，哭什么？你老师好着呢，没事儿，休息几天就好了。”
    李喜燕的眼泪无声的流，她伤心、自责，更多的还是害怕，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她这样害怕面对死亡，那些被她看重的人，自她重生以来，她想努力的对他们好，她太害怕，怕自己不够强大，怕她还没有来得及，人就不在了。
    “喜燕，别哭了，”欧阳然给她擦了擦泪，“一会儿你老师醒了，看到你哭成个小花猫，会笑话你的。”
    李喜燕这才慢慢忍住泪，问她是什么时候到医院来的，为什么不通知自己。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从来不相信人性会变

    李喜燕在病房里见到了昏睡的宋绍礼，还有守在他床边的欧阳然。
    看到他们俩，李喜燕感觉悲从中来，忍不住哭起来。
    欧阳然安慰了她很久，李喜燕慢慢止住泪，问起欧阳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及时通知自己。
    欧阳然看了看昏睡的宋绍礼，说道：“昨天一早，他感觉不舒服，我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叫了他两声他没答应，我过来一看，发现他昏倒在沙发上，就急忙打急救电话，本来也是想去找你的，后来我一开门看到……”
    她顿了一下，神色略有些不太自然，“看到裴重了，我那时候又急又慌，他问我怎么了，我就说老宋昏倒了，他就急忙和我一起来了医院，跑前跑后的一直在忙，后来老宋醒了，嘱咐我说不要叫你，你刚去东方电机厂那边，一定很忙。”
    李喜燕听到“裴重”这个名字，不禁想起刚刚和梁华在配料室里的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裴重？
    但声音不像，而且，配料室的那个窗子也不矮，裴重虽然比宋老师要年轻，但上那么高的窗子再跳下去，也是有点……
    “怎么了？”欧阳然问道，“喜燕，你的脸色不太好，对了，你怎么会来医院的？”
    “师母，”李喜燕回过神，说道：“我是来看景南宇的，昨天一早我被人袭击，是他救了我，刚好也住在这里。对了，裴重呢？”
    “你被人袭击？”欧阳然一惊，拉着她看了一圈，“怎么回事？有没有伤到哪里？”
    李喜燕摇头说并没有，具体怎么回事也不太清楚，连对方是谁都没有看清楚。
    她正想再次问裴重的事，这是门一响，有人提着两壶热水走了进来，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脚上踩着白色的运动鞋，挺新潮的装扮。
    裴重走进来把壶放到桌子上，看到李喜燕，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欧阳然说道：“嫂子，热水打来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照顾。”
    欧阳然笑了笑，说道：“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
    裴重转头看着宋绍礼，叹了一口气说道：“转眼我们都老了，已经不是当年意气的时候，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
    欧阳然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去一旁的空床上休息。
    李喜燕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裴重，他脚上的运动鞋很干净，她回想着留在配料室窗台上的半个脚印，那应该是皮鞋的鞋底花纹，和裴重的运动鞋有很大的区别。
    她的目光一掠，转向别处，但心里的忧虑和怀疑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消散。
    在看到那个男人影子，听到他提及她的老师和师母的时候，李喜燕第一反应就觉得这个人是裴重，除了他，她想不出来还有谁。
    李喜燕知道她和宋绍礼、欧阳然认识的时间并不是特别长，对他们周围的人和事也不是特别的了解，但她觉得，这个裴重和他们之间有宿怨，有心结，而且从国外回来以后，还刚巧就去了鹏飞电子厂，现在又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件事情。
    是巧合吗？李喜燕觉得，未免太巧了点。
    偷听到的话，关于配料室里的一切，她并没有告诉欧阳然，也是怕她平白跟着担心，再者，李喜燕觉得自己也没有证据，单凭一张嘴和心里的怀疑，不能说服别人。
    何况，裴重也不是一般的人，李喜燕看着他刚才对欧阳然的态度，以及说的这些话，看上去听上去都是那么诚恳，可她就是觉得，人不可能这么快发生转变，一个在心里怨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心结在心里那么多年，怎么会说消散就消散了？
    她从来不相信人性会转变，就像她不会相信李家的人会变好一样。
    李喜燕对欧阳然说道：“师母，我去医生那里，问问老师的情况。”
    她眼角的余光看向裴重，裴重并没有什么异样。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的表演能力也未免太强，李喜燕在心里暗自思忖道。
    欧阳然冲她笑了笑，点头说道：“好，你去吧。”
    李喜燕出了病房的门，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门后听了听。
    裴重说道：“嫂子，你休息一会儿吧。师哥估计要过一会儿才能醒，医生不是说了，这里面有助眠的药，他可能会睡得沉一点，久一些。”
    欧阳然说道：“嗯，没事，我也不累。倒是你，麻烦你了。”
    裴重客气了几句，话峰一转说道：“对了，李喜燕怎么会来，你叫她来的？”
    欧阳然停顿了一下，说道：“是啊，我们年纪都大了，得有个年轻人在这边跑一跑，喜燕这孩子聪明伶俐，做事也稳妥。”
    李喜燕垂下眼睛，慢慢摒住呼吸，欧阳然的话她听得真切，明显是在撒谎，只是……为什么？
    因为她也对裴重有所怀疑吗？
    裴重“哦”了一声，说道：“师兄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有。”欧阳然说道：“医生说最快也得下午。”
    “那就耐心等等吧，没事的，你用太担心，师哥的身体一直不错，我和这里的莫医生关系不错，他去外省学习，我那会儿给他打了电话，刚好下午就能回来，到时候让他看看，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欧阳然道了谢，李喜燕在心里默默记住，莫医生，这个人值得注意一下。
    她去了护士站，问了宋绍礼的医生在哪里，护士给她指了路，她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前，正要抬手敲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李喜燕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走到哪儿都要有一次偷听，是“偷听日”吗？
    但很快，里面的对话声，吸引了她的兴趣。
    “吴医生，那个302床的病人，他的情况现在挺不错吧？”
    是梁华的声音，而她所提到的302床的病人，正是景南宇。
    随后，一个男人沉声说道：“是的，他只是皮肉伤，有点失血过多，休息一阵子就会好，我今天看过他的伤口没有感染析迹象。怎么？他好像并不是你负责的吧？”
    梁华短促笑了一声说道：“他的确不是我负责，但是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工作。”
    “什么意思？”
    “那些小护士，一个个都想往他的病房跑，这样下去怎么得了？风气都要败坏了。”梁华气呼呼的说道。
    吴医生疑惑道：“那你的意思是……总不能我们把病人赶走吧？再说，他虽然说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毕竟伤口还没有愈合，后面如果不注意的话，也不是没有感染发炎的可能。”
    梁华的语气很淡，似乎并没有在意景南宇怎么样，“当然不能赶他走，但我会根据情况，约束护士不去他的病房，省得搅得一团糟，让我头疼。”
    吴医生并不赞同，诧异道：“这怎么行？该有的护理还是要有的，先不说病人出了费用，就说做为医生和护士的职责，也应该……”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又顿住，“梁护士，我听说白兰兰被处分了，还有可能会离开医院，不会是……就因为这事儿吧？”
    梁华漫不经心的说道：“没错，你猜对了，就是因为这事儿，谁让她自己不检点。就仗着有点姿色，总是往男病人的房间晃，往男人的身上扑。”
    吴医生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说法，“梁护士，我看你这话说得未免有点过分了吧？白兰兰并不是那种人。”
    这是李喜燕第二次听到白兰兰这个名字，似乎她在这些女人的嘴里十分不堪。

 第二百二十二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这个白兰兰，到底是什么人？
    李喜燕心里很好奇，目前知道的就是她是一个护士，而且无论是从那些小护士嘴里，还是从梁华的嘴里，都说这个白兰兰很不堪。
    不过，李喜燕并不完全相信，一来是女人的嫉妒不能小视，特别是传闲话的能力，舌头底下能够压死人，二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梁华说这个白兰兰不好，那未必就是坏。
    吴医生很显然也想替白兰兰说几句话，刚说了“觉得她不是那种人”，就好像踩了梁华的尾巴一样。
    梁华的声音立即添了几分尖利，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哈，吴医生，没有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你不会是也……和白兰兰有什么吧？”
    “你这是什么话？梁护士，我不过就是说出自己的看法，白兰兰对病人亲切关心，难道这也算错吗？是不是只有生硬冷漠对待，保持距离才算是对的？”
    吴医生也有些急了，这种往人身上泼脏水的行为，任谁谁也得急。
    梁华并不以为然，反而讥诮的笑道：“怎么？难道吴医生以为，在我们医院只有白兰兰是尽职尽责的好护士，其它的人都是冷漠生硬，不顾病人死活的吗？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去学白兰兰，去勾引病人喽？”
    “我没有那么说，你别歪解我的意思。”吴医生说道。
    “我有歪解吗？我看你就是……”
    梁华还想说，李喜燕在外面不想听下去了，这个梁华怎么哪哪儿都讨厌，什么事都想管，动不动就说别人想勾引男人，李喜燕觉得她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她推开门，也没有敲门，直接猛然推开走了进去，里面的谈话立时被打断。
    梁华的那口气还没有出完，心里正忿忿不平，转头狠狠看向门口，正准备喝斥，仔细一看是李喜燕。
    她心口一跳，手不自觉想去摸脖子，仿佛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卷土重来，李喜燕冲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冷嗖嗖的，“梁护士，又见面了，你好像很关心景南宇啊，需要让景先生和景夫人向你当面道谢，谢谢你对他们的儿子悉心照顾吗？”
    这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梁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她缓缓放下手，插进口袋里握成拳，冷哼了一声，却始终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门口她才惊觉，怎么就这么出来了？自己好像对这个小姑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畏惧感，这种感觉真是糟糕。
    她垂下眼睛，微微咬牙，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
    李喜燕见她出去，伸手关上门，问道：“吴医生？”
    吴医生点点头，刚才还难看的脸色恢复了一些，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李喜燕说道：“我是宋绍礼的家属，请问他的身体报告出来了吗？”
    吴医生摇头说道：“还没有，他的要下午才能出来，大概三点左右，到时候我会拿着报告去病房的。”
    吴医生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些好感，别看年纪小，但挺稳重，特别是刚才，几句话就把梁华说得走了，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他也觉得这个小姑娘的气场很足。
    “你是宋老先生的……”
    “我是他的学生，”李喜燕如实说道：“据您的初步判断，老师是什么问题？他之前一直有些咳嗽。”
    “是的，”吴医生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他的确是咳嗽的症状，而且也是老毛病了，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眼珠微微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但是什么？”李喜燕心头一跳，立即感觉到了什么，她俯身按住桌子，沉声说道：“吴医生，麻烦你告诉我实情。”
    吴医生抬头看着她，触及到她的眼神时，心里忽然一凛，不由得就有些紧绷，有点不敢不说实话。
    “我只是……怀疑，报告还没有出来，我不能乱说。”
    李喜燕一听这话，更加确定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而且她心里也一直有怀疑，特别是听到那个神秘男人让梁华换掉宋绍礼的检查报告的时候。
    如果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换？既然是要换，那就是一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
    “吴医生，你不妨先说说，我也不会四处乱说，更不会以为此依据，再说，下午报告不是就出来了吗？”李喜燕压住心里的急燥，一旦表现出急躁，生怕吴医生会彻底不肯再说了。
    “吴医生，老师身边没有儿女，我就得多细心照顾，不能出什么纰漏不是，再说，您这么多年的经验，八成也会准的，我知道了该准备什么也好提前准备，配合医院的工作不是，都是为了病人早点康复，您说是不是？”
    她笑眯眯的，而且说得有理有据，吴医生本来就觉得这小姑娘挺不错，被她这么一说，索性告诉她自己的怀疑。
    李喜燕忘记自己是怎么从吴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她浑身冰凉，腿都有些软，耳朵里不断的轰鸣。
    李喜燕现在真想找到梁华，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好，想要掐死她也罢，总之要逼她说出和她一起在配料室的男人究竟是谁。
    可是，她不能冲动。
    她无数次的提醒自己，不能冲动，坚决不能。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站在楼梯口缓了半天，总算把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再走进病房的时候，宋绍礼已经醒了。
    欧阳然正在喂他粥，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眉眼间尽是疲倦之色，微微摇头不想再吃，欧阳然又低声劝。
    他一抬眼看到李喜燕，像是看到了救星，脸上露出笑意，冲她抬招手说道：“来，喜燕。”
    李喜燕看着他的笑，就像是阴云里流泄出来了一线金光，好像一下子心情都跟着舒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脸上露出笑意，“老师，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
    “一会儿吧，”宋绍礼叫住她说道：“我现在感觉还不错，一会儿再叫医生也不迟。”
    欧阳然把粥碗放到一边，递给他一杯水漱了漱口，脸绷着，语气却还是温柔，“你就是倔，年纪越大，越不听劝了。”
    “我就和喜燕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好，行不行？以后都听你的。”宋绍礼讨好的说道。
    欧阳然绷不住一笑，“真是怕了你了，我去叫医生，你们师生俩聊。”
    宋绍礼让李喜燕搬了凳子坐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喜燕啊，你很聪明，我也很看重你，想着慢慢的教你，把我这些学问都教授给你。但是呢，年岁不饶人呐，我老了……到了添病的岁数喽，不服气是不行了。”
    李喜燕的眼眶一热，鼻子有些酸涩，“老师，您可别这么说，您好着呢，人哪有不得病的，治好了就好了。”
    宋绍礼浅笑着看她，“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以前就有些老毛病，但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年纪大了，这些老毛病开始反扑喽，不服气是不行了。”
    李喜燕心里猛然一缩，她低头噎了一下，缓了两秒钟，说道：“老师，您别想太多，俗话说，病从口入，相反的，食补也能长而有效，等出院以后，我给您找几个食补的方子，慢慢调理会好的。”
    “好，”宋绍礼朗声笑道，“我没有什么看不开的。就是觉得没有教会你太多，有点遗憾，再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后面的话要怎么说出口。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人心太险恶

    李喜燕回到病房的时候，宋绍礼刚醒来不及。
    欧阳然去叫医生，让李喜燕陪宋绍礼好好说话。
    宋绍礼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措辞，李喜燕微笑说道：“老师，您放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知道您的心意，虽然我跟您的时间不长，学到的东西也不是最多的，但我会把这些好好的用下去，知识分子的清贵我是不会丢的。”
    听到她说最后一句，宋绍礼的眼睛一亮，他有些激动，问道：“真的？”
    李喜燕郑重的点点头，“真的。”
    宋绍礼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进了东方电机厂，会因为家庭条件、薪资条件以及……会甘心做一个工人。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说工人不好，都是自食其力，而且现在又是这种大潮流趋势，只是我觉得，无论到了什么时代，知识都是最重要，是第一位的，不能因为钱，就被怠慢。”
    这次轮到李喜燕诧异和惭愧，她之前还真的是以为，宋绍礼是一个老知识分子，自有一股清傲之气在，他的心里是看不起商人、工人之类的，但她现在听到他的话，才意识到是自己想的太狭隘。
    原来，老师是这个意思。
    李喜燕表情严肃，语气坚定道：“好，老师，我记住了，您放心。”
    宋绍礼由衷笑了笑，点头说好。
    李喜燕看看四周，问道：“老师，裴重呢？他不是在这里吗？”
    “哦，他说上午还要去鹏飞电子厂，有点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他也在这里挺久了，”宋绍礼说道，他的语气有些复杂，眼神也略些意味不明。
    李喜燕观察着他的神色，猜测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等了一会儿，试探问道：“老师，您和他——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吗？”
    宋绍礼听到她的问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个孩子，哪里有什么恩仇，不过就是当年的一些……少不更事，难免会心高气盛，其实仔细想想，那些事儿又算得了什么呢？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宋绍礼似乎意有所指，李喜燕听得出来，但是她要探究的，想弄明白，并不是宋绍礼的想法，他和欧阳然夫妻恩爱，性子豁达随和，除了有点知识分子的傲气之外，别的并没有什么。
    他当然可以放下，可是，裴重呢？李喜燕还是不太相信，裴重会说放就放下了。
    她正想着，宋绍礼忽然又咳嗽起来，而且咳得很厉害，李喜燕急忙站起来，为他轻轻拍打，一手为他端着痰盂。
    宋绍礼的一声声咳嗽，像是钝刀子，割着李喜燕的心，火辣辣的疼，从心底身处弥漫上来，漫延至全身，她感觉到腿脚都有些木了。
    好不容易这一阵咳嗽过去，宋绍礼像是被挖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精气神一样，满头的大汗，李喜燕急忙放下手里的痰盂，她扫了一眼，里面有淡淡的血丝。
    心里一疼，她别开目光，倒了杯水给宋绍礼，又给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手指微微一捻，有点凉，有点粘。
    这时欧阳然和吴医生也来了，宋绍礼急忙向李喜燕递了眼色，示意她不要把刚才的事儿说出去，以免得欧阳然担心。
    李喜燕会意，微微点头，退到一边。
    吴医生看了看宋绍礼，又用听诊器听了听，点头说道：“情况比昨天刚来的时候有所好转，具体的还是要等下午的报告出来之后再看，先少量吃点清淡的东西吧。”
    “好，我知道了，”欧阳然点头感激的说道：“多谢你了医生。”
    “我送你，吴医生，”李喜燕跟着吴医生出了病房门，这才低声说道：“吴医生，请留步。”
    吴医生回头看着她，微笑说道：“怎么？找我有事儿？”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还是关于我老师身体的事，刚才你来之前，他咳嗽了一阵，痰有些稠，还有些血丝，他刚刚出的汗也是凉的，而且有些粘。”
    李喜燕一边说，一边把手指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吴医生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哎。”
    李喜燕轻轻一挣，仔细闻了闻，说道：“还有点腥。”
    吴医生说道：“刚才的痰，颜色怎么样？”
    李喜燕回想了一下，说颜色有些暗，是暗白色，还有一点点小汽泡。
    吴医生的脸色凝重，他看看四周，低声说道：“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李喜燕跟着他到了办公室，他指了指水龙头，“你先好好洗洗手，多打点肥皂。”
    按照他说的做完，李喜燕坐在他的桌子前，问道：“吴医生，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可以确定了？”
    吴医生抿了一下嘴唇，“我还是建议等报告出来再说。”
    李喜燕心想这不废话吗，那你叫我来干什么？她压住心里的情绪，说了几句好话，又试探着把吴医生的话引诱了出来。
    吴医生最终点点头，“我觉得，我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他用力握了握手里的笔，补充说道：“十之八九。”
    十之八九。
    李喜燕慢慢吐了一口气，紧紧咬了咬牙，这一次她比上次更镇定了一些，慌张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向吴医生道了谢，然后转身回病房。
    走到走廊里，听到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是景鸣俊。
    他走过来，说道：“真的是你，我说看着有些熟悉。我听南宇说，你今天来看过他，多谢你。”
    李喜燕短促笑了笑，“应该的，景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你……”景鸣俊本来以为她是来看景南宇的，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脸色不太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李喜燕刚要开口说没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想了一下说道：“景先生，我还真有件事情，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得上。”
    景鸣俊立即说道：“哦，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李喜燕说道：“那我先谢谢景先生了。不知道您认不认识这里的一个姓莫的医生？”
    景鸣俊略一思索，说道：“哦，你说的是那个出去学习的莫医生吗？”
    “对，”李喜燕点头说道：“说实话，当时送景南宇来这里，是因为这家医院最近，当时的情况我并没有考虑太多，后来听景夫人无意中说起，之所以没有转去更好的医院，是因为在这里有熟人？”
    景鸣俊浅笑了一下，“要说连市里的医院算上，这里肯定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数得上名次，论起在这个小城，这里是最好的。当时南宇急救，你送他来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医生也说了，只是皮外伤，所以不用转去更好的医院。至于你说的莫医生，我跟他倒不是特别熟。”
    李喜燕略有些失望，不过，景鸣俊又补充说道：“和他熟识的人是南宇，南宇出国之前，他们是不错的朋友。”
    “哦？”李喜燕眼睛一亮，“是吗？”
    景鸣俊看着她的神色，更感觉她的确是有事，便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南宇，他会帮助你的。”
    “好，多谢景先生。”李喜燕说道。
    和景鸣俊道了别，李喜燕回宋绍礼的病房，她并没跟景鸣俊说宋绍礼的问题，现在的情况不明，越少人知道越好，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握。
    何况，这个莫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现在也不得而知。
    仅仅因为他和景南宇是不错的朋友，还是几年前的朋友，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李喜燕觉得，自己总是习惯性把人心想得太险恶，但是……谨慎一点总是没有坏处。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是由你说了算

    李喜燕回到宋绍礼的病房，他正和欧阳然说话，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欧阳然在一边直乐，手指轻轻握着他的。
    看到她进来，宋绍礼让她过去，说道：“你师母说，你被人袭击？怎么刚才也没有见你说？”
    李喜燕说都过去了，又没有受什么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是师母问她为什么会来医院，她也不会对师母说。
    宋绍礼劝她说还是不能大意，如果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一击不成，说不定会有第二次，还是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才好。
    李喜燕点头说是，其实她也清楚，现在这事早就无影无踪了，人也不见了，连人家长得什么模样都没有看见，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现在又没有满街的摄像头，根本无从查起。
    像这样的案子，不是说小看警察势力，而是就算是报了警，也只会变成悬案，说句实话说，还不如请蒋五爷查来得实际。
    不过，总不能事事都找人家，蒋五爷的人情还是少欠为好，尽可能的不去招惹。
    李喜燕嘴里答应着宋绍礼，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宋绍礼的身体康复问题。
    眼看着中午，李喜燕去食堂打了饭，按照医生说的，挑了几个清淡的菜，她忙前忙后，宋绍礼和欧阳然有些欣慰，更多的还是感动。
    欧阳然让李喜燕也一起吃一些，她摆手说不用，她出来的时候只跟妈妈说要去上班，想回去说一声，然后再来医院照顾。
    宋绍礼急忙说不用她再来回奔波，也没有什么大事，休养几天也就回去了。
    李喜燕哪里肯听，从医院出来以后，她匆忙回了趟家，跟顾秀娟说了宋绍礼的事，顾秀娟也很担心，问她能做点什么。
    “妈，我觉得医院的饭菜不行，要不然这样，这几天店里的东西就少做一些，你帮着做点清淡可口的菜，再熬点粥，到时间了我回来拿。”
    “行，没问题，那我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做吧。”
    和家里交待好，李喜燕又和李林嘱咐了几句，这些天事情都赶到一起了，也不知道李占军和田翠兰来了没有，虽然说度允答应帮忙，但凡事总有意外，李占军和田翠兰都像滚刀肉一样，度允对付其它的人有经验，但像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也不太好说。
    她让李林多注意一些，这段时间她要忙活医院这边的事儿，李林点头答应，让她放心，如果有什么情况，也会及时通知她的。
    李喜燕这才放心又去医院，连口饭也没有来得及吃。
    下午宋绍礼的体检报告就要出来，她不能大意，选择这会儿回来，她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动什么手脚，特别是梁华，以及她背后的那个男人。
    李喜燕心想她已经对梁华提出了警告，不知道梁华有没有把这事儿告诉那个男人，他们会不会放弃，如果不会，那说明的问题可就大了。
    她悄悄回到医院，没有直接去宋绍礼的病房，而是悄悄去出检查报告的楼层。
    她在附近等，看看有没有人来取宋绍礼的报告，会不会动手脚。
    正好附近有一个茶水间，旁边还有一个小杂物室，放着一些水桶、条帚和墩布什么的，应该是清洁人员用来存放东西的，里面还放着一个圆凳，她坐在圆凳上，透小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
    大约刚过了十来分钟，有两个大夫来打热水，一边接水，其中一个说道：“刚才你听见了吗？”
    “什么？”
    “哎，你说呢？就是那事儿呗。”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你说……梁护士和她老公啊。”
    对方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李喜燕却很轻易的捕捉到了“梁护士”三个字，她立即提高了注意力。
    只听外面的两个医生声音压得很低，其中一个说道：“你说这个梁华也是，怎么就……”
    “还能因为什么啊，你看她那个凶巴巴的样子，整天绷着个脸，像是欠了她多少钱似的，和她老公也是恶声恶气的。”
    “她老公好歹也是咱们这儿的医生，虽然不是拔尖儿的吧，但也算是不错了，她却总也看不上，听说她有时候当着那些小护士的面儿就讥讽她老公，你说这谁能受得了啊。”
    “吴医生和莫医生是咱们这儿顶尖的医生，长得也好，要不是这次只有一个外出学习的名额，他们俩都得去，听说梁华还窜掇她老公也报名呢。”
    “啊？不会吧，她老公那水平也不够啊，连吴医生都没有争得过莫医生呢。”
    “谁说不是，要不然梁华就对她老公不满意，成天被人比着，气儿也顺不了，更何况……”
    她们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还有白兰兰那事儿呢。”
    “你可拉倒吧，我觉得不太可能，白兰兰虽然只是个护士，没有根基，但人家年轻漂亮，咱们医院单身的医生也不少，就说莫医生和吴医生，不都是单身吗？人家为什么非得去招惹她老公啊？她老公是花儿吗，人见人爱呢，她自己都瞧不上呢。”
    “谁说不是，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可梁华就认准了，我听说，她们那边都在孤立白兰兰，护士们怎么也不可能因为她去得罪梁华。”
    “那白兰兰可算是倒霉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茶水间，李喜燕坐在小杂物室里，听了个真切。
    又是这个白兰兰，李喜燕心头微动，看来她和梁华之间的嫌隙还真是很深，如果是工作之间的分歧那还好点儿，现在又加上梁华的老公，那这个结，怕是再也解不开了。
    就在这时，李喜燕忽然听到好像有人尖叫，这个点儿还没有正式上班，只有一些值班的人员，走廊里安静，听起来很清楚。
    她站起来往窗外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这时又响起骂声，“我叫你不听话，白兰兰，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治不了你？！”
    听到这句，李喜燕立即拉开门走了出去，果然，在走廊的尽头有两个人正在撕打，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在打另外一个。
    李喜燕一眼就认出，打人的那个正是梁华，她揪着另一个女人的头发，另一只手不断的抽女人的耳光，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她快步走过去，大声说道：“住手！”
    梁华停住手，呼哧喘气的回过头，看到是李喜燕，她微怔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没有好气的说道：“怎么又是你？”
    李喜燕冷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回都看到你做坏事。”
    梁华停下抻衣脚的动作，抬头看着李喜燕，半晌缓缓说道：“坏事？我教训贱人，教她怎么做人，怎么是坏事？”
    李喜燕走到白兰兰身边，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上还有好多根被扯掉的头发，脸也肿了起来，明显有些几个掌印，嘴角还破了一块皮。
    她侧开脸，低下头，李喜燕看不清她的全部模样，但仅凭这个侧脸，也看得出，她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约摸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李喜燕听到梁华的话，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哦？那你还真是辛苦，真不知道这医院的护士长还有这种义务，你一不是她爹，二不是她妈，还想教她，关键是……你自己连做人都没有做好呢，怎么教别人？”
    梁华的眼中迅速涌起怒意，像点起星星的火苗，“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你什么人。”
    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是不是我什么人，你不用知道，关于我的事也不是由你说了算。”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打不赢也要打

    李喜燕的直怼，让梁华有些错愕。
    她并不知道李喜燕究竟是谁，但她明显感觉到李喜燕对她的恶意。
    但梁华始终没有咽下那一口气，之前冷静下来人想了想，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比自己要小十来岁，也不是什么院里领导的亲属，怕她干什么？
    一定是那一会儿被她的眼神吓住，脑子抽了，一定是。
    梁华反应过来以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反击一下，现在可算是逮住机会了。
    她冷笑说道：“她是医院的人，由不由我说了算我不知道，反正不由你说了算。”
    李喜燕微微挑眉，“是医院的人，就和病患有关，我也是家属，怎么就不由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的前途都有可能和我有关。”
    梁华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你说呢？”李喜燕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我觉得吧，你针对白兰兰，是因为你觉得你自己的魅力不如她，以为她抢了你的老公，不是吗？你不敢管男人，偏偏来欺负这个女人？你这算不算公报私仇？还是你觉得你快调走了，所以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其它的话倒没有什么，最多就是让梁华很生气，可她没有想到，李喜燕会提到她调走的事，她眉心一跳，后退一步，紧紧盯着李喜燕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关你什么事？”
    “我凭什么告诉你？”李喜燕反问道。
    “你……”梁华气得一指她，“你别以为我……”
    李喜燕毫不犹豫，伸手“啪”一下子打开她的手指，用力又猛又狠，“别用你的手指着我！你爹妈没有教你怎么做人怎么懂礼貌吗？！”
    梁华的手被打得撞到墙上，痛得她尖叫了一声，连忙揉了好几下，怒声说道：“你居然敢打我？”
    李喜燕讥诮的一笑，“这不是废话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可再试一次。”
    梁华咬牙切齿，气得都快炸了，扬手就想还手，这时有人在楼下叫了一声，“梁护士长，你在吗？”
    梁华顺了一口气，闷声说道：“什么事？”
    对方大概听出她语气不好，迟疑着说道：“金医生找你呢。”
    “他找我干什么？告诉他我忙着呢。”梁华怒声说道。
    李喜燕从她的语气态度判断出，这个金医生，大概就是梁华的老公。
    楼下的人往上走了两步，也不想直接面对梁华的怒火，说道：“金医生说，副院长让你们一起去呢。你还是快点下来吧。”
    梁华一听到说“副院长”，妨眉头皱了皱眉，狠狠盯住李喜燕，低声对白兰兰说道：“别以为找到靠山了，是真神还是泥菩萨还不一定呢。”
    她说罢，转身快步走下楼梯。
    李喜燕看着一直沉默的白兰兰，问道：“你没事吧？”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些悄悄探出头看热闹看了半天，现在见梁华走了，没热闹可看了，又都缩回头去。
    可见，这个白兰兰的人缘是真不怎么样，或者说，梁华的能量还真是不小。
    “她为什么打你？”李喜燕又问道。
    白兰兰也不吭声，转身要走，李喜燕拦住她说道：“我帮你解了围，你就这么走了，不太合适吧？”
    白兰兰闷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吴医生让我去拿报告，她追出来问我，我说了，她就打我。”
    李喜燕心里一动，“报告？是谁的报告？”
    “是一位姓宋的病人，”白兰兰拨了拨头发，用头发护住红肿的脸。
    李喜燕说道：“你别护住了，好多人都知道，与其欲盖弥彰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露出来，如果有人问你，你就实话实说。”
    白兰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李喜燕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她的确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净细腻，眉毛弯弯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一只萌萌的小鹿，嘴巴很小，下巴尖尖的。
    别说是这个时期，不以妆容取胜的年代，就是放到李喜燕的前世，这个白兰兰也是出挑的美女。
    难怪，李喜燕心想，这些护士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会抱团欺负她。
    这个没有道理可讲，犯女人的众怒，你可以不用多有才，不用多有钱，只要有一张足够漂亮的脸就可以了。
    李喜燕再次笑了笑，完全是善意的微笑，“你得坚强一点，光明正大一些，那些人越是欺负你，你越不能退缩，越要迎头赶上。”
    李喜燕对白兰兰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凭直觉感到那些人编排白兰兰的话都是胡说八道，夸大其词，在那些心思复杂的人眼里，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复杂。
    白兰兰的眼睛慢慢睁大，用力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的状况都这么糟糕了，还能更糟吗？你越是软弱，她们越以为你好欺负，会说你是理亏，是心虚，你要和她们据理力争，争不过就打，打不赢也要打，这是一种态度。”
    白兰兰的呼吸有些急促，李喜燕看着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听进去了，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慢慢来，不用急。走吧，一起去拿报告。”
    走到检查室门口，李喜燕站在门外，对白兰兰说道：“你去拿吧。我在这儿等你。”
    白兰兰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李喜燕听到她对里面的人说道：“宋绍礼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负责检查的护士正在啃西瓜，一边吐了个籽一边懒洋洋的说道：“出来了，怎么了？”
    “我来拿。”白兰兰说罢，伸手去放着一叠报告的地方翻找。
    “你干什么？”护士大声说道：“我让你碰了吗？”
    白兰兰的手往回一缩，小声说道：“我就是来拿报告的。”
    “梁护士长说了，宋绍礼的报告她来拿，不用你，你走吧。”护士冷声说着，翻了白眼，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听到她提起梁华，白兰兰的手指微微握成拳，她想起李喜燕刚才说过的话，音量提高了一些说道：“是吴医生让我来拿的，吴医生是宋绍礼的主治医师，让我来拿有什么不对吗？”
    听到她反问，护士一愣，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随后哧笑了一声，“白兰兰，你吃错药了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不行，你不能拿，听清了吗？听清了就赶紧走。”护士不耐烦的说道。
    “我要拿报告。”白兰兰坚定的说道，音量再次提高。
    李喜燕在外面听着，微微勾了勾嘴角，白兰兰的性子软，有点像妈妈，这大概就是因为她看到白兰兰就觉得亲切，想要帮助她的另一个原因吧。
    当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转变过来，李喜燕仔细听着，以防止白兰兰再次吃亏。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拿什么拿！”护士把手里的西瓜放下，“你别臭来劲啊，信不信我去投诉你。”
    “你投诉我什么？我没有违反规定，是吴医生让我来的，我是做我该做的事。”白兰兰声音清晰的说道。
    护士哧笑，“吴医生？谁还不知道你？整天没事儿就在吴医生的面前晃，你不就是觉得吴医生对你有点好感吗？我告诉你，别拿着自己太当回事儿，吴医生的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而且，你还不知道吧？”
    护士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语气里又添了几分得意和讥讽，仿佛在等着一场巨大的笑话。
    白兰兰相比之下显然很冷静，“知道什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高兴就行了

    李喜燕终于见到了白兰兰，的确很漂亮。
    性子也是真软，有点像以前的妈妈，李喜燕鼓励她，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和她一起去拿报告。
    里面的护士对白兰兰刁难，不把报告给她，还说梁华放话要来亲自拿。
    护士讥诮的说道：“你不知道吧？人家吴医生有一个也是做医生的女朋友，人家感情好着呢，你算老几？真以为长得有点姿色就能为所欲为了？”
    白兰兰的脸涨得通红，“我没有为所欲为，也没有想和吴医生怎么样，我就是来拿报告。”
    “我也说了，报告不给，梁护士长要来亲自拿。”
    白兰兰咬了咬嘴唇，伸手去翻找，护士立即冲上前来，用力一推她，李喜燕在门外听得真切，立即走进来，扶住差点摔倒的白兰兰。
    “你是谁？”护士问道，语气不善，表情凶恶。
    “我来拿宋绍礼的报告。”李喜燕说道。
    护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冷哼了一声，“怎么，你和她是一起的？”
    “对，”李喜燕点点头。
    护士重新坐下，继续吃西瓜，“我刚才都对白兰兰说清楚了，宋绍礼的报告，只能梁护士拿。”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为什么？医院有这规定吗？全医院只能梁华拿报告，别人不行？”
    护士扫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别人不行，是白兰兰，和你，不行。”
    “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李喜燕问道。
    护士把吃剩下的西瓜皮扔到垃圾桶里，慢慢擦了擦手，说道：“没有理由，因为我不高兴。”
    李喜燕极慢的笑了笑，“我高兴就行了。”
    “你算老几？”护士拧眉问道。
    “你管我算老几？”李喜燕一边说，一边去拿报告，那些出来的报告都放在一个竖放的文件盒子里，露出的一角上写着名字。
    一共也就十来份，李喜燕很快找到宋绍礼的那一份，她正要抽出来，护士急了，顿时跳起来冲过来一把抓住李喜燕的手腕，“你给我放下！”
    “我为什么要放下？”李喜燕沉了脸，无论今天有没有白兰兰，这份报告她一定要拿到，她在杂物间里等，也是想等报告出来，不想出什么差错。
    她担心被别人拿走，再从中动了手脚，她以为梁华最起码会小心一点，派别的护士来取，没有想到梁华是直接和这个负责出报告的护士打好了招呼，直接从源头上就把事儿解决了。
    除非梁华亲自来，别的护士根本拿不走，更别说是白兰兰。
    看来梁华并不死心，也没有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
    李喜燕怒从心头起，看着护士说道：“放手。”
    “你把报告放下，我就松手。”护士说道。
    李喜燕冷笑，“不松手，是吧？那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是让我揍一顿，第二，跟我一起去见你们院长，我倒要问个清楚，医院到底有没有这个规定，除了梁华，别人不能拿报告。”
    护士并不把李喜燕放在眼里，她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还怕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哪条也不选，怎么样？”护士说道。
    “那我就只能替你选了。”李喜燕说完，手也没有挣脱，抬腿踢在护士的小腿上，这一下又快又狠，护士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说动手就动手。
    “啊。”护士吃痛，立即松开了手，弯下腰去抚摸小腿，李喜燕把报告折了几折放进口袋里，低头看着她，问道：“怎么样？还来吗？”
    “你敢打我？”护士气得大叫，“你敢打我！好啊，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她说罢，挥舞着双手就冲了上来，直接开撕，对着李喜燕就撒泼。
    李喜燕并不畏惧，一边招架一边往门口退，护士打不中她，反倒是自己挨了好几下，又气又疼，不知不觉追到楼道，破口大骂。
    她骂得难听，李喜燕才不听她这个，反手给了她几个耳光，怒说道：“我叫你骂，我叫你骂！”
    护士被打得嚎嚎叫，李喜燕没有丝毫的手软，她想打李喜燕，却根本打不着。
    白兰兰在一旁激动得发抖，眼睛都有些潮湿，李喜燕回头看了看她，低声让她去叫院领导。
    她二话不说，转身拔腿去找。
    其它房间里的护士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出头来看，一见这种情况都十分惊愕，还有的想上来帮忙，但一见这种情况，又看到李喜燕的脸色，又突然像是被吓住，都只看着也没有人敢上前来。
    没多久，白兰兰把副院长叫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梁华和一个男人，正是她的丈夫金医生。
    副院长一见这种情况，也是吃惊，他急忙大喝了一声“住手！”
    李喜燕早听到有人来，有意识往这边退，那个护士早被气得昏了头，完全被李喜燕引着走，根本没有注意到情况变化。
    副院长话音刚一落，李喜燕就闪到一边停了手，那个护士却来不及收手，她用力挥着两只手，尖尖的指甲瞬间就抓向副院长。
    副院长根本就没有防备，距离又近，躲都没处躲，他也没有想着躲，这一下就抓了个正着。
    三条血道子，从他的腮帮子一直到脖子。
    楼道里瞬间就静了，那个护士像傻了一样站着，连呼吸都像是停滞了。
    李喜燕在一旁看得真切，心里这个乐，但是她表面上没有露，反而是浮现几分委屈，几分无奈。
    副院长只觉得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他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火苗一浪一浪的窜起来，烧着他的理智，顶着他的脑门。
    “孙护士，你这是干什么？”他沉声问道。
    不等孙护士回答，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声喝道：“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孙护士吓得一抖，回过了神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也是受害者……”
    她说着，反手一指李喜燕，恶声说道：“是她！是她破坏规定，不按规矩办事，还动手打我，我这才……”
    副院长转头看向李喜燕，皱眉问道：“你是……”
    李喜燕淡淡说道：“我是宋绍礼的家属，吴医生说，体检报告差不多出来了，白护士已经过来拿，我也就一起来了，没有想到这位……孙护士，先是不让白护士拿，说什么她没有资格，让她滚蛋，白护士说是吴医生让来拿的，孙护士说谁也不行，不但在工作场合吃西瓜，还想动手打人，我就帮着说了两句，没有想到这位孙护士也不让我拿，还动手打人。”
    她到现在才说明她是宋绍礼家属的身份，在此之前，孙护士一直以为，她和白护士是一起的。
    孙护士愣了愣，副院长一听这些，脸色更沉，“是这样吗？”
    “您听我解释，我……”她急忙想要解释，李喜燕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梁华，心里冷笑，慢慢说道：“我问孙护士为什么报告出来了还不让我们拿，她说，梁护长放话了，除了梁护士长本人，别人谁拿也不行。”
    梁华的脸色微变，她刚才听到李喜燕说的那些心里就感觉不太妙，正在想着对策，没有想到这么快矛头就指向了自己。
    而此时，副院长已经看向她，微微挑眉问道：“是这样吗？梁护士长？我记得宋绍礼的病房，并不是你负责的吧？”
    “的确……不是，副院长，我是……”
    梁华还没有说完，李喜燕上前对她说道：“我也很纳闷，难道是梁护士长特别敬业的原因吗？不管是因为什么吧，麻烦你把检验报告还给我。”
    她说一出口，梁华就是一愣。

 第二百二十七章 搜她的身！

    李喜燕和孙护士起了冲突，白兰兰急忙去把副院长请了来，她本来是想叫个医生或者主任之类的，结果在走廊里就遇到副院长了。
    她一见到梁华也在，把心一横，早晚都是躲不过去，不如自己撞上。
    梁华一听她说是和检查室的孙护士有关，当然也就跟了来，听清了来龙去脉，本来还想要怎么撇清自己，没想到李喜燕三言两语就把矛头对准了她。
    副院长听了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段时间梁华的表现并不是特别好，要不是因为她多少有点关系，这个护士长都不想让她当，自从她当了护士长以后，拉党结派的事情可没少出，也有不少的病人投诉。
    他还听说但凡是和金医生有点关系亲近表现的护士，都受了梁华的打压，他这才想着把两个人叫过去谈一下。
    没有想到刚一谈完，就发生这样的事儿。
    他心里有些不痛快，问梁华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有没有说过她要亲自来拿宋绍礼的检查报告，别人不准拿。
    梁华想撇清自己，看都不看孙护士一眼，想着措辞说道：“是这样的，我只是……”
    她还没说完，李喜燕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说道：“梁护士，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病人的病不能等，白护士拿不回去，吴医生等着着急，这才也让我跟着过来看看，就算你有什么不满，拜托你先把报告还给我，然后再说别的，行吗？”
    梁华愣了愣，看看脸色愈发阴沉的副院长，觉得一肚子的委屈，“我没有拿啊。”
    “你没拿？你没拿怎么没有了？孙护士死活不让我们找，那病人的报告去哪里了？”李喜燕立即反问道。
    “……”梁华看了看孙护士，问道：“我拿了吗？”
    她刚才的态度，孙护士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在副院长面前，她是半点没有想替自己说话的意思，现在又问自己，孙护士是满心的不痛快。
    白兰兰在一旁看着，她心里也有些疑惑，之前在检查室的时候，李喜燕已经找到了宋绍礼的检查报告，现在为什么说……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她决定站在李喜燕这一边，她沉默着不说话，脸上还肿着，就是无声的证据。
    李喜燕冷笑一声，“梁护士，你拿没拿你自己不知道？干什么问孙护士，你现在不承认，那报告不见了，孙护士也有失职的嫌疑，你是想着害她喽？”
    孙护士的脸色一变，梁华也噎了一口气，她现在没有想害孙护士，只是情急之下想证明自己没有拿，但刚才她的失策，只怕让孙护士已经有了不满。
    她急忙挽回道：“我没说，你别挑拨，孙护士，你放心，就算是报告被有心之人拿走了不见了，我也会替你向领导求情的。再说，也不见得就是丢了，孙护士，到底是谁拿了。”
    梁华想拿，但还没有来得及拿，所以她有这个底气。
    孙护士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其中和利害关系，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指李喜燕，对副院长说道：“院长，就是她拿的，她强行拿走了，不信，搜她的身！”
    搜身！这可是严重不尊重人的事，无论是在哪个时期。
    副院长一皱眉，怒声说道：“孙护士，你发什么疯！胡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李喜燕是患者家属，都不能这么对待。
    没有想到，他话音刚落，李喜燕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可真不知道，人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孙护士，你刚才在里面甚至不惜动手都要阻止我，现在又说是我拿了，那好吧。”
    她坦然的伸开手臂，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按你说的，用搜身来证明我的清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孙护士现在也顾不得许多，立即接话问道：“什么条件？”
    李喜燕看了看白兰兰，“让白护士动手来搜，我信不过你，怕你栽赃。”
    “你……”孙护士一噎，其实谁动手也无所谓，现在是夏天，李喜燕的衣服也挺单薄，无非就是下身一条裤子，上面是一件白色半袖衬衣，只要把口袋翻出来，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一点头，说好。
    白兰兰走到李喜燕面前，李喜燕身上一共就有四个口袋，裤子和衬衣各两个，一一翻过，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什么也没有。
    孙护士一愣，副院长闷了一口气，瞪着她说道：“这下你满意了？”
    “院长，我……”孙护士还没有说完，李喜燕又说道：“既然你说是我拿了，又要搜身，我也同意了，可我以为是梁护士把报告提前拿走了，那按照你们的做事风格，是不是也该搜一搜梁护士了？”
    梁华的眼睛微微一睁，心头猛然一沉。
    她忽然就明白了李喜燕这么痛快答应搜身的用意，可是……李喜燕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不通，手下意识摸住裤子右边的口袋。
    李喜燕眼尖手快，一指她的那个口袋，“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梁华后退一步，脸色发白，副院长看到她的神色，也明白李喜燕说的八成是真的，他有些震惊，不等他反应过来，李喜燕已经冲了过去。
    她伸手去掏梁华的那个口袋，梁华顿时大叫，“你干什么？别碰我！”
    “怎么？就兴你们医务工作者搜查患者家属，不允许我搜你们吗？你们是天王老子吗！”
    “反正你就是不能碰我！”梁华死命捂住口袋，回头冲自己的丈夫叫道：“你是木头吗？过来帮忙啊！”
    金医生整天被她训斥，无休止的吵架，心里早就厌烦，但到底是自己老婆，一见到这种情况，回过神还是上前来帮忙。
    李喜燕转头对副院长说道：“您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就这么维护自己人？纵容他们破坏规矩，诬蔑病人家属？连报告都能偷，还能什么做不出，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草菅人命了？！”
    她这话说的严重，但是字字像耳光抽在副院长的脸上。
    他看着像泼妇一样的梁华，想着她刚刚在办公室跟自己的保证，这一转眼就又成了这副德行，又加上李喜燕的话，他顿时觉得怒火中烧。
    “梁华！”他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太不像话了！刚才怎么跟我保证的？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就和这位小姑娘一样，乖乖被搜查，要么，你就自己把你报告交出来！”
    他顿了一下，嫌弃又无奈的说道：“你看看你的样子，这和告诉别人报告在你身上有什么区别？”
    梁华心想这当然有区别，如果被搜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就是百口莫辩，她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如果没有被搜到，无论表现得有多明显，总归是没有实质的东西，到时候自己就死不认帐，又能怎么样？
    另外，问题的关键在于，她真的没有拿啊。
    李喜燕当然知道，梁华没有拿报告，她口袋里装着的，百般想要按下不肯拿出来的，是那个神秘男人给她的假的，让她找合适时机换的那个。
    李喜燕本来以为，经过之前的威胁，梁华不敢再动手脚，至少不会这么快，可是她低估了恶人的胆量，在看到梁华和白兰兰在楼梯那里起冲突，梁华制止白兰兰来取报告的时候，李喜燕就明白了，梁华并没有死心。
    她这么迫切的想要办成这事儿，究竟是想干什么？另外，她就不怕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会盯着不放吗？如果被自己发现，那她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就唯独把梁华手里的东西逼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只不过是仰慕，呸！

    李喜燕反将一军，把梁华逼到死角。
    她捂着口袋死不松手，副院长气得心里冒火，直接抛给她两条路。
    梁华又急又怒，她觉得真是冤枉死，明明没有拿，可偏偏要栽到她的头上。
    她转头对孙护士说道：“你说！报告到底在哪，到底有没有丢？”
    孙护士也莫名其妙，看到是李喜燕拿了啊，怎么李喜燕身上没有呢，反倒是梁护士，死命护着口袋，她没拿，护着干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被梁华这么一吼，也吓了一跳，心里的不满更加浓烈。
    她白了梁华一眼，选择沉默。
    这一沉默，在别人看来反而像是默认了一样，像理屈词穷，没法再帮着梁华打掩护了一样。
    副院长怒气冲天，“你别再说别人了！就在你口袋里，交出来！”
    “我……”梁华有苦说不出，正迟愣的功夫，李喜燕迅速抓住她的手腕，趁机把东西从她的口袋里拿了出来。
    “还给我！”梁华惊叫了一声，但李喜燕已经转身到了副院长身后。
    副院长人高马大，李喜燕被挡着严严实实，她迅速打开报告，上面的专业术语她是看不懂，但是后面的总结关键处，她是看得清清楚楚。
    “血项升高，轻微炎症。”
    李喜燕看得眉头微微一皱，先不说这个结果和吴医生预计的出入有多大，就单凭这八个字也很奇怪，一般来说，检查结果都是一些数字和符号，患者本人根本就看不懂的，不会加这种类似总结式的用语。
    换句话说，检查结果就只显示结果，不会给你出什么诊断结果，那是医生才应该做的事。
    她飞快看清楚，压下心里的疑惑，对副院长说道：“这就是宋绍礼的报告！现在东西搜出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副院长看着梁华，问她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梁华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了好几次，僵硬的说道：“我只是……听说，那位老先生是很有学问的学者，我只是仰慕，想为他做点什么而已，就是这么简单，难道……这也错了吗？”
    梁华说的这话，很难让人信服，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她刚才的反应和现在说的话，完全就对不上，这哪里一副仰慕别人应该有的样子？
    李喜燕不禁冷笑，但她没有多说，也没有反驳，她想看看，梁华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副院长的火气几起几落，他当然知道，梁华的话是假的，假得不能再假，但是，她的话也的确算是一个下台阶。
    他努力把火气压下去，说道：“原来是这样。你完全可以好好说嘛，甚至可以买点水果点心去看望老人家，有什么不行的？非得把事情搞成这样。”
    梁华一听副院长的话，心中大喜，急忙顺坡下，说道：“是的，是我考虑不周，我觉得自己是个医务工作者，一心就只想着用符合自己身份的行为来做事，就想着拿个报告什么的，我刚才……也是一听大家以为是报告丢了，又是要负责任又是失职什么的，就有点慌，心里一乱就不敢承认，结果好心成了坏事……”
    她说到这里，眼圈一红，还挤出两滴泪来，低声抽泣道：“是我的不对，还请领导处分。”
    副院长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不满梁华的行为，但她好歹也是护士长，总不能闹得太难看，便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开了就行了，以后要多加注意，不要再出这种事情了。”
    他说罢，转头看向身后的李喜燕，说道：“小姑娘，你看，这些都是误会，我们的梁护士性子耿直，做事没有注意方式方法，还请你多多捏造，不要介意呀。”
    在他看来，李喜燕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安抚几句也就是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向梁华递了个眼色，说道：“还不向小姑娘道歉。”
    梁华心里是百般的不情愿，但是到这时候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皮笑肉不笑，假装愧疚的说道：“真是抱歉，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也是……唉，不解释了，都是我的错，我认罚，要不然这样，宋老先生的病房，我来负责，不分日夜的护理，直到他康复怎么样？”
    她这个态度让副院长很满意，他立即说道：“小姑娘，现在是以病人为主，这样吧，有关于宋老先生的医药费问题，我们也会协商一下，可以减免一些，你看怎么样？另外，我们的莫医生也要回来了，他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到时候也让他给宋老先生会诊，怎么样？”
    这他妈真是天大的恩德，这些人说的就好像施了多大的恩典一样，李喜燕在心里暗骂，真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性质这么恶劣的事，竟然几句漂亮话说圆过去了，当自己是傻的吗？
    她本来是想着在梁华这份假的被搜出来以后，直接把真的也拿出来，然后逼她承认想以假换真，让她无话可说。
    可后来，李喜燕改变了主意。
    听到这些话，她也就跟着装傻，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那……好吧。”
    见她松口同意，副院长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又说了一些促进双方和气的话，李喜燕话峰一转，说道：“不过，梁护士提出要亲自护理的事儿，还是算了。我觉得白护士挺好，就让她吧，不知道您能不能同意？”
    梁华心里这个气，但是她只能忍着，“这……小白的技术水平，我怕……要不然安排一个技术更好的，我看……”
    李喜燕根本不看她，依旧看着副院长，淡淡微笑着追问道：“领导，您说呢？”
    副院长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忽然有了几分逼迫感，一句话就把梁华在一旁的建议打断。
    他直觉感到李喜燕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但是……看到她忽闪明亮的眼睛，分明就是很纯真的样子。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怪。
    让谁护理，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平息下去，让患者及家属都消气，事情的恶性影响不再扩散，他也就答应了李喜燕，并嘱咐白兰兰要好好做事。
    白兰兰欣然答应。
    终于算是有了个定论，副院长让大家都散了，自己也转身离开。
    李喜燕看着脸色难看的梁华还有金医生，极慢的笑了笑。
    梁华觉得她的笑有些凉嗖嗖的，她扫了一眼李喜燕手里的报告，虽然过程波折，但总算是达成了。
    可她总感觉……心里莫名不安。
    算了，她慢慢舒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
    她看了看白兰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白护士，你可得好好干了，这么好的机会可得把握住，别忘了，你是刚受过处分的。”
    白兰兰微微握拳，低声说道：“上次的事，我是冤枉的，我并没有对景先生做什么。”
    梁华短促笑了一声，“是不是冤枉的，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然怎么就处分了你不处分别人呢？”
    她说罢，也不等白兰兰再辩解，转身就走，走到金医生身边的时候，声音冷厉的说道：“还不走？还看什么？”
    李喜燕看着他们走远，孙护士也灰溜溜回了检查室，走廊里只剩下她和白兰兰。
    她退到杂物间窗户那里，伸手窗缝之间拿出一样东西。
    白兰兰瞪大眼睛，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惊愕的说道：“这是……”
    李喜燕狡黠的笑了笑，指了指检查室的门口，白兰兰立即会意，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因祸得福

    李喜燕拿着两份检查报告，和白兰兰一起去找吴医生。
    她不知道这个吴医生是不是可靠，但是她记得吴医生曾经替白兰兰说话，就冲这一点，至少还有几分可信。
    吴医生正在办公室接待病人，李喜燕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叫“下一位”，这才推门走了进去，白兰兰站在外面看住了门。
    “吴医生，”李喜燕说道：“我把报告取回来了。”
    吴医生点点头，说道：“好，拿来我看看。”
    李喜燕把放在左边口袋里的递了过去，吴医生低头看了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这报告……是检查室出的？”
    “怎么了？”李喜燕问道。
    吴医生又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我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这份报告显示这就是因为患者是老病根，所以没有注意就犯了病。”
    “那有什么不对吗？”李喜燕继续问。
    吴医生脸上有些尴尬，把报告放下，沉声说道：“我之前跟你说，怀疑宋老先生是中毒，如果这就是检查的结果，那就说明，我之前的判断是差之千里，很抱歉。”
    李喜燕垂眼看着那份报告，心里的情绪如海浪翻涌，怒火一下下顶着她的心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此时仍旧有汹涌的情绪。
    “这两者很像吗？”
    “的确，这种毒很特殊，而且再加上宋老先生的旧疾，很容易被忽略被混淆，如果我早看到这份报告，也不会产生那种误判，”吴医生再次真诚的说道：“真的抱歉，给你带来这种困扰。”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按在报告上，问道：“换句话说，因为这两种情况很相似，所以，即使是你有怀疑，那么，在看到报告之后，你也会打消疑虑，认为只是普通的病症？”
    吴医生想了想，虽然她说得有些拗口，但他还是想明白了，微微点点头。
    李喜燕又把另一份报告拿出来，推到他面前说道：“那么，麻烦你再看看这一份。”
    吴医生接过一看，诧异道：“怎么……有两份？”
    还没有等李喜燕回答，他看着那份报告惊呼了一声，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这……这是……”
    “这是什么？”
    吴医生紧抿的嘴唇慢慢张大，眼睛里也透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一行一行的看，一连看了三次，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李喜燕。
    “这份报告上所显示的结果，和我猜测的一看，的确是中毒，而不是旧疾复发。”
    他说罢，又重新坐回椅子，看着桌子上的两份报告，“只不过……”
    忽然，他把话又咽了回去，拿起两份报告仔细看了看，对比了一下，说道：“不对，这不是我们医院的报告。”
    李喜燕看到，他拿着的是从梁华那里翻出来的，那份假的。
    “从哪里可以看出来？”
    “这儿，”吴医生指着报告的页脚，说道：“你看，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坑印。”
    李喜燕仔细看了一下，的确是，这个坑印很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不说，她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纸上的小瑕疵。
    “这应该是二院的纸张，我记得当时造纸单位的业务员来医院的时候，我正好遇见，他跟我们领导说，二院也用了这样的纸，你也知道，这些东西都差不多，我们领导当时说，还是要做出一些区分。”
    说到这儿，吴医生似乎笑了笑，“我们领导决觉得我们医院是第一的，其它都比不上，所以在很多东西上都要求高人一等。所以，当时造纸单位的业务员就说，可以在二院的纸上，加点坑印。”
    李喜燕伸手指按在最上面一行抬头上，“可是，这里写的都是第一医院。”
    “不错，”吴医生微微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李喜燕也暂时把这个问题压下，“先不管这个，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的确是中毒，对吗？”
    吴医生点了点头，“不错，可以肯定。”
    李喜燕问道：“那，可以治得好吗？”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看似平静，实则小腿都在微微的颤抖，她太害怕，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可以，也正是因为患者有这方面的老毛病，所以症状出现的较快，继而也可以尽早发现，如果是一个健康的人，只怕是发现了也就没有救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李喜燕暗自咬牙，这算哪门子的福，老师本来可以不受这种苦。
    但这事儿和人家吴医生没有关系，她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了一些，稳住情绪说道：“吴医生，能不能暂时先保密？”
    吴医生有些迟疑，思索了一下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太久，你要知道，我们开药什么的也是需要记录的，而且要和出入库的单据相符，一两天我可以亲自去拿药，暂时拖住，但时间长了不行。”
    李喜燕感激的点头说道：“我明白，这已经很感激了，一两天的功夫，也够了。”
    她话音刚落，听到门口白兰兰说道：“莫医生，您回来了？”
    有个男人回答道：“嗯，吴医生在吗？”
    “在呢，里面有患者家属，”白兰兰回答道。
    “好，”男人说着好，但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莫医生，麻烦您等一下好吗，”白兰兰拦住他说道。
    男人微微诧异道：“怎么？还不能进吗？”
    李喜燕飞快把真报告收起来放进口袋，吴医生说道：“白护士，请莫医生进来吧。”
    随后，门被推开，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他身材略瘦，大概一米八左右，留着平头，皮肤白净，一双眼睛是单眼皮，眼角微微扬起，鼻梁高挺，嘴唇略薄。
    他长得很帅气，但有一种不太容易亲近的冷厉，特别是这双眼睛。
    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景南宇。
    看到李喜燕，景南宇微笑着说道：“喜燕，你果然在这里，我刚才去宋老先生的病房了，宋夫人说你中午回家了，还没有过去，我猜这个时候了你一定来了，没准是先来医生这里问情况了。”
    李喜燕的确是想通过景南宇了解一点关于莫医生的情况，但没有想到，他倒比自己早了一步。
    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宋老师住院了？”
    景南宇微笑说道：“我听爸爸说，在医院里见到了你，你好像有心事，你在这里认识的人也不多，你那些朋友我也多半认识，能让你如此忧心的，也就是宋老先生了，就去护士站那里打听了一下，果然是的。你该说一声的，毕竟我们也和宋老先生是相识，何况，之前的事，也是我们景家对他不住。”
    景南宇说得真诚，也合情合理，李喜燕微微点头，“抱歉，我只是不想麻烦太多人，老师也不想打扰到别人。”
    景南宇一笑，“我们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也不用这么生疏了吧，对了，这位就是我的同学，莫柳生。”
    吴医生也站了起来说道：“莫医生，欢迎你回来。”
    莫柳生浅笑，他一笑起来，脸上的冷厉之感被冲淡了不少，“谢谢，我们又可以一起共事了。”
    吴医生笑了笑，莫柳生低头看到桌子上的报告，说道：“哦？这是宋老先生的报告吗？”
    “是的，”吴医生点头说道。
    莫柳生拿起来看了看，说道：“我刚才和南宇一起去看过宋老先生，也问过了他的情况，他的确是有些旧疾，不过……”

 第二百三十章 那你就别插手

    莫柳生和景南宇来到吴医生的办公室，正好遇见了李喜燕。
    莫柳生看到桌子上的那份检查报告，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道：“这是宋老先生的检查报告吗？”
    吴医生说是，他继续看了看，说道：“嗯，我刚才和南宇去过老先生的病房了，也了解一下他的情况，不过……”
    李喜燕听到他说“不过，”心头微微一动，想听听他的下文，听说这个莫柳生和吴医生都是这家医生重点培养的人才，而且这次外出学习，两个人也是竞争对手，而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莫柳生能够胜过吴医生，究竟是靠真才实学，还是因为别的？
    莫柳生顿了一下，冲吴医生微微一笑，把报告重新放回了桌子上，“不过，我听院领导说，宋老先生是你在负责，那我就不便插手了。”
    吴医生回答道：“没什么，我听从领导的安排，怎么都行。”
    莫柳生微微挑眉，并不太以为然的样子，目光忽然在门口的白兰兰身上一掠，说道：“对了，吴医生，我听说你的女朋友这两天也要回来了？他们单位被选中做改革方案的先进单位，你又是医院的骨干力量，你们俩可真是旗鼓相当，天生的一对啊。”
    吴医生垂下眼睛，淡淡说道：“莫医生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她的确是这两天回来，我也是昨天才听她打电话说起的。”
    莫柳生突然笑起来，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显得有些突兀，“哈哈，吴医生可别见怪，我是回来的时候在车站遇到他们单位的领导了，说起这事儿，听他们领导说，她是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在多留两天。”
    吴医生没有再说话，景南宇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柳生，我有些累了，先回病房了，你一起吗？”
    莫柳生点头说道：“好，送你回去。”
    景南宇又对李喜燕说道：“喜燕，我有件东西想拿给明烨，你可以帮我送给他吗？”
    “行。”李喜燕答应一声，和吴医生告了别，转身跟着景南宇出了办公室。
    她走到楼道拐口，微微偏头，看到吴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白兰兰还站在那里，微垂了头，手指无措的交结在一起，一缕发丝垂落，她像一支优雅的睡莲，沉静又美好。
    李喜燕心里微微一动，她觉得白兰兰和吴医生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虽然离得很近，但却像是隔着很深很宽的鸿沟，很近，又很遥远。
    莫非……
    她没有再往下想，这本来也是人家的私事，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景南宇回到病房，莫柳生拉了把椅子在他的病房前坐下，手指勾着听诊器，问道：“你想说什么？”
    景南宇轻笑一声，“你还是那么聪明，难怪上学的时候老师喜欢你，现在工作了，在单位也是受重视的。”
    莫柳生似笑非笑，抬眼看了看他，“南宇，上学的时候老师更喜欢的是你吧？无论老师还是那些女生，个个都觉得你是天下最棒。”
    他说到这里，“哈”的一声短促的笑，手指扶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些老师和女生还联系你吗？前几年的同学会我也没有参加过，就去年年前实在推脱不了去了一次，但没有见到你。”
    “我刚好有事，没有时间过去，不知道你会去，知道的话我也会去的。”
    “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反正……又不常见。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说吧。”
    景南宇看着一边的李喜燕说道：“宋老先生是她的老师，也是我们家的旧交，这次他生病住院，我也想尽一份力，但我并不懂医术，所以，就想拜托老同学你了。”
    李喜燕微微诧异，她没有想到，景南宇是为了这件事让自己来，还当面拜托莫柳生。
    她看得出来，这个莫柳生对于过去的事情并没有释怀，从他刚才的谈话就能听得出来，想也能想是到，景南宇的家世、相貌都非常得好，性格也不错，在学校里一定是受到老师和同学欢迎的那一种。
    莫柳生心里一定是不服气的，他应该是属于心高气傲，但出身不是特别好的那一种，至少不如景南宇好。
    如他所说，之前都没有参加过同学会，而偏偏就在去年年前参加了，李喜燕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他一定是觉得，自己混出成绩了，有了资本，成了第一医院的青年医生，可以扬眉吐气了。
    当然，这些李喜燕并不感兴趣了，但是她觉得，由此也可见这位莫柳生的人品。
    莫柳生转头打量了李喜燕几眼，说道：“宋老先生的大名我是听说过，但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年轻的学生，本来我也想负责宋老先生的事，但是……现在你看着了，是吴医生在管，我……不太好插手。”
    李喜燕心说，不想插手最好，和吴医生达成共识之后，她也不想再让别人插手，何况，看到这个莫柳生还是这副样子。
    她微笑说道：“那就不麻烦莫医生了，老师的病情一直都是吴医生在负责，他也是尽职尽责，我看就这样吧，大家都服从医院的安排。”
    “可是……”景南宇还想说什么，他以为李喜燕是跟他客气。
    李喜燕微笑说道：“真的不用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说的。”
    莫柳生听到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李喜燕，推椅子站了起来说道：“那既然这样，我还有事儿，走了。”
    他其实就是想着摆摆架子，让景南宇再求他两句，没有想到，直接被李喜燕给否了。
    李喜燕心里好笑，这样的人也想在职场走得远？
    景南宇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再三和李喜燕解释，让她如果有需要，一定要说。
    李喜燕从他的病房里出来，回到宋绍礼的病房，看到她回来，欧阳然急忙上前问她有没有事。
    她有些茫然，欧阳然说道：“在检查室那里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
    “……”李喜燕满头黑线，坏消息总是跑得比较快。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就和人……理论了一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老师怎么样了？”
    “他没事，刚才还在担心你，有位白护士来给挂上了水，说是有助眠的药，刚刚睡着了。”
    李喜燕看了一眼病床上，宋绍礼果然闭着眼睛，已经睡着。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手指摸着口袋里的检查报告，拉着欧阳然走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问道：“师母，这阵子老师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怎么了？”欧阳然问道。
    李喜燕没有告诉她实情，怕引起她的担忧，思索着合适的用词，说道：“没怎么，就是主治医生吴医生说，老师年纪大了，又是旧疾，就是应该多注意一些，这次好了以后也是，所以，我想问一下，老师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所以引起这次的发病，到时候我好跟吴医生说，让他列一个大概的清单出来，也好注意一下。”
    欧阳然听她这么说，认真的回想着说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家里就我们俩，和以前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喜燕试探着问道：“那个裴重——不是从国外回来吗？他有没有带回什么吃的给老师？或许国外的什么东西并不太适合也说不定。”
    其实，李喜燕的怀疑，还是集中在裴重的身上，她始终觉得，这个人的目的并不单纯。
    “这……”欧阳然正要回答，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嫂子，师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李喜燕问起欧阳然关于宋绍礼最近的饮食，她为了不让欧阳然担忧，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说想请吴医生一个清单，以后多加注意，减少犯病的机率。
    欧阳然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饮食方面一直都是保持着原来的习惯。
    李喜燕比较含蓄的问了问裴重的情况，他去过宋家作客，有没有带去什么东西。
    欧阳然还没有回答，裴重竟然到了，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里面放着不少的水果，另一只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鲜花。
    这些东西在寻常人看来并不实用，但欧阳然很喜欢，李喜燕心想，看来这个裴重对他们的了解果然是很透彻。
    她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欧阳然走过去接过裴重手里的东西，微笑说道：“他现在睡着了，在打点滴。”
    裴重点了点头，目光无意的掠过李喜燕，但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像是直接把她忽略了一样。
    “报告出来了吗？怎么说的？”裴重问道。
    欧阳然回头看了一眼李喜燕，李喜燕正要说，吴医生和白护士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医生来了，进去说吧。”欧阳然说道。
    大家先后进了病房，吴医生拿着报告和欧阳然解释了一下，听到他说没有什么大问题，欧阳然明显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李喜燕的注意力都在裴重身上，他脸上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看不出悲喜或是其它，听吴医生说完，他问道：“医生，那我师哥这个病要怎么个治法？以后需要注意什么，麻烦你到时候跟我们交待清楚。”
    吴医生点点头，“那是自然。治疗方法，因为考虑到宋老先生的年纪问题，就建议保守治疗，我开一些药，然后再挂两天水，观察一下情况，等到炎症消下去再说，关于旧疾，不能急，先把现在的病情稳住再说。”
    他说罢，对欧阳然说道：“宋夫人，您说呢？”
    欧阳然看了看昏睡的宋绍礼，语气诚恳的说道：“好，我们听医生的，多谢您了。”
    吴医生说不用，然后走上前看了看挂着的药水，调整了一个速度，又对白护士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裴重坐在床边，低声说道：“虽然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注意一些，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嫂子，你也该按时体检了。”
    欧阳然点头说是，语气中有无限感慨。
    李喜燕不动声色的看着，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听过欧阳然说过他们夫妻和裴重之间的过往，她几乎要以为，他们三个是一生的挚友，这样的友谊有多难得。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白兰兰走过去，问道：“请问你找谁？”
    门外的声音说道：“这里是宋老先生的病房吗？”
    李喜燕听到这个声音心里诧异，急忙快步走过去，又惊又喜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周明烨看到她，脸上立即浮现笑意，“我来看你……的老师啊，顺便把顾阿姨煲的粥拿过来。”
    “怎么是你拿过来？我还说要一会儿回去取呢。”李喜燕接过汤壶说道。
    “我顺路嘛。”周明烨说道。
    他顺的哪门子路？李喜燕心里暗笑，却也喜滋滋的。
    李喜燕把汤壶拿进病房，对欧阳然说这是妈妈熬的粥，医院里的东西味道不太好，自己做的要好一点，也卫生一些。
    欧阳然很感激，握了握李喜燕的手，“替我谢谢你妈妈，真是辛苦了。”
    裴重的目光在周明烨的身上落了落，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我去医生那里看看。”
    李喜燕转头对白兰兰说道：“白护士，麻烦你看一下，还要挂几袋？”
    白兰兰答应一声，去翻找记录，李喜燕也凑过去，低声说了一句，白兰兰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说道：“我去护士站看看，把记录拿去补全。”
    李喜燕向欧阳然介绍了周明烨，欧阳然微笑说道：“真是麻烦你了，这么远拿过来。”
    “没什么，不费事，您别客气，”周明烨态度难得的很端正，“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话。”
    欧阳然再次道了谢，李喜燕拉着周明烨到一边，问他怎么这个时间跑出来了，周明烨得意的一笑，“我是陪我们老师找资料，忙到最后我一看时间也差不多要放学了，干脆就不回去了，作业什么的同学帮我带回去，我感觉好几天都没有问起你的情况了，就过去看看。”
    李喜燕嘀咕，哪有什么好几天，她低头看到他的手，没有包扎，伤口也愈合了，但还是很明显，估计一用力就又会崩开。
    “小心一点，”她轻声说道。
    周明烨低头看看，无所谓的说道：“没事的，早就不疼了，再说，我一个男孩子也不怕留伤疤什么的……”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想道，要是真留下倒好了，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纪念。
    “去看过你哥哥了吗？”李喜燕问道。
    “没有，”周明烨搔了搔头，“我这不是……怕耽误事儿吗，就先把粥拿过来。我一会儿再去看他。”
    两人低声聊了几句，李喜燕把周明烨赶去看景南宇，她想再晚一点景夫人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通麻烦。
    周明烨笑嘻嘻的离开，李喜燕送他到门口，正想转身进屋，白兰兰快步回来了。
    李喜燕停住脚步，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欧阳然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怎么样？”李喜燕问道。
    白兰兰摇了摇头，“我刚才按你说的，跟上那个男人，发现他并没有去见吴医生。他去找了莫医生。”
    李喜燕的眸子一缩，裴重去找了莫柳生？
    她可还记得清楚，当时那个和梁华在一起的神秘男人，就曾经提到过，说他和莫医生的关系不错，要是这样的话，裴重和那个神秘男人就算是有一个重合点了。
    但是……李喜燕也记得，当时留在窗台上的脚印，和当时裴重脚上的鞋子并不一样。
    李喜燕暗自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摆正态度和位置，认真的不带偏见的思考。
    她不喜欢裴重，总是第一反应是裴重的问题，但究竟是不是，还要看证据，不能只凭感觉。
    她在心里警告自己，对白兰兰说道：“多谢你了，白护士。”
    白兰兰笑了笑，笑容很温柔。
    “你是实习护士？”李喜燕想起来问道。
    “是的，”白兰兰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能不能通得过，还要看月底的结果。不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自我安慰的说道：“算了，我尽力而为就好了，无愧于心，不通过就大不了再干别的，也是一样。”
    “别这么悲观，也许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也说不定呢。”李喜燕微笑说道：“好运气也会选人的。”
    白兰兰忍不住也笑起来，“嗯，你说得对。你说也是怪了，怎么看着你小小的，可说话就是很有说服力呢？”
    李喜燕耸了一下肩膀，“大概我这个人……心理年龄比较大，比你们老成。”
    白兰兰笑得更欢，“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
    李喜燕回到病房，白兰兰给宋绍礼换上了最后一瓶药，轻声说道：“大概过半小时就会醒了，吴医生说醒来可能要咳嗽一阵，我去填几个单子，一会儿再过来。”
    白兰兰刚走不久，又有人推门进来，李喜燕转头一看，是吴医生。
    他的脸色不太好，李喜燕看到他的神色，不由得眉心一跳。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真情意还是真影帝

    吴医生来到宋绍礼的病房，脸色不是太好看。
    欧阳然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说没有，只是过来看看，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来检查一下，一会儿吃过了晚饭再回来值班。
    他看完情况出去，李喜燕自觉的跟上。
    到了门外，李喜燕问道：“吴医生，有什么事吗？”
    吴医生紧抿嘴唇，像是暗闷着一口气，等一个路过的护士走过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事情生了变故。”
    “怎么？”李喜燕问道。
    “刚才主任找我了，说是刚刚住进来一位高危病人，想让我过去负责，这边就要交给莫柳生了。”
    李喜燕眉头一皱眉，“高危病人？是巧合还是真有这回事？”
    吴医生微微摇头，“我还没有证实这事儿，刚从主任那里出来，特意来跟你说一声，如果一交接，恐怕这事儿就要瞒不住了，如果被他发现，只怕还有别的责任。”
    李喜燕心里清楚，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说了叫误诊，往大了说……那就看闹事的人想要弄到多大了。
    莫柳生肯定不会替吴医生瞒着，他巴不得把这个竞争对手打压住，压得死死的才好，又怎么会帮他瞒着？这是吴医生担心的地方。
    李喜燕心里清楚，吴医生之所以答应她，也不是觉得这事儿有多么“好玩儿”，而是他有自己的打算，除了他心存善意，想遵循自己的医者仁心之外，他也是想争口气。
    任谁也想得到，宋绍礼不会莫名其妙被人下毒，李喜燕既然压下，就是想暗中查出真实的原因，现在已经查到了梁华，再往后是谁，谁也不知道。
    吴医生之前被莫柳生抢了外出学习的名额，他也闷着一口气，也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如果这事儿一旦查明了，“翻案”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也是他扬眉吐气的时候。
    这也是他帮助李喜燕，也是帮助他自己的原因。
    如果现在被莫柳生顶替，那等着他的就不是扬眉吐气，而是百口莫辩的误诊事故了。
    这是他的忧虑，李喜燕却是另外一个想法。
    换成莫柳生，他只怕不会揭穿，而是会顺势误治，让宋绍礼的病更加严重，没有再治好的日子。
    先是裴重去找了莫柳生，后面莫柳生就被领导安排替换，这是巧合吗？
    看来，裴重和这件事情的确是脱不了干系。
    这事儿要怎么办，李喜燕快速的想着对策。
    “吴医生，你先回去，这边的事还是希望你暂时不要说，我来想办法，只要你配合我，到时候不管事情会不会被揭穿，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的，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她言词恳切，字字坚定，让吴医生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他左思右想，也只有这样了，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和李喜燕牢牢绑在一起，只有她能证明，自己一开始的判断，以及……真正的报告也在她的手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他话音刚落，莫柳生就慢步走了过来，看到他和李喜燕站在门口，笑着说道：“吴医生还真是尽职尽责，是特意来跟家属说的吗？”
    吴医生转过头，垂下眼睛说道：“嗯，我来说一声。”
    莫柳生冲着李喜燕浅笑，把手里的笔放回口袋，别得很正，“以后宋老先生的病情就由我来负责。”
    李喜燕微微挑眉，“好啊，求之不得。莫医生医术高明，还希望您多多费心。”
    “应该的，”莫柳生笑容放大，“再说，还有南宇的面子，他说你是很不错的朋友，能被南宇说是不错的朋友，可是很难得的，这评价不低啊。”
    李喜燕心里冷笑，从你的表现来看，可不像是和景南宇是多么好的关系。
    她没有答这话，转身说道：“莫医生，请进吧。”
    进了病房，李喜燕向欧阳然做了介绍，免不了又是一番客气话。
    莫柳生看了看病历本，又看了看瓶子里的药，微微点了点头，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吴医生心里特别紧张，但莫柳生最后看完也没有说什么，他又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也清楚，如果想要瞒住莫柳生，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别的不说，就冲是从自己手里接过去的病人，莫柳生也会尽心尽力。
    这就是早晚的事，迟早会被发现。
    李喜燕也观察着莫柳生的神色，不知道他现在是知道了宋老师的真实病情，还是不清楚，只是单纯的来接手。
    莫柳生气定神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他“啪”一声合上病历夹子，说道：“吴医生的药用得不错，暂时先这样，其它的情况我也得观察观察再说。”
    他环视四周，问道：“谁是负责护士？”
    李喜燕回答说是白护士，莫柳生的目光在吴医生身上一掠，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要……”
    “不用了，挺好的，白护士很负责，”李喜燕回答道：“突然换了衣服，我们也需要适应，再把护士换掉，那也太不自在了，莫医生，还请你体谅。”
    莫柳生的眉梢一挑，笑容微凉了几分，“行，那就不换，她忙得过来就行。”
    他和吴医生走了不久，裴重就回来了，一进门就问道：“嫂子，我听说师哥的主治医师换了？”
    欧阳然点头说是，裴重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这不是胡闹吗？好好的，怎么半路换医生？”
    欧阳然说道：“听说是来了一位高危病人，之前的吴医生针对那种病症比较有经验，所以就派他过去了。”
    一听这话，裴重的怒意更浓，“这算什么？哦，他高危病人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们就欠被换来换去的？真是岂有此理！不行，我得去找他们领导理论。”
    李喜燕看着他的情绪爆发，觉得他演得还真是带劲，忽然有一种想要戳破他的冲动。
    “裴先生，老师的主治医师被换成莫柳生医生了，听说他是医院最好的医生，刚从外面学习回来，裴先生听说过他吗？”李喜燕缓缓问道。
    裴重一愣，眼睛从李喜燕的身上转到欧阳然身上，问道：“怎么，新换的主治医师是莫医生？”
    “是的，”欧阳然点头说道。
    裴重脸上的怒气缓和了不少，“如果是他的话，那还算好一些。我刚刚出去也找过他，之前就打听了，说他不错，只不过是在外面学习，今天回来。我刚才特意去找，他还说要听从领导的安排，而且吴医生也不错。谁知道我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听那些护士说，主治医师被换掉了，一时情急，也没有问清是谁。”
    他说得清楚，神色也坦然，倒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这倒是出乎李喜燕的意料之外。
    她看着裴重，心想，如果这家伙说的是真的，那也未免太巧，如果他说的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那也未免太会演了，这他妈简直就是影帝级别啊。
    欧阳然听他说了这些，感慨又感激，“真是麻烦你了，裴重，你也别太累了，医生也说了，绍礼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也就别跑前跑后的了。该休息休息，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不然的话，万一你累病了或者影响了工作，绍礼康复了我们也过意不去。”
    裴重微微皱眉，语气缓和了不少，“嫂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放心吧，我自己的事儿心里有数，师哥这边不弄清楚，不安排妥当，我做别的事也安不下心。你们没有子女，身边总得有个得力的人办事才是。”
    李喜燕敏锐的感觉到，他说到“你们没有子女”的时候，欧阳然的脸色微微白了白。

 第二百三十三章 彼此彼此

    欧阳然和宋绍礼一辈子恩爱，但并没有子女。
    在这个时期孩子有两三个的都很常见，独生子女都不多，何况是没有儿女。
    李喜燕一直猜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但是她从来没有打听过，更没有开口提过这事儿。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话题，居然是从裴重的嘴里说出来的。
    而且，裴重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一样。
    李喜燕忽然有些心头火起，她上前一步，为宋绍礼整理了一下身上盖上的薄单，淡淡说道：“裴先生的子女一定很孝顺吧？这次有没有跟你一起回国？师母也没有提起过这方面的事儿，虽然不是老师和师母的孩子，但也愿意常常怎么孝顺老人。”
    裴重微眯了眼睛，转头看向她，“你倒是乖巧。”
    “那当然，”李喜燕微笑着回看他，“这不是应该的吗？裴先生的孩子一定也很乖巧。”
    李喜燕可记得清楚，欧阳然曾经说过，裴重年轻的时候一直喜欢他老师的女儿，后来一直没有放下，也没有听欧阳然说后来裴重结婚还是怎么样。
    他没结的话，自然就是也没有儿女，如果他结了，有孩子的话，那也不是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按照裴重这种心胸狭隘的个性，心里这个结一定结的更死。
    裴重短促笑了一声，果然缓缓说道：“我可没有福气，并没有孩子。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孩子要是跟你一样……”
    他说到这儿，突然又顿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阴恻恻的，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完，任谁也想得到，后面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喜燕才不介意，能把裴重气个半死才好呢。
    她笑容不改，依旧笑眯眯的说道：“是吗？我也很庆幸，彼此彼此。”
    裴重的表情一僵，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欧阳然见气氛不对，急忙岔开话题说道：“裴重，你放心好了，医生都说了没事，如果有什么我们会找你的，你刚回国，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别因为我们耽误了事情。”
    “那好吧，我明天再过来。”裴重和欧阳然道了别，直接往外走，连个眼风都没有给李喜燕。
    李喜燕也懒得送他，坐在床边看着宋绍礼，她抿嘴一笑，伸手捅了捅宋绍礼的手臂，“老师，睁眼吧？别装了。”
    宋绍礼也忍不住“扑哧”一乐，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你这个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
    李喜燕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您感觉怎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点滴，还有一点点，很快就能结束。
    宋绍礼活动了一下另一条手臂，李喜燕扶着他坐起来，他靠在软垫上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嗯，感觉不错，舒服多了。”
    李喜燕仔细看着他的脸色，的确好了一些，眼神看上去也有精神了，不再像之前那个浑浊无力，嘴唇的青紫也散了一些。
    她心里暗想，中毒不比别的，只要对了症，药用下去很快就能解，立即就能显出好来。
    她低头找出痰盂准备着，记得吴医生说过，等宋绍礼醒了之后，要咳嗽一阵。
    果然，白兰兰进来刚刚给宋绍礼拔了针，他就开始咳嗽起来，这一阵咳嗽得很猛烈，脸也涨得通红，让人听得特别揪心。
    不过，李喜燕仔细看着，他吐出来的痰颜色变了一些，而且血丝少了。
    看到这些，她揪着的心微松了一些，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症状减轻，病情有了好转。
    咳嗽过去，宋绍礼的力气也少了许多，他微合了眼睛养神，但看得出，气色的确是好了一些。
    白兰兰也说道：“放心吧，吴医生说过了，这是正常反应，代表病情好转了。”
    欧阳然又心疼又欣喜，握着宋绍礼的手连连点头，对白兰兰不停道谢。
    等宋绍礼缓过来，欧阳然又喂他喝了点粥，这次他有了胃口，再加上是顾秀娟在家里熬的，比医院里的味道要好，他喝了不少，欧阳然十分高兴。
    天色慢慢暗了，李喜燕说道：“老师，师母，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回去一趟，和我妈说一声，晚上我来守夜吧。”
    欧阳然急忙拒绝，李喜燕笑了笑，“师母，您就听我的。这些粥是两人份的，您也吃一些。我先回去了，晚点再来。”
    李喜燕说完往外走，刚走到医院门口，忽然看到梁华在前面走，她的脚步很急，似乎有什么急事，李喜燕顿时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李喜燕当即决定跟上去，她还没有走出几步远，忽然又发生了变故！
    从马路对面冲过来一辆面包车，停在梁华的身边，然后从里面直接下来两个男人，不容分说把她架上车塞进去开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得特别快，就是两三分钟的功夫，再加上天色暗了，如果不是因为李喜燕紧盯着看，她也不会发现。
    李喜燕愣住，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追？怎么追？
    不追？可究竟是谁带走了梁华？
    她正在犹豫，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惊喜的说道：“是你？”
    周明烨说道：“走。跟我来。”
    “去哪儿？”李喜燕一边问，一边跟着他快走，走到一辆车前，周明烨上了车，让她坐上副驾驶位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去你想去的地方。”
    李喜燕诧异道：“我想去的地方？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周明烨浅笑说道：“当然。要不等会儿到了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李喜燕看着车外的景物匆匆掠过，越走窗外的人越少，这好像……是去码头的方向。
    “码头？”李喜燕笑着摇头，“我今天可不想来码头。”
    周明烨“嘶”了一口气，说道：“嗯，这么说吧，其实去哪儿不去哪儿，应该是看和你一起的人，对吗？”
    李喜燕哑然失笑，没想到周明烨还说出这么鸡汤的话来，但也不能不承认，他说的也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车子最终停住，李喜燕发现，这果然是蒋五爷的码头附近，周明烨带着她七绕八绕，最后到了蒋五爷仓库的后门。
    远远的李喜燕就看到有个人影等在那里，走近了一看还是熟人，正是那个阿成。
    阿成见到周明烨和李喜燕，上前几步笑着打了招呼，李喜燕觉得他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反而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是专门等在这里的。
    “明少，您这边请。”阿成笑呵呵的说道。
    周明烨带着李喜燕从那个小门进去，光线立时暗了下来，阿成提醒他们小心脚底下，走了一小段以后，绕过一排集中箱，光线又停了起来。
    阿成一指那边的一个小屋，说道：“就是那儿。”
    周明烨点点头，牵住李喜燕的手，慢步走到门前，阿成低声说道：“放心，不会看到你们的。”
    李喜燕好奇又纳闷，这俩人在搞什么名堂？看起来怪怪的，好像是在预谋着什么。
    周明烨偏头看了看她，笑眯眯的说道：“咱可事先说好了，你可别惊讶的叫出声来。”
    李喜燕觉得好笑，微微挑眉，小声说道：“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大惊小怪，定力好得很。”
    “那就好，”周明烨说罢，抬了抬下巴，阿成立即会意，上前一步走到小门前，伸手拉住上面的小环，轻轻一拉，小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里面的光线顿时流泄出来。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就着灯光看过去，当看到里面的人时，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二百三十四章 解开报告纸的疑惑

    李喜燕跟着周明烨到了蒋五爷在码头的仓库，在那里还遇到了一个熟人，阿成。
    阿成像是早知道他们会来，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上前和他们打了招呼，就带他们从后门进入了仓库。
    周明烨站在一个小屋门外，对李喜燕说道：“先说好了，无论一会儿看到什么，不许太惊讶啊。”
    李喜燕轻笑，“放心，我定力强着呢。”
    阿成上前无声打开小门，里面的光线也流泄出来，李喜燕往里一看，尽管有心理准备，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把椅子，椅子坐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绑着一个人，那个人被迫坐在椅子上，小腿还有些微微的发抖，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黑色的布，嘴里不断的说道：“是谁？你们是谁？”
    她对面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冷笑一声说道：“别管我们是谁，我们知道你是谁就行了。”
    李喜燕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正是梁华。
    她不能不惊讶，本来看到梁华被人带走，还在犹豫要怎么办，一转眼就又在这里见到了梁华，先不说梁华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还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周明烨会知道自己想要跟着梁华？
    她看着梁华面前的那两个男，心想，难道说……刚才带走梁华的就是他们？他们是蒋五爷的人？
    她转头看了看周明烨，周明烨微微摇头，指了指蒙着眼睛的梁华，示意她不要说话。
    李喜燕紧抿了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那两个男人回头看了看，周明烨微微点头，他们又对梁华冷声说道：“我问什么，你就老实的说什么，明白吗？如果不老实，那……”
    梁华急忙说道：“好，我明白，只要我知道的，你们尽管问。”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不是上次来闹事的人？我跟你们说，那次的事真不关我的事，手术是里李医生做的，我就是一个护士，而且那天也不是我在手术台边，我就在外间屋，负责给设备用具消个毒什么的……”
    她喋喋不休的择清自己，两个男人冷声打断她说道：“行了，闭嘴！是不是你的事，有没有你的责任我们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在这里哔哔，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懂吗？！”
    “懂，懂。”梁华急忙点头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叫阿彪的男人说道：“你说你只是负责消毒来着？”
    “没错，”梁华立即点头，“真的，我不撒谎，我当时没有去手术台旁边，我就听到李医生说，病人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他是缝合的时候说的，我当时也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听说病人死了。再后来……”
    她没往下说，阿彪继续说道：“我听说当时的检查报告上就有两项指标不合格，病人并不符合做手术的条件，是吗？”
    “这个……”
    李喜燕在一边听着，越来越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跟什么，什么手术台，什么病人死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死去的人和蒋五爷有什么关系，刚巧就把梁华带来了吗？
    她正一头雾水，就听阿彪问道：“我听说，检查室有个姓孙的护士，和你关系不错，对了，今天好像你们和还联手把一个小姑娘给欺负了，可见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啊。那份报告，你没有动手脚吗？”
    听到这里，李喜燕的眉心一跳，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和孙护士也就是同事关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真的没有别的关系，报告的事儿……我怎么可能改呢，”梁华急声说道：“那份报告是病人家属自己去拿的，我也没有碰。再说，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巧啊。”
    这句话里似乎有话，阿彪立即回头看了周明烨和李喜燕一眼，继续问道：“什么巧？”
    梁华有些犹豫，大概也有些后悔刚才嘴太快，阿彪身边的男人立即一甩手里的鞭子，呼呼的厉风从梁华的身边嗖过，她吓得一抖，尖叫了一声说道：“就是，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姑娘的事儿，其实不是我跟她过不去，是她跟我过不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好像专门跟我做对一样。”
    周明烨心里讶然，他虽然也不喜欢这个梁华，但是梁华所说的感觉和他的感觉一样，的确，李喜燕对梁华的敌意可不是“不喜欢”，而是很浓烈，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却是很真实的。
    他以为是自己多心，没有想到，梁华也有这种感觉。
    “少废话，说正题，到底什么巧？”阿虎人喝道，“好好说！不然的话就让你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冷厉，加上眼睛被蒙，又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梁华近乎于崩溃，她哭了两声，断断续续的抽泣说道：“就是……这次因为造纸厂那边出了点小差错，在给第二医院印报告单子的时候，把抬头印错了，印成了我们医院的，发现错了之后，他们就又拿了回来，悄悄给医院负责这事的人塞了点钱，把那批单子给我们了。但是……还是有两本落在第二医院了。”
    阿彪听得乱得七八糟，完全不明白她在嘀咕什么，说的什么意思，可是，李喜燕却是瞬间听懂了。
    她明白了为什么吴医生说，宋绍礼的那份假报告单子不是他们医院的纸，按说应该是第二医院的，但印的抬头偏偏是他们第一医院的。
    原来是这样，造纸单位印刷的时候不小心有一部分印错，第二医院印成了第一医院，发现之后又把那些收回，给第一医院负责这事儿的塞了点钱，让他们用了这一批，毕竟除了那个小小的印记，不仔细看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但是，毕竟第二医院已经打开用了，所以，就有两本落在了第二医院。
    也就是说，那份假的报告，就是从第二医院开出来的，所以，根本不会进入到第一医院的检查室孙护士那里，以后就算是想查，孙护士那里的存底也是正确的，到时候这份假的就算不翼而飞，也不会有迹可查。
    梁华说完，见阿彪没有动静，继续说道：“我真的是冤枉的，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求你们了。”
    阿彪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刚才带你来的时候，见你急匆匆的，想去见谁，是不是去见那个医生，你们商量好一致的口径，到时候就算是打官司，你们也一致说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是不是？”
    梁华摇头说不是，“我不是去找李医生，李医生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跟他也不是同一个科室，那天就纯粹是被分过去帮忙。真的。”
    “那你要去见谁？快说！”阿彪催促道。
    李喜燕摒住呼吸，直觉告诉她，梁华要见的，就是那个在配料室里的神秘男人，也是她一直想找的人，但是梁华根本不会承认，更不会告诉他。
    果然，梁华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阿彪二话不说，大步走上前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冷声说道：“说不说？”
    梁华吓得尖叫，手脚不停的扭动挣扎，但是她根本挣不开，受不过害怕，她说道：“我……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阿彪慢慢松开她，淡淡说道：“那就慢慢说，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第二百三十五章 故意的恶意

    李喜燕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感觉自己马上就听到那个她想知道的答案。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梁华，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梁华抿了抿嘴唇，脸色苍白，她的眼睛被蒙着布，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通过声音辨别阿彪的方位。
    阿彪擦亮了打火机，慢慢说道：“慢慢说，说清楚，我要听真话，明白吗？”
    梁华点点头，“我……我明白。可是我……”
    她顿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
    李喜燕的眸子猛然一缩，双手握得更紧，阿彪的动作也一滞，他的声音一冷，“你他妈耍我是不是？！”
    梁华急忙摇头，急声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人跟我见面的时候，总是捂得很严实，我是真的不知道长什么样，而且，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他也刻意变了，我觉得他就是怕我认出他。”
    阿彪走到她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这种沉默又未知的压力，让梁华更加紧张，类似于死囚被行刑之行，她吓得想往后退，但椅子根本动不了，她就想整个人都缩到椅子里去。
    阿彪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她尖叫了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阿彪回头看了看周明烨和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
    梁华刚才说的话，让李喜燕意外，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有一句话让李喜燕很赞同，那个男人，刻意改变这么多，应该就是怕梁华认出她。
    换句话说，难道他是需要经常和梁华撞上的？所以……才怕她认出自己来？
    阿彪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我弄醒她？”
    周明烨看了看李喜燕，问她的意思。
    李喜燕想了一下，说道：“嗯，行。然后问问她，那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征之类的，梁华这么奸诈的女人，不可能不会一点心眼儿也不留，对方越是这样，梁华应该更加好奇，更加留意，更加想知道才对。”
    阿彪点头说行，阿成递了瓶凉水给他，阿彪走到梁华面前，把瓶子里的水倒了下去，“哗啦”，水尽数从梁华的脸上流下来，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她也一下子惊醒过来。
    “啊啊……别杀我，别杀我！”梁华惊恐的大叫起来，声音特别凄厉，“我说了，我知道的都说了！那个男人让我换掉姓宋的老头的报告，但我也不知道真正的报告是什么样的，究竟检测出了什么，他答应我，只要我做好了，这件事情了了，就给我调更大的医院去。”
    “这种话你也信？”阿彪哧笑一声，“那男的就那么大的能量吗？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
    “我也想过……但是，他说了市医院里好几个领导的名字、兴趣爱好，还……”梁华说到这里，后面的话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还，还说反正他是有办法，不会亏待我。”
    还什么？李喜燕明显感觉到，她说的是实话，但没有说全。
    她转头看向阿成，拢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阿成走到阿彪身边，如实告诉阿彪。
    阿彪你点头会意，冷笑一声对梁华说道：“就这些？”
    “就这些。”梁华点头说道。
    阿彪猛然一甩鞭子，鞭子尖儿扫过梁华的耳边，她的耳垂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梁华顿时哭叫了出来，声嘶力竭，魂儿都要飞了。
    李喜燕冷静的看着她，心想此时的梁华心里一定很绝望，就像当初自己无助的躺在手术台上，而她却连一句话都不往外带，哪怕别人要去说，她都制止。
    那个时候自己的绝望她现在是否有体会？
    “就这些？”阿彪再次问道。
    梁华哭叫着说道：“我说，我说，那个男人还给了我一笔钱，我想就算是调不走，有这笔钱也不亏了。”
    原来如此。
    阿彪问她还有什么，她现在也顾不得别的，所有的做过的坏事，和医院有没有关系的，她统统都说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什么邻里之间的事，婆媳之间的事，鸡毛蒜皮的什么样的都有，听得阿彪和阿成忍不住直想乐，被周明烨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说着说着，梁华突然说道：“我有一个同学，她丈夫之前有家，但后来抛弃妻子女儿和她在一起了，后来她丈夫的前妻带着女儿进了城，她就经常找我哭诉，还让我帮她出主意，我就帮她介绍了我表弟。”
    李喜燕霍然睁大眼睛，周明烨也立即示意阿彪，阿彪拦住她喋喋不休的话，问道：“你表弟叫什么？”
    “邹白。”梁华回答道：“他是我一个远方姑姑家的，不过我那个姑姑不讨我妈喜欢，所以不怎么来往。”
    李喜燕的心在胸口里“突突”的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腔子来，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梁华会是那种态度，又为什么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轻蔑又讥讽。
    可怜她前世笨笨呆呆，还以为是她自己的错，以为是她想多了，毕竟嫁给邹白那几年，也没有认全他家的亲戚，只怕是梁华早认出了自己，而自己并不认识她。
    那么，眼看着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是不是梁华成心的？
    她浑身有些发抖，那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恨让她无法平静，她拼命的压制。
    周明烨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和颤抖又忍不住一点点加重了力道。
    阿彪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也不知道“邹白”是什么人，他回头看看周明烨和李喜燕，李喜燕微合了一下眼睛，随后微微点头。
    阿彪会意，不再问梁华什么，也不再理会她。
    所有人都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阿成关上了门，把梁华的声音隔在里面。
    “没事吧？”周明晔看着李喜燕苍白的脸，满心忧虑的问道：“别太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你要不解气，一会儿揍她一顿行不行？可别把自己闷出毛病来。”
    李喜燕点点头，低声说道：“谢谢。”
    “你跟我说什么谢呀，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怕你怪我自作主张，把人给弄了来呢，毕竟……”周明烨没再说，毕竟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严格来说，甚至还有点违法。
    但李喜燕才不在意这些，对待非常的人就得用非常的手段，难不成还指望梁华这样的人自我反省，良心忏悔吗？！
    “会不会连累到你？”李喜燕还是最在意这个。
    周明烨浅笑，笑意暖暖的，像轻柔的风，吹散李喜燕心头的紧张，他看着她紧张的眼神，紧绷的表情，就像受了惊的小鹿，心里一动，有些恍惚的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翘起来的碎发。
    “不会，”他声音低低的流淌，“别担心，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李喜燕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暖意像从额前漫延，在她的皮肤个融化，融入她的血液里，直抵心间。
    她情不自禁的翘起唇角，勾出一抹弧度，绽放出浅浅的笑意。
    周明烨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笑。
    两人从仓库里出来，阿成说道：“明少，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明烨想了一下说道：“喜燕，你还有什么要问要说的吗？”
    周明烨无所谓，主要是李喜燕的态度。
    李喜燕摇头，“别伤害她，也别再吓唬她，有时候这种没有结束的终结，反而让人心里难安，我想今天晚上的一切足够让她记住这次教训了，而且，你们问得越少，对你们也越安全。”
    阿成忍不住一乐，“行，我明白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李喜燕和周明烨离开仓库，和阿成、阿彪告了别。
    她的心情复杂，忽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运，活得太明白会太累。
    李喜燕现在算是深刻的体会到这种心情，前世的那些怨恨在她心里挥之不去，每每遇到伤害过她的人，那些情绪就会在心底翻涌。
    特别是随着那些原本她不知道的事慢慢被她知晓，这种情绪就更加激烈。
    可是，李喜燕宁愿在清醒中忍受疼痛，也不愿意在糊涂中懵懂。
    这大概就是性格始然吧，活得太明白，注意会痛苦多一些。
    风吹着她的头发，把心里的思绪也吹散了一些，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天上的星光闪烁，像一颗颗闪亮的碎钻，不远处的水面波浪起伏，映着月光星光，一副迷人的夜景波澜壮阔的在眼前铺开。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看着她的侧笑，笑笑说道：“能有什么瞒得住人的事儿，何况还是那闹得挺大的事，在检查室前发生的那些早就传遍了，再说，那位白护士不也是因为我大哥才被处分的吗？”
    李喜燕笑了一声，“消息还真是快。你连白护士受处分的事儿也知道了？”
    “嗯，知道。”周明烨无奈的耸了一下肩膀，“我哥吧还真是……没法说，在厂里这样，到医院里来治伤又这样，魅力有那么大吗，我就奇了怪了。”
    “人家白护士可没有想对你哥哥怎么样，是梁华诬蔑人家的，”李喜燕哭笑不得，“你们也别太自我感觉良好。”
    周明烨眨巴着眼睛，“我可没有，这不关我的事。哎，对了，我哥还说，要不然帮她求个情什么的，听说她是实习护士，而且家里条件不太好，似乎还挺看重这份工作的。”
    “哦？”李喜燕若有所思，她只猜得到白护士家境不是太好，但没有细想那么多，毕竟这个时期家境太好的也没有几个人，再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梁华和其它的护士也不敢把她欺负的那么狠。
    “我也想帮她，”李喜燕说道：“但还没有想好，帮就帮个一劳永逸的，就算是让她免了处分，她的处境也不见得好。”
    周明烨转身靠着栏杆，风吹起他的衬衣，鼓起一个大大的包，他仰着头，看向天空，“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用在这里是不是特别合适？”
    李喜燕忍不住笑，“嗯，合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要想一个办法才行。”
    “这个嘛……”周明烨的眼睛转了转，“如果你让我跟你一起的话，没准儿我也能想出好办法。”
    “你？一起？”李喜燕微微皱眉，“你现在的学习……”
    “今天是周五啊，”周明烨说道：“怎么也得让人放松放松吧，一味的学习也不见得可以提高效率，另外，我觉得助人为乐这种事，对我的运气也是帮助的。”
    “……”
    李喜燕真是服了，周明烨能说出各种歪理，还让人觉得特别的有道理。
    周明烨把她送回家，和顾秀娟说了一声，又送她回了医院。
    李喜燕来到病房，看到莫柳生正在里面，她心里微动，走进去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
    莫柳生回头看了看她，转头继续看着病历，又用听诊器听了听，这才说道：“没事，情况很稳定。”
    欧阳然急忙向他道谢，莫柳生一脸客气的笑，略有些疏离，他嘱咐了白兰兰几句，这才转身出去。
    李喜燕跟到外面，问道：“莫医生，老师的病情算是稳定住了吗？大概多长时间可以康复呢？”
    莫柳生把手里的钢笔慢慢放回口袋，别正，他垂着眼睛，似乎并不太想对李喜燕有多热情，故意闷了她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病人的年纪大了嘛，又是旧疾，所以有些话不太好说的太满，希望你能理解。”
    李喜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笑了笑，说：“莫医真是高见。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位裴教授？”
    莫柳生一愣，随后用手抻了抻衣角，“不认识，怎么了？”
    李喜燕摇摇头，“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莫柳生追问道。
    李喜燕笑得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认识这位裴教授，和你有些地方挺像的，你们如果认识了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改天他再来了，我帮你介绍啊。”
    “是吗？”莫柳生不以为然，“能不能和我成为朋友，你知道？”
    “当然，”李喜燕点点头，伸手拦住想要开口的周明烨，淡淡说道：“你们呐，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都是社会不可多得的人才，裴教授从国外留学归来，满身的学问……”
    听到这里，莫柳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毕竟李喜燕把他和海归来的教授摆到了同一个水平上。
    他还没有高兴完，忽然看到李喜燕脸上的笑有些古怪，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意。
    他在观察李喜燕，李喜燕表面若无其事，其实也是在观察他，她故意提到裴重，就是看看莫柳生会有什么反应。
    裴重找过莫柳生，他自己也对欧阳然提到过，依李喜燕对裴重的了解，他应该会说明自己的身份，别的不说，至少这个什么海归啊，教授啊，也得“顺带”着提一提。
    可莫柳生，为什么说不认识？
    李喜燕心里疑惑，但也明白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算做什么证据。
    莫柳生见她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想看着她古怪的笑，转身走了。
    他一走，周明烨立即皱眉说道：“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你不认识他？”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诧异道：“我该认识他吗？”
    “他是你哥的同学，”李喜燕解释说道：“叫莫柳生。”
    周明烨愣了愣，随即恍然道：“哦……哦，是他啊……”
    “怎么？”
    周明烨浅浅笑起来，有些无奈，他微微摇头，说道：“我可不认为，他和我哥是什么好朋友。”
    “怎么说？”李喜燕顿时提高了戒备，周明烨所说的，和她心里一直感觉的不谋而合。
    周明烨指了指外面的座椅，和李喜燕一起坐下，这才说道：“还真是看不出来了，这个莫柳生变化真大，不过你这么一说是他，我倒觉得，身上那股劲儿还直是有些像的。”
    “他以前就这样吗？”李喜燕问道。
    她明白，一些人看起来特别骄傲，实际是因为心里特别自卑，自卑到极致，觉得所有的人，所有的目光都是在嘲笑他，看不起他。
    这样的人很难戒掉心里的这种感觉，即使是以后他飞黄腾达，他只会疯狂的用自己的方式炫耀现在得到的拥有的一切，但那种自卑的感觉，就像是在留在心里的伤疤，是不会改变的。
    她觉得，莫柳生就是这种人，从他自己所讲述的，关于同学会的事情就是这样。
    周明烨一边思索着一边眯了眼睛说道：“我记得有一次，那时候大哥还在读高中，他们几个同宿舍的同学去西餐厅聚会，那个时候景家也就算是个中等，过年或者是家里有重要的客人时就吃西餐，所以大哥的西餐餐具用得还算凑合，有一个同学家里条件更好一些，那天好像就是他请客，其它的同学也都是好奇，也想见识一下，并没有觉得什么。”
    “就是那个莫柳生，”周明烨顿了一下，“整个人都特别局促紧绷，但西餐餐具那玩意儿不是你紧张，你好胜就一下子会用的。”
    李喜燕点点头，对于一点，她深以为然。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她依旧怀疑

    周明烨对莫柳生果然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时候景南宇不过才上高中，周明烨能记得这事儿，可见当时的印象很深。
    他和李喜燕说起的时候，还有一丝无奈的笑。
    “我那次刚巧是跟妈妈一起去的，因为是周末，因为我做了什么事儿记不清了，反正妈妈是想着奖励我，就带我也去了那家餐厅，我到得早，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们，中途偷偷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本来想过去打招呼，但是当时，莫柳生因为用错了刀叉，所以，我哥正在提醒他，其实当时用错的人不只他一个。”
    “但是，他就激动了？并且对你哥心存不满了？”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挑了挑眉，点头说道：“没错，当时他阴阳怪气的说一句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反正觉得语气不好，而且当时一说出口之后，我哥哥还有那位邀请大家吃饭的同学都挺……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家提议去那儿，也就是想见识一下，觉得新鲜好奇，可他这么一说，别人还是嘻嘻哈哈的，气氛就瞬间跟着转变了。”
    那种场景李喜燕可以想象得出来，别人都当是好玩儿，是玩笑，唯独他当了真。
    可如果开不了这样的玩笑，如果非要当真，在明知道自己不会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去呢？
    李喜燕不想去评判这些，周明烨继续说道：“后来我哥也组织过两次小聚会，我跟着去过一次，再次见到莫柳生，那次吃的是中餐，但他坐在那里，姿势作派，虽然说拿的是中餐的餐具，但一看就是一副吃西餐的架势，和别人格格不入。而且我觉得，他那一次，还是挺……乐在其中的，有点炫耀，有点故意的意思。”
    李喜燕轻笑了一声，“听你这么说，果然……我也觉得他和你哥哥的关系不会好到哪里去。”
    “给我的感觉是这样，我去病房看他的时候，也没有听他提到莫柳生在这里，大约也是不怎么愿意提起吧，”周明烨说道。
    他忽然想到起刚刚李喜燕对莫柳生说的话，问道：“你说的那个裴教授是什么人？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裴重吗？”
    李喜燕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周明烨若有所思。
    他在医院陪李喜燕到很晚，直到李喜燕再三催促，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他才磨磨蹭蹭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明天再过来，反正也是周末了。
    李喜燕还没有说答不答应，他转身飞快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喜燕忍不住笑了笑，心里觉得甜滋滋的。
    李喜燕回到病房，欧阳然笑着问道：“这个男孩子不错，要考大学了？”
    “是啊，”李喜燕点头，有些头疼的说道：“还这么没有正形儿，也不知道到时候……”
    她说完，惊觉自己的语气我神态不对，急忙刹住了车，欧阳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看这孩子挺聪明的，而且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李喜燕笑笑，表面没有表现什么，心里觉得欧阳然对周明烨的评价倒是挺高的，而且看得还挺透彻。
    她不禁有些失神，不知道以后的周明烨会是什么样子，按年纪算下来，如果自己前世还活着的话，他也应该是中年人，儿女双全了吧？
    他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反正，按照自己前世活得那么糟糕的样子，就算是和他遇见，也不会和他发生什么的。
    “喜燕，”欧阳然的话让李喜燕收回思绪，“景家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李喜燕一时没有回过神，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欧阳然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睡着的宋绍礼，低声说道：“你当初去那个厂里做翻译，也是为了你老师，这个我清楚，可是现在的情况变了，景南宇因为你受了伤，总不能……”
    这的确是个问题。
    李喜燕也挺纠结。
    如果没有景南宇的事儿，她现在已经是东方电机厂的人，自然不会再和鹏飞电子厂有什么瓜葛，但是，如欧阳然所说，现在的情况变了，景南宇这么大的人情在，总归是要还的。
    她一时还真想不好，深吸了一口气，冲欧阳然笑了笑，“师母，您不用为我担心，没事的，我会处理好，先等等看，看景家那边怎么说。他们现在请了裴重，我不太好插手。”
    提到裴重，欧阳然抚了抚额头，“你看我，的确是，把这茬忘记了。”
    “说到裴重，”李喜燕继续问道：“您还没有告诉我，裴重有没有从国外带什么东西给老师？或者是国外的东西老师一时吃不惯也说不定。”
    她说得比较委婉，欧阳然也不是傻的，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欧阳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回来倒是带了礼物，但并非是吃的东西。”
    “哦？那是什么？”
    “是两支毛笔，品质很不错，你知道，你老师没事的时候就爱写个字，所以这礼物也算是深得他心，还有一方砚台，成色也很好，再就是……”
    李喜燕急忙追问还有什么，欧阳然说道：“还有一些购物券，我们推辞说不要，但是他却很坚定的要给，前两天你老师还说，找个机会还给他。”
    这个时期虽然没有什么粮票之面的票了，但是一些购物券还是很难得的，有一些紧俏的商品，比如李喜燕想买的自行车，就是需要这类的券才能够买得上。
    “喜燕，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欧阳然压低了声音，回头看看宋绍礼，继续说道：“刚一开始的时候，不瞒你说，我的想法和你的是一样的，不过，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不管他来医院照顾是真心也好，还是假意也罢，至少你老师生病应该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她垂下眼睛，略有些局促，“说实话就算是他送了的吃的东西，我也会留心。”
    “师母，”李喜燕握住她的手说道：“您不用自责，也不用感到愧疚，这是人之常情。之前的事……如果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连门儿都不会让他进，您已经很好了。”
    欧阳然听到她这另类的安慰，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这个孩子……说话倒是实诚。”
    “那当然，”李喜燕点头说道：“和师母说话，不用藏着掖着，我就是看裴重不爽，他也不喜欢我，不过……也无所谓，我也不用他喜欢。”
    欧阳然为她拢了一下头发，声音和眼神都温柔了许多，“你这样的性格，以后可能是要吃亏的。”
    李喜燕心里感激，欧阳然是真心为她着想，只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她就是有仇必报，不会想轻易容忍什么为难自己。
    重活一世，上一世的辛酸和软弱，已经成了她的恶梦和禁区。
    李喜燕让欧阳然去另一张床上休息，她来守着，晚上宋绍礼不再打点滴，只要他有什么需要，能有个人在身边，及时醒着就行。
    白兰兰也来转了转，和李喜燕聊了聊宋绍礼的情况，李喜燕指指门口，示意她去外面说。
    走廊上的人很少，夜里也不冷，有点小微风还挺舒爽，一天的忙碌过去，白兰兰的脸上难得浮现轻松的神色，她笑起来很好看，虽然脸还肿着。
    李喜燕问她莫柳生有没有难为她，她说没有，只是阴阳怪气的几句，对于她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
    李喜燕听到她的话，不禁有些心酸，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第二百三十八章 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李喜燕和白兰兰坐在病房门前的长椅上聊天，李喜燕担心莫柳生会难为她。
    白兰兰笑笑，说没什么，无非就是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这些都不算什么。
    渐渐的，两人聊得比较深入，白兰兰说起她的家庭，父母离异，说是离异，实际上是他爸爸出门打工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音讯，生死两不知。
    她妈妈就一个人带着她和弟弟艰难度日，她还有一个奶奶，奶奶经常找妈妈的麻烦，说她妈妈是扫把星，克死了她的儿子，让她儿子漂泊在外回不来。
    白兰兰简单的几句话，说得特别沉重，像压在李喜燕心头的石头，她忽然觉得，白兰兰这柔弱的肩膀上，压了太多的东西。
    白兰兰低下头，不自觉的悠着腿，说话声音低低的，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对李喜燕说，“其实也没有什么，都习惯了，只要我把钱拿回去，家里就能安生几天。”
    李喜燕的目光无意中在她悠起的腿上一掠，眸子不禁一缩，她穿的是裤子，悠起来的时候裤管往上纵，露出的脚踝上有几道青紫的伤痕，是从小腿上延伸下来的，好几道交叠在一起，新旧斑驳。
    由此可以想见，她的腿上是什么样的，难怪……别的小护士都爱美穿裙子，她却穿着裤子。
    李喜燕的呼吸微微一滞，转头看着她的脸，白兰兰没有发现，发现她的目光，诧异的问她怎么了。
    “你……”李喜燕想问，想问她是谁打她，是奶奶还是别人，但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白兰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怎么啦？有什么就说呗。”
    白兰兰和李喜燕都觉得，她们之间的感情很奇妙，像是很快发展起来的，彼此之间的好感迅速增加，如果是一男一女的话，应该算得上一见钟情了。
    李喜燕想帮助她，就像帮助曾经的自己，稳定了一下心神，正想要问出口，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
    “是谁？”
    “你瞎了？是我。”
    “呀，梁护士长，您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晚上有事儿吗？”
    梁华不耐烦的说道：“我怎么不能回来？事情办完了不就回来了吗！你在这儿干什么？”
    “今天我值班啊，来查查夜。”
    “我回休息室，没事儿别烦我。”梁华说罢，急匆匆的走了，她走得很快，根本也没有往这边看，没有发现李喜燕和白兰兰。
    李喜燕心里纳闷，她知道阿彪和阿成他们不会对梁华怎么样，最多等到夜深人情的时候就把她放了，还在带她走的地方放下她，按常理来说，梁华应该是吓得腿软破胆差不多，应该是跑回家去才对。
    她……怎么会到医院里来了？
    李喜燕觉得这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机会。
    她拍拍白兰兰的肩膀，说道：“你帮我看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
    “……厕所。”
    李喜燕若无其事的走过走廊，拐到另一边，看看没有人注意，快步向着梁华的休息室走过去。
    她早就打听清楚，梁华是护士长，在医院里有单独的休息室，平时值班的时候就住在那里，听刚才梁华和那个护士的谈话，好像今天晚上轮到她值班，她说有事调了班，现在又回来了。
    李喜燕轻手轻脚的靠近，梁华的休息室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不像是正常的照明灯，好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里面还有轻微的声响，还有翻找抽屉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李喜燕思量再三，伸出手轻轻握住门把手，就想推开一条缝看个究竟。
    她刚一伸出手，手指还没有碰到门，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飞快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差一点低呼出声，一转头，看到周明烨示意她别出声。
    这时，里面有人低声说道：“谁？谁在那儿？”
    周明烨二话不说，急忙拉着李喜燕快步闪开，躲到对面的厕所里。
    他们前脚刚进了厕所，后面就听到有人推开了梁华休息室的门，还有轻轻走动的声音，大概是在找是不是有人。
    李喜燕被周明烨圈在怀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处境，耳朵只专注着外面的动静，她仔细听着，判断着脚步声是不是向这边来了。
    周明烨低着头，下巴碰到她的额头，光洁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她瞪大着眼睛，睫毛密密翘翘的，眼珠又黑又亮，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的鼻子挺翘，还有细细的汗珠，嘴唇微张，红润饱满，像一颗诱人的果子。
    他忽然……心跳加速，就想尝一尝那颗果子的味道。
    李喜燕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梁华又回了休息室，“哎，好像回去了，你……”
    她一抬头，这时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和距离都特别暧昧，过于近了，脸顿时一红，有些发烫。
    “她……”李喜燕前所未有的慌乱，她低下头，双手抵在周明烨的胸膛上，“我们走吧。”
    周明烨嘴角泛起一丝笑，他很想就这么吻吻她，但又怕吓着她，想想还是忍住自己的冲动，点头说道：“好吧，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喜燕眼角的余光在四周一掠，这才发现，周明烨带她进的是男厕所。
    “……”
    两人再次走到梁华的休息室前，这时里面的梁华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她还在自言自语，语气恨恨的嘀咕道：“哼，这个时候就怪不得我了，我得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李喜燕听到这句，心头立即一跳，她想梁华现在手里拿着的一定就是最后的底牌。
    她想到这儿，手捏住嗓子，敲了敲门说道：“梁护士长，麻烦您去看一下，52床的病人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都弄不了。”
    “不是说没事儿别烦我吗！”梁华怒声说道。
    “不行啊，我们都弄不了，不然也不会……哎呀，我先走了，您快点，不然要出人命的。”
    说罢，李喜燕拉着周明烨就跑，跑到不远处的安全出口，没多久，就听到梁华骂骂咧咧的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听着她的脚步走远，李喜燕立即出来走到休息室门前，看到门上还挂着一把锁，不禁有点傻眼。
    “这家伙有没有搞错，这种情况还记得锁上？”
    “这才说明里面的东西重要啊。”周明烨摸出钥匙，吹了一声口哨，从钥匙堆里找出一根弯曲的小铁丝捋直，“看我的。”
    李喜燕指着锁，惊讶的说道：“这，你也会？”
    周明烨搔了搔脑门，“略懂，略懂。”
    他把铁丝伸进锁眼里捅了几下，只听“嗒”的一声微响，他冲李喜燕一乐，“侥幸，侥幸。”
    李喜燕短促笑了笑，推开门快步进去，时间这么匆忙，她猜想梁华一定没有把东西藏得太隐秘，这屋子里的摆设也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简易的书柜，再就是一张单人床。
    她首先把目光锁定在了桌子上，桌面干净，一览无余，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拉开抽屉，躺着一个信封，她拿出来一看，是一叠钱，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给梁华的那些。
    可是，这并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直觉告诉她，梁华在这种情况下急匆匆的还回来，而且刚才那些自言自语的话也能听得出来，一定是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
    这时，站在简易书架前的周明烨突然“哇”了一声。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后的底牌

    李喜燕和周明烨悄悄进了梁华的休息室，她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她在办公桌这里找了找，只找到了一叠钱。
    周明烨在简易书柜前发出一声感叹，“哇……”
    李喜燕急忙过去，“发现了什么？”
    周明烨把手往后一背，东西也藏到了身后，吱唔着说道：“这个……你不能看。”
    “为什么？”李喜燕诧异，“为什么我不能看？”
    周明烨的脸竟然还红了，鼻尖上微微冒出了汗，“反正，就是，你不能看。”
    李喜燕吸了一口气，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又急还不能发火，不知道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候搞的什么鬼。
    “是不是重要的东西？能不能成为证据？”李喜燕简短直接的问道。
    “嗯……能。”周明烨点头说道。
    “那行，”李喜燕二话不再多说，拉着他往外走，东西到手了就行，先拿走再说别的，省得一会儿梁华发现被骗了回来被她抓住。
    两人快速走出去，四周悄悄的也没有人，一切都恢复原状，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到了外面安静的地方，李喜燕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明烨说道：“啊，我觉得……有些事还是留下来比较方便做，这不是就帮上你的忙了吗？”
    “我是说过，可以帮忙，但是我可没说你可以干涉，这个你要分清楚。”李喜燕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周明烨面露难色，闷声说道：“这个……真不能给你，你不能看。”
    李喜燕正想要说话，他急忙说道：“你别生气，你先听我说。东西我不给你，是有原因的，而且，我可以帮你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你要的结果，我保证，行不行？”
    李喜燕微微皱眉，看着他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用管了，你帮我搞定？”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周明烨连连点头，“怎么样？”
    李喜燕若所有思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吗？”
    周明烨仔细想了想，“我大概猜得到，就算不知道，你也可以告诉我啊，对吧。”
    李喜燕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我是想……”
    她还没说完，忽然抬头看向周明烨的身后，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有人来了。”
    周明烨下意识回头去看，一转头的功夫，李喜燕快速从他手里夺过了那个牛皮纸袋子，里面厚厚的一叠，不知道是什么。
    “嘿，你……”
    李喜燕拿到手就跑，跑到一盏灯下，飞快抽出来一看，脸也不禁一烫，但一瞬间之后也就坦然。
    原来如此。
    周明烨哭笑不得的追到她身边，“我说不让你看吧，也是为了你好……”
    他观察着李喜燕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变化，其实他自己也害羞得要死，他也没有真切的看见过那牛皮纸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堆艳照。
    李喜燕其实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也瞬间理解了梁华那些话的意思，这是最后的底牌，是梁华手里握着的杀手锏。
    不过，这照片里的人是谁？
    李喜燕若有所思，思绪已经飞到了别处，周明烨说的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
    周明烨以为她是还是在害羞或者别的什么，急忙说道：“哎，我事先声明啊，我可没有看过这类的东西，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可别误会，我不让你看是觉得这东西……这个……”
    他吱吱唔唔的，越说越觉得说不清楚，有点越描越黑的嫌疑。
    李喜燕回过神，看到他面红耳赤，眼神羞怯又紧张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勉强压制住，绷着脸说道：“哦。”
    她说完，转身往宋铭礼的病房走。
    周明烨听她只说了一个字，不禁有些急了，追在她后面说道：“哎，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哦什么啊？我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啊，我是说……我从来，一次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我连那种杂志都没有买过，我真的……”
    李喜燕猛然停住脚步，回过身看着他。
    周明烨吓了一跳，急忙站住，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干……嘛？”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还有杂志？”
    周明烨一怔，随即慢慢抽了一口气，“我说，我没有看过那样的杂志，没有看过，你到底听清楚没有？”
    “没有看过，那是怎么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的？”李喜燕反问。
    “……”周明烨顿了一下，“别人有啊，有住校的同学，我在学校也是有床铺的，就是没有住过，但偶尔会中午过去休息一下，去和他们玩个扑克什么的。”
    他飞快的岔开了话题，意图往其它的方向引，“你不知道他们的宿舍里脏得要死，简直就跟狗窝没有什么区别，有一次……”
    “哈。”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笑完又往前走，周明烨这一下真懵了，他自行脑补李喜燕这一声“哈”的意思，发现有太多太多的暗隐意思，他愣了愣急忙追上去，脑子里想着要怎么解释，可越想越是空白一片。
    李喜燕心里暗笑，这根本不叫事儿，但她难得看到周明烨这种表情，一时觉得好玩儿而已，就想逗逗他。
    回到病房，欧阳然也睡着了，李喜燕没有敢打扰，就在门外椅子上坐着，她让白兰兰也去休息一会儿，有事儿再说。
    “喜燕，你听我说……”周明烨还想解释，李喜燕指了指病房门口中，指了指嘴唇，又摆摆手。
    整个过程就像在打哑语，周明烨一肚子的话又闷了回去。
    李喜燕把照片藏好，她琢磨着还得抓紧时间搞清楚，这照片里的人是谁，不管梁华是怎么弄来的，反正一定是很重要的，由此可想见这里面的人地位也不低。
    她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倦意渐渐袭上来，竟然睡着了。
    周明烨轻轻揽住她，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转头看着她，她的呼吸沉而长，眉头微微皱着，眼皮垂下来，睫毛像是休憩的羽翅，嘴唇微微抿着，像夜间悄然绽放的花瓣。
    他感觉四周的一切都是静了静，连风声都停了，月光轻柔的从一旁的一扇小角窗里流泄进来，淡淡的银辉落在她的眉眼间，他的心似乎也静了下去，呼吸都跟着停了停，这一刻的安静美好，一点一点都融入他澎湃的心里，刻进脑海里。
    与此同时，梁华发现被骗，心里预感到不妙，匆忙回到休息室，看到门锁得好好的，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好开了门回到屋内，走到书架前伸手去够那个牛皮纸袋子，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袋子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踮脚再次往里摸了摸，依旧是没有。
    她急忙搬了椅子跳上去看，果然，空的。
    脑子里瞬间也跟着一空，她跑到门外，走廊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的心狂跳，是谁？！谁拿走了她的东西？
    那可是眼下对她最重要的东西！是她用来翻身的！
    现在，东西不见了，可怎么好？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如果是被有心人拿到了，那这东西带来的就是恶性的后果，是她不敢去设想的后果！
    梁华瞬间有些崩溃，今天晚上接二连三的事儿让她一时有些受不住。
    她失魂落魄的往外面走，想回家或者想去哪儿，她暂时也没有个方向。
    走到医院门口，忽然有人走到她身侧，伸手拉住了她。

 第二百四十章 达成协议

    梁华失魂落魄的从医院里出来，刚走到门口身后就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用力拉住了她。
    她吓得差点魂儿都飞了，尖叫了一声回头一看，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怒声说道：“你干什么？要吓死我吗！”
    男人对她的态度也有些不满，低声说道：“这应该我问你吧？为什么失约？”
    梁华冷笑了一声，挣开男人的手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差点死了？”
    男人是什么表情她看不见，他脸上捂得严实，还戴着墨镜，大晚上的也不怕撞到树上，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好好说？”
    梁华心里特别委屈，她几乎要忍不住哭了，咬咬嘴唇，鼻子里都在发酸，“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忽然从不远处亮起车灯，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突然发动，车灯雪亮，像两把快刀直直劈入黑暗，劈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仿佛下一分钟就会冲到他们的面前。
    梁华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瞪大眼睛看着，浑身都有些发硬。
    那个男人立即向后退，他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转身直接跑进了医院的黑暗处，三晃两晃一下子就没有影儿了。
    梁华抽了一口气，一回头看到这种情况真是无语，心里骂了无数遍，她也很想跑，特别是刚刚被带上面包车的恐惧还在，这会儿无异于是卷土重来，可是她僵着身子，根本动弹不了。
    奇怪的是，那辆车也没有再动，依旧停在那里，只是车灯亮着照过来，梁华和她的影子像皮影一样定在那里。
    车里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前面的阿成看着定格的梁华，短促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度哥，你看看这娘们儿，吓成什么样儿了，真他妈怂。”
    坐在后面的度允连眼都没有抬，淡淡说道：“那不也比那个男人好得多？”
    阿成“呵呵”一笑，点头说是。
    度允想了想，偏头看看车窗外，望着幽深的夜色，说道：“查查，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别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知道吗？”
    “明白，”阿成说道：“您放心。”
    “走吧。”度允说道。
    车子终于发动，车轮滚滚，缓缓驶离。
    直到车子走远，梁华紧绷的神经才恢复过来，夜风拂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转头看向医院的方向，那个男人早不知所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她“呸”了一声，转身往家里走去。
    坐在走廊外面长椅上的李喜燕突然醒了，她睁开眼睛坐直，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惺忪，神经也是紧绷的。
    周明烨见她这副神情，不禁提了心，问她怎么了。
    李喜燕看看四周，半晌摇头说道：“没怎么，大概是做恶梦了。”
    “没事的，”周明烨脸色微红，“你还困不困？再睡一会儿吧。”
    李喜燕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宋绍礼和欧阳然都睡着，她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周明烨说道：“我没事，你也别太辛苦了，回家去吧。”
    周明烨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伸了伸腰腿，“不回，这个时间回去，还不够被我妈叨叨的呢。”
    “那你去你哥哥的病房里休息一会儿，他那儿有空余的床位。”李喜燕说道：“晚上他那里应该是没有别人。”
    周明烨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
    李喜燕看着傲娇的周少爷，慢慢吐了一口气，知道再多说也是没用，索性随他去。
    周明烨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一会儿。”
    李喜燕转身坐下，一时两人找不到话题，她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你……”
    “你……”
    李喜燕和周明烨异口同声，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调开目光，后面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我……”
    “我……”
    周明烨话一出口就一咬牙，暗恨自己没用，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他清清嗓子说道：“那个，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不如现在说说，商量出一个方案来？”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先得查出这里面的人是谁才行，和梁华是什么关系，然后就是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契机，给白护士帮个忙。”
    “白护士？”周明烨有些不解，“她怎么了？”
    李喜燕微微摇头，把白兰兰的情况和他简单说了说，具体的情况白兰兰也没有多说，李喜燕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她感觉到的是，白兰兰的处境很艰难。
    周明烨看着她微皱的眉头，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心疼，这个看似精明又有点冷情的丫头，实际上特别热心，总是关心别人。
    “行，你说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反正我有两天的时间，应该可以帮你不少忙。”
    “那就先谢谢周少爷啦。”
    一夜到天明，李喜燕和周明烨每人轮着睡了一会儿，早上走廊里的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李喜燕听到病房里有了动静。
    周明烨说抓紧时间去办事，李喜燕让他万事小心，看着他走了，这才转身走进病房，看到欧阳然也起来了。
    “师母，您起来了，睡得怎么样？”李喜燕关切的问道。
    欧阳然拉住她的手，说道：“我挺好的，倒是你，辛苦你了。”
    李喜燕笑着摇头，宋绍礼还睡着，她小声说道：“师母，您去洗漱吧，我在这儿看着，一会儿您洗漱完了我再回去收拾。”
    “好。”
    李喜燕临走之前去见了吴医生，他刚从那位病人的房间里查床出来，看到李喜燕，快步了几步到她面前，示意她进办公室去说。
    “那个病人的情况怎么样？”李喜燕问道，“是真实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吴医生把手里的病例本放在桌子上，低声说道：“我问过，的确是才住进来的，而且也的确是这个病情，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合理。”
    李喜燕扫了一眼那个人的病历本，听了吴医生的话没有立即回答，太巧合了有点儿，她始终不太相信什么巧合。
    “我老师的药怎么办？”李喜燕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莫柳生到现在也没有表态，如果他真的有发现，也早该说出来了。”
    “要不……看他开什么药再说？”吴医生说道。
    李喜燕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行，他如果开了药，我们是用还是不用？还会连累白护士。”
    吴医生也有些慌，“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连现在是谁在操纵这事儿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莫柳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没有细看，所以没有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不说，这是两种不同的性质，也不好明着问。”
    李喜燕对莫柳生并没有什么好感，她飞快想了想，把心一横说道：“现在为止，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莫柳生看不成，写不成药单。”
    她说的这个，可让吴医生犯了难，他自己可没有这个权力。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吴医生，这个我来想办法，就麻烦你把药单写一下，我去拿给白护士。”
    事到现在，吴医生也成了骑虎难下，也只能跟着她一条道儿走到黑，他写下药单，交给了李喜燕。
    李喜燕把单子收好，找到白兰兰让她去配药，刚交待完，就见莫柳生进了不远处的一个病房，很快就要到宋绍礼这边来了。
    “麻烦你他要是一会儿过来了，你就先拖着，即使是开了药，也别用他的，行吗？”李喜燕对白兰兰说道。
    白兰兰看着手里的药单，她认得那是吴医生的字，这上面的药也是她认识的，是昨天宋绍礼用过的那些。
    “……行，”白兰兰一咬牙，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从来没有病人家属自己要求用什么药的道理，但她还是答应了李喜燕。
    李喜燕道了谢，快步跑向景南宇的病房。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也是听命行事

    李喜燕想拦住莫柳生，不想让他给宋绍礼开药打点滴，宋绍礼经过昨天的治疗，已经有了好转，这个时候无论出什么岔子，都是对他不利的。
    对于李喜燕来说，现在宋绍礼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她跑到景南宇的病房，景南宇刚下床洗漱完，护士正在给他换药，看到李喜燕进来，急忙招呼她坐下。
    景南宇看着李喜燕的神色，等到护士换完药之后就立即说道：“好了，麻烦你了。如果没有其它的，请帮我到外面看一下好吗？我有话和她说。”
    护士本来不愿意走，还想着再墨迹一会儿，没有想到景南宇立即就赶人，但后来一听自己也算是有用，景南宇让她在门外看着，她也就点头同意。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景南宇直接问道。
    李喜燕也不拐弯抹角，“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你说。”景南宇问道，“只要我能做到就没有问题。”
    “帮我想办法拖莫柳生半天。”李喜燕回答道。
    “莫柳生？”景南宇微微诧异，“他现在不是正是上班时间吗？我拖住他？”
    “嗯，”李喜燕点头，“我知道有点为难你，但是……这件事的确对我很重要。”
    景南宇若有所思，但他没有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沉默了几秒钟说道：“行，好吧。你先回去，我来想办法，很快。”
    “麻烦你了。”李喜燕感激的说道。
    来不及多客气，李喜燕又回到宋绍礼的病房，宋绍礼已经醒了，李林又拿来了顾秀娟熬的粥，宋绍礼的胃口不错，正在一边喝粥一边和欧阳然说笑。
    看到她回来，欧阳然让她也吃一点，李喜燕现在没有胃口，谎称说刚才去外面吃过了，没说几句，就听到莫柳生进了屋。
    莫柳生给宋绍礼检查了身体，李喜燕在一旁沉默无声，欧阳然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
    莫柳生微微笑了笑，说道：“嗯，还不错，情况有所好转，症状控制住了，一会儿我再把药调换一下，你们配合站护士继续治疗就行。”
    听到这里，李喜燕的眉心一跳，手指不自觉的握起，果然，莫柳生并没有说出真相，而且还提出了要调换药物。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护士说道：“莫医生，院长找您呢，请您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现在吗？”莫柳生停下手，抬头问道。
    “是，院长好像挺急，请您现在过去。”
    莫柳生面露疑惑，手里的动作加快，把单子写完，给了一旁的白兰兰，说道：“按照这个，明白吗？”
    白兰兰接过，点了点头。
    莫柳生没有再多停留，转身走出病房，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真是事有凑巧，景南宇还没有找他呢，院长就先找了，这也好，可以拖得时间更长。
    白兰兰说要出去配药，她也跟了出去，走到外面，把两张药方放在一起，李喜燕问道：“怎么样？”
    “这个和之前吴医生开的那个截然不同，”白兰兰低声说道。
    李喜燕虽然也早料到了，但还是心头一紧，问有什么不同，莫柳生这一张有什么作用，是不是对人体有害。
    白兰兰摇头，“这倒没有，就是……没有作用。这些都是一些简单的葡萄糖，营养素，有一种是简单的消炎药，其它的就都没有什么意义。”
    李喜燕盯着那张方子，心里冷笑，莫柳生，你可真是好！
    白兰兰按照吴医生开的方子给宋绍礼配了药，李喜燕看着宋绍礼打上了点滴，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欧阳然过来说道：“喜燕，我想回家去一趟，帮你老师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你能帮我在这里再看一会儿吗？我很快回来。”
    李喜燕浅笑说道：“师母，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老师的。”
    “也不能一直耽误你，我一会儿回来你就赶紧去工作，我……”
    她还没有说完，宋绍礼突然咳嗽起来，她又急忙回到病床边，李喜燕看着也是揪心，她觉得欧阳然就算是回去也不能放心。
    想了想，李喜燕说道：“师母，要不然这样，我去拿东西，怎么样？”
    欧阳然立即点头，“好，这是个好主意，我告诉你衣服衣在哪里。”
    李喜燕去过宋家好几次，欧阳然又是一个干净仔细的人，衣柜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衣服并不难找，李喜燕拿了钥匙，出了病房就想去宋家。
    她走到大厅又折回来，去了景南宇的病房。
    景夫人已经来了，正在给景南宇盛汤，看到李喜燕，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但总算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还没有等她开口，景南宇笑眯眯的说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李喜燕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
    “嗯，没错，”景南宇笑笑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莫柳生性格高傲，并没有太把我这个同学当回事儿，所以，我就只能对症下药，让能拖住他的人拖喽。”
    李喜燕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笑，“多谢你，我现在有事要离开，这个恩情我记住了，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她说罢转身出病房，直奔宋家。
    再次走到大厅的时候，她走得太匆忙，一个不留神碰了一位清洁工一下，把她手里抹布给碰掉了，李喜燕急忙给人捡起来，再三的道歉。
    对方很和气，大约也看得出她是有事儿，在医院这里有急事的大多是与性命相关的大事，对方不但没有和她计较，反而提醒她注意安全。
    说完，人家又继续干活，李喜燕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无意中一掠，这才发现他擦的是医院的导向图，这面墙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就是这幅图，另一半上面贴着一些照片，是医院里的重要工作人员，比如正副院长，以及一些有名的医生什么的。
    李喜燕本来没有在意，掠了一眼就想走，可她走了两步又猛然停住，再次转头看向那面照片墙。
    她盯着第一排的照片看，看了好几分钟，脑子里像闪电影一般闪过几个念头，有些事情，有些玄机，她忽然就明白了。
    她一路狂奔出了医院，没有去宋家，而是去茶楼，刚到门口，就看到度允正从车上下来，一扭头看到她气喘吁吁的，好笑的问道：“怎么？来找我们少爷？前后脚啊你们是。”
    李喜燕喘着气点头，指了指上面，度允点头说道：“嗯，在上面呢，正好我也要上去，一起吧。”
    他在前面走，吩咐服务员给李喜燕倒杯茶，李喜燕接过喝了几口，感觉气儿顺了不少。
    她跟在度允后面，低声说道：“度先生，谢谢。”
    度允的脚步微微一滞，接着继续向前走，头也没有回的说道：“李小姐谢我什么？”
    李喜燕微微勾唇，目光看着他的后脑，“如果不是度先生发话，阿成他们也不会把梁华带走问话吧？这种有风险的事，又没有什么好处，如果不是度先生存心助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度允听到这话，再次停住脚步，转过身打量着她说道：“李小姐是个聪明人，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哦？不知道是什么，还请度先生明示。”
    度允似笑非笑，他的目光在四周一掠，像是看向茶楼的每一个地方，然后伸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这个茶楼，码头，包括我度允，都是蒋五爷的。所以说，李小姐，不是我发话吩咐，我也是听命行事，明白了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让人惊讶的身份

    度允的话，是在给李喜燕一个提醒。
    他的用意在于，让李喜燕明白，到底是谁说了算，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度允本人，而是蒋五爷。
    李喜燕要感激的人，也是蒋五爷，而不是他度允。
    “多谢度先生，我明白了。”李喜燕回答道。
    她早就明白，不过就是不太想去承认这些，本来还想着装傻，这下是不行了，想想也对，自己那点小聪明，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李喜燕慢慢跟着度允上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非就是不想和蒋五爷有过多的人情来往，不想欠太多，看来是不行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从里面传出来说笑声，李喜燕一听这声音也知道，是周明烨。
    度允上前敲了敲门，蒋五爷在里面应了一声，周明烨过来开了门，看到度允，恭敬的叫了一声。
    度允笑笑，偏头看了看身后的李喜燕，说道：“少爷，你的小朋友来了。”
    周明烨往后一看，发现是李喜燕，脸上的笑意立即放大，过来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还说一会儿去找你，我知道那个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了。”
    李喜燕没有想到他这边也这么快有了结果，说道：“是吗？我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了。”
    “进来说。”蒋五爷在办公桌后面说道。
    进了屋之后，蒋五爷抬眼看了看周明烨，问道：“什么男人？”
    周明烨脸有点泛红，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那个……舅舅，那些照片吧……不太好，实在是不堪入目。”
    蒋五爷微微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只让我看了女人的照片？”
    周明烨眨巴着眼睛说道：“我觉得，舅舅应该可以很快认得出来，果然是的，舅舅，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喜燕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那一叠照片里什么样的都有，那对男女在一起的多，但单人的也有，应该是周明烨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吧，只拿了那张女人的让蒋五爷看了。
    她莫明有点想笑，忍不住调转了目光看向别处，目光掠过度允的时候，度允也清清嗓子，嘴角的笑意一而过。
    蒋五爷的动作顿住，闷了几秒钟才说道：“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明烨急忙说道：“我没有意思，舅舅别误会，我就是觉得，这照片能让那个什么护士长拿着当杀手锏，就说明这照片里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您想啊，在这城里，有点身份的女人您应该都见过，而且她们也大多和您搭讪过，所以，您就一定有印象，是吧……”
    “咳咳——”度允实在听不下去，特别想笑出声，只好用咳嗽来掩饰，也提醒周明烨不要再说了。
    李喜燕闷笑闷得肚子疼，蒋五爷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周明烨……”
    周明烨立即立正，搞怪的敬了个礼，说道：“舅舅，既然我知道是谁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改天再来看您，再见！”
    他话音刚一落，拉着一边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李喜燕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听到蒋五爷在身后叫道：“你给我站住！”
    周明烨就像没有听见，一溜烟儿跑了。
    出了茶楼，周明烨忍不住笑出声，李喜燕跟着笑，“你干嘛？说得好像全城的女人都花痴他一样？”
    “逗逗他嘛，一天天老板着脸。”周明烨喘了口气，“你没见我让他看那个女人的照片时他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但他还是认出来了，我想那女的一定干过什么让他厌恶的事儿。”
    李喜燕抬头看了看二楼，心里默默的想，这个女人做过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感觉到，蒋五爷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猜这个女人是谁？”周明烨问道。
    李喜燕琢磨了一下，她从那个男人的身份上来推断，这个女人也应该不是一般的人，她摇头说道：“不知道。”
    “是卫生局副局长的老婆。”周明烨小声说道。
    李喜燕抽了一口气，瞪大眼睛说道：“真的？”
    周明烨点头说道：“那还有假？对了，你说那个男人是谁？我还没有问舅舅呢，你就来了。”
    “是那家医院的院长，”李喜燕回答道：“我是无意中看到医院人员的照片墙发现的，出来进去好几次也没有注意过。”
    周明烨抽了一口气，“这可真是劲爆啊……难怪那个护士长会拿着它当杀手锏。”
    知道照片里这一男一女的身份，李喜燕也就想通了，副院长对梁华还是有些忌惮，那天在检查室门外的时候就看得出来，应该是平时院长有所暗示，或者是交待过什么，让副院长以为，梁华是院长的什么亲戚之类，反正是有些关系。
    可他哪里想得到，这些照片才是关键所在，恐怕梁华想要调走，也和这些照片有关。
    不过，李喜燕还觉得，这些照片梁华应该是没有想着这么快拿出来的，她是想着到更关键的时候，李喜燕一时也说不清。
    “那我们现在去找院长？”周明烨问道。
    李喜燕飞快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暂时不要，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些东西的价值利用到最大，不能浪费了。”
    她一边说，眼睛里闪着光，有一种小狐狸的感觉，周明烨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莫名的开心，特别喜欢她这个坏坏的算计别人的劲儿。
    “那行，听你的。你说我照办。”周明烨欢乐的说道。
    李喜燕忍不住一笑，脸上微微泛红，心里也喜滋滋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说道：“我本来是要去给老师拿换洗的衣服，先去老师家吧，边走边想。”
    “行，”周明烨走到一边的自行车，抬腿骑上去，扭头看着后面的座位，说道：“走，我带你。”
    李喜燕跳上去，周明烨嘱咐她坐好，然后一路急驰向着宋家而去。
    阳光迎面照下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淡淡的金色温和又耀眼，李喜燕的头发散在风里，周明烨的衬衣鼓起时不时碰着她的脸，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她的鼻尖。
    车轮飞转，两边的景物飞快的向后退去，一路上所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像一首最美最动听的乐章，伴随着青春飞扬，刻进这一天的早晨里。
    李喜燕微合了眼睛，抬着下巴，享受这一刻的美好，她深吸了一口气，这片刻间，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散去，这样的美好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周明烨的脸上荡着浅浅的笑，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自行车骑得飞快，身后是他喜欢的女孩儿，何谓爱，或许现在的他还不是特别明白，但是此时此刻心里的欢喜他是真切体会到的。
    因为李喜燕，他开心快乐，想这样一起走下去，一直一直。
    到了宋家门前，李喜燕跳下车开门，车门推开，迎面拂来一阵清香。
    李喜燕惊喜的发现，院角的那棵树开花了，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花朵很小，淡淡的米白色，香气淡雅清新，让人精神都感觉愉悦。
    她想，如果欧阳然在家，一定会很开心。
    走进屋里按照欧阳然说的找到衣服，李喜燕把要拿的都仔细装好，返回到客厅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看到宋绍礼书房的门半开着。
    她想起欧阳然说过的，裴重送给宋绍礼的笔和砚台，她下意识的向着书房走过去。
    周明烨拉住她问道：“你干嘛？”
    李喜燕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过去看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数到三

    李喜燕和周明烨一起回宋家拿东西，准备要走的时候，看到了半开着门的宋绍礼的书房。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那边走，周明烨问她干什么，她想了想说道：“师母说，裴重从国外回来看老师，带了毛笔和砚台，我想看看。”
    周明烨说道：“你是怀疑……”
    李喜燕走进书房，说道：“嗯，我总觉得，裴重回来不是那么简单，他在心里积攒了几十年的仇恨，怎么会说消就消了呢？我怎么也不会相信。”
    周明烨在她身后跟着，一起到了书桌前。
    宋绍礼的书桌挺宽大，放着几本书和一个笔架，还有一些墨和砚台，一角上摆着整齐的纸张，看得出来他经常练字。
    李喜燕拿着笔架上的一支笔看了看，她不懂这些，只觉得挺好看。
    周明烨用手指捻了一下毛尖，赞叹道：“这毛笔真是不错。”
    “你懂这些？”李喜燕诧异道。
    周明烨笑了笑，“舅舅喜欢写字，我也跟着他学的，略懂。”
    李喜燕心里暗赞，蒋五爷还真是厉害，什么都懂，居然也爱写字，真是出乎意料。
    周明烨拿起另一笔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李喜燕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喜燕心里可清楚，毒这东西并非只有入口才能有效，别的方式也有很多很多种，皮肤接触，呼吸都是可以的。
    “这几支还没有用过，”周明烨说道：“这是新笔，问题不会出在这里。”
    李喜燕也说上是失落还是什么，目光转向砚台，发现砚台上还有一个小豁口，显然是一方旧砚。
    这么说，裴重送来的东西，宋绍礼都还没有用过，李喜燕心生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心多心了？宋绍礼的中毒真的和裴重无关吗？
    那好端端的，到底是谁下毒？那个神秘的男人又是谁呢？
    这些疑问李喜燕本来在心里有个初步的设想，但是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又突然像是一下子都被推入了迷雾中，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看起来要重新梳理了。
    “这套茶具不错啊。”周明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茶台前，端详着一个小茶杯说道。
    李喜燕走过去，看着他手里的小茶杯，迎着光望过去，隐约像是透明，一圈莹润的酒红色的光像是要透出来。
    她记得欧阳然说过，宋绍礼这套茶具并不值什么钱，最多算是中上品，但是他很珍惜，这么多年一直在用，慢慢的经过茶叶长时间的浸泡洗礼，杯子的纹理里都染上了茶香，还有茶水的温润。
    “老师很珍爱这套茶具，一直在用，”李喜燕说道。
    “嗯，看得出来，”周明烨说道：“这就好比有些古董一样，经过盘磨之后，才会更光润，更有价值，这套茶具就是。”
    李喜燕轻笑，“没错，你懂得还真是多。”
    她说罢，垂眼看到一旁的茶叶桶，旁边还放着半袋茶叶，口已经打开过，又重新扎好，她想起宋绍礼特别看重的那位学姐，这应该是她邮寄回来的那两袋，装到茶桶了一部分。
    她伸手把茶桶装进口袋里，想着去医院以后问问吴医生，宋绍礼现在能不能喝茶，估计这两天清水清粥的，他嘴里早寡淡得没味儿了。
    两人拿了东西往医院走，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正好是绿灯，周明烨一路就骑了过去，刚走到一半儿，突然从一边冲出来一辆车，虽然说车速不快，但还是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车子紧急刹住，周明烨也停了下来，李喜燕从车上跳下，他急忙问她有没有受伤，李喜燕摇了摇头，正想回头看看那辆车是怎么回事儿，不想从车上下来的人倒是先发制人，大声喝斥道：“干什么呢？骑着辆破自行车瞎跑什么？！”
    李喜燕和周明烨转头望过去，一个男人冲他们走过来，嘴里叨着支，手上戴着两枚金戒指，在阳光底下烁烁放光，他皱眉打量着两个人，一脸的嫌弃轻视，就差“呸”一口唾沫了。
    周明烨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看清楚，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是你，你闯了红灯，差一点撞到我们还好意思张嘴训斥别人？给我们道歉！”
    男人长得挺胖，挺着个肚子，他舌尖一顶，把一根烟丝顶在舌尖，一口吐在地上，似笑非笑的说道：“规则？什么规则？规则是老子定的，老子说能走就能走，说你不能走你就得乖乖给我在一边等着，明白吗？小子！”
    男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了戳周明烨的胸口，他大概想戳周明烨的肩膀，但是他比周明烨要矮，根本够不着。
    周明烨看着他的手指，有点想乐，嘴角一丝笑意荡开，他抬手弹了弹男人手指碰过的地方，说道：“老子？还庄子呢。规则是你定的，你是红绿灯他爹啊？”
    李喜燕忍不住“扑哧”一乐，周明烨这小幽默也太搞笑了，男人听到他笑，转头看了看她，又对周明烨说道：“你小子还泡妞呢？骑个破自行车泡妞啊？”
    这个时期“泡妞”这个词儿说出来特别少见也特别难听，周明烨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李喜燕，脸色微沉了下来，挡在李喜燕面前对男人说道：“你开个破车了不起？开车的就一定是好人吗？明明就是你闯红灯不守规则，道歉，赶紧的！”
    “哎呀，你小子还敢命令我，”男人把烟头扔掉，抬脚用力一踩，抬手就想打他，周明烨眼疾手快，拉着李喜燕闪身躲开，男人一下子打空，他用得力道还不小，惯性带着他往前一扑，差一点摔倒。
    看着他狗熊一样的样子，周明烨再次笑了笑，“我说，你这是准备向我行大礼？这倒不是，你只要说声对不起就行了，跪拜什么的就免了。”
    男人气得脸通红，眼珠子瞪得溜圆，肥短的手指指着周明烨，破口大骂道：“好小子，你他妈还敢嘲笑我，还想让我给你道歉，我呸！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车后边，从车里拿出一根粗实的铁管，抄在手里就冲周明烨走了过来。
    李喜燕紧紧皱眉，没有想到这家伙还在车里带着这东西，这样的话要是动起手来，周明烨非吃亏不可。
    周明烨敛了笑，盯着胖男人说道：“干什么？你想动粗？”
    男人阴冷的一笑，“怎么？怕了？你只要跪地上叫我三声爷爷，我就考虑考虑放了你，怎么样？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啊。”
    周明烨把李喜燕护在身后，“你也不用考虑，这种狗屁机会还是留给你自己比较好，你给我记住了，一会儿就按照你自己说的办，我就考虑放过你。”
    胖男人“呸”了一声，“就凭你？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我还收拾不了你？”
    “你谁啊？我还真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周明烨慢条斯理的说道。
    胖男人正要说，一直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放下车窗伸出头来，皱眉喊道：“你跟他哆嗦什么？快点收拾完了好走！”
    女人一喊，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又对周明烨说道：“听到没有，老子我赶时间，我就数到三，你再不跪下，别怪我下手无情，到时候你小子就想跪恐怕你的腿也跪不了了。”
    “一，”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周明烨哧笑，眼睛里泛起冷光。
    “二。”
    胖男人把牙关一咬，盯着周明烨，眼冒凶光，面目狰狞，“三！”

 第二百四十四章 赔礼道歉

    李喜燕和周明烨在半路上的一个路口遇到一个浑不吝，明明是他开车闯了红灯差点撞到两个人，下了车还开口就骂人。
    胖男人从车里拿了根铁管，让周明烨给他跪下道歉。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跪，那我就废了你的腿，让你想跪都跪不了！”
    他面目狰狞的一个个的数，数到“三”猛然抬的，铁管扬到半空，呼呼带着恶风。
    周明烨把李喜燕推到一边，正准备和男人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淡淡说道：“黑石，你胆气挺足啊。”
    胖男人听到有人叫他，停住手里的动手扭头一看，他的车停在路口，来来往往的人路过这里都看两眼，不知什么时候一辆车也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有个男人靠在那里，嘴里叨着烟，手里转着一个银色的手火机。
    黑石一见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凶恶的神色瞬间退去，嘻皮笑脸的说道：“哟，这不是度哥吗？您怎么在这儿？”
    度允吐了一口烟，淡淡说道：“怎么着？这红绿灯成了你爹了，我什么时候出门，去哪儿，还得跟你报备啊？”
    度允这话一出口，周明烨和李喜燕就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他是早就到了，已经看了半天了。
    黑石的脸色变了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但他不敢反驳，干笑了几声，“度哥，玩笑了不是？我怎么敢让您报备。”
    度允迈步走过来，站到周明烨身边，上下打量着黑石，薄薄的烟雾笼住他的眼神，沉而凉，他就这么看着，就是不说话。
    黑石被他这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吞了两口唾沫，脑门上的汗也冒了出来，他听到身后的车门一响，但他没敢回头看。
    车上的女人迈步走过来，站到黑石身边，她打量着度允，眼睛里的光芒一闪。
    她长得算是漂亮，皮肤白净，细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巴很小，涂着口红，眼睛里的那点光没有逃过李喜燕的眼睛。
    这眼神儿她太熟悉了，前世的时候那些小姑娘看到喜欢的男星时是这样的光，这一世腾飞电子厂里的女工们看到景南宇时也是这样的光。
    李喜燕心里泛起一丝笑，看了看度允，微微抿住嘴唇。
    “这位先生，请问贵姓？”女人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我是阮小蝶，是咏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度允还没有说话，黑石立即笑嘻嘻的说道：“度先生，我，我大名是赵咏，这是我女朋友。”
    赵咏，阮小蝶，咏蝶律师事务所，李喜燕在心里一边默想，一边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还真是……不怎么般配。
    不过，这个阮小蝶明显不太满足于做黑石的女朋友啊，不然为什么对会度允眼睛放光？
    度允眼皮都没有抬，目光落在手里的打火机上，银色打火机折射出幽冷的光，映着他清瘦俊白的脸，“我对律师事务所没有什么兴趣，阮小姐是日本回来的吗？”
    阮小蝶收回手，尴尬的双手交握，说道：“并不是，我原来在市里的时候是事务所里有过日本的同事。”
    度允嘴角一勾，“难怪。”
    难怪什么？他没有说，但惹人暇想。
    度允抬起眼，扫了一眼阮小蝶，对黑石说道：“黑石，我说你怎么一口一个规则是你定的，原来是身边有律师傍身啊，底气挺足啊。”
    他的话明显不是夸奖，但黑石没有听出来，“嘿嘿”一笑，说道：“让度哥看笑话了，不过，我这个女朋友的确是厉害，打赢过不少官司呢，您或者五爷要是有什么……”
    “没有，”度允打断他的话，说道：“律师嘛，嘴太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五爷向来不太喜欢，也不怎么用得着，在五爷那里，其实也不用什么辩驳，他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说呢？”
    度允这话说得霸气，虽然不温不火，但让不禁收紧了呼吸。
    李喜燕听得真切，心里也难免有些激动，度允真不是盖的，他真是蒋五爷的心腹也是勇将，度允都强到这种程度，那蒋五爷呢？
    阮小蝶的脸上无比尴尬，连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了，在她看来律师这个行业是多么风光，就跟在乡下听到乡长似的，可在度允的眼里，明显就连个屁都不是。
    黑石的脑子转得慢，眨巴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度允是什么意思，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度允摆摆手说道：“别的先不说，黑石，你拿着这东西，是要干什么？”
    黑石看了看手里的铁管，说道：“度哥，您不知道，这小子不识抬举，还骂我，我非得打得他服气，让他给我跪下不可。”
    周明烨一言不发，李喜燕也在一旁看热闹，两个人主动把战场交给了度允，度允无奈，清清嗓子说道：“黑石，我们五爷最疼爱的就是明少爷，连他都没有让明少爷跪过，你今天这是想干什么？”
    黑石一愣，“明……明少爷？”
    度允微微点头，看向周明烨，回答道：“明少爷，说句话吧。”
    周明烨一抬下巴，说道：“我说了不管用，人家黑大侠就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这不是还要揍我一顿呢。”
    阮小蝶的眸子猛然一缩，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明烨和李喜燕，表情有些凝重。
    度允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只看着黑石，目光沉静没有波澜，“黑石，我知道这两年你跟着孔四爷混出了一点名堂，你在他手下也算是排得上名叫得上号，可是黑石，你那一套，在蒋五爷面前可是一点用没有。”
    “是，是，”黑石脑门上的汗都渗出来，把握着铁管的手背到身后，手心里泛潮，铁管上也是滑腻腻的，现在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想扔又不能扔，拿着又别扭。
    “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哪能到五爷的面前说话，度哥您……”黑石语无伦次，“我实在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度允面无庚日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我就是在路边偶然撞上了，看了一场热闹，一场放在别人身上都不敢发生的热闹，不像你黑石，胆子大，底气足，连家伙都抄上了。”
    这话像耳光一样，打在黑石的脸上，胖脸上的肉不停的跳，笑得腮帮子都酸了，“度哥，这话怎么说的……我真是不知道，不知者不怪，您看……”
    度允把手一摆，“别跟我说，这事儿跟我无关。”
    他推得到干净，刚才说了那么多，现在又说跟他无关，可黑石是一点办法没有，目光看向周明烨，心里暗自叫苦，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大早上犯的是什么冲，好好的非惹这位小爷干什么，记得以前好像见过远远的看见过一次，但根本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今天就遇上了，还没有认出来。
    黑石后悔的肠子都黑了。
    吞了一口唾沫，他对周明烨说道：“明少爷，您看看，这不就是一场误会么，我呀就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行？要不然这样，杏春楼，我做东摆一桌，给您赔罪怎么样？”
    周明烨短促笑了一声，“不敢不敢，这饭怎么着，我得跪着吃吗？”
    “……”黑石一噎，一张黑脸涨得紫红，“不是，当然不是，瞧您说的，我……嘿嘿，我是满嘴喷粪，您千万见谅。”
    “别，别这么说，你可不像是不会说话的，这俏皮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周明烨说着，目光看向李喜燕，李喜燕向他递了个眼色。

 第二百四十五章 医者仁心，真是让人敬佩

    黑石的话一套一套的，之前还气势汹汹的，一转眼就被打了脸。
    他一个劲儿的说好话，脸都僵了，周明烨讥讽了他两句，一转眼看到李喜燕递过来的眼色。
    周明烨脑子转得快，说完话顿了顿，看着黑石的胖脸说道：“算了，既然都是熟人，就像你说的，不知者不怪。”
    黑石又惊又喜，松了一口气，嘴都要咧到耳边去，“哎呀，多谢多谢，明少胸怀宽广，真是让人敬佩，敬佩。”
    李喜燕听着他不会文，还非得拽文的这种酸也酸不到点上的劲儿实在是想笑。
    黑石浑然不觉，热情不改的说道：“度哥，明少，走吧，我做东，咱这就去。”
    度允摆了摆手说道：“不了，我还有事儿，五爷交给我的事儿我还没办。”
    周明烨也说道：“我也有事儿。”
    黑石急忙道：“明少，您要上哪儿，我开车送，怎么样？”
    周明烨拍了拍自己的车子座子，“不用，我这就挺好。”
    黑石又客气了几句，见人家实在不答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最后要走的时候，周明烨突然叫住他说道：“黑石，你这就走了吗？”
    黑石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周明烨又想难为他点什么，转过身又挤出笑问还有什么事儿。
    周明烨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红绿灯，问道：“不带走吗？你亲戚。”
    黑石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度允忍不住一笑，黑石恍然大悟，也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笑声超级大，李喜燕注意到他身边的阮小蝶脸黑了至少三个色。
    黑石开车离开，周明烨对李喜燕说道：“要不是你向我递眼色，我非得再损损他不行，这家伙太气人了。”
    度允听到这话也抬眼看向李喜燕，目光有几分探究。
    李喜燕假装没有看到，淡淡笑道：“度先生不是说了吗，黑石是孔四爷手底下的人，而且混得还不错，既然这样不如就给他个面子，要是闹得太僵，反而不美。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道歉了，又服了软，差不多就行了。”
    周明烨点头说道：“没错，你说得对。喜燕，你怎么什么都想得这么长远？”
    李喜燕心说，我心理年纪比你大很多呢好吧。
    度允也很意外，他原本就是想敲打敲打黑石，也没有想真把他怎么样，他当时也还担心周明烨会不依不饶，没有想到，这其中一点小微妙倒是被李喜燕看出来了。
    这个李喜燕，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们有事儿去忙吧，我也得走了，”度允说道：“路上小心点儿。”
    周明烨冲他一笑，“好，我们走了，回头见！”
    度允短促笑了一声，看着他们俩骑车走远，这才转身上了车。
    李喜燕坐在车子后面，她问周明烨，关于那个孔四爷，他知道多少。
    周明烨想了想，说这个孔四爷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精瘦，留着小平头，眉毛挺长，小眼睛总是眯眯着，好像从来不会正眼看人一样，手里总是拿着一对钢球转来转去。
    据说他是本地人，世代祖居在这个小城里，也有的人说，他的祖上当过汉奸，后来被人抓住被迫又做了一些帮助抗日军队的事情，结果就因为这个转折，本来应该是汉奸遭受到批判的，结果最后倒成了英雄。
    当然这只是传闻，并没有什么依据，不过孔四爷的势力挺大倒是真的，码头上除了蒋五爷之外，另一个大户就是他，连景家和米家都要逊色一些，剩下的那些散户就更是不值得一提了。
    “哦，对了，听说米万章前几年初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曾经几次想拜孔四爷的码头，但是孔四爷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周明烨迎着风对李喜燕说道：“听说这两年米万章赚了钱，也渐渐有了名号，这才搭上了孔四爷，据说有一次在同家饭店遇到，还互相打了招呼。”
    李喜燕问周明烨，蒋五爷和孔四的关系怎么样，周明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这话让李喜燕眉心微微一跳，她想到刚才度允对黑石的态度，看来这个孔四的势力真的是不小，否则的话度允对黑石也不会只是敲打一下，想想他们之前是怎么朱三咄咄逼人的就能对比出来。
    她暗自记下，这个孔四爷，是个人物。
    到了医院，周明烨放好自行车，和李喜燕一起走到大厅，在那面照片墙前停住，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院长，哧笑一声说道：“还真是哎，我之前也没有注意到，谁会想到我们挖空心思找的主角，竟然就挂在墙上呢。”
    李喜燕看着照片里道貌岸然的院长，心想“衣冠禽兽”这个词儿还真是表现得恰当，就是不知道他在看到那些艳照的时候还能不能镇定得住。
    李喜燕让周明烨打听打听院长现在在不在，她去病房给宋绍礼送东西，刚到门口就听到莫柳生在训斥白兰兰。
    “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当成耳旁风？”莫柳生气急败坏，十分生气，语气和用词也都十分的严厉。
    白兰兰低着头，半点辩解也没有，但也没有认错。
    欧阳然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看，宋绍礼的点滴已经打完了两瓶，现在是停止的状态。
    李喜燕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急忙进来说道：“莫医生，你别怪白护士了，这里面有误会。”
    她还没有说完，莫柳生扫了她一眼说道：“误会？恐怕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就不会说的这么轻松了，她居然不按我开的药给病人打点滴，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要是出了问题，这算谁的？”
    欧阳然在一旁抿着嘴唇，双手用力交握，尽管如此还是有些微微的发抖，看得出来她也很生气。
    这也难怪，她并不知道实情，现在听到莫柳生说白兰兰私自换了他开的药，当然得生气着急，现在这么忍着已经是极限了，换成别的人早开骂腔了。
    李喜燕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事儿是我让白护士这么做的。”
    “你？”莫柳生立即眯了眼睛，双手放在口袋里，“你？凭什么？”
    李喜燕轻知，“不凭什么，莫医生不要误会，事情是这样的，因为你之前开的药方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们找不到你，所以……昨天是吴医生开的药，而且老师的病有所减轻，所以我就让白护士还按昨天的药配的，就是这样。”
    莫柳生脸色阴沉的看了她半晌，李喜燕面带微笑的回望他，最终，他冷声说道：“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希望到时候你会如实说出情况，这个责任我可负不起。”
    李喜燕微笑说道：“莫医生是白衣天使，说什么做什么都对得起这身白大褂，为病人的心严谨负责，让人敬佩。”
    她说得不冷不热，实在听不出什么“敬佩”来，莫柳生“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说道：“白护士，你跟我来一下。”
    白兰兰和李喜燕互相对视一眼，转身也跟了上去。
    他们俩一走，李喜燕立即对欧阳然和宋绍礼说道：“老师，师母，请你们相信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老师好。”
    欧阳然本来特别生气，但是在李喜燕来了之后，她看到听到李喜燕所说的所做的都是站在白兰兰这一边的，而且对莫柳生的态度她也看得出，心里的怒意渐渐散去，她慢慢冷静下来，觉得事情也许并不是自己眼睛看到的这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欧阳然的气消了一些，但她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事关宋绍礼的健康，她可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这事儿一定要弄个清楚不可，护士私自换药，不按医生的药方，那可不是小事。
    “喜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欧阳然问道。
    李喜燕在一进门看到莫柳生把事情都揭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了，欧阳然是个聪明人，绝不含糊。
    走到病房门口把门关上，回到床边来，看着宋绍礼和欧阳然，放慢了语速说道：“老师，师母，首先先请你们原谅我，这件事情我的确是有意隐瞒，但我的确是有苦衷。”
    欧阳然和宋绍礼对视了一眼，欧阳然说道：“喜燕，你对我们的心思我们知道，我们也看得清楚，我和你老师也都很感动，说实话，从我这里讲，对你，比对裴重要信任得多。”
    “多谢师母，”李喜燕由衷的说道：“这事的起因，也的确要从裴重身上说起。”
    宋绍礼诧异道：“裴重？”
    “嗯，”李喜燕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师，请您原谅，您觉得我小肚鸡肠也好，觉得我多疑也罢，反正我对裴重就是没有办法信任。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米万章家里，他那张狂的样子，还有提到您的时候那种神情，我真切看在眼里，后来又在您家见到他，实不相瞒，那天出门之后，我和他还单纯聊了几句。”
    这倒是宋绍礼和欧阳然没有想到的，两人都一愣，李喜燕把那天她和裴重在外面说的话简单的说了说。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因为什么工作什么腾飞电子厂，这都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太把那些当回事，”李喜燕坦然说道：“最关键的在于，老师的病。”
    她顿了顿，看着欧阳然和宋绍礼的脸色，说道：“确切的说，并不是病。”
    欧阳然的脸色微变，自从宋绍礼住院以后，李喜燕曾和她谈过，还问起裴重送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吃的，若说那会儿那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听李喜燕这么一说，她有些明白了。
    “喜燕，你的意思是……”欧阳然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有些说不下去。
    李喜燕微微点头，“师母，您大概猜着了，老师是中了毒。”
    欧阳然的脸色一白，宋绍礼的表情也瞬间僵住，他紧紧抓着床单，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喜燕知道他们一时无法接受，一直注意着他们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见宋绍礼缓和了一些，递了杯水给他说道：“老师，您先别急，现在您的情况已经好转，别担心。”
    欧阳然看了一眼病房门口，低声说道：“喜燕，你之前在检查室门外，也是为了……那刚才莫医生开的药，还有吴医生和白护士，这到底……你快如实告诉我。”
    欧阳然的脑子很清楚，说了一件，她很快联想到别的，就开始一一要问个清楚。
    李喜燕点头说道：“莫医生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将错就错我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吴医生的药管用，所以我就让白护士还按吴医生的方子配的，至于说裴重，老师，师母，我不瞒您说，我还没有证据，觉得他和这事儿脱不了关系，只是我的感觉。”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但我觉得，我的感觉并没有错。”
    这些信息像一记一记的重锤，砸向欧阳然和宋绍礼，尽管李喜燕已经是挑着说，把事情尽量往轻了说，把对他们的心理冲击降到了最低，但他们仍旧有些接受不了。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也是血淋淋的，李喜燕并不想让他们过早的知道，想着至少等宋绍礼康复得差不多再说，但事情的节奏并不是像她所预料的那样，也不完全由她来掌控。
    “老师，对不起，”李喜燕低声说道：“我很抱歉，到现在也没有查出什么。”
    宋绍礼摆了摆手，缓了一口气说道：“这怎么能怪你，要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就断气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欧阳然的眼睛发红，泛起潮意，眼底的怒意慢慢升腾上来，她握住宋绍礼的手，沉声说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吗？我们已经失去了孩子，难道……还让我失去你吗？”
    “别胡说，”宋绍礼反握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要怪应该怪我，是我……”
    李喜燕听到他们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孩子？
    她记得那次裴重提到子女的问题，当时欧阳然的脸色就不太好，李喜燕一直以为是欧阳然和宋绍礼一直都是没有孩子，现在听来并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有过，却失去了。
    那种锥心之痛，李喜燕感同身受。
    她后面想说的瞬间哽住，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欧阳然抹了抹眼睛，李喜燕转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穿着米色长裙，长发微卷，脸上化着淡妆，非常的时髦，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和寻常人不一样，她手里还拖着一个拉杆箱，像是远道而来。
    李喜燕并不认识她，客气的问她找谁。
    女人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问道：“这是宋绍礼的病房吗？”
    “是，你是……”李喜燕还没有说完，听到声音的欧阳然从里面出来，惊喜的说道：“若安！你怎么来了？”
    女人看向欧阳然，脸上立即露出微笑，扔下拉杆箱，从李喜燕的身边擦过，直奔向欧阳然，一把抱住她说道：“师母，总算见到您了，我可想您了。”
    欧阳然也伸手抱住她，脸上的笑意温柔，眼睛都在放光，眼角还有欣喜的泪，“好孩子，我们也想你，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上次写信不还说要准备论文？”
    “我赶了几个通宵，把论文弄好就回来啦，太想你们了嘛。”
    “你这孩子，”欧阳然上下打量着她，“瘦了一些。”
    她说罢，冲李喜燕招了招手，“喜燕，来，我给你们介绍。”
    李喜燕走过去，欧阳然握住她的手说道：“若安，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喜燕，是你的师妹，喜燕，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师姐，吴若安。”
    “师姐好，”李喜燕冲吴若安笑笑，打了个招呼。
    吴若安笑得甜美，伸出手说道：“你好，师母在信里有写到你，说你很聪明。”
    她的手很好看，细长白嫩，李喜燕和她握了握，柔软似无骨，这双手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主人平时是过什么样的生活。
    李喜燕暗暗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薄茧，像摸到心里的某处，微微有点疼。
    这种感觉一闪即过，吴若安已经走到宋绍礼的病闲前，宋绍礼满脸是笑，“若安，过来坐，一路辛苦了吧？”
    吴若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了一句英文，把宋绍礼逗得哈哈大笑。
    李喜燕莫名有一种失落感，像是一个家里被忽略的孩子，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之前在乡下李家的时候，老妖婆那么偏袒李晓帅，李喜燕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垂下眼睛，欧阳然走过来，轻声说道：“喜燕，这次的事情真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你老师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想。”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寸光阴一寸金

    吴若安陪着宋绍礼，她的到来冲散了病房里悲伤愤怒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
    李喜燕莫名有些失落，欧阳然拉着她低声再三感谢，这更让她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师母，”李喜燕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说道：“我为老师做的这些，都是发自真心的，我……也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更不是图您的感谢。您好好陪老师和师姐吧，我去找找吴医生。”
    她说罢，转身出了病房，欧阳然略有些错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欧阳然心思细腻，她回头看了看正在说笑的吴若安和宋绍礼，目光微闪，心里明白了什么。
    李喜燕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独自想了一会儿，忽然慢慢笑了笑。
    在失落什么，难过什么，又在笑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只是不愿意去细想，不愿意去承认。
    她吐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吴医生的办公室前，敲敲门，里面并没有人答应，她推开看了看，办公室里空着，吴医生不在。
    她转身坐在椅子上，弯腰垂下头，看着地上的磨石花纹，大概年头很久了，磨得有些模糊看不清了，有的地方还很光滑，她忽然觉得这块磨石砖有点像人心。
    被世事打磨，被历练，磨去了棱角，磨得圆滑平整，看似平和不再想争什么，其实只不过就是受过的伤太多，不想再计较罢了，所谓的宽容和豁达，有多少人天生就有？
    无非都是在伤痛中摸爬滚打而来的罢了。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以为是吴医生，一抬头发现是周明烨。
    周明烨脸上挂着笑，好像是有什么好消息，正想和她分享，看到她的神色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了。
    “你怎么了？”他俯身蹲在她面前，“谁欺负你了？”
    “没，没有啊。”李喜燕直起腰摇了摇头，“谁能欺负我？没事的。”
    周明烨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伸手抚在她的眼角，手指轻柔，像是在触弄柔软的花瓣，生怕弄伤弄疼了她，“还说没有，没有的话为什么哭？”
    李喜燕一惊，她哭了吗？不知不觉间竟然哭了？
    她错愕又觉得懊恼，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了。
    “究竟怎么了？”周明烨问道：“告诉我。”
    他的语气强硬严厉，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可是在此时的李喜燕听来，却十分的窝心。
    “吴若安回来了，就是宋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她长得特别好看，气质也好，而且还会说流利的英文，老师和师母都非常喜欢她，一见她回来都开心得不得了。她的手也很好看，细长，滑滑的，没有一点……”
    李喜燕喃喃的说着，像是回答周明烨的问题，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周明烨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先是轻轻握住，随后是整个包住，以一种呵护的姿势。
    “吴什么安是谁，我不知道，在我看来，你以外的人都是别人，别人好不好看，气质怎么样，手如何，都跟我没有关系，你呀……就是最好的你呀，和别人也没有关系。不要去和别人比，别人也没发和你比。喜燕，你是坚强勇敢又乐观的，没有什么能难倒你，不是吗？你所拥有的，都是你自己拼搏挣出来的，哪怕手上有茧子了，但是这才是最好的勋章呀。而且……”
    周明烨为她掠了一下耳边的发，把她眼角渗出的泪抹干净，声音更加轻柔，“而且呀，宋老师和师母也是喜欢你的，他们多信任你啊，把家里的钥匙给你，宋老师用心栽培你，为了你不惜和我爸爸忽近忽远，师母教你吃西餐，带你参加聚会，还为你做衣服，他们也是爱你的，人各有不同，学生也是一样的，他们也同样对你寄予厚望，否则的话，在别人看来特别好的东方电子厂的东西，宋老师就不会觉得它不配你了，不是吗？”
    李喜燕心头一颤，周明烨太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和难过的原因，她并非是觉得面对吴若安的时候有自卑感，她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是那个被冷落，不再受宠的孩子。
    周明烨的话像是一道光，透过李喜燕心里的那团乌云，照亮了她心里的那个角落，她情不自禁的微微笑起来，用力点点头。
    “好了，笑了就好。”周明烨也咧开嘴笑，笑容特别温暖纯真，“我最爱看你笑。”
    李喜燕心里发暖，这种感觉像在太阳底下晒着的棉被，暖烘烘又软蓬蓬。
    “对了，我来找你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明烨见她不再难过，拢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真的？”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一边起身一边说道：“那当然，我亲眼看见的，走，我带你去看看。”
    俩人一路上了四楼，这里相对安静了许多，走到走廊的中间位置，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上面门牌上写着，“院长办公室”。
    周明烨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他推开门拉着李喜燕一起进去，这间办公室很宽大，还有一扇窗子，阳光照进来，屋子里的光线很不错。
    窗台上放着几盆绿植，长得挺精神，窗下放着办公桌，有一个男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是两个年轻人，不禁有些纳闷，问道：“你们找我有事吗？”
    李喜燕把门关上，周明烨打量着男人，没错，就是照片里的男主角儿。
    “院长？”周明烨微笑道：“我们找你的确是有点事儿。”
    院长姓王，快五十了，中等身材，略微有点胖，平头正脸的长得还算不错，在这个年纪的男人里从外表上来说是非常出挑的。
    他放下手里的笔，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说道：“哦？找我有什么事儿？你们是什么人呐。”
    周明烨大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就吃，“我们……算是病人家属吧。”
    一听到他只是个病人家属，而且还这么不客气，自己做自己吃，王院长就皱了皱眉，喝茶的心情也顿时不好了，心想哪里来的这么没有教养的小子，也太不懂规矩了。
    他勉强抱了一口茶，不冷不热的说道：“哦，那找我有什么事，有就快点说，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另外，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找负责的主治医生，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
    李喜燕心里冷笑，这货还真是不禁激，周明烨三两下就把他的毛激炸了，她不动声色的坐在周明烨身边，周明烨又拿了一串葡萄，边吃边吐皮，“王院长，我的时间也挺宝贵的，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来着？”
    他转头看向李喜燕，李喜燕默契的接话说道：“一寸光阴一寸金。”
    “对，没错，”周明烨一拍大腿，“你看，王院长，我哪里是用在时间跟你说话，我是在用金子跟你说，黄金啊——多值钱。”
    王院长听得一头雾水，直觉感到这小子是个愣头青，脑子还不太清楚的那一种，他已经有一脸掩饰不住的厌恶，放下杯子说道：“行了，既然你的时间这么值钱，那就去别处忙吧，我还有事儿，不奉陪了。”
    周明烨的屁股连动都没有动，哧笑一声说道：“这恐怕不行，王院长，我是无所谓，我是担心……这事儿我要是跟别人说，对你不太好。”
    王院长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是谁啊，有什么事儿？”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吧？

    王院长觉得莫名其妙，对周明烨一百个看不上，觉得他简直是一点规矩也不懂，教养全无。
    他张嘴赶人，周明烨却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把手里的水果吃吃，才慢悠悠的说道：“王院长，我觉得吧你最好是安静下来听我们说说，这事儿吧——对你来说挺重要的。”
    李喜燕在一旁闷乐，她算是见识了周明烨的蔫坏，真是太逗了。
    王院长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顿了一下，他像是明白了，义正言辞的说道：“事先声明啊，要是想着让我调什么病房啊，什么挑选专家啊之类的，这些就免开口吧，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肯定得一视同仁。”
    周明烨一脸的惊讶，是那种特别夸张的惊讶，还不忘竖起大拇指来，冲王院长点头说道：“真是高尚，真是表率啊，王院长，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说了？”王院长说道。
    周明烨清清嗓子，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说，院长，你这么急着走，是去见邱副局长吗？”
    王院长一听到他提起“邱副局长”，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你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怎么不知道呢？”周明烨若有所思的说道：“咦，不对啊——梁华是这么说的呀。”
    李喜燕差点一口喷出来，进来之前俩人也没有商量好怎么说，她也没有想到，周明烨一张嘴竟然把事情弄了个大逆转，这是要把所有的事儿都推到梁华身上的节奏啊。
    一听到梁华，王院长的神色比刚刚更加激动，他的眼皮都微微抖了一下，脸上泛起控制不住的红，“梁护士？她说什么？哎，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周明烨抽抽鼻子，“当然是知情的人啊。梁护士告诉了我们她升任护士长，甚至是还要调往市医院去的秘诀，王院长，你应该知道啊。”
    王院长的脸色一垮，手紧紧抓住桌子边沿，指关节都有些泛白，他盯着周明烨，眼神不住的变幻，似乎想从周明烨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周明烨毫不畏惧的回望着他，一脸的坦然和无畏，李喜燕在一旁瞧着，忽然觉得周明烨有几分蒋五爷的风采，谈笑之间就定了胜负。
    她心头微动，泛起丝丝的甜，认真起来的男人很有魅力，现在的周明烨都像是在闪光。
    周明烨可不知道现在李喜燕的心理，他只想拿下王院长，逼退心理防线，达到他的目的。
    王院长最后一拍桌子说道：“不管你们是谁，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还要开会，你们也快点走吧，不然的话，我就要叫安保人员了。”
    周明烨“啧啧”了两声，摇头说道：“院长就是不一样，底气足哇，不过我倒挺好奇的，不知道见了邱副局长，当着他的面儿，你是不是还能这么有底气？”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是意有所指，精明如王院长又怎么会听不出，王院长的嘴角微微一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院长仔细打量着周明烨和李喜燕，周明烨他倒是没有什么印象，看到李喜燕，他想了想，问道：“你……我们是不是见过？”
    李喜燕并不记得见过他，否则的话也不会看到照片的时候没有认出来。
    她摇了摇头，王院长却一拍大腿，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是在景南宇的病房外，我看到你走出去，你没有看到我吗？你是景南宇的什么人？”
    他这么一说，李喜燕倒觉得是有可能的，她忽然想起来，景南宇帮她拖住莫柳生，也是请了院长帮忙，这么说来，倒不是一无是处。
    她眨眨眼睛，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看了看周明烨，周明烨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有别的意思，暂时抿了嘴唇不再多说什么。
    “好像是的，院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我是景南宇的朋友，”李喜燕对王院长说道。
    王院长立即露出笑意，“原来是这样，我和景先生的关系也不错，之前是早就景仰，这次景南宇住院，倒给了我和景先生见面的机会，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好办了，你有什么事，请说吧。”
    王院长知道李喜燕和周明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又接连两次提到“邱副局长”，他心里最深处的隐忧不断的涌动，但他还心存着侥幸，他不信，自己最大的秘密会被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知晓。
    他们才多年轻？在自己面前，说他们是孩子也不为过，他们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王院长让自己冷静下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破点财，还能怎么样？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变化，慢慢说道：“院长，是这样的，之前我曾经在检查室那里和梁华有点冲突，她曾说她有后台，根本不怕我们，当然，我也不是想让她怕，只是想求个公正。”
    “有这样的事？”王院长惊讶，心里却有些紧张，“梁华是我们这里的护士长，业务水平和能力还是有的，有时候性子的确是急了点，不过……她对病人还是不错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喜燕心里冷笑，呸，就梁华也好意思说对病人不错？
    王院长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这样吧，我让梁华过来，当面谈谈，有什么误会呢，当面说清就好了。”
    他的号码还没有拨出去，周明烨淡淡说道：“院长，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打这个电话，您想，如果真的只是误会，我们就去找她了，而不是来找你，毕竟那次解决问题的时候，副院长也在。”
    王院长的手指僵住，他顿了几秒钟，声音艰涩的笑了笑，“那你们是……”
    “王院长，我们是听梁护士说，您就是她的后台，她放下话说，无论她做出什么事，有多么出格，您都会想方设法护着她，本来我们也不信，但是在检查室门前，她比副院长都横，我们才不得不信，院长，是不是啊？”李喜燕一脸纯真的问道。
    王院长气得眼前发黑，心里这个骂呀，梁华啊梁华，你做点出格的事儿无所谓，老子给你摆平，但是你别他妈大嘴巴说出来呀，好像搞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一样，你跟我不是亲戚又不是我妈，这不是成心了惹人怀疑吗？
    可他心里骂又恨，但实际上又没有办法，他知道，梁华手里有东西，有能置他于死地的东西，要不是为了那点东西，他早把梁华扔大街上去了。
    他按下心里的怒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脸上扯出几丝僵硬难看的笑，搓了搓手说道：“两位小同志啊，这个呢，纯粹就是谣言了，我和梁护士长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的业务水平好，所以难免……哈哈，是吧，你们应该可以了解吧？这样吧……”
    他还没有说完，李喜燕开口说道：“既然是没有关系，那能如此纵容她，不会是因为有什么把柄吧？”
    她的话音刚落，周明烨立即接过话来说道：“一定是了，王院长，你是不是有什么短儿被梁华给握在手里了？那这样的话可就不太好办了，你得忍气吞生啊，堂堂一个院长，要受她的气，这可不太好。”
    王院长怎么会不知道不好，可他也是没办法，对别人又不能不承认，听着眼前这两个小年轻一唱一和的，他越发不安起来，总感觉好像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院长被周明烨和李喜燕一唱一和说得心惊肉跳，总感觉他们像是知道了什么，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他也没法接话，只能是哼哈的陪着尬笑，观察两个人的神色。
    李喜燕也不想和他再绕弯子，浪费彼此的时间，她看着王院长说道：“院长，我们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并不是来勒索的，和梁华的目的不同，麻烦你搞清楚。”
    王院长一听到“勒索”两个字，心里明显不舒服，他笑得腮邦子发酸，索性也不再笑，喝了一口茶说道：“梁护士是我们医院的人，有什么事就协商一下嘛，她是下属，找我这个领导很正常。当然了，你们是病人家属，有问题向我反应也是正常，不过……”
    他还在打官腔，周明烨实在听不下去，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啪”往他面前一拍，把他后面的话打断。
    王院长垂眸一看，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嘴巴张得老大，脑门上的汗瞬间渗了出来，脸色惨白的盯着照片。
    照片是一男一女，正搂抱在一起，一脸的沉醉，简直无法入目，让他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来，晕到在桌子底下，照片上的人他再清楚不过，那个男的，就是他自己。
    那个女的……他不敢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愣了好一会儿，猛然伸手抓住照片，几下撕得粉碎，“你……你们……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周明烨也不拦着他，任由着他撕，反正还有不少。
    李喜燕淡淡笑了笑，“您说呢？我刚才说过了，我们是来替您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勒索的。”
    “解决问题？”王院长声音提高了几度，有些尖厉，“解决什么问题？你们用这种东西能替我解决什么问题！”
    李喜燕不急不恼，说道：“这些照片从哪里来的，谁的手里有，我不信王院长不清楚。”
    王院长喘着气，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反正照片上最不堪的形象都被人看到了，还有什么更丑的？他扯开领口的扣子，缓了好一会儿，脑子的温度感觉降了降，这才能正常去想李喜燕刚刚说过的话。
    “你的意思是……梁华手里的照片？”王院长心里一惊，他不能不谨慎，当初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找过这些照片，还偷偷去金医生那里配过钥匙，趁着金医生和梁华都在医院的时候去他们家里找过，但都一无所获。
    怎么……这照片轻松就被这两个年轻人拿到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凑巧，梁华并没有把那些照片放在家里，她觉得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把照片藏在了办公室，还专门在抽屉上做了一个槽，用来放这些照片，这些照片她来之不易，花了她不少钱，她必须得妥善保管，这次也是被逼急了，实在不想再在这里混下去，就想让王院长给她想办法尽快调走。
    她听到有人叫她去病房，想着一会儿就回来，就把照片藏在了书架上，抽屉的暗槽挺难弄，又是半夜，她以为不会有人，一时大意竟然被周明烨和李喜燕拿走了。
    王院长也没有想到，找了好多次的照片，就在梁华的办公室，在他的眼皮底下。
    现在谁握着，谁就像握住他的命脉，他就得乖乖听谁的。
    王院长意识到这一点，语气软了不少，“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让我做什么，直说吧。”
    李喜燕笑容加深，慢慢说道：“王院长，现在梁华的手里没有这些照片了，您最想做什么？”
    王院长一愣，短短几秒钟就明白过来，他有些不解，对李喜燕说道：“你到底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喜燕笑而不语，只是眼中慢慢渗出凉意，王院长吞了口唾沫，不再多问，他看了看里面的小休息室，说道：“如果你想亲眼看到的话，那就去那里躲躲。”
    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小间，是平时值班的时候用来睡觉的，周明烨和李喜燕走到那个小休息室关上了门，玻璃上还贴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外面看看不见里面，里面看外面倒是很清楚。
    王院长打了内线电话，让梁华来办公室，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底气，还有一点颤抖。
    他压抑得太久，这一次终于可以吐口气了，虽然事情并没有解决，但在梁华这里，总算是可以告一个段落了。
    梁华现在就跟惊弓之鸟差不多，回到家也没有睡着，看什么都不顺眼，她无数次回想照片去哪里了，自己放在了哪里，简直都快要疯了。
    一大早上起来骂了她丈夫好几次，金医生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说道：“梁华！你别整天发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不上我就离婚，没有什么大不了！”
    梁华一愣，随即跳起来几步窜到他身边，揪着他的脖领子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离婚？凭什么离婚？我最好的年华给了你，现在我快三十了，你跟我说要离婚？”
    金医生用力扯开她的手，“你别总这么说，谁还不是最好的年华，当初你也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这么疯！”
    “我疯？我为什么疯？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成天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不然的话我能这样吗？”
    金医生气得发抖，“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什么时候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了，我勾谁搭谁了？你整天疑神疑鬼，捕风捉影像个神经病，在家里闹不够还在医院闹，这算什么！我的名声都被你败坏光了！”
    “那是你自找的！”梁华吼道。
    金医生咬了咬牙，用力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家门，留下梁华在家里咆哮。
    他实在不明白，什么时候起梁华成了这副样子，本来以为多让着她，不和她争吵她就会好一些，慢慢会平复，可这几年不但没有好，反而是变本加厉。
    自己每天辛辛苦苦上班工作，连个朋友都没有，同事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如果真的有什么，那也算是活该，可是他分明就是没有，真是不明白梁华为什么非得整天怀疑。
    金医生疲倦的吐了一口气，他看看手表，今天该他轮休，梁华还要去上班，他回头看了一眼家门口的方向，最终还是没有回去，走着去了小酒馆。
    当年的同学朋友都不怎么联系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偶尔出来聚聚，可后来梁华总是怪他出去应酬这些没有必要的人，不如去和医院里的同事领导搞好关系，把时间用在该用的人身上。
    有一次聚会到一半，梁华突然来找他，当着同学的面儿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搞得他特别下不来台，从那以后同学们就很少再叫他了。
    金医生觉得医生这个职业特别紧张特别累，和同学相处也是放松一下，但梁华不认同，他渐渐的也就依从了梁华。
    说起来……他这些年牵就梁华真是牵就得太多太多了，可她怎么就不知足呢？
    他一路上胡思乱想往小酒馆的方向走，这一大早的，小酒馆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刚到门口，忽然和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个人酒气冲天，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睛发红。
    金医生不想和醉鬼一般见识，往旁边闪了几步，忽然又感觉这个人有点面熟。
    那人踉跄着下台阶，一不小心差点摔倒，金医生急忙伸手扶住他，“哎，你没事吧？”
    这么近距离的一看，金医生更觉得他面熟。

 第二百五十章 提出要求

    梁华撒完了气，气冲冲的出门上班，到了单位就训了两个小护士，直接把人家骂哭了。
    这口气还没消，又接到王院长的电话，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她心头一跳，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她想照片虽然丢了，但是王院长并不知道，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再和王院长谈一次，让他想办法帮自己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市医院发展。
    她快步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前，做了几个深呼吸，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王院长在里面应了一声，她推门进去，看到王院长正在办公桌后面写着什么。
    “院长，您找我，”梁华说着，慢步走到沙发前，不等院长回应就直接坐下，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王院长抬眼看了看她，也没有制止，嘴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半晌，他停了笔，笔帽轻轻放回原位，“嗒”的一声，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梁护士，你来医院有多久了？”
    梁华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是十六岁到医院来的，那时候医院刚刚建立，急需医护人员，就去乡下先招了一批行医的医生，我爹……爸爸就是村里的医生，我自小跟着他学过不少，所以就被招来了。”
    王院长点点头，“我记得把你们招来之后先进行了统一的培训，然后因为你聪明好学，比较突出，就送你去护校进修，是不是？”
    “对，没错，”梁华脸上泛起笑意，“那次的进修资格证还是院长您亲自发给我的，那时候您还不是院长。”
    “不错，你说得对，”王院长目光幽深，似乎穿过梁华看到那段岁月，“你和金医生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吧，后来就处了对象，结婚。”
    梁华还没有应声，王院长继续说道：“所以，你看，医院不仅助你成长，脱离了乡下，还找到了爱人成了家，对于我来说呢，我一路做到了院长，这其中也有不少的艰辛，就不一一说了，好日子都来得不容易，要看会不会珍惜了。”
    梁华微微挑眉，说到这儿，她再听不出王院长是意有所指，也就不是梁华了。
    她看着王院长，似笑非笑，心里想莫非是王院长想劝自己留在这里，不去市里发展？
    李喜燕透过玻璃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梁华，看着她的神色，猜测着她现在的心理，她大概以为院长还不知道她手里的把柄早就没有了，现在的院长就如同脱去了禁锢的猛兽，恨不能立时咬死她。
    梁华聪明反被聪明误，祸到临头还不自知，她思索了片刻，微笑说道：“院长，院里对我的栽培我很感激，但是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人往高处走，院里是栽培了我，但我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为院里付出了我的青春，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院里的事。”
    她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有些阴，“院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肯定看我也不太顺眼，不如这样，您帮我动动关系，去市医院工作，到时候呢，我一走，您心里也松快，省得两相厌，有空的时候我也会偶尔回来，说起来也是从咱们院出去的，也算是院里的荣光不是？”
    李喜燕和周明烨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周明烨一脸的嫌弃，低声在李喜燕耳边说道：“就她？还荣光……她还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喜燕点点头，指指院长，想看院长怎么说。
    王院长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笑了笑说道：“梁华，你觉得你在这儿当个护士长算是合格的吗？”
    梁华一愣，摇头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难道做得不好吗？”
    王院长哧笑了一声，轻蔑的说道：“你以为呢？你拉帮结派，排挤那些你看不顺眼的护士，欺负新来的同事，还经常和病人起冲突，小到辱骂，大到有时候甚至会动手，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哪次不是我给你善后？”
    梁华的脸色微变，嘴唇绷得很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院长。
    王院长压抑得太久了，早就看梁华不顺眼，对于她的那些烂事儿也早就处理够了，烦透了。
    “病人对你的投诉，摞起来都他妈快我这么高了，要不是我给你压着，别说是护士长，医院早就让你滚蛋了，你还什么市医院，你怎么想的？脑子抽了吗？这些年你做得究竟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吗？有多少资历比你老的护士做得特别好，但都被你压着，你他妈凭什么！”
    王院长越说越生气，压制的怒火冲到头顶，脸也涨得通红。
    梁华听到他开了骂腔，也有些受不住，她本来今天就心情不好，带着火气来上班，她本想着提出要求院长会同意，没有想到不但不同意，还对她一阵的数落。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凭什么？院长，你说我凭什么？你不会忘了吧，我手上有什么。”
    王院长听她终于提到这个，笑声更冷，“有什么？你说有什么？有本事你再拿出来威胁老子啊。”
    他不管不顾，梁华倒有些意外，有点招架不住，她心头一紧，莫名有些慌，她所倚仗的就是这些照片，要是这些压制不住王院长，那她还真有点傻眼。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她不信，王院长会什么都不顾，真的和她翻脸，她宁愿相信，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有点生气过头，不理智了。
    李喜燕看得真切，梁华的脸色阴晴不定，面对王院长的怒气，她还是有些侥幸的。
    李喜燕不自觉的握紧了拳，看着梁华的侧脸，想着她此时的心情，不禁想起自己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在生死的关头，自己可比她现在要难受煎熬得多，她不过就是为了一份工作，自己可是两条人命。
    不仅如此，还有邹白，竟然是她的表弟，这也算是冤家路窄了吧。
    李喜燕恨得咬牙，周明烨注意到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时梁华已经平复了一些，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院长，这是何必呢？大家同事一场，共同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做得太绝也不好，我可不想毁了你的前程。”
    “前程？”王院长短促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那页纸，“我的前程的确是金贵，我都做到院长这个位置了，这么多年我多年不容易啊，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梁华听着他这些话，嘴角慢慢绽出笑意，就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舍得。
    不料，王院长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的前程是不能放弃，不代表别人的也不能啊。”
    梁华下意识问道：“别人？什么别人？”
    王院长没有立即回答，伸手把那页纸捏在指间，冲着她扬了扬。
    梁华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接过，一边问这是什么一边低下头去看，她只看了前面两行，就诧异道：“解聘？”
    王院长笑眯眯的看着她现在的表情，心里痛快至极，“没错，确切的说，应该是开除，不过嘛，念在你好歹也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没有什么功劳，看在时间这么长的份儿上，我就好心一点给你把事情弄得好看一些，不至于让你脸上那么难看，再说了，医院的名声也得要嘛。”
    梁华瞪大眼睛盯着他，声调都岔了，“你疯了？！敢这么对我，你也不想在医院混了是吧？你知道不知道开除我你要面临什么后果？”
    王院长的脸色黑如锅底，把杯子一放，“啪”一声响，“梁华，我早就受够你了，面临什么后果？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宿怨新仇

    梁华没有想到，王院长会和她翻脸。
    她先是震惊，随后冷静下来，说道：“行啊，姓王的，既然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舒服的过日子。开除我，不让我过是吧？行，没问题，我大不了就是丢了一个护士长的工作，可你就不一样了。”
    她阴冷的笑着，阴恻恻的说道：“你要丢的不只是院长的职位，还会身败名裂，还有你那个情人，也会被你连累，日子变得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你想这样吗？”
    王院长哧笑，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冷冷盯着她说道：“是吗？那你倒是试试看。梁华，那些照片……还在你手上吗？你他妈还有筹码吗？竟然还敢这样跟我说话！”
    梁华一惊，表情瞬间凝滞，她心跳加速，浑身血夜都像立时变凉，“你……你说什么，当然在啊，要不然我拿出来给你看？”
    “行啊。”王院长点头，冲她一伸手，“拿出来。”
    梁华心里慌得不行，表面上仍旧强撑着，“何必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是不吗？王院长，我们各退一步，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我就把照片都还给你，以后各不相干，怎么样？”
    王院长“呸”了一声，“你休想，你这个贱人！现在还想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不但不会帮你，而且你看清楚，这张解聘书我已经签字生效，你现在都不是医院的人了，下午公告栏上就会贴出来。”
    “啊，”梁华尖叫了一声，“不行！你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想这么做的话，还需要说凭什么吗？随便找几个理由就足够了，你在检查室门外大闹，调换了病人的检查报告，这个还不够吗？”
    梁华一噎，她脑子里迅速的转起来，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院长又怎么会提起什么检查室，提到什么检查报告。
    “你胡说，就算你是院长又怎么样，说我换报告，你有证据吗？”梁华不甘的问道。
    王院长“啪”一声把一张东西拍给她，“你自己看，这就是证据。”
    “这才是真正的报告吧？”
    梁华低头一看，眼睛不由得睁大，上面显示的“宋绍礼”几个字清晰的映入她的眼帘，这份真报告她并没有见过，但她认识这个名字，而且上面显示的内容和她之前拿的那张假的完全不一样。
    她额头上冒出汗来，咬牙说道：“我不信，你说是就是，你是院长，当然可以随便出报告，你有人证吗？”
    她其实已经乱了方寸，连院长可以随便开报告这种话也说得出来，王院长还没有吭声，忽然听到休息室有人说道：“我就是人证。”
    梁华一惊，转头望过去，看到李喜燕和周明烨从里面走出来，她愣愣的看着两个人，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报告，无数个念头从眼前闪过。
    李喜燕微微冷笑，走到她面前，“梁护士长，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梁华看着李喜燕，现在她也不再掩饰，恨意特别明显，“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了看那个小休息室，又转头看了看王院长，尖笑了一声，“姓王的，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小的你也感兴趣？真是通吃啊。”
    她话音刚一落，李喜燕上前就甩了她一个耳光，“啪”一声脆响，不只梁华，连王院长都吓了一跳。
    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姑娘小小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大的气场。
    周明烨反手又打了梁华的另一侧脸，“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敢胡说八道你给我试试看。”
    梁华被打得有点懵，脸又疼又麻，她后退了两步，一脸的忿恨。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梁华，你干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串通别人换了我老师的报告，让他得不到正确的治疗，只能慢慢等死，这就是你身为一个护士应该做的吗，亏你还大言不惭，说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医院的事，说什么对病人尽职尽责！”
    “你……你胡说！”梁华到了现在也只能不承认，“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李喜燕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那个神秘的男人是谁你不知道，可是，邹白，你总认识吧？他为什么会来找我，你不清楚吗？他现在还在看守所没有出来吧，你猜，要是他招了是你让他引诱未成年少女，骗人去歌舞厅逼良为娼，你会怎么样啊？”
    梁华霍然睁大眼睛，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嘴唇都在抖，“你……你是……”
    李喜燕冷声说道：“怎么，你帮沈玉芬想办法，让你表弟来找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你是李占彬的那个女儿！”梁华尖叫着说道。
    “没错，你猜对了。”李喜燕点头说道。
    王院长在一旁听着，他不知道李喜燕和梁华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明白这是李喜燕对梁华恨意的由来，这是真正的导火索，而宋绍礼，则是最后的底线。
    梁华被开除的消息下午就贴上了公告栏，与此同时，还有白兰兰转正并成为小组长的消息，这两个消息像是两块大石头，砸进水面，激出无数的水花。
    李喜燕回到病房不久，吴医生也来了，他满面春风，对宋绍礼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欧阳然对他也是千恩万谢。
    吴医生笑眯眯的看了看李喜燕，“是我应该感谢喜燕才对，要不是她坚持，我也得退缩，我很惭愧。”
    欧阳然对着喜燕笑了笑，拉住她的手。
    吴医生也是这件事情的受益者，他的出现在李喜燕的意料之中，既然假报告的事情揭穿了，莫柳生自然也会被牵连，不管他和梁华一样是和别人合谋，还是只是单纯和吴医生一争高下，他没有看出宋绍礼真正的病情，这就是失职，是事故。
    他素来是吴医生的最大竞争对手，他下去了，吴医生自然就上位。
    吴医生客气了几句，让大家都放心，宋绍礼的病情在好转，他说完离开病房，李喜燕送他出去。
    走到走廊，吴医生微笑，真诚的说道：“真的谢谢你，虽然说实话整个过程我都是懵的，但我始终愿意相信你，最终证明，我是对的。”
    在他看来，李喜燕就是有这种魔力，他也很好奇，但又说不清楚。
    李喜燕笑着摇头，吴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哦，对了，这是你的吧？”
    李喜燕低头一看，是那个茶叶罐，她从宋家带出来的，还没有来得及交给宋绍礼，吴若安就回来了，她退出病房去找吴医生，应该是不小心落在那里了。
    “是的，多谢你。”李喜燕正要伸手接过，吴医生晃了晃，问道：“这里面是茶叶吗？”
    “是的，是老师经常喝的，我从家里给他带来的。”
    吴医生的手指一顿，又把茶叶罐收了回去，伸手拧开罐子，闻了闻说道：“宋老喝的？”
    李喜燕点点头，“怎么？”
    “嗯，没怎么，就是感觉挺好闻的，”吴医生说道：“我女朋友的爸爸挺喜欢喝茶叶，能不能……先借我用一下，我也去买点儿，我不懂茶，以这个为标准吧。”
    “行，”李喜燕欣然同意，“那我跟老师说一声。”
    “别，”吴医生急忙说道：“那个……挺不好意思的，我会尽快还的，对了，现在宋老还不能喝茶，出了院最好也先别……以温白开水最好。”
    李喜燕郑重说道：“行，我记住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以死相逼

    李喜燕回到病房，欧阳然满脸是笑，宋绍礼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吴若安不在，李喜燕也没有问她去干什么了。
    欧阳然笑着拉过李喜燕，说道：“喜燕，刚才吴医生说你老师的身体好多了，这欠大难里逃生，多亏了你。”
    李喜燕摇头说道：“师母别这么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了自然就得尽心尽力，您可以放心了，老师好好休养就可以完全康复。”
    欧阳然抿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喜燕看出她的神色，问道：“师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欧阳然垂下眼睛，低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喜欢你，信任你，你是你老师收的最小的也是最后一个学生，喜燕……”
    她说得有些乱，但李喜燕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师母，”李喜燕笑了笑，反握她的手，“我都明白的，您不用再说了。我也把您和老师当亲人，你们对我很好，教我知识还有做人的道理，我心里很感激的。”
    她说着，看了看宋绍礼，“老师，我也明白您的苦心栽培，东方电机厂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机会，我会好好的工作，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只会卖劳动力的工人。您放心。”
    宋绍礼欣慰的点点头，他心里感慨，却不知道说什么，满身的学问，在这一刻却词穷了。
    吴若安是他的骄傲，但他对李喜燕也同样看重，在他看来她们俩就是完全不同的个体，无法相比较，吴若安沉静淡雅，家世也好，和他的生活习惯以及教学习惯也更加契合，而李喜燕完全就像是一个意外，却在他晚年的教学生涯里涂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坚强不屈，乐观向上，心地良善又疾恶如仇，很多看似矛盾的品质在她身上却是出奇的融洽，她纯真又有点小奸诈，偶尔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你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她是聪明的，对自己和妻子也是真心真意，像对待最亲的人一样好，让他欣喜又感动。
    但是宋绍礼那么聪明博学，却没有想到，自己对吴若安的态度和谈话的方式，会让李喜燕心里难受，如果不是欧阳然告诉他，他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当时知道的时候惊讶了好久。
    李喜燕把话说开，也觉得挺好，她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楼道里也有不少的人在跑，李喜燕正在纳闷，有人大叫了一声道：“有人要跳楼啦！”
    李喜燕一愣，欧阳然和宋绍礼也吃惊不小，吴若安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进来，错愕的说道：“有人跳楼？”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两天发生的事儿不少，李喜燕直觉感到会不会是她认识的人。
    她转头对欧阳然和宋绍礼说了一声，想要出去看看情况，吴若安轻笑说道：“跳楼可不是什么好事，喜燕，这种热闹还是不要去凑了。”
    李喜燕的脚步一滞，看着她淡淡说道：“师姐，并不是单纯的热闹，我是觉得，万一是认识的人呢？”
    吴若安略显惊讶，“认识的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都是什么人啊……喜燕，这种人还是不要的好。”
    李喜燕莫名有些恼火，她正想说什么，欧阳然说道：“这两天医院的事情比较复杂，喜燕自然有她的道理，好了，你快去吧。”
    有她说的这话，李喜燕就没法再开口，她正想出去，周明烨从外面进来，一把拉住她说道：“喜燕，快，跟我过去看看。”
    “是谁要跳楼？”李喜燕一边走一边问。
    “是梁华！”周明烨快速的说道。
    果然！李喜燕就觉得这事儿不会那么简单，果然是梁华。
    她和周明烨一路到了那幢楼下，看到梁华正站在楼顶，这幢楼有五层高，楼下已经站了不少的人，金医生和王院长也在，还有副院长也来了。
    李喜燕扫了他们一眼，抬头看着上面的梁华，她站在边缘，大声冲着下边叫喊，不过今天的风挺大，她的声音听起来至少减小了三分之二。
    梁华穿着自己的衣服，脱去了护士服，头上的护士帽也摘了，披头散发的，她看着下现越聚越多的人，时不时冷笑。
    王院长皱眉仰头看着她，紧抿了嘴唇一言不发，她旁边的副院长手里拎着一个大喇叭，好像在看准时机，想冲梁华喊几声。
    金医生一脸憔悴，他今天轮休，在朋友的小酒馆里喝了几杯有点醉，刚回到家就有人把他叫了来，他一听是自己老婆要跳楼，吓得立时酒醒了。
    他抬头看，果然是梁华，此时的金医生满心悲凉，他实在不明白，原来好好的妻子，怎么就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夺过副院长手里的喇叭，冲着上面说道：“阿华！阿华……是我，是我啊。你别做傻事，先下来，好好说，行不行？”
    梁华低头看到他，大笑了几声，说道：“你啊你啊，你说我嫁给你最后得到什么了？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你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个普通医生，连个主治医师的名头都混不上，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收不住你的心，还经心和那些小护士眉来眼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金医生有些挂不住，他握着喇叭的手很快出了汗，迟顿了一会儿说道：“阿华，你别说这些了。有什么事回家说，行不行？”
    “不行！”梁华怒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回家说，回家和谁说？和你吗？你能为我解决什么问题？不，你解决不了，你什么都解决不了……”
    金医生窘迫的再说不出话，满脸羞得通红，旁边的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更有不明就理的，甚至说是他沾花惹草，把梁华气得要跳楼。
    金医生感觉自己蒙受了巨大的不白之冤，可在这个时候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李喜燕在一旁看着，心想梁华是真能作，金医生究竟有没有和别的人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这会儿是真的关心她，她却还当着这么多人面的儿说这些破事儿，可见平时他们之间相处得怎么样。
    李喜燕觉得，梁华要跳楼，多半就是因为工作的事，而且，李喜燕也不认为梁华这种人会跳楼，她就是想摆出一个姿态，逼迫一下院长，让他妥协罢了。
    可是，李喜燕微微微冷笑，这女人不真是拎不清事儿，不管怎么说，她手里已经没有了把柄再对王院长构成威胁，再加上之前的屡次相逼，王院长早烦她了，她现在以死相逼，王院长嘴上不说，心里恐怕巴不得她死才好呢。
    果然，王院长把喇叭拿过去，清清嗓子说道：“梁华，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自己工作失误，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还给过你几次忠告，可你不听，不但不收敛，还一意孤行，变本加厉，现在根本院领导的决定给予你开除的处分，也是按规定，有章可查，你现在这么闹，是想要干什么？”
    王院长没有劝，反而是申斥，这个时候的梁华哪里承受得住这个，她也豁出去了，扯开嗓子喊道：“王院长……我呸！你这个……”
    她后面的话要说什么王院长早有预料，他立即拿起喇叭，大声说道：“梁华！我劝你最好知错认错，从上面下来，不要再给医院造成不好的影响！如果你不想影响你丈夫的前途，就不要再一意孤行！”
    梁华虽然被开除，但她丈夫还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所谓“专业人士”

    王院长拿着大喇叭，声音很大，直接把梁华的话给盖住了。
    金医生听到王院长的话脸色更加苍白，王院长转头让他上去劝梁华，不要让她再乱来。
    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让梁华能够安静下来，金医生腿脚发软也慢慢爬着楼梯去顶楼。
    李喜燕扫了一眼王院长，尽管她也不信梁华会真的自杀，但是眼下这种情况，王院长这么做总归是有点不太厚道，跳楼的人本来不想死，被逼得情绪激动或者不能不死的也不是没有。
    王院长一定恨死了梁华，这是真心想让她死。
    李喜燕仰头望着上面的梁华，这真是自己作死，之前她在威胁王院长的时候就该想到，王院长一定恨她恨疯了。
    现在她手上的把柄没了，还以死相逼，这不是扯吗，王院长巴不得她死。
    金医生和几个保安上去，对梁华苦口婆心的劝，梁华很激动，但她并不是没有理智，李喜燕看到她始终没有跨过围栏就知道她一定死不成，对周明烨说道：“走吧，没意思。”
    周明烨也哧笑了一声说道：“我刚开始还以为这女的真是长了骨气，没有想到……作样子做得这么难看，还不如不做。”
    李喜燕和他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一抬眼看到白兰兰正和一个女人在说话，女人背对着他们，李喜燕看到白兰兰的脸色不太好看，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很是尴尬。
    她快走了几步，正好赶上那个女人说最后两句，“我说你记住了吗？离他远点，否则的话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兰兰咬唇说道：“我也说过了，我没有怎么样，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白护士，”李喜燕叫了一声，打断了女人和白兰兰的谈话，白兰兰看到她，露出一个笑容。
    李喜燕走过去，那个女人也转头看过来，女人的脸上有几分诧异，随即一闪而过，轻笑说道：“原来是你，又见面了。”
    “阮小姐，你好，”李喜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阮小蝶，她看看外面，问道：“你是院领导请来的谈判专家吗？”
    “谈判专家？”阮小蝶有些纳闷，这词儿听着很陌生。
    李喜燕抬抬下巴，“外面有人要跳楼。”
    阮小蝶笑了笑，眉眼间有些傲气和轻蔑，“不是，那种愚蠢的人和事我不管，我只负责重案要案。”
    李喜燕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哦？就是类似杀人放火那样的吗？”
    阮小蝶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往心里去，还以为李喜燕年纪小，见识也少，“差不多吧，就是那种类似比较难辩护的，重案罪犯的难度会大一些。”
    “原来是这样，”李喜燕点头说道：“就是明明知道这个人是杀人放火的，也得给他打辩护，一来是这样的收费高，二来是因为这样的才能提高知名度，是吗？”
    阮小蝶心里有些不爽，但她不能不在心里承认，李喜燕说的是对的，但是她嘴里可不能承认。
    “李小姐，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人是冤枉的，好多……”
    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阮小姐很厉害，要说起这些我们都不是对手，也不敢和你争论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阮小蝶脸上的笑意一僵，她现在总算是看清，李喜燕就是跟她对着干的。
    “李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勉强笑了笑说道。
    “没有什么意思，”有人在李喜燕身后声音清冷的说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不能问的吗？”
    李喜燕回头一看，是吴若安，她手里拎着个手壶，应该是刚刚打过热水。
    吴若安走到李喜燕身边，站定了对阮小蝶说道：“阮小姐，做律师这一行初衷是要维护正义，无论大小案件，都关系到是与非的问题，没有了是非，只有利益，那还谈什么公正，还怎么站在天平之下？”
    她的身姿笔直，下巴微后，义正言辞，气场特别强大，她对面的阮小蝶气场也不弱，但阮小蝶比吴若安矮一些，看着就差一些。
    阮小蝶打量着吴若安，眼前的女人她不敢小看，短促笑了笑说道：“你是谁？我只是和李小姐闲聊，用不着上纲小线的吧？”
    吴若安似笑非笑，“闲聊？怎么阮小姐以为，专业是可以用来闲聊的吗？那我可就要怀疑你身为一个专业人士的操守了。”
    李喜燕暗自惊讶，吴若安说话的逻辑和严谨性都很强，她轻易就能抓住阮小蝶说话的漏洞，阮小蝶可是律师，吴若安却完全不输她。
    阮小蝶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请问你是哪位？”
    吴若安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喜燕的师姐，在法律上不比专业人士，只是没事的时候无聊兼修一下。”
    轻飘飘一句，就打了阮小蝶的脸，阮小蝶自以为是专业人士，三两句就败给了人家这位兼修的。
    吴若安不等阮小蝶再说什么，转头对李喜燕说道：“走吧，老师还等你呢。”
    “好。”
    李喜燕跟在她身后，周明烨无声指了指吴若安，李喜燕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病房门口，吴若安停步对李喜燕低声说道：“喜燕，那个……刚才的事儿你别跟老师和师母说啊。”
    李喜燕有些纳闷，吴若安的表情有些窘迫，指了指病房里面，声音压得更低，“老师不喜欢我学法律，他觉得太咄咄逼人了，我也没指着干律师什么的，就是一个人嘛，出门在外，有时候想保护自己。”
    她说罢，微微皱眉一副讨好又可怜的表情，这句话和这副样子，很快拉近了她和李喜燕的距离。
    李喜燕忍不住笑了笑，她点头答应，吴若安立即说道：“多谢啦，等会儿我送你件小礼物。”
    “不用了，你也是为我出头。”李喜燕回答道。
    “那不行，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师母说我有个聪明的小师妹，我就想见你了，只是这个场合……也没有时机好好聊，等老师出了院，我们好好聚聚。”
    吴若安的爽朗大方让李喜燕心里有些愧疚，吴若安是那种真正自信的人，她就像一束光，没有遮掩，坦荡又明朗。
    李喜燕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都是老师的学生，吴若安优秀，她就应该向人家学习，自己也变得优秀，之前是在郁闷个什么劲儿？
    嫉妒吗？！这个词儿一出现在脑海她立即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
    “想什么呢？”周明烨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李喜燕回过神，摇头说道：“没怎么，就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
    “别胡说，”周明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揉揉她的头，“你是最好的。”
    李喜燕低头抿唇一笑，从心里感觉到欢喜。
    宋绍礼今天的精神好了许多，气色看着也好了，没多一会儿李林送了顾秀娟做的饭来，趁着宋绍礼吃饭的功夫，李喜燕问他有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李林说听说那会儿有人要跳楼，不过现在没事了，不知道后续。
    李喜燕心里冷笑，果然，梁华根本就不会自杀，无非就是想闹腾一场，挽回点什么。
    李林要走的时候李喜燕送他出去，想问问他店里的情况，李占军和田翠兰有没有来找麻烦之类的。
    李林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你放心了，有度先生的帮忙，就是想找也找不成啊。”
    李喜燕一听这话，立即问道：“这么说，他们来了？”
    李林搔了搔后脑勺，看了周明烨一眼。
    周明烨把眼睛一瞪，“你快说呀，废什么话？”
    李林这才说道：“是来了，但没有找到店里去，我听别人说的，说是有人在市场门口闹，我悄悄跑过去看了看，果然是他们来了，但是被度先生安排的人给拦下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世界不是只有黑与白

    李喜燕听到李林说，李占军和田翠兰真的来了，急忙问他情况怎么样。
    李林说道：“我听说市场门口有人闹，就悄悄过去看，结果发现真是他们，但是被度先生的人拦下来了，还把他们带去了市场安保处。”
    李喜燕微松了一口气，李林继续说道：“他们被带到安保处，好好教育了一通，我打听了打听，好像是被人领走了。”
    “领走？”李喜燕心想，大概又是李占彬吧，也只有他了。
    李喜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就嘱咐李林多照应着点，有什么事情就及时来告诉她，李林满口答应，拿着汤壶走了。
    李喜燕让周明烨也先回，跟着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好好休息，周明烨不太情愿，李喜燕劝了半天才回去了，再三嘱咐如果有事儿一定要派人通知他。
    把他们都送走，李喜燕正想回病房，听到有人叫她。
    她回头一看，是景南宇，正站在不远处微笑。
    李喜燕急忙快步过去，问他情况怎么样了，景南宇说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皮肉伤，好好注意别再裂开感染就行了。
    李喜燕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在忙着宋绍礼的事儿，虽然说一直在医院，但也没有去多看景南宇几次，景南宇问道：“有时间吗？去我那儿坐坐。”
    “行，”李喜燕答应，跟着他往回走。
    景南宇的病房里很安静，别人也没有在，护工刚把闲单什么的换了一次打扫完毕。
    李喜燕扶着他靠在床头坐下，又倒了杯水给他，问道：“有什么事对我说吗？”
    景南宇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确有件事儿。”
    李喜燕点点头，“你说。”
    景南宇握着杯子，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喜燕，我听说莫柳生被处分了。”
    李喜燕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指莫柳生的事，她点头说听说了。
    景南宇问道：“我听说是因为宋老先生的病情，在他手里出了什么差错，所以才被处分的。”
    李喜燕看着他，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她不禁想，景南宇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同学一场，想替着求个情什么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李喜燕就自嘲的笑了笑，她又不是什么院领导，对莫柳生处分也好，放过也罢，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是有这么回事，”李喜燕大方的承认，“不知道你说这个的意思是……”
    与其猜，不如直接问。
    景南宇放下杯子，嘴角噙着笑意，“我没有什么意思，他来跟我说了一声，把事情交待了一下，说是要回家休假几天，所以我就顺口问问。”
    李喜燕这才听明白，原来是莫柳生走之前找过景南宇，说是跟他交待一声，实际是来告状的吧？
    莫柳生应该是以为她和景南宇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受景南宇照顾或庇护的，说是交待，实际上就是想从侧面告诉景南宇，她李喜燕是什么人，只怕是莫柳生说的时候把事实也歪曲了不少。
    李喜燕转念过来，也不想和景南宇解释什么，本来她也不在意景南宇怎么想她，怎么说就由得莫柳生去。
    “莫柳生这个人……挺要强的，家境不太好，读书那会儿自尊心就特别强，不爱开玩笑，听说他母亲早逝，父亲又娶了后妈，还有一个弟弟，后妈对他特别不好，他读书的机会还是他奶奶拼上一条命得来的。”景南宇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别太怪他，他也挺不容易。”
    李喜燕倒没有想到这个，略微愣了一下，好一会儿缓缓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景南宇微微笑着，递给她一个苹果，“你很坚强，也很有主见，但这个世界啊……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觉得呢？”
    接过苹果，听到他这话，李喜燕心里微微讶然，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景南宇的印象有些偏颇了。
    从景南宇的病房出来，李喜燕一边琢磨着一边往病房的方向走，忽然听到楼道里有人吵闹，她停住脚步转头望过去，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正在闹腾。
    “我要见莫医生！我要见莫医生！我不要换医生，不要换！”
    她身边的护士正在苦口婆心的劝，但老太太就是不听，情绪还是有些激动。
    李喜燕有些出神，想着景南宇说的那些，关于莫柳生的家境出身，她有些拿不准了。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是吴医生，吴医生微笑问她在看什么。
    李喜燕摇了摇头，“没事，对了，老师大概还有几天可以出院？”
    吴医生想了想说道：“怎么也得一周吧，还要观察两天，他年纪大了，又有旧疾，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行，那麻烦你了。”李喜燕刚说完，吴医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里来，袋子很精致，绑口还打成了蝴蝶结，“喏，这个请你吃。”
    “这是什么？”李喜燕好奇道。
    吴医生的脸上笑意泛起甜蜜，“是我女朋友拿来的糖，味道不错，送你尝尝。”
    他刚说完，有人叫了他一声，李喜燕转头一看，差点惊掉下巴。
    阮小蝶走过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随后又挽住吴医生的手臂，对李喜燕微微笑了笑。
    吴医生说道：“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阮小蝶。小蝶，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姑娘。”
    阮小蝶笑容满面，对李喜燕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演得真像啊……李喜燕在心里赞叹，她看了看吴医生满是笑意的脸，也不忍心揭穿，微笑说道：“吴医生好福气。”
    吴医生眉开眼笑，竟然还有点脸红，阮小蝶回望着他，好不深情。
    李喜燕忽然想起来那会儿在大厅看到阮小蝶的时候，她正和白兰兰说话，后来也忘记问白兰兰，阮小蝶对她说了什么，现在知道了阮小蝶和吴医生的关系，也就自然而然的想通了。
    阮小蝶低头看到李喜燕手里的糖，眼睛笑得弯弯，说道：“李小姐，请你吃糖哦，也祝你的生活甜如蜜。”
    李喜燕冲她笑笑，“多谢。”
    和吴医生告了别，李喜燕一边往病房走，一边琢磨这事儿，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有点替吴医生不值。
    回到病房，她把吴医生说的关于宋绍礼的情况告诉欧阳然，欧阳然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喜燕啊，你也可以松口气，快回去休息休息，然后好好去上班吧。”
    “那怎么行？我……”
    吴若安过来说道：“是啊，喜燕，你的情况老师和师母都告诉我了，你可太厉害了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自己还不敢接活呢。”
    她一边说，一边递了一个小盒子给她，“喏，这是我为你挑的礼物，算是见面礼。”
    李喜燕有些窘迫，犹豫着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欧阳然替她接过放在她手里，“拿着吧，你师姐给你的，有什么客气的，应该的。”
    “可是我……”李喜燕并没有给人家准备什么，吴若安缺的她也给不了。
    吴若安笑道：“我回来得突然，下次吧，下次回来的时候我提前通知你，你也得给我备一份儿。”
    李喜燕也不禁笑道：“好。”
    她打开盒子，是一枚别致的胸针，做得很精致，是一只小燕子的造型，眼睛是黑色的小石头，很亮，像画龙点睛一样，小燕子像立马活了，十分精神。
    欧阳然为她别在胸前，赞叹道：“好看，的确好看。”
    吴若安说道：“喜燕，你刚到东方电子厂，各方面要稳妥些，你要是不放心老师，就下了班过来看看，粥和汤也继续送，我厨艺不行，但守在床前还是可以的，你看怎么样？”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吴若安说得态度诚恳，也的确是为李喜燕考虑，李喜燕也就点头同意。
    她觉得放下之前的郁闷，心里舒畅了许多，也真心觉得吴若安被宋绍礼夫妇喜欢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不但是智商高，情商也高，又非常自信，这些足够让她在人群里闪闪发光。
    李喜燕也坦然接受这个师姐，成为自己的榜样，有这么一个人激励自己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和大家告了别，李喜燕从医院里回家，她刚走出医院门口，听到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是阮小蝶。
    阮小蝶骑着一辆很漂亮的自行车，是少见粉红色，用大红的毛线勾了一个座套，这样的自行车再配上她本人，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阮小姐，有事吗？”李喜燕问道，态度不冷不热，这还是看在吴医生的面子上。
    阮小蝶抬手掠了一下头发，脸上的笑意客气又疏离，和刚才与吴医生在一起面对李喜燕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李喜燕觉得这个女人在某些地方和沈艳芬很像，好像长了好几副面孔，就像是戴面具，面对着不同的人，就挑出不同的面孔。
    “一起喝杯东西吧。”阮小蝶说道。
    她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傲气，在这个时代，喝杯东西简直是太时髦的说法，她好像总是想标新立意，证明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可是真正与众不同的人，就像是吴若安那样，是因为特别的自信，而不是因为自卑。
    在这一点儿上，阮小蝶又和莫柳生有点像。
    李喜燕不想和这个多面的女人有什么太多的接触，想想都觉得累得慌，她拒绝说道：“不用了，阮小姐，我还有事，您的时间也挺宝贵，不是说律师的时间都是按钟点儿算的吗？”
    阮小蝶愣了愣，是吗？她怎么不知道？
    李喜燕懒得理她错愕的表情，继续往前走，可阮小蝶似乎并不想这么放过她，她在前面走，阮小蝶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李小姐，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只是喝杯东西而已。”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了，以后也可以多多来往，李小姐何必据人于千里之外呢？”阮小蝶在后面追着说道。
    李喜燕听着她一口一个“李小姐”的叫，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说来也是奇怪，她也听别人这么叫过，虽然说这个时期的大家还大都叫“同志”什么的，但像宋绍礼他们也是这么叫“小姐”“夫人”，李喜燕也并奇怪，但听着阮小蝶在大街上这么追着自己叫，就是觉得别扭。
    李喜燕心里烦，嘴上也不吭声，脚下加紧快走，阮小蝶不禁有些急了，在后面一跺脚说道：“李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就就得求你？”
    听到她这话，李喜燕不禁有些愕然，把柄？转念一想，李喜燕瞬间明白阮小蝶在这里等着自己，又是低三下四，又是请喝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本来李喜燕并没有往心里去，阮小蝶怎么样她也不想管，但是既然阮小蝶说了，她回身看着阮小蝶，轻笑了一声说道：“阮小姐是指，黑石的事儿吗？”
    果然，阮小蝶的脸色微微泛白，她抿了抿嘴唇，挤出一丝笑，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黑石不过就是客户的关系。”
    “是吗？”李喜燕挑了挑眉梢，点头说道：“那好吧。”
    她说完，转身又要走，阮小蝶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喜燕纳闷的说道：“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也没有啊。你以为我能有什么意思？”
    阮小蝶一噎，说道：“李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胡说，我和吴征关系很好，不允许任何人抵毁。”
    李喜燕听了她这话，心头火起，“阮小姐，是不是抵毁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不提我还倒是忘记了，毕竟我对别人的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是因为吴医生，我也早不记得你这么个人，吴医生是个好人，你既然说跟他关系很好，那你就管好自己，有跑来针对我的闲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对吴医生。”
    “我怎么没有管好我自己，我心里明白什么？”阮小蝶像是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李小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有权控告你的。”
    李喜燕哧笑，“那你就去告好了，反正你告着也方便，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在法庭上说清楚了，我是无所谓，你不怕就行。”
    “你……”阮小蝶气得咬牙，“你真不想放过我？”
    李喜燕真是无语，“阮小姐……随你吧，随你怎么想。”
    对牛弹琴，不如不弹，说半天这女人总是感觉自己是想害她，一天天忙得要死，哪有闲功夫去对付她，这女人是不是在被害妄想症？
    看着她走远，阮小蝶气得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喜燕回到店里，顾秀娟急忙过来问她宋绍礼的情况，听到她说已经稳定住了，又心疼的说道：“你看看你，精神也不好，脸色也差，一定是累坏了，快洗洗上楼去休息，我给你做好吃的，吃晚饭的时候再叫你。”
    “好，多谢妈妈。”李喜燕上了楼，冲了澡倒头睡下，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李喜燕是被喜凤叫起来的，姐妹俩说说笑笑下楼，喜凤说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李林带了汤壶也送去了医院。
    “快考试了吧？学习怎么样？最近都没有顾上管你。”李喜燕带着歉意说道。
    “我好着呢，”喜凤得意的说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李喜燕勾着她的小手指，赞赏了她几句。
    天气越来越热了，顾秀娟把桌子支到了店门口，夜风略凉爽一些，李喜燕伸了个腰坐下，看着满桌的菜说道：“我真是太幸福了，谢谢妈妈。”
    顾秀娟低头笑，一缕头发垂落腮边，她皮肤白了许多，也很细腻，再没有了之前在乡下时的苦相，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正是最好的时候，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衬衣，衬得皮肤更白润，下身穿着白色棉布裙子，虽然朴素但却是另样的美。
    李喜燕不禁赞叹道：“妈，你真好看。”
    顾秀娟一怔，脸上飞起红晕，“胡说什么。”
    喜凤立即说道：“我觉得姐姐说得对，妈妈的确好看，怎么是胡说？”
    小猪也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三个小鬼，快点吃饭。”顾秀娟笑道。
    一家四口坐下吃饭，有说有笑，李喜燕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觉得哪哪儿都舒坦，这就是自己之前一直想过的日子啊，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不再为衣食忧愁，不再受人欺负。
    饭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喜凤刚刚说了一个学校里的趣事儿，小猪在一旁做着补充，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忽然听到一声惊雷般的喝声，“顾秀娟！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李喜燕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不用转头看她也听得出是谁，这个声音她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老妖婆瞪着眼睛，脸上肉皮堆成了无数的褶子，嘴角干裂起皮，还有一个水泡，眼白布满血丝，身上的衣服也脏乎乎的，肩膀上还背着个小包袱，她好像又老了十来岁，可见日子过得也不怎么顺遂。
    想想也知道，李占彬和沈艳芬的日子不好过，整天鸡飞狗跳，现在李晓帅又出了事，李占军和田翠兰也急得像热铞上的蚂蚁，还被带到市场安保处教育了一番，老妖婆也一定心火旺盛。
    李喜燕站了起来，冷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老妖婆看了一眼饭桌，好多东西都是她过年都没有舍得吃的，现在倒好，她们和和美美的坐在这里享受，凭什么？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才是一家之主！呸！

    老妖婆来到李喜燕的店门前，看到她们一家和和美美的一起吃饭，饭桌上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让她眼红心里也恨。
    再看顾秀娟，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一样，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漂亮了许多，和城里人没有什么区别，再没有之前的半点儿影子，比之前的沈艳芬还要好看。
    李喜燕这个死丫头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连喜凤的眉眼都变俊了，皮肤白润润的，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她想着受苦的李晓帅，自己的宝贝孙子，心里的火气嗖嗖的冒上来。
    “顾秀娟，你这个没心奸的坏女人！占彬现在愁得白了头，你竟然还在这里吃吃喝喝，你有没有良心？”
    “他愁关我什么事？”顾秀娟冷着脸问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妖婆一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是那个胆小懦弱的顾秀娟吗？她居然敢顶撞自己了，她居然敢！
    “你说什么？”老妖婆怒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快点把你的店卖了，滚回乡下去，把钱交给占彬，我们得把晓帅救出来，他才是我们李家的希望，李家的根！”
    李喜燕真是要气笑了，这老妖婆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现在居然还能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
    顾秀娟冷笑说道：“谁爱卖谁卖，反正我不卖。你不如让沈艳芬卖了她的房子，让她和李占彬一起滚回乡下去，用卖房子的钱救你的宝贝孙子，反正你们李家的事儿跟我们母女再没有半点关第。”
    李喜燕忍不住拍手叫好，妈妈真是太帅了。
    “老妖婆，你听到没有？我们和你们李家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们李家有皇位要继承，尽管去保李晓帅，我们不稀罕，你们也别再来打扰我们，至于说卖东西，不好意思，你是痴心妄想。”
    “你这个臭丫头！真是不分尊卑！”老妖婆把胸口拍得啪啪响，“你就算不是不认，也摆脱不了你是我们李家人的事实！”
    “谁是你李家的？你有证据吗？”李喜燕反问道：“天下姓李的人多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胡乱攀亲，你脑子有毛病，老糊涂了吧？”
    “你……”老妖婆脸上的肉皮跳了跳，她打开包袱，从里面翻出户口本，“你敢不认，这上面写着，是政府盖的章！你们生是李家的人，死也是李家的鬼，天生就是贱命！就该为李家当牛做马！”
    顾秀娟的脸色发青，尽管早就见惯了老妖婆的这副嘴脸，但再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很生气。
    李喜燕按住她的手，轻笑一声，对老妖婆说道：“你说什么？户口本上有什么？你老眼晕花了吧？”
    老妖婆并不认字，她翻开看了看，看到那几个熟悉的名字还在，但是后面好像多了点什么，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一指李喜燕的名字说道：“你敢说这不是你？”
    李喜燕还没有说话，从远处跑过来两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怎么回事？”
    刚开始李喜燕还以为是度允手下的人，后来走近了仔细一看，是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原来是市场的安保员。
    大概是听到吵架声，感觉不对，所以过来看了。
    不等李喜燕说话，老妖婆开了哭腔，走上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安保员的手臂说道：“同志，警察同志，你可得为我这个孤苦的老婆子做主啊……”
    她不识字，看到安保人员的制服和警察的差不多，就以为他们也是警察了。
    安保人员一高一矮，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老妖婆抓住的是那位高个子的手臂，他低头看了看，说道：“你先放开我好吧。”
    他的态度淡淡，并不怎么友好，李喜燕略有些诧异，按说一般情况下，会本能的站到老妖婆那一方，袒护他们眼里的“弱者”，这二位倒有点不走寻常路。
    李喜燕心里奇怪，目光往远处一掠，忽然看到在远处的路灯影里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嘴里叨着烟，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虽然隔得远，光线又暗，李喜燕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度允。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位安保人员并不是自发过来的，而是度允找来的，这就难怪他们的态度有所不同了。
    老妖婆嗷嗷的哭，眼泪却不怎么流，她这声音实在是难听，高个安保员皱眉说道：“你好好说，要是再这么哭，就得跟我们回安保队说了。”
    一提去安保队，老妖婆立即有点怂，抽答着不再哭，一指李喜燕和顾秀娟说道：“同志，你们得给我做主，我让她们卖店救人，她们不同意，你快点命令她们。”
    安保员听了短促笑了一声，“我们没有这个权力，你也没有，那是人家的店，卖不卖是自己说了算。”
    “怎么是她们说了算，我才是一家之主！孙子是我的命根，当然得听我的，一定要救！”老妖婆理直气壮的说道。
    李喜燕接过话说道：“我们早不是他们家人了，他儿子抛弃了我们，又娶了别人生了孩子，我们早和他们脱离关系，这也是政府同意的。”
    “你胡说！”老妖婆立即怒吼，一举户口本递到安保员的面前，“同志，你们看，我有证据，她们就是我们李家的人，别想跑！”
    顾秀娟看着她蛮横不讲理的狠毒样子，暗自的心惊，后背有些发凉，不禁庆幸幸亏当初喜燕坚持迁出户口，不管怎么样，算是想尽办法迁出了，否则的话这以后还指不定有什么麻烦事。
    安保人员借着灯光看了看，“这上面不是显示吗？顾秀娟、李喜燕、李喜凤三人已经迁出，不在这个户口本上了，喏，这是政府的盖章。”
    老妖婆一愣，拿回户口本瞪着眼睛看了看，她看不清也不认识，现在脑子里更是嗡嗡的响，已迁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她不知道？！
    李喜燕冷笑说道：“听见了吗？政府说的，你的那一套早不灵了，我们都得听政府的。”
    “你……”老妖婆颤抖着指着李喜燕，“你这个臭丫头，贱种！一定是你，是你搞的鬼，我……我打死你！”
    她一边说，一边冲着李喜燕扑了过来。
    安保员立即抓住她的手臂，大声说道：“你干什么？还想在这里闹事行凶吗？”
    老妖婆哭天抢地，却不能再上前半步，正在闹得欢，远处又来了个人，骑着自行车，一路飞驰就到了近前，还没有下车子，直接就大声喝道：“干什么呢？不许欺负人！”
    李喜燕转头看过去，是赵朝。
    她抿嘴浅笑，一笑之后急忙说道：“赵叔，您怎么来了？”
    赵朝也没有放好自行车，直接往路边一扔，大路过来，说道：“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顾秀娟摇了摇头，脸再次红了红，赵朝喘着气，上下打量着她，见是真的没事，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回头看向老妖婆，皱眉说道：“大妈，您别再闹了，李会计已经在厂里那里说过，我们全厂的人也都知道，他和秀娟已经离婚了，而且他现在又娶了沈艳芬，也生了孩子，你为什么还不放过秀娟？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李家的！也请你自重，别再闹了，行吗！”
    他的嗓门很大，脸涨得能，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不了解他的人看上去很凶。
    老妖婆果然安分了一会儿，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赵朝和顾秀娟的身上转来转去，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李喜燕沉声说道：“你要是再敢闹事，包括李占军和田翠兰，你信不信我都会算到李晓帅的身上。”
    老妖婆满身警惕的问她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李晓帅怎么被抓的你不知道吗？你们能想招找钱捞他，我就不能送钱让他受罪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串联成网

    老妖婆听了李喜燕的话一时愣住。
    她抽了一口气，脸色变得苍白，指着李喜燕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你这个蛇蝎心毒的……”
    安保员听了这么一会儿也听得出个大概，见她这浑不吝的样子，也有不些不耐烦了，“行了，别在这儿闹了，我看呐，你跟我们走吧。”
    老妖婆吓了一跳，安保员不容分说，把她拖向安保处。
    李喜燕转头对赵朝说道：“赵叔，麻烦你帮我照应一下。”
    她说完，快步向着度允的方向走过去。
    “度先生，多谢您了。”
    度允抽了口烟，微笑说道：“李小姐，你儿够有意思的呀。”
    李喜燕一笑，“让您见笑了，就这点破事儿。”
    度允点点头，“你之前说的时候我其实并没太往心里去，今天手下人回去跟我一说，我觉得事情有点儿超出我的预计，现在亲眼看见，还真是……李小姐，你是真厉害。”
    “哦？”李喜燕不解，“不知度先生的意思是……”
    度允微微摇头，“对付这种人，纯粹就是油盐不进，也难为你能忍到现在。”
    李喜燕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度允厉害，见多识广，可要说对付这种乡下滚刀肉一般的老婆子，他还真不见得有什么高招。
    度允弹了弹烟灰，换了话题说道：“哦，对了，我今天来其实上有另一件事要跟你说。”
    李喜燕问他是什么事，度允回答道：“关于那个和姓梁的护士见面的男人。”
    一听是这个，李喜燕立即来了精神，“查到是谁了吗？”
    “并不确定，对方很小心，不过——”度允顿了顿，“那个姓梁的护士收到过不少的钱？”
    李喜燕想了一下，点头说是，当时她和周明烨一起在梁华的休息室里找到的，她找到的钱，周明烨找到的是照片。
    “有一件事很巧，”度允的目光幽深，猩红的烟尾明明灭灭，映入他的眼底，“那个裴重，曾经换过一笔外汇。”
    这个时期换外汇还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儿，如果有心，再有点关系的话，很快就能查得到。
    度允说，查到这事儿其实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因为蒋五爷在市里有一个项目，度允到银行去办事儿，刚巧看到银行的工作人员去找银行领导签字，就是因为这笔外汇的事儿，当时他扫了一眼，客户那一栏上签的字就是“裴重”。
    李喜燕眉心一跳，她早怀疑裴重，或者说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裴重的怀疑，但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也不算什么证据，”度允看着她，提醒她说道：“最多只是一个依据，可以往下想的依据，那个梁护士不说也没有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吗？既然这么谨慎小心，就说明是怕被认出，什么样的人怕被认出，自然是熟悉的，或者是经常可以见到的人。”
    这一点李喜燕也曾经想过，她咬牙点了点头，“是，度先生你说得没错。”
    “另外，”度允把烟头弹飞，火光在夜色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关于米家仓库的事儿，米家死的那两个人，刚好就是景家小姐被带到米家仓库的那天晚上的负责人。”
    李喜燕一怔，一时有点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度允继续解释道：“那天晚上，米家仓库的负责值班的人才能清楚，为什么景家小姐会被带到仓库，是什么人带去的，但是——他们后来都死了，在码头，自己的船上，意外溺水。”
    他的语气，似乎着重在“意外溺水”上落了落，李喜燕像是被点拨到，一下子拓宽了思维，船都到了码头，为什么又会出现意外？还是溺水而亡，常年在码头上的人，以水为生，又怎么会溺水？
    而偏偏就那么巧，死的就是那两个人，他们一死，就算是景鸣俊以后再想查这件事儿，也是死无对症了。
    李喜燕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后背有些凉意，“度先生的意思是，那两个人死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想着掩盖住景思慧被带到米家仓库的真相，以便坐实了是米万章干的？”
    度允没有立时回答，他的手指敲着银色的打火机，发出轻微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倒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奇怪。阿成后来跟我说，米家仓库的人也感觉到什么奇怪，米万章曾经派人里里外外的查过，当然，并没有查出什么来，他一怒之下还开除了几个人。米万章狡诈成性，算是一个老狐狸，他要是想对付景鸣俊，似乎用不着走这一步。”
    仔细想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米万章就算想出气，想对景思慧怎么样，也犯不着弄到自家仓库里，平白的惹一身腥，再说了，以他的身份，也犯不上去找景思慧的麻烦。
    之前因为米万章找过李喜燕，她那时也是生气，觉得米万章带走景思慧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想想，她和景思慧始终是不一样的。
    李喜燕正在琢磨，度允又说道：“死去的其中一个人，是吴孟的一个远房亲戚。”
    她听到这个名字一愣，“吴孟？”
    度允点点头，李喜燕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度允提醒说道：“他自称是个谈判专家。”
    一提到这个，李喜燕瞬间想起来，吴孟，谈判专家，他还去齐树铭的酒店找过齐树铭，还曾经大言不惭的说，没有他谈不成的合作，但很可惜，那一次他就没有谈成，甚至连齐树铭的面儿都没有见着。
    这些都不算什么，更为关键的是，这个吴孟，是裴重的学生，据说还是得意门生。
    错综复杂的关系，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和事，却忽然串联成线，织成了网。
    要网的猎物是谁？李喜燕有心生寒意。
    度允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也想到了，沉吟道：“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并不能说明什么，我来只是想知会你一声，你多加小心，小心防备总是没错的。”
    李喜燕点点头，感激的说道：“好，我明白了，多谢你，度先生。”
    度允轻笑，“你……明天我还会派人来的。”
    李喜燕刚要再次道谢，度允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他走的很潇洒，一边走一边又点了一支烟，李喜燕觉得，他像风，又像一个谜，蒋五爷能够驾驭他，而且还让他死心踏地，度允，以及他身后的蒋五爷，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
    李喜燕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车响，有一辆急救车呼啸着驶入市场，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一转眼就没有了踪影。
    她看着那个方向，微微摇头，不知道是谁又突发疾病了。
    回到店里，喜凤和小猪已经上了楼，顾秀娟和赵朝正在一楼聊着什么，顾秀娟有些着急，不知道李喜燕干什么去了，看到她回来，顾秀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喜燕上前对赵朝说道：“多谢你，赵叔。”
    赵朝有些不好意思，“唉，达话儿说的……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也谈不上什么。”
    李喜燕微笑问道：“赵叔，您怎么会来的？是巧合还是……”
    “哦，对了，”赵朝一拍脑门，“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双手递到李喜燕面前，面带难色的说道：“喜燕，我是来求你来了。”
    李喜燕诧异，请他坐下，接过他手里的纸，借着灯光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是一个个的单词，下面还有一些用汉字做的注释，简单的说就是用汉字标记的读音，有点像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记不住怎么读，就在下面用汉字标注上。
    看到这些，她更加纳闷，抬头看着赵朝不解的说道：“赵叔，这是俄文的单词，你记这些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始作俑者

    赵朝拿了一张纸，说是让李喜燕帮忙。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些俄语单词，这让她很诧异，问赵朝记这些干什么。
    赵朝叹了口气，无奈又忿恨的说道：“还不是那个裴重要求的，他说什么组装机器现在进度慢，主要是因为我们这些人不懂俄语，他翻译过来了，因为我们不懂导致零件和他翻译的词一时不匹配找不到，所以……他让我们熟记一些出现率高的词，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李喜燕眉头紧锁，那么大的机器，零件何止上千，光是不同部件的镙丝钉就有好几十种，何况学过英文的人都知道，一个单词有好几种翻译内容，就像同一本外国著名小说就有不同的版本，不同的人翻译出来就有不同的味道，否则怎么又会有著名翻译家这一说呢？
    并非是你懂外文，就可以做得好翻译。
    俄文也是一样，裴重虽然懂俄文，但是并不是他最擅长的，而且机器重工也并非是他擅长的领域，生硬翻译出来，和那些机器部件匹配不上，这是可想而知的。
    这一点李喜燕早就想到了，否则也不会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找赵朝借其它机器的说明书，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现在裴重把这些问题都推到这些工人的身上，实在是太过分，而且极为不负责任。
    “赵叔，不是我不想帮你，”李喜燕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只不过……这个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学会的，何况你们还有工作要忙。”
    “我知道，”赵朝微微摇头，“我们的年纪，记忆力都是短板，但是没办法，人家这么要求我们，我们能怎么样？否则的话饭碗就要不保，所以也只能是尽力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喜燕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点头同意，让赵朝在下面等一会儿，转身拿着纸上了楼。
    李喜燕把赵朝汇总的那些单词重新抄写了一遍，然后在每个下面都标注了汉字发音，虽然这种方法落后而且不标准，但对于他们来说，能解决燃眉之急就好了。
    她写完以后又拿了之后从赵朝那里借的那本说明书一起下楼，轻步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听到赵朝正在说话。
    “你不用客气，有什么为难的事以后直接叫我就行了。我在厂里也会和李会计提一句的。”
    “多谢你了赵大哥，只是和李占彬……还是算了，你也不用提，他们家的人，唉——一言难尽，我不希望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没有嫌弃你麻烦。”赵朝急急脱口而出说道：“你很好，真的。”
    李喜燕忍不住微翘了嘴唇，她心想妈妈当然很好，李家的人眼睛都瞎了，这么好的妈妈不知道珍惜。
    “对了，”赵朝又说道：“你织的毛衣特别合身，也很好看，又厚又暖，我那天回去试了试，晓雯也说好看呢。”
    顾秀娟轻声说道：“哪里就好看了，就是……能尽我所能，帮你一下就是了。”
    李喜燕轻轻咳嗽了一声，下面的谈话停止，她慢步下了楼梯，看到她下来，赵朝和顾秀娟都有些局促。
    她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到赵朝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道：“赵叔，你写出来的那些我都帮你标注了，另外，这是之前我借你的说明书，上面有我做的一些笔记和标注什么的，虽然说不是同一种机器，但有的部件名字是相同的，你可以拿回去参考一下。”
    她停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别让裴重发现，以免节外生枝。”
    “好，好，”赵朝连连点头，“我知道，多谢你了喜燕，真是太谢谢你了。”
    李喜燕笑着说不用，赵朝又客气了几句，看看时间不得不起身告辞，顾秀娟和李喜燕送到门外，赵朝骑上自行车慢慢走了。
    李喜燕偏头看了看顾秀娟的神色，本来想打趣她几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俩人刚刚有勇气往前进了一小步，别再因为自己的打趣又退缩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喜燕，”顾秀娟的眉眼间有些忧虑，“你说她被带到安保处，后来怎么样了？”
    李喜燕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叹了一声说道：“妈，您别管这么多了，这事儿跟咱没有关系，她和他们李家以后也跟咱没关系，您就站稳了立场就行，千万别心软。”
    顾秀娟点点头，“我知道，只不过……你说人怎么这样啊？真是……没法说了。”
    李喜燕安慰了她几句，让她早点去休息。
    话虽然是安慰顾秀娟，但李喜燕的心里也有些不安，李家的人就像是苍蝇，弄不死人但是烦人，让人不厌其烦，现在算是多事之秋，东方电机厂、医院，她得顾着好几处，再加上店里。
    李喜燕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多嘱咐李林，对店里的情况多加注意才行。
    让李喜燕始料不及的是，第二天一早，变故就来了。
    她起床还没有下楼，在小书房准备去东方电机厂的东西，翻看着资料熟悉一下，还没有看几页，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吵闹，她急忙往楼下走，还没有走到一楼，尖锐的骂声就传进耳朵里。
    “顾秀娟！你有没有良心？她再怎么样也是长辈，你居然那么狠心对她！”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沈艳芬你要当教训儿媳没有人拦着你，但你别在我这里表演，行吗！”
    李喜燕一听是沈艳芬来了，急忙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沈艳芬正气急败坏的在一楼大吵大闹。
    一段时间不见，沈艳芬更加狼狈不堪，头发也没梳，乱七八糟的在脑后随便找了根皮筋扎住，像一把枯草，上身穿着件米黄色的t恤，松松垮垮的，显得膀大腰圆，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还有一些白色的东西，不知道沾的什么。
    她的脸看上去油乎乎的，眼角还有了许多细纹，嘴唇干燥起皮，唾沫星子翻飞，一脸的彪悍。
    李喜燕不禁心生感慨，这样的沈艳芬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就连怀孕的时候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没有想到生下孩子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这样。
    可见女人生子是一个大关，嫁对了人再加上有一个好婆婆那就是福气，如果没有，甚至相反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那就是灾难了。
    沈艳芬显然就是后者。
    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挖坑自己跳，怨不得谁。
    “我说是谁一大早到我们家闹，原来是你，”李喜燕冷声说道：“晚上是你婆婆，早上是你，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你是商量好的？就是不把日子往安生里过，是吧？”
    沈艳芬看到李喜燕，恨得心头滴血，她咬咬牙说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们斗嘴的，你们母女做下的恶事就得负责，拿钱吧。”
    “什么恶事，什么钱？”李喜燕问道。
    沈艳芬说道：“你们别装了，当真不知道吗？李占彬他娘昨天晚上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脑子坏了，现在还没醒，要一笔医药费，她昨天晚上就是来了你们这里，你们不负责谁负责？”
    李喜燕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昨天晚上的那辆救护车，心想难道是……
    顾秀娟也有些惊讶，说道：“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她来了我们这里我们就得负责吗？那她还整天和你们在一起呢，你们怎么不负责？”
    李喜燕接过话说道：“没错，她在哪儿病的，怎么病的，你爱找谁找谁去，反正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说她来找我们，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怎么不拦着？说不定又是你撺掇的吧？这样的话，应该你是始作俑者啊，你让谁负责？”
    她说罢，冲李林递了个眼色，李林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店门。

 第二百五十九章 恶人自有天收

    李喜燕的反问，让沈艳芬更有些恼，脸上更挂不住。
    她昨天晚上跟李占彬吵了一架，李占军和田翠兰也从乡下来了，还被人家市场安保处的人给扣了，让李占彬去领人。
    家里是鸡飞狗跳，田翠兰不但不觉得愧疚，还一副她最大的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取笑沈艳芬生的也是女儿，比顾秀娟强不了多少，要说李家的功臣，还得是她田翠兰，给李家生下了唯一的一根苗。
    沈艳芬气得火往上撞，冷笑说道：“没错，你那根苗就在牢里呆着呢，深牢大狱的，见不着阳光，长成什么样儿还不知道呢。”
    一提这事儿，田翠兰就炸了毛儿，不管不顾的想要和沈艳芬打架，她欺负顾秀娟欺负惯了，之前也有点怕沈艳芬，但自从沈艳芬也生了女儿，她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李占彬烦得要死，骂了她们几句，沈艳芬心里委屈得不行，他不但不向着自己说话，还骂自己。
    战火一触及发，几个人又吵又骂，闹成了一团。
    他们都没有注意，李占彬的老娘什么时候出了门。
    再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说是老婆子被送到了医院，昏迷不醒。
    一家人慌忙赶到医院，医生说情况不乐观，还说让他们去交费，李占军和田翠兰别的好说，一提钱就装傻，反正要钱是没有，但医院不管那里家里的事儿，一个劲儿的催促，这钱自然又落到了李占彬的身上。
    沈艳芬气得要死，又心疼这笔钱，而且明显就是一个无底洞，她气得没法，这才来找顾秀娟。
    她一见到顾秀娟，心里又恨又气，火气更大，当初那个又丑又粗的乡下女人，现在出落得和之前判若两人，简直比城里人还要好看，这算什么？风水轮流转吗？凭什么自己就成了这副样子？
    她太不甘了。
    李喜燕看着她说道：“沈艳芬，你是不是蹲班房没有蹲够啊？你想再进去试试？看看这次朱三会不会救你啊。”
    一提到“班房”、“朱三”这样的字眼，沈艳芬的脸色顿时一变。
    “你什么意思？”
    李喜燕耸了一下肩膀，“没有什么意思，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喽。”
    沈艳芬咬牙说道：“顾秀娟，你怎么说也做过李家的人，现在婆婆有难，你就真的狠心不管吗？更何况这事儿因你而起！”
    “我是李家的人吗？”顾秀娟毫不客气的说道：“是给李家当了几年的牛马吧？我还在李家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既然你迫不急待的取我代之，认她当你的婆婆，我不也成全你们了？现在了又想起我来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李喜燕暗自赞叹，妈妈现在是真厉害，一点也不再害怕退缩，对付沈艳芬这种人，就该这么治。
    沈艳芬还想再说什么，外面有人推门进来，身上穿着蓝色制服，正是昨天晚上的两名安保人员。
    “干什么呢？”
    沈艳芬一见，急忙先发制人，“同志，她们不敬老人，我来找她们评理。”
    安保人员打量着她，问道：“不敬老人？是昨天晚上那位？”
    沈艳芬愣了愣，犹豫着点点头。
    安保人员短促笑了一声，说道：“你可别在这里闹了，那位老人家是真行，拿着不是当理说，老实说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要不是人家这位大姐脾气好，一般人早报警了。你们家里是怎么搞的，那么晚上老人出来不说，还跑到人家闹事，结果她刚离开安保处门口就摔倒了，要不是我们叫的救护车，她就更危险了。”
    沈艳芬下意识嘀咕道：“还不如不叫干脆死了呢……”
    “你说什么？”
    沈艳芬急忙说道：“没，没什么，我说多谢你们了。”
    安保人员满脸不痛快的打量着她，耐着性子说道：“行了，你赶紧走吧，别再来闹事了，人家又跟你们没关系了，各自安生的过日子吧。”
    沈艳芬看了看顾秀娟，明显不想走，钱没有拿到，她实在不甘心。
    李喜燕轻笑，看穿了她的心思，“怎么着，非得也进安保处，让李占彬来领你，或者再进班房试试？”
    “你……”沈艳芬脸色一白，“算你狠！李喜燕，你给我等着！”
    “怎么，”安保人员一皱眉，“听你这意思，你还要来？你们一家这都是什么人？怎么还没完到了的了？”
    沈艳芬也不敢反驳，恨恨的瞪了顾秀娟和李喜燕一眼，转身快步出了店。
    李喜燕再次向安保人员道了谢，又让李林装了一点吃的东西，分成两袋子，让他们一人提了一些，他们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送他们到门外，李喜燕问道：“两位大哥，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那个老婆婆？”安保人员微微摇头，“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完全就是油盐不进，真是没法说，她那么大年纪，我们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好容易连哄带吓的把她劝走，谁知道她刚走没多远好像被什么拌了一下，就摔倒了。我们急忙过去叫了几声，她也没有反应，我们也吓了一跳，后来就叫了救护车。”
    李喜燕恍然大悟，点头向他们道了谢，两个人转身走了。
    李喜燕独自站在那里仔细想了想，听这个情况，还有沈艳芬的话，按现在的话来说，老妖婆应该是脑出血之类的，估计很难再治好了，就算是治得好，也不可能和常人一样了。
    这下可够有李占彬受的，沈艳芬是不可能在床前伺候的，田翠兰也不可能，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李喜燕回头看了看店里，隔着玻璃门看着里面的顾秀娟，暗自庆幸幸亏抽身得早，不然的话，这苦差事又得落到妈妈的头上。
    回到店里，李喜燕匆匆吃了早饭，嘱咐李林多加注意，她提着保温壶去医院，然后直接去东方电机厂。
    宋绍礼已经醒了，已经能下床自己洗漱，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看到李喜燕来，眉开眼笑的和她打了招呼。
    欧阳然也很高兴，说是今天一早吴医生已经来看过，吴若安跟着他看什么时候可以再安排一次检查了。
    李喜燕和他们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欧阳然就催促着她快去上班。
    从病房里出来，走到外面的假山那里，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哎，是你呀。”
    李喜燕听着这声音耳熟，一转头看到走廊上金医生正拦着一个人说话，她仔细一看，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占彬。
    李喜燕不禁有些纳闷，他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心里好奇，停住脚步就没有走。
    李占彬愁眉苦脸，眉头紧紧皱着，他仔细看了看金医生，“哦，原来是你啊。你是……”
    “你是医生？”李占彬语气里突然有了些惊喜，“真是太好了，你能帮我个忙吗？”
    金医生打量着他，问他有什么事。
    李占彬一把拉住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速的说道：“我母亲生病了，医生说什么是脑子的问题，你说好好的怎么就脑子出了问题？她之前脑子好着呢，你快帮我去看看吧。”
    金医生被他拉着走，也没法挣开，只好随着他去。
    李喜燕虽然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到了三楼，李喜燕不远不近的跟着，到了门外她停住脚步往里看，果然看到老妖婆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也很苍白，手上还扎着针，点滴慢慢滴落。
    她的床边一个人也没有，田翠兰不在，沈艳芬也没有在，甚至连李占军都不见踪影。
    李喜燕心中暗想，看来自己猜的一点没错，这几个人都不是伺候人的料，根本不会管老妖婆的死活。

 第二百六十章 曹梅现身

    李占彬请金医生去了老妖婆的病房，非让他给看看老妖婆的病。
    老妖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脸色特别不好，但她床边一个人也没有。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正在这时，她听到金医生说道：“这个情况有点不太好，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李占彬的脸色也很差，眼睛通红，胡子也没用刮，“医生，我母亲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金医生抿了抿嘴唇，思索着看着李占彬，心里有些不忍心，“你就是因为这些才去小酒馆喝酒的吗？”
    李占彬一怔，低头抹了抹眼睛，说道：“啊，是啊……我母亲常年身体不太好，我家里条件也不太好，我这心里……唉，医生，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拜托你了。”
    金医生那天去朋友的小酒馆，碰到一个酒鬼，正是眼前的李占彬。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潸然落泪，心里有些难过，他想想说道：“这样吧，我尽量帮你试试，看看能不能申请点补助或者减免什么的，不过……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没有什么权力，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话虽然说这么，但李占彬仍旧喜出望外，一把拉住金医生的手说道：“哎呀，真是多谢你了，多谢你了，医生，真的，太感谢了。”
    李喜燕在外面听着，刚才心里的那种感觉荡然无存，李占彬还真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冷笑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有吵架声由远及近，一听就知道是沈艳芬和田翠兰，李喜燕皱眉，真是倒霉，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些破人破事。
    她实在不想和她们再碰面，左右看看不远处有个热水间，便闪身躲了进去。
    果然，刚进去不久，就听着田翠兰的声音到了楼梯口，“你不是说自己孝顺吗？那不应该是由你来守着吗？怎么，到真刀实枪的了，就不敢了？”
    沈艳芬怒声说道：“田翠兰，你要不要脸？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我怕？我怕什么？那你呢，你就不怕露宿街头吗？”
    田翠兰还没有说话，李占军说道：“露宿街头？你什么意思？”
    沈艳芬冷笑一声，“我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你们夫妇吃我的喝我的，一天天什么也不干，现在机会来了，伺候你们的老娘，不是应当应分吗？”
    “吃你的，喝你的？我们什么时候吃你的喝你的？”田翠兰不服气的说道，“那是我们大伯哥的，他的就是李家的，我是李家最大的功臣，我怎么不能吃不能喝？倒是你，生了个丫头片子，不值钱的货，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
    一听到她又说什么李家，什么大功臣，还说自己的女儿是丫头片子，不值钱的货，沈艳芬气得都要疯了，恨不能扑上去撕了田翠兰的嘴，一巴掌抽死她算完。
    “你给我闭嘴！”沈艳芬咬牙说道：“滚，你们给我滚！滚回乡下去，永远别再来我的家！什么狗屁李家，什么功臣，统统都是放屁，你爱他妈怎么装就怎么装去，只要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李占军翻了翻白眼，“我，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娘病着，大哥也在这里，我不走，你让我走我就走？”
    “对，你算老几？”田翠兰哼了一声，“别摆什么嫂子的架子，人家顾秀娟现在发达了，有店面有房子，人家才是原配，你算什么？”
    真是骂人往心窝上捅，沈艳芬气得都要喘不上气来，一手捂着胸口，一边靠住了墙，“你们……真是混帐，混帐！我总算是知道顾秀娟以前都是跟什么人在一起了，你们……你们都不是人！”
    “你说谁不是你，你说谁！”田翠兰说着，伸手推了她一把。
    沈艳芬的后脑磕在墙上，本来就生气得头晕眼花，这一磕更觉得眼前直冒星星，她指着田翠兰，“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李喜燕听得真切，听她们狗咬狗一样的乱吵，又听沈艳芬提到妈妈，不由得一阵恶寒，这些女人一个不如一个，还好意思指责别人。
    沈艳芬自认为有心计，心眼儿多，但面对田翠兰这样的浑不吝，她也是没有办法。
    眼看着就要落下风，楼道上又冲出一个人来，几步就窜上来到了田翠兰面前，把沈艳芬挡在了自己身后，反手就给了田翠兰一个耳光。
    “啪”一声响，这一下子打得可不轻。
    “啊！”短暂的沉静之后，田翠兰捂着脸叫了一声，红着眼睛看向来人，“你……”
    她还没有说完，沈艳芬缓过一口气来，抱着来人“哇”一声哭了出来，“妈……”
    曹梅简直要心疼死了，她抱着沈艳芬，不住的安慰，“好女儿，别哭，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人丢下你，妈今天回家看到你爸带着孩子，这才知道……我这才急忙赶了来。别哭了。”
    李喜燕纳闷，曹梅这话什么意思？她之前是躲出去了？这是才回来吗？难怪……之前沈艳芬发生那些事儿的时候，也没有见曹梅出面，原来如此。
    曹梅一出现，田翠兰的气势就有些低，所谓软的怕硬的，她不怕沈艳芬，但还是有点怕曹梅的。
    “田翠兰，你是不是疯了？敢打我女儿？”曹梅咬牙指着她说道：“我警告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听见了吗？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田翠兰勉强嘴硬的说道。
    曹梅冷哼了一声，语气沉冷了几分，“你说呢？不然的话我就让你那个宝贝儿子在大牢里呆着，永远出不来！还天天在里面挨揍！”
    “你……”田翠兰的脸色一白，提到李晓帅，就像是扎了她的心，李占军急忙拉住她，示意她别再说话。
    沈艳芬这才算是解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快点滚，滚出我家！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李占军畏畏缩缩的说道：“这……不好吧，别的不说，还有我娘呢，现在这种情况，我们留下来也能替大哥分忧不是？”
    “分忧？分什么忧？”沈艳芬的火气冒上来，也顾不得别的，“你们还好意思说这些！老婆子出去不就是因为你们吵架吗？你们也别装孝顺了，医生早说了，她没几天了，依我看，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早死早超生，我们都安生了。”
    田翠兰瞪大眼睛想说什么，李占军再次拉了拉她，田翠兰纵然心里想，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口过。
    沈艳芬的话刚一话，就听到一声爆喝，“沈艳芬！”
    沈艳芬回过头，看到李占彬怒气冲冲的到了近前，手指颤抖着指着她说道：“你……你……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就盼着我妈死，是吧！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田翠兰这才明白，李占军刚才为什么那么怂，又拉着她不让她说话是什么意思，她冲李占军递了个眼色，俩人悄悄后退了几步，成了看热闹的。
    沈艳芬一听到李占彬不问是怎么回事，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骂她，心里的委屈达到了顶峰，“李占彬，我心肠歹毒，我心肠歹毒，我一大早的起来熬粥给你送过来啊！你居然护着他们骂我！我问你，我在你心里排第几？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李占彬皱眉看着她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我妈生死难说，你不说好好在床前伺候，为我分担，还在这里吵架骂人，咒我妈死，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曹梅说道：“李占彬，你有没有良心？我女儿什么样，对，你说的没错，我自己的女儿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我那么水灵的女儿交给你，现在成为了这样，还没有找你算帐呢，你他妈还好意思说这些？你把我女儿当什么，当老妈子吗？免费的保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消极怠工

    曹梅气不打一处来，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还是面对这些浑不吝，完全不讲理的人。
    沈艳芬哭得泪水涟涟，“他们这是把我当成第二个顾秀娟了。”
    李占彬短促笑了一声，“你别再提秀娟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带着浑身的刺，扎得沈艳芬生疼，“秀娟？你叫得真是亲切啊，我怎么不能提了，她是什么仙女，我提都不能提了？”
    “行了，你闹够了没有？”李占彬不耐烦，要不是看曹梅在这里，他话得说得更难听，“妈现在还没有醒，你没有问过一句，还在这里吃这种醋，吵成这样，也不怕丢人？”
    “丢人？丢谁的人？”曹梅怒不可遏，“李占彬，你越说越过分了，行，我女儿不好，丢人是吧，那我把她带回去，你们李家人好，都他妈是个大英雄，一个个的横到天边去了，我看你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她说完，拉着沈艳芬转身下楼，沈艳芬故意落后了几步，想看看李占彬会会追上来，但很可惜，他连动都没动一下，甚至都没有开口制止一声。
    李喜燕微微冷笑，沈艳芬自己种的苦瓜自己偿，她最初只是被李占彬的外表迷惑，又听惯了他的甜言蜜语，根本没有经受过什么生活的考验，也没有一些其它的人和事来介入他们的生活。
    其实李占彬是一个十分凉薄的人，这一点从他对待顾秀娟和李喜燕姐妹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只可惜沈艳芬根本看不出来，她只以为是她自己的魅力太大，让李占彬死心踏地的向着她。
    沈艳芬和曹梅一走，李占彬看了看走廊里看热闹的人，低声对李占军和田翠兰说道：“你们跟我进来！”
    李喜燕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从热水间里出来，看了一眼老妖婆病房的方向，转身下楼。
    她走到东方电机厂，忽然感觉到身后像是有人跟着，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她心里纳闷，难道是出现错觉了？
    这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嘿，干什么呢？”
    李喜燕回头一看，是钱万春，微笑说道：“没事儿。”
    钱万春下了自行车，说道：“走吧，一起进去，宋老先生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我想去看看，又怕太唐突了，毕竟人家也不认识我。”
    “没关系，老师现在好多了，听说我进东方电机厂了，十分高兴，还催促着我快点过来，”李喜燕说道：“齐总那边派给我们的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没有那么快吧，”钱万春说道：“回去以后齐总要开会公布商量这事儿，再选拔出人来，还得交接原来的工作，再收拾之后过来报道，这得需要一个过程。”
    李喜燕想了想，钱万春说得也对，何况这会儿的交通也没有那么发达，路上什么的也需要个时间。
    “这样也好，我先熟悉一下厂里的事儿，不然的话，等人家来了发现我是个二把刀的，那可就麻烦了，我们可不能给齐总添麻烦，让他的决定受人质疑。”
    钱万春一脸的严肃，认真点头说道：“没错，你说得对，我也得抓紧时间，把该修整的，该准备的都做好，不能给齐总丢脸。”
    这不是李喜燕第一次来了，她也就不再让钱万春陪着，两个人各忙各的。
    李喜燕目前要做的就是熟悉厂里的情况，机器设备、生产情况以及人事各方面等等，这些都是要了解的，她不是来厂里干活的，而是来做管理的。
    她有目的的四处转着看，走到二号车间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争吵。
    停住脚步站在车间门口往里张望，看到有个女人红着脸，正和一个男人争论，女人大概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工作服，头上戴着帽子，工作服很干净，没有一点油腻腻的样子。
    她长得很耐看，皮肤白静，长眉细眼，嘴巴小巧红润，手上拿着一个什么零件，递到男人的面前，说道：“小秦师傅，你看看，这个质量根本不过关的。”
    那个男人背对着车间门口，李喜燕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后背，他也穿着工作服，肩膀上还有一个袖章，上面写着一个“修”字。
    看样子，这个男人应该是负责维修的。
    男人低头扫了一眼，淡淡说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吧，算不是一等品，也算是三等了。”
    女人皱眉说道：“可是，它明明可以是一等品的，只要你把机器给我修一下就行了，我保证可以变成一等品。”
    男人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个问题我修不了，得找我爸爸才行。”
    女人一噎，脸涨得更红，沉声说道：“秦师傅，这不是算是什么大问题，再说了您也是我们厂里认可的维修师傅，您动不动就提老秦师傅，这不太好吧？他已经退休了，难道以后我们有问题就没有办法解决了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声音立时有些不太好听，“穆青，你这是教训谁呢？厂里认不认可我，问题解不解决也不是由你说了算，你以为你是谁？我爸是退休了，怎么了？他为厂里干了这么多年，现在厂里说不用就不用了，他的手艺我还没有学到，不行吗？反正你说的问题我就是修不了。”
    他顿了一下，又讥诮的说道：“再说，你也少装什么高光亮节，你当真是为了厂里考虑吗？不就是因为生产出产品的质量和你的工资挂钩吗？说得好像多高尚，为了厂里一样，哼。”
    “你……”女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旁边有个男人路过，吹了一声口哨，又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笑道：“哟，穆青，你平时可以魅力无限的，对谁笑笑谁都听你的，魂儿都跟着你走，怎么，今天对小秦师傅就没有办法了？”
    “刘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女人怒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呀，你是个寡妇，提醒你一下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多注意着点儿。”
    李喜燕站在门口看得清楚，听得真切，她脑子一转就对眼前的事儿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个维修的人，人们嘴里的叫小秦师傅，大概就是之前和他父亲一起在厂里工作，但是因为这次的厂里整改，被迫退休的人里应该就有他的父亲，他心里气儿不顺，就故意在这里消极怠工，不好好工作，明明可以修好的机器问题也说自己修不了。
    她迈步走进去，站到那个叫穆青女人身边，拿过她手里的零件说道：“这是我们生产的东西？”
    穆青愣了愣，但仍旧人点点头说是。
    李喜燕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上面的一些螺纹不齐，这样的零件要是用到电机上，估计很难发挥最大的作用。
    “的确不太好，”李喜燕点点头，“零件分为三等？”
    穆青刚要回答，小秦师傅皱眉问道：“你谁啊？你是干什么的？”
    李喜燕抬眼打量着他，也是三十多岁，圆脸，皮肤有些黑，也有些粗糙，眉毛粗浓，眼睛挺大，还有点络腮胡子，打猛眼一看，有点像三国里的猛张飞。
    “秦师傅，穆青所说的问题，您是修不了，还是不愿意修？”李喜燕直接问道。
    小秦师傅微微眯了眼睛，认真打量了一下李喜燕，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你管得着吗？”
    “我既然问，当然就管得着，怎么，不敢说了？”李喜燕轻轻笑着，故意激将，“你是敢做不敢说啊。”
    小秦师傅的脸本来就黑，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沉了几分，但他没有轻易吐口，看了看那个零件说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有仔细看。”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仔细看过是什么毛病，就一推二六五，说自己修不了，对吗？”李喜燕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立马追问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杀鸡儆猴

    这个小秦师傅心里不忿，主要是为了他父亲的事儿而心里不平。
    面对李喜燕的追问，他有些不耐烦，也没有把李喜燕放在眼里，“是，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
    李喜燕微微笑了笑，目光向四周一掠，不远处看着这边的人不少，她淡淡说道：“大家可都听见了，小秦师傅并非是没有本事修好，而是因为心里不服，对厂里的决定有气，所以才故意不修，明明可以出好的产品，却偏偏让它出成三等产品，小秦师傅，你这是在惩罚谁？”
    小秦师傅脸涨得黑红，脑门上的青筋也迸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你管我呢？我就是不修，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能开除我吗，你他妈算老几？”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看到那边还有穿着同样制服，胳膊上戴着维修袖章师傅，她看到一位面相忠厚的，说道：“师傅，您贵姓？”
    “啊，我……我姓周。”周师傅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被问到，有些紧张。
    李喜燕听到他说姓周，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继续问道：“那这个问题，您能修吗？”
    周师傅一愣，犹豫着说道：“我们机修都是有规章制度的，每个人管着一个小组，我是三组的，不能随意串组。”
    李喜燕微微皱眉，这是什么狗屁的规定，这不是让他们各扫门前雪，不顾他人瓦上霜吗？
    “你不用管制度，就单说这个问题，能解决吗？”李喜燕问道。
    周师傅想了想，走上前拿过那个零件仔细看看，说道：“应该可以，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好，就麻烦您现在给穆青修一下。”李喜燕说道。
    所有人都有些诧异，互相看了看，小秦师傅短促笑了一声，说道：“你谁啊？凭什么？这里厂里的规定，知道吗？你说改就改？我倒是要看看，今天有谁敢动我这组！谁要是动了，就是跟我过不去！”
    周师傅拿着工具包的手一顿，李喜燕收了笑意，冷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不是谁跟你过不去，而是你跟厂里过不去，是你自己跟厂里的规定较劲！你消极怠工，不把制度规矩放在眼里，还在这里耍横，是谁给你的胆气？”
    她身材不高，声音却很有穿透力，四周的人都听得真切，不由自主收紧了呼吸，耐心静静的听着。
    李喜燕环视四周，沉声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从今天起，从现在起，再没有什么几组的制度，所有的维修师傅为全车间服务，谁的能力强，谁能解决更多的问题，谁的工资就高，我会列出几个职称，从低到高，到年底的时候大家投票评选，谁的等级提高了，工资也会跟着涨，至于那些没有能力的，修不了机器的，对不起，厂里也不养闲人！”
    “哗！”
    她这话无异于巨石入水，一下击起千层浪，众人都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更多的还是在猜想这个有胆气的小姑娘到底是谁，还有的人说，前两天看到钱万春陪着她一起在厂里逛，能够让钱万春亲自陪着的，应该不是一般人。
    小秦师傅听到这个心里起急，这不是变相的把他给否了吗？
    他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胡说什么？厂里的规定怎么能是你说改不改的？你以为你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有人大声说道：“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说她算老几？”
    众人听到声音都转头看过去，是钱万春，他大步走过来，站到李喜燕身边，环视众人说道：“各位，我本来想过两天事情忙完了，召开一个全厂会议，到时候再跟大家介绍，看来是不用了。”
    他一指李喜燕说道：“这位是李喜燕，是厂里新来的……”
    他说到这儿又顿住，具体给李喜燕什么职务，他还没有和李喜燕商量，当初齐树铭只说让李喜燕协助他，也没有具休说。
    “她仅次于我，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听明白了吗？”钱万春想了想，也只能先这么说。
    “……”李喜燕满头黑线，这叫什么话……
    但话虽然糙，可人人都听得懂，钱万春虽然还是“钱副厂长”，但是现在老厂长已经退休，实际上他就是厂长，要是仅次于钱万春，那地位可相当高了。
    众人心里惊讶，可是不敢造次，都把疑惑压在心底。
    钱万春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看着小秦师傅说道：“秦师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小秦师傅语结，他心里不服，但不敢当着钱万春的面儿说。
    李喜燕最看不惯这种人，有情绪对着无辜的人发，对着东西发，一遇到正主，却不敢吭声了，哪怕是无理狡三分也算一种本事，这算什么？
    众人都听得清楚，钱万春厉害啊，别人都叫“小秦师傅，”可钱万春一上来就是“秦师傅”，把那个“小”字给他去掉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老秦师傅已经是铁定了退休，不会再有回转的可能了。
    小秦师傅的脸色变了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钱万春似笑非笑，说道：“这样吧，我看你这几天也是脸色不好，大概是身体不舒服？不如这样，你先回家休息吧，我看喜燕刚才说的制度不错，我们厂在改革，各种老规矩是得改一改了，顺应时代的变化，跟上潮流才能进步嘛，厂里好了，大家才能好。”
    他拍了拍小秦师傅的肩膀，说道：“你先好好休息，也代我问老秦师傅好，等新制度出来了，我们再通知你。”
    小秦师傅一听就愣了，心里的急一下子窜上来，他急声说道：“钱副厂长，你这是要开除我吗？”
    钱万春说道：“小秦师傅，你别乱想，我可没有这么说，就是看你情绪不好，脸色也不好，身体不舒服就得休息，你说是吧？好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去车间里转转。”
    他说完，和李喜燕递了个眼色，李喜燕在前面走，他立即跟上。
    众人都摒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个大气儿也不敢喘，周师傅拿着工具箱去给穆青看机器，其它的维修师傅也不再闲着，开始在车间里转悠，发现有什么小问题立即就给主动解决。
    李喜燕心中暗笑，人就是有这种劣根性，杀鸡儆猴，这一招什么时候都管用。
    一边走，钱万春一边小声说道：“哎，你刚才说的那个不错哎，是你这两天想的吗？”
    李喜燕心说哪里是这两天想的，而是他们现在这种太落后，无异于之前的大锅饭，难免就有的人会混吃等死，反正饿不死，也不用那么积极的干，一旦有的人积极干了，反而会让别人觉得不正常。
    “也不算是，只是有个想法，今天一结合实际的情况，就有个大概的模样了，回头还是要细细商量一下，”李喜燕回答道。
    “这个好，的确好，”钱万春连连点头。
    车间挺大，俩人走走停停，好半天才到了另一端，李喜燕看到另一端放着几个集装箱，明显被分成了三类，就是工人嘴里的一等、二等和三等。
    她微微皱眉，走到集装箱前，看着那些二等和三等不禁有些心疼，问道：“这些要怎么处理？”
    钱万春回答道：“同样也是做成产品，就是质量不太好了，不过，我们的产品也是分成三等的，并不会以次充好，只是二等和三等的价格要略低一些。”
    他顿了一下，挺了挺胸口，有些骄傲的说道：“我们的商品，也曾经是名列前茅，有的还走出过国门。”
    李喜燕短促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呢？就值得骄傲吗？”
    钱万春看着她的神色，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喜燕继续说道：“还是应该感觉到羞耻？”
    “羞耻？”钱万春几乎要跳起来，像被踩住了尾巴，红着脸说道：“我们虽然现在设备落后了，但生产力也不算差，虽说不如从前，但也不至于……说不上羞耻两个字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觉得为点儿肉，不值

    一听到李喜燕说“羞耻”这两个字，钱万春难免有些急。
    他没有想到，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在李喜燕的嘴里能说出这么个词儿来。
    李喜燕把手里的零件放在他的掌心，语重心长的说道：“钱总，你刚才也说了，我们的产品是曾经走出过国门的，请问，那是什么样的产品？”
    钱万春朗声回答道：“当然是一等品啊。”
    “对，”李喜燕点头，字字铿锵，“所以，我们就把一等品做好了送到国外，送给那些外国人使用，二等和三等的产品就卖到国内，卖给我们自己人，我们还觉得理所当然，对吗？”
    钱万春听到这话，脑子有点懵，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想不明白。
    他没有出过国，只是觉得，进口的东西就是好的，那出口的当然也是好的，他确实为自己厂里的东西曾经出口而自豪骄傲，但现在听到李喜燕这话，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呢？
    李喜燕还想说什么，钱万春伸手打断了她，“别，别，你等会儿，我脑子些懵，有点儿乱，我得想想，好好捋一捋。”
    四周机器响动，大家都在忙碌，固定的地方摆放着三个箱子，上面都标着醒目的等级，一、二、三，她们把那些东西拿在手里快速的一看，根据多年的经验区分开来，放到那些箱子里。
    然后满了就有人拿到这边的集装箱，再然后送到组装车间，在那里生产出最终的成品，这些二、三等级的零件，生产出的自然就是二、三等级的产品。
    这些产品被送到哪儿？有的是放到自己厂里门市部，标着不同的价格，有的是直接卖给那些生产家电的厂子。
    钱万春看着看着，忽然有些茫然，他像陷入了一片混沌里，那些觉得做得对的事，一朝之间被质疑，被推翻，而他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国人和外国人有什么不同？凭什么同样是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东西就把好的卖给外国人，而我们自己的人就用那些次等的？难道是我们天生就比别人下贱吗？
    不，不是，绝对不是。
    钱万春的脑海中闪出这个答案，他忽然就发现了方向，转头看了看李喜燕，他什么也没有说，随后大步往外走。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这个家伙……从刚才的那个眼神里就看得出，他是开窍了。
    李喜燕没有着急着去追他，这个时候得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才能想出好的方案来，她慢慢在车间里继续逛，走到穆青身边的时候，看到周师傅已经把机器修好了。
    穆青看到她很高兴，冲她点了点头，李喜燕没有影响人家的工作，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穆青心灵手巧，动作很快，而且她专注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好看。
    李喜燕觉得她很不错，在看着穆青的同时，她也注意到，有目光不时飘过来，但李喜燕假装不知道，等走到那个人身边的时候，她发现是那个曾经说穆青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女人。
    李喜燕扫了女人手边的箱子一眼，她的生产量比起穆青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这种人说闲话聊八卦抵毁别人是一把好手，但是一提起正事儿立马就不行了。
    “小李同志，欢迎你到厂里来呀，”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眉开眼笑的说道，她扒拉正脸上的口罩，“我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呢，小小年纪，居然让钱副厂长那么重视你，真是了不起呀，要不是因为他姓钱，你姓李，我还以为你是他妹妹呢。”
    这纯粹是套话，想看李喜燕和钱万春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喜燕看破不点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操作守则。
    女人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李喜燕说：“第一条，你违反了。”
    上面清楚的写着，不得摘下口罩违规操作。
    女人脸一红，讪讪把口罩戴上，再回头看李喜燕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女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然后才慢吞吞的干手里的活。
    李喜燕走出车间，没有再去车间里转，在二号车间发生的事儿得留点时间让事情自己慢慢发酵，再传到别的车间里去，这比李喜燕现身说法更有效。
    闲话流言这东西，虽然不好，但有时候起到的作用并不一定都是坏的，只要好好利用，掌控住方向，有时候反而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事情不出李喜燕所料，中午的时候她没有回去，就在厂里的食堂吃的，从众人看到她时的眼神来看，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她，远不只一个二车间。
    李喜燕并不在意，她打饭的时候打饭的师傅都在和她问好，还有两个人据说也是管理层的人，还请她去小厨房一起去吃。
    李喜燕没有去，钱万春不久也匆匆赶过来了，见到李喜燕过去和他凑了一桌，问道：“你怎么没去小厨房？”
    “你经常去小厨房吗？”李喜燕反问道。
    钱万春咬了一口土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
    “那不结了，”李喜燕低头吃饭，“为什么会有小厨房？”
    钱万春扒拉着饭，头也不抬，“唉，这是早就有的，能为什么，就是为了体现管理层的人和普通工人不一样吧。”
    “那你怎么不去呢？”李喜燕又问。
    “因为……”钱万春抬起头想了想，“好像是去过一次，我刚进领导班子没多久，然后去那边吃饭，他们都挺热情，太他妈热情了，而且吧笑得让你不自在，关键是我觉得那些饭菜也不比外面的好吃多少，无非就是多放了一点肉而已，我觉得为点肉，不值。”
    李喜燕差点笑喷，急忙喝了口水压了一下，这算什么……狗屁……啊，不是，这算什么喜感的理由，为了点儿肉，这真亏钱万春想得出来。
    “怎么的？”钱万春突然贼兮兮的压低声音说道：“你又打小厨房的主意了？”
    李喜燕真想把没吃完菜扣他头上，“什么叫我又打小厨房的主意了？”
    钱万春伸手在自己的喉咙比划了一下，还吐舌头“呃”了一声，“就是像打掉那些陈规旧矩，推翻那些糟粕制度一样啊。”
    李喜燕满头黑线，真怀疑自己之前是认识了一个假的钱万春，人前还算是有几分正形模样，怎么私底下总是……这么不靠谱的样子？不知道齐树铭要是看到钱万春这一面，会不会想抠瞎自己的眼睛？
    李喜燕吞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都压下去，说道：“钱副厂长，钱总，请您冷静一下，等你附体的妖魔退去以后，麻烦你那时候再和我好好说话，好吧？”
    她说罢，站起身来端着饭盒往外走。
    “嘿，我说，”钱万春也想追上去，又看看自己还没有吃完的饭，扒拉了两口才追了上去。
    李喜燕一边往水池的那边走，一边自己忍不住笑，真是无法形容钱万春这种性格了，这家伙要是去搞脱口秀，节目效果肯定也错不了。
    她还没有走到水池，就听到那边有人一边笑一边说道：“你们是没见呐，小秦师傅那脸色，都成黑锅底了。”
    “要我说呀，也是他们家走背字儿，先是老秦师傅，再是他，也真算是……”
    “哎，你说是不是他们家最近有什么……要不然怎么这么倒霉啊？”
    “别瞎说，你可别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啊。”
    “要我说呀，也不算是封建迷信，”一个女人接过话来说道：“你们想想，小秦师傅在出事之前一直在跟谁说话呀？”
    李喜燕一听这说话声就听出来是谁，正是那个在二号车间里摘了口罩违规操作的女人，穆青好像叫她“刘姐”。
    果然，有人应和道：“刘姐，他不是一直在跟那个新来的小李同志说话吗？我看那个小李同志是真小，不过倒是挺好看的，板起脸来的时候还怪吓人的。”
    “哼，”刘姐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可是在场，小李同志先放在一边，我指的可不是她。”
    “那你指的是谁？”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她们的眼睛瞎了？

    李喜燕心里感叹，金庸先生说得真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刚到东方电机厂，是非就处处在，就连水池边都在讲八卦。
    她听着那个刘姐和别人讲起关于小秦师傅被放假的事儿，还扯到什么运气上去了。
    刘姐神神秘秘的说道：“我跟你们说，小秦师傅之前可是一直和穆青讲话的，就是因为穆青的机器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才追着小秦师傅不放，非得让他给修，小秦师傅不是因为老秦师傅的事儿心里别扭嘛，就有点不痛快，结果……”
    “是吗？要说起来小秦师傅也真是可怜，老爹刚走，自己也被放假了，可怜哦。”
    “谁说不是，我看呐，”刘姐见有人附和，立即说道：“依我看呐，就是那个穆青方人，我可是听一位道长说过，像她这种寡妇最是方人，说不定啊，她那个老公……”
    “天呐，你是说她老公有可能是被她给克死的？”旁边的人惊得张大了嘴。
    “那有什么稀罕的，我早就听说这样的女人命硬，而且吧……”刘姐压低了声音，“她还特别太勾引男人，你们没瞧见吗？老是有男人围着她转。”
    “还真是，谁叫人家长得漂亮呢，”有个女人撇了撇嘴，“话说回来，我怎么听说那个新来的小李同志对她好像还挺不错？”
    刘姐哧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那能是什么，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的呗，这呀，就叫鱼找鱼，虾找虾，乌龟就得找它那样的亲家，你们没看着咱们钱副厂长看她的眼神儿？今天中午还在一个桌上吃饭呢。”
    “刘姐，你真行，俏皮话一套一套的，不是乌龟找王八吗？”有人笑问。
    “啧，那多粗俗，粗俗！”刘姐说完，放肆的大笑起来。
    她们说着笑着，也磨蹭够了，甩了甩饭盒里的水转身想走，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笑吟吟的李喜燕，顿时像被扼住了喉咙，声音都哽死在那里。
    李喜燕笑眯眯的走过去，她们讪讪的打着招呼，李喜燕微微点头，她们互相看了看，逃也似的加快脚步。
    “刘姐，”李喜燕没回头，一边拧开水龙头，一边淡淡说道：“今天下了班儿去哪儿找你的亲家啊？”
    刘姐脸上的表情一僵，其它的人有些闷住笑，“噗”了一声，随后又接着跑，刘姐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喜燕再继续说别的，这才一跺脚也跑了。
    李喜燕脸上的笑意淡去，神色慢慢冷下来，她自然知道哪儿都有这样的人和事儿，但是像刘姐这样的人，要是由得她闹得太过，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就不知道收敛。
    她一边洗一边琢磨着，旁边走近一个人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那人开口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哦，是你啊，”李喜燕说道：“吃完了？”
    穆青点点头，她一边看着水流下的饭盒，一边说道：“她们就是那样儿，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李喜燕微微诧异，“她们经常这样说吗？你……不生气？”
    穆青偏头看她，笑了笑说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愿意说就说呗，咱也拦不住，是与不是自己心里知道，何必跟那些不明白的人计较呢。”
    李喜燕暗自赞叹，穆青倒是真豁达，她并不是软弱，而是看得开，这一点李喜燕还是分得出来的。
    穆青洗完就走了，也没有和李喜燕闲聊刷存在感什么的，李喜燕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她回到办公室，钱万春已经在了，抬头看看她说道：“哎，你来看看，我这个列的行不行？”
    李喜燕走过去一看，他写的就是关于自己之前在车间里跟他说过的那些，“不看，你自己先琢磨，我得休息一会儿。”
    钱万春也没有在意，“那行，给你钥匙，旁边就是一个小休息室，你去睡会儿。”
    李喜燕哭笑不得，她本来还以为钱万春会问问她为什么不看，继而再说说厂里的情况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没有想到，人家就直接把钥匙都给了，还让去他的休息室休息。
    “我说钱总，”李喜燕手指挑起钥匙，说道：“你就不怕我去了你的休息室，让别人看见，会传出什么流言来？”
    钱万春头也没有抬，低头一边写一边问她什么流言。
    李喜燕噎了噎，坐在他对面，手托着腮说道：“厂里的许多人怀疑我和你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所以才有资格到这里来，成为你的同事。”
    钱万春的笔尖一顿，停住手慢慢抬头看着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满眼的不可思议。
    “我，跟你，有不正当关系？”他疑惑的重复道。
    李喜燕郑重的点了点头。
    钱万春定定的看了李喜燕几秒钟，喉结还配合着滚了滚，然后突然一拍桌子，“啪”一声响。
    李喜燕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冲冠一怒，没有想到这货嘴一咧，莫名其妙的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桌子，“哎呀……我天呢，那些人眼睛瞎了吗？我跟你……哎呀，笑死了。”
    “……”李喜燕看着对面近乎疯癫的钱万春，恨不能一把掐死他。
    这家伙之前一定是装的，全是装的，什么一本正经，什么稳重大气，全都是装的！
    “告辞。”李喜燕猛然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钱万春好不容易止住笑，“哎，哎，别走啊，你别生气啊，我的意思是什么呢？我是说你太小了，还是个孩子嘛。这些人也太能编排了，是不是？我都是个老头子了。”
    李喜燕不理他，拉开门继续往外走，钱万春站起来忍住笑，问道：“哎，你要上哪儿去啊？”
    “去休息室！”李喜燕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别来烦我！”
    李喜燕“哐”关上门子走出去，钱万春又坐回椅子上，他拿着笔，脸上的笑意变浅变凉，眼神中若有所思，“这股子歪风邪气，的确是该正一正了。”
    下午还算是一切顺利，没有再出什么夭蛾子事儿，等到下班的时候，钱万春骑着车子到了李喜燕近前，“哎，要不要载你一程？”
    李喜燕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短促笑了一声，“不用了，多谢。”
    “嘶，”钱万春吸了一口气，“这可不像你啊，为了几句屁话就不敢坐车子了？”
    李喜燕挑了挑眉梢，一踢他的自行车，说道：“少跟我用什么激将法，我去医院，跟你不顺路，你赶紧走吧，回去恩爱去。”
    钱万春“哈哈”一笑，也不再勉强，“那行，你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李喜燕看着他走远，笑着摇摇头往医院的方向走。
    走到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对面有人在看着自己，一抬头果然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莫柳生。
    绿灯亮起，李喜燕没有动，她看着莫柳生向她走了过来，她直觉感到，莫柳生有话要说。
    “莫医生，真巧。”李喜燕浅笑说道。
    “巧是真的，”莫柳生淡淡说道：“但医生这个称呼，还得待定。”
    李喜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抿了嘴唇等他的下句，莫柳生看看四周，说道：“方便找个地方说两句吗？”
    不远处有个小吃店，那里有卖豆腐脑的，李喜燕记得宋绍礼爱吃，她一指那个小店，“就那儿吧。”
    莫柳生点点头，转身走过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两碗豆腐脑，但他没有动筷子，看着李喜燕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喜燕说道：“前面不远，东方电机厂，我在那里工作。”
    莫柳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归于平静，他似乎在想怎么开口，有些欲言又止。
    “莫医生，你既然叫了我过来，就不妨有什么话直说。”李喜燕开诚布公的说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李喜燕在半路上遇到了莫柳生，果不其然，莫柳生邀请她一起坐坐。
    到了路边的小吃店，莫柳生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医生，你有话不妨直说，”李喜燕说道。
    莫柳生微眯了眼睛，低声说道：“李喜燕，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宋绍礼的事与我无关。”
    “无关？”李喜燕盯住他，“莫医生，那你敢说，对于老师的病情，你做到问心无愧了吗？你认真检查了吗？我不信以你的学识你会看不出老师的症状，但你没说，不是吗？”
    “我是看了检查报告的，”莫柳生急声说道：“因为那份报告就是假的，报告骗了我。”
    李喜燕微微摇头，“莫医生，如果说人人都要依托报告来判断，而没有加入自己的一点点思考的能力，那医生的门槛是不是也太低了。另外，吴医生也没有看报告，但是他却看出了老师的异样，你自认为比他水平高，又是进修归来，难道还不如他吗？”
    “……”莫柳生激动的瞪着眼睛，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嘴唇都有些抖，“我想看吴征的药单来着，可他根本没有写，我去检查室，吴征说你曾经在那里和她们吵架来着，好不容易拿到的报告。我……”
    李喜燕皱眉听着，觉得莫柳生说得乱七八糟，根本站不住脚，退一万步说，不管什么报告不报告，做为一个医生，就算是在没有报告的情况下也应该可以根据病人的症状看出个大概来。
    这会儿的医患关系还没有那么紧张，也不是事事都要做报告，一般是在严重或者拿不准的时候才做，莫柳生自以为医术过人，如果没有大意疏忽，那就是故意而为，否则的话不会看不出来，没有第三种解释。
    李喜燕对莫柳生的印象实在不好，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景南宇说过莫柳生的身世和处境，她今天根本不会跟他聊，有什么可说的？
    她有些不耐烦，叫了老板打包了一份豆腐脑，然后把帐付了，对莫柳生说道：“莫医生，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她说罢，也不再理会莫柳生，出店快步走了。
    到了医院，宋绍礼已经打完点滴，欧阳然正陪着她说话，吴若安在削水果，三个人有说有笑，看到李喜燕进来，吴若安急忙站起来迎上来，“喜燕来了，这是什么？”
    李喜燕笑道：“给老师带的豆腐脑。”
    “哎呀——”宋绍礼眼睛放光，双手拍了拍，“我早就想吃了，还是喜燕最懂我的心思。”
    “你呀……”欧阳然又气又无奈，她平时对这些小摊上的东西管得很严，很少让宋绍礼吃。
    李喜燕说道：“师母放心，这里小店里的，不是路边摊。”
    欧阳然把碗拿过来，一边放好一边说道：“行，行，你们一老一小一唱一和，我还能说什么，吃，吃吧。”
    吴若安问了问李喜燕厂里的情况，李喜燕把今天的事儿简单说了说，吴若安听完，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等着啊。”
    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本书来，递给李喜燕说道：“喏，这个给你，这是我在国外买的，虽然说的是管理方法，但是特别有意思，很有趣味性。”
    李喜燕接过来一看，是一本来管理方面的书，而且还是挺权威的那种。
    她又惊又喜，“多谢师姐。”
    “谢什么，一本书，”吴若安眨巴着眼睛说道：“哎，不过，你要谢我的话，我倒是有样东西想问你要。”
    “你说，只要我有能做到的。”李喜燕说道。
    “喏，”吴若安伸出手，十指纤纤，“我一到天冷的时候就手凉，有时候还生冻疮，特别难受，我呆的那个地方又特别冷，师母说你特别能干，会做针线，还会织毛活，等天冷的时候给我做一双手套，怎么样？”
    李喜燕爽朗一笑，“好啊，没问题，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点小事儿，包在我身上，今年冬天保证让你的手不再冷。”
    “那我可等着了。”
    李喜燕一直留到李林来送晚餐，后来才和李林一起离开医院，路上问他店里的情况，李林说道：“挺好的，没有什么异常。”
    李林说沈艳芬之类的也没有再去闹，让李喜燕放心。
    到路口和李林各奔东西，李喜燕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着，今天在老妖婆的病房外看到了曹梅，她把沈艳芬接回了家，曹梅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她断然不会任由李家的人这么欺负沈艳芬。
    曹梅一定会想办法给李家人找麻烦，估计她这一时半会儿也消停不了，她们互相咬，够她们受的。
    李喜燕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她，但她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真是怪了，李喜燕心里纳闷，今天已经不只一次有这种感觉了，难道是错觉？
    她回头仔细看看四周，的确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她皱眉往家里走，总觉得不可能一而再的出现错觉。
    回到店里还没有进门就听到说笑声，她看到门口放着的自行车，就知道是谁来了，推门进去，果然看到赵朝正系着围裙炒菜，顾秀娟在一边帮忙，赵晓雯正和喜凤、小猪玩纸牌，三个人不知道玩的什么游戏，笑个不停。
    李喜燕一进屋，赵晓雯立即说道：“来来，快来，就等你了。”
    “在玩什么？”李喜燕过去坐下，喜凤和小猪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她介绍了规矩，她就加入了战团。
    赵晓雯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厨房那边，冲她笑笑小声说道：“看到没有？我爸可高兴呢，最近被厂里的事儿愁的，我几乎都看不到他的笑模样，只有到这儿来才能笑得跟朵花似的。”
    李喜燕抿嘴一笑，“我看也是，就差一层窗户纸，而且是捅了一半儿的窗户纸，就看接下来怎么走了。”
    “对了，我爸那天晚上回去挺生气的，听说是……那边又有人来找麻烦了？他们怎么这样啊。”赵晓雯皱眉说道。
    “他们早就这样，”李喜燕叹了口气，“不过最近会消停一些，我们也会尽量避开。”
    赵晓雯急忙说道：“哎，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怕事儿的意思，只是听我爸说特别气人，就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
    李喜燕点头说道：“我明白。不过，要想跟他们讲理，的确是难点儿。”
    没过多久，饭菜上了桌，大家团团围坐，有说有笑，赵晓雯和李喜燕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天晚上过得风平浪静，吃完饭又玩了好一会儿，赵朝才带着赵晓雯回了家，顾秀娟也很高兴，还喝了一杯，脸有些红红的。
    李喜燕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真希望妈妈能这么一直高兴开心下去。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把昨天在厂里说的规章制度在纸上写了写，想着等到今天去了之后和钱万春碰面再好好商量商量，把最后的定下来才行，这厂里要改的地方还挺多，得一样一样慢慢来，想得细致周到。
    她一直忙到吃早饭的时候才下楼，刚把喜凤和小猪送到吴家一起去上学，回到店门口看到一个女人正在站在那里往里张望。
    “你好，”李喜燕打量着女人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人看了一眼李喜燕，又看向店里，“没事儿，就是想买点东西。”
    “哦，”李喜燕点头说道：“那请进吧。”
    “你是……”女人重新打量着李喜燕，眼神有些疑惑。
    李喜燕笑了笑说道：“我就是店里的人，您想买什么，跟我进来吧。”
    女人把自行车放好，但看神色并不太好看，她进了店里，目光也不在东西上，反而是在每个人的身上掠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

    李喜燕立即感觉到这个女人不太寻常，放弃了给她介绍东西的打算。
    “您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李喜燕问道。
    女人把情况看了个大概，目光着重在顾秀娟的身上落了落，听到李喜燕的问题，冷哼了一声说道：“哼，我有什么事，应该是我问你们想干什么吧，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数吗？”
    她的声音很大，店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禁都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
    李喜燕再次打量女人，并不认识，也没有见过，她现在既没有房东，也不用求谁，心里的底气大得很。
    “你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的，我们并不认识你。”李喜燕不客气的说道。
    女人的脸色涨红，竟然有些委屈，她向顾秀娟走了几步，说道：“不认识我？没错，我也不认识你们，我们本来应该是相安无事，各过各的，可你们为什么毁我！”
    这话更让人莫名其妙，李喜燕微眯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李林拍了拍套袖上的面粉，迈步走过来说道：“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说什么呢？都不认识你，谁毁你了？你要买东西就买，不买就请出。”
    他说罢，上前要拍女人的手臂，不料，那女人后退一步，大声说道：“怎么，你们还想打人？”
    “……”李林无语的噎了一下，“谁打你了？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
    顾秀娟说道：“算了，大家有话好好说，这位大姐，你到底有什么事？”
    女人见她开口，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就是你害的我！”
    顾秀娟被她这么一抢白，不禁有点脸红。
    顾秀娟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衬衣，黑色百褶裙，衬得皮肤很白，她又忙了一早上，有点微微冒汗，现在这么一脸红，看起来脸红扑扑的，娇嫩的不行。
    女人一见，眼睛都有些泛红了，咬牙说道：“看你这个狐媚的样子，天生就是一副勾引男人的贱样！”
    这话可太难听了，店里的人都不干了，都围过来，李林把套袖摘下来扔在一边，“你他妈再说一次！”
    李喜燕沉下脸，对女人说道：“你和赵朝是什么关系？”
    李喜燕的话像冰，迅速把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住，包括这个女人。
    她静了几秒钟，这才缓缓说道：“你居然猜到了？”
    李喜燕真理解不了这个女人的逻辑，她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不就是为了摆明态度，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吗？难不成还想隐瞒着身份？真是搞笑。
    “你有话上楼跟我说吧。”李喜燕说道。
    “不行，”女人的声音突然一厉，“我为什么要上楼，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见不得人的分明就是你们！”
    李喜燕冷笑一声，“你搞搞清楚，叫你上楼说不是我们怕别人知道什么，到底谁更丢脸，你心里没数吗？我是照顾你的情绪，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她顿了顿，打量着女人看，看样子要比赵朝还老几岁，穿得挺普通，最多也就是干净整洁，齐耳短发，用卡子别在耳后，隐约还有了点零星的白。
    再加上她现在的表情神态，一脸的怒意和嫉妒，实在不算是一个什么体面的人。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明说吧。”李喜燕开门见山，不想再多说什么别的废话。
    顾秀娟听到“赵朝”的时候，也有些惊愕，刚才被这个女人指着骂都没有反应过来，心跳得飞快，一种又羞又恼意味难明的情绪在胸腔里漫延。
    女人翻了几个白眼，说道：“既然你们猜到了，那我就明说，我和赵朝才是一家人，别人想都不要想。”
    “一家人？”李喜燕快速接话道：“怎么个一家法，夫妻也是一家人，父女也是，父母也是，你算哪一种？夫妻吗，不对吧，赵叔的妻子早就亡故了，那你算哪种？”
    她问得又快又狠，女人咬牙闷了一会儿说道：“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果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李喜燕真是差点气笑，这女人脑子怕是真的有什么问题，都这会儿了，还扯什么司马昭，也亏她想得出来。
    “这不关司马昭的事儿，赵家的事儿赵家解决就行，请问你是赵家的谁？”李喜燕问道。
    女人听了李喜燕的话，有些惊讶，瞬间又转换成轻蔑和鄙夷，“没文化真可怕。”
    “……”李喜燕。
    “……”众人。
    女人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赵朝是我的妹夫，我叫王昭君。”
    “噗……”李林忍不住笑出声，先是捂住嘴，后来干脆不捂了，“哈哈”大笑起来，他一乐，刘齐和卫刚也跟着乐，三个小伙子笑成了一团。
    李喜燕也抿着嘴笑，问道：“哦，原来是王大姨子，那你来我们这儿有什么事？”
    “王……大姨子？”王昭君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粗俗，真是太粗俗了！”
    “得得，”李喜燕摆摆手，“你痛快的说吧，到底什么事儿，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忙，没功夫陪你说相声。”
    王昭君冷哼了一声，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你们有什么事儿，我身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老师还没有说忙，轮得到你们吗？”
    李喜燕满头黑线，不知道今天这算什么运气，一大早上的遇到这么一位活宝。
    “那请问光荣的人民教师，你教哪所大学的？”李林在一旁笑得差点岔气。
    “真是不懂文化的糟粕，教师岂能有高低之分，教大学怎么样，教小学又怎么样？”王昭君生气的说道。
    “哦，这么说是教小学的，”李喜燕立即明白，“你别扯那些有的没有，说吧，什么事儿，说重点，赵朝怎么了？”
    拉出赵朝，王昭君总算是回到正轨问题上，“我今天来就一个目的，让你们断绝和赵朝的来往！”
    “不是，凭什么呀？”李林皱眉反问道：“就凭你是……王昭君？凭你是赵朝的王大姨子？”
    王昭君一抬下巴，“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们这些外人想进我们家的门，门儿都没有！我警告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他大姨子，”连一向老实话少的卫刚都受不了了，“你是大姨子，不是娘，也不是老婆，再说你不是王家门的吗？人家赵朝再娶也是娶进赵家门，也没说娶到你们王家去呀？”
    李林一拍他的肩膀，“没错，卫刚兄弟这话说得对啊。”
    王昭君看着顾秀娟，一脸的蛮横，“反正是不行，你们别想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王昭君，”李喜燕毫不客气的一语中的，“是你想嫁给赵朝吧，要是这么说的话，到底是谁是赖蛤蟆，谁是天鹅？”
    王昭君气得脸通红，“你们……真是没文化的粗俗人……”
    “闭嘴吧你，”李林忍不住说道：“我们喜燕是做翻译工作的，外国话都说得刚刚的，就凭你？哦，说几句什么歇后语，自己改个名人的名字就算有文化了？你可拉倒吧。”
    王昭君怒声说道：“我是文化的传播者，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自己改名字有什么不可以？当年王昭君就是传播……”
    “得得，”李林打断她的话，“传播文化，我看你传播的是病毒吧？谁家的孩子让你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李喜燕说道：“我可以明话告诉你，断不断绝关系，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你找上门来我们就怕你，你想嫁给赵朝，那还要看他愿不愿意娶你，那和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认识他的时间比你可短多了，他老婆过世这么久，也不见他娶你啊。”
    “你……”
    李喜燕的话扎到王昭君的痛点上，这的确是她心里最忿恨的地方，凭什么她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而这个女人才出现多久，竟然就让赵朝动了心思？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李家人的本性

    王昭君心里不甘，她想把这一腔的忿恨都发泄在顾秀娟的身上，没有想到店里的人个个都不是好欺负的，让她有点感觉孤掌难鸣。
    李喜燕的话又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只好暂时先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忘说几句狠话，无非就是什么不会就这么算了，让顾秀娟自己想清楚之类的。
    她一走，店里立即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说归说，这事儿对顾秀娟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妈，你没事吧？”李喜燕担忧的问道。
    她不能不担忧，眼看着妈妈一天天高兴地起来好起来，心里又重新有了盼头和念想，也难得赵朝人也不错，赵晓雯也开通，也很乐意促成这件事情，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谁知道，今天早上就遇到这么一个活宝，虽然说她不是赵家的人，也左右不了赵朝的意愿，可她到底和赵朝有亲戚关系，而且李喜燕知道，赵朝对他老婆的家人始终不错。
    “没事，”顾秀娟笑了笑，对李喜燕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上班去了，别耽误了。妈没事，你放心。”
    她越是这么说，李喜燕越是担心，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个时候估计妈妈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还是让她自己冷静一下比较好，说得太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妈妈心里更难受。
    李喜燕点点头，收拾了东西出门上班，临走的时候嘱咐了李林几句，李林让她放心。
    路过王花家的时候，王花正抱着孩子在门口玩，看见她急忙说道：“喜燕，你要上班去了？”
    李喜燕过来微笑点头，王花也胖了一些，但精神很好，皮肤也更水嫩，眼睛都在放光，可见心情状态都不错，有那样好的婆婆，又有丈夫疼爱，肯定会不错。
    李喜燕不禁心想，女人嫁人果然就是第二次投胎，生孩子又是一个大关，陪在你身边的是人是鬼过了一关才能看得清楚。
    王花的孩子也很可爱，胖乎乎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王花让李喜燕等一下，回头冲里面喊了一声，没多一会儿，店里工人走出来，还推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
    王花眉开眼笑的对李喜燕的说道：“喜燕，这自行车我实在是没有地方放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骑，就当为我腾地方了，怎么样？”
    李喜燕心头一热，她知道王花的意思，人家那么大地方，怎么会放不下一辆自行车，无非就是觉得她每天走着上下班，想要送她，又照顾她的自尊心罢了。
    王花的确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既给了别人好，又不会要求别人记着，还照顾别人的感受。
    “婶子，这个就不用了，我打算……”
    “你打算什么呀，”王花故意沉了脸，“难不成是打算买新的，嫌弃我这旧的？”
    “不是，”李喜燕哭笑不得，王花把她后面的话都给堵死了，这还怎么说？
    “不就是推走，省得出来进去的碍我的事儿，哪哪都能看到它，烦死了。”王花说道。
    李喜燕没法再推辞，只好说道：“那……行吧，我就先骑着，哪天您要用就跟我说一声。”
    “行，行。”王花这才笑了。
    李喜燕问张五干嘛去了，王花说道：“家里那边说是今天过来人量尺寸，计算赔偿什么的，他在那边走不开。对了，说不定我们还要麻烦你，让你帮着出出主意。”
    “没问题，有事尽管叫我。”李喜燕爽快的说道。
    和王花道了别，李喜燕骑上车子往厂里走，这车子的成色非常好，李喜燕就算是买她也是买二手的，还不太好能遇到这么好的，而且她看得出，这车子被细心的收拾过，还上了油，哪哪都挺好。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进了城以后，要是没有遇到张五这个贵人，恐怕她也没这么快就翻了身，以后还是要尽所能帮到他们夫妇，报答人家的恩情才行。
    她照例先去了趟医院，有了自行车速度快了，也省了不少的时间，她在医院多做了一会儿，宋绍礼的病已经大好，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听吴若安说已经和医生商量好，再做一次检查，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挺高兴，李喜燕走的时候吴若安送她到病房门口，看到吴若安的行李箱还在，忍不住说道：“师姐，真是辛苦你了，回来之后一直都在这里。”
    吴若安微笑说道：“没有什么辛苦的，我在这里也没有家，老师和师母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呗。”
    李喜燕有点诧异，但没有多问，和她告了别。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听到几个小护士正在低声聊八卦，她本来没有在意，但是无意中听到了一个病房号，她不禁放慢了脚步。
    “金医生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本来都说没救了，硬是让他给救过来了。”
    “是啊，大家都传遍了，哎，你们说院里会给他奖励吗？”
    “难说，”有个小护士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可别忘了，他老婆可是梁护士，前两天刚刚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听说都上报纸了。”
    “不是说报纸上并没有提人名和医院名吗，只说某医院某护士，应该影响不大吧？”
    “你傻呀……谁还不会打听啊，一上了报纸就别想着瞒住了，依我看，金医生这次也是被梁护士给连累了，要是没有她的这一出，奖励那不是铁定的吗？”
    李喜燕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金医生救的是谁，她心里门儿清，只不过……这真的是好事吗？
    果然，不远处有个小护士跑过她的身边，一溜烟儿到了护士台，神情激动的说道：“哎，特大新闻，你们快猜猜。”
    “什么特大新闻，不会是金医生救了那个老婆婆的事儿吧？我们都知道了。”
    “哎呀，不是，”小护士眉飞色舞一脸的八卦，“但还是和金医生有关的。”
    “是不是金医生被奖励了？”立即有人问道。
    小护士摇了摇头，撇嘴说道：“奖励不奖励的不知道，但是他从病人家属那里是得不到半分好处，别说什么锦旗之类的，就连句感谢的话只怕是都捞不到了。”
    其它的护士都一愣，特别诧异的问道：“不会吧……金医生不是救了那位老婆婆吗？听说今天一早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了，为什么家属不感谢？”
    李喜燕听到这话，微微翘唇，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是再清楚不过。
    为什么？因为这才是李家人的本性啊……
    在他们看来，以老妖婆现在的情况肯定要花费不少的钱，还得有人在床前伺候，就算是别人不管，李占彬自己来，他也没有分身术，顾得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班是肯定不能上了，不能挣钱，沈艳芬也不会答应。
    果然，听到小护士说道：“他们还在病房那边吵架呢。”
    “吵架？抢救过来了还吵架？”
    这时有人笑了一声，看样子是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们啊，这老太太呢，就是一下子死了那倒是干脆，要是死不了这么拖着，那……你们想想，将会面临什么？她的那帮儿子媳妇我见过，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看呐，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有自己的小九九呢。”
    李喜燕心想，这的确是过来人说的话，也是实话，而且是残酷又血淋淋的事实。
    按照老妖婆的病，就算是脱离了危险期抢救过来了，也是不能动了，要想着让那些人在床前照顾，而且漫长无期没有个尽头，这种滋味可想而知。
    她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去李家病房前看情况，继续往外走。
    走到大厅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回头一看是景南宇，身后还有景夫人。
    景夫人看到她，依旧没有什么好脸，但难听的话倒是没有再说，只对景南宇说道：“我去车上等你，要快一些。”
    景南宇点点头，对李喜燕歉意的笑了笑，“宋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信封里的含义

    李喜燕在大厅遇到了景南宇，他和景夫人一起，看样子是要出院。
    景夫人对李喜燕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景南宇多少有些尴尬，他问李喜燕宋老先生的情况怎么样，李喜燕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再做个检查没有问题就可以回答休养了。
    “你这是要出院吗？”李喜燕问道。
    景南宇点头说道：“是的，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我也早想走了，在这里始终不太自在。”
    “这次真是多谢你，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
    李喜燕的话还没有说完，景南宇打断她的话说道：“不要再说谢了，你已经说过太多次了，我的耳朵都要抗议了。”
    他说着，微笑着在耳朵那里比划了一下，还少见的做了个鬼脸，李喜燕忍不住也被他逗笑了。
    “南宇哥。”这时，门口方向有人走过来，亲切的叫了一声。
    李喜燕不用回身也知道是谁，也不想和她打什么照面，对景南宇点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
    “我……”景南宇还没有来得及说，米姗已经到了他面前，对李喜燕直接忽略，就像看到透明的空气一样，“南宇哥，我来接你出院。”
    “谢谢，不是说不用来了吗？也没有什么大事。”景南宇有些头疼的说道。
    “那怎么行，你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没有怎么照顾，已经过意不去了，我还煲了汤，对你的伤口很有好处的，走吧，我扶着你。”米姗亲热的挽着景南宇的手臂说道。
    景南宇抬手一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嘛，我担心你，走吧。”米姗不容身说，根本不容他躲闪，大厅里人来人往，景南宇也不想闹得太过让她下不来台，只好僵着胳膊随她去。
    米姗脸上带笑，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刚转身离开的李喜燕，目光里泛起丝丝冷意。
    李喜燕并没有把米姗的出现当回事儿，关于米姗和景思慧，她已经不存任何希望，这俩人就是典型的患有“失忆症”，之前的种种难堪都可以转眼忘得一干二净，米家和景家的关系接二连三的受到一些事情的冲击，米姗还能这样出现，面对着景南宇毫无障碍，就像是之前的事儿没有发生过一样，也真是让人服气。
    她骑上车子去厂里，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米姗开着车从她身边驶过，还按了按喇叭，一路向前。
    李喜燕心里暗笑，并不以为然。
    刚进厂里跳下车子，门卫大爷笑着说道：“小李同志，有你的信。”
    李喜燕一愣，“我的？”
    “是呀，一大早送来的。”门卫大爷递过一个挺厚实的牛皮纸信封。
    李喜燕心里一喜，难道是齐树铭寄来的？会不会是什么资料之类的？毕竟除了他也没有人会把信寄到这里来了。
    她伸手接过仔细一看，意外的发现信封上只有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并没有寄件人的，而且，看字迹也不是齐树铭的。
    齐树铭的字李喜燕是认识的，虽然跟他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也足够她记住他的笔迹了，难道是方秘书？
    李喜燕按下心里的疑惑，和门卫大爷道了谢，推着车子往里走，到了办公室发现钱万春已经来了，一抬眼看到她，又看到她手里的信封，眼睛放光的说道：“哎，你也写好东西了是不是，让我看看。”
    这家伙是把信封里的东西当成李喜燕写的制度起草了，李喜燕把信封放到桌子上，说道：“这应该是齐总那边寄来的，我还没看是什么，制度我也起草了，一会儿咱们商定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书和她起草的东西，钱万春拿起信封，说道：“齐总寄来的？我能打开瞧瞧吗？”
    “行，”李喜燕心想，反正齐树铭寄来的东西也是和厂里有关的，省得她再传达给钱万春。
    不过，她寻思着以后还是要和齐树铭提一下这事儿，公事寄东西还是写人家钱万春的名字比较好，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负责人。
    她一边想一边翻出早上写的东西，钱万春已经撕开信封，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李喜燕，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李喜燕察觉到，诧异道：“怎么了？”
    钱万春的脸色越发难看，手下意识往后躲，李喜燕立即感觉到，这信封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什么，我得好好研究一下，看完再给你。”钱万春说罢，拿起信封转身要走。
    李喜燕叫住他说道：“行了，给我看吧，早晚得看。”
    钱万春一脸为难，想说什么又没法说，李喜燕把信封压过去，往外一倒，从里面掉出一叠照片。
    照片？
    她仔细一看，照片上的人不是她吗？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男人，确切的说，不是同一个男人。
    照片是分不同的时间段拍的，分别也有不同的男人，但里面的不变的都是李喜燕，有她和莫柳生在路上遇到说话的时候，有一起到了小吃店坐在对面的时候，还有她和钱万春一起的时候，甚至还有和李林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和景南宇在一起的时候。
    不同时间，不同场景，不同的男人，相同的她本人。
    这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白了。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又仔细看了看信封里，除了这些照片并没有什么信件，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没有一个字儿来说明。
    “这他妈是谁干的，”钱万春沉声说道：“到底想干什么？”
    李喜燕看着这些照片，想起自己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看来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
    可到底是谁呢，有谁有这闲功夫，在她身上费这种力气？
    “不用管了，如果有什么目的，一定会再有动作的，也许是有人闲得无聊，”李喜燕说道。
    钱万春知道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谁会干这些费时费力的事，要说没有点目的，他才不信。
    “好了，”李喜燕顺手把这些照片扔进抽屉里，“我们商量一下规章制度，这是我写的，你把你写的那个也拿出来呗，看看有没有互补的地方。”
    钱万春看得出，李喜燕分明就是不想再谈这件事，他也不强求，只是把这事儿记在心里，想着还是有机会得帮她解决一下，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得才行。
    李喜燕曾经帮助过他很多事，甚至都是一些决定命运的大事，他虽然嘻嘻哈哈的，但每件事儿他都记在了心里从来没有忘记。
    李喜燕写的东西再一次惊艳了他，他昨天凝思苦想了半天，自认为写得挺周全的，但是和李喜燕的一比，还是有些地方不如人家想得周到。
    钱万春眼睛放光，“哎，你说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我在厂里这么多年，算是个标准的厂二代了，怎么就还不如你呢？”
    李喜燕浅笑，心说这不光是经验的事儿，说实话在这个时期能想成这样的，钱万春已经很不错了。
    “我把咱俩的综合一下，再把词儿顺顺，完全就成了，”钱万春一边看着一边赞叹，“真是，比我想象的要快多了，你说这个咱们还用不用再给齐总寄一份儿？”
    这的确是个问题。
    李喜燕认真想了想，说道：“寄吧，这是第一次，也算我们的决心和态度，我觉得他八成会同意，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我们不能只在会上公布一下，还应该落到实处，好的坏的都得写得清清楚楚，我建议做成几块展板，一条一条写清楚，挂在每个车间，让他们抬眼就看到，规章能起到警示的作用，奖励能起到激励的作用，长期下来潜移默化的肯定有帮助。”
    钱万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说得有道理，这是个好办法。”
    以前的那些都是挂在办公室或者机要室之内的地方，平时工人们也看不见，只有在大会上读一读，时间长了就忘了，谁也不当回事。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和从前一样。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共有三次机会

    钱万春正和李喜燕商定新制定的规章制试和奖惩制度，孙秘书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他连门也顾不上敲，呼哧喘气的说道：“厂长，小李同志，不好了，车间那边出事了。”
    钱万春和李喜燕都吓了一跳，急忙问出了什么事，钱万春心里紧张得要死，生怕是出了生产事故，这还什么都没有开始没有到位呢，先来个事故，那他这个厂长的责任可就大了。
    孙秘书缓了一口气，说道：“是那个刘美兰和穆青打起来了。”
    “……”钱万春紧绷的心一松，火气也跟着升腾了起来，一拍桌子说道：“真是岂有此理！把这当什么了，菜市场吗！”
    李喜燕皱眉，觉得事出有因，她要是没有见过穆青也就算了，但是她对穆青的印象很不错，而且不像是会和刘美兰那种人计较的人，除非是刘美兰说了什么特别过分的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知道为什么吗？”李喜燕问道。
    孙秘书想了一下，说道：“我也没有看到具体的情况，到那的时候都打完了，车间管理正在善后，我先来报一声。”
    钱万春一脸的怒意，站起来刚要走，李喜燕说道：“我先去看看，你亲自处理这事儿有点不太合适，再说都是女人的事儿，万一有什么你一个男人也不太好说。实在不行了你再出面，也有个缓和的余地。”
    钱万春一听也有道理，就点头同意，让李喜燕多加注意。
    孙秘书在前面带路，李喜燕跟着他一起出了办公室，路上把他了解到的那点情况都跟李喜燕说了说。
    李喜燕一边走一边想，这事儿要怎么处理，打架肯定是大错，但是穆青……
    还没有走到二号车间门口，就听到有一阵哭声，那声音简直就是嚎，让李喜燕不禁想起现在躺在病房里的老妖婆。
    她微微皱眉，孙秘书低声说道：“听声儿应该是刘美兰。”
    李喜燕点点头，果然，远远看到二号车间的管理正指着一个女人说道：“你别哭了，你有什么可哭的？恨不能全厂都知道是不是？很光荣吗？”
    那个嚎哭的女人不但不收敛，反而哭着说道：“余管理，我知道您看不上我，可您也不能连哭也不让人哭吧？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难道我还得憋着吗？”
    余管理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两边花白，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刘美兰，你说话要有根据，我什么时候说过看不上你了？再说，你要别人看得上你，也得拿出真本事来。”
    刘美兰抽泣了一声说道：“什么本事？勾引男人的本事吗？”
    “你……你这叫什么话？”余管理手指都抖了，一指在一旁沉默着穆青说道：“你看看，你把人打的，人家说了什么了吗？你到现在嘴就没闲着，有的没的一通乱说！”
    “她不说那是她没理！她心里有愧！”刘美兰不服气的说道。
    穆青淡淡说道：“我有什么愧，你倒是说清楚，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的话就请你闭嘴。”
    “你还……”刘美兰一听这话，立即又要挥舞着手抓过来，余管理急忙去拦，只听身后有人大声说道：“住手！”
    三人回头一看，看到孙秘书和李喜燕。
    刘美兰看到李喜燕，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翻了个白眼瞪了瞪穆青，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喜燕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刘美兰虽然披头散发，但是身上并没有伤，甚至连道抓痕都没有，而穆青就显得比较狼狈，头发散了自然不必说，右脸也有些红肿，应该是被打了耳光，脖子里还有一道血痕，手背上也破了两道。
    再加上刚才余管理的话，事情很明显不过，应该是刘美兰打了穆青，而穆青并没有怎么还手，李喜燕虽然有些心疼穆青，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又是你，”李喜燕看着刘美兰，似笑非笑的说道。
    刘美兰的目光有些躲闪，低声说道：“小李同志，这次可不怪我。”
    “余管理，你是车间管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一下吧。”李喜燕不理刘美兰，转关问余管理。
    余管理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也暗道自己倒霉，昨天他难得请了半天假，等来了之后发现车间里发生了小秦师傅的事儿，而且还惊动了钱万春和李喜燕。
    他从别人的嘴里也听说了李喜燕，本来想着好好干些天，把生产量搞上去，争取这个月拿个先进生产奖，也好扭转一下印象，这下倒好，又出了刘美兰和穆青的事。
    他看着李喜燕，又见有孙秘书陪着，猜测出李喜燕的身份，说道：“小李同志，是我管理不擅，出了这样的事，首先是我的错。刘美兰在车间里动手打人，也是违反了厂里的规定，应该受到惩罚，身为车间管理，我也一样。这就是我的态度。”
    李喜燕暗自点头，不管怎么说，余管理的态度还是很值得表场的，至少没有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很诚恳的承认错误，特别是他的话，“刘美兰打人”和“刘美兰和穆青打架”有本质的区别。
    她偏头看了孙秘书一眼，孙秘书的脸一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刘美兰听到余管理的话，立即瞪大了眼睛说道：“哎，老余头，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打人？我愿意打人啊，凡事总得有个原因，她不干那些事儿，我能打她吗？”
    “也就是说，你承认是你打了穆青，是吗？”李喜燕反问道。
    “我是打了她，可是……”刘美兰正想要往下说，李喜燕一摆手，对孙秘书和余管理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刘美兰承认，她打了穆青，而非两人一言不和打架。”
    孙秘书和余管理立即点头，表示听见了。
    穆青抬起头看着李喜燕，眼睛红了红。
    李喜燕看到她的模样，心里酸涩了一下，像吞了一个山楂，缓了口气对刘美兰说道：“刘美兰，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厂里，是车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不能在这里动手打人。”
    刘美兰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忿恨的说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向着这个贱人，没错，我人老珠黄，不如她风骚，所以我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她说的这话，让孙秘书和余管理简直要气晕，余管理脸红脖子粗，差点跳起脚来，“刘美兰！你给我好好说话！把嘴给我擦干净了，你整天疑神疑鬼的胡扯，有的没的乱说一气，车间里那伙子女人被你传染的整天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传闲话，你简直就是一粒老鼠屎！”
    余管理也是气急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胸口一阵阵气得闷疼。
    孙秘书在一旁也是咬牙跺脚，头上冒烟。
    李喜燕冷笑，她见刘美兰这种女人可见得多了，对刘美兰能说出什么没有下限的话来她是一点也不意外。
    “刘美兰，你说的话有根据吗？”李喜燕问道：“你说穆青勾引别人，有什么凭证？”
    刘美兰张嘴刚要说，李喜燕继续补充说道：“你给我想好了再说，最好有真凭实据，话不是说说就可以的，没有凭据的乱说话，那叫造谣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是你的嘴唇一张一合就了事，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接下来你说的话要有凭有据，如果没有，那今天的事就不能善了。”
    刘美兰吞了口唾沫，瞪了穆青一眼说道：“她长得那模样，就透着一股子狐媚劲儿。”
    “这不算理由，长得漂亮的人，甚至比她漂亮的人我见过太多，你难道没有见过吗？活了四十岁，穆青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吗？那你也未免太没有见识了，不见得吧。”李喜燕摇头说道：“不成立，继续说，你一共有三次机会，还剩下两次。”
    刘美兰一愣，忍不住问道：“小李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三次机会之后会怎么样？”

 第二百七十章 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李喜燕从刘美兰的眼里看到一丝惊慌，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对刘美兰这种人来说，不给她一点狠教训，她是不会长记性的，要想不让她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就得下猛药。
    李喜燕淡淡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一指穆青，对刘美兰说道：“动手打人，往人身上泼脏水，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如果你没有证据，我刚才说过了，那叫诬蔑诽谤，一个人的尊严不容侵犯，何况你这么骂人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得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刘美兰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什么说法，这个就得由警察来说了，不是厂里能管得了的事，”李喜燕冷声说道。
    孙秘书和余管理都一愣，孙秘书清清嗓子，似乎想说什么，李喜燕直接拦下他的话说道：“我们厂里可以调解，但没有资格评定一个人的罪过大小，动手伤人，恶语中伤，这明摆就不是简单的矛盾了，有多大能力就办多大的事儿。”
    刘美兰脸色一白，慌乱的说道：“我……我说了，她勾引男人，勾引……我的丈夫！”
    “我也说了，证据，”李喜燕声音更冷，最烦这种女人，什么都没有抓着就捕风捉影，就开始抵毁别人。
    刘美兰正想要说，从远处气喘吁吁跑过来一个男人，身材矮胖，一张圆脸，眼睛因为胖被挤得挺小，眼角有不少的鱼尾纹，头发有些稀疏，剩下的那些也是灰白，看着比刘美兰还要大几岁。
    “你……你又闹什么事儿你？”男人跑到刘美兰面前扯住她的手臂说道。
    听这个语气，看来就是刘美兰的丈夫了。
    孙秘书也在一旁对李喜燕介绍道：“这位就是刘美兰的丈夫王师傅，在五车间做维修工。”
    他说完，又往李喜燕耳边凑了凑，小声儿说道：“他原来也是二车间的，后来就是因为……才调去五车间的。”
    李喜燕立即会意，看来这个刘美兰早就开始折腾了啊，都把丈夫折腾到别的车间去了，不过她也是觉得好笑，不是有意贬低谁，而是看刘美兰的丈夫，这位王师傅的形象，她特别想知道，刘美兰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人家穆青就能看得上他？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再加上性格，人家穆青怎么就相中她这款丈夫了？
    别的不用多说，一见到刘美兰丈夫本夫，李喜燕就觉得这事儿八成是刘美兰自己的臆想。
    刘美兰一见她丈夫来了，甩开他的手臂说道：“你来干什么？怎么，听见消息，心疼她，过来打抱不平了？”
    王师傅面红耳赤，小眼睛飞快掠了一下众人，说道：“你别胡说，没有的事儿，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你就是不信呢？”
    刘美兰一听这话，立即开始撒泼，“不信！我就是不信，怎么的？你看看她那个狐媚子样，你就一点都不动心吗，你骗鬼呢？”
    “你……”
    李喜燕在一旁说道：“刘美兰，我在等你说的证据，你还有两次机会，麻烦你抓紧时间。”
    刘美兰抓着她丈夫的衣服，往前一推，说道：“他就是证据，活生生证据，还不够吗？”
    穆青在一旁冷声说道：“他算什么证据？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刘美兰近乎吼道：“你就那么干净吗！”
    “也不是你说有就有，”李喜燕沉声说道：“证据。”
    王师傅红着脸说道：“余管理……各位领导，我……我和人家穆青什么事儿也没有，这纯粹是我老婆瞎猜，就那次她进厂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车子后座上的一个布包给掉地上了，我看着给捡起来到车间拿给她，她向我道谢的时候被我老婆看见了，就……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跟她说。”
    “家事？”李喜燕摇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王师傅，这要是你们的家事，要是你能好好说，今天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既然到了现在，就已经不再是家事了。”
    王师傅错愕又有些恐慌，他张口结舌还没有说出什么，李喜燕转头对孙秘书说道：“去办公室打电话报警吧。”
    “什么？”刘美兰声音尖利，“报警？！”
    别说刘美兰，其它的人都很惊讶，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孙秘书迟疑说道：“这……小李同志，这事儿……”
    “这事儿你解决得了吗？你可以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吗？”李喜燕反问道。
    孙秘书哪敢有这种保证，这种事都不知道发生过几次了，刘美兰那种浑不吝的劲儿，是车间里出了名的。
    余管理紧张的搓着手，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何况他也知道，他的话并不比孙秘书的管用。
    王师傅脸色也有些发白，小眼睛看起来更小，“小……小李同志，这是不是有点儿重了，我老婆……”
    “你自己的老婆发了彪，欺负了人，你劝解不了，也没有办法解决，仅凭着她自己的猜忌和偏执，就一味的冤枉，咒骂，侮辱，今天还打人，到了现在都不知道悔改，王师傅，机会不是一直都有的，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李喜燕字字坚定，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更像耳光，“啪啪”的打在王师傅脸上。
    刘美兰身子有些发软，脚都在打晃儿，她再横也不敢去派出所，从这里被警察带走，到时候还怎么做人？
    “不，我不去……我不去，我去了就……毁了，我还有什么脸……”她一边嚎哭一边说道。
    “你没脸，你毁了，你骂别人风骚，骂别人勾引人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一个女人背上这样的名声要怎么活？你现在知道脸重要，难道别人的脸就是用来被你随便打的吗！”李喜燕怒声说道。
    穆青的眼睛慢慢变红，最终落下泪来。
    她之前被刘美兰骂的时候没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的时候没哭，甚至刚刚在辩白的时候也没有说，偏偏就在李喜燕说这些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李喜燕拍了拍她的肩膀，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
    “我……”刘美兰蹲坐在地上，抓着她丈夫的裤腿不停的哭，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李喜燕转头看了看孙秘书，冲他递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孙秘书点点头，转身去办公室。
    刘美兰一见动了真格的，哭的更加厉害，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小李同志，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李喜燕一言不发，沉着脸连声都不吭。
    没过多一会儿，钱万春带着孙秘书来了。
    一见到他，王师傅立即过来求情，再三的表示回去一定要好好的让刘美兰记住这次教训，不敢再犯。
    刘美兰也声泪俱下，一边哭一边向钱万春认错，发誓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钱万春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转头看了看李喜燕，李喜燕依旧是一言不发，他清清嗓子说道：“小李同志，我看这样吧，刘美兰也是厂里的老人了，这次也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就内部罚她吧。”
    李喜燕冷声问怎么个罚法，刘美兰一见有门儿，立即表示，无论是怎么罚，她都愿意认。
    钱万春就势说道：“那好，你回去写个检讨，先停工几天，好好在家写，等到过几天我开全厂大会的时候再叫你来，你把检讨在大会上念一念，并向穆青同志赔礼道歉，让大家一起监督你，你能做到吗？”
    刘美兰一愣，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当着全厂人的面儿？这也太……”
    “怎么，不答应？”钱万春问道。
    刘美兰还没有说话，李喜燕冷声说道：“现在还没有轮到她说答应不答应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喜欢，就是夏日里的冰棒

    李喜燕字字冷厉，即使是钱万春来了，也没有软半分。
    刘美兰本来以为出现转机，但一听钱万春所说的条件又觉得太丢脸，做不到，正想讨价还价，没有想到李喜燕干脆的说道：“现在还没有轮到她答不答应呢。”
    钱万春也点点头，说道：“看来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是不能姑息的，既然是这样，孙秘书……”
    他话还没有说完，刘美兰急了，不管不顾的扑过来说道：“别，厂长，我答应，我答应。”
    李喜燕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答应？那还要看人家穆青答应不答应，这件事情人家才是受害者，我们都没有权力替她做主。”
    她说完看向穆青，以眼神鼓励穆青，其实李喜燕也想好了，如果穆青不答应，坚持报警，那她就支持穆青。
    刘美兰的脸色一僵，缓缓转头艰难的看向穆青。
    四周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穆青的回答。
    穆青迎着李喜燕的目光，笑中带泪，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就按钱厂长说得办吧，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客气。”
    钱万春微松了一口气，刘美兰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王师傅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穆青转身要回车间去工作，李喜燕叫住她说道：“先去看看伤吧，再放你两天假休息一下。”
    穆青笑了笑，“休假就不用了，看伤……好吧。”
    李喜燕扫了一眼刘美兰，刘美兰垂下眼睛说道：“那什么……你看完以后把单据给我，多少钱我照付。”
    穆青也不客气，点头说好。
    其它的事情都按照钱万春所说的做，众人都散去，各自做自己该做的事儿，钱万春和李喜燕一起回了办公室。
    “那个……你不会怪我吧？”钱万春说道：“我也知道刘美兰可恶，可是报警终归是太严厉了一些，咱们厂在这方面特别严，要是真的有了案底，那将来各方面都是要受影响的。”
    李喜燕自然明白，这个时期要说“报警”，被警察带走之类的，都是特别严重的事情，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永远抹不去的污点，被别人议论一辈子。
    她点头说道：“嗯，没什么，也没怪你的意思。我不是让孙秘书回来通知你了吗？让你出马就是让你来做这个好人啊。”
    钱万春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哎，我说你……”
    他想了半天，闷出一句，“你可真是个小人精。”
    李喜燕短促笑了笑，“刘美兰实在太可恶，把一个人的名声往死里毁，不给她点教训她是不会记住的，好在你出的主意也可行，到时候一定要严格执行才行，也能起到震慑别人的作用这，这种风气完全抹不了，但是可以由大变小。”
    她顿了一下，脸色严肃的说道：“恕我直言，之所以搞到今天这么严重的程度，就是你们这些做领导的没有重视，一直姑息。”
    “对，对，你说得没错，”钱万春照单全收，一点也没有反驳，“你说得完全对，我也觉得是，这种风气一定要杀得越小越好。”
    果然，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效果，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喜燕再进食堂的时候就很少再听到传闲话的声音，而且许多人，特别是那种事儿妈型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里多都多了几分敬畏。
    李喜燕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来这里也不是来当奶妈保姆，更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来做管理者的，如果不能服众，不能树立威信，那还谈个屁啊。
    下午风平浪静，相安无事，李喜燕和钱万春把新的规章制度也商定下来，给齐树铭写了封信，把情况汇报了一下。
    到了下班时间准备回去的时候，李喜燕拉开抽屉看了看，那个装着信封的信还躺在那里，她想了想把信封放进了书包，办公室里总觉得不太保险，梁华的事就是例子。
    现在还不能简单的付之一炬，她虽然表面上不在意，但心里还是想着把事情查清楚。
    先是在路边想要伤害自己，现在又出现这种照片，这个藏在幕后的人始终是一个隐忧。
    李喜燕推着自行车往外走，钱万春过来说道：“哟，有自行车啦，那正好，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没车的时候都不用你送我，有了车还能让你送？”
    钱万春说道：“走吧，今天我顺路。”
    李喜燕问他要去哪儿，他就只说反正顺路，就不说要去哪儿。
    李喜燕转念一想明白了，他大概是怕还有人偷拍自己，再有什么危险之类的，想送送而已。
    这实在太麻烦，她正想着找借口拒绝，一抬眼看到周明烨站在厂门口，旁边也停着一辆自行车，书包挂在车把上。
    她心里一喜，对钱万春说道：“好啦，我有朋友来找我了，正好一起回，你就早点回家吧，当你的宠妻狂魔。”
    钱万春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哎，这个绰号好，宠妻狂魔，嘿嘿，这个名儿好。”
    他见李喜燕有了伴，又是周明烨，也就不再勉强，骑上自行车走了。
    李喜燕走到门口，周明烨笑眯眯的迎上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说道：“给，快吃吧。”
    李喜燕接过一看，原来是一支冰棒，拿在手里凉凉的。
    “快吃呀，都快化了，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周明烨催促道，一边说一边又拿过去给她撕开包装纸，递到她嘴边。
    浓浓奶香带着丝丝的凉意，瞬间扑面而来，单纯而又美好。
    李喜燕接过咬了一口，感觉这一天的气都顺了，五脏六腑都妥帖了。
    “你怎么会来的？”她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问道。
    周明烨见她吃得高兴，他也开心，“你来这里以后，我还没有来过呢，今天完事得好，我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还顺利吗？”
    李喜燕点点头，“挺好的。”
    周明烨看到她的自行车，“哪儿来的？本来还说等周末带你去卖自行车的门市部看看。”
    “是张五和王花婶儿借我的，不用买了，都一样骑，我就是上下班骑一下，又不用走多么远的路，再说，这车子不错，张五叔应该是收拾过，特别好，新的还需要磨合呢。”
    “真的？”周明烨有点不信，“那我试试。”
    “行啊，你尽管试。”李喜燕爽快的答应，她闪身退到一边吃冰棒，让周明烨骑了车子去远处试试。
    周明烨也没有走太远，就是到了不远处的路口就开始往回返，李喜燕站在厂门口，这时穆青从里面出来，和她说了几句，对今天的事儿表示感谢，李喜燕笑着说不用，有问题给她解决是应该的。
    送走穆青，李喜燕回转身看到周明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不远处，脸色很难看，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她立即反应过来，抽了一口气急忙快步过去，果然，是那些照片。
    周明烨抬头看着她，说道：“抱歉，我无意的，想玩个花活，结果把挂在车把上的书包甩掉了，这些……就掉了出来。”
    李喜燕心里暗说真是倒霉，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若无其事的说道：“啊，没事儿，就是一些照片而已。”
    信封也在，周明烨何其聪明，早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收到的？”他问道。
    “就是今天一早，我到这儿的时候门卫大爷给我的，”李喜燕如实说道。
    她看着他凝重的脸色，知道他的担忧，笑了笑把他手里的照片拿过来放回去，轻松的说道：“没事的，这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小事，之前在路边的事儿就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来，现在又有这个，喜燕，我实在担心。”周明烨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喜燕暗自忧虑，他果然也和自己一样，把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去了。
    周明烨低下头看着她手里的照片，说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把它们给我，之前的事不好查，这个没准会有迹可寻。”
    李喜燕疑惑道：“哦？这个……要怎么查？”
    周明烨短促笑了一声，“我自有办法。”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个女人真讨厌

    周明烨拿着那些照片，脸色沉肃。
    他和李喜燕一样，通过这些照片，联想到了她在路边险些被撞的那次，要是单纯一些照片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照片背后所藏的隐忧。
    能够拍到这些照片，这个人对李喜燕的关注度就可想而知，对李喜燕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如果这个人不仅限于拍照呢？那李喜燕岂不是时时都处在危险里？
    这让周明烨一想就觉得心里不安。
    “把这些照片交给我，我想办法查出来拍照的人是谁。”
    李喜燕纳闷，“这要怎么查？”
    周明烨冷笑说道：“这城里能冲洗照片的店就那么几家，一家一家的问，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李喜燕恍然大悟，对啊，她之前的思路还停留在照片可以随处打印的数码时期，可现在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这个时期拍照都要用胶卷底片，然后再拿到冲洗店冲洗，这可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
    周明烨说得对，能够冲洗的就那么两三家，应该很好找，就算不知道到底是谁，是男是女，什么年纪，大概长得什么样子，也能够知道一个大概，总比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心里猜强。
    “没错，”李喜燕点点头，“我倒把这一点忘记了。”
    “我先送你回去，”周明烨推上自行车说道：“今天有点晚了，到了店里也该下班了，明天我就再去。”
    “行，那就麻烦你了。”李喜燕说道。
    周明烨脸上又浮现明媚的笑意，像乌云尽散突然照出明亮的阳光来，“那要不要谢谢我？”
    “你想让我怎么谢？”
    “留我吃晚饭怎么样？”
    “行，没问题，但我得先去医院一趟，看看老师。”
    “走到哪儿奉陪到哪儿。”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直到了医院，医院门口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在地上投下浅浅的光晕，进进出出的人神色各有不同，有的喜有的忧，难怪有人说，在医院就可以看到人生百态。
    周明烨和李喜燕一起往里走，刚走到大厅门口，就看到两个熟人。
    吴医生和他的女朋友阮小蝶。
    看到他们，吴医生热情的打了招呼，问她是不是来看宋绍礼。
    李喜燕点头说道：“是啊，早上听师母说，再做个身体检查，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吴医生如释重负的说道：“是啊，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李喜燕抿了一下嘴唇，问出心里的隐忧，“吴医生，您如实跟我说，那些毒素排除干净了吗？会不会对以后造成什么影响？”
    吴医生摇头，肯定的说道：“不会，这方面你大可放心，这种毒算是一种合成的毒，并非是特别厉害的致命的，我之前也说过，因为宋老先生有旧疾，所以才会发的比较快，否则的话不会这么快被发现。那时候才是比较危险的，就只能是压制，而非解了。”
    李喜燕若有所思，一旁的阮小蝶微笑说道：“李小姐和宋老先生的感情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不知道为什么，李喜燕就是从心里抵触她，觉得她的话也很讨厌，甚至似乎有些什么意味不明的弦外之音。
    周明晔淡淡说道：“羡慕什么？阮小姐没有爹吗？”
    阮小蝶一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是附和你刚才的话，随便问问，”周明烨无所谓的说道：“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你……”
    吴医生一见气氛不妙，急忙说道：“我还有事儿，喜燕，有什么问题回头再聊。”
    李喜燕点点头，和周明烨一起往宋绍礼的病房走，走过走廊拐口，俩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这女人真讨厌。”
    说完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李喜燕说道：“你也有同感？”
    周明烨皱眉说道：“也说不上来是哪里的原因，总觉得她劲劲儿的，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对她的印象就不好，所以……也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吧。”
    李喜燕忍不住翘起嘴角，她觉得她发现了周明烨和景思慧、米姗之类的区别在哪里，虽然说都算富二代，但周明烨遇到不喜欢的人和事，总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谦逊有礼，不会把不喜不满的情绪强加到别人身上。
    而景思慧和米姗之流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看不惯别人就想让别人臣服，想改造别人，千主百计让别人认同她们。
    “在想什么？”周明烨看她愣神问道。
    李喜燕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怎么把他和那些人做比较了，真是的，有什么可比性嘛……
    宋绍礼正在病房里看书，戴着老花镜，靠着床头，欧阳然和吴若安都不在，李喜燕陪他说了会儿话，问欧阳然和吴若安去哪里了。
    宋绍礼说欧阳然和白护士一起去领什么护理用的东西了，吴若安去医院外面买日常用品了，她回国几天了，还没有出去过，带来的那点东西大概都用得差不多了。
    宋绍礼问起李喜燕厂里的情况，她简单做了介绍。
    没多一会儿，欧阳然回来了，看到李喜燕在，周明烨也在，她很开心，周明烨嘴巧，情商也高，和欧阳然聊起天风趣幽默，并不是一味的讨好，让欧阳然很有好感。
    趁着这个空，李喜燕去和白兰兰聊了几句。
    白兰兰的胸牌已经换了，不再是实习，而是成了正式的。
    “怎么样，还习惯吗？”李喜燕笑着问道。
    白兰兰的脸微微一红，点头说道：“挺好的，梁华走了，大多数也挺不错的，大家也都忙，也没时间管别人的闲事说闲话，现在趁着最近的几件事，院长整顿院里可厉害了，听说还因为梁华的事上报纸了。”
    这事儿李喜燕也听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说了，这样也好，省得没事儿总扯闲话。
    “宋老师的病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放心了，”白兰兰由衷的说道。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细心照顾。”
    白兰兰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分内的事，再说，你帮我的比我做的这些价值更大。”
    她转成了正式员工，虽然她不知道李喜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知道一定是李喜燕从中出了不少的力，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李喜燕看出来，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咱们也是朋友了啊。”
    白兰兰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见过莫医生吗？”
    “嗯，怎么了？”李喜燕很纳闷，白兰兰怎么会突然问起莫医生，而且还问自己是否和他见过面，莫医生对白兰兰并不太友好，但现在莫医生算是停职休假期间，难道这还不够吗？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挺可惜的，今天上午来了一个病人，病症是莫医生擅长的领域，我还以为院长会趁这个机会让莫医生回来工作。”
    李喜燕诧异道：“那结果呢？并没有回来吗？”
    白兰兰摇了摇头，“没有，是吴医生临危受命，给病人做了手术，好像还挺成功的。”
    “当初莫医生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吴医生，由此可见吴医生的医术也是挺好的，”李喜燕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又闲聊了几句，李喜燕正准备回病房，白兰兰又说道：“对了，金医生救治了一个病人，是位老人家，你听说了吗？”
    一听到这个，李喜燕又顿住了脚步，问道：“哦？是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白兰兰苦忍不住苦笑，指了指楼上，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路过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声音，院长很生气，发了好大的火，正在训斥金医生。”
    “训斥？”李喜燕听到这个词儿有些奇怪，不管怎么说，站在医院的角度，总算是把人救了的，又怎么谈得上“训斥？”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人心难测，人性险恶

    白兰兰的话让李喜燕感觉到很惊讶，更多的还是意外。
    之前在护士站听到那些护士聊天，有的还在讨论会不会给金医生奖励，奖励不奖励也好，病人的家属会不会真的开心也罢，但总是谈不上“训斥”这两个字。
    李喜燕问白兰兰是怎么回事，白兰兰看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好像就是因为救治了那位老人家的事，老人家是属于脑子的问题，本来说是没有什么希望，但是后来金医生给抢救过来了。”
    “不过……”白兰兰又顿住，有些为难的似乎在想合适的词。
    “不过因为抢救过来以后，一是恢复需要钱，二是因为家属不愿意照顾，所以，好事倒成了坏事。”李喜燕接过她的话冷声说道。
    白兰兰瞪大眼睛，低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李喜燕冷笑，“我太清楚这些人的人性了，然后呢，他们再不情愿也是家里的事，对金医生表面上的感谢还是得要的吧？”
    “没有，他们各种找茬，说什么本来可以完全康复的病，结果被金医生治成了半死不活，现在瘫在床上，一直到死都得有人伺候有人守着，这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和困扰，所以，他们找院长不停的闹，说一切都是金医生的错。”
    白兰兰说到最后很生气，“你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梁华虽然不好，但是金医生还是很不错的，大家都替金医生觉得不值。你说得对，这就是他们的人性，他们是人心坏了。”
    李喜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不感谢就算了，反而倒打一耙，这是把遮羞布都扯开了，坏得明目张胆了啊。
    “金医生也是够倒霉的，先是梁华的事儿，现在又摊上这事儿，真是……”白兰兰叹了口气，眼神在李喜燕的脸上飘过。
    李喜燕觉得她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继续问道：“白护士，还有吗？”
    白兰兰犹豫了半晌，小心的问道：“我……冒昧的问一下，你和那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李喜燕听到她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白兰兰看着她的神色，不得不承认，对于李喜燕，白兰兰莫名就是从心里有些畏惧，虽然比自己小好几岁，但就觉得李喜燕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场。
    她有点后悔提这事儿，反正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何必多这个嘴呢。
    但在说都说了，她也没有办法再收回，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无意中听到老婆婆的家属谈话，好像是提到了你。”
    “说我什么？”李喜燕警惕的问道。
    “是那个女人说的，说什么你现在有钱，让他们去找你要，”白兰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喜燕的神色，“对了，你妈妈是不是姓顾？”
    “是的，他们还说我妈了？”李喜燕心头一跳，说她什么她都不怕，但是要是把主意打到妈妈身上，那是绝对不行。
    白兰兰一咬牙，说道：“好吧，喜燕，我本来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就是因为听到你的名字，所以才听的，你帮过我，我也要回报你，但我的能力有限，我会尽力而为。”
    白兰兰把自己听说的那些，一古脑的告诉了李喜燕。
    李喜燕听完，心里的火苗腾腾的冒上来，她耐着性子听完，对白兰兰说道：“多谢你了，我会记住的。”
    白兰兰笑笑说不用，如果有什么用得着她的，尽管说话。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那麻烦你每天注意一下他们的情况，他们这些人完全没有下限，说不定会闹出什么。”
    白兰兰点头答应，“行，没问题，举手之劳，那你记得来医院的时候找我，到时候我就告诉你。”
    和白兰兰聊完，李喜燕回了病房，天色慢慢暗了，宋绍礼和欧阳然催促李喜燕赶紧回去，嘱咐她路上小心。
    从医院里出来，俩人骑着自行车往回走，李喜燕无意中一转头，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站在路边，扶着一辆车的车门，正在和车里的人说话，看样子像是刚从车上下来。
    李喜燕眉头微微一皱，她感觉那个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像是……吴若安。
    但她骑得很快，一闪而过，距离又有些远，那边的光线也暗，又有树影挡着，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看清楚了。
    李喜燕边走边想，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停住，周明烨问道：“怎么了？”
    李喜燕没说话，她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看什么？”周明烨急忙从后面追上来。
    可是等李喜燕再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发现马路对面什么也没有了，没有车，更没有什么女人。
    她心里疑惑又不安，骑上车继续向医院走，周明烨见她眉头紧锁，也不说话，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想什么，他也不催不问，就在她身边跟着。
    一路回到医院，李喜燕推门进去，宋绍礼正在靠着床头和欧阳然说话，吴若安在一边削苹果，不但去掉了皮，还切成了小块，扎上了牙签。
    看到她又回来，而且脸色不太好，欧阳然站起来问道：“喜燕，怎么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喜燕笑了笑，“那个……我有个事儿给忘记了。”
    “什么事啊，你这个孩子，看这一头的汗。”欧阳然回头找手绢，吴若安递过一小包手帕纸来，说道：“师妹，用这个，我刚才的时候出去买的，还带香味儿呢。”
    李喜燕接过，拿在手里柔软香糯，她冲吴若安笑了笑，“的确挺香的。师姐在哪里买的？这么洋气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
    吴若安把一块苹果递给她，若无其事的说道：“就是在医院门口往东的那个大点的商场，我去的时候都快关门了，没有想到这里发展这么快，我记得以前还没有这么多的商品呢，不知不觉就逛得时间长了。”
    李喜燕垂眸扫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东西，里面吃的用的装了不少，果然是那家商场的袋子。
    “哦，对了，老师，我回来是想问问，您明天一早想吃什么样的粥，我妈说好多天了也该换换，省得您吃的烦了。”
    宋绍礼说道：“已经很麻烦你妈妈了，怎么好再……”
    “您得给我说一个，不然我回去该挨训了。”李喜燕三两句把话接住，自然的把之前的岔了过去。
    再次从医院出来，周明烨这才问道：“到底怎么了？”
    他才不信，李喜燕是为了什么粥的事再次返回。
    李喜燕摇头说道：“大概是我看眼花了，刚才回去的时候，看到有个女人在路边扶着一辆车说话，我看着背影像是师姐，可是她说过她在这里没有亲人了，只有老师和师母。而且……”
    “那家商场是在医院东，刚才咱们走的是医院西，相反的方向……”李喜燕一边说一边再次摇摇头，“大概是我看错了。”
    周明烨听她说完，思索了一下说道：“就算是也没什么吧，你毕竟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她说除了老师之外没有别的亲人，也没准是没有和你说实情，没有亲人，也可能会有其它认识的人吧，毕竟生活过，你看现在不就认识你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李喜燕紧绷的心头一松，脸上也露出笑意来，“哎，你说的有道理，我大概是这阵子太紧张了，在医院附近看到的就觉得和下毒害老师的人或者事有关。”
    她说得轻描淡写，在周明烨听来却有些心疼，“你的确……太累了，要好好放松一下，别让自己太累。”
    “嗯，我没事。”
    周明烨岔开话题，说了些开心的事儿逗得李喜燕直乐，不知不觉就到了市场门口，还没有到店里，李喜燕就看到有人站在路灯下面等她。

 第二百七十四章 负荆请罪

    李喜燕和周明烨刚进市场，还没有到店门前，就看到有个人在路灯下面左顾右盼，应该是在等她。
    周明烨说道：“行了，我就不进去了，看她是有话要对你说。我先走，明天那件事儿有了结果再来找你。”
    “行，那你路上小心，”李喜燕扶了扶他的车把，把书包带子给他翻到车筐里面去。
    这个小动作让周明烨很开心，咧嘴笑了笑，吹了声口哨转身走了。
    李喜燕推着自行车走到路灯下，赵晓雯迎上来，脸有点红，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一副惭愧又内疚的样子。
    她这表情李喜燕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有点想笑，其实她不说，李喜燕也知道她来干什么。
    李喜燕往店里的方向看了看，问道：“赵叔和你一起来的？”
    “啊，”赵晓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他现在没有在里面。”
    李喜燕一愣，“啥意思？那他人呢？”
    赵晓雯让李喜燕等一下，她转身跑向另一边，没多一会儿，李喜燕看到赵晓雯把她爸赵朝从暗影里拖了出来。
    “……”李喜燕。
    真是让人又气又乐，还有点心酸。
    赵朝一脸的羞愧，脸臊得通红，好像还有点胡子拉碴的，灯光一照看上去很憔悴。
    他看到李喜燕，头垂着更低，叹了口气说道：“喜燕，我……唉，我真是没脸见你们母女。”
    赵晓雯看她爸这样，也跟着叹气，“喜燕，我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大姨她……你知道吗，我今天听说的时候也惊呆了，第一反应就是想你会怎么想，觉得一定完蛋了。我回家见着我爸，我冷静下来想想，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就解决吧，虽然你可能觉得我们的解释是牵强也好，是掩饰也好，反正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更没有想着骗顾婶。”
    赵朝张了张嘴，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只是点点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李喜燕。
    李喜燕问赵晓雯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赵晓雯说，是她大姨去了学校找她，因为她大姨就在她所在中学的附属小学里教书，很容易就能见到。
    赵晓雯观察着李喜燕的神色，说道：“虽然我和大姨在一个学校，但是平时要是没有什么事她也不会找我，这阵子姥姥的身体不太好，所以她找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姥姥出了什么事，她一说是关于顾婶，而且说来过你们家了，我都傻了。我保证我没有跟她提过顾婶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哎呀。”
    赵朝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诚恳的说道：“喜燕，不管怎么解释，始终是你妈受了委屈，而且是因我而起，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得向妈妈和你道歉，如果你们觉得我不行，那我……”
    李喜燕微笑着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赵叔，你和我妈认识多久了？也就是从我们进城到现在吧，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你们都是成年人，为人父母，肯定想得会多，感情这事儿啊，本来就没有什么一帆风顺的，如果太顺了反而会没了意思。再说句不太好听的……”
    她顿了一下，目光出凉了几分，“今天这事儿出的虽然出乎意料，但现在出，总好过将来你和我妈真在一起了再发生，您说呢？”
    她把感情，把在一起说得这么坦然，赵朝倒是微红了脸，但他真心觉得李喜燕说得有道理，而且是很中肯的意见，让他这个成年人有些无地自容。
    赵晓雯眼睛放光，脸上露出几分欣喜，她上前抓住李喜燕的手臂，“喜燕，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不怪我们？”
    李喜燕若有所思片刻，目光在赵晓雯和赵朝的脸上一掠，缓缓说道：“赵叔，晓雯，说实话，要说我一点也不怪你们，不生气，那是假的。我也不是圣人，你们也知道，我妈多么不容易，我没有别的，就是一心想让我妈幸福，让妹妹快乐成长。说实话赵叔，你是个好人，不然我们也不会继续和你往下处，但是，王昭君的事的确是你没有处理好。”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问道：“她真的叫王昭君吗？”
    赵晓雯听她这么一问，愣了愣说道：“啊，原来不是，是后来看了一本书，我忘记叫什么名了，只记得里面的主角是王昭君。”
    李喜燕满头黑线，心里也暗自有些隐忧，像这种人一般比较容易钻牛角尖儿啊。
    赵朝听完李喜燕的话，脸上的愧意更浓，“是，喜燕，你说得对，这事儿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也没有想到她能找来……”
    “赵叔，”李喜燕微微摇头，“您没有想到她能找来，这个我信，但是您真的不知道她对您的心思吗？”
    “……”赵朝一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个问题很难堪，也有些尖锐，是他一直不想面对，一直都在回避的。
    王昭君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每次他去照顾老人的时候，她的眼色神情都会不一样，她性格有些孤僻，而且有些执拗，他觉得她一直没有结婚也和这种性格有关系。
    老婆在世的时候对这个大姐也挺照顾，但她总是淡淡的，后来老婆去世，王昭君也上了点年纪，性格似乎软了一些，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到自己的时候神色发生了改变，他已经记不清了。
    自从发现以后，他就有意识的回避，去看老人也经常挑王昭君不在的时候，避免减少碰面的机会。
    赵朝觉得遇到顾秀娟，单调的生活像突然抹进了别的色彩，他渐渐变得开心，有所期待，整日劳作的疲倦也像有了缓解，他整个人都像被通古斯注入了活力。
    他忘记了面对王昭君时的窘迫，他甚至想只要不见面，只要将来娶了顾秀娟，王昭君就会明白他的意思，彻底退到他的生活范围之外，等到老人过世，也就只是一个再正常再普通不过的亲戚，有无来往都是可以的。
    可他没有想到，一切竟然就在今天出现了偏差，差到了他的预料范围之外，让他措手不及。
    赵朝无法为自己辩白，这的确是他的问题，他没有处理好，是一直逃避的结果。
    李喜燕其实也清楚，赵朝并非故意，一方面和性格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时期的人们，对于感情的事还不会宣诸于口。
    大多数人的感情是纯真的，也是真挚的，离婚在他们这个时候是只停留在传说里的事，认准了一个人，娶了嫁了，好不好就是这一辈子的事。
    李喜燕看中赵朝的人品，他很善良，也有义气，在妻子过世以后还能善待她的娘家人，从这里就能看得出，但有时候这也是一把双刃剑，这不是，今天的事儿就是伤害的表现。
    她看得清，也能原谅赵朝，但是敲打也是必须的，不能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就让妈妈受委屈，如果这事儿不能解决，那以后这种事还会再发生，妈妈已经受过很深的伤害，她的余生李喜燕只想让她幸福，一切可以预见的不好的因素都要排除在外。
    “喜燕，我会解决好的，”赵朝想罢多时，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妈妈一个交待，也不会让她白受这委屈。”
    李喜燕微微点头，“好，赵叔，我信你。”
    赵朝的眉头微松，赵晓雯喜出望外，没有想到李喜燕这么爽快，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李喜燕继续说道：“赵叔，晓雯，你们知道不知道，王昭君为什么会突然来，她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我见着她的时候，她就站在我们家门口，显然是打听好的。”
    赵朝和赵晓雯互相看了一眼，都表示不知道，赵晓雯说当时只顾着震惊和担心，根本没有顾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爸爸那里看出了什么问出来的。
    赵朝急忙摆手说道：“我没说。我最近也没有见过她。”
    李喜燕嘴角的笑意泛起凉意，字字沉凉道：“我知道是谁告诉她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就是个白眼狼

    赵朝父女在情急之下，谁都没有问王昭君是怎么知道顾秀娟的，又是怎么准确的找到店里来的，心里还以为是对方说的。
    现在被李喜燕这么一问，他们才发现，原来都没有说。
    这就奇了。
    更让他们奇怪的是，李喜燕竟然说她知道。
    “是谁？”赵朝和赵晓雯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喜燕想起白兰兰在医院里跟她讲过的话，心里的火气又翻腾起来，“是李家的人，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王昭君，又知道她和你们的关系的，我还没有弄清楚。”
    关于李家人的无耻，李喜燕不想多谈，赵朝和赵晓雯也都见识过，也用不着细说，只要自行脑补一下就可以。
    “我去问清楚，反正也是要面对的，”赵朝说道。
    “好，”李喜燕要的就是赵朝的态度。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和妈妈的角色有点互换了，别人都是妈妈帮着女儿相女婿，她是帮着妈妈选丈夫，不过，为了妈妈的幸福，她觉得这心操得也值。
    话说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赵朝看了看店的方向，目光有些闪躲，李喜燕看在眼里，心里很明白，说道：“赵叔，你不进去和妈妈谈几句吗？她应该很想听你亲口解释。”
    “真的吗？”赵朝再次红了脸，愧疚的说道：“我还以她会……不想见到我。”
    “是啊，刚才我爸来了就一直没有敢进去，怕顾婶生气不肯原谅呢。”赵晓雯在一旁解释道。
    “难过肯定是有的，生气也会有点，不过我说，你那个王大姨子，长得不怎么样还改名叫王昭君，说话还一口一个什么别人没文化怎么的怎么的，她一个小学老师，怎么就……”
    李喜燕后面的话真不太好说，想着王昭君的作派，真是没法下嘴，她这种和田翠兰她们还不太一样，有事没事儿的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说话动不动就酸，酸死个人都不算完。
    “哈，”赵晓雯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她吧……就是这样，没办法，这么多年的习惯了。”
    李喜燕也不好再多说，毕竟是人家个人的事，不好在背后说人坏话，只要赵朝把她的事儿解决，以后再没有今天这种的事儿，那就两来无事，各不打扰。
    “走吧，说了半天又累又渴，进去坐坐吧。”李喜燕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赵朝和赵晓雯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到了店门口，李喜燕放好自行车，回头一看，他们父女俩还在后面磨蹭，她抿住嘴唇，耐心的等着他们。
    喜凤看到李喜燕，从里面跑了出来，开心的说道：“姐姐，你回来啦，刚才妈妈还说呢，怎么你今天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姐姐路上有点事儿，耽误了，你写好作业了没有？”李喜燕揉了揉她的头说道。
    “写好了，我还默背了课文呢。”喜凤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赵朝和赵晓雯，高兴的冲里面一声大喊，“妈妈！赵叔叔和晓雯姐姐来啦。”
    得，李喜燕心里暗笑，喜凤这一嗓子算是把事情喊破了。
    不远处赵朝父女俩的脚步一滞，随后快步走了过来，也没有办法再磨蹭。
    李喜燕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她转头看向里面，顾秀娟等了一会儿才从厨房里出来，腰里还系着围裙，抬眼看向门这边，正好和赵朝的目光打了个正着。
    顾秀娟立即别开头，那一刹那，眼睛似乎红了一下，有些委屈有些埋怨，还有一丝丝的欣喜。
    李喜燕心里微微发酸，但是她庆幸，赵朝来了，而且自己也和他谈过。
    赵朝迎上去，说道：“我去洗洗手，然后来帮你。”
    顾秀娟迟疑了一下，但最终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回了厨房。
    李喜燕看了看赵晓雯，赵晓雯轻轻吐了一口气，冲李喜燕感激的笑了笑。
    小猪和喜凤围上来，吵着要一起玩游戏，李喜燕和赵晓雯这会儿心里滋味万千，有这两个小家伙打打岔也好，索性都点头同意。
    两人一边玩，一边不住的往厨房那边看，都有些心不在蔫。
    赵晓雯担心爸爸被人家赶出来，李喜燕倒是觉得，妈妈一言不发未必是好事，她的性子如果不说的话就只会闷在心里，那样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没过多久，顾秀娟出来说让李喜燕收拾饭桌，准备碗筷，马上要吃饭了。
    四个人急忙收了游戏准备，不一会儿顾秀娟和赵朝一前一后端着东西走出来，神色都很正常，看不出什么。
    赵晓雯向赵朝递了个眼色，赵朝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把赵晓雯急得半死。
    这不是赵朝父女第一次在这里吃饭，但绝对是气氛最不太好的一次，除了小猪和喜凤，其它人都有些闷，要不是有这两个小家伙活跃气氛，一定会更加沉闷。
    但有小猪和喜凤在，李喜燕也不好多说什么，催促着他们俩快点吃完，让他们去吴富贵那边玩一会儿，等他们走了，李喜燕重新坐回去，试探着说道：“妈，今天赵叔是来向你道歉的。”
    顾秀娟点点头，“我知道，他说过了。”
    赵晓雯也急忙说道：“顾婶，我们知道伤了你的心，这事儿是我做没有做好，但是我爸也不是有心的，你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顾秀娟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她的确是有些难过，特别是李喜燕上班去以后，她独自干活，没有人说话的时候。
    她在李占彬那里吃够了苦，在李家受够了罪，进城以后在知道李占彬已经娶了沈艳芬的时候，恨不能一死了之，但是她一次一次撑了过来，一个人撑着多难啊……赵朝的出现让她像一只胆小的兔子，想要那份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又怕再次受伤。
    好不容易在女儿的鼓励下决定试一试，却遭受到这样的打击。
    她自己也清楚，她也有过往，李家的人那么不堪，曾经有好几次找上门来骂来打，都被赵朝看到，甚至前两天老妖婆来，赵朝也不管不顾的过来解围。
    想到这些，她就又觉得有点矫情，人家赵朝不也没有嫌弃自己之前的那些事吗？
    可是，如果这么痛快的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她又害怕会让赵朝觉得，她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没有什么底限，会再变成李占彬那样。
    顾秀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中。
    她还没有给出回答，忽然听到外面有自行车的声音，像是谁用力把车子的支架戳到地上，发出很大的摩擦声。
    大家都觉得奇怪，转头看向门口，果然有人影一晃，有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怒声说道：“好啊，果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不顾礼义廉耻，还在这里吃吃喝喝！”
    她的声音还没有落，赵朝“蹭”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说道：“王昭君！你这是干什么？胡说的什么话！”
    王昭君愣了愣，像是没有想到赵朝会这么吼她，用力抿了抿嘴唇说道：“赵朝，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吼我？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看你是晕了头了！”
    赵晓雯也急忙过来，伸手来拉王昭君，“大姨，您怎么来了？您快别说了。”
    王昭君一甩手臂躲开她的手，说道：“别碰我！我为什么不能来？为什么不能说？晓雯，我没有想到，在我给你提了醒之后你不但不劝你爸爸，居然还一起来这里。我怕你听了我的话会说你爸爸，你爸爸生气会怪你，怕你受委屈，这才匆匆赶去你家，没有想到你家没人，情急之下这才来这里看看，真是没有想到啊……你们竟然还在这里吃上了！”
    赵晓雯的脸通红，她收回手，说道：“大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回家去说吧。”
    “为什么要回家说？既然都在这里，就当面都说清楚！”王昭君并不依从，她瞪着赵晓雯，眼睛通红，“晓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眼狼！”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诛心之问

    谁也没有想到，王昭君能在这个时候，再次找到店里来。
    不仅找了来，而且还又是一通的数落和谩骂，连带着赵晓雯一起，都被她骂成了白眼狼。
    赵晓雯特别委屈，她虽然母亲早逝，但赵朝特别疼爱她，从来没有让她受过半点伤害，更别说是打骂了。
    今天被王昭君当众这么一骂，眼睛顿时红了。
    “大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不听您的话，和您的观点不同，我就成白眼狼了吗？”赵晓雯反问道。
    王昭君怒意不减，“难道这还不够吗？！你胳膊肘往外拐，不顾我这些年对你的好！”
    赵晓雯气得脸通红，“大姨，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
    “我不讲理，我怎么不讲理？你还说我不讲理，你拍着胸口问问，你这么跟我说话，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王昭君指着赵晓雯，拧眉瞪眼，一脸的凶相。
    赵晓雯都哭了，赵朝急忙过来，把女儿挡在身后，对王昭君说道：“有话咱回去说，别在人家的家里闹，你已经闹过一次，那次我不在，这次不能再让你这么胡闹了。”
    “我胡闹？还上次你不在，你在怎么的？赵朝，你就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贱女人，对吧？她到底有什么好！”王昭君气急败坏，一只手用力拍着桌子，“啪啪”山响。
    赵朝也火了，大声喝道：“我在就不能让你这么欺负人！谁贱，谁比谁下贱？你也是当老师的人，说话能不能过一下脑子？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王昭君喘着气，定定的看着赵朝几秒钟，忽然像发了疯一样，猛然一掀她旁边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今天卖剩下的货，还没有收到冰柜里，还有一些茶壶茶碗，一下子都掉到地上，叮哩咣啷摔得粉碎。
    声响之后就是短暂的沉寂，赵晓雯瞪大眼睛，赵朝也震惊的红着脸，父女俩都没有想到王昭君会闹成这样。
    李喜燕一直冷眼旁观，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心里早有预感，王昭君这种人爱钻牛角尖，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说服，赵朝和赵晓雯，未必就能讨到什么便宜。
    可现在王昭君不但骂人，还把东西毁了，李喜燕不能再坐视不理。
    她慢慢站起来说道：“你有一点说得对，既然来了，就不用再回赵家去说了，趁着大家都在，那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赵朝和赵晓雯回过神，都有些急切，他们心里清楚，王昭君不会那么好说清楚的，后面还指不定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做什么出格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父女也都了解，李喜燕别看年纪小，但是很有魄力，也有一种狠劲儿，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特别是关系到顾秀娟，李喜燕是一点都没会含糊。
    如果今天的事谈崩了，那么赵朝和顾秀娟的事就有可能彻底泡汤，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王昭君倒是巴不得，把脖子一梗，说道：“没错，就应该说清楚，姓顾的，你说，你怎么才能离开赵朝？”
    顾秀娟刚想要说什么，赵朝急忙说道：“她大姨，这不是秀娟的事，而是我不会离开她！”
    王昭君气得脸都白了，怒声问道：“赵朝，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你怎么对得我死去的妹妹？”
    李喜燕安抚了一下顾秀娟，让她别急，轻笑了一声对王昭君说道：“你这么理直气壮，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阻止赵朝再重新娶妻的呢？你不是阻止他娶我妈妈，而是阻止他娶妻，不是吗？”
    “我是……我是他的大姨子，他死去的老婆是我的亲妹妹！”王昭君一拍胸口说道。
    李喜燕点头，脸上的笑意沉凉，眼底在灯光下幽深黑沉，“所以呢？你这么多的没结婚，是因为心里想着自己的妹夫，妹妹死后你就变本加厉，利用你的老娘和这个男人的忠义牢牢的拴住他，毕竟有太多的人在老婆死后就不再管娘家的事，更别提什么照顾了，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王昭君的呼吸一滞，豁然睁大了眼睛，一时竟然无言以对，隐藏在心里最深的那点秘密就这样突然被暴露在众人眼前。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赵朝和赵晓雯再次被惊着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昭君。
    李喜燕不知道他们父女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她从他们的神色上就看得出，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
    赵朝虽然感觉到王昭君对他有意，也刻意回避了，但是他也只以为那是近期才发生的事，因为他的妻子不在了，因为王昭君的年纪也大了，彼此都是亲人，比较了解，又需要相互慰藉。
    可他并没有想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喜燕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喜燕其实并不知道，她只是会猜人心，只是看过太多的人性，对于王昭君的歇斯底里她觉得有些过了，这种情况除了是自己动了情，还能有别的什么解释？
    她想不出。
    李喜燕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质问赵朝对不对得起你死去的妹妹，说赵晓雯是白眼狼，有没有想到过她死去的妈妈，那你呢，质问了一圈儿，当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回娘家的时候，你心里就没有嫉妒过吗？你就没有恨过你的亲妹妹吗？她死了你就没有过一点点的欢愉吗？未必吧？”
    王昭君脸色愈发苍白，看着李喜燕如同看着魔鬼，“胡说，你胡说！”
    她说得声音轻微，一点底气也没有。
    “我胡说吗？”李喜燕字字诛心，“那你为什么叫王昭君？仅仅是因为之前看的一本什么书吗？不见得吧？不就是因为你自以为你和王昭君的经历相似吗？你自以为才情无双，是赵朝有眼不识你这块金镶玉，有传闻说王昭君是因为远嫁的时候才让皇帝知道她的真实容貌，而皇帝更是后悔得要死，这正符合你的心境，是不是？”
    “你觉得你有一天会等到赵朝，等到他回过头来看你的时候就是他后悔的时候，终于，你妹妹死了，你觉得机会来了，屡次暗示，但赵朝却回避了，你心乱又心急，想尽一切办法，直到我妈妈的出现，彻底让你失去了理智。”
    李喜燕的话像尖刀，划破皮肉，刺入肌骨，王昭君的面子一点也没有留下。
    她身子颤抖，脸色变了又变，嘴唇也在微微的抖，“你胡说！”
    “是我胡说吗？”李喜燕反问道：“是我胡说还是你自己根本不敢承认？”
    王昭君呼吸急促，脸色通红，眼睛看看向赵朝，“你……”
    她“你”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也没有说清楚，赵朝还处在震惊里，他实在不能相信现在听到的一切，怎么……
    赵晓雯也不知道说什么，事情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和她原来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之前在路灯下等李喜燕的时候，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劝说大姨，让她也认同顾秀娟，赵晓雯一直以为，大姨之所以激动，是因为担心自己有了后妈会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会成了有后妈的苦孩子。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一转，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大姨并不是为了她着想，而是为了自己，而且对她爸爸的感情是早就发生了，甚至这么多年没有结婚也是因为爸爸，这……
    王昭君的秘密被揭穿，她无力反驳，也无地自容，在看向赵朝之后又觉得脸上无光。
    “你其实并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爱赵朝，”李喜燕看着她的神继续说道，对于这种人，一定要用猛药，否则的话她不会承认，不会面对，还会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的，自己以为的深情里，拖着别人，累着自己。
    “你更多的是爱你自己，爱这种感情，越是得不到越想要，你近乎偏激的以为他该后悔，他会后悔，你等着他回头看到你的那一刻，你相信那一刻会来，可是当你发现一切成了空的时候，那种不甘和失落，让你无法承受，也不想再伪装。”
    王昭君双手捂着脸，“不是，不是！我不是！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不会承认，不会！”
    她说完转身想要走，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无法面对。
    不料，一直沉默着的顾秀娟突然开口说道：“等一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会后悔的

    王昭君在李喜燕的追问下节节败退，转身想要走。
    一直沉默着的顾秀娟突然开口说道：“等一下。”
    王昭君僵硬的停住脚步，其它人都转头看向顾秀娟。
    顾秀娟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淡淡说道：“你摔坏了我的东西，不能就这么走了，要么照价赔偿，要么去安保处。你自己选。”
    王昭君脸色再次一变，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怒声说道：“这些破东西能值多少钱？”
    “再破，再不值钱那也是我的，你跑来我店里胡乱叫骂一通，上次是看在赵哥的面子上，这次你又摔坏了东西，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昭君短促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赵朝，声音尖厉的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挑的女人！这算什么？这么点东西都看在眼里，真不愧是做小生意的，斤斤计较，算得真清楚！”
    顾秀娟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做小生意怎么了，我也没有靠谁算计谁，挣的都是血汗钱，你是教师你高尚，你教你的学生可以随便摔别人的东西不赔，还要指责别人小气吗？！”
    李喜燕咬住嘴唇，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但她心里就是有压制不住的欣喜，想要为妈妈鼓掌叫好。
    “你……”王昭君哑口无言，一时说不出话，但是让她出这笔钱，她又绝对的不甘心。
    “秀娟，要不……”赵朝上前一步，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立即看向他，赵晓雯急忙伸手拉住他。
    顾秀娟抬头看着赵朝，目光平静无波，语气淡淡，“赵大哥，今天你要是出了这份钱，那你以为也就不用再来了。”
    李喜燕在心里为妈妈叫好，这样的妈妈才是真正的硬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赵朝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赵晓雯说道：“大姨，摔坏了人家的东西，发完了脾气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做错事就要认，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做错？你说我做错？”王昭君的声调都变了。
    赵晓雯咬咬嘴唇，说道：“是的，你就是做错了，您不该来找顾婶，更不该摔坏人家的东西，还不该……”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还不该什么？”王昭君追问道，声音都破了。
    赵晓雯把心一横，“还不该动什么别的心思，我特别想知道，我妈妈是不在了，如果我妈妈在，您又怎么办？”
    赵晓雯在刚才听到李喜燕所说的那些，特别的震惊，特别不能接受，她非但没有觉得王昭君所谓的爱情有什么伟大，值得歌颂的地方，反而觉得有些变态。
    其实李喜燕说得是对的，王昭君也并不像她自己想象的那么爱自己的爸爸，只是陷在幻想的感情里，她要的是那种感觉而已。
    王昭君听到赵晓雯的话，眼睛都红了，“你……你……”
    “姥姥那边我们还是会管，但是，”赵晓雯看了看赵朝，“我们不想再见到你了。”
    赵朝缓慢而郑重的点点头，“晓雯说得对，你……做回你自己吧，也别再叫这个名字，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来往了，老人家那边我会说调到外地工作了，每个月的钱我会让晓雯送过去，我不会再过去了。她身子不好，你要善待……”
    赵朝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叹口气说道：“算了，她是你的母亲，我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王昭君身子微微一晃，眼泪唰唰的流出来，但是赵朝父女谁也没有看她，她从书包里把钱包翻出来，恨恨的往地上一扔，脚步虚浮的往门口走。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王昭君微微偏头，看着赵朝说道：“赵朝，你会后悔的。”
    赵朝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自有打算，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王昭君刚走到门外，正要推自行车，李喜燕快步追了出去，她低声问道：“是谁告诉的你这件事？”
    王昭君冷笑一声，“你想知道吗？我偏偏不告诉你。”
    李喜燕也不恼，“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她没有得逞，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别输了里子又输面子，和李家的人纠缠在一起，没有你的好。”
    一句“输了里子又输面子”简直就是往王昭君的伤处扎刀，她也不顾刚刚说过不告诉李喜燕的话，反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李家人？和李家人有什么关系？”
    她这话一说，倒轮到李喜燕愣了，难道不是李家人跟她说的吗？这是白兰兰听到田翠兰和李占军的对话，然后告诉她的呀。
    怎么看着这王昭君倒是一副不知道李家人是谁的样子？
    这倒是奇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王昭君已经骑上车子走了。
    回到店里，大家都静着，谁也没说话，李喜燕低头看到王昭君扔下的钱包，捡起来从里面拿了几块钱，剩下的连同钱包都给了赵晓雯。
    赵晓雯用力握紧了钱包，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赵朝咬咬嘴唇，一脸郑重的看着顾秀娟，大声说道：“秀娟，我之前在厨房里说的都是真的，现在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儿，我再说一次，我想后半辈子跟你一起过日子，好好的过，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也不会让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欺负你，还会好好待喜燕和喜凤，你愿意不愿意？”
    赵晓雯瞪大了眼睛，李喜燕也有些意外，她也没有想到，赵朝在这个时候还能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向顾秀娟，抿着嘴唇，这会儿她也没法再说什么，一切都得随妈妈的心意了。
    赵朝紧张的手心冒汗，盯着顾秀娟，脑子里空白一片，那股子激勇在他心里回荡，但他却不知道如果顾秀娟拒绝了他，他该怎么办。
    顾秀娟还没有回答，其它人都在紧张的等待中，有人猛然一推门，站在门口说道：“你在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
    李喜燕转头一看，得，今天热闹了。
    李占彬站在门口，一脸的怒意，盯着赵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看完赵朝，又看向顾秀娟，怒气依旧不减，胸口气得一起一伏，“顾秀娟，你到底还要不要点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赵朝斥责道：“李会计，你也算是文化人，能不能说话注意点？”
    李占彬“呸”了一声，“我跟我老婆说话，关你屁事？你一个外人，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顾秀娟淡淡说道：“我不是你老婆，你老婆是沈艳芬。”
    “你……”李占彬无异于被当众打了一个耳光，他咬牙说道：“秀娟，我知道我之前做得不够好，你心里有气，但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该消气了？”
    “我没有气，”顾秀娟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和语气一样没有什么波澜，“李占彬，对于我来说，你早就是个陌生人了，就和外面菜市场里路过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一个路人发生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占彬一噎，脸涨得更红，一抬手指着李喜燕说道：“陌生人？我怎么可能会是陌生人，你好好看看，喜燕和喜凤，那是我的骨肉！你和我的孩子，这你能否认吗？”
    顾秀娟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不是我否认了她们，她们是我最亲的孩子，我一个当妈妈的，怎么能否认？李占彬，你不要忘了，是你先不认她们的。”
    李占彬刚一张嘴想反驳，顾秀娟继续说道：“是你把喜凤带进城，我以为你是让她过好日子，没想到你把她当丫头使，还把孩子丢了，再后来还把她送到乡下卖给傻子当童养媳，还有喜燕，你几次三番的骂她不认她，这些你忘了，我没有忘。”
    “我也是气头上的话，父亲和孩子，怎么能有隔夜仇呢？再说我现在不是也想着弥补……”
    “不用了，你不来打扰我们就是对我们好了。何况，你现在已经是外人。”李喜燕打断他的话说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因祸得福

    李占彬气得想骂人，看着李喜燕的脸，恨不能抽她几个耳光，对于这个女儿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么大恨意，说什么也喜欢不起来。
    但是现在他得忍着，刚刚说过的话不能现在就自己打自己的脸。
    勉强挤出一丝笑，李占彬说道：“喜燕，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呢？什么叫是外人，我能是外人吗？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李喜燕并不以为然，“这并不算什么，不能因为一个称呼，一点血缘，就让你讹我们一辈子，更不能因为这一点儿血缘，就让李家趴在我们身上一直吸血。”
    她短促的笑了一声，“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就是血缘关系，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就安排好了一大堆狗屁不是的亲戚给你，不像朋友、同事之类的可以自行选择。不过，没关系，现在这一点也不存在了。”
    她这话说得犀利，跟刀子似的刮着李占彬的脸面，“什么叫不存在？你现在身体里还流着血呢。”
    “那又怎么样，还要再说多少次，你拿出过离婚书，我妈也让你看过离婚证，你早又重新娶妻生子，好好过你的日子，各自相安无事不好吗，非得来找我们？”李喜燕哧笑，“要说找也应该是我们找你吧？我还没有满十八，喜凤更小，我们的抚养费你还没有给齐。”
    李占彬脸色一变，心里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每次见我都要提钱吗？我们父女就只剩下钱了吗？”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顾秀娟冷声问道：“那你今天来干什么？别说不是为了你妈的病来要钱。”
    “……”李占彬眉心一跳，他没有想到顾秀娟会问得这么直接，“秀娟，你还不知道吧，妈现在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却只能瘫痪在床上了，身边也不能再离人，医药费、治疗费还有护理费什么的……”
    他喋喋不休的还没有说完，顾秀娟打断他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李占彬，我和你早就离婚了，你难道得失忆症了吗？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母女三人的户口也迁出来了，我们和你、你们李家没有半点关系。”
    李占彬一愣，来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挽回的话，甚至觉得有一半的信心可以让顾秀娟出钱，去帮着他照顾他妈，但是事情完全出乎意料，顾秀娟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更关键的是，她居然说什么……她已经迁了户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不可能，”李占彬回过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户口本不一填在我妈那儿吗，你怎么会拿到的？我不信。”
    顾秀娟也懒得跟他解释，“你爱信不信，我也不强求，反正我的态度是，无论是什么事，你和你们李家的事都和我们再没有一点关系，无论是钱还是人，你不要再打我们的主意。”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这么直接的撅回来了，李占彬有点恼羞成怒，他的目光在赵朝身上一掠，讥诮说道：“怎么，有了靠山就有底气了？还真不一样了啊，顾秀娟，这才几天，你就这么缺男人吗？看来我妈没有说错，你就是一个下贱……”
    他话还没有说完，赵朝上前抓住他的脖领子，“啪啪”正反给了他两个耳光。
    李占彬被打得有点懵，耳朵里都在嗡嗡的响，片刻之后猛然回过神来，嘴里骂了一声，然后和赵朝扭打在一起。
    李喜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言不和居然动了手。
    赵晓雯急得满头大汗，在一旁不停的跺脚，紧张握紧拳头，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看到爸爸和谁动手呢。
    李喜燕很快回过神，把桌子上一个盘子拿起来，用力摔到他们俩脚下，“啪”一声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别打了，”李喜燕冷声说道：“冷静点，像个成年人行不行？”
    赵晓雯过去拉住赵朝的手手臂，看着他破了的嘴角，眼泪差点流出来，“爸爸……疼不疼？”
    赵朝喘着气摇了摇头，安慰她说道：“好孩子，别哭，爸爸没事儿。”
    他说罢，转头看着李占彬，对李喜燕说道：“喜燕，不是你赵叔冲动，我这把年纪了，还没有跟谁吵过架，更别提动手，实在是这家伙太气人了，说的都是什么话？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
    李占彬比他惨多了，赵朝身强体壮，比李占彬的体格占优势，平时又都是在车间里干活，李占彬只会动动笔杆子，耍耍心眼子。
    李占彬的右眼有点发青，脸也肿了，嘴唇里边被牙齿磕破了两大块，一说话就很疼。
    他嘶的了一口气，口齿不清的说道：“你闭嘴吧！动别人的老婆你还有理了！看我明天不去厂里告你，告你乱搞男女关系！”
    赵朝火往上撞，过来还想打他，顾秀娟走过来拉住赵朝说道：“赵大哥，你跟我进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飘飘的，但是此时却像千斤重一般，呼啸着刮过所有人的耳膜。
    李占彬瞪大了眼睛，脸色发白，嘴角涌出血丝，而顾秀娟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态度很明白了。
    “你……”李占彬手指着她，颤抖着说道：“你真就这么不要脸了？”
    李喜燕皱眉说道：“到底是谁不要脸？你自己搞出这么多破事儿现在还好意思说别人？现在我妈跟你没有关系，别说处对象了就算是再嫁也是合理合法，不关你什么事儿。你们能不能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还像个人吗？”
    “你求人家金医生，人家给你尽力抢救了，结果人活了，你们却倒打一耙，本来人家应该得到奖励的事儿现在成了训斥，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老妖婆是自己作孽不可活，死都算是便宜她了！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从我妈这里骗点钱，再让我妈过去做免费的护工，你趁早死辽么份心吧，要么你让沈艳芬干，要么田翠兰，别打我们的主意！”
    李喜燕把话说得干脆直接，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李占彬有一种被揭穿的恼怒，可他又反驳不出什么来，李喜燕的话句句说中，都是他心里想的。
    “你……你们！”李占彬嘴里疼得厉害，心里这个气就别提了，不但没有达到目的，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反而受了伤，“你们给我等着！”
    他说罢，转身走出店去，骑上自行车走了。
    顾秀娟闭眼叹了一口气，低声对赵朝说道：“赵大哥，你还是……我不想连累你，万一这事儿闹到厂里，对你影响不好……”
    “秀娟，”赵朝打断她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还怕什么连累。我这些年在厂里也算是兢兢业业，我所做的事厂领导都看在眼里，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怎么样的，他就是一个会计，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再说，就算有，我也不怕！”
    李喜燕倒觉得这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两方的人各自一闹，不但没有让妈妈和赵朝闹僵，反而感情更好了。
    顾秀娟抿了抿嘴唇，说道：“赵大哥，他要是真的……敢在厂里胡说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去找你们领导，让大家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聊了一会儿，赵朝带着赵晓雯先回去，李喜燕和顾秀娟收拾东西，母女俩一时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顾秀娟轻声问道：“喜燕，你说……他真的会到厂里去闹吗？”
    李喜燕听出妈妈声音里的隐忧，毕竟谁也不喜欢折腾，不怕是一回事，但谁都更希望的还是平平静静的生活。
    “妈，别想太多，李厂长不是个糊涂人，我会和晓雯多保持联系，多注意一下的。”李喜燕也不是不担心，但只能这样安慰。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最烦人的“血缘关系”

    李喜燕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容易结束，李占彬带着怒火和满脸的伤回去，这无异于就是给了李家再次赖上来的机会。
    但这些只是她心里的猜测，还是要多观察一下进展，根据情况再定吧。
    果然，事情不出李喜燕所料，有些事情比预计的来得还要快。
    第二天一早，李林刚一进门，脸色就有些不太对，看到李喜燕还递了个眼色。
    李喜燕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李林拢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向句，话没说完，李喜燕的眉头就一皱。
    “你看清了？”
    李林点头，“错不了，那女的……反正我认不错。要不……”
    他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推门进来，目光在屋里一掠，李喜燕看他有点眼熟，急忙快走几步到了他近前，“请问你找谁？”
    那人问道：“你是李喜燕吗？”
    “我是。”
    “我们是度哥的人，你方向来一下吗？”那人问道。
    李喜燕回头看了看李林，示意他帮忙打个掩护，然后跟着那个男人出了门。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李喜燕开门见山的问道。
    男人点点头，说拦住了一个女人，是撒泼打滚儿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只是奉了度允的命拦住人，但也不能随便伤人，这女人有点浑不吝，而且点名要见她。
    “要见我？”李喜燕冷笑，“行吧，该来的躲不掉。”
    可到了市场外面的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来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原来只是沈艳芬，这次又加上了曹梅。
    度允的手下一共四个人，刚才那个去请李喜燕，门口还剩下三个，这三个男人对沈艳芬和曹梅母女，还真有点人招架不住，不久安何处的人也来了两个，为了避免太多的人围观造成不好的影响，要把她们请到安保处去。
    沈艳芬之前有点怕，但是现在有了曹梅，她也不怕了，曹梅像一头生猛的母老虎，指着安保处的人问道：“别以为你们是安保处的我们就怕你们，让我们跟你们走，可以，说出个理由来，凭什么？”
    安保处的人说道：“凭什么？就凭你们在这里闹事！”
    “我们哪里闹事了？我们就是要去那个店里买东西，”沈艳芬叫道。
    安保员看了看她，揭穿她说道：“你拉倒吧，我们都认识你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找人家的麻烦了，我们这里是正规市场，里面的商户也都是交过钱的，我们就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维护他们的利益，对于你这种人……”
    曹梅打断他，态度蛮横的说道：“你别一口一个什么你这种人，我们是哪种人？怎么，给你们交了点钱就是你爹你妈了？你就这么孝顺维护他们？我们在工厂里上班，也是给国家创造效益，我们怎么就该被你们瞧不起了？”
    “哎，我说你……”安保员有点急眼，指着曹梅反驳，度允手下的人说道：“行了，别在这里说那些什么大话了，你们创造什么效益我们不管，我们就知道你们现在想找麻烦，度哥交待我们了，我们就得照办。”
    曹梅脸色微变，正想要说什么，一回头看到走过来的李喜燕。
    曹梅立即来了精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沈艳芬也张牙舞爪一般的想要往上冲。
    李喜燕看着这母女俩，心里特别感慨，这才多久的功夫，沈艳芬居然为成了这副样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曹梅的时候，虽然怀着身孕，但依旧干净利索，比很多孕妇都要美，也是温和娇艳的，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真是……
    看来一段不合适的婚姻，摧毁一个女人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从里到外，从心理到容貌，无一不被改得面目全非。
    “李喜燕！”沈艳芬怒声叫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人？占彬他怎么说也是你爸，你们竟然伙同外人打他！还是顾秀娟那个女人的姘头！你们还要不要点脸！”
    李喜燕冷笑，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沈艳芬的脸上刮过，“沈艳芬，你也配说脸，如果你最开始要点脸，现在能是这样的结果吗？不过，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李家这一堆人渣接收，我和我妈也没有出头之日，现在我们解脱了，我们活得像个人样，可你呢？沈艳芬，这是你自己找的，你能怪谁？”
    “你……”
    李喜燕轻蔑的再次打量她，“你自以为漂亮年轻，就能拢住李占彬的心，可是你就不想想，一个能轻易抛弃妻女的人，有什么可信度？他能抛弃我们，也就能抛弃你。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你身上了，你和当年的我妈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妈已经和他离婚，我们的户口也迁出来了，和李家彻底断了关系，我妈就算再嫁也和你们无关，要是你们要点脸，就别再来找我们！”
    沈艳芬气结，胸口疼发闷，她忿恨的盯着李喜燕，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李喜燕说得很对，现在的她，就像当初的顾秀娟，她一直沉浸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自从李家的人来了之后她就没有消停过，再加上生了女儿，更是和李占彬三天两头的吵，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渐渐消磨得所剩无几。
    怎么会……她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一地的鸡毛，这和她决定和李占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李占彬的老娘瘫痪在床，她私下问了医生，一直到死都没有再转好的可能，她照顾女儿已经是身心俱疲，要是再加上这么一位，那日子还怎么过？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泥潭里的人，眼看着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曹梅见她不说话，心里发急，接过话说道：“李喜燕，你别把事情推得那么干净，就算是离婚了，但李占彬还是你爸，病着的还是你奶奶，这你不能否认吧？就冲这个，你也得出钱出力！”
    李喜燕气得想发笑，但她也知道，曹梅是抓住了关键，没错，离了婚，脱离了户口，但就像李占彬说的，血缘关系无法更改。
    这一点她无法否认，也无法更改。
    “行啊，要是这么说，那先让他把我和喜凤的抚养费付了，有来有往，他的义务尽了，才能再说下一步。曹梅，你搞搞清楚，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是我和我妹妹，但我们俩都没有成年，我妈离了婚就不是李家的人，就没有半点义务，她现在独自抚养我们姐妹已经很吃力，要不是看在李占彬日子也不好过的份儿上，我们的钱一分不能少！”
    曹梅心里清楚，李喜燕家里的钱大部分都是李喜燕挣的，但她没有成年，不知情的人当然以为是顾秀娟的，要是真掰扯起来，李喜燕一句“未成年”就把她们打发了。
    曹梅窝火，咬牙说道：“李喜燕，你别得意，”她转头看了看其它几个男人，“你别以为有度允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他度允道行还差着呢。”
    李喜燕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道：“哦？是吗？那我倒是好奇了，你觉得度先生的道行浅，你不把他看在眼里，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谁能入你的眼？”
    曹梅微眯了眼睛，咬牙没有回答，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让我猜猜，是不是朱三？只可惜——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你女儿没有跟你说吗？朱三在度先生面前，那可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啊。”
    曹梅的脸色越发难看，火窜上脑门，“呸！那还不是因为有蒋五爷的关系，看他的面子，要是说起度允来，他也配！”
    李喜燕“嘶”的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夸张，曹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第二百八十章 兄弟情深

    曹梅看着李喜燕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她感觉有些不安。
    “你笑什么？”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忽然有人在不远处说道：“曹梅，你还没说呢，你看不起我，究竟看得起谁呢？”
    曹梅急忙回头一看，度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马路对过，靠着车头，目光遥摇望过来，他手里夹着烟，烟尾明明灭灭，烟灰已经弹去了一段，由此看得出，他来了有段时间了。
    曹梅终于明白，李喜燕为什么刚才说的话字字都像是在布陷井，而她刚才的那些话，八成被度允听到了。
    “你……”曹梅气得脸色涨红，用力瞪着李喜燕。
    李喜燕才不怕她瞪，笑眯眯的看着她，等着她怎么自圆其说。
    度允又慢悠悠的抽了几口烟，这才迈步走过马路到这边来，他穿着黑色裤子，白色衬衣，衣领松开了两粒扣子，在清晨的阳光里干净透明，像一个自带暖意的小太阳。
    可曹梅却不敢忽略度允眼中的冷意，说归说，那也是被李喜燕的话赶到那了，现在后悔的不行，她心里清楚得很，度允是蒋五爷的心腹，是最得力的左右手，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能是简单的人物吗？
    曹梅心里叫苦，却没法再收回刚才的话。
    李喜燕在这里看热闹，她却不知道，此时的周明烨正在制造另一场“热闹。”
    周明烨昨天晚上和李喜燕分开以后也没有闲着，他先回了趟家，把书包什么的都放下，然后和妈妈说了一声就匆匆出门。
    刚到家门口，就遇到了景鸣俊，他停住自行车，打了一声招呼。
    景鸣俊打量着他，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天下的父母向小儿，更何况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不但有爱，还有心愧疚。
    他从车上下来，给周明烨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问道：“要去哪儿了，天色不早了，还急匆匆的出去？”
    “爸，我有点学习资料，要去老师那里拿，”周明烨撒了小谎，笑着说道：“您今天不忙了？”
    景鸣俊点头说道：“嗯，厂里的事儿永远忙不完，我心里也乱得很，你大哥也出院了，这也算是告一个段落。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去看过他呢？”
    周明烨也有些惭愧，点头说还没有。
    景鸣俊翻手看了看手表，说道：“你大哥一会儿在那个兴华路的茶店去买茶叶，他的习惯通常是喝杯茶再走，你可以去那儿看看他。”
    去家里不太方便，景鸣俊又不希望他们兄弟生分，景南宇对周明烨的态度还是让景鸣俊很欣慰的，也让他很珍惜。
    “行，”周明烨没有拒绝，他要去的那个地方距离那家茶叶店就不远，也正好顺路。
    周明烨踩上自行车远去，飞快的穿在路灯的灯光下，肩膀上的光芒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景鸣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翘了唇，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这个儿子身上的明媚和青春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是暖洋洋的，虽然父子俩吵架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从来不会冷战，周明烨像光，自己就是透明又闪耀的，没有阴暗的地方。
    “怎么不进去？”周淑漫轻声问道。
    景鸣俊回过了神，转头看着她，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微笑说道：“遇见明烨了，和他聊了几句。你瘦了一些，身体不好吗？”
    周淑曼轻笑道：“没有，没那么娇弱，就是夏天嘛，胃口不太好。”
    “要不再添个厨子给你？”
    “不用，”周淑曼急忙拒绝道：“周妈就挺好的，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再添个人她该多想了，人年纪大了难免心思重。”
    “行，听你的，有什么想要的再告诉我。”
    ……
    周明烨到了兴华路上的那家茶叶店外面，果然看到景南宇的车还停在外面，司机正在车尾靠着抽烟，抬眼看到他，急忙把烟掐了，笑着说道：“哟，是明少爷。”
    周明烨知道景南宇不抽烟，也不喜欢车里有烟味儿，他的司机就在外面抽。
    “大哥还在里面呢？”周明烨问道。
    司机点点头，“嗯，在呢，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行，”周明烨把自行车放好，拿上车筐里的包，“我进去看看。”
    这家茶叶店是城里的老店里，只有少数的老主顾能在这里喝茶，一般的客人都是买了茶叶就走，不接待喝茶。
    这个时间店里的售货员已经下班了，店老板亲自坐在柜台后面，看到周明烨进来，推了推鼻梁上的老式眼镜，问道：“小伙子，要来点什么茶呀？”
    周明烨一乐，目光环视四周，“我来找人。老板，景南宇在吗？”
    老板伸手一指最东面一道竹帘后面的角落，还没有说话，就听到那里面有人说道：“是明烨来了？我在这里。”
    周明烨急忙走过去，掀开竹帘，果然看到景南宇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个小茶壶，壶里已经空了，只剩下眼前这一杯。
    “坐。”景南宇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要喝点吗？”
    “不，不用。”周明烨笑着摆手，“这东西我喝不太惯，大哥，你伤怎么样了？出来这么长时间能行吗？”
    景南宇微笑说道：“没事，皮肉伤，医生检查过没问题才让我出院的，再说我也不做什么剧烈的运动，不碍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周明烨迟疑了一下，这个他倒是忘记想答案了，直接说爸爸去见妈妈了似乎不太好，有点炫耀的嫌疑，毕竟景南宇的妈妈最痛恨的人就是自己的妈妈。
    景南宇却在他的犹豫里瞬间明白了，笑笑说道：“爸爸去见周姨了？”
    “嗯，”周明烨点头，“爸爸告诉我你在这里，哥，抱歉，我没有多去看你，也没能接你出院。”
    他说这话发自真心，愧疚也在脸上显露无疑。
    景南宇抿了一口茶，打量着他一时没有说话，周明烨有点心虚的摸了摸脸，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景南宇被他的动作逗乐了，把桌上的水果碟子推到他面前，“吃这个，你喜欢的。”
    周明烨低头一看，碟子里放着几个红通通的草莓，娇艳欲滴，十分诱人，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哥，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嗯，”景南宇点了点头，垂下眼睛轻声说道：“你是弟弟，我是哥哥，当然应该记得，也应该保护你，照顾你，你爱吃的，想要的都尽量给你。明烨，你真是长大了，心里有想法，有顾虑了。”
    他前后的话锋一转，话里也有些深意，周明烨一怔，看着他说道：“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景南宇一乐，“我哪里像生气？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是说……你长大了，以前不管不顾的，现在知道说话有顾虑，会考虑了。”
    周明烨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刚才没有明确的说爸爸去见了妈妈的事，有些不太好意思，说道：“哥，我没别的意思，是担心……”
    “我知道。”景南宇把剩下的茶喝完，手指抚着杯子边缘，语气有些惆怅，“父母的事情我们不好议论，不管是对是错，也不是我们能评判的，再说……感情的事，家里的事，哪里是一个简单的对和错就能够区分开的。不管他们怎么样，我们是兄弟，这一点是无法改的，兄弟如手足，就要互相照顾，互相帮扶，你说是不是？”
    周明烨的心里很感动，他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说道：“大哥，你说的对。我……我以前是不太懂事，但以后不会了。”
    景南宇轻轻笑起来，笑意很温暖，周明烨跟着他笑，“哥，你知道吗？我决定考咱们城里的大学，不会去远的地方了。”
    景南宇有些惊喜，“你是指……要搬迁过来的那所？你决定了？”
    “你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周明烨问道。
    景南宇点点头说知道，这事儿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开，也很保密，但毕竟是大事，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第二百八十一章 蛛丝马迹

    景南宇听到周明烨说不再考远方的大学很是开心。
    “这样最好，我们兄弟也能时常见面，周姨也不会太孤单，不会太难受。”景南宇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我会跟我妈好好说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爸爸也上了年纪，有些事就不要太计较了。你放心，时间久了，会好的。”
    周明烨心里有些暖，虽然他也知道，有的事情能交给时间，有的事情时间却抹不平，如果时间对于景夫人有用，那早该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可现在的事实是，不但没有好，反而随着自己的长大，让她心里的恨意更浓。
    “好了，大哥，不说这些了。”周明烨岔开话题说道：“我听说米姗接你出院的？”
    景南宇一怔，苦笑着说道：“是啊，米家和咱们家始终是这么多年的关系，又有很多的合作项目，不能搞得太僵。而且听爸爸说，这段时间米万章也说了不少的软话，为了表示诚意，他还说不会再插手腾飞电子厂的事儿，全权交给爸爸处理。”
    这个消息倒是让周明烨有些意外，米万章那个老狐狸，奸诈又爱财，怎么会轻易的就做出这种决定？
    “他退股了？”周明烨惊讶道。
    景南宇轻笑，重复了一次说道：“不是退股，是不再这事，事情交给爸爸处理。”
    周明烨“切”了一声，“说得好听，无非就是当个甩手掌柜吧。”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对于现阶段的情况来说，这也是件好事，凡事也没有圆满的。”景南宇垂下眼眸，语气低沉了一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明烨清清嗓子，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景南宇立刻会意，把杯子推开说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也该走了。”
    “好，”周明晔站起来说道：“哥，我扶你。”
    景南宇自己站起来笑道：“不用，我没有那么娇气，不用太担心。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骑着自行车，”周明烨贴心的跟着他的身侧，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
    景南宇和老板打了招呼，和周明烨一起出了店门，司机急忙打开车门迎上来，周明烨送景南宇到车门口，目光往里一掠，看到他的车子里放着一部照相机。
    他眼睛一亮，但他也看得出，这东西可不便宜，是一个很不错的牌子，而且成色还不错，有七八成新。
    景南宇顺着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示意司机把相机拿过来，他把相机装到相机包里，递给周明烨说道：“喜欢就拿去吧。”
    周明烨急忙推辞道：“不，不，大哥，这个太贵了。”
    景南宇微皱眉，故意摆出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再贵比咱们兄弟的感情还贵？拿着吧，也不是新的，是我前两年买的，你要不嫌弃就拿去。”
    “我不是嫌弃……”周明烨急忙想解释，说到一半儿又顿住，“得，那我就不客气啦。”
    景南宇笑了笑，“去吧，臭小子。”
    周明烨兴高采烈的拿了相机放进包里，把包带往车把上一缠，骑上自行车又和景南宇打了个招呼，飞快的走了。
    景南宇喜欢摄影，只是这两年景鸣俊慢慢把事情交给他做，他也越来越忙，再没有时间像从前一样抽两个月出来到处走走转转，这相机慢慢也就用得少了。
    司机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说道：“少爷，那不是您从国外带回来的那部相机吗……”
    “行啦，”景南宇摆手说道：“从哪儿带回来的不也是相机，我现在也不用，闲置着也是可惜。”
    他顿了一下，又对司机说道：“这事儿不许对夫人说。”
    “是，我明白。”
    景南宇透过车窗往周明烨去的方向看了看，淡淡说道：“走吧，跟在明少爷后面，慢一点儿，别让他发现，这么晚了，他自己走我不放心。”
    “行。”司机咧嘴笑了笑，心说这兄弟俩的感情是真不错。
    周明烨到了那家冲洗店外面，屋子里亮着灯，门半掩着，应该是已经停止营业了。
    他并没在意，放好车子拿了东西在门口敲了敲，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应了一声，他推门进去，有人从里面那间屋子里走了进来，“哟，明少来了。”
    “少打趣我，”周明烨微笑说道：“生意还好吗？”
    “还行，”那个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长得挺精神，浓眉大眼的透着几分机灵，“这么晚了，一定是有事儿吗？”
    周明烨环视四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支着柜台说道：“阿山，阿成哥最近来过吗？”
    “来过，昨天上午来的，”阿山点头说道：“给我送来点海货，他说最近码头挺忙，下趟再来得晚些时候，找他有事儿？”
    “没有，随便问问。”周明烨把一张照片从包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推到阿山的面前。
    阿山是阿成的弟弟，之前一起在码头的仓库做事，有一次在抢码头地盘的时候下手太重伤了人，自己也受了伤，右耳失去了听觉，被判入狱三年，因为在狱里表现得好，蒋五爷也舍得花钱捞他，提前一年多释放了。
    因为他受了伤，而且听力不可再逆转，蒋五爷从此就立下了一个规矩，但凡是手底下的人，如果有是兄弟两个都在的，就要退出一个，他让度允给每个人一笔钱，再给安排一个别的差事。
    阿山的冲洗店，就是出狱之后蒋五爷出钱给他开的，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吃喝不愁。
    阿山低头看了看照片，拿在手里对着灯光照了照，“这照片……怎么了？”
    “是不是你冲洗的？或者有没有人拿着来找过你？”周明烨问道。
    阿山干脆的说道：“没有。”
    周明烨诧异，“这么肯定？”
    “那是，”阿山用手指弹了弹照片，脸上浮现几分贼兮兮的笑意，“明少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照片不只这一张吧？”
    周明烨当即就一愣，按住他的手腕说道：“你怎么知道？”
    阿山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也不敢再闹着玩，敛了笑意清清嗓子说道：“明少爷，你看啊，这张照片用的相纸，米白色，而且有点薄，这说明对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店大，需要用的相纸量也大，为了节约成本，就用这一种；第二种可能就是对方店小，生意不太好，用好的纸赔得更多，所以就用这种。总得来说，都是想降低成本。”
    他说着，随便从柜台里拿了张照片，说道：“你看看，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
    周明烨伸手摸了摸比较了一下，果然是，这个要略薄，而且略软，要是没有注意的话，还真不会发现。
    “还有，”阿山把照片翻过来，在灯光一下一照，指着角上的一个地方对周明烨说道：“看这里，这有一个小小的标记，这个呢是个人手法，有的时候碰上洗照片多的，里面的人咱也不认识，难免会弄错，所以呢就有的人会在做个小标记，怎么弄的都有，无非就是尽量不弄混就是了，所以我说，是个人手法。”
    “真的哎，”周明烨心里赞叹，从书包里又拿出一张照片，果然，在同样的地方看到了类似的标记。
    阿山看到他又拿出照片来，脸上又浮现几分笑意，周明烨说道：“你行啊，难怪舅舅说你聪明，干什么也能干出门道来。”
    阿山很得意，敲着柜台说道：“嘿嘿，五爷过奖了。明少爷，有了这两个线索，您能猜出来这是哪家洗的照片吗？”
    周明烨微眯了眼睛，手里拿着两张照片说道：“你刚才说了，这家可能是店特别大，或者是生意不太好，而这些照片又怕弄混而做了标记，这就说明，对方……是个大店。”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出事了

    周明烨按照阿山的指引，猜测出那家店大概是哪家。
    “谢了，阿山。”周明烨把照片收好，“改天请你吃饭。”
    “那个……明少，”阿山叫住他，脸竟然有点红了，“我不吃饭，能帮我个别的忙吗？”
    周明烨看着他的神色，眼睛里慢慢浮现笑意，试探着说道：“怎么着？有女朋友了？”
    阿山一怔，“你怎么知道？”
    周明烨乐了，“看来是真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阿山咳嗽了几声，磕磕绊绊的说道：“那什么……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她吧……”
    阿山摸了摸鼻子，脸更红了几分，周明烨耐心听他嘀咕了半天，这才知道阿山看中了一个女孩子，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阿山的店后面有一个孤寡老婆婆，这姑娘好像是个义工之类的，每到周末就过来帮忙，她脖子上经常挂着相机，胶卷满了就到阿山这里来冲洗照片，里面大都是一些老人，各式各样的都有，再就一些风景照。
    阿山觉得她特别好看，心地善良，还很爱笑，看上去很阳光，又暖又亮。
    总之，在阿山的眼里，姑娘就是女神，怎么样都是特别美好的。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周明烨听完问道。
    阿山急忙说道：“我听她说，想买本什么小说，但一直没有买到，所以……”
    “哦，这事儿，”周明烨爽快的答应，“行，你把小说的名字记下来给我，我保证给你买到。”
    “真的吗？”阿山眼睛放光，喜悦藏在笑纹里，“说话算数。”
    周明烨笑着点头，“那当然，放心。”
    告别了阿山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周明烨骑上自行车去那家店门前转了一圈儿，店里已经关门了，他没有耽误，直接回了家。
    周明烨并没有注意到，景南宇的车一直在不远处跟着他，直到他回了家，司机问道：“少爷，现在我们去哪儿？”
    景南宇抬手抚了抚额头，“回家吧，我也有点累了，他回家了我就放心了。”
    “好。”
    周明烨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学校，这会儿虽然快高考了，但是那个时期和现在并不相同，很多学习资料都是比较匮乏的，有的教材只有老师手里才有一份儿，甚至有的只是听说过，老师也没有见过，想刷题都没得刷。
    周明烨经常帮老师找资料，跑图书馆什么的，他的成绩好，也招人喜欢，老师交给他办事也特别的放心。
    这天早上他就找到老师说要去图书馆，老师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周明烨骑上车子直奔那家大的相片冲洗店。
    此时李喜燕正悠哉的看戏，她把曹梅引入了坑里，度允浅笑看着曹梅，问道：“曹梅，你的眼界儿还挺高啊。看不起我？”
    曹梅心里这个后悔，肠子都要青了，暗恨自己一时大意，上了李喜燕的当。
    她看着度允说道：“哪能呢？没有的事儿。度先生，这一大早的，您怎么过来了？”
    度允弹了弹烟灰，眼睛看着红色的烟尾，语气淡淡的说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曹梅勉强挤出一丝笑，“哪能呢，哪能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度允也不再说话，慢吞吞的吸烟，烟雾静静缭绕，他微眯了眼睛，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这种态度让曹梅的心里越来越没有底，她知道度允的为人，心里清楚度允，甚至他身后的蒋五爷都和朱三不一样，朱三干的就是那种生意，得四处打点，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错处。
    但度允不同，他们做事滴水不漏，表面上的那些生意都是正经生意，没有一点见不得光，处处都经得起调查，但是黑白两道的人都尊敬蒋五爷，这就有意思了，说明蒋五爷绝对不简单，至少不像表面上的这样，他的生意也不是绝对的白。
    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抓住过错处，不仅没有，蒋五爷的声望地位反而日益升高，要不是因为这样，朱三也不会让她出去躲两天，避开这个风头。
    她胡思乱想，心里越发没底，暗自后悔不该一时冲动，没弄清楚情况就过来找李喜燕的麻烦，可这说起来也是奇了，度允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就……亲自来这儿替李喜燕解决麻烦呢。
    这个小妮子还真是不简单，早知道在她一进城的时候就该直接拍死她，也就省事了，现在倒好，想弄都不好弄了。
    “曹梅，朱三没告诉你啊，”良久，度允慢慢开口说道。
    “度先生指的什么……”曹梅底气不足的问道。
    度允淡淡一笑，笑容沉凉，眼底似有层层的波纹散开，“你不知道吗？故意跟我装糊涂？曹梅，你真当我是傻的吗？”
    曹梅脸色微变，急忙上前一步说道：“不，不，度先生，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李喜燕和您的关系，我并不是有意。”
    度允看了李喜燕一眼，“那现在知道了？”
    曹梅心有不甘，但当着度允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垂下眼睛说道：“还请度先生原谅。”
    度允不言不语，似笑非笑的看向李喜燕，他的目光清亮沉肃，看起来十分睿智，像能看到一切，李喜燕略有些窘迫，她知道瞒不过度允，她刚才挖坑让曹梅跳，引曹梅说出那些话给度允听，也无非就是想向度允开口，向曹梅施加点压力，让她自己以后的麻烦少一些。
    李喜燕回望度允，慢慢笑了笑，算是承认了她的企图。
    度允正想说什么，忽然从不远处来了一个人，自行车骑得跟飞一样，到了近前“吱”一声刹住车，还没停稳当就跳下车子，跑到度允身边，拢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度允的脸色一沉，表情瞬间凝固，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满头大汗，顺着眉梢都在滴落，他也顾不上抹一把，喘着气说道：“就是刚才，我赶紧来报信了。”
    度允二话不说，把剩下的烟弹开，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转身就奔着车的方向走过去。
    李喜燕心头一跳，直觉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他从来没有见过度允这样，看了看李林，李林也有些紧张，他上前拉住那个报信的人，那人刚骑上自行车，李林看着他有些眼熟，和他快速聊了几句。
    李喜燕看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李林和那个人聊天，心里莫名的紧张，不知不觉的收紧。
    度允走了，曹梅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走到李喜燕近前，低声说道：“李喜燕，你别得意，别以为搭上度允这条船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这里也不他度允只手遮天。”
    李喜燕心里烦躁，懒得跟她叨叨，专注力都在李林身上，“你说完没有？说完就滚蛋！看到度允走了你就开始说这些了，刚才怎么不见你横？”
    “你……”曹梅窘迫的脸色发青，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李喜燕已经向李林走了过去。
    李林一脸紧张的走过来，低声说道：“不好了，是烨哥出事了。”
    李喜燕心头狠狠的一跳，像被一只手用力握住，强作镇定的问道：“人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在志强冲洗店，”李林说道，“我们……”
    “你回店里告诉刘齐和卫刚一声，让他们多留心，我先去那边，一会儿你也跟过来。”李喜燕快速的说道。
    “行。”
    李喜燕也没有回去骑自行车，直接在马路边拦了一辆三轮，直奔志强冲洗店。
    周明烨出了事，是什么事？到什么程度？李林也问不出来，报信的人也是路过，看到是周明晔这才匆忙来报信，越是这种未知的程度，越是让人心乱。
    李喜燕心里像着了一把火，别的她不知道，但是她却清楚，周明烨为什么去的志强冲洗店，他应该就是为了那些照片，为了她的事。
    她原本以为周明烨会放了学才去，到时候她和他一起去，没有想到他竟然……
    她心里滋味繁杂，更多的除了担心就是愧疚感。

 第二百八十三章 命里犯冲

    李喜燕心里又急又愧疚，她觉得周明烨是为了她的事，为了那些照片才去的什么志强冲洗店，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对这家店她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前世的生活和这类店面并没有半点交集，再加上胶片冲洗很快被数码代价，她更加不清楚。
    周明烨无非就是去问问有没有人洗过那些照片，到底能出什么事？她想不出来。
    等到李喜燕终于到了店门前的时候，她抬眼往店里一看，不禁微微抽了一口气。
    店门口和门前台阶上都站了不少的人，都很眼生，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汗衫，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标记，造型很奇特，李喜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进去，刚一抬腿，忽然听到有人短促笑了一声，“哟，小姑娘，是你啊。”
    李喜燕回头一看，原来是熟人，是那天在路口和他们发生一点点剐蹭的黑石。
    黑石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polo衫，特别潮的一件衣服，胸口上还绣着一枚翠绿色的鳄鱼，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尖头皮鞋。
    这身衣服在这个时期看上去潮爆了，但可惜穿在了黑石的身上，他长得又矮又胖，皮肤还特别黑，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滚动的黑色石头，再穿上粉红色的衣服，更显得皮肤黑得发亮。
    李喜燕看着特别滑稽，要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事儿，记挂着周明烨，都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了。
    “是你？”李喜燕本来没有想怎么理他，但转念一想，看了看里面，又对他说道：“你怎么会来？”
    黑石笑了笑说道：“这怎么话儿说的？我当然得来啊，有人闹我兄弟的场子，我得来看看。”
    “你兄弟？是谁？”李喜燕急忙问道。
    黑石指了指门头上挂着的牌子，“看着没有？志强冲洗店，我兄弟当然是志强喽。”
    “你是说店老板是你的朋友？”李喜燕有些诧异。
    黑石摇了摇头，“不是朋友，是兄弟。小姑娘，你来干什么，洗照片？走，跟我一起进去，我跟志强说给你免了。”
    李喜燕也没有解释，有黑石一起进去也好，台阶上那些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这家伙倒是一个护身符。
    她没有推辞，点头跟着他一起上去。
    黑石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台阶上的人都向他点头打招呼，叫一声“黑石哥”，态度很恭敬，看得出来，黑石的地位果然是不低。
    李喜燕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讶异，她想起度允曾经说过，黑石是孔四爷手下的人，而且近两年混得不错，算是个红人。
    那……这个志强呢？他只是单纯和黑石私交不错，还是他本人也是孔四爷手下的人？
    李喜燕更希望只是前者，这件事情就会简单的多，可她还记得当时度允走时候的神色，如果只是一个志强，至于让度允那样吗？
    她心里渐渐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胡思乱想中进了店里，度允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枚银色的打火机，周明烨坐在他的身边，嘴角有点伤，手臂上也划了道口子，他们对面坐着一个男人，长得精瘦，尖嘴猴腮的一副奸相，眉毛淡而短，眼睛骨碌碌的，眼珠是浅褪色，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他微皱着眉，嘴里叨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好像很发愁的样子。
    黑石进了屋，“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哟，度哥，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啦，平时我可是请都请不来，今天算是巧了，这次说什么也得我做东，连上次的一起补上。”
    度允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任由他说了一大串，仍旧垂眸看着手里打火机，寒光闪闪，映着他冷睿的眼底。
    他对面的志强一见黑石来了，脸上的愁苦顿时减了大半，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哟，黑石哥来了，快过来坐。”
    黑石皱眉指责他说道：“你说说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就把度哥给惹着了？你眼睛用来干什么的？出气儿的啊？”
    坐在度允身边的周明烨扭头看到和黑石一起进来的李喜燕，想要站起来又忽然想起自己的伤，一犹豫的功夫李喜燕已经到了他面前，俯身问道：“你没事吧？”
    周明烨摇了摇头，脸腾一下子红了。
    李喜燕见他没事，总算松了口气，其它的面子什么的倒没有当回事。
    志强急忙向黑石解释道：“黑石哥，你不知道，我……”
    黑石皱眉向他递了个眼色，“闭嘴！还有什么可说的？反了你了。”
    志强吞了一口唾沫，眼珠转了转，目光飞快在度允的身上一掠，一咬牙，说道：“哎，对，我是我的错。”
    他说罢，琮装腔作势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是我的错，我惹度哥生气了。”
    黑石见他松了口，这才笑着转头看向度允，“度哥，您消消气，我这个兄弟不认识您，有眼不识泰山，现在也知道错了……”
    他还没有说完，度允抬眼看向他说道：“黑石，这话啊跟我说不着，你这个兄弟厉害啊，敢跟明少动手，话说白了吧，如果他是跟我动手，我倒有情可原，但是他动的是明少，那可就不好说了。”
    黑石一噎，他这才把目光对准了周明烨，心里咯噔一下子，忍不住叫苦，暗想真是他妈倒霉见鬼了，怎么回回都碰上这小子，之前自己在路口的时候是，这次志强也是，这小子怎么无处不在啊。
    他心里叫苦，脸上却不能露出来，他也明白，度允说得对，这事儿要是放在度允自己身上，没准说点软话就过去了，大不了认个怂，可现在又涉及到这小子，还真他妈不太好弄。
    那次在路口吃亏以后，黑石特意打听过，这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一打听可吓了一跳，蒋五爷最宠的外甥，五爷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这个外甥就和他的儿子一样，但凡能带的重要场合一定要带上。
    因为蒋五爷去的场合大多是比较……怎么说呢，相对文雅的，黑石上不了那种台面，所以他并不认识周明烨。
    而且比较敏感的是，蒋五爷这几年和孔四爷明面上你好我好，实际上暗地里关系开始频频出现冲突，孔四爷曾经嘱咐过，在触及到蒋五爷手下的人和事，要格个小心注意。
    这次褶子了，这不是蒋五爷手下的人和事，这是他宠爱的人，这下麻烦大了。
    黑石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对周明烨说道：“哟，明少，我们又见面了，自从上次分开以后啊，我一直想着做东请您吃饭的事儿，这次是个好机会，这么着，就今天中午，择日不如撞日，怎么样？”
    度允淡淡说道：“黑石，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事儿反倒是个好事，成全了你这个好机会，是吗？”
    黑石急忙摆手说道：“不，不，哪能呢，我呀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脑子也缺，度哥，明少，可千万担待。我的意思……”
    周明烨冷笑说道：“黑石，你是不是跟我犯冲？”
    黑石心里连连叫苦，我他妈也想知道知道呢，怎么回回碰上你？
    他清清嗓子，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明少爷，您今天是……为什么到店里来的？这么着，您把事儿跟我说说，要真的是这帮小子怠慢了您，看我不揍得他们屁股开花！”
    李喜燕也想知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按说问个照片不该出现这种结果才对，周明烨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事实上周明晔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他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开门，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个女的开了门。
    周明烨进门问能不能冲洗加急的照片，女人说行，无非就是来围绕着冲洗照片的事儿聊了几句，女人见周明烨的年轻帅气，态度还不错，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可当周明烨把照片拿出来的时候，那女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对了，周明烨问能不能洗出这种成色的，听朋友说是在他们家冲洗的，就过来看看。
    女人拿过照片，看了看说道：“我是前台，说不太好，我去给你问问啊。”
    可周明烨没有想到的是，她拿了照片走了，左等不出来，右等不出来，等到人出现的时候，却是几个男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就是一菜市场大哥

    周明烨在店里左等右等，没有把前台那女的等出来，等来的却是几个男人。
    他跟着蒋五爷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几个男人不是什么善类，身上还穿着一样的汗衫，李喜燕不认识，但周明烨可认识。
    这些人身上的汗衫印着的标记，那是孔四爷家的标记，他们是孔四爷的人。
    周明烨心里也有些紧张，他知道，在这个小城里，蒋五爷唯一有点忌讳的就是这个孔四爷，孔四爷老奸巨滑，还心狠手辣，又擅长两面三刀，是个难弄的主儿。
    不过，他心里纳闷，怎么会抬惹到这些人来？
    为首的男人三十来岁，上下打量着周明烨，话还没有问，前台那女的就出来了，一指周明烨说道：“就是他！”
    得到肯定的回答，为首的男人这才问道：“小子，干什么的？”
    语气轻蔑至极，眼神让周明烨厌恶，他冷笑说道：“洗照片的，怎么了？这不是做这个生意的吗？”
    “是，当然是，”那人上前，手摸着下巴说道：“可我也得看看，你要洗的是什么照片。”
    女人凑到他面前，低声嘀咕了几句，声音很小，周明烨根本听不见说的是什么，男人的脸色一沉，点了点头，说道：“小子，照片哪里来的？”
    周明烨一听这话头不对，他当然不肯说出李喜燕，也不肯向这个男人服软低头，“你管我呢？”
    男人见他这样，也不问他的身份来历，一挥手，身后的人齐上，围上周明烨就动了手。
    周明烨身手不错，但他没有防备，对方人又多，还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儿，他当然不会占到什么便宜，他也不敢恋战，一打还手一边往门口退，这才被路过的度允手下的人看见，一个人留下帮忙，一个人赶紧去报信。
    于志强比度允要早到，他倒是冷静一些，急忙叫了停，但也没有放周明烨走，就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有这些照片等等之类的问题，但周明烨是一问三不答。
    他正在恼着，威逼利诱的时候，手下有人进来说度允来了。
    一听到度允这个名字，于志强就一愣，他当然知道度允的名号，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过什么交集，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他正想让人看住周明烨，转身去迎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度允一路打了进来，无论是问好的还是想带路的，都被他打了。
    这分明就是来者不善啊，于志强立时有些傻眼，一迟愣的功夫，度允已经到了他面前，但度允的目光直接越过了他，像是看空气一样，直接把他忽略了。
    于志强这叫一个尴尬，他发现度允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僵硬的转过身看向身后，除了……那个被他扣住的小子，别的没什么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头狠狠的一跳，难道是？
    “度哥，您是来……”
    于志强声音艰涩的吐出几个字，度允理都不理他，直接走到周明烨面前，咬牙看着周明烨脸上的上，问道：“谁干的？”
    周明烨想咧嘴笑笑，证明自己没事儿，还没有笑完整呢，又“嘶”了一口气。
    度允眼里的火苗更旺，这才转头看向于志强，问道：“你管事的啊？”
    于志强吞了口唾沫，急忙说道：“度哥，我是于志强，这家店是我的，我……”
    “谁让你叫度哥的，你他妈是谁啊？你也配吗？！”度允冷声打断他的话，声量不高，却字字沉冷，像冰珠子一样砸过来，把于志强好容易憋出来的那点儿勇气给砸没了。
    周明烨也愣了愣，他极少见度允发这么大的火，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来着？得好好想一下。
    于志强脑袋懵着，试探着说道：“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直说，我经常听黑石哥提起您，对您十分敬佩，所以我一时没控制住。”
    其实于志强想的是，都是一条道上的人，叫个哥不是很正常吗？
    但他不知道，在度允的眼里，这还真就不一样，不正常，再说，蒋五爷和他们走的也不是一条道，不过是犯不上和这些小鱼小虾的解释而已。
    度允现在的一肚子火气，别的不管，就冲周明烨受伤了，他就忍不了。
    他一指周明烨的脸，问道：“这是谁干的？”
    于志强往外面看了看，那几个手下还在，他下意识的说道：“是几个手下，度先生，这位是……您的人？”
    度允冷笑一声，“我不敢，这可不是我的人。”
    于志强还懵着，那口气还在嗓子里吊着，就听度允继续说道：“他是我们明少爷，是蒋五爷最疼爱的人。你敢动他？”
    “蒋五爷？”于志强一下子更懵，像被人打了一棒子，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明少爷？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听手下人说，有人闹事儿，我赶了来就已然是……”
    度允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今天晚上要有人砸了你的店，烧了你的房子，然后蒋五爷来了说，他不知道，就是听说有人闹事儿，过来看看，来的时候已经是火光冲天了，然后你就觉得这事儿就算完了，不用再负责了，是吗？”
    这个比喻可把于志强给吓坏了，他知道蒋五爷的威名，听黑石说，孔四爷也得让他三分，那可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主儿。
    “别，别，度先生，这里面有误会，一定有误会，”于志强急忙连声说道：“这样，我问问，我好好问问，一定给您给明少爷一个交待，行不行？您先消消气儿。”
    于志强说罢，让人上了茶，他随后出去问手底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趁着这个功夫，度允也问了问周明烨，主要是看他还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周明烨说道：“没事，我好着呢，就是他们人多，我一时失手，关系不大。放心。”
    听他这么一说，度允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问道：“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怎么会和这些人动了手？”
    周明烨也是一头的雾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度允也听得莫名其妙，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什么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行，”周明烨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来递给他，上面显示的是在医院里，李喜燕和景南宇在一起的情景。
    度允一见，微微皱眉说道：“又是因为她？你可真……”
    周明烨“嘻嘻”一笑，嘴又有些疼，抽了口气说道：“也不全是，这不是还有我大哥吗？”
    “你拉倒吧，”度允不以为然，“行了，不管为谁吧。”
    他仔细看了看这张照片，翻过来正过去，仔细看了半天，“这有什么？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周明烨眨巴着眼睛，“我也弄不清，本来就是问问他们，这些照片是不是在他们这里冲洗的，谁知道那女的之前还态度挺好，结果拿了照片就去后面了，没多久，那些人就进来了，没说几句就动了手，好像……”
    “好像什么？”度允追问道。
    之前周明烨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想通，现在对度允这么一叙述，把事情又重新想了想，他忽然发现了一点。
    顿了顿，他对度允说道：“我觉得，好像是有人交待了什么，如果见到这些照片就怎么样。”
    度允把他刚才说的也想了一下，的确是有这种感觉。
    俩人正说着，就听到于志强在外面骂，还有打耳光的声响，周明烨想起身去看看，度允按住了他，冷笑说道：“别理他，无非就是演给咱们看，想证明他自己的态度，这太小儿科了，等他自己进来说。”
    周明烨点点头，低声问道：“你从哪儿来的？茶楼吗？”
    度允扫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不是，从菜市场来的。”
    周明烨眼睛一睁，还没有说话，度允又继续说道：“不是我说，明烨啊，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了？我成什么了？我现在就是一个菜市场大哥，你知道吧？”
    周明烨一听这话，莫名觉得特别喜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最关键的人物

    度允和周明烨听到于志强在外面连打带骂，但谁也没有出去，就在里面聊天。
    周明烨问他从哪儿来，度允扫了他一眼说道：“我从菜市场来，你看看我现在像不像菜市场大哥？以前那种地方我是三过而不入，现在倒好，每天都得过去转几趟。”
    周明烨有点想笑，听到最后一个没有忍住笑了出来，随后问他李喜燕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度允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没有什么事儿，有也是一些一地鸡毛的事儿，那丫头厉害得很，自己就能搞得定，今天早上还把我也拉进沟里当垫背呢。”
    周明烨一听来了兴趣，立马拉着他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度允扒拉开他的手，说道：“我说明少爷，你能不能注意一下重点？这丫头一点也不好斗，一肚子的鬼心眼。”
    周明烨眨巴着眼睛，说那好啊，人聪明还不好？
    度允无语，看看四周又说道：“得得，这个问题咱以后再说，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眼下的事儿解决了，一会儿黑石肯定来，咱既不能把事儿闹得太大，也得找回面子。”
    “因为黑石的背后是孔四？”周明烨问道。
    度允的脸色严肃，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没错，五爷的意思是，现在还不宜和孔四闹得太僵，要再等一个时机。”
    “嗯，我明白，”周明烨点点头，“我听舅舅的。”
    俩人正说着，于志强走了进来，再三说好话，还说把手底下人教训了一顿，让他们消消气。
    直到黑石来，李喜燕也跟进来，这事儿也没有掰扯清楚。
    李喜燕也挺纳闷，黑石听了事情的经过，小眼睛眯了眯，对于志强说道：“把人带进来，我亲自问问。”
    于志强不敢耽误，急忙转身出去把和周明烨动手的为首的人带了进来，还有那个女前台。
    黑石打量着他们问道：“怎么回事？说说吧，从你开始，”他一指那个女人，这事儿就是从这个女人这开始的，她拿了照片进去，说是让人看看能不能冲洗成这个成色，其实上就是进去打电话叫人了。
    女人吓得脸色发白，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听阿彪说的，他说这两天有人盯上他了，还说就是因为一些照片，如果有人拿着这些照片还找他，就一定要拦下，就一定……不是好人。”
    她说到最后变得特别小声，怯怯的看了看周明烨，其它的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周明烨，周明烨则是心头一沉，他的预感果然没有错，是有人提早就交待过，可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拿着这些照片来找的？
    李喜燕也有些不安，隐约感觉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黑石皱眉问于志强，“阿彪人呢？”
    于志强想了一下说道：“不知道，今天还没有见到人。”
    黑石一愣，急忙说道：“赶紧派人找！”
    于志强也被他的情绪吓了一跳，也有些紧张，心想这个阿彪还真是能给惹麻烦，平时就有点惹事生非的，早知道早点让他滚蛋就对了。
    可阿彪当初是黑石派人送过来的，说给他份工作，随便什么也行，因为有黑石的面子在，所以他一直也没有开除，就这么留着，谁知道今天居然留出祸来。
    于志强急忙出去问阿彪来了没有。
    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可黑石却知道，这个阿彪可不是一般的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能耐，但是有背景。
    阿彪的姑姑，是孔四爷老宅子里管家的老婆，是前两年到城里来的，说是什么乡下穷，不想再过苦日子了，所以来投奔姑姑。
    老管家接连给他安排了好几个比较好的差事，毕竟是老婆的亲侄子，而且就这么一根独苗，但奈何这个阿彪不成器，干什么都不行，还嫌苦嫌累，事办得砸锅不说，事事儿都不好好看。
    老管家也是没办法，再这么下去孔四爷都得不痛快了，所以他也连气带烦都快没辙了，正好遇到黑石去找孔四爷出来，看到他一张脸满得愁容，问他是怎么回事，老管家就简单说了几句。
    黑石也是想着巴结老管家，就把胸脯一拍说道：“唉，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点小事儿，这样吧，您把人交给我，我保证给他安排好了。”
    老管家一听自然高兴，黑石转天就把阿彪安排到了余志强这里，他只说让于志强随意安排点什么，别累着阿彪就行，到月头正常开工资，要是有什么亏的，他黑石给补上。
    于志强也想卖黑石个人情，自然一口答应，他只以为是黑石的什么人，并没有想其它的，黑石之所以没有告诉他，也算是多少防着点，于志强精得很，一心想往孔四爷的跟前凑合。
    可谁知道，这一切都好好的，今天竟然出了这事儿。
    于志强问了半天，都说今天阿彪没有来，他心里有点慌，急忙派人出宿舍看看，为了讨好黑石，他还给阿彪就近找了个住处，虽然不说多么好吧，但至少说不上差。
    手下人撒脚如飞跑了去，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阿彪并没有在家。
    于志强有点慌，但现在也瞒不住，只能先回黑石一声。
    “那个——黑石哥，阿彪今天没来。”
    黑石一愣，眼皮一翻，“没来？去哪儿了？”
    于志强搔了搔后脑勺，“这个……不太清楚。”
    黑石一听有点急，一拍沙发扶手，“他妈的不清楚就完事了？找去呀！派人找去！”
    于志强见他火了，急忙低声解释道：“已经去找了，您别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黑石不能不急，他也开始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不太寻常，这些是什么照片？好好的周明烨为什么会拿着来？阿彪为什么要说什么有人拿照片找他？
    这些疑问都像石头压得他心口发闷，他扯了扯领子，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周明烨，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明少爷，我问句不该问的，你这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找到这儿来？又为什么来找阿彪呢？”
    周明烨现在也是一肚子疑惑和火气，本来李喜燕接二连三的出事儿他就担心，现在又莫名其妙收到照片，自己拿过来问，还没怎么着呢就又差点栽在这儿，还挂了彩，现在黑石还这么问他，他怎么可能气儿顺？
    周明烨不禁冷笑，“既然知道不该问，那就别问了。”
    黑石的眉头一皱眉，小眼睛挤得更小，他敛了笑，慢慢靠在沙发上，“明少爷，事出就得有因，咱们也是想解决问题不是，总得问个清楚。”
    “问也轮不到你，”度允也很不爽，他虽然不知道这个阿彪是什么人，但是他看得出黑石的态度变了，度允大风大浪见过无数，察言观色更是基本的本事，他察觉到，关键就在这个阿彪身上。
    黑石见他开了口，不自然的笑了笑，“是，度哥说得是，我人微言轻。可是，度哥，实话不瞒你，这个阿彪啊是我放到志强这里的，不过我也是受人之托，他的亲姑父是我们四爷的莫管家。”
    度允的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跳，莫管家，这个人是孔四爷身边的人，他自然清楚，莫管家跟了孔四爷很多年，可以说俩人是一起从年轻的小伙子走到了年老，在一起的时间比夫妻还要长，后来莫管家的腿受了点伤，有路有些不太方便，这才退居二线当起了管家，给孔四爷管家。
    据说莫管家是无儿无女，早先好像是有过一个女儿，小时候丢了，不知道是自己走丢的，还是被仇家偷了，反正是人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也是莫管家一直以来的心病。
    度允暗自咬牙，没有想到，这个阿彪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导火索

    度允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妙，比他之前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事关莫管家，就不单单只是周明烨和于志强之间的事了。
    李喜燕不知道什么莫管家是谁，但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时候并没有闲着，一直在根据现在的情况迅速的想，再加上现在黑石的态度和度允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她意识到这事儿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周明烨也不傻，但他不会说出这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他才不想把李喜燕给说出来。
    “度先生，”李喜燕开口对度允说道：“我能说两句吗？”
    度允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沉静，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又觉得这姑娘不是那种没脑子的。
    周明烨冲李喜燕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掺和到这里面来，李喜燕对他笑了笑，让他别担心。
    “你说。”度允说道。
    李喜燕把周明烨的书包拿过来，从里面又拿出一些照片，之前周明烨拿出来的那些只是从里面挑了一两张人物不太清楚的，让不知情的人一看根本认不出是李喜燕。
    但李喜燕拿出来的这些不一样，上面的人很清楚，她一张张摊开在茶几上，摆在度允和黑石的中间。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黑石，说道：“这些照片不只一张，之前周明烨拿出来的只是少数，现在这些你仔细看看。”
    黑石低头仔细一看，不由得愣了愣，“这是……”
    “你看得出来吧，这上面是我和别人，每一张上面都有我，但是我本人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的，从这里面的神态你可以看得出，这是……偷拍。”李喜燕字字清晰，不卑不亢，“这些照片也是有人邮寄给我的，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但我们想查出是谁偷拍的我，有错吗？”
    黑石一时没有回答，李喜燕继续问道：“我不知道你们这儿的什么阿彪为什么要提前跟别人说那样的话，又是什么人让他冲洗的照片，或者就没有什么别的人，黑石，是不是因为上次在路口的事儿，你心里一直有气，才……”
    黑石一听这话，小眼睛立即瞪得溜圆，“没有，这绝对没有，那次不过是小事儿，再说又有了度哥出面，怎么可能？再说我也不会干这种事儿，我习惯咔咔来痛快的。”
    李喜燕当然知道不是他，不过就是想把主动要让握住而已。
    她感觉到这个阿彪的身份让黑石有点忌惮，现在也不知道阿彪到底是真的失踪了还是去干别的一时没有找到，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能让黑石把阿彪不见的事儿推到周明烨甚至是蒋五爷这边来，如果因此导致事情闹大，她可承担不起。
    度允听到李喜燕的话，微微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激赏，心想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姑娘，她竟然一下子看到了最危险最关键的地方，把照片一抛出去，主动权抓在手里，就算将来阿彪真出了什么意外，这事儿也赖不到自家身上了。
    他慢慢吐了一口气，对黑石说道：“黑石，现在的问题是找到阿彪，问问他到底是谁让他冲洗的这些照片，那个人才是我们都要找的人，这样，我这边也派人找，毕竟现在涉及到我们明少，偷拍的人这不是也把他给拍进去了吗？”
    度允一边说，一边敲了敲离他最近的那一张照片，上面正是李喜燕和周明烨。
    “事关明少，我做不了主，必须要告诉蒋五爷。”度允沉声说道。
    黑石的眼皮跳了跳，他心里也清楚，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度允说得对，还真得尽快找到阿彪，把事情问个清楚。
    不过……
    他站起来说道：“人我们会尽快找，不过，他是我们的人，就不劳度哥费心了，等找到他，我会给度哥一个交待。”
    度允也不勉强，再说也不是他黑石说不让找自己就能不找的，这事儿还得回去跟五爷商量。
    他也起身说道：“行，那我就等消息了，如果找到他，最好把是谁偷拍的也查个清楚，黑石，这可不是小事儿。”
    “……行。”
    黑石看了看周明烨，还有他脸上的伤，回头对于志强嘀咕了几句，于志强急忙转身出去，一会儿进来拎了不少的东西，大包小包什么都有。
    黑石笑了笑，说道：“度哥，明少爷，这东西是我买了去看四爷的，今儿这事儿无论怎么说，是让明少爷受了委屈，这些东西就当是给明少爷赔罪，等事情水落石出了，我们再谈别的。”
    度允点点头，也没有推辞，让手下的人拿上，一行人出了店门。
    度允让周明烨和李喜燕都上了车，自行车让手下人骑回去，他亲自开了车，飞速离开这里。
    李喜燕从车窗里看到黑石带着人还站在那里，人影渐渐远去，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回过头，看到度允正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
    李喜燕沉声说道：“度先生，对不起。”
    度允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稳稳的开着车，语气也没有波澜，“对不起什么？”
    “今天的事因我而起，似乎还有会隐忧，抱歉，给你和蒋五爷找麻烦了。”李喜燕由衷说道。
    度允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李小姐给我们找的麻烦还少吗？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一次，的确是和别的时候不一样。”
    周明烨皱眉说道：“干嘛，喜燕有什么错，明明是有人先偷拍的她，她是受害者才对。”
    度允短促笑了笑，没有再反驳，可他的那一笑，已经说明了态度。
    李喜燕再清楚不过，她是不是受害者，和人家度允有什么关系？和蒋五爷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可因为她的事儿，牵扯到了孔四爷身边的莫管家，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究竟会到什么程度她猜不出，但她知道一定很棘手。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周明烨低声安慰她。
    李喜燕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周明烨很清楚，孔四爷和蒋五爷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之所以谁都按捺着没有动，也是因为现在谁都没有十成的把握，这事儿搞不好会成为导火索。
    但这些他不能跟李喜燕说，不能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他打定了主意，拍了拍度允的座椅，说道：“在前面放我们下去就行，我得去图书馆找资料。”
    度允眉头一皱，他让周明烨和李喜燕上车可不只是为了要尽快带他们俩离开，而是想带他们去见蒋五爷，把事儿说清楚，但看来周明烨并不太想去。
    他从车镜里往后看了一眼，说道：“去见一下五爷吧。”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放心，不会为难她的。”
    周明烨“嘻嘻”一笑，指了指脸上的伤，“还是拉倒吧，该说的我们都在那里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要不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这样儿要是去见舅舅，他没准会发炎，把事情弄得更糟糕。还是等他冷静了我再去见他。”
    度允咬牙说道：“你还知道他看到你这样会生气着急啊？那……”
    “下次，下次我注意，我一定不会再挂彩，怎么样？”周明烨打断他的话说道。
    “还有下次？”度允眼睛一瞪。
    “没有，保证没有！”
    度允无奈，只能过了路口停了车，让他们俩下去，李喜燕下车之前看了他一眼，正好和度允在车镜里的目光一撞，又各自调开。
    李喜燕心里有些无奈，也有些愧疚。
    度允开车快速离去，周明烨伸了腰，若无其事的对李喜燕说道：“别不开心啊，没有什么大事儿，把那个阿彪找到一问就清楚了。走吧，我送你，你是回去还是去厂里？”
    这会儿早过了上班的时间，今天早也没有去成医院，李喜燕心里也有些乱，想了想说道：“去厂里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首位驻厂人员

    周明烨把李喜燕送到东方电机厂，再三嘱咐她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要多想，这才转身离去。
    李喜燕刚进厂，迎面就看到钱万春从二楼下来，钱万秦看到她，急忙快走了几步，“你没事吧？吓我一跳。”
    “怎么了？”李喜燕问道。
    钱万春眼睛瞪得圆，“你说怎么了？你昨天……”
    他压低了声音，拉着李喜燕的手臂往二楼上走，“你自己的事儿你忘了？莫名其妙收到那么多照片，今天一早又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去你家找你一趟，我看他们并不知情，也没敢多说，就先回来了。”
    李喜燕有些愧疚，“抱歉，我今天来晚了，突然有些事情，事发突然，也来不及通知你。”
    钱万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你气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
    “没事，”李喜燕笑着摇头，“有事儿我会告诉你的，放心。”
    钱万春见她这么说，也只好同意，不再多问。
    李喜燕的心里始终不太安稳，这一天在厂里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但是她就是觉得心神不宁，钱万春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跟着着急，他特别在意李喜燕，也很感激她，要是没有她，也不会有东方电机厂的机会和今天。
    他特别想为李喜燕做点什么，他老婆也经常说，他还欠人家李喜燕一条命呢。
    下班铃刚一响，钱万春立即拿了东西说道：“走，我送你回去。”
    李喜燕诧异道：“啊？你怎么今天这么积极？平时你可是假装听不到下班铃声的。”
    钱万春一本正经的说道：“行了，别贫了。我送你回去，还有，你这几天没事儿就老实在家里呆着，先别过来了，反正也是一些乱七杂八的事儿，我自己干了就行，再说你和齐总签的合同本来也是下月初才生效的。”
    李喜燕知道他是好意，怕自己再有什么危险，但是她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沉重，刚“嘶”了一口气想要反驳，孙秘书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钱厂长，外面有……有人找。”
    钱万春眉头一皱说道：“找什么找？不是都下班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孙秘书，“还有，你该减肥了啊，看你胖的，走几步爬个二楼就喘成这样。”
    “……”孙秘书快速喘了几口气，说道：“钱厂长，外面真的有人找，而且是很重要的人。”
    “我说……”钱万春还没有说完，李喜燕说道：“行了，你让他顺口气说完。”
    两分钟之后，李喜燕和钱万春一前一后冲出了办公室，钱万秦临出门之前还用力扭了孙秘书的手臂一下，孙秘书一阵哀嚎。
    “你有没有搞错？重要的放在后面说？！”钱万春气急败坏的叫道。
    李喜燕飞快的跑向厂门口，还没有跑到跟前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人，她心里很高兴，这算是今天最高兴的事儿了。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着她，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又归于平静。
    李喜燕跑到他跟前，“方秘书，你怎么来了？”
    方秘书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微微点了点头，“嗯，怎么？我不能来？”
    “当然不是，欢迎你来，”李喜燕一边说一边帮他拿东西，“走吧，我带你去找酒店。”
    正说着，钱万春也跑了过来，喘着气打了招呼。
    方秘书没动地方，对李喜燕和钱万春说道：“不用找酒店了，帮我安排一个住处吧，我这次过来就长驻，不走了。”
    他这话一出口，李喜燕和钱万春都一愣，李喜燕低头仔细看了看方秘书的行李，可不是嘛，刚才没有往心里去，他这次带的行李确实挺多。
    她迟疑了一会儿，惊讶的说道：“你……你不会就是齐总派过来的人吧？”
    方秘书淡定的说道：“为什么不会？我是不够格还是怎么的？”
    钱万春抓了抓后脑勺，李喜燕急忙说道：“够，怎么不够。我们的意思是——很惊喜，很意外，很高兴。”
    “是吗？”方秘书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他们俩，“我怎么没有看出半点高兴的样子来。”
    “……”李喜燕。
    “……”钱万春。
    钱万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方秘书，我们早就准备好住的地方了，你跟我来吧。”
    这是真话，钱万春回厂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件，在厂子最后面的一层院子里有一幢三层小楼，以前是办公的地方，后来老厂长觉得在最后面不太好，那会儿厂里的效益也好，就盖了新的搬了过来，那边就一直当个活动室什么的，再后来厂里不景气了，就慢慢闲置了。
    虽然房子不新，但是一点也不坏，钱万春带人打扫以后该收拾的收拾，该粉刷的粉刷，哪儿哪儿都特别好，各种东西也准备齐全，就等着齐树铭派人过来了。
    但说实在的，钱万春是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的竟然是方秘书。
    他对方秘书不了解，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就觉得这个人总是板着脸，不太好接近的样子，而且方秘书是齐树铭的秘书，算是心腹，钱万春并不敢随意说笑，开玩笑之类的。
    “方秘书，你看看，怎么样？一楼呢可以当个活动室，没事儿在这里锻炼身体也行，二三楼是可以住的，你是头一份，你随便挑。”钱万春满脸是笑的说道。
    “都行。”方秘书淡淡说道。
    钱万春摸了摸鼻子，都行是哪儿啊……
    李喜燕手里帮忙提着一个包，她说道：“那就二楼吧，我看看啊……”
    她四处看了看，“这个吧，这个就不错，从窗子里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也挺不错的，方秘书，你觉得怎么样？”
    “行。”方秘书点头说道。
    李喜燕和钱万春帮着方秘书把东西归置好，又收拾好了床铺，钱万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便说道：“方秘书，一起去吃个饭吧，回来好好休息，这一路上也辛苦了。”
    不料，方秘书说道：“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来的时候在火车上吃过了。”
    钱万春说道：“火车上能有什么好吃的呀，我带你去吃我们这的小吃，就在附近，怎么样？”
    方秘书扫了一眼李喜燕，“你们这里附近的小吃我已经吃过了，明天吧，明天再一起吃饭。”
    钱万春有些纳闷，不知他什么时候吃过了，但是看他也确实是不想去，并不是单纯的推辞，也就只好不再勉强。
    “方秘书……”李喜燕还没说完，方秘书打断她的话说道：“我叫方正，齐总说了，让我来打个头阵，我到这里来也不再是秘书了，你们可以让我方正，也可以叫我方工程师。”
    “工程师？”李喜燕和钱万春异口同声的说道。
    方正微微皱眉，看着他们俩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吗？我要北城上的大学，学的就是机械工程。”
    钱万春慢慢抽了一口气，眼睛放大，随即迸出一个笑，伸出双手握住方正的手，“哪里哪里，我是太激动了，太高兴了，我们早就想要一位这方面的工程师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李喜燕也很意外，她知道方正心细，话少，做事周到，这些都是做秘书的良好的特质，但是她没有想到方正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学历。
    钱万春握完手，再次邀请方正一起去吃饭，但人家又拒绝了。
    “那好吧，明天，明天一定。”钱万春说道。
    方正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喜燕和钱万春向方正告了别，一起下楼走出来，钱万春激动的眼睛都笑弯了，“真是太好了，没有想到哎，看着方秘书那么年轻，竟然学历这么高，哎，你说他学历这么高，这么有学问，怎么就当了秘书呢？”
    李喜燕气得发笑，“这有什么，能真正把秘书当好的，那也不是一般人，何况，齐树铭的秘书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看着钱万春的脸，翻了个白眼说道：“恕我直言，你应该没有见过真正的秘书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情之请

    钱万春听了李喜燕这话，难免有点不太服气。
    “瞎说，”钱万春说道：“秘书我见得多了，孙秘书不就是吗？各个厂都有，我见过不少呢。”
    李喜燕轻笑，“钱厂长，那我来给您科普一下啊。你说的那些啊，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叫秘书，只是一个……怎么说呢，类似档案管理员，或者文字员之类的。”
    钱万春拧眉道：“嘿，我还就不信了，那你说说，什么是真正的秘书。”
    “真正的秘书，就是像之前方秘书那样的，跟着齐总，寸步不离，无论是到哪里，国外还是国内，都要事先做好功课，住哪儿，吃什么，周围都有什么，行程安排，订票、安排车，到了地方和对方接洽，见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等。而且这些都是最基础的。”
    钱万春慢慢睁大了眼睛，李喜燕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老板的喜好，口味，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要牢记在心里，他记住的你得记住，他记不住的你还得记住，什么时候问，什么时候对答如流。不信你问问方正，齐总的这些事情之间是不是他在做，是不是一清二楚。”
    钱万春抽了一口气，“真的假的？这还是人吗？”
    “当然是，没有什么是人做不到的，这些啊都是真正的秘书最基本的素质，而且有时候呢还要替老板背锅，察言观色的本事更要一流。”
    “背锅？”钱万春不解。
    “呃……你可以理解为，就是，怎么说呢——我想想啊，本来顶包。”李喜燕简单明了的说道。
    钱万春咂着嘴，“照你这么一说，我认识的那些秘书还真是都不算秘书，这也太……难为人了，哪儿有这样的？哎，方秘书真的行？”
    李喜燕点点头，心说以后你就会明白，反正有生之年绝对用得上那样的秘书。
    钱万春一边赞叹一边和李喜燕一起走到了厂门口，他忽然说道：“哎，你说，方秘书什么时候吃过这儿的小吃了？”
    李喜燕指了指小吃店的方向，说道：“那边看到没？”
    “啊，怎么了？”
    “那次就是在那里吃的，还有对面的茶楼，那次齐总就是坐在那里观察得你。”李喜燕笑道。
    “哎呀……”钱万春的目光在两个地方来回的转了转，“你怎么知道呢？你给我站住！”
    俩人说笑着往前走了一段，钱万春收了笑意说道：“哎，你说，齐总把方秘书派过来是几个意思？”
    “是方工程师，你别再叫错，”李喜燕提醒他说道：“我觉得大概有两种可能。”
    钱万春拍拍后座让她上来，李喜燕跳上去说去趟医院，然后才说道：“一种可能是因为方正是他的心腹，派过来他放心，第二种可能就是……”
    “就是什么？”钱万春问道。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实话，她还真不希望是第二种，“第二种就是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计划在那边受了阻，他一时派不出人来，只能把身边最得力最可靠的人派过来。”
    钱万秦心头沉了沉，他心里的想法和李喜燕是一样的，除了这两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来，他也担心是第二种，那样的话，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再说也是猜测，两个人也没有再往下说，到了医院门口，钱万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
    李喜燕说道：“我一会儿就回了，等一下李林会过来送饭，我和他一起走，你别管我了，快点回家吧。”
    钱万春听她说有一起的朋友，也就放了心，“行吧，那我走了。”
    李喜燕到了宋绍礼的病房，还没有进来就听到说话声，宋绍礼说道：“喜燕这孩子早上也没有来，我看来送饭的那个小伙子也说不个清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欧阳然笑道：“不会吧，你别瞎想了，喜燕聪明着呢，能有什么事儿，大概就是厂里忙，没时间过来了，你现在又没有什么事了，人家孩子还天天早晚来报道啊，真是的。”
    宋绍礼叹了口气，“说得也对，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喜燕这孩子的确是聪明，但是又太要强，而且总习惯保护别人，你说她一个小女孩子，哪来的这么大的保护心呢？看着都让人心疼。”
    “你也不想想，她原来的那个家……我也不想背地里说人坏话，可她那家人真是，这么多年都闻所未闻。”欧阳然无奈的说道，“她不保护自己，不保护妹妹，那怎么行啊？”
    宋绍礼一时没有说话，欧阳然在里面叹气。
    李喜燕心里又暖又涩，眼睛里泛起潮意，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听老师和师母说过，原来他们什么都看出来了。
    “喜燕，怎么不进去？”吴若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没事儿，我刚来。”李喜燕回过神，压住了情绪说道。
    吴若安手里提着暖水瓶，推开门说道：“老师，师母，喜燕来了。”
    “哦？是吗？”欧阳然笑着说道：“真是巧，刚才我们还在念叨你。”
    李喜燕进来打了招呼，看到宋绍礼的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再咳嗽了，看着精神头也很不错。
    欧阳然说，今天宋绍礼已经做过了检查，结果明天上午就出来，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下午办办手续什么的，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大家都挺高兴，李喜燕找了个理由，简单的说明一下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有过来，多少宽了宋绍礼的心。
    直到李林送来了饭要走的时候，李喜燕才起身告辞，和李林一起离开。
    李喜燕问李林后来有没有又出什么事儿，李林说没有，一切都挺正常的，就是钱万春来了一趟，什么也没说就又走了，沈艳芬和曹梅后来也没有再出现。
    李喜燕沉默着不再问，李林试探着问道：“那个……后来烨哥去哪儿了？没事儿吧？”
    “哦，没事，去图书馆了。”李喜燕回过神问道。
    “哦，”李林听到这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俩人刚走到菜市场门口，李林突然停住了脚步，李喜燕纳闷，一抬头看到有人等在市场门口的路灯下，是景南宇。
    李林把饭盒交给她说没事儿先走了，李喜燕点点头。
    景南宇看到她回来，见她手里的饭盒，微笑问道：“去医院了？宋老先生怎么样了？”
    李喜燕说没事，基本恢复差不多了。
    “你找我有事吗？不如去店里说？”
    景南宇摇头说道：“不用了，就在这儿说吧。你们家的人都挺好的，他们……对我印象不太好，我不想让他们不开心。”
    李喜燕诧异，问道：“谁说他们对你印象不好的？”
    景南宇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好几次嘛，我和爸爸去过，都是因为厂里的事儿，让你有些为难，所以……”
    李喜燕恍然大悟，说道：“那早是过去的事儿，他们早忘记了。何况我们家人也没有那么多心眼儿。走吧，去店里说，你身上有伤，这样站着我不太好意思。”
    “真不用了，”景南宇听到她说“不好意思”，笑容里多了暖意，“我就说几句，说完就走。”
    “你说。”
    景南宇思索了一下，像是有些难以开口，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说道：“本来我不想来找你的，毕竟实是有没脸，但是现在事情出现了变化，也的确是没辙了。”
    李喜燕不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听了景南宇的话，李喜燕才知道，米万章已经不再去鹏飞电子厂，厂里的事儿又交给了景家处理，至于那个裴重，也被景鸣俊和景南宇给婉拒了，本来裴重就是米万章请来的，米万章一做出这个决定，裴重在厂里的地位也就有些尴尬，他本来也无心做真正的翻译，这样一来是正好，他当即就答应了。
    那结果就是，现在的鹏飞电子厂又成了一堆烂摊子。

 第二百八十九章 更大的图谋

    李喜燕觉得自己欠景南宇的，也曾经说过，愿意回报他，只要自己能做到的。
    其实那个时候她是真心的，并非是虚情假意的说便宜话，今天听景南宇说了这么多，她也猜出景南宇的意思了。
    可现在，却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景南宇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她再重新去帮忙，鹏飞电子厂那边的事儿她之前可以拒绝，但是现在呢？欠景南宇那么大的人情，这要怎么开口说“不？”
    “我……”李喜燕犹豫着，脑子里在想着解决的方案。
    她刚一张嘴，景南宇摆手说道：“你先听我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过去帮忙，你别误会。”
    “？”李喜燕这下倒意外了，那说了半天，他是什么意思？不是让自己过去帮忙？
    景南宇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轻笑说道：“你果然是误会了，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去东方电机厂了，就是怕你为难，所以才把情况过来跟你说明。鹏飞这边我和爸爸在想办法，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爸爸也是经过风浪的人，现在眼下虽然有难处，但并非不可解决，但是人呢——总是有一种惰性，有近的不会去想远的，有容易的不会去想麻烦的，对于鹏飞来说，你就是那个近的，简单的。”
    李喜燕听着他的话，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有些愧疚，还有些暖意。
    “喜燕，我最后再说一次，那天在马路上，我是出于本能，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因为你也是明烨的朋友，他是我最看重的弟弟，我并非存了什么利益之心。还希望你不要误会。”
    景南宇说得坦然，倒让李喜燕有些脸红，她问道：“那你告诉我这些的意思是……”
    “我想我爸爸应该还会让其它的人来请你帮忙，当然我也会劝他再想别的办法，我是想先把厂里的情况如实告诉你，省得你再听别人说起来的时候会被误导，而……心存不忍。”
    景南宇再次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好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有人找你的话你就说已经正式入职，那边很忙。”
    李喜燕抿着嘴唇，景南宇也没有再等她回答，微笑着告了别，上车离去。
    李喜燕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子，直到消失不见，才慢慢吐了一口气，心里实在为难。
    度允这一天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把李喜燕和周明烨放在路口，快速赶去茶楼，但蒋五爷并不在，留了张字条给他，说是有重要的客人要谈一个项目。
    度允无奈，只能在茶楼里等，一直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度允派到蒋五爷家附近的人才匆忙回来报信，说是蒋五爷直接回家了。
    度允立即起身赶奔蒋五爷的住处，蒋五爷已经换了衣服，看了一会儿书准备去休息，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度允来了。
    蒋五爷一愣，知道这个时间度允还赶过来一定是有事，立即让人请他进来。
    度允一进屋，蒋五爷就问道：“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
    度允看到蒋五爷身上的睡衣，垂首说道：“抱歉，五爷，打扰您休息了，但事出紧急，而且事关明少爷，我不敢怠慢。”
    蒋五爷握着书的手一紧，“与明烨有关？怎么？”
    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度允坐下说。
    度允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儿简短扼要的说了说，当说到周明烨脸上挂了彩的时候，蒋五爷的眸子猛然一缩，脸色更沉了几分。
    度允心头也跟着一紧，放慢了语速，压低了声音。
    “这事儿蹊跷，那个阿彪也突然就不见了，具体的事情还得找到他才能弄明白。”
    蒋五爷问道：“派人找了吗？”
    “找了，派出三拨人，码头那边也派了人手，打听了阿彪的喜好和日常习惯，去了他经常去的地方，都是秘密进行的，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度允回答道。
    蒋五爷手指轻轻敲着茶几，“呜呜”的轻响，“这个李喜燕……还真是招麻烦的人精。”
    度允略一沉吟，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说道：“这事儿从表面上看，的确是因她而起，但是实际上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还很难说。”
    蒋五爷抬眼扫了他一眼，“怎么说？”
    度允提着一口气，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今天在茶楼里想了一天，李喜燕没有根基，无非就是一个乡下的丫头，因为在家里活不下去这才到城里来，这个咱们已经查过了，是真实的。她的对头和麻烦，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多就是近来的情况，被讹个医药费什么的，不足为虑。可就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谁会处心积虑的去偷拍她呢？”
    蒋五爷手支着下巴，眼睛里闪着冷光，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并非是针对李喜燕。”
    “我以为，李喜燕并没有这个价值，”度允回答道。
    蒋五爷一时没有说话，屋子里空气像是瞬间凝结，窗外的夜虫鸣叫都听得很清楚，微风阵阵，但此时度允感觉不到半点的温馨之感，反而有一种肃杀之气。
    “但是度允，人的价值是会随着时间和周围的环境而增加的。”蒋五爷缓缓说道。
    “没错，”度允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茶几上，慢慢推到蒋五爷的面前，“所以我说，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或许并不是针对她，而只是把她当成一个跳板。”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用明少爷的话说，李喜燕也是一个受害者。”
    蒋五爷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着茶几上的照片，那是李喜燕和周明烨的合影，两张年轻的笑脸，周明烨神彩飞扬，眉眼间尽是笑意，嘴角翘起来，两边各有一个浅浅梨涡。
    看到他的笑脸，蒋五爷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伸手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着说道：“他是这么说的？”
    度允点头说道：“是的，明少爷似乎很在意这个丫头。”
    蒋五爷短促笑了一声，“什么似乎，你现在经常出入菜市场，难道还不能确定吗？”
    度允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就按你安排的进行吧，”蒋五爷淡淡说道：“先查清楚这个阿彪的去向，另一方面……我之前不是让你查过莫管家的事？”
    “是，”度允点头，“您说过，早晚有一天用得上。”
    蒋五爷把照片放下，手指轻叩桌角，嘴角扯出一丝微凉的弧度，“准备着吧，现在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好，我明白。”度允正色说道。
    度允把情况说完，也不敢再耽误，起身告辞。
    他坐进车里，独自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发动了车子远去。
    李喜燕这一晚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总是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她之前只是单纯的以为有谁想害她，无非就是沈艳芬之类，厉害一点道行深一点的就是曹梅，或者是朱三。
    可这次的偷拍，让她觉得好像……并不是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她有一种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布局，而她只是这局中的一步，对方想要可不只是她这个小棋子，应该是有更大的图谋。
    别的事儿她不懂，但是，今天听到度允和黑石的对话，再看度允的反应，好像有些事超乎了她的想象，黑石明显是想着把什么阿彪失踪的事儿赖到度允等人的头上，如果这件事成立了，会有什么后果？
    听黑石说，阿彪是莫管家的亲戚，而莫管家又是孔四爷的心腹，那最后会不会演变成孔四爷和蒋五爷之间的矛盾？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盘棋可大了，而她本身，应该是最小的一枚棋子了，在这件事里只是起到了一个媒介的作用。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

 第二百九十章 这不是求帮助的态度

    李喜燕胡思乱想，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她这一晚上没有睡好，但没有睡好的人不只是她。
    周明烨第二天一早刚到客厅，一抬眼看到景鸣俊正坐在餐厅吃早餐，他打了一半的哈欠急忙又顿住，转身就想往回走。
    他心里暗叫不好，怎么就忘记了，昨天晚上爸爸是在这里过夜的？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没有弄出动静，没有让父母发现他脸上的伤。
    “站住，”景鸣俊放下手里的报纸说道。
    周明烨一皱眉，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了？
    “爸，有事儿吗？”他没回身直接问道。
    景鸣俊看他这样，不满的说道：“跟你说话呢，这么背对着人像什么话？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周明烨无奈，知道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只好转身低头走过去。
    周淑曼从厨房里端出早餐来放到周明烨的位置上，说道：“快过来吃饭，刚才还想去叫你。”
    周明烨走到座位前，低着头捧起饭碗，但尽管如此，还是被周淑曼发现了。
    “脸怎么了？”她急忙问道。
    景鸣俊仔细一看，皱眉说道：“把头抬起来。”
    周明烨只好抬起头，冲他们俩一笑，“没事儿，小伤。”
    “这还是小伤？”周淑曼低呼了一声，起身走身他面前，伸手就要碰他的脸。
    周明烨急忙往后一躲，“看看，就是怕你们担心才没说，真没事儿，我自己抹了药膏了，就是一点皮肉伤，在学校里不小心弄的，早不疼了。”
    周淑曼却并不相信他的话，急声说道：“你还说，上次你说什么在学校不小心，其实就是……”
    她说到这里又猛然顿住，紧抿了嘴唇没有再往下说，脸也微微泛起红，眼睛只盯着周明烨脸上的伤，不敢再看景鸣俊。
    景鸣俊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周淑曼指的是什么事，那还是周明烨刚上高一的时候，刚认识的同学还没有处好，有的知道了他的身世，就私下里议论，被周明烨听到因此打了一架。
    说到底，周明烨不是一个惹祸的孩子，反而是一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小孩儿，从小到大都被这个“私生子”的身份所累。
    景鸣俊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到底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如果是，一定要跟爸爸说。”
    周明烨知道他们误会了，暗自埋怨自己找的这个借口烂，把脸凑到景鸣俊面前，说道：“爸，你仔细看着我的眼睛，看到了吗？我满眼都是真诚，我的确就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帮老师弄资料的时候碰到的，因为那个书架太高，我从高凳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就磕到了。再说，你儿子我都这么大了，谁敢给我委屈受？我得相信我的能力呀。”
    他这么一说，景鸣俊又微微泛起笑意，“臭小子，回去坐好！像什么样子。”
    周淑曼也不再多说什么，回了自己的座位，默默的吃饭。
    景鸣俊看了她一眼，心里愧疚，但当着周明烨的面儿，也没好再多说什么。
    他沉吟道：“明烨，你和李喜燕还有来往吗？”
    “嗯，怎么了？”周明烨一听到他问起李喜燕，立即紧绷了神经，刚才搞怪的表情也立时没有了。
    “我就是问一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景鸣俊失笑道：“是这样，米万章跟我说了，这次关于鹏飞电子厂那边的事儿是他们米家做得有失妥当，所以，以后他就不再插手那边的事情了，那个裴重也不再去厂里做翻译了，所以……”
    周明烨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截住他后面的话说道：“爸，这应该不太可能，因为喜燕现在已经是东方电机厂的人了。”
    他的话音一落，周淑曼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目光微微一闪，又低下头去。
    景鸣俊擦了擦嘴，说道：“这个我不知道，我听你大哥说了，只不过现在我们的情况也很困难，要想请别的翻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我们这台机器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人心也开始浮动，要是再等下去，恐怕会更加不好。”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然这样，你看她能不能抽出点时间，或者是周末，或者是晚上，再或者……请个几天假，到时候我们这边可以双倍补偿，不会亏待她。”
    周明烨听完忍不住短促的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碗筷说道：“爸爸，这个……我就不得不说这是您的一厢情愿了。喜燕她并不在意钱，之前说去厂里的时候，也没有提到钱吧？你们说不用就不用了，甚至都不是你去说的，直接让李厂长通知了人家一声就让人走人了。现在遇到难处，又想让人家去帮忙，爸爸，我觉得这不是帮忙的态度。”
    “明烨！”周淑曼把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
    “妈……”
    景鸣俊叹了口气说道：“爸爸也知道，的确是对不住她，但是现在不是没法子吗？而且我保证之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不但给她应有的尊重，另外，我还是那句话，虽然她意不在钱，但我该给的还是要给，其实上一次也是要给她钱的，只不过……算了，过去的不愉快就不再提了。明烨啊，这件事你能不能……”
    周明烨站起来说首：“爸，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觉得你们做得就不对。至于说给不给钱，要怎么样去请她，那是厂里的事儿，我也无权说什么，反正做为她的朋友，我是不赞成的。”
    “明烨！”周淑曼站起来沉着脸说道。
    周明烨摆了摆手，“妈，爸，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去上课了，快迟到了。”
    他说完不容分说，拿起书包转身跑了出去，骑上自行车转眼就没影儿了。
    景鸣俊叹了口气，心情也有些不太好，周淑曼走过来扶着他的手臂说道：“我再劝劝他，不过，这个什么喜燕，到底是什么人呢？一定要让明烨去说吗？”
    “也不是，”景鸣俊拍了拍她的手，“只是明烨和她的关系近一些，我觉得由明烨去说，可能会更容易一些。不过，看来明烨倒是不太乐意，算了，我再想其它的办法吧。”
    “他年纪还小，不太懂事，你别放在心上。”周淑曼小心翼翼的说道。
    景鸣俊握着她的手说道：“淑曼，是我对不住你们更多，让你和明烨都受委屈了。好了，不说这个，厂里还有事儿，我得走了。”
    周淑曼一直送他到院里，看他上了车，又问道：“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景鸣俊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这两天事情多，一摊子事儿，我有可能会住在厂里，等闲了再来看你。”
    周淑曼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车子驶离院子，快速远去，周淑脸上慢慢泛起一阵青白，她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迸起来，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这些年的煎熬，她一直压在心里，要什么时候才是头？她真的看不见希望。
    周明烨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生命里的光。
    直到车影再也看不见，周淑曼才转身回了屋，拿了包也出了门。
    李喜燕一早去了医院，先去了吴医生的办公室，听吴医生说的情况和昨天欧阳然说的一样，只要看过报告，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办出院手续。
    “报告大概上午十点多就能出来，你放心吧，”吴医生微笑说道：“依据我的经验，应该没有问题。”
    李喜燕点头说道：“那就拜托你了吴医生，我中午来不了，晚上下了班再过来。”
    “行，你放心去上班吧，”吴医生说道。
    李喜燕要走，吴医生起身送她，刚一看门一抬头看到门外站着个人，正是景南宇。
    景南宇看到李喜燕也在，微微错愕了一下，吴医生说道：“哦，你是来复查换药的？不是说九点多才来的吗？”
    景南宇微笑说道：“我刚好路过，就过来了。怎么？没有时间吗？那我……”
    “当然有，”李喜燕微笑说道：“我来问吴医生关于老师的情况，正好要走了，那你复查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贴身秘书和贴身丫环的区别

    李喜燕在吴医生的办公室门口遇到景南宇，他说是来过来复查伤口，顺便换药。
    “那你快去，我就不耽误了，”李喜燕说道。
    景南宇点点头，让她路上小心。
    他从有再提鹏飞电子厂的事儿，甚至连问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这反而让李喜燕更加愧疚。
    她回到宋绍礼的病房，宋绍礼和欧阳然都在，吴若安去买水果了，夫妻俩看到李喜燕的神色，互相对视了一眼。
    “喜燕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欧阳然问道。
    李喜燕怕他们误会是宋绍礼的身体出了问题，急忙如实说道：“是我工作上的事，老师，您知道吗？裴重已经不再管鹏飞电子厂的事儿了。”
    宋绍礼点头说道：“我知道，他昨天下午的时候来看过我，说起了这件事，还说下周就要再次出国去了。”
    “哦？”李喜燕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裴重竟然来过，而且还提起了这事儿，“那他有没有说，鹏飞电子厂那边要怎么做？”
    宋绍礼摇了摇头，“并没有，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临时决定的，应该并没有什么善后。”
    欧阳然看着李喜燕，接过话来说道：“裴重走了也好，他本来也不是做这种翻译的人，这次回来也是有点赌气，不过……”
    她看了看宋绍礼，勾了勾嘴唇，说道：“总算和你老师把心结解开了，也算是没有白回来。怎么？鹏飞电子厂那边又找你了吗？”
    “是的，但是我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太合适去那边了。”李喜燕有些为难的说道。
    宋绍礼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说道：“本来可以不管，鹏飞那边也好，景鸣俊也罢，总归是事情做得不太漂亮，但是……”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
    李喜燕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欧阳然拉过李喜燕的手说道：“喜燕，你老师担心的是，现在欠了景南宇的人情，如果强行拒绝，只怕是不太好。”
    李喜燕瞪大眼睛，特别诧异，她不知道宋绍礼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她本来说得含糊，并没有说那天在马路上发生意外的时候，和景南宇之间真正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知道了，是我无意中听到几个小护士说的，”欧阳然看出她的错愕说道。
    李喜燕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那些小护士，什么也堵不住她们的嘴，算了，也不必深究这个了，反正景南宇已经出院。
    “是啊，所以我很过意不去，”李喜燕摊了摊手，“真的很难办。”
    宋绍礼思索了一下，开始给她出主意，“喜燕，你不是和东方电子厂那边签订的合同是下月初生效的？这不是还有几天吗？”
    李喜燕明白他的意思，从合同上来说，的确是她现在还是自由身，但是，一方面是她提前去了东方电子厂了解情况，而钱万春也已经向很多人介绍了她，再一方面就是，现在方正来了，他是个板正而严肃的人，有一是一，至少他给李喜燕的印象是这样的，要是让他误会了，在齐树铭那里不太好交待。
    “不然——”宋绍礼眼睛一亮，说道：“若安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欧阳然递给他一杯水，拦下他的话说道：“若安和裴重的情况差不多，这种事儿做不来的。”
    宋绍礼抿了一口水，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
    李喜燕也没有想过让吴若安去帮忙，欧阳然说得对，吴若安的水平当然是有的，但……不适合去鹏飞电子厂，那需要和赵朝那样的工人打成一片，指导着他们的工作和安装，如果还是像裴重那样，是于事无补的。
    让吴若安换上工作服去车间和工人一起……李喜燕根本不会设想那个场景。
    还是算了。
    正说着，吴若安提着两袋子水果回来了，热情的和李喜燕打了招呼，拿了苹果给她，之后才对宋绍礼和欧阳然说道：“老师，师母，有件事儿我提前和你们说一下。”
    “怎么了？”
    吴若安说她刚刚出去买水果的时候，顺便挂了一个电话，因为她这次回来也是请假，本来想再多加几天假期，没有想到，对方却说临时有了情况，让她尽早回去。
    宋绍礼和欧阳然对视一眼，说道：“没事，我这里也要出院了，你别耽误了工作，尽早回去吧。”
    吴若安满脸愧疚和不舍，“我本来想多陪你们几天的，结果……我和他们说了最快后天，怎么也要等老师出了院，安顿好你们我才放心，我回去以后就找机会辞职，不再干这破工作了，回国来陪你们。”
    欧阳然说道：“胡说！不许任性，我们都还能照顾自己呢，再说还有喜燕在这里，你好好工作让你老师高兴就可以了。”
    吴若安红着眼圈点点头，欧阳然又安慰了她半天。
    李喜燕走的时候吴若安出来送，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吴若安满心愧疚，嘱咐李喜燕多写信给她，说说这里的情况，李喜燕欣然同意。
    到了东方电机厂，李喜燕去车棚放好自行车，一回头看到方正站在车棚外，正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松口气说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点声音没有。”
    方正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李喜燕走到他身边问道：“吃早饭了吗？”
    她从包里拿出一杯豆浆来递给他，“喏，给你的。”
    方正接过，握在手指间，他垂眸，长长的睫毛在晨光里像镀了一层金色，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暗影。
    李喜燕这才发现，方正有侧颜杀啊，这侧脸也太好看了，睫毛也太长了。
    方正见她一脸的笑，而且笑意古怪，盯着自己的脸看，后退了一步问道：“你看什么？”
    李喜燕“哈”笑了一声，更惊喜的发现，忍不住笑道：“哎，你脸红了哎……”
    方正瞪了她一眼，掉头就走，“莫名其妙。”
    李喜燕忍住笑，见他恼了，竟然一点儿也不急，她也很奇怪，反正就是觉得逗方正特别有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的？齐总为什么派你来？你过来了，他的日常生活怎么办？”
    这是李喜燕心里的一个疑问，一本正经的问出来不太好，这样开着玩笑问，最是合适。
    方正的脸本来红，一听她的问题，立时黑了，像染了一层锅底灰，停住脚步说道：“李喜燕，你有没有搞错，齐总是个正常人，不是个残疾人，什么叫我来了他的日常生活怎么办？他又没有生活不能自理。”
    李喜燕心想这货肯定是故意的，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她清清嗓子问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他的贴身秘书吗？各种事儿各种计划之类的，不是你最清楚吗？你来了他会不会不习惯？”
    万正眯了眼睛，盯住李喜燕，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李喜燕被他看着表面上发毛，心里想发笑，故意憋住摸摸鼻子说道：“怎么？这下该我问了，我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李喜燕，”万正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是不会说话，那就干脆闭嘴别说话，什么叫贴身秘书？这个词儿怎么到你这儿这么别扭？”
    李喜燕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没有恶意啊，我的意思是，古时候不是贴身丫环吗？什么事儿都清楚，而且干活特别麻利，能力又强，我觉得吧，对于齐总来说，你就和那个贴身丫环差不多的，我这是赞赏你呀，方秘……工程师。”
    “我谢谢你啊。”方正说罢，狠狠转身往前走，步子都迈得特别大。
    李喜燕咬了咬嘴唇，把笑闷下去，追了两步说道：“哎，那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来呢？是因为齐总遇到什么麻烦了，没有人愿意来吗？还是因为你是他的贴身……所以便于了解这边的情况？是哪种？”
    方正猛然停住脚步，李喜燕一个刹不住脚步差点被撞到鼻子，方正咬牙一字一字说道：“李喜燕，你就不能想出别的可能吗？”

 第二百九十二章 “虚伪”的男人

    李喜燕被方正咬牙切齿的模样逗得特别想笑，但是她也的确很意外。
    “别的可能？”她诧异道：“什么别的可能？”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方正有一种想拧她脸的冲动，“齐总他很好，项目的事虽然说有阻力，但是都在他的预计之内，解决起来也没有什么难的，后续的人也会陆续到，算我一共四个。我说得够清楚吗？”
    李喜燕看着他急忙点点头，但他还是没说，为什么他会来啊？
    方正瞪了她一眼，转身往楼上走，李喜燕正要追上去，他头也不回的冷冷说道：“我就不能是自己要求来的吗？！”
    李喜燕又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听错吧？他自己……要求来的？
    跟着齐树铭是多么风光啊，而且有各种出去见识的机会，到这里来有什么？一个转折路上的厂，需要付出无数的艰辛才能柳暗花明。
    李喜燕心想，莫非是为了……体现所谓的自我价值？
    他跟着齐树铭，只能是方秘书，到这里来，可以是方工程师，让他的所学得到所用，一展才华抱负，男人嘛，都有这种野心。
    嗯，没错。
    李喜燕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钱万秦琢磨着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不管是因为什么吧，反正是齐树铭派来人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钱万春觉得自己越来越兴奋，肩膀上的责任感也越来越重，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只等到月初的员工大会，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
    中午的时候钱万春和李喜燕请万正出去吃了点小吃，席间讲了无数的笑话，也只能让方正微笑了两次，钱万春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酸了，连说带笑的，真是一个累人的活。
    不过，他觉得方正除了不爱说笑之外，别的倒是都挺好的，而且他试探了一下，方正的专业真不是盖的，别看话不多，说到专业的时候是一套一套的，而且特别严谨，钱万春虽然不知道那些专业术语怎么说，但是他听得懂，有些困扰了很久的问题，被方正这么一说，突然就茅塞顿开了。
    钱万春特别兴奋，双眼放着光，在桌子底下不停的搓手，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无价的宝藏，他暗自打定了主意，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方正再离开，一定要把他留下来，做到退休为止。
    除了高待遇之外，钱万春能想到的就是情感上的牵绊了。
    他清清嗓子问道：“方工程师，你有对象了吗？”
    李喜燕刚好正要吃东西，听到这个问题也不吃了，她也很好奇，眨巴着眼睛等方正的答案。
    方正扫了一眼这两个八卦的人，淡定的垂眸，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
    钱万春大喜，一拍大腿说道：“那太好了！”
    方正抬眼看了看他，他急忙讪笑道：“我的意思是，那我就有机会了。”
    “噗……”李喜燕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咳嗽的满眼是泪。
    方正依旧淡定，只是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顿了顿说道：“我不喜欢老男人。”
    “……”李喜燕。
    “……”钱万春罕见的脸一红，他噎了一口气，好一会儿缓过来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一个远房表妹，今年暑假的时候就要大学毕业了，长得挺不错的，我到时候做个媒……”
    “不用了。”方正打断他的话说道。
    钱万春再次被噎，脸更红了。
    李喜燕闷笑，这顿饭真是吃得少有的欢乐和……惊悚。
    从饭店出来，钱万春在后面结帐，方正走得很快，李喜燕急忙追上去，“你等一会儿啊，跑那么快干什么？”
    方正偏头给了她一个眼风，“我没跑，是你自己腿短。”
    “……”李喜燕满头黑线在风里凌乱，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人人都有许多面，原来以为钱万春是个死板的理工男，等到真正认识了才发现是个逗比。
    眼前这个方正，以为是严谨细心的小秘书，现在发现还是个冷言冷语的毒舌男。
    保持着表里如一的本真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这些虚伪的男人。
    这一下午的功夫，方正都在车间里做数据，从一号车间开始，包括场地大小，原有机器的品牌、型号还有生产数量及质量，等等，都一一做了认真的测量，钱万春寸步不离的跟着，有时候兴奋的像只猴子，有时候安静的像是鹌鹑，又有时候眼睛放光像头狼。
    搞得一号车间的人都以为钱万春是压力太大，快要受不了疯掉了。
    但更吸引眼球的还是方正，他长得很精神，不苟言笑，别人穿得难看的工作服在他身上多了一副学者的严肃味道，那些女工，不论是年少的还是年老的都在暗地里打听。
    年少的想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年老的想看看家里的亲戚有没有机会。
    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打听出来，谁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小伙子，让钱万春一整下午都寸步不离陪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喜燕在办公室也没有闲着，把钱万春没弄完的制度之类的接了过来，一直到下班铃响起的时候，她才意识下这一下午都过去了。
    钱万春和方正还没有回来，她收拾了东西去车间看，在车间的另一端找到了他们俩，车间里的工人都陆续离开，李喜燕又等了十几分钟，才听到方正说了句“可以了”。
    钱万春笑眯眯的说道：“辛苦辛苦，方工程师，这一下午真是辛苦了。”
    方正合上写了好多页的本子，“应该的。”
    三人一起走出车间，钱万春正在和李喜燕聊今天下午的事，孙秘书跑来说有电话找他，他急匆匆去接电话，只剩下方正和李喜燕。
    李喜燕问道：“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方正点点头，“还好。也没有什么不习惯，做秘书的时间长了，跟着齐总四处走，其实哪儿都一样。”
    李喜燕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莫名就有点心酸，她打散这种念头，笑道：“其实我是怕你一个人住一幢楼害怕。”
    “……”方正手里的动作一停，微眯了眼睛说道：“是吗？怎么，闹鬼吗？”
    李喜燕一脸严肃的说道：“有可能，你怕吗？”
    方正哧笑了一声，“怕什么，等鬼来了我就说本厂最大的阴险狡诈的人又不是我。”
    他说罢，自顾往前走，李喜燕在他身后“嘿”了一声，“你站住，你说的什么阴险狡诈的人是谁？”
    “是谁谁知道。”方正头也不回的说道。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快走到厂门口的时候李喜燕才明白过来，“你要去哪儿？这是厂门口的路，你不去食堂打饭吗？”
    方正再次哧笑了一声，一脸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去食堂，搞得李喜燕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哧笑什么，在轻蔑什么。
    她在原地生了一会儿闷气，推了自行车往外走，到门口才发现门外站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气质神韵很出众，站在厂门口，有一种其它的人和物都成了衬托的感觉。
    她穿着套裙，是浅浅的驼色，端庄大气，身材也是很好，她站得笔直，像一个画里的模特，皮肤白润，乌发梳成松散的发髻，微风拂过，几缕发丝飘动，让人心神都跟着一荡，路过她身边的人无一不回头多看几眼。
    关键是，她并不是很年轻了，看上去像是三十来岁，但就是很吸引人，李喜燕心生赞叹，这应该就是魅力吧。
    别说在这个大家都还不太会打扮的时期，就算是前进到时尚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是很出众的。
    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在她的印象里，有这种气质风华的人，除了欧阳然，并没有其它的人。
    至于景夫人和米夫人之类的，只是因为有钱，气质神韵就差得多了。
    这个女人是谁？
    李喜燕一边走一边想，她发现这个女人也在看着她，等到她走到厂门口的时候，女人开口问道：“你是李喜燕吗？”

 第二百九十三章 是你的遗憾吗？

    李喜燕下班的时候走到厂门口，遇到一个气质特别出众的女人。
    她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但又确定确实没有见过，这种感觉很奇特。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开口问道：“你是李喜燕吗？”
    李喜燕停住脚步点头说道：“是，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女人的笑意淡淡，她笑起来更好看，只是李喜燕却明显感觉到这笑意有些标准化，简单的说就是有点疏离。
    “我是明烨的妈妈，”周淑曼掠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有时间聊几句吗？”
    李喜燕这才明白，对她的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没错了，周明烨长得俊美，脸型轮廓像景鸣俊，但是眉眼还是像周淑曼的多一些，所谓儿子一般长得都比较像妈妈，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好，阿姨，”李喜燕点头说道。
    周淑曼指了指不远处，那边有一棵大树，树盖如伞，遮住夕阳，投下一片阴凉。
    李喜燕跟着她走过去，心时暗自猜想，不知道她突然找自己是干什么，难道是因为周明烨受伤了？
    应该不是，就算是看到周明烨受伤，他也不会说是和自己有关的。
    李喜燕胡思乱想，心里有些紧张，她看着周淑曼的背影和姿态，心想周淑曼可真算是一个美人，难怪能生出周明烨那样的儿子来。
    想到周明烨，她不自觉微微抿嘴唇笑了笑，一抬头看到周淑曼已经站定，正看着她。
    李喜燕急忙收了笑意，也站住说道：“阿姨，您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周淑曼没有立时说，而是仔细的打量着她，不远处不断有人经过，树叶沙沙作响，夕阳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光影也随着晃动。
    李喜燕心里的紧张越来越浓，其它的人和声音在她的眼里都像瞬间凝固，只想听到周淑曼的声音。
    周淑曼打量了李喜燕许久，她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但心里的情绪却汹涌异常，像起伏不定的海浪，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李小姐，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是的，”李喜燕回答道，虽然她不知道周淑曼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周淑曼扫了一眼厂门口，淡淡笑了笑，说道：“很不错，这家厂也挺有名的，很有前途。”
    李喜燕有点接不上话，她想周淑曼不会这么大老过来就为了夸东方电子厂比较好，而且她觉得，周淑曼后面应该还有话。
    果然，周淑曼继续说道：“李小姐在这里是什么职务啊？”
    李喜燕回答道：“我下个月才正式入职，是……”
    她还没说完，周淑曼又说道：“明烨是我唯一的儿子，他马上就要高考了，李小姐知道吗？”
    李喜燕微抿了唇，缓缓点点头。
    周淑曼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一线夕阳的光线落在她的眼中，闪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像是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
    “我听说你和明烨是……不错的朋友，他今天为了你还和他爸爸顶撞，李小姐，明烨向来是个乖孩子，他很懂事，我也相信他一定可以考上大学，将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周淑曼说得缓慢，字字都带着重量，每一声都像压在李喜燕的心头上，她心里最开始的那点紧张不安都随着这些话慢慢退去，她挺直了腰背，浅浅笑了笑，“所以呢？阿姨，您来找我的重点是什么？”
    周淑曼心里火起，但是教养让她一忍再忍，她手指用力抓着包，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李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以为你会明白。”
    李喜燕也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周阿姨，让周明烨跟着您姓，是您的遗憾吗？”
    周淑曼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让周明烨跟着您姓周，是您的遗憾吗？”李喜燕再一次重复道。
    岂止是遗憾，而是心里最大的痛。
    周淑曼脸慢慢涨红，她有些压不住怒意，“你什么意思？”
    李喜燕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和周明烨的很像，想到周明烨，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李喜燕可以对景鸣俊不留面子，言语犀利，字字都往要害扎，但是面对周淑曼，她……不能。
    事到现在，她已经知道周淑曼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虽然周淑曼没有明说，但从她的几句话里，李喜燕也猜得出来。
    大概就是景鸣俊和周明烨说了鹏飞电子厂的事，想让他和自己说，请自己过去帮帮忙，但是被周明烨拒绝了，对于周淑曼来说，她的身份肯定是不光彩的，不被景家所承认，被景夫人一直骂到今天，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周明烨。
    其实周淑曼的心里肯定是想让周明烨姓回景，认祖归宗的，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也才能继承到景家的东西。
    周淑曼性子温婉，容貌气质都很好，可李喜燕知道，这份美好的维持，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女人的美丽就是一种修行，年纪越大越是如此，容貌、皮肤、身材、神态，哪一样都不能大意，周淑曼一定坚持得很辛苦。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周明烨。
    在周淑曼看来，李喜燕没有家世没有背景，也没有多么出色的学历，现在还是一个东方电机厂的普通工人，多么没有前途，无论哪一方面都配上她的宝贝儿子。
    更何况，现在她的儿子，还为了李喜燕顶撞景鸣俊。
    这让她惊愕，更让她无法忍受。
    李喜燕看透这一切，但是她不能多说什么，更不能再多说别的刺伤周淑曼，至于她怎么看待自己，多解释也是没有用，不如等到将来，做给她看。
    所以，李喜燕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扶着自行车，低声说道：“周阿姨，很高兴您今天能来看我，也让我知道您的态度。您放心，我不会伤害明烨，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日方长，我们就……暂时相安无事吧。”
    周淑曼一愣，她不明白李喜燕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也有分寸，不能说得太过厉害，让李喜燕抓住把柄，万一她到自己儿子面前哭诉怎么办？更何况周淑曼也知道，现在景鸣俊那边也想请李喜燕帮忙，她不想也不能因为自己而把这事儿给砸了锅。
    “你……”
    李喜燕微笑说道：“周阿姨，您的担心我都明白，请您相信我，明烨给过我很多的帮助，我都铭记在心，您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周淑曼将信将疑，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年纪很小，她来之前还想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比明烨还要小一些，能有什么？
    可她现在一见，看到李喜燕明亮坚定的眼神，听着她的话，似乎就有了一种定心的魔力。
    她微叹了一口气，抿住嘴唇。
    李喜燕沉声说道：“周阿姨，您活得太累，有时候不妨放松一点，任性一点，有时候任性并不难，只要你多看重自己。”
    周淑曼的眼睛猛然一缩，李喜燕的话像包裹着棉花枝干，有点尖锐，刺得她有些疼，但疼过之后，又有些柔软，枝干仿佛在心里最深的某处，落了根。
    李喜燕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正想和周淑曼告别要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周小姐。”
    周淑曼回过神，她回头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
    “度先生，”李喜燕叫道。
    度允冲她点了点头，继续对周淑曼说道：“周小姐，好久不见。”
    周淑曼别开脸，转开目光，胡乱的点了点头。
    她似乎很慌乱，整个人都在紧张，看起来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李喜燕心里纳闷，不动声色的看着。
    度允顿了一下说道：“周小姐，五爷……”
    他还没有说完，周淑曼低声说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度允再次叫了她一声，但是她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住脚步，反而越走越快。
    度允站在原地，没有追，也没有再叫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走远。
    李喜燕心里奇怪，她清清楚楚的听到，度允称呼她是“周小姐”，而不是“夫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出手相救

    李喜燕觉得很奇怪，关于度允对于周淑曼的称呼。
    但她只压在心里，没有问出口，有些事只限于知道，并不能问。
    直到看不到周淑曼了，度允才回过头，看着李喜燕说道：“怎么回事？”
    度允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冷锐，李喜燕完全可以感受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知道度允在恼怒什么，难道是以为自己和周淑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冒犯了周淑曼？
    李喜燕刚才在面对周淑曼的时候就压着情绪，那是因为周明烨，现在莫名被度允这么一冷一怀疑，她的小脾气也有些上来了。
    短促笑了一声，反问道：“度先生以为，是怎么回事？”
    度允微眯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李喜燕看了看他停在不远处的车，又回头看看东方电机厂的门口，问道：“度先生是路过，还是专程来看看，这东方电机厂是个什么地方，看看我这个普通女工每天都干什么活？”
    度允听到她的话，微微挑了挑眉，眼睛里的冷意慢慢退去，浅笑说道：“怎么？有气？”
    “没有，岂敢。”李喜燕低头看着车把上的花纹，岂止是生气，甚至还有点……淡淡的委屈。
    她没法描述这种感觉，如果是别人，别说就这么隐讳的说几句，就是冷嘲热讽如沈艳芬她也不会在意，可周淑曼不一样，她是周明烨的妈妈。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周明烨的。
    度允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上前一步难得声音软了不少，“好吧，我不是路过，当然也不是来看什么厂，也没有觉得你是个普通女工，你是个……”
    李喜燕抬头，“什么？”
    “惹事精。”度允笑了笑说道。
    李喜燕也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名字虽然不怎么好听，但从度允嘴里说出来，她没办法反驳，谁让人家经常给她解决麻烦呢。
    “找我有什么事？”李喜燕问道。
    “送五爷去见客户，想起明少爷说你在这里，我想观察一下这周围的环境，不是有几张照片是在这里拍的吗？”度允倒也没有瞒着，直接回答道。
    李喜燕点点头，“那有什么发现吗？”
    度允摇摇头，“还没有。”
    “那个什么阿彪找到了吗？”
    “也还没有，”度允回答道。
    李喜燕陷入沉默，她心里隐约觉得，要是再找不到，估计就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说是人为的意外。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前面的一个丁字路口有人说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是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钱。我就是有，也不会给你。”
    这个清冷的声音，李喜燕一下子就听出，是穆青！
    她立即提高了警惕，只听那个男人说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不信你没钱！”
    穆青低呼了一声，随后就听到一阵异响，像是动了手。
    李喜燕二话不说，急忙扔下自行车快速冲了过去，度允也随后跟上。
    距离很近，李喜燕冲到事发地点就看到穆青果然正和一个男人撕扯，那个男人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正抢她的书包。
    穆青紧紧抓着包，就是不撒手，男人一边喘着气还在一边低声骂，李喜燕冲过就照着男人的脸砸了一拳，“啪”一声响，男人闷哼了一声，鼻子就流出血来。
    李喜燕觉得不解气，还想再揍，度允已经上前，左右开弓，他的身手比李喜燕好太多，干脆利索，还总是能打到痛处。
    李喜燕转身走到穆青身边，看到她头发散了，倒是看不出其它的地方有伤，但仍旧不放心的问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穆青拂了一下头发，低着头说道：“没有，没事，谢谢你。”
    她紧紧握着包，里面有她的钱包，李喜燕看着她的模样，有几分心酸，对那个男人也更加憎恨。
    “他是什么人？”李喜燕问道。
    “他……他是我丈夫的弟弟，”穆青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李喜燕顿时了然，穆青的丈夫意外去世，留下她孤身一个人，这个小叔子却没有打算放过她，还来找她要钱，今天竟然堵在这里强抢。
    “别……别打了——”那男人鬼哭狼嚎的求饶，被度允打得不轻。
    度允冷着一张脸，慢慢擦了擦手背上的血，那男人刚才还好好的脸，现在青一块紫一块，还哗哗流鼻血，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李喜燕暗自抽了一口气，度允下手还挺狠的。
    男人见度允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以为还要挨打，急忙冲着穆青大声叫道：“嫂子！嫂子，我知道错了，别再让他打我了，我保证，保证以后不再找你要钱了。”
    穆青抬头看了看他，似乎也有些不忍，正想要说什么，李喜燕给她递了个眼色。
    穆青抿了一下嘴唇，说道：“今天就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就再饶你一次。你大哥不在了，你们家就剩下你一下男人，你也争点气，别再……”
    她的声音一哽，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李喜燕眉头皱了皱，心里的酸涩更浓，世界上的事儿总是这样，好人不见得有好报，不见得有好日子过，总是多灾多难。
    男人连忙点头，后退了几步撒腿跑了。
    穆青看了看度允，低声说道：“谢谢。”
    度允没有说话，拿出一支烟到一边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喜燕小声劝慰了穆青几句，她再道谢，推着车子回家了。
    李喜燕看着她走远，对度允说道：“我要去医院一趟，你还有事吗？”
    度允弹了弹烟灰，“没有，有事再说吧。”
    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周小姐的事……”
    李喜燕转念一想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周明烨说的。”
    度允点点头，李喜燕骑自行车去医院，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有些人的命运，会因为这个并不起眼的傍晚而发生改变。
    宋绍礼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吴医生说一切都好，没有什么问题，回去以后多注意休息就可以，大家都很高兴，宋绍礼更是当即就决定，收拾东西立即回家，明天再到医院里来办手续。
    欧阳然有些为难的问吴医生可不要吧，吴医生笑着说道：“按说是不可以的，因为晚上和明天一早我还要查床，不过嘛……看在宋老先生这样归心似箭的份儿上，就……勉强答应吧，不过，你们走的时候不要让我知道啊，不然我是不会违反规定的。”
    众人会心一意，吴医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转身出去。
    欧阳然松了一口气，说道：“吴医生真是不错，这次也多亏了他。”
    李喜燕点头说道：“是啊，这也是老师平时做的好事多，好运气和贵人自然都来相助。”
    “你这个丫头，变着法的哄我开心，”宋绍礼哈哈大笑。
    大家七手八脚的收拾东西，东西也并不太多，无非就是一个日常用品和一些换洗的衣服，正好李林也来了，一人拿了东西很轻松的就启程回家。
    李喜燕帮着叫了辆三轮车，让宋绍礼和欧阳然还有吴若安三个人坐上去，她和李林在后面骑着自行车跟着。
    一路到了家里，推开大门，宋绍礼和欧阳然深吸了一口气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还是家里好啊。”
    众人把东西都拿进了屋，好多天没有人住，李喜燕让李林先回去，她留下来和吴若安一起打扫卫生。
    宋绍礼坐在客厅里，欧阳然去厨房准备晚饭，李喜燕在书房，吴若安在卧室。
    李喜燕擦着桌子，心里也很高兴，老师的身体是她这些日子最大的挂念，这下康复出院，也算是她放下心里的石头。
    她一边想一边擦，把桌子上的东西拿起放下，无意中一看，发现是那个茶叶罐。
    她忽然想起吴医生说过，以后尽量少喝茶，她收拾完走到客厅，宋绍礼还独自坐在沙发上，正在看这些日子的报纸，每天有人把订的报纸放到门口的小箱里，都快塞满了。
    “老师，”李喜燕递给他一杯白水说道：“吴医生告诉您了吧，以后少喝茶。”
    宋绍礼接过水，看到是白水正要问，听到李喜燕这么一说，愣道：“没有啊，他说了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茶叶罐的疑惑

    李喜燕收拾完书房，给在客厅里的宋绍礼倒了一杯白水。
    宋绍礼低头看了看，正想问为什么不是茶，李喜燕说道：“老师，吴医生说以后要少饮茶，您的习惯要改一改了。”
    她看到宋绍礼一脸的疑惑和为难，不禁问道：“怎么？您不知道？他还您茶叶罐的时候没说？”
    宋绍礼喝了一口没滋没味儿的白水，皱眉说道：“茶叶罐？没有啊，他说了吗？大概是告诉你师母了。”
    李喜燕点点头，觉得也有这个可能，她又嘱咐了几句，去厨房给欧阳然帮忙。
    她刚一进厨房，就看到欧阳然在熬粥，满屋子的香气。
    李喜燕问道：“师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欧阳然回头看到她，笑着说道：“不用了，也没有什么可忙的，这些日子不在家，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也只能熬点粥了。一会儿你吃了饭再回去，明天我去菜市场买了菜，晚上再给你做顿丰盛的。”
    李喜燕也没有客气，点头说道：“好啊。那我下了班就过来给您帮忙。”
    正说着，另一边的水开了，欧阳然说道：“正好水开了，拿去给你老师泡点茶吧，他在医院一直没喝上，估计早想了。”
    李喜燕拎下开水，动作一滞，随后若无其事的问道：“师母，老师的茶叶罐在哪里放着呢？”
    “就在他的书房里，书桌上，一眼就能看见。”欧阳然回答道。
    李喜燕慢慢吸了一口气，说道：“哦，对了，师母，吴医生告诉我说以后老师要少饮茶。”
    欧阳然一愣，“啊，是吗？我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怎么不记得他说这个？幸好你提醒，不然……”
    李喜燕微笑说道：“大概吴医生说的时候您没有在，现在知道就行了，明天办手续的时候我把这些记下来，到时候交给您看。”
    欧阳然连声说好，李喜燕提着水壶出了厨房。
    她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虚空处，天色暗了下来，天边出现几颗星辰，一闪一闪的，月光如水，轻柔的洒在院子里，所及之处都披披了一层银纱，微风拂动院子里的叶子，沙沙响在耳边，一切都静谥美好。
    可李喜燕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她打了一个寒颤，在热度不减的夏夜里冒出寒意。
    那个茶叶罐……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老师和师母都像根本不知道这个茶叶罐曾经离开过家？
    这些问题她想不通，却实在诡异，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是自己并不知情的，但现在却触及到了边缘。
    “喜燕，在想什么呢？”吴若安问道。
    李喜燕回过神，不知何时吴若安从廊下走到她身边，笑吟吟的转头看了看天边的星辰，“欣赏月色呢？今天晚上的月色确实不错。我在国外的时候啊，就想这个院子里的月色呢。”
    李喜燕笑了笑，说道：“国外的和国内的还不一样吗？”
    “当然，”吴若安一脸陶醉的说道：“怎么都觉得是这里的比较美，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见过国外的月亮，”李喜燕笑道：“不过，听其它的归国华侨说，还是国外的月亮圆。”
    “哼，”吴若安轻蔑的笑了笑，“什么言论，天下都是一个月亮，但肯定是家里的心境更好。”
    她说到这里又顿住，“你们厂里的归国华侨多吗？”
    李喜燕摇头说道：“不是，我说的是不是厂里的。”
    “哦，”吴若安点头说道：“以后再听到有人这么说，你就狠狠的骂他。”
    “行。”
    欧阳然在里面嗔骂道：“说的什么话，也不知道教喜燕点好，哪有教人家骂人的？”
    吴若安冲李喜燕吐吐舌头，转身进了厨房，李喜燕听到她说道：“那些人该骂嘛，要是老师听到那样的言论，也会骂的。”
    晚饭吃得很简单，但气氛很不错，就是最后说到明天吴若安要回国，都有些伤感，她还抱着欧阳然哭了，欧阳然也跟着掉起眼泪。
    吴若安没有别的亲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里就和她的家一样，她就住在这里，李喜燕要回家的时候，她送到门口，说是明天一早就走，宋绍礼剩下的事儿就拜托李喜燕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告别，李喜燕走到路口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吴若安还站在门口。
    她遥摇摆了摆手，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李喜燕一路往菜市场走，还没有走到市场门口，就看到有人站在那里等她。
    她一下子停住，心里有些乱。
    周明烨站在灯柱下，脚边有两个烟头，他竟然还会抽烟？
    他低着头，看不见脸，独自一人站在光影里，影子映在地上，看起来有说不表的落寞和孤单。
    李喜燕心里一酸，她觉得有些愧疚，自己虽然看上去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心智完全不是这样，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她最初是不想和周明烨有什么瓜葛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吸引了，按说以自己心智的年纪，不应该这样，但感情总是没有道理，她也一点一点屈从自己的内心。
    可既然遵从了内心，就应该考虑多一些，全面一些，多承担一些，事实上却完全相反，她总是招惹一些破事，总是要周明烨来替她解决，而且总是被连累。
    就像度允说的，她就是一个惹事精，而周明烨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她的身侧，在她遇到难处的时候帮她一把。
    她吐了一口气，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她猜想，周明烨应该是知道了他妈妈来找过自己的事。
    周明烨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急忙迈步迎上来，竟然有些少见的紧张，他搓了搓双手，说道：“你……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李喜燕声音有些艰涩，“我去老师家了，就留在那里吃了饭。你没有见到李林吗，他知道的。”
    周明烨其实见到李林了，也猜到李喜燕是留在宋绍礼家了，可他第一次生出畏惧，没有敢去那里找她，而是选择在这里等。
    他害怕李喜燕会不见他，会拒绝他，会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近感又彻底摧毁，他虽然没有说过，但他一直感觉得到，李喜燕刚开始对他的抗拒、疏离，到后来的信任，亲近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他太在意，太不想失去。
    所以，当他听到妈妈说，今天去见过了李喜燕，话里话外对她不太满意，还隐晦的提了提她在厂里和别的人说说笑笑的事，虽然这些不是什么过激的话语，但是周明烨立即就炸了。
    他问妈妈为什么要私下做主去见李喜燕，尽管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对自己儿子特别了解的周淑曼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
    也正因为如此，周淑曼更加心惊，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感觉是对的，在早上吃饭的时候，听到周明烨反驳景鸣俊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这个叫李喜燕的姑娘，让周明烨非常的重视，这是前所未有过的。
    这也是她回来以后思索再三，决定自己把这件事告诉周明烨的原因，而不想等到以后从别人的嘴里说出这件事，讲给周明烨听。
    她心里百感交集，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什么都还没有说，周明烨就跑了出去。
    周明烨在看到李喜燕回来的时候，那一刹那的心里感受，像坐了过山车，飘忽着忽上忽下，无法安定。
    李喜燕轻声问道：“等多久了？”
    周明烨随口说道：“两个小时。”
    其实远不止，李喜燕也知道，她叹了口气，说道：“一定没有吃饭吧？走吧，跟我回家去吃点东西。”
    她推着车子往前走，周明烨伸手拉住她的自行车后座，“我……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们的将来长着呢

    李喜燕猜想周明烨一定在这里等了很久，而且没有吃晚饭，想让他一起回去。
    周明烨拉住她的自行车说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李喜燕笑了笑，“行，回去边吃边说吧。”
    周明烨看了看店里的方向，低声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就在这里说吧。”
    李喜燕看出他的矛盾和焦虑，也不再勉强，把自行车停在一边，郑重的点点头，“行，听你的。”
    周明烨很紧张，他不知道李喜燕是不是很生气，有多生气，但是他从她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来，心里更加着急。
    他深吸了一口气，豁出一腔勇，说道：“我妈妈都告诉我了，她今天来找过你，不管她说了什么，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生气，但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我妈妈是因为不了解你，或者是因为一些其它的事情，比如听我爸爸说起鹏飞那边的事，对你有所误解，但我会跟她说清楚的，而且我相信，等以后了解了，她一定不会再说那些不客气的话，我……”
    他尽量保持自己说的不乱，尽量让语气平缓，但李喜燕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不安。
    李喜燕可以想象得到，在这种家庭里，周明烨和他妈妈对彼此的感情都很深，而且和寻常的家庭相比，更有不一样的意义，他们相依为命，彼此依靠，小心的维护着对方。
    李喜燕无法要求周明烨今天代表他妈妈来道歉，指责他妈妈的不是，所幸，周明烨也没有，这不是什么我和你妈掉河里，救谁不救谁的事，而是不忍也不能让他为这样的事情为难。
    对于周明烨来说，李喜燕是他第一个如此心动的女孩，青春年少，少年的情怀最是纯真，他担心妈妈的出现会打破这份美好，但他又不忍心用严厉的话语责怪妈妈，这让他左右为难。
    而这件事对于李喜燕来说，简直就是大海之中的一朵小浪花，她经历过太多，前世的苦难，人心险恶，甚至生死大事，今天的事也就因为周淑曼是周明烨的妈妈，否则的话她都不用往心里去。
    看到周明烨这么纠结，这么难受，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为他展开折着的领角，抚平肩膀上的褶皱，轻声说道：“你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太过激的话，你和她长得很像，我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她的气质也很好，说你将来是大学生的料，而且前途光明。”
    周明烨的身子在她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就僵住，脑子有点懵，直到她开口的时候才慢慢回神。
    “我也想让我的前途光明，也愿意为了这个，但那是我想……将来有你一起啊。”周明烨不明白李喜燕那些话后面隐藏的意思是什么，他着急的把自己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李喜燕的手指一顿，微不可察的颤了颤，她抬头看着他，极慢的笑了笑，“我知道啊，所以，我也会努力的。东方电机厂明天会为得不一样，将来会变成本城本市甚至全国最有影响力的企业，我也会站在企业里顶端，不会甘心只做一名普通女工。我们的将来长着呢，还有无限种可能。”
    周明烨的眼睛在她的话里慢慢睁大，放出华光，他激动又欣喜，耳朵里像是有巨大的轰鸣声，每个字都在回荡，重复不断的敲着他的耳膜，击荡在他的心间。
    她说，他们的将来长着呢。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动听更让他觉得未来无比美好的话？
    他咧开嘴笑，伸手握住她的，而她也没有躲开，手心潮湿的两只手握在一起。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美，无数的星子闪光，像细碎的钻，像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李喜燕和周明烨坐在菜市场门口，一个可以看到人生百态的地方，演绎着他们最美好的情感。
    一直到挺晚的时候，周明烨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虽然没有吃饭，肚子咕咕叫，但他还是特别开心，一路往回跑，还在不停的咧嘴笑。
    那样飞扬肆意的青春，这样纯真美好的情感，都在这一晚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让他永远难忘。
    李喜燕回去跟妈妈说，宋绍礼已经出院了，不用再做饭，顾秀娟长出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老人家没事就好。”
    李喜燕和妈妈聊了一会儿，问她赵朝有没有再来过，顾秀娟脸红了红说并没有，赵晓雯晚上的时候倒是来过，拿了一些赵朝嘱咐她买的小吃，还留下吃了晚饭，本来想等等李喜燕，后来天色晚了才回去了。
    李喜燕问赵晓雯有没有说起什么，顾秀娟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赵朝这两天单位挺忙，抽不开身。
    李喜燕心想，看来鹏飞电子厂的情况的确是挺严峻的，周明烨这次来也没有提这事儿，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她正胡思乱想，顾秀娟从抽屉里拿了一封信给她，说道：“这是今天中午送来的，你看看。”
    李喜燕接过一看，欣喜的发现是大鹏寄来的，只是地址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她急忙拆开看，大鹏有阵子没有来信了，小猪也挺担心，问过好几次。
    李喜燕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顾秀娟在一旁问道：“说了什么？看你这么开心。”
    “大鹏哥说，他前阵子出任务了，所以一直不能和咱们联系，他回去以后才看到我们寄的那些信，还说他在任务中立了功，部队给他褒奖了。”
    “真的？这孩子真是能干，”顾秀娟也替大鹏高兴，“这么短的功夫，居然立下了军功，真是不容易啊。”
    李喜燕开心完也觉得大鹏真心不容易，他虽然信里没说，但想也想得到，他是新兵，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也是他自己要求，争取来的，而且多半是危险的，大鹏不甘落后，也是想快点干出点名堂来，让她们放心。
    李喜燕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现在这个时期，等到立冬的时候就会有一次大型的整军变革，那也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机会，如果大鹏能够抓得住，那他的人生将会被彻底改写，但愿……他可以。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李喜燕才把信收起来放好，小猪和喜凤都睡了，明天一早再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回信的时候还得三个人一起写，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这一夜李喜燕睡得很安稳，想起和周明烨在月下畅谈，心里还是甜滋溺的，这种感觉真是从来没有过。
    第二天一大早，她刚睁开眼睛，喜凤和小猪就尖叫着跑了进来，问她是不是大鹏哥来信了，昨天顾秀娟没有告诉他们，想先让李喜燕看了情况再说，一早告诉这俩人，他们早等不及了。
    李喜燕把信拿给他们，他们挤在一起读，磕磕绊绊的倒也很开心，三个人约好，等晚上回来一起给大鹏哥回信。
    吃过早饭，李喜燕早早出门，先去了趟医院，她想先给宋绍礼办了出院的手续，最重要的是，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也是让她最不安的疑惑，就是那个茶叶罐。
    手续办得很顺利，没有浪费什么时间就办好了，她就去吴医生的办公室找他，想问一下情况。
    但她到了吴医生的办公室外面敲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她轻轻一推，门开了。
    “吴医生？”李喜燕一边喊，一边迈步走了进去，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吴医生并不在。
    衣架上挂着他的便装，大褂没有在，看样子是上班了，就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喜燕就想坐在凳子上等一会儿，她的目光一掠，抬头就看到了放在书柜角落里的茶叶罐。
    李喜燕不禁一愣，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走到书柜前仔细看了看，这个书柜是很老的样式，外面还有一面玻璃推拉，虽然隔着玻璃，但是她还是可以肯定，那个就是宋绍礼的茶叶罐。
    她心里的疑惑更浓，茶叶罐在这里，那么，昨天在宋绍礼的书房里见到的……又是什么？

 第二百九十七章 首先心要摆正

    李喜燕没有想到，到了吴医生的办公室里，不但没有解决掉关于茶叶罐的疑惑，反而疑惑更大了。
    她又看到了一个茶叶罐，和在宋绍礼书房里的那一个一模一样，这让她特别惊讶。
    她往门口方向看了看，没有人，她悄悄打开推拉小玻璃门，把那个茶叶罐从里面拿了出来。
    可她拿在手里，感觉分量有些不太对，在手里晃了晃，很轻，拧开盖子一看，里面是空的。
    茶叶呢？
    她仔细看了看茶叶罐，的确是一样的，几乎没有区别，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个是她从宋家拿出来的那个，那现在在宋家的那个，是哪里来的？
    宋绍礼和欧阳然显然都不知情，那就只剩下……吴若安了。
    其实昨天在宋家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毕竟也没有别的可能，但是仅凭一个茶叶罐，也说明不了什么，李喜燕觉得自己并不是单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只有一个，现在成了两个，多出来的那一个，总得有一个合理的存在解释。
    她看着手里的茶叶罐，思索再三，把它放进了书包里，然后轻轻拉上玻璃小推门。
    吴征并没有回来，李喜燕也没有再等，她把手续资料放进了包里，骑着自行车去厂里。
    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方正好像有些感冒，钱万春说让她买一些基础的药物备上，放在方正住的那幢楼里，等人都到齐了，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人文关怀。
    李喜燕放下自行车进去买药，让售货员帮着挑了几种平时用于日常疾病的几种药，把药放进书包里的时候，她的手指又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小茶叶罐。
    她下意识的拿出来，想起吴医生之前跟她说过的话，还没有理出头绪，听到有人微微惊讶道：“是你？”
    李喜燕听着这声音熟悉，抬头一看，是莫柳生。
    这世界真是小，李喜燕在心里嘀咕道，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他。
    “莫医生，”李喜燕点点头，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莫柳生看了看她的书包，“来买药？是谁生病了吗？”
    李喜燕摇头说道：“没有，是日常用药，厂里用的。”
    莫柳生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好，眼睛也有很多血丝，一副很疲倦的样子，柜台的一个售货员说道：“莫柳生，你的包忘记拿了。”
    莫柳生回头一看，走过去把一个布包拿在手里，对那个售货员说了一声谢谢，李喜燕有些诧异，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莫柳生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是这里的售货员，刚刚值完夜班。”
    李喜燕心想还真是这样，让他在这里只当一个售货员，还真是……大材小用了，收入上自不用说，其它方面的落差也是大得很，也难为他能够受得了。
    莫柳生一般往外走，一边对李喜燕说道：“怎么？没有想到？”
    “有点儿，”她如实说道。
    莫柳生短促笑了一声，“很正常，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前段时间刚从外面学习回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意气风发，是我大展抱负的时候到了，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抱负到药店里来了。”
    他最后的一句虽然说是自嘲，但那种轻蔑，让李喜燕有些不太舒服。
    “抱负无所谓大小，为人医者和在这里卖药都是缓解别人的痛苦，帮助别人走出病痛，都是积德的好事，当然，”她顿了一下，把书包放在车筐里，“首先心要摆正。”
    李喜燕说完，推车要走，推了推发现推不动，她回头一看，莫柳生伸手抓住了她的车尾，面色沉肃。
    “你想干什么？”李喜燕问道，“没事的话麻烦放开我的车，我还有事儿，急着去上班。”
    莫柳生抿了抿嘴唇，沉声说道：“你想去上班，可是我的工作却没有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沦落到这里来。”
    “这的确很遗憾，”李喜燕深吸离一口气，“但是，你也应该想想，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莫柳生的声音急促，眼神变得很急躁。
    李喜燕看他情绪激动，有些反常，也不想再刺激他，像莫柳生这样的人，自尊心极强，又极度的自卑，往往就容易钻牛角尖，情绪失控什么的。
    她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得先把药送回去，有时间再聊吧。”
    莫柳生却还不松手，低声问道：“你觉得你老师的病，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李喜燕心头一跳，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幽深又冷厉，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清晰的映着她小小的影子，她心里没来由一阵慌，泛起一阵寒意。
    “你想说什么？”她别开目光问道。
    说实话，李喜燕并不太相信莫柳生的话，即使他现在提起宋绍礼，她不认为莫柳生能知道什么内情，他没有看出老师是中毒，甚至她之前以为他是和那个神秘男人一伙的，故意看不出，但后来证明并不是，不过就是他和吴征竞争，想证明他比吴征强。
    多么可笑。
    对于这种人，李喜燕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因景宇南侧面的替他说了情，提到他的成长经历，也算是一把辛酸泪，李喜燕压根都不想再理他，在路上见到也想绕开走，可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又有几个人是容易的，大家不都是在努力咬牙吗？
    莫柳生咬牙说道：“我是被人坑了，你知道吗？从另一个角度说，我和宋绍礼，和你的老师，都是受害者，不同的是他生了病，而我丢了工作。”
    李喜燕微微皱眉，觉得莫柳生似乎有点疯狂，“莫医生，你有话明说，别说得这么富有悬疑性，行吗？”
    莫柳生摇摇头，额角翘起的发丝在风中乱抖，“不，不，我不能明说，现在的我……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信。不是吗？”
    李喜燕心说算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要怎么摆脱莫柳生现在的纠缠。
    “你手里拿的什么？”莫柳生突然问道。
    李喜燕低头一看，是那个茶叶罐，放好了药拿出来以后还没有来得及放回包里，“没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莫柳生突然上前一步，猛然把茶叶罐抢了过去，李喜燕一惊，急忙说道：“莫医生，你这是干什么！把东西还我！”
    茶叶罐不值钱，但这个意义不一样，更何况还有没有解开的疑惑。
    “这个东西……有意思啊，”莫柳生紧紧抓在手里，手指都有些泛白，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没准这就是我的希望呢。”
    “你什么意思？”李喜燕有些按捺不住，这个莫柳生快要让她控制不住火气了，“这是我的东西，你把它还给我。”
    “还你？”莫柳生短促笑了一声，“行啊，没问题。但不是现在。”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等着他往下说，“今天晚上，八点，看到没有，”他手指一指对面的一片居民区。
    那里有些破旧，大部分是平房，李喜燕依稀记得，这里好像是被推倒修成了一座水上公园，据说刚开始是要做成居民区的，毕竟地段还算不错，但是后来因为发生了冲突，几个钉子户不肯搬，还出了人命，曾一度放置成了烂尾，再后来城里换领导班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干脆就修成了公园。
    她不明白莫柳生指那里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住在那里？
    莫柳生说道：“很意外吗？我现在就是混得这么惨，不止被停职，连医院分的房子也不让住了。今天晚上就请你过去做做客吧。”
    李喜燕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柳生轻笑，笑容有些阴冷，“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想讨回公道，你要是担心，可以带个同伴来，不过，不能太多，我请你看一出好戏。”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询问情况

    李喜燕觉得莫柳生神经兮兮的，有点不太好捉摸，难道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她不想去关注这些，只想拿回茶叶罐，“抱歉，你说的什么大戏我不感兴趣，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就行。”
    莫柳生摇了摇头，“不，不，你怎么能没有兴趣呢，我落到今天的地步，你能说和你无关吗？不能吧？把我踢下云端你可以掺和一脚，怎么现在有希望还我的清白，你倒说不感兴趣了呢？”
    李喜燕气得发笑，“莫柳生，你自己就没错吗？到现在你还以为是别人害你，如果你自己真的行得正做得端，别人想害你也害不了吧？”
    莫柳生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不，不，就算判刑还有罪不至死这一说呢，就算我有错，那么一点小错，我就应该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吗？”
    观点不同，真是没有办法沟通，事关人命的大事，到了莫柳生的嘴里竟然成了什么一点小错，而且看他这样子，没有一点惭愧和悔改的意思，反而还是都在怪别人，他自己本身除了被害就是冤枉。
    这是什么狗屁的逻辑和三观！
    李喜燕气得想爆粗口，“莫柳生，你到底还不还我？”
    莫柳生干脆把手放到身后，“我说了，东西会给你，但不是现在，看到没有，那个贴着半张门神的黑铁门，我就住在那里，今天晚上八点，你最好准时来，带上你的朋友也可以，只要……”
    他顿了一下，“不要是吴征，一切都好说，而且还会有惊喜。”
    他说罢，也不等李喜燕同意，转身撒腿跑了。
    李喜燕真想大声骂，骑车子追他也不是解决的办法，这大街上的，难道追着他抢？
    她暗自怪自己倒霉，买个药都能遇到这么个人，正想骑着自行车去厂里，听到有人喊她。
    回头一看是钱万春，风骚的停住自行车在路边，一条腿蹬在路边的砖沿上，一双大长腿的优势还挺明显，李喜燕扫了他一眼，以前都没发现这货有大长腿。
    “你怎么来了？”
    钱万春看着莫柳生离开的方向，问道：“那人谁啊？和你说什么呢，我正想叫你就看到他撒鸭子跑子。”
    李喜燕反问道：“你看到他和我说话了？有没有看到他拿我东西？怎么不过来帮我？”
    钱万春搔了搔下巴，略有些茫然的说道：“我没……行吧，要不我去追他？”
    李喜燕心里没好气，但知道和钱万春发不着，她想了想说道：“你家里最近情况怎么样？”
    她话题转得太快，钱万春有点跟不上，但还是点头说道：“啊，挺好的。今天我媳妇儿回娘家去了，她现在不是有身孕了吗，她妈妈也挺想照顾照顾，就和我妈商量了，回去呆几天。”
    李喜燕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你今天晚上可以出来吧？”
    钱万春看着她的神色，凑过来低声说道：“怎么着？猛凑刚才那小子一顿？”
    “……”李喜燕。
    两个人一起到了厂里，正要进去忽然听到身后有警笛声，回头一瞧，一辆警车停在了路边。
    李喜燕和钱万春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正是上班时间，车门口来来往往的有好多人，都忍不住回头不断的看，还有的远远站在一边等着看后续。
    李喜燕冲钱万春递了个眼色，让他去把那些工人叫进厂里，别弄得人心惶惶，她冲那两个从车里下来警察走了过去。
    警察看到她，态度很不错，问道：“小姑娘，你是这个厂里的人吗？”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李喜燕问道。
    警察看她年纪不大，倒是很沉稳，就问道：“那你知道你们厂里有个叫穆青的人吗？”
    “知道，”李喜燕心头一跳，“她是我们厂里的优秀员工。”
    警察相视一笑，冲李喜燕乐道：“小姑娘，你别紧张，我们也没有说她是坏人，只是有些情况想问问她。”
    李喜燕慢慢松了一口气，不禁想到穆青那个该死的小叔子拦住她的事儿，难道和那个人有关？
    但警察似乎并不太想和李喜燕细说，“那你能帮我们找到她吗？”
    李喜燕想了一下说道：“警察同志，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去厂长的办公室等，我帮你们去叫穆青，她现在应该在车间，要是……被别人看到，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警察笑意更浓，爽快的点头答应了，“好啊，小姑娘想得很周到嘛，和穆青关系不错？”
    李喜燕说道：“不是，我是新来的员工，她性格挺好的，和大家的关系都挺好。”
    李喜燕回答得滴水不漏，两个警察都觉得有意思。
    刚走到楼梯口，钱万春也过来了，一边和警察寒喧打听情况，一边请他们进了办公室。
    李喜燕急忙去二车间，走到穆青的身边，她正忙着，脸上戴着口罩，手里忙个不停，她神情专注，并没有发现李喜燕进来。
    其它的人看到，目光忍不住往这边瞄，估计都在猜测是不是和那两个警察有关。
    刘美兰也看得清清楚楚，她来得略早，没有看到警察来，也是听别人私底下悄悄议论的，有了之前事情的教训，谁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传闲话、造谣什么的，但今天看到警察，实在是忍不住，有的人就小声议论。
    听到这些，刘美兰本来就心虚，不禁越来越心惊，她暗自琢磨，这事儿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是不是因为穆青或者李喜燕又反悔了，想叫人把自己给抓走？
    她心神不定，几次偷看穆青，很想过去问个究竟，但她看着穆青一来是说不出来，二来也是看不出穆青的神色有什么异常。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条件都已经答应了，这两天又没有惹到穆青，按说应该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啊……
    正心里不安着，看到李喜燕来了，刘美兰彻底有些懵，手心紧张的都冒出汗来。
    李喜燕眼角的余光早看到她，也明白她怎么想的，心里不禁暗笑，这也算是给她个教训，自己想象出来的，比别人说什么要可怕多了。
    李喜燕叫了穆青出去，让大家都好好干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都老老实实点头。
    穆青跟着李喜燕到了外面，距离车间门口一段了，李喜燕才问道：“穆青，你昨天回去，有人又找你麻烦吗？”
    穆青明白李喜燕指的是什么事什么人，她笑笑说道：“多谢你，没有什么，都挺好的。”
    李喜燕点头说道：“那两个警察，说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他们不见到你，是不会细说的。”
    穆青的神色也微微变了一下，显然她也很意外，并不知道警察找她会有什么事，“好，我知道了。”
    两人一起到了办公室门口，听到钱万春正和警察尬聊，李喜燕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
    两个警察看到她们，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穆青的身上。
    钱万春让穆青坐下，警察这才问道：“你是穆青？”
    穆青点点头说“是”，警察微笑说道：“你别紧张，我们来就是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好的，请问吧。”穆青掠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大大方方的问道。
    警察拿着纸笔，问道：“你丈夫出意外那天，他身上带着些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吗？”
    穆青一怔，脸上的血色慢慢退去，眼睛里迅速泛起潮意，她没有想到，警察来问的，竟然是和丈夫有关的事。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事，她都历历在目，一点也不曾忘记。
    “记得。”她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
    警察也看出她的情绪不好，放缓了语速说道：“抱歉，我们也不想说起你的伤心事，只是……职责所在，也是对死者负责。”
    别说穆青，就是李喜燕也明显感觉到，警察这话里另有深意。

 第二百九十九章 杀身之祸

    李喜燕看着穆青，她的身材削瘦，气色也不太好，现在听到警察问起死去丈夫的事，眼睛也红红的。
    李喜燕对穆青的印象不错，也知道她遭遇了不幸，但从来没有私下里打听过，何必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呢？
    可现在警察问起来，似乎另有什么隐情。
    警察问道：“你慢慢说，不急。你能说说，他身上都有什么吗？”
    穆青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慢慢蜷缩起来，她僵着身子，眼睛看着面前的地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他换了件新买的衬衣，是我给他做的，浅蓝色的，胸口的口袋里别着他喜欢的那支钢笔，我给他用网兜装上了饭盒，他胃不好，吃不惯厂里大食堂的饭，每天我都给他带饭。”
    屋子里很静，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连呼吸声都收紧了，只有屋顶的吊扇，偶尔发出一声轻响。
    穆青的声音轻柔，说起这些往事有一种淡淡的温柔，可是现在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他的包里还有一本书，一个笔记本，有从家里带上的十块钱，他说回来的时候买些好吃的，给我过生日。”穆青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她双手紧紧交握，低着头看着手指，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手背上。
    李喜燕心里酸涩，有些不忍，她走过去把手帕递给她，穆青接过手帕，用力在手里绞握，缓缓说道：“除了这些，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哦？是什么？”警察问道。
    “是一块老式的怀表，是古铜色的，其实也不值什么钱，只不过是我公公留给他的，他就一直很珍视，好好的保存。后来小叔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那东西值钱，就来要过几次，他……平时隔三岔五来要钱，我丈夫都多少给一些，毕竟是自家兄弟，但这东西，我丈夫没有给他。小叔子不高兴，说我丈夫想独吞，他气坏了，说并不是，就是想留个念想，那是公公最后的东西。”
    “既然这样，为什么那天他会带在身上？”警察问道。
    穆青回答道：“因为小叔子总来要，来一次闹一次，他觉得伤了弟兄和气不太好，也不是公公所愿，就想着去交给婆婆保管。可是……”
    穆青的声音哽咽住，她抽泣着说道：“那天晚上我左等右等他都没有回来，天色实在太晚了，我就去门外等着，后来……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说是被车撞到了，但车跑了。”
    穆青说到这里，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挂着泪花，“警察同志，请问是有线索了吗？找到逃跑的人了吗？”
    警察安慰她说道：“穆青同志，你先别激动。”
    “警察同志，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我当时也问过工作人员，他们说一切有待调查，但一直也没有个明确的答复。”
    “什么疑问，你说。”警察说道。
    穆青咬了咬嘴唇，抹干泪说道：“当时我丈夫的东西我仔细看过人，饭盒、书和笔记本都在，但是他身上的钱和怀表不见了，要说钱是花了，但是他身边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也有可能是……钱太轻，当时丢了也是有可能，但是那块怀表也不见了。”
    李喜燕在一旁听着，也微微皱眉，她也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个时代的汽车并不多，出车祸的机率很低，好吧，就算是他倒霉，的确是出了车祸，怎么别的东西不丢，偏偏是钱和怀表丢了？
    被碾碎了？那种老式的怀表就算是被碾过，变成片状，也不会变成粉吧，被撞飞了？那也未免太巧了。
    警察听到穆青的问题，打开一个牛皮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来，轻轻放到桌子上，对穆青说道：“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李喜燕扫了一眼那个东西，眸子立即一缩，转头看向穆青。
    穆青缓缓的站起来，眼睛盯住，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
    钱万春冲李喜燕递了个眼色，李喜燕轻轻走到穆青身边，穆青像是猛然回过了神，快步走到桌边，手指颤抖着把那样东西拿在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全身都跟着一凉，血液都像瞬间凝固住。
    她忍不住微微一晃，李喜燕急忙伸手扶住她，想安慰几句，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这块怀表被擦得很干净，在穆青苍白的手心里闪着光，看起来有些冷意。
    穆青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记得这里有一块黑色的擦痕，但是现在不见了。”
    她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东西是她丈夫的没有错，但是，东西还是那件东西，但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这根本不是丢在了车祸现场，现在才被找到，而是早就被人拿走了，而且还打磨修饰过。
    警察点点头，“这是我们追回来的赃物。”
    “赃物？”穆青缓缓抬头，眼睛里的光芒沉凉又痛苦，她不太愿意在丈夫珍视的东西上，加上任何不好的词语。
    “是的，”警察回答道：“我们抓住了两个小偷，根据其中一个的供述，找到了这件东西，他们的把它卖到了古玩市场。”
    李喜燕心里诧异又觉得苍天有眼，这样的波折，东西竟然也能找回来，可见冥冥之中，也是不想让穆青太苦，总算是有这件东西可以得到一点安慰。
    可她这点感觉还不没有消失，又听警察说道：“所以，我们把东西带来让你辩认一下。”
    穆青点点头，抽泣了一声，说道：“没错，是我丈夫的那件东西。这么说，是在他出事之前，被小偷给偷走了？”
    不料，警察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
    穆青愣了愣，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李喜燕微微皱眉，问道：“警察同志，那这是……”
    警察抿了一下嘴唇，似乎下面的话有些不太好说，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年纪略大一些的那个说道：“是这样的，根据他们的供述，你丈夫的车祸，其实并不是意外。”
    穆青的眼睛霍然一睁，握着怀表的手一下子收紧，指关节泛白，她摒住呼吸，等警察接下来的话。
    警察沉吟道：“穆青同志，还请你节哀。”
    事实上，警察说的事情的确很残忍，李喜燕真担心穆青一时会受不了。
    那两个小偷整天不干事儿，就是溜门儿撬锁，那天他们一个朋友说，穆青的丈夫手里有一个古董，特别值钱，如果把东西弄过来，就可以逍遥好一阵子，吃喝不愁。
    三个人就商量着去穆青家里偷，但是去过一次怎么也没有找到，他们有些郁闷，正在这时，机会来了，穆青的丈夫为了避免兄弟之间再为这个怀表争吵，就说把东西拿到他母亲那里去，半路上就是个机会。
    正好他们手里有一辆偷来的报废车，就想制造个小车祸，趁着混乱把东西抢了，但没有想到……最后失手酿成了惨祸。
    穆青在警察的讲述中泣不成声，谁会想得到，一直被丈夫珍视的东西，最后竟然成了索命之物，而他那天想送走这东西的念头，惹来了杀身之祸。
    李喜燕听得仔细，总感觉有些不对，看警察说的时候，也略微有些闪烁，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说明白。
    她问道：“警察同志，那这两个小偷的朋友是谁？就是提供消息的那个人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人是个关键，警察都追到了这块怀表，不可能没有问出那个人是谁。
    穆青也止住悲声，问道：“是什么人？抓倒了？”
    可以说，这个人就是直接导致她丈夫死亡的凶手。
    警察声音艰涩的说道：“是……丁泽。”
    穆青一下子愣住，瞪大了眼睛，刚止住的泪又瞬间汹涌而下，她的嘴唇颤抖，却半天没有再吐出一个字来。
    李喜燕直觉感到，这个丁泽，一定是她所熟悉的人。

 第三百章 与度允有关？

    警察在提到“丁泽”这个人名的时候，穆青的情绪有就有些崩溃，比之前看到怀表的时候还要激动。
    李喜燕直觉感到这个丁泽，应该是她所熟识的人。
    果然，警察继续说道：“我们也去丁家找了丁泽，但他并没有在家，我们已经派人多方去寻找，我们俩负责来问问你情况，你……最近见过他吗？”
    穆青紧握着怀表，低声说道：“昨天下班之后见过，他在厂门口附近的丁字路口拦住我，问我要钱，但我没有给他。”
    李喜燕的眉心一跳，难道说……穆青的那个小叔子，就是丁泽？
    那……我天。
    警察有些诧异，“哦？那后来呢？”
    穆青指了指自己手臂的几条伤痕，说道：“这就是他昨天问我要钱的时候留下的，后来……”
    李喜燕在一旁说道：“由我来说吧。”
    警察看向她，“你？”
    李喜燕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是我听到有动静，好像是穆青遇到了麻烦，就跑过去看了看，发现是有人抢穆青的钱，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后来帮着穆青动手打了那个家伙。”
    “你？动手打了他？”警察似乎有点想笑，互相对视了一眼，“那最后结果呢？”
    “他被打怕了，后来我们见他也没有抢到穆青的钱，而且穆青也为他说情，就放他走了。”李喜燕回答道。
    “你们？还有谁？”警察问道。
    李喜燕并不太想说出度允，但是穆青也在这里，如果刻意瞒下，反而会让穆青觉得有什么，她思索了一下，说道：“嗯，是我的一个朋友，正好路过，正和我说话，就一起帮忙了。”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警察一边问一边做笔录。
    李喜燕心想这还躲不开了，非问不可，她只好说道：“他姓度。”
    这个姓并太多见，一听到这个姓，做笔录的警察手里的动作就一停，偏头看了看李喜燕说道：“姓度？度什么？”
    李喜燕无奈道：“度允。”
    警察脸上的诧异再次浮现，认真的打量了李喜燕几眼，眼神中有几分审视。
    李喜燕从容不迫，目光也没有任何的躲闪，在说出度允名字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警察会有这样的反应。
    没办法，谁让人家度先生的名头大呢？
    片刻之后，警察对钱万春说道：“钱厂长，能不能借电话用一下？”
    钱万春急忙说道：“当然，请便，请便。”
    警察走到电话边拨了一个号码，等了一会儿那边接通之后，他说道：“是我啊，你们队长在吗？哦，那好，请他接一下电话。”
    他等了一会儿，很快，对那边继续说道：“老于啊，是我，麻烦你件事啊，帮我问一下，昨天被送进来的人都叫什么名字。好，那我等着，稍后你打这个电话就行。”
    钱万春把电话号码写上递了过去，警察报了号码，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看穆青，说道：“穆青同志，这块怀表还请你先暂时交给我们保管，因为后面的案情还有需要，等案子查清了，我们会归还给你的。”
    穆青点了点头，把怀表还给了他。
    警察叹了一口气，看着穆青神色有些恍惚的样子，似乎是想劝两句，但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有待论证，他们身为执法人员，说话更应该谨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电话铃声响起，所有人都看向电话，警察走过去接起，脸色严肃的“嗯”了一声，随后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老于。”
    他放下电话，对穆青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已经有人将丁泽送到了派出所，但是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也不在我们队里，所以……情况先问到这里，我们先回去，穆青同志，感谢你的配合，也请你节哀，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及时通知你的。”
    穆青点头道了谢，钱万春急忙起身往外送，李喜燕倒是没有动，她陪着穆青，只送到了走廊。
    虽然警察没有说，但李喜燕心里清楚，丁泽被送到派出所，八成和度允有关，否则的话，警察不会一听到自己提到度允的名字就想起给同事打电话寻问名单。
    可是，度允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一时想不通。
    穆青的脸色很难看，苍白透明，似乎一碰就会碎，李喜燕看着十分不忍，还没有好的伤痛又掀起来给别人看，更难以接受的事，这事竟然和她的小叔子有关。
    “穆青，”李喜燕轻声说道：“想开些，日子总要过，伤痛也会过去的，难受就大声的哭，没有人笑话你，哭完了心里就会好受些。”
    穆青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她听过很多各种各样的话，让她坚强的有，不怀好意试探她会不会改嫁的有，甚至还有说她是克夫相，是她克死了丈夫的。
    但从来没有人像李喜燕这样跟她说过，难受就大声哭。
    她和丈夫感情一直不错，他又死得突然，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当知道的那一刻，感觉天都要塌了，但是她只敢偷偷得哭，不敢在人前哭。
    这一刻，知道真相的她，被李喜燕打动的她，悲从中来，忍不住抓着李喜燕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
    李喜燕任由她抓着，也任由着她哭，没有躲闪，没有劝阻，也没有安慰。
    此时的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废话，不如让她发泄个痛快。
    钱万春送完警察回来，听到里面的哭声，他停住脚步站在走廊上，拿出一支烟点着，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阵子，里面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孙秘书喘着气跑上来，见他靠墙站着，不由愣了愣问道：“厂长，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钱万春摆摆手，问道：“干嘛，有事儿？”
    孙秘书说道：“嗯，你说的食堂那边的事儿我办完了，接下来干点什么？”
    钱万春吸了口烟，想起李喜燕曾经说过的，“你怕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秘书”，不由得打量孙秘书。
    孙秘书个头不高，还略有点胖，他穿着厂里发的蓝色工作服，一侧的衣角还不小心塞到了裤腰带里，裤子右边的口袋还翻出来了一半儿，脚上没有穿袜子，光脚踩着黑色塑料凉鞋。
    “你……”钱万春有点懊恼，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齐树铭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注意到齐树铭身边的方秘书，但后来回想起来，方秘书虽然当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事事却打理得很妥帖。
    茶水、文件、钢笔，真的是只要齐树铭需要，还没有开口，就递到了手边，无声无息，却不可或缺，而且方秘书的装束永远都是干净利索的，就像是齐树铭的门面。
    钱万春也知道，这会儿是新社会，不能有资本家那一套的思想，不能奴役别人，但是……听李喜燕说的，好像并不是奴役，而且人家方秘书做得也很好啊。
    他一时有些迷茫了。
    孙秘书等了半天，就听到他说了个“你”字，后面的也没有动静了，忍不住问道：“我什么？厂长？”
    钱万春回过神，把手里的烟掐灭，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说道：“我说呀，你得注意一下仪表，是吧，给工人们做个表率，咱们厂马上就要改革了，得从每个人做起，新面貌嘛。”
    孙秘书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自己挽了挽领子，说道：“好，厂长，我记住了。”
    正在这时，李喜燕陪着穆青从里面走出来，穆青的眼睛很红，但情绪平复了不少，钱万春说道：“穆青啊，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穆青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用了，多谢厂长，我可以的，我回去上班了。”
    她说罢下了楼，钱万春还想说什么，李喜燕拉住他微微摇头，“随她去吧。”
    这会儿让她有点事做也是好事，让她回去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的才容易出事。

 第三百零一章 准时赴约

    李喜燕这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先是有遇到莫柳生的事，后面又有穆青的事，虽然说穆青的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对穆青的印象不错，穆青的那种感觉……她也能够体会。
    方正看出她的情绪，他一直在后面的小楼里做数据，并没有注意到其它的事情，下午的时候一起去车间见到李喜燕，才发觉她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你？”
    李喜燕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人挺没意思的。”
    “？”方正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李喜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印象里，她始终是古灵精怪，又有些奸诈狡猾的，圆圆的眼睛眯起来，眼角带着笑，一看就知道又是动什么坏主意，她的周围似乎一直有不少的阻力困难，但这些从来没有难倒过她，也没有让她知难而退，反而是迎头赶上，越战越勇。
    她就像一株石缝里的小草，嫩嫩的，绿绿的，却努力迎着风，向着阳光生长。
    她怎么会说出……没意思，这样的话来？
    方正停下手里的动作，“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喜燕拨弄着手里的几页纸，“也没有，就是——哎呀，感觉可能亲近的人都会算计你，人心不太好琢磨。”
    方正抿住嘴唇，一时没有说话，半晌，他看着机器上刻着的小小数字，沉声说道：“琢磨不透就不要琢磨，坚持做自己就好了。”
    李喜燕点点头，随即明白过来，惊讶的说道：“哎，方工程师，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串数字，然后低头飞快在纸上记下，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吭声，仿佛没有听到李喜燕的话，更仿佛李喜燕之前听到的那句是幻听。
    李喜燕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这个别扭的家伙，连安慰人都这么另类。
    一直忙到下班的时候，李喜燕和方正走出车间，钱万春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钱万春说道：“那个……我先走了，明天见。”
    李喜燕点点头，“行，厂长路上小心，过路口的时候注意安全。”
    钱万春应了一声走了。
    又走了一段，李喜燕刚想和方正道别，方正淡淡说道：“你和钱万春干什么去？”
    “……”李喜燕愣了愣，随即否认道：“没有啊，他不是先走了吗？”
    方正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瓜，“那你和他约在路口干什么？”
    “……”李喜燕瞪大眼睛，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知道？”
    方正讥诮的说道：“他什么时候那么说过话，还什么明天见，你什么时候那么说过话？还说什么路上小心，路口注意安全，这不是明摆着吗？我的智商还没有那么低。”
    “……”李喜燕感觉自己的智商今天被人狠狠的碾压了，亏她还自以为聪明，现在简直就是笑话啊，她脸红了脸，清清嗓子说道：“那什么，我……”
    “再见。”方正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喜燕感觉自己快被噎死了，这么会儿的功夫，几次三翻被他噎的没话说。
    这个家伙。
    出了厂门口，李喜燕骑着车子到了路口，果然看到钱万春在等她，冲她摆了摆手，“这边。”
    钱万春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样？方正没有起疑吧？”
    李喜燕皱眉说道：“我说钱厂长，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说得好像我俩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钱万春好奇的问道。
    “人家方工程师，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而且还知道我们会在这里会合。”李喜燕翻了个白眼，送给这个自作聪明的人。
    “是吗？”钱万春嘶了一口气，“看来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木讷嘛。”
    李喜燕气得想发笑，人家哪里木讷了？明明就是高冷，好吧？
    “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钱万春一摆手说道：“反正都出来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吃饱喝足，一会儿才有力气应战，我看早上那个人体格不错，说不定还会动武。”
    李喜燕抚了抚额头，动武？……好吧，也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钱万春带李喜燕吃了小吃，花钱不多，味道倒还不错，看得出来，他和店家还挺熟识的。
    吃完之后还有一点时间，钱万春略带感慨的说道：“我和我老婆之前偶尔会到这里来吃饭，那时候她的工作也忙，我们也没有跟我妈一起住，有时候看着她太累，就不想让她做饭，拖着她来吃东西，太贵得她舍不得，这些小吃就成了首选。她跟着我熬过了一段特别不好的日子，后来我在厂里升了职，才慢慢好起来，没过多久，我爸又去世了……”
    李喜燕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心里不禁也有些感慨，人人都有过去，只是各有不同，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些别人难以想象和理解的苦难，也只有在事过之后，自己才能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哎，对了，”钱万春继续说道：“你爸还在鹏飞电子厂吗？”
    李喜燕点点头，钱万春笑了笑，笑意里没有玩味，倒有些宽容和温暖，“如果有需要，就去鹏飞看看吧，反正这边还有几天的时间呢，你是自由的，再说，我也不会乱说，方正应该也举说，再说，就算齐总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
    李喜燕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心里涌出一阵暖意。
    钱万春的正经没有持续几分钟，“哈哈”一笑又破了功，“别这么看着我，这眼神太崇拜了，一点都不像你，我会骄傲的！”
    李喜燕心里的感觉刹那间退去，恨恨的说道：“美得你。”
    钱万春继续乐，八卦的问道：“哎，他们都用了什么招术让你去帮忙？说出来我也学学，没准儿哪天用得上。”
    李喜燕按住想掐住他脖子的冲动，“友尽！”
    她说完站起来往外走，钱万春急忙结了帐追上来，问道：“友尽是什么意思？不做朋友的意思？友谊结束的意思？”
    “随你理解，都行。”李喜燕头也不回的说道。
    “哎，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词儿，再说几个呗，哎，我说……”
    俩人一边斗嘴，一边骑着自行车，距离八点还有十来分钟的时候就到了那个小院子门口。
    刚一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那扇门就开了，“吱呀”一声闷响，莫柳生从里面探出头来。
    钱万春皱眉看着他，上下打量着，脸色凝重。
    莫柳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把你们的自行车放在树后吧，院子里不方便。”
    李喜燕有些犹豫，莫柳生一笑，“来都来了，还怕什么？再说，你不是带朋友了吗？”
    钱万春扫了他一眼，对李喜燕递了个眼色。
    两人过去放自行车，钱万春低声说道：“你就躲在我身后啊，别冲动，我看这家伙有点诡异，你就一直躲在我身后，听着没有？一切有我呢，有什么不对头我就揍他一家伙。”
    他说得很随意也很可乐，但很真诚，李喜燕想笑却笑不出来，点头说道：“谢谢。”
    “屁话。”钱万春粗俗的说道，锁好车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重新回到门口，莫柳后把门打开一半让俩人进了院子，进去之后李喜燕和钱万春才明白，为什么莫柳生说院子里不方便。
    岂止是不方便啊，简直是太不方便了，这院子里堆满了杂物，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天色暗了，正屋的门前也没有灯，看起来黑乎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层层叠叠的，像是一只只蛰伏在夜色里的兽。
    莫柳生在前面带路，这是一条从杂物中走出来的一条小路，有时候踩上去还会踩到什么，脚底下有些硌的慌。
    李喜燕跟在钱万春身后，目光在四周掠过，她总觉得，今天晚上将会看到什么颠覆她原来认知的东西。

 第三百零二章 一出大戏

    李喜燕跟在钱万春后面，一起进了莫柳生现在住的院子。
    院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光线也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影影绰绰的让人心里很不安。
    到了屋门口，莫柳生回头对两个人说道：“请进吧。”
    屋子里摆设简单，倒不像院子里那么乱，收拾还算干净，就是有些闷热，还有一股子潮气。
    屋子里外三间，中间是个堂屋，左右各一间，莫柳生一指左侧的那间说道：“麻烦二位进去吧，要委屈一下了。”
    钱万春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进去？”
    莫柳生轻笑，屋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半侧明半侧暗，看起来更加阴恻恻的，“你们今天只是观众，不是主角。我不是说了吗？请二位来看一出大戏。”
    他推开那扇门，“请吧。”
    钱万春和李喜燕前后走了进去，莫柳生反手把门带上，最后说道：“嘘……先说好了，你们只能看，不能出声，否则的话，坏了我的好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钱万春微微皱眉，莫柳生把门关上，笑着退到堂屋。
    这间屋子里除了一张破床，别的什么都没有，墙上也有些破，有的地方都露出了里面的沙土，灯口上也没有灯泡，甚至连灯绳也没有了，看得出平时莫柳生并不住在这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门还有一小块玻璃，半片已经掉了，用塑料糊住，但时间太久，塑料都成了黄色，根本不透明，看不见外面。
    门板上还裂着一条缝，倒是可以从这条缝隙里看到外面的情景，莫柳生独自坐在凳子上，手指敲着破旧的桌子面，眼睛看着外面。
    钱万春小声说道：“他在等谁？”
    李喜燕摇了摇头，实际上她也是一无所知，不过现在看来，莫柳生倒是有一点没有骗她，他的确不是想对她怎么样，而只是想让她看到点什么。
    屋子里闷热，这间小屋更热，没多一会儿，钱万春身上汗就冒了出来，顺着额角和下巴往下落，他更加烦躁，走到窗户边想要打开窗子，但窗子是一体的，一小格一小格的，根本打不开，黑乎乎的也看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万春无奈，干脆把小格上的塑料纸弄破，这些塑料长时间风吹日晒，早变得脆弱不堪，手稍一用力就碎成了渣，簌簌的往下掉。
    刚捅了几个，钱万春突然住了手，冲李喜燕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李喜燕急忙快步过去，透过窗子顺着钱万春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院子里又来了一个人，刚刚走上那条难走的小路。
    屋子里的莫柳生并没有迎出去，那人时走时停，他越走越近，身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李喜燕看着这个人由远及近，也越来越觉得有些熟悉感。
    一线月光落惨淡的落在来人的身上，他走到门前的时候，李喜燕才认出他来，这不是……吴征吴医生吗？
    李喜燕心里莫名的一跳，看着吴医生进了屋。
    她急忙回到门前，透过缝隙往外看。
    吴医生进了屋，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莫柳生，淡淡说道：“没有想到，你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说着，目光在四处一掠，似乎还在这扇门上落了落。
    莫柳生适时的说道：“没想到吗？我也没有想到，我刚刚从外面学习回来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谁知道短短的一瞬间，就落魄成了这样。吴医生，你说……我是该怨自己的命运不好呢，还是该恨自己愚蠢，上了别人的当？”
    吴医生面无表情，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莫柳生慢慢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岂不是更觉得懵，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吴医生站在原地没动，身姿挺拔，地上的影子淡淡，正好落到莫柳生的脚下，他穿着蓝色的裤子，白色衬衣，在昏黄的光线里白衬衣更加白得透明，像温润的玉，反着幽润的光。
    他的脸干净白润，嘴唇红润，脸上的光彩奕奕，头发清爽，隐约还有一点洗发香波的淡香，整个人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站在那里，目光看向莫柳生，他站着，莫柳生坐着，在某种角度，像是俯视。
    莫柳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腾一下子站起来，凳子发出闷响，他一脚踢开，额前打了缕的头发微微一跳，气色在黄色光线里看起来更加面黄肌瘦。
    他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怨恨，手指着吴医生说道：“你敢说，敢指天对日的说一句，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吴医生相比之下比他淡定得多，“现在没有太阳，我怎么指天对日？再说，莫柳生，我为什么要说？你现在落魄了，你就想着怪我，说是我害你，那你之前风光的时候，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取得外出学习的名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你害我？”
    他的话像是耳光，打在莫柳生的脸上，李喜燕听得真切，也不禁在心里冷笑，吴医生平时话不多，性格也温润，到关键的时候这番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
    莫柳生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想上位的时候，为了赢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一旦他输了，就认为是别人害他，别人心地不良，他完全忘记了，他的手段只比别人的更不堪。
    莫柳生低笑一声，“说得好，说得真好。吴医生，你果然心里不服，今天总算是说出了真心话，你之前不是说，院里派谁出去学习都可以吗？不都是为院里争光做贡献吗？那会儿你倒说得好听，我就觉得你是个虚伪的人，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吴医生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莫柳生，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俩本来就是竞争的关系，你自己怎么赢的，你清楚。要不是因为你答应梁华和她妹妹处对象，她能帮你吗？如果不是因为她和院长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能看得上她，答应她的要求吗？”
    莫柳生的眸子一缩，眼底闪着冷光，“你居然知道？”
    吴医生轻蔑的“哼”了一声，“竞争对手，知己知彼，你真以为我什么都蒙在鼓里吗？”
    他们俩倒是清楚，李喜燕却瞬间愣了。
    她觉得思绪有些混乱，好像和她之前了解的并不一样，梁华……不是因为手里抓到了王院长和他情妇的证据，所以才敢为所欲为，要胁院长的吗？
    怎么——吴医生却说，她和王院长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而且好像莫柳生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他答应了和梁华的妹妹处对象，梁华才答应帮他的。
    她心里疑惑大生，继续听下去。
    莫柳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语气也很轻蔑，“那又怎么样？她妹妹非得自找上门来，投怀送抱，推都推不走，我有什么办法？正好适逢这个时机，梁华说可以帮忙，只要我答应就可以，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吗？倒是你……”
    他笑得有些奸诈，有些意味深长，“身边有了阮小蝶，这么一个出色的女朋友，这样的机会当然就不屑一顾喽。”
    吴医生眯了眯眼睛，没有回答。
    莫柳生上前一步，笑容慢慢加深，“可是，吴医生，你真的了解你那个女朋友吗？”
    “你什么意思？”吴医生问道，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意。
    “啧啧，”莫柳生一边摇头，一边假意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吴医生怒声说道：“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莫柳生干笑几声，并不急着回答，吴医生看着他的模样越发生气，上前就抓住了他的脖领子。
    李喜燕眉心一跳，刚才莫柳生那么说吴医生，他都没有生气的样子，现在一提阮小蝶，吴医生就气成这样，可见，吴医生对阮小蝶的感情还是挺深的。
    只不过……阮小蝶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的她不知道，至少和黑石之间的关系暧昧，她是亲眼看见的。
    就是不知道莫柳生到底知道多少。

 第三百零三章 几分真，几分假

    李喜燕见过阮小蝶几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她坐在黑石的车上，再后来见到阮小蝶去医院找吴医生，而吴医生介绍说阮小蝶是他的女朋友。
    当时李喜燕就觉得不可思议，替吴医生不值，不过，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好，更不好替别人做主说些什么，何况当时李喜燕觉得，自己只见过阮小蝶两次，具体的情况也不是特别清楚，就妄下定论不太好，所以就没有想多嘴。
    但阮小蝶似乎不会那么想，她甚至还找到李喜燕，要请她喝东西，其实无非就是借着喝东西聊天，不用猜李喜燕也知道她想聊什么，所以当时就拒绝了。
    现在听到莫柳生说什么“可惜了”，她直觉感到，莫柳生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吴医生有些恼火，问莫柳生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抓着莫柳生的脖领子，逼视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莫柳生倒是不慌不忙，抬手拍了拍吴医生的手，假意咳嗽了两声说道：“别急嘛，吴医生，你这样……我可说不话来了。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今天晚上，句句都是实话。”
    他的手顺势拍了拍吴医生的肩膀，语气挑衅的说道：“你能吗？”
    吴医生恨恨的松开他的衣服，咬牙说道：“最好是这样，你快点说，我还有事。”
    莫柳生“啧”了一声，说道：“别急嘛，今天晚上的事儿都是事关身家性命的，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急？”
    他说罢，从上到下打量了吴医生几眼，脸上的笑意再次浮现，“怎么，难不成是去约会吗？和阮小蝶？吴医生，你和阮小蝶在一起的时候，知道她刚刚被哪个男人摸完吗？”
    “你……”吴医生忍无可忍，挥拳一下子揍在莫柳生的脸上，莫柳生没躲，被打得一偏头，但他没恼，反而“哈哈”笑了笑，伸手抹了掉嘴角渗出的血丝，抬头看向吴医生，说道：“这么激动啊？那是因为我说对了？”
    “无耻！”吴医生骂道。
    莫柳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无耻？我不过就是说说，可没像你女朋友似的，把事儿做出来，吴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故意装做不知道，因为你得接着利用她背后的资源？我猜，是后者吧？吴征，别人都说我有心机，我他妈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我有底线，你有吗？”
    吴医生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两个互相对视，谁也不肯相让，眼睛里仿佛迸出火花来，火星子四溅。
    李喜燕的心跳莫名加快，莫柳生最后这话里含义很多，而吴医生并没有反驳，别的她倒是不关心，她最在意的，还是关于宋绍礼的那件事。
    片刻之后，吴医生缓缓说道：“莫柳生，你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跟我废什么话？就算是阮小蝶不怎么样，那也是我的事，你急个什么劲儿，你现在就是想捞个这样女朋友，恐怕也捞不到吧？那个姓梁的女人呢？当初被你迷得五迷三道，恨不能上天入地的追你，现在呢？还来这里看你吗？”
    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泛起凉意，慢慢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我的确是要去约会，你说得对，阮小蝶的确不贞，但是她的确曾经爱过我，现在面对我她是心情愧疚，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对我提出的要求无所不应。顺便告诉你，你落到今天的地步，也有阮小蝶的一份儿功劳呢。”
    李喜燕眉心一跳，双手不自觉的握起，据她所知，莫柳生是因为对宋绍礼的病情误诊，这才被停了职，要不是莫柳生找到她，还有今天一早的偶遇，她也没有想到，莫柳生会落魄成这样。
    现在细想想也对，莫柳生是医院里重点培养的，刚刚外出学习归来不久，不管是否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反正目的是达到了，医院也算投资了，又怎么会在他回来没多久，把他放弃到这种地步？
    一个误诊，对于医院来说，宋绍礼也不是高官什么的，至于吗？最多停职，过几天恢复，然后做个检查什么的就可以了。
    果然，吴医生这话一出口，莫柳生就脸色一变，死死盯住他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了，你没听见吗？”吴医生伸手拍了拍莫柳生的脸，他用的力道不小，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听着就觉得一阵肉疼。
    吴医生眼睛里闪着光，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块慢慢凝结的冰，泛出冷冽阴冷的光芒，他的笑意层层裂开，像之前从温润的壳里裂开，撕掉原来的伪装，分裂出另一个真实的人来。
    李喜燕莫名感觉到心惊，后背上渗出凉意，她身边的钱万春也摒住呼吸，大颗的汗珠从他身上往下掉，他都一言不发。
    “莫柳生，”吴医生像是压抑了太久，有一种压制不住的痛快感，“你太骄傲，太自负，以为你就是天下无敌了吗？你看看你在医院里狂成什么样子？再加姓梁的女人追你，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你还记得你得到名额之后跟我说过的话吗？我还他妈的祝贺你，实话告诉你，我早在那之前，就想着把你弄下来了！”
    吴医生字字狠厉，眼睛里闪着凶光，他盯着莫柳生，像一头猛兽。
    “你真以为梁华那个贱女人能成为你的靠山啊？你真以为王院长会真心喜欢她？医院里的年轻女人那么多，有多少比她漂亮的，白兰兰不比她好吗？你知道为什么王院长能听梁华的吗？”吴医生说到这里一笑，笑意森然，“那是因为梁华的手里有王院长的把柄啊！王院长恨得牙痒痒，这个女人不知死，其实上王院长早就想弄她了！”
    莫柳生面色苍白，在吴医生的暗影里更显得憔悴不堪，“吴征，这个伪君子！”
    吴医生不以为然的笑笑，“彼此彼此，不过就是你找错了靠山，选错了路而已，不过你也不用太不平衡，梁华现在不是比你更惨吗？包括她丈夫，金医生，也快倒霉了，现在王院长正在想方设想的整他，没办法，梁华早让王院长恨疯了，压抑疯了。”
    “压抑？我不信，”莫柳生摇头说道：“他是院长，凭什么让梁华压着，而且为什么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这个时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吴医生短促笑了一声，“要不说你太自负，眼睛里只有你自己。王院长的把柄至关重要，曾经派人去梁华家里找过好几次，但都没有找到，正一愁莫展的时候，偏偏这时候天赐良机，借来了外力。”
    “什么外力？”莫柳生不甘心的问道。
    “当然是那个姓李的丫头，”吴医生哧笑道：“她因为她老师宋绍礼，对梁华憎恨得要死，处处找梁华的别扭，也是巧了，竟然让她发现梁华的秘密，还找到了那些证据，她也是胆子大，拿着那些照片去见王院长，王院长心里大喜，顺势稳重她，借机除了梁华这个祸害，至于你……”
    吴医生说到这里一顿，笑意慢慢加深，在这样的夜色里，犹如撒旦的微笑。
    李喜燕的耳朵里嗡嗡的响，她的眼前不断回放着当初和周明烨一起在梁华办公室里发现那些照片的情景，当时俩人还以为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她恨梁华，只一心想让梁华一无所有，为老师报仇，也为前世的自己报仇，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被看上去惊慌失措的王院长当成了枪使。
    透过那条窄窄的缝隙，她看着外面的吴医生，短短的时间里，她看到了吴医生的另一张面孔，和平时的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
    她心里不禁阵阵发凉，自然而然的想到，那么在面对老师的病情时，吴医生所表现出来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吴医生收了笑意，逼近莫柳生说道：“至于你，当然也会因为是梁华的一党，而被彻底清除，也是你自己倒霉，你自以为医术最高，完全否认我的看法，也不详细查看清楚，就认定宋绍礼的病情是旧疾引起，而这，也正中我的下怀。”

 第三百零四章 人心比猛兽还险恶

    李喜燕听到吴医生提起宋绍礼的病情始末，她摒住了呼吸，瞪大眼睛往外看着。
    吴医生的脸色微红，表情得意，脑门上的青筋都隐隐浮现，他压抑得太久，太想痛快淋漓的说个痛快。
    他对莫柳生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梁华告诉你，宋绍礼的检查报告上写了什么，是吧？而且他的症状也的确和旧疾太过相似，所以，你就认定了是不是？而我一直以他是中毒来冶疗的，所以你就特别想在这件事儿上再压我一头，因为你刚学成归来，你太想证明你的确是比我强。可越是急迫，你就越会失误，你根本没有想，梁华说的是假的。”
    莫柳生瞪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所以你将计就计，在得知我要接手宋绍礼的时候，你就是爽快的同意了，是不是？”
    “是啊，”吴医生毫不犹豫的承认道：“我还特意去找了李喜燕，告诉她我多么为难，多么无能为力，而她如我预期的一样，她求我暗地里帮助她，给宋绍礼继续用正确的药，其实你开的那些药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让病情拖延，他也死不了，最多就是受点罪，等到时间长了，毒素慢慢排出，再加上你的药，也能康复。”
    “但是没有办法，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先入为主，她就认为我是个好医生，而我也恰恰站在梁华的对立面，让她觉得我是可靠的，再加上白兰兰，白兰兰真的是一个好助手，她也得到了李喜燕的信任，这样一来呢，我们俩默契合作，而你处处为难白兰兰，自然就成了恶人。”
    吴医生短促笑了几声，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莫柳生的肩膀，随后又擦了擦手，说道：“说起来，你最该怪的人还是你自己，怨不得别人。”
    莫柳生脸色铁青，眼白猩红，“好，好啊，没错，你说得对，是我自己太蠢，没有早点看清你！”
    “别说这些没用的，莫柳生，你今天叫我来不就是想求个明白吗，我满足你了，另外，别怪我没有告诉你，你要是再想回医院，最好趁早死了这份儿心，是断然没有可能了。”
    “真的吗？你说了能算？”莫柳生冷声问道。
    吴医生没有笑意的笑了笑，眼睛里闪着寒光，“我说了不算，但我也可以让这个结果出现，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厉害，真是厉害，”莫柳生拍了拍手，说道：“那你觉得，这个东西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莫柳生说罢，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往掌心里一托，递到吴医生的面前。
    吴医生定睛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是你拿走了它？”
    莫柳生轻笑，手指轻轻敲着那个茶叶罐，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真好听，空的呢。”
    “的确是空的。”吴医生眯了眼睛说道：“那又怎么样？”
    “啧啧，”莫柳生微微摇头，后退了几步说道：“不怎么样，我就是想知道，你说，这里面的东西去哪儿了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吴医生冷声问道。
    李喜燕听到这些，心头慢慢沉了下去，手紧握得都有些发麻，那个茶叶罐是他交给吴医生的，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可是，怎么现在听莫柳生和吴医生的对话，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他妈得了健忘症吗？”莫柳生突然怒声说道：“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刚刚不也说了，我是因为误信了梁华，你说得没错，当初就是梁华告诉我说，那个姓宋的老头儿无非就是旧疾复发，但你非得说什么毒，还说得鼻子有眼儿，我就是为了否定你，不按你说的我也能治得好！但后来直到我被停职的时候，我才回过味儿来，你他妈这是早挖了坑吧？”
    吴医生讥诮的摇头，并不承认，用他的话说，就算是挖坑也是梁华给莫柳生挖的坑，是她骗了梁华，根本不关他的事，他不过就是顺势而为，看着莫柳生掉入坑里而已。
    莫柳生却不这么认为，他猛然用力握紧了手里的茶叶罐，大声说道：“那你敢说一句，这里面的茶叶是干净的，喝下去完全没有问题的，你敢说吗！”
    吴医生盯着莫柳生怒容满面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笑起来，“我为什么要说？毒不是我下的，你想干什么？就凭一个空罐就想诬蔑我？”
    “上次我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就觉得有些不对，当时你鬼鬼祟祟的，手里就拿着这个东西，我就觉得不简单，没有想到，果然是被我猜中了，这里面果然有鬼！”
    “是又怎么样？我再说一次，毒不是我下的，姓李的丫头拿给我的时候我就闻到里面的味儿不对，所以我才拿了她的，这……犯法吗？”吴医生一脸无辜的问道。
    但他岂会是无辜的。
    李喜燕胸口发闷，闷得生疼，她真觉得自己是一个天下第一的傻瓜，真是可笑，她还以为吴医生真的是要用茶叶送什么礼，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借用一下。
    她怎么会想到，她苦苦寻找的，暗害宋绍礼的人下毒的方式，就曾经在她的手里，和她悄然错过，而吴医生什么都知道，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莫柳生一时没有回答，吴医生冷笑，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梁华之所以骗你，让你和我对着干，无非就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姓宋的是中毒，而且，她还和幕后的主使人是一伙的呢。”
    莫柳生霍然睁大了眼睛，握着茶叶罐的手都有些泛白，嘴唇气得发抖，吴医生看着他生气的样子更加开心得意，“这下你知道了？你呀，应该去找梁华，这事儿跟我，真没有关系。”
    他轻声笑了笑，看着莫柳生手里的那个茶叶罐说道：“既然你想要，那就留给你好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用了，如果那个姓李的丫头来要，我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就行，她对我可是相信的很，对你也是痛恨得要死。没办法，路都是自己走的，你得怪你自己，是你自己做人有问题。懂吗？”
    这话是在讽刺莫柳生，李喜燕却觉得，这是在打她的脸，啪啪的脸，她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怒火从心里窜起来，让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细细的回想一下，自从重生以来，无论是面对李家的人，还是景家的人，还是面对曹梅朱三，那些刁难过她的人，她都没有败得这么惨，这么狼狈过。
    这算什么？李喜燕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
    钱万春也气得够呛，火往上撞，他伸手去开门，被李喜燕一把拦住，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冲出去无济于事，没有任何的作用，除了和吴医生大吵一架，还能有什么用？以后他对她也只能是心存戒备，再想做点什么也就难了。
    而此时的莫柳生也气得发疯，挥手就想打，吴医生一把拦下他，用力往后一推，狠声说道：“莫柳生！我劝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老老实实卖你的药，否则的话……你信不信我连药都让你卖不成？”
    “你敢！”莫柳生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后腰磕到桌角上，痛得他脸色发青。
    “怎么，要试试看吗？”吴医生打量他几眼，一脸嫌弃的说道：“阮小蝶虽然贱，但还是有用处的，比如说，对付你，那就是一对付一个准儿，这次用什么理由呢——我想想啊，完全可以说有人告了你们药房卖假药，而你就是嫌疑人。你说……你们药房会不会还继续用你？”
    “你……”莫柳生张口结舌，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吴医生笑了几声，看着莫柳生的样子特别解气，随后转身走出了院子。
    月光暗淡，院子里暗影如兽，但在此时，在李喜燕的眼里，远远不及人心险恶。

 第三百零五章 杀人放火

    李喜燕早知人心险恶，在今晚，事实又给她上了残酷的一课。
    她从小屋里走出来，浑身的汗，湿透了后背，但她此时却丝毫不在意，她走到莫柳生面前，沉声问道：“你说，这个茶叶里有毒？”
    莫柳生现在神情些恍惚，情绪却有些癫狂，两种情绪猛烈相交，让他一时回不了神。
    他死死握着那个茶叶罐，脸色苍白的看着外面，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嘴唇哆嗦的不住说着什么“不可能”，“不可以”之类的话。
    钱万春早一肚子火气，他并不同情莫柳生，莫柳生现在虽然惨，但是如同吴医生所说，他们俩谁也比谁高尚不了多少，就是属于他们俩人之间的竞争，争斗，莫柳生斗败了而已。
    他一把掌打在莫柳生的脸上，“你他妈别装疯卖傻！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莫柳生被打得嘴里一下子渗出血来，但他也醒过了神，慢慢恢复了神智。
    他看着李喜燕和钱万春，嘴里的血也没有擦，“看到了没有？我说过的吧，没有骗你，这一出戏好看吗？吴征是个什么东西，你看见了吧？”
    钱万春“哼”了一声，“拉倒吧，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他妈说谁！”
    钱万春被气得够呛，接二连三的冒脏话，但他管不了那么多，感觉一肚子都是火，让他控制不住。
    他看向李喜燕，他都气成这样，他心想李喜燕的心里得气成什么样？
    李喜燕暴怒之后，现在慢慢恢复了冷静，她逼迫自己必须尽快让情绪过去，保持着冷静，否则的话于事无补不说，还有可能会再次落入圈套里。
    “茶叶里有毒，是不是？”她再次问道。
    莫柳生垂眸看着手里的茶叶罐，点头说道：“没错，一般人闻不出来，这毒很少见，也挺高明，我也是这次在出去学习的时候才知道的，气味特别淡，而且又和茶叶混在一起，本身茶叶就有味道，就更不易察觉了。”
    李喜燕心头一沉，她紧抿着嘴唇，吞了一口唾沫，一时竟然不知道再怎么往下问。
    再问什么？这罐茶叶，是吴若安寄回来的，到底是茶叶一寄回来就有毒，还是被装到罐里以后才有的？
    李喜燕更希望是后者，这样的话，最大的嫌疑人，依旧是裴重，他去过宋家，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动机。
    另外，吴医生也说，梁华和那个幕后主使是一伙的，而她无意中撞见的那一次，和梁华在一起的明明就是一个男人。
    李喜燕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里为吴若安开锐，虽然她现在还不能解释，为什么宋绍礼的书房里又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茶叶罐。
    正在这时，钱万春突然抽了抽鼻子，说道：“什么味儿？我出去看看。”
    钱万春出去看，李喜燕正想从莫柳生手里把那个茶叶罐拿回来，听到钱万春在院子里叫了一声，“快跑！”
    李喜燕回头一看，钱万春又慌里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往外跑，跑到院子里李喜燕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院子的东南角已经着了火，现在火光冲天，而且越来越大，烧得特别快。
    就着火光，李喜燕和钱万春同时看出，这院子里面堆的都是一些废品，什么破纸箱子，烂塑料制品，俩人的眸子猛然一缩，映着如火蛇的样的光，这下子……麻烦大了！
    钱万春拉着李喜燕就往外跑，李喜燕回头看了看莫柳生，钱万春大声说道：“哎呀，别管他了，现在……”
    “不行！”李喜燕说道：“他是重要的证人！”
    “你……”钱万春还没有说完，李喜燕已经挣开他的手，飞快的向着屋子里跑去，她抄起桌子上的茶壶，把剩下的水都浇到莫柳生的头上，大声说道：“你听好了，要感慨出去感慨，不想死的就跟我走！”
    莫柳生也吓了一跳，他再落魄也不想死，连滚带爬的跟着李喜燕出了房间，结果一到院子里，就吓得大叫了一声。
    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连空气都像被烤得变形了，火苗突突的冒，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钱万春又返回来拉着李喜燕往外跑，他冲在最前面，一边跑还得一边看着路，这条小路就五十来公分宽，烟气一挡什么也看不见了。
    钱万春刚开始还不停的骂，后面呛得要命，也为了省力气，干脆不骂了。
    越走越觉得懵，明明一个院子的距离，却怎么也到不了，钱万春的汗哗哗的流，李喜燕也心急得不行，眼泪一个劲儿的流，不住的咳嗽，嗓子里像刀子割一样，感觉浑身都要烤化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李喜燕的心里冒出这个不好的念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突然着火了呢？
    不过这也难怪，这一院子的易燃物，天气又热，莫柳生也真是他妈胆子大，居然还敢住在这种作死的地方，这要是半夜着起来，他要往哪儿逃？
    别说他了，现在都跑不出去。
    她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焦了，眉头都有些弯曲，心里却一阵阵的凉。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她的名字，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有个人影冲到他们在前，手里还拿着湿乎乎的什么东西，他一把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钱万春，然后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搭到李喜燕的身上。
    热浪中李喜燕感觉到一丝凉湿，眼泪横流中一看，是方正。
    他拉着李喜燕往外走，他是从外面进来的，道路更清楚一些，钱万春紧跟其后，莫柳生在最后，踉踉跄跄的，总算是都逃了出来。
    一出院子才发现外面已经有不少的人，拿着脸盆水桶什么的，慌里慌张的救火，大概是这附近的人，怕火势再烧下去会烧到自家，也有人骑着自行车去报火警。
    方正没有拉着他们进人群，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把三个人拖到了一边的暗影里，那边有一个水龙头，钱万春急忙拧开，方正立即说道：“先别急，看看有没有受伤，伤口要小心一点。”
    他一提醒，三个人都冷静了不少，各自检查了一下，虽然都挺狼狈，但都没有被火烧到，莫柳生的腿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道血口子，但也不要紧。
    简单的洗了把脸，洗了洗手臂和手，三个人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钱万春要去火场那边看看，方正拉住他说道：“别过去。”
    “怎么？”钱万春一愣，李喜燕也看向方正，他们都感觉到方正似乎有别的顾忌。
    方正看了一眼火场的方向，这时听到了远处的救火车的声音，他低声说道：“你们出来不久，我也跟着出来了，后来发现你们到了这里，再后来……我看到有个人从里面出来，他在东南角那里站了一会儿，不过，他干了什么我没有看清楚，天色太黑了，又过了一阵子，我看到浓烟四起，火苗窜起来，这才意识到不到。急忙去找了这些，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了这个水龙头。”
    钱万春和李喜燕这才注意到，他们身上披着的是旧被子，被水浸湿了，应该是方正在附近的人家弄来的。
    “这么说……这火是人为放的？”李喜燕怒声说道，她一说话都感觉嗓子疼得厉害。
    “他妈的……”钱万春也忍不住骂，嗓子嘶哑，几乎要冒烟儿了。
    莫柳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的苍白，他的头发被燎了一块，眉毛也被烧了点，看着特别滑稽，但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他居然……太狠了，太狠了！”莫柳生颤抖着说道。
    李喜燕微微闭眼，今天晚上的事果然如同预料的一样，接二连三的刷新她的认知，还真是人心难测，她这双眼睛，活了两世都看不透！
    她暗自咬牙，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新仇旧恨，早晚要一起算！
    方正看了看钱万春，冷声说道：“你也别耍横了，好好的两个人一起出来，最后搞成这个样子，出来的时候还对暗语，真是聪明死你们了。”
    钱万春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简直是无地自容。

 第三百零六章 大恩不言谢

    钱万春被方正怼得没话说，看看自己和李喜燕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再加上刚刚差一点葬身火海，他真是羞愧。
    方正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小路，说道：“我看过了，这里可以穿过去，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李喜燕和钱万春先去悄悄推了自行车，然后三个人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在拐口的时候，李喜燕回头看了看火场，叫声、消防车的声音还有火烧时噼哩啪啦的声音，像一只死亡协奏曲，在这个黑夜里，久久挥不去。
    天边被染成凄厉的红，像死亡的微笑，凝视着下面脆弱的生命，如果不是方正来得及时，这一次她或许真的要死在这里。
    李喜燕呼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的说，吴征，你真是好！你给我等着！
    从小路离开，钱万春和李喜燕也没有立时回家，两人这副样子，非把家里人吓坏不可，还有莫柳生，他也没有地方可去。
    一行人就干脆先回了厂里，那里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什么都好办，钱万春找了工作服，三个人去澡堂洗了澡，把衣服换上，莫柳生又写了药方，方正出去买了一些药回来，三个人洗澡换衣服，再吃了药，这才感觉到像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钱万春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喝了几大杯水，也吃过了药，嗓子感觉好了一些，骂人也有力气了。
    莫柳生一直沉默没有吭声，他心里清楚，吴征真正要弄死的人是他自己，李喜燕和钱万春不过是受了牵连，吴征根本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屋里。
    李喜燕却觉得，就算是吴征知道他们在，也不会改变这个主意，把他们一起结果了更好。
    “我说，你那个院子里弄那些玩意儿干什么？不知道烧起来会死人啊？”钱万春没好气的说道。
    莫柳生低着头，缓声说道：“不是我，是房东，他以前是收废品的，都堆在那个院子里。”
    “……”钱万春张了张嘴，一拍桌子又骂道：“那个姓吴的也太不是东西了！什么玩意儿！”
    李喜燕也没怎么说话，灌了两杯水，就一直抱着杯子没有吭声，钱万春骂完，小心翼翼的说道：“哎，我说，你没事吧？吓傻了？不应该啊，你那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眼角的余光扫见方正冷冷的眼神，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摸摸鼻子说道：“要不去医院看看？”
    他说的是看病，检查一下，但李喜燕却误会了，她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机，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想个办法，让吴征付出代价。”
    莫柳生的目光一闪，表情坚毅，钱万春急忙附和道：“没错！就得让他小子知道，事不能这么干，人不能这么做！”
    他偏头看到莫柳生的神情，说道：“没你事啊，这些都是因你而起，你最好老实呆着。”
    莫柳生双眼灼灼的看着李喜燕，说道：“我可以尽一份力，只要用得上我的，尽管说。”
    李喜燕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她心里当然知道，莫柳生很有价值，首先他是证人，再者，他知道太多内幕，有很多是她所不知道的，第三，大家刚刚经历过一场死亡大逃离，从心理上也会有些变化，至少，现在的敌人是共同的。
    有这三点，已经足够了。
    她的平静，和喜怒不形于色，让莫柳生心里十分不安，他急忙再次表示道：“这次请你相信我，但凡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李喜燕等的就是这一句，她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她说罢，转头对钱万春说道：“有空余的安静一点儿的宿舍吗？给他安排一处。”
    “行，没问题。那你……”
    “我得回家，”李喜燕起身往外走，方正和钱万春都跟了上来。
    钱万春回头看了看，见莫柳生还在里面，小声对李喜燕说道：“怎么不让他现在说？趁热打铁啊。”
    李喜燕笑了笑，“有些铁能趁热，有的则不能。莫柳生现在满腔怨恨，一心想弄死吴征，难免会有偏颇，甚至有可能会歪曲事实，再一个就是……我答应了他，但他心里一定还没有底，先抻抻他，他这一晚并不会好过，明天思路更清晰，我们也都冷静了，再问也不晚。”
    钱万春慢慢抽了一口气，竖起大拇指无声赞叹。
    他去给莫柳生安排住的地方，李喜燕准备出厂回家，方正一直送她到厂门口，她停住说道：“那个……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有什么用的着我的……”
    “你别再自作聪明就行了，”方正哧笑了一声说道。
    “……”李喜燕紧闭了嘴，无从反驳。
    她隐约感觉到，这句话会成为方正对付她的杀手锏，以前她和方正斗嘴还能有输有赢，你来我往好不欢乐，以后只怕只要他一抛出这句来，自己就得乖乖投降，简直就是黑历史。
    她挤出一丝笑，说道：“以后不会了。”
    她正要上车子回家，看到方正还跟在后面，诧异的问他准备去哪儿。
    方正说道：“当然是送你回家啊，这还用问吗？”
    “……不用了，我自己……”她还没有说完，方正强横的把车子夺了过来，一抬腿上了坐在上面，偏头说道：“上后面去。”
    李喜燕默默的滚到后面，跳到后座上，恨恨的说了一声“好了”，方正骑上车子向着菜市场的方向而去。
    方正一言不发，一路上都保持沉默，身上出的汗微微浸透了衬衣，李喜燕看着他的后背，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他虽然很少说话，一开口就让人想气绝身亡，但是他其实内心很热情，也很善良，做事也细致周到，否则的话齐树铭也不会那么看重他，走哪儿都带着他。
    李喜燕心想，这是一个难得的，可靠的朋友。
    她之前所说的“大恩不言谢，有用着得的尽管说话”，并不是虚的，也不是客气，而是真心话。
    不管方正有没有当真，有没有往心里去，反正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知不觉到了菜市场门口，方正停住车子，李喜燕从上面跳下来，“去我家喝杯茶吧。”
    方正把车把推还到她手里，淡淡说道：“不用了，晚上喝了茶睡不着。”
    “……”李喜燕。
    “我先回去了，你做事之前好好考虑，权衡利弊，”方正看似面无表情的嘱咐道：“生命就这么一次，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儿去拼。”
    他说完，也不等李喜燕回答，转身快步走了。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还有些暖暖的。
    她回到家，顾秀娟急忙迎上来，“怎么今天这么晚？厂里忙？怎么还换衣服了？”
    李喜燕平静的说道：“啊，临时有点事，又加了会儿班，衣服在车间里挂了个口子，就找了件工作服换上了。”
    顾秀娟急忙问她有没有被伤到，她说没有，顾秀娟这才放心。
    这一天折腾得太累，又加上这一次逃亡惊魂，李喜燕感觉特别累，但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吴征和莫柳生的那些话都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原来以为的那些都被一一推翻，这让她不愿意相信，又有些措手不及。
    迷迷糊糊的睡着，却是在不停的做梦，浑身感觉滚烫，还有粘湿的感觉，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喊她，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妈妈焦急的脸。
    “妈，怎么了？”她说完话才感觉嗓子撕裂一般的疼。
    “你发烧了，”顾秀娟急声说道：“浑身烫得很，换了几次毛巾也不管用，你等着，妈去叫人来帮忙，送你去医院。”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顾秀娟已经跑下楼去。
    她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感觉到一阵的天眩地转，浑身酸疼的要命，她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没用，怎么在这个时候就生病了？

 第三百零七章 真正的高手

    李喜燕昏昏沉沉的，感觉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她只能又躺回床上，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没多久，就听到楼梯响，顾秀娟和赵林一起走了上来。
    赵林一见李喜燕，吓了一跳，说道：“怎么这么厉害？脸都红成这样了。”
    顾秀娟满头是汗，“是啊，一会儿比一会儿厉害，我又不敢离开，就盼着你们赶紧来。”
    “您先别急，刘齐去借五叔家的三轮了，我先拿床被子下去。”
    顾秀娟抱了一床被子给他，他下去安排布置。
    “燕儿，你感觉怎么样……别吓唬妈啊，”顾秀娟声音颤抖，都带了哭腔。
    李喜燕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咧开嘴笑了笑，说道：“妈，您放心，没事的，就是发个烧，一会儿退了烧就好了。”
    “你快别说话了，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顾秀娟抹了抹泪，又给她找了一块湿毛巾。
    终于，赵林和刘齐一起上来，大家一起把李喜燕抬了下去，张五也来了，亲自骑上三轮，一大群人立即向医院而去。
    李喜燕本来想着不用去医院，她自己的问题自己清楚，但奈何说不出话，这些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听她的，还担心她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她真是无语，索性也就闭上眼睛，耳边的风声呼呼掠过，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时不时听到车子铃铛的声响，叮铃铃的清脆着响过，这种感觉还是挺美好的。
    张五骑得很快，时间不长就到了医院，后面的人也都跟上来，有人进去找医生，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李喜燕抬下来送到急救室。
    医院里药水味扑面而来，李喜燕躺着床上被推着向前走，屋顶上的东西匆匆掠过，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就掠过去了，她烧得恍恍惚惚，好像又回到了前一世。
    她快生了，被这样推着进产房，她疼得要死，满身大汗，屋顶上的灯光刺眼，她气若游丝……那种和死神接近的距离真的不太好。
    李喜燕心里突然涌起巨大的恐慌，她不会……又要穿回去吧？那可不行，她还没有在这边呆够呢，这些可爱的，耳边急切的叫喊声，为了她而匆忙的赶路，她怎么能辜负？
    她睁开眼睛，看到跟在一边跑的妈妈，还有满脸通红的李林，在前面光了膀子把背心脱下来搭在肩头的张五……
    “燕儿，你醒了，”顾秀娟一边跑一边拉住她的手，“好孩子，没事的，到医院了啊。”
    李喜燕有点想哭，又觉得自己矫情，无非就是发个烧，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到了急救室，医生快速给她做检查，其它的人都被退到外面等着，医生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
    “小姑娘，别害怕，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嗓子发炎了，你放轻松啊，没事的。”医生再三安慰，护士也挺温柔，病情和李喜燕猜测的一样。
    她点点头，努力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睡过去，她怕，醒来之后就再也不是现在这个时空了。
    一针剂打下去，过了一会儿，李喜燕感觉好受了一些，虽然满身是汗，又粘又潮，但发烧引起来的那些症状好了一些。
    医生又过来看了看她，对护士说道：“好了，推她出去吧，去病房观察。”
    护士应了一声，过去开了门，大家七嘴八舌的问情况，听到护士说没事，人可以出来了，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直到完全退烧，李喜燕都保持着清醒，所有人都露出笑脸的时候，她才在心里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她还在这里，没有穿回到原来的时空。
    真好。
    李喜燕就是嗓子疼，有炎症，再加上一肚子闷火，心理压力大，自从重生以来，她还没有这样被算计过，各种情况一下子都爆发，她的身体才承受不住了。
    既然没有大事，她也就让张五和刘齐他们都回去了，各人忙各人的事，向大家表示了感谢，张五再三叮嘱她好好休息，等出院的时候再来骑三轮接她。
    李喜燕笑着爽快的答应，她也让李林回去，去厂里跟钱万春说一声，妈妈留下来陪她。
    别人都走了，留下母女俩，顾秀娟看着她，心疼的掉眼泪，拉着她的手说道：“燕儿啊……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本事，自从进到城里以来，一直都是你咬着牙撑着咱们的家，里里外外哪一样也没有落下，妈都知道。你这次是病是身体跟你抱怨呢，一直也没有休息好过，是妈不好……”
    李喜燕心里发酸，看到妈妈哭，眼睛也有些泛潮，但她怎么会因为这个和妈妈抱头痛哭，为妈妈擦了泪说道：“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最辛苦的是你，每天都干那么多活，我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的，还不就是因为家里有你吗，我回家就能吃上饭，叫一声妈，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
    李喜燕说的是真心话，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前世最后的那些日子，她多么希望能有妈妈陪在身边，后来失而复得，她无比的珍惜。
    母女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彼此安慰，顾秀娟问道：“你饿了吧，早上都没有吃东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我听妈妈的，”李喜燕笑道。
    顾秀娟又给她拢了一下头发，这才转身出去。
    李喜燕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听到有人说道：“喜燕，真的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李喜燕听到这声音，心里忽悠一下子，像是从几十米的高处一下子踩空，她控制住情绪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吴医生关切的眼神。
    她咧了咧嘴，实在笑不出来，指了指嗓子，简短的说道：“发炎了。”
    吴医生听到她的声音，的确嘶哑的厉害，完全听不出是她原来的声音了，诧异的问道：“怎么这么厉害，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压舌板和小电筒，上前走到床边，李喜燕从心里抗拒，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医生刚看过，等着拿药，没大事。”
    吴医生笑了笑，说道：“那行吧，怎么就你一个人？也没有人照顾你吗？”
    他说着，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脸上笑意温暖，眼睛里都在闪光。
    李喜燕看着他，心里的情绪翻涌，眼前的笑脸和昨天晚上的不断的交叠重复，她其实到现在都不能相信，吴医生会掩饰得这么好，把她骗得团团转。
    要不是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仅凭别人说，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怎么了？”吴医生见她看着他，微笑道：“你别害怕，没事的，嗓子发炎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写一些注意事项，还有一些润喉润肺的东西，你回去多吃一些，多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好，谢谢。”李喜燕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客气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啊，”吴医生声音温柔的说道：“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也不会有今天啊，我都记着呢。”
    李喜燕听了心里冷笑，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愚蠢，被人利用当了枪使，他的今天会是什么样还真不太好说。
    不过，李喜燕也瞬间有了一个想法，她慢慢吸了一口气，说道：“是你帮助我比较多，否则的话，老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院。吴医生，真的谢谢你。”
    她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看着吴医生，吴医生目光坦诚又真挚，眼睛黑白分明，嘴唇微微向上翘起，挂着温柔的笑意。
    “这是为医者应该做的，不用再说谢了，你说过很多次了。”
    李喜燕心想，真是从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相比之下，莫柳生那种把骄傲和不屑都写在脸上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算什么本事。

 第三百零八章 衣冠禽兽

    李喜燕再面对吴医生的时候，心潮起伏如浪。
    她强迫自己忍下冲动，微笑着向吴医生道了谢，吴医生的笑容比她还真，说道：“这是医者应该做的，不许再说谢谢了。”
    李喜燕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吴医生，老师的茶叶罐还在那里吧，用完了吗？正好我把它一并带走。”
    吴医生面不改色的说道：“真是抱歉，喜燕，我这阵子太忙了，不小心把那个茶叶罐给弄丢了，除了茶叶罐之外，还丢了其它的东西，我怀疑是进小偷了，也有可能……算了，不说别的了。我买了一个新的，就想着哪天遇见你再送给你，你帮我代宋老师说句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李喜燕心里冷笑，他可真会装真会说啊，说什么丢了，有人偷了，说得含含糊糊，不但把自己择清了责任，哪天就算是再见到莫柳生拿着那个茶叶罐，自己也会认为莫柳生是偷来的，说什么也不会再相信。
    还真是一招好棋，无论莫柳生是生还是死，拿着茶叶罐再来找自己这一说是完全站不住脚了。
    而且，人家还买了一个新的赔给你，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有救命大恩在那里摆着，谁会好意思因为一个茶叶罐而不高兴？
    李喜燕极慢的笑了笑，“那怎么好意思，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和老师说一声就好了。你茶叶买到了吗？”
    吴医生点点头，“买到了，茶叶店的老师说，我拿去的是好茶呢。多亏了这罐茶叶，我女朋友的爸爸很高兴，她还说让我谢谢你。”
    呸！李喜燕暗骂，真能瞎编，他根本就没有买什么茶叶，更不会去给阮小蝶的父亲送什么礼，无非就是觉出那茶叶有问题，怕自己察觉出来或者宋绍礼再喝病再严重，自己怀疑他的治疗方法有问题而已。
    “好了，你好好休息，嗓子不能说太多话，要好好休息，”吴医生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我去看看白护士，看能不能把她调过来给你。”
    李喜燕点了点头，没有客气，她知道，白兰兰还是信得过的。
    吴医生转身出去，还轻轻的关上了门，特别绅士。
    李喜燕慢慢闭上眼睛，用力握紧了拳，还真是……窝火。
    没过一会儿，吴医生又带着白兰兰回来了，白兰兰走到她床边，说道：“你这是怎么搞的，我刚才听急诊室说了，你来的时候还在发高烧。”
    李喜燕不想多说，苦笑了一下，艰涩的咳嗽了一声，白兰兰急忙说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少说话吧。”
    吴医生说道：“那兰兰，喜燕就交给你了，我去查房了。”
    “好。”
    正说着，他还没有来得及走，顾秀娟就回来了，一进门看到他，急忙打招呼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吴医生笑道：“是阿姨吧，我是吴医生，也是喜燕的朋友，您放心，她没事，问题不大，就要得多注意，发物不能吃，要按时用药，好好休息，尽量少说话。”
    “好，好的，”顾秀娟感激的说道：“多谢你了，医生。”
    她说罢，把网兜里的水果拿出来塞到吴医生的手里，吴医生推辞不下，拿了一个苹果走了出去，顾秀娟又一路送到门口。
    李喜燕看在眼里，真恨不能冲上去抽他几个耳光，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白兰兰细致周到，陪着李喜燕聊了一会儿天，说了说这几天医院发生的事，李喜燕多半是倾听，一边听一边把这些情况都一一记在心里。
    通过白兰兰的讲述，李喜燕知道吴医生现在已经是医院里青年医生的代表，是首屈一指的主治医师，一时风光无两，比当初的莫柳生还要风光，大家都说他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而让人敬佩的是，吴医生还和以前一样亲切温柔，没有半天骄纵之气，一点也不像当初的莫柳生一样目中无人，对待护士和病人都一如既往的和善。
    金医生就比较倒霉了，听说梁华现在跟个精神病一样，天天在家跟他闹，到了医院里王院长也处处为难他，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因为他救了那个李家的老人，因此被家属讹上，院长是心里有气，渐渐的，大家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王院长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找他的事儿。
    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出来，也都明白了，院长并不是对事儿，而是对人，金医生可算是倒霉透了，家里和医院里都被梁华这个女人给害惨了。
    “对了，”白兰兰给李喜燕削了个苹果，递给她说道：“王院长最近可神气了呢，过两天有市里的人来采访，说是他的什么……研究，被选刊到医学杂志了，是咱们建国创办的第一本医学杂志呢，王院长这次的可是咱们城里的头一份儿，听说也就市里的一家医院有两个老教授入选过。”
    李喜燕的眼睛一亮，计上心来，她问道：“哦？是吗——这可是个大好事儿，采访是什么时候？”
    白兰兰想了想说道：“嗯，就是这个周末，据说是周末采访了连夜出稿，要赶在下周的新闻里播出。”
    李喜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中午的时候钱万春和方正都来了，一进门钱万春就直奔李喜燕的病床前，“你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了？医生怎么说？”
    李喜燕看他急吼吼的样子，听着他嗓音也是哑得够呛，示意他压低音量说道：“没事儿，我没事儿，你们别担心。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一看顾秀娟，说道：“这位是我妈妈，妈，这是厂里的两位同事，这位是钱厂长，另一位是方工程师，他们平时都挺照顾我的，昨天晚上加班晚了还送我回家来着。”
    顾秀娟急忙过来道谢，钱万春也瞬间明白，李喜燕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妈妈，他也是急坏了，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差点说漏了。
    方正依旧是面无表情，拿起床头小柜上的药盒看了看，没有吭声。
    钱万春说道：“要不我们早来看你了，听说你病了，我们可吓坏了，正想要出来，又到了两个人，齐总派的两个大学生到了，又忙着安排他们脱不开身，到这个时候才来。”
    李喜燕一听喜出望外，“又来了两个人？看着怎么样？”
    钱万春搓着手说道：“那……看着外表还行，具体的还得用一用才能知道，目前看不出什么，一男一女，长得都可以。”
    方正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李喜燕有抚了抚额头，这叫什么话……得用一用才知道，还长得都可以，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她指了指钱万春的嗓子，岔开话题说道：“一会儿你也拿点药吧，别像我这样。”
    钱万春正想要说什么，有人推门进来，“喜燕，感觉怎么样啦？”
    话音落，吴医生走到了近前，依旧的笑如春风。
    钱万春一见，眼眉都差点竖起来，李喜燕急忙悄悄掐了他一把说道：“吴医生，我感觉好一些了，刚刚白护士已经让我吃过药了，哦，这位是我们厂的领导，过来看看我。”
    吴医生笑着看了一眼钱万春和方正，冲他们礼貌的点了点头。
    钱万春心里闷着一口气，他也不傻，见李喜燕对钱万春这么客气，就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把脸撕破。
    他压下情绪，双手握住吴医生的手说道：“医生，我们小李的病就拜托你了，还请你多多照顾，多多照顾。”
    吴医生点头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钱万春在心里骂道，呸！谁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那是倒霉到家了。
    方正扫了一眼钱万春，不动声色的把目光别开，这个家伙……什么时候都这么卖力出演。
    吴医生又关照了李喜燕几句，还给她带来了一些水果，笑眯眯的和众人聊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走了。
    钱万春叹了一口气，无比感慨的说道：“啊呀，多么的衣冠禽兽啊。”

 第三百零九章 真是实至名归

    李喜燕听到钱万春的感慨，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叫什么语气。
    钱万春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到顾秀娟回来了，又把话咽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别急着来上班，彻底休息好了再说。”钱万春改了口说道。
    李喜燕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方正指了指药盒，问道：“他开的？”
    李喜燕知道方正指的“他”是谁，摇头说不是，是急诊室的医生，方正便不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厂里的事儿，也就告辞离开，下了班就匆匆过来，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见李喜燕也没有什么大事，也就都放了心。
    李喜燕躺在床上养神，没过多久，又感觉到身上冷得厉害，顾秀娟过来一看急忙去叫了白兰兰，白兰兰给她测了体温，又开始有些烧，等到升到一个高度又打了一针退烧的针。
    李喜燕心里清楚，嗓子发炎得厉害，体温总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她并不太在意，就是烧起来的确是难受，她本来还想想点事情，一发起烧来脑子昏沉，又开始不清楚，她索性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色都暗了，病房里亮起了灯，静悄悄的，顾秀娟并不在。
    她一转头，看到坐在床尾的人，惊喜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周明烨正低头削水果，听到她的声音急忙站了起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喜燕烧退了，感觉好了许多，她点头说没事。
    周明烨递了杯水给她，不凉不热正好，她还真有些渴了，一口气喝完，笑笑问道：“你怎么会来的？李林告诉你的？”
    “嗯，”周明烨看着她的脸色，眼睛幽深黑沉，“我来的时候你还在昏睡，你妈妈去给你熬粥了。”
    李喜燕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抿了抿嘴唇，试探着说道：“生气了？”
    周明烨没有吭声，李喜燕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小声说道：“我并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而是情有可原，我讲给你听听。”
    周明烨挑了挑眉，“情有可原？李林可说了，你加班到很晚，经常这么拼，你说情有可原？”
    李喜燕暗气，李林这个大嘴巴——她继续小声说道：“我并不是加班。”
    周明烨诧异，在她床边坐下，李喜燕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
    李喜燕还没有讲完，周明烨就坐不住了，蹭一下子站了起来，“有这种事？我……”
    见他恼了，李喜燕急忙拦住他，“别急，别急，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生气得很，只是现在还不是急的时候，急也于事无补，我们并没有证据，只靠嘴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周明烨皱眉说道：“怎么会没有证据，那些照片还在我们手里。”
    “没错，”李喜燕点头说道：“那是我们仅有的东西，所以，我们就要用那些东西来做最大的反击，不能浪费了。”
    周明烨重新坐下，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想怎么做？”
    李喜燕缓缓露出一个笑意，说道：“这个周末，会有市里的记者来采访王院长，我想那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周明烨点头说道：“好，我全力帮你。”
    周明烨一直留到很晚，李喜燕连连催促他连离开，他走到大厅，在那面工作人员的照片墙前停住脚步。
    这面照片墙和上次他与李喜燕站在这里的时候发生了变化，王院长依旧排在前面，而原来莫柳生的位置上，为成了吴征，下面还写着是“主治医师”。
    周明烨微眯了眼睛，极慢的笑了笑。
    “是你？”忽然响起一道女声问道。
    周明烨回过头，看到阮小蝶，手里提着一个纸盒，像是装了什么精致的点心，正打量着自己。
    看到这个女人，周明烨心里的火气就更浓了一些，他不露痕迹的压下去，微微点了点头。
    “在看什么？”阮小蝶走过来问道。
    周明烨说道：“吴医生，实至名归。”
    阮小蝶浅笑，笑得很甜美，“是啊，他总算是熬出头了。”
    “熬”这个字用得还真是准确，不过，不同的人听，就是不同的滋味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阮小蝶歪头看着周明烨，眼睛闪闪发光，“生病了？”
    她说着，竟然抬头去摸周明烨的额头，周明烨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说道：“不是，来看朋友。”
    阮小蝶也不尴尬，还笑了几声，好像有什么值得特别好笑的事，“朋友？是女朋友吗？你还是学生吧，学生可以谈恋爱的吗？”
    这么大胆的话，很少有人直接说出口，尤其是一个女人，就算是男人也得吱吱唔唔，说得特别隐讳。
    周明烨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没有分寸，他不想再搭理她，转身要走，不料阮小蝶竟然几步抢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笑眯眯的说道：“你和度允是什么关系？”
    周明烨愣了一下，隐约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意思，闹了半天，是想着打听度允。
    他戏谑心起，低声说道：“你想知道？你问黑石不行了？他什么都清楚。”
    听到他提起黑石，阮小蝶的眼中有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一闪而过，她看了一眼，吴征并没有出现，她很快恢复如常，上前一步靠近周明烨，手指在他的领口前转了转他的衬衣扣子，浅笑着说道：“问他做什么，你是当事人，问你不是更清楚吗？”
    周明烨没有想到她不惊反而还敢这样……挑逗，特别是感觉到她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滑过自己的脖子，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他急忙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的说道：“你就不怕吴医生知道吗？”
    见他把话说明，又有些恼的神色，阮小蝶捂着嘴“哈哈”笑了几声，“小弟弟，你真可爱。”
    她说完，笑着转身上了楼，走到楼梯口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周明烨，又轻笑了几声。
    周明烨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恨恨的走到外面，找了个水龙头，解开扣子洗了洗脖子。
    骑着车子在路上，周明烨一边走一边忿恨的想，怎么会有阮小蝶这样的女人，而且李喜燕说，吴医生早就都知道，却假装不知道，就为了阮小蝶手里的什么狗屁门路。
    他越想越觉得恶心，心里的火气翻滚，抬头看到不远处有家小卖部，他索性过去想买一支冰棒。
    刚付了钱准备走，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的进来，“干什么呢？人在里面都死绝了？问半天也没有个吭气儿的？”
    小卖部的人急忙说道：“有，有人，您要点什么？”
    进来的人一掀帘子，说道：“来十根冰棍，先说好，不凉我可不给钱啊。”
    小卖部的人急忙去拿，周明烨扭头一看，心想这是走了什么倒霉运，怎么又碰上他了。
    与此同时，进来的人也看到了他，正想骂他看什么看，仔细一看认出他来，急忙变了笑脸说道：“哟，这不是明少吗？真是有缘分啊，在这儿都能遇见。”
    黑石笑眯眯的，一眼看到周明烨刚买的冰棍，说道：“这个算我的。”
    周明烨淡淡说道：“不用，我已经给过钱了。”
    黑石一个劲儿的套近乎，周明烨有些不耐烦，忽然心里冒出个想法，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哦，对了，我刚才看到阮小蝶了。”
    “是吗？”果然，黑石的眼睛一亮，“在哪儿？”
    周明烨很想告诉他，就是在医院里，她去看吴征了，但是他忍住没说，李喜燕后面还有计划，这一部分他还没有和李喜燕商量过，他不想冒然打乱李喜燕的计划。
    但就这么放过阮小蝶他又有些不太甘心，正在想怎么回答，黑石翻手看了看手表说道：“说好了一起看电影的，我还以为她在家等我去接呢。”

 第三百一十章 你要坚信并且捍卫

    周明烨听了黑石的话，计上心来。
    “哦，就是在这条马路上，要不你一会儿往前走走，在路边等着，她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他本来还担心直接告诉黑石阮小蝶和吴征的事，会坏了李喜燕的计划，现在好了，既然黑石说阮小蝶答应了他，那就肯定不会和吴征一起出来，但黑石突然出现，也得让她惊慌一下子。
    吓也得吓吓她，周明烨恨恨的想道。
    黑石听了连连点头，向周明烨道了谢，周明烨心里暗笑，这个大傻冒。
    “对了，你们找到那个什么阿彪了吗？”周明烨问道。
    “呃……”黑石见周明烨提这事儿，脸色微微变了变，迟疑的说道：“还没有，也是邪了门儿了，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不过，我们正在全力的找，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周明烨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出了小卖部骑上自行车离开。
    黑石摸着下巴，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心里清楚，阿彪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可究竟去哪儿了，总得有个交代。
    他想起孔四爷说过的话，眼睛里闪过一阵寒芒。
    周明烨骑着自行车往家走，忽然身后有一阵喇叭声，他转头一看，一辆车停在他身侧，度允沉着脸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儿晃悠什么呢？”
    周明烨停住车子说道：“可算是遇见个能说话的人了。”
    度允听他话里有话，打开车门说道：“进来说。”
    周明烨跳下自行车钻进车里，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遇到那个黑石了。”
    度允的眉头一皱，“怎么，他找你麻烦了？”
    周明烨摇头说道：“那倒没有，就是闲聊了几句，我问了问他那个阿彪的事儿。”
    “他怎么说？”
    “就说人还没有找到，说是全力在找，”周明烨回想着当时黑石的神色，问道：“不会……找不到了吧？”
    度允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
    周明烨吞了一口唾沫，试探着说道：“之前不是说这个阿彪是什么孔四管家的侄子吗？既然是这样的身份，黑石和他的手下一定是努力在找的，但一直都没有消息，那还不是明摆着。”
    他顿了一下，终究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虑，“那个……这事儿和舅舅没有关系吧？”
    周明烨知道蒋五爷有势力，这一点他早就知道，曾经跟随蒋五爷出入过那么多的场合，见到那么多的人，他岂能心里没点数，但是，有些事情是他心里抗拒，并不太想承认的。
    比如，杀人放火什么的。
    虽然不是那么严重，但……总归就是这个意思。
    度允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脸在薄薄的烟雾里有些模糊，眼睛眯起来看着车窗外，映着外面路灯投射下来的那一点微光，烟尾一闪一闪，让周明烨莫名有些心惊。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问了，就势必要有一个答案。
    “我……”
    他还没有说完，度允弹了弹烟灰，回头看着他说道：“也难怪别人也会这么以为，你都这么想。”
    周明烨一愣，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没有最好了，舅舅他……”
    度允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意味深长的说道：“五爷是有势力不假，但他不是恶棍，也没有想过和谁为敌，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明少爷，这一点你应该坚信，并且捍卫。”
    最后一句，让周明烨的脸有些发烧，像被打了耳光，他甚至有点羞臊。
    半晌，他点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是，我记住了。”
    他不能不惭愧，每次他有什么问题，遇到什么难事，都会想到让蒋五爷帮助他，甚至，有的时候他没说，度允就悄悄把事儿给他办了，虽然是度允办的，但他知道，这也是因为蒋五爷。
    可以说，他能够快乐无忧的长大，可以“为所欲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有遭受过什么特别大的挫折，是因为蒋五爷，而并非是景鸣俊。
    他虽然不知道蒋五爷是他的什么舅舅，他小的时候也问过，但没有问出来，妈妈也从来不跟他谈这方面的事，但他能感受到，蒋五爷对他的心是真心真意，没有半点虚伪。
    可他还这么揣测，难怪度允会冷笑。
    “嗯，”度允点点头，把烟头弹出去，慢慢说道：“最近五爷遇到点麻烦事，你有什么事就找我，或者让小林子过来跑一趟，尽量别去烦他了。”
    周明烨一惊，“舅舅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暂时还不方便告诉你，我跟你说也不是为了让你担心，这个你应该对五爷有信心，就是提醒你留点神，没事儿早回家，还有就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什么事，如果有什么，我或者让阿成来通知你，别的人不要相信，明白吗？”度允认真的说道。
    周明烨慢慢吸了一口气，他心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度允也从来没有这样嘱咐过他。
    他很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但是，度允不说，他知道他再追问也是白搭。
    “好，我知道了。”周明烨点头说道。
    “你还没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度允还没有忘记这个，“去哪儿走这条路？”
    “我……”周明烨本来不想再说，但度允又问，他又不能撒谎，就简明扼要的把事儿说了一遍。
    度允听完也是眉头紧皱，“还有这种事？”
    他思索了片刻问道：“那李喜燕那个丫头准备怎么做？她不会吃这个闷亏吧？”
    周明烨说道：“那当然，她现在在医院，打听到这个周末市里会有记者来采访王院长，她准备在那天给王院长来个深刻的教训。”
    度允轻声笑了笑，就知道，那个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不是个受气的脾气，这么大的窝囊，她一定会反击。
    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阮小蝶也是一个关键，最好能一并料理了，那个女人的确不容忽视，她现在的这个职业，要是那天把事儿闹大了，她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法律上这些问题律师更占优势。”
    周明烨认真的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明天我去了再和喜燕商量一下。”
    “行吧，”度允说道：“这事要说大就大，要多留点心，弄不了就别逞强，不行就来跟我说一声。行了，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我送你。”
    “……好。”周明烨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他在前面骑着车子走，度允在后面开车慢慢跟着，一路把他送回了家。
    度允没有靠近周家的门口，远远的就停住了，他看着周明烨挥挥手进了门，坐在车里慢慢点了一支烟。
    四周很静，空气里没有一点声音，路边草丛里的虫鸣也消失了，夜色已深，度允吸着烟，目光看着周家的方向。
    良久，他慢慢叹了一口气，把烟头掐灭，发动车子缓缓离去。
    度允没有回家，调转方向直接去了蒋五爷的住处，车子刚停住，就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度先生，您来了。”
    “嗯，五爷呢？”
    “在里面，正等您呢。”
    蒋五爷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
    度允回答道：“路上遇到明少了，和他聊了几句，然后把他送回家了。”
    说到“回家”这个词，度允刻意放轻了声音，但他还是注意到，蒋五爷的眸色暗了暗，“……怎么样？”
    度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顿了一下，摇摇头，有些不忍的说道：“我也没有见着，就是把他送到门口了。”
    “明烨遇到什么事了吗？”蒋五爷岔开话题说道。
    度允把周明烨和他说的事儿挑着重要和蒋五爷说了一遍，重点说道：“黑石和那个阮小蝶，还有那个姓吴的医生，要不要重点查一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 剽窃大贼

    蒋五爷听了度允的话，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个吴医生，查过吗，什么背景？”
    度允回答道：“就是一个普通医生，本地人，算是一般家庭吧，饿不着，也富裕不到哪里去。他如果有什么背景，也不会被那个姓莫的压制那么久。”
    蒋五爷手指摩挲着下巴，点头说道：“嗯，这样的话，就不要从他身上下手，让他变成顺带的就行了，阮小蝶……这个女人有点儿意思，如果查到她，能有一些连锁反应是最好。”
    度允心领神会，浅笑说道：“好，我明白了。”
    “这个李喜燕，胆子倒是大得很，”蒋五爷说道：“上次朱三的事算是也间接帮了我们的忙，可你有没有仔细回想，她对朱三的恨意很浓，按理说，她不是应该更恨邱白和她那个堂兄吗？”
    “五爷的意思是……”度允试探着问道。
    蒋五爷摆了摆手，往沙发上靠了靠，“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奇怪，但她的确又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什么破绽。算了……”
    他想不通，索性不去再想，“多加派人手，孔四那边不能松懈，我觉得他会借这件事情做由头，那个阿彪无论是死是活，都不是什么好事。”
    度允郑重的点点头，“我会的。五爷，那边的项目，还是很棘手吗？”
    蒋五爷捏了一下眉心，说道：“嗯，孔四这次似乎是势在必得，我总觉得，他是有什么后盾，底气很足的样子。”
    “会不会是官家？”度允问道。
    “不会，”蒋五爷摇头否定，“如果是那样的话，孔四的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走路得横着走，不会像现在这样，我猜想他只是找到了合作伙伴，有资金实力。”
    度允轻笑，“说得也是，那个老家伙，向来骄横。”
    “这次的项目对我们也很重要，如果拿得到，那就是质的飞跃，我们以后也可以成功转型，”蒋五爷思索再三，“这些日子你辛苦些，孔四那边看看他究竟找的是谁，本城的有实力也就那么几个，另外……你说周末有市里边的记者来采访？”
    “是的，明少是这么说的，采访王院长，据说是什么学术研究成果。”
    “要想个法子，看能不能利用这个，或树立我们的形象，或打击一下孔四，这是个好机会。”蒋五爷声音低沉道，他静静坐在那里，眼睛黑亮。
    度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沉声说道：“好。”
    钱万春今天晚上没有回家住，一来是因为齐树铭前后一共派来了三个人，按方正的说法是一共有四个，除了最后一个，其它的都到齐了，那幢小楼也算是正式利用起来，各方面他都得看着点是否正常。
    无论是水电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能有怠慢之处，今天那两位新来的人刚到，他带着他们三个到外面吃了顿饭，两个大学生倒是激情满怀，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喝了点酒，他也有些兴奋，妻子也还没有回来，索性他也没有回，和他们多聊了一会儿。
    从小楼里出来，准备回办公室，走到半路他无意中转头看到一个人影，心里一动，走过去问道：“什么人？”
    那个人影站住，转过身来，“钱厂长。”
    钱万春这才看清楚，是莫柳生，他打量着莫柳生，手里还拿着脸盆毛巾什么的，应该是洗漱去了。
    “是你啊，没事早点歇着吧，”钱万春摆了摆手，他对这个莫柳生，实在喜欢不起来，要不是李喜燕说莫柳生有用处，他还不愿意留下莫柳生。
    想到李喜燕，钱万春这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停住脚步说道：“我说莫医生啊，你可得好好报答喜燕啊。”
    莫柳生微微点头，沉默了一下问道：“怎么今天没有见她？”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钱万春的心里的气更大，他走到莫柳生身边，问道：“你不知道？没人告诉你吗？”
    “知道什么？”莫柳生疑惑道。
    钱万春仔细一想，可不是嘛，李喜燕的事也就自己和方正知道，自己没说，方正那个石头一样的人，肯定更不会说。
    想到这里，他说道：“喜燕住院了，昨天……”他压低声音说道：“呛伤了嗓子，一大早就发高烧，被送到医院里去了，今天中午我和方工程师去看了看她，还见到那个吴医生了。”
    莫柳生拿着脸盆的手猛然一紧，眼睛里都迸出火光来，“她没事吧？姓吴的怎么说？”
    钱万春说道：“她没事，无非就是受罪呗，怎么也得过几天才能好，她没有揭穿，姓吴的还不知道。不过，看着那个家伙混得挺不错的，对了，那个院长也风光着呢，听说是什么研究上了医学杂志，算是本城医院单位头一份。”
    钱万春本来就是想刺激莫柳生一下，他心里有闷气，实在没处发，在医院的时候看到李喜燕虚弱难受的样子，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自从认识李喜燕以来，这个小丫头就总是古灵精怪的，什么时候都是活力满满，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柔弱的样子，这让钱万春蓦然心惊。
    见到吴医生的时候又不能表露出什么，忍着，什么都要忍着，他喝了点酒，又看到莫柳生，就有些忍不住。
    不料，莫柳生的脸色大变，手一松，脸色“咣啷”一声掉到地上，双手抓住钱万春的手臂说道：“你说什么？什么研究，什么医学杂志？”
    钱万春本来想看莫柳生失意的样子，没想到他突然跟疯了似的这么激动，还把自己抓得生疼，他嘶的了一口气说道：“你干什么，松开我！”
    莫柳生缓缓松开他，刚才的问题又追问了一遍，钱万春皱眉说道：“医院传开了，说是什么市里的记者要来采访，姓王的一个学术研究发表在医学杂志上，据说挺难得，这家伙人品不怎么样，医术倒还凑合。可见这人心长歪了，再会什么也是白搭。”
    莫柳生大吼道：“呸！他会什么研究？这么多年就研究一个课题，一直都不成功，去年就荒废了，他发表的那篇……是我的，我的！”
    钱万春一愣，眼睛霍然睁大，“你的？你说真的？”
    “当然，”莫柳生拍着胸口，“这家伙居然……不行，我得去找他算帐！”
    钱万春急忙一把拉住他，莫柳生像一头牛，何况现在还疯起来，钱万春根本拉不住。
    俩人正在拉扯着，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说道：“你们在闹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俩人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方正站在不远处，正冷冷的看着他们。
    钱万春依旧不敢松开莫柳生，喘着气说道：“这家伙……疯了，非得去找王院长算帐，说什么那个研究是他的，不是王院长的。”
    方正的眉头一皱，走过来说道：“你说那个学术研究，是你的，不是王院长的？”
    莫柳生闷声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喘着粗气，脸色苍白。
    方正继续问道：“你有证据吗？”
    莫柳生的眼珠慢慢转动，这才像是有了一丝鲜活气儿，不再像刚才如同死人一般，方正示意钱万春松开他，莫柳生沉默了下说道：“我没有证据，之前的底搞什么的都留在医院，根本没有拿，我当时以为……只是停职两天，没有想到会闹成这样。”
    钱万春整理了一下说道：“那你不扯吗？你又没有证据，你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你啊，你说是你的，那个姓王的就能承认吗？他失口否认，你能有什么办法？”
    莫柳生咬了咬牙，无言以对。
    方正问道：“你能背得出吗？”
    莫柳生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道：“能啊，能啊，当然能，我自己写的我当然能。”
    钱万春疑惑道：“那有什么用？”
    “当然有。”方正回答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她是我的“小贵人”

    关于研究这件事，钱万春就是想刺激莫柳生一下，没有想到，倒刺激出一个超意外的事情来。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事，方正是三个人里最冷静的，他让莫柳生忍耐住，之前的那些屈辱，生死大事都忍了，这点算什么？
    再说，忍得住一时，才有翻盘的可能，现在他这样冒失的冲出去，除了被否认，再被羞辱一顿，惨上加惨之外，没有任何的帮助。
    他的话简单，却字字带刀，直指人心。
    莫柳生最终泪流满面，点头答应下来。
    钱万春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我的妈呀……方正究竟是什么魔鬼，没有见过这么聊天，这么劝人的，简直是反复的捅刀子再撒盐，还得抹均匀。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的确比他的方法有效。
    莫柳生失魂落魄的回房间，方正看着他的背景，对钱万春说道：“你最好看着他，以免发生反复，他说的情况很重要，对李喜燕一定有帮助，我明天一早去医院，把这个情况告诉他。”
    钱万春认同的点了点头，刚想发表点感慨，一扭头方正已经走了。
    他站在原地，小声问道：“哎，你说让我看着他，怎么看啊？”
    方正没有回头，钱万春以为他没有听见的时候，只听方正淡淡说道：“你看着办，别跑了就行。”
    “别跑了就行……”钱万春嘀咕，这事儿又不能告诉别人，那岂不是……自己得和这个家伙住在一起？
    钱万春心里一阵哀鸣，这一晚上也没有睡好，几乎是睁着一只眼睛睡的，第二天醒来简直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李喜燕刚刚醒来不久，还没有洗漱，方正就到了。
    “怎么样了？”他问道。
    李喜燕有些诧异他来得这么早，回答道：“好多了，嗓子也不那么疼了，你怎么这么早？”
    她看着方正的脸色，想从他的神情上看出点端倪来，但很可惜，什么也看不出。
    方正看看四周，问道：“你妈妈呢？”
    “回家熬粥去了，我也不是小孩子，能照顾自己，她也想让我吃好点。”李喜燕回答道。
    方正拉把椅子坐下，面对着门口的方向，他一抬眼，门口的动向就能看得清楚，李喜燕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有话说。
    “怎么了？”
    “有件重要的事，昨天晚上我们才知道的，一早过来告诉你，说不定会对你的计划有帮助，”方正直接说道，“莫柳生说，那个王院长发表的学术研究，是他的。”
    李喜燕一愣，霍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正，方正认真点点头。
    李喜燕一时没有说话，她快速的把事情回想了一遍，斟酌再三，她低声说道：“你觉得是真的吗？”
    “九成，”方正回答道，“我问过莫柳生，他说，他可以把论文背出来。”
    李喜燕再度陷入沉默中，医学，学术论文这种东西，有很多的专业术语，不像是写作文或者文学创作一类，只要换一种说法，改成自己的话，就有可能被当作新的作品。
    医学的论文，涉及到新的研究，哪怕错一个元素，一个符号都是不可以的，那也就是说，王院长的这篇，他是不会做改动的，如果莫柳生可以背得出，那就说明他的话是可信的。
    这种东西王院长是不会和别人共享的，医学杂志在本城也没有卖的，要说莫柳生买了书背，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方正说道：“如果你有打算在采访的时候让王院长露出什么破绽的话，这件事情也可以算做一项。”
    “当然得算，”李喜燕点头说道：“而且是很重要的，市里来人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正好借这件事打他的脸。”
    她顿了一下，说道：“感谢你们，为我做这么多，也谢谢你一大早赶过来。”
    方正刚想说什么，一抬眼看到门口有人影一晃，他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门一开，吴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李喜燕看着他的笑容有些恶心，胡乱的点了点头，“挺好的。”
    在一旁的方正突然开口说道：“吴医生很尽心。”
    吴医生看了看他，笑容加深，“医者职责所在，应该的，何况喜燕还是我的朋友，也是个小贵人。”
    方正笑了一声，“是吗？喜燕，那你有福了，能让吴医生把你当成贵人。”
    李喜燕干笑了几声，暗自瞪了方正一眼，方正起身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李喜燕语结，这个男人这么小气吗？这就要走？当着吴医生的面儿，有些话她也不能说。
    她递了几个眼色，方正都假装没有看到，转头对吴医生说道：“吴医生，我有个朋友，最近嗓子也不太好，大概是工作太累，和喜燕的症状差不多，就是略轻一声，能否麻烦你给开点药？”
    吴医生欣然答应，点头说好，嘱咐了李喜燕几句，转身往外走。
    李喜燕有些傻眼，没有想到方正把吴医生也给弄走了，正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正在门口停住说道：“好好休息，厂里的事儿别担心，我和钱厂长会处理好的。”
    李喜燕心头一动，这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告诉她不用担心莫柳生，他和钱万春会看住，安抚住。
    她其实想说的就是这个，担心的也是这个，莫柳生本来就心存怨恨，再加上这事儿，一定会暴怒，万一冲动之下再惹出什么乱子那就麻烦了。
    她吐了一口气，这个消息的确很有用，没有想到王院长这么大胆子，这种事儿也敢干，不过她后来冷静下来一想，这事儿也不算新鲜，也算是经常有的，类似什么导师占用学生的论文都是常见。
    不过，像王院长这么大张旗鼓的，他就不怕莫柳生知道了消息，过来捣乱吗？还是说……他已经知道，莫柳生已经“死了？”
    距离周末还有两天的时间，算是比较紧迫，她还得尽快动起来才行，趁着现在还在医院，她做起事来也算是顺理成章，不会太引人注目。
    上午十点多，白兰兰过来给她测量了体温，今天没有再发高烧，李喜燕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
    俩人聊了一会儿，李喜燕说道：“白护士，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你说。”白兰兰说道。
    “我的老师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刚从国外回来，也是位医学工作者，听老师说起王院长的成就，很想来拜访一下，一会儿你能不能帮我请院长来病房一趟，我想和他说一下这个事儿，我现在生病，去他的办公室不太方便，万一让人看到以为我是私下找他走什么门路就不好了。”
    白兰兰爽快的说道：“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帮你去说，不过，院长这两天在忙着采访的事，听说要把食堂旁边的小礼堂收拾出来，在那里做采访。”
    李喜燕心里惊诧，这个王院长也太招摇了，弄这么个采访，还去礼堂，干什么？要开表彰大会吗？
    白兰兰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听说是因为卫生局那边知道了这件事，说是要搞大一些，正好把医院也宣传一下，看市里那边能不能给这边提个级什么的，卫生局的领导也是想获得一点好处的嘛。”
    李喜燕大喜，“卫生局？哪位领导要来？”
    “局长吧，是肯定要来的，”白兰兰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的样子。
    “怎么？”李喜燕知道她不是八卦的人，这副神情一定是有什么事。
    白兰兰的脸微微一红，说道：“我听说，吴医生这次也会露面，说是医院重点培养的骨干力量。”
    李喜燕看着白兰兰微红的脸，暗自抽了一口气，居然把白兰兰的这份心思给忘记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埋下导火萦

    李喜燕想了很多，把许多方面和因素都考虑进去，但是唯独忘记了白兰兰对吴医生的这份心思。
    她想让吴医生恶有恶报，却不想伤害白兰兰。
    “白护士，吴医生的那个女朋友，最近来找过他吗？”李喜燕若无其事的问道，她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些沉重。
    不破不立，对于感情的事，就是快刀斩乱麻最好，她不想让白兰兰还对吴医生心存幻想。
    白兰兰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值得更好的。
    白兰兰脸上的红潮迅速退去，勉强笑了笑，说道：“嗯，找过吧，我没有太注意。”
    “他那个女朋友挺厉害的，是个律师，”李喜燕观察着她的神色，缓缓说道：“我想吴医生应该挺喜欢她吧，还问我借过茶叶，说是照样子买给他女朋友的爸爸。”
    白兰兰的脸色微变，咬了咬嘴唇说道：“啊，是吗？他们已经见过家长了吗？”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买礼物，”李喜燕痛下心肠说道。
    “嗯，”白兰兰胡乱的点点头，站起来说道：“我去帮你请王院长。”
    李喜燕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吐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忍，但她知道，必须这样做。
    顾秀娟过来说道：“她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
    李喜燕摇摇头，从床上跳下来说道：“妈，我出去走走，总呆着太闷了，一会儿如果王院长来，您就说，吴医生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谈事情了。”
    “王院长？”顾秀娟不解。
    “对，”李喜燕表情严肃，低下声音放缓语速说道：“他会挺客，见我不在，他问您我去哪了，您就说，吴医生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谈事情了。记住了吗？”
    顾秀娟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看李喜燕那么认真，就点头说道：“好。”
    “如果他再问，什么事情之类的，您就说不清楚，去多久了，就说有一段时间了，行吗？”李喜燕说道。
    “行，妈记住了，你去吧。”
    李喜燕出了病房，哪里也没有去，直接去了王院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她看到白护士走了进去，随后传出说话声。
    她没有再等，转身直接去了楼下吴医生的办公室，吴医生正好在，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声音一抬头看到李喜燕，他不禁诧异道：“喜燕？怎么了？有事吗？”
    李喜燕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吴医生，你在忙吗？”
    吴医生看着她的神色，意识到她似乎是有什么事，而且好像还有些担心的样子，不禁起了好奇心，放下手里的笔，说道：“没事，不忙。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低下头也不知道看着哪儿，双手交握，有些紧握的搓着手指。
    吴医生心里更加纳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李喜燕这样，之前宋绍礼的病情出现疑问，面对那么多未知困难的时候，她也能冷静的想办法对应，这到底是怎么了？
    吴医生也不急着催促，他怕事极必反，李喜燕既然来找他，就是想跟他说，难道是……医院里的事情吗？不然的话她为什么来找自己？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给李喜燕，温柔的说道：“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李喜燕握着水杯，依旧低着头，过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来，说道：“吴医生，你被人欺负过吗？”
    吴医生一愣，随即又慢慢笑道：“这种事情……怎么说呢，也谈不上欺负，出来工作嘛，一些不顺心的事情总是难免的。”
    他伸手拍了拍李喜燕的手臂，语气和缓的说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看你们厂里的领导，似乎的确……是不是不太好相处？”
    李喜燕的眼风往他的手上一扫，幸亏他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就收了回去，要不然都有一种想要打开他的冲动，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钱万春和方正不太好相处？
    她心里哧笑，还好意思说别人。
    李喜燕抿着嘴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吴医生心里更加认定，八成是和她工作上的事儿有关，微松了一口气，正想要再劝两句，不料，李喜燕又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我是无意中听说，医院里……”
    她话说到这里，后面的又没说，一抬头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吴医生刚刚松下的心又瞬间被提了上来，“你说，医院？医院怎么了？”
    李喜燕又不吭声了，握着杯子过了一会儿说道：“我能……再喝一杯吗？”
    吴医生点点头，正想起身再给她倒，她已经站起来，走到水瓶旁边自己去倒了。
    李喜燕倒水是假，她进来的时候早就发现了，在这里位置，可以扫见门口的动静，比如此时，她刚好就看到门口有个人影一闪，她的嘴角无声泛起一丝冷笑，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李喜燕重新回到位置上，说道：“我手里那些重要的东西，你想要吗？”
    吴医生一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李喜燕身子向前一倾，压低声音说道：“我听那些护士姐姐说，有些医生给病人开一些虚假药单，让他们多出钱，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那些药，有的人甚至连字都不认识。我今天无意中捡到了一份名单，像是有人抄录的，你想要吗？”
    吴医生心头一跳，这些事儿也有，之前梁华就干过这种事，把医生开得药贵的一些她私吞，换成一些药效差但价格便宜的，然后把好的拿出去卖掉，从中间赚差价，他就曾经发现过，但那时候迫于压力，没有敢说。
    没有想到，这事儿竟然被李喜燕发现了，看来真是没有错，这个丫头真是自己的小贵人，有她的帮助，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的，都会让他有巨大的收获。
    要是帮助院里处理了这件事情，那也算是大功一件，或者……即使不处理掉，现在的自己和之前可不一样了，没准也能从中分到好处也说不定。
    他压制住心里的喜悦，脸色严肃的说道：“竟然有这种事？你把它给我，我一定查清楚。”
    李喜燕“嘘”了一声，说道：“这事儿院长还不知道呢，我不知道怎么办，吴医生，你确定我不会受到牵连吗？”
    她可怜巴巴的说道。
    吴医生急促保证说道：“当然，我肯定不会说是你说的，就算是院长问起，在没有查明之前，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李喜燕心里冷笑，犹豫了半天，最终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回去取。”
    “行。”
    李喜燕起身往外走，她再次看到有人影一闪，等她开门走到外面的时候，发现刚才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她不动声色的往前走，忽然听到前面走廊的拐口处有人说道：“王院长好。”
    “好，好。”王院长胡乱应了两声。
    听到王院长的声音，李喜燕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她回到病房，顾秀娟正在整理东西，看到她回来，微笑说道：“回来啦，累不累？你说得还真准，有个院长来过。”
    “哦？是吗？”
    顾秀娟点了点头，“嗯，我就按你说的跟他说了，他也没有多留，转身就走了。”
    傍晚的时候，周明烨来了，李喜燕把情况跟他说了说，包括方正来告诉她的，关于研究论文的事。
    周明烨把一个小随身听悄悄递给她，说道：“这个你收好，这是我从度哥那里要来的，他们从海关上买了一批查到的东西，这个给我了，我教你用用。”
    李喜燕低头一看，不由得惊讶，这个时期这东西可是罕见得很，一般录音机还是那种大个头的，这种小的还很少见。
    这东西她也会用，周明烨教得很认真，里面已经放好了一盘空白的磁带，给她演示了几次。
    李喜燕暗想，这东西一定会派上大用场。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打探下落

    李喜燕正在和周明烨聊得起劲儿，听到有人敲门，顾秀娟走过去开了门。
    让李喜燕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竟然是景南宇。
    他抱着一束花，还有一网兜新鲜水果，笑吟吟的走进来说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周明烨有些诧异的说道：“哥，你怎么会来？”
    景南宇佯怒道：“还好意思说，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今天去店里才听别人说的。”
    周明烨搔了一下后脑勺，说道：“我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嘛，也没有见着你。”
    景南宇也不跟他计较，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拿出两个苹果说道：“去，洗苹果。”
    周明烨乐呵呵的接过，跑去洗苹果，顾秀娟请景南宇坐下，客气的给他倒了一杯水。
    景南宇坐下，看着李喜燕说道：“脸色还是不太好，医生怎么说？”
    李喜燕笑笑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嗓子有些发炎，你去店里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她猜想，会不会是和鹏飞电子厂有关的事，否则的话，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是，他不是明确表示，不会勉强自己去吗？
    景南宇像是看穿她的想法，笑了笑说道：“别担心，我找你不是为了厂里的事儿，我说过的，不会让你为难。”
    他这么一说，李喜燕倒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不是。”
    不是什么，她也没往下说，事实上，她的确是那么想来着，因此会更加羞愧。
    景南宇倒是坦然，笑容加深，周明烨洗了苹果回来，抢先说道：“哥，我先跟你说啊，鹏飞那边的破事儿，别再让喜燕掺和了，对了，那个什么专家呢？”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水果刀在一旁削皮，景南宇说道：“他早就走了，据说会回国，具体的不太清楚。喜燕，这次我找你，并不是和厂里有关的事，而是其它的事。”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退去，有几丝愁容萦绕在眉眼间，“你有见过我的那个同学，莫柳生吗？”
    李喜燕心头一跳，周明烨削水果的动作也一滞，连续的皮断了。
    景南宇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周明烨，周明烨脑子转得飞快，“哼”了一声，说道：“哥，不是我说，你这个同学也太……差点害了喜燕的老师，他不是被停职了吗？再说，你找他怎么问喜燕？”
    周明烨把话都说完了，李喜燕也没有多余的再问。
    景南宇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问过了，医院里说，让他停了职，并不知道他的去向，之前我不是跟喜燕说过莫柳生的家庭情况吗，我出院那天他还来看过我，说……”
    他顿了一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欲言又止。
    李喜燕心里微动，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轻笑了一声，问道：“说什么？与我有关吗？”
    景南宇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吧，他说他是冤枉的，想有机会找你谈一谈。”
    周明烨冷笑说道：“真是可笑，他找喜燕谈什么？喜燕又不是他的领导。”
    “他的意思是，毕竟是事关宋老吧，他也是因为这件事被停职的，想把事情说清楚，让喜燕和他一起到院领导面前说清楚，”景南宇说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这些先放在一边，昨天他的家人来找过我，说是找不到他了，好几天没有和家里人联系，我昨天也找过他，但都没有找到。所以，想来问问你，这几天有没有见到他？”
    李喜燕心里疑惑，也有点紧张，但她表面上并没有显露，而是反问道：“不是说，莫柳生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吗？怎么……”
    景南宇苦笑了一下，“不好归不好，但是他挣的钱还是要要的。”
    李喜燕了然，景南宇继续说道：“听他家里人说，好像是找了个药房的工作，但我找了好多个药房，都没有见着他，倒是有家说他曾在那里工作过，只是这两天也没有去，不知道什么情况。”
    李喜燕问道：“那药房的人就没有说别的？好好的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景南宇摇摇头，“他们说，莫柳生是临时工作人员，本来就是说的，没事的时候就过去兼职，并不是全职在职，工资也是日结的。”
    李喜燕问这些就是想知道，看看药房那边对于莫柳生的情况了解多少，看来也是知之甚少。
    景南宇见她不吭声，迟疑着说道：“除此之外，更让我担忧的是，在那家药房对过有个小院子前两天晚上着了一场大火，听说是个年轻人租住在那里，但是自从大火之后，并没有见到那个年轻人的踪迹。”
    李喜燕暗自抽了一口气，景南宇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联想到那里了。
    景南宇会问起莫柳生，这的确是个意外，李喜燕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周明烨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李喜燕，说道：“哥，这事儿吧——我觉得你还是别管了，他跟你又不多么关系好，你的事情又多又忙，也帮他找了，没有找到，那有什么办法？喜燕就更不知道了，对吧？”
    李喜燕点点头，周明烨择的得这么干净，她也不能再往里跳了。
    景南宇皱眉说道：“明烨，话也不能这么说，莫柳生虽然性格不怎么好，这次对宋老的事情上也有错，但……”
    他看了李喜燕一眼，略有些迟疑，“我并不是替他说情，错了就是错了，但是他如果能改错，还是不错的，毕竟他的医术是实打实挺不错的，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样吧，如果我见到他，会转告他的，有消息也会通知你。”
    “那好吧，”景南宇见她真的不知道，也不再多问什么，又闲聊了几句，也就起身告辞了。
    周明烨送他到门外，景南宇站住身形说道：“怎么，你还不走吗？”
    周明烨清清嗓子，吱唔着说道：“啊，我还要等一会儿，李林一会儿还来，我正好有事儿跟他说，见着他了再走。”
    景南宇也不揭穿他，看了一眼门里，微笑说道：“行吧，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对错，顺心去做就可以，爸爸这边……有我呢。”
    他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含糊，周明烨从他的眼神语气上，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事，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问道：“怎么？爸爸又说我了？还是……说喜燕了？”
    景南宇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没有，爸爸没有说她，就是说你，担心你考大学的事，你也要经常和他谈一下，让他放心才行。”
    “哦，”周明烨听并不是景鸣俊说李喜燕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景南宇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想再训他几句，想想还是算了，等过了高考再说，何况，现在周明烨还年轻，并不懂什么，且由得他去，没准哪天就又变了。
    他嘱咐了周明烨几句，让他早点回家，随后转身离开。
    周明烨回到房间，李喜燕对顾秀娟说道：“妈，你也回去看看吧，喜凤和小猪……我挺不放心的，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还有白护士，她挺关照我的。”
    “那怎么行，”顾秀娟一口拒绝，“你自己一个人不行的，万一晚上再发烧呢，白护士是不错，但总归不能时时守着你。喜凤和小猪你不用担心，有你王花婶，还有晓雯也会过去，不会有事的。”
    李喜燕说道：“那你回去看一眼，给我拿几件衣服，一会儿再来也行啊。”
    顾秀娟想想也对，她回去看看，自己也能安心，也能让喜燕放心，于是点头说道：“那好吗，我回去看看，晚会儿再来。”
    她一走，周明烨立即凑过来说道：“你猜，我哥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份大礼

    李喜燕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景南宇知道得不少，除了找到了药房，还联想到了对面失火的房子，说不定还找到房东问过了。
    但是，从景南宇的神色上，又不像是知道什么，再说，如果他怀疑莫柳生在大火中丧生了，那应该是报警才对，而不是来找自己吧？
    她一时想不通，摇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好。”
    周明烨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好了，没事，别太担心。他总归是自己人，我哥人挺好的。”
    李喜燕冲他笑了笑，没有否认，但有些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反正有一种感觉，说不上来，她一直有点儿摸不清看不透景南宇。
    这时又有人敲门，周明烨嘀咕道：“这都谁啊，天晚了还不消停。”
    打开门一看，立即眉开眼笑，“你怎么来了？”
    度允提着一袋子吃的，走进来说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当然不是，只是没有想到而已。”周明烨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扒拉了一下说道：“就这？也不说弄点好吃的。”
    度允挑眉说道：“不是你说她伤的是嗓子，能吃什么？别看这些东西清淡，都金贵着呢。”
    李喜燕当然知道度允不会抠索，她微笑说道：“度先生，让您破费了。”
    “李小姐别客气，”度允看了看周明烨，说道：“麻烦明少爷去门口看着，别让人进来。”
    他说得直接，连点拐弯抹角的都没有，摆明了就是有话要和李喜燕说，还得把周明烨支出去。
    周明烨愣了一下，“我……”
    “听话，”度允看了看手表，“我时间有限。”
    周明烨看了看李喜燕，李喜燕微微点头，他这才不太情愿的说道：“那你别吓唬她啊。”
    度允哑然失笑，“她是那么好吓唬的吗？”
    周明烨磨蹭到门外，靠着门试图听到点什么，但什么也听不着。
    “度先生，有什么话，您就说吧，”李喜燕也干脆，直接问道。
    度允脸上有些倦色，还有一些平日里少见的严肃，这让李喜燕心头微沉，她意识到，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边的事，明烨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回了蒋五爷，按说这事儿不算什么，由得你们怎么做，最后就算真有什么乱子，我们再暗中善后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五爷那边也到了关键的时候，怕是无暇顾及。”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话说白了吧，就是怕明少受到伤害，我怕我稍一疏忽，就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和五爷的关系，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度允没有藏着掖着，话说得干脆又清楚，他虽然没说到底蒋五爷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从他有别于以往的表现还有话里的隐忧，李喜燕也能感觉得到，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
    她脑子里快速飞转，认真的看着度允，问道：“度先生，我能问问，蒋先生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度允没有想到，他说了半天，李喜燕最先问的竟然是这个，他以为她会问一些和她自己或者和周明烨利益相关的事。
    倒不是觉得她自私，而是觉得，就算是她再聪明，那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没有背景家世，更没有什么实力，有什么能力插手五爷的事？
    他好奇，也也觉得有意思，便说道：“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本来只是一桩生意，是一个改造的项目，但后来掺合进来了孔四，你应该听说过吧，孔四和五爷一直面和心不和，黑石就是他的手下。”
    度允的话，点到为止，李喜燕也立时听明白了，黑石那天也说得很清楚，那个叫阿彪的，是莫管家老婆的亲侄子，而莫管家是孔四爷身边最信任的老人。
    如果孔四以这个为借口，和蒋五爷反目，到时候传出去，也是他占理，当然，前提是，这个阿彪回不来，而且可以让人相信是蒋五爷派人干的。
    问题是到现在，这个阿彪也不见个人影，事情算是完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要想做，也就不太难了。
    “改造项目？”李喜燕问道，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度允再次惊讶，李喜燕不应该有些羞愧或者……担忧，甚至是害怕的之类的情绪吗？毕竟，那些什么照片是因她而起，怎么她还会关心什么项目？
    他还没有回答，李喜燕又说道：“是兴华路上那片区域的旧城改造吗？”
    度允一怔，这个项目现在并不是全城皆知，甚至还没有开始竞标，只是政府了这么个意向，想看一下城里有没有这个实力，都有谁可以做得到，是处于做计划的阶段。
    那……李喜燕是怎么猜到的？
    度允心里警惕顿起，他微眯了眼睛，眼底闪着冷厉的光，“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李喜燕听他这么一问，便知道是自己猜对了。
    可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按说这件事情应该是发生在几年后啊，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不可能啊，当初出现那次地基塌陷的事故，闹得特别轰动，新闻、报纸、电台，各种媒体都在报道，她怎么可能记错？
    难道说，因为某些因素，比如，有的事情被她扭转更改了结局，其它的有些事情，也会发生时间上的误差？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李喜燕解释不通，本身她可以重生，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那里不是刚刚发生过大火吗？难道不怕不吉利？”李喜燕反问道。
    度允哧笑一声，“这不算什么，公关上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就不叫公关了。李喜燕，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火灾的时候，出来的时候听那些周围的人说的，”李喜燕信口胡说道：“他们说那地方是一片旧城区，住的人也都不多了，好多闲置的，被烧的那家原来就是堆放了好多废品，现在你又说旧城改造，我自然想到那里。”
    她说得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说得过去，度允半信半疑的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神色坦然，不像是撒谎，又想想她的确没有其它的途径知道，也不再追问。
    “另外，”度允转移到另一个话题说道：“阮小蝶的事，五爷的意思是，可以从她身上下手，也没准会对你要做的事有所帮助。”
    李喜燕的眼睛一亮，她的确想到过阮小蝶，因为吴医生自己也说过，他之所以不和阮小蝶闹掰，主要是因为阮小蝶的关系网，这个时期的律师事务所是很少见的，能够做这个行业，人脉关系一定少不了。
    关于阮小蝶，李喜燕还没有太好的计划，一开始还想着揭露阮小蝶的面目，让吴医生下不来台，但是……又一想这就得牵上别人，还得拍照什么的，太容易留下把柄，并不是太好。
    没有想到，今天度允来了，这可算是一份大礼。
    李喜燕笑着说道：“不知度先生有什么高见？”
    度允轻笑，并没有告诉李喜燕答案，“这个……暂时还不能说，总之是会有结果的。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关于她，你不必有什么顾虑，也不要再做其它的。”
    “好，”李喜燕求之不得，她点点头，认真说道：“多谢度先生，也请你转告蒋先生，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他。”
    “哦？”度允微微挑眉。
    李喜燕再次点头，郑重的说道：“就在不久的将来，很快。”
    度允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他站起来说道：“好，我一定转告五爷。李小姐，好好休息，再见。”
    度允转身正要出门，李喜燕忽然开口说道：“度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您。”
    “什么？”度允回过头。
    “关于丁泽，就是穆青的那个小叔子，据说被人送进了派出所，请问，这件事情和你有关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重要信息

    听到李喜燕的问题，度允的脚步一顿。
    他慢慢回转身，面色沉静，眼神平静无波。
    李喜燕也坦然的回望着他，沉默了几秒钟，度允极慢的笑了笑，“李小姐，你的确很聪明。”
    这不是度允第一次夸赞她“聪明”，而且似乎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意味。
    李喜燕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度允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这个答案也跟回答了差不多。
    度允出了门，在门外的周明烨立即站直身子，“这么快就走了？”
    “嗯，”度允点点头，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子说道：“没事儿早点回，路上注意安全，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
    “舅舅的麻烦很大吗？”周明烨有些担忧的问道。
    度允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不会，别担心，我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多些警惕，也省得五爷挂心。”
    周明烨点点头，看着度允慢步离开，消失在走廊。
    他正想回屋，忽然看到另一头有人影一闪。
    李喜燕正在琢磨，为什么度允要把丁泽送进派出所，他这样的人，那天对丁泽出手已经很让人意外了，怎么还会送他去派出所？而且这事连穆青也不知道。
    有意思。
    她正在想，周明烨推六进来，飞快冲到她的床边，激动的说道：“走，走，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李喜燕一边下床一边问道。
    周明烨把那台小录音机拿起来揣口袋里，“当然是你期盼的。”
    一见到他拿那个小录音机，李喜燕就明白了，二话不说跟着周明烨就往外走。
    度允出了医院，调转方向开车直奔码头，路上的行人不多，路灯也很暗，他的车灯劈开前面的黑暗，渐渐的脱离了城区，听到了远处的波涛声。
    他把车子停到仓库附近，仓库那边的人立即听到动静，手电筒扫过来问道：“谁？”
    度允沉声说道：“我。”
    那边的人急忙快步跑过来，“度哥，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阿成回来了吗？”度允问道。
    “刚回来，和您脚前脚后。”
    度允没再说话，快步往仓库里走，仓库门前挂着大灯，明晃晃的在夜风里飘来荡去，门前站着几个人，看到他过来都打了招呼。
    度允摆摆手，让他们守在外面，他独自走了进去。
    阿成正坐着小板凳，在小餐桌前吃东西，一碟炖好的鱼，几个馒头，度允轻轻停住脚步，看着他吃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了他一声。
    阿成听到声音，急忙站了起来，“度哥，您来了。”
    “继续吃，”度允在他面前坐下，示意他也做。
    阿成咧嘴笑了笑，把手里的半个馒头三两口吃完，一抹嘴说道：“饱了。”
    “辛苦了，”度允沉声说道：“等事情结束，我请你吃好吃的。”
    “不辛苦，”阿成摇摇头，脸上笑得欢快，“不过，好吃的可以吃。”
    度允被他逗笑，问道：“情况怎么样？”
    阿成抽抽鼻子，低声说道：“我打听了两天，找到那家伙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女人家里，听说那女的和他是相好，好了有几个月了，据说，房子还是那家伙给租的。”
    度允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他一支烟，阿成点上烟吸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去的时候那女人不在家，打听了一下邻居，谁也说不认识，只听说搬来了人，但没有见过。”
    “没见过？”度允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要说一两天，那还有可能，这么长时间了，不认识也得见过吧，后来我干脆蹲点，”阿成脸上浮现狡黠的笑意，“最后我才发现，那女的不是没有在家，而是早出晚归，天黑的时候，有人把她给接走了。”
    “接走了？早出晚归？”度允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儿。
    “对，”阿成点点头，低笑了一声，凑到度允耳边说道：“您猜怎么着，度哥，那女人是彩虹歌舞厅最红的姑娘，是朱三的心腹亲自把那个女人给接走的。”
    度允的眸子一缩，这个消息可出乎他的意料，没有想到阿彪竟然和朱三的人搅和在一起。
    “好，我知道了，”度允拍了拍阿成的肩膀，“阿成，你辛苦了，这个消息很有用。”
    阿成眉开眼笑，“有用就好。”
    度允嘱咐他这几天多警惕一些，各方面都多加注意，然后就准备走，阿成送他到门口，他又停住脚步，扫了一眼小饭桌，对阿成说道：“吃好点。”
    阿成一怔，搔了搔后脑勺说道：“嘿嘿，我知道了，度哥。”
    度允离开码头，看了看时间，开车到了蒋五爷家门外，看到院子里的光线很暗，像是已经睡了，他思索了一下，没有再上前叫门，直接开车调头离开。
    夜深人静，正是休息的时候，医院里更是如此，而此时的周明烨和李喜燕正躲在吴医生的门外，精神抖擞。
    周明烨在楼道另一头见到的人影就是王院长，他和李喜燕急匆匆的跟上，果然，看到他故意七绕八绕的掩人耳目，到了吴医生的门外。
    吴医生正在办公室，查完了房回来，正想休息一下，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李喜燕捡到的那些“证据”。
    李喜燕告诉他之后，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李喜燕来，索性就去查房，到了李喜燕那里的时候，正好有别人在，他也不好多问什么，等他出来的时候，李喜燕叫住他，送他到门口，低声说道：“吴医生，我刚刚去你的办公室，你并没有在，我就把东西放在你书架上最上面那一层了，外面套了一个牛皮信封。”
    吴医生一听，心里一喜，“哦，那大概是我我在别处查房，咱俩走岔了，行，我知道了。”
    李喜燕点点头，小声请他不要告诉别人，她不想卷入别的是非。
    吴医生满口答应，让她放心，绝对不会透露是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
    李喜燕看着他离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吴医生后来一直想回办公室，但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一会儿这一会儿那，后来阮小蝶还来了，缠着陪着她出去吃了晚饭，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他走到书架前，伸手一摸，果然找到了一个牛皮信封，拿在手里正想要打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他吓了一跳，急忙把东西又放了回去，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一扭头，发现是王院长。
    就在那一瞬间，王院长已经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是个牛皮纸信封，而且吴医生还一脸的不自然，他顿时心里冒出火苗，脸色也不太好看。
    吴医生看着他的脸色，发现他不太高兴，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又怎么了，暂时没有想把这信封里的东西给王院长，毕竟还不太不清楚，也没有更多的证据，这种涉及到不只一个人，而且是真金白银利益的事，更得谨慎一点才行。
    “王院长，怎么了？”吴医生问道。
    他说着，还体贴的给王院长倒了一杯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脸色不太好。”
    王院长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脸色不好吗？”
    吴医生点点头，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的，但一时想不通为什么，心想自从梁华走了之后，王院长就挺怪，有时候感觉他挺兴奋，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翻身的感觉，有时候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也不好乱猜，只好笑笑说道：“有一些，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没有休息好？我记得，今天不是该您值班啊。”
    王院长眼睛看着他，点头说道：“是啊，不是该我值班，但是我有事，得留下来呀，不留的话被别人害了都不知道。”
    吴医生听他这话头，更判定是有事儿，立即严肃且诚恳的说道：“院长，您放心，我绝对是站在您这一边，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或者……您不太方便的，尽管跟我说，我尽所能让你满意。”
    这就算是表忠心了，吴医生自认为这话说得很漂亮。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内讧吵炸

    吴医生向王院长表了忠心，他想说明，他和之前的梁华还有莫柳生不一样，愿意为王院长做任何事，而且他是甘心情愿的做事，并非威胁。
    但此时在王院长听来，却是十分刺耳。
    王院长皮笑肉不笑，手指敲着桌子沿，问道：“吴医生，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吴医生立即正色说道：“您对我很好，有知遇之恩，要不是您，我也不会有今天。”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莫柳生走了，只怕是还轮不到他出头。
    王院长点点头，吴医生又说道：“王院长，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王院长摆了摆手，眼神有些阴冷，摇头说道：“我可不敢吩咐你。”
    吴医生一愣，王院长这话里的阴阳怪气更加明显了，而且他感觉，就是冲着他来的。
    可是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一直老老实实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他也没做过什么，王院长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
    他缓缓站起来，说道：“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院长往后靠了靠，双手环抱着肩膀，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语气一下子变得冰凉，“吴医生，你这是想步梁华的后尘啊，怎么？她的事儿还没凉呢，你的位置还没有坐稳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吴医生的脸色彻底一变，眼神中有些惶恐，“王院长……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梁华是什么人，我一个医生，她是个护士，我受了她那么久的欺凌，我能不知道吗？这其中的滋味太难受，我又怎么会像她一样，再说，要不是您拉了我一把，我还……我断然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
    他说得很对，但现在王院长的心里已经对他有了反感和防备，已经是先入为主，他说什么王院长都觉得不对，都觉得他意有所指。
    “哈，”王院长短促笑了一声，“她是个护士，你是个医生，你被她欺凌了那么久，吴医生，听的意思好像是积怨已久，这是在怪我呀，你是想提醒我，梁华一个护士，借的是我的势，如果她跟我没有关系，就没有那样的胆子，是吗！”
    吴医生一愣，他实在不明白王院长的火气从哪里来，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还说什么自己就是他以后的心腹，互相扶持之类，怎么今天就变风向了？
    他一头雾水，犹豫了一下说道：“王院长，我实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和莫柳生不一样，再说，我觉得，您是院长，梁华是护士，您让她做什么，发生点什么也……无可厚非，她后来要胁您，已经得到了太多，您对她仁至义尽……”
    他越说越乱，叭叭的说个没完，完全说不到点儿上，王院长听得心头火起，脑门儿都在疼，实在压不住了一拍桌子说道：“吴征！你他娘的装什么傻？我在跟你说你的事儿，你老往梁华身上扯什么？你是想提醒我，我和梁华的事儿你都清楚，觉得我不敢动你是吗！我告诉你，梁华现在也走了，金医生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滚蛋！你说我和梁华有不正当的关系，你有证据吗？”
    王院长气得呼哧直喘，指着吴医生说道：“你私藏的东西，交出来！”
    吴征吓了一跳，听到最后这才明白，闹了半天，王院长是要他私藏的东西，他心里叫苦，心想怎么王院长的消息这么快，而且为这事儿发这么大的火，至于吗？
    就算是自己因此立下点功劳，最终也得上报到他那里，由他来决定，他这么生气干什么？
    难道，他以为，自己是想着和那些同流合污，从中谋算利益，不算院长一份儿？
    他急忙说道：“院长，您误会了，我留下那些东西，并非是为了自己，我是想着先查明事情的真相，最后还是会上报给您的，到时候也省了……”
    他想说，到时候也省了院长再调查的麻烦，可他还没有说完，王院长都快气炸了，脸上的肉都在突突的跳，“你查明？你想查明什么？这事儿是你能查明的吗？吴征，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吃几碗饭，我告诉你，这医院还是我坐镇呢，你别以为你踩下莫柳生去你就能反天了！”
    他越说越气，骂得吴医生狗血喷头，那叫一个难听，吴医生也有了些火气，真是莫名其妙，为这破事儿，至于的吗？
    他转身走到书架前，把那个牛皮信封拿下来，放到桌子上往王院长的面前一推，说道：“王院长，东西在这儿，我还没有打开看，给您吧，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您说的那些……实在是误会我了，这事儿我不参与了，行吗？”
    “你还想参与？你想参与什么？”王院长哧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老几？”
    吴医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拧眉咬牙的闷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王院长低头看了看信封，扫一眼就觉得这个信封有问题，太薄了。
    他脸色一变，捏了捏信封，果然，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把信封往吴医生面前一扔，说道：“吴征！你什么意思？你他妈什么意思，威胁我是吧！”
    吴医生诧异的看了看信封，不明白他这冒出的大火是从哪里来的，“王院长，这信封我还没有打开过，连里面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威胁你？再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威胁的？”
    王院长气得发笑，“腾”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吴征，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你不就是看到了那些照片，以为发现了什么秘密，想着和梁华那个女人一样，以此来威胁我吗？我今天把话放这，我就是和罗梅有关系，怎么了？我们在护校的时候就认识了！横刀夺爱的是他梁超！”
    吴医生瞪大了眼睛，耳朵里嗡嗡的，半天说不上来话来，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身为医院的医生，不可能不知道，梁超是什么人，那是卫生局的副局长！而罗梅，是他的老婆！他们可是有名的模范夫妻。
    怎么……
    他们俩在里面吵得鸡飞狗跳，王院长也是急了，就因为那些破照片，先是被梁华威胁，后来又落到李喜燕的手里，他变着法要了几次，但李喜燕都假装不明白给挡了，他还没有调查清楚李喜燕的底细，没有找到她的短处让她交出来，突然就发现吴征让李喜燕把什么东西交给他。
    他当时就觉得怀疑吴征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想握住他的把柄，后来他去找了李喜燕，虽然李喜燕说得含糊，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吴征就是要那些“证据”。
    可是，吴征不但不承认，还跟他在这里表忠心，还在这儿装傻，简直快要把他气炸，他也忍不住，反正也是半夜值班，没有别人。
    但他不知道，李喜燕和周明烨等的就是这一刻。
    “老子还告诉你，”王院长一把扯开领口的扣子，双手撑着桌子说道：“你别忘了，莫柳生的医术可比你强，抛开性格问题不说，他的医术是最好的，这次出去学习回来也是收获颇丰，要不是因为被梁华那个娘们儿误导，今天的所有的荣光都是他的，包括我即将被采访的那篇论文也是。可那又怎么样呢？”
    王院长咧嘴笑起来，笑容阴森沉凉，“他再风光，不还是被弄我弄走了？你啊……你觉得你现在比得过他吗？”
    李喜燕听完他说这话，心里大喜，齐活了！
    她拉着周明烨，快步离开这里，后面的那些让他们狗咬狗，再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现在最关键的东西都已经拿到了！
    俩人一溜烟回到病房，顾秀娟已经回来了，看到他们俩，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正着急呢，说怎么没有人了，你们俩去哪儿了？”
    李喜燕说道：“出去溜了一会儿，妈，家里情况怎么样？”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本性不改

    李喜燕岔开了话题，问起顾秀娟家里的情况。
    顾秀娟说道：“没事，家里好着呢，喜凤和小猪也都挺乖，本来两个人还说要来，我没有让他们来，晓雯说等周末带他们去玩。”
    李喜燕松了一口气，说道：“妈，你可千万劝住他们，谁都别来，医院里细菌这么多，万一再传染到他们，那就不好了，等我出院以后再好好谢晓雯。”
    顾秀娟微笑着点点头，“是，多亏了她了，金贵也经常过去，晚上和他们在一起，这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张五一家也很好，对咱们的生意也挺照顾，咱们是遇上好人了。”
    李喜燕心想，是啊，她们母女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反的，李家人是往死里掐她们，恨不能榨干她们身上最后一滴油，而外人却总是带给她们温暖，毫不吝啬的伸出手。
    正想到这儿，突然听到外面有一声嚎哭，似乎还是个女人，屋内的三个人都一愣，互相看了看，不明所以。
    就在几乎以为是听错了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声，随后就是接三连三的叫骂，这绝对不是听错了。
    周明烨纳闷道：“这谁啊，这个时候在医院里这么闹。”
    他说着就转身往外走，想去看看，刚一转身，李喜燕叫住他说道：“你先别去。”
    “怎么了？”周明烨回转身，疑惑道。
    顾秀娟也有些迟疑，“我听着……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这时楼道里传出脚步声，显然是其它的人也都听到了，有的人按捺不住，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对周明烨说道：“你别走远，别到跟前去，就在走廊，听听那些看过的人怎么说。”
    “行。”周明烨点头出去，果然没有走太远，楼道里也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而且那边的叫骂声也越来越大，像是夫妻俩在吵架。
    没过多久，周明烨就回来了，一脸兴奋的说道：“喜燕，你猜是谁在吵架？”
    李喜燕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猜……是李家的人吧？”
    周明烨“咦”了一声，诧异的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李喜燕自嘲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时间太久了，早就听惯了，我还没有猜出来，它也早听出来了。”
    顾秀娟也在一旁摇头苦笑，她刚才说听着熟悉的时候就猜到了，八成是李占军和田翠兰。
    “你不好奇吗？他们在对骂什么？”周明烨眼睛放光，这些对李喜燕不好的人，他着着这些人不好，他就觉得解气，何况还是这种窝里起内讧的。
    “无非就是因为老妖婆的病，或者是因为他们的宝贝儿子，也就是这两点了。”李喜燕懒洋洋的回答道，在李家人的日常和格局里，也就是这些事儿，整天就只知道盯着一点蝇头小利，靠算计着别人过日子。
    “我得去听听，这事儿太有意思了，”周明烨又重新返了回去，他之前回来跟李喜燕说一声，就是想让她高兴一下，现在看她都猜出来了，而且没有什么兴致，他可不一样，他得去看看才能解气。
    周明烨跑到外面，走廊的尽头处，面积不大的一小块地方，现在远远近近的围了不少的人，大晚上的大家都被吵了起来，闲着也是闲着，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就在这里看吵架。
    田翠兰双手掐腰，跳着脚的骂李占军，“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大晚上的在这里值夜，你不用睡觉，干嘛扯上我陪着你干这种差事？”
    李占军脸涨得通红，看看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一张脸更觉得没处放，“你别闹了行吗？咱们又没有事儿干，大哥白天上了一天的班，晚上太累了，就让咱们看一晚，怎么就不行了？再说了，又不费什么事。”
    “放屁！什么叫不费什么事？你娘在床上那种德性你没有看到啊？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东西，你没有看见还是没有听见？这不是折腾人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白天上了一天的班累得慌，难道我就闲着了吗？他上了班挣了钱给你吗？你这个大傻冒！”
    李占军被数落的体无完肤，忍不住说道：“你白天干什么了？不就是在街上逛了逛吗？再说了，咱们现在吃大哥的，住大哥的，你就……”
    “你闭嘴！”田翠兰气得头发都炸毛了，“我那是逛吗？啊，我那是逛吗？我那是心焦啊——晓帅现在什么样，你知道吗？人家见都不让见，你这个没本事的窝囊废，怎么我就嫁给了你这么个东西！要不是他们没有照顾好儿子，现在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吗？我还没有跟他们要人呢！我那可怜的儿啊……”
    她说着，又开始嚎哭，鬼哭狼嚎一般，震得人耳朵嗡嗡的响。
    四周的人低声议论，有的人认识他们，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也知道是老太太瘫在床上了，没有人愿意照顾，还把人家金医生给告了，一团乱麻一样。
    终于，医院的人来了，开始劝说他们，田翠兰根本不听，撒泼打滚，把众人都弄了一身大汗，简直不可理喻。
    周明烨刚开始看着还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乐，可乐着乐着，他就有些心疼，李喜燕说，她都听惯了，她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是成天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天天受她们的气，被他们欺负，她的日子过得该有多苦？
    而这些不要脸的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还经常去骚扰李喜燕她们母女，真是想冲上去揍他们一顿，狠狠的揍，都不觉得解气。
    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回了病房，刚到门口就看到吴医生快步向这边走过来，他立即心生警惕，停下了脚步。
    周明烨不动声色的把门推开一点点，大声说道：“吴医生，您也听到那边的吵架声了？”
    李喜燕听到这话，立即知道，是吴征过来了。
    吴医生哪里顾得上什么吵架，看到周明烨在，也没有多想，便问道：“喜燕怎么样了，我来看看她。”
    “她刚睡着，”周明烨微笑说道：“吴医生，喜燕那会儿咳了一阵，好不容易睡着了，您看看她行，最好就别叫醒她了。”
    吴医生本来就是想问李喜燕一些事，不叫醒问个什么劲儿，但是周明烨说得清楚，他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又不是做检查的时间，也实在没有叫醒李喜燕的理由。
    但他不看一看又觉得不甘心，只好点头说道：“那好吧，我看看她没事，也就放心了。”
    周明烨推开房门，迈步走进去，看到李喜燕果然听到他的话，已经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吴医生进来一看，走到李喜燕的床边，发现她的确没有醒来的意思，周明烨在一旁看着，他也不能强行叫，只好说道：“好吧，没事就好，我明天一早再来。”
    吴医生说完转身离开，周明烨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脚步，无声冷笑。
    回到病房，李喜燕已经睁开眼睛，“走了？”
    周明烨点了点头，顾秀娟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她也没有多问，走到门口边看着。
    “看他急急火火的样子，应该是王院长彻底和他翻了，”周明烨小声说道。
    “这是肯定的，我们和他也保持不了多久的和平了，”李喜燕说道：“早晚的事，后天就是采访，听白兰兰说，小礼堂那边也在布置，我今天白天没事的时候往那边看了看，的确是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估计明天外面也会布置好。”
    “那他们明天来找你问情况，到时候要怎么办？”周明烨问道。
    “他们暂时不会你和我当面对质，他们都有自己的鬼心思，应该会分别找我，不过……只要不一起对质，我就有办法让他们的误会更深，后天就是采访，他们都不会因此闹太大，肯定会想着等一切过了采访再说。”
    李喜燕的眼睛里闪着冷锐的光芒，语气沉凉如水，“不过，他们不会想到，采访那天才是真正的恶梦。”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模一样的茶叶罐

    李喜燕预料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吴医生和王院长的确不会两人一起来和她对质。
    现在他们俩就差最后的一点脸皮没有撕破，而且都心怀鬼胎，谁也不会想着在李喜燕面前暴露得更多。
    但吴医生觉得自己背了锅，他觉得冤枉，信封是空的不说，还莫名其妙的被王院长给误会，刚在医院没过几天顺心的日子，就发生了这种误会，让他心有不甘。
    他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也没有去其它的病房查房，直接到了李喜燕这里。
    李喜燕也是刚醒不久，她就知道，吴医生会按捺不住来找她，她看着吴医生，见他眼下的淡淡青黑，就知道他没有睡好，心里不禁冷笑，脸上却没有表露。
    “吴医生，早啊。”
    吴医生点点头，草草给她检查了一下，耐着性子看着白兰兰给她量了体温，忍不住说道：“白护士，你先去配一下药吧。”
    “好，”白兰兰点点头，退了出去。
    顾秀娟一早回去熬粥，还没有回来，吴医生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道：“你给我的信封，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喜燕假装吓了一跳，慌乱的往门口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说道：“吴医生，你没有发现吗？我就放在你的书架上了。”
    “信封有，但里面是空的，而且……”他顿住，不想一下子问太多，一样一样慢慢来。
    “而且什么？”李喜燕反问道。
    吴医生摆了摆手，“先别说别的，就说信封，为什么是空的？”
    李喜燕脸色微变，瞪大眼睛说道：“怎么会是空的？我明明把东西放在里面的呀……”
    她说到这里，若有所思，随后露出吃惊的表情，吴医生眼睛一眯，“怎么？”
    “难道是被别人给拿走了？”李喜燕有些慌乱，一把抓住你吴医生的白大褂下摆，紧张的说道：“要是被别人拿走，那岂不是就知道是我放在你的书架上了，这个人当时一定是跟踪我！吴医生，这可怎么办……之前因为梁华的事，王院长已经对我……”
    她说到这里又咽下去，紧闭了嘴巴不肯再往下说。
    李喜燕越是这样，吴医生越是着急起疑。
    “王院长？”吴医生心头一跳，他的印象里，李喜燕虽然性格沉稳，也有些心计，更有超出这个年纪应有的头脑，但是她总归才十几岁，他并没有把李喜燕太放在心上，更警惕的是王院长。
    “王院长怎么你了？”他问道。
    李喜燕抿着嘴唇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眼睛眨巴着，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吴医生心里着急，脸上故作关怀，在她的床边坐下，轻声说道：“喜燕，你别害怕，你忘了，宋老当初那么严重的事我们也一起闯过来了，我当初也是冒着被发现被处分的压力和危险，现在不也是恶有恶报了吗？所以说，老天是有眼的，是会帮助好人的。”
    李喜燕听得心里一阵恶心，她怯生生的看着吴医生，小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吴医生立即郑重的说道：“我保证。”
    李喜燕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吴医生，在这家医院里，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吴医生心里暗喜，继续套她的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告诉我，王院长到底怎么了，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李喜燕抽抽答答的说道：“王院长倒没有明说什么，就问我莫柳生有没有找过我，还有梁华，我说没有，后来老师出了院就没有见过他们，王院长似乎不太相信，还说，梁华手里有什么照片，但梁华现在没有了，王院长就问我，有没有见过。”
    “我就捡了一张记录单，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了，后来放到你办公室的书架上，别的我真没有见过，更没有见过什么照片。”李喜燕委屈巴巴的说道。
    吴医生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王院长昨天晚上闹得那么凶，还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应该也就是李喜燕说的这些照片。
    看来王院长真是疯了，梁华那里找不到，她说被偷了，那就是被偷了？那个女人的话能相信吗？现在东西不见了，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吴柳生心里暗气，拍了拍李喜燕的肩膀，声音温柔的安慰她说道：“别担心，我会帮你和院长说清楚的，没有就是没有，谁也不能诬蔑你，放心吧，好好休息，别乱想。”
    “嗯，谢谢你，吴医生。”李喜燕语气真诚的说道。
    事情打听清楚，吴医生也不再多留，嘱咐了李喜燕几句，匆匆出了病房。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景，脸上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一天王院长挺忙，一直也没有抽开身，他现在已经认定了是吴医生想要胁他点什么，倒没有怎么怀疑李喜燕，所以也没有顾上来找她。
    上午的时候王花来过一趟，和李喜燕聊了一会儿，她走的时候顾秀娟送出去，李喜燕就在床上看书，听到有动静，她头也不抬的说道：“送走了？”
    听不动回应，她一抬，看到欧阳然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急忙合上书，说道：“师母，您……您怎么来了？”
    欧阳然眼圈微红，脸色也不太好看，走过来责怪道：“你这个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告诉我们一声，要不是我去买东西路过店里进去看了看，还不知道你住院了。”
    李喜燕先前看她的神色还以为是她和宋绍礼那边出了什么事，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说道：“师母，哪有什么大事……我不过就是有点嗓子发炎而已，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明天下午我也就可以出院了。”
    “还说没事，还发炎而已，都闹到医院里来了，这是小事吗？”欧阳然不依不饶的说道。
    李喜燕连连点头，不断的认错，欧阳然见她这样，又听着她沙哑的嗓音，不忍再责怪她。
    “现在怎么样了？”欧阳然拉着她的手，心疼的说道。
    李喜燕转了个圈儿，“您看我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要不是为了保险起见，今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你可别，老实呆着吧，听医生的话，”欧阳然制止她说道。
    李喜燕请她坐下，又问起宋绍礼的情况，欧阳然说宋绍礼一切都挺好的，身体恢复的也不错，她这次出来就是想去买点东西，转来转去转到李喜燕家附近，就想着去看看，结果一问才知道，李喜燕住院了，她什么也不顾得，急忙就赶过来了。
    李喜燕是刻意没有告诉他们，还想着等出院再去看他们，到时候就说忙来着，找个借口就糊弄过去了，也就没有嘱咐店里的人，谁知道欧阳然竟然能转到那里去。
    既然见着了，李喜燕就问出自己心里的疑虑，“师母，师姐走了吗？我也没有去送她。”
    “走了，那天一大早就走了，也没有让我们送，她呀……一直都独立惯了，也没有让我们送过，每次都是一个人悄悄的走。喜燕，”欧阳然面带欣慰的说道：“看到你们俩处得这么好，我和你老师都很开心。你老师这一辈子教过的学生很多，各地哪的都有，但唯独你们俩，是最亲的，就像女儿一样的。”
    李喜燕心里一热，点头说道：“师母，您放心，我以后也会努力工作，好好孝敬你和老师。”
    她说来说去，关于那个茶叶罐的事，又试探了几次，欧阳然和宋绍礼确实不知道那个茶叶罐曾经离开过书房，而且她手里还有一个，她可以肯定，那个就是她从宋家带出来的，交给吴医生的那个，那么，还是那个问题，现在出现在宋家书房里的那个，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一模一样，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第三百二十章 最安全的地方

    李喜燕觉得，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没准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她思索了半天，怎么问能不让欧阳然起疑，还能多了解到一些情况。
    “师母，我觉得老师虽然又是留学又是学西方语言，但是他骨子里是一个在某些方面很传统的人。”李喜燕说道。
    欧阳然赞赏的点点头，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这样，我就经常说他，身上有很多矛盾体，既新潮又守旧，有时候真没法形容。”
    “我那天收拾书房看就到了，很多东西都是中式的，而且都是成对的，对了，”李喜燕一脸自然，心里却有些紧张，“我觉得那个茶叶罐也挺漂亮的，是从哪里买的？”
    欧阳然面带微笑，拢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那个呀，是若安刚刚决定要出国去的时候，买给你老师的临别礼物。”
    李喜燕心头一跳，压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哦，原来是若安师姐送的，师姐的眼光真是好。”
    “是啊，你老师很喜欢，也希望她出去之后不要忘本，就只收了一个，那个茶叶罐原来是一对的，若安带走了一个。”欧阳然感叹道：“一晃有三年了吧，若安现在也有工作了，在那边做得很出色，就是这次回来得太匆忙了。”
    李喜燕的心里滋味十分复杂，像被几只手揉来捏去，她摒住呼吸，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可能，这个念头其实之前就曾经冒出来过，但都被她狠狠压下去。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仍旧不想往那个方面想，如果真的如同她想的那样，她想不出这是为什么，而这样的结果，会对宋绍礼和欧阳然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喜燕，想什么呢？”欧阳然看她愣神问道。
    这时顾秀娟也回来了，看到欧阳然来了，急忙热情的过来打招呼，两个人聊得还挺欢乐。
    傍晚的时候周明烨和李林一起来了医院，让顾秀娟换班回去，李喜燕对周明烨说道：“吴征果然来找我了。”
    “哦？他怎么说的，姓王的呢？”周明烨急忙问道，今天在学校里他的心也静不下来，生怕李喜燕这边再出什么事。
    李喜燕把情况向他说了一遍，周明烨点头说道：“看来王院长现在是大忙人，还顾不上这个，他也相信吴征不会破坏这次的采访，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放过，什么事儿也比不过这事儿大。”
    “没错，他们这么想，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李喜燕看着他手里的包，问道：“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你放心吧。”周明烨拍了拍书包，笑着说道，“今天晚上我就和李林进去摸摸情况，省得明天到时候抓瞎。”
    “行，辛苦你们了。”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里就特别热闹，人人都喜气洋洋的，跟过年似的。
    王院长更是一早就到了医院，今年穿得格外精神，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看着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医院里的清洁工今天特别的忙碌，里里外外，到处都打扫了一个遍，王院长说了，要确保每一处都是干净温馨，让病人有一种回家的舒适感。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无非就是因为今天不但采访的来，卫生局的领导也来，他想搞面子工程罢了，为病人着想，哼。
    李喜燕早早的也被吵醒了，周明烨和李林一早也来了，今天是周末，周明烨不用上学，他等了好几天，就等今天出口气。
    李喜燕把顾秀娟劝了回去，跟她说下午就可以出院，让她回去收拾一下房间什么的，顾秀娟见她的确没有再发烧，也就答应了。
    把妈妈打发走，李喜燕心里松了口气，算是没有了什么挂碍，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
    快要八点的时候，病房外有人敲门，周明烨过去打开门一看，是钱万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低着头，头上还戴着顶帽子。
    李喜燕扫了一眼，又接连看了好几眼，不禁抽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来了？”
    莫柳生抬起头，他还没有说话，钱万春急忙解释道：“不是说今天要在采访的时候揭发王院长吗？那学术论文也不是他写的，没有什么比本人出现更好的了，你觉得呢？”
    李喜燕承认钱万春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也太冒险了，现在的情况是，吴征以为莫柳生早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这要是让吴征发生，他一定会联想到许多事情。
    “没事的，放心，这叫……叫什么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钱万春说道：“这可是方工程师说的，这身也是他给莫柳生捯饬的，怎么样？”
    “方正弄的？”李喜燕这才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莫柳生，的确不像是他自己的衣服风格。
    来都来了，也只好这样，李喜燕让莫柳生哪儿也别去，等到了关键的时候再说。
    正在这时，守在门口的李林跑进来说道：“那个姓吴的来了！”
    李喜燕眉头一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说来就来了？
    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藏的地方，除了床底下就是洗手间，时间紧急来不及多想，她是不好意思让莫柳生钻到床底下去的，一把把他推进了洗手间里。
    吴医生推开门进来，看到屋子里的人，微微诧异了一下，说道：“哟，今天近视的人不少。”
    “今天周末，都有空，吴医生，外面这么热闹，你不去吗？”李喜燕把话题引到外面的热闹上。
    吴医生给她看了一下嗓子，说道：“我得先忙完正事，今天是有关于院长的采访，稍后也会有一些对医院的介绍需要我露面，我想先过来看看你。”
    “多谢吴医生，”李喜燕微笑说道：“会采访你吗？”
    “不算是吧，只是让我介绍一下而已，院长这次的研究做得非常好，主要还是针对他，”吴医生说完，把温度计递给了李喜燕。
    “不用试了，我今天没有发烧，可以感觉得到，下午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出院了。”李喜燕把温度计推还给他说道。
    这时，洗手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吴医生转头看过去，李喜燕心里顿时打鼓，周明烨站在不远处，走到洗手间门前，拍了一下门说道：“你快点儿，让你上医院来看病人来了，不是来上厕所来了，有没有搞错。”
    吴医生收回目光，浅笑说道：“也行，那我再给你开点药，到时候让白护士拿给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好的，谢谢你。”李喜燕客气的说道。
    吴医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病房，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目光从那里一掠，李喜燕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飘忽了一下。
    直到他走出病房，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李喜燕还是觉得太危险，必须有人时刻在门前看着，不能让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功亏一篑。
    时间刚一到九点，守在窗边的钱万春就说道：“你们快来看，来了几辆车！”
    李喜燕走过去一看，果然，从这里可以看到医院的大门，正好看到前后三辆车开了进来，王院长等人正等在前面的假山那里，看到车开进来，上前迎了几步，态度十分的恭敬。
    今天的天气不错，几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射下来，像落了一地的细碎黄金，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有鸟儿飞过，蓝天看上去分外高远清澈，映着院里的喜气，每个人都神采奕奕。
    李喜燕看着那三辆车，最前面的这辆下来两个人，像是秘书什么的，不认识，中间那一辆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微胖，中等身材，有点官架子，他身边的女人看上去比他年轻不少，眉眼妩媚，留着齐肩发，有些微微的卷，应该是特别烫过。
    李喜燕的目光下意识往王院长那边一瞄，虽然离着远，但是仍旧好像感觉到他似乎僵了一下，她立即意识到，莫非这两位就是那位卫生局的副局长和他的夫人？
    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女人来了，看来事情要更有意思了。
    她的目光转到第三辆车上，从上面下来的两个人，更加出乎她的意料。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各怀心思

    李喜燕看到第三辆里下来的人，不禁有些惊讶。
    周明烨也凑过来，往下一看，说道：“咦，怎么他们也来了？”
    蒋五爷穿着淡蓝色衬衣，干净冷俊，像从天上采了一抹颜色，他身材颀长，身姿笔直挺拔，笑容淡淡，好像在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就像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度允站在他的身侧，黑色裤子黑色衬衣，似笑非笑。
    他们俩的光彩比那位副局长更吸引人的目光，特别是那些年轻的护士，眼睛看着他们俩都在放光。
    王院长急忙迎上前，和副局长握了握手说道：“哎呀，梁局长，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欢迎您到我们这里来指导工作啊。”
    梁副局长抬头看了看上面挂着的大红条幅，心里十分痛快，脸上的笑纹绽开，“王院长，你太客气了，我是副局，副局，哈哈。”
    王院长也跟着笑道：“都是领导，领导。您里面请。”
    他转头又看向走过来的燕五爷和度允，脸上的笑容不减，“蒋先生，没有想到您能来。”
    “王院长，恭喜。”蒋五爷简短的说道。
    梁副局长说道：“蒋先生是我的朋友，今天正好去我那里谈事，我就请他一起来了，蒋先生对我们有过不少的支持，你们医院里的那台最好的检测设备就是他捐赠的。”
    王院长又惊又喜的说道：“是吗？我只知道是有好心人捐赠，但没有想到是蒋先生，蒋先生，真是感谢，太感谢了。”
    他双手紧握住蒋五爷的手，态度十分诚恳，蒋五爷浅浅笑道：“应该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一起往大厅的方向走，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门口的方向又有汽车声响，众人回头一看，果然又有一辆车开了进来。
    车子停住，有个小黑胖子从车上下来，一溜小跑着到了另一侧开了门，从里面先下来一条拐杖。
    李喜燕透过窗子仔细看着，下来的是个老头，大约六十来岁，留着短发，头发茬是银灰色，他身材削瘦，穿着一身白色的丝质衣衫，是唐装的样式，脚上踩着黑色布鞋，那根拐杖是古铜色，光滑圆润。
    这老头派头十足，李喜燕看着他，觉得他的脸有些陌生，但是……整个身形动作，好像又有些熟悉感，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个老头，她自从重生以来，还没有见过。
    “怎么他也来了？”周明烨在一旁嘀咕道。
    “这是谁？”李喜燕看到老头身边的小黑胖子，正是黑石，对于这个老头的身份，她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周明烨哼了一声，说道：“这老头子就是孔四，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孔四爷，和蒋五爷一直不太对付，明争暗斗的那位。
    看到他，王院长有些发愣，从他的反应上看，他并不认识孔四爷。
    梁副局长倒是认识，略有些诧异道：“孔先生？你这是……”
    蒋五爷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度允在他的身侧，不动如山。
    孔四爷听到梁副局长的话，脸上露出笑意，眼角的纹路散开，尽管如此，却让人生不出什么亲切感。
    “梁副局长，没有想到您也在这里，我今天来也没有什么大事，”他笑意加深，偏头看了看黑石，黑石立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来，走到梁副局长的面前，双手递上。
    梁副局工面色疑惑的低头看了看，随即脸上露出半惊半喜的神色，“孔先生，你这是……当真？”
    黑石说道：“局长，我们孔四爷可从来不来虚的，最后已经签字了，支票都在包里呢。”
    “哎呀，这可是太好了，”梁副局长转头看了看王院长，把文件递给他说道：“你也瞧瞧，孔四爷在大力资助你们医院，捐助的两台设备都是现在最先进最领先的，市医院里也才只有一台呢。”
    王院长也喜出望外，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孔先生真是大手笔啊，这可是为积德积福的好事儿，我代表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有广大的患者，真诚的感谢孔先生啊。”
    孔四爷挺直腰杆，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摆了摆，“哪里，这是我尽自己的一点力量，应该的。”
    他的目光一转，看到条幅，还有站在一边的蒋五爷，“没有想到今天还是个好日子，更没有想到，蒋老弟也会在这里。”
    蒋五爷微微笑了笑，幅度特小的点点头，并没有回话。
    王院长不明就理，急忙说道：“原来二位也认识啊，那真是太好了，不如这样吧，孔先生，今天是我们医院接受市里记者采访的日子，您也是贵客，稍后一起去礼堂吧。”
    孔四爷装模作样的思索了几秒钟，“那好吧，我就沾医院的光了。”
    几个人又你来我往的客气了几句，一起走进医院大厅。
    周明烨看得真切，冷笑说道：“这些虚伪的家伙，脸皮真厚，那个孔四，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才来的。”
    脸皮厚，虚伪，互相客气，这些李喜燕都并不觉得稀奇，她最赞同的是最后那句话，孔四爷来，还以这种打捐赠的大手笔来，一定就是冲着采访的事儿来的，一是想出风头，二来……只怕是想给蒋五爷一个下马威。
    看来今天的这些事儿，不只是她和周明烨卯足了力气想弄出点动静，今天来的这些人，都各怀了心思啊。
    李喜燕想到这里说道：“不管他们，就看我们自己的，李林呢？去小礼堂了？”
    “嗯，他一早就过去帮忙了，那小子机灵，又会来事，嘴也甜，还搞了一套病号服，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病人，特意过去帮忙的。”周明烨笑了笑，“别担心，一切顺利。”
    “今天一定会出大热闹，”李喜燕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低声说道。
    时间指向九点半，医院门口来了一辆面包车，这辆车一出现，立即有人去通知了王院长。
    王院长正陪着梁副局长他们，一个劲儿的尬聊，别提多难受了，听到说是采访的人到了，急忙站起来说道：“诸位，咱们出去看看吧。”
    这下总算是解了围，众人又一起往外走，蒋五爷和孔四爷走在最后面，蒋五爷淡淡笑着，目视前方，“孔四爷，今天真是大手笔。”
    孔四爷叹了一口气，手指抚着拐杖上的花纹，摇头说道：“老啦，没有什么心气儿了，就盼着能够多活几年，要想多活，你得行善积德不是？”
    “行善积德，”蒋五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想到，这话能从四爷的嘴里说出来。”
    “哈哈，”孔四爷仰头一笑，眼睛里的光芒微闪，他看向蒋五爷，意有所指的说道：“蒋老弟想到不到的事只怕是还多着呢，人这一辈子，都是他妈的凡人，谁也不是神，哪能事事都想得到，你说……对不对？”
    蒋五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错，这话说得对。看来孔四爷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纵然有再大的变故，也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孔四爷眯了眼睛笑，像一只阴狠狡猾的狼，“蒋老弟，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惊喜和意外怎么也会比我这个老头子多。”
    “多不多不要紧，”蒋五爷淡淡说道：“有命活着就接着，接得住就是本事，要是连命都没有了，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都没用了。”
    他说罢，不再理会孔四爷，迈步向前走，度允一直离他不远不近，见他过来又走到他近前，蒋五爷偏头和他说了几句什么。
    后面的孔四爷脸上的笑意全无，眼底涌动着狠意，黑石凑过来，咬牙说道：“四爷，这个蒋老五真是不识抬举，要不要我带人给他一点教训。”
    孔四爷慢慢转头看向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把黑石看得直发毛。
    “四爷……您，您有什么吩咐您直说，我一定办到，”黑石磕绊着说道。
    孔四爷低声怒道：“死一边去！”
    黑石闭上嘴巴，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孔四爷慢慢吐了一口气，看着跟在蒋五爷身边的度允，又看了看黑石，暗自生闷气。
    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像度允这样的人才，怎么就不能跟着自己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机锋暗藏

    王院长在前面引路，众人都到了外面，正好和下车的记者碰了对头。
    他们一行有四个人，一名记者和一名摄像师，还有两个协助人员。
    王院长一见他们都笑成了一朵花，记者也很客气，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恭维。
    梁副局长也上前握了手，记者没有想到卫生局也会来人，握着他的手说道：“副局长真是关怀百姓民生，我们深表敬佩。”
    “应该的，应该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替百姓多谋福利呀，”梁副局长官味儿十足的说道。
    “诸位，我们去小礼堂吧，都别在外面站着了，那里面凉快，也备好了茶水，大家请吧。”王院长热情的引着大家进了小礼堂，这里的确不大，分为里外两间，外面放着不少的鲜花，穿过去就是宽大的礼堂，正前方有个小台子，上面桌椅，铺着红毡子，从座位上来看，是两个人的位子。
    下面倒是桌椅不少，也收拾得很干净，桌子上有茶具，还有一些瓜果糖块什么的，应该就是给记者他们准备的。
    梁副局长指了指上面的位置，“不是说我们今天的主角是两个人吗，另一位呢？”
    王院长的笑容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他本来很想提拔一下吴征，俩人在梁华事件之后相处得也算是愉快，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发生了那件事，闹得很不愉快。
    要不是因为已经事先和市里说好，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年青的吴医生来介绍一下医院的综合情况，他都想把吴征给换下去。
    但后来势如骑虎，也没有办法了，他只能暗自生闷气，只想等采访的事儿过去以后，再给吴征好看。
    他正想回答，听到门口的方向有人说道：“梁副局长，王院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众人寻声望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快步走过来，穿着白大褂，干净清爽，让人立即多了几分好感。
    他来到众人面前，浅浅一笑，对梁副局长说道：“不好意思，梁副局长，我有一台手术，刚刚结束，所以来晚了。”
    梁副局长点点头，记者在一旁说道：“这么早就有手术啊，医生真是辛苦。”
    吴征一脸认真的说道：“这位病人的身体不太好，一直有一项总是不能达标，所以我们时刻观察着，一旦符合手术条件立即手术，也就不管是什么时间了。这是医者的分内事，没有什么辛不辛苦。”
    他这一番话说得记者连连点头，梁副局长也是一脸的满意，“小吴啊，我听王院长说，你最近表现很好，年轻人愿意努力这是好事情啊。”
    “多谢局长夸奖，我受之有愧。”吴征谦虚的说道。
    梁副局长笑着打量他，转头对夫人说道：“你看看，小吴怎么样？我看你那个表妹就和他很般配嘛。”
    梁夫人一怔，看了吴征几眼，也附和着点了点头，“是不错。”
    记者在一旁，浑身都是八卦的细胞，一听这话更加来劲儿，“那可是才子佳人的佳话呀。”
    王院长一听，气得差点吐血，吴征一来处处抢风头不说，居然还想着什么对象……真是岂有此理，他在一旁干笑了一声，说道：“大家还不知道吧，我们吴医生可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俩人的感情好着呢。”
    “是吗？”梁副局长略有些失望，“那可惜了，我夫人家这个表妹不只长得漂亮，还是一个高材生，刚刚大学毕业两年，颇受单位的器重。不过——就算是再好，也不能破坏人家别人不是，哈哈……”
    他自顾笑起来，但谁都听得出，这种拒绝让他不怎么高兴。
    一直沉默着蒋五爷淡淡问道：“哦？吴医生青年才俊，不知道女朋友是做什么的？也是医院里的医生吗？”
    王院长抢先说道：“并不是，吴医生的这位女朋友也很能干，是我们这里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叫……咏蝶律师事务所。”
    蒋五爷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孔四爷身边掠了掠。
    孔四爷身边的黑石听到这话，脸上满是惊愕，眼睛也瞬间睁大，脱口说道：“咏蝶律师事务所？她叫什么名字？”
    黑石这话刚问出口，李喜燕和周明烨就到了外面的小间，听得清清楚楚。
    俩人顺着墙边，到了几大盆绿植后面，假装在那里整理电线什么的，还真没有注意他们。
    李喜燕心头微跳，想起度允曾经说过的，要从阮小蝶身上下手的事，难道说……今天就要开始了？
    孔四爷看了黑石一眼，目光疑惑，但此时黑石一脑子浆糊，顾不得别的，只盯着王院长问，吴医生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王院长笑了一声，看看吴征，说道：“吴医生女朋友的名字也很好动人啊，姓阮，叫阮小蝶。”
    黑石脑子里的血腾一下子冲上来，黑胖脸更黑，脸上的肉都跳了跳，他刚想上前一步，孔四爷用手绢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眉头狠狠的一皱。
    黑石咬了咬牙，最终把这口血吞下去，退回到孔四爷身边。
    既然人家有女朋友，还是位少见的律师，梁副局长就更没有话好说，岔开了话题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咱们就开始吧。”
    “好的。”王院长点点头，“大家都请坐吧。”
    虽然临时多了几位客人，但这里是小礼堂，不愁没有地方坐，众人依次坐下，王院长和吴医生也坐了上去。
    随后，医院里那些平时表现好的，还有一些病人的代表，陆陆续续的也从外面进来，坐到了小礼堂，一时间这里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倒挺像那么回事儿。
    摄像师架着摄像机试了试，感觉还不错，冲记者点了点头。
    记者一看就是比较有经验的，这次的采访也是提前安排，稿子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做起来也很顺利流畅。
    王院长坐在台上，满面春风，他身边是吴征，按照流程，先要让吴征对医院做一个小介绍，然后再采访王院长，最后再转到医院的未来发展上来，这样的话，人和医院都可兼顾，又可以融为一体。
    梁副院长对这次的采访很重视，会议开过不少，像这种上新闻的这还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如果能够做好，这家医院的等级很可能提升，那他这个副局长，也会跟着沾光，老局长快要退休了，有了这次的助力，他由副转正的助力会大很多。
    李喜燕和周明烨在外面听着，里面的话筒什么的都特别清楚，时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周明烨小声说道：“这不就是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吗，连观众都是自己找的，真是不要脸。”
    李喜燕暗笑，人人都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但这种不要脸的劲儿和这种模式以后只会愈演愈烈。
    她的目光无意一掠，忽然看到有个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她立即拍了拍周明烨，让他在这里盯着，她起身追上去看，周明烨急得想叫她，她低声说道：“没事儿，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可得在这儿看好了。”
    李喜燕一路悄悄跟上去，这里的洗手间比较靠里，是从小礼南的东南角拐进去，光线也比较暗，走廊上还放着一些暂时换下来桌椅板凳，大概是为了这次的采访换了一些旧的，还没有来得及搬走。
    她刚一拐进去，就听到有低低的说话声，急忙闪身躲到一张桌子后面，只听不远处的人说道：“他妈的，你回去给我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人说道：“黑石哥，您先别生气，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姓王的说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黑石“嚓”一下点亮了打火机，点着一支烟，说道：“别废话，是真是假我心里没数吗？上次见那娘们儿就是医院附近，我还纳闷，她怎么到这里来，闹了半天……老子给她办事务所，她倒好，还他妈找了个什么医生的男朋友，这是怕老子哪天死于非命，指着让医生救我的命啊还是准备给我个安乐死？”
    另一个人忍不住“扑哧”一笑，黑石顿时更怒，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笑，笑，笑什么笑？”
    别说他了，李喜燕都忍不住想乐，没有想到黑石在这个时候还能有这种黑色幽默。
    她心里暗想，阮小蝶，这下你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并没有什么阴差阳错

    黑石打发他那个手下走，又独自在原处抽了一会儿烟，看得出来，这家伙还挺烦恼。
    李喜燕冷眼看着，她觉得没准黑石还真对阮小蝶动了心思，否则的话也不会给她办什么事务所，毕竟黑石对那一块是一窍不通。
    黑石猛吸了几口，把剩下的烟扔地上，用脚狠狠踩灭，这才转身快步离开，李喜燕往桌子后面藏了藏，黑石根本没有发现她。
    李喜燕等了一会儿正想走，忽然听到脚步声响，她又停住，没过多久，果然看到又有人走进来。
    是个女人，身姿绰约，气质不错，李喜燕微微诧异，这不是……梁夫人吗？
    她走得不快，像是有些不太开心，往里走了一段，拐进了洗手间。
    李喜燕思量了一下，也迈步跟了上去，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看到梁夫人正在洗手池那里站着发愣。
    她微低着头，眉头紧锁，目光有些空，双手撑着洗手池上，发丝垂落一缕，看上去我见犹怜。
    这么近距离的看，的确比远观看得更清楚，而且也更好看，她略有点丰满，皮肤白嫩，手指纤长，像葱白一样，从这两处就可以看出没有怎么吃过苦，平时的日子过得不错。
    李喜燕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非得和王院长搅在一起。
    李喜燕进来好一会儿，梁夫人都没有察觉，直到李喜燕也走到洗手池边，梁夫人才回过神。
    她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对李喜燕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李喜燕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琢磨，她感觉这位梁夫人是个有故事的人，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门口有异响，她关上水龙头仔细听了一下，果然是有，没有听错。
    她急忙快步走过去，拉开门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门外多了一个人，堵住了梁夫人离开的去路，她双手抓着梁夫人的手臂，头发扎在脑后，像一蓬乱糟糟的枯草，脸色发黄，气色看上去特别不好，两腮也凹了进去，嘴唇干裂，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梁夫人。
    “梁夫人，我可算等到你了。”她阴恻恻的说道。
    梁夫人脸上有些恐慌，“是你？梁华，你想干什么？”
    梁华一笑，干裂的嘴唇看上去更难受，“你说我要干什么？我现在落得这种下场，你还好意思问我？”
    梁夫人挣了挣手臂，“你什么下场关我什么事？这事儿和我没有关系！”
    无奈梁华的力气很大，她的手又枯又瘦，像爪子一样，硌得人生疼，梁夫人眉头紧皱，“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疼吗？”梁华干笑了一声，声音粗嘎难听，“你这点疼算什么？才这么一点点，你就受不了了？梁夫人，你可知道我现在过的是比你这个痛苦百倍的日子？你说和你没有关系，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谁欺负你了？你别胡说八道，我就见过你一次，我上哪儿欺负你！”梁夫人气愤的说道：“是你自己贪心不足，整天要这要那，搞得我丈夫都快要起疑了，可你还不知足，还想进市医院，你当我是什么？”
    “当然当你是无所不能的梁夫人啊，”梁华伸手拍了拍她的前胸，梁夫厌恶的躲开。
    梁华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放肆，“你看，我和梁副局长的姓都是一样的，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何必这么生分呢？再说，我就是想进个市医院，人往高处走，我有什么错？”
    她这种态度和语气，让梁夫人更加生气，用力甩了甩手，说道：“梁华！你要想往高处走，没有人拦着你，但你也要拿出真本事来才行！像你这样算什么能耐？”
    梁华的头往前伸，脸更靠近她，梁夫人厌恶的往后退，无奈被她死死抓着手。
    “我是没你有能耐，我要是有的话，我能混到这种地步吗？不如你教教我，你是怎么一直拢住王院长的心的？啧啧，”梁华上下打量着梁夫人，目光带着侵略性，“你还真是会保养啊，的确是比我好看，年纪比我大，还这么水嫩，难怪他和我搞在一起的时候都心不在蔫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很卖力气吧？”
    梁夫人的身子一僵，眼睛霍然睁大，盯着梁华说道：“你说什么？”
    梁华没有一点羞耻的样子，反而很得意，她一手拨了拨自己的碎发，把脸露得更完整一些，“来，你看看，是不是没有想到？你那么美，他痴迷你，你觉得很正常，很享受吧？是不是看到我这张脸，觉得我也能和你一样，和他搞在一起，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不能接受？”
    “可是呢……”梁华松开梁夫人的手臂，双手摸上自己的脸，声音变得很轻又诡异，“他偏偏也就和我在一起过，不然呢，你以为我凭什么威胁他那么久？仅凭你俩的照片吗？其实不是哟，哈哈，你没有想到吧？”
    “你……无耻！”梁夫人怒声说道，抬手想要打她。
    梁华一把抓住梁夫人的手，阴冷的说道：“我无耻？你又比我高贵多少，我们用的可是同一个男人，怎么就你比我高贵了？”
    “你胡说！我不信！”梁夫人眼睛迅速红了，“他……他和我是——是旧相识，我们一直都是相爱的，他爱我，我也爱他，只是阴差阳错——只是阴差阳错……”
    “那是你以为，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梁华哧笑了一声，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的刺向梁夫人，“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嘴里说爱你，其实转眼就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你和别人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但那又怎么样？并不妨碍他和别人搞在一起。”
    “好了，”梁华语气里的阴柔尽退，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今天来不是给你上情感课的，我是来要求你，帮我回到医院，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否则的话……”
    “办不到。”梁夫人干脆的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别妄想了。”
    “是吗？”梁华冷笑了一声，拨弄着头发说道：“那好，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今天的时机正正好，前面那么热闹，该来的都来了，所有的人都在，省得我一个人一个人的叫，不如让大家看看，你这个温柔贤淑的梁夫人，荡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梁夫人的脸色一白，双手不自觉的用力紧握，“你想干什么？”
    梁华看到她的反应，得意的一笑，“你说我想干什么？当然是在外面说一说你和王院长的事喽。”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也……”
    “是啊，那又怎么样，我现在这种惨样儿，还会更惨吗？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也不怕吗？尊贵的局长夫人？”梁华兴致勃勃，眼睛里放着如狼一样的野光。
    “你……真是不要脸。”
    “彼此，彼此，”梁华不以为然的说道：“在这一点上，咱们就谁也别说谁了。”
    梁夫人用力吸了一口气，她显然是在犹豫，在彷徨，在衡量。
    李喜燕一直在暗中偷看，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梁华会冒出来，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今天的事儿非得让她搅和乱了不可，到时候自己的计划，还有蒋五爷那边的事儿，都得被她破坏了。
    想到这里，李喜燕冷声说道：“梁华，你说这些话，你手里有证据吗？”
    梁华本来志在必得，她吃梁夫人吃得死死的，就因为她手里有照片，她也敢打赌，王院长并没有把照片不见的事告诉梁夫人，因为照片虽然不在她手里了，但还在别人手里，说不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就在想借这个绝好的时机，逼梁夫人一把，但没有想到，半路上李喜燕杀了出来。
    她一见李喜燕，又是惊愕又是痛恨，眼珠子都有些泛红了。
    “是你？”
    “对啊，是我。”李喜燕走到她们近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梁华，“我问你呢，你在这里威胁人家，你手里还有证据吗？”
    梁华一噎，“这种事还用证据？只要一说出口，别人都会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
    她说得不无道理，李喜燕也深知这个道理，特别是在今天这种场合。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喜燕看着梁华，轻笑着点点头。
    梁华对李喜燕是满心的恨意戒备，看到她点头，不禁带了怒意问道：“你笑什么？”
    李喜燕说道：“亏你还知道人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你说说，你和王院长的关系，你怎么不怕啊？你们每天在一个医院工作，真就做得那么干净，没有人知道吗？你别自作聪明了。至于说现原境况惨不参，我只能告诉你这么一句话。”
    “什么？”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李喜燕偏头看着她，笑容慢慢放大，“你前阵子怎么被赶出医院，人尽皆知，听说还上了报纸，今天你要再出现的话，正好市里来的记者也在，这次就可以直接登上市里的新闻了，叫什么题目好呢，我想想啊……”
    李喜燕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啊，不如叫昔日跳桃引注意，今日更上一层楼，或者被抛弃怨妇不甘，大闹情夫采访现场，你觉得哪个更劲爆一点？”
    “你……”梁华气得咬牙，“你这个小贱人，处处跟我作对，哪儿哪儿都有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也落不到这样的地步！”
    “一会儿说没有梁夫人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一会儿又怪我，梁华，你的冤家对头可真是多啊，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就没有一点问题吗？良心、道德、为医者的仁心，在你那里还他妈剩下多少？”
    李喜燕脸若冰霜，刚才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她步步紧逼，梁华有些心惊，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邱白那种货色，现在在里面过得好吗？你有没有去看过她？沈艳芬的婆婆就在医院里瘫痪在床，你和她关系那么好，你也没有去看看吗？你们私底下做了多少恶事，坏了多少良心，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拿出想想吗？”
    李喜燕慢慢笑了笑，笑意沉在眼底，像入了冰湖，消失不见，“应该不会，因为你们的良心早就没有了。”
    “你……”梁华睁大眼睛，盯着李喜燕看，半晌，她抽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你是……”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要记住，你做的那些恶事我都一清二楚就可以了，”李喜燕压低了声音说道：“而且，今天你也休想达到目的。”
    梁华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她快速呼吸了几下说道：“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更别装好人。”
    她一转头看向梁夫人，“你真以为遇到大救星了？你真以为她会为你出头？别做梦了！我告诉你，她……”
    梁华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突然看向走廊另一头，说道：“你怎么来了？”
    梁华下意识转头一看，还没有看清有什么，就觉得脖子上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夫人看着晕过去的梁华，又看看把梁华打晕过去的李喜燕，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李喜燕抬眼看了看她，“还愣着干什么，来帮忙啊，把她拖到别处去，等过了采访再说。”
    “哦，哦，”梁夫人心惊肉跳，手指都在颤，犹豫了半天也没敢伸手，李喜燕扫了她一眼，“行了，我自己来吧。”
    梁华看着不算胖，但还挺沉，犹其是晕过去之后，更是死沉死沉的。
    她正在使劲拖，忽然听到有人轻笑一声说道：“你胆子真大，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李喜燕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喜，头也不抬的说道：“度先生既然来了，就搭把手吧，这个女人太沉了。”
    度允迈步过来，伸手帮忙，李喜燕问道：“度先生看热闹多久了？”
    “也没有多长时间，也就是从黑石出去之后吧。”度允轻飘飘的说道。
    “……”李喜燕翻了个白眼，那岂不是什么都看着了？
    她干脆一松手，拍了拍身上尘土，说道：“那既然这样，就交给度先生吧，我过来太久了，明少该着急了。”
    度允哭笑不得，李喜燕抬腿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转回身问道：“哦，对了，孔四爷今天像是有备而来，度先生怎么看？”
    “坐着看戏就行，他今天来是在预料之中，但没有想到这么大手笔，啧啧。”度允微微摇头说道。
    李喜燕瞬间明白，孔四爷今天过来这事儿真的和他们有关，之前就怀疑八成是度允故意散播的消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就是证实了。
    她往外走，梁夫人也在后面跟上，小声问道：“姑娘，你是……”
    李喜燕偏头看了她一眼，“梁华有句话说对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梁夫人，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错了就得付出代价。顺便说一句，你选男人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她说罢加快脚步离开，梁夫人一个刹车停住，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会儿。
    李喜燕找到周明烨，周明烨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都急死我了，要不是因为这边脱不开，我早找你去了，没事吧？”
    “没事，”李喜燕目光掠向台上，王院长红光满面，对记者的问题对答如流，谦逊又得体，真是春风得意。
    “快了，我还担心你回不来，赶不上呢。”周明烨低声说道：“这家伙得意不了多久了。”
    李喜燕双手紧握，“李林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周明烨说道。
    果然，没过几分钟，王院长的采访告一个段落，记者对吴医生说道：“吴医生，你是医院的青年才俊，听说一毕业就选择了这家医院，请问你之所以这样坚定的选择，是不是因为医院将来的发展前景让你觉得特别有信心呢？”
    吴医生面带微笑，眉眼间有浅浅的温柔，声音也很好听，“是的，我对医院的将来有很大的信心，也坚信自己有了这个平台，可以为更多的人造福，让我们的患者少一些病痛，是我学医时最简单的理想。”
    “真是太好了，”记者赞叹道：“那就请您给我们介绍一下医院的发展史，怎么样？”
    吴医生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为了方便大家，我们专门制作了一面照片墙，上面有许多的照片，从那些照片上就可以看出，我们医院的发展历程。”
    “啊，那这么说来，这些照片就是相当的珍贵了，”记者对着镜头说道：“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她说话的功夫，有几个工作人员把一个挺大的展架搬了上来，上面还盖着红色的绸布，显得隆重而神秘。
    镜头一晃，对准了那个展架，众人的目光也都转向那里，等待着红绸布掀开的那一刹那。
    吴医生走到展架前面，无限感慨的说道：“各来尊贵的来宾，这些照片有的有些旧了，甚至有些发黄残破，但对于我们这些在医院里工作的人来说，每一张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因为它们见证了医院这一路的艰辛道路，也记录了我们的成长，在这里，我想对大家说，不管将来的医学道路多么艰难，我们都会一如既往的走下去，为世间减少病痛，为患者康复如初，贡献我一点微薄的力量！”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王院长心里暗骂，这小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么一来他今天就得成为“名人”，以后要想处置他，还得有点东顾忌。
    这家伙果然比莫柳生难斗啊。
    李喜燕和周明烨互相对视一眼，周明烨做了一个呕吐表情，“这话说得真恶心。”
    李喜燕笑了笑，“别急，欲使其灭亡，必先让其膨胀。”
    “嗯，这话有意思，”周明烨立即点头，“说得好！我看比他在台上说得那些虚伪透顶的话好多了。”
    “快看！”李喜燕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往台上看，两人摒住呼吸，都有些紧张，等了这么多天，筹划了这么久，这一刻终于要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惊爆大新闻

    台上的吴征和王院长各自都疯狂表现，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而台下的李喜燕和周明烨躲在暗处，就等着看这一场大戏开幕。
    吴征面对着镜头，喜笑颜开，双手握住红绸布的一角，用力掀开，红绸如同一片红霞，在他手里飘然而落，展架上满满的照片也映入大家的眼帘。
    他指着第一张照片说道：“大家看，这是我们医院刚刚建成的时候，那时候条件很差，现在的规模是在扩建了两次之后……这……”
    他的手指突然顿住，眼角的余光瞄住了第二张照片，照片里是一男一女，身上没有穿衣服，动作不可描述，男人扬着头，眼睛里满是欲望，表情沉醉，那个女人合着眼睛，脸色微红，头发散乱，但从表情上看得出是欢愉的。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男人是王院长，女人是台下的梁夫人。
    他呆住，满身的血液都像瞬间凝固住，耳朵里嗡嗡的响，早准备好的解说台词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忽然想起王院长所说的话，要他的办公室里和他大发雷霆的时候，这些——就是王院长要找的东西吧？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跑到展架上来？这让王院长怎么想？
    王院长正扭着脖子看，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随后变得惨白，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手撑着桌沿，像一尊木雕泥塑，无法再动弹一下。
    台下一片安静，死一般的静。
    远处的人根本看不到什么照片，就等着吴医生往下讲，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那么一句后面就没有动静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
    前排的人和记者却看得清清楚楚，梁夫人面无血色，满头都是冷汗，双手紧紧握握，指关节都在泛白，她嘴唇颤抖，浑身冰凉，她不想看那些照片，眼睛却不受控制，死死盯住不肯挪开。
    梁副局长的脸上神色复杂，震惊、错愕、讶异、愤怒、羞耻各种都纠结在一起，分布在他脸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他的手紧紧握着杯子，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怒火一下一下在胸腔里冒出来。
    孔四爷一时并没有看出来，他心不在蔫的，今天也不是来听什么采访，就是来和蒋五爷较这个劲，想借采访出一出风头，树立点公众形象之类的，对他赢得那个项目有所帮助。
    他也不认识什么王院长，对梁夫人也不了解，就听着声音停了，气氛诡异，他身边的黑石倒是一脸的错愕，然后就成了兴奋。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端倪，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这事儿……是谁干的？这可是当众让梁副局长没脸，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蒋老五吗？他偏头看了看蒋五爷，对方若无其事，目视前方，也没有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记者也哑然，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应该往下说什么，她愣了愣，回过神来急忙示意摄像师调开镜头。
    尽管如此，但是事情总得继续下去。
    吴征有些慌，这种场面完全超乎掌控，他看向王院长，低声叫道：“院长……”
    礼堂里静悄悄的，他虽然低声，但大多数人也都听到了。
    王院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你他妈叫我干什么？是不是你害我！”
    吴征吓了一跳，虽然早预料到王院长会误会，但还是被他激动的情绪惊着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呢，他急忙说道：“院长，您这是哪里的话，我……我没有啊，并不知道这照片是怎么回事。”
    王院长扶着桌子，眼前有些发花，低声吼道：“这是诬蔑，诬蔑！”
    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渐渐的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扒着桌子往前看，无论什么时候，爱看热闹，好奇八卦的心永远都不缺。
    梁副局长实在无法忍受，看着那些照片，眼睛有些发花，一拍桌子说道：“还不扯下来，等什么！”
    王院长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这才明白过来，急忙冲过去就往下扯照片，他们也是懵了，反正也是丢丑了，直接用红绸布盖上不就行了，还一张张扯。
    忽然听到人群里有人说道：“今天的新闻闹大了，前面是歌颂的，后面变成这样，相差也太大了。这可是百年一遇的新闻啊。”
    原本愣着的记者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亮，她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准备了好几天，结果成了一场闹剧，采访到一半儿成了这副样子，后面要怎么办？回去怎么跟领导交待？
    这次的采访可关系到自己的晋升呢，要是抓住大新闻，没准一下子就成了。
    什么叫新闻，难道只有好事儿才叫新闻吗？这种带有戏剧性大反转的人们才更爱看啊。
    她当即跳上了台，让摄像师也跟上，手里的话筒对准了王院长，“请问，王院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照片里的人是你吗？另外的女人是谁？是谁拍了这种照片呢？请您说一下吧。”
    说个屁，王院长气得血往上涌，恨不能爆粗口，反正笑脸是挤不出来了，“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是诬蔑，诬蔑！”
    梁副局长在下面猛拍桌子，让她不要再采访，他并不是关心王院长，现在他想掐死王院长的心都有，只不过是因为牵到自己的老婆罢了。
    摄像师回头一看，看到梁副局长身边脸色苍白的梁夫人，碰了碰记者，小声提醒了她一句。
    记者惊讶的回过头，看到梁夫人，又看了看没有来得及扯下的照片，的确是一个人。
    她立即大声问道：“王院长，请问，那位是不是照片中的女人？她应该是梁副局长的夫人，又怎么会和您拍下这种照片呢？”
    她的话筒声音巨大，礼堂里的人都听到了，王院长的脸色如同猪肝，青筋一条条的迸出来，他双手颤抖的一把扯过话筒，“胡说八道！别再问了，我都说了，这是假的！是诬蔑！”
    记者才不管他这一套，目光一掠，看到最下面两排的照片，诧异说道：“咦，这是……”
    王院长低头一看，本来正要扯的手突然停住，他仔细看了看，先是愣了愣，随即大笑了几声，“哈哈，吴征！你他妈想害我，你看看这是谁！”
    吴征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眼睛不由得睁大，苍白的脸也变得涨红，照片中的光线暗淡，像是歌舞厅，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瓶酒，他的腿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娇艳的红色短裙，光着腿和脚，正昂着头喝男人递过来的酒。
    红酒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映着白嫩的皮肤，流进胸口的饱满前，看上去特别诱人。
    这张照片拍得极为香艳，并不比前面王院长那些效果差，瞎子也能看得出，这照片里的男女关系非同一般。
    男人他不认识，这个女的，他再清楚不过，正是他的女朋友，阮小蝶。
    “哈哈！”王院长再次大笑了一声，很快又发现了几张，照片里的地点不同，场景不同，衣着也不同，甚至还有的并没有穿衣服，里面的男人也有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但女人都是阮小蝶。
    王院长近乎疯魔一般，大声笑骂，“吴征，你他妈想害老子，没想到自己也被捎带上了吧，看看，看看这个女人是谁！是不是你的女朋友阮小蝶！真是放荡啊，啧啧，你可真厉害。”
    台下还正看热闹的黑石慢慢收了笑，眼珠子瞪得老大，一个没有忍住跳上了台，冲到前面的展架一看，不由得怒火中烧，扯下几张照片连撕带骂。
    记者急忙问他是谁，他的大手扒拉，“你他妈管我是谁。”
    记者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台上顿时乱成了一团，李喜燕和周明烨看着台上的变故，自从王院长发现阮小蝶的照片起，场面就超出了他们的预计和想象。
    阮小蝶的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好戏开场

    台上的情况很快超出了李喜燕和周明烨的预料，前半段都在预料之中，可自从阮小蝶的照片出现，场面就有些失控了。
    不仅仅是王院长和吴征，连黑石也跳上去掺和进来。
    记者被推搡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她就更加恼怒，站直了身子扶着桌子说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都是什么风气！”
    下面一直稳如泰山的孔四爷也有些错愕，完全不明白黑石激动个什么劲儿，这有他什么事儿？他值得这么掺和闹腾？
    他心里又怒又气，忍不住看了看蒋五爷，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蒋五爷靠着椅背，淡淡的看着台上，连个眼风都没有给他，仿佛这台上的一切就像是在演戏，蒋五爷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在看一出热闹的大戏。
    孔四爷一见人家那么淡定，他更加生气，忍不住说道：“蒋五爷，看得挺投入啊，这事儿……该不会和你有关吧？”
    他说话压低了声音，可现在台上台下闹成了一锅粥，他这份深沉装得有点过，蒋五爷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目光依旧看着台上，片刻之后才说道：“四爷，您有什么话不妨大点声说，我听不见。”
    “……”孔四爷手指紧紧握着拐杖，恨不能跳上去敲死黑石算完。
    他本来想露个脸，等采访完王院长的时候他再找个机会说两句，这下可好，采访乱了套不说，黑石这么一掺和，人家记者才不会想着让他再说几句。
    李喜燕眼睛放光，额角渗出汗来，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很快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
    度允已经默认，是故意把蒋五爷今天要来的消息告诉了孔四爷，孔四爷不但跟了来，还大手笔捐献了设备，本来想博个美名儿，这下不但名声没挣着，还得落个管教手下不严的名声，钱也算是白花了。
    他心里这个气简直要爆炸，但又一时发泄不出来，一张脸涨得红紫，皱纹都像更密了。
    他回头找来时的司机，但左看右看都没有看着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总不能亲自跳上台去吧？
    孔四爷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蒋五爷扫了他一眼，心里冷笑，偏头问道：“四爷，要不要我让度允上去，把黑石给你叫下来？”
    孔四爷长长出了一口气，腮帮子鼓得老高，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蒋五爷浅浅一笑，也不恼，别的也没有再说，就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李喜燕和周明烨嘀咕了几句，周明烨点点头，慢慢退了出去。
    记者还在台上指责黑石等人，还抢下了一些照片，没有让黑石再继续撕，王院长跳着脚骂，现在也顾不上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吴医生干的，反正现在就认准了他，连拉带扯，把吴医生的头发都扯下来好几缕，和刚才的斯文样子截然不同。
    “我叫你陷害我，叫你陷害我！我这个天杀的，跟我斗！”
    记者正想怒斥几句，忽然发现自己的话筒没有声音了，她连拍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冲到王院长的桌前试了试他们话筒，也没有动静。
    正在纳闷，忽然听到礼堂最后面有人用话筒大声说道：“王院长，是不是跟你斗，就得落得悲惨下场，连论文也得被你抢走？”
    这一声很大，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冷不防听到后面有人说话，不禁都很意外，纷纷回头去看。
    听到这个声音，台上立时安静了下来，王院长眯着眼睛看过去，吴征也转头去看，两个人都瞬间愣住，表情各自精彩。
    李喜燕也回过头，看到莫柳生摘掉了头上的帽子，手里拿着话筒，顺着中间窄窄的通道慢慢走向台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台上的人。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小声议论。
    “哎，这不是……莫医生吗？”
    “对呀，怎么现在成了这样啊，我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天哪，这简直不是一个人啊，太憔悴了。”
    “他不是……被停职了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呀，什么论文被抢走，这是什么意思？”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底下像是开了锅，记者也十分惊讶，她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这么热闹，一个接一个的爆料。
    她忍不住问道：“论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说完才想起来自己的话筒没声儿了，气得一跺脚。
    莫柳生走到台下，纵身跳了上去，走到呆立的吴征面前，笑了笑说道：“吴医生，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呀，要不是你，我也走不到今天。”
    他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吴征心惊肉跳，一直都以为他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还特意去打听过，都说没有再见到莫柳生，而且火场里的一切都烧得不成样子。
    可……吴征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莫柳生会突然出现，而且还以这种姿态。
    莫柳生这么一说，王院长更加认定，这是吴医生搞得鬼，不但用那些照片毁他前途，还招了莫柳生来，想要在论文的事儿上做文章。
    短暂的惊愕之后，吴征压住心惊肉跳，吞了一口唾沫说道：“莫柳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感谢我什么？我和你又没有联系过。”
    莫柳生反问道：“没有联系过？你敢说你没有去我住的地方找我吗？没有和我促膝长谈吗？”
    “好啊，”王院长来了精神，“我就知道，吴征，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莫柳生早被停职了，不，是开除了，你还和他有来往，摆明了就是想要报复，替他打抱不平！你们俩就是狼狈为奸！今天的事，都是你们陷害我！”
    “我陷害你什么了？”莫柳生哧笑一声，他拿着话筒，声音又大，说得慢又清晰，“是我陷害你睡了梁华？是我陷害你和梁夫人搞在一起吗？这些照片为证，恐怕不是我想陷害就能陷害得了的，我没有把你们摁到床上去吧？”
    下面“哄”的一声，有笑的，有说的，干什么的都有。
    王院长的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他得挺着，撑着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你胡说！”
    他也说不出别的来，只能干瞪着眼说“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莫柳生冷笑说道：“这些破事儿我也懒得管，我就是想听你解释一下，论文，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王院长怒声说道：“我用得着跟你……”
    他即便是怒声喊，在这个情况下，也很快被吞没，下面的人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莫柳生手里有话筒，倒是听得字字清楚。
    莫柳生转头看着台下，冲着大家说道：“麻烦大家先安静一下，好好的听听，我们尊敬的王院长怎么说，有些事情你们听了也就会明白，会有自己的判断。”
    听到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礼堂里又恢复了一片死静。
    莫柳生轻笑，看着在一旁的记者，说道：“记者同志，你今天不是为了论文来采访的吗？不如好好听听，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记者点了点头，莫柳生这才看向王院长，说道：“王院长，你不屑跟我解释，对记者同志你有必要解释吧，那就好好说吧，请。”
    王院长“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可解释的？刚才采访的时候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有事没事？对了，你现在算老几啊？根本不是医院里的人，没事赶紧滚蛋！”
    “要我滚也容易，这种肮脏算计的地方，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莫柳生回答道：“如果不是你盗用我的论文，我才不会再来。”
    “盗用你的？”记者瞪大了眼睛，吃惊的说道：“请问你是……”
    “我原来是医院的医院，莫柳生，前不久被院长大人停职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无耻，还敢用我的论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无形的网

    莫柳生的出现，把原来就乱套的小礼堂，又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而他一开口提到论文，王院长就炸了。
    “你胡说！你凭什么说那是你的？你要脸不要脸？都不是医院的人了，还好意思在这里提什么论文，就凭你这种人，没有半点医德，怎么会写出那样的东西来？”
    王院长大声冷笑，“要不然，我们来跟大家说说，为什么你之前还是院里重点培养的人，甚至连唯一一个外出学习的名额也给了你，回来不久却把你停了职，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啊？你敢说吗？”
    李喜燕心头一跳，王院长真是老奸巨猾，出手够狠，直接就往莫柳生痛处扎刀子。
    莫柳生的确是犯了错，他被梁华利用，被吴征误导，再加上他自己本身的骄傲，想证明自己，结果一错再错。
    他能坦然的面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吗？
    莫柳生沉默了半晌，王院长心里得意，他太了解莫柳生了，性子骄傲，又爱面子，不信他能当着这么多人，把犯过的错一一说出来。
    众人包括记者在内，也都看着莫柳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终于，莫柳生拿起话筒，声音在礼堂里回荡，“没错，王院长说得对，我是犯了错，我太急功近利，太想证明我自己比别人强，医术比别人高明，为了这个虚名，我甚至不惜用过一些手段，我知道王院长和梁华的丑事，非但没有揭穿，反而接受了梁华把她的表妹介绍给我的建议，因此梁华觉得我和她是一个阵营的人，而王院长你，也不是因此才对我多有照顾的吗？”
    台下的人抽了一口气，王院长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莫柳生。
    莫柳生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是因此胜过了吴医生，得到了外出学习的机会，然后呢，回来之后我就愈发的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无人能敌，回来之后我就听梁华说什么吴医生处处跟她过不去，让我去把他手里的病人抢过来，他治不好的我能治好，而且得用和他不一样的法子才行。”
    “我鬼迷心窍，也没有细看检查结果，就信了梁华的鬼话，却不知道此时的梁华快要和王院长撕破脸，而我只是她泄愤的工具，也正因这个，患者的病情被吴医生私下里悄悄治好，他处心积虑故意处处示弱，让我以为自己是对的……”
    莫柳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台下鸦雀无声。
    他最终没有往下说，只是笑了几声，“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梁华被开除，还闹了一场跳楼自杀，而我说是被停职，其实也是被开除了，办公室里的东西都留下，没有让带走一点，修改过无数次写好的论文扔在办公室里，也被扣下，想必……王院长就是抄写了那一篇，然后发给了杂志社吧？”
    “你胡说！胡说！”王院长迎着众人转过来的目光，“莫柳生，你这个小人，被我停职了就心怀怨恨，一心想要报复，你信口胡说，以为就会有人相信你吗？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吗？”莫柳生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带着淡淡的悲凉，“不如这样，王院长，你和我一起背篇论文，看谁背得准确，怎么样？”
    “你……”王院长一噎，咬牙说道：“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我凭什么和你背？”
    莫柳生定定的盯了他几秒钟，然后大声背了起来，不管不顾，没有丝毫的停顿。
    那些专业的术语，那些曾经熬了许久才写出来的文字，早已经刻在他的心里，没有遗忘过。
    在场的人都听着，病人听不懂，护士半懂不懂，有些医生却能听得差不多，除了王院长在不停的叫他住嘴之外，别人都没发言。
    李喜燕远远的望着站在台上大声背论文的莫柳生，她忽然间发现，这样的他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大家都不是傻子，直到莫柳生把论文背完，没有人能说他才是偷抄的那个，因为这根本不可能，而王院长脸色苍白，冷汗如雨下，早已经丧失了刚才的春风得意。
    究竟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一目了然。
    不知什么时候，梁夫人走上了台，她站在王院长的面前，轻声问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和那个梁华？”
    王院长抬头看着她，没有笑意的笑了笑，“现在你还问我这个干什么？有意思吗？是又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让我为了你守身如玉吗？罗梅，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梁夫人面无血色，微微颤抖，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她红了眼眶，嘴角泛起一丝笑，“那你之前……所说的，爱我，都是假的？”
    王院长明显有些不耐烦，现在这种情况，对他来说，还谈什么情爱，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随你怎么以为吧，”他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梁夫人再次笑了笑，没有声音，却让人心头发紧，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下台，身姿挺拔，步步坚定。
    她没有回自己的座位，也没有看向暴怒的梁局长，而是直接向着门外走去。
    李喜燕忽然有些心里难受，她从梁夫的眼中，还有语气态度里看不到欲望，只是想被爱，只是想……依从心里的感觉，和她爱的，爱她的人在一起。
    只可惜，那只是她以为，她以为，王院长爱她。
    没有人理会她去哪儿，甚至都有些看不起她，梁副局长也深感耻辱，还因为她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恨恨的想等回去再算帐。
    李喜燕看着梁夫人离开，也没有多想，她和这个女人无冤无仇，把她牵进来也是不得已，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台上的事并没有因为梁夫人的离开而结束，王院长还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咬定论文的事他不是抄的，就是他写的。
    记者让他背，他也不背，认为没有必要，问他要底稿，他也说没有，寄给杂志以后其它的就都烧掉了，没有留下那些没有用的。
    其实上这些一听就是假的，人人都看得清切，记者也懒得再和他争论，没有想到，最后的采访竟然会闹成这样，连论文都成假的了。
    莫柳生转眼看向吴医生，问道：“吴医生，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看到我还阳，就不想知道那天我是怎么从大火中逃生的吗？我真该感谢你，是你那一场大火烧醒了我，否则的话，我还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吴医生心头缩成一团，他听着刚才莫柳生说挪些话，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不知道莫柳生为什么又活了，早知道那天就不该跟他说那么多，真是该死。
    “那恭喜你了，莫医生，”吴医生干巴巴的说道，自动忽略了莫柳生提到的“大火”的事。
    黑石早看他不顺眼，他瞪着眼珠子，真想上去给吴医生几拳，无意中一转头看到孔四爷沉得跟黑锅底一样的脸，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做得不对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无意中低头一看，发现脚边有两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是阮小蝶，而这个男人……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急忙把照片捡起来，悄悄溜下了台，回到孔四爷身边。
    孔四爷气得都快升天了，刚要张嘴骂他，黑石急忙把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低声说道：“您看。”
    孔四爷低头一看，老眼也瞬间放大，吃了一惊。
    照片里的男人他认识，一张是公安系统里的那位，正和阮小蝶滚在一起，另一张是这位和朱三在一起的照片，光线昏暗，站在路灯下，朱三正在给他点烟，虽然光线不好，但也能分辨出来。
    这……
    孔四爷心头一沉，他忽然间觉得，今天的事儿处处都透着诡异，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慢慢靠近，至于这网中的猎物究竟是谁——他一时分辨不清，他甚至觉得，没准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世间事并非只有对错

    黑石见孔四爷只看不说话，不禁急得跺脚。
    “四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孔四爷回过神，满心的烦躁，“回去好好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度允眼角的余光往这边扫了扫，看到黑石和孔四爷的神情，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李喜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黑石匆匆下去，还拿着两张照片去给孔四爷看，她就预感到，一定是有了什么别的发现。
    她看向度允，他那一瞬间的神情被她看了个正着，她愈发肯定，一定是又有了什么别的事。
    台上闹得更欢，估计也就是这么乱下去了，不会有什么好的收场，这闹剧到此不算结束也叫结束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匆忙跑进来，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进礼堂就大声喊了几句什么。
    但是此时人声鼎沸，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他看到在台上的王院长，急忙快步冲上台，一把抢过莫柳生手里的话筒，大声说道：“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礼堂里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停顿了几秒钟，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音，有人议论，有人快步往外跑，李喜燕皱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脸色微变，急忙拉住周明烨，说道：“不好！”
    两人汇在人流里往外跑，外面已经有好多人知道了消息，都往出事的地方赶，不用打听也跟着人到了地方，是医院里最高的那幢楼。
    远远的就闻到有股血腥味儿，楼前的地面上种了一些草坪，但管理得不太好，一块一块的不是太好看，血液缓缓流开，有的渗入泥土里，有的挂在草尖儿，滚动的血珠在刺目的阳光下，散发出诡异的红色，让人忍不住摒住呼吸。
    那人脸朝地趴在地上，看不见她的脸，一头黑发也散开，沾了不少的血，一个包落在她的不远处，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李喜燕看到这个场景，心头狠狠的一跳，即使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她也知道这是谁。
    梁夫人，罗梅。
    之前出现在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在台上质问王院长的那个女人，失魂落魄离开小礼堂的那个女人。
    李喜燕紧紧皱眉，眼睛有些酸涩，她忽然有些自责，原来以为，这个女人和阮小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后来见面，再加上之前在台上质问王院长的那些话，发现并不是这样。
    她只是……陷在过去的感情里没有出来，或者说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而做出了错事，甚至被拍下了照片，但看得出，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王院长说的那些庆，她依旧没有怪过他。
    她也知道自己是错的，否则不会那么不安，但又想抓住爱情不放手。
    梁华、阮小蝶、梁夫人，她们三个当中，最可怜的就是只想要爱情的梁夫人了。
    李喜燕忽然想，会不会……连那些照片都是一个骗局，只是梁华和王院长看中了梁副局长的身份地位，想要以此来胁迫梁夫人？
    她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也真的是太悲哀了。
    “你怎么了？”周明烨看她脸色不好问道，以为她是受不了这样的场景，“要不我们走吧，去那边缓缓。”
    李喜燕摇摇头，还没有等说什么，一转头看到梁副局长他们也来了。
    梁副局长踉跄着奔到近前，在距离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首，他像个木头人，半天眼珠都没有动一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喜燕特别注意了一下王院长，他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闪着晶莹的光，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一声什么，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记得初次相见的时候，还是那样的青涩，她总爱穿一条自己做的碎花裙子，在那个黄灰绿的时期，就像是一只花蝴蝶，飞进了他的视野，让他的生活里多了很多鲜艳的色彩。
    他迷上了她。
    但天不遂人愿，美好的相遇不代表会有美好的结局，多年以后再次遇见，她已经为人妻，丈夫还是有身份的人，他嫉妒，生恨，那些滋味像毒，每天都在折磨着他，深入骨髓。
    李喜燕看着王院长呆立的样子，心里莫名火起，她轻步走过去，站在他的身侧，低声说道：“王院长，你现在满意了？她死了，你的压力是不是就小多了？你可以推脱责任，说是她勾引你，你一时受到迷惑，所以上了她的圈套。”
    王院长转头看着她，眼神深处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李喜燕冷笑，“难道不是吗？你没有想这么做？她死都死了，还要什么面子？可是，王院长，你会愧疚吗？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想到她的时候，会向她忏悔吗？你的良心会痛吗？”
    王院长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一晃，语无伦次的时候，“不，不，我没有那么想——我没有。”
    “那是最好，你最好让死者安息，别再打她的主意，否则的话……小心半夜她做鬼也要找上你。”李喜燕阴恻恻的说道。
    她话音刚落，忽然有一阵风吹过，王院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轻轻“啊”了一声。
    周明烨本来还以为李喜燕只是想吓吓他，可她越说，倒越觉得她的情绪是真实的，他拍拍她的肩膀，带着她远离王院长。
    “你说……”李喜燕抬起头，眼睛晶亮的看着他，“是不是我害死了她？”
    周明烨一愣，心里猛然收紧，“不是，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报复，也不会让她的照片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会……”李喜燕闭了一下眼睛，心里特别的难受，“其实我比梁华他们还要可恶，他们只是威胁她，并没有真正的公布于众，但我却……”
    “不是，”周明烨捧住她的脸，手指抹去她的泪珠，“别哭，更不要这么想，是王院长那些人，他们贪心不足，作恶太多，他们早就把她逼到了绝境，不过是今天爆发了而已。何况……的确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做错就要承担，不是吗？”
    李喜燕深知，世界上的事情并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衡量，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个白莲花，甚至因为经过上一世的屈辱，她有点心机，有点狠辣，有点不择手段。
    但今天梁夫人的死，的确给了她很大的冲击。
    梁夫人不是无辜的，但从未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但是她却利用梁夫人曾经的错事，逼她死在了这里。
    这时外面响起了警笛声，众人纷纷转头望过去，只见有两辆警车开进来，前面车上下来的都是普通的警察，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男人明显是个领导，身材中等，微胖，浓眉大眼，有一种官威。
    李喜燕看到这个人，眼睛霍然一睁，拉着周明烨退到了一棵树后，周明烨低声说道：“这不是……那个……”
    “别出声。”李喜燕小声说道。
    周明烨急忙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他和李喜燕看着那些警察走过去看现场，梁副局长终于动了动，转过头向这边看看。
    那个男人慢步走过去，走到梁副局长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梁，节哀。”
    梁副局长的嘴唇抖了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李喜燕小声说道：“难怪他会亲自来。”
    “当然，这些人官官相护，总要过来表示一下，”周明烨嘀咕道。
    那个男人站在梁副局长的身边，看着警察把现场收拾好，过来向他做了汇报，他摆了摆手，转头对梁副局长说道：“老梁，再做个简单的笔录，如果你没有什么异议，就可以把尸首领回去办丧事。”
    梁副局长微微点头，他再次拍了拍梁副局长的肩膀，正想要转身走，忽然有人开口叫住了他。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朱三的靠山

    那位领导人物刚要走，忽然有人开口叫住了他。
    “雷大队，请留步。”
    他回头一看，从人群里走出一个老头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熟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眼神一闪，示意对方换个地方说话。
    他也没有走太远，就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停住，掏出打火机来点了一支烟，淡淡问来人，“有什么线索要对我说吗？”
    孔四爷微笑说道：“是啊，的确是有，没有想到雷大队会亲自来。”
    “嗯，梁超和我是老朋友了，虽然不同于一个系统，但我们私交不错，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说罢，眼角扫了扫孔四爷。
    孔四爷低声说道：“我是来给医院捐献设备的，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刚说到这儿，忽然有人叫道：“请问，是雷大队长吗？请留步。”
    话音落，记者带着摄像师快步走了过来。
    孔四爷的脸色微变，急声说道：“雷大队长，他们是……”
    记者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说道：“你好，我们是市里来的，我姓于，请问，今天是您亲自带队过来的吗？”
    “原来是于记者，是我带队来的，怎么了？”
    于记者笑了笑，“没有怎么，您别误会，是这样的，我还是一名实习记者的时候就听说过您，我的老师曾经采访过您，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好好认识您一下，我可是仰慕已久了，不知您今天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另一棵树后，周明烨和李喜燕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李喜燕看着这位雷大队长，眼底深处恨意翻涌。
    雷刚，公安大队的队长，是警察的楷模，为人正直，身手也很好，各方面都是被人敬仰和羡慕的对象。
    但是李喜燕清楚，他也是朱三背后的靠山，彩虹歌舞厅能够万事无忧的开下去，也是因为这个人在暗地里给他撑腰。
    前世的时候李喜燕也是无意中知道这件事情，当时她感到无比的绝望，觉得这一辈子都得陷在那里面了。
    想到前世的那些，李喜燕有瞬间的恍惚，她没有想到，雷刚还认识孔四爷，而且关系看上去很亲密。
    于记者的采访雷刚并不感兴，但是他却不能直接拒绝，正在想理由，于记者忽然看到了孔四爷手里的东西。
    她眼尖手快，伸手拿过照片来说道：“这是什么？咦，雷队长，这上面的人不是……”
    她的话到这里哑然停了口，一脸的震惊。
    雷刚手里的动作也立时停下，目光一掠，眸子猛然一缩，再抬头看向孔四爷时已经是一脸的冷意。
    孔四爷没有想到这个于记者说抢就抢，他根本没有防备，之前也没有人敢从他的手里抢东西啊，照片脱手的那一刹那他的脑子都空了。
    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姿势暧昧，光线昏暗里男人的脸上带着笑意，手里握着酒瓶，正往女人的嘴里倒，女人坐在他的腿上，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
    雷刚一把把照片抢了过来，心里的火苗腾腾冒起来，翻到下面的那一张照片，是他和朱三的合影，站在路灯下，他抽着烟，朱三站在一边，姿态恭敬。
    他二话不说把照片撕碎，冷声说道：“于记者，我今天有事，不方便接受你的采访，至于你刚才看到的那些，我劝你还是忘了的好。”
    于记者错愕的看着他，说道：“雷队长，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新闻人，应该实事求是才对，我看到了就绝不能装作不知道，而且，我曾经那么仰慕……”
    “仰慕，这没错，你可以继续仰慕，”雷刚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也可以不用再仰慕，我不在乎。另外，你说的实事求是，我想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老师，他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雷队长，你……”于记者还想再说什么，雷刚已经转身离开。
    他路过孔四爷身边的时候，偏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孔四，你好，你真好。”
    孔四爷的脸色微变，说道：“雷队长，这是误会，我刚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我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岔子。”
    “没想到吗？”雷刚哧笑一声，“你想不到的事实还多着。”
    孔四爷的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老脸的皱纹堆起，“雷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好意想跟你……”
    “我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雷风说罢，没有再说停留，大步离开。
    黑石走上前到孔四爷的身边，小声说道：“四爷，这可怎么办？我们要是得罪了雷刚，那……”
    孔四爷黑着脸，心里的火气也不小，本来就是好意，想和雷刚说一下这事儿，让他加点小心，谁知道这个记者突然冒出来，还伸手把照片拿了过去，结果雷刚直接误会了他。
    他也不是好脾气的，听到黑石的话，他更加火冒三丈，“得罪就得罪，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黑石见他恼了，张了张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却并不这么认为。
    于记者见雷刚走了，又看到孔四爷刚才在和他交谈，而且孔四爷还捐赠了设备，就想再采访孔四爷两句，刚一上前还没有开口，黑石的火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伸手一推她说道：“你他妈消停会儿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啊？你算是哪根葱？坏我们好事了知道吗！”
    于记者被他推身子一歪，脚底下没有留神，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摄像师一见急了，“你怎么能打人？”
    黑石脑子发热，今天算是运气背到家了，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本来是想来这儿露脸的，结果全他妈是糟心的事。
    他挥拳一下子打在摄像师的脸上，“去你他妈的！老子就打了，怎么着？连你一起打！”
    摄像师肩膀上的机器笨重，又没有防备着黑石还能打人，这一下被打了个正着，连人带机器都翻倒在地。
    “你……你敢打人！”
    “净说些没有的，打都打了，还有什么不敢的！”黑石眼睛都红了，哪里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挥着胳膊还想再打。
    拳头正要落下，忽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用力动了动，没法再动一分。
    他气得扭过头，骂人的话刚要说出口，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度哥？”
    他皮笑肉不笑，讪讪的收回手，“您这是干什么？”
    度允面无表情的说道：“黑石，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吧？”
    “度哥，他们又不是你们的人，何必多管闲事呢？”黑石不服的说道。
    度允伸手把于记者扶起来，低声问道：“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于记者红着脸，那一下摔得生疼，但她一看到度允，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疼了，这个人这么彬彬有礼，长得还好看，她红着脸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度允这才转头对黑石说道：“黑石，是不是我们的人都不要紧，关键是你得知道你是谁的人，你说话办事代表的是谁，明白吗？”
    这一切发生得挺快，孔四爷想制止黑石的时候都来不及了，度允看向他，说道：“四爷，手下人还是要好好教一教，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孔四爷觉得自己这老脸真是没处放，接二连三的丢掉地上，想捡都捡不起来。
    “黑石，你给我滚过来！”
    黑石不甘又有些委屈，“四爷，我……”
    度允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向蒋五爷那边走过去，于记者急忙追了两步，说道：“同志，请问你贵姓……”
    李喜燕和周明烨原地没动，听着孔四爷把黑石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快去开车！司机去哪儿了？一个个的没有一个省心的！”
    “司机，我……”黑石不敢再往下说，司机被他派出去查那个阮小蝶的事了，他也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能变成这样，这采访这么快就结束了。

 第三百三十章 劝你收手

    孔四爷气急败坏的走了，黑石灰溜溜的跟在他的身边。
    直到两个人走了之后，李喜燕才和周明烨从树后面出来，那边的现场也收拾差不多了，看热闹的人开始陆续离开，警察让王院长去跟着做一份笔录。
    王院长一听就有些毛，“警察同志，我能不去吗？做笔录……在这里不也是一样吗？”
    警察看了看他说道：“这是我们的规定，请你配合，好吧？”
    王院长还想再说什么，梁副局长在一边冷声说道：“怎么，你怕了？”
    王院长立即反驳道：“我怕？我怕什么？又不是我让她……跳下去的。”
    梁副局长冷笑一声，“是不是你心里清楚，你干了什么你心里也清楚，你能说她的死跟你一点关系没有吗？那为什么她别处不跳，非在你的医院跳？”
    警察一听这俩人话里有话，觉得事情不简单，更得要求王院长一起去走一趟，他还没有找到借口拒绝，梁副局长说道：“我也跟着去，你怕什么？”
    “你跟着去那是应该！她是你老婆！”王院长大声叫道。
    “他妈的！”梁副局长突然挥拳头，正打在王院长的脸上，“你他妈还知道她是我老婆！你这个混帐东西，她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你好！”
    王院长的鼻子、嘴都破了，血顿时流了出来，他疼得捂着口鼻不停的哼哼，还直往警察后面躲。
    “梁副局长，先不要动手，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审问清楚的，”警察急忙劝说道。
    这边的事刚处理完，莫柳生走过来说道：“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警察看了看他，问道：“报案？报什么案？”
    莫柳生一指在不远处的吴医生，“他，纵火想要烧死我。”
    吴医生大惊，急忙叫道：“你胡说！你冤枉我！”
    “是不是冤枉，跟着一起去一趟不就行了？如果你没有做过，警察同志也不会冤枉你，你怕什么呢？还是……你心里有鬼，不敢去？”莫柳生立即反问道。
    他字字犀利，语气像刀，飞快的割向吴医生，让他虚伪的面具碎得七零八落。
    “你……”吴医生哑口，“懒得听你说疯话！”
    他转身要走，警察上前拦住他说道：“哎，这位同志，既然事关你，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同志，他……他就是个疯子，是被我们医院开除的人，你可不能被他骗了，他这么说纯粹就是为了报复我。”
    “到底是不是，去一趟不就清楚了吗？”王院长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我都去了，你还想着独善其身？这恐怕不太好吧。”
    吴医生气得头疼，院长还跳出来落井下石，真是……
    他不去是不行了，无奈，他们只好跟着上了警察的车，梁副局长让人开车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医院。
    李喜燕和周明烨站在原地看着，莫柳生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李喜燕心想，他的意思应该是不会把那么她和钱万春也在现场的事说出来，只是……不知道会审出什么结果。
    钱万春也来到李喜燕身边，小声说道：“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做个证人什么的？”
    “暂时先不用，看看情况再说，莫柳生并不笨，他等了这么久，一定有计划，我们先不要破坏他的计划，万一再帮了倒忙，那就不妙了，如果最后对他不利，我们再说。”李喜燕回答道。
    “行，听你的，那这里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方正还等着消息。”
    送走钱万春，李喜燕的心里并没有太轻松，她心里还有很多的疑问。
    一转头看到站在车旁的度允，蒋五爷已经坐进了车子里，车窗放下了一半，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看这架势，分明就是在等他们。
    果然，度允冲了他们招了招手，周明烨拉着李喜燕一起走了过去。
    “舅舅，”周明烨笑眯眯的说道：“见到您真高兴。”
    蒋五爷抬眼看了看他，“高兴吗？之前就见到了，到现在来过来，这叫高兴？”
    周明烨搔了搔后脑勺，“这不是怕……给您带来不好的影响嘛，您今天可是个光辉形象。”
    “你干什么不好的事了，还怕影响我？”蒋五爷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今天这事儿有风险，你不知道吗？”
    李喜燕回答道：“蒋先生，今天的事情的确有风险，他也是为了帮我，抱歉，让您担心了。”
    蒋五爷这才转头看向她，几秒钟之后才缓缓说道：“李小姐有勇有谋，也有手段，让人刮目相看。”
    “蒋先生过奖了，我不过就是一只小螳螂，黄雀不是在后面吗？”李喜燕似笑非笑的说道。
    度允微微挑眉，“李喜燕，你这么说可就不合适了啊，如果我们是黄雀，你这只螳螂还有小命在吗？我非但没有恶心，反而一直给你善后，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李喜燕冲他鞠了个躬，“没错，多谢度先生。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也有份礼，想答谢蒋先生。”
    蒋五爷清嘴角微翘，眼底的笑意一闪，“哦？说来听听。”
    李喜燕上前一步，眼光扫到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份文件，应该就是那份改造计划。
    她心里越发肯定，今天的事情，她所做的不过是个引子，图的是小事，而蒋五爷步的后招，才是大局，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蒋先生，今天您步步为营，其实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打击孔四，把雷刚脱下水吧？这样一来，那个城区改造的计划，就会如愿以偿的落到您的手里，是吗？”
    周明烨讶然，他并没有过多的打听过蒋五爷的事，所以也没有想到，李喜燕会知道这么多。
    度允和蒋五爷互相对视一眼，蒋五爷沉默了一下，略一点头，算是承认了。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蒋先生，我想跟您说的是，不管您还有没有后招，都停手。”
    度允一怔，蒋五爷把文件缓缓合上，目光落在上面那一行字上，半晌没有说话。
    周围并不安静，不远处还有人声，空气中隐约还有一丝血腥气，风声拂过头顶的树梢，叶子碰撞，发生哗啦啦的声响。
    周明烨观察着蒋五爷的神色，给李喜燕递了一个眼神，但她却没有理会。
    良久，蒋五爷缓缓抬头，看着李喜燕的脸，目光平静却微微有些凉意，“理由呢？”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手心里紧张的渗出汗来，“没有理由。”
    蒋五爷依旧面无表情，短促的笑了一声，目光突然一冷，“李小姐，你逗我？”
    李喜燕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蒋先生对我有深厚的恩情，我想报答还来不及，又怎么敢逗您，还有明烨在这里，我是不会胡说的。”
    “李小姐，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也不瞒你，这次的项目，是我们转型的一个重要契机，我们为此也准备了很久，今天的事情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而已，因为你没有理由的一句话，就让我放弃？”蒋五爷眉梢挑起，目光锐利。
    “我知道，这很难让您信服，但现在的确不是最佳的时机，”李喜燕缓缓举起两根手指，“请您相信我，两个月，最多两个月，这件事情就会有其它的转机，您什么都不用做，机会就会重新来到。”
    “两个月？”蒋五爷笑了笑，眼里的凉意却没有丝毫的减退，“拿下工程，签订合同，派人入工地，如果抓点紧，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对方已经尘埃落定，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转机？”
    蒋五爷并没有收回决定的意思，李喜燕心里发急，但是真正的实情又不能说出口，可她也不能说服自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跳入火坑。
    要用什么理由说服他？
    李喜燕一筹莫展。

 第三百三十一章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李喜燕还没有想出能说服蒋五爷的理由，在一旁的周明烨忽然开口说道：“舅舅，我可以为喜燕打包票。”
    度允悄悄拉了周明烨一下，示意他不要冲动，蒋五爷皱眉说道：“你怎么打包票？这不是小事，事关公司的大事，还有下面那么多人跟着我吃饭，难道说没放弃就放弃了？”
    周明烨还想再说什么，李喜燕拦住他，对蒋五爷说道：“蒋先生，现在各地的形势都在好转，我们这里是属于海滨城市，将来的发展也是不可限量，地方虽然小，但您长年做码头的生意，也应该看到了，更何况，齐总上次来的目的您想必也清楚，他应该也有和您谈过，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齐总？”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蒋五爷不解。
    李喜燕硬着头皮说道：“齐总是棵大树，背后大树好乘凉，当然，我也不是说您不如他，你们属于强强联手，孔四爷身后不也有投资人吗？如果没有，单凭他也不可能做那么大的项目，我的意思是，您不妨先停一停，孔四爷的个性和为人您应该很清楚，时间长了，肯定会有冲突，您不妨坐山观虎斗。”
    李喜燕看到蒋五爷的神情细微变化，她心里一喜，继续说道：“现在的经济形势，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总得有个在前面淌路的，让他们去又有什么不行吗？这城这么大，需要改造的地方那么多，而且……”
    李喜燕在脑海里搜索着合适的词，“那块地未必就是那么好的，我之前听说，好些人家没有继续在原来的地方翻新房子，就是因为发现经过几年之后，地基有下沉的迹象，万一……将来工程出现问题，那岂不是大麻烦？我觉得，如果您要争，还不如和米家争一争，他们那里临街，将来是发展的重要区域，前可以做门面房，后可做居民楼，距离菜市场也不远，周围的配套设施也都齐全，怎么不比那一片废弃的地方好？”
    蒋五爷的眼中浮现惊诧之色，他并不理解为什么李喜燕要拦他，但是现在听她的分析，当然有不妥的地方，但她居然能说出这些道道来，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周明烨在一旁紧抿着嘴，瞪大眼睛，他觉得李喜燕就像一本有趣的书，她永远会给你惊喜，在适时的时候，让你看到新的一页，大大超乎预料，让你目不暇接。
    度允迟疑了一下说道：“那里也不是不好，只是现在还是人口挺密集的住宅区，要想拆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您是想说，工作量大，需要安置的人多，需要谈的事情多是吗？的确是这样，但是这也是保证之一，保证房子盖好之后有人回迁，甚至还会吸引到新户来买房子，他们的亲人朋友，菜市场里的小商户，都是潜在客户，资金问题上也会有优势，多出来的面积您可以不用付钱，可以让他们再加上一些平方凑一套房子，价格优惠一些，他们不会要钱不要房子的。”
    李喜燕快速的回答了度允的问题，蒋五爷眯了眼睛，眼底的兴趣渐渐加浓，度允看看蒋五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的惊讶并不比蒋五爷少。
    李喜燕见事情有门，立即说道：“如果您愿意考虑一下，我可以写出一份计划书，分析对比一个优劣势，您一看便知，当然，我也不是想让您彻底的放弃现在的计划，只是希望推迟两个月。”
    她咬了一下嘴唇，压低声音说道：“蒋先生，有些事情即使是签了合约，那又怎么样？这并不见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地产界里，还有一个词儿，叫烂尾楼。”
    蒋五爷疑惑道：“烂尾楼？”
    “对……”李喜燕无奈，只能抛出这么个概念，吸引他听下去，让他动心。
    她发现蒋五爷这个人本事大，主意也大，而且心性坚定，他决定的事，并不太好更改。
    无论是从周明烨的关系出发，还是为了报答蒋五爷几次出手相助，亦或是为了她自己的将来，这一次都是一个大的转机，她必须要搏一下，如果事情成了，那蒋五爷这棵大树她是靠定了。
    “你刚才说，我和齐树铭强强联手，是什么意思？”蒋五爷问道。
    李喜燕眼睛一亮，他这么问，就是有心了，她急忙说道：“我可以……试着说服齐总，如果您愿意，可以合作完成。”
    “当真？”蒋五爷问道。
    李喜燕心想，上次齐树铭来，就是想建他们自己的工业园，齐树铭眼光长远，也是看中了这里的码头，既然他有这个心，她就有信心说服他来投资。
    想到这里，李喜燕郑重的点了点头，“当真。”
    蒋五爷手指握着原来的那本计划书，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这样，李小姐，我就先等你的计划书。”
    “好，没问题。”李喜燕当即点头同意。
    蒋五爷浅浅笑了笑，对度允说道：“走吧。”
    度允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喜燕一眼，随后转身上了车，开动车子慢慢驶离。
    走出一段路，他从车镜里看了后面的蒋五爷一眼，蒋五爷微合着眼睛，淡淡说道：“想说什么，直接说。”
    度允眼睛看着前方，问道：“您真的决定听那小丫头的？”
    “听不听放在一边，你不觉得她说的很有意思吗？一个乡下丫头，甚至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居然能说出和造房子有关的门道来，这有点太匪夷所思了。”蒋五爷靠着从椅说道。
    “您的意思是……她背后有人指点？”度允眉头一皱，“会不会是宋老先生？他是留过学，见过大世面的人。”
    “宋老先生有学问不假，但也只是语言方面，并不是涉及建筑，你听听那小丫头说的话，地基下沉，还有路段分析，并不太像宋老先生能说出来的话。”
    度允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奇了，李林一直在她的店里，并没有见过什么其它的人，在她认识的人里，除了宋老先生能上得了台面以外，也就是齐总了，难道这是齐总教她的？”
    “这也未可知啊——”蒋五爷揉了揉太阳穴，“先看看再说吧，对孔四那边，注意动向就行，先别动手，今天的事儿也够他烦一阵子了。”
    “是，”度允无声笑了笑，“恐怕他和雷刚之间的那点少得可怜的信任也会土崩瓦解，还有朱三，算是殃及池鱼了。”
    “那天晚上雷刚和朱三见面，在场的知情人就是孔四，偏偏照片上就没有他，雷刚不怀疑他还会怀疑谁？要怪就怪朱三，想着黑白通吃，也得看看他自己有没有找那么大的嘴。”
    蒋五爷的声音里渗了寒意，他不喜欢朱三，特别是朱三做的那些生意，另外，雷刚也是他一直想找机会扳倒的人之一，先前并不知道朱三的后台是谁，那次因为李喜燕的缘故，才让雷刚这条大鱼浮出了水面，这也间接算是李喜燕的功劳。
    他想到李喜燕，心里的疑惑又有些浓，这个小姑娘……太让他捉摸不透了，似乎什么都懂，而且目光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年轻人。
    原先以为周明烨就特别聪明，也是他最疼的人，但是和李喜燕一比，蒋五爷不得不承认，周明烨显得有些稚嫩了，当然，他坚信假以时日周明烨也会长成他希望的样子，但是这个李喜燕，却……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一时说不清楚，还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李喜燕和周明烨回了病房，没多久，李林也来了，看到他，李喜燕似笑非笑的问道：“李林，你今天做得不错啊。”
    “啊，是吗？”李林哈哈笑道：“过奖过奖，应该的。”
    李喜燕笑意不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把计划告诉给度先生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会再有下次

    李喜燕问得直接，李林脸上的笑顿时退去，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他瞄了一眼周明烨，周明烨也没有理会他。
    “咳，是那什么……我也没有想着透露出去，昨天和烨哥一起去小礼堂踩点的时候，我手里的照片还是烨哥给我的那些呢，对吧？”他试探着问周明烨。
    周明烨还是没吭声，李林只好继续说道：“是今天上午，我正在那等着动手呢，度哥来了，然后给了我照片，让我换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
    李喜燕心想，果然是度允他们安排好的照片，今天针对孔四爷，看来的确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她想了想，也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淡淡“嗯”了一声。
    她这个态度，让李林有些捉摸不准，也有点慌，忍不住问道：“我说……你不会要开除我吧？”
    李喜燕冷笑一声，她还真有这个心，但也知道这么做不合适，李林帮了她不少忙，不管是冲周明烨也好，还是冲蒋五爷也罢，反正是为她卖了不少的力气，有时候交给他事情也放心。
    唯一的一点就是，他也会把自己这边的事儿告诉他们，这一点让李喜燕的感觉并不太爽。
    不过，权衡一下，还是利大于弊，还算可以接受。
    “来真的？”李林见她冷笑，急忙说道：“别别，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刚开始也犹豫来着，但度哥说不会对你造成伤害，我想找你商量还着，但是那时候好不容易等来的换照片的机会来了，我真……这么着，不会再有下次，行不行？”
    李林也舍不得这份工作，刚开始他还真没有怎么看得起李喜燕，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发现，李喜燕很有意思，无论哪方面都超乎他的想象，他由原来的惊讶、好奇，不知不觉转变成了欣赏，也愿意为她做事，想着一路追随。
    周明烨在一旁也没有说话，这事儿他不好开口，李林是他的哥们儿，然后一边是蒋五爷，一边是李喜燕，他只能保持沉默，将决定权交给李喜燕，由她自己决定。
    “烨哥，你倒是和我说句话呀。”李林急声说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喜燕开口说道，她也不想让周明烨为难。
    “行，行，”李林连声答应道。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就让你将功补过吧，你帮我打听着点，吴医生他们在派出所里的情况怎么样，特别是莫柳生。”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李林拍了拍胸口说道。
    李喜燕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下午她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她还抽空去小礼堂洗手间附近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梁华，也不知道度允最后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算了，她想道，反正度允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不会闹出人命来，这事儿就不再操心了。
    她出院的时候也没有通知大家，到了家才去张五和吴金贵那里道了谢，大家见她回来了都很高兴，张五说道：“这么着，今天高兴啊，晚上都来我家吃饭，我们给喜燕接风。”
    王花气得发笑，“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叫接风？出了门回来那才叫接风。”
    张五“哈哈”一笑，一拍大腿，“看看，这就是没有文化的后果！你们可都要好好读书！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吧，到时候大家都来呀，在后面的小院里聚一聚。”
    众人都答应，说到时候一定来，李喜燕心想也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关于他们家拆迁的事儿。
    李喜燕利用这个空余的时间去了宋家一趟，宋绍礼和欧阳然见她来了都特别开心，欧阳然悄悄把李喜燕拉到一边，问她身体情况怎么样。
    “师母，我这不是挺好的，都出院了，您放心吧。”李喜燕笑着说道。
    “那就好，”欧阳然松了一口气，“我去给你煮点梨汤，你陪你老师说会儿话，你这两天没来，他一直念叨你呢。”
    “好，”李喜燕转身去书房找宋绍礼，他正在写毛笔字，鼻梁上架上老花镜，看上去特别可乐，“来，看看我这字怎么样。”
    李喜燕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点头称赞道：“很好，很好，笔峰有力，肆意潇洒，好字。”
    “真的吗？”宋绍礼眉开眼笑，“没有想到你还是个懂字的。”
    李喜燕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那当然，当老师的学生嘛，怎么能不懂呢？对了，老师，说到字，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什么？你说。”宋绍礼推了推眼镜说道。
    李喜燕清清嗓子，无比严肃的说道：“是这样的，我那个小店现在生意也还算凑合，我也注册了商标，做了包装设计什么的，现在唯一缺的就是一块门头，我一直想找一个书法大家给我写写，但是呢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我今天见到您写的字，我还找别人干什么啊，什么大家能比得过您呢？”
    宋绍礼脸上笑容如花，皱纹层层展开，“这还不简单，你早说呀，早说早给你写了。”
    “现在写也不晚，您写了我立马找人去做成牌匾，保证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李喜燕骄傲的说道。
    “行，没问题。”
    宋绍礼一边说，一边找出新的大的纸张，李喜燕帮着他展开铺好，又在一旁磨墨，宋绍礼大笔一挥，一笔一划写得极其用心，写完李喜燕更是赞不绝口。
    她一边帮忙收拾着书桌，一边目光掠过那个小茶叶罐，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老师，这个茶叶罐很不错，您用了好久了？”
    “是啊，”宋绍礼把毛笔挂回原处，有些感慨的说道：“这个还是你师姐买的，当时是两个，给我留了一下，她自己一个。”
    “那她也一定用得很珍惜吧，”李喜燕问道。
    宋绍礼点头说道：“应该是的，她没有带回来过，她是个念旧的人，一般东西用旧了都舍不得丢。”
    李喜燕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一丝微凉，“那师姐有没有说，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倒没有，或许得看时机了，她刚入职一年多，国外的压力要大一些，她也是很辛苦的，来回机票也挺贵，交通也不太方便。”宋绍礼说得有些伤感，沉默了一会儿，又提高了声调说道：“唉，人老了就是这样，真是的……你在东方电机厂那里怎么样了？齐树铭的人到位了没有？”
    “嗯，到了三个了，据说是要来四个，”李喜燕回答道：“目前还算是顺利。”
    “那就好啊，现在各种风都在刮，不过，未来的势头总是好的，经济大潮是挡也挡不住，咱们这里是海滨城市，一定会优先展起来，自古以来靠近码头的城市都是繁华的，要好好做啊，年轻人未来的机会多着呢。”宋绍礼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老师的话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不会给您丢脸的。”
    “好了，你们两个别聊了，过来喝点梨汤，”欧阳然一边说，一边从外面端进来了一个小砂锅。
    宋绍礼擦了擦手，“走，喝梨汤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道：“哎呀，我呀就有两大爱好，写字、喝茶，只可惜，这茶以后是不能随便喝喽。”
    听到他这话，李喜燕的眉心微微一跳，她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叶罐。
    梨汤香浓，李喜燕喝了两碗，陪着他们夫妻又聊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在乡下时的趣事儿，逗得他们前仰后合，走的时候李喜燕说道：“老师，我能借用一下那个茶叶罐吗？”
    她还想着找个理由，还没有说呢，宋绍礼就爽快的说道：“行，拿去吧，本来我还想着收起来，省得总是看见又不能喝，心里更难受。”
    “我用用之后还拿回来，您放心，师姐送您的东西，我会好好保管的。”李喜燕笑着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自身难保

    李喜燕离开宋家，骑着自行车往家走，走到路口，忽然一辆自行车冲出来，直奔着她而来。
    她吓了一跳，急忙一拐车把，总算是躲开那个人，也险些撞到路边的树上。
    “好险，”她嘀咕了一声，回头一看，不由得微微挑眉。
    阮小蝶一脸怒气的冲过来，大声说道：“李喜燕！你这个卑鄙小人，你都对吴征做了什么？”
    李喜燕诧异，没有想到她第一句竟然问的是这个。
    “我做了什么？还是他做了什么，”李喜燕放慢了语速，慢慢问道：“还是……你做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阮小蝶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李喜燕，像是恨不能要咬她一口。
    李喜燕心里纳闷，怎么阮小蝶还有功夫管吴征的闲事儿，她不应该好好发愁她自己吗？
    难道说……她还不知道？
    见李喜燕愣神，阮小蝶放好自行车，快步走到李喜燕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心肠这么毒？亏得吴征还总是为你着想，给你的老师治好了病，你倒好，竟然伙同莫柳生害他！你跟我走，去把事儿说清楚。”
    李喜燕挣了挣，她抓得死紧，李喜燕皱眉问道：“你听谁说的这些？我伙同莫柳生害他？”
    “怎么？你怕了？”阮小蝶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没有想到吧，梁华找到了我，就是她告诉我的，她是知情人，在医院里呆过，说得难道还能有假？”
    李喜燕一听梁华这个名字，不禁火冒三丈，她反问道：“梁华？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让她来跟我对质！”
    阮小蝶眼睛通红，抓着李喜燕手臂的手力道加大，“对什么质？我哪知道她在哪儿，你少这套，别想溜走！不过，我手上有她写的信，拿到派出所，一样可以当证据！”
    李喜燕这才明白，梁华这个女人真是坏到透顶了，她在去医院之前先给阮小蝶写了信，还把事儿说得乱七八糟，明明是她当初和莫柳生联合起来欺压吴医生，现在倒说是李喜燕了。
    阮小蝶本来也不信，事情也挺多，看到这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以后了，她半信半疑，后来给医院打电话找吴征，对方总是吱吱唔唔的，所以她才心里不安，忙完手上的事儿急忙去医院打听，才知道吴征真的被警察带走了，后来也没有消息，再一打听，果然是莫柳生来过。
    阮小蝶心里着急，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告诉她消息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神有些异样。
    她先去了派出所，本来想着以自己是律师的身份把事情问清楚，不料，对方却不买帐，还说吴征涉嫌杀人，暂时不能见面。
    阮小蝶又惊又慌，无奈之下这才来找李喜燕。
    李喜燕被她抓得心烦，对她更是半点好感也没有，“你放开我！我不会跟你去，也没有这个义务，如果有需要，警察会来找我的。”
    “不行！我是律师，你必须跟我走！”阮小蝶不依不饶的说道。
    “你是律师，不是天王老子！我说不去就不去，”李喜燕见好好说不行，干脆伸出另一只手来抓阮小蝶的手腕，不料，阮小蝶使坏，用力的用指甲掐她的手臂，阮小蝶的指甲修得又尖又长，李喜燕疼得“嘶”了一口气，感觉手腕上的皮肤立即破了。
    怒火瞬间更旺盛，李喜燕也不想再给她留什么脸面，更不再纠缠下去，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一下打得挺重，阮小蝶也没有防备，被打得脸往一侧一偏，手也松了，感觉头晕眼花，嘴角也流出血来。
    “李喜燕！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阮小蝶抹了抹嘴角，看到有血流出来，气得发抖大叫。
    李喜燕看了看被她掐破了皮红肿青紫的手臂，咬牙说道：“打了，怎么能？你要再敢碰我，我还敢再打你一次！不信你就试试！”
    阮小蝶一手捂着脸，一手握拳，还想上前，李喜燕扬起手来，她一时也不敢上前。
    正在僵持着，忽然听到有警笛声由远及近，最后来到她们近前。
    阮小蝶想了想，眼睛一亮，得意的对李喜燕说道：“你不是不去吗？我倒要看看，如果是警察让你去的，你还怎么反抗。”
    李喜燕心里在也不太有底，不知道是不是来找她的，毕竟莫柳生还在里面，要是说了那天晚上的事，也没准会找自己去作证。
    她放下手，看着警察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走到阮小蝶近前，打量了她几眼，又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夹，问道：“你是阮小蝶吗？”
    阮小蝶急忙点头说道：“是，我是，我是咏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警察同志，这个女人……”
    “那就好，”警察打断她的话说道：“既然你是阮小蝶，也承认是咏蝶律师事务所的人，那就省事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阮小蝶一愣，回头看了看李喜燕，“警察同志，你们不是来找她……”
    “我们是来找你的，”警察冷着脸说道：“你可真行，我们都找你一下午了，现在才找到。有人告你骗财，还有经营不正当的生意，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快点。”
    阮小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比震惊的看着警察，声音都变调了，“什么？我骗财？我骗谁的财？我经营什么不正当的生意了，我是律师，我是法律工作者……”
    警察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就是知法犯法了，阮小蝶，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法律工作者，告你的人就是赵咏，说你是骗了他的钱，骗他合伙开事务所。至于你做了什么不正当的生意……哼，”警察轻蔑的一笑，从下到下打量了她几眼，“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李喜燕心头狂跳，赵咏——哦，就是黑石的大名，他曾经说过，咏蝶律师事务所就是用的他和阮小蝶名字的合名，看起来，这是黑石气不过，不肯吃这个闷亏，把阮小蝶给告了。
    真是有意思，李喜燕心想，还以为黑石会用什么“江湖”手段，没有想到，竟然是报警了。
    阮小蝶听到这话，往后退了两步，目瞪口呆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好好的……不行，我要见你们雷大队长，我和他也是朋友，我……”
    警察轻笑一声，把手里的文件夹扔到车上，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呀，我劝你老实点，配合我们，否则的话，要是让我们动粗那就不好了，至于雷大队长，他现在是自身难保，你就省省吧。”
    阮小蝶连哭带叫被警察带上了车，李喜燕听得真真切切，心潮涌动，脑子里“嗡嗡”的就剩下刚才说的“雷大队长，自身难保”这几个字眼。
    她上前一步，吞了一口唾沫，问道：“警察同志，请问……莫柳生是在你们那里吗，他现在什么情况……”
    警察看了看她，“小姑娘，不该问的别问！明白吗？没事回家去吧。”
    李喜燕看着他们的车子扬长而去，站在路边半晌回不了神。
    雷刚……也被调查了？那朱三和他的彩虹歌舞厅，应该也长不了吧？
    她心里的滋味复杂，万般都涌上心头，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无法启齿的苦痛和磨难，似乎都在这一刻都从记忆的最深处涌上来，她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无望的在那里面挣扎，连求死的可能都没有。
    良久，她慢慢吸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抹干了泪，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回走，没有注意到有辆车在不远处停着，里面的人在观察着她。
    “度哥，还跟吗？”阿成问道。
    度允一时没有说话，刚才发生的事儿他看得清楚，本来是跟着阮小蝶的，没有想到会看到李喜燕。

 第三百三十四章 熟悉的身影

    度允跟着阮小蝶，没有想到也会见到李喜燕，特别是在阮小蝶被带走之后，李喜燕的神情。
    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她的那种情绪波动，度允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心里讶然又疑惑，不知道李喜燕究竟是在感慨什么。
    蒋五爷说得对，李喜燕身上有很多让人不解的地方，出乎意料的猜不透，她好像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但又从不主动伤害别人，这种感觉很矛盾，很难单纯的判定她是好还是坏。
    原来只是以为她够聪明，但时间长了却发现并不只是聪明，她太会审时度势，太会权衡利弊，有时候冷静得让人发指，完全超出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状态。
    聪明睿智的周明烨，在她面前对比，倒成了一个有点天真的大男孩。
    度允不禁哑然失笑，对司机说道：“不用眼了，回茶楼。”
    “是。”
    李喜燕回到家里，发现妈妈不在，李林笑呵呵的说道：“去张家帮忙了，花婶儿做好吃的，帮着去张罗了。”
    王花性子爽朗又干脆，和李喜燕店里的人都处得挺好，她爱笑，笑起来像一朵一样明媚，所以大家都叫她“花婶儿”。
    傍晚的时候吴金贵带着喜凤和小猪回来了，俩人上楼写完了作业，跟着李喜燕一直去张家，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后面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张五现在的门面房也是他自己的，装修上也就花了功夫，还做了几个漂亮的橱柜，在这一片的门店中算是数得上的，生意自然也比之前更好，再加上房子要拆迁，他们夫妇俩感觉这日子过得像蜜一样甜。
    见李喜燕来了，张五招呼她坐，还拿了一瓶子蜂蜜给她，说道：“这是我特意托人给你买的，纯正的咧，你今天就喝这个水，对你嗓子好。”
    李喜燕急忙接过道谢，“谢谢张叔。”
    “谢什么，这点东西，”张五感慨的说道：“喜燕啊，咱们认识时间不算长，可感觉就是亲，哎，你说当初买我那车萝卜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丫头不简单，将来一定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怎么样，这才多大点功夫，看看，看看！”
    王花在一旁笑，“喜燕有本事，也有头脑，你还经常觉得自己做生意厉害，折腾那么些年也就是原来的小铺房，还是租的，哪能跟现在比，这可是托了人家喜燕的福。”
    “对，对，”张五点头赞同，一拍大腿，“没错，这个我承认，绝对承认！”
    李喜燕站起来抖了抖手臂，说道：“叔，婶子，看着没有，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俩要是再这么说，我可走了啊。”
    “别，别，”张五急忙拦住她，“好好，不说了还不行？”
    “今天不说别的，就是给喜燕补补身子，让她以后健健康康，壮实一点。”王花笑着说道。
    正在说着，听到外面有人声音娇俏的说道：“好热闹啊，能不能算我一个？”
    众人往外一看，是赵晓雯来了，李喜燕急忙迎上来，拉住她说道：“当然得算你，我特意告诉金贵，让你一起过来呢。”
    赵晓雯拉着她左看右看，“嗯，恢复得还不错，我没能去看你，不会怪我吧？”
    李喜燕摇头说道：“哪能呢？我又不是什么大病，再说医院里细菌多，我妈拦得对。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帮我们照顾喜凤和小猪。”
    她说完拉着赵晓雯坐到她旁边，喜凤和小猪也凑过来，看得出这两个小家伙也很喜欢赵晓雯。
    李喜燕很开心，大家都相处得好，一起快乐的生活，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一边热闹的吃饭，李喜燕一问道：“晓雯，赵叔怎么没有来？”
    赵晓雯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呀，最近忙得很，一直都在加班。”
    李喜燕心里一动，“还是关于那台机器的事？”
    赵晓雯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呗，不过，我看他们做半天也是无用功，也没有什么进展，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胡乱撞。”
    王花忍不住在一旁笑道：“你这个孩子，哪有这么说你爸爸的？”
    赵晓雯无奈的说道：“本来就是嘛。”
    李喜燕没有再往下问，鹏飞那边的问题看来还是没有解决，而景氏父子也没有再找过自己，这么一来，她心里倒有些不太安稳了，毕竟是欠着人家那么大的人情呢。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张五家的小宝宝醒了，王花急忙过去喂奶，李喜燕收回思绪，问道：“张叔，家里拆迁的事儿谈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谈好，”张五喝了一口酒，说道：“这一片是老城区，有些情况比较复杂，而且，刚开始的时候还行，后来对方的态度很强硬，也引起不少的人反感。”
    “不过嘛，”他大手一挥，“我倒是无所谓，不拆住得照样舒服，父母妻儿，一家老小在一起，拆的话就暂时搬到店里来住，反正这院子和后面的屋子也住得下。”
    李喜燕又问了问其它的情况，把那里的事儿做到心里有数，答应了蒋五爷要给他写计划书，这事就不能怠慢，还得抓紧时间，米万章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处为利益至上的商人，对这些拆迁户肯定不会特别好，问题早晚都会出，只要说服了蒋五爷，到时候有问题就推波助澜，分分钟把米万章比下去。
    现在要做的就是知己知彼，把对方的情况给摸清楚。
    她还想趁着这两天钱万春让她休息，明天去那边转一转，再看看别人的意见。
    这顿饭吃得都挺高兴，一直闹到挺晚，大家才各自分手告别，回到家里，李喜燕想起周明烨，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他快高考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帮过他，还经常耽误他的时间，说起来真是惭愧。
    她想着明天起个早，去张五家的时候在书店逛一圈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对周明烨有帮助的书或者资料，给他买两本。
    这天晚上在家睡觉，她心里安稳了许多，不多一会儿就睡过去，沉而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一线阳光穿透云层，把那片云染成浅浅的红，不多一会儿，浅红变成了深红，又染上了一层金色，太阳最终喷薄而出。
    李喜燕伸了伸腰，神清气爽，她洗漱完早早下楼去，帮着顾秀娟打扫卫生，做早餐。
    把喜凤和小猪送去学校之后，她也拿起包出了门，先去书店转一圈，到书店的时候刚开门不久，里面的人还不多，很是安静。
    她按照上面的提示牌，找到复习资料区，仔细的挑选。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很快，她连续挑好了几本，正好再往前走就是小说文学区，她扫了一眼有一些平时不多见的外文小说，顿时来了兴致，准备也挑选几本。
    她看到一个标签，上面写着一本著名小说的名字，她一直想要的，但发现那里空了，像是被人抽走了。
    她急得四处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人，这时忽然听到结算台那里说道：“一共四块八。”
    李喜燕下意识转过书架，想看看是不是刚刚有人把这本书买走了，她走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已经空无一人了。
    “刚才买书的人呢？”她问道。
    售货员一指外面，“喏，刚刚走了。”
    李喜燕透过门上的玻璃往外看，看到一个身影骑着自行车，拐到了另一个路口消失不见。
    但就这么一闪，她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她急忙退到结算台，问道：“请问，刚才买书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售货员看她是一个清秀俏丽的小姑娘，又很有礼貌，也乐意回答她，“怎么了，小妹妹，刚才买书的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李喜燕呼吸一滞，“她有没有留下收据签名什么的？”
    李喜燕记得，像这家公立的书店，一般收了钱都会开个收据，然后让付钱的人在付款人那里写个签名，售货员点点头说道：“有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自由和禁锢

    李喜燕听到售货员的回答，不由得把收心收紧。
    她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怎么按也按不下去。
    犹豫再三，她问道：“那……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她买了什么书，刚才听声音看背影，像是我的表姐，如果她买了的书我就不买了，省得买重样了，反正我俩也是经常换着看。”
    李喜燕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废话有些多了，果然是一说谎话就心虚，自然而然的想解释。
    售货员根本没有多想，爽快的说道：“行。”
    她说罢，把一本收据递到李喜燕近前，收据掀开着，是全新的一页，李喜燕慢慢翻回到上面一页，看到右下角签着的一个字。
    吴。
    李喜燕微微闭了一下眼，把收据还给了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把挑选的那几本资料结了帐，慢慢走出书店。
    她扶着自行车，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她定定的看着虚空处，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不断的浮现宋绍礼骄傲的神色，欧阳然亲切的笑容，这些在他们提到吴若安的时候，掩饰都掩饰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喜燕想不出答案。
    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骑上自行车，直奔派出所。
    凭着那一口气到了派出所门外，到了地方却又不知道怎么进去，进去之后应该怎么样，阮小蝶被带走的时候就说过要见吴征，但被对方给拒绝了。
    她正在犹豫，忽然听到有人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喜燕回头一看，度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像是也要进去。
    她立即说道：“度先生，您能帮我个忙吗？我想见一见吴征。”
    度允打量了她几眼，点头说道：“好吧，我试试。”
    他转身往里走，李喜燕急忙跟上，一路上有人在给度允打招呼，但她都没有在意。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在家里闷着写计划书，”度允扫了她一眼，打趣说道。
    李喜燕干笑了一声，“计划书可不是闷着就能写出来的，得经过实地调查了解才行，实际上我的确是要去那一片了解情况的，但半路上……”
    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这个表情看起来很诡异，度允的眉梢轻轻一挑，“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这副鬼样子真是难看。”
    “……”李喜燕。
    度允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敲了敲，里面有人开了门，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李喜燕，思索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度允冲她招了招手。
    李喜燕走过去，度允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一会儿有人来叫你，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吴征了，但是时间不能太长，见完人之后你就可以走了，我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办，就不陪你了。”
    “行，多谢度先生。”李喜燕点头说道。
    那个房间很安静，不大，摆得满满当当，像是个小办公室，但没有人，李喜燕独自坐在那里等，外面的走廊上不时有人经过，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听得很清楚。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十点了，见完吴征，最早也得十点半。
    正在算时间，听到外面有人路过，低声在议论着什么。
    “真的假的？不能吧？”
    “怎么不能？今天小李去局里送文件的时候带回来的消息，局里那边都传遍了。”
    “可是，雷大队长不是一直都是英雄形象吗？”
    “是啊，我一想到他，就自动和小说里的那些武林大侠挂钩，简直就是嫉恶如仇的呀。”
    “你看书看傻了吧？哈哈，我跟你说啊，大侠里也有伪君子。”
    “大不大侠的我不知道，反正这次雷大队长恐怕是好不了，听说都开始搜集证据，各方面都派人调查了，今天……”
    他们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个沉冷的声音说道：“都闲得没事儿干了？在这里聊闲天！”
    一刹那间楼道里只剩下匆匆的脚步声，说话声一句也没有了。
    李喜燕站在门后，双手紧握，听到他们走了僵硬的身子才慢慢软下来，手心里满是汗。
    雷刚……果然是被弄调查了，这不是假的！
    她心里特别激动，心跳都在加快，感觉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格外明媚了。
    这时有人推开门，看了看她说道：“你是来见吴征的？”
    李喜燕点头说“是，”对方说道：“嗯，那你跟我来吧。”
    李喜燕急忙跟上他，一路上七拐八拐，最终在一间屋子前停下，这间屋子和别的不太一样，屋门是铁的，窗户很高很小，也没有玻璃，只有两根铁棍。
    那人推开门，对李喜燕说道：“进去吧，不要超过半小时，到时候有人叫你。”
    “好。”李喜燕点点头，迈步走进去，一进来就感觉有些压抑，屋子有些闷，阳光也不充分，窗子上两根铁棍的影子映在墙上，感觉有些森冷。
    屋子里的摆设也挺简单，中间有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听到声音那人抬起头来，看到李喜燕，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睁大，又仔细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确认之后，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手上的手铐和椅子扶手扣在一起，他站到一半又被迫坐下。
    “喜燕，你……你怎么来了？”吴征一脸的惊喜，眼睛看了看外面，“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你帮我跟他们说说，我可是冤枉的，莫柳生那个王八蛋，都是他害的我，满嘴的胡说八道，他有多坏你最知道了，帮我跟警察说说，行不行？”
    李喜燕在他对面坐下，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急切，他的怆惶，他的狼狈，这短短的时间，吴征像变了一个人，和之前在采访台上的时候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他青年才俊，意气风发，惹人羡慕，而现在的他，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有刮过，眼白发红，眼下的青紫特别明显，他瞪大眼睛，目光殷切的看着李喜燕，就像看着全部的希望。
    李喜燕心想，莫柳生果然没有说，那天晚上她和钱万春也在那个破旧的院子里，否则的话，吴征不可能不知道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些，还找她帮忙。
    “我能怎么帮你呢？”她问道。
    吴征急忙说道：“你帮我做个证，就说莫柳生是个卑鄙小人，他被医院开除了，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把他故意给宋老先生治错病的事儿说一说。”
    李喜燕一时没有回答，坐在那儿半晌没有说话，吴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那种急切压在心底，但他的眼神还是慌的，看着李喜燕，像是看着最后的稻草，生怕失去。
    “我知道让你找警察说明，挺难为你的，不过，你不要害怕，警察也是听好人说话，只要你好好的跟他们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他放慢了语速，观察着李喜燕的神色，“要不然，你帮我去找我女朋友，她是律师，她会帮助我的。”
    李喜燕心里冷笑，诧异的问道：“阮小蝶？”
    “对，你见过的，”吴征急忙点头说道。
    李喜燕有些疑惑，拧了眉头说道：“可是，我听医院里的人说，那天不是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吗？”
    吴征的脸色一变，咬了咬牙说道：“谁跟你说的？”
    李喜燕眨巴着眼睛问道：“还用别人说吗？医院里发生的事情，都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呢，还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情谁不知道呢？”
    吴征还没有等李喜燕说完，咬牙切齿的说道：“胡说！这些人都是小人！一个个就会传闲话，歪曲事实，他们就是嫉妒我，陷害我！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是冤枉的！你帮我去找阮小蝶，她会有办法救我的！”
    李喜燕看着他，似笑非笑，时间不长，她不能都把时间浪费在看吴征表演上。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最后的希望

    李喜燕的笑意，让吴征有些莫名的紧张。
    他眼底的惊慌再也掩饰不住，急声说道：“喜燕，求你帮帮我，看在我曾经为你出过力，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儿上，要不然的话——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李喜燕有些为难的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吴医生，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当然，我们是朋友，曾经互相扶持过的朋友！”吴征急忙点头。
    “那你当初怎么就把我老师当成和莫柳生竞争的棋子，怎么就把我当成枪使呢？”李喜燕笑容沉凉，字字清晰。
    吴征一愣，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喜燕，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喜燕歪头看着他，笑容慢慢加深，“吴医生，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成朋友，说什么互相扶持，你倒是挤走了莫柳生，终于扬眉吐气，我呢？你把我当朋友了吗？是把我当成枪，当成傻子使吧？你和王院长，走的是一个套路，不是吗？”
    “你……这是谁胡说的？不可能，喜燕，你别听别人挑拨……”吴医生眼睛都急红了，嘴唇都在颤，“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也很感激你曾经帮过我，莫柳生被开除是他咎由自取，这里面当然有你的功劳，我是一直都记在心里，时刻感激的，怎么会是……把你当枪使？”
    李喜燕伸手从书包里摸出那个茶叶罐来，手指在上面的花纹上慢慢摩挲，眼睛看着吴征，他的话在看到那个茶叶罐的时候慢慢止住，“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李喜燕把茶叶罐轻轻放在桌子上，手指按在上面，一点一点推到吴征的面前，“这个，熟悉吗？”
    吴征盯着那个茶叶罐看了半晌，他脑子里的想法飞速流转，他记得，这个茶叶罐那天晚上在莫柳生的手里出现过，而且当时也让他看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那个时候他已经起了杀心，想着反正莫柳生也活不过那天晚上，茶叶罐任由莫柳生拿着也无所谓。
    后来李喜燕问起的时候，他还说，不小心给弄丢了。
    可是，现在怎么又出现在了李喜燕的手里？
    难道说……
    吴征在心里做着抉择，不，不对，天底下相似的茶叶罐那么多，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别的曲折，不会是莫柳生手里的那个，他们俩之间怎么可能？应该是互相恨死了才对。
    他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说道：“这个……看着像宋老之前的那个茶叶罐，被我弄丢的那个，不过……”
    李喜燕微微挑眉，等着他往下说，他继续说道：“这个和那个还是不一样的，只是猛一打眼看着挺像。”
    吴征不知道李喜燕拿出这个来是什么意思，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一口咬定不能承认，所以就干脆顺嘴胡说。
    李喜燕不禁冷笑，但也不得不说，吴征的确有心机，也难怪最后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抓住一切的时机把莫柳生扳倒。
    “是吗？”李喜燕淡淡说道：“这个你还真说错了，这个就是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
    吴征觉察出有些不对，他慢慢闭了嘴，不再说话，眼睛审视着李喜燕。
    李喜燕也不想再和他打什么哑谜，轻笑了一声把茶叶罐收回，说道：“吴征，你太聪明，也懂得人心，你知道梁华狗急跳墙，要利用刚回来还不明情况的莫柳生，你就抓住这个机会，利用我，对莫柳生误导，最终让他误诊，让我完全相信你，让我相信老师中毒的事儿和他有关，他是故意假装没有看出来。”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苍天又会饶过谁？你没有想到吧，莫柳生出事那天晚上，我也在现场，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李喜燕摊牌，没有再隐瞒。
    “所以，你说什么让我去帮你做证，去和警察说莫柳生如何如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是不会去的，要去，也是为他作证，而不是你。”李喜燕目光平静，眼底深处却冰凉如深渊，黑沉看不见底。
    吴征的眼睛霍然睁大，手紧握成拳，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喜燕看着他惊愕的样子，心里并不痛快，她不想再见证这样丑恶的人心，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身心疲累。
    “我只是想问问你，”李喜燕问道：“你认识吴若安吗？”
    吴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认识，她也不是宋老的学生吗？在医院的时候见过。”
    “之前呢？在她去医院之前，你们见过吗？”李喜燕追问道。
    吴征回想了一下，摇头说道：“并没有。”
    李喜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听到她说起“吴若安”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李喜燕再次把茶叶罐推到他面前，“你看一下，这个里面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吴若安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她这么说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她，把茶叶罐拿了过去，拧开闻了闻，又拿出一点来放在桌子上，指尖沾起来一点捻了捻。
    李喜燕的呼吸摒住，心提到嗓子眼，手心里无声渗出汗来。
    “并没有，”吴征知道她所指的“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他盖上盖子说道：“这茶叶是无害的，这个也不是原来那个罐子。”
    李喜燕松了一口气，听到他这话，又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吴征垂眼说道：“那种毒，没有两三个月是挥发不干净，原来的罐子上应该还有。”
    李喜燕刚松了的气又收紧，“你知道不知道，梁华背后的人是谁，是谁让她做的假报告。”
    吴征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和院长之间的那点破事，其它的并不清楚。”
    李喜燕觉得他说的是真话，也没有什么别的再问的，把茶叶罐收好装起来，看着他说道：“吴征，你不要再寄希望于阮小蝶身上了，她不会会来救你了。”
    吴征的眼神一晃，像草原上飘摇的星火，突然间大亮，“为什么？你不了解她，打难打的官司是她的习惯，也是她一贯喜欢做的挑战，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展示她的实力，才能让她尽快成为知名律师。她一定会帮我的，只要她知道消息。”
    李喜燕轻笑一声，问道：“吴征，你知道跟着孔四爷去的那个男人，后来也跳上台去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吴征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李喜燕双手撑着桌子，凑到吴征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实话告诉你，那个男人叫黑石，大名叫赵咏。”
    吴征看着李喜燕，一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眼神中尽是疑惑，他不明白，李喜燕突然和他说起那个不相关的男人干什么。
    赵咏……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赵咏……
    他的脸色迅速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喜燕，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微笑着问道：“想明白了吗？没错，咏蝶律师事务所，这个咏，就是赵咏，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做黑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就站着一个女人，正是阮小蝶。”
    吴征呼吸急促，脸色惨白。
    李喜燕慢慢站直，轻声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黑石和你不一样，你知道阮小蝶对你不忠，和别的男人有一些其它的关系，但是你为了她身后的关系，所以你选择假装不知道，取你所需，可黑石却不吃这一套，阮小蝶有的东西，是他给的，你猜，他要是看到这些，会怎么样？”
    吴征一下子站起来，又狠狠的被拉着坐下，他声音颤抖着问道：“阮小蝶在哪儿？”
    “阮小蝶，”李喜燕调开头，看向那扇小小的窗，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有一些自由的味道，“她现在的处境应该比你好不了多少，自身难保。”

 第三百三十七章 苍天饶过谁

    李喜燕的话，无疑像一盆冷水，全数扣在吴征的头上。
    吴征呆呆的坐在那里，像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儿，一言不发。
    李喜燕没有再停留，该问的问了，该说的说了，她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打击吴征，只是想问问他，和吴若安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现在有了答案，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在即将走出去的那一刹那，又回头看了看吴征，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依旧一动不动。
    李喜燕迈出门，随后关上了门。
    她回到走廊，正想离开的时候，前面突然有吵闹声，三个警察围着一个人，正满头大汗的手足无措，地上半躺着一个女人，正在手刨脚蹬，嘴里还在不停的叫喊。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来人啊，救命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听到这个声音，不用看脸，李喜燕也知道正在撒泼的这个女人是谁。
    李喜燕冷笑一声，看着不远处的梁华，心想真是有意思，这医院倒和派出所成了亲家，来来往往的不断，好几个人都到这里来了。
    不过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他们几个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你别胡说啊，谁打你了！”有个警察气得喘气，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说道：“你看看，到底是谁打谁？”
    另一位警察的脖子上有几道被抓的痕迹，显然是梁华干的。
    梁华扯着嗓子说道：“你们不抓我我能这样吗？我这叫自卫！”
    “你自什么卫？我们就是请你来调查，如果没有问题就放你走，你到底在闹什么？还是你觉得自己有事儿？”
    梁华不服气的说道：“谁有事？我才没有！你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胡说，你这叫……叫诽谤！”
    警察气得发笑，汗水把后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看样子也是无可奈何。
    局面一时就这么僵住了。
    李喜燕摇摇头，慢步走过去，中间的那个警察回过头，看到是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要走了吗？”
    李喜燕这才发现，这是刚才领她去见吴征的那位警察，对她很客气，应该是刚刚度允打过招呼的。
    她点点头，说道：“是打算走了，没有看到您，这是……怎么了？”
    警察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地上的梁华，说道：“别提了，叫她来问点情况，死活不配合，还吵吵我们打人！”
    李喜燕低头，和梁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冲梁华笑了笑，笑意森然。
    梁华的眼睛立时睁大，手拨了拨脸上的头发，说道：“是你！哈。”
    她说罢，看着一边的警察，一指李喜燕说道：“抓她！她才是最坏的，之前就是她把我打晕，扔到洗手间旁边的……”
    “梁华，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悔改吗？”李喜燕打断她的话问道。
    梁华双腿一踢，李喜燕躲开她的攻击，她大声说道：“我有什么可悔改的？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的我！我本来好好的做我的护士长！天杀的……”
    她一边喊一边看着周围的警察，见没有按她说的抓李喜燕，“你们倒是动手哇，难不成你们也是一伙的？我就知道，你们……就会欺负我，就会打我！”
    警察气得反驳道：“我们什么时候打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突然把手里的书包塞到他手里，他一愣，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李喜燕已经上前，一手抓住梁华的脖领子，一手对准她的脸正反给了她两个耳光。
    “啪，啪！”
    这两声打得特别脆，特别响，把楼道里的人都震住了。
    警察抓着李喜燕的书包，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时竟然忘记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梁华也被打得愣住，哑了口。
    走廊上特别静，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李喜燕清冷的声音也更加清晰，“打了，怎么着？梁华，你就是欠揍，不揍不行！”
    “我的天啊……”梁华看着一边愣神的警察，说道：“你们也不管……”
    “啪，啪！”李喜燕又是两个耳光，打得她又闭上了嘴。
    “刚才你不是说警察是坏人吗？不是说他们打你吗？现在又向他们寻求帮助，你到底想让他们怎么样，怎么做点事就这么难呢？你是太阳吗，别人都得围着你转！”
    李喜燕的话在警察听来又震惊又觉得无比舒服，嘴上不能说，脸上不能露，却都在心里说道：“该！”
    李喜燕看着梁华，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可恶至极，让人无比的讨厌，甚至比沈艳芬和田翠兰之类的还让人觉得讨厌。
    她慢慢松了手，说道：“梁华，到了这里，你就别再心存侥幸，你做过的那些恶事，以为真的不会被老天知道吗？你以为你要吧永远猖狂，为所欲为下去吗？我告诉你，做梦！你在医院里的那些破事儿，还有和邱白、沈艳芬之间的事，最好都一一的说清楚！”
    她抻了抻自己的衣服，转头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这个女人心肠坏透了，特别歹毒，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审问她，之前被抓的邱白，也和她有关。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作证的，尽管来找我。”
    警察点头说道：“好，多谢你了，小姑娘。”
    李喜燕拿过自己的书包，转身往外走，警察送她到门口，正想要告别，李喜燕问道：“警察同志，莫柳生还在这里吗？”
    “在，”警察说道，“只是今天过了探视的时间……”
    李喜燕点点头，“他怎么样，还好吗？”
    警察迟疑了一下说道：“还不错，他挺平静的，也很淡然，并没有情绪激动之类的，事情说得也清楚，他的问题不大，最多就是被人利用，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喜燕知道，人家说这些已经是违反了规定，不能再多说，她知道莫柳生挺好的，也没有什么再多问的。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钱，然后又拿出一本书，把钱夹在书里，递给警察说道：“可以帮我把这些给他吗？”
    警察笑了笑说道：“转交可以，但是，书能看，钱……在这里用不上。”
    李喜燕也笑起来，说道：“钱用得上，不用来买东西，可以用来做别的，总会有用处，您说呢？”
    她这句说得意味深长，警察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点点头把书和钱都收了。
    李喜燕骑上自行车离开，她心里滋味繁杂，其它的她都心里有数，结果也和她预计的相差不大，唯有吴若安的事，吴征并不认识她。
    可是，刚刚在书店里，明明就是吴若安，那个身影，还有那张收据上签下的那个“吴”字。
    难道说，刚好有一个身影和吴若安挺相像的人，刚好也姓吴？
    这也未免太巧了，可她李喜燕从来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巧合。
    可为什么，吴若安没有出国呢，她又为什么要骗老师和师母说她出国了？
    难道她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李喜燕思索再三，停住车子在路边，然后调转了方向去了宋家。
    宋绍礼在沙发上看报纸，一边看一边正和欧阳然讨论报纸上的实事，欧阳然买了一点毛线，打算给他织一套毛衣毛裤，反正时间还早着，她也不急，一边慢慢织，一边听他读报纸。
    李喜燕进到院子里的时候，俩人都没有注意到，李喜燕站在院子里听着屋里的谈话声，忍不住微微翘起嘴唇，心想，所谓的岁月静好，白头到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样的美好，这样的难得，又怎么会有人忍心破坏？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上台阶。
    在宋绍礼停顿的功夫，她抬头敲了敲门，宋绍礼戴着老花镜转头看过来，欧阳然也停下了手里的针，两人见是她来了，都高兴的招了招手。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再见“吴”字

    李喜燕想做一个最后的判定，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承认心里的那个想法。
    别的原因都无所谓，她最在意的是不想让宋绍礼和欧阳然受伤，一旦她的想法是真的，那这对于他们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宋绍礼看到她来了，放下报纸招手说道：“你来啦，跟我去看看，我今天写的字怎么样。”
    欧阳然轻笑道：“一来就看你的字，那个着什么急，等会儿。”
    她说罢，对李喜燕说道：“来看看我买的毛线，颜色搭配得好不好看。”
    李喜燕走过去，看着那些柔软的毛线，“给老师织的？”
    欧阳然笑着点点头，“好看吗？”
    “好看，简单又大气，针法也好，师母，您织的花纹很漂亮。”李喜燕赞叹的说道。
    “是吗？”欧阳然眉开眼笑，摸着毛线说道：“我还担心这个颜色会有点浅。”
    “不会的，”李喜燕说道：“冬天外面深色的大衣多，里面配略浅的毛衣，正正好。”
    欧阳然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李喜燕把欧阳然哄得很高兴，她说的也不全是恭维，欧阳然在这方面的眼光的确是不错，只是听到李喜燕的肯定，就更高兴而已。
    宋绍礼见俩人聊完这个话题，不容分说带她去了书房，献宝似的拿出今天上午练的字，李喜燕又给点评了一番，说起做牌匾门头的事，还说那个做木匠活的师傅说了，这字一看就是一个大家写的。
    宋绍礼笑得欢快，李喜燕趁机说道：“老师，你有若安师姐在国外的地址吗？她临走的时候说让我给她寄样东西。”
    “是吗？”宋绍礼把纸放下，想了想说道：“地址是有的，你等下，我给你找找。”
    他说着，弯腰在桌子下面的小橱里翻找，他年纪大了，弯着腰看起来特别费劲，有点呼哧喘气的，李喜燕在一旁看着，鼻子有些发酸，她俯下身，低声说道：“老师，您告诉我在哪，我来找吧。”
    宋绍礼闷闷的声音传来，“不用，哎，找着了。”
    他直起腰，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盒子来，盒子很好看，像是放了什么糖果的盒子，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四角边缘都磨得有些滑润，还有一点点掉漆。
    他一边摸着盒子，一边说道：“这是你师姐十八岁的时候，你师母给她买了这盒糖果，她很喜欢吃，每天吃一点，吃了很久，吃完以后这盒子也舍不得扔，用来放一些小玩意儿，出国走的时候就把这盒子留给我们了。”
    他顿了一下，把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说道：“等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也让你师母送你一盒，你们女孩儿应该都喜欢这个。”
    “好呀，”李喜燕点头，微笑说道：“我可记住了，不许赖。”
    宋绍礼仰头大笑，“那当然。”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本相册，还有一些信件，他随手拿起一个信封来说道：“喏，这上面就有地址，你抄一份吧。”
    李喜燕接过信封，看着上面的字迹，心头猛然一沉，像是一脚从高处踩空，半晌没有说话。
    宋绍礼在一旁并没有发现她的神色变化，继续指着信封上最下面一行字，说道：“这里就是寄件人的地址，还有这个吴字，就代表是她了，她总说什么怕国外不安全，万一有人冒充呢，她就在这里写一个小小的吴字，让我们一看就知道是她写来的。”
    说到这里，宋绍礼忍不住笑了一声，“说起来也是好笑，你说谁会冒充她来骗我们这两个老人呐？真是。”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把心里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师姐心细，也是为了你们好。”
    她顿了一下，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拿了纸匆匆抄了一份塞进口袋里。
    从宋家出来的时候李喜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她心里并不轻松，世事总是比想象的残酷，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她实在无法预测，如果有可能，她真希望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骑着自行车去米万章承接下来的那片地，张五说了，好多都没有谈下来，还有很多人住在那里，并没有搬走。
    远远看到那片住宅区，李喜燕停住先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将来一定是商业繁荣的区域，可以说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是把这么好的地方让米万章来开发，那也太可惜了。
    她从心里还是不喜欢米家的人。
    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纸笔，李喜燕快速画起周围的街道和一些重要的建筑物，她的画功实在不怎么样，心里不禁感叹，要是有相机就好了，直接拍几张就可以。
    好容易画完，在心里有了印象，她收拾好东西正想继续往前走，无意中目光一掠，看到马路对面的拐角处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急忙推上车子，快步跟上去，拐过那个路口，果然看到那个身影，走进了路边的一家服装店。
    太阳从头顶照下来，有些热，李喜燕找了棵树乘凉，把车子放好，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那个女人她看得清楚，正是米姗。
    米姗到这里来是单纯来买东西，还是为着拆迁的事儿？李喜燕一时摸不准，她想了一会儿，知己知彼，还是最为稳妥，她决定跟过去看看情况。
    锁好自行车刚要过去，忽然看到路边有辆车缓缓停靠住，李喜燕又迅速躲回树后，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是景南宇。
    她心里纳闷，景南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有意？
    景南宇身边没有别人，连个司机也没有，他停好车就向服装店里走过去，李喜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了去。
    服装店挺大，还是一家新开的，以前李喜燕没有注意，这里的装修和布置都很不错，算是比较时尚的，门口还放着一台录音机，里面放着当下最流行的港台歌曲，光是这曲子就挺吸引人的。
    店里的生意不错，至少逛的人挺多，售货员的打扮也前卫，烫着发，涂了口红，虽然不是李喜燕能欣赏的那种。
    她隔着两排衣服，悄悄的观察着景南宇，米姗正在看一条长裙，很娇艳的红，细腰身，她正在比划，景南宇微笑说道：“很适合你。”
    米姗惊喜的回过头，一转头看到他，惊喜的说道：“南宇哥！你来啦。这件……好看吗？”
    景南宇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认真的点头说道：“嗯，好看。正好度假去的时候可以穿。”
    “是吗？”米姗手指抚着衣服，微垂下头，脸上泛起红润，一脸的娇羞。
    旁边的售货员赞叹道：“姑娘，你真好看。”
    这话算是最后的点睛之笔，米姗把手里的衣服交给她，“那就要这件吧。”
    “好的。”
    售货员去做包装，米姗对景南宇说道：“南宇哥，你今天忙不忙？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景南宇走到她面前，浅笑着说道：“没有，怎么会，我这两天刚好有空，也算是放松一下吧。还有喜欢的吗？一起买了。”
    米姗的目光往四处一掠，李喜燕急忙往架子后面一躲，只听米姗说道：“不用了，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等我们去了港口市再说吧。”
    “也好，那里是购物天堂，比这里要好得多，”景南宇点点头，语气温柔。
    这时售货员把衣服包好，递到了米姗的手里，景南宇付了帐，两人一起走出服装店。
    看着他们一起坐车离开，其中一个售货员说道：“哎呀，真是好呢，这两个人一看就般配，那个男人也好温柔，而且看上去特别有钱。”
    她的一个同事笑了笑说道：“关键的是特别有钱吧？”
    “你懂什么？有钱有什么不好，你没听他们说要去港口？那可是咱们想都不敢想的地方，而且现在各种政策都放开了，我看他一定是属于那种……”
    她放低了声音，“原来是资本家，现在打头阵国家扶持的那一批。”
    她们怎么议论，李喜燕不管，她在意的是，景南宇……什么时候和米姗之间的关系这么好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引发冲突

    李喜燕觉得今天真是有意思，接连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不过，米姗和景南宇的事，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私事，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并不太在意，可问题是，不知道米家这次的建造工程会不会和景家扯上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有，那还真有点尴尬，李喜燕不禁有些懊恼，还真是……这人情不能轻易的欠，欠来欠去就不太好还。
    慢慢吐了一口气，她在店里逛了一圈儿，看到一件漂亮的衬衣，是大气的墨绿色，样式简洁大方，扣子是米色的珍珠造型，她脑补了一下妈妈穿上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找了个合适的号码，她付了钱出店，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走，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她想着去拆迁那片先转一下，大概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回去。
    李喜燕本来也没有打算真能摸出什么情况来，毕竟这个时间已经是要吃午饭了，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做饭，街上的人不多。
    没有想到，她刚走到张五家附近的路口，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我告诉你们，赶紧的搬家滚蛋！听到没有？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星期的时间，别说我们不仗义啊，要是再不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事情没有谈成，让我们怎么搬？”有个老人不服气的说道。
    “谈？没有跟你们谈吗？谈了几次你们不知道好歹啊，怪谁？”
    “你那叫谈吗？你们那个下命令！根本不允许我们有不同的意见，你们纯粹就是独断专行！”
    “嘿，行啊，老家伙，还懂什么叫独断专行了，不简单呐。实话告诉你们，这里算是一个重点改造项目，也是国家政策发行以后，城里首当其冲的一个项目，你们要是敢闹得不搬，那就是和国家过不去！明白吗？！”
    一提到这个，好多人都哑了口，谁也不敢和国家对着干。
    李喜燕不禁心里冷笑，这些人还真是会分析老百姓的心理，一说就说到他们的心坎上，说得他们心存顾虑。
    “哼，告诉你们，都老实点。”为首的人是个小平头，个子不高，一脸狡猾的样子，“不然的话就让你们去蹲号子！”
    他这话又引起几个年轻男人的不满，有人大声说道：“那也不是由你们说了算！你们只是盖房子，又不是代表国家！凭什么你们说让谁蹲号子就让谁去？反正你们赔偿的不合理，我们就不能搬！”
    “嘿，我说，你是不是找打？”小平头一指那个男人说道。
    “打就打，来试试啊！”几个年轻人也是有血性的，都纷纷架着胳膊想往上冲。
    “好！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小平头冲身后一招呼，他带来的三四个人就一起往前冲。
    几个年老的人一见情况不妙，急忙出来劝，毕竟起了冲突，动起手来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别冲动！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有个老人说道。
    这边的年轻人被拉住，正在犹豫的功夫，小平头跳起来给了年轻人一个耳光，“啪”一下打得特别响，年轻人的脸上立即印上了一个掌印。
    这下年轻可不干了，挣开老人的手，一脸怒气的就冲了上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小平头的领子，迅速的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情势就再也控制不住，有的叫喊，有的大声骂，还有抽打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地上的尘土也飞扬起来，乱成了一团。
    李喜燕心里是有些自私的，她倒是希望事情闹起来，要是顺风顺水的解决，也就没有蒋五爷什么事儿了，因为有了冲突，事情闹大，才有蒋五爷出手的机会。
    她在远处看着，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办，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张大妈晕倒了！”
    李喜燕一愣，张大妈？难道是……
    她也顾不上别的，急忙跑过去穿过乱糟糟的人群，往地上一看，可不是嘛，一位大妈正倒在地上，手臂上擦伤了一处，正往外渗着血珠，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已经不醒人事。
    李喜燕看到这位大妈，心头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正是张五的妈妈。
    那边为首的小平头一见出了这种事，也多少有些退缩，他抽了抽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哼，让你们不老实，这就是下场！今天算是给你们一个警告，下次就不是这么便宜的事儿了！我们走！”
    他说罢，一挥手带着人就要走，李喜燕立即说道：“不能让他们走！还愣着干什么？拦住他们！找人去报警，让警察审问他们！”
    几个年轻人一听是这么个理儿，打了人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们也是红了眼，几个人一招呼就冲了过去。
    李喜燕扶住张大妈，对身边的人说道：“有没有三轮车？能载人的，快去骑来，再派个小伙子先去医院打声招呼！要快！”
    如果张大妈只是生气惊吓之类的晕过去倒还好，李喜燕担心再有别的问题，这个年纪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是闹着玩的。
    这种情况下大部分都没有了主心骨，也没有人问李喜燕是谁，是干什么的，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都自觉听他的，她又让人去通知了张五，她和那个骑三轮的小伙子一起直奔医院。
    一路上李喜燕心情复杂得很，事情闹大了，但她真不希望这事儿和张五家有关，唉……
    到了医院急救室的人已经迎了出来，见她们到了急忙把张大妈推了进去，急救室的门关上，李喜燕站在走廊守在门外，心里七上八下。
    没过多久，张五也来了，满头的大汗，背心的前心后背都湿透了，李喜燕急忙迎了上去，张五的腿一软，李喜燕急忙扶住了他，“张叔，你先到这坐一会儿。”
    “怎么回事？我妈怎么样了？喜燕，你实话告诉我，可别吓我。”张五白着脸说道。
    他是个孝子，别看平时是个糙汉子，实际上心思特别细腻，特别看重家庭。
    “大妈晕倒了，已经进去抢救，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不过……应该没有大问题，”李喜燕安慰他说道，“你别太担心，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好，好，”张五有些语无伦次，他嘴里说着“好”，眼神却一点也没有缓和下来，起身走到急救室门外，从门缝里往里扒了扒，但什么也看不见，他焦急的走来走去，搓着手嘴里不停的嘀咕什么。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张五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嘴唇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他说道：“同志，你是家属吧？”
    张五急忙点了点头，“我妈她……”
    医生说道：“你别担心，老人家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生气着急，这是晕倒了，手臂上有些擦伤，也包扎好了，只要按时换药就行，另外，老人毕竟年纪大了，我的意见是还是最好留院观察一下，这样比较稳妥。”
    “好，好，多谢你，医生，真是太谢谢了。”张五激动的连声说道。
    医生笑笑说不用，让他抽空去办手续，很快病人就会出来。
    李喜燕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上前说道：“张叔，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办手续吧。”
    张五感激的点头，“多谢你喜燕，真是太谢谢了。”
    李喜燕摆手说道：“您还跟我说这些，好了，你等着吧，我去了。”
    张五从口袋里把钱都摸出来，塞到她手里，李喜燕看着他往里面张望的样子，也没有推辞，拿着钱去办手续。
    那几个和她一起来的年轻人，都垂着脑袋走过去，也和张五一起站在门口等。
    李喜燕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让他们自己去解释吧。
    李喜燕到了交费处，刚办完手续正准备离开，抬头看到两个人一边撕打着一边往这边来，她停住脚步，不禁在心里冷笑，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第三百四十章 大趋势不可逆转

    李喜燕给张大妈办完入院手续，正准备走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一男一女正撕打着往这边来。
    她一见这两个人，不禁就想冷笑，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田翠兰和李占军也不管什么场合，就在这里开撕，周围的那些路过的护士也没有人理会他们，好像都习以为常了。
    李占军紧紧着上衣口袋，田翠兰却一个劲儿的想掏。
    “你……别乱来！那是大哥给我的钱！是给咱娘交住院费的。”李占军呼哧喘气的说道。
    “交什么住院费，你没有听见医生说吗？交再多的钱也是这副样子了，不会再好了！白花这钱干什么？你给我拿出来！”田翠兰死命的往李占军的口袋里往外掏钱。
    “你这叫什么话，就算不治了……这钱也是大哥的，不能给你。”李占军红着脸说道。
    田翠兰下意识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别傻了，真以为他愿意出这钱？我早听见他和沈艳芬嘀咕了，沈艳芬早为这事儿和他吵过好几次了，但他是长子，老婆子又一直疼他，他能拉得下脸来说不治吗？咱们这么一来，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就势就可以说了，到时候恶人我们做，他落好人儿，出这么点钱有什么不可以？你别傻了你！”
    李占军有些犹豫，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底，这么多天了，一直都是大哥在出钱，可是其它的方面，他们夫妻也没有少做，平时也在医院守着伺候，而且医院那边也是他们夫妻出头去闹什么的，现在治疗费医院给了一些优惠，这不都是他们夫妻挣来的吗？
    李喜燕一听他俩的话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也能做得出来，不过李喜燕也早见怪不怪，也不想理会他们。
    她转身要走，田翠兰眼尖，一眼看到了她，立即大声叫道：“李喜燕，你给我站住！”
    李喜燕头也不回，“你算老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
    田翠兰急忙松开李占军，奔着李喜燕跑过来，还没有到跟前，伸手就想抓她的辫子。
    李喜燕早有防备，感觉她到了身后，闪身一躲，田翠兰扑了空，李喜燕伸脚挡在她的腿下，田翠兰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我没站住，你倒趴下了，田翠兰，你还真是能作妖。”李喜燕冷声说道。
    田翠兰打了个滚利索的爬了起来，跳着脚说道：“李喜燕，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你奶奶病成这样，也不见你去看一趟，要不是你，她也不会病成这样！”
    她说着，把手往李喜燕的面前一伸，“拿钱！”
    李喜燕气得发笑，看了看她那只手，冷笑一声说道：“田翠兰，你还真是不要脸，你们到了城里吃别人的住别人的，还整天屁事不干，想着坑别人的钱，医院帮你们救了人，你们倒好，恩将仇报整天闹事儿，你问问医院里谁不知道你们的恶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问我要钱，你们要得着吗？”
    她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要说出钱啊，最该出钱的就是你们那个宝贝儿子，老妖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什么时候拿着我们姐妹当过人，更别提她的孙女。你呀，有钱事把你的宝贝儿子鼓捣出来，让他去尽孝啊。实在不行，去找你未来的儿媳妇，她现在可是挣大钱的人。”
    “你……”田翠兰又气又怕，一时竟然哑了口。
    李喜燕知道她这欺软怕硬的德行，继续说道：“我告诉你田翠兰，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李喜燕了，你要是再敢惹我，找我们家的麻烦，我警告你，我就让你去牢里和你儿子作伴！不信你就试试看。”
    她说罢，懒得再理会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转身快步上楼去找张五。
    张五的妈妈已经进了病房，李喜燕打听了一下找到了病房，刚到门口，就听到张五妈妈已经醒了，正在和张五说话。
    “你就是这个牛脾气，都说了，没有什么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准胡闹，听到了没有？”
    张五闷头没有吭声，张五妈妈又问道：“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张五闷声闷气，不太情愿的回答道，“妈，你快好好休息吧。”
    “你得答应过，不要去胡乱，否则的话……”
    老人气得咳嗽了两声，张五急忙说道：“是，是，妈，您别生气，我知道了，不会去闹的，您快别担心了，好好休息。”
    张五一边说，一边和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摆了摆手，他们都陆续退了出来。
    为首的人抬眼看到李喜燕，脸上露出一抹笑，过来说道：“是你呀，刚才还找你呢，今天的事儿多谢你了。”
    李喜燕眨巴着眼睛说道：“谢我什么？我也是张五叔的朋友。你们没受伤吧？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那人一拍胸口说道：“我叫甄牛，大家都叫我大牛，那几个人让他们跑了一个，剩下的都被警察带走了。”
    李喜燕点点头，“那就先等一等，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吧，这事儿以后还要多注意一些，拆迁的事一天定不下来，事情一天结束不了。”
    大牛和其它人互相看了几眼，觉得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倒挺有道理，还有板有眼的，不禁觉得有意思，不知道张五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小姑娘。
    李喜燕拿了东西进去，张五妈妈看到她，急忙招手说道：“喜燕，快过来，我都听他们说了，今天多亏你了。”
    她冲李喜燕伸出手，李喜燕急忙快走了几步过去，伸手握住她的，微笑说道：“您快别这么说，我也是刚巧路过，您没事儿就好。”
    张大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李喜燕把剩下的钱和手续都交给了张五，护士进来观察了一下张大妈的情况，给她打了一针让她好好休息，没多一会儿她睡着了，张五和李喜燕这才慢手慢脚退了出来。
    张五的“谢”字刚到嘴边，就被李喜燕拦了回去，张五也爽快的说道：“行，不说了。咱们相处的时候还长着。”
    李喜燕点点头，其它的人也都凑过来，她问张五有什么打算，大牛他们也都看着张五，很明显，张五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张五深思了一下，看了看病房里，低声说道：“刚才你们也听见了，我妈不让我去找他们，但这事儿吧，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今天的事肯定不算完，我们就算忍下了，他们也还会再来。”
    大牛他们点头赞同，但一时也没有个准主意。
    张五转头看着李喜燕说道：“喜燕，你有什么主意吗？”
    众人很惊讶，不知道张五怎么会问李喜燕这么个小姑娘，但谁都没有吭声。
    李喜燕已经把这个问题想了好多遍，她也料定了张五会问她拿主意，便说道：“大妈说得对，你今天就算是去找他们拼命，对事情也没有任何的帮助，只会把事情越闹越糟。今天那个小平头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个项目很重要，是政策改革以来，政府很看重的一个，也算是一个试点，除此之外，还有兴华路那边那片废弃区，相比之下，这边的问题比较复杂一些，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人口密集的住宅，有很多问题要谈，难度当然也会加大。”
    李喜燕看着他们，目光一一在他们的脸上掠过，“所以，我要跟大家说的是，大趋势不可避免，这是必然，谁也阻挡不了，不是打几架就能解决的。”
    大牛他们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李喜燕继续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冷静的保住自己的最大利益，毕竟冲动容易，耍横也容易，但是问题解决不了，一切都是白搭。”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张五问道。
    李喜燕想了一下说道：“我们要从根源上着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事要生变

    张五等人不知不觉中把李喜燕的建议看得很重，很想知道她的看法。
    李喜燕说，要从根源上入手。
    张五和大牛互相了一眼，有些不解。
    李喜燕笑了笑，对张五说道：“张叔，你们现在最不能的就是冲动，去和类似小平头那些人理论，和他们说，永远说不清楚，小平头不说是，这是政府看重的项目吗？那么，我们就去找政府。”
    换句话话，就是上访。
    李喜燕的话一说完，大牛一拍大腿说道：“对呀，咱人民的政府，一定会替咱做主的，我们去政府反应情况。”
    他说完，拉着几个人就要走。
    李喜燕拦住他们说道：“你们就这么去？去了之后也说不清问题，还会让人觉得，是你们无理取闹，要知道小平头后面的老板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说出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可比你们的有分量得多。”
    这的确是事实，大牛他们也承认。
    “那……我们应该怎么去？”大牛一脸茫然的说道。
    张五把心一横，低声说道：“喜燕，你就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
    大牛他们也看着她点点头。
    李喜燕心里清楚，张五对她当然是信任的，但大牛他们还是半信半疑，不过是看着张五的面子罢了，她也不计较，想了想说道：“得有理有据，整理材料，而且不能都去，挑选出两个能说会道的代表就可以了。”
    李喜燕看了看时间，对众人说道：“这样，已经中午了，时间不早，大家先去吃点东西，吃完饭就在出事地点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你们的情况都说一下，然后我整理成材料，下午的时候你们抓紧时间拿着过去。”
    大牛他们看了看张五，张五点头说道：“行，就这么办。大家先回去吃饭，之后……到我家凑齐吧，去我妈他们那边，安静。”
    众人达成意见一致，都纷纷离去。
    李喜燕没有立即走，张五转头对她说道：“喜燕，他们都是一些粗人，脑子里转不了那么多的弯，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李喜燕微笑说道：“事关将来的住处，大家着急也是在所难免，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冲动和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要想解决，就得用对方法。”
    “你说得对，”张五的脸微微一红，“那今天就要麻烦你，我这边也……回不去，我来医院的事儿没有告诉我老婆。”
    “我明白，”李喜燕会意他的意思，“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王花婶子在店里吗？”
    “是的。”
    “那还好，等晚上没有什么事，大妈这边也可以回去了，她也不会太着急，”李喜燕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张大妈还在睡着，她便说道：“那我先回了，我吃过饭就直接去你们那边。”
    张五又感激的说了几句，李喜燕和他挥手告别。
    她匆忙的回到家，把新买的衣服让顾秀娟试了试，果然很合身，衬得肤色也很好看，顾秀娟嘴里埋怨着她乱花钱，脸上还是很欣喜，看得出来很喜欢。
    李喜燕简单吃了点东西，上楼拿了一些写正式文件的稿纸，又赶往张五的家。
    大牛他们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早早的都聚集在路口，心里又急又躁，也不知道李喜燕会不会真的来。
    “大牛哥，那小丫头靠谱吗？”有人问道。
    大牛抚了抚脑门，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张五哥对她倒是挺信任的。”
    “才十几岁的小丫头，懂什么呀？”
    大牛把眼睛一瞪，“你懂？至少人家能说出个道道来，给咱们指了路，依着你除了会和人家去打架，有什么办法？”
    那人讪讪的闭了嘴，不敢再多说别的。
    “来了！”有人眼尖，看到从远处骑车过来的李喜燕，急忙惊喜的叫了一声。
    大牛急忙站了起来，往前迎了几步，李喜燕跳下自行车，看看众人说道：“大家都来了？找个地方吧，张五叔家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大妈住院的事儿家里人还不知道。”
    “行，”大牛立即说道：“那就去我家。”
    众人都跟着来到大牛家，请李喜燕坐下，其它人团团围住，李喜燕把纸笔拿出来，先详细询问了现在的情况，以及开发商那边准备给出的赔偿率，还有日期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开始还有人不太相信李喜燕，可一圈问题问下来，众人都改变了态度，不禁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想的事情又周到又细致，而且还都在点儿上。
    大牛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张五那么信任李喜燕，他也再没有任何犹豫和顾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李喜燕。
    李喜燕把那些问题一一列出来，最后写一份材料，把相关的问题和大家现在的境遇和遇到的难处都整理在案，条条清楚，言词恳切，都写的清清楚楚。
    大牛等人看了不禁脸露色，都看到了希望。
    李喜燕写到最后，又让他们挨个签字，然后按上自己的手印，这才对大牛说道：“你们挑选两个代表，拿着材料去好好和人家说，还有就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警笛声响，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把材料收起来放进包里，大牛已经走了出去，迎面碰到两个警察，他们脸色严肃的问道：“今天上午是谁在这里和那几个人在这里打架？”
    大牛他们互相看了看，他一咬牙说道：“同志，是他们先打我们的。”
    警察点点头，打量了大牛几眼，“这么说，你有份？”
    大牛“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警察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人说道：“还有谁？”
    李喜燕在屋里没有出去，其它的人还想出去看，被她拦住了，她隐约觉得，这事儿似乎有点不太对。
    大牛身后的一个人一拍胸口说道：“同志，还有我。”
    “那好，”警察点点头，“你们俩，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什么？”大牛急声说道：“他们先打我们的，而且我们这边都有人住院了。”
    警察态度缓和了一些，说道：“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找你们过去问一下情况，对方在所里交待了一些情况，得找你们这边的人过去核实一下。”
    大牛听他们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不再紧张，和另一个人一起跟着警察上了车。
    李喜燕微微皱眉，她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样，你们先别急着去政府了，等大牛回来以后，把情况弄清楚了再说。”
    大牛一走，众人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去派谁去政府递交村料，其实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听李喜燕这么一说，也都纷纷点头。
    李喜燕拿上书包，对众人说道：“那我先走了，我再去医院一趟，看看张大妈，也和张五叔说一下情况，你们有什么情况随时去他的店附近，我们家也在那里，一打听都知道，哦，对了，王花婶子还不知道张大妈的事，你们要是去找我，别说漏了。”
    众人纷纷点头，一路送到门外。
    李喜燕骑车直奔医院，她一边走，一边想刚才的事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到了医院张大妈已经醒了，还吃了点东西，看上去精神不去，医生也来看过，说没有什么大问题，愿意出院的话也可以办手续了。
    张五见她来了，笑着说道：“正好你来了，帮我照看一下，我去办手续。”
    李喜燕和张大妈聊了一会儿，张五办完手续在街上拦了辆三轮车，载着张大妈回家。
    三轮在前面走，张五骑着自行车载着李喜燕在后面跟着，趁着这个功夫，李喜燕把情况和他说了说。
    张五听到大牛跟着警察走了，也微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上午报了案没有动静，也没有说带人走了解情况，这会儿了倒想起带人走了，我听他们说，不是已经在报了案带那几个小子走的时候已经做了笔录吗？”
    李喜燕心头一跳，她更加觉得，这事儿怕是要生变。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喜燕跟着张五把张大妈送回家，在路口看到了那些人，一问情况，大牛还没有回来。
    张五和李喜燕互相对视了一眼，但都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张大妈的情况，老人家笑着说都挺好，让大家别太担心。
    把张大妈安顿好，张五低声对李喜燕说道：“这事儿我越想心里越没有底，要不然去打听一下？”
    “行，”李喜燕点头说道：“我们分头行动，材料我先拿上，先去政府那边打听一下消息，你们这边去打听大牛的消息。”
    张五感激的对她笑笑，“好，那就麻烦你了，咱们分头行动，谁有了消息就先去我店里。”
    李喜燕和张五道了别，出门去打探消息。
    她所谓的去打探消息，其实并不是去政府，而是去了茶楼。
    她一路走，一边想，要怎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让蒋五爷出手相助，一次一次的让人家帮忙，她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这次的事情无异于会是一个时机，也是一个转折。
    李喜燕到了茶楼对面，并没有急着过去，把她写的计划书拿了出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和这些材料里的问题再做了一个详细的对比，她本来没有想这么快就把这些东西交给蒋五爷，还打算回去之后再利用晚上的功夫好好看看，不足的地方修改一下，没有想到事情出了意外，就这么逼到了眼前。
    虽然她前世听说过许多关于房地产的事儿，在家里没事的时候也经常看新闻，对于房产商里的那些猫腻她也知道许多，但是接触这种工作还是第一次，难免有点没底。
    她针对着这些问题，又在计划书后面添了两条，仔细看了两遍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了这才去了茶楼门前。
    她扫了一眼，门前停着那辆汽车，这说明蒋五爷或者度允至少有一个人在，她稳了稳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前台的服务员都认识她了，一见她立即笑脸相迎，“哟，你来了。你等着，我上去给你通报一声。”
    李喜燕点点头，就在楼下等着，她转头看了看一楼大厅的环境，来过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认真看，这里的布置很不错，算是中式风格，颜色古朴大方，摆设也很精致，阳光从窗外流泄进来，轻柔的落在茶台上，上面的茶具温润无声，却让人一眼难忘，不禁心旷神怡。
    她微微挑眉，不得不承认，蒋五爷的品味真的是很不错。
    她正想着，前台的服务员又快步下来，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对李喜燕说道：“好了，你上去吧，五爷和度哥都在呢。”
    李喜燕道了声谢上楼，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她推门进去，看到蒋五爷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文件，度允刚给他倒了杯茶，热气微微飘动，屋子里满是茶香。
    蒋五爷抬眼看了看她，把文件放到一边，“来了？坐吧。”
    度允问道：“喝点什么？”
    李喜燕客气的说不用，度允起身给她拿了一听饮料，打开放到她的面前。
    她笑了笑，“多谢度先生。”
    蒋五爷拿出一支烟，打火机在指间滑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燃，烟雾淡淡浮动，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遮住眼底的华光，看不出喜怒。
    “这么快就把计划书做好了？”他问道。
    李喜燕并没有立时回答，她把那份材料拿出来，双手递到蒋五爷的面前，说道：“五爷，您先看看这个。”
    蒋五爷伸手接过，一眼看到文件的抬头就愣了一下，抬眼又扫了李喜燕一眼，慢慢仔细往后看。
    屋子里很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一丝声息也无，茶的热气和烟雾轻轻缠绕，像在蒋五爷面前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微低了头，侧脸的线条流畅刚毅，眉头微微皱眉起，指间夹着烟，烟尾明明灭灭，李喜燕看着他，忽然有些恍惚。
    恍惚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觉得……等周明烨长到他这个年纪，应该也是这样的俊美冷厉，应该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感觉周明烨像景鸣俊呢？他们才是父子啊。
    “李小姐，”蒋五爷看完开口说道：“你这份东西是……”
    李喜燕回过神，坦白的说道：“实话说蒋先生，这份材料，原来是打算交到政府去的，由那些拆迁户自己拿着去，找政府协商，这些问题都是我在询问了他们之后总结出来的，每一个都是真实存在，并不是胡编乱造。”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蒋五爷吸了一口烟，手指敲着桌沿，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是，既然是交给政府的，为什么又拿到我这里来？”
    蒋五爷诧异的并不只是这份材料，这里面所列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现实，每个都很典型，而且是必须要解决的，他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李喜燕竟然能做出这么详细的东西。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李喜燕说，这东西本来是拿到政府去的。
    政府？这小丫头的胆子有多大，一般人见到村长都会连大气都得想好了再喘，何况是城里的政府，对于乡下人来说，那就是衙门，是做官的在地方，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很难更改。
    而李喜燕，却说得很坦然，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她的勇气和胆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李喜燕说道：“蒋先生，是这样的，这的确是一个麻烦事，但请您相信我，这也是一个转机。”
    她顿了一下，又重复道：“一个您拿下这个项目的转机。”
    “哦？”蒋五爷微微挑眉，“怎么说？”
    李喜燕看着那份材料，语气略有些沉，“实不相瞒，蒋先生，如果今天中午没有出岔子的话，这份材料现在的确应该是在政府里，但是，因为出了问题，我才赶来见您，本来是想给您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但是……现在看来，不得不再次需要您伸出援助之手。”
    “说说看。”蒋五爷弹了弹烟灰，缓缓说道。
    李喜燕把今天上午大牛他们和小平头发生冲突的事情讲了一遍，包括后来大牛又被带走的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动静，的确让人着急。
    “你的意思是……”度允在一旁沉声问道：“让我们去救人？”
    李喜燕点头说道：“没错，这个大牛，还有张五，都是他们中间很有说服力的人，如果这事儿成了，势必就会事半功倍，冲突解决了，政府那边的脸上也会好看，相比之下，米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蒋五爷一时没有说话，他慢慢的抽着烟，烟雾升腾，他的神色在烟雾之后，看不真切，李喜燕的莫名有些紧张，成败就在此一举。
    良久，蒋五爷看着李喜燕，眼神沉冷幽深，他缓缓问道：“李小姐，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很好奇。”
    李喜燕一愣，她没有想到蒋五爷沉默了半天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他不是应该问，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短暂的错愕之后，李喜燕笑了笑，笑容温婉，像一朵小花，慢慢绽放，不是惊人的艳，却别有一番风华。
    “蒋先生，让米家丢了这个项目，这算不算？”
    蒋五爷短促笑了一声，点头说道：“算一个。”
    李喜燕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现在我和米家并没有什么瓜葛，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劲，说白了就是事赶事，张五一家对我很好，我想尽所能帮助他们，米万章的德行我清楚，他不会让这些拆迁户得到什么好处，再有就是……我希望您接手这个项目，除了会让张五他们得到公平的对待以外，还有就是可以暂时放一放另外一个项目。”
    蒋五爷的眉头微皱，“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为什么非要阻拦我做另外一个，那个项目还在竞争之中，我并非没有拿下来的可能，而现在这一个，问题重重不说，还要对付米家，我看不出这一个的优势在哪里。”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从书包里又拿出另一份东西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喜燕从书包里把另一份东西拿出来，递到蒋五爷的面前。
    “您看看这个，或许会解答您刚才的疑惑。”
    蒋五爷接过，看到是一份计划书，针对刚才他看过的那份材料里，问题一一在列，一一解决，而且可以说很完美，甚至还有大约的成本比例。
    他惊讶的抬起头，“李小姐，这是你做的？”
    至于成本这方面，李喜燕并不太清楚现在东西的价格，她还没有来得及一一去问，但是相比米家现在解决的方案，她做出一个对比来还是可以的。
    “蒋先生，实话跟您说，成本这方面，并不太详细，因为时间短，再一个就是人家看到我也不会给我报大量用货的价格，所以，我只能做到这样，不过，您要是问过价格之后，我可以再算一次。”
    李喜燕说得很诚恳，也没有故意隐瞒什么，她的话一听就是真的，让人信服。
    蒋五爷点点头，把那番惊讶压下去，他慎重的说道：“好，李喜燕，就冲你这份诚意，我答应你解决你目前朋友的困难。至于说项目的事，恕我直言，这是大事，我得要好好考虑一下，稍后也会给你答复。”
    “好，”李喜燕起身站起来，“那我就谢谢蒋先生了，我先回去店里，告诉我朋友这个好消息，还请您如果有什么事情，尽快通和我一声。”
    蒋五爷点头答应，李喜燕转身出了门，度允要送她，被她拒绝，她微笑说道：“度先生，您能亲自出马解决我朋友的问题，我就万分感激了。”
    度允忍不住一笑，李喜燕快速转身离去。
    度允回头对蒋五爷说道：“五爷，您有什么吩咐？”
    蒋五爷重新点了支烟，说道：“人家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让你亲自去了。”
    度允走到茶几前，低头看了看李喜燕留下的两份资料，“这丫头……有点意思。”
    蒋五爷吐出一个烟圈，微微摇头说道：“不是有点意思，而是神奇。”
    蒋五爷思索良久，下了这么一个定论，度允微微诧异，还是第一次听蒋五爷这么夸赞一个人，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
    “你看看这些，”蒋五爷把两份文件推给他。
    度允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惊讶，里面列出来的问题，还有给出的解决方法都太让他意外，这完全超出李喜燕一个未成年人的眼光和看问题的角度，她似乎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像生在人心底深处的眼睛，看到本质。
    这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又让人意外和赞叹，以至于他一时忘记了怎么去评判。
    还真是……神奇。
    蒋五爷观察着他的神色，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看完了？”
    度允回过神，点头说道：“看完了，您说得对，还真是神奇。”
    蒋五爷手指摩挲着下巴，眸色深沉如海，看着窗外天空的虚空处，他手指上的扳指莹润透亮，闪着微冷的光，度允慢慢摒住了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这个女孩子，的确很特别，她写的这份东西，别说是你我，就是公司里那些整天自持有才的专业人士，也不能写出比她这份完美的，而且，你也听见了，她说时间太紧，另一方面具体的价格也不太清楚，即使是这样，也能做到现在这个成色，不得不让人称奇。”
    “那您的意思是……”度允试探着问道。
    蒋五爷的眉头轻轻一拧，眼中有深深的不解，“我还是很奇怪，她不喜欢米家，这我知道，但远远到不了恨的程度，也没有必要为了不让米万章高兴，就这么大费周章，而且她自己也说得很清楚，你没有觉得，她在提到米万章的时候，说得很随意吗？”
    度允若有似无的笑了笑，“要说恨，除了在对着朱三的时候，还有那个叫邱白的家伙，在她的眼里看到过恨，其它的还真没有，就连那些李家人，她也只是厌恶。”
    蒋五爷立即说道：“对，这就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米万章父女几次为难她，还有那些李家人，都在找她的麻烦，但是她没有恨，只是厌恶，为什么对朱三会是恨？仅仅因为那天晚上差点被骗去做舞女？”
    度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蒋五爷若有所思的了一会儿，摆手说道：“那些先不去考虑，既然答应了她，就先解决这件事，你亲自去一趟吧，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如果真的是米家在搞鬼呢？”度允问道，他必须要得到确切的回答，才好知道行事的程度在哪里。
    蒋五爷短促笑了一声，“你也学会滑头了，这样吧，把事情解决，把人带出来就好，至于究竟是谁家，那我不管。另外……”
    他伸手重新拿起李喜燕写的那份递交政府部门的材料，缓缓说道：“我们兵分两路，这边由我来执行。”
    “工程的事，您同意了？”度允诧异道。
    蒋五爷抬头看着他，“如果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我就按她说的，那边的事缓上两个月，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如果这边可以完美解决，将来的利润是要大于那边很多的。我之所以最初没有考虑这边，也是不想惹这个麻烦。”
    度允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垂首说道：“好，我明白了，那我先去了。”
    李喜燕回到菜市场，还没有走到张五的店里，就看到他站在门口正和一个人说着什么。
    看到李喜燕来了，张五急忙迎上来，看他的脸色李喜燕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满头大汗顾不得抹上一把，急吼吼的说道：“喜燕，不好了，刚刚我们去打听消息的人说，大牛他们果然是遇上麻烦了，人家说他们是聚从闹事，打架斗殴，不但要重罚还有可能被关上一段时间。”
    “关上一段时间？”李喜燕也是一惊，那不就是坐牢了？
    “是啊，”张五脸涨得通红，脑门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滚，身上的背心都湿透了，可见的确是着了大急。
    李喜燕放好自行车，劝说道：“张叔，您先别急，走，咱们去后院，你们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别在这门口堵着。”
    张五长呼了一口气，让自己静了静心，和在店里的王花招呼了一声，让她在前面看着，他和李喜燕还有报信的人去了院子里。
    “怎么回事，打听到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从头到尾，慢慢说，别急。”
    报信的那个人吞了一口唾沫，说道：“我之前认识一个片警，虽然说关系一般，但好歹是个熟人，就找他打听了一下，他说，今天的事他也听说了，的确是有这么几个人，本来出警抓住了两个，后来又来了一个自首的，说得性质还挺严重的，后来警察就又去了解情况，带回来了两个，说他们是……聚众斗殴，打架滋事，还说现在抓这个抓得特别紧，他们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不但要重罚，还会让他们在看守所里呆一段时间。”
    李喜燕听完就觉得事情怪异，眉头拧了起来，自首的？好好的有什么自首的？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怎么就这么点事就至于重罚还要进看守所？又没有出伤亡事故。
    “你见着大牛本人了吗？”李喜燕问道。
    “没有，”那人摇头说道：“根本不让见。”
    又不是杀人放火，有什么不让见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儿处处都透着怪。
    张五急声说道；“喜燕，我正想着要不就去一趟，送点礼什么的也行啊，到时候……”
    “到时候连你也搭进去，”李喜燕打断他的话，“张叔，我知道你着急，但这事儿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我们阵脚大成，再惹出其它的麻烦来。我们都得冷静一下。”
    张五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另一个人说道：“那……就不管大牛了？那也太不仗义了吧！”
    他说完转头看向一边，气鼓鼓的说道：“那不行，反正大牛得救，这么无情无义的事儿我不干！”

 第三百四十四章 项目负责人

    李喜燕听了这个人的话，不由气得发笑。
    张五也有些尴尬的说道：“磊子！说什么呢？我们是这个意思吗？”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今天的事情说实话，本来就是冲动才导致的事件，现在大牛被带走，我们谁都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但是已经发生了，而且是上午冲动的后果，难不成现在还不吸取教训，还冲动，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吗？你仗义，那你说，怎么救？”
    “直接冲进派出所，抢人？还是说带着礼品去所里，贿赂负责人？”李喜燕反问道。
    “我……”
    张五脸上更加发烧，实际上他们都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李喜燕说的第二种方法就是他能想得出来的，可他也清楚，连人家的负责人是谁，连门儿都进不去，怎么送？何况，也没有见过提着东西去派出所送礼的。
    李喜燕稳了一下情绪说道：“这件事情急解决不了问题，我还是那句话，大家不要冲动，张叔，你得稳住，他们最听你的话，至于大牛的家人，估计再晚点也瞒不住，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其它的人安抚住，不要再让事情再闹大，这就是帮最大的忙了。”
    “那……大牛那边……”
    李喜燕心想，也不知道现在度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说实话，要指着张五这些人，还真是不行。
    “大牛那边我会再找其它的朋友帮忙，你们先等等消息，”李喜燕回答道。
    那个叫磊子的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他想李喜燕这种年纪，能有什么朋友，还不如他们这种。
    李喜燕也懒得跟他解释，转身往外走，刚走到外面，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转头一看，又惊又喜，急忙走过去说道：“蒋先生，您怎么会来？”
    蒋五爷浅笑了笑，说道：“度允去派出所那边了，我们兵分两路，我想去政府部门了解一下情况，但是我觉得带上两个人会更加有把握，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找两个人？”
    “能，能，”李喜燕急忙点头，没有想到蒋五爷要亲自出马，她转眼转了转，说道：“我，我去，怎么样？”
    “你？”蒋五爷诧异，“你并不是……”
    “我怎么不是，张五叔是我的叔叔，我当然是。”李喜燕冲张五眨眨眼睛。
    张五回过神，“啊啊，对，没错，她能代表我们，能。”
    蒋五爷轻笑，也知道李喜燕是投机取巧，不过也好，她去的话他也能省点心。
    “再叫一个吧，你自己人太少，”蒋五爷说道。
    李喜燕眼珠转了转，对张五说道：“张叔，让王花婶子跟我去，我们俩能配合好。”
    “行，”张五还没有回答，王花从里面一挑帘子出来了，张五回来之后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她了，她也什么都知道，正愁有劲儿没处使。
    张五也没有拦着，李喜燕让他按照刚才说的，大家分头办事儿，张五干脆锁上门店，回家去照看大牛的家人，安抚大家的情绪。
    李喜燕和王花跟着蒋五爷出了菜市场，上了他的车，李喜燕对王花说道：“婶子，咱们今天去不吵架的，难听的话一句不能说。”
    王花愣了愣，“那去干什么？”
    她心里窝着气，听说婆婆受了伤，她都要气炸了，后来又见说大牛被带走了，更加生气，本来还以为李喜燕是叫她到政府部门去评理，没有想到，李喜燕一上车就给她这么一句。
    李喜燕解释道：“您得想着，咱们是要把事儿办成，达到咱的目的，而不是去吵架闹事，如果生气、愤怒、吵架可以解决问题，那世界不就成了谁嗓门大谁就赢了？那我早被李家的人欺负死了，现在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自黑自己，让王花的情绪放松下来，忍不住一乐，“那行，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李喜燕知道王花是个聪明人，性格爽直，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她便继续说道：“去了之后，咱们的要做的，就俩字，示弱。你不用多说什么，就说今天白天小平头带人打人的事，大妈还住了院，只说这些，别的不必多说，其它的我来说。”
    “行，”王花点头同意，“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坏事儿。”
    “那当然，婶子很聪明，”李喜燕表扬道。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无意中从车镜里看到蒋五爷的目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有些窘迫，清清嗓子转头看向别处。
    蒋五爷心里暗笑，这丫头果然聪明，而且有点坏，坏主意冒出来的时候眼睛笑得弯弯的，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更奇怪的是，她还能让这些比她大一辈儿的人都听她的，真是稀奇。
    到了政府门口，所有人都下了车，蒋五爷走在最前面，门卫拦住他们问了几句，不知道蒋五爷说了句什么，门卫急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这还是李喜燕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也见过在市政府门口拉着条幅要上访的人，但都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个时期的政府和别的机关单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办公室多一些，更加庄重肃穆一些，远不及后来的办公室楼看着气派。
    王花有些紧张，她想悄悄问李喜燕，结果一看人家一脸淡然，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蒋五爷回头看了看李喜燕和王花，也看到李喜燕的反应也觉得纳闷，本来还想着嘱咐她们别太担心害怕，结果……
    李喜燕东张西望，眼神中似乎……还有一点点的，轻蔑？鄙夷？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没有半点紧张害怕的意思。
    一路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门开着，里面的风扇正吹得欢，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衣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什么，神情专注。
    蒋五爷抬手在门上敲了敲，里面的人一抬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哎呀，这不是蒋先生吗？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了，来来，快请进。”
    蒋五爷面带微笑，迈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刘主任，没有打扰到你吧？”
    刘主任站起来迎上前，和蒋五爷握了握手说道：“蒋先生说得哪里话，你是我们的贵客，我们请都请不来，快请坐，请坐。”
    李喜燕和王花也进了屋，她心里也有些意外，猜到蒋五爷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受到冷落什么的，但也没有想到对方态度竟然这样恭敬。
    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好办了。
    刘主任给他们都倒了杯茶，这才坐在蒋五爷对面说道：“蒋先生，你这次来是……为了那个项目？”
    蒋五爷笑了笑，摆手说道：“刘主任说笑了，那个项目是属于竞争阶段，我怎么能随便打听，那不是让刘主任你难做吗？”
    刘主任双手合十，连连点头说道：“真是……多谢多谢，多谢蒋先生的理解，要是人人都像您这么想，那就好办了。”
    这话里有别的意思，李喜燕目光一闪，瞄了蒋五爷一眼，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没多问其它的。
    “刘主任，这次我来，是有事相求。”
    刘主任急忙正色道：“哦？不知蒋先生说的是什么事？如果能做的，我一定帮忙。”
    蒋五爷看了李喜燕和王花一眼，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今天找到我了，求我帮着反应个问题，我推托不开，都是自己人，只好来请刘主任帮这个忙。”
    他的语气，着重在“自己人”几个字上落了落，刘主任不敢怠慢，打量着王花和李喜燕，一见是两个女的，其中一个还是个小姑娘，不由得心里纳闷，他是搞城区建设的，算是一个新的部门，现在手里的项目也就俩，这两个女人……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里纳闷，脸上没有表露，打量了她们几眼，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们有什么问题呢？尽管说吧。”
    李喜燕张嘴刚要说，她身边的王花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连李喜燕带刘主任，都吓了一跳，蒋五爷扶着沙发扶手的手指也微微一颤。

 第三百四十五章 甩锅高手

    李喜燕觉得，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现在王花的状态的话，那就是“秒入戏”。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王花就开始哭，一边抹着泪，一边抽泣着说道：“刘主任，你可要为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做主啊……”
    刘主任都懵了，慌乱的看了一眼蒋五爷，又对王花说道：“啊，好好，你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给你办。”
    王花继续抽泣，她低下头，说道：“我们家就在那片拆迁区，今天上午，一伙子人去了我们家附近，说给我们期限，让我们快点搬走，可我们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呢，我们想说一下情况，可他们不容我们分说，我婆婆为此还住了院，手臂也受伤了，我们娘俩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抱头痛哭……”
    李喜燕悄悄吞了一口唾沫，简直想给王花点赞，之前还担心她说不好，现在一看，人家就是一个出色的演员啊，或者是戏精本精了。
    刘主任眉头拧了起来，诧异的说道：“竟然有这种事？”
    “是的，”王花点点头，脸上的泪珠滚滚，“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么几天的功夫……我们怎么搬呀，我们都是原来的老住户，拖家带口的，我们附近的李大姐都没有了丈夫，就是孤儿寡母的，连个依靠都没有，今天的事儿一出，她说连上吊的心都有了。我寻思着，政府给我们盖新房子这是好事儿，我们也该高兴，该配合，可现在演变成这样，我们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
    刘主任脸色严肃，目光也沉了下来，“真是……没有想到，今天米氏的项目负责人还说，什么一切进展顺利，用不了几天就可以都搬走了，和那些住户都谈妥了，大家都挺满意。真是岂有此理！”
    李喜燕接过话说道：“刘主任，那些人的确跟我们提过搬迁的赔偿问题，但只是告知，而不是商量，本来大家都很高兴，但他们却瞒了你们欺负我们，从中得利，更让我们着急的是，今天我们的邻家大哥还因此上午起冲突的事被带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我们去了也不让见，说要重罚他，还要判他坐牢，可对方并没有受伤，被打的都是我们的人。”
    李喜燕上前一步，小脸绷得很紧，“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刘主任，我们来找您也是逼不得已，我们就是想知道，把我们逼到绝处，是他们私自这么干的，还是您授意的？”
    刘主任的脸色微变，蒋五爷适时的在一旁说道：“胡说！刘主任和我是老朋友了，他的为人我清楚，他只是不清楚这件事情，不许乱说。”
    李喜燕撅着嘴，转头看向一边，她的目光在王花的脸上一掠，王花立即会意，上前抓住刘主任的手臂说道：“刘主任，你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了，管着我们的家在哪里的问题，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刘主任被她们俩这么一求一诉，再加上蒋五爷在一旁坐镇，一时像被架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这个滋味有多难受就别提了。
    不过，他也觉得，米家这事儿办得太差劲，亏他还那么相信他们，认为他们能办得好，每次他们说起和项目相关的情况时，还说什么一切顺利，事情进展得不错。
    他气得脸色发白，蒋五爷把那份材料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说道：“刘主任，这是那些住户联合写的材料书，里面罗列了详细的问题，还有他们的签名，您仔细看看。”
    “刘主任，我们不是不想配合，而是这么多的问题不解决，我们实在没法配合，总不能配合到大马路上去，”李喜燕仍旧带着几分气，说着说着，也有了哭腔，“我们不怕直接告诉您，他们这么办事，这么欺负人，我们是受不了了，您要是不管，我们就还往上告，总得有说理的地方，反正我们是不再相信他们了，现在我们的邻居还在里面关着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们家老人都哭死过好几次了。”
    她这又气又想哭的腔调，还有这些控诉的话，像刀子一样，割着刘主任的脸，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把米家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给拉到眼前来抽几个耳光。
    他接过那份材料，低头仔细看了看，一看之下才发现问题这么多，而且写得很清楚，并不是胡乱编造或者是恶意抹黑什么的，他立即点头说道：“蒋先生，还有这两位女同志，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好好查清楚，大家反应的问题也一定会解决，至于你们的那位被带走的同志……”
    他说着走到门口冲外面喊了一声，“张秘书！”
    话音刚落，立即有个男人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刘主任，您叫我。”
    刘主任说道：“你给我查个电话……”
    他没说完又顿住，想了想说道：“不，算了，你亲自过去一趟，把事情了解一下，”他回头看了看李喜燕问道：“小姑娘，你们那个邻居大哥叫什么？”
    “大牛。”李喜燕回答道。
    “对，这位大牛同志，去问问情况，就说是我的意思，如果涉及到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就让他们来找我！”刘主任大声说道。
    秘书一见他动了怒，不敢怠慢，急忙点头说“是”，收拾了一下东西快速去了。
    蒋五爷和李喜燕飞快对视了一眼，他站起来说道：“刘主任，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刘主任急忙说道：“别，蒋先生，今天是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这么一种情况，好好的一个项目，但最后搞成这副样子，这不是让老百姓指着我们的后脊梁骂娘吗？要是真的是我们做得不够也就算了，可……您都知道，我们班子为了这些，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全都毁在这些人的手里了！”
    李喜燕“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说，他们的后台硬，有人撑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他们才不怕，要是我们敢闹事就都抓进去！刘主任，说实话，不管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我们是不再相信他们了！”
    刘主任眉头紧锁，他点点头说道：“好，小姑娘，你们的意见我们一定会好好考虑，无论如何，这个项目是一定得进行下去，至于……让谁去执行，的确是我们该慎重考察的。”
    李喜燕等的就是这句话，但她此时不能再穷追猛打，否则就会被怀疑了。
    蒋五爷也适时的说道：“那就先这样吧，刘主任，我们就先告辞了。”
    刘主任叹了口气，“好吧，蒋先生，这份材料我会好好的看，真是太感谢你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刘主任一路送到他们门口，蒋五爷这才带着李喜燕和王花上了车，车子慢慢驶离，蒋五爷问道：“你觉得有几成可能？”
    他说得没头没脑，李喜燕却瞬间听懂了，“目前还是五五开，这只是开始，有这种可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们最好是去派出所一趟，让度先生别太强硬，最好让那位张秘书可以看到大牛他们的现状。”
    “嗯，”蒋五爷让司机加快速度，他刚才注意了一下，张秘书是骑车去的，速度肯定不如他们快。
    “政府做这两个项目，无疑是想涨脸面，被米家这么一闹，却丢尽了脸，从刘主任的话里也能听得出来，是不会替他们米家背这个黑锅的，事情再闹大，最后也是米家倒霉，刘主任得保持他们自己的光辉形象，这是他们一贯的作法。”
    李喜燕的语气里有几分不屑，她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想起几次“临时工”事件，甩锅高手无论是这个时期还是后来，都是一直存在。
    蒋五爷微眯了眼睛，“你好像对他们的做法很熟悉。”
    李喜燕收回心神，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无非就是经历过几次吧，我们村的村长也是这么干，还有我们拆开户口的时候，”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说道：“蒋五爷神通广大，当然不会遇到这种麻烦和刁难。”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为了他的理想

    李喜燕的话，让蒋五爷微微笑了笑，后面没有再追问什么。
    她暗自呼了一口气，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麻烦，说不定什么就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王花在一旁说道：“喜燕你可真行，都不带紧张的，我手心都冒汗了。”
    李喜燕忍不住笑了笑，“婶婶，是你的演技更征服我。”
    “你这丫头……”
    有蒋五爷在，王花也不好多说别的，她是个聪明人，这次一起见到刘主任，她看得出来，蒋五爷不是个一般人。
    车子一路急驰到了派出所，跟着度允的司机一见蒋五爷，立即迎了上来，“五爷，有什么吩咐吗？”
    蒋五爷看了一眼里面，“度允进去多久了？”
    司机想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半小时了。”
    “嗯，你进去把他叫出来。”蒋五爷说道。
    “行。”
    司机撒腿跑进去，没过多一会儿，就看到度允从里面走出来，直奔蒋五爷的车子这边而来。
    “您怎么来了，有什么变故吗？”度允问道。
    蒋五爷指了指车子，示意他上来，司机开门下去，度允坐到司机的位置上，蒋五爷这才问道：“什么情况？”
    度允低声说道：“的确是……有点问题，那个小平头来自首以后就开始说自己的事儿，把当时的情况说得挺严重，他明摆着就是受了指使，把自己豁出去，把大牛他们也拉上。”
    李喜燕心里暗想，果然，和她预想的差不多，这小平头去而复返，就是想搞这种把戏，他无所谓，没准还收了好处，但大牛他们不行啊，无论是本人还是家里人，都得崩溃不可，这样一来，也给其它的人起到了一个威慑的作用，不敢再胡闹。
    “那你怎么说的？”蒋五爷问道。
    度允摇摇头，“我还没有怎么说，就是问了一下情况，怎么，有什么别的变化吗？”
    蒋五爷还没有回答，李喜燕在后面小声说道：“那个秘书来了。”
    他扭头一看，可不是吗，那个张秘书骑着自行车，刚到派出所门口，正在锁自行车，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辆车里还有人。
    “他是刘主任的秘书，”蒋五爷对度允说道：“这事比咱们预想的要顺利一些，刘主任派张秘书过来询问情况，估计很快就能问清楚。”
    度允有些惊讶，眉眼中有了几分喜色，“这么说，那边的事有把握？”
    “暂时看有动摇的迹象，不过……”蒋五爷声音一顿，看着他的目光里泛起几分凉意，“还需要再加把火。”
    度允的笑容放大，“您放心，我明白。”
    “这边的事让司机在这里守着，你去办别的，要格外注意，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蒋五爷嘱咐道。
    度允点点头，看着那位张秘书进了派出所，他也转身下了车。
    李喜燕不知道他们俩打的什么哑谜，但她知道，他们一定是早有准备。
    蒋五爷回头对李喜燕说道：“暂时先告一个段落，今天估计人还不出来，没有那么快，怎么也得要明天才行。我送你们回去吧。”
    李喜燕也清楚，这事儿不能急，心里再怎么担心焦急，也是白搭，她看了看王花，王花眼中有些担忧，她拍拍王花的手，对蒋五爷说道：“好，那麻烦您了，送我们去张家吧，先不回市场。”
    车子一路到了张家附近，蒋五爷也跟着下了车，目光向四周掠过，李喜燕微笑说道：“蒋先生，这里的感觉怎么样？发展前景很不错吧。”
    她抬手一指，“那边，可以建成商业区，将来会有写字楼一样的建筑拔地而起，商场也是不错的选择，还有那边，可以建游乐场，周围的配套设备完善齐全，这里的房子价值也会攀升，据说，大学也会搬到这里来，将来的前景就更不可限量。”
    “哦？”蒋五爷眼睛亮了亮，的确，李喜燕描绘的这些太美好，任谁也得心动，他之前一心只想让公司转型，并没有想项目本身如何，现在听李喜燕这么一说，城市里的那些美好，如果都和他以及他的公司息息相关，那也是一件再自豪不过的事。
    “李小姐，你很会设想。”蒋五爷说道。
    李喜燕笑了笑，要想打动他，当然得把前景说得无比美好，“这些都是周明烨跟我说过的，他的专业就是学得建筑，蒋先生，您不会忘记吧？”
    蒋五爷轻轻笑起来，是那种由衷的，带了温暖的笑，笑意在他的眼角轻轻绽开，浅浅的皱纹也很有魅力，李喜燕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笑，是因为周明烨吗？
    “明烨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很理想，有自己的目标，他的确是说过，要建很多房子，”蒋五爷看着天边的落日，层层的余晖把大片的云染成了金红色，绚丽得迷了人的眼睛，“我想把公司转型的第一个项目来建房子，也是因为他的理想。”
    李喜燕心里很感动，蒋五爷对周明烨的这种疼爱，真是深刻到骨子里，不仅仅是金钱上的给予，还有的是那些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为他的将来着想，融入自己的一切所能融入的。
    “他很幸运，也很幸福，有您这样疼他。”李喜燕轻声说道。
    蒋五爷转头看了看她，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别的。
    王花在一旁听着，心想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说什么都好听，等将来儿子长大，也得好好培养，一定也得上大学，读好多的书，到时候说话也能这么好听。
    三个人各有所思，一路往前走，到了家门口，王花说道：“蒋先生，这就是我家了，进去坐坐吧。”
    蒋五爷有些犹豫，他本来就是想送到路口就走，但又想看一看这块被李喜燕夸过好几次的地是什么样的，但现在还真没有打算去张家坐坐。
    “蒋先生，大牛今天回不来，我担心他们家的人会着急，到时候如果真的再有什么事，您的话比我们的更有说服力，何况，”李喜燕目光一闪，“做好事可以不留名，但大家一定会帮忙传播的。”
    蒋五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短促笑了一声，“说得不错。”
    王花见他同意了，急忙先进去，往里招呼他们，蒋五爷低声对李喜燕说道：“如果安抚不住，事情闹大，岂不是更好？”
    李喜燕偏头看着他，“这固然是好，但如果蒋先生能在现场，当即解决了本来要爆发的冲突，应该会更好。”
    蒋五爷嘴角一勾，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五并不在家，王花把小圆桌放到院子里，倒了两杯清茶，拿了两碟小点心，微笑说道：“蒋先生，让您见笑了，请喝茶。”
    蒋五爷环视四周，小院收拾得很干净，还种了两棵葡萄，一串串沉甸甸的坠在枝叶下，闪着晶莹的光，过一阵子就可以吃了。
    “没有，小院子很不错。”
    王花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家房子也够住，不拆迁也没有什么，有的时候想想吧，住上了楼房，没有了小院子，总觉得少了什么，这也是有的老人最不愿意的地方之一。”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蒋五爷点点头，“这意味着生活习惯要改变，很多人并不愿意做出改变，舒适区待得久了，难免会有这种想法。”
    王花没懂他说的什么“舒适区”，但李喜燕却懂了，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想到，蒋五爷还会说这样的词，目光这样深远。
    “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李喜燕在一旁说道：“这就要看房子是怎么设计的了。”
    “这还能解决？楼房里能种东西？”王花惊喜的问道。
    李喜燕笑而不语，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嚎哭。
    王花一愣，站起来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我怎么觉得……好像是大牛家的方向？”
    她说完急忙就往外走，李喜燕和蒋五爷也起身跟了过去，刚一出门口，就看到远处跑过来几个人，跑在前面的是个女人，一边走一边踉跄，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冲动是魔鬼

    一看到前面这个男人，王花就有些激动，李喜燕和蒋五爷一脸的懵，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一眼看到人群里的张五，随后就看到王花急忙迎了上去，拦住那个女人。
    女人一看是王花，脸上哭得一道一道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嫂子，你让我去吧，我得去找大牛，不然没法活了啊。”
    李喜燕一听这话这才明白，这应该是大牛的老婆，她转头看向张五，张五一头的汗，呼哧喘气的，不住的手抹着脑门。
    “张叔，怎么回事？”她走过去低声问道。
    张五叹了口气，抬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女人，“那上大牛的媳妇，刚开始我们还瞒着她，后来……这不是非要去找大牛。”
    李喜燕一时没有说话，张五脸上有些挂不住，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什么，你说让我安抚住他家里人，这不……唉，真是，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李喜燕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大牛媳妇又是一阵嚎哭，她心里有些发酸，但也有些烦躁，她走过去，王花正低声安慰，大牛媳妇用力扒拉着王花的手，“我不管，我要去找大牛，我生是大牛的人，死是大牛的鬼，我不能就这么不管他！你别管我！”
    还真是比田翠兰她们会说，连生是人死是鬼都出来了，但在李喜燕看来，和田翠兰的撒泼，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她看了一眼蒋五爷，他站在门框旁边，面无表情，撞上李喜燕的目光，他微不可察的挑挑眉，然后转身回了院子里。
    李喜燕眼睁睁看着他走进院子里去了，走进院子里去了！
    她又气又想笑，还不能说什么，人家是大爷，这是显然把这烂摊子扔给她处理了。
    王花还在低声的劝，让大牛媳妇冷静点，大牛媳妇一推王花，王花这一天也是又累又急，没有防备她那么大力气，差点被她推得摔倒在地，李喜燕急忙过去一把扶住王花。
    大牛媳妇不但没有愧疚，反而尖声说道：“你倒是会说，冷静冷静，被抓走的不是你男人！”
    王花脸色有些发白，一手捂着腰，表情有些痛苦，张五急忙过来，问她有没有事，王花咬着牙没有吭声。
    李喜燕打量着大牛媳妇，冷声说道：“那你去吧，大牛就在派出所，没有人拦着你，你去吧，去派出所撒泼，生当他的人，死当他的鬼，看看派出所的人怕不怕你，吃不吃你这一套！”
    其它的人都抿住嘴唇没有说什么，目光在李喜燕身上一掠，这几个人都是白天见过李喜燕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具体身份和来历，但是也都见只过她的本事。
    而且……这事儿的确是大牛媳妇不占理，大家伙都劝了这么半天，她又是哭又是闹，什么也不肯听，逮谁骂谁，好像人人都欠他们家似的，大家心里都有些烦躁了。
    “你是谁？”大牛媳妇抹了一把泪，恶声恶气的问道：“我们家的事儿你凭什么管？”
    “对啊，我凭什么管？”李喜燕反问道：“我也不知道我凭什么管，我这一下午就没有闲着，去了政府部门反应情况，去了派出所打听情况，我也想知道我凭什么？要不是因为张五叔，要不是因为他们夫妇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我才懒得管这些破事，你谁啊？我认识你吗？你当人当鬼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一点都不客气，字字像耳光，打着大牛媳妇和众人的脸，张五想说什么，王花拉了拉他的手臂，没让他开口。
    “你……你们去派出所了？见到我家大牛了？”大牛媳妇急切的问道。
    李喜燕不回答她的问题，一指王花，说道：“道歉。”
    大牛媳妇一愣，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嫂子，你别怪我，我……也是着急。”
    王花这才缓缓说道：“大家都着急，你没看见这一下午大家都在为这事儿忙，你家大牛被带走了，我婆婆还住院了，说起来这都不是一家人的事，大家得齐心协力才对呀。”
    大牛媳妇低头不吭声，李喜燕看了看众人，迎着大家的目光说道：“我们今天下午和蒋先生一起，去了政府部门，蒋先生还和负责这个项目的刘主任谈了你们的事，把我写的材料递给了他，他答应会认真的考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蒋先生带我们马不停蹄的去了派出所，刘主任也派了秘书过去问情况。”
    李喜燕呼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说实话，这次是对方的一个局，明摆着就是想借你们的冲动把事情闹大，最后出现不好的结果，他们派人顶上，但是他们找的人肯定都是花了重金补偿的，但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都是顶门立户的人，试问一下，你们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还是能豁出人去，别跟我说什么人什么鬼，你脑子一热说你不怕死，那你的家人呢，老爹老娘和孩子呢？凡事动动脑子，冲动、打架，除了能让人变成魔鬼，掉入对方的圈套，还有什么别的用？”
    她说的并不客气，客气的话她猜想张五早都说尽了，总是劝呀安慰呀，还以为人人都得哄着他们，凭什么？又都不是孩子了。
    蒋五爷并没有走远，他站在院子里，李喜燕说的那些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也不跟着不自觉的扬起来，这个丫头的嘴是真厉害，黑的能说，白的也能讲，但总是有一种魔力，让人信服，还能让人跟着她说的走。
    众人都挺羞愧，有的脸皮薄的都脸红了，大牛媳妇也没有再哭着闹死要活，张五微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好消息呀，好消息，大家都宽宽心，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愿意，我们就团结一心，大家都别冲动，出了事就一起想办法，总能迈过这个坎儿去。”
    他回头看了看家门口，“这样，蒋先生还在我们家，大家都进去谢谢他吧，有什么问题或者蒋先生也能给咱们出出主意。”
    李喜燕抿了一下嘴唇，倒也没有拦着，反正……蒋五爷早晚也得走这一步，要想干成这个事儿，老是高冷可不行，这也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把人心赚到了，那可是千金难求。
    王花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拉住大牛媳妇说道：“好了，别哭了，这不是好消息吗？大牛会没事儿的，走吧，去我们家呆会儿，我那孩子让我妈抱走了，我可难得清闲，给你做好吃的，走。”
    大牛媳妇这次没有拒绝，低头跟着她往里走，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李喜燕，李喜燕冲她笑了笑。
    李喜燕没有一起进去，她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天边，落日早不见了踪影，那抹余晖也成了深蓝色，月亮高挂，星星也冒出了头，眨着眼睛，俯瞰人间。
    她看着四周这一片片的旧房子，这些被替换，是必然，谁也不能阻挡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个城市的改变是势在必行。
    还有两三年的功夫，政策将会彻底发生变化，这座城市也将发生翻天覆地，她必须得为自己和家人打算，把这一切都握在手里。
    她正在这儿站着想将来的事，远远的看到马路上来了个人，自行车骑得飞快，一溜烟儿就到了跟前，还没有停稳李喜燕就认出了他，惊喜的说道：“你怎么会来？”
    周明烨跳下自行车，额前的头发上还挂着汗珠，脸也泛着红，“你没事吧？”
    李喜燕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有什么事？”
    “我去你家，说你早就出门了，李林说你可能会来这里，我又听说这里出了事，派出所还抓了人，你……”周明烨拉住她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个遍。
    “我没事，挺好的，和人起冲突的不是我，”李喜燕笑着说道，心里却有些酸涩的暖。
    周明烨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诧异的往里看了看，李喜燕神秘的笑笑，低声说道：“你知道现在谁在里面和大家谈心交流，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千金难买是人心

    周明烨看着院子里，听了一下太乱，没有听出什么门道来。
    “谁呀？”他问道。
    李喜燕低声说道：“你舅舅。”
    “哈？”周明烨一时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蒋先生。”李喜燕一字一字重复道。
    周明烨瞪大眼睛，“不会吧，他……”
    李喜燕挟着他走进去看，蒋五爷正被那些人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问的都是那些材料上写过的问题，这些人是把他当成项目负责人来问了。
    不过蒋五爷也是难得的好脾气，耐心听完，一一解答，李喜燕发现，他所回答的解决方法，都是之前她写在计划里的，她不禁惊讶，他就匆匆看了看，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那些人原本也不敢和他多说什么，他气场太强大，又高冷，但后来见王花和张五和他说什么，他虽然笑容不多，但是挺客气的，也都放了心，毕竟是关乎一家人的大事，也都放开胆子问起来。
    问完这些问题，有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要是今天上午那些人也能和蒋先生一样，那我们何至于和他们起冲突嘛。”
    “就是，蒋先生，你是政府的代表吗？”
    蒋五爷摇头，“不是，我只是和刘主任认识，向他反应了你们的情况，我也是做生意，造房子的。”
    “那真是太好了，蒋先生，我们的房子你来造吧？”有人建议道。
    这个建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拥护，“是啊，蒋先生，那我们就放心了呀，答应我们吧。”
    李喜燕虽然觉得这些话说得有些……那什么，但也算是大家的心声，用她原来的话说，就是成功的赚到了人心。
    王花在一旁说道：“大家别着急，这事儿呀，我算是明白了，我跟着蒋先生去了一趟政府部门，原来心里的那些糊涂也算是解开不少，盖房子这事儿，就跟我们平时说的施工队一样，现在呢是刘主任他们把房子承包给了别的施工队，蒋先生虽然会造房子，但是他的施工队就不能再来了。”
    李喜燕不禁暗叫佩服，王花这个比喻打得好，通俗易懂，就是这么个意思。
    蒋五爷微微点头，说道：“她说得对，的确是这个道理，今天我出去一是因为李小姐，二是因为我也是造房子的，不想看大家为这件事情着急。至于你们说的请我来造房子，我倒是乐意，但这要政府批准。”
    “那我们再写一份材料，送到政府去吧！”
    这个建议又得到了大家的拥护，他们纷纷表示，这是他们自己的房子，将来他们也是要住在这里的，他们说了也得算，现在的施工队态度不好，难道也要忍受吗？
    李喜燕真替刘主任捏了一把汗，和他们讲理，有点秀才遇上兵的感觉，他们说的乍一听有点道理，而且他们坚信自己说的有道理，这就容易导致，别人再怎么解释，他们也听不进去，而且不想听。
    不过，李喜燕心里暗乐，这不就是想要的结果吗？
    人心这方面，蒋五爷算是稳赢了，而且，度允去做什么了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让米家乱阵脚的事。
    大家正七嘴八舌说得欢快，忽然听到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吵吵，李喜燕和周明烨站在最外围，转头往外一看，借着路灯还有张家门前的灯光，看到有十来个人正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他们有的手里还拿着木棒什么的，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周明烨把李喜燕挡在身后，问道：“你们找谁？”
    为首的人是个胖子，脑门上还有一道伤疤，留着光头，看着挺凶的，眼睛一瞪，说道：“小子，你说我们找谁，今天谁在这里闹事了？”
    “闹事？”周明烨冷笑一声，“到底是谁在闹事，你们现在这副样子更像是闹事的吧？”
    刀疤男鼻子里一哼，打量着周明烨说道：“没事儿就滚开，瘦鸡仔似的也在这里逞英雄，里面的听着，上午是谁在这里闹事，有种的出来！”
    里面的张五他们也早听到了，转过头纷纷怒目而视，但这次谁也没有冲动，都自然的看向蒋五爷，等着他的话。
    刀疤男身后的一个男人留着小胡子，往前一步说道：“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依我看，就是进去揍，有一个算一个，捧了就老实了。”
    刀疤男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转眼看向周明烨，里面的人他看不清脸，但也看得出来有人，还不少。
    他把心一横，提着家伙就要往里闯，周明烨想拦，李喜燕拉着他进了院子。
    刀疤男以为他们是害怕了，在他眼里，周明烨和李喜燕就是两个年轻孩子，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一涌进了院子里，看到张五等人，他们带来的人里也有上午就来过的，认出上午和大牛在一起的人，一指说道：“就是他们！”
    刀疤男打量着众人冷笑，手里的木棒生地上一戳，下巴抬起来大声说道：“就是你们这一伙，没错吧？都给我听好了，乖乖的过来，让我揍一顿出出气，这事儿就算完，如果不行……”
    “啊，”他身后的小胡子接过话来说道：“如果不行，那就揍到你们行！”
    “你们……”有人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们，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李喜燕偷眼看了看在众人身后坐着的蒋五爷，他稳如泰山，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变，听完刀疤男和小胡子的话，他极慢的笑了笑，“钝刀，你好大的口气啊。”
    李喜燕听到这个称呼，差点笑出来，钝刀，这家伙的名字也太可乐了。
    刀疤男一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谁？谁揭老子的短？还没有人当着老子的面儿叫这个名儿呢。”
    蒋五爷也淡淡说道：“好久没有人听到有人在我面前自称老子了。”
    张五等人往左右一分，刀疤男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蒋五爷，嘴巴张得老大，后面想骂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瞪着眼睛看着了半天，似乎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蒋五爷。
    小胡子看了一眼，也瞬间怂了，往刀疤男身后一躲，也不再往前凑，本来就瘦的脸似乎又瞬间缩了不少。
    “五爷……五爷，我……是我没有带眼睛出门儿，没有看到您，没有想到您会在这里。”刀疤男说着，眼睛四处掠了掠，心里纳闷，这里不是蒋五爷的家啊，那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和这些人在一起。
    实在想不通。
    蒋五爷连动都没有动，依旧在那里坐着，“钝刀，我在哪里不需要向你汇报，倒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且还副模样，这是要动谁？”
    “我……”刀疤男想说，又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些人里蒋五爷到底是想护着谁，这要是说错了话，那岂不是更麻烦？
    真是头疼，他烦躁的用手摸了摸光头，这话实在没法回答。
    “钝刀，是谁让你来的？”蒋五爷继续问道。
    “是……”刀疤男噎了一下，说道：“五爷，您就别问了，您知道，我要是说了，就没法混了。”
    蒋五爷眸子微缩，他依旧没动，但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他目光平静，淡淡的看过来，明明没有恼怒的表情，却让人的心不自觉收紧。
    刀疤男不自觉后退一步，缩了缩脖子。
    “那你觉得，今天不回答我的问题，不给我个交待，你以后就能混下去吗？”蒋五爷缓缓说道。
    字字如千斤，刀疤男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在灯光下晶莹发亮，他低头闷了一会儿，说道：“是米亮让我带人来的，他说今天上午的事儿没有办好，还把小平头给折进去了，这口气他出不顺，今天晚上给找回来，但是，他怕用他们的人会……不太好，所以就找了我。”
    众人一听，果然又和米家脱不了干系，顿时更加火冒三丈。
    “那你觉得，”蒋五爷哧笑了一声，“他用他的人不太好，你就能办得好？”
    刀疤男急忙说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五爷，您不要误会。”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会少你的好处

    刀疤男没有想到蒋五爷会在这里，还会插手这件事情。
    他现在特别后悔，“五爷，这真是个误会，我就是多喝了点酒，结果就……米亮的身份您也是知道的，我也不太敢得罪，所以，五爷，还请您原谅。”
    蒋五爷倒没有穷追猛打，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米亮不是管着米家在码头的仓库吗？”
    “是，他之前是管着那个仓库，是前几天才被调过来管这个项目的，听说是米万章有别的事儿要忙，也是成心让他历练，就把这事儿交给他了，他也是立功心切，想做出点名堂来。”刀疤男低头说道。
    “你知道得倒清楚。”
    蒋五爷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刀疤男也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干笑了两声，没敢答话。
    “米亮现在在哪儿呢？”蒋五爷又问道。
    刀疤男吞了一口唾沫，抬眼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他还在酒馆里吃饭，这会儿……大概也在吧。”
    “钝刀，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是继续给米亮办事儿呢，还是有别的打算。”
    刀疤男急忙说道：“瞧您说的，五爷，瞧您说的，您在这儿呢，都发话了，我哪儿能呢……”
    蒋五爷并不理会他的讨好，“那你怎么跟米亮交代呢？”
    “他怎么能跟五爷比，大不了把他给的好处退给他就是了，”刀疤男虽然这么说，但眼神中还是闪过一丝别的情绪，脸上的肉痛也是一闪而过。
    看得出来，米亮给了他不少的好处。
    蒋五爷摆手说道：“那不好吧，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以后就没法混了，而且这些好处……应该也是你想要的，我怎么能让你把到手的东西又退回去呢？”
    不只是刀疤男，就是张五等人，听到蒋五爷这番话也愣了愣，不由得摒住了呼吸，目光都转向他。
    李喜燕也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蒋五爷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拉了拉周明烨的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周明烨眼睛一亮，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坏笑，清清嗓子说道：“钝刀，我舅舅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刀疤男再次看向周明烨，这才想起来，可不是嘛，蒋五爷没有结婚成家，也没有孩子，听说就只有一个外甥，爱若亲子，现在听周明烨这么一说，他想到之前自己骂周明烨是个小鸡仔，后痛上不禁渗出冷汗。
    “原来是明少，我刚才真是……什么也别说了，我今天就是没有带上眼睛出门，”刀疤男懊恼的说道。
    “那没关系，下次带上就行，”周明烨上前一步，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笑意让刀疤男后痛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他不解的说道：“明少，你……什么意思？”
    周明烨走过去，拍拍他肉肉的肩膀，说道：“你呀，我的意思是什么放在一边，我舅舅的意思，你得悟清楚，他的意思是呀，米亮那边你也别驳回，这边的人呢，你也别伤着，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刀疤男都快哭了，什么叫那边也别驳回，这边也别伤着，还两全其美，这怎么个两全法？
    “我跟你说呀，你回去之后呢，就跟米亮说，事儿办好了，一切顺利，不就完了吗，他又不会真的来查，至于以后他知道了怎么办，没准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功夫管你是不是骗过他了。”
    刀疤男若有所思，他觉得周明烨的话似乎有深意，但一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他转头看了看蒋五爷，蒋五爷没有反对，显然也就是这个意思。
    他还在犹豫，蒋五爷拿出一支烟来点着，火光一闪，照见他眼底的冷意，“钝刀，你放心，这事儿做好了，我这儿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刀疤男一见蒋五爷都发话了，他就算不太想答应，也没有了后悔的余地，一咬牙说道：“行，五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回去跟米亮交待一声，你知道该怎么说，然后明天去码头找阿成，他会安置你和你的兄弟们。”蒋王爷语气平淡没有波澜，但这话却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席卷了刀疤男。
    他霍然抬头看着蒋五爷，嘴唇紧紧抿住，“五爷，当真？”
    周明烨在他耳边轻笑一声，“怎么？怀疑我舅舅的人品吗？”
    “不，不是，不敢。”刀疤男急忙说道。
    他很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蒋五爷说道：“多余的话不用多说了，用行动说话吧。”
    “是。”
    正在这说着，听到外面有人叫了一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喜燕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一扭头往外看，竟然是那个张秘书。
    她急忙看向蒋五爷，蒋五爷起身，摆摆手让刀疤男退到一边，张秘书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这些人，看到他们手里的木棒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蒋先生，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蒋五爷看了刀疤男一眼，低声在张秘书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张秘书一愣，眼睛再次打量了刀疤男几眼，皱眉说道：“真是不像话！蒋先生，多亏了你，我回去之后一定告诉刘主任。”
    “张秘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王花递过一杯水问道。
    张秘书一身是汗，还真有些渴了，他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这才说道：“实不相瞒，我也就来过一次，有点记不清了，打听着过来的，刚到这里就看到好多人，所以就进来了，没有想到还真找对了。”
    李喜燕心想，这位张秘书还是真胆子大，要是真的起了冲突，谁认识他是干什么的。
    “张秘书，”她问道：“是不是大牛有消息了？”
    一提这事儿，大牛媳妇也走了过来，一脸的关切神情，眼神都在放光。
    张秘书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按照刘主任说的，前去打听情况，细细询问之后的确觉得有些问题，后来派出所的同志又对小平头进行了突审，对了，派出所的同志说，蒋先生也曾让人去过，还给大牛同志送去了东西和慰问，是吗？”
    李喜燕想他说的应该就是度允了，蒋五爷点点头，“希望没有打扰到警察查案。”
    “蒋先生客气了，现在问题已经查清楚，大牛同志稍后就可以回来了，我也是过来打个头阵，代表刘主任来看看大家。”张秘书说得很客气，众人一听大牛的事情解决了，都特别高兴。
    蒋五爷向刀疤男递了个眼色，他带着人快速退了出去，张秘书发现的时候他们都退到门口以外了，他气得大声说道：“以后你们小心点！要是再让刘主任抓住，就没这么简单了！”
    “让他们回去吧，也算是给米家一个警示，让他们知道刘主任的态度，他们也只是一个办事的小喽啰。”蒋五爷一边说，一边请张秘书坐下，他又和众人谈了一会儿，问了一些情况，果然和下午蒋五爷递交的那份材料上说的差不多。
    蒋五爷一看这种情况，心里就立即有数了，这是刘主任派张秘书来核实情况，看看那些材料上的究竟是真是假，由此可见，刘主任是动了心思，米家的地位开始动摇了。
    没过多久，听到警笛声响，大家停止谈论，都迎了出去，果然看到一辆警车由远及近，车子停到路口，大牛和两名警察从车上下来，往这边走过来。
    大牛媳妇急忙奔过去，拉住大牛又哭又笑，大牛也是一脸的激动，李喜燕远远看着，大牛身上有伤，好在不太重，但这也很说明问题。
    张秘书和警察说了几句，警察也没有再进院子，把人送到转身上车走了。
    大牛都围拢过来关切的问，大牛走到张秘书和蒋五爷面前，抬腿就要跪，张秘书急忙一把拉住了他。
    众人也有些惊讶，大牛声音哽咽的说道：“谢谢政府，谢谢蒋先生，谢谢大家，要不是你们，我……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他没有细说，但情到深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围都是一些兄弟邻居朋友，有眼窝浅的，也跟着眼红了。
    张秘书一见，心里更不是滋味。

 第三百五十章 难过，是因为在意

    李喜燕把张秘书的神色看在眼里，他的看法也很重要，亲眼看到的东西，比别人叙述出来的更要有冲击力。
    张秘书是刘主任的人，他亲眼所见这些情况，等到回去之后把事情告诉刘主任，那刘主任那边的天平会再向蒋五爷这边偏向一分。
    张五大声说道：“大牛回来了，这是好事儿，大家都应该高兴才对，这么着，我去买酒买菜，今天晚上大家在我这院子里一起庆祝一下，怎么样？”
    大牛急忙说道：“不不，张哥，已经很麻烦你了，我……”
    大牛媳妇儿也有些不好意思，王花笑着说道：“有什么麻烦的，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邻居朋友了，”她转头看向蒋五爷，“蒋先生，您也留下来吧。”
    李喜燕猜想蒋五爷应该不会同意，他那么高冷的人，今天能坐在这里和大家聊几句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还……一起吃饭？
    没有想到，蒋五爷看向张秘书，微笑说道：“张秘书一起留下来吧，这次大牛能回来，也多亏了你去了一趟。”
    张秘书有心拒绝，但耐不住众人一直热情的挽留，他只好说道：“那……好吧，我就留下来喝杯酒，不过要尽早回去写材料，明天一早还要交给刘主任。”
    李喜燕无比吃惊，蒋五爷这意思……是要留下来了？
    王花叫着大牛媳妇一起去厨房，周明烨和张五一起去买酒，其它的人有的在院子里帮忙收拾，有的和张秘书聊天。
    李喜燕走到蒋五爷附近，看着刚才还一片郁闷的小院，一时间又喜气洋洋起来，院子又挑起两盏灯泡，照得很亮，原来隐在夜色里的葡萄架又露出来了，青色圆润的葡萄闪着光。
    “现在有几成了？”蒋五爷忽然开口问道。
    李喜燕转过头，看到他平静的神色，目光也望着院子里的某处，并没有看她，要不是真切的听见了，她还真以为是自己幻听。
    “七成吧。”她回答道，“如果度先生那边可以再加一点，那就更好了。”
    蒋五爷转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她，那目光幽深，像看不见底的深潭。
    李喜燕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感觉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说错什么了？没毛病啊……
    她还没有想通，蒋五爷问道：“明烨去哪里了？”
    “买酒去了，和张叔一起，”李喜燕心里纳闷，他的话题跳跃的好快啊。
    蒋五爷又调开目光看向别处，淡淡说道：“明烨说要考本市的大学，他原来是想离开的，想去南方看一看，他比较喜欢到处走走，这一次的决定，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李喜燕听着他的话，要在吵吵闹闹的环境里，他的声音不高，需要认真的听才能听见，但是事关周明烨，他说得认真，李喜燕也听得认真，她总觉得，蒋五爷是的话有深意，并不是在和她闲聊。
    “不过，他的决定我就会支持，只是……”他停住，似乎若有所思，李喜燕看着他的侧脸，淡淡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皮肤光润细腻，映着这片夜色，像一幅完美的油画。
    “人要成长，总要经历一些什么，或是别人的议论，或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因为和自己的境遇经历相同，会有些感同深受，李小姐，明烨还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他虽然姓周，不姓景，但这一路长起来除了这个身份的问题，也算是顺风顺水，不过我知道这个身份的问题是他心底的隐痛。如果……”
    蒋五爷再次看向她，和她目光相撞，“如果以后再因为这个问题而难过受伤，还希望李小姐你能给他一些安慰和支持，恕我直言，我觉得李小姐对于这种问题，似乎并不太在意。”
    李喜燕听到他最后的一句，微怔了一下，继而慢慢笑起来，“蒋先生，你说得不错，我的确不太在意，李家……你应该也知道了，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温暖，亲情，这些东西我曾经奢求过，甚至是卑微的，想要得到过，但有些东西不是求就能求来的。所以，我慢慢变得不在意，反正我在意的人都在我身边。”
    “明烨他之所在意，那是因为，景家有他在意的人，并非是他敏感，也不是我冷血，蒋先生，这个前后关系，你搞错了，”李喜燕的话锋利的像针，“如果想让他不在意，就要让他彻底死心，这个过程……并不好受，我倒不希望他承受这种痛苦。”
    李喜燕此时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早早的写在了命运的齿轮里，时间滚滚向来，不可避免的会走到某一天的将来，避无可避。
    正在说着，周明烨回来了，张五招呼着大家摆桌子放酒，还买了一些小菜，王花她们在厨房里也是热火朝天，没多久，桌子上就摆满了。
    大家入席而坐，蒋五爷和张秘书被奉为上宾，大家尊敬他们也感激他们，轮番敬酒，李喜燕发现蒋五爷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几杯酒下肚，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吃到一半的时候度允来了，蒋五爷也起身离开，张秘书也紧随其后，他们都还事要做，众人挽留了几句，见他们执意要走，也不再强留。
    李喜燕和周明烨等了一会儿也一起离开，张五和王花一直送到门口。
    回去的路上，李喜燕坐在周明烨的自行车后边，想起蒋五爷的话，总觉得他是意有所指，但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提到了身世的问题，难道是景家那边……
    李喜燕试探着问了几句，问周明烨是不是最近和景家闹矛盾了，周明烨今天晚上很高兴，还喝了两杯啤酒，脸也红红的，李喜燕问什么他就说什么，语气轻快，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好。
    李喜燕心里暗自嘀咕，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或者并没有什么，不过就是蒋五爷有感而发？
    把李喜燕送到菜市场，她跳下车子，叮嘱周明烨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一点，周明烨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一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去。”
    李喜燕心里暖暖的，和他道了别，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发现周明烨还在那里没有动过。
    她叹了一口气，快速向前跑，一直跑到店门口往回看，看到那里还有一个小黑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了。
    在那一瞬间，李喜燕突然有一种想要追上去再看看他的冲动。
    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太好，原来一切顺利，李喜燕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总是听到蒋五爷所说的那些话。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喜燕第三次醒过来，她彻底的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微弱光亮，她觉得蒋五爷不是说废话的人，如果不是有事，他为什么要说？
    李喜燕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索性起了床，下楼去收拾，外面有人开始卖早餐的时候，她看着时间出门买了两份早餐，拎着去了赵家。
    赵晓雯也是刚起床不久，正在洗漱，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她走过去开门，看到是喜燕，不禁惊讶道：“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自从李喜燕搬走之后，除了那次问赵朝借机器说明书，其它的时候就没有再回来过。
    李喜燕笑道：“来给你送早餐啊，怎么，不欢迎？”
    “当然不是，快进来。”赵晓雯拉着她进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闻了闻说道：“真香。”
    她冲屋子里喊了一声，正在洗脸的赵朝拿着毛巾走出来，一见是李喜燕，笑着问道：“喜燕啊，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没事，”李喜燕回答道：“就是好久没有见过您了，听说一直在忙，我过来看看。”
    赵晓雯给李喜燕搬了小凳，让她在院子里坐下，赵朝走过来说道：“这阵子的确是忙，几乎天天在加班，不过，昨天没有加，本来想去看看你们，结果一回来倒床上就睡着了，这不是说今天晚上过去呢。”
    “哦？”李喜燕心头纳闷，“怎么以后不用加班了吗？”

 第三百五十一章 颓势已现

    赵朝把毛巾放到一边，摆了摆手说道：“以后啊，都不用再加班了，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李喜燕特别惊讶，赵晓雯听了也是一愣，“爸，怎么了？”
    赵朝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听说，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让我们琢磨着那台机器怎么装，听说是厂里已经把那台机器给卖了。”
    “卖了？”李喜燕和赵晓雯异口同声的说道。
    “怎么会卖掉了？”李喜燕不解，“这就是全新的机器，怎么会卖掉？有谁会买？”
    “据说是卖给青市的一家同行企业，他们得到了政府的扶持，还是国有制，组装这方面的事情不用厂里担心，自然会由政府来和专家谈妥，”赵朝也有些无奈，“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折腾了这么久，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不过……”
    他顿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中尽是担忧，“我更担心的是，这机器卖了，我们厂里的情况会更加不好过，到时候工人们的处境恐怕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了。”
    李喜燕点点头，深以为然，她记得腾飞电子厂最终的确是破产的结局，只是……不应该这么快啊。
    “爸，那你们会怎么样？”赵晓雯问道。
    赵朝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再看看吧，我觉得就算是不好，也不会这么快，再看看吧。”
    他说了两次“再看看吧”，其实上就是心里并没有什么底，他自己也有一些隐忧，工作要是没有了，没有了收入来源，生活要怎么办？
    他前些天还说要娶顾秀娟，照顾她们母女，如果他的工作和收入都无法保证，那……靠什么照顾人家？到底是他照顾人家，还是他沾人家的光？
    李喜燕知道他心里顾虑，多少还有些高兴，赵朝算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妈妈受过那么多的苦，这一次可不能再选错人了。
    她想了想说道：“赵叔，您不要担心，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你是厂里最重要的技术人员，就算是有什么，也不会是首当其冲的，就算是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你有一手的手艺，不怕没有工作。”
    赵经费听了她这话，宽慰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喜燕了解到了大致的情况，又差不多快到上班上学的时间，她没有再多留，起身回家。
    其实她所说的如果赵朝失业了，还有手艺在不怕没有工作，她也并不只是宽慰他，而是替他做了打算，东方电机厂这边的未来前景明显和腾飞相反，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万一真的有什么，可以让赵朝来东方电机厂。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她也没有明说，腾飞这边的情况，还是需要通过赵朝来了解。
    她现在最不解的是，为什么要把那台新买的机器卖掉呢？这不是把好好的腾飞往死路上逼吗？景氏父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喜燕有些不安，她想如果自己当初答应过去帮忙，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毕竟欠着景南宇那么大的一个人情……
    她停在路边思索再三，决定还是要去见景南宇一趟，把事情问问清楚。
    景家她是不想去，先去厂里碰碰运气，看景南宇在不在，那会儿也忘记问赵朝了。
    到了厂门口，那个门卫还记得她，看到她又热情得来打招呼，“是你呀，好久不见啦，最近怎么样？”
    李喜燕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挺好的，您怎么样？”
    “我一个看门儿的，能怎么样，就是一天天过呗。”门卫倒是实诚，看看四周小声说道：“来找你爸爸？”
    李喜燕摇头，说并不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往下说，门卫又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爸爸的日子最近过得不如意咧，沈艳芬现在好像没有回家住，听说还向厂里递了什么辞职，领了补贴不干了，曹梅倒是还在厂里，就是经常找你爸爸的麻烦。”
    李喜燕难免诧异，“真的？”
    门卫立即八卦的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一个小姑娘吗？这事儿厂里都知道，据说沈艳芬是要下海了，要做什么生意。”
    李喜燕回想了一下，前世的时候的确是这样，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只记得沈艳芬早早就不上班了，具体是为什么她那会儿自身都难保，也没空去了解，再说沈艳芬也不会告诉她。
    就记得李占彬是因为厂里破产了，所以才失业没了工作，日子也一天天过得艰难。
    她稍微有些走神，门卫突然飞了个眼神，嘴角撇了撇，示意她往那边看，她转过头望去，看到李占彬正骑着自行车往这边来。
    李占彬看起来老了许多，面容憔悴，精神也不太好，眼睛里满是血丝，眼角的皱纹也多了许多，胡子也没有刮，衣服领子一边没有放好，还不住的打着哈欠。
    他一抬眼看到李喜燕，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她说道：“你来干什么？”
    李喜燕说道：“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李占彬被她这种态度刺激得心头火起，他本来心里就烦躁，一看到李喜燕衣着光鲜，越发的水灵，再看看自己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就更加郁闷。
    “不是来找我，你是来找谁？”他没好气的问道。
    “反正不是找你，你就别管了，上你的班去吧。”李喜燕也有些不耐烦，并不太想和他多聊，反正聊也聊不到一起，说不了几句就吵架。
    李占彬紧紧握着车把，怒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我别管了，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你也可以告诉别人，早就不是了，拜托，别总是说这些没用的车轱辘话了，你不烦我都烦了，我不是来找你的，也不是和你吵架来的。”李喜燕看着他说道：“别自己找气生了，放过彼此，行吗？”
    李占彬的嘴唇动了动，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哼”了一声，转身推着自行车忿忿离去。
    李喜燕扫了一眼他的背影，在心里闷了一口气。
    门卫不知什么时候缩回了屋里不再出来，李喜燕又等了一会儿，看到李厂长骑车走了过来，一见到她，停住车子满脸是笑的打着招呼。
    李喜燕看李厂长也有些憔悴，气色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糟心的事儿多。
    “李厂长，脸色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呀。”
    李厂长苦笑一下，“多谢你了，你来是有事吗？跟我去办公室吧。”
    李喜燕跟着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景南宇在吗？”
    李厂长的脚步一顿，“你是来找他的？”
    李喜燕点点头，“怎么，他不在吗？”
    “他去港市了，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李厂长说道：“你不知道？”
    李喜燕心说我上哪儿知道去，他又不跟我汇报，“那……景先生呢？也不在吗？”
    李厂长摇了摇头，“他早就不怎么来了，自从景南宇出事再出院以后，他就不怎么来了，其实之前来也是查看一下，并不管太多的事，这边一直都是景南宇在管。”
    “我听说，那台新机器要卖掉了，是真的吗？”李喜燕干脆问出心里最大的疑问。
    李厂长继续往前走，一路到了车棚放好车子，这才回答道：“是真的，这事儿已经达成协议了，机器卖了也好，反正……也运转不起来，那么好的东西成了一堆废铁，也是可惜。”
    话是这么说，但看得出他还是有些心疼，毕竟当初这台机器是鼓舞人心的，大家都可以看到更好的未来，没有想到，时间不长，就这么被卖掉了，好像人一时间失去了精气神儿。
    李喜燕微微皱眉，她也没有资格发表什么意见，这事儿也早就和她没有关系了，既然景南宇不在，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那……李厂长，我就不进去了，您先忙吧。”
    李厂长也没有强留，客气了几句，嘱咐她有空再来。
    李喜燕出了厂门口往回走，还没有走到路口，有几辆车从外面拐了进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爆炸性新闻

    看到这几辆车，起初李喜燕并没有在意，但后来回头看到这几辆车停在了鹏飞电子厂的门口。
    门卫从屋里出来，问道：“你们找谁？”
    最前面的男人三十多岁，一脸的傲气，扫了门卫一眼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门卫有些不爽，他虽然不是什么官儿，但好赖门归他管，他一拍胸口说道：“你来我们厂你问我是谁？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这里的门卫，在这里工作十几年了我告诉你，没有人不知道我……”
    他还没有说完，那个男人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冷声说道：“你被开除了。”
    “什么？”门卫一愣，随后气得发笑，“你说什么？”
    李喜燕站在不远处，不由得微微皱眉，她隐约觉得，这些人的来头不小，而且……鹏飞电子厂，似乎要摊上大事了。
    她没有走，还往厂门口的方向走了一段，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情势变化。
    门卫伸手要拦他们，手臂刚一伸，还没有到男人的衣服边儿，那男人立即皱眉说道：“小心你的脏手，别碰到我。”
    “你……你……”门卫气得跳脚，“出去！都给我出去！哪来的都是，你们算老几……”
    男人没有吭声，根本不屑于与门卫说话的样子，他身后的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说道：“这位是新来的贾总经理，是最高领导，你被开除了，没有听见吗？”
    门卫怔住，几秒钟之后又大声说道：“不可能！我们这儿有李厂长，还有景先生父子，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贾……总经理还，那是私有企业才有的称呼，我们这……”
    “什么？”
    “我们这虽说改制，但也是股份制，国家也是给我们撑腰的，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总经理。”
    最前面的男人轻笑一声，笑容冰冷不达眼底，“你还知道的不少，还懂这些，不过，我告诉你，你现在的说这些没有用，我跟你也说不着。”
    他说罢，继续往里走，门卫还想拦，被其它的人给挡开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人长驱直入进了厂子，但他们并没有去办公楼的方向，而是直接去了厂房那边。
    李喜燕心里特别疑惑，这个贾总经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到底是干嘛的？
    不过，疑惑归疑惑，这些事儿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什么，也就转身回店里。
    李林他们已经来上班了，这时候顾客还不多，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角落里的小桌上放着一台收音机，播的是本地台，平时不忙的时段，他们都会开一会儿收音机，李喜燕也赞成。
    一方面可以让大家不那么紧张，再者有的时候也会播一些新闻什么的，这个时期除了报纸，收音机就是最大的可以知道时事新闻的媒介了，李喜燕琢磨着，要是今天店里赚了钱，过年的时候就买台电视机。
    这个时间正在播放一些流行歌曲，这些港台歌曲原来是不让听不让放的，后来开放以后，就迅速的风靡南北，受到大家的喜欢。
    李林他们每天早上都听，歌曲之后就是评书广播，每天讲的故事也很动人，收听这些节目，成了大家每天上午的最有意思的娱乐。
    李喜燕想着再去张五家那边看看，毕竟时间太仓促，之前的计划可能需要再改进的地方，她上楼去拿书包，刚走到一半，忽然听到收音机里说道：“听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接下来给大家播放新闻。”
    “咦，”李林纳闷的说道：“怎么唱歌唱得好好的，突然播新闻了，这事儿新鲜啊。”
    李喜燕也觉得纳闷，要说后来汽车广播里插播路况信息之类的，这倒是常见，但这个时期，“插播”这种事可不多见。
    难道是什么重要的新闻吗？
    她停住脚步，站在楼梯上听，只听收音机里播了一条消息，这消息播到一半儿，李林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和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而此时的米家，正处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屋子里一片狼藉，米夫人靠着桌角喘着粗气，脸色涨红，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米万章，她手边的东西都被摔了个稀碎。
    米万章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抽着烟，眉头紧紧皱着，面对满地的狼藉似乎并不在意。
    “米万章，你别跟我装哑巴！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米夫人气得大叫，嗓子都哑了。
    这个问题她问了许多次，但米万章就是不回答。
    她奔到米万章面前，顺手从茶几上把水果刀拿起来，对着自己的脖子，仰头对米万章说道：“米万章，我再问你一次，你要是不回答，我就死给你看！”
    米万章抽烟的动作一顿，垂眼看着她，他的眼中几分难堪几分愤怒还有几分焦急，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没有溢出来。
    米夫人心里怒火更旺，把心一横，准备下手的时候，旁边冲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夫人，您可不能啊……您不为别的，得为小姐想想啊，夫人！求您了……”
    米家雇了多年的老保姆声泪俱下，死死拉着米夫人的手，她提到米姗，米夫人只觉得这把刀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嚎哭了一声，水果刀落了地。
    老保姆扶起她，把她带回房间去休息，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小声问道：“夫人，要不要把小姐叫回来？”
    米夫人刚刚擦干的眼泪又瞬间流了出来，“算了，不用叫她了。她难得……我可怜的女儿啊。”
    老保姆低声安慰道：“夫人，您别太难过了，这事儿不是还没有坐实吗？也许都是假的，您这么跟先生闹，多伤感情啊。”
    米夫人咬牙切齿，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还要怎么坐实？你没有看到他那副德行吗？那就等于是默认了！”
    老保姆倒了杯水递给她，劝说道：“夫人，就算是真的，您这么闹……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好好打算一下。”
    米夫人眼睛里迸出冷光，“有什么好打算的？难不成他还敢给动家里的财产不成？他想都别想，那是我女儿的，是姗儿的！谁也别想抢我女儿的东西……”
    她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哭起来，说狠话是说狠话，她是真伤心。
    老保姆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我来米家也这么些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小姐长大的，您对我也是百般的照顾，我的心也是向着您和小姐的，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可不能不防啊，得好好打算才行，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难道还要任由这样下去吗？”
    米夫人止了泪，若有所思的听着她说，老保姆继续说道：“先前是码头的生意，现在又是这个什么……项目，有多重要我不懂，反正我听那些人说，是政府特别看重的，这么重要的事——老爷交给了……那个人，您还不警觉吗？”
    “这个天杀的！”米夫人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原来说什么那是他的侄子，是他乡下的堂妹生的，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还信了他的鬼话，觉得到底是自己的人，怎么也比外人妥帖，谁知道……闹了半天，他们是父子，我和女儿倒成了隔了一层肚皮的人！”
    她说到这里，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啪”一声玻璃渣子四溅，“你说得对，先是码头，再是这次的项目，一次比一次委以重任，保不准他还真动了心思，要想让那个野种分姗儿的财产！门儿都没有！”
    她又从床上跳起来，正想下楼再找米万章算帐，忽然听到院子里有汽车声响，她跑到窗边往外一看，米万章开车出去了。
    米夫人气得抓狂，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快速下楼，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很快，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谁呀？”
    米夫人咬了咬嘴唇，尽力压住心里的怒火说道：“阿立呀，你来家里一趟，万章有份文件落家里了，我怕他再有急用，你来给他拿过去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帮我查一个人

    米夫人的电话很管用，没多一会儿，阿力就来了。
    拿文件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所以他并没有多想，但今天一迈进屋子，他就吓了一跳，顿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还以为被打劫了，地上摔了不少的东西，杯子、茶壶什么都有，米夫人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得像是擦了锅底黑。
    阿力吞了一口唾沫，脸上的笑和本来想打的招呼都瞬间消失，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力，”米夫人抬眼，冷冷的看着他，“我平时对你怎么样啊？”
    阿力急忙说道：“夫人对我特别照顾，我一直都感激，夫人，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他一向机灵，一听米夫人问这话，就知道一定是有事儿，立时就卖了乖。
    米夫人勾唇角笑了笑，这一抹笑把阿力吓得心里一哆嗦，他觉得今天这事儿……似乎有点大了。
    “阿力，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给我一句痛快话，米亮和米万章，究竟是什么关系？”米夫人一字一字，说到最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阿力吓了一跳，脸色瞬间一变，“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米夫人看到他的神色，心里的压着的火苗瞬间窜上来，“你也知道，是不是？就瞒着我一个？”
    阿力被她的怒火惊得不轻，下意识往后一退，“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瞒了您……什么？”
    米夫人伸手抓起手边的抱枕，朝着他扔了过去，“还装！你是米万章的心腹，整天跟着他，有多少事儿是你跟着办的，你他妈现在问我？我问你，你眼里还有我吗？是不是想着把乡下那个女人扶正啊？”
    阿力一听到她这些话，脑袋瞬间都大了三圈儿，脸色苍白，心里暗自叫苦，这下惨了，要怎么应对？
    米万章出了门，拐过路口停下车抽了支烟，他心里烦躁得要死，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就反了天，自家老婆就知道了这事儿，他苦瞒了这么多年，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事儿真来了，还是有些让人承受不住。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发愁后面的事要怎么办。
    思虑良久，他开着车子调了头，快速驶离。
    李喜燕在收音机里听到了消息，立即上楼拿了书包，片刻都没有耽误，匆忙出了门。
    路过张五家店门口的时候，他们的伙计说张五和王花还没有来，她想了想，先去了茶楼见蒋五爷。
    刚到茶楼门口，迎面遇到度允正从里面出来，看到她笑着问道：“哟，看气色不错呀，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李喜燕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歪头说道：“度先生的喜事应该和我的是同一件。”
    度允爽朗的笑了一声，“没错，你说对了。听到广播了？”
    “嗯，”李喜燕点了点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还以为会有两三天的缓冲时间。”
    “缓冲？”度允靠着车，悠然自得的点着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本来的确可能会有缓冲，但是……有的事儿一旦瞒不住，那就可能没有缓冲的机会了。”
    李喜燕的眸子微微一缩，她就知道，这事儿一定少不了度允的推波助澜，看起来昨天蒋五爷让他做的事已经是有了成效。
    “想知道是什么事吗？”度允吐了个烟圈问道。
    李喜燕笑了笑，“当然，如果度先生能说的话。”
    “能说，早晚你得知道，”度允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又吸了几口烟才缓缓说道：“米万章有一个私生子，叫米亮，很多年前就从老家带回到身边养着，对他老婆说是侄子，之前米家码头仓库的生意就是交给他打理，这一次米万章又把这个项目交给了他做，结果……有目共睹，米亮把事情搞砸了，惹了那么多的麻烦，他的身份也瞒不住了，这才让刘主任痛下决心。”
    李喜燕脸上的笑意也瞬间退去，她忽然间就明白了蒋五爷昨天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事关周明烨，他其实说得很清楚，但当时她并没有往“私生子”这上面想。
    原来，今天的劲爆消息，就是指的这个，米亮有着和周明烨一样的身份，这样不光彩的，让人鄙视和自卑的。
    她心里忽然一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刘主任还管这些？”
    “当然，如果是私人的事，他不会管，但……这不是因为是政府重点扶植的项目吗，在这一点上就很看重了，这属于个人作风问题，官场不同于我们商场，这种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本来米家就引起了刘主任的不满，他又何必替米家担这个风险呢？万一哪天项目完成了，刘主任指着这个项目升个职什么的，最后被对手抖出这事儿，说他用人不慎，不但无功还有过，那岂不是麻烦？”
    “再者，”度允弹了弹烟灰说道：“你昨天也听见了，钝刀，就是米亮派过去的，张秘书当时在场，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些都一字不落的写在报告里了。”
    没错，度允说得完全在理，官场的人考虑周密而深远，并且多半都是倾向于自保，不会替别人担一点风险，这样大的一个项目，状况频出，刘主任心里的那点信任和耐性，早就磨没了。
    李喜燕心里想着，一时没有说话，度允叫了她一声，说道：“你也别上去了，五爷不在，一早刘主任就打了电话，请他过去一趟，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成了。”
    李喜燕点点头，这总算是一个好事儿，比她预计的来得要快，要顺利。
    度允把烟掐灭，烟头弹开，“你这次算是立了个大功，五爷很高兴，我也跟着心情好，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李喜燕笑着摇了摇头，度允“嘶”了一声，“还真是上赶着的买卖不是买卖，别后悔啊，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你以后再有什么事，那就叫你求我帮忙了。”
    李喜燕忍不住一笑，她想了想说道：“我还真有件事，本来是想着等做完这件事才和蒋先生商量这个项目的事，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互换了时间。”
    “什么事，说来听听。”度允饶有兴趣的说道。
    “想请度先生帮我查一个人，”李喜燕回答道。
    “哦？什么人，怎么惹你了？”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并没有惹我，只是有些事总得弄明白，还希望度先生查的时候不要惊动别人。”
    度允微微挑眉，随后点头同意，“可以，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有资料吗？”
    李喜燕说道：“有，不过不是特别多，我可以现在就写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快速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递到度允的面前。
    度允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吴若安？”
    李喜燕郑重的点点头，“没错，吴若安。”
    辞别了度允，李喜燕想着先回家一趟，跟妈妈说一声，然后去东方电机厂那边看看，虽然钱万春让她好好休息，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去，可她这几天也没有闲着，再说那两个新来的大学生，她还没有见过面。
    李喜燕回到店里，还没有来得及和顾秀娟说，忽然有人猛得一推门闯了进来，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李喜燕更加诧异，是鹏飞电子厂的李厂长。
    他浑身是土，右裤腿上还破了个口子，短袖白色衬衣脏得不成子，胸口还有红色的东西，像是……血，衬衣扣子也掉了几个。
    他的脸上又是汗又是土，一冲全成了泥道道，但他顾不上擦，一双眼睛里满是惶恐和急切。
    李喜燕心头狠狠一跳，联想到上午的事儿，她意识到一定出了大事，急忙快步迎上去，扶住他说道：“李厂长，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李林急忙递过一杯凉茶来，李厂长勉强喝了两口，这才缓了一口气，急急说道：“喜燕，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但我也不知道找谁了。”
    “没关系，有什么事，您慢慢说。”李喜燕说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暴力冲突

    李喜燕还是第一次见李厂长这么狼狈，她意识到一定是出了大事。
    李厂长看着李喜燕，眼圈一红，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喜燕，厂里……别的先不说，赵朝出事了！”
    李喜燕一惊，顾秀娟的脸色也白了，其它的人都停下手里的事儿慢步走了过来，他们都认识赵朝父女，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赵叔怎么了，李厂长，你说明白点。”李喜燕急忙说道。
    李厂长嘴唇颤抖，哽咽了几声说道：“厂里来了一些人，以什么贾总经理为首的，说是他买下了我们厂，让我们一个星期之内都搬走，他们先去的车间，正好赵朝他们那些技术工在，赵朝就问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他们说买了有什么凭证，为什么不是厂领导去通知之类的。谁知道……”
    李厂长抹了抹眼睛，“他们的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赵朝他们根本没有防备对方会动手，而且对方并不是一般的什么小流氓，都是身手特别好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一帮人……后来有人去办公室通知我，我赶过去一看，发现他们正按着赵朝他们几个打，我急忙过去拉扯，也……没有什么作用，那个姓贾的知道我是厂长以后，就给了我一份文件，然后扬长而去。”
    “那赵叔他们人呢？”李喜燕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不管怎么样，先得顾人再说。
    “我来的时候让其它的工人各自通知他们的家人，赵朝……除了他女儿，也没别的人，小姑娘还在念书，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寻思着你们的关系挺好，就……”
    “好，我知道了，”李喜燕转头对顾秀娟说道：“妈，你准备一点东西，拿上钱，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好，”顾秀娟二话没说，转身上楼去拿钱，上楼梯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腿都是软的。
    “李厂长，你先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和我妈去医院看看，您有没有受伤？”李燕问李厂长。
    李厂长摇头说没有，说身上的血是赵朝他们的，李喜燕听到这里，心里越发担忧，但她脸上没有表露。
    她想了想，对李林说道：“你去学校，找一下晓雯吧，慢慢跟她说，别太急，我们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行，”李林说罢，身上的围裙也没有顾上摘，急匆匆出了店门。
    李喜燕和顾秀娟要出门，李厂长挣扎着跟上来说道：“我也一起去，我没事，就是刚才急着了，他们都是我的人，我不能不管。”
    “那一起吧。”李喜燕见他态度坚决，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再说别的，三个人一起出了门，直奔医院。
    进了医院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刚才送进来的几个人都在哪儿，他们一路到了急救室外面，那些人还在急救室，门口守着十来个工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还有的头抵着墙，什么样的都有，但谁都没有说话，走廊上一丝声息也没有。
    这种情况让李喜燕三人心里更加发闷，那些人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急忙都迎上来打招呼。
    “怎么样了？”李厂长问道。
    众人摇了摇头，谁也没有说话。
    李喜燕走到急救室门前，顾秀娟跟在她的身侧，手掌冰凉的抓着她的手臂，“燕儿，你说……会不会有事啊？”
    “妈，别担心，”李喜燕心里也没有什么底，但是她此时只能安慰妈妈，“赵叔平时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
    顾秀娟胡乱的点了点头，两眼无神的望着急救室门上的红字，脸色白得像纸。
    李喜燕心里很不是滋味，妈妈的心里太苦了，命也苦，好不容易走出李家的阴影，摆手李家的人敢于面视自己的新生活，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赵朝也是一个好人，明明一大早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现在却……
    但愿，他不会有事吧。
    众人都在走廊上等着，时间一点点的流过，这种等待的滋味真是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楼梯上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喜燕回头一看，是李林和赵晓雯来了。
    赵晓雯跑在前面，裤子膝盖上还有土，像是摔倒过，她满头大汗，眼圈红着奔到跟前，“喜燕，顾婶，我爸……怎么样了？”
    “晓雯，你先别急，”李喜燕扶住她说道：“赵叔还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赵晓雯眼里闪着泪光，抽泣着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爸爸还说今天晚上不加班，给我买点好吃的，还说吃过饭要去市场看看你们。怎么就……”
    她话没说完，捂着脸轻声哭起来，她这么一出，李喜燕的心头也一紧，眼睛立时有些酸涩，顾秀娟轻拍着赵晓雯的后背，低声安慰着，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也无声滑下来。
    李喜燕别开目光，走到李厂长面前，问道：“李厂长，厂里被卖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厂长周围的那几个人也都扭头看过来，都在等他的答案。
    李厂长摇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台机器被卖了，卖给一家同行国营企业，价格不低。但是……我可不知道连厂子都卖了，我也是才听说。”
    李喜燕听着奇怪，心里特别不解，“那对方没有说和他们交易的人是谁吗？这可不是买块布料买二斤猪肉，这么大的厂房，那么多的机器设备，怎么可能说卖就卖了？”
    她顿了一下，问道：“景家父子呢，一直没有露面吗？”
    李厂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真不知道，今天知道了也很震惊，我给景家打了电话，他们说景先生病了，景南宇去了港市，还没有回来，一时也……联系不上。”
    李喜燕皱眉，景鸣俊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再说，就算是有个小病小痛的，能比得上厂里这么大的事儿吗？
    该不会是……他们早就知道，所以故意推脱吧？要不然怎么就一个病了，一个出门了，这么巧？
    正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众人都急忙围上去，出来的医生问道：“谁是家属？”
    “我，我是，”赵晓雯急忙回答道，还有几个人也上前，是和赵朝一起的几个工人的家人。
    医生看了看他们，说道：“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都是一些皮肉伤，有两个动了筋骨，但是伤口都比较深，所以还要住一段时间，等病情稳固一下才行，大家各自去办住院手续吧。”
    听到医院这么说，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忙都去办手续，赵晓雯有些为难，李喜燕一见就知道她是在担忧什么。
    李喜燕给妈妈递了个眼色，顾秀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来，塞到赵晓雯的手里，“晓雯，这里面的钱你拿去吧，给你爸爸办手续。”
    赵晓雯说道：“顾婶，我们有钱，就是……我不知道我爸把钱放在哪里了，我……不能用您的钱。”
    “你这个孩子，都这会儿了，就别什么你的我的了，救人要紧，先给你爸爸办了住院手续，给他病治才最重要啊。”
    李喜燕也在一旁劝，赵晓雯实在无奈，给爸爸办手续的事又确实迫在眉睫，只好接过钱点头说道：“那好吧，顾婶，等我爸醒了，我拿了钱就给您。”
    顾秀娟笑了笑，催促她快去，别的不要多想。
    赵晓雯和李林去一楼办手续，李喜燕和顾秀娟在门口等着，没多一会儿，赵朝被护士从里面推了出来，他的麻药还没有过，还在昏睡着，医生说他的左手手臂有点骨裂，要多加注意。
    李喜燕和顾秀娟向医生道了谢，跟着去了病房安置，没多久赵晓雯也上来了，收拾安排好之后，她回家去取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
    这么一忙活一下午的功夫不知不觉过去，天色到傍晚的时候，赵朝才慢慢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左右看了看，看到赵晓雯和李喜燕母女都在身边，眼皮动了动，声音微弱的说道：“你们都来啦？”
    他一开口，赵晓雯和顾秀娟的眼泪就都下来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莫名被卖

    赵朝醒了，大家是又高兴又难过，赵晓雯拉着他的手，不停的哭。
    “别哭，”赵朝哑着嗓子说道：“傻孩子，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呀……”
    他一转头看到顾秀娟也在那边抹泪，咧开嘴笑了笑，说道：“秀娟，你也来啦。”
    李喜燕心里发酸，说道：“我去叫医生。”
    医生来给赵朝做了个检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麻药劲刚过，他的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等再过一会儿，再吃点东西，就会慢慢恢复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顾秀娟抹干泪说道：“那我回去做点吃的，一会儿再送过来，这医院里的饭菜营养不够。”
    赵晓雯感激的说道：“顾婶，真是太感激您了。”
    顾秀娟拍拍她的手，“傻孩子，别这么说，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要难过，你爸爸就更难受了。”
    “嗯，我知道了。”赵晓雯点点头。
    李喜燕坐在赵朝床边，低声安慰道：“赵叔，别急，先休息好了再说，你放心，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赵朝紧抿着嘴唇，点点头。
    “其它的工友，怎么样了？”
    李喜燕摇头说道：“我还不清楚，都在不同的病房，一会儿我去看看。”
    赵晓雯送顾秀娟回来，李喜燕让她看着，自己去看其它的工人。
    李喜燕出了病房，冲李林递了个眼色，李林快步过来问她有什么事。
    她沉吟道：“今天的事太奇怪了，你去看看周明烨，我怕他那边再有什么事。”
    李林的眉心一跳，“你是担心……这事儿早上的新闻有关？”
    米家的项目被取消了，米万章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更何况还是因为他私生子的事被抖出来，让他的面子尽失，家里和工程都乱成一团，难保他不会反手出击。
    周明烨是景鸣俊的私生子，也是蒋五爷最疼爱的人，米万章难保不会把歪心思动到周明烨的身上，李喜燕本来想自己去，但这边实在不好走开。
    “不太好说，不管是因为什么，你去看看，没事最好，让他多小心一些，还有就是……”李喜燕顿了一下，“你问问他，知道不知道景鸣俊生病的事，李厂长说这事儿出了之后和景家联系过，景家说景鸣俊生病了，而景南宇出门在外没有回来，我总觉得这些事情都太过凑巧，虽然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但这其中总感觉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李林不再多说别的，转身快步离开医院，去找周明烨。
    李喜燕长出了一口气，问了其它人的病房，一一看过去，大部分都醒了，赵朝的伤势算是最重的，他们见李喜燕来了，也都打听赵朝的情况，要不是因为医生护士不让离开，都得过来互相探望。
    知道其它人没事，李喜燕也就回去跟赵朝说一声，走到外面的走廊，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李厂长，他身上还是穿着那套衣服，双手抱着头，看上去孤独又无助。
    李喜燕走到他面前停住，低声叫道：“李厂长，你怎么还没有走？”
    李厂长抬起头来，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有什么脸走，一会儿吧，看大家的情况都稳定了，赵朝能正常说话了，我和他聊几句再说。”
    “那您进病房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李喜燕说道。
    李厂长感激的笑了笑，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见，“多谢你了，我没事。”
    李喜燕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干裂的嘴唇，心里有些不忍，索性就坐在他身边和他聊起来。
    “你觉得，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厂长摇摇头，“我实在不知道，还是一头雾水，景家的人也联系不上，打了电话只说是人病了，我让我老婆去了一趟，但连门都没有让进，我真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眼神中有深切的担忧。
    “您怕什么？”李喜燕问道，她觉得，李厂长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李厂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真是怕，怕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躲了？”
    李喜燕心头微跳，她的顾虑其实和李厂长一样，否则的话事情没有这么巧，就算真的是巧合，那景鸣俊生病也不是不能联系上，也不是不能见人，怎么会不接电话，不见人？
    这不是故意躲人，是什么？
    但……李喜燕还是觉得，景氏父子，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不过，李喜燕还知道一句话，叫人心难测，她一时也无法下定论。
    “对了，”李喜燕忽然想到，“你不是说，那个什么贾总经理，给了您一张东西吗？”
    李厂长愣了愣，随即想起来，“哦，对对，”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来，那东西都皱在一起，他轻轻展开，眯了眼睛半天也看不清楚。
    “我这眼睛不好，这里光线也暗，你帮我看看吧。”
    他递给李喜燕，李喜燕也没有推辞，接过来仔细一看，看了几行字眼睛就霍然睁大，脸色也快速变了变。
    “怎么了？”李厂长见她的神色变化，心里更加紧张没底。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腾飞电子厂已经把地皮都卖给了好味来食品加工厂，包括厂房之类的在内，连同那些机器，他们都有权处理，至于工人，上面并没有提及。”
    “没有提及……那是什么意思？”李厂长急得声调都变了，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太过震惊，他真的一时消化不了，他坐得笔直，身子紧紧绷着，手指指抓着膝盖。
    “意思就是，”李喜燕微微摇头，“他们不管工人的事，鹏飞是电子厂，而好运来是食品厂，明显就不是一个行业，所以，原来的工人也不可能再用。”
    这个消息真是残忍，李喜燕连说出来都有些不忍，她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上面的日期，“这份合同是在月中的时候签的，就在下月初生效，也就是说，所有人在剩下的这几天里，必须……清退。”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的那个签名上，景南宇。
    果然是他。
    “这……怎么可能？”李厂长一下子站了起来，把东西从李喜燕手里拿了过去，“这……不可能啊，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而且，我们虽然改制了，但他们景家也是属于入股，联合，他们也没有绝对的这样的权力呀。”
    李喜燕看着最后面那个红色的印章，诧异的发现，这上章子上的字并不是鹏飞电子厂，而是鹏飞公司，她脑子里念头一闪，说道：“李厂长，你回办公室看一看，景南宇有没有什么文件柜、档案柜一类的？”
    “有，”李厂长点头说道：“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我见过，只不过上面加了锁。”
    “撬开，”李喜燕坚定的说道：“可能答案就在那里面，我怀疑……”
    李厂长的脸色苍白，眼珠都有些呆滞了，“你怀疑什么？”
    李喜燕心情沉重，真是不想再打击他，“但愿我的怀疑是错的，我觉得，你们从一开始就可能……鹏飞从最初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你们的了，而是彻底改成了景家独大。”
    “这怎么可能？”李厂长霍然睁大眼睛，觉得她这个想法太不可思议了，“我……他们……”
    他语无伦次，不知道想要说什么，李喜燕看他的状态实在不好，正好这时有个工友过来，她立即叫那位工友，让他和李厂长一起回厂里看文件。
    一直目送李厂长下了楼，李喜燕的心情都没办法平静，她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但是……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事情都在朝着这方向去印证。
    她转头看着楼道里小小的窗子，今天晚上的天气不太好，没有月亮，星光也很暗淡，像是阴天了。
    景南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实在想不通。
    其实李喜燕总觉得，景南宇这个人表面温和亲切，但总好像是身上拢着一层薄雾，看得见，但看不清，让人……
    她又想起周明烨，周明烨总说景南宇这个大哥对他很好，希望……这一次，都是一个误会。

 第三百五十六章 贪欲无边

    李喜燕回到赵朝的病房，赵朝恢复了不少，赵晓雯正在喂他水喝。
    看到她进来，赵朝招招手，让她去床边坐。
    “喜燕，我听晓雯说了，多谢你。”
    李喜燕摇摇头，“赵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也别想太多，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我刚才看了其它的工友，他们都挺好的，您放心吧。”
    赵朝听到这话，才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大家都想来看你，但是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医生护士也不让他们随意四处走动，家属也尽量先不要去各房探视。”
    “唉……”赵朝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大家心里都难受。”
    李喜燕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赵叔，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赵朝一听这话，立时涌起怒意，用力握了握拳头，说道：“那些人真是比土匪都横，一来就说让我们赶紧收拾东西滚蛋，下个月初就得全部清完，我们都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我就问，他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们走。”
    赵朝说到这里，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赵晓雯急忙为他拍打，李喜燕安抚道：“好了，赵叔，这事儿回头再说吧，你先养好伤。”
    缓了一会儿，赵朝摆手说道：“我的伤不打紧，我就是气不过，那些人上来就打人，后来李厂长来了，他们也丝毫不客气，直嚷嚷着说什么厂子早卖了，给我们几天的时间赶紧滚，我们都在这个厂里干了这么多年，突然就……”
    他顿住，抬头往外张望，“李厂长呢，他人在哪？有没有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还在，他也很奇怪，知道得不比你们多，刚刚他回厂里去看文件了，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赵朝愣了愣，随即又看着李喜燕，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喜燕，你和景先生比我们熟，能不能帮我们问问景先生，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关这么多人的饭碗，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
    “好，我会的，赵叔你放心吧。”李喜燕答应道。
    话是这么说，李喜燕心里也没有底，现在她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可一想到景南宇的脸，还有周明烨提到他时的那种笑意，她就没法再往坏里想。
    希望……这一切真的都是误会。
    没过多久，顾秀娟送来了晚饭，李喜燕悄悄退出了病房，在走廊上想这些事情，赵晓雯不知什么时候也退出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喜燕，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没有你和顾婶……”
    “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别说这些啦，”李喜燕故意逗趣道：“我们之间就别说那些了。”
    赵晓雯红着眼眶点点头，“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爸还说，就算是厂里有什么变故也不会这么快，没有想到，竟然一下子成了这样，我爸……”
    她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别看我爸性子温和，但我知道，其实他就是能包容，替别人着想，喜燕，我是担心……”
    李喜燕听她吱吱唔唔说了半天，听到最后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她的手说道：“你担心，赵叔的工作一时解决不了，会影响他和我妈妈的事？”
    赵晓雯低下头去，“八成会，爸爸曾经说过，顾婶之前过得太苦了，我也没有妈妈这么多年，你和喜凤一直没有爸爸的疼爱，我们两家就像是半个圆，拼到一起就是圆满的结局，他会像大树，好好的照顾我们，为我们遮风挡雨，可如果……他的工作没有了，那他……”
    李喜燕还是第一次听到赵晓雯说这些，也从不知道赵朝是这样想的，她心里一暖，很是感动。
    “晓雯，你放心，我妈不是贪图什么的人……”
    赵晓雯急急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喜燕微笑说道：“你听我说完，我妈的前半生的确苦，她和赵叔之间也不是因为钱和物质才在一起，所以，也不会因为这个改变。赵叔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也很感动，就像他说的，我们两家凑成一个圆，那就应该互相帮助是不是？我现在在东方电机厂，那里势力要发生大变化，赵叔是技术人，你还记得我早上我说的吧，在哪里都能靠手艺吃饭，不愁工作的。”
    赵晓雯的眼睛一亮，“你是说……”
    李喜燕微微摇头，“现在还不能说，事情没有定论，其它的人都人心浮动，总得等这边的事情告一个段落，不然的话，这之中的落差，我怕……会给赵叔带来不必要的影响。”
    赵晓雯恍然大悟，急忙点点头，是的，那些人突然之间没有了着落，大家互相抱团取暖倒也没有什么，但是如果知道赵朝有了更好的下家，心里难免不平衡，横生枝节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赵晓雯暗自佩服，李喜燕想事情就是比自己周到得多，她总是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不禁庆幸，和李喜燕能够做好朋友，以后还可以做姐妹。
    李喜燕倒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想法，只在心里默默担忧。
    过了一会儿赵晓雯去打水，李喜燕独自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着，她抚着头，微合了眼睛，脑子里把这些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好多次，她想在其中找到点什么关联。
    忽然有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喜燕睁开眼睛，看到李林快速奔过来，脸色苍白，满头是汗。
    她缓缓的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林，心在胸口浮浮沉沉，“怎么了？”
    李林吞了一口唾沫，低声说道：“不好了，景家……出事了。”
    李喜燕的眸子一缩，“景家？周明烨呢？”
    “烨哥还在景家那里，怕你担心，让我过来给你先报个信，”李林低声说道。
    李喜燕听到周明烨没事，闷着的那口气缓了一下，“景家什么情况？出了什么事？”
    李林面露难色，有些欲言又止，李喜燕心想，会不会和周明烨的身份有关系，他极少去景家，每次景夫人和景思慧都给不了好脸，甚至都难免吵一架。
    她摆摆手说道：“我过去一趟吧，你在这里看着，晓雯去打水了。”
    李林一愣，诧异道：“你去景家？”
    李喜燕头也没有回，“嗯，有些事情总得弄清楚，赵叔说得对，关系到那么多人的饭碗，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
    她快速下了楼梯，李林的嘴张了张，“可是……这次的事情很大啊……”
    他不禁有些懊恼，那会儿怎么就没有说出口呢？不过又想了想，说出来了，李喜燕只会更想去。
    算了，让她过去照看着周明烨也好。
    这会儿天色黑了，路上的人力三轮不多，李喜燕一边往景家的方向走，一边看着路上的车，好不容易才叫上一辆三轮，直奔景家而去。
    看着两边掠过的景色，黑沉沉的天，空气中的闷热气息扑面而来，李喜燕的心情也压抑得很，烦躁得要命。
    她想起自己刚刚重生的时候，只想着脱离李家，让妈妈和喜凤过上好日子，可随着时间推移，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情感，原来简单的目标也随之慢慢放大，变得复杂。
    大概人就是这样，得到了，就想要得更多。
    李喜燕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贪欲”，她还是没法忘记，李厂长手里的那几页东西，那个贾总经理给他的合同，最后写的是景南宇的签名。
    现在景家出了事，那景南宇呢？
    她越想越烦乱，索性闭上眼睛不去想，放空了脑子，一切等到到了景家看到具体的情况再说，又想到景家还有景夫人和景思慧，她就在心里默默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没过多久，就听到三轮师傅说到了，她睁开眼睛付钱下了车，快步走到景家门前，大门敞开着，屋子里灯火通明，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很安静，并没有预想中的吵闹声。
    这时候李喜燕也来不及多想，只想尽快看到周明烨，她正想往里走，忽然从旁边的暗处走出来一个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会继续打

    李喜燕刚想往景家走，忽然身后的暗处走出来一个人。
    “喜燕。”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度允。
    “度先生？”李喜燕诧异，奇怪度允怎么会在暗处。
    “你这是要去景家？”度允看了看里面说道：“明少爷也在里面，我进去不方便，正在犹豫，正好你来了，你进去看看情况，如果有什么情况需要我，就站在台阶上叫一声。”
    “行，”李喜燕毫不犹豫的答应，她才不会逞什么英雄，有个人帮忙当然是好事，何况还是度允。
    “那你进去吧，多注意，总觉得今天的景家不太寻常。”度允微微皱眉说道。
    李喜燕点点头，看来不只她有这种感觉。
    周明烨还在里面，李喜燕也没有再耽误，快步往里面走去。
    走上台阶到了屋门口，房门半开着，客厅的地上摔碎了东西，不知道是茶壶还是花瓶什么之类的，但是奇怪的是客厅里并没有人。
    李喜燕更觉得不安，她之前来过景家一次，但也只是在客厅和餐厅，并没有去过别处，她走进客厅，左右看了看，真的是没有人。
    人呢？去哪儿了？度允守在门口，周明烨一定还在这里。
    李喜燕转头看到去二楼的楼梯，她迈步往上走，走到一半，就听到上面有声音，二楼都是卧室，隔音做得非常好，也难怪在一楼根本听不见什么动静。
    她快走了几步，到了楼梯口看到一个老人家，像是上次来的时候，开门的那一位，他站在那里，用手指抹着眼睛，似乎是在哭。
    “老人家，你怎么了？”李喜燕低声问道。
    老人家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她，竟然还记得她，“你是……上次和宋夫人一起来的吧？”
    李喜燕点点头，“您在这里干什么呢？景先生呢？”
    老人家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小姑娘，你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先回去吧，今天景家不方便接待客人。”
    李喜燕往里面看了看，说道：“周明烨是不是来了？”
    老人家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我是来找他的，您不说，我自己去找。”李喜燕说完，转身就往里走。
    老人家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拦她。
    李喜燕也不用怎么费心找，很就快发现了周明烨所在的地方，那间卧室的门虚掩着，有女人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我再说一次，你快给我滚！这是我们景家，不欢迎你！”
    是景夫人的声音。
    “你欢迎不欢迎我，我并不在意，这地方我也不想来，我是来看爸爸的，”周明烨冷声说道。
    景夫人尖声说道：“爸爸？你还真是有脸，他公开承认过你吗？你姓景吗？你这个私生子！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和你那个妈，一样的不要脸！”
    “你骂我可以，别骂我妈！”周明烨的声音里明显有了怒意，“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这些话你说了这么多年，不累吗？有这功夫还不如看看爸爸！”
    李喜燕眉头紧锁，景夫人这些话就跟刀子一样，别说周明烨了，她听着都特别难过。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突然响起冰冷的声音。
    李喜燕头皮都感觉凉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景思慧。
    景思慧瘦了许多，穿着一条碎花睡裙，没有袖子，露出肩膀，她的脖子和锁骨还有手臂都特别瘦，有点皮包骨的感觉，脸上的肉也少了许多，没有了之前那种圆润健康的感觉，两腮的肉都凹了进去，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的头发向后梳，用一根皮筋扎住，头发干枯像草，没有光泽，乱蓬蓬的在肩膀后面。
    因为瘦了许多，她的眼睛看起来又大又凹，有些吓人，目光也冷得厉害，紧紧盯住李喜燕，“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李喜燕回了回神，还以为见鬼了，“我来找周明烨。”
    “出去，”景思慧简短的说道。
    李喜燕没有理会她，伸手推开房门，里面的情景立即闯入眼中。
    景夫人和周明烨都转头看过来，景夫人面目狰狞，周明烨一脸沉肃，他们中间是一张床，一人在一边，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面色很难看，枯黄如腊，嘴唇上的胡子长了不少。
    李喜燕惊讶的仔细看了看，这……是景鸣俊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明烨看到李喜燕，急忙过来把她挡在身后，对景思慧说道：“是我让她来的。”
    景思慧哧笑了一声，“你自己都名不正言不顺，还好意思说是你让她来的，你们俩一起给我滚！”
    周明烨一指床上的景鸣俊，“爸爸病成这样，你们眼睛都瞎了吗？心狗吃了？”
    景思慧闲闲的看着指甲，淡淡说道：“不关你的事。”
    “他也是我的爸爸，怎么不关我的事？”周明烨怒声说道。
    “你有什么证明，他是你爸爸？你连个姓都捞不着，怎么，还想着捞遗产啊？”景思慧轻蔑的说道。
    “哈，”周明烨短促笑了一声，“原来你是操的这个心啊，遗产！爸爸还没有死呢！”
    景夫人冷声说道：“反正跟你无关，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随便你，报警更好，让警察也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爸爸的，”周明烨走到床边，低声唤道：“爸，爸，你醒一醒。”
    李喜燕皱眉看着，景鸣俊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周明烨眼角的皱纹动了动，似乎是眼笑，只是这副样子更加让人心酸。
    周明烨低声说道：“爸，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景夫人大声说道：“你起开！用不着你管！”
    周明烨气得脸色发白，眼睛瞪得溜圆，右手猛然抬了起来，景夫人把下巴一扬，“怎么着，你还想打人？来啊，打呀，我看你敢不敢！”
    周明烨不是不敢，只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她置这个气，他看得出来景鸣俊的情况不太妙，要是再这样吵下来，只怕……他心里特别乱，不愿意再往下想。
    李喜燕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慢慢按下他，说道：“别冲动。”
    周明烨看看她，眼神中尽是酸涩和无奈。
    “哼，”景夫人见周明烨不敢打他，更加得意猖狂，捂着嘴“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果然是个怂货，孬种，就凭你也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猛然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这下打得结实，又痛又响，景夫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尖声叫起来，“啊！啊！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这不是废话吗？”李喜燕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眼睛盯着她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明烨是景家的人，对你们有顾忌，但我不是，你要是再敢喷一句难听话，我会继续打。”
    景夫人咬牙瞪眼的看着她，李喜燕忽然听到身后恶风不善，她一回头看到景思慧手里拿着个杯子，冲她砸了下来，她侧身一躲，一拳打在景思慧的腰侧，景思慧站立不稳，叫了一声摔到一旁的桌边，脑门撞到桌子腿上，一时晕了过去。
    景夫人一见，急忙跑过来看，一边跑一边叫骂，李喜燕也懒得理她。
    周明烨拉住李喜燕，“你不应该掺合这些。”
    “没事，”李喜燕干脆的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叫人来帮忙。”
    她说完急忙转身出了房间，快步奔到外面的台阶上，冲着外面大声叫着度允的名字。
    度允立即从门口那边冲了进来，除了他之外，还有阿成。
    李喜燕来不及多解释别的，对度允说道：“度先生，周明烨在楼上，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忙，快点跟我来，你是开车来的吗？”
    “是，”度允点点头。
    “那最好了。”李喜燕在前面带路，飞快上了二楼，度允也不顾及别的，这会儿以周明烨的安危为主。
    他们进了屋子，周明烨诧异度允和阿成怎么来了，但现在也不顾不上，看到他们更多的还是安心。
    “把他抬下去，上车，去医院。”李喜燕一指床上的景鸣俊说道。
    度允看了看周明烨，周明烨点头说道：“我也帮忙。”
    得到他的肯定，度允和阿成立即开始上手。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李喜燕出去叫了度允来帮忙，正好阿成也过来了。
    他们俩进了屋就要去抬景鸣俊下楼，景夫人尖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把我丈夫放下！你们这群强盗！”
    度允扫了她一眼，李喜燕说道：“别理她，尽管抬，救人要紧，这个女人交给我。”
    李喜燕说完，从桌子上拿起一把瓷质的茶壶，对景夫人说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的脑袋和这个茶壶来个亲密接触，你信不信？”
    “我……”景夫人有些不服，腰杆一挺，李喜燕立即上前一步，景夫人又被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吭声。
    对于有的人来说，必须以暴制暴。
    李喜燕最后下了楼，不管景夫人在后面的叫喊声，她到了外面，正好度允把车子调过了头。
    车子里也不好再挤下，她摆摆手说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度允还没有说话，阿成开车门跳了下来，说道：“你上去吧，我随后就到。”
    “那好吧……”李喜燕也没有客气，她也实在有些问题，想要问周明烨，一会儿到了医院，估计就又没有时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先生怎么突然病这么重了？”李喜燕问道。
    周明烨坐在后面，手托着景鸣俊的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你让李林送的消息之后，说爸爸病了，我才急忙赶过来，可刚开始那个女人不让我见，我坚持往上闯，她这才没有办法，我见到爸爸的时候也惊呆了，叫了半天他才有反应，过不了一会又晕过去。”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沉闷的冬水，在车子里流淌，如同凄诉，透出浓浓的悲伤。
    “他病了多久了？”李喜燕问，她心里也难受得很，平时都没有签名簿过周明烨这么难过的样子。
    “不知道，”周明烨摇摇头，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漆黑一片，看不见往日的光彩，“那个女人什么也不肯说。”
    那就是……什么情况都没有了解到，李喜燕暗自提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越来越超乎她的预料了，原来以为，景鸣俊生病只是推辞话，不想理会鹏飞电子厂的事情而已，却没有想到，他是真的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
    李喜燕紧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知道不知道景南宇去哪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总得露面啊。”
    周明烨摇头说道：“不知道，老管家告诉我说是去和米姗出去旅行了，具体的情况不知道，我也联系不上。”
    “旅行？和米姗？”李喜燕更加诧异，“他什么时候和米姗那么好了？而且……不是你爸爸和米家都不怎么来往了吗？米家也从厂里撤资了。”
    周明烨头往椅背上了靠了靠，“不知道，我对这些……了解的太少了。”
    他的语气里有深切的后悔和自责，李喜燕心里一疼，不忍心再追问。
    度允低声说道：“先不管别的，把人送到医院再说，只要人在，一切都好说。”
    到了医院，度允立即找了医院的领导，王院长是出不来了，具体的刑还没有判，现在由副院长顶上，副院长一见度允，态度特别客气恭敬，听了度允所说的情况，马上让人安排了病房，他亲自去了急救室，查看景鸣俊的情况。
    大家都在门外等，周明烨脸色发白，靠在门边，一言不发。
    李喜燕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周明烨冲她笑了笑，这笑容让李喜燕更加心酸。
    度允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阿成也跟着到了，沉默的站在一边等吩咐。
    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一会儿，周明烨问李喜燕，“哦，对了，我忘记问你了，李林说因为厂里出了问题，有人去厂里打了赵叔他们，听李厂长说才知道爸爸病了，是吗？”
    “嗯，是的。”李喜燕点头说道：“但是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说实话，我刚开始以为……景先生病得不是很严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周明烨明白她的意思，皱眉说道：“那就奇怪了，大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出去旅行呢？你之前说得也有道理，经过景思慧和米姗的事，爸爸基本上和米家不怎么来了，除了项目上合作的，不得不来往的那些，可怎么又……”
    他说到这里顿住，语气担忧的说道：“难道是……景氏的财务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要卖厂子，要和米家重新修好，让大哥去和米姗示好吗？”
    李喜燕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无可能，如果真的是景氏的资金出了问题，这也不是说不通，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该和厂里的员工说一声才对，遣散也好，下岗也罢，总得有个说法，提前招呼一声，也不能是突然冒出那几个人来催促他们离开。
    正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周明烨立即迎上去，副院长摘了脸上的口罩，说道：“明少爷，度先生，景先生……唉，只怕是不太好。”
    周明烨一呆，脸色更加苍白，度允也愣了愣，“怎么会？这么严重？”
    副院长点点头，“景先生的身体极度虚弱，而且肾脏和肝脏都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是用些营养素之类的维持，要想彻底康复，只怕……无力回天了。”
    “那转院去市里有希望吗？”度允干脆的问道。
    此时的周明烨说不出话来，只能由度允来问。
    副院长摇了摇头，“恕我直言，转去市里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景先生的毒已经太严重了，就算用药清除，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中毒？！”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是的，”副院长叹了口气，“是药物中毒，他应该是长期吃某一种药物，日积月累下来，导致身体现在全面受到了毒素的侵害。”
    他顿了一下问道：“请问，景先生平时有吃什么药吗？”
    周明烨嘴唇颤抖的说道：“就是……一些稳血压的药物，还有就是他去年查出心脏略微有点问题，偶尔会吃一阵子的心脏类药物，别的并没有。”
    “那……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把这些拿来给我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虽然说……”副院长看着周明烨的脸色，放缓了语速说道：“虽然说无力回天，但总归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
    “好，我一会儿回去拿，只是医生，麻烦你再想想办法，我爸爸……”周明烨的声音哽住，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他特别难受，眼眶也跟着红了。
    “好，我会的，只要有可能，我一定尽力，”副院长急忙说道。
    众人把景鸣俊推回病房，有护士来挂上了营养素，周明烨看着躺在床上的景鸣俊，眉头狠狠皱了皱，眼泪差点流出来。
    李喜燕也很难受，特别是看到周明烨的样子，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像堵在喉咙里。
    度允让阿成守在外面，他冲李喜燕递了个眼色，李喜燕走到他身边，他低声说道：“这事儿很奇怪，我觉得景鸣俊不太可能是吃那两种药的缘故，我怀疑，有人向了下黑手。”
    李喜燕也是这么想，可是，如同副院长所说，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对他下毒的人，一定得具备这个条件。
    具备这个条件的人，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他们家的佣人，还有妻子儿女。
    “你在想什么？”度允见她不说话，问道。
    李喜燕摇摇头，“在想谁有这个条件，有这个可能。一时没有头绪。”
    度允手指轻轻敲着墙，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李喜燕看了看周明烨的方向，声音又低了几分，“你想说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度允顿了几秒钟，缓缓说道：“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李喜燕一愣，“似曾相识？什么意思？”
    度允看着她，目光灼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那么看着她，这目光让李喜燕莫名心惊，他似乎想启发她自己去想。
    李喜燕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她飞速的把度允的话来回想了好多次，突然，眼前一亮。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喜燕听了度允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度允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她，让她自己去想。
    李喜燕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景鸣俊，回想着刚才副院长说过的话，眼前突然一亮，心头也跟着一紧。
    “你是说……”她错愕又有些心慌，“前段时间，我老师也是……”
    果然，度允的眼神微变，慢慢点了点头。
    李喜燕伸手扶住墙，用力咬住嘴唇，她说不出话，所有的思路都乱糟糟的混在一起，像是突然之间短路。
    度允看出她的脸色不好，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说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你之前不是让我查过一个叫吴若安的女人吗？”
    李喜燕霍然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度允点点头，“我查过，并没有这个女人的出境记录，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出国。”
    这一点李喜燕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不敢确定，但是现在亲耳听到度允这么说，她的心里还是猛然掀起了波澜，汹涌的情绪差点将她吞没。
    她没有问，像现在这样查起事情来通讯各种设备都不发达的情况下，度允是怎么查出来的，但她知道，度允是不会骗她的。
    吴若安，果然没有走，那天在书店里看到的那个背影，果然是她。
    “还有其它的发现吗？”李喜燕问道。
    “她在国外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度允有些懊恼，“本来我并没有深想，但是看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后，我猜想，我可能说得太晚了。”
    “什么？”
    度允沉声说道：“在国外的时候她和一个同学挺要好，这个同学叫景思慧。”
    李喜燕的眸子猛然一缩。
    她还没有回过神想好要说什么，周明烨问道：“所以呢？是景思慧下的手吗？”
    李喜燕和度允猛然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明烨站在不远处，度允沉吟道：“还不能确定，按说她没有理由，这是件大事，人命关天，关的还是她父亲的天，不能武断下定论。”
    “度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还是要找到证据再说。”李喜燕走到周明烨身边说道。
    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吴若安没有出国，却偏偏骗宋绍礼和欧阳然说出国了，还有那个茶叶罐，以及现在她和景思慧的关系，现在景鸣俊又和当初的宋绍礼一样，也是中毒。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但是她们俩都和相同的事件纠缠在一起，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
    但是，李喜燕也知道，周明烨现在是在气头上，最冲动的时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才是后悔，不如先安抚住他，等到冷静的时候再慢慢商量。
    可她刚刚说完，周明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景家看看不就知道能不能找到证据了。”
    度允和李喜燕对视了一眼，急忙都追了出去，阿成站在门口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度允让他守在这里，他和李喜燕去追周明烨。
    周明烨速度很快，转眼出了大厅，度允对李喜燕说道：“算了，让他去，大不了陪着他，要是拦住了他心里也不甘，反而会有别的麻烦，我们也不安心，不如让他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可以查个究竟。”
    李喜燕想了想，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也就点头同意。
    度允开了车，让周明烨上车一起去，周明烨见他们不再拦着，也就上了车，三个人直奔景家。
    景家的大门都关上了，院子里漆黑一片，三个人站在门外，李喜燕就觉得不对，景鸣俊都被送去医院了，这母女俩也不说跟着去看看，反而在这里大门紧闭？
    这景家现在真是处处透着古怪，让人捉摸不透。
    李喜燕低声说道：“怎么办？叫门的话他们不一定开，而且还会阻拦，太麻烦了。”
    度允指了指墙，“不用叫门，你们在这儿等着。”
    他说罢，快速去了一边的树下，一纵爬上了树，慢慢到了墙头上翻了过去，李喜燕暗自抽了一口气，要不是时间情况不对，她都想笑了。
    周明烨绷着脸，天上一点月光也没有，湿热的风吹在脸上，粘乎乎的难受，李喜燕的心也迅速沉下去，低声说道：“明烨，放松一些。”
    周明烨的身子微微一僵，转头看了看她，一双眼睛黑沉，李喜燕看得心里更难过，握了握他的手说道：“有些事情不能改变，就去勇敢的面对，事情总会解决，总会跨过去。”
    她顿了一下，说道：“我会陪着你的。”
    周明烨黑沉的眼睛闪了闪，像遥遥亮起的星辰，恢复了几分神采，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度允从里面开了门，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灯也早灭了，二层隐约有点朦胧的灯光，度允走在最前面，李喜燕断后，三个人轻手轻脚走到屋门前。
    屋门上了锁，但这些都难不倒度允，他从口袋里摸了件东西，李喜燕也没有看清是什么，就见他鼓捣了一会儿，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三人进了屋里，脚步放得更慢，怕碰了东西发出声响，摸着黑到了楼梯口，李喜燕放缓呼吸，心想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还是第一次干，真是有些紧张。
    到了二楼，度允回头看了看周明烨，他没有来过，也不知道景思慧在哪个房间，周明烨慢步往前走，在一间屋门前停住，他刚要伸手开门，度允无声拦住了他。
    他让周明烨到身后，他轻轻扶住把手，往下一按，门没有锁死，也没发出什么声响，开了三分之一。
    他侧身进去，屋子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微微，只能照见床头的那一部分，景思慧侧身躺在床上，双眼闭着，穿着那条碎花睡裙，腰间搭着一条毛巾被。
    她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光线照着她惨白的脸，这样看起来更瘦，看起来有些吓人。
    李喜燕还在想要怎么搜，三个人怎么分配区域，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
    不料想，周明烨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景思慧的手臂，把她用力拖下了床，扑通一声，景思慧摔了个结实。
    李喜燕一闭眼，心想这少爷生起气来是真……可想想也对，要是有人敢对自己的妈妈不利，把人折腾成那样，自己估计更忍受不住。
    “啊！”景思慧又痛又吓，忍不住叫了一声，她刚一开口，周明烨就用那块毛巾被堵住了她的嘴，把后面的声音堵了回去。
    景思慧吓得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闯进她房间的三个人，恍惚了好一会她才认出来是谁，她一把把嘴里的毛巾被拉开，怒声说道：“周明烨，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有病的人是你！”周明烨红着眼睛，恨不能一把掐死她，度允退到门口，把房门锁死。
    “嗒”的一声，在景思慧听来却如同惊雷一般，她迅速转过头，“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别乱来，否则的话……”
    “怎么样？”周明烨打断她的话说道：“毒死我吗？”
    景思慧愣了愣，看着他说道：“你在说什么啊？神经病！”
    “我问你，你是不是给爸爸下了毒？”周明烨掐着她的手腕问道。
    景思慧疼得皱眉，“你弄疼我了……周明烨，你是不是疯了？说什么毒啊，还毒爸爸，你脑子抽风了？”
    “不承认吗？医生说了，爸爸是中毒，而且……没有救了，你倒好，还他妈在这里睡觉！你说，是不是你下的毒？”周明烨努力克制着自己，要不是因为这样，早抽了她几个耳光了。
    景思慧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中毒？爸爸中毒？不是生病吗？之前刘医生来看过，就说是一般的病啊。周明烨，不会是你瞎编的吧？还我下毒，你是有多想害死我啊？我会给爸爸下毒吗？爸爸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遗产啊，”周明烨立即说道：“你们不都是在乎这些吗？啊？钱，钱！你们不都是为了这个吗？”周明烨的眼中泛起潮意，火苗在眼底深处翻涌，“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

 第三百六十章 我们终要学会面对

    周明烨逼问景思慧，情绪十分激动，李喜燕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景思慧先是错愕，再是惊恐，摇头说道：“不，我没有，我才没有！不是我！是的，我怨恨爸爸，怪他不管我，不为我出头，你知道那些人都在背后怎么说我吗？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那样的屈辱！以后谁还娶我？可爸爸却不闻不问，他不管我，我为什么要关心他？可是我没有想要毒死他！”
    周明烨气得发抖，嘴唇都在轻轻发颤，李喜燕上前，对景思慧说道：“我问你，你认识吴若安吗？”
    景思慧看着李喜燕，“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周明烨吼道。
    “你……”景思慧不服，但更不敢，只好说道：“认识，怎么了？”
    “好，”李喜燕点点头，“那我告诉你怎么了，我老师前阵子也是中毒，我怀疑这事儿和吴若安有关，现在没过多久，你爸爸又变成这样，你说，怎么了？”
    景思慧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吴若安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她下过毒，难道我就得一定跟着下吗？”
    周明烨咬牙说道：“别跟她废话，我们自己找。”
    度允和周明烨去翻找，景思慧气得想要大叫，李喜燕俯身看着她，轻声说道：“景思慧，你最好还是安静一点的好，因为你闹不闹，今天我们都得找，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混蛋！”景思慧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小小年纪就这样，将来还不定是什么样！就凭你也配搜我？你这叫私闯民宅！”
    “是啊，”李喜燕赞同的点点头，没有半点恼怒，“就是私闯民宅啊，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你……”景思慧眼前发黑，差一点气得晕过去。
    这时，周明烨突然说道：“这是什么？”
    他发现一个小铁盒，盒子精致，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的是十几料浅黄色的胶囊，他伸手要去拿，李喜燕急忙说道：“等一下！”
    周明烨停了手，李喜燕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别沾上你的指纹，不过最好是别碰，如果她碰过，这上面必定有她的指纹。”
    周明烨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得把这东西拿到医院去，检验一下。”
    景思慧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盯着那个铁盒说道：“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别想栽害我！”
    周明烨冷笑了一声，“这是从你的房间里搜出来，你说你没有见过，当我们是傻子吗？”
    李喜燕低头一看这个盒子，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她拿过盖子仔细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周明烨问道。
    “这个盒子，我见过类似的，”她抬头对周明烨说道：“吴若安，也有一个。”
    “你胡说！”景思慧一指李喜燕，“你别在这里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我虽然认识吴若安，但回国以后就很少来往，也没有怎么见过面，难道就因为我认识她，就是犯法吗？”
    “是不是胡说，有没有犯法，一查就知道，”李喜燕飞快的反驳道，“景思慧，你爸爸病成那样，就算你再不想关心他，做为女儿，也该有点恻隐之心，还有你妈妈，不是说特别爱你爸爸吗？你们连送医院都不肯，这算什么？单单说一个怨恨，就能解释吗？别再自欺欺人了！这里面的蹊跷，留着说给警察听吧！”
    “走吧，”李喜燕说完，拉上周明烨就往外走，度允走在最后，从外面把门别住。
    李喜燕之所以这么急着出来，还说出“警察”，就是担心周明烨再冲动起来，对景思慧做了什么，那就麻烦了，本来这样闯到景思慧的房间就不太对，要是再弄出点什么伤啊之类的……
    直到上了车，李喜燕才微松了一口气，度允开车问道：“明烨，送你还回医院吗？”
    “是，”周明烨点头说道：“我得拿着这个去医院检查一下。”
    度允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目光又掠到李喜燕的脸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李喜燕会意，出声说道：“还是不要让医院去检查这个了，万一再走露了消息，我总觉得这事儿不是景思慧自己能做的，她说没有下毒的时候，那样子不像是假的，何况，她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心思再毒，也不应该……”
    “可是这东西是从她那里搜出来的，不验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周明烨沉声说道。
    李喜燕慢慢吸了一口气，“这个铁盒，我见过类似的，这些事，事事都有吴若安的影子，可是你爸爸和我老师，这其中的关联是什么呢？一定是有什么我们还没有想通的，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周明烨动动嘴唇，李喜燕急忙又说道：“要不然我们明天去见一下莫柳生，如果这东西和之前宋老师中的是同一种，那就说明问题了，如果不是，我们再交给医院也不迟，你说呢？”
    听到这话，周明烨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回到医院，周明烨进了病房，景鸣俊还是之前的样子，昏昏沉睡，并没有什么好转。
    李喜燕刚想要跟进去，度允拉了她一下，她停下问道：“怎么？”
    度允皱眉说道：“我是想让你劝他回去休息，他这样……”
    李喜燕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说道：“他现在这样，谁劝也没有用，度先生，这一点就由他吧。”
    度允紧锁眉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李喜燕这一晚也没有回家，半夜的时候又去赵朝的病房转了一圈，顾秀娟在他床边守着，她让赵晓雯回去休息了。
    赵朝这边的事，还有景鸣俊的情况，都紧密相联，还有景思慧和吴若安，这些本来看起来不相关的，都像被什么串联在一起，乱成了一团麻，找不到那个最关键的头，实在让人头疼。
    李喜燕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找到景南宇，毕竟合同上是他签的字，毕竟他是景鸣俊的长子。
    她坐在景鸣俊病房外面的长椅上胡思乱想，周明烨走出来站到她身边，低声说道：“你去休息会儿吧，别在这里熬着了。”
    李喜燕抬头看了看他，好像这么短短的时间，他就憔悴了不少，眼白里也有不少血丝，心里泛起缕缕的疼，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没事儿，我还不困。”
    周明烨在她身边坐下，她想安慰几句，却又觉得都没有什么用，想了想说道：“明烨，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我们的未来还长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勇敢些，不管是什么，去面对它，解决它。”
    周明烨转头看着她，眼底深处闪着光，他慢慢吐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意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爸爸会没事的，会好的之类的话。”
    李喜燕哑然，她倒是想说，可那些话她自己都不信，医生都说了，无力回天了。
    周明烨见她不吭声，继续说道：“别这样嘛，我是觉得，你这样说很好，虽然听着不如那些好听，但却是事实，也能让我更冷静，更早更快的面对，更好的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你是指……”李喜燕自然的想到了那个小铁盒里的东西。
    “爸爸现在这样，我妈妈还不知道，”周明烨双手交握，手心微微泛潮，“妈妈……我不能去评判她做的对不对，但她对爸爸的感情是真的，而且是特别真，特别爱，当初为了生下我，她也是义无反顾，把命都豁出去。妈妈从无所求，就是盼着我和爸爸两个人平安，她的幸福是建立在我们两个人之上。但是现在……”
    周明烨的声音低下去，多了一些哽咽，李喜燕鼻子有些发酸，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无声安慰他。
    良久，他缓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对她说，更不知道她知道了会怎么样，但是就像你说的，这些都得去面对，是不是？”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周明烨和李喜燕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偶尔会说一两句，不知不觉到了很晚，最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李喜燕醒来的时候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毛巾被，周明烨不见了。
    她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走进病房，看到周明烨正站在景鸣俊的床前，副院长也在，正声音艰涩的对周明烨说道：“明少爷，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昨天晚上也想了好几种方案，但……还是尽快通知家里人，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他没有明说，但谁都听得懂。
    李喜燕心头猛然一缩，看向周明烨，他站在床边，身后是窗子，早晨的阳光从窗子里流泄进来，轻轻拢在他的身上，他的发丝翘起来几根，在阳光里像是淡淡的金色。
    他微皱着眉，好像没有听到副院长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床上的景鸣俊，他不言不语，整个人被阳光勾勒的特别单薄。
    副院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病房，周明烨依旧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李喜燕走过去，想说什么都是苍白无用，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指尖冰凉。
    这时，度允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早餐，一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和李喜燕对了个眼色，李喜燕微微摇头，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有看向景鸣俊，而是看向周明烨。
    一直昏迷着的景鸣俊眼皮突然动了动，周明烨急忙俯身，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爸爸。”
    景鸣俊艰难的睁开眼睛，好像目光聚焦了很久，嘴角慢慢咧开，像是在笑。
    这个表情让人心里更难受，像是把心扯开了一般，李喜燕担忧的看着周明烨，生怕他受不住。
    “爸爸，我在。”周明烨小声说道，字字轻轻，唯恐惊拢了他。
    度允冲李喜燕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出去，李喜燕一步三回的退出了病房。
    “情况不太妙，”度允开门见山的说道：“景鸣俊的事儿太突然，会很麻烦。”
    李喜燕不解，“你指什么？”
    度允掀眼皮看了看她，眼角有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味不明，有点儿像嘲讽，有点儿……反正让李喜燕不太舒服。
    她慢慢敛了神色，问道：“度先生有什么指教？”
    度允轻笑一声，“李小姐，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李喜燕干脆的回答道，“度先生，有话你就明说。”
    “我以为，”度允似笑非笑，眼中闪着精光，“李小姐并不是单纯的少女，见过更多的人心险恶，看过更丑陋的嘴脸，会明白我的意思。”
    李喜燕眉头一皱，“你是指……景鸣俊死的突然，他的身后事？以及……景氏的财产？”
    度允微微点头，眼角的笑意放大，“不错。”
    李喜燕深吸一口气，不管度允是以什么眼光看她，看这件事，他说得的确是有道理，可能听起来让人觉得人心冷漠，但这的确是事实，也是尽早要面临的事情。
    “不知道景鸣俊有没有立下遗嘱，”李喜燕低声说道，她心里并没有底，只怕是没有的可能性比较大，景鸣俊正值壮年，而且景氏大部分都掌控在他的手里，连对景南宇都没有放权，他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想到立遗嘱。
    “所以说，这事儿明少不在乎，或者说顾不上在乎，但是总得有人替他谋划，”度允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继续说道：“我得回去跟五爷说一声，如果真的闹起来，这事没有五爷插手，恐怕他很难拿回他应得的东西。”
    李喜燕一时没有吭声，以她对周明烨的了解，的确……他在这种时候，应该不会去考虑这些东西，至于什么能分到多少钱，拿到多少财产，他根本不会在乎，甚至还有可能冲动之下说出“什么都不要”的话。
    但这些，在景家那些人那里，会当成真话，会成为把柄，尽可能的剥削属于他的东西。
    她还没有回答，度允张嘴刚要说什么，周明烨突然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小铁盒，二话不说往外走，李喜燕吓了一跳，急忙追了上去，度允也错愕了一下，随后快步跟上。
    在楼梯口遇到了阿成，度允让他照看着景鸣俊，别的话也来不及交待，匆忙的跟上去。
    李喜燕好不容易追上周明烨，拉住他的手臂说道：“你要去哪？”
    周明烨拿着铁盒，“去见莫柳生。”
    “行，”李喜燕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周明烨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度允也跟上来，说道：“我当司机，走吧，去派出所我也得有份儿。”
    三人快速让了车，一路直奔派出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李喜燕看着周明烨的侧脸，感觉他侧脸的线条更凌厉了几分，她似乎感觉，那个曾经阳光又快乐的少年，正在被磨去棱角，打磨成你想象不到的模样。
    李喜燕胡思乱想，想不出怎么安慰他，只能陪着他沉默，她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尽量让他受到尽可能少的伤害，尽量让他得到更大的利益。
    她觉得，度允有句话说的对，她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少女，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她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到了派出所，度允停好车就带着他们俩往里走，到了里面的走廊，他让李喜燕和周明烨等着，他独自进了一间办公室。
    没过多久，度允就从里面出来了，李喜燕一见他的脸色，心头就一沉。
    “怎么了？”她迎上去问道，“不让见吗？”
    度允摇摇头，“莫柳生已经离开了。”
    “什么？”李喜燕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今天一早，因为事情调查清楚了，在医院的事件中，他最多算是失误，并不能构成犯罪，至于那场大火，他更是受害人，没有再拘留他的权力，所以，今天一早就放他走了。”
    李喜燕快速的想了想，“走，去东方电机厂，也许，他会在那里。”
    “好。”
    三人又直奔东方电机厂，李喜燕觉得，这事儿未免太巧，怎么就刚好莫柳生今天被放了？放了去哪儿了？
    她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莫柳生回厂里了。
    车子刚到厂门口，李喜燕就看到钱万春骑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她急忙叫住钱万春，钱万春扭头看到她，又惊又喜的说道：“哎，怎么是你？我还说今天下了班去你家看你呢，哎，我跟你说啊……”
    他刚说到这儿，看到车里的度允和周明烨，又见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就自觉的住了嘴，问李喜燕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莫柳生，回来了吗？”李喜燕问道。
    钱万春一愣，“莫柳生？”
    李喜燕一见他的反应，心里就明白了，钱万春纳闷道：“他出来了吗？没见着啊，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李喜燕沉吟道：“这样，如果你见到他，就立即告诉我，好吗？去医院找我，302号床。”
    “不是，”钱万春更加疑惑，上下打量着李喜燕，“你怎么了？怎么又去医院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就记得我这话就行了，拜托了。”
    钱万春见她这样，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也就不再多问，正色说道：“行，我知道了，你放心，一见到他我立马通知你。”
    “好，”李喜燕掉头重新上车，度允开着车子驶离。
    “去趟码头吧，”度允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让那些码头上的兄弟们都出去找找，这样能更快一些。”
    周明烨一直保持着沉默，李喜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越是这样，越让她心里不安。
    到了码头，度允下车去安排，李喜燕看着靠着车窗望向外面的周明烨，轻声说道：“明烨，不用担心，就算是一时找不到莫柳生，我们也可以像你说的那样，让医院里检查一下，能不走漏消息是最好，事到现在，走漏了我们做好准备好就是。”
    周明烨慢慢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她，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巧。”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别，竟是永恒

    周明烨的确很难过，这种痛苦他还是第一次面对，但是他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更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
    每次冲动之后，他能说服自己要尽快的冷静下来，他在心里无数次想，幸好还有李喜燕在身边，幸好她能时时提醒自己，虽然她没有说过那些没有什么作用的安慰的话，但是她的存在还有她的那些鼓励对他来说，但是良药。
    李喜燕听到他的话，点头说道：“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但都是感觉，还要进一步证实，拿到相应的确凿的证据才行。”
    “景南宇那边，还要尽快想办法联系一下，米万章……或许会知道他们在哪，他不是和米姗一起出去了吗？”李喜燕想了想说道。
    “嗯，爸爸发生这样的事，大哥的确得在场，怎么说他也是……”周明烨顿了一下，说道：“名正言顺的景家儿子，好多事情得由他出面才行。”
    李喜燕的心闷闷的疼，特别是在听他说到什么“名正言顺”的时候，他还在意这层身份。
    “别去理会这些，你爸爸一样疼你爱你，并没有比景南宇少多少，他也很喜欢你欣赏你，你在他心里是优秀的儿子，这就够了，不用理会那些无聊人的眼光和说法。”
    李喜燕的话就像是有力的支撑，能够被周明烨听进去，融入他的骨骼，变成支撑他的力量。
    “嗯，好，”他用力点点头说道。
    李喜燕冲他笑了笑，伸手为他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无论发生什么，就算再难过，也要保护好自己，你还有妈妈，只有你自己好了，翅膀够硬够强大，才能护住她。”
    周明烨微微一颤，仿佛此时所有的感受都冲上眼睛和鼻子，泛起巨大的潮意和酸涩，他想说话，却好像被堵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
    正在说着，度允回来了，他一上车就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如果……到中午还没有，我们再想别的出路，就把药拿到医院做个检查。”
    言下之意，就是莫柳生只怕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了。
    李喜燕和周明烨都心领神会，谁也没有多说别的，事到现在，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什么巧合了，但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是，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李喜燕还有一个担忧，就是……景南宇会不会也已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急忙按了下去，不会，不会这么倒霉，要是这样的话，那景家也未免太惨了，谁和他们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呢？
    度允把车子调了头，刚开了几十米，还没有来得及加速，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他从车镜里一看，是一个手下，从仓库那里跑出来的，他停下车子，那人跑到车窗前，他问道：“怎么了？”
    那人喘着气，指了指仓库的方向，“度哥，电话……电话，是五爷来的，问你在不在。”
    “哦，好，”度允急忙下了车去接电话。
    他没有关好车门，粘潮的海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听起来让人心里有些不安，李喜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但她的心里越来越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蒋五爷……怎么知道度允来了码头？难道刚刚他们通过电话了？李喜燕心想，这也有可能，或许是度允用这里的电话向蒋五爷汇报了一下情况。
    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度允从仓库的方向走过来，他手里夹着一支烟，脸色发白，走到车后面的时候似乎还踉跄了一下，李喜燕心里更加不安，度允这种状态，她从来没有见过。
    周明烨也察觉到了，他和李喜燕互相看了一眼，各自下了车。
    “怎么了？”周明烨先问道。
    度允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慢慢的抽烟，烟雾轻绕，很快散在风里，周明烨没有再追着问，李喜燕也没有问，但心却随着那些烟雾，慢慢提了起来。
    度允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扔到地下，狠狠的踩灭，猩红的烟尾瞬间被踩得面目全非，他拿出烟盒来又拿了一支，正要点上，周明烨握住他拿打火机的手，说道：“到底怎么了？”
    度允的动作一滞，手指一抖，另一只手里的烟掉到地上，李喜燕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莫柳生的消息了？……死了？”
    话是这么问，但是李喜燕觉得应该不是这件事，这对于度允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也不是解不了的局。
    难道是……她的眸子猛然一缩，有景南宇的坏消息了？
    度允缓缓抬起头，对周明烨说道：“我带你回家一趟吧，五爷在你家。”
    “舅舅在我家？”周明烨诧异道：“他怎么……突然去我家了？他从来没有去过我家，我好几次邀请他去，他都没有去过，只说下次，今天是怎么了？”
    度允的喉结滚了滚，但他没有说话，周明烨继续问道：“是不是……他也知道爸爸的事了，想跟我谈？”
    “你去了就知道了。”度允含糊的说完，转身去了驾驶座位。
    李喜燕和周明烨都是一头雾水，但谁也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各自闷声上了车。
    李喜燕看着度允，他拧了两次钥匙才把车打着，他好像……特别紧张。
    她从车镜里看着度允，在想他会不会也从车镜里看过来，暗示自己点什么，但事实是，并没有。
    度允比之前哪一次都专注，一直都在认真的开车，没有看她的意思，双眼直视前方着往前开。
    车子里闷得很，谁也不吭声，李喜燕清了清嗓子，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转头看着车窗外，心跳不断的加速，她感觉自从重生以来，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她忍不住用力咬住嘴唇，在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是景南宇的还消息，别再是什么特别坏的消息，但看度允的反应，不会是好的。
    还真是……熬人啊。
    沉默中车子到了周明烨家门前，这还是李喜燕第一次到他家，房子不大，而且看上有些年头了，但是很有风格，这应该是某个时期留下来的，价格一定不菲。
    院门开着半扇，院子里种着不少的花花草草，这个时节好多花儿都在怒放，热闹闹的争相斗艳，李喜燕没有心情欣赏，跟在周明烨后面一路进了屋。
    “妈，舅舅，”他一边走一边喊，“我回来了。”
    李喜燕一边走一边觉得有些不太对，他的声音并不小，但是却没有人回应，一直都没有听到他妈妈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度允，度允的脸色苍白，自从进门起就一直紧闭着嘴巴，连个声都没有吭，像是在表明他的姿态，好像是在说，他什么都不会说。
    李喜燕一边回头看着他，一边下意识跟着周明烨往里走，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周明烨已经停住了脚步，她一下子撞到他的身上，鼻子有些发酸。
    她回过头，往前一望，眼前的情景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住，都木了。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女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家居裙，头发散开着，从沙发连沿上垂落，她合着眼睛，脸上没有血色，嘴唇也是苍白的，手臂垂到沙发下，沙发下边流了一大片的血，正是从她手腕上的伤口流出来的。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漂亮，只是现在沾染了鲜血的红，让人触目惊心。
    李喜燕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正在周明烨的妈妈，周淑曼。
    只见过一次，却印象很深刻，李喜燕呆呆的看着她，恍惚中像是再次见到那次相见时的情景，她为子心切，但到底是心地良善的人，没有过激的语言，李喜燕也完全可以理解她。
    本来想着，以后还有机会再见，还可以慢慢改变印象，却没有想到，那一次的一别，竟然是永恒，那一次的相见，就是唯一一次。
    她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回神，慌乱的转头去看周明烨，他愣愣的站在那里，木雕泥塑的一般，眼睛看着周淑曼的脸，眼底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第三百六十三章 自杀还是谋杀

    李喜燕感觉自己遇上了自重生以来最黑暗的时刻。
    担忧，惊恐，迷茫，所有可以想象到的不好的情绪都在此时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把她吞没，像是上够不着天，下挨不地，浑身刺骨的凉。
    她看着周明烨，他像木雕泥塑的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都在紧绷着，又硬又脆，仿佛一碰就会碎。
    “明烨……”她开口叫了一声，发出声音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随后她又像被堵住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天之内，父母都成了这样，任谁也承受不住吧。
    蒋五爷站在沙发后，他的脸色苍白，在灯光里静静无声，像一瞬间周身的凌厉都退去，不复往日的神采。
    “妈。”
    良久，周明烨轻轻叫了一声，一个字，在死寂的屋子里回荡，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冲进耳朵里，连心都要震碎了。
    “妈，”周明烨又叫了一声，迈步慢慢走过去。
    李喜燕的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她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满心的悲凉。
    “妈！”
    周明烨扑在沙发前，抚着周淑曼的脸，失声痛哭。
    蒋五爷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李喜燕无声的哭，上前了两步，看着周明烨痛断肝肠的模样，鼻尖是淡淡的血腥气，恍如是在人间地狱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五爷走过去，拉起周明烨说道：“好了，不要哭了，明烨，你还有我。”
    周明烨泪眼摩挲的看着他，哽咽道：“舅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妈妈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蒋五爷低声说着，为他抹了抹泪，“我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
    “那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来的？”周明烨问道。
    蒋五爷的目光在电话机上一掠，“你妈妈打了电话给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她之前……很少说这样的话，我觉得不太对，还没有问怎么回事，她就挂断了，再打回来也没有人接听，我就匆忙赶过来，结果……”
    “可是，我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她还说，让我放学早点回来，因为爸爸那边出了事，我这才没有回来，但我有给她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也是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周明烨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他没有了悲声，只有隐忍的悸动，这样的哭看上去更让人觉得揪心。
    “难道是……妈妈知道爸爸的事了？所以，这才想不开？”周明烨愣了一下突然说道，“是谁告诉她的？”
    李喜燕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周淑曼的世界里只有景鸣俊和周明烨父子俩，她豁出一切爱的男人，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名分，或许对她来说这个已经不再重要，但是，李喜燕觉得，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分，内心里还是希望周明烨能够认祖归宗的。
    难道是，因为知道了景鸣俊即将死去，这多年来苦等的一切，苦恋的人，都成了泡影，这才决定自杀的吗？
    可是……
    周明烨也是她的命啊，她再怎么样，也得见他一面吧？或者去医院见景鸣俊一面才对，为什么会这么决绝呢？还有，到底是谁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景夫人？还是景思慧？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啪”一声响。
    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而且还有一股香气，其实之前就有，只不过是情绪太过悲伤，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好像是厨房的方向。”周明烨说道。
    李喜燕说道：“我去看看。”
    她顺着周明烨指的方向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周明烨放心不下，也一起跟出来。
    厨房里的灯还亮着，他们一进了门才发现，发出声响的是一个砂锅，原本放在气炉灶上，现在突然碎了，砂锅左右裂开，里面的东西也掉到了炉子上，香气也就散开，更加浓郁。
    周明烨走到近前关了气炉，伸手去碰那个砂锅，李喜燕急忙拉住他，“小心。”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周明烨手指碰到了一点，他“嘶”了一声，抽回手指，李喜燕急忙握住，“没事吧？我看看。”
    周明烨的目光依旧看着那个砂锅，喃喃的说道：“妈妈前几天还说，砂锅裂开了一条缝，得换个新的了，我一直说等放学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一个，但……总是忘记，一直到今天。”
    李喜燕的心头一紧，低声说道：“你别想太多，这也不能怪你。”
    “不怪我吗？”周明烨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妈妈最后也没有见到我，也没有跟我说点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喜燕，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爸爸不在了，她就一定要跟着去吗？可她明明说过，要看着我长大上大学，娶妻生子，好好的让我孝敬她的。”
    李喜燕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她这样说的？”
    周明烨点了点头。
    李喜燕走到硝锅前，里面炖的是鸡汤，香气浓郁，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如果周淑曼是因为知道了景鸣俊的病无力回天的时候，又怎么还有闲心煲汤？
    她拉着周明烨往外走回客厅，走到周淑曼的尸首面前，伸手去握周淑曼那只有伤口的手。
    “你干什么？”蒋五爷说道。
    李喜燕没有回答，而是仔细看了看周淑曼的伤口，这才转头对周明烨和蒋五爷说道：“明烨，蒋先生，我想，周阿姨并不是自杀。”
    周明烨瞬间瞪大了眼睛，蒋五爷的脸色微变，度允快速走过来，三人都紧紧盯着李喜燕。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说道：“我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她一指厨房的方向，“第一，厨房里还煲着鸡汤，试想一个要自杀的人，又怎么会还有心煲什么汤？而且死之前都没有关火，第二，她和景先生的感情，或许是情比金坚，他死了周阿姨就觉得自己不能独活，可是，纵然是再想死，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她也应该见一见明烨，至少要见他最后一面，这才合理，而且……”
    她顿了顿，沉声说道：“恕我直言，我觉得，做了母亲的女人，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为母则刚，多少寡母为了自己的孩子，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也无所畏惧，明烨这么好，和周阿姨母子情深，她伤心欲绝是肯定的，但我觉得，自杀，不至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喜燕再次拿起周淑曼的手腕，说道：“你们看，这道伤口，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吗？”
    三人都低头看，度允突然说道：“这伤口……好像是反了！”
    “没错，”蒋五爷点头说道：“阿曼不是左撇子，伤口应该是这一边深，这一边浅才对，现在却完全反了。”
    “这说明，是有人抓着她的手，痛下杀手。”李喜燕说完，自己都觉得心惊肉跳。
    周明烨顿时红了眼睛，双拳紧握，“是谁，是谁害了我妈妈……”
    蒋五爷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指关节泛白，他咬牙一字一字说道：“度允，放下手上一切的事，给这件事给我查清楚。”
    “是。”
    “蒋先生，”李喜燕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周阿姨的死有疑惑，还有景先生的毒，这两件事情一定是相关的，我的建议是，交给警方……”
    她还没有说完，蒋五爷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沉声说道：“李小姐，你能看出这些，想这么多，我很感激你，但是，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是……”李喜燕还想说什么，蒋五爷再次打断她说道：“没有什么可是，李小姐，我有我的做事方法，我的方法更快更有效，而且我不会犯法，如果走正常程序，我只担心，一切都会太迟。”
    李喜燕听到他这番话，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度允在一旁说道：“好了，喜燕，五爷肯解释，已经是很难得了，要是换成别人，这几句话也是不肯说的。”
    既然是这样，李喜燕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不会更改，索性就不再说了。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她最担心的，还是周有烨的心理情绪，他这种情况，是一定要做心理疏导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别人的事，与我何干？

    不到二十个小时，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对周明烨来说，打击前所未有。
    李喜燕别的不在乎，她也相信，蒋五爷会安排妥当，也不会让周淑曼枉死，她最关心的，是周明烨的心理和情绪。
    “明烨，”她轻轻叫了他一声，“我陪你去楼上休息一会儿吧。”
    周明烨看着周淑曼手上的伤口，像是没有听到李喜燕的话，只是喃喃的说道：“是谁要这样对妈妈吗？这么大的伤口，一定很疼吧……她最怕疼了，别看她是妈妈，自从我十岁之后就是我一直在保护她了，她经常说，我是小小男子汉，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李喜燕心里越发的酸涩，声音有些哽咽，“明烨，振作起来，我们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你不能倒下，不能让那些坏人逍遥痛快。”
    周明烨紧抿住嘴唇，低头触碰到妈妈的额头，一片冰凉，那股子凉意似乎从他的额头一直到心里，到四肢，无处不在。
    他像掉入万丈深潭，无法再见到阳光和暖意。
    “明烨，”李喜燕看到他这样，伸手拉住他，“别这样。”
    蒋五爷偏过头，眼眶潮红，他紧紧抓着沙发扶手，手臂上迸起青筋，他一声不响，周身的气息凌厉冷漠，杀机四起。
    度允已经出去办事，李喜燕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做，但她看得出，蒋五爷和周淑曼的感情不浅，他恐怕不会善了，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周明烨的眼泪无声滚落，落到周淑曼的眼皮上，水珠滴滴，母子像是共流一滴泪，李喜燕喉咙里哽住，忍不住也流出泪来。
    忽然，李喜燕觉得周明烨有些不对劲，她颤抖着叫了他一声，但他没有回应，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李喜燕吓了一跳，急忙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周明烨的身子一晃，无力滑下来。
    她低呼了一声，急忙扶住他，蒋五爷也伸手扶住，“明烨！”
    周明烨晕了过去，脸上还有没有干的泪痕，李喜燕不忍看，低声对蒋五爷说道：“带他去卧室，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蒋五爷点点头，把周明烨带回了卧室，李喜燕跟在后面，俩人把周明烨放下，让他的姿势更舒服一些，李喜燕这才缓声问道：“蒋先生，周阿姨的尸首，你打算怎么处理？真的不需要警察过来验尸吗？”
    “嗯，”蒋五爷只简单应了一声，别的没有解释，他的嗓子像是瞬间哑了，良久，他问道：“你们来之前，景家那边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李喜燕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景夫人和景思慧都没有去，景鸣俊自己在医院里，景南宇……据说是去了港市，还没有回来，我们联系不上他。”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蒋五爷说道：“蒋先生，您能找到他吗？听鹏飞电子厂的人说，他是和米姗一起去的，或许米家能够联系上也说不定。”
    蒋五爷微眯了眼睛，李喜燕总觉得，这次见到他，他有很大的改变，不只是气场，还有眼睛里的杀意，以前的他只是冷厉，但是现在却很吓人，似乎随时都可以把人至于死地一样。
    李喜燕不禁心想，看来周淑曼的死对他的打击一点也不比对周明烨的小，只是他更能忍，更能控制自己，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
    “景南宇的事，与我何干？”蒋五爷冷声说道。
    李喜燕看了一眼昏睡的周明烨，轻声说道：“我总觉得，这些事都太过奇怪，也太过巧合，而且，景南宇是不是关键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像是隐在事情之后，看似无关，可越是这样，我倒越觉得，他应该是在其中的。”
    蒋五爷面无表情，眼底的冷意却更浓，“景家的人就算是死绝了，也和我无关，景南宇在不在其中，我也不想管。我只想……”
    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些血腥气，“把杀害淑曼的人找出来，扒皮拆骨。”
    李喜燕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唾沫，脖子后面有些冒凉气，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您可以不关心景南宇，甚至是景家的任何人，但是……景家的东西，有明烨的一份，您不帮他争取吗？还有就是……”
    蒋五爷眉梢一挑，显示是在等她往下说，“还有什么？”
    “还有，”李喜燕再次看了看周明烨，“我总有一种感觉，但没有证据，所以我不敢乱说。”
    “说。”
    “我总觉得，景南宇应该知道什么，鹏飞电子厂被卖掉了，合同是他签的，这些事情都是一系列同时发生的，不会那么巧，而且景鸣俊的毒，也是一个谜团，您可以把周阿姨和景家拆分开，但是……别人不行，至少凶手肯定不定，他要的，或者就是斩草除根。”
    说出最后四个字，李喜燕自己都抽了一口气，这些想法在她的脑子里来来回回撞了好多次，但是都被她压了下去，这一次也是情急，脱口而出。
    蒋五爷站在那里，目光微收，他的侧脸映在窗外投进来的灿烂阳光里，却没有丝毫的暖意，他像一块冰，连阳光都像弱了下去。
    “好，我明白了。”良久，他开口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会查清楚。你说景南宇把厂子卖给了谁？”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贾士顺，一个做食品厂生意的。”
    蒋五爷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李喜燕没有错过这个微妙的表情，“怎么，蒋先生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听说过，”蒋五爷说道：“市里贾氏的长子，据说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很有能力，也得贾家老头子的器重，没有想到，竟然会到这里来。”
    李喜燕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像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贾氏，难道是……贾瀚博？”
    “你竟然知道他？”蒋五爷多少有些诧异。
    李喜燕听说这个人，也是前一世的事情了，听说这个贾家老爷子很些手段，也有胆量和气魄，早些年飘洋过海，在港市那边谋的生计，赚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又经过大起大落，才创立了贾家的基业，现在的贾氏是在贾瀚博的手里，他已经年过五十，听说当年贾家老爷子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当初选继承人的时候竞争相当激烈，不亚于古时的皇子夺嫡，偏偏这个贾瀚博脱颖而出，最后成了贾氏的掌舵人。
    原来……贾士顺是他的儿子，也难怪，那天在鹏飞电子厂的时候，那么张狂。
    可是，她记得贾氏的企业并没有什么食品厂啊，虽然了解不多，但大致的门类还是记得差不多，应该是没有食品。
    “我好像在报纸上见过，”李喜燕回答道：“但不知道贾士顺是他的儿子，可是，贾氏不是不做食品的吗？”
    “是这几年才开始的，贾士顺主要管理这一块，而且据说做得很不错。”蒋五爷若有所思，“去年年底的时候见过贾瀚博一次，还说有机会到这里来投资，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还是以这种方式。我倒不知道，景南宇是什么时候认识贾家的人的。”
    李喜燕心想，贾家的财力实力都是上乘，贾士顺又是长子，这是他初到这里，还是他一向掌管的食品行业，他一定是势在必得，难怪他那样强横，下手毫不留情，也难怪他能有那么强悍的手下。
    “你在想什么？”蒋五爷问道。
    李喜燕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语气担忧的说道：“我在想，这事儿会不会和贾家什么关系？如果他们插了手，那……”
    “无论是谁，”蒋五爷声音沉冷，字字如刀，“只要与淑曼的死有关，我绝对不会放过。”
    这时，忽然听到楼下的电话声响了，蒋五爷和李喜燕都神色一凛，他立即转身，快步向楼下走去，李喜燕给周明烨肚子上搭了一下薄毛巾被，也跟了下去。
    蒋五爷走到下面，电话还在响，他伸手接起来，说道：“是谁？”
    电话那边并没有人回答，隐约只有风声，很轻，但很清晰。
    蒋五爷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你是谁？”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只要他安全

    这个电话来得很莫名其妙，那边似乎只有浅浅的风声或者呼吸声，却没有人回应。
    蒋五爷问了两次，没有人回答，他也不再问，但也没有挂断电话，双方就那么僵持着，过了好一阵子，对方终于挂断了。
    蒋五爷眉头紧锁，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蒋先生，是什么人？”李喜燕问道。
    蒋五爷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人，那边没有人说话。”
    李喜燕也觉得很奇怪，这事儿的确是怪，但一直想不出为什么。
    这时度允带着人来了，他们还抬着单架，进屋和蒋五爷打了招呼，然后站到一旁。
    李喜燕一愣，她看着这些人，他们身材挺拔，面色冷峻，在看到周淑曼的尸首时，没有半点的惊讶，也放是度允事先和他们打过了的如呼，但李喜燕总觉得，他们似乎也……太冷静了些。
    蒋五爷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悲凉，他转头看着周淑曼，那目光沉沉，像是把周淑曼的所以都看进眼睛里，要想留下永久的回忆，李喜燕不禁也有些动容。
    良久，蒋五爷说道：“先把现场整理一下，把她带到卧室去，给她换身衣服吧。”
    度允带来的两个人点点头，他们快速的行动起来，李喜燕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禁更加诧异，他们动作利索，随身带来的箱子打开，里在的东西摆放整齐，他们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看上去特别专业。
    就像是……法医。
    李喜燕在那一瞬间，真有一些恍如看到tvb剧里法医检测现场的情景，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没过多久，这两个人就把事儿干完了，现场恢复如初，而李喜燕也看得清楚，那些现场检验到的东西，都进了他们的箱子里。
    最后，他们把周淑曼抬上担架，送到卧室里去，她的长发垂落下来，悠悠飘动，像抚在人的心间，无比的难过。
    李喜燕慢慢吸了一口气，正想上前说她来给周淑曼换衣服，毕竟现场只有她一个女的，那两个人虽然专业，但到底……
    她还没有开口，蒋五爷忽然说道：“人放下，你们都出去吧。”
    李喜燕心里惊愕，但她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她掩饰得很好，但她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度允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难道……蒋五爷要亲自给周淑曼换衣服吗？这……怎么感觉有些……
    李喜燕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总觉得蒋五爷和周淑曼之前似乎有些别样的情愫，不像是兄妹。
    她正胡思乱想，度允无声走到她身后，低声说道：“想什么呢？”
    李喜燕回过头，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没什么，度先生辛苦了。”
    度允面无表情，看着卧室的方向，淡淡说道：“我跟了五爷这么久，这是第二次见他这么伤心。”
    第二次？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李喜燕心里疑惑，但她没有问出口。
    她想了想，抿了一下嘴唇说道：“蒋先生和周阿姨兄妹情深，让人动容。”
    她话音刚落，度允转头看着她，明明没有笑，但李喜燕就觉得他似乎是在笑，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笑。
    “喜燕啊，”度允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俩能听得见，“你就别动小心思试探了，该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
    李喜燕心头微跳，眨着眼睛说道：“度先生怎么会以为我在动什么心思？我为什么动心思？”
    度允微眯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也毫不避讳的回视。
    俩人在外面等着也没有什么意思，那两位跟木头桩子一样，连个眼神都没有，李喜燕觉得无聊，又记挂着周明烨，就上楼去周明烨的房间。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度允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想不明白，但是从另一个侧面也反应出，恐怕自己所想的，有些是正确的，要不然度允为什么那么问？
    话说回来，周淑曼姓周，蒋五爷姓蒋，他们是怎么一种兄妹关系？姑表？
    李喜燕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到了房间门前，她想着是不是叫醒周明烨，让他下去再看看他妈妈。
    她推开房门，目光往闲上一掠，立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飞快的查看了一下，这个房间里并没有洗手间，她又迅速退出房间，去其它的房间找，刚走到走廊下，她又折了回去，目光看向窗子，果然，窗子大开着，窗台上还有脚印。
    她心头一沉，转身快步下了楼，度允听到动静，急忙快步往上走，俩人在中间遇上，他看着李喜燕苍白的脸，嘴唇抖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李喜燕扶着楼梯扶手，说道：“他不见了，从窗子里跳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度允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蒋五爷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问道：“怎么了？”
    度允急忙把事情告诉了他，蒋五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挥手对那两个人说道：“把人带走吧。”
    两人抬着担架进去，把周淑曼搭走，她换了一套特别好看的旗袍，长发挽起，还化了淡妆，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如那次，她去见李喜燕时端庄美丽的样子。
    李喜燕不知道蒋五爷要把周淑曼送去哪里，但她现在顾不上别的，只想尽快找到周明烨，她浑身冰凉，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蒋先生，他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从窗子里出去的，”李喜燕又重复了一次，她还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他不会……是去找什么人报仇了？”
    唯有这个可能，可以解释，周明烨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否则的话，他都不应该这样。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会不会……听到了我和你的谈话，去找贾士顺了？”
    蒋五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紧锁眉头，转头对度允说道：“快速招集人手，分成两路，一路去米家，看看他有没有去找米万章问景南宇的下落，另一路跟我去找贾士顺。”
    “好，”度允点头，立即转身往外走，他刚走到门口，蒋五爷说道：“度允，事关明烨的安危，记着，我只要他好好的，如果有什么对他不利的，尽可以动手，后果我来承担，无论是谁。”
    度允神色一凛，再次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他说罢，快步转身离去，蒋五爷看看时间，又回头看了看客厅，环视几圈，最后决绝转身，快步往外走。
    李喜燕急忙跟上他说道：“蒋先生，我也去！”
    蒋五爷头也没有回，“我可不是去玩儿的，这一趟我也没有打算跟谁好说好散，你不怕？”
    “不怕，我和您的目标一样，只要他安全。”李喜燕脚步不停的追着他，声音响亮的回答道。
    蒋五爷脚步微滞，随即又恢复了速度，“好，那就来吧。”
    蒋五爷亲自开车，飞快驶离了周家，李喜燕坐在后排位置，在拐出路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座宅子，以后……是不是只剩下周明烨了？
    他还会再回到这里来吗？她不知道。
    一路上蒋五爷一句话也没有说，李喜燕也没有聊天的兴致，她在心里做好了打算，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只要周明烨安全，其它的，她也豁出去了，爱谁谁吧。
    车子一直开到码头，李喜燕这才发现，这和原来她去过几次的那个码头不是同一个，这个更小一些，停靠的船只也不多，但是她看得出，那些船外表大致相同，还都印有同样的标记，是一个“贾”字的繁体篆书。
    她不禁心里愕然，这是……贾家的船？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有这样的成色了吗？
    蒋五爷把车子停下，他回头看了看李喜燕，问道：“我只问一次，你真要跟我一起去？或者你坐在车里等也行。”
    “不，我要一起。”李喜燕态度坚决的说道。
    蒋五爷不再多说别的，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李喜燕也随后跟上。
    李喜燕飞快的看着四周，那些停泊着的船，除了有一艘有人正在上上下下之外，其它的上面并没有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单刀直入

    那只船上的人上上下下，像是在搬运什么货物，岸边不远处摆着一张小桌子，还打着一把超大的遮阳棚，遮住了大片的阳光，伞下坐着一个人，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些瓜子小吃，还有一壶茶。
    他手里正拿着一支冰棒在吃，一边吃一边对身边站着的一个男人说什么，那个男人听了他的话，不时向船的方向喊，“快点！动作麻利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船了！”
    李喜燕一眼就认出，那个在椅子上坐着的男人，正是那天带着人去了鹏飞电子厂的贾士顺。
    蒋五爷快步走过去，李喜燕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还没有到跟前，贾士顺身边的人就发现了，他转头看过来，下巴微抬，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直到蒋五爷距离他还有几米远的时候，他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哟，这不是五爷吗？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
    蒋五爷淡淡说道：“找你自然是有事。”
    贾士顺棍棒一扔，站起来说道：“有事也好，总好过请见五爷总是见不着，孔四爷说了，您是大忙人。”
    简单的几句话，火药味儿就挺浓，李喜燕嗅出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眼角的余光在四处掠过，看看有没有周明烨来过的痕迹。
    “忙不忙和你没有关系，有时候再忙，该来也得来，”蒋五爷说得特别不客气，连一丝婉转都没有，简单直接。
    贾士顺的脸色立时有些不太好看，他舔了一下嘴唇，看着蒋五爷微微笑了笑，“都说五爷是个人物，我知道这人物的脾气都不太好，按说，咱俩的年纪也差不多，我比你也小不了多少，要是你不嫌弃……”
    “我嫌弃，”蒋五爷打断他的话，话像刀子似的，把他的面子直接割得稀碎。
    “蒋五爷，”贾士顺身边的那个男人说道：“您可别欺人太甚，我们贾总一直对您客气着呢。”
    蒋五爷扫都不扫他一眼，说道：“贾总？你驭下真是有方啊，什么东西也能插嘴说话。”
    “你……”
    “我直接说吧，周明晔，有没有来过？”蒋五爷打断那人的话，直接问贾士顺。
    贾士顺微微挑眉，耸了下肩膀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明小少爷的事儿，这也就难怪了，早听说蒋五爷对这位小少爷是特别的宠爱，要是为了他的事儿，您急成这样，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少说废话，有没有来过，你有没有见过他？”
    “没有，”贾士顺轻笑了一声，摇摇头看看四周，“你们见过吗？”
    那些人都摇了摇头，贾士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看，五爷，没有人见过，怎么了？明小少爷不见了？要不要我派人找找？或者让船去水里看看，这浪大风大的，也没有准……”
    李喜燕听得心头火起，这叫什么话？是威胁还是咒人呢？
    她的怒意还没有冒出来，眼前人影一晃，她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哗啦”一声响，本来在他身边的蒋五爷突然像一道闪电一样到了贾士顺的面前，抬脚踢翻了他面前的小桌子，上面的东西都翻到地上，撒得到处都是。
    贾士顺显然也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蒋五爷会这么快，而且真的会出手，他脸上刚才的笑还没有退去，现在惊愕和假笑冲击在一起，看起来特别怪。
    “五爷，您这是干什么？”贾士顺勉强挤出一句话，“我可是一直以理相待，没有半点不讲规矩的地方，您这样就可就不太好了，我父亲还再三嘱咐我……”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站起来，可话还没有说完，蒋五爷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这一下用的力道不小，他明显身子一歪，又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他疼得吡牙咧嘴，又极力想忍住，表现出正常的样子，面目表情看起来更加狰狞纠结。
    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快速冲过来，他们的速度很快，身体也很强壮，身上的肌肉在薄薄的t恤下看起来特别的明显，李喜燕猜想，那几个跟着贾士顺去了鹏飞电子厂打人的人，说不定就有这几个，如果是这样的身手，那赵朝他们肯定是挡不住，只有挨打的份儿。
    “别动，”蒋五爷手腕一翻，不知什么时候指间多了一把匕首，黑沉沉的刀刃，像压在人的心头，和平时的匕首完全不一样。
    别说是贾士顺，李喜燕也心头狠狠一跳，没有想到蒋五爷会把匕首亮出来。
    她心跳飞快，慢慢走过去，其它人的注意力都在贾士顺和蒋五爷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那两个打手一见这种情况也是吃了一惊，立时不敢动弹，紧张的看着贾士顺。
    贾士顺这会儿也有点慌，但他还没有彻底的怂，勉强挤出一丝笑，举起双手说道：“五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冲动，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好好说，你会好好说吗？往日有没有冤先不说，近日有没有仇，那可就难说了，”蒋五爷声音冷得像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锋，“我再问你一次，明烨有没有来过？”
    贾士顺急忙说道：“没有，真没有，我没有见着人，五爷，明少爷来过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人事，我能瞒您吗？”
    蒋五爷并不吃这一套，继续问道：“知道不知道景南宇在哪里？”
    李喜燕紧紧盯着贾士顺，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他眼神飞快一闪，随后说道：“知道，去了港市，听说和未婚妻去度蜜月了。”
    “未婚妻？”蒋五爷问道：“什么未婚妻？”
    李喜燕也很诧异，景南宇不是和米姗一起去的吗？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未婚妻来？
    等等，难道说……她忽然想起那次在那家服装店见到米姗和景南宇的情景，他们有了婚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折？
    果然，贾士顺说道：“就是米家，米万章的千金啊，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听说米小姐追了他好几年，景南宇是一直没有同意，这次孔四爷要竞标那块地，要找有实力的人合伙投资，景家有很大的兴趣，但是那块地需要的钱太多，而且景家刚投资了那家厂，占住了不少的现金流，所以，景南宇才把那台机器卖给了其它的厂，又把地卖给了我，我想他答应米家的婚事，也是因为这个。”
    李喜燕霍然睁大眼睛，呼吸都跟着一滞，她转头看向蒋五爷，蒋五爷沉着脸，眼睛死死盯住贾士顺，“你是说，孔四背后的投资人，是景家？”
    “没错，”贾士顺想点头，又畏惧脖子上的匕首，只是幅度微小的动了动，“孔四爷和景家都瞒得特别死，要不是因为有一次孔四爷和景南宇打电话被我听到了一两句，我也不知道。”
    李喜燕脑子里像被滴入冷水的油锅，事到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景南宇把厂子不声不响的卖了，为什么他说什么机器组装的事儿不用自己再帮忙，可笑自己还以为他是出于道义，没有想到只是因为不需要了。
    李喜燕忽然想起，周明烨那次和景鸣俊闹翻，导致周淑曼去找她，就是因为景鸣俊想让周明烨去找她，跟她说去厂里再帮帮忙的事，被周明烨一口回绝了。
    她想到这些，后背不禁有些冒凉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景鸣俊那时候是没有想过要卖机器的，而李喜燕看过李厂长手里的那份合同书，她不会记错，上面签订的日期，是早于景鸣俊想让她帮忙的那个时候的。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景南宇就已经把厂子卖了，而景鸣俊，是浑然不知的。
    那么……李喜燕不禁收紧了心，冒出来的想法越来越恐怖，越来越疯狂，莫非……对景鸣俊下手的人，是景南宇吗？
    亏自己就在来之前还担心景南宇是不是和景鸣俊一样，出了什么意外，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刚好他就出门了。
    要是换成刚才的那个角度想，虽然残酷，冷血，没有人性，但似乎……的确是更加合理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李喜燕从来没有想过，站在孔四爷身后的那条资金流，是景家提供的。
    确切的说，是景南宇。
    要不是今天贾士顺说出来，李喜燕怎么也不会想到景南宇的身上，她看蒋五爷的神色，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果然，蒋五爷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说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到，原来是景家，我还真是小看了景南宇。”
    李喜燕听这话就知道蒋五爷的心思和她的一样，他们都犯了同样一个错误，那就是“想当然”，因为周明烨的关系，所以对景鸣俊，对景南宇，对景家都自带了一分信任，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至少也不会去想他是坏的。
    现在看来，人心隔肚皮，人心难测，这一类的词，果然都是有道理的。
    贾士顺垂眼飞快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匕首，干笑了一声说道：“我也……没有想到，那小子把地卖给我的时候，还说得特别好，我的确是急需一块地，打开这里的市场，因为这里靠海，码头交通变利，我那几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爸的态度也含糊不清，所以，我们都卯足了劲儿想要证明自己，我得抢先占领这块市场。”
    李喜燕不禁微微惊讶，不得不说，抛开别的不谈，这位贾大公子的经商头脑是非常不错的。
    “废话少说，我没有兴趣听你们家的家务事，谁争谁斗都不关我的事，我就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周明明烨有没有来过，第二，景南宇在哪里。”蒋五爷冷声说道。
    贾士顺眉毛都快打成了结，急忙说道：“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我边这些家里的破事儿都说了，真的没有撒谎，明少爷没有来过，我没有见着他，至于景南宇，我就知道他去度蜜月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是吗？”蒋五爷似笑非笑，抬眼看了看仓库的方向，“不如我们进去聊聊？”
    “……五爷，请您进去当然可以，怎么会不行，只是，您……能不能那什么，先放开我？”贾士顺试探着抬手，想轻轻推开匕首。
    蒋五爷的手微微用力，刀刃变了一个小小的角度，他的手指碰到刀刃上，瞬间就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立时流了出来。
    贾士顺没有想到刀这么快，更没有想到蒋五爷真的会动手，他惊呼了一声，急忙抽回手，血珠大颗大颗往下滚，他的脸顿时变得苍白，眼睛紧紧盯住蒋五爷，几分恐惧几分愤怒。
    蒋五爷表情不变，依旧是似笑非笑，只是眸光更冷了几分，“贾士顺，别跟我耍小心思，贾家长子的名头我也不是没有听过，聪明，心狠，也有几分胆色，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怂样，实话告诉你，我蒋逸北能闯下这一片江山，也不是吃素的，你初来乍到，想从我嘴里夺食不说，现在还想和别人合起伙来想害我的人，贾士顺，你真以为你们贾家就是老大，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不远处那几个贾士顺的手下往前走了几步，蒋五爷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又不得不停住。
    贾士顺缓缓喘了几口气，把流血的手指往身上抹了抹，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早听说蒋五爷是这里的头一份儿，孔四爷这么多年的基业都拼不过你，我原来还觉得奇怪，今天一见……原来都是有道理的。蒋五爷，佩服。”
    蒋五爷冷笑，“请吧。”
    贾士顺也不再多说别的，站起来往仓库里面走去，李喜燕也紧紧跟在蒋五爷身后，贾士顺的那些打手也跟着进来，蒋五爷没有出声阻止，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仓库里很大，堆着不少的食品箱子，阳光从高处的小窗子里照进来，照见空中一些乱舞灰尘，李喜燕转头看了看那些箱子，刚才离得远看清，现在离得近了，她发现这个牌子很熟悉。
    几乎都不用想，她立时想到，这个牌子在前世的时候也打得很响，各大超市都有销售，曾经一度创下过零食行业帝国的神话。
    没错，是曾经。
    后来因为食品安全出了事，加上媒体的大肆传播，还有同行之间的推波助澜，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兵败如山倒，损失了近半壁江山，很难再恢复往日的荣光，再后来被其它的品牌收购，从那开始就销声匿迹。
    李喜燕心里讶然，没有想到，这个牌子竟然是贾士顺的首创。
    看来贾家的实力，的确是非同凡响。
    她不禁有些担忧，不知道蒋五爷这样硬来，会不会……
    “五爷，已经进来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贾士顺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景南宇，在哪里？”蒋五爷问道。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他和米姗去度蜜月了。”贾士顺无奈的说道。
    蒋五爷冷笑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闲心度蜜月？就算是要度，也不会那么心安，一定是做了安排。”
    贾士顺微微摇头，“那我哪儿知道啊，这事儿……是景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啊，他也不会跟我说呀。您说是不是？”
    蒋五爷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住他，目光幽深沉肃，没有一点波澜，贾士顺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浓，他发现蒋五爷没有在和他开玩笑，也不是只是想吓吓他，而是真的会动他。
    果然，他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感觉脖子的冰凉感消失了，他心里正奇怪，难道就这么放了他了？
    还没有想完，就觉得手上一凉并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大痛，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抬手一看手上的鲜血如注，刚才那根受伤的手指没有了，被那把匕首斩断，掉到地上。
    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死过去，连疼带吓，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里仿佛只剩下那片泼艳艳的红，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那几个打手一见眼睛也红了，但又不敢上前，只能气呼呼的在一旁看着。
    李喜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她也几乎惊叫出声，但她死死忍住，嘴唇用力咬住，把所有的都压回肚子里。
    “我再问你一次，景南宇在哪里，”蒋五爷一字一字说道：“如果还不说实话，你就想想，你有几根手指可以掉。”
    贾士顺疼得脸色苍白，脑门上的汗滴滴滚落，他的衬衣都泛起透明色，他见多了明争暗斗，但这样的切肤之痛还是第一次。
    “……”他快速喘着气，手微微颤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他从港市转道，去了景氏在市里的总部，至于究竟是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
    蒋五爷微微挑眉，示意他往下说，贾士顺吞了一口唾沫说道：“他今天早上打过电话给我，说今天下午会回来，问我鹏飞电子厂那边的事儿解决得怎么样了。”
    李喜燕听得胆颤心惊，她终于可以确定，这事儿的确是景南宇故意做的，这些事情他真的有参与，他消失不见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而是他根本就是受益的人。
    还真是可笑，李喜燕真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再活一次还是这么单纯。
    贾士顺说完，蒋五爷的目光从他身上掠向他周围，不远处有一个垃圾桶，里面扔着一件衣服，衣服袖子还搭在外面，袖口上有点点暗红，像是血迹。
    蒋五爷看了一眼李喜燕，她急忙上前，把那件衣服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那件衣服质地良好，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是一件特别好的衣服，而且不是那些工人打手的。
    她仔细看了看那些暗红的点迹，冲蒋五爷点点头。
    蒋五爷的眸光一闪，冷意迸射，“那是你的衣服吧？”
    贾士顺的脸色也微变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说道：“……是，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就扔掉了。”
    “在哪儿弄脏的，你今天上午去过哪？”蒋五爷问道。
    “我……哪儿也没有去，我就是不小心弄脏的，我……”
    贾士顺语气很急，也很激动，他似乎是想极力掩饰什么。
    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暴露他的内心，蒋五爷二话不说，眉眼间的狠意如风起云涌，他的手随后一挥。

 第三百六十八章 杀伐果决

    李喜燕握着手里的衣服，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她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说……这上面的血是？
    她浑身冒起凉意，又觉得身体里的血在燃烧，这种水火相激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说！”蒋五爷突然爆喝，手上的匕首往前一进，锋利的刀刃紧挨着贾士顺脖子上的皮肉，顿时划破了一道口子，血慢慢渗出来。
    贾士顺吓得脸色发白，连喘气都不敢了，他惊恐的看着蒋五爷，瞳孔里只有他杀意四起的脸。
    “我……我去了景鸣俊养在外面的一个女人家里，景南宇说，景鸣俊这些年一直养着那个女人，还说那女人特别不安分，让他妈妈很伤心，他知道我从花大价钱请了两个身手特别好的人，就想让我帮他解决一下，他答应我，将来项目拿下来了，从盖好的门市中让我随意挑两间好的，我一想这算是个稳赚不赔的人……”
    贾士顺的话还没有说完，蒋五爷的手劲增大，用力往前一推，只听“哧”一声微响，血光四溅，贾士顺嘴里的话也瞬间断了，只剩下艰难的喘息声，还有喉咙那里血往外喷涌的声音。
    李喜燕霍然睁大眼睛，连呼吸都停了，她死死抓住手里的衣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浑身都不能动弹。
    蒋五爷松开手，贾士顺慢慢滑到地上，他双眼睁得很大，手紧紧捂住伤口，发出诡异的声响，不过片刻，就没有了声息。
    所有人都呆住，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蒋五爷却淡定的很，他慢慢站直腰背，手里的匕首垂落，血珠从匕首尖滚落，无声渗入仓库的地上。
    他偏头看着那两个呆愣的打手，冷声问道：“周家，是谁动的手？”
    他们俩人中有一个人目光一闪，蒋五爷二话不说，像一只猎豹一样，闪电般的窜了出去，手臂用力挥动，刀刀要命，把那个人逼得只能招架，不能还手。
    不过两三分钟，这位被贾士顺花重金请来的人，在鹏飞电子厂撒野的人，就和贾士顺一样，被蒋五爷一刀毙命，倒在地上。
    另外一个回过神，后退了一步，看着如同杀神的蒋五爷，说道：“我跟着去了，但不是我动的手，你放过我一次。”
    蒋五爷向他逼近，并不说话，周身的杀气腾腾让人心惊胆寒，李喜燕感觉自己后背上的冷汗都在顺着往下流，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但根本动不了。
    除了亲眼看到死亡之外，还有看到蒋五爷杀伐果决的样子，现在是痛快了，那以后……怎么办？
    先不说这是两条人命，就凭贾士顺背后的贾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如果蒋五爷再搭进去，那周明烨岂不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亲人都没有了？他要如何承受？
    李喜燕想到这些，一股急情激荡，声音冲出了喉咙，“蒋先生！手下留情啊！我们要先找到明烨要紧！”
    蒋五爷的动作停住，似乎在思索什么，那个人握了握拳，咬牙说道：“你……也走不了，外面都是贾家的人，你还是为你自己想想。”
    他这话又成功激起了蒋五爷的怒意，李喜燕心想，这人简直就是他妈找死，明明都有可能放过他了，他还说这些话。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个人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贾总……”
    话没说完，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吓了一跳，“啊”大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被绊倒。
    被蒋五爷逼迫的打手急忙退到他身边，“怎么了？”
    那人哆哆嗦嗦的说道：“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
    李喜燕转头看过去，还没有看到人影，果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片刻的功夫，度允就大步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惊了一下，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到了蒋五爷面前，低声说道：“五爷，我问过米万章，他也说景南宇带着米姗去了港市，刚到的时候还打过电话回来，但是后来就联系不上，他当着我的面打了一次电话，也没有通。我跟他说了景鸣俊的事，他一脸的错愕和震惊，不像是假的。”
    蒋五爷把匕首上的血珠擦干净，缓缓说道：“贾士顺说了，这事八成和景南宇有关，他有可能去了景氏总部，把他找出来。”
    “好。这边……”
    蒋五爷看了一眼贾士顺的尸首，说道：“他去过周家。”
    度允的眼睛瞬间睁大，迸出火光来，“什么？他……”
    “还剩下一个打手，把他带走，做为证人，其它的人就任由他们自己处理吧。”蒋五爷淡淡说道。
    “是。”
    李喜燕心惊肉跳，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蒋五爷看看她，“不走？”
    她回过神，急忙跟上，到了外面漫天的阳光热烈的扑过来，她这才感觉到身上有些回暖。
    上了车之后，蒋五爷点了支烟，看着车前面，吞了一口烟雾，问道：“怕了？”
    李喜燕稳了稳心神，语气诚恳的说道：“其实有一些惊着了，蒋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办？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她问得比较委婉，但其中的意思蒋五爷自然清楚。
    蒋五爷似乎笑了笑，他没有回头，吸了一口烟，弹弹烟灰说道：“我说过，如果遇到害了淑曼的人，我一定不会手软，我敢说就敢做，也就敢承担。”
    李喜燕点点头，声音低了几分，“您敢承担，没有错，可是……如果这个结果很惨重，那明烨就会连您也失去了，他怎么能受得了？”
    蒋五爷的动作一滞，他看着前面，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他慢慢发动车子，把剩下的烟弹出车窗外，李喜燕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半截烟看过去，忽然间看到贾家仓库后面似乎有人影一闪。
    那个影子很熟悉，熟悉到她几乎脱口而出说道：“明烨！”
    蒋五爷回过头，问道：“在哪儿？”
    李喜燕一指那个消息，“好像……是那边，闪得很快。”
    蒋五爷立即调转了方向开过去，到了那边车子没法再通过，他开门下车，李喜燕也跳了下去，奔到那道影子消失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的双腿几乎一软，看着空荡荡的没有人影的地方，感觉着迎面的海风，风像吹过她的身子，冰凉入骨。
    “没有，走吧。”蒋五爷说道。
    李喜燕慢慢跟上，“五爷，还要去哪里找他？”
    蒋五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把你送去医院，你去景鸣俊那里等着，看他会不会去那里。”
    李喜燕点点头，“好吧。”
    回到医院的时候，李喜燕心里期盼着，如果周明烨在这里那就好了，可是当她走到病房外面的时候，又忽然不太敢推开房门看，在门外犹豫了半天。
    她伸出手，手指刚触及到门，门忽然从里面开了，她欣喜的抬头，几乎要喊出周明烨的名字。
    阿成看到她，有些诧异的说道：“怎么了？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李喜燕的心猛然沉下去，她垂下眼睛说道：“周明烨一直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啊，”阿成说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嗯，他有事儿说晚点回来，景先生……怎么样了？”
    阿成微微摇摇头，“不太好。”
    李喜燕慢慢走进去，阿成出去打水，她走到景鸣俊的床前，缓缓坐下，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是对是错，李喜燕没法去评判，但是他把周明烨带到了世上，有一段父子之情，他也是真心疼爱周明烨，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李喜燕心里唏嘘不已。
    李喜燕垂下头，双手捂住眼睛，满心的酸涩，周明烨……你到底去哪里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点一点害死你

    李喜燕特别担忧，不知道周明烨去了哪里，她仔细回想自己之前看到的那道身影，难道……真的是眼花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她错愕的回过头，惊讶的发现景鸣俊醒了。
    她急忙站起来，说道：“景先生，您醒了，我去叫医生。”
    “别……”景鸣俊声音低哑，“李小姐，我有话对你说。”
    李喜燕急忙俯身，“景先生，您说。”
    “明烨……”景鸣俊艰难的说道：“明烨……”
    这两声呼唤，让李喜燕的眼泪差一点流下来，她忍住眼中的酸涩，低声说道：“明烨他一直在您这儿守着，刚才有点事情出去了，您稍等一会儿，他会回来的。”
    “帮我……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受到伤害，他是我最对不住的孩子，”景鸣俊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没有能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以为，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可是……”
    景鸣俊说到这里咳嗽了几声，李喜燕急忙给他倒了杯水，他摆摆手，喘了几口，说道：“李小姐，我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转告他，我和他妈妈，是真心相爱，我欠她一场婚礼，也欠她一个名份，我们俩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就在当年拍下的那一本相册里，别的东西可以不要，但是相册一定要让他好好保存，相册……很重要，一定要让他好好珍惜。”
    “好，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李喜燕郑重的点头说道。
    “另外，”景鸣俊又喘了几口气，说道：“他年纪轻，性子单纯，麻烦你……多帮帮他，以后的路艰难，人心险恶，要让他学会分辨，我不能再陪着他了，让他……不要难过，他还有朋友，还有蒋逸北，最重要的还要是靠他自己，一双手一颗心，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李喜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景鸣俊憔悴的不成样子，脸色蜡黄的不像真人，说话也断断续续，不仔细分辨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可是这字字珍贵，是对自己的儿子最深的情意。
    “好，好，我记住了，我会一字不落的告诉他的。”李喜燕连声说道。
    景鸣俊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笑，“多谢你……李小姐。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李喜燕摇摇头，“不，景先生，您别再说了，那些都是小事，别再说了。”
    景鸣俊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睛又缓缓闭上，陷入昏迷，前后不过几分钟，李喜燕恍惚得就像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可她清楚的记得，景鸣俊说过的每一句话。
    李喜燕心惊胆颤的看向旁边的仪器，还好，并没有出现直线，心跳很虚弱，但是还有，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无论如何，都希望景鸣俊能撑住这一口气，能够见到周明烨最后一面。
    这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她欣喜的转过头，希望是周明烨回来了，但是来的人让她十分失望。
    景夫人迈步走进来，扫了一眼床上的景鸣俊，脸上的表情八风不动，她看着李喜燕，“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啊，我怎么还在这里，”李喜燕冷声说道：“不是应该景夫时时守在床边，夫妻情深的吗？”
    李喜燕的话带着讥讽，景夫人哼了一声，“我们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情深情浅，也跟你无关，你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赶紧滚。”
    “该滚的人不是你吗？”李喜燕一下就怒了，“你他妈也知道这是你们家的事，也知道他是你丈夫，都住院这么久了你才来，你怎么不去直接参加追悼会啊？还有你的一双儿女，个个都是好样儿的！”
    她说到这里，猛然顿住，眼睛盯着景夫人说道：“景南宇干的那些事，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景夫人目光一闪，转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里挽着手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不满，你也是外人，我再说一次，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我懒得和你废话，你快点滚。”
    景夫人的躲闪和态度，让李喜燕心里疑虑大生，她心跳得飞快，景思慧可能是无辜的，但景夫人，未必。
    她想到这里，点点头说道：“好，那你就在这里守着吧。”
    她说罢，转身出了病房，但她并没有走远，又轻手轻脚返了回来，正好阿成也打水回来，被她一把拉住。
    景夫人偏头看着床上的景鸣俊，又看了看那些仪器，她声音低沉的说道：“景鸣俊，你后悔了吗？”
    “后悔不该和周淑曼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后悔不应该生下那个孽种，要不是因为他们母子，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你……别怪我心狠，在我知道你准备找律师做财产统计，把景氏的股权分割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送你上路了。”
    她顿了顿，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意，“我忍了你那么多年，没错，当初是我拆散的你们，让你和我结了婚，也是我爸爸让人把周淑曼强行送走，让你们不能再相见，可你最后答应娶我了，不是吗？我也为你生下了儿女，我原本以为……日子就算是安定了，我有儿有女，还有娘家对你的支持，你扪心自问，要是没有我们家，景氏能有现在的样子吗？”
    她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抓住景鸣俊的肩膀，“你说话呀！有本事你说话呀！”
    景鸣俊不言不语，依旧昏迷，景夫人摇晃了几下，跌坐在椅子上，“可是你啊……根本不知足，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忘记她，竟然还私下派人找她，结果还真的被你找到了，你背着我和她厮混在一起，还有了那个孽种，这口气，你叫我怎么咽得下？我闹，我哭，可都没有办法让你改变主意，最后……你竟然还想分割股权，这叫我怎么能再忍？！”
    景夫人说到这里，又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阴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所以啊，这是你自己找死，我每天在你的茶水里，饭菜里，加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就把你变成了这副样子，你难受吗？后悔吗？我比你难受十倍！”
    李喜燕听到这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景夫人在她的眼里已经成了一个疯狂的魔鬼，她踢开门进去，大步走到景夫人面前，抬腿踢在凳子腿上，凳子一下子滑倒，景夫人也跌倒在地上。
    景夫人痛得脸色发白，眼睛里仍旧狠意明显，她盯住李喜燕，“你发什么疯？”
    李喜燕俯身看着她，“你看看，究竟是你疯还是我疯？景夫人，你以为你爱他，可你真的了解他吗，你拆散他和别人，把他心爱的人送走，利用家里的便利条件诱他娶你，是，他娶了你，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一做到底，他不对，那你就对吗？你把这些仇恨传到子女身上，让他们整天也活在恨里，甚至不惜……双手沾血。”
    景夫人的鼻翼快速煸动，她看着李喜燕，猛然挥手奔着李喜燕的脸，她手里有冷光一闪，在不远处的阿成吓了一跳，想要喊一声，但已经来不及。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喜燕偏头一躲，把那一下躲开，顺手抄住了景夫人手腕，她的手里赫然抓着一把水果刀。
    “你还真是心狠，”李喜燕哧笑一声，“可惜你忘了，你不是无所不能，不是什么人都能任你摆布，被你宰割。”
    李喜燕说完，用力一掐她的手腕，景夫人吃痛，手里的水果刀掉到地上，李喜燕转头对阿成说道：“把这个用纸包好，把这个女人送到派出所去，她刚刚自己都说了，那就让她自己再去跟警察说一遍吧。”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李喜燕回想着刚才的一切，景夫人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恨，她怨，都是因为景鸣俊和周淑曼。
    她也是可怜的吧，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慢慢变成这样，可怜、可恨、可憎的模样。
    最后，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李喜燕心里滋味复杂，感情的事情怎么分得清，谁对谁错？

 第三百七十章 最后一面

    李喜燕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谁。
    她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周明烨的影子，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一直到傍晚，一直都没有周明烨的消息，李喜燕独自守在景鸣俊的床前。
    忽然，仪器里传来“嘀……”一声长响，像是穿透屋子里所有的一切，刺入她的耳膜。
    李喜燕错愕的回过头，看到仪器上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她缓缓低头，看向景鸣俊的脸，整个人久久没有回神。
    周明烨一直没有来，他们父子，最终还是没有相见。
    景鸣俊睿智聪明，享受了巨大荣光，结果到头来，临死的时候身边只有李喜燕一个外人。
    他爱的，爱他的，都不在。
    李喜燕用力皱了皱眉，眼睛里的泪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强迫自己冷静，叫来了医生，和医生沟通，把景鸣俊放到太平间，她总得让周明烨再见他一面。
    和医院达成协议，支付了费用，一切都进展得很快，病房又重新变得空荡荡，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很快就会有别的病人住进来。
    李喜燕环顾了一圈，慢慢走出去，坐在长椅上，她要怎么办呢？周明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回来了发现这里空了，会怎么样？
    李喜燕想在这里等他，可又不知道等多久。
    度允看到李喜燕的时候，她正坐在长椅上，双手捧着额头，几乎要挨着地，像一只疲倦的虾。
    他的脚步顿了顿，自从认识李喜燕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
    他走到李喜燕近前，李喜燕看着那双鞋子，缓缓抬头，“度先生，有他的消息了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度允问完，才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他往里看了一眼，看到空空的床位时，眉头一皱，但他没有问出口。
    “景先生去世了，我把他安置在了太平间，总得……让明烨再见他一面吧，这么热的天气，哦，对了，景夫人来过了，是她干的，她都承认了，我让阿成带她去派出所自首了，度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有周明烨的消息了吗？”
    李喜燕喃喃的说了一大堆，声音又轻，说得又快，听得度允心里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没错，天气太热，但是存在太平间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还是早点办了葬礼的好，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会给他办得风风光光。”
    他刚说完，李喜燕就慢慢站了起来，眼睛盯着他的，表情木然，眼底深处却涌动着巨大的波涛骇浪。
    度允忽然有些不敢和她对视，但是又不好转开目光，他惊愕自己心里的惊慌，面对这么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慌的？
    李喜燕看了他几分钟，问道：“周明烨呢？”
    度允眸子微缩，还没有回答，李喜燕再次问道：“周明烨呢？”
    李喜燕并不知道的是，景南宇并没有像贾士顺说的那样，明天才回程，而是提前到了今天中午。
    他刚刚到达城里，就遇上了买了票准备去找他的周明烨。
    周明烨眼圈发红，忍下心里的情绪，慢步走到他身边，说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爸爸他……”
    景南宇仔细看着他，见他神色悲怆，眼圈发红，头发也有些乱，但……还是从前那个单纯样子，便松了松心，说道：“明烨，别哭，我都知道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周明烨点了点头，抽泣了一声说道：“哥，我妈妈也……”
    景南宇错愕的瞪大眼睛，“什么？周姨？这是……为什么？因为知道了爸爸的事？”
    周明烨微微握拳，垂头抹了一下眼泪说道：“嗯，哥，我该怎么办？”
    “别怕，”景南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痛的说道：“可怜的弟弟，有大哥在呢，是大哥不好，不该这个时候出门，我……放心，我回来了，我们兄弟同心，会度过去的，周姨的事也由我来办，你放心，我会说服我妈，让她和爸爸的墓地挨着，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死者为大，我会说服她的。”
    他说了许多，句句都窝心，周明烨心想，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李喜燕和蒋五爷的对话，他也不会假装从窗子里跳下去逃走了，更不会尾随着他们去了码头，在贾家仓库后面听到了贾士顺的那些知道，知道了景南宇的真面目。
    否则的话，他直到现在都还以为，景南宇是难得的好哥哥。
    他像是忽然间长大了，那些人心，那些藏在表面里的东西，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学会了隐藏，隐藏自己的情绪，想法，以及杀意。
    “哥，谢谢你。”他垂下头说道。
    景南宇拉着他去上车，司机已经等在车站外，周明烨看看四周，“哥，不是说你和米姗一起出去了吗？为什么没有见她呢？”
    “她想在市里多玩两天，”景南宇简单的说道。
    “你真的是要娶她吗？”周明烨问道。
    景南宇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还有一些伤感，“爸爸的意思是这样，明烨，你还小，爸爸也不愿意让你承担这些，他一直都希望你快乐的长大，衣食无忧，我们景氏遇到了一些问题，其实这些问题在去年的时候就显现了，否则爸爸也不会让我回国。现在，米家答应我们可以注入资金，但条件就是……不过，没有关系，为了景氏，我不后悔。”
    他说得大意凛然，没有注意到周明烨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上了车，景南宇说去医院，刚走过一个路口，周明烨偏头对他说道：“哥，你认识贾士顺吗？”
    景南宇一愣，下意识的摇头否认。
    周明烨眨着眼睛，极慢的笑了笑，“可是，他怎么说认识你呢，还说，你卖了鹏飞给他，说你让他去我们家杀了我妈妈，说你答应送他两间铺子，我特别想问你，哥，我妈妈的命，就值两间铺子吗？那不如我给你四间铺子，你自己死，把妈妈还给我，怎么样啊？”
    景南宇看着他，眼睛霍然睁大，还没有来得及动弹，觉得有一个冰凉竖硬的东西抵住了他，他的呼吸一滞，“明烨，你在说什么？贾士顺就是一个疯子，你别相信他的话。”
    “是吗？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不认识他，现在又怎么知道他是个疯子？”周明烨一笑森然，对在前面错愕的司机说道：“去码头。”
    景南宇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和贾士顺对质，脑子里飞快转动，说道：“明烨，你听我说，我的确是认识贾士顺，只不过……和他交恶，我们景氏最近遇到了麻烦，和他也脱不了干系，我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烦心的事，就和爸爸一样……”
    “你别跟我提爸爸！”周明烨怒声说道：“你怎么有脸提爸爸？我告诉你，贾士顺已经死了，他把什么都说了，你以为你赖得掉吗？”
    景南宇惊讶又错愕，“死了？怎么死的？他可是贾家的长子，你以为贾家会就这么罢休吗？不过……”
    不过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他想说的是，贾士顺死了，就算是死无对症，一个死人说过什么，那还重要吗？
    景南宇不禁在心里冷笑，周明烨还是太年轻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就这么说出来了，他觉得自己会惧怕一个死人吗？
    “明烨，你听大哥说，贾士顺就是想和我们景氏过不去，他早就让私家侦探打听了我们的情况，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就是想利用这些来离间挑拨我们，你千万别上他的当，我可以发誓，他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如果是……”
    他说罢，一指车窗外已经开始出现的远处的海面，“就让我掉进海里，身葬鱼腹！”
    景南宇并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周明烨已经不在意什么死无对症，告诉他贾士顺的死讯，也不是因为年轻脱口而出，他只是并没有想着，让景南宇再活着回去。
    周明烨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景南宇自己情绪激动的说完，发现他是这样的神情，忽然间觉得，好像不认识他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明烨，听大哥的话，我们兄弟同心，千万不要被别人利用了才好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噩耗传来

    景南宇还想再骗周明烨，只可惜，他不知道现在的周明烨已经不再相信他了。
    “兄弟同心？”周明烨哧笑一声，“这些话你留给爸爸去说吧！”
    他说着，手里的刀子又往前递了递，景南宇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说什么。
    他虽然比周明烨大，但是他知道周明烨自小跟着蒋五爷，身体素质特别好，没事的时候还经常练几下，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他根本不是周明烨的对手。
    景南宇心里懊恼，也很奇怪，这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怎么就让周明烨知道这事了？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时已经到了码头，周明烨看着车窗外，对司机说道：“往前开，放慢速度。”
    景南宇也往外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贾家的仓库，他更加奇怪，不知道周明烨这是要干什么。
    他缓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道：“明烨，你要干什么？这是哪儿，你有什么话，不如好好说，咱们兄弟俩，是一个爸爸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
    周明烨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半分也没有松，他看着外面，最终开口说道：“好，就停这儿。”
    司机把车停住，他这才说道：“景南宇，我再跟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再跟我提爸爸，也不要再说什么兄弟，你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下车！”他厉声说道。
    景南宇无奈，只好下了车，周明烨跟在他的身后，腰间的刀不曾离开半点。
    “上船，”周明烨说道。
    景南宇上了船，周明烨用船上的一根绳子捆住他的手，转身去开船，看到这个情况，景南宇心里真的慌了起来，“明烨，你到底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周明烨没少跟着蒋五爷在海上玩，开这种小快船也是小意思，附近很多渔民都会，他发动了船，分水踏浪离开海边，才转过头对景南宇说道：“我想要你的命，也能好好说吗？”
    景南宇紧张的看着他，“明烨，这里面真的有误会，你不要被人骗了……”
    “骗我的是你吧，景南宇，你还真是会演，你演了这么多年，不累吗？爸爸面前你装孝子，我面前你装好哥哥，还有什么是装的？不如今天说个痛快，反正……你以后也没有机会说了。”
    景南宇用力挣了挣手，却根本无济于事，他急得大声说道：“周明烨，杀人是犯法的！你别糊涂，杀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
    周明烨轻笑，“你也知道，杀人犯法啊？所以你都是让别人动手的？好把自己择干净？你可真是高明啊。”
    “……”景南宇看着周明烨，海风呼呼的吹过来，他逆风而立，轮廓半明半暗。
    “周明烨，”景南宇咬了咬牙，“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蒋五爷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他那么优秀，却一直没有结婚？为什么你妈妈姓周，他姓蒋？”
    周明烨的眸子一缩，“你想说什么？”
    景南宇笑了笑，“看样子，你也怀疑过，对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只一次的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爸爸的儿子。”
    “你胡说什么！”周明烨脸色微白。
    “我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不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周明烨，你真以为，蒋逸北是你的舅舅吗？你真以为他对爸爸不满，只是因为爸爸没有给你妈妈一个名分吗？你错了！那是因为他喜欢的人一直就是你妈！他才不是你的什么舅舅，他不过就是你妈的情人罢了！”
    景南宇字字诛心，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剖开皮肉，直刺入周明烨的胸口。
    “你胡说！”周明烨呼吸急促，声音嘶哑，“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可以自己想，去问蒋逸北，问问他当年我妈拆散了爸爸和你妈之后，他是不是一直在你妈身边，你想想他来这里的时间，是不是也是刚刚好！可笑你妈还想着让你认祖归宗，做梦！你这种来历不明的血脉，怎么可能！”
    周明脉气极，上前抓住他的领子，用力打了他两个耳光，“我让你胡说！”
    景南宇偏头，吐了口血沫，哧笑了一声说道：“我告诉你，景家的东西你别想得到一点一毫，我早把公司的法人都改了，怎么也轮不到你，爸爸很快就得死，你以后就是一个穷光蛋，哦……不对，你可去找蒋逸北，他肯定会收留你，一定是乐意之至。”
    周明烨再次揪起他的领子，抬手还要打，景南宇无所谓的说道：“你打呀，打，没关系，打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说实话，你有一点说对了，我就是一直在装着喜欢你，关心你，我其实恨你很久了，从知道你的存在开始就恨，比我妈恨得还要深刻，她不过就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但我对你，是深入骨髓的恨，你分走了我的父爱，毁了我的家，让我每天都生活在父母的争吵中，处处被你比较，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景南宇放声大笑，“更可笑的是，你是谁的种还得两说着，可他依旧那么疼你。”
    “爸爸疼我，就说明我爸爸的孩子，你别想误导我！”周明烨气红了眼睛，但还是没有认同他说的。
    景南宇短促笑了一声，“是不是其实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妈妈死了，爸爸也会死，不如这样，我分给你一笔钱，以后我们各不相欠，怎么样？”
    周明烨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光，这个人是怎么能做到这么无耻的，他咬牙说道：“你放心，我就是赔上我自己的命，我也得弄死你。”
    景南宇呼吸变得急促，“这对你有什么好，我死了，他们就能活吗？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不容易才得到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你的一切？哪些是你的？”周明烨一笑森然，“我偏偏就要让你得到的东西再重新消失，从你手里溜走，让你求而不得，我很高兴。”
    “你……”景南宇还想说什么，突然又顿住，他惊恐的看向远方，大声说道：“船！”
    ……
    李喜燕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看着度允，问道：“周明烨呢？”
    “他……”度允把心一横，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他去找景南宇了，但是……据说他挟持了景南宇，强迫景南宇跟着他上了一艘快船，快船走到半路差点撞上一艘客轮，结果……翻了船，人不知所踪。”
    李喜燕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度允急忙扶住了她，她慢慢推开他，说道：“景南宇不是在景氏的总部吗？不是说景氏的总部是在市里吗？他怎么会知道景南宇在那里，又是怎么挟持他的？再说，怎么会去海上的？”
    度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来之前强忍了许久的情绪又重新翻涌，他和蒋五爷一样，看着周明烨长大，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如今周明烨出事，他又怎么会好过？
    “他应该是在仓库那边偷听到的，景南宇是在半路上遇见的，景南宇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他应该并不知道明烨已经知道了，明烨也是有意瞒他，而他疏于防范。”
    无论过程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李喜燕踉跄着往外走，度允急忙跟上她，“你要去哪儿？”
    “我得去找他，去找他。”
    “你冷静点！”度允扯住她的手臂说道：“明烨留了信给你。”
    李喜燕猛然停住，“在哪？”
    度允默默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说道：“这是他送到茶楼的，应该是在去车站之前，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没有人私自拆开。”
    李喜燕颤抖着手接过，信封上果然写着她的名字，是她熟的字迹，撕了两次都撕不开，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把信封缓缓撕开。
    里面是薄薄的信纸，在展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滴落了下来，她急忙伸手抹去，但眼泪抹不完，泪眼摩挲，她看不清他写的什么，又担心泪把纸打湿，她又气又恨，可又控制不住泪，无奈又伤心的把信纸捂在胸口前，仰头流泪。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应该找谁要补偿

    度允看到李喜燕的模样，心里更加难受，忍不住转过头去，眼角也有些湿了。
    他其实挺惊讶，他当然知道，周明烨对李喜燕有好感，刚开始他就去查了李喜燕，不能说是查个底掉，但也差不多，从老家三代再到入城以后的一切，邻居朋友都查了个遍，确定没有什么之后才没有插手。
    度允看出周明烨心思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意思，毕竟都是不足二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可他这一路看下来，倒觉得少的情怀才是最真心。
    但即便如此，度允，甚至是蒋五爷，也没有想过，李喜燕和周明烨也就是互相单纯的喜欢，一起玩之类的，至于什么共生死，同患难之类的，太遥远了。
    毕竟那个时候，他们也没有想过，周明烨的身上会经历这些事情。
    度允看得出来，李喜燕是真的为了周明烨豁出去，她也会担忧害握，比如在贾家仓库的时候，看到蒋五爷亲自动手的时候，但是她却没有退缩，更没有说什么是非正义，质疑蒋五爷的做法，她甚至一开口说的是，会不会给蒋五爷带来麻烦，让周明烨失去更多，更难以承受。
    她第一时间，是为周明烨着着。
    这是蒋五爷告诉他的，他当时也特别惊讶，对李喜燕也更加欣赏。
    “喜燕，”度允忍住心里的悲伤说道：“明烨会找到的，我们要有信心，你看看他写了什么，说不定会有什么事情交待。”
    李喜燕缓了好一会儿，她弯着腰坐在椅子上，感觉气都上不来，这样的姿势更好受一点。
    度允可能不懂，她为什么情深至此。
    但是李喜燕自己却清楚得很，她经历过前世的人心险恶，算计，伤害，她千疮百孔受尽折磨死去，也曾想过好不容易重来的这一世，就好好的和母亲过，不会再考虑感情的事。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受掌控，不被支配的，她遇到周明烨，一点点被他感动，吸引，从拒绝，到有好感，再到习惯和喜欢，每迈出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冲击和洗礼，是她前思后想，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做出的决定。
    她甚至开始设想将来，设想周明烨成熟之后的样子，和她一起老了以后的模样，是的，她没有想过什么轰轰烈烈，她太清楚，那些感情可贵，也可歌可泣，但是细水长流，一世相守才最是难得。
    她想要的是就是平淡的幸福。
    可这些，都被迫切断，嘎然停止，就像切断了她的心肝，她的命脉。
    她好不容易控制自己不再流泪，才慢慢重新展开信纸，仔细的看，那是周明烨最后写给她的，一笔一划，她都要看进眼睛里，刻进心里。
    应该是时间有限，周明烨的信写得很简单，先是交待了他想要做的事，他果然是去找景南宇了，最后的两段写的是他对李喜燕的歉意，他说本来想好了要好好读大学，将来有能力好好工作，好好和她在一起，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他心里有无数的对不起，他如果还能好好的回来，一定加倍补偿她。
    李喜燕的眼泪再次涌出来，可是，你现在并没有回来，我应该找谁要补偿？
    三天之后，赵朝也出了院，大家也都知道了景家发生的事情，鹏飞电子厂里一片愁云惨淡，厂子被卖已经成了事实，虽然贾士顺死了，但这件事却是真的，必须执行下去，贾家还会派别的人来处理。
    李喜燕一连三天都去了码头海边，在那里从天明坐到天黑，就望着翻涌的浪，希望下一秒钟可以看到周明烨突然会出现在眼前。
    可是，她一连等了三天，都没有一点消息。
    顾秀娟每天悄悄的跟着她来，远远的看着她，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也怕她想不开。
    周明烨是这个好孩子，这是肯定的，大家也都很伤心，特别是喜凤和小猪，可是……其实她也不明白，怎么……李喜燕会对周明烨有这么深的情感。
    想不通归想不通，她不希望李喜燕出事是真的，劝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作用，到了后来她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第三天夕阳西下的时候，余光照射到海面上，慢慢的涨潮了，浪花翻涌着变了颜色，映着天边的流光，晃得人眼晕。
    李喜燕依旧坐在那里，迎着风，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度允走到她身边，微叹了一口气坐下，说道：“明天是景鸣俊入土，你来吗？”
    李喜燕好久才说道：“好，我去。”
    周明烨不在，她得代他去。
    “好，那我明天一早去接你，”度允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李喜燕就起床洗漱，换了一条黑色的裙子下了楼，顾秀娟看着她，轻声说道：“燕儿，你……自己去行吗？要不我陪你吧。”
    “妈，不用了，”李喜燕低头说道。
    顾秀娟心里发酸，“那你早去早回呀。”
    李喜燕点点头，开门走出去，在菜市场大门口等着度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到脚边有一个小小的蚂蚁洞，一只只蚂蚁排着队，正往里面拉东西。
    都说蚂蚁是动物界的大力士，能拉动比自己的体重重好多倍的东西，李喜燕看着这些小小的生命出神，她不禁想，这些小东西也有思想吗？每天这么辛苦的劳作，会不会觉得很累很委屈？
    身边的朋友亲人去世的时候，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哭？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喜燕，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抬起头，看到李占彬推着自行车站在面前，她根本没有说话的兴趣，又低下头去看小蚂蚁。
    李占彬见她这种态度，很不开心，声音也严厉了一些，“我跟你说话呢，你没有听见？”
    李喜燕无动于衷，李占彬气得说道：“我真是不知道作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你纵然对我再不满，也是我给了你生命，也是吃李家的饭长大的，你……”
    李喜燕被他烦得要死，抬头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以后不再往来吗？”
    她说完，这才看到李占彬的袖子上的黑色，微愣了一下，就知道了是什么事，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你是来报丧的？”
    “你……”李占彬的怒火有些压不住，“你到底还有没有人心，你奶奶都过世了，你还……”
    “你有完没完？”李喜燕皱眉说道：“你要是来教训我的，那就趁早走，趁早闭上嘴，她死不死跟我没有关系，恶人有天收，我都嫌她被收得晚了，你也不用给我们报丧，你跟我妈都离婚了，就是陌生人，还报得哪门子丧？还想让我们出份子钱？”
    “你……”李占彬气得发抖，“李喜燕，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性？”
    “先找回你们自己的人性，再来跟我谈这个问题，”李喜燕冷声说道：“对了，鹏飞电子厂现在这种情况，你不会是想着，除了份子钱之外，再想从我们身上搜刮点别的吧？”
    李占彬的眸光一闪，竟然有些语塞，李喜燕顿时会意，短促笑了一声说道：“还真是啊。你们能不能要点脸？我们穷得租破院子的时候，被房东赶走的时候，你想过帮我们了吗？不仅不帮，还想着拐卖喜凤！”
    说到这件事，李喜燕又想起为她买下那个小院子的周明烨，想到他现在生死不明，就心如刀狡。
    李占彬缓了口气，说道：“喜燕，我并不是想着坑你们点什么，只是——的确遇到了难处，你奶奶生病，花了不少的钱，我还借了不少的外债，现在你奶奶去世了，我还得办丧事，这处处都需要钱……”
    “你需不需要跟我没有关系，别再说了。”李喜燕打断他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借，又不是不还了。”李占彬说道。
    “不借，你也不用说什么还不还，也不用去找我妈了，我妈不在店里，她就快要和赵叔结婚了，我妈也有了新家，就和你更没有关系了。”李喜燕毫不留情的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葬礼

    李占彬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个消息。
    他迟愣了一会儿，盯着李喜燕看了几眼，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是真是假。
    可他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不由得有些气恼，“你妈是不是疯了？嫁给赵朝？赵朝是什么好的条件吗？找了半天我还以为找个什么样的，赵朝算什么？一个粗人，还带着那么大的一个女儿！再说了，我日子不好过，他就好过了？他不也是鹏飞电子厂的人吗？照样丢了工作！”
    李占彬还觉得不解气，咬牙说道：“赵朝的老婆病死了，说不定就是他害死的，我看他根本就不是看上你妈了，而是看中你们的钱！没准把钱骗到手，一脚就把你妈蹬了，到时候把你们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李喜燕听着他这些不要脸的话，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把我们卖了这事儿我们早经历过了，见怪不怪，你自己也干过，就别看不起别人了。至于赵朝看上我妈什么，这个跟人没关系，也不用跟你交待，倒是他的工作嘛……就更不用你操心了，我会介绍他去东方电机厂的。”
    李占彬的眼睛瞬间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喜燕，“你……说真的？”
    李喜燕不想再理会他，这时度允的车缓缓停靠，开了车窗说道：“喜燕，能走了吗？”
    “能，”李喜燕迈步向着车子走过去，李占彬回头看到度允和汽车，表情更加惊讶，度允见到他，眉头皱了皱，说道：“我说，你这是又想干什么？就不能消停点吗？”
    李占彬脸色微变，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骑上自行车走了，也没有再去店里。
    李喜燕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对度允说道：“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把他说走了。”
    度允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他又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他老娘去世了，来报丧，说是报丧，其实给我们也报不着，就是想要点钱呗。”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
    “要钱……可真行，”度允摇摇头，他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在他的认知里，狠的、阴的、奸的这些人都不足让他意外，但就是类似李家人这种，浑不吝形的，有时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出手吧，都嫌脏了手，不出手吧，又实在烦人，就像是苍蝇一样。
    其实他也是没话找话，这一路上太沉闷了到了地方会心里更难受，当然他也知道，他和李喜燕更多的因为周明烨难过。
    该到还是得到，现场布置的肃穆，来的人也不少，李喜燕几乎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度允是怎么请到这些人的，都是些什么人，她觉得总比没有人来，冷冷清清的要好。
    走到跟前上了柱香，看着那个黑白色的照片，李喜燕觉得，果然还是父子，眉眼的确是有些相像的。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希望景鸣俊可以保佑周明烨，让他平安回来。
    上完香她觉得有人在看她，她寻着目光望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米夫人穿着一身黑衣黑裙，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花，和她目光一撞，又别开头去。
    李喜燕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米姗，她心里一动，对了，也忘记问度允，米姗怎么样，景南宇被周明烨在车站截住，米姗呢？
    她有意的往米夫人那边走过去，站在她的不远处，她猜想，米夫人看她不爽，看到她来，一定会找机会找茬，如果不找，那她有的是办法让米夫人找。
    果然，没过几分钟，米夫人就往这边凑了凑，冷哼一声，低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李喜燕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要你管。”
    米夫人一听，火气更浓，“这里来的都是贵客，都是景家以前有来往的客户，有的我们米家也认识，我们来得名正言顺，你算哪门子客？也好意思和这些人站在一起。”
    “哪些人？你是你，别人是别人，别把你自己和别人掺和在一起，也要看别人愿意不愿意被拉到和你一条船，米夫人，你以为你自己很高级吗？”李喜燕说完，哧笑了一声，声音里淡淡的轻蔑讥诮。
    “反正比你高级！”米夫人咬牙说道。
    “是吗？”李喜燕笑意更浓，偏头看着她说道：“那你怎么把米姗教成了那样，还没有结婚就跟着别人去度蜜月了，现在未婚夫都找不到了吧？还有……我听说，米先生忽然多了个大儿子，你知道吗？生下儿子的女人和你想比，谁高级？”
    这两件事是近期米夫人心里最大的痛，现在李喜燕的话，无异于是拿刀子扎到她心上，特别那个私生子的事儿，她自以为米万章对她忠贞不二，即使是有点什么逢场作戏的事儿也无伤大雅，她平时也在这么在贵妇圈里炫耀，说她的女儿多么出色乖巧，她的老公对她多么一心一意。
    可现在倒好，这事儿一出，就像是响亮的耳光，死命的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面都丢光了，自从出了那件事，她都没有出过门，后来米姗要订婚，她这才心情好一点，可偏偏……
    她甚至都想去庙里烧香了，看看是不是最近犯了什么冲，居然这么连连不顺。
    要是，再怎么不顺，她也不能被李喜燕这么一个丫头嘲笑讥讽。
    “你给我闭嘴！”米夫人大声说道。
    她和李喜燕的交谈本来就是压低了声音，现场又有一些乐器，根本听不见她们的谈话，现在她气极突然这么一嗓子喊出来，好多人都转过头来看。
    李喜燕表情不变，依旧看着前方，连个眼风都没有给米夫人，倒是米夫人拧眉瞪眼，表情凶狠。
    度允转过头，冷冷的看过来，和听到的人一样，目光像针似的扎向米夫人，她有些窘迫，心里窝着的火更大，但一时也不敢发作。
    她气得调头退出去，李喜燕和度允递了个眼神，过了几秒钟也从另一个方向退了出去，在后面暗暗跟着米夫人，李喜燕猜想，跟着她没准可以见到米姗。
    李喜燕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米夫人这是要去哪，为了防止有诈，她没有跟得太近，等拐过一个走廊，到了一个路口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前面有说话声。
    她仔细一分辨，心头一跳，这不是……景思慧吗？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躲到一棵大盆栽后面，透过枝叶往那边望过去，果然，不远处是景思慧，站在她对面的，正是米姗和刚刚离开的米夫人。
    景思慧说道：“米姗，你也算是大家闺秀，做事怎么这么没有水准，我哥哥只是失踪了，还没有死呢，你就这么急着找别人？”
    米夫人拦下她的话说道：“景思慧，你这叫什么话，你哥哥和我家姗姗只是处对象，连婚都没有订，怎么着，我们姗姗以后就不能找婆家了？这叫什么道理！”
    景思慧哼了一声，“有没有道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也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哥哥屁股后面穷追猛打，连脸都豁出去了，现在无非就是觉得我们景家这样了，所以才想翻脸不认人，我告诉你们，我爸爸去世了，我哥哥虽然说暂时没有回来，但总会回来的，而且我们景氏还在！”
    她说得义正言辞，李喜燕倒有些刮目相看，不管别的，就冲她这份胆气和底气，倒是挺出众的，像是大家养出来的女儿。
    米夫人还想说什么，米姗倒不是那么激动，拦下她说道：“妈，我的包落在洗手间了，你帮我去拿一下吧。”
    米夫人白了景思慧一眼，扭着腰去了里面的洗手间，她一进去，米姗的脸上露出一些惊慌的神色，她拉住景思慧的手说道：“思慧，我有话对你说。”
    景思慧被她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吓了一跳，挣开她的手说道：“你干什么，有话就说。”
    米姗的脸色发白，紧张的说道：“思慧，事情不是想的那样，刚刚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并不是我新找的男朋友，他只是……我请的一个私家侦探。”
    景思慧更加莫名其妙，皱眉看着她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李喜燕却瞬间觉得，她似乎要听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她最想知道的那一部分，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心慢慢提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惊吓过度

    李喜燕跟着米夫人，果然看到了米姗，还有景思慧。
    米姗也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神经质，她拉着景思慧说道：“思慧，我跟你说，你刚才误会了，那个男人不是我新找的男朋友，而是我请的私家侦探。”
    她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让景思慧更加反感，她抽回手，皱眉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痛快的说，什么私家侦探，你居然想出用这种烂借口来骗我？”
    米姗左右看看，咬咬嘴唇，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思慧，你……你快去逃命吧，别再留在景家了。”
    李喜燕在绿植盆栽后面躲着，她听到这话，心里的某处像是炸开，仿佛一直深藏着的定时炸弹终于爆发。
    米姗，果然是知道什么的。
    景思慧并不太相信，一时也不能接受，她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斜眼看了看米姗，冷笑了一声说道：“米姗，你是真有病吧？叫我离开景家，我离开景家去哪？现在我们家就剩下我了，你让我去哪儿？”
    她盯着米姗思索了一下，“哈，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爸爸让你这么说的？你们是想着吞我景家的财产吧？”
    米姗急急说道：“思慧，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救你的命！”
    “莫名其妙，”景思慧白了她一眼，根本不想再和她说，转身要走。
    米姗一把拉住她，说道：“思慧，你知道你哥哥都干了什么吗？你知道你那次被绑架，是谁主使的吗？”
    “我知道啊，是你爸！我就是从你家的仓库里逃出去的！”景思慧用力想挣开，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件事情是她心里最大的痛，她的命运也从那时开始被改写，她也成为了圈里朋友的笑柄，更有的盛传说她在仓库里被人强上了，而且还不只一个男人，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不然她也不会性格大变，含恨在心。
    “不是的，”米姗不肯放手，指尖都在发力，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脸愈发苍白，眼睛瞪得老大，紧紧抓着景思慧，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米姗压低了声音，呼吸都有些微微的发颤，“是你哥，是你哥哥！他让人抓的你，为了陷害我爸爸，逼迫我爸爸从鹏飞电子厂里撤资，也为了……给你一点教训，让你收敛一些，这才用这么个办法。”
    不只是景思慧，李喜燕听到这番话也吃了一惊，她快速的回想了一下当初那件事。
    米万章如果想要表达对景鸣俊的不满，有很多方式，生意人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生意上的事，大不了从那些方面打压他就可以了，两家再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对儿女下手，又不是打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那个时候李喜燕也没有在意，毕竟不关她的事，景夫人和景思慧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气，她也懒得去想，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的确很奇怪，米万章为人谨慎小心，又怎么会干这种有风险的事，更蠢的是还把景思慧藏在自己家的仓库里。
    另外，李喜燕记得，事后没有几天，米万章仓库里的当天负责值班的两个工人就死掉了，据说是被淹死的。
    也太巧，死得也太奇怪。
    景思慧惊愕的瞪大眼睛，“米姗，你在说什么呀？你是傻了还是疯了？说这些……”
    “是真的，”米姗打断她的话，“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之后，是不是我爸爸就为了表示歉意，就把鹏飞电子厂的主管权都交了？我也没有再去过了？这还不说明问题吗？还有……”
    她咬咬嘴唇，压低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吧，他已经把景氏的股权都改了，你的名下根本没有一分，你是要不信我的，就自己去景氏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景慧，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你好好回想一下你们景家最近发生的事情，要不然，你就去问问你妈妈。我们都是被你哥哥骗了！”
    景思慧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快速的喘着气，眼睛睁得老大，看起来有几分可怕，米姗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吓得松开她，后退了两步。
    “我妈妈现在还在派出所里，我根本见不到她，至于你说的，我……”
    米姗很着急，但到底没有再过来拉她，“你要是想见，我可以让我爸爸帮忙，别的……不行，探视一下还是可以的。”
    景思慧低下头，似乎是在犹豫，米姗见她被说动，紧张得手紧紧握在一起。
    李喜燕听到这里，她已经信了八分，她也不再藏着，从盆栽后面出来，大步走过去，米姗和景思慧一看到她，脸色都变了变，立即警惕性十足。
    “怎么是你？”景思慧咬牙，恨不能扑上来咬李喜燕几口，“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有想怎么样，”李喜燕淡淡说道：“我今天也只是代表周明烨来，景思慧，今天是你爸爸的丧礼，你现在是景家唯一出能席的人，最好别失了分寸。”
    “唯一”这个词，显然刺痛了景思慧，她的眼白布满血丝，“这还不是败你所赐！”
    “是不是我，你心里清楚，你妈妈亲口承认，是她害了你爸爸，因为他要做股权分割，她怕损害到你们兄妹的利益，至于你哥哥……”
    她说着，转头看向米姗，米姗紧抿着嘴唇，往后退了一步，“你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吗？”李喜燕哧笑一声，“孔四爷身后的资金支持，主要是景南宇，也有你们米家的份儿吧？现在景家变成这样，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陷害？米姗，你和景南宇出去蜜月，你回来了，他没有，这……怎么说？”
    其实李喜燕也是诈一诈米姗，离近了看着米姗的状态更加不好，她似乎是真的受到了什么惊讶，表情总是惊惊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眼睛不自觉睁大，皮肤也不再弹润，反而因为夸张的表情多了不少的细纹，像是一下子老去了许多岁。
    果然，米姗一听李喜燕这么说，立即否认说道：“不是，我没有，他的事和我无关，我没有参与，我是……无意中听到了他给别人打电话，我……真的太害怕了，完全没有想到他是那样的人，我又不敢说，就吓得生病了，后来他好像有急事要回来，就让我自己留下，我这才……”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惊恐，这时米夫人从里面出来，一见这种情况，急忙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对李喜燕说道：“你干什么？我女儿和景家再没有半点关系，和你，更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由你说了算，米夫人，景先生去世的时候我在场，如果我对警察说，他临死的时候提到了什么，你猜，会怎么样？”
    “你……”
    “妈，”米姗呼吸急促，脸色突然泛起紧张的潮红，她盯着李喜燕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个秘密，与你有关的，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
    李喜燕心头收紧，脸上却无动于衷，怀疑的说道：“与我有关的秘密？米小姐，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我保证，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米姗快速的说道，她吞了一口唾沫，双手抚了抚胸口，低声神秘兮兮的问道：“你还记得，那次景南宇为了救你而受伤，最后被送到医院的事情吗？”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等着米姗继续说下去。
    米姗看看四周，说道：“我告诉你，其实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他是魔鬼……捂住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再入周宅

    李喜燕看着米姗紧张又有些疯癫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米姗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激动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说道：“真的，你相信我，他住院的事……那次受伤，也不过就是他自己演的一出戏罢了，本来的确是想着让你受到一点教训的，但是……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我就不知道了。你以为他真的是舍身救你吗？你错了！像那种自私又狠毒的人，最爱的就是自己，他可以对任何人下手！他……他就是魔鬼！”
    李喜燕心里震惊，关于那件事情，她还真没有想过，没有想到，连景南宇的舍身相救也是假的，是设计好的，这就难怪，度允曾经查过这件事，但却一直没有一点头绪。
    原来根本原因在这里，那就是根本没有什么要害自己的人，一切都是景南宇安排的，事情结束人一切也就结束了，没有人会知道。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你知道关于偷拍的事吗？”
    “偷拍？”米姗表情迷茫，眼神有些空洞，“我不知道，不知道……”
    李喜燕也不知道米姗究竟是怎么偷听到的，到底都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吓成这样，她的确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了。
    已经知道得足够多，李喜燕也就不再多说，景思慧在一旁愣着神，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现在的脸色，比米姗强不了多少。
    李喜燕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米夫人说道：“米夫人，不如抽空找个医生给她看看吧。”
    她的确是好心，米姗虽然不讨她喜欢，也做过伤害她的事，但是看着这么一个人慢慢变疯，还是有些残忍。
    不料，米夫人一听就炸了毛，“你什么意思？我女儿没病！你别胡说！”
    李喜燕也不是什么圣母，至于人家不领情，她也不懒得再劝，转身快步离开。
    走出去不远，就看到度允在不远处抽烟，看样子是在等她，她心里微动，加快速度过去，眼神殷切的看着他。
    度允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她在以为什么，调开目光，吐了个烟圈说道：“没事，我担心你再出事，所以在这里等你，那边差不多了，一会儿就入土。”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李喜燕，不用看也知道，她眼里那点光慢慢黯然了下去，她以为……他会带来关于周明烨的好消息吧。
    “哦。”李喜燕淡淡说道。
    度允抽了一口烟，没有再说话。
    不远处的哀乐还在响着，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变得阴了起来，早上的阳光已经被乌云遮住，隐约还有闷雷声从云层后传来。
    景思慧抱着一大捧白色的菊花站在墓前，看着上面的黑白色照片，景鸣俊一脸的严肃，就如同那时对她说，让她好好的反省，懂规矩，控制情绪。
    那时候她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和她作对，她原来以为疼她的爸爸也在指责她，真是难过得想死。
    现在，爸爸真的死了。
    她赌气，任性，现在想来多么幼稚，其实她是后悔的，在爸爸病得不醒人事的时候，她很害怕，她说要请医生，妈妈不肯，后来她实在看不过了，偷偷给家庭医生打的电话。
    可是，家庭医生来了之后，检查一下说没有什么事，她气急，人都成了那样，怎么会没事？
    后来周明烨来了，她早就听见了，但她没有出去，她知道，他一定会送爸爸去医院，她也曾经去医院偷偷看过，但是没有进病房。
    她害怕，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害怕真的就此失去爸爸，失去说抱歉的机会。
    她自我安慰，想着没有听医生说什么不好的消息，那就一定是没事，在医院治疗，一定会慢慢康复的。
    但命运这东西总是喜欢和人对着干，事情总是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终究是没有向爸爸道歉，没有承认自己的不懂事。
    景思慧的黑色裙摆在风中飘荡，她俯身放下怀里的花朵，低声说道：“爸爸，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不远处突然响了一声闷雷，空气里的潮意越来越浓，潮湿的感觉漫延至她的眼底，忽然，眼角有什么液体滑落。
    下雨了。
    “下雨了，”李喜燕坐在车里，看着车窗上的雨滴说道：“我想去个地方，你能送我去吗？”
    度允在前面开着车，“去哪？”
    “周家。”李喜燕回答道。
    度允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说话，但还是转了方向，车子在雨雾中直奔周家而去。
    下了车度允递给李喜燕一把伞，细密的雨珠打在伞上，发出奇妙的声响，院子里的花草依旧茂密，有的开得正浓，雨珠落在花瓣上，看起来更加娇艳干净。
    这是她第二次来周家，第一次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有仔细看院子里的布置，现在这些都在雨雾中，美好而宁静。
    只是……人却不在了。
    她想起那天她跟在周明烨的身后，鼻子不小心撞上他的后级，酸涩的疼，她情不自禁的摸摸鼻子，好像当时那种感情又回来了。
    她在雨里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向屋子里走去。
    屋子已经打扫干净，恢复如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里的主人不是逝去，只是出了院门。
    房间布置的淡雅别致，每样摆件都很用心，连电话机上的盖布也是用线手工钩织的，周淑曼的手，真巧啊。
    李喜燕把伞放在门口，跺了跺脚才慢慢走进去，她走向周淑曼的卧室，度允叫住她说道：“你干什么？”
    她低声说道：“景先生临终前告诉我说，这房间里有一本相册，是他和周阿姨一生的感情见证，是留给周明烨的，他说……”
    李喜燕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她仔细回想着景鸣俊说的那些话。
    “别的东西可以不要，但是相册一定要让他好好保存，相册很重要，一定要让他好好珍惜，”“他还有朋友，还有蒋逸北，最重要的还要是靠他自己，一双手一颗心，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当时只顾着难过伤心，只顾着认真分辨他说的是什么，想把每个字都记住，并没有细想，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似乎是另有深意。
    他没有提到景家的股权、财产，却说什么相册最重要，还说，周明烨有朋友，有蒋逸北，却没有说有“兄弟”，难道……他已经知道，这景南宇有关，是在暗示什么吗？
    “怎么了？”度允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
    “我得去看看，或者……他是另有一番用意也说不定。”李喜燕快步走进周淑曼的房间，那本相册并不难找，很快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
    这相册看上去有些旧，李喜燕翻开一看，最开始的那些照片还都是黑白色的，上面的人年轻俊秀，是景鸣俊和周淑曼年轻时的单人照。
    应该是还没有认识的时候，直到第三页，才是两个人的合照，他们看上去很青涩，动作也很拘谨，能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他们那种又高兴又紧张的小情绪，手臂微微靠在一起，紧张的僵硬不自然，但谁也没有躲开。
    周淑曼的眼神羞怯，景鸣俊喜意暗藏，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爱，这种冷静自持的感觉更让人感受到情意的深浓。
    李喜燕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多美好啊……如果他们两个人可以一直在一起，一定会这么幸福下去吧？周明烨的命运也会因此而不同，不用再受别人的嘲笑，不用再承受本不该他承受的。
    只是，这也只是如果。
    李喜燕慢慢往后翻，几张合影之后，再翻过去照片里有了彩色，而且两个人年纪和神情也明显不一样了，这中间应该是出现了出档期，应该就是景夫人所说的，她把两个人拆散，她的父亲强行把周淑曼送走了。
    再重逢回来时，已经很多年后，他们容貌变化并不太大，只是眉眼间的神情已经不再是青涩年少的模样。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临终嘱托

    李喜燕翻看着那本相册，如景鸣俊所说，那是他和周淑曼感情的发展记录，慢慢的，里面有了周明烨的样子。
    他小的时候很可爱，有点婴儿肥，眼睛很大，又黑又亮，像两颗黑宝石，嘴角总是微微翘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像一个小精灵鬼。
    李喜燕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一页一页翻着，似乎每年都会有两张，一张夏季，一张冬季。
    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参透这个规矩中的稠密，在一旁的度允轻声说道：“明少爷的生日是在夏季，夫人的生日是在冬季。”
    李喜燕恍然大悟，他们三口应该是一直都保持了这个传统，每年周明烨和周淑曼生日的时候都会拍一张合影。
    她的心里泛起酸涩波澜，有些人懊悔，也有些痛恨自己，她还不知道周明烨的生日，也没有问过他。
    她默默的想，周明烨啊——你要尽快平安回来，我还要好好给你过个生日呢。
    一直翻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发现，李喜燕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
    她又连续翻了三次最后一次的时候还把每张照片都抽了出来，也没有什么发现。
    “你在找什么？”度允问道。
    李喜燕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景先生临终之前的话，似乎有什么深意，他好像想说明什么，但可能……没有什么力气，也有可能是怕被别人偷听到，所以没有明说。”
    度允知道她一向想得多，多数的时候也的确能猜中，也就跟着她一起翻，但两人认真的把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想多了？”李喜燕喃喃说道：“景先生只是想把这些照片留给周明烨，让他记住这些珍贵的回忆？”
    度允抿着嘴唇没有回答，他心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对景鸣俊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景鸣俊又怂又自私，哪一点也比不上蒋五爷。
    但这些话，他没法开口说。
    他的目光落在周淑曼的脸上，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何苦呢，这一辈子，落得这么一个结果，如果……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李喜燕说道：“咦。”
    “怎么？”度允立即回过神问道。
    李喜燕拿着空了的相册，翻过来倒过去的看，来回翻了几次，指着相册后面的封面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颜色比前面的，似乎要深一些？”
    度允仔细看了看，这本相册的外壳就是用彩色的碎花纸做的，花色随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听李喜燕这么一说，他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嘶”了一声，说道：“好像的确是……”
    “有刀吗？”李喜燕问道。
    度允从腰后把匕首拿出来，递给她说道：“你干嘛？”
    “当然是割开。”李喜燕干脆的回答道，“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玄机，颜色略深，像是后来补上去的，没准东西就在这里面。”
    度允张了张嘴，有些不太赞同，他觉得这是景鸣俊临终说的最珍贵的东西，也有可能真的就这么一本单纯的相册，要是这么破坏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李喜燕的刀尖已经落了下去，她贴着最下面的边儿，小心翼翼的割开一条，“放心，我不会破坏的，如果没有东西，我还可以再重新粘好。”
    事已至此，度允也不好再说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倒也希望真能从里面找出什么东西来。
    封底被割开，李喜燕举起来晃了晃，什么也没有掉出来，度允无奈的笑笑，“行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回头再好好想想，如果真有东西在这宅子里，也没有别人能拿得走。”
    李喜燕也有些失望，但度允说得也有道理，她想大概是自己太紧张了，听什么话都觉得你是另有一层意思似的，魔怔了。
    她最后用刀尖伸出去，在里面划拉了一下，已经动了再重新粘好的心思，而这一次，随着刀尖出来的，还有一小角浅浅的白色。
    李喜燕和度允立即都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她用力摇了摇，一片纸悠然落下，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李喜燕手指微微有些发抖，把那页纸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展开，是一张手写的股权转让书。
    内容很短，不过寥寥几行字，意思却写得清楚明了，上面写道：本人景氏的法人代表景鸣俊，自愿把名下的全部景氏股权转让给蒋逸北，自即日起生效，但凡是在此日期之后发生的一切与景氏有关的股权分割、更改，公司易名，都是无效的，要追究更改人的法律责任。
    下面有景鸣俊的签名，还有日期，还有一枚私章印记。
    李喜燕的眸子猛然一缩，她紧紧抿住嘴唇，摒住呼吸，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度允凑过来快速掠了两眼，也很吃惊，“给五爷？这是……”
    李喜燕这才缓过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这是景先生做的最重要的决定，他知道，如果有什么不测，无论是写周阿姨的名字还是写周明烨，都会被别人怀疑，攻击，周阿姨不懂经商，心肠软，而周明烨虽然聪明，但是他毕竟年轻，容易被激，万一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决定或者说出什么话，会导致他这一切的心血白费，而交给蒋先生，情况就不一样了。”
    “蒋先生忠义，又对周明烨百般疼爱，就算没有这些，他也会奋力相助，即使……”李喜燕说到这里一顿，看了一眼度允，轻声说道：“即使蒋先生看到这些动了心，不再交给周明烨，那景氏也算是发扬光大，没有败落……”
    “五爷不会的，”度允打断她的话说道：“五爷曾经说过，蒋氏将来都是明少爷的，何况是景鸣俊的这些。”
    李喜燕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捧着那页薄薄的纸，此时觉得无比沉重，“这是景先生的一片真心，他一定是觉出了什么，或者，他早就发现了身体的异样，但是那时已经无力回天，他索性就……”
    她没法再说下去，回想着景鸣俊临终前的情景，心里酸涩难言，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后怕，如果他去世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或者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又或者，根本没有机会离开景家到医院去，那他要怎么传递这个信息？
    李喜燕不禁感叹，这也许就是天意，也或许是景鸣俊对自己的儿子都太过了解，无论是景南宇还是周明烨，他都洞察清楚，算计好了一切。
    可笑景南宇，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也不会知道，他的父亲看似懵然不知，其实上早早做了一切安排，他就算没有失踪，也注定是一场空。
    “走吧，我们拿这些去见五爷。”度允说道。
    “好。”李喜燕把照片一一放回，度允又说道：“相册……就不用拿了吧，就拿这份转让书吧。”
    “……行。”李喜燕垂下眼眸，听从了度允的建议。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一些，李喜燕撑起伞，和度允一前一后的走，她看着地上溅起的水洼，说道：“度先生，可以给我这里的一把钥匙吗？”
    度允的脚步一滞，没有回头，但还是淡淡说道：“好啊。没问题。”
    李喜燕心里感激，回头看了看屋子，说道：“我想没事的时候过来亮一亮灯，打扫一下，说不定哪天明烨回来了，看到有人暖着灯等他，会开心。”
    度允的眉头一皱，低声说道：“好。”
    两人出了院子，李喜燕收伞上了车，她在关车门的一刹那，忽然看到雨幕里像是有一个人，她的心头一跳，急忙跳下车，也来不及再撑开伞，快速奔着那个人影跑过去。
    但她还没有到跟前，那个人影就消失不见了，她站在原地，目光快速的往四周寻找，但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眼睛花了？李喜燕站在雨中，看着迷朦的雨雾自问道。
    度允撑着伞追上来，“怎么了？你跑什么？”
    李喜燕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度允替她打着伞，两个人又一起走回车子里。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他说得出，做得到

    李喜燕看着窗外的雨幕，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她努力想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度允从车镜里看了看她，脸上还有雨水，头上和衣服也湿了，他从前面递了纸过来，说道：“擦擦吧。”
    李喜燕无声接过，慢慢擦了擦，度允问道：“看见谁了？”
    “好像是……”李喜燕迟疑了一下，“吴若安，不过，我也可能眼花了。”
    度允也愣了一下，“她？应该不会吧，她怎么会知道周家，再说，我派人四处找她，她一露面就会被发现的。”
    李喜燕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心里琢磨着，要尽快和宋绍礼、欧阳然说一说这事儿了，早晚他们也得知道，早知道还早防范，不然万一哪天真出了事，那样的话对他们的冲击只会更大。
    她想了许久，再看向车窗外的时候，发现不是去茶楼的路，便问道：“蒋先生不在茶楼吗？”
    度允摇摇头，说道：“没有，这两天……五爷都在家，哪也没有去。”
    他的声音低沉，李喜燕也猜到蒋五爷大概是精神不佳，看来周淑曼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再加上周明烨的失踪，一定是雪上加霜。
    车子到了门前，度允按了按喇叭，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他把车一路开了进去。
    两人进了屋，蒋五爷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什么东西，看到他们进来就合上放到茶几的下层，“怎么这个时候一起过来了？”
    他说罢，转头看到李喜燕身上的衣服，皱眉说道：“干什么了，搞成这样？”
    度允苦笑了一下，蒋五爷也没有细问，让人带了李喜燕去换件衣服，李喜燕也没有拒绝，穿着湿衣服也的确太难受，还有可能会生病，她现在可不想生病。
    佣人微笑着说道：“我们这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孩子，也就有几件明少爷的衬衣，你凑合穿一下吧。”
    李喜燕心头一颤，眼睛有些发热，她低头掩饰住，“好。”
    周明烨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李喜燕的眼泪有些忍不住，她狠狠咬了咬嘴唇，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声才把眼泪逼回去，急忙收拾了一下下楼。
    幸亏那页转让书她出来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在外面套了层塑料袋，折了好几折，总算是没有淋湿。
    她到了客厅的时候，蒋五爷和度允都沉默着，似乎就是在等她，看到她进来，蒋五爷指了指茶几上的一碗水说道：“姜汤，喝了吧。”
    李喜燕点点头，姜汤很热，她双手捧着，半张脸都在热气里，慢慢的一口口喝完，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蒋五爷有些疲倦，精气神比起那天手刃贾士顺的时候差了许多，李喜燕放下碗，问道：“蒋先生，贾家的事情处理清了吗？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嗯？”蒋五爷回过神，摆手说道：“没事。度允说，你们去周家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说等你来说。”
    李喜燕点点头，她把景鸣俊去世时候的情况以及他所说过的那些话都一一说了一遍，蒋五爷目光看着窗外的雨幕，神色专注，李喜燕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着。
    她停顿了一会儿，蒋五爷转过头问道：“然后呢？”
    李喜燕继续说道：“我和度先生今天去了周宅，找到了那本相册，从相册外壳封底下，找到了一张东西。”
    她把那个塑料袋拿出来，一折折打开，从里面拿出那张转让书，双手递到蒋五爷面前。
    蒋五爷接过，目光往上一掠，眉头就一皱，他又从头看了两次，半晌没有说话。
    窗外的雨声沙沙，雨丝从天而落，白茫茫的一片，屋子里寂静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李喜燕看着蒋五爷的神色，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想。
    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看到的就是一份不菲的财富，那可是整个景氏，但对于蒋五爷来说，更多的是责任。
    他手底下的蒋氏并不比景氏差，甚至是强于景氏的，他并不缺钱，接手景氏，就意味着接过景氏的责任，包括那些人的饭碗生计，包括景氏将来的运营发展，以及……将来要一一交给周明烨。
    这是景鸣俊重如山的托付。
    沉默了良久，蒋五爷短促笑了一声，把那页纸放在茶几上，“他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年轻的时候从我身边抢走了淑曼，临死了还要把这么一大摊子甩给我，他倒真信得过我。”
    李喜燕暗自抽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她心里其实是一直有疑惑的，但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更没有问过，她隐约有感，但一直没有往那方面细想，现在听到蒋五爷亲口说出来，心想果然她猜得是对的。
    蒋五爷和周淑曼之间，并不是兄妹关系。
    李喜燕觉得，蒋五爷这样的男人真是难得，也过得太苦，也难怪他在看到周淑曼死去的时候，看起来那么难过，他这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当时已经是极力压制，还是有那么浓厚的悲伤。
    也难怪他，不顾一切的杀了贾士顺，不惜双手染血，背负人命，不惜与贾家为敌。
    李喜燕记得周明烨说过，他曾经多次邀请蒋五爷去家里，但是蒋五爷从来没有去过，由此可知，他对自己的感情也是一向是克制的，爱得再深，也只是隐藏在心里，并没有打扰纠缠。
    她对蒋五爷的敬佩，又深了三分。
    “那您……会答应吗？”李喜燕问道。
    蒋五爷微全啊眼睛，慢慢吐了一口气，“我能不答应吗？他死都死了，我再拒绝也回退不了，这个家伙……还真是够无耻。”
    他骂归骂，但还是接下这个托付。
    “我也不是单纯为了他，”蒋五爷淡淡说道：“就算没有他的托付，我也不会看着明烨什么也得不到，景氏，就该是明烨的，没有这份转让书，我也会把景氏拿过来。”
    李喜燕呼吸一滞，她相信，蒋五爷说的是真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蒋五爷看着她问道：“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李喜燕一时没有理解透他的意思，就回答道：“我已经和度先生说了，请他给我一把周家的钥匙，我想有空的时候就去开开那边的灯，暖一暖屋子，等明烨回来的时候会开心。”
    蒋五爷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他看向度允，一挥手，度允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李喜燕。
    她双手接过，用力握紧。
    “还有呢？你要不要过来帮我做事？”蒋五爷问道。
    他这个问题别说李喜燕，度允都愣了一下，急忙看向她，示意她快点答应。
    李喜燕先是吃惊，随后快速的冷静下来，说道：“我已经和齐总签约了，东方电机厂那边也了解得差不多，多谢蒋先生的厚爱，不过，您的项目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蒋五爷眉头一拧，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回答，李喜燕把心一横，继续说道：“蒋先生，实不相瞒，当初极力反对您和孔四争那个项目，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块地有问题。”
    “有问题？”蒋五爷略有些诧异，“有什么问题？”
    李喜燕深吸一口气，她也并不太想说，这个理由她也是想了好几个，都不太成立，本来是想着让孔四他们夺过去，等到地基塌陷的事故发生，那片楼成了烂尾，再让蒋五爷低价接手也不迟，可现在事情已经明了，孔四身后的景氏资金链就是景南宇的大头，现在景氏的转让书在蒋五爷手里，如果继续做下去的话……
    倒霉的还是蒋五爷。
    李喜燕有些郁闷，这事儿好像怎么绕都绕不开似的。
    “就是……在那场大火的前后，我在周围打听过，曾经有好几家出现过建房地基出了问题，所以后来才有很多人搬走了，所以，那个地方是不能盖楼的，当然，如果做成公共区域，比如水上公园什么的，倒是没有问题的。”李喜燕找了一个尽可能合理的借口。
    蒋五爷和度允互相对视了一眼，度允好奇的问道：“水上公园？”
    “啊，其实就是景观好一点的公园，可以挖人工湖，把景观建的好一些，再有一些设施之类的……”李喜燕觉得说多错多，干脆刹住话题说道：“这些都是后话，关键的问题在于，现在这种情况，那个项目要怎么处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下第一大“好”人

    李喜燕的观点很新奇，蒋五爷现在也的心绪也乱，他干脆让李喜燕说说她自己的看法。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道：“嗯，我的意思是，这个项目孔四他们这么争抢，一定是非常看重，他们一心想得，肯定没有时间去做土质分析，即使做了，他们也会铤而走险，以利益为重。”
    她说得很慢，一边在飞快的思考，一边在缓缓的陈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景家的变故，所以，为了避免发生变故，他们现在一定是在四处打听，观望，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李喜燕说到这里又顿住，她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抬头看着蒋五爷和度允，浅浅微笑，说道：“蒋先生，您有没有想过，利用这一次机会，把孔四爷一举除掉？”
    蒋五爷眸子微缩，和度允对视了一眼，他手指轻扣着沙发扶手，目光沉肃，事情太过重要，李喜燕的问题又太过直接，他一时没有回答。
    度允缓声说道：“我们和孔四不对付已经有段时间了，互相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只是，他到底是老势力，而且的确有些实力，要是单凭他自己还略好一些，但这一次他纠集了景家，而景南宇又拉上了米家，集三家之力，恐怕……”
    李喜燕扫了那张转让书一眼，度允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解释道：“虽然说现在有这份转让书在手，但是，景南宇操作了这么长时间，公司易主的事儿可以作废，但是只怕他的钱已经到位，要想撤出来，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孔四也是个老狐狸，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一类，如果景南宇和米家的钱不到位，他是不会这么积极的。”
    “那就说明，他自己的钱，也到位了，不是吗？”李喜燕接过话来说道：“既然孔四是个老狐狸，那他一定是把自己的利益看得重，保护得好，这种合作的模式最是不可靠，三家势力，已经足够多了，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我想，他们一定拟定了什么协议。”
    “这个是肯定的，”蒋五爷开口说道：“至于协议的内容，我可以派人去打探。”
    李喜燕笑了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不仅要查，还要在这个项目的进度上，推波助澜，让发展更快一些，让他们……”她微顿，笑容多了几分狠厉，“距离失去所有，更进一步。”
    ……
    景鸣俊的葬礼过去两天之后，李喜燕去了宋家一趟，宋绍礼和欧阳然并不知道景家发生的这些事，本来他们也该去参加，但是李喜燕没有通知他们。
    他们年纪大了，宋绍礼的身体也刚恢复不久，所以她就觉得还是让他们免了这一份的伤心。
    欧阳然开门看到她，不由得诧异，“喜燕，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喜燕笑了笑，“没有什么，只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
    欧阳然拉着她进了门，宋绍礼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抬头看到她，也微微皱眉，但他没有问，只是对欧阳然说道：“今天中午准备点好吃的，让喜燕在这里吃午饭吧。”
    李喜燕点点头，欣然同意，“好啊，我也想吃师母做的菜了。”
    欧阳然见她同意，也很高兴，急忙去厨房准备。
    宋绍礼放下书，指了指沙发，对李喜燕说道：“来，坐。”
    李喜燕坐下，宋绍礼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景家的事儿处理好了？”
    李喜燕一愣，急忙又站起来，宋绍礼摆摆手，“坐下吧，慢慢说。”
    “老师，您怎么知道的？”李喜燕不解的问道。
    宋绍礼指了指茶几下层的那些报纸，李喜燕恍然大悟，她也是糊涂了，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报纸上肯定会登，而宋绍礼是订了报纸，每天都会看的。
    “对不起，老师，我瞒了你们，”李喜燕有些愧疚的说道。
    “这不怪你，你的心思我也知道，”宋绍礼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我们和景鸣俊也算是相识一场，你肯定是怕我们伤心，没错，人老了……但凡是相识的，印象不错的人去了，总会难免感叹一番，哦，对了，你师母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
    李喜燕点点头，“我明白了。”
    “景鸣俊还年轻，怎么……”宋绍礼有些惋惜，“也算是天妒英才吧，原本以为他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李喜燕本来也没有想告诉宋绍礼关于景鸣俊去世的消息，所以这方面也就没有多想，现在他竟然知道了，她在考虑到底要怎么说景鸣俊的死因。
    “我看报纸上说，是急症，”宋绍礼摇头说道：“真是可惜了。”
    报纸上的说话，应该是蒋五爷授意让度允去协调的，毕竟人死了，到底是周明烨的爸爸，说不定哪天周明烨也会看到报纸，想必他也不想爸爸被人各种说和抵毁。
    李喜燕还在犹豫，宋绍礼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有一样东西，我得交给你。”
    “是什么？”李喜燕好奇道。
    宋绍礼笑了笑，笑容温暖，故作神秘的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李喜燕坐在客厅里等，不禁忧心忡忡，怎么对宋绍礼和欧阳然开口说明吴若安的问题，这实在是一个难题。
    没多一会儿，宋绍礼就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到李喜燕的面前，说道：“给，打开看看。”
    李喜燕低头一看，信封上写着的是宋绍礼的名字，寄件人是吴若安。
    她眸子一缩，又飞快把眼底的情绪掩饰住，抬头对宋绍礼说道：“老师，这是……师姐给您的信。”
    “是给我的，但里面提到了你，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我也是昨天才收到的，本来想着立即去告诉你，但是又想你可能一时分不开身，所以就想着过两天再说，今天正好你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喜燕也就没有再犹豫，打开信逐行看了起来，不得不说，吴若安的字写得很漂亮，文采也好，虽然说是家常信件，但是她写得轻松幽默，特别有趣，很符合宋绍礼的胃口。
    李喜燕心中暗想，吴若安真的很聪明，她可以准确的把握住宋绍礼的喜好，让他们对她特别的喜欢。
    看到第二页的时候，李喜燕果然看到吴若安在信中提到了自己，她说，这次回国，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李喜燕，而且特别喜欢、欣赏，觉得李喜燕特别聪明，是个可以塑造的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吴若安在信中还说，她之前有一个在国外一起求学的同学，最近回国了，据他说参加一个学习课程，然后考核通过以后就可以达到相关的学历证书，她觉得学历证书还是很重要的，虽然说李喜燕现在在东方电机厂，可现在政策在不停的变，国家的发展速度日新月异，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谁也说不准，可唯独真正的常识是自己的，也是最有力的。
    所以，吴若安建议，让李喜燕去试一试，虽然说名额很难搞，这只是内部消息，但是通过她和同学的沟通、努力、各种想办法，终于为李喜燕搞到了一个名额。
    原来如此，李喜燕慢慢吐了一口气，吴若安的信写得情深意切，即便只是看信纸也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真诚，她还说她身在国外，无法分身，只恨自己不能陪着李喜燕去，不过，她把同学的地址和联系方法倒是写得十分清楚。
    李喜燕心想，要是自己记性差点，看到这封信，没准还真的会以为，吴若安是真心待她，舍身处地为她着想，为她的将来打算，简直就是操碎了心，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可是，李喜燕并没有忘记关于吴若安的一切，她抬手掠了一下头发，眸中的冷光一闪，吴若安，写这么一封信来，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难得”的机会

    李喜燕当然不会相信吴若安在信中的鬼话。
    但宋绍礼不同，他一直都希望李喜燕有一个很好的学历证明，心里也多少因为这件事情有些遗憾，李喜燕也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在这个时期学历，大学毕业这样的证书，还是特别有用的。
    李喜燕清楚，吴若安也清楚，否则的话，她完全可以单独给李喜燕寄信，而不是在给宋绍礼的信里写，这样一来，宋绍礼是肯定会让李喜燕去试试的。
    果然，见她看完了信，宋绍礼就开始劝，让李喜燕一定要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吴若安在信里说的那么难得，她要是不去，李喜燕都觉得自己像是罪无可恕了。
    她合上信，对宋绍礼微笑说道：“老师，您放心，我会的，定然不会辜负师姐的深情厚意。”
    宋绍礼见她答应，欣慰的点头说道：“好，好，那就好。喜燕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资质一点也不比那些大学生差，千万要相信自己，明白吗？”
    李喜燕郑重的点点头，欧阳然走进来正好听到，不禁说道：“你别给孩子那么大的压力，尽力试了就好，不用太有负担。”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宋绍礼又说道：“对，对，你师母说得对，尽力就好，实在不行也没有什么关系，一纸证书而已，你自己有本事更重要。”
    李喜燕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暖又涩，她心想自己这是积了多大的德，才会遇到他们这对夫妇。
    午饭吃得很高兴，被吴若安的信这么一闹，李喜燕也没有再说关于吴若安的事，她想先弄清，吴若安到底想干什么。
    吃过饭帮着欧阳然收拾，李喜燕问道：“师母，老师最近身体还好吗？没有不舒服吧？”
    欧阳然摇头说道：“没有，都挺好的，你放心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好，”李喜燕把手里的碗抹干，笑意淡淡的说道：“师母，师姐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她，她还有什么亲人吗？”
    欧阳然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并没有，我们也多方打听过，据说是之前……”
    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隐讳，低声说道：“家里发生了变故，有的被带走批、斗，有的下乡去再也没有回来，就没有了音讯，所以……你老师对她也格外疼惜。”
    李喜燕心里了然，也明白了欧阳指的是什么变故，她点点头，“那，师姐也没有男朋友什么的吗，她年纪也差不多了，等结婚了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
    欧阳然听到她这话又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人小鬼大，也好意思说这个。”
    李喜燕心里苦笑，吐了吐舌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还没有，听说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处过一个，我也侧面的问过，她说得含糊，后来你老师也一直说，要给她找个好的，她也没有拒绝过，我想应该就是没有吧，”欧阳然擦了擦手，脸上露出慈母般的笑，“若安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想她要是找到了，应该会告诉我们的。”
    “哦，”李喜燕回答道。
    欧阳然看着她的模样，笑意更浓，以为她是在动什么心思，“你放心，等你到了年纪，我们也会给你挑的。”
    李喜燕一愣，又想到周明烨，心里泛起苦涩，她岔开话题说道：“师母，还有糖吗，我想吃一块。”
    “有，走，回屋去给你拿。”
    从宋家出来，李喜燕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了度允。
    度允也挺忙，那天在蒋五爷那里把事情商定好了之后，他就有许多事情要做，见到李喜燕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么？有什么情况？”
    李喜燕也没有迂回，回答道：“吴若安，给宋老师写了一封信，推荐我去市里找她的一个同学，据说是手里有培训的名额，千辛万苦的替我要到了一个，让我过去参加，然后可以拿到学历证书。”
    度允诧异的看着她，拧眉说道：“这事儿还真是诡异啊，她在打什么主意？”
    李喜燕摇头说道：“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她好像和景家的事有些关联，当初给老师下毒，我就怀疑是她动的手，老师中的毒和景先生的中的毒，经过检查可是同一种，而且她的行踪，为什么要谎称出国了？”
    “那她现在让你去市里，这是什么用意？”度允放下手里的匕首，他习惯每天都擦一擦，用的时候保持锋利，这几天随时可能用得上。
    “你还记得，那天我说在雨幕里看到了一个人影，像她吗？”李喜燕问道。
    度允的目光一闪，“你是说……她出现在周家附近，不是偶然？”
    李喜燕心里也很奇怪，关于吴若安，一切就都像是一个谜，她的一切李喜燕都不太了解，仅仅知道的那点东西还是从宋绍礼和欧阳的嘴里知道的。
    没其它的亲人，没有男朋友，就像是没来处，不知道归处，就这么一个人，说句离奇的，就算是突然失踪了，想找都没地儿找去，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太奇怪了。
    李喜燕回想起那天在雨幕中看到的情景，就觉得阴森森的，她心想得快点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好告诉宋绍礼和欧阳然，否则的话，吴若安总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我也说不好，总之她给我的感觉不太好，这次正好是一个机会，我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她和景家的事情有关，没准也是一个突破口。”
    度允手指轻轻在刀刃上滑动，匕首寒光凛冽，映入他的眼底，李喜燕忽然发现，度允冷酷起来的时候也是挺让人有压力的，只是和他认识久了，会略微感觉好一些。
    但是在面对类似黑石那种人的时候，度允的威压是绝对存在的，她想起蒋五爷的的杀伐果决，看着度允手里的锋刃，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说道：“你和蒋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她早就察觉到，他们不是一般的人，至少，不像表面上只是商人这么简单，否则的话，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两次出了人命的事，就这么被摆平了，而且对方还不是一般的人。
    不过，李喜燕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她并不想多事，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不见得是好事，她深知这一点。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袋一抽就问出口，她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那天蒋五爷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度允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手指依旧在刀刃上滑着，沉默得让李喜燕觉得自己好像刚才是幻觉，并没有问什么。
    过了片刻，度允说道：“那你打算，去市里弄个明白？”
    他果然岔开了话题。
    李喜燕也聪明得不再多问，顺着他的问题往下说道：“嗯，我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我想请度先生派个帮手给我。”
    “行啊，”度允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叫阿成和你一起去，他胆大心细，办事很利索，身手也不错。”
    李喜燕对阿成的印象也很不错，而且度允能夸的人，一定也错不了，她是很信任这一点的。
    “好，那就麻烦度先生安排一下，看阿成哥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一趟，”李喜燕客气的说道。
    度允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说道：“明天周一，那就明天吧。”
    “好。”
    说完了这件事情，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喜燕犹豫了一下，问道：“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度允把匕首装入鞘里，鞘很精致，上面还有很别致的花纹，李喜燕还很少见到匕首有鞘的，那天蒋五爷拿的好像也是这种。
    “有了消息会通知你的，放心。”度允低声说道。
    那就是还没有消息，李喜燕的心慢慢一沉，像是浸入冰冷的水里，呼吸都微滞了一下。
    “哦。”

 第三百八十章 守望

    李喜燕刚离开茶楼，度允也就起身出了门。
    他开车去了码头，想亲自当面跟阿成说陪李喜燕去市里的事。
    还没有走到码头，他就看到李喜燕骑着自行车在前面不远处，他下意识放缓了车速，远远的跟着他，并没有过去叫她。
    她的速度也不快，似乎是那种没有目的地的走，但度允知道，他要去哪儿。
    李喜燕在码头上停住，就在周明烨上快船的地方，她每天都要来这里一次。
    远处波涛翻滚，海天一色，深深浅浅的蓝由远及近，朵朵的浪亲吻着沙滩，不时有贝壳和水草被推上了岸，李喜燕经常想，会不会有一次周明烨头上顶着水草，从水里冒上来，手里举着螃蟹，猛然吓她一跳，冲着她哈哈大笑，说道：“胆小的丫头，我请你吃螃蟹呀。”
    想着这个可能，李喜燕自己都会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湿了眼眶。
    她托着腮，眼中映着海水，脑海中想着周明烨的模样，一坐就是很久。
    度允坐在车里远远的看着她，拿了一支烟点着，慢慢抽了一口，他吐出烟雾，把那口闷在心里的气也吐了出去。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让人心疼啊。
    见到阿成的时候，他正在仓库里忙活，听到声音转过头，笑着打招呼，“哟，度哥，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嗯，”度允扔了支烟给他，“这两天忙吗？”
    阿成把烟别在耳后，“还行，不算太忙。度哥，有什么吩咐？”
    “明天出趟门吧，陪喜燕那孩子一起去一趟市里。”度允手里转着打火机说道。
    “行啊，度哥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阿成咧嘴一笑说道：“那小丫头也挺讨人喜欢的，聪明伶俐，有意思。”
    度允抬眼看了看他，“这次去你得听她的，保证她的安全。”
    阿成敛了笑，听出度允的语气严肃，郑重的点头说道：“行，我明白。”
    “另外……”度允转头看了看外面，“她似乎经常来码头，就是——那个地方，她来的时候你派人盯着点，别出什么事。”
    阿成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那个地方”是哪儿，眼睛也暗了暗，说道：“行，我会的。度哥……明少爷还是没有消息吗？”
    度允“嚓”一下把打火机打亮，他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准备一下吧，把手头上的事情人交接一下，别对别人说去哪儿。”
    阿成急忙答应，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自从周明烨出事之后，连他的名字在内，都在敢禁忌。
    天色慢慢暗了，落日的余晕落在海面上，浪涛阵阵，海风也更大了一些，扯着李喜燕的头发，她微眯了眼睛，远处船飘来荡去，时不时有汽笛声传来。
    又该回去了，李喜燕特别失落，这一天又过去，失望和希望的比例在一点点的失衡，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自己。
    “李喜燕，”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李喜燕心头一跳，急忙回过神，看到身后的人，心里涌起的感觉又迅速回落，“是你，有什么事？”
    景思慧掠了一下头发，没有回答，慢步走到她的身边，看着远处的海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喜燕问道，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景思慧快速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就是听说他们在这里出事，所以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李喜燕并不想和她多谈，本来也不是什么投机的人，正转身要走，景思慧忽然说道：“李喜燕，你要当心吴若安。”
    李喜燕正想离开的脚步又顿住，打量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景思慧慢慢叹了一口气，“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一个傻子，我要是早明白，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李喜燕，你是不是特恨我，特瞧不起我？”
    李喜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景思慧反问。
    “还真不是，”李喜燕难得有耐心和她解释，“你太敏感，自尊心也太强，也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特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特别是你爸妈的。”
    景思慧的眼皮微微一抖，她调开目光，偏头没有说话，李喜燕看到，她的眼脚似乎有些细碎的光芒一闪。
    李喜燕心里也有些难受，她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景思慧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说来也是奇怪，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也很脆弱，有的经过一点点的波折就散了，有的在经过大起大落之后反而会让恨意减退。
    “你说得对，”景思慧慢慢开口，她看着远处，天边最后一线余晖落在她的腮边，她的轮廓看起来更加单薄。
    “我的确是很想引起爸爸妈妈的注意，爸爸的眼里有大哥，有周明烨，但很少看到我，我是个女孩子，不能继承家里的事业，其实我也没有想着要争什么，就是想做出点事，让他注意到我，夸赞我几句，我也不是只会花钱。”
    “妈妈的眼里也有大哥，更多的还得盯着爸爸和那个女人，她活在怨恨和嫉妒里，有时候面目狰狞得可怕，我很害怕，怕自己也变成她那样，她总是会说起那些事，一遍一遍的说，骂爸爸没良心，骂那个女人不要脸，骂周明烨是野种。我刚到年纪，她就把我送出国，我想选自己喜欢的专业，可她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愿不愿意去，自己去那么远，会不会过不好。”
    李喜燕听得有些心酸，也忽然理解了她，她的叛逆一直持续到现在，她其实只是病了，心理的病，一直都没有好。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吴若安的，她很优秀，和米姗那种优秀不一样，米姗身上有娇气，也有有钱人家惯出来的那种毛病，但吴若安没有，她好像永远都是笑着的，温和的，却又让人看不懂的。后来我去大哥的学校，吴若安陪我一起去，她回来以后竟然跟我说，喜欢我大哥。”
    李喜燕的眉心一跳，但景思慧还沉浸在这些往事的回忆里，李喜燕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我讶异她的直接，还有她的选择，要知道那些喜欢的人在我们学校有很多，我跟她说，米姗也喜欢我大哥，她并不以为然，她说不知道米姗是谁，也不管别人，只管自己。”
    景思慧看了李喜燕一眼，短促笑了笑，“米姗和我们并不是一个学校，我倒起了好奇心，也是成心想看看，她们俩谁会赢，我那时候并没有发现，一直温和好说话的吴若安，在这件事情上竟然那么坚决，我也忘了，有那么一种人，如果得不到，就会心生恶念。”
    “恶念？”李喜燕莫名有些心惊，她直觉感到，吴若安一定是做了什么。
    “是啊，那年我大哥生日，吴若安精心准备了礼物，我想问她是什么，但她不肯说，后来我就跟她说，米姗也准备了礼物，我想看看她准备的是什么，就是想看能否超越米姗。”
    景思慧似乎笑了一下，那抹余晖消失了，她的轮廓也渐渐变得模糊。
    “其实米姗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会跟她争什么，”景思慧短促笑了一声，“米姗骄傲得很，她自认为拥有一切，家世、容貌、才学，她看不起别的女生，也不会觉得那些喜欢我大哥的女生会是什么威胁，甚至还会觉得她们是绿叶，就是专门给她当陪衬的。”
    李喜燕点点头，这倒是符合米姗的性格，她并不意外。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问道。
    “后来？”景思慧似笑非笑，“后来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在生日前一天晚上，米姗打电话告诉我说，她们的宿舍被人偷了，屋子里贵重的东西能偷的偷了，不能偷的被砸得稀烂，她给我大哥的礼物，也就这么完蛋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会再回来了

    李喜燕听了景思慧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景思慧并不看她，依旧看着远处，她的眼睛里光芒很暗，有些发空，“我那个时候还觉得有意思，觉得这种明争暗斗挺好玩，也好奇吴若安怎么那么有手段。现在回想起来，那才是她的可怕之处吧。”
    李喜燕也觉得有理，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她问道：“那你哥哥回来以后，和她还有联系吗？”
    景思慧短促笑了一声，“吴若安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和我哥有过什么联系，即便是在国外的时候，一直都是我知道她所谓的情深，她好像并没有告诉我哥，我刚开始觉得有意思，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什么兴趣了，有时候还觉得……”
    她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儿，“她像是在演，就是在演一出戏，她自己想演的戏，想演的角色，尽情的演绎着深情，这种感觉很奇怪，后来……我经常出去实习，就很少回宿舍住，和她的来往也就少了。”
    李喜燕听着她的描述，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轮廓，吴若安这种性格，真的是很少见，而且很危险的，算得上心理疾病的范畴，和精神问题就有一线之隔。
    不过，这个时期的人，应该都不太会注意这个问题。
    景思慧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她，说道：“我今天上午去见我妈妈了，我问她为什么忍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忍不了了，她说，她是听我哥说，我爸爸要改公司的股份，要重新分配，有可能会分给周明烨和他妈妈，所以这才急了，至于那些从我房间里搜出来的那些毒药，她说原来是她放在厨房的，但是后来不见了，她见我爸也的确是没什么救了，不需要再下药，也就没有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我房间的糖盒里。”
    李喜燕听到这些觉得很惊讶，也有些后背发凉的惊恐，她紧抿了嘴唇，没有把这种感觉说出口。
    景思慧表情古怪，“前阵子我遇到过回国的吴若安，她说好久不见送给我一个小礼物，就是用这个小铁盒装着的，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小饰品什么的，我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就把盒子扔在屋子角落了，直到你们那天翻出来，否则的话我都不记得还这么一个东西。”
    她说得很清楚，李喜燕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不像是说的谎话，景思慧不是那种有心机的人，这一点李喜燕很明白，所以她的第一直觉就是相信景思慧的话。
    “那你妈妈有没有说，那些药是哪里来的？”李喜燕问道。
    “我问了，她不肯说，”景思慧垂下眼睛，掩饰住眼底的一丝苦涩，“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我没有告诉她，大哥已经出事了，她大概……还是想保护他吧。”
    李喜燕也深以为然，景夫人还不知道景南宇已经坠海失踪，她大概想怎么她也是认罪了，就索性一力承担，让景南宇安稳的继承景家的家业。
    “找个人说说，我也轻松了，”景思慧笑了笑，“本来只是想看看这里，其实有我很多问题想问问大哥，米姗说的那些我有仔细想过，但我还是想亲口问问他，亲耳听他说，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狠。可惜……没有机会了，我要走了，李喜燕，我不会再回来了。”
    李喜燕心里有些发酸，看着眼前削瘦沉郁的景思慧，想着她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恍如隔世。
    景思慧转身走了，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李喜燕回头看了看滚滚的海水，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和沉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她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无限感慨，人性这种东西，还真的是没有办法预测。
    天色不早，她也想离开，看到不远处有人走过来，人影渐近，是阿成。
    “李小姐，”阿成打招呼说道：“度哥告诉我了，明天陪你一起去一趟市里，还说让我听你的，保证你的安全，我想和你约一下时间。”
    李喜燕微笑说道：“阿成哥，就叫我喜燕吧，既然度先生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出发，但是，我们不能一起走。”
    “啊？”阿成一怔。
    李喜燕狡黠的一笑，“本来想明天一大早见面再说的，那既然你来了，就现在说吧，明天我们八点半在火车站见面，然后互相装作不认识，你不远不近的跟我保持距离就可以，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看我的手势再出手，好吗？”
    “这……”阿成还真没有想到，李喜燕的要求竟然是这样的，他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李喜燕眨眨眼睛，“你不是说，度先生说了，让你听我的吗？”
    “但是，”阿成搔了搔后脑勺，李喜燕说道：“哎呀，别但是了，就听我的吧，没错的。”
    “那行吧……”阿成只好答应，心想这丫头果然是鬼精灵。
    李喜燕和阿成说好，骑上自行车回家，一进门看到赵晓雯和赵朝也来了，赵朝的手臂还挂着绷带，但也没有什么大碍了，见到她回来，大家都跟她打招呼。
    这些日子大家都不是特别开心，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的事，鹏飞电子厂这边就更别提，很多人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来源，生活都受到了影响，李厂长带人和资料去政府有关部门过几次，但是人家说，他们这个厂的性质早就改了，他们的体制现在没有办法对他们负责。
    但是，看他们确实可怜，也不能坐视不管，就说要和领导商量一下，开会讨论一下，可这些都是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等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李厂长一夜间老了十几岁，额角的头发都白了。
    这还是赵朝出院之后第一次见到李喜燕，之前也来过，但是没有遇上，李喜燕看到他，又难免想起鹏飞电子厂，想起周明烨，但她只能把这些压在心底，微笑说道：“赵叔来了，身体怎么样了？胳膊好些了吗？”
    赵朝点头说道：“好多了，今天又去复查过，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再吊个两天保险一下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那就好，您要好好保重，去东方电机厂的事，晓雯和您说了吗？”李喜燕问道。
    “说过了，”赵朝一脸的愧疚，“喜燕啊，我真是没有本事，这么大的事情……还得让你一个孩子给我解决，我真是……”
    李喜燕看了看他，又看看妈妈，顾秀娟会意，劝慰说道：“赵哥，你别这么说，我们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她的声音刚一落，就听有人推门进来，大声说道：“为什么不能计较？”
    众人回过头，诧异的发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昭君，赵晓雯的大姨。
    赵朝的脸色立时就变了，紧张的看了一眼顾秀娟，下意识站到她身前，对王昭君说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王昭君看他护着顾秀娟的样子就气不过，“你说我来干什么？还不是担心你们父女的死活？你们倒好，真是没有一点良心，现在还护着这个女人！”
    赵晓雯也特别不高兴，心里又很担忧，现在她们家内忧外患，可经不起折腾了，爸爸的意志消沉，虽然说他的工作有下家，李喜燕也答应帮忙，但是鹏飞毕竟是他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结果却以这种方式收场，他的好多老工友也没有着落，他闷闷不乐了很多天，这才刚好点……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爸爸怎么没有良心了，谁帮了我们，我们自然要好好对人家，这是我们家的事，您还是别再管了。”她冷声说道。
    王昭君一愣，她没有想到连赵晓雯都这么冷淡绝情，心里的悲愤更加有些压制不住。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他答应的，我来做

    李喜燕没想到会再次见到王昭君，她还会再次找上门来。
    赵晓雯对王昭君也非常冷淡，直言让她不要再管自己家里的事。
    王昭君错愕又心寒，看着赵晓雯说道：“晓雯，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我是你大姨，你的亲大姨！从小看你长大的，你竟然……”
    赵晓雯心里也烦躁的不行，本来说了那话还多少有点愧意，但现在一听王昭君的话，那点愧疚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姨，您看我长大，但我已经长大了，这些年是你照顾我们多，还是我爸照顾你们多，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些不该计较，以后我爸有了新家庭，要是您觉得能处，那我们就还是亲戚，适当的保持距离就行，如果您觉得……我们没有良心，不配做您的亲戚了，那我们也不勉强，爸爸已经苦了很多年，我也长大了，顾婶很好，我也很喜欢她，我不想用所谓的良心来换取爸爸的幸福。”
    她说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清晰有声，所有人都为之震动，李喜燕本来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此时也烟消云散。
    李喜燕经历过李家的那些狗皮膏药一样的人，也明白那些人不是你说几句他就能听你的，时到今天，李占彬不是还来找她们，想要钱吗？
    就是觉得烦。
    赵朝一直照顾着妻子的娘家人，除了他本人就是忠厚之外，还因为和死去的妻子感情深厚，再就是因为女儿，他不想让赵晓雯觉得，没有了妈妈，连姥姥家的人也失去了。
    他现在听到赵晓雯这么说，心里很是欣慰，王昭君脸色气得发白，一指赵朝说道：“幸福？幸福什么？你看看你爸爸现在的样子，手臂伤成这样，这能叫幸福吗？”
    “这只是意外，”赵晓雯回答道：“是爸爸厂里的事情，和顾婶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爸爸伤成这样，也没有见您怎么照顾，倒是顾婶一直在医院忙前忙后，你现在跳出来这么说，到底以什么立场？”
    “你……”王昭君咬牙切齿，转头狠狠盯住顾秀娟，“都是你这个女人教唆的，你给他们父女灌了什么迷魂汤？被你害成这样还护着你？”
    李喜燕冷声说道：“你聋了吗？都说了，这件事情和我妈无关。”
    王昭君立即反驳道：“怎么会无关？我早找算命的先生看过了，她就是灾星，专门祸害别人的，先是害了原来的丈夫家里不和，现在还把婆婆克死了，还想祸害赵家，你们的心怎么这么毒啊。”
    “住嘴！”赵朝忍无可忍，大声喝道：“你是不是疯了？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秀娟才不是灾星，她是我们家的福星！是我和晓雯的福气！要说灾星——我看你才是！你快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李喜燕看了妈妈一眼，用眼神鼓励她，示意她不要后退害怕，有些事情躲不开，就得勇敢面对。
    顾秀娟明白她的意思，站在赵朝身边，对王昭君说道：“你是晓雯的大姨，是她妈妈的亲姐姐，我相信你对她的关心是出于真心的，请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也会好好照顾赵大哥，如果你能接受，那以后年节来往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不接受，那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
    李喜燕听到最后，简直想要给妈妈鼓掌，她飞快的笑了笑，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间不早了，妈，能吃饭了吗，我饿了。”
    “好，这就开饭，”顾秀娟点头说道。
    赵朝上前跟着她去厨房，“我来帮你。”
    赵晓雯拉着李喜燕去洗手，所有人都离开这里，把王昭君晾在这里了，她干生气没辙，运了半天气把火气压下去，只好恨恨的转身走了。
    赵晓雯一边洗手，一边对李喜燕说道：“喜燕，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怎么……”
    李喜燕垂眼看着飞溅的水珠，“有些人甩不掉，无论你想不想，她就在你的生活里那么杵着，唯有见一次赶一次，这些我都经历过，也理解，只是有时候觉得，我妈妈太苦了。”
    赵晓雯眉心微跳，拉住她的手腕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你妈妈的，我爸爸也不会，现在我爸都不怎么去那边了，偶尔给姥姥送点东西，也是让我自己过去。”
    李喜燕也了解她的紧张，“嗯，处理好就行，我妈妈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有什么……还希望你多照顾。”
    “我一定会。”赵晓雯用力点点头说道。
    “那行，我去吴家把喜凤和小猪叫回来，”李喜燕转身出去，去吴金贵家找喜凤和小猪。
    喜凤和小猪正在吴家玩游戏，见到她来了，急忙跑过来，吴金贵看着她，犹豫着说道：“你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太好，别……太累了。”
    李喜燕冲她笑了笑，“好，谢谢。最近麻烦你了，家里事情多，我也顾不上他们俩。”
    “没有什么麻烦的，他们俩很乖，是他们陪我我才不会没有意思，应该是我谢谢他们才对。”吴金贵不好意思的说道。
    喜凤冲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小猪和李喜燕蹦蹦跳跳出了门，她摇晃着李喜燕的手指，说道：“姐，明烨哥哥好多天没有来了，他什么时候有空啊，他画的小画太好玩了，而且他还答应我们，这个周六要带我们去东公园看荷花呢。”
    李喜燕的脚步一滞，看着天边的夜星默默吸了一口气，喜凤问道：“姐，怎么了？”
    “没事，”李喜燕回过神，“明烨哥哥最近信息论记，他不是要高考了吗？考大学可是一等的大事，喜凤想去看荷花吗？”
    喜凤看了看小猪，小男孩紧绷着小脸，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他微微摇了摇头，喜凤抿了抿嘴唇，说道：“明烨哥哥考试重要，我不想看荷花。”
    李喜燕的心顿时揪紧，眼泪差点涌出来，她蹲下身子，对他们俩说道：“没关系，想看的话姐姐带你们去看，好不好？”
    小猪严肃的说道：“可是姐姐很忙，最近还瘦了，我们不想你太辛苦。”
    李喜燕喉咙里被堵住，她一时说不出话，伸手摸了摸他们俩的头顶，“没有的事，带你们俩去玩，一点也不辛苦，就这么说定了，明烨哥哥答应你们的，我代他完成。”
    喜凤和小猪顿时绷不住，脸上露出小惊喜，眼睛都在发光，李喜燕的鼻子更酸，站起身拉着他们俩往前走，“好了，先回家吃饭。”
    晚上的时候李喜燕才跟顾秀娟说起明天要去市里的事，顾秀娟有些担心她，“你自己去吗？会不会太危险了，市里那么大，你一个人……”
    李喜燕不知道吴若安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到店里附近来打探什么情况，就没有透露阿成和她一起去的事，想了想说道：“没事的，我有地址和联系方式，对方也是吴师姐的同学，不会有事的，老师也造成我去，妈，你不用担心。”
    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顾秀娟也一直觉得在读书这方面对李喜燕有愧疚，这种事情她就更不好再阻拦，只好点点头，说道：“那明天一早妈也起早，给你做点好吃的。”
    “行，那太好了。”李喜燕微笑着说道，她拉过妈妈的手，轻声问道：“妈，和赵叔的事，您想好了吗？”
    顾秀娟略有些脸红，但还是说道：“你赵叔是个难得的好人，晓雯也懂事。”
    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李喜燕点点头，说道：“那……等赵叔的手臂完全康复，他入职东方电机厂以后，我就和晓雯商量一下，把事儿给你们办了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行踪诡异

    李喜燕提出给妈妈办婚事，顾秀娟的心里没有多少惊喜，倒有些担忧。
    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好像是在一件一件做好事情，然后交代什么一样，这种感觉特别不好。
    她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勉强笑了笑说道：“不急，看情况再说吧，燕啊，你……”
    顾秀娟其实很想问，也很想打破李喜燕包裹着的那层铠甲，但是，李喜燕却没有给她机会，“妈，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无奈，顾秀娟只能叹了一口气，看着合上眼睛的李喜燕，默默关了灯。
    窗外星星闪耀，李喜燕睁开眼睛看着，她不禁心想，周明烨现在在哪里呢，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在看同样的星星？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都像隔着一层雾，什么也看清，只觉得周身湿乎乎的难受，恍惚间还有水流声，她很想看清楚，但无论怎么用力睁眼也看不清，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影子，像是周明烨在水里走，她很想用力去抓他，但怎么也追上不，她急得大叫，他好像听见了，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等她，只是边走边退，说道：“喜燕，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别再惦记我。”
    李喜燕放肆的哭，眼泪横流，“我不要照顾自己，你说过回来会补偿我的……”
    可无论她怎么哭，周明烨都没有停下，只是冲她笑笑，慢慢走远，而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李喜燕猛然惊醒，发现是一场梦，抬手摸摸脸，满脸的潮湿。
    窗外星光淡了许多，东边蒙蒙亮光，天刚刚快要亮的样子。
    她却再也没有办法睡着，不断的回想着刚才的梦，想一次难过十分，但她不得不回想，她怕，怕自己会忘记这个难得的梦。
    早上起床之后，李喜燕洗漱好，完全看不出情绪，她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这才转身下了楼。
    吃早餐的时候顾秀娟又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务必注意安全，没事就早点回来，李喜燕都一一答应。
    临出门的时候，她告诉李林，多注意着店里的情况，李林点头答应，他试探着问道：“你……没事吧？”
    李喜燕微笑说道：“没事，我好着呢。走了。”
    她转身出门，李林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吐了一口气，好着呢……骗谁呢？
    李喜燕去火车站买票，到了车站看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八点半，她和阿成约好的时候就是八点半，她的目光往四处一掠，发现前面不远靠着柱子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本什么杂志，一边倚着柱子，一边有意无意的扫着门口。
    正是阿成。
    李喜燕和他目光一撞，各自调开，没有想到他也提前到了。
    既然都到了，李喜燕也不再等，直接去买去市里的票，过了几分钟阿成也跟上，他们之间隔着几个人，看起来就像完全不相关一样。
    到市里的路途很近，上次去动物园的时候，还是周明烨开车去的，坐火车不过半个多小时左右的路程。
    窗外的景物飞快掠过，李喜燕坐的位置靠着窗，她抵着窗子，看着那些飞驰向后的景物，脑海中浮现上次和周明烨一起开车去的情景，心里泛起无尽的酸楚。
    现在她坐着火车，而他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车厢里人很多，各种方言都有，李喜燕有的能听懂，有的不能，这些话来来去去在她的耳朵里穿过，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忽然，听到一声低呼，“你干什么？”
    这一声，把李喜燕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立即坐直身体，竖起耳朵听着有没有后文。
    “嘿，俺没有瞅见你，不好意思啊，哎呀，把你的鞋踩脏了，俺给你擦擦吧，”一个浓重的方言说道。
    “不用了，”另一个有些不耐烦，“别再碰我就行了。”
    李喜燕听着这个声音，双手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指，转头往后看，透过座位的缝隙，看到不远处后面几排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他正用卫生纸擦着鞋，鞋上被踩了一个鞋印。
    他虽然低着头，但李喜燕也认出了他，裴重。
    李喜燕心里疑惑，他这是要去哪儿？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他不是出国了吗？走了有段时间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奇了怪了，这些说出国的人，一个两个的都不好，到底在搞什么？
    李喜燕转回头，半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车站她特意往裴重的座位看了一眼，他也起身拿了个包下车，看样子也是去市里的。
    她心里疑惑更浓，悄悄跟上裴重，这时阿成也从她的身边走过，她快速的说道：“我得跟着那个老头，先看看他去哪。”
    阿成点点头，但没有说话，和她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车站里人来人往，李喜燕紧盯着裴重，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她一边跟着走一边想，真是有意思，没想到刚一下车还没有开始无间道呢，倒玩上跟踪了。
    走出车站，裴重叫了一辆三轮车，李喜燕也拦了一辆，让开三轮的师傅跟上裴重的车，她看了一眼后面，阿成也在跟着。
    又约摸走了交近半小时，三轮车才停住，李喜燕付了钱，问道：“师傅，这是哪儿？”
    “这里是方碑大街二十六号，”师傅回答道。
    李喜燕的动作一滞，“哪儿？”
    “小姑娘第一次来吧，这里是方碑大街二十六号。”
    李喜燕的确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址她却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口袋里装的着那页写着吴若安所谓的同学的地址和电话的纸上，其中的地睛，就是方碑大街二十六号。
    她心里疑惑大起，付了钱跳下三轮车，又问三轮师傅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儿啊，原来是一所中学的旧址，后来因为历史原因，就废弃了，现在不是又开始注重学习教育了嘛，所有的老师回城以后没有地方住，就暂时被分到这里，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有很多已经搬走了，现在应该还有极少人在这里吧。”
    李喜燕一边听三轮师傅说，目光一边关注着裴重的动向，他下了三轮，左右看了看，一直往前继续走。
    这位三轮师傅是本地人，知道得挺清楚，李喜燕也了解了大概，看裴重已经进了门，就急忙跟了上去。
    裴重走得不快，李喜燕也保持着一段距离，这里看样子的确是一所学校，还能看出原来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裴重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他住在这里？
    李喜燕想不通，远远的跟着，看到裴重一直走到最后面的一排房子，原来应该是个办公的地方，一共有两层，外面的墙壁上爬了不少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看起来让人不禁觉得有丝丝的凉意。
    李喜燕迟疑了一下，觉得这里有些阴森森的，让人感觉不太舒服，她看看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人影，难道这么大的地方就他自己？
    总感觉有些诡异。
    但越诡异的事情，就越说明有问题，李喜燕把心一横，迈步走了进去。
    刚好看到裴重拐上了二楼的楼梯，她也轻手轻脚的跟了过去。
    在第二间屋子前，裴重停下，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吱呀”一声，他闪身走进去。
    李喜燕等了一会儿，慢慢靠过去，悄悄推开一条缝隙往里看，这间屋子并不是什么用来休息的房间，像是一间实验室，里面十分宽敞，中间摆着几张宽大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些实验用的试管什么的，有的里面还有液体，黄黄绿绿的，不知道是什么。
    李喜燕对于化学这类，是一无所知，完全不懂，但她清楚，这类东西一旦要想用来害人，那也是很轻松的事。
    她自然而然的想到那些下在宋绍礼茶叶里的毒，还有景鸣俊的死，心里疑惑大生。

 第三百八十四章 去你的狗屁意义

    李喜燕刚开始还以为，裴重住在这里，虽然她很不解，像裴重这种自恃清高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从门缝里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屋子里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不知道鼓捣的是什么东西，但李喜燕直觉感到，应该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她在门外偷着看，忽然听到外面隐约有脚步声，她急忙看看四周，轻步往里走了走，紧贴着身后的门摒住呼吸。
    果然，片刻之后就看到从门口的方向走进来一个人，李喜燕眯了眼睛仔细看，那个人逆光走进来，脚步迈得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他长得瘦而高，像一根竹杆，晃来晃去，明显不是阿成。
    李喜燕并不认识，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人是干嘛的，会不会被他发现，如果被发现了，要怎么说，而且最好还不惊动裴重。
    她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念头，结果这个人在裴重所在的那间屋子门停住，连门也没有敲，推门就走了进去，大声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喜燕仔细听着，裴重说道：“你干什么，也不敲门，吓我一跳，关上门。”
    随后关来门的声响，李喜燕等了一会儿，从那里走出来，又悄悄到了门口，门没有关严，正好她躲在那里可以听到看见里面的情况。
    那个人的年纪比裴重要小一些，头发有点长，后脑勺上还翘着几缕，有些滑稽，他戴着黑框眼镜，镜片有些厚，脸很瘦，嘴唇上还有胡子。
    “你有没有听说，出大事了，”那人语气很急，说话很快，“我听说海城那边的景鸣俊死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裴重手上戴着塑胶手套，正鼓捣什么东西，听到他的问话抬眼看了看他，“听说了，我这不是刚从那边回来吗？”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裴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你应该问景鸣俊啊，我又不是他。”
    “你……你别来这套啊，我可是听说了，说是得了急症，实际上就是中毒死的，你说，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满是质问的口气，还有些紧张和恐惧，似乎是在担忧着什么。
    李喜燕心头一跳，难道说，景鸣俊的死，和裴重有关？那……宋老师的茶叶……
    她摒住呼吸，继续听下去，裴重有些不爽，脸色沉了几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男人说道：“裴直，你脑子没坏吧？最好搞搞清楚再说话好吗？！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乱说话是会害死人的！”
    这个男人叫裴直？李喜燕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莫非，他和裴重有什么关系？
    裴直咬了咬牙，“你也知道会死人，你也知道害怕？那景鸣俊的死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呀！”
    裴重一拍桌子，脸上的怒意翻涌，“裴直，我再跟你说一次，景鸣俊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他死不死关你什么事？警察都没问我呢，轮得到你吗？你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裴直笑了几声，笑声凄冷，“是啊，没有你我没有今天，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可是你以为我今天过得很好吗？！你以为我愿意过今天近样的日子吗？”
    裴重眉头紧紧拧着，眼睛盯着裴直，怒声骂道：“看来老家人说得没错，你果然是命里带煞，我看你就是一条白眼狼！现在你腆着脸好意思跟我说这话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老家那地方喝西北风呢！”
    “是！没错，但是喝西北风也比喝血强！”裴直吼道，“最起码双手干净，没有沾人命！”
    裴重气得脸上的肉都在跳，顺手从手边抄起一样东西来，照着裴直就砸了过去，裴直闪身一躲，“啪”一下子东西摔裂，玻璃渣子飞溅，也不知道到底装的是什么，炸开一道白烟，隐约还有刺鼻的味道。
    屋子里出现短暂的沉静，一时间他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
    半晌，裴直声音低沉的说道：“反正，我还是坚持我的原则，我喜欢化学，做研究除了喜欢，还因为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裴重闻言哧笑了一声，“有意义？什么叫有意义？裴直，你总这么天真。我来告诉你什么叫意义，就是你口袋里的钱！这几年你脱离开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他妈还能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吗？你有机会到这里做什么研究吗？混出个人模样来了，你倒会说这些狗屁的意义了！”
    他脸上扯出一个阴冷的笑意，语气不阴不阳的说道：“裴直，我还告诉你，你别想在我手里翻天，你要是敢动别的心思，你信不信既然能带你出来，就能还把你送回那个鬼地方去！让你比以前更惨，我看你那个时候还会不会还跟我提什么狗屁的意义！”
    “你……”裴直脸色涨得通红，快速的呼吸着，他瞪着裴重，显然不如刚才有底气。
    裴重越看到他这副样子，越发笑得阴冷，更加看不起他，低头继续鼓捣着手里的东西，不耐烦的说道：“没别的事儿就滚蛋！少在这里碍我的眼！”
    裴直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有了胆量，低下头说道：“你……好自为之吧！千万不要再搞出事情来了！”
    “滚蛋！”裴重低吼道。
    李喜燕急忙又退到刚才那个地方躲起来，没多久就听到脚步声响，那个裴直从房间里出来，慢慢向着门口的方向走过去，完全没有了刚才来的时候那种急火火的样子。
    李喜燕看着他走出去，快速思索了一下，随后轻轻跟了上去，到了台阶上她看了看四周，躲在一棵树下一直看着这边动向的阿成立即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李喜燕指着刚才离开的裴直，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他，让他跟上去，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阿成笑着点头说没问题，又问她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李喜样想了想，说道：“没事，我自己会小心，你快去快回，办完事直接来这里找我就行。”
    “好。”阿成答应一声，快速转身跟了上去，走到裴直身后，他比裴直矮不少，伸手拍拍裴直的手臂说道：“嘿，你是裴直吗？”
    裴直吓了一跳，停住脚步打量了他几眼，推了推眼镜说道：“没错，我是，你是……哪位？”
    阿成一脸严肃的说道：“是就好，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跟我来吧。”
    李喜燕微微笑了笑，转身又回到那个房间门口，她这次没有躲在外面，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裴重头也不抬，还以为是裴直又回来了，烦躁的说道：“你有完没完？又回来干什么？”
    李喜燕没有回答，绕开地上的那些碎玻璃，慢步往桌子前面走，裴重手里的动作告一个段落，这才抬起头来，一见是李喜燕，不禁吃了一惊。
    “是你？”
    “没有想到啊，裴先生还是化学专家，看来，你有很多面，连宋老师都不知道吧？”李喜燕轻笑着问道。
    裴重慢慢直起腰背，看着李喜燕，目光又往她身后一掠，见没有别人，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松，“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嘛，”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道：“当然是高人指点。”
    “高人？”裴重疑惑道：“什么高人？不会是……宋绍礼吧？”
    李喜燕笑而不答，在裴重看来，她的笑别有深意，而且特别狡诈。
    他对李喜燕的印象一直就不太好，先是觉得土气，看不起，无非就是一个乡下丫头，进了城也有不了什么出息，再后来就觉得她心思深沉，狡诈阴诡，一不小心就让人入坑。
    现在看到李喜燕，他的心里可是无法平静下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要当枪使

    李喜燕的出现，让裴重始料不及。
    他心里有些慌，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看到李喜燕的笑，心里越发没有底。
    “你到底来干什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裴重再次问道。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像是真的不知道，她原本以为，是吴若安在这里安排了什么人，故意给她布个陷井，但后来看到裴重，她又以为，是裴重和吴若安勾结。
    但现在，看到裴重的神色，她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你不用管，”李喜燕不打算告诉他实情，没准这要瘵诈出更多的信息。
    她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比从门缝里看到的还要宽大，除了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化学仪器之外，屋子南头的角落里放着几张桌子，桌子上还有几个箱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裴重当然不满意李喜燕的回答，“这是我的地方，你突然闯进来，还说我不用管。”
    李喜燕反问道：“你的地方？怎么就是你的地方，你有房产证吗？有租赁合同吗？有什么证明吗？你叫它一声，它敢答应吗？”
    裴重一怔，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运了半天气说道：“莫名其妙，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喜燕心里好笑，没事儿多气气这个好家伙也挺有意思，她低头看着满桌子东西，淡淡说道：“看看你的进度。”
    裴重心里越发惊恐，“什么……进度？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李喜燕本来就是胡说，一见他这反应，立即觉得自己一定是触及到了什么，这没准就是一个突破口。
    她装作若无其事，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也不看裴重，目光只在那些东西上掠来掠去，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
    裴重的心里像是长了草，跟着她的目光飘来荡去，这种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你到底要干什么？没事快点走，我还有事呢。”
    李喜燕淡淡说道：“急什么，你这里这么隐秘，我轻易不会找得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没数吗？裴重，你谎称说回国了，却并没有走，还在这里鼓捣这些，真以为就可以滴水不漏吗？”
    裴重眼珠转动，快速思索着她的话，可李喜燕并不给他深思熟虑的机会，紧接着说道：“裴重，景鸣俊的事，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关我什么事？”裴重立即激动的说道。
    他越激动，越说明与他有关，李喜燕瞬间就在心里有了定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别自以为聪明了，实话告诉你，枉你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李喜燕说这话也是赌一把，她想裴重现在情绪不稳，心里一定很乱，各种疑虑丛生，肯定会想到他的合作者身上去。
    果然，裴重的眸子一缩，“这不关我的事，是景南宇自己拿的东西，他知道东西有毒，关我屁事？那是他自己的老爹，他要用，我何必拦着？”
    李喜燕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紧，还真的是景南宇，是他拿了毒回家，还有意的向景夫人透露，说景鸣俊有意分割股权，属于他们的东西很可能被周明烨和周淑曼母子拿走。
    景南宇太了解自己的妈妈，知道她的痛处和禁忌，知道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最终，这些成了压死景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出手，铤而走险，毒死了自己的丈夫，甚至直到现在，她还一口咬定是自己要这么做的，与别人无关，她还在保护景南宇。
    她却不想想，如果景南宇真的是无辜的，真的是表面上那么清白，那他为什么又要弄毒药回去？
    而这些毒药，最后还出现在了景思慧的房间里，这样的一箭双雕，景家就还剩下他一个人，他是最恶的人，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自己现在生死不明。
    见李喜燕沉默不语，裴重拿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悄悄抓住一边的一根试管，里面穿着一些透明的液体，他看准机会，猛然一甩，潮着李喜燕的方向甩了过去。
    李喜燕并没有完全走神，面对裴重，她时刻都在保持着警惕，看他的肩膀一转，就知道没有好事，他甩出来的同时，立即往旁边一躲，手里摸到一个空烧杯，反手朝着裴重扔了过去。
    他们俩手里的东西同时落了地，那股液体甩到地上不停的冒泡泡，桌边垂下的一点布料也被瞬间腐蚀出一个洞，李喜燕看得心头一阵泛凉，庆幸自己跑得快。
    而裴重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手里的东西正好砸到了裴重的脑门，他被砸得眼前有些发花，顿时就鼓起了一个大包，烧杯滚到地上来摔了个粉碎。
    他身子一晃，慢慢往桌子底下滑倒，李喜燕稳稳心神，暗想这些东西还真是不能碰，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哪个里面的东西就是危险，她一转头，看到裴重，走过去踢了踢他说道：“行了，别装晕，那么个东西还砸不死你。”
    裴重却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爬起来，脸色有些泛青，嘴唇也有点变色，李喜燕心头一跳，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种模样可不像是装的，脸色发青装也装不出来。
    她急忙蹲下，裴重呼吸有些急促，脑门上也泛起潮意，手摸向口袋。
    李喜燕立即意识到他像是发了什么病，虽然她痛恨裴重，但这会儿他还不能死，更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急忙顺着他手的方向去摸他的口袋，果然，里面有个小瓶子。
    瓶子外面写的是一串药名，李喜燕也不认识，“是不是这个？”
    裴重点了点头，又伸出三根手指，李喜燕拧开盖子给他倒了三粒塞进他的嘴里，他也没喝水直接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没有什么力气，眼睛微微闭着。
    李喜燕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死不了了，冷声说道：“行了，别装了，裴重，一把年纪的人了，有意思吗？”
    裴重睁开眼睛，没有半点感激的样子，哼了一声说道：“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就会对你知无不言。”
    “得得，”李喜燕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也不用你感激，更不用涕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门儿清，否则的话我也不会来这里，本来想你再怎么讨厌，也算是和我老师是旧相识，老师也说过不再计较，但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知道我也没有什么耐性，特别是对自己讨厌的人。”
    她说罢，站了起来说道：“我走了，反正我仁至义尽。接下来怎么样，就是你自己的事，看你自己的命吧。”
    她一点也没有犹豫，说完就往外走，头也没有回，这一下裴重倒是慌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叫住李喜燕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李喜燕心想，我跟你说个屁，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手指无意中碰到口袋里的纸片，脑子里浮现一个想法，想了想，停住脚步回身说道：“裴重，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何必明知故问呢，你在这儿的事，有几个人知道，你没数吗？”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来，在手指间一捻，说道：“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你的地址、电话，写得清清楚楚，你猜，这是谁送给我的？”
    果然，裴重就像是受到了一记重击，他眼睛紧紧盯住那页纸，脸色几番变幻，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松了紧，紧了松，看得出很是激动，被他努力压制住。
    良久，他喃喃的咬牙说道：“我早就该想到……谁也不可靠，特别是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果然还是人人都要自保，我裴重自问聪明一辈子，老了老了却被人当成枪使。”

 第三百八十六章 莫名被围

    李喜燕对裴重的反应并不意外，她手里的这张纸写的就是这里的地址和电话，虽然没有写人名，但她知道，对方想让她见的人，就是裴重。
    给出这些的人，当然是吴若安。
    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李喜燕一时有些想不通，在这里见到了裴重，见到了这些试验用的东西，又怎么样？难道吴若安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把之前发生的那些，都归咎到裴重的身上？以为他就是罪魁祸首，幕后真凶？
    未免太可笑。
    李喜燕并不以为，吴若安会这么天真，这么愚蠢。
    她正在琢磨这是为什么，忽然前面的裴重又有些不对劲，他的脸色又开始泛青，而且比之前的更加严重，他原来还站着，现在又倒地不起，双手紧紧卡着脖子，仿佛要把自己掐死。
    李喜燕一愣之后顾不得别的，急忙奔到他身边，再次把那药拿了出来，裴重好像并不太想吃，虽然抗拒的力气很小，但李喜燕可以感觉得到。
    这让她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药瓶，是因为在短时间之内不能吃这么多？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正在犹豫，门外响起脚步声，阿成快步跑进来，一见这种情况，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李喜燕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是犯了什么病，刚才犯过一次，吃了药，现在又这样了，但他好像不想再吃药。”
    裴重看上去很痛苦，嘴边还冒出白色泡沫来，眼睛睁得老大，脚不停的蹬哒，李喜燕不禁皱眉，真担心他就这么断气了。
    虽然李喜燕不喜欢他，但是这家伙还知道很多信息，是她并不知道而且想暂时没有想通的，要是就这么死了……
    “你怎么来了？”李喜燕回过神问阿成，“裴直呢？”
    阿成扭头冲门外一喊，“进来吧，还等什么呢？”
    李喜燕纳闷，阿成在喊谁？裴直吗？怎么把他弄得这么服贴的？也不怕他跑吗？
    裴直并没有跑，他磨蹭了一会儿走进来，神色有些怯怯的，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转眼看到地上的裴直，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像兔子一样跑过来，惊恐的声音都变了腔调，“啊，啊！这是……这是……”
    他连喊带叫，叫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李喜燕听得耳膜疼，“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旧疾发了。”
    裴直快速的喘着气，扭头看了看李喜燕，那目光隔着厚厚的眼镜片，但李喜燕仍旧觉得，他这目光好像是觉得她是个傻子一样。
    李喜燕还没有明白过来他这眼神儿是什么意思，裴直突然又跳起来，快速奔向屋角南头的那几张桌子，他手忙脚乱的过去扒拉上面的东西，那些箱子大部分还没有打开，还贴着胶带封着，他撕了半天，似乎没有什么结果。
    阿成和李喜燕互相对视一眼，李喜燕示意他过去看看，究竟裴直在搞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像突然抽了疯一样。
    阿成走过去把匕首拿出来，在箱子上一划，裴直都没有顾上看他，扒拉开箱子，把最上面的那一层保护纸板一把扯开，从里面翻出一个白色瓶子，又跑到实验桌子前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一支试管里，放在酒晶炉上烧了烧，一边鼓捣一边回头看着裴重的情况，然后又把东西倒在一条手帕上。
    李喜燕目不转眼的看着他的动作，明白了他是在干什么，他冲过来把浸湿的手帕放在裴重的嘴唇上，又慢慢扩展，直到全部捂住了口鼻。
    这个过程说起来复杂，但是实际上很快，裴直的动作麻利，虽然慌乱，但仍旧可以看出，他手上的准确度很高，对那些东西的掌控也是非常的熟练。
    李喜燕心想，这个人果然是个怪才，看起来他所说的，他喜欢化学，是真的，这种对于兴趣的狂热，是藏也藏不住的。
    被手帕盖住口鼻的裴重也有了反应，他的双手慢慢从脖子上松开，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双腿也不再乱动，慢慢归于平静。
    裴直看到他的反应，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这一下坐得有点用力，他的脸色一变，喉咙里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
    阿成和李喜燕都不禁看向他，只见他惨白着一张脸，手缓慢又哆嗦伸到屁股下，随后脸上的神色又猛然一僵，全身都像僵硬了一下，停顿了几秒钟，手又从屁股下拿出来，手里拿着一小块玻璃碴。
    李喜燕忍不住抿嘴一笑，阿成也咧了咧嘴，看了李喜燕一眼，又转过头去抖了抖肩膀。
    李喜燕看裴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裴直苦着脸，抹了抹手上的血，屁股离了地，有些懊恼又有些恐惧的说道：“不是犯病，是化学反应中毒。”
    李喜燕一惊，“属于操作失错吗？”
    裴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到外面声音大作，汽车声、警笛声、脚步声都混在一起，像是平面海面突然遭遇了地震，惊起一片浪涛。
    裴直的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屁股疼，扶着桌子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一脸的惶恐。
    阿成也迅速到了窗边，裴直看着他，声音发抖的说道：“你……你不是说，只要我老实说了，就不会揭发我吗？不是说会放过我们的吗？你……你说话不算数，你……卑鄙！”
    他也说不出别的骂人的话来，阿成皱眉说道：“行了，别废话了。这些人来和你没有关系，你闭紧嘴，自己不说没有人会说，但你得乖乖听话，不该说的别说。”
    裴直立即闭上了嘴巴，点头如同捣蒜。
    “怎么了？”李喜燕问道。
    阿成快步走过来，低声说道：“外面有好多警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警察？”李喜燕也感觉不太对，她低头看了看躺着的裴重，她用手指捅了捅他，“你醒了没有，醒了就别装了。”
    裴重动了动，缓缓把脸上的手帕拿下来，目光还有些散，但应该是恢复了意识，他喘了一口气，说道：“扶我起来。”
    李喜燕叫过裴直，两个人把他扶起来，拿了个凳子让他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给他，裴重喝了几口水，脸色也好多了。
    这么一折腾，警察已经到了二楼，走在最前面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对着二楼的楼道说道：“里面的人听着，乖乖的自己走出来，争取宽大处理！我们会视情节轻重酌情处理，如果不听劝告，我们定然不会放过，如果被抓到，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几声特别清楚，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把李喜燕给说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宽什么大，他们干什么了要宽大处理？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实验桌子上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冷脸问道：“你们到底在研究什么？不会是制毒或者什么危害大众的东西吧？”
    裴直急声说道：“不是……”
    裴重摆了摆手，慢慢舒了一口气，说道：“没事，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事的，你出去说一声吧，就说这里没有人出事。”
    李喜燕若有所思，她听出裴重这话里有话，他似乎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现在对裴重依旧没有什么信任，正在这时，外面的警察又把刚才的话喊了一遍，最后又加上几句，“杀人是犯法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自首，我们可以酌情减轻刑罚！”
    杀人犯法？
    李喜燕的眸子一缩，为什么警察会这么说，但这句似乎刚好就和裴重所说的那桀犬吠尧“这里没有人出事”对上了，难道说……
    “我去。”阿成说罢，把匕首收好就往外走。
    李喜燕脑子飞速的转，在阿成到了门口，即将要踏出去的那一刻，李喜燕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上哪儿说理去？

    李喜燕叫住了阿成，阿成不明所以，又退了回来。
    与此财时，外面的喇叭声响起了第三遍。
    “怎么？”阿成问道。
    李喜燕回头看了看裴重，低声对阿成说道：“有些不太对，你把手里的匕首处理一下，警察说，杀人犯法……难道是因为接到报案说这里出了人命？我去看看，都是警察，不会有事，反而更好沟通。”
    阿成恍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好。”
    李喜燕走到门口，脚步停住，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清爽俏丽，走到走廊上往楼梯口的方向一看，果然，那里聚集着好多警察。
    “警察同志，怎么了？”李喜燕眨巴着眼睛，声音甜脆，她这声音把自己都给惊了一下，手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原本以为，警察看到她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会放松警惕，至少态度会和善下来。
    没有想到，一见到她，在前面拿着喇叭的那个警察似乎更加紧张，他后退一步，一手放在腰间放枪的位置，身子微弯，腿微弓，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
    “双手抱头，快点！”他拿着喇叭喊道。
    李喜燕心里“咯噔”一下，但她没敢乱动，按照警察说的去做，双手抱住了头，警察一边喊，一边试探着往这边走过来，快到她跟前的时候，忽然就往前一窜，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李喜燕顿时觉得胳膊像快要断了一样的疼，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但对方并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依旧牢牢的控制着她，阿成从里面看得真切，顿时就有些恼了，大声说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警察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阿成哥，”李喜燕被压得直不起身，脸也涨得通红，又怕阿成一时冲动，引起其它的事端，急忙艰难的开口叫住了他。
    阿成强忍下这口气，咬了咬牙，语气和缓了不少，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她就是一个小姑娘，你们这么干，是不是太过分了？”
    警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裴重和裴直，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错愕，问道：“你是什么人？”
    阿成心里怨气十足，说道：“什么人，正常人，好人，男人，你们没弄清楚，就这么闯进来，似乎更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警察的目光再次在他们三个身上一掠，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李喜燕总算能透过一口气，感觉好受了一些。
    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辩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感觉这里面有其它的隐情。
    “问你你就好好回答！”旁边的一个警察很年轻，指着阿成说道：“问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阿成缓缓转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他短促笑了一声，要不是看李喜燕还在他们手底下，一再提示他要忍耐，他早不想忍了。
    裴重现在恢复了许多，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道：“警察同志，我是海城人，今天刚到这里，这里是我之前租的一间实验室，经常市里和海城两地来回走，这位是裴直，是我的堂弟，这个姑娘是我师兄的学生，今天和我一起过来的，这位先生是陪她一起来的，因为我要带不少东西，他过来帮忙。”
    李喜燕心里诧异，没有想到裴重会这么说，警察也愣了一下，问道：“那您是……裴老先生？”
    裴重点点头，“没错，我是裴重。”
    警察彻底懵了，手也从李喜燕身上拿开，带着歉意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小姑娘，没弄疼你吧？”
    李喜燕红着脸没有哼声，阿成在一旁说道：“你们用来对付罪犯的手段用在她身上，还问她疼不疼，让她说什么？你们自己下手什么样儿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那个年轻的警察说道：“我们也是为了工作！”
    “为的什么工作？”阿成眼珠子一瞪，“你自己的工作是工作，别人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了？就欠为着你的工作挨这么一下子？再说，她有不配合你们吗？出去了没有，双手抱头了没有，她一个小姑娘，你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儿还怕她？”
    阿成一连串的问题，像耳光打在警察的脸上，那个年轻的警察还有些不服，梗着脖子说道：“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个小姑娘是凶手，杀了一个姓裴的老先生，这是杀人大罪，当然要制伏！”
    李喜燕的眸子一缩，她第一眼没有看向那个说明情况的警察，而是看向了裴重。
    裴重垂着眼睛，嘴角微微也垂了一下，像是一个鄙夷的神色，但就是没有惊讶和意外。
    李喜燕心想，这老家伙果然是知道点什么，她又转眼看向裴直，裴直的脸色一直没有太好看，特别是在亲身经历了裴重差点迈入鬼门关的情况之后，他察觉到李喜燕看他，微微抖了一下，又匆忙的低下头。
    只这一下，李喜燕就知道，得，看来这俩人是什么都知道了。
    阿成听完那个年轻警察的话，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她杀了吗？你觉得她能杀谁？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等着她一个小姑娘来杀啊？警察都像你这么办案吗？那倒简单了，那我没事儿给你们打打电话，是不是能帮着你们办好多案子？”
    制住李喜燕的警察看了那个年轻警察一眼，对方讪讪的不敢再大声说什么。
    “抱歉，同志，不要生气，这里面的确是误会，但是对方说的很清楚，埋单，地点，还有人物，甚至连名姓都说了，所以我们就觉得这是真的，为了保险起见，避免有更恶性的事情发生，只能先采取这种方式，”他说罢，对李喜燕伸出手，说道：“我们是警民一家亲嘛，小姑娘，还请你多多担待呀。”
    他说得很客气，条理也清楚，事实的来龙去脉也解释得再清楚不过，李喜燕其实也明白，要是她接到这样的报案，八成也会这么做。
    阿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说话，表示他依旧不太高兴。
    总得有个唱红脸的，有个唱白脸的，不然的话这事儿也太好说话了，李喜燕微微笑了一声，和警察的手一握即松，“可以理解，阿成哥性子急，他也见不得我受委屈，你们也多包涵。”
    “哪里，哪里。”警察哈哈一笑，正想松口气，李喜燕继续说道：“警察叔叔辛苦，我也能理解，但我到底是平白无故的被冤枉，还被制了这么一下，以后有什么后遗症也说不准，最重要的是，万一这事儿传出去，我的名声受损，让别人以为我是什么杀人犯，那可就不太妙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我以后学业、工作甚至是找男朋友。”
    警察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眼睛缓缓睁大，别过头的阿成抿住嘴唇，忍住笑。
    “警察叔叔，我们是一家亲，但是亲人之间也是讲分寸的呀，您说对吧，在接到报案电话的时候，也应该好好甄别呀，真的还是恶意的，不应该脑子一热心里一急就冲出来吧，也得好好的分辨一下，万一有的人是恶意想害我，你们手一抖，打了我一枪，我死了，怎么办？那时候你再说警民一家亲，我也活不了呀。”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这两个警察的警号，特别是那个脾气不好的年轻警察，她意味深长的说道：“脾气要稍微控制一下哦，不然的话，我万一脾气不好，要是投诉你们，那就不太好了。”
    “……”警察。
    “这个……小姑娘，的确是我们……这件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没有弄清楚，可是事发突发，话又说回来，对方说的那么清楚，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对方不说别人，就说你呢？”
    李喜燕眨巴着眼睛，说道：“你问我？警察叔叔，这个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我不知道啊，所以得要你们调查呀。你这个话就好像那些老师对学生说，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那照这种逻辑，我被欺负了，还是我罪过了？要是连您也这么说，那我上哪儿说理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箭双雕吗？

    李喜燕的话叫警察张口结舌，他喉咙滚了滚，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阿成心里偷着乐，这么严肃的事儿，怎么听她连珠炮一样的说起来就这么可乐呢？
    以前就觉得这丫头聪明机灵，没有想到今天算是看到另一面，还真是够……诡诈。
    这个词儿，同时出现在裴重的心里，李喜燕又一次刷新了她留给他的印象。
    “警察叔叔，你们对我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伤害，能不能告诉我，想害我的人究竟是谁呀，是什么人报的案？”李喜燕最终问出自己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警察一时回不了神，正在犹豫，那个年轻的警察开口说道：“她只说她姓吴……”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瞪了一眼，讪讪叫了一声“队长”又不敢说话了。
    警察队长说道：“不好意思，小姑娘，我们对于报案人是要保密的，这是规定。”
    “报假案也要被保护吗？”李喜燕反问道：“她明明就是在说谎，现在这里好好的，没有死人。”
    警察队长往里看了看，这玩意儿他的确不懂，不过，有没有死人他是能一目了然，虽然心里也很郁闷，但是也不好再继续再这里丢人现眼，今天被这么个小姑娘教训了一通，也真是警察生涯上第一次了。
    他再三说了不好意思，但也没有透露出报案人的信息，不过，仅仅是一句“姓吴”，李喜燕也猜出是谁，和她心里的答案不谋而合。
    警察最终离开，又恢复了安静，李喜燕转头看着裴重，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裴老先生，人家这算是一箭双雕吧？既弄死你，又让我变成凶手。”
    裴重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跟黑锅底差不多，在他第二次“犯病”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不得不说，吴若安这一招的确是很妙。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因此和李喜燕站到一队里去，他现在恢复如常，也冷静了不少，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没得住气，但裴直不行。
    裴直的腿都是抖的，他拉了拉裴重的手臂，急声说道：“还不够吗？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你不怕，反正我是怕了，我刚才看到你差点断气，我腿都软了，我也差点被吓死你知道吗？”
    裴重皱眉看了他一眼，挣开手臂说道：“你胆子那么小干什么？你又没有干什么，整天神神叨叨的，你闭上嘴自然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那怎么可能，上次那些东西我也经手了，莫名其妙就少了几个针剂，我问你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不知道，现在好了，出了人命，你真以为我是傻的吗？”裴直大声叫起来，情绪有些失控。
    裴重又气又急，一个劲的递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可现在的裴直早情绪崩溃了，哪里还顾得上他的什么眼色。
    阿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说道：“裴老先生，你现在才嘱咐他这些，有点晚了。”
    他和李喜燕一口一个“裴老先生”，这在裴重听起来，真是无比的刺耳，完全就是讽刺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什么晚了。”裴重问道。
    阿成从口袋里拿出一台录音机，那是李喜燕让他去跟上裴直的时候给他的，是她在来的时候放在书包里的，还是当初周明烨给李喜燕的。
    “知道这是什么吧？”阿成把录音机在裴重的面前一晃，“要听一听吗？你这个堂弟可是什么都说了。”
    裴重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裴直，裴直吞了一口唾沫，讪讪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沉默了几秒钟，他又像是下定了决心，重新抬头对裴重说道：“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烦我，要不是因为我有点用你也不会把我带出来，可我……真的干不了这害人的事，你敢说海城发生的那些事真和你没关系吗？那个姓吴的女人……她明摆着就是想弄死咱们俩！你还要替她卖命吗？”
    “你放屁！”裴重被他气得爆了粗口，“我什么时候替她卖命了？我的命值钱得很，要不是看在她母亲的份儿上，她算老几？”
    李喜燕眸光一闪，心里不禁泛起波澜，吴若安的母亲？是谁？她之前问过欧阳然，连欧阳然和宋绍礼都不知道，裴重是怎么知道的？
    “她算老几我不知道，”李喜燕冷声说道：“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证据，还有录音机里的东西，不管你说不说吴若安跟这件事的关系，你们俩……都会坐实。”
    裴直脸都白了，冷汗一个劲儿的冒，眼巴巴的看着裴重，急声说道：“她都要害死你了，你还……要不是我动作快，你就真的……死了，你没有感觉到吗？”
    裴重怎么会没有感觉到，那种感觉他永远忘不了，只不过就这么对李喜燕坦白了一切，他心里也是不甘。
    “我刚刚对警察说了，排除了你的嫌疑，已经算是答谢了你刚才给我拿药的事，扯平了，”裴重对李喜燕说道。
    “哈，”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裴重，你还真是人够老，脸皮够厚，排除我的嫌疑，这事儿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我就是被陷害到这个局里来的，警察最后也会查明真相，我用得着你给我排除？”
    阿成气得想上前揍他一顿，李喜燕拉住阿成说道：“别给他们落下口实，我们走，没闲功夫跟他们在这里废话。他们爱说不说。”
    李喜燕掉头就走，阿成也就跟上，她也不算是激将，也的确不想在这里呆了，这儿的那些化学东西她都不认识，阿成也是一样，但裴重和裴直不一样，他们俩要是真的起了什么歹心，弄那些瓶瓶罐罐的发生点什么反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真在这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冤死了。
    反正手上也有了证据，不怕裴重和裴直跑了，另外，吴若安现在应该在海城，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万一再对老师不利，李喜燕不敢再往下想。
    她和阿成快步往外走，裴重左思右想，裴直真是急了，他被阿成录下声音的时候，一方面是迫于阿成的手段，另一方面他也真是受不住了，想把知道那些吐个痛快，而且阿成答应他，他只要配合，就会对他网开一面，这东西不会拿着去报警，只用来逼迫幕后的人承认。
    但现在这么一走，裴直受不了，他一推搡裴重，“你到底说不说？你以为你现在不说就完了？我不管，我还想活呢！”
    李喜燕放慢脚步，留意着身后的情况，裴重不说，带走裴直也算是一个重要的收获，裴重气得咬牙，“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裴直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他，冲着李喜燕和阿成跑了过来。
    李喜燕不想再耽误时间，这地方不能久留，她让阿成带上裴直，三个快步出门找车上火车站。
    裴直真是被吓得不轻，他真怕自己也会被杀，一路上都紧张得要死，神经都绷得特别紧，到了火车上坐着的时候非得一边靠着火车，一边矣着阿成。
    李喜燕也不计较，一心想快点回去，她本来还想着办完了事情还要去景氏在市里的公司一趟，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事情发展超乎她的预料，吴若安来这么一手，连裴重都差点遭受毒手，她真担心宋绍礼和欧阳然。
    这个女人就像一条毒蛇，阴冷狠毒，而且还特别能演，擅长伪装，躲在暗处观察算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咬你一口，让人防不胜。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暗自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告诉欧阳然和宋绍礼，让他们多加小心才对的。
    一路提着心回到海城，李喜燕让阿成把裴直带走，妥善安顿，让他别发生什么危险，她家也没有回，直接去了宋家。

 第三百八十九章 扎心的摊牌

    李喜燕没有耐心走，直接拦了一辆三轮车，到了宋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她这一天都在忙，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一直到现在水米没有沾牙，但她丝毫感觉不到饿，只想着快点到。
    到了宋家门前，李喜燕叫了半天门，里面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心急如焚，再也没法等，干脆用力踢开门，闯了进去。
    “老师！师母！”李喜燕大声叫，一边叫着一边往里跑，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也没有，她急得汗都流了出来，腔调都有些变了，“老师！师母！”
    她正在四处寻找，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喜燕？！”
    她急忙回过头，看到欧阳然手里挽着菜篮，正站在门口，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李喜燕急忙跑过来，拉住欧阳然的手，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师母，您没事吧？”
    欧阳然有些疑惑和惊讶，但看到李喜燕的神色时，又有些心疼，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柔声说道：“傻孩子，哭什么，我只是出去买菜了，你老师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午睡的时候也睡不着，我出去的时候才让他睡下，估计是没有听见。”
    “那……快去看看老师，”李喜燕急忙说道。
    欧阳然觉得李喜燕今天很不一样，好像特别紧张，但她没有立即追问，放下菜篮子进了卧室，李喜燕也跟在她身后，果然看到宋绍礼侧卧着，面对着里面。
    欧阳然走过去，轻轻叫了几声，“绍礼，绍礼。”
    宋绍礼动了动眼皮，“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你回来了？”
    “喜燕来了，”欧阳然轻声说道，“起来吧。”
    “哦？是吗？”宋绍礼一听是李喜燕来了，急忙翻身起来，“不是去了市里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很激动，还有些欣喜，李喜燕看到他没事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听到他的语气和反应，又想到欧阳然说，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千睡也没有睡好，想必是因为她今天要去市里问名额的事儿，一直为她担心紧张，这才……
    她心里一阵的酸涩，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将来也要弄个学历什么的，让他安心。
    李喜燕退到外面，说道：“老师，我在外面等您，您慢慢来。”
    她退到外面，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茶叶桶，她记得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和宋绍礼自己喝的不太一样。
    他用来招待客人是比较名贵的，平时自己喝的是比较小众的，无关乎价格，是比较喜欢的口感。
    李喜燕为他泡了一杯，静静的等着，手指在书包上慢慢摩挲，想着一会儿怎么开口，从哪里开始说。
    没过多久，宋绍礼和欧阳然就出来了，两人笑吟吟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李喜燕说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定是赶路了吧？累不累，一会儿让你师母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喜燕笑了笑，说不累。
    宋绍礼迟疑了一下，说道：“喜燕啊，无论结果好坏，都没关系，试过了就行，这次不行，还有机会，你还年轻呢。”
    “对，对，喜燕，别太往心里去，”欧阳然也跟着说道。
    李喜燕明白过来，他们俩在房间里耽误了一会儿，大概就是商量来着，如果她这次没有把握住机会，就不能苛责她，要好好安慰，别造成心理负担。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李喜燕觉得，当被警察扳住手臂不能动弹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吴若安，吴若安太了解宋绍礼和欧阳然，她就是利用这种了解，给自己下了一个套，也给了宋绍礼一个希望。
    给别人希望，到头来却是假的，现在还要被打破，这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事儿。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眼中闪着希望光芒的宋绍礼和欧阳然说道：“老师，师母，我今天去了市里，到了那个地方，没有在那里见到什么吴若安的同学，而是见到了裴重，还有他的一个堂弟，裴直。”
    “啊？”宋绍礼和欧阳然都愣住，这个回转让他们俩一时回不了神，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李喜燕这次没有叫吴若安师姐，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裴重？”宋绍礼纳闷道：“他……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去了市里？难道是，他管着那个什么名额吗？若安因为觉得你和裴重之间有点小摩擦，所以没有明说？”
    李喜燕不忍心再看到宋绍礼被蒙在鼓里，被这两个人骗得团团转，到现在还替他们说话，她问道：“老师，裴重和吴若安，认识多久了？”
    “认识……”宋绍礼看了看欧阳然，欧阳然略一迟疑说道：“若安八岁的时候就见过裴重一次，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不过，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来往，喜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然心思更细腻一些，也更了解李喜燕一些，这一次自从李喜燕进门，欧阳然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一听这个，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比宋绍礼更理智一些，也更沉静一些，她目光坚定，示意李喜燕说下去。
    李喜燕回望着她，点点头说道：“是的，师母，老师，这次的确是不同寻常。”
    她说着，把泡的茶往宋绍礼面前一推，说道：“老师，您先喝口茶吧。”
    宋绍礼头有些懵，下意识伸手去拿，手指刚一碰到茶杯，又想来问道：“喜燕，你不是说，吴医生说不让我喝茶吗？我已经没有喝了。”
    李喜燕微微摇头，“老师，这茶可以喝。”
    宋绍礼更加莫名其妙，欧阳然也若有所思，李喜燕从书包里拿出两样东西来，往他们面前一放，他们俩一见，更加纳闷，更加不解，忍不住再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茫然。
    “这不是……那对茶叶罐吗？”宋绍礼说道：“你有一次借走了，怎么现在成了两个？”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师，师母，下面我要从这两个茶叶罐说起，这件事情可能你们一下子不好接受，但这都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宋绍礼点点头，随后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李喜燕的目光在两个一模一样的茶叶罐上一掠，说道：“老师，您能分辨出，这两个罐子，哪个是您的吗？”
    宋绍礼嘶的了一口气，仔细看了看，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最后摇了摇头，“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我还真分不出来。”
    欧阳然拿起其中一个来，看了一下盖子，说道：“这个是你老师的，这个边缘一个小小的磕痕，是我有一次擦桌子，不小心碰掉了，碰了一小块。”
    “师母好眼力，”李喜燕点了点头，她的手指按在另一个罐子上，说道：“这个，是上次我从老师那里借走的。”
    宋绍礼愣住，“喜燕，你师母不是说，这个是我的吗？你怎么说另一个是从我这里借的？”
    “没错，”李喜燕看着他们，放缓了语速，说道：“老师，你这个当时就在我的书包里，而你借给我的那个，是吴若安的，自从被我借走了之后，这两个茶叶罐我就天天带在书包里。”
    宋绍礼彻底懵了，他半天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欧阳然双手握在一起，一寸一寸收紧，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发问，李喜燕看着她的神色，猜想她是意识到了什么。
    “老师，您是能喝茶的，您的病，也和喝茶没有什么关系，我之前之所以跟您说不能喝，确切的说，应该是不能喝您这个罐子里的茶叶，”李喜燕缓慢的说道：“因为，您这个罐子，被人下了毒。”
    宋绍礼的眉心一跳，手指一抖，茶杯盖子也跟着差点翻了，他急忙抽回手，手指被烫得红了一点。

 第三百九十章 这都是为了什么

    对于宋绍礼和欧阳然来说，李喜燕所说的事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他们都比较克制。
    李喜燕说得很慢，也在时刻观察他们俩的神色，生怕刺激过度，尽管她知道，刺激肯定是避免不了。
    她说出毒是下在那个茶叶罐子上的，听到这个结论，宋绍礼还是惊着了，手被烫了一下。
    欧阳然急忙问道：“没事吧？”
    宋绍礼摆了摆手，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李喜燕有些担忧，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她下意识看向欧阳然，欧阳然冲她点点头，“喜燕，你继续说吧。”
    李喜燕抿了一下嘴唇，在心里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是继续说，还是不再说，但很快，继续说的想法占了上风，现在的吴若安在哪，她一无所知。
    对方在暗，而且阴狠心毒，如果继续让宋绍礼他们蒙在鼓里，哪天他们受到更大的伤害，那才是真的无法挽回的后悔。
    李喜燕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说道：“老师，师母，其实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一直都在权衡是说还是不说，本来我是想着，就这样下去，只要你们二位以后平安，过去的事不知道也罢，但是今天我去市里这一趟，让我彻底改变了主意。”
    宋绍礼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她，他的目光深遂，眼神有一种平时很少出现的坚定，他平时大多是亲切的，慈爱的，李喜燕心头微跳，不由得微微握紧了手。
    宋绍礼的嘴角浮现一丝笑，笑容有些苦涩，“喜燕，我和你师母年纪大了，虽然说经不起折腾，但我们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年轻到年老，国内到国外再回到国内，这其中的艰辛我们经历过很多，你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如实说出来，我们受得住。”
    欧阳然也在一旁点点头，示意李喜燕继续说下去。
    李喜燕心里泛起艰涩的疼，她对吴若安的恨意，更增添了几分。
    “好，那我们继续说。吴医生现在是在看守所还是监牢，我不知道，反正他和王院长，都不是干净的，而相反，那个当初被我们以为清高、态度不好的莫医生，其实就是性格不好一点，他是被利用。当初吴医生告诉我说，老师不适合再饮茶，只是因为他当时发现了这个茶叶罐上的毒，而他故意借走，后来又被我偷回来，也是不想让我发现这一点。他借此成名，还把莫医生赶出了医院，这些都是他们医院的事，我们不用去管。”
    李喜燕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把事情的背景交待清楚，我当初偷听到梁护士和人说起老师中毒的事，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被他跑掉了，梁华也说，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每次都捂得很严实，那时候我曾经怀疑过裴重。”
    “裴重？”宋绍礼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又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他虽然来过家里，但并没有见过我这个茶叶罐，我是让他喝的这种茶。”
    他说着，伸手一指客厅桌子上的那罐茶叶，“裴重喜欢这种，我还是清楚他的口味的。”
    欧阳然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说道：“这也未可知，他虽然不喝，但他知道你喝，要是有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宋绍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李喜燕继续说道：“当时裴重在老师的病床前嘘寒问暖，各种关怀，当时我也仔细看过他的鞋子，和那个男人逃跑的时候留下的脚印并不一样，所以当时，我虽然觉得纳闷不解，但我也不得不否认我当时的怀疑。因为怕你们担心难过，所以，这件事情我也没有说，直到老师出院，一切如常，我也就想着，不如就不说了，我暗中多留心就好，直到……”
    李喜燕的手指按住其中一个茶叶罐，“我看到本来应该在我包里的茶叶罐，再次出现在老师的桌子上。”
    “这个……”宋绍礼指着那个茶叶罐，表情从惊讶、不安、难以置信，最后都归于一片沉寂，他眼里的光，像夜色中草原上的星火，飘飘摇摇，最终熄灭。
    “绍礼，”欧阳然握住他的手，轻声叫道。
    李喜燕一时没有再往下说，她想让他们缓一缓。
    半晌，宋绍礼说道：“可能……可能是若安发现我的那个茶叶罐不见了，担心我再难过，所以就把她那个给我了，没准就是这样。”
    宋绍礼最终还是不甘心。
    “这个理由，”李喜燕收回手指，双手交握在一起，“我也曾经想过，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声张，我一直在替她想无数个理由，这也是我不想见到的结果。”
    她说完，微垂了眼睛，看着面前两个一样的茶叶罐，如果欧阳然不说，估计很难分辨出它们的区别，吴若安在买下它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理又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否和后来的一样？
    如果是，她隐藏这么久，究竟是想做什么呢？如果不是，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改变的呢？
    李喜燕沉默了片刻，收回心绪继续说道：“那天从周家出来，在雨幕中我看到一个人影，和吴若安很像，但她很快不见，就像……”
    她顿住，看到宋绍礼和欧阳然的眼中清晰的惊愕，慢慢说道：“那次我在书店见到她，她买了一本书出门，我只看到她的一个背影，但我在售货员的收据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吴字，就和后来老师让我看的那些信封上的吴字一样。”
    宋绍礼的眼睛霍然睁大，“你……你的意思是，你那天说看信什么的，其实只是为了看她的字迹？”
    “是的，”李喜燕点头说道：“也就是这个字，让我断定，我没有看错，那的确是她的背影，而她，也没有出什么国，还留在本地。”
    宋绍礼和欧阳然互相对视一眼，手有点微微的颤抖，“可是她，刚刚寄过信来，还提到……”
    “我去的市里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她的同学，只有裴重和他的一个堂弟，还有一间用来做实验研究的屋子和一些仪器设备，那些……”
    她想说，那些毒应该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但这样的话太过残忍，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顿了一下说道：“裴重看到我也很惊讶，问我为什么会来，他在说话的过程中突然犯病，我原本以为他是旧疾，没有想到，却是一种化学反应，究竟是什么，我不懂，也不能乱说，但据裴直所说，那是可以要人命的，而且当时，裴重的确命悬一线，如果没有裴直，他就死定了。”
    宋绍礼的脸色惨白，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李喜燕微叹了一口气，“事情并没完，就在裴重恢复不久，外面来了许多警察，据说是接到报警，有个小姑娘杀了人，死者是一个姓裴的老先生，地点、人物都对，时间也卡得刚刚好。老师，这就是促使我决定把这些告诉你们的原因，我担心我再不说，你们会处在更加危险的境地里而一无所知。”
    “现在，她应该已经知道，裴重没有死，我也没有因为涉嫌杀人而被带走，她接下来会干什么，我也说不好，”李喜燕有些愧疚，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无助。
    她本来不想把这些残酷的事情告诉宋绍礼和欧阳然，他们像父母，吴若安像是亲手养大的孩子，有谁会愿意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对自己操刀。
    他们本该安度晚年，却莫名其妙的被卷入这些事情当中，被迫看到这些罪恶和人心，承受痛苦。
    李喜燕说完，宋绍礼和欧阳然半天没有说话，他们一时回不了神，无法相信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好好的孩子，会变成了这样，为什么要对他们痛下杀手，这都是为了什么？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怎一个“逃”字了得

    李喜燕看到宋绍礼和欧阳然的神色，他们沉默着不说话，她心里特别不忍，也没有再往下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东西李喜燕没有说，他们自己也能想明白，这样比旁人嘴里说出来的，刺激要小一些。
    李喜燕想，给他们时间和空间，要慢慢想明白，慢慢消化。
    屋子里一片静寂，谁也没有再说话，窗外的阳光依旧，透过窗子投射进来，落在窗台上的那些花朵上，花瓣娇嫩，像少女柔软的脸庞。
    欧阳然想起初次见到吴若安时的情景，她很小，软软的一个小人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几乎就是那一眼，就认定了彼此。
    吴若安是聪明的，也足够争气，欧阳然和宋绍礼拿她当亲生的女儿，悉心养大，一刻也没有怠慢过。
    她恍惚记得那是一个阴天，天边隐约还有闷雷，吴若安刚开始还怯生生的，后来放松了许多，张开小嘴儿软软糯糯的叫了她一声，“师母”。
    好像那一刻，世界都亮了。
    那天天空后来居然放了晴，也是这样的阳光，就这么照在人身上，连心都暖了。
    宋绍礼也因此为她改了名字，叫若安。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天晴了，还送给他们这样一个美好的孩子，岁月安好，温暖无处不在。
    可有谁想得到，事情和命运总是会给人一些意想不到的转折，让疼痛来得猝不及防。
    “阿然，”宋绍礼突然开口，嗓子有些沙哑，好多话和太多的情绪都在喉咙里翻滚，他整不出头绪，握自己妻子的手，他艰涩的说道：“我……我有点累，想回房间休息。”
    “好，”欧阳然扶起他，李喜燕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眶，看着宋绍礼的背影，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欧阳然回头看了看她，示意她先自己坐，随后扶着宋绍礼往卧室的方向走过去。
    李喜燕提着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点，她缓缓坐回沙发，自己看着那两个茶叶罐子愣神。
    屋子里安静无声，不远处的钟表轻轻摆动声在此时听来特别清晰，声声入耳，窗外的阳光渐渐消退，屋内的光线暗了下来，李喜燕独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然从里面出来，轻步走到客厅，抬眼看到独坐在那里的李喜燕，眼里泛起潮意。
    她慢慢走过来，李喜燕回过神，急忙站了起来，“师母。老师他……”
    欧阳然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没事，别担心，给他点时间，他就是有点接受不了。”
    李喜燕心里很难过，“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实在是不说不行，我太怕你们受到伤害了。”
    欧阳然叹了口气，拨了她额前的头发，说道：“我知道，喜燕，你是好孩子。这事儿不怪你，是我们……我们的过错，是我们没有教好若安，让她变成这样。”
    这当然也不是他们的错，李喜燕心里清楚得很，她试探着问道：“师母，您知道她的母亲是谁吗？”
    欧阳然一愣，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知道，也四处找过，只可惜没有一点头绪，只说是家里没有人，都去世了，所以我们才对她格外疼惜……”
    她说到这里，突然又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李喜燕问道：“怎么，你查到了什么吗？你知道？”
    李喜燕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裴重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母亲，还是怎么样——我听裴重那话的意思，他好像是知道什么的。”
    “天呐，”欧阳然有些激动，她一下子站起来，“他竟然知道吗？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是故意的吗？不行，我……”
    李喜燕正想劝她别太激动，还没有张开嘴，忽然听到外面大门一阵声响，似乎被谁大力撞开了，随后就听到脚步声响，她忍不住站起来往外看，欧阳然也往外看，俩人都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就冲进了屋。
    李喜燕下意识把欧阳然挡在身后，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她仔细一看，进来的这个人披头散发是个女人，身上穿着的一条裙子，但是不知道粘的什么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而且还湿乎乎的，光着脚没有穿鞋子，小腿上还有几道划痕。
    “你……你是谁呀？”欧阳然紧张的问道。
    那个女双手扶住了门口旁边的鞋柜，似乎很累，大口喘着气，听到欧阳然的问话，她停顿了一下，抬右手拨开脸边的乱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啊，你……”欧阳然瞪大眼睛，诧异又震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别说她，李喜燕都惊着了，脑子里的念头电光火石一般的闪过无数，怎么也没有想到，吴若安会以这种面目出现在自己眼前。
    “师母……我是若安啊，”吴若安声音虚弱的说着，抬手冲欧阳然伸了伸。
    欧阳然想动，被李喜燕微微一挡，又紧握了手。
    这时在里面的宋绍礼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一看到这种情况也是傻了眼，“若安？你……这是怎么回事？”
    吴若安喘着气，似乎很痛苦，她扶着鞋柜，身子坐在地上，眼睛看着他们三个的方向，脸上泛起一个笑意。
    这一个笑，把宋绍礼和欧阳然的心都差点笑碎了。
    宋绍礼立时红了眼眶，欧阳然则是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唯独李喜燕，虽然震惊，茫然，想不通，但是她很冷静，只认准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不管吴若安怎么说，她都得保证，宋绍礼和欧阳然的安全。
    李喜燕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欧阳然和宋绍礼说道：“老师，师母，你们先坐好，别着急。”
    看着他们俩坐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吴若安，脸上还是关切的神情，李喜燕的心头就沉了沉，她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也不是说散就散，可就是怕这样，无法保持理智。
    她慢步走到吴若安的身边，快速看了看吴若安的周身上下，没有可以藏什么利器的地方，手里也没有拿着什么可以伤人的东西，提鼻子闻了闻，至少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至于无色无味的……李喜燕暗自求自己多福。
    她俯身对吴若安说道：“师姐，你没事吧？来，我扶你。”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吴若安的神色，吴若安脸色苍白，头发也湿漉漉的，隐约还有一点咸味，不像单纯是汗水，吴若安转脸看着她，目光清澈，没有一丝躲闪，声音虚弱却比刚才好一些，“喜燕，能见到你和老师，真是太好了。”
    她说着，把手交到李喜燕伸过来的手里，借着李喜燕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李喜燕扶着她往里走，没有走到宋绍礼和欧阳然身边，而是让她坐在了隔着一张茶几的对面的单人座上。
    吴若安坐好，李喜燕又蹲下看了看她腿上的划痕，像是新伤，划破了皮，倒也没有什么要紧，并不太严重。
    “逃跑的时候划伤的，”吴若安说道，“我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偷跑出来，也顾不上这些了。”
    “逃……跑？”欧阳然声音颤抖，腔调都有些变了，“若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出国了吗？”
    吴若安苦笑一下，眼圈迅速泛红，声音在喉咙里哽了哽，李喜燕拿过一个茶杯，伸手去碰茶几上的茶叶罐，问道：“师姐，要喝哪种茶？”
    她的手停在半空，左手是宋绍礼待客用的那种，右边是宋绍礼自己喝的那种。
    李喜燕不动声色，就给了吴若安一个下马威，她倒要看看，吴若安会怎么选，刚刚话里的那一个“逃”字，就能掩盖过一切吗？做梦！

 第三百九十二章 是真是假

    李喜燕不动声色，逼吴若安做出选择。
    吴若安一转眼到那两个一模一样的茶叶罐，脸上神色微微变了一下。
    天边只剩下一线残阳，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和夜晚没有什么区别，吴若安的脸色看起来越发苍白，她眼里晶莹细碎的光芒一闪，轻声说道：“老师……都知道了吗？”
    一句话出口，宋绍礼和欧阳然的呼吸都像停了停，原本的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又在此时被击得粉碎。
    “若安啊……”宋绍礼叫了她一声，这一声颤颤微微，让李喜燕的心像被一根细韧的丝带缠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宋绍礼只叫了她一声，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任何的话都是苍白徒劳。
    吴若安抬头，目光从那两个茶叶罐上移开，对宋绍礼说道：“老师，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您的，当时我看您的茶叶罐不见了，以为……是不小心丢了，您刚出院，我怕您难过，所以，这才把我的那个悄悄放到您的桌子上，以为这样就可以……没有想到，对不起，我不该撒谎。”
    宋绍礼一愣，欧阳然也错愕了一下，问道：“若安，你……指的是这个？”
    “是啊，老师的茶叶罐，是在哪里找到的？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在书房里找了找，所以就把我那个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放上了，”吴若安说道。
    欧阳然看了李喜燕一眼，李喜燕心里冷笑，吴若安还真用这个借口，的确没错，这个说得通，也能择清她自己的嫌疑，还能让宋绍礼和欧阳然相信。
    她说不知道里面有毒的事，那谁又能证明她知道？
    李喜燕问道：“师姐，还没有说，你喝哪一种？”
    吴若安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渴坏了，给我一杯凉开水就好。”
    李喜燕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好。”
    她把水放到吴若安面前，吴若安拿起来几口喝完，的确像是渴坏了，她喝完水，这才算是恢复了许多，她调了一下坐姿，尽可能看起来端正一些。
    “老师，师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吴若安说着，眼睛又红了，她伸手捂了一下鼻子，控制着情绪说道：“我没有出国，也不是想骗你们，而是我在走的那天去火车站的时候，在半路上遇见一个人，那个人撞了我一下，塞给我一张字条，我莫名其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老师这次生病有内情，还说要想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就再留几天，那人还会再找我的。”
    “是什么人？”宋绍礼问道。
    吴若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有看清楚，他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根本看不见脸，而且他跑得特别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但是……”
    她急声说道：“事关老师的安危，不论是真是假，我都得试一试，我当时在街上特别茫然，不想回来吓到你们，又没有地方可去，左思右想之后就去找了个小旅馆先住下，想等几天会不会有消息。”
    宋绍礼和欧阳然有些动容，彼此握着手，谁也没有说话，但那模样已经表现出，他们百分之八九十是相信了吴若安的话。
    李喜燕却没有轻易相信，她亲身经历这么多，遇事先怀疑三分，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吴若安的这几句话，而且，还有今天市里的事，她倒想看看，吴若安要怎么解释。
    所以，李喜燕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了茶几的一头，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这个位置，如果吴若安突然想干什么对宋绍礼和欧阳然不利的事，就得先从她这里过去。
    吴若安见他们三个都不说话，继续抽泣了一声，说道：“我等了几天，那天去了趟书店，回去之后小旅馆的老板就说，有人找过我，还给我留了张字条，我当时就特别紧张，拿了字条回房间一看，果然还是那个笔迹，说是让我傍晚去码头，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哪个码头，”李喜燕问道：“是东码头，还是贾家码头？”
    “就是大家常说的码头，应该就是东码头，”吴若安没有想到李喜燕会突然开口问这个，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当时叫了一辆三轮车，说了地址，那个三轮师傅就带我过去了。”
    她说罢，看了宋绍礼和欧阳然一眼，他们俩还在认真的听着，她又说道：“我到了地方，等了好半天也没有个人影，后来天色暗了，我准备走的时候，有两个过来叫我，然后把我带上一辆面包车，拉到了一个仓库，我特别害怕，但只能壮着胆子，到了地方过了好久，我才见到了给我写纸条的人，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她到这里，脸上有些惊恐，李喜燕问道：“是谁？你认识？”
    吴若安快速的点点头，身子往李喜燕的面前一倾，说道：“你也认识的，我还是通过你认识的。”
    “我？”李喜燕不解。
    吴若安的呼吸有些急促，紧紧抿了一下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就是景南宇啊。”
    李喜燕听到这个名字，眸子猛然一缩，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一缩，问道：“你什么时候见的景南宇，最近有没有见过？”
    “有啊，昨天还见过，今天没有，所以……我今天就找出来跑出来了，”吴若安的声音里又带了哭腔，看向宋绍礼的眼睛里流出泪来，“老师，我这才知道，景南宇和裴重勾结，给您下了毒，景南宇指使的医院里的一个护士，但我不知道那个护士是谁，还伙同一个医生，他恨你没有给他的厂里做翻译，裴重要的钱又多，而且还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报复你，景南宇答应了他，两个人一起定下了计划，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宋绍礼瞪大眼睛，“裴重，他……”
    李喜燕的心也被揪了起来，她更多的是关注景南宇的去向，吴若安昨天还见过景南宇？是真是假？
    “那现在景南宇去哪里了？”李喜燕问道。
    吴若安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昨天偷听到，他们说好像写了什么信，还说什么模仿笔迹，一定会上当之类的，我又急又怕，生怕是针对你们的，但我又送不出信来，只好耐心等着，今天听到外面没有什么声音，景南宇好像不在，裴重也没有在，我这才趁机跑出来，出来以后我才发现我是在一艘破船上，怪不得总得觉得摇摇晃晃的。”
    她说完，目光挨个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掠过，“看到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们三个人，我真怕他们说的什么信是针对你们的，你们……没有收到吧？”
    她的话音刚落，宋绍礼就激动的说道：“收到了，我收到了，是你写给我的信。”
    吴若安惊愕的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惶恐，“我吗？我的字？老师，是真的吗？都写了些什么？”
    欧阳然起身去拿那封信，宋绍礼说道：“我们收到你的信，你说你到了国外，都挺好的，还说……说……”
    李喜燕接过话说道：“还说，有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通过之后可以得到学历，你费力帮我得到了名额，写了地址电话，让我去那里找你的同学，今天上午，我去了。”
    吴若安吓得想要站起来，但她身体有些虚弱，她头晕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她还没有缓过来，就急着问李喜燕有没有事。
    李喜燕笑了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所以，我没有什么事。不过，我有一点，有些想不通。”
    这时，欧阳然把信拿了出来，李喜燕接过又递给吴若安，吴若安先是看了看信封，又急急拆开里面，仔细看了看，诧异的说道：“这些人的本事真是大啊，竟然模仿得这么像！”

 第三百九十三章 演戏很累吧

    李喜燕看着吴若安，她低头认真读着那封信，赞叹对方模仿她的笔迹模仿得实在太像。
    “是……模仿的吗？”欧阳然轻声问道：“我和你老师都没有看出来是假的，还以为这事儿是真的。”
    吴若安抬起头，急声说道：“这当然是假的，师母，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信，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
    “我也想不通，”李喜燕沉声说着，把信从她的手上拿了过去，“师姐，景南宇现在已经把厂子卖了，而且他的父亲景鸣俊也死了，景家已经是他的，都由他说了算，裴重也早在之前就辞职不干说要回国，他们已经一拍两散，又为什么把你带走，让你知道他们之间合作的事？还写下这封信骗我去市里，这图的是什么？害死我？害死人为什么非得去市里？在这里不也是一样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把刚刚吴若安说的那些，看似很合理的那些，都变得突然之间又不合理了。
    这些“为什么”，也在宋绍礼和欧阳然的心里盘旋，是啊，为什么？
    “就算裴重没有出国，还逗留在这里，还心有不甘，想害老师，那他害好了，为什么要带走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总得有更大的好处吧，因为利大于危，所以才甘愿冒险，不是吗？那么，师姐，你在那里这么多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合理的解释？”
    吴若安快速的呼吸，脸色泛白，眼睛却在迅速的泛红冒出水光，“喜燕，你是在怀疑我吗？”
    李喜燕心里暗道，不是在怀疑你，而是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你。
    “也不是，”李喜燕低头看着那封信，不理会吴若安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的眼泪，“我只是好奇，觉得这些解释不通，还有就是……师姐知道吗？我今天到了市里，见到的就是裴重，他好像特别诧异我会过去，而且，他还犯了病，差点死了，正要将死没死的时候，去了好多警察，警察说那里有人杀人。”
    “杀人？”吴若安惊讶的叫了一声，声音都差点劈了。
    “是啊，”李喜燕把那封信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但并没有交给吴若安，“警察说是有人报案，杀人的是我，被杀的是裴重，地点、人物都对，时间也掐得很准，师姐，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也很奇怪？”
    “竟然有这样的事，那你……是怎么解释的，裴重死了吗？”吴若安小心翼翼的问道，像一只受惊的猫。
    李喜燕慢慢抽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没有，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想我就不能这么顺利的回来，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而且，我想……”
    她顿了一下，看着吴若安说道：“只怕那样的话，师姐也就不会来了吧？”
    吴若安愣住，牙齿咬住嘴唇，眼睛看着李喜燕，双手紧紧抓着裙摆，半晌，鼻音浓重的说道：“喜燕，你就是在怀疑我，对不对？”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她立即转头看向宋绍礼和欧阳然，身子竟然从沙发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说道：“老师，师母，你们也怀疑我吗……”
    “我，我们……”宋绍礼一脸的不忍，欧阳然比他要理智一些，冲她勉强笑了笑，“若安，你先起来。”
    李喜燕过去扶她，低声说道：“师姐，我们不是怀疑你，而是觉得有很多方面解释不通，这不是在和你谈当时的情况吗，我们互相沟通一下，或者会有些什么发现。”
    吴若安重新坐回沙发，哭得泪珠涟涟，李喜燕强压住心里的情绪，说道：“景鸣俊死后，景南宇曾经上过一条船，后来听说那船出了事故，他人不见了，不知道……师姐有没有听说这事儿？”
    李喜燕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都在发抖，她想听见吴若安说没有听说过，那就说明吴若安撒谎，也就揭穿了这个女人，如果吴若安说听说过，那她就要为景南宇的出现而做出解释，那么周明烨呢，是不是也会有得到他消息的可能。
    李喜燕在这两种感觉中摆动，如同水火相煎。
    吴若安最终点点头，说道：“听说了，据说是他们坐的那只小船和一艘货船相撞了，当时就翻了，他们也掉入海里。”
    “他们……后来呢？”李喜燕问道，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吴若安垂下眼睛，抽泣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那些也是偷听的，是景南宇和裴重说，他福大命大，当时紧紧抱住了一块碎板，没有沉下去，货船上的人也帮着救人，救了他。但是，我听他说，好像另一个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李喜燕就像在坐过山车，整个人都像跟着吴若安的话一起一伏，直到最后一句，像掉入万丈深渊。
    没那么幸运？这是什么意思……
    周明烨，真的回不来了吗？
    李喜燕感觉眼前有些发黑，她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劝说自己，不，不会，吴若安在撒谎，自从今天出现以后，吴若安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不会是真的，既然是假的，那就没有必要相信。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受吴若安的影响，欧阳然站起来说道：“若安，既然回来了——就先休息吧，你要不要紧，要不去医院……”
    “不，我没事，我不去医院，我也不出去。”吴若安急忙说道。
    她像受了刺激，连声说了“不”，欧阳然见她这样，也不再强求，说道：“那我去放水，你泡个澡，好好休息吧。”
    “嗯，好。”吴若安委屈巴拉的说道。
    欧阳然去放水，没一会儿就弄好了，李喜燕走到吴若安身边，“师姐，我来扶你吧。”
    吴若安也没有拒绝，让李喜燕扶着她回了卧室，李喜燕对欧阳然说道：“师母，这里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师姐的。”
    欧阳然点点头，走出去关上了门。
    浴室里很安静，光线昏暗，腾腾的热气在屋子里飘来荡去，虽然说现在的条件还不太好，但相比其它人家，已经很不错了。
    李喜燕说道：“师姐，你自己行吗？我来帮你脱衣服吧。”
    吴若安没吭声，也没有拒绝，李喜燕看着她腿上的伤说道：“你的伤是在船上划伤的？你不说那条船破旧吗？还是去打一针吧，万一有铁锈什么的，破伤风就麻烦了。”
    吴若安淡淡说道：“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李喜燕似笑非笑，“师姐是胆子大，还是知道你这伤根本就不会破伤风？”
    吴若安抬腿迈进浴缸里，水花四溅，溅湿了李喜燕的鞋袜子，她舒服的躺下，微合了眼睛，这才说道：“李喜燕，你到底想试探我到什么时候？”
    李喜燕眉心微跳，她这是不想再装了，“师姐，演戏很累吧？我还以为你至少得装几天，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吗？”
    吴若安哧笑一声，“谁说我在装？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李喜燕反问，“那我刚才问的那些，你怎么解释？”
    吴若安睁开眼睛，往身上拨了拨水，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为什么要解释？你跟你解释得着吗？我回来又不是让你相信的，只要他们俩相信就好了。”
    “他们养你这么大，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们和你的父母有什么区别？你还有没有人性？”李喜燕问道。
    “李喜燕，你少在这里跟我装好人，表孝心，怎么做是我的事，父母……你是我吗？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你自己！”吴若安字字都不留情，迅速的反驳回来。
    “我自己？怎么，今天没有害成我，还想再来一次吗？”李喜燕俯身看着她，问道。
    吴若安的脸上慢慢绽出一个笑，“你问我景南宇，不就是想知道另一个人的下落吗？”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两个选择

    李喜燕看着吴若安的笑意绽放，就像一朵有毒的罂粟花。
    她心头狂跳，不受控制的剧烈动荡，在听到吴若安说起景南宇的时候这种情绪她就在极力的压制，现在听到吴若安把事情挑明，立即就像星星的火，“腾”的一声炸开。
    “吴若安，”李喜燕一字一字说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到底想说什么？”
    吴若安越发的轻松，轻声笑出来，“李喜燕，你不就是想知道周明烨的下落吗？你还真是能忍，你会忍到什么时候呢？”
    李喜燕的眼睛猛然一缩，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咬牙盯住她。
    吴若安不以为然，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李喜燕，我告诉你，刚刚我在客厅里说的话，有真有假，但是关于景南宇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想知道周明烨的下落，那你就乖乖的闭上嘴，今天的事儿不要往外说，还有，要对我态度好一些，明白吗？”
    李喜燕的心像晨冰火两重天里受着煎熬，她特别明白，吴若安让她做出的这种选择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不再提出质疑，那么吴若安又可以重归到宋绍礼和欧阳然好学生的位置，变成他们眼里的乖乖女，如果她提出，那就得不到周明烨的消息。
    非左即右，可是，李喜燕不明白，什么时候这两边都对她很重要的人，竟然摆成了对立面。
    “怎么？很难吗？”吴若安轻轻推开李喜燕扣住她肩膀的手，“你好好想想，我不强迫你。”
    李喜燕艰难的做着考虑，心完全没有归处，飘来荡去，左摇右晃。
    吴若安也不再催促她，慢慢洗着澡，把身上的味道和痕迹一点点的洗去，甚至她还轻轻哼起了歌。
    在吴若安的心里，人从来都是自私的，她看准了李喜燕的心思，小女孩儿嘛，情窦初开，正是情蜜意浓的时候，她想不出李喜燕有什么理由拒绝。
    吴安若还以为，她回不回来和李喜燕实际上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对于宋绍礼和欧阳然而言，李喜燕的地位又不会变，还是学生，对李喜燕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她想不出，李喜燕拒绝的理由。
    李喜燕咬了咬嘴唇，最终低声问道：“对老师下手的人，是不是你？”
    吴若安的动作微微一滞，“不是，我不是说了嘛，是裴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爱信不信，你其它的问题我也不会再回答。”
    李喜燕又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如果我不再说今天的事，你就会告诉我周明烨的下落吗？”
    吴若安心里暗笑，她偏头看向李喜燕，“当然，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不会一下子告诉你，会每天告诉你一个线索，如果你足够聪明，没准三两天就可以想得到，如果你太笨，那……所以说，时间问题取决于你。”
    李喜燕不禁暗骂，这他妈和什么都没有说，有什么区别。
    吴若安不等她回答，又说道：“哦，对了，我呢还有事情要办，有需要用得着你的地方，你还得支持我，这也是我的条件之一。”
    李喜燕的怒火瞬间升腾，脸色也毫不掩饰的沉下来，“你的条件还真多啊。”
    吴若安耸了一下肩膀，“随你喽，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急。”
    李喜燕脸如黑锅底，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吴若安丝毫不介意，洗完澡指了指卧室里的衣柜，说道：“帮我拿件衣服来。”
    李喜燕的身子微僵，双手扶着浴缸没有动，吴若安偏头一笑，“怎么，这就不乐意啦？那行，我自己来。”
    “乐意，怎么会不乐意，”李喜燕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去拿衣服。
    吴若安的目光闪动，看着她的背影泛起狠毒的意味，就凭你……也想跟我斗？
    李喜燕走到吴若安的衣柜前，打开之后发现，这里面有许多漂亮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她垂下眼睛，心头微动，伸手拿了一件连衣裙子。
    吴若安已经从浴缸里出来，赤着身子，把毛巾递给李喜燕，“喏。”
    李喜燕一愣，“什么意思？让我给你擦？”
    吴若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挑眉，李喜燕慢慢伸手，把毛巾接过，吴若安的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微笑。
    直到吴若安穿上衣服收拾好，李喜燕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告诉你什么？”吴若安一脸的诧异，“哦，你是说周明烨的下落吗？今天不行，我今天受到了惊吓，天又这么晚了，我饿了也累了，得需要休息，让脑子好好休息。”
    李喜燕暗自咬了咬牙，“行，我去给你做饭。”
    “我要吃挂面，放鸡蛋，”吴若安说道。
    李喜燕本来一直绷着，满肚子都是火气，但一听到她这话，突然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忽然间觉得，吴若安再怎么有心机，也有幼稚的一面，折腾自己半天，无非就是找优越感，吃了半天就吃个挂面鸡蛋。
    这一笑，她紧绷的心就松快了一些，吴若安要折腾，就由得她折腾，难道自己活过两世的人了，还跟她一般见识？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李喜燕想通一点，深吸了一口气，吴若安如果是骗自己的，那就说明她也没有周明烨的消息，如果没有骗自己，那通过她的话和一些痕迹也能知道周明烨的下落。
    吴若安看到她笑，问道：“你笑什么？”
    李喜燕回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转身又下了楼。
    吴若安独自站在屋子里，看着李喜燕离开的方向发愣，她搞不明白，刚才李喜燕的那个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穿了什么？不应该啊。
    她心里暗自有些懊恼，李喜燕这个人真是危险，明明十几岁的年纪，但总是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感，很难驾驭，完全摸不透在想什么。
    李喜燕下了楼，宋绍礼和欧阳然还在客厅里，看到她下来，不自觉的都站了起来。
    她指了指厨房说道：“师姐说饿了，我给她煮碗面。”
    欧阳然愣了愣，说道：“我……我来吧，你别动手了。”
    李喜燕知道她是有话想说，也没有拒绝，点点头让她一起去了厨房。
    “喜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你老师真是摸不清情况，若安……说的不会是假话吧？”欧阳然问道。
    她希望吴若安说的是真的，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误会，吴若安还是那个聪明可人的孩子，他们从小养大的。
    李喜燕这会儿面对欧阳然，倒不知道怎么开口，倒不是因为吴若安让她做的那两个选择，而是因为，宋绍礼和欧阳然要面对的这些，失望、希望、失望……反复的不断的冲击。
    这任谁都不太好承受面对，何况他们年纪这么大了。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把锅放到炉火上，低声说道：“师母，您和老师的心情我能理解，有些事也不只说说那么简单，您和老师不妨先保持观望的态度，师姐这一次，只怕不会那么快离开了，您和老师把她养大，对她十分了解，有些事情得用心看，而不是眼睛。”
    她最后这句说的很有深意，欧阳然的眸光一闪，会意了她的意思。
    “另外，”李喜燕说出心里的隐忧，“不管在老师的茶叶里动手的人是不是……我总是放心不下，不如这样，您和老师可以先出门一阵子，比如去看个老朋友什么的，对了，齐总回去很久了，您和老师不是说挺想念他的？不如去看看，顺便也把这里的情况带给他。”
    欧阳然连头说道：“好，的确是……他前两天还说想念齐树铭了，我们正好去看看，若安……”
    李喜燕微微勾唇，“我会时常来看师姐的。”
    欧阳然听到她的话，眼睛不禁红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喜燕，幸亏有你。”
    李喜燕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师母，您别这么说，您和老师对我恩深似海，我心里明白的，我也希望你和老师能够平安，长命百岁。”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欧阳然和李喜燕达成了共识，两个人一起给吴若安做了饭，又一起送去了吴若安的房间。
    人
    果然，当着欧阳然的面，吴若安又恢复了那一另娇弱乖巧的模样，几句话就把欧阳然说得心疼不已，陪着她掉了几滴眼泪。
    李喜燕站在欧阳然的身后，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吴若安连瞄了她好几眼，她都当做没有看到。
    吴若安眼底的疑惑她也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自己之前真是心乱了，提到周明烨，不自觉就关心则乱，现在有了那段时间的冷静和缓冲，现在倒觉得，吴若安也并不难对付。
    欧阳阳安慰了吴若安几句，就顺嘴说道：“你回来了正好，我和你老师本来想明天出门，家里没有人他还不放心，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也就可以放心的出门了。”
    吴若安一愣，“出门？”
    欧阳然点头说道：“是啊，过几天是齐树铭的生日，他前几天就来了电话，邀请我们过去，本来也没有想着去，但是你老师刚康复不久，住了这么多天的医院，也是闷坏了，就想着出门去逛逛，那边的气温要略低一些，算是避暑了。”
    吴若安沉思道：“可是……老师刚刚康复，他的身体受得了吗？医生不是说要好好休息的吗？要不然我和你们……”
    “不用，齐树铭也是老朋友了，这次除了生日的事，也还有一些其它方面的事情，他说要请教，言外之意好像是人越少越好，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懂，若安啊，你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欧阳然还没有说完，李喜燕说道：“找我就行，我有时间会来看望师姐的。师姐，你不用担心，老师和师母用不了多久也就回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吴若安也不好再拦着，她只好说道：“那好吧，明天就走吗？这么快？”
    欧阳然叹了口气，“是啊，票早就买好了。”
    李喜燕上前抚着欧阳然的肩膀说道：“师母，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师姐的，天不早了，您早点下去休息吧。”
    “那……好吧。”
    李喜燕把欧阳然送出门口，转回身看着吴若安，她已然又换了一副面孔，“是你出的主意？”
    “什么主意？”李喜燕眨着眼睛说道。
    吴若安面若冰霜，冷笑了一声说道：“李喜燕，你装什么傻，是不是你鼓动他们出门的？你觉得，我会害他们，不是吗？”
    李喜燕耸了一下肩膀，“你觉得是就是吧，还是你觉得被冤枉了？”
    “你……”吴若安咬了咬牙，“我看你是不想知道周明烨的下落了！”
    李喜燕的脸色微变，笑容收敛了几分，“吴若安，你最好守信用，也别耍什么花样，更别想用此来威胁我。”
    “是吗？”吴若安走到她面前，比她高了近半个头，有点居高临下的架势，“那你刚才为什么答应我？”
    她伸手想要摸李喜燕的头顶，被李喜燕一巴掌打开，“你现在装什么清高？”
    李喜燕后退一步，“吴若安，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别过分。”
    “我过分，你又能怎么样？”吴若安轻蔑的笑了笑，转身坐在椅子上吃面条，李喜燕想要走，她又开口说道：“记得一会儿来收碗筷。”
    李喜燕脚步一滞，没说话走出房间。
    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李喜燕脸上的笑意消息不见，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光，吴若安，就让你得意两天，你还真以为，可以为所欲吗？
    李喜燕在答应吴若安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主意，她当然不会真的屈服于吴若安，但也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周明烨的信息。
    欧阳然和宋绍礼还在客厅里等李喜燕，见她下来，问她吴若安有没有问起关于去齐树铭那里的事，欧阳然说道：“我都要紧张死了，按照你说的那些说，她没有……怀疑什么吧？”
    宋绍礼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若安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我们都不在，她要是有什么危险，那我们以后可没处后悔去。是不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李喜燕还没有说话，欧阳然看了看楼上，低声急道：“绍礼，我也不想把若安往坏处想，但事关你的健康，我不能不担心，是裴重也好，还是……有别的隐情也罢，反正涉及到你的安全，我就不能大意，随你怎么说，反正明天一定要走。”
    “可是，突然去人家齐树铭那里……”宋绍礼还是有些犹豫。
    “那去别处也行，随便去什么地方，反正不能呆在家里，”欧阳然断然拒绝道：“她对我们太熟悉，简直……就是防不胜防，我实在担心。你上次的生病，带给我的担忧……”
    欧阳然说着，眼眶渐渐红了，她别过头，轻轻拭了一下泪，她没有再往下说，可悲伤的情绪却说明了一切。
    宋绍礼哑然又吃惊，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的那一场病，那一次的差点别离，对欧阳然的打击有多大，她从来没有说过，在病床前以及回家后都是笑脸以对，温柔相待，而那些担忧、焦虑、不安她却只字不提。
    宋绍礼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巨大愧疚，他起身走到欧阳然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阿然，都听你的，别难过了，我都听你的，也会好好的，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欧阳然抹干泪，看着他说道，略有些一些赌气。
    宋绍礼一脸严肃的认真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死在你后面。”
    “……”欧阳然刚擦干的泪，又被他这一句勾了出来，瞬间流了满脸。
    李喜燕心潮翻涌，慢慢退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天边的月，嘴角浮现笑意，眼中却泛起水光。
    我一定会死在你后面，大概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因为不想让你受尽失去爱人的痛楚，不想让你独自面对以后的岁月，不想让你孤独终老，所以，这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我努力和你白头，努力和你到老，最后，送你安然离开，其它的交由我来面对。
    这一夜，李喜燕没有回家，就这一晚，她心里的紧绷的弦不能松，万一就这一晚上宋绍礼和欧阳然出了什么事，那她可真的连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她在下火车之后就让阿成回家给顾秀娟送了信，让家里不必担心，她来老师这里，这一晚上的功夫，她时刻保持着警觉，她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欧阳然早早就醒了，她看到李喜燕在沙发上，一阵的心疼，正想悄悄去厨房，李喜燕却睁开眼睛醒了。
    “师母，您起来了，”李喜燕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怎么不多睡会儿，时间还早。”
    欧阳然见她一脸的清醒，完全没有刚睡醒时的迷糊的样子，就知道她这一晚上就没有怎么睡，心里更加难过。
    “我睡不着，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去房间睡？”
    她问完也觉得这个问题多余，还能因为什么，李喜燕还是不放心，她握了握李喜燕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了。”
    “没关系，”李喜燕笑道；“您要去做早餐吗？要多煮一点，我饿了。”
    “好，没问题，我做几个你爱吃的菜，”欧阳然眼睛里泛涩，她没有别的，现在也只能这样。
    正说着，吴若安从楼上下来了，她的气色恢复了许多，完全不像昨天的样子，甜甜对欧阳然一笑，“师母，我来帮您做早餐。”
    欧阳然看着她说道：“不用了，你再睡会儿吧，还早呢，多休息，我自己就行。”
    其实欧阳然自己都没有觉得，她对吴若安，已经不自觉间有了一点恐惧和怀疑，吴若安提出帮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果要是下点毒，怎么办？
    吴若安的微笑僵了一下，她还没有再说什么，欧阳然已经转身去了书房。
    吴若安看了看沙发，又看看李喜燕，冷声说道：“你也真是够拼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应该颁一个小金人给她

    李喜燕淡淡整理了一下衣摆，说道：“不如你拼。”
    吴若安还想再说什么，宋绍礼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又停住到了嘴边的话，对宋绍礼说道：“老师，您起来了。”
    “嗯，若安啊，感觉怎么样了？恢复得好不好？”宋绍礼关切的问道。
    “挺好的，您别担心我了，”吴若安笑着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您先坐，我一会儿去门口看看，有没有报纸送来。”
    “好，好啊。”
    宋绍礼连连点头，看着吴若安的笑脸，他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阳光明媚，还有几声鸟儿叫，时不时有鸟影在窗前掠过。
    吴若安走到院子里，没多一会儿，惊喜的叫道：“老师，您快来，开花儿了！”
    宋绍礼起身走出去，“什么花儿开了？”
    “您快来看呀，”吴若安欢喜的声音像一只小鸟儿，叽叽喳喳的十分悦耳。
    李喜燕走进厨房，看到欧阳然正在窗口发呆，欧阳然喃喃的说道：“真快啊。”
    李喜燕走过去，不动声色的拿过她手里的勺，在粥锅里搅了搅，淡淡的米香飘散出来，满心满肺都觉得舒坦。
    “师母，您在感叹什么？”李喜燕看着锅里的泡泡说道。
    她想，她和吴若安真的是两种人，其实不管人性好坏，她和吴若安都不是同类。
    吴若安是属于那种清高的，高雅的，能吟诗作对的那一种，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而李喜燕觉得自己不是，她看得见锅里的米，菜肴里泛光的油花，闻着那些香气，觉得那是最让人踏实的味道，人间至情至真的就是这种滋味，能吃饱的滋味。
    她忍不住笑了笑，人和人果然还是有很多的不同，并非是什么三六九等，而是很多方面，就像是不同的材质，或丝或棉，或瓷或铁，不能说谁贵谁贱，却又是完全不同的。
    欧阳然不知道李喜燕现在心里的想法，只是回答道：“感叹时间过得快，若安小的时候也是经常这样，下第一场雨，第一场雪，第一朵花开，她也是这样站在院子里喊，绍礼比我更宠她，他虽然不说，我却可以感受得到，他对若安呀，就和父亲没有什么区别，昨天你回来说了那些话，他特别的伤心。”
    欧阳然有些失落，顿了一会儿说道：“看到若安回来，他其实特别愿意相信她，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愿意相信的，可我……我……”
    李喜燕特别明白她心里感受，这种无法言说，不能该如何表达的担忧。
    “师母，”李喜燕抚了抚欧阳然的肩膀，“别担心，会好的。”
    院子里的吴若安拿着小锄头，在那棵花树下，小心翼翼的把两株闲草锄掉，鼻尖上还挂着汗珠，“老师，这花今年终于开了，不负您的培育呢。”
    “是啊，终于开了，”宋绍礼感慨的说道：“这花是有风骨啊，移植过来三年，总算是开了。”
    “老师，您再给它取个名字吧，”吴若安说道，她扬着脸，笑意满满，一根发丝落在眉眼间，几分俏皮可爱。
    宋绍礼看着这样的她，有一瞬间的恍神，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一下子把自己都吓得愣住。
    “老师？”
    吴若安叫了他一声，宋绍礼回过神，吴若安问道：“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宋绍礼摆了摆手，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厨房里的欧阳然和李喜燕也听见了，欧阳然纳闷道：“一大早，这是谁啊。”
    李喜燕心想，会不会是店里有什么事，或者是因为自己一夜没有回去，妈妈有些不放心？
    她放下手里的勺子说道：“我去看看吧。”
    她走到门前，伸手开了门，本来还以为是李林，往外一看不由得一愣，“是你？”
    裴重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包，他看到李喜燕，也挺意外，“你也在？”
    “你来干什么？”李喜燕往他手里的包上一掠，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裴重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立即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淡淡笑了笑说道：“你放心，这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喜燕低声问道：“我警告你，你别想着再兴风作浪，无论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哪怕是你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他们也不行。信不信我可以揍你？”
    李喜燕目光寒冷，没有一点虚假恐吓的意思，裴重点点头，“我知道，你说到做到，不过，你不觉得，兴风作浪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它人吗？”
    李喜燕转头看了看院子里，心里诧异，难道裴重也知道吴若安在这里？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还在犹豫，就听宋绍礼问道：“喜燕，是谁来了？”
    李喜燕还没有开口，裴重又低声说道：“怎么说起来你也是救过我一命，我是来知恩图报的。”
    “知恩图报？”李喜燕哧笑一声，“似乎之前老师对你也不错，你不也一样下手了吗？”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相信你心里是有疑问的，反正我今天来就这么一个人，包也可以交给你，你有什么好怕的？”裴重反问道。
    他目光灼灼，看上去十分坦然，并没有半点躲闪，倒真的像是个君子，李喜燕也不得不对宋绍礼说道：“啊，老师，是……”
    “是我，师兄。”裴重大声回答道。
    他说罢，侧身从李喜燕的身边走过，进了院子，与此同时，厨房里的欧阳然也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手里还拿着勺子，目光微凉。
    宋绍礼站在花地那里，手里拿着锄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些惊讶、诧异、不安、尴尬等等，众多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唯独没有高兴开心之类的。
    宋绍礼迟疑了半天，张了张嘴也没有想出该说什么，欧阳然站在台阶上，淡淡问道：“你来干什么？”
    宋绍礼这才回过神，问道：“你怎么来了？”
    裴重并不在意他们俩的态度，目光转向从花树下直起身来手里还拿着两棵草的吴若安，似笑非笑的说道：“若安，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吧？”
    吴若安眼睛微微一睁，捏着草的手指用力一收，然而这只是瞬间的事，她的脸上随即就露出略显惊慌害怕的样子，“裴先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往宋绍礼的身后一躲，那模样儿就像是受惊的兔子，突然看到了最怕的人。
    李喜燕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在心里暗自惊叹，这个吴若安还真是能演，应该颁一个小金人给她才对。
    宋绍礼站在吴若安身前，偏头看了看她，再看向裴重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又沉了几分，声音也凉了凉，“裴重，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裴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兄，看来你是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什么话？”宋绍礼问道，“你知道她说了什么话？”
    吴若安双手紧握，咬牙鼓足勇气说道：“你别想再把我弄走！老师和师母都在这里，我是不会怕你的！”
    裴重低低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把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或者是我，或者是景南宇，不是吗？”
    他说着，转头看向李喜燕，“我猜得没有错吧？”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还可以。所以呢？你是来拆她的台？倒不如你先说说，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曾经的合作，现在撕破脸，互相拆台了？”
    李喜燕的话没有留半分情面，无论是对裴重还是对吴若安，裴重倒是无所谓，吴若安的脸色泛起青白，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喜燕，“喜燕，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李喜燕扫了可怜巴巴的吴若安一眼，淡淡摇头，说并没有什么意思。
    裴重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说道：“师兄，不请我进去吗？”
    “哦，”宋绍礼刚要把他让进去，欧阳然在一旁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要尽快，我们吃了饭还要赶火车。”
    裴重点点头，也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简单的说呢，我的确像李喜燕所说的，是来拆台的。”
    “拆什么台？”欧阳然问道，她嘴里这么问，手却不自觉的收紧，一手紧握着勺子，一手紧紧抓着围裙下摆。
    裴重长长出了一口气，一指吴若安，对宋绍礼说道：“师兄，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她昨天就听裴重提到过吴若安的母亲这个话题，但他当时没有细说，她也没有心思多问，现在裴重再次说起来，难道这事儿很关键？
    她看向欧阳然，欧阳然也是一脸的茫然，“我们……曾经找过很多地方，也打听过很多人，但都没有什么明确的信息，只打听到说她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之前的那场浩劫，家里的人都死了，就算是有一两个幸运的，也不知下落。所以，我们对若安才无限疼惜。”
    她喃喃的说完，转头看向宋绍礼，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睛盯着虚空处，似乎有些放空，他像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名的，欧阳然的心跳了跳。
    她慢慢下了台阶，走向宋绍礼。
    “师兄？”裴重唤了一声，“你知道吗？”
    裴重像是忽然回过了神，他垂下眼睛，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裴重！”吴若安尖叫了一声，双手用力抓着宋绍礼的手臂，眼睛盯着裴重，“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害我还不够吗？你给我滚！”
    李喜燕看着宋绍礼和吴若安截然不同的反应，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猛然一沉，像一脚踩空，难道……
    这时，欧阳然路过她的身边，她暗自提了一口气，伸手握住欧阳然的手，“师母。”
    欧阳然的手臂微微一颤，抿了抿嘴唇，眼中尽是坚毅的神色，她走到裴重面前，问道；“你知道？”
    裴重还没有开口，吴若安又叫道：“裴重！你这个小人！我们跟你有什么过节？你非要这样对待我们，搅得大家没有安宁之日！我的身世和你有什么关系？无论是谁我都不想认，老师和师母就是我的父母！”
    裴重偏头看着她，他站在一树暗影里，阳光从枝叶的缝隙投射到他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光晕，他的额角泛着灰白的光，李喜燕发现，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竟然长了许多的白发。
    她感觉到欧阳然的紧张，一时心里也有些没了底，沉声对裴重说道：“裴先生，你最好想好了再说，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任，你也别再想用什么胡说八道来重新取得老师的信任，你之前的那一套，已经失效了，有我在，任谁也不能伤害老师和师母。”
    她字字铿锵，说给裴重听，也说给吴若安听。
    裴重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说道：“李喜燕，昨天的事情你应该都还记得吧？”
    李喜燕点点头，“记得，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死过一次，有些东西突然就看得淡了，不想再这么累下去，”裴重的语气有些沉重，他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下说道：“大半辈子的恩怨，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你究竟什么意思？”欧阳然说道：“裴重，我们并没有想和你有什么恩怨，是你一直在纠缠，这些年我们一直躲着你，哪次不是你撞上来？”
    她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你哪次出现……我们家就没有好事，你还好意思说恩怨？裴重，如果你不出现，我们就都相安无事，哪来的什么恩怨，不是吗？我认为我们并不欠你的。”
    李喜燕还是第一次见欧阳然这样激动，之前谈到裴重的时候，她的确会有些情绪波动，但也只限于波动，并没有别的什么，这一次和以往，大不相同。
    “师母，”李喜燕低声劝慰道：“别太动气。”
    宋绍礼看着她，说道：“阿然，这些年……委屈你了。”
    欧阳然用力抿着嘴唇，李喜燕看得出，她在极力的控制，但她的眼圈还是慢慢的红了，她走到宋绍礼的面前，抬眼看着她说道：“绍礼，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宋绍礼的嘴唇动了动，目光闪动，他的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好像有很多的话，千言万语都在喉咙那里，却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吴若安在一旁说道：“师母，您别听……”
    “我在和你老师说话，”欧阳然打断她的话说道，语气是少有的坚定和严厉。
    李喜燕一愣，她第一眼看向宋绍礼，宋绍礼脸上原来的迟疑也僵住，变成了错愕。
    吴若安脸色发白，牙齿紧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向欧阳然，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但李喜燕敏锐的从她一闪而过的眼神中，看到她的一丝狠戾。
    “有吗？”欧阳然依旧看着宋绍礼，轻声说道：“我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消息，如果是已成的事实，我宁可是你告诉我。”
    裴重似笑非笑，目光在宋绍礼和欧阳然的脸上转来转去，李喜燕特别讨厌他这个表情，她早就该想到，裴重这个家伙，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来。
    她看着裴重这抹笑，心里的怒意升腾，她控制不住，也不想再控制，反手给了裴重一个耳光。
    这一下来得突然，裴重也没有防备，被打了个结实，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裴重却没有恼，偏头笑了笑，回过头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对李喜燕说道：“怎么？”
    李喜燕没有丝毫的躲闪和愧疚，更没有后悔的意思，“你说怎么？你进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告诉你的，我说即使你包里没有什么伤害他们的东西，说一些刺激的话也不行。你痛快麻利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成心想恶心人，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刺激别人，那你就闭上嘴滚蛋！别在这里搅浑水，懂吗？”
    裴重的脸色突然变了变，有些苍白，有些泛青，呼吸还有些急促，李喜燕鄙夷的说道：“少在这里装，我告诉你，就算你死在这里，也别指望着会吓着谁，死人的事儿见过，你搞搞清楚！”
    裴重从口袋里的摸出一个小瓶，对准口鼻喷了喷，缓了一下脸色才恢复了一些，他微微笑了笑，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兄，你这个学生，算是收着了。”
    所有人还没有从他被打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裴重又甩出一个重磅，他对李喜燕说道：“昨天的事儿你记得，那我也不废话了，虽然说昨天我得救了，有裴直在，我没有被毒死，你也没有被陷害成，但是……我总归是时日无多了，那东西毒得很，对身体的损害也挺大，所以，我快要死了。”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所以？那又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
    “你还真是……”裴重短促笑了一声，“说你心软，那是对你重要的人，你是心狠起来，那是真叫狠。没错，我死不关你们的事，但是，关她的事。”
    裴重一指吴若安，“若安，你的算盘就是灭我的口，然后嫁祸给李喜燕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圆的这个谎，但是，你应该不会想到我会自己找上门来吧？你呀，就是太聪明了，可是，你再怎么解释，也不能解释清，我会用我自己的命还陷害你吧？”
    吴若安脸色发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裴重轻笑，“不知道没关系，我让他们知道就行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人命不如天算

    裴重的话，接二连三让宋绍礼和欧阳然处在震惊中，一直没有回过神。
    吴若安的脸色一变再变，她盯着裴重，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裴重，你最好别乱说话，否则的话，别说喜燕不放过你，我也不会！”
    裴重冷笑，“吴若安，你呀，你和李喜燕不一样，李喜燕讨人厌，但她是光明磊落的，她也不在意某些人是不是喜欢她，她只在意她在意的人，而你不一样，你整天都在演戏，是不是有时候演着演着自己都觉得是真的？”
    他说到这儿，对欧阳然说道：“欧阳然，如果你的孩子活着，现在应该比李喜燕大不了多少吧？”
    欧阳然的脸色猛然一变，仅剩下的那点血色瞬间退去，像一张脆弱的白纸，轻轻一碰就会碎。
    “你……你什么意思？”欧阳然颤抖着问道，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包着这些年来因为这件事而饱受的折磨，痛苦，都在滚滚的泪珠滑过脸庞。
    李喜燕的被揪了起来，她下意识往欧阳然的身边靠了靠，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别再说了，”宋绍礼突然开口说道。
    “让他说！”欧阳然吼了一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
    “阿然……”宋绍礼叫了她的名字，每个字都透着苦涩。
    裴重微叹了一口气，“当初你们收养吴若安，其实并非是单纯的缘分，而是提前做了安排。”
    他看着欧阳然睁大的眼睛，继续说道：“吴若安，原来姓什么我不知道，这个姓也是随便给的，我不知道她父亲是谁，但是她母亲，我却清楚，我们也都认识，就是我们半辈子恩怨的源头，钟雪。”
    欧阳然身子一晃，她的呼吸都停住，所有的情绪、感觉都像瞬间被一只手死命的握住，卡在了胸口，她双手捂在那里，仿佛只有那样才可以透过气，才能缓一下。
    她已经忘记了流泪，眼睛通红，闪着异样的光，像陡然亮起来的星火，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双眼睛里，她看向宋绍礼，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这一眼，就比得上所有的话，她看着宋绍礼，在等，等他的一句话，一个答案。
    宋绍礼嘴唇抖了抖，气息里呼出她的名字，“阿然……我也是后来……”
    这半句一出口，欧阳然后退了一步，眼睛猛然闭上，两行清泪滚滚而落，她眼睛里的星火瞬间灭了。
    李喜燕急忙扶住了她，“师母，师母……”
    李喜燕心急如焚，她在这个时候，终于知道了这个“焚”的意思，知道了这个字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别说是欧阳然，李喜燕觉得自己都很难过，替欧阳然难过，这么多年，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提过，更没有忘记过，只是她不能说。
    她一心一意把吴若安当成自己的女儿，悉心教导，无论是学识还是气质容貌，哪一样她都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阿然，阿然！”宋绍礼急声叫着她的名字，伸手去拉她的手臂，欧阳然缓缓睁开眼睛，黝黑深沉，像两汪看不见底的深潭，“绍礼，当年我们的孩子没有了……究竟是不是意外？”
    宋绍礼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泛起水光，“阿然！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也很难过，真的，特别难过。我向你发誓，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并不知道若安是钟雪的孩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是想告诉你的，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不知道如何开口。”
    “钟雪！”欧阳然声嘶力竭，“自从她出现，我们的日子就像蒙上了阴影，我到底欠了她什么？我们谈恋爱在先，她突然回来非要插一杠子，我们都躲开她了，还不行吗？她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可她就像幽魂，如影随行。”
    “你！”欧阳然一指裴重，“你，从一开始就把钟雪的死怪到我们身上，你倒是说，我们欠了她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不依不饶，追到国外都要断我们的生路！连这个孩子你都处心积虑送到我们身边，为的就是今天，对吗！”
    她说着，双手捂上自己的肚子，“还有我的孩子，何其冤枉……我曾经无数次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自己大意，都是我的错……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怀疑，怎么就……那么巧，那个玩具车怎么那么巧就到了楼梯边，刚巧被我踩住，我就滑倒了……我的孩子没有了……”
    “你说！是不是你！”她又一指吴若安，字字都像带着血腥气。
    李喜燕看着这样失控的欧阳然，心都要碎了，她伸手抱住欧阳然，无声的安抚着，眼睛狠狠盯住吴若安。
    吴若安这会儿倒是不慌了，倒有些木然，李喜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现在倒希望她不要说话，不要开口，什么都不要说，一旦说了，无论是什么都会变成刺向欧阳然的利箭。
    有那么一瞬间，李喜燕真想直接把吴若安掐死算了。
    她按压了半天怒意，转头对裴重说道：“你说完没有？”
    裴重叹了口气，看看欧阳然说道：“我也并不是想刺激谁，刚才说了嘛，人之将死，我是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清楚，是我做的，我就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能随意被人抹黑。你说得对，的确，钟雪的死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当时被气疯了，这口气哽着，始终咽不下去，钟雪死了，你们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凭什么？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所以我想尽办法给你们添堵。”
    “混蛋，”李喜燕咬牙切齿的骂道。
    裴重笑了笑，他仰头看了看天，“是啊，我就是一个混蛋。钟雪可能从来都没有把我看在眼里过，我却在不停的折腾，吴若安，景南宇，米万章，所有人我都合作过，是不是挺有意思？”
    李喜燕听到景南宇的名字，心头一跳，“你知道景南宇的下落吗？”
    吴若安听到这里，张嘴想说什么，李喜燕怒声说道：“你他妈给我闭上嘴！”
    裴重摇头说道：“不知道，他不是失踪了吗？还没有下落，多半死了吧。他那种人，死了也好，当初他和那个护士密谋的时候，被你发现，要不是因为觉得你还有点用，估计他也对你下手了。”
    果然，那个和梁华接头的男人，一直特别神秘的人，就是景南宇，而并不是李喜燕一直以为的裴重。
    她当时只怀疑裴重，却忘记了，同为病人的景南宇也在同一家医院，而且还是以自己恩人的身份出现在那里。
    裴重说完，像是浑身轻松的样子，对宋绍礼和欧阳然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也都坦白了，想怎么样，就随你们吧。”
    宋绍礼木然着没有说话，欧阳然更是不想理他，吴若安拢了一下头发，眼光中有些狠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你都要死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心安。”裴重回答道：“现在你还不知道吗？人算不如天算，你算计得那么精准，引李喜燕去找我，把我的死算到她头上，可你没有想到，天意给我安排了一个裴直，我没有死，你以为回来解释，能重新取得他们的信任，可你没有想到，我还敢回来。我就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吴若安短促笑了几声，笑声沉冷，像来自地狱的魔鬼，“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像你，”吴若安笑得轻蔑又冷漠，“这么怂，对于我自己做过的事，从来不会后悔。”
    “我他妈让你不后悔！”李喜燕猛然过去，揪着她的脖领子，左右开弓给了她两个耳光。
    “他们对你这么好！怎么对不起你？”
    “这么没有人性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今天就让你知道不后悔的代价！”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她不值得

    李喜燕真的怒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怒的一次，超过以往的所有。
    欧阳然伤心成这样，她吴若安竟然还能腆着脸说，她不后悔。
    凭什么？
    这种没有良心的人，无论男女，就应该受到惩罚，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李喜燕暂时想不出什么心理上的，只好选择打，这种最简单最粗暴同时也是最解气的方式。
    吴若安被打得尖叫不止，却没有招架之力，李喜燕打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撒谎撒得太大，什么见到了景南宇，什么知道周明烨的下落，虽然知道她有可能说的是假话，但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这些希望在此时都化成了怒火，成了李喜燕揍她的助燃剂。
    “阿然！”宋绍礼突然叫了一声，李喜燕停下动作回头一看，看到欧阳然晕了过去，她抽了一口气，一时也顾不上吴若安，急忙过去看欧阳然。
    欧阳然满脸的泪痕，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紧闭，李喜燕又心疼又慌张，和宋绍礼一起把欧阳然抬进了房间，宋绍礼守在床边，轻声软语的叫了半天，欧阳然才慢慢回过神来。
    李喜燕立即递过一杯水来，低声说道：“师母，您醒了。”
    欧阳然摆了摆手，不想喝水，也不想说话。
    “阿然，”宋绍礼低低唤了一声，李喜燕把水放在一边，慢慢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她走到院子里，心里仍旧觉得气闷，这口气实在出不来，她想再问问吴若安和裴重，这两个人的心怎么能黑成这样，可她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发现这两人都不见了。
    “哈，”李喜燕气得笑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但又于事无补。
    她坐在花树底下生闷气，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好好的一天，就被这两个人给毁了。
    一转头发现脚边不远处还有个包，仔细一看，是裴重来的时候拿的那个。
    李喜燕伸手拿过来，打开翻了翻，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破笔记本，还有几张照片。
    她翻开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字写得实在不怎么样，歪歪扭扭的，还不如喜凤和小猪写得工整，里面的话就是大白话，能看得懂意思，上面是说，她认识了一个男人，待她还不错，她怀孕生了个女儿，但是她最后并没有嫁给那个男人，自己也不想养孩子，就把女儿给了福利院。
    上面还写着福利院的地址，还有女孩儿的特征，李喜燕看到这儿就能猜出来这是谁写的，这应该就是那个钟雪写的。
    她又看了看那几张照片，最上面一张是个女孩儿，十几岁的样子，打扮得……怎么说呢，反正就当时来说，应该是比较潮的，就像后来的非主流，有些太格格不入，估计当时得惊着不少的人。
    她长得倒是挺秀气，就是眉眼间透着几分……说桀骜都算是太好听了，那股子劲儿看着特别叛逆，就是不叫你干什么，偏偏就得干什么的那种。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个名字，不出李喜燕所料，这个人就是钟雪。
    李喜燕拿着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她实在看不出这个钟雪有什么好的，从照片中的姿势还有表情就可以看出，钟雪的性子非常野，是属于从小野惯了的，完全不会受束缚的那一种，这种人都不能叫率真，就应该是情商低或者自私自恋，她只爱她自己。
    李喜燕实在想不通，裴重当年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还一直都放不下？
    哼，她在心里轻蔑的一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
    其余的几张照片有的是婴儿百天，有的是三两岁的时候，还有一张是七八岁，再就是十三四岁，从这些轮廓里可以看出，应该就是吴若安，不得不说，小时候的吴若安，和钟雪还有些相像的，只是没有放在一起比较，宋绍礼和欧阳然收养吴若安的时候，她已经四五岁，钟雪也过世好几年，所以，他们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这个局布了太久，他们又怎么会想得到，从那个时候起，就入了裴重的圈套，埋下了祸根。
    李喜燕不知道宋绍礼是什么时候发现吴若安是钟雪的女儿的，说实话，此时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一些怨恨宋绍礼的，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就不能对欧阳然说明情况？
    无论是好是坏，结果是什么，两个人可以一起面对，那样的话，欧阳然就会觉得宋绍礼是和她站在一起的，她也未必就会对吴若安不好，可是，宋绍礼选择了隐瞒，他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今天欧阳然才会这样伤心的吧？
    钟雪的死，和欧阳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的没错，她做错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可偏偏要背负钟雪的死，就因为钟雪死了，她要在心里划一道痕，到今天也没有能平复。
    钟雪不过是叛逆，并非是真爱，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想要，得到了也会厌弃，她的死凭什么要成为别人的负担？
    可她偏偏就成了负担，欧阳然还养大了她的孩子，在这个过程中，还失去了自己的骨肉，从她今天的控诉来看，那个孩子的失去，恐怕当年也并非是意外。
    李喜燕不敢再往下想，她不知道，欧阳然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就这么一直难过下去，从此不再振作。
    那样的话……实在太苦了。
    她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脚步声响，宋绍礼的影子投到那些东西上，李喜燕站了起来，把笔忘本和照片递过去，说道：“老师，师母怎么样了？”
    宋绍礼摇了摇头，“她很难过，也不想……理我。”
    李喜燕听着他这句带了颤音的话，心也跟着软了，之前的那点怨恨也消退了许多，她安慰道：“给师母一点时间吧，任谁一时听到这样的话也接受不了。”
    宋绍礼看了看四周，眼神有些黯然，李喜燕知道他在看什么，忍不住说道：“人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
    宋绍礼没有说话，李喜燕闷了一会儿，说道：“老师，您当初为什么不跟师母说呢？如果说了，她今天就不会这么伤心，她难过的并不只是因为裴重和吴若安的故意设计和这么多年的欺瞒，还有您的态度。”
    宋绍礼眼皮微微跳了跳，他用力握着手里的那些东西，沉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我觉得阿雪死都死了，若安也没有别的亲人，不可能会离开我们，我不想让她变成一根刺，扎在阿然的心里。”
    “可是，钟雪的死和师母无关，您难道没有觉得，她已经背负了太多，忍受了太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您，看重您，而不是别的，更不是因为什么钟雪，钟雪算个屁？她死不死和师母有什么相关？医院每天死那么多人，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分别？还不是因为您，她才忍受这些！而您在知道吴若安的身世之后，却不告诉她！这在她看来，是多么残忍的事，让她觉得心里有多孤单！这些……您都想象不到吗？”
    宋绍礼抬眼看着李喜燕，他不得不承认，李喜燕虽然说得冷漠无情，但她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再想后悔已经是来不及。
    他看着那些照片，没有翻开笔记本，最后交给李喜燕说道：“帮我处理了吧，不想看，也不想让阿然看到。”
    李喜燕点了点头，把东西装进原来的书包里，她很想问，吴若安和裴重，宋绍礼打算怎么办，这俩人不是说跑了就算了，之前做过的事，要想追究，总是会有办法的。
    但她看着宋绍礼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没有忍心问出口，她想着还是先找到两个人的下落，这样的话，也能给宋绍礼一个缓冲，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第四百章 噩梦一场

    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宋绍礼和欧阳然之间陷入前所未有的境地里，在宋绍礼的记忆里，欧阳然这样和他冷战，这样伤心难过还是第一次。
    他现在确实非常后悔，当初在知道吴若安的身世之后，就不应该瞒着欧阳然，那时候真的是一点私心没有吗？他扪心自问，应该还是多少有一些的吧。
    大概是对钟雪的怜悯，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可今天李喜燕的话又让他觉得很对，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是后悔。
    钟雪的事，这么多年来都是欧阳然心里的负担，他们俩之间也很少谈及这个问题，还有失去的孩子，这两件事成为谈论的禁区。
    宋绍礼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把这两个问题都摊开来好好的谈，推心置腹的沟通，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会的吧，只是……时光不能倒流，有些事后悔也没有用。
    李喜燕一直呆到下午才离开，中午的时候欧阳然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倒是人拉着她说了一些话，从年轻时候的，到后来收养吴若安，她说得有些乱，似乎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李喜燕安静的听着，她知道现在欧阳然太需要倾诉了。
    欧阳然哭，李喜燕也跟着哭，她笑的时候，李喜燕跟着高兴，但心里却酸涩不已，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欧阳然说累了，想休息，也让李喜燕回家去，给家里报个平安。
    李喜燕退出房间，给他们俩煮好了晚饭，这才和宋绍礼说了一声，明天一早再来，现在欧阳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忤逆着她的意思来。
    李喜燕走出宋家的大门，扭回头看了看，心里总觉得放不下，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反正就是心回不到该呆的地方，总像提着一口气。
    但她也不敢不听欧阳然的话，想着明天还是一大早就来，这几天欧阳然情绪不稳，要好好陪着她才行。
    一路回了家，走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度允。
    李喜燕心头一跳，急走了几步，眼睛看着度允，问道：“找我……有事吗？”
    度允现在都有些“害怕”见到李喜燕，特别是不敢看她的那双眼睛，每每都带着希冀的眼神，闪着光，期待他的答案。
    可他每每，都只能给她让她失望的答案。
    他低头拿出一支烟，说道：“啊，我听阿成说了，就过来看看，昨天来了一趟，你没有在，去宋家了？”
    “嗯，”李喜燕点点头，见他不提及周明烨的事，也就知道还是没有消息，“我没事，这次多谢阿成哥。”
    度允吐了个烟圈，“谢什么，阿成是自己兄弟。还有件事，就是关于那块地的事，按照我们当初的计划，这两天孔四那边就该有动静了，跟着米万章的人回来说，这几天米万章来来回回去了孔家好几次。”
    李喜燕收回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嗯，那就是快了。他们和景南宇之间的协议，就是如果有两方确定出资，那剩下的一方也不得有异议，他们当初是想着互相牵制，现在……景南宇一出事，他们俩达成了协议想让工程快点启动，让景南宇的那笔钱动起来，他们自己就得先投入。”
    度允吸了一口烟，鼻孔里冒出淡淡的烟雾，“按照得回来的消息，孔四和米万章，这次是下了大本，想趁这个机会既洗了白又能赚上一笔，一举两得。”
    李喜燕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他们想一举两得，就得让蒋先生一箭双雕。”
    “那就让他们折腾吧，我会派人时刻注意，”度允把剩下的烟扔到脚下踩灭，抬头看着李喜燕说道：“五爷让我过来通知你，也是……让我来看看你，你要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和我言语一声。”
    李喜燕心里艰涩，她明白度允的意思，眼睛不禁有些泛潮，她转过脸调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昨天见到吴若安和裴重了，这俩人我不想放过，他们必须为做过的错事负责，帮我找到他们。”
    “行，没问题。”度允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干脆的答应了。
    李喜燕回到家里，顾秀娟看到她回来了，急忙迎上来，一边用围裙擦了擦手，一边说道：“回来啦，宋老师的情况怎么样？”
    “发生了一些事，他们的心情都不太好，师母让我先回来，妈，您怎么样？店里没事吧？”李喜燕环顾四周问道。
    “没事，都挺好，你不用担心我们，”顾秀娟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脸色不太好，没有休息好吧，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喜燕鼻子有些发酸，抱住妈妈的手臂依偎着没有说话。
    她真是庆幸，无论生活有多艰难，命运有多诡谲，这一世她的亲人都在身边，不管多累回到家还有妈妈的关怀和照顾，这些都是她前世想求都求不来的。
    顾秀娟看到她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觉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这个女儿一直都是坚强的，一直咬牙撑住所有的一切，这样的小女儿姿态还是很少有。
    她心疼不已，静静的任由女儿抱着，什么也没说，屋里灯光暖暖，薄薄的微黄光晕洒满她们身上，玻璃上映着母女两人模糊的影子，窗外树影摇摇，这一刻静怡美好。
    李喜燕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总是出现吴若安的脸，时而冷笑，时而狠戾，一双手指甲尖长，涂满血红的颜色，她面前是泪水迷蒙的欧阳然，李喜燕看得心急，总想拉一把，但无奈过不去，只能看得见，根本摸不到。
    “喜燕，”欧阳然忽然停止了哭泣，转头过冲她笑了笑，“师母要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呀，你是个好孩子，就是自尊心太强，也太坚强，有时候太强会伤着自己，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放下吧，人没有那么完美的，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她说完这话，影子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李喜燕大急，急忙跑过去奔向她，伸手一捞，只是一场空。
    这一下，她也醒了。
    窗外刚亮，顾秀娟已经不在床上，李喜燕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感觉太过真实，她顾不得别的，急忙跳下床匆忙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就下楼。
    顾秀娟听到动静，问道：“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不了，妈，我得出去一趟，去趟老师家，”李喜燕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快速的说道。
    顾秀娟看她这样急火火的样子，也跟着担心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喜燕稳住心神，说道：“没事，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妈，一会儿李林他们来了，让他们别再出去送货，这些天少做点也没有关系，让他在店里多照应。”
    “行，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们，”顾秀娟点点头，“宋老师那边要是有什么事，你过来通知一声。”
    “好。”
    李喜燕答应了一声，出门骑上自行车，飞快穿过市场直奔宋家。
    清晨的风还没有那么热，但李喜燕的脑门上已经渗了一层汗珠，她的手心都是潮的，心里慌成一团，那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一遍一遍回想着刚才欧阳然说过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从来没有一次的梦像这次一样，可以这么清晰，就像真的，欧阳然真的和她交待什么一样。
    她这会儿倒真的迷信起来，希望真的有神明，希望真的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得太多。
    一路胡思乱想中看到了宋家的门，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昨天晚上就那么走了，万一吴若安又回来怎么样？想到梦里吴若安阴冷狠毒的模样，李喜燕不禁打了个寒颤。
    到了宋家门前，她跳下自行车也没有时间放好，撒手就直奔院子里，三步两步到了客厅里，抬头看到宋绍礼正低头坐在沙发上。
    看到宋绍礼好好的，李喜燕慢慢吐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问道：“老师，师母呢？还在休息吗？”

 第四百零一章 永别

    李喜燕匆忙的赶到宋家，到客厅看到宋绍礼正低头坐在客厅里。
    她微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问道：“老师，师母还在休息吗？”
    宋绍礼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李喜燕这才发现，他满脸的泪痕。
    李喜燕瞬间呆住，身上的血液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住，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悲伤、难受、惊慌，这些像是突然间都消失了，就是麻木，麻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感觉自己的腿有些软，身子晃了一下，扶住沙发撑住，问道：“老师，师母呢？”
    宋绍礼嘴唇颤了颤，低声说道：“她……她连句话都没有留给我，她应该特别怨我恨我吧……”
    李喜燕的脑子停止转动，被她强制按下了暂停键，她不想去分析宋绍礼这话是什么意思，把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到腿上，慢慢走向卧室的门。
    卧室里一片温暖的阳光，窗帘拉开，微微在晨光里拂动，只是……太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李喜燕往床上一看，欧阳然平躺在床上，她的面容安祥，脸上化了淡妆，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黑色绣着一枝梅花的旗袍，她的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
    “师母……”李喜燕张了张嘴，艰涩颤抖着叫了一声。
    欧阳然没有回应，没有动。
    李喜燕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双腿一软跌倒在床前，她扶住床沿，伸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欧阳然的手，手指触及之处，丝丝的凉。
    她的手一抖，随即收回，直到这时，李喜燕心里的感受才全部回笼，那些悲伤、难过像暴雨来袭，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不留一丝情面。
    李喜燕的眼泪迸流，她近乎崩溃，却哭不出声，肩膀不住的微微抖动，无声而汹涌。
    欧阳然在床头上放了一个小箱子，上面搭着一张字条，写得很清楚，是留给李喜燕的。
    那里面有什么，李喜燕不知道，也没有心情去翻看，只是看着那张字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被眼泪打花，她的悲伤像是决了堤，奔流千里。
    李喜燕回想起初次见到欧阳然时的情景，还有她给自己试衣服改衣服的情景，笑容温和，教她怎么吃西餐，教她各种礼仪，她从一个笨拙的丑小鸭，迅速脱掉了稚嫩好笑的壳，在景家亮相，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所谓悲从中来，李喜燕算是深刻的体会到，她感觉自己的心肺都要碎了。
    哭归哭，难过归难过，李喜燕知道，师母的葬礼，还是要办的，她转头看看在一旁的宋绍礼，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老去十岁。
    “老师，”李喜燕颤声叫道：“师母的葬礼……”
    “我带她回老家吧，”宋绍礼哑着声音说道：“她一直都说，想回老家去，不想再留在城市里，要不是因为……这里的通讯更方便，我们回国也就去老家了，现在，我可以带她回去了。”
    因为吴若安要时常写信、打电话回来，所以需要通讯方便，所以欧阳然即使不太想留在这里，也留下了。
    李喜燕的心像被一只手死死握住，她好半天才透过一口气，“我跟你一起回吧。”
    宋绍礼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喜燕知道他现在也没有心情说别的，为了防止他再出什么事，她也不再多问什么，给殡仪馆打电话，联系各种事宜，她都亲自一样一样的办。
    他们夫妇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宋绍礼也不想请别人，在拿到欧阳然骨灰的时候，宋绍礼一把抱住，才算是有了一点精气神儿，喃喃的说道：“阿然，我们回家。”
    殡仪馆的人也没有见过这么迅速而且不办什么葬礼的，但看到宋绍礼的样子，都十分动容，这种情景让人忍不住的难受。
    李喜燕觉得这一天下来，眼睛都要瞎了，她把宋绍礼送回了家，想留下来陪他，宋绍礼却坚决不让，只说想单独陪着欧阳然。
    李喜燕无奈，只好先回去，等明天一早再过来。
    她回到家，顾秀娟就上来前，眼睛也是红红的，李喜燕在下午的时候就抽空回来了一趟，在菜市场门口遇到了张五，让他帮忙转告了家里一声，但她没有让任何人过去。
    顾秀娟看着李喜燕哭肿的眼睛，好多问题也没有问出口，劝说也是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默默的陪着她。
    李喜燕这一晚上都没有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起了床，生怕宋绍礼再有什么想不开，匆忙去宋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李喜燕现在太怕这种静了，她摒住呼吸叫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脚下有些发软，进到客厅里也没有看到宋绍礼的影子，她刚想去卧室，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压着一把钥匙。
    李喜燕愣了愣，急忙拿起来一看，是宋绍礼留给她的。
    上面写他已经回了老家，除了欧阳然的骨灰，还有几件必要的换洗衣服，以及一部分的生活费，别的他什么也没有带走。
    他一一交代了贵重东西的位置，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太贵重的东西，无非就是之前喜欢的一些，比如笔墨纸砚和几个有点年头的瓶子和书籍，以及平时积攒的一点钱财，他说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用了，就都留给李喜燕，连同这个院子，都托付给她。
    李喜燕心如刀狡，欧阳然走了，连宋绍礼的魂魄和精神都带走了，之前他喜爱的那些都失去了意义，他也不再想要了。
    老家是哪？李喜燕完全不知道，之前也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只知道是个挺偏僻的小山村之类的。
    李喜燕心急如焚，看到最后面的几行，宋绍礼让她不必找寻自己，也不用追去火车站，他早在昨天半夜的时候就走了，而且就算追到了她在火车站的去向也没有用，老家不通车，他还要倒好几次，走很远才会到。
    李喜燕的泪再次涌出，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一别，几乎就是永别了。
    宋绍礼不会再回来，他年纪大了，主心骨没了，精气神也散了，回老家无非就是想终老。
    万般滋味冲上心头，李喜燕觉得自己像是被无数只手在用力的撕扯，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让她连日来已经快要崩溃的身体和情绪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她眼前一黑，胸口一阵刺痛，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喜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眼前一片刺目的白，还有一些消毒水的味道，她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在医院里。
    察觉到她醒了，顾秀娟急忙走过来，抹了泪说道：“燕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喜燕看着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之前的那些都是一场恶梦，可她知道，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不可能再倒回。
    “妈，”她叫了一声，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在，我在呢，”顾秀娟忍不住又哭了，“好孩子，醒了就好。”
    李林去叫了医生，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好好休息，别再伤心了，这是大忌。”
    顾秀娟急忙点点头，李林把医生送到门外，往回看了看，低声问道：“医生，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道：“她的身体损耗太大了，我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会……你们做为亲人朋友，要多加注意，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要让她再伤心、难过，过度劳累，这些都会加重她的病情，以后搞不好是要落下病根。”
    李林的脸色特别难看，他心里也挺难过，“行，我知道了，医生，那还是请你多加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那位阿姨……由我来告诉她吧，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她要问起来，麻烦你瞒一下。”
    医生点点头，算是同意，转身走了。
    李林垂下头，靠着墙，飞快整理了一下情绪。

 第四百零二章 总算有一个好消息

    李林在病房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感觉胸口依旧发闷。
    他坐在长椅上，越想越觉得难受，眼睛还有些泛潮，他忍不住想，周明烨，你到底在哪里？你再不回来，李喜燕都要崩了。
    李喜燕这阵子的情绪李林都看在眼里，他想过要劝一劝，可是又张不开嘴，李喜燕什么都没有说过，她就一直绷着，坚强得像个石人。
    李林有时候特别佩服李喜燕，也特别心疼，就是那种单纯的心疼，他对李喜燕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就是觉得这女孩儿太不容易了。
    明明是十几岁，正是好年华该无忧无虑的时候，可她却偏偏要应付那些狗血的人和事，整天面对的都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该承受的，或者说，大部分的成年人都不一定扛得住。
    可她却挺过来了，多大的难事都不叫事儿，可这一次，在面对周明烨的事，李林明显感觉到了李喜燕的那种无力感，那种强弩之末的感觉。
    他一直就担着心，总想找个机会好好谈谈，一方面是总也没有合适的时机，一方面他自己也笨嘴笨舌，说起没用的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可是一到安慰人的时候就哑口了。
    终于，拖到了现在，李喜燕一大早就出了门一直没有回来，过了中午也没有个信儿送回来，顾秀娟着急坐不住，让李林来宋家看看，李林到了宋家一眼看到李喜燕晕倒在客厅，胸口和地上都有血，他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医生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转，他不敢告诉顾秀娟，可闷在心里又实在难受，又怕李喜燕会看出什么来，他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怎么在这儿坐着？”有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李林急忙一抬头一看，站了起来说道：“度哥，您来了，我……”
    度允一见他的模样，又看了看里面，低声说道：“怎么？什么情况？”
    李林把医生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度允眉头紧皱，想抽支烟，从口袋里摸出来又放了回去，“这孩子……心思太重了。这也是五爷最担心的地方，没有想到……”
    李林也点点头，赞同的说道：“是啊，我一直想跟她谈一下，但是……”
    度允摆摆手，两人一时都陷入沉默，他们心里都清楚，现在的李喜燕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的处境，先是周明烨的失踪，现在又是宋家的变故，要是周明烨在，他的开导还兴许有些用，但是现在……
    只怕得她自己想得通才行，否则的话，很难。
    度允心里有些烦躁，手指捻着打火机，沉吟了半晌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让李喜燕好好养病，钱我交了不少，这方面不用担心。我得去做点什么。”
    李林一听，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拉住他说道：“度哥，您要干什么去？算上我一个呗，我这整天……也太难受了。”
    度允想了想，说道：“你先忍忍，我先安排，有事做的时候一定叫你。”
    “行，”李林爽快的说道。
    度允看看病房，“这边交给你，有什么事儿立即到茶楼送信。”
    李林送走度允，这才转身回了屋，本来还想着怎么应付李喜燕的问题，结果一看李喜燕又昏睡了过去，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蒋五爷在茶楼里待到很晚，他知道了宋家的事，也知道了李喜燕病倒的事，度允把情况如实跟他做了汇报。
    “那丫头……性子这样，太刚，早晚会吃亏，身边得有个性子和软的人劝着她，她才会慢慢软下来，如果明烨在……”
    度允说到这儿又猛顿住，暗自懊恼自己真是抽了疯了，这会儿提这茬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找不痛快吗？
    蒋五爷一下一下的划着茶杯盖子，听到度允的话，动作微微一滞，度允的呼吸也停了停。
    半晌，蒋五爷才又慢慢恢复了动作，低声说道：“她不是想让你帮忙找到吴若安和裴重吗？就尽力帮帮她吧。”
    度允心头一松，“是。”
    蒋五爷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消息说，今天晚上米万章又去孔四那里了？”
    “是，有消息说要去，但现在还没有去。”度允回答道。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的楼梯一响，前台的服务员上来说道：“度哥，楼下有人来找五爷，说他是张秘书。”
    “哦？快请。”度允说完又说道：“不，我亲自下去请。”
    他和蒋五爷知会了一声，急忙下楼去接人，果然看到张秘书正站在厅堂里，他快走了几步，伸出手说道：“张秘书，没有想到您能来，快请上楼。”
    张秘书笑了笑，说道：“我来得晚了点，也是碰碰运气，看看你和蒋先生在不在。”
    “在，在，”度允把张秘书让进了蒋五爷的办公室，蒋五爷站起来和张秘书握了握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张秘书接过度允倒的茶，说道：“是这样，刘主任也是为了项目的事一直在加班加点，我也是才脱开身，本来想明天再来，又想到明天还有个会，一来二去又得耽误时间，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辛苦，”蒋五爷点头说道。
    张秘书之前对蒋五爷并不太了解，以为他就是一个商人，最多就是比别人做得生意大了些，而自己是政府的人，虽然说只是个秘书，但也要看是谁的秘书。
    刘主任现在可是政府里的红人，他也跟着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真没有太把蒋五爷放在眼里，觉得他和米万章等人一样，可经过那天的事情，他觉得，他错了。
    他发现蒋五爷和米万章还真就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一样，他一时说不上来，特别是后来发现刘主任对蒋五爷的态度，还有因为这个项目的几次接解，他对蒋五爷再也不敢造次。
    “哪里，分内的事，”张秘书客气的说道：“蒋先生，刘主任让我来告诉您，关于旧城区改造的项目，已经开会研究过了，等下周一就会发下通知，正式取消与米万章的合作，由您来接手，希望到时候您能和刘主任鼎力合作，互相扶持啊。”
    度允喜出望外，这么多天了，可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白费这么多的努力。
    蒋五爷淡淡笑了笑，再次和张秘书握了握手，“好，请你转告刘主任，只要我一正式接手，一定会按照约定的合同办事，不会出任何的纰漏，还请刘主任放心。”
    “好，我一定转达，”张秘书愉快的说道：“刘主任让我来提前和您知会一声，让您有个准备，等到下周一正式签订了合同之后，他还要亲自向您祝贺。”
    蒋五爷又和他客气了几句，张秘书也没有再多停留，蒋五爷让度允送他下楼，顺便带了几盒上好的茶叶，张秘书连连推辞，度允一路相送，他最终也收下了。
    度允站在外面的台阶上，心里感叹一声真是不容易，不过，相比起预料中的，还是要容易了一些，这种矛盾还真是……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什么时候也这么感性了。
    想着想着，又想到李喜燕，他想明天得抽个空告诉那丫头一声，这里面一大半的功劳是她的。
    他回到楼上，蒋五爷正对着桌子上的一份报告出神，他扫了一眼，是李喜燕之前写的。
    “五爷，您有什么吩咐吗？”度允轻声问道。
    蒋五爷回过神，把那份报告往他前面推了推，“按照这里面写的，开始着手安排吧。”
    “好。”度允把材料收好，点头说道：“那明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一声？”
    蒋五爷喝了一口茶，也没有尝出是什么味道，“行啊，总算是来了一个好消息，她也努力了这么久，让她也高兴一下吧。”
    “好，”度允刚说完，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第四百零三章 下马威

    度允刚和蒋五爷谈完关于项目的事，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随后就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是负责盯着米万章的人，那人低声说了向句，度允摆摆手让他离开，回到办公室对蒋五爷说道：“米万章那边有动静了。”
    蒋五爷微微挑眉。
    米万章这阵子的日子相当难过，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咒，这运气是一落千丈，倒霉的事儿接二连三的就没有断过。
    先是和景家的生意合伙失败，莫名其妙的背负了绑架景思慧的恶名，这下好，朋友圈儿里没有人不知道的，纷纷对他避而远之，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要说做了也行，可他没做啊，不但要承受这些，还得被迫向景家低头，撤了鹏飞电子厂的资。
    这个让他当时郁闷了好久，不过后来听说鹏飞被卖了，他着实诧异了一下，倒也觉得那口气顺了不少。
    本来还以为和景家的关系就算是完蛋了，后来米姗又说景南宇向她求婚，米万章惊愕之余也有些惊喜，这阵子因为米亮的事儿，家里闹得是鸡飞狗跳，项目那边的事也不顺，总是有人闹事，解决不完的麻烦。
    和景家联姻，再加上和景南宇一起与孔四爷合作，让他多少吃了点定心丸，可这丸子还没有落到肚子里，景家又出了更大的事，景鸣俊死了，景南宇失踪不见，他的宝贝女儿也像受了特别大的刺激，有些疯疯癫癫的。
    他真是焦头烂额，正在这时，孔四爷开始频频约他，他烦躁之余又不能不去，一来二去他算是听明白了孔四爷的意思。
    当初三家合伙投资那块地的时候，三人达成的协议是，由孔四爷出面和政府接洽，因为他是老本地人，而且有声望，米万章倒是无所谓，这是景南宇的提议，他说想低调，不想搞得人尽皆知，而且他的这个提议，也符合孔四爷的性格和心理。
    当时米万章就觉得，景南宇这小子鸡贼了点，但是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男人嘛，商人嘛，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是好事。
    果然，他这个提议让孔四爷特别高兴，一口就答应下来，而接下来景南宇的提议，孔四爷也不好不答应了。
    景南宇说，大家是合作的关系，就应该彼此真诚相待，开诚布公的谈，把钱都拿出来，但是先不动，这笔钱对谁来说都是大数，项目也很大，需要长期的投入人力物力，一旦项目启动，三个人就要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做任何重大决策之前，要两个人达成一致才可以，第三个人要无条件答应。
    这算是互相制衡，他们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当时就签订了合约，一式三份。
    后来景南宇出了事，米万章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一时没有想那么多，但孔四爷却动起了心思，孔四爷眼睛放光，他想的是，只要这个工程一动起来，那以后的产生的利润，就从三个人分，变成了两个人分，这是什么概念？而且，只要他和米万章达成协议，他们的钱一投出去，那景南宇那份也得拿出来。
    现在景南宇不在了，事情反而更好办，只要到时候拿着合约去景氏出示，找到他们的负责人就行，想不办都不行。
    米万章看出也孔四爷想打的主意，他有点拿不定主意，现在景氏这么惨，景鸣俊再怎么着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人死了，两个儿子都不知去向，老婆还进了监狱，他无法忍心再这么干。
    可他不忍心，孔四爷忍心，对于孔四爷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这么大的便宜，他怎么可能不捞，约米万章谈了几次，他都没有同意，孔四爷的心里就有些不太痛快。
    孔四爷一天不痛快，两天不痛快，时间长了就开始想办法，这时，莫管家就给他出了一个“好招儿”。
    莫管家跟随孔四爷多年，是孔四爷的心腹，孔四爷对他还是比较相信的，他说完主意之后，孔四爷眉开眼笑，点头说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米万章他是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我了，就按你说的办，这事儿你亲自去办，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好，”莫管家答应道。
    果然，今天晚上，米万章就急匆匆的来了，他一下车就穿过院子直奔屋里，有人站在门口，伸手拦住他说道：“干什么的？”
    米万章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不认识我吗？我来过好几次了。”
    那人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不认识，你有什么事？”
    “你……”米万章气得脸红脖子粗，无奈，只能压下一口气，说道：“这样，我叫米万章，你进去跟孔四爷说一声，他一定会见我的。”
    那人又扫了他几眼，说道：“等着。”
    米万章在走廊上来回的踱着步，他掏出一支烟来点上，猛吸了几口，看看手表，那家伙进去好几分钟了，怎么也不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了，米万章急忙把掐灭，问道：“怎么样，孔四爷让我进去吧？”
    他话没说完就往里走，那人一把拉住他，说道：“哎，不行，你得等着。”
    米万章脑门儿上的火苗都快冒出来了，他一瞪眼睛说道：“为什么？”
    “四爷在休息，还没有醒，你等会儿吧。”
    米万章简直气炸，他指着门里，手指都在抖，但指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他心里也清楚，孔四根本不是在睡什么觉，这个时间睡的哪门子觉？根本就是因为前几次他没有答应，这次见他急了，给他来个下马威。
    米万章心里急，也有些没底，经过这事儿他算是知道，孔四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想力压他一头，要是以后合作，少不了要受孔四爷的气。
    可是，现在米万章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感叹自己真是倒霉到家，现在就这么一条路，就算不满也得求。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功夫，终于听到里面有了动作，有人咳嗽了一声，说道：“米先生来了？怎么不请进来？都是怎么做事的？！”
    话音刚落，莫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米万章说道：“哟，米先生，怎么能让您在这儿站着呢，快，里面请，四爷起来了。”
    米万章心里有灵长，但也只能挤出一丝笑，说没有关系。
    莫管家看着那个拦住米万章的人，冷哼了一声，说道：“没有眼力的东西！米先生也是你能拦的？还不快滚！”
    米万章再次笑了笑，多少有些尴尬。
    跟着莫管家进了客厅，孔四爷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到他进来，笑着招呼道：“米先生，快过来坐，尝尝我新得的茶怎么样，真是抱歉，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怠慢了，哈哈。”
    米万章坐下，陪着笑脸说道：“哪里，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您休息了才对。”
    孔四爷叹了口气，“人老了，精神不行了，体力也不行，有时候死活睡不着，难得有点困意就想着睡一会儿，米先生，你还年轻，要好好保养啊。”
    米万章哈哈笑了笑，心里暗骂，呸吧，还在这儿装。
    孔四爷喝了口茶，问道：“米先生，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米万章还没有回答，在一旁的莫管家说道：“米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四爷一会儿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事先和别人约好的，实在不好迟到，还烦劳您有事长话短说。”
    米万章心里这个气呀，你们把时间都耽误了，我一个字儿没有说呢，反倒催促上了，他把心里的火压了一压，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四爷，我今天的确是有急事，我得到消息，之前我准备做的那个项目，下周一就要被迫停止了，我现在只能争取咱们共同合作的这一个了。”
    孔四爷一愣，诧异道：“是吗？怎么回事？”
    “唉，这不是……”米万章说个了头儿，心说你他妈什么都知道，我还废什么话，他叹口气说道：“一言难尽，总之，是不行了。我想好了，就按您之前说的办，我们合伙把工程拿下，然后立即开工，再把景氏那边的钱套出来。”

 第四百零四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米万章的话说完，孔四爷慢慢拿出一支烟来点着，莫管家在一旁给他点上，他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一连串的动作做完，这才转头看向米万章。
    孔四爷的眉头一皱，米万章的心都被他皱得发紧，果不其然，他缓缓说道：“这……不太好吧？”
    米万章愣了愣，脑子里顿时空了空，心里有无数草泥马奔腾而过，明明是你出了主意，几次找我商量，现在我答应了，你又给我摆这个架子，真是让人想抽他的耳光。
    米万章还没有理顺好心情，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莫管家在一旁态度恭敬的说道：“米先生，是这样，我们四爷认真想了想，你之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接的这个工程，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利润的，否则刚开始我们也不会动那种念头，不过，后来还是被米先生的大义感动，为社会城市的发展也好，为了您所说的朋友之间的情意也罢，那么做的确是……不太稳妥，所以，我们准备放弃了。”
    最后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的砸在米万章的心上，他感觉那一刻自己形神俱碎，成了渣渣。
    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也实在组织不出语言，呆愣愣的坐了半晌。
    这期间孔四爷向莫管家递了个眼色，他的眼神透过烟雾，阴森而凉冷，莫管家立即会意，上前对米万章微笑着说道：“米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四爷还有事儿要办，不如今天先这样？”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米万章回过神，身子有些发僵，他缓缓站起来，嘴唇动了动说道：“四爷，真的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吗？我现在生死攸关，还希望您能拉我一把。”
    孔四爷有些为难，把手里的烟掐灭，站起来说道：“这样吧，看在我们即将要合作的份儿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这个工程是早晚都要做的，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我也不愿意看着米先生因此为难。你看看你缺多少钱，让莫管家拿给你。”
    米万章心头一喜，这股劲儿还没有上来，就听孔四爷又继续说道：“多了没有，几千块还是可以的。”
    “……”米万章的气血往上涌，差一点晕死在这里，脸色顿时爆红，他憋了好一会儿，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多谢四爷好意，我看就不必了。”
    他嘴唇动动还想再说别的，但最终还是把情绪压住，把难听话咽了下去，孔四有句话说的对，这个项目再合作只是迟早的事，以后还是要在一起的，脸皮不能撕得太破。
    米万章从孔家出来，钻进车子里捏着眉心，他的司机也是他的心腹，看他这样就知道事情没有谈好，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您又何必非得在这个关口上求他呢？这老小子可不如景先生仁义。”
    米万章闭了眼睛，后脑往在椅背上，“我哪能不知道这个老家伙不是好东西，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当初景南宇拉着我投资，我也不会和姓孔的搅和在一起，谁知道最后成了这样。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求他，可是周一另一个工程的文件就会下来，我们被彻底判出局，之前的那些投入也都打了水漂，这边的工程不动，米氏就没有了可以动的现钱，资金链一断，各种麻烦就会蜂涌而至，米氏……”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意思很清楚，司机也紧闭上嘴，不再敢多说什么，米氏要真的完了，那……他也不敢往下再想。
    米万章刚走不久，莫管家就对孔四爷说道：“四爷，看米万章这样儿，是真的遇到绝境了。”
    孔四爷奸诈的一笑，“那当然，他的底细，我早就摸清楚了。”
    莫管家面带笑意，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我按计划的去准备？”
    “嗯，去吧。”
    第二天一早，度允就来见李喜燕，把米万章和孔四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她，李喜燕冷笑说道：“看来，米万章是真急了，孔四那只老狐狸，是想着便宜独占啊。”
    度允点头说道：“孔四为人阴险狡诈，他一贯的是这种作风，也不知道景南宇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和他合作。”
    李喜燕默不作声，她大概可以猜到景南宇的心理，他自负聪明，可以看得透人心，他以为他有能力和孔四爷周旋，只怕当初拉上米万章，也是想着让米万章当个垫背的，并不是想着让他一起做生意赚钱。
    只可惜，景南宇机关算尽，最后却命丧大海，人命不如天算，他要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会不会还会这么选择？
    “你的身体怎么样？”度允见她沉默，怕她再劳神伤心，岔开话题问道。
    李喜燕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事了，我这么年轻，身体好着呢。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一定要通知我才行。对了，有裴重和吴若安的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李喜燕急忙问道：“怎么说？”
    “有消息说吴若安曾经出现在火车站，”度允看着李喜燕的神色说道。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微变，惊道：“那会不会……”
    度允按住她的肩膀，说道：“不会，你放心，她和宋老先生出现在火车站的时间不同，不会是追随他去的。”
    “那也没准，说不定她是听说了消息，所以才……”李喜燕还是不放心。
    “你听我说完嘛，她出现的时间早，宋老师出现的晚，所以不存在你说的那种可能。”度允一口气说道：“而且，还正在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李喜燕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她暗自恼恨，这会儿没有发达的交通和电子监控设备，要不然的话……
    想这些也是没有用，她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老师吉人天相，不会再出事。
    “度先生，那就……拜托您了，老师不能再出事了。”李喜燕低声说道。
    “好，我知道，你放心。”度允答应道。
    这时顾秀娟提着汤壶进来，给李喜燕带来了早餐，见度允在急忙打招呼，度允客气了几句到了病房门外，李林正在窗子那里抽烟，看到他出来，急忙把烟灭了，点头说道：“度哥。”
    “嗯，”度允抽出一支烟递给他，李林伸手接过，两个相对无言着抽烟，良久，李林说道：“度哥，还是……没有消息吗？”
    度允吐了个烟圈，长长叹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李林的心沉了沉，度允没有回答，就是答案了，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已经这么多天了，会不会……真的凶多吉少了？
    可这四个字他不敢说出口，度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烟雾缭绕，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淡淡说道：“李喜燕这边要盯紧了，别再让她出什么事，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安全。从今天起，我会派两个人过来，暗助帮助你，孔四那边要动手了，我怕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那老东西会狗急跳墙。”
    “行，”李林挺了挺胸脯，正色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度允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慢步离开。
    当天晚上，李喜燕正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尖利的警笛声，声音像是从大街上飘来的，这里的病房楼后面是食堂，食堂后面就是街道，李喜燕睁开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晚上九点多，街上的人已经不怎么多，警笛声听得相当清楚。
    她坐起来往窗外看，顾秀娟走过来说道：“怎么了？”
    “妈，是什么声音？”
    “警车声，”顾秀娟说道：“别管那么多了，和咱又没有关系，你快躺下，好好休息。”
    李喜燕的心头狂跳，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感觉十分强烈。

 第四百零五章 自作孽，不可活

    李喜燕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警车声响过的方向。
    这时一直守在外面的李林走进来，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有疑虑，便低声说道：“我去打听一下。”
    李喜燕点点头，李林转身走了出去。
    “妈，”李喜燕对顾秀娟说道：“您回去吧，别在这里守着我了，我没有什么大问题，喜凤和小猪还在家，总麻烦别人也是不好。”
    “那不行，”顾秀娟拒绝道：“你别管虽的，那些事儿妈都安排好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体，快躺下。”
    李喜燕还想说什么，顾秀娟不容分说，把她按在床上，让她快点休息。
    她无奈，只好闭上眼睛，心里的思绪却烦乱得很，她想把顾秀娟支回去，也是担心万一有什么事，偷跑出医院去也方便，但是现在看来，怕是不太好说。
    没过多久，李林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一脸的兴奋，一进病床就忍不住说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你猜怎么着，之前那个彩虹歌舞厅的老板，叫朱三的，被带走了！彩虹歌舞厅也被查封了！抓了好多人呢。”
    李喜燕的眼睛霍然睁开，手指紧紧缩在一起握住床单，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万般滋味，前世那些不敢细想的影像，此时都在脑海中飞快掠过，冲击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你打听清楚了？会不会有什么……”李喜燕还想做最后的肯定。
    “不会，”李林摆手说道：“路边围着好多人，还有一些骑着自行车的是从彩虹歌舞厅那边跟过来的，而且，我虽然没有看到朱三本人，但在后面的几辆车上，我看到之前害你的那个女人了。”
    李喜燕脱口而出说道：“周小芳？”
    李林喝了一杯凉茶，连连点头，“对，对，没错，是这个名儿，她和几个其它的女人在一起，身上穿的那衣服，啧啧……”
    李林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李喜燕也想得出，只是她现在的心里闹轰轰的，也没有心思去细想这些东西。
    顾秀娟在一旁沉默不语，她可不是当初的顾秀娟了，不会胡乱同情滥好心，周小芳差点害得李喜燕身陷在那种地方，差点被人糟蹋了，她怎么可能原谅。
    李喜燕又重新躺回去，身子冲里，微合了眼睛，她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那些汹涌的情绪在体内翻腾，前世的苦难和冤屈都在这一刻奔涌成海。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看到那些恶人被绳之于法，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这其中的艰难，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多么来之不易。
    李喜燕一夜无眠，她胡思乱想，看着窗外天光渐明，第二天一早，顾秀娟回去给她准备早餐，没走多久，度允又来了。
    度允一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乐呵呵的说道：“有个好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
    李喜燕一愣，诧异道：“您是说……”
    度允点点头，“嗯，没错，朱三的事。昨天晚上被一锅端了，那些警车走的医院附近，我想你一定会打听消息，应该知道了吧。”
    “这件事情……和您和蒋先生有关吗？”李喜燕问道，她现在冷静了不少，昨天晚上的情绪已经过去，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怕不是偶然。
    度允拿起一个桔子剥开，往嘴里扔了一瓣，眯着眼睛说道：“这件事情啊，是他朱三自己作死，他自己干的那些脏事儿只能跟他自己有关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李喜燕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承认，其实上也算是承认了，她也不再刨根问底，识趣的不再追问。
    度允叹了口气，把剩下的桔子塞给她，低声说道：“五爷的意思是，朱三早就该铲除，不过是之前时机还没有到，现在正好时机到了，而且……也算是给你的大礼吧，丫头，早点好起来，五爷好多事还指着你呢。”
    李喜燕情绪又激动起来，这的确是一份大礼，的确是送到她的心坎里去了，点头说道：“多谢度先生，多谢蒋先生，还麻烦您转告，只要用得上我的，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义不容辞。”
    度允笑了笑，对于李喜燕的话，他是深信不疑，这小姑娘就有这种魔力，明明年纪很小，但是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笃定和自信，一般不会轻易许什么诺，但只要说了，就一定会做得到。
    李喜燕的心情好了不少，病也好得快了，医生再来给她看得时候，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她的身体在好转，而此时米万章的事，也出现了转机。
    他这一夜都没有回房睡，在沙发上坐着抽烟，米夫人也早就和他冷战，根本不理会他，他也落得清静。
    这一晚上他都没有想出个活路来，嗓子都有些冒烟儿，八点多的时候，米夫人从里面出来，抬头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紧接着哧笑说道：“哟，这是怎么了？又在思念你那个宝贝儿子吗？还是在想哪个狐狸精啊？”
    米万章烦躁的把烟掐灭，闭上眼捏着眉心，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他越是这样，米夫人越是来气，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烟头，怒声说道：“起来！你看看你把这里弄成什么样子了？你不想要这个家，我们还想要呢，凭什么这样祸害我们！”
    米万章睁开眼，眼白布满血丝，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就觉得，没有半点恩情了呢？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祸害你什么了？你低头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哪样东西不是我挣的钱买的？这些年你除了花钱，和别人攀比，你挣过一分钱吗？操过一点心吗？有为我想过一点吗？现在还好意思指责我！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扔到大家上去，让你一无所有！”
    他最后说的也是气话，但此时的气话，米夫人却当了真，她瞪圆眼睛，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手指颤抖的着指着米万章，“好啊，你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米万章，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没有挣过钱，但是没有我娘家当初的扶持，能有你的今天吗？我为你生女儿，一心扑在这个家上，你居然背着我养小，现在还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她说着，上前来就开始撕巴，她的指甲又长又尖，就跟小刀子似的，一把抓过来，一下子就划破了米万章的脸皮。
    米万章也没有防备，没有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这一下子火辣辣的疼，他也恼羞成怒，一把推到米夫人的肩膀，致使她重重的跌倒在沙发上，她疼得皱眉，一手捂着肩膀，一边声音尖利的骂道：“米万章，你敢跟我动手！”
    米万章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还告诉你了，以后少拿你娘家的事儿说事，要是没有你的娘家，我没准事业比现在发展的还大！你爸当初对我束手束脚，生怕我做大米氏，要不是他现在死了，我还想打他呢。”
    米夫人都要气得爆炸了，指着米万章，跳起来骂道：“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
    这次米万章有了防备，又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她不但没有打着米万章，反而自己弄得特别狼狈，披头散发的就像是一个疯子。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跑进来，一进来看到这种场景，呆立在那里一时忘记了说话。
    米万章怒声问道：“什么事！说！”
    “先生，外面有客人来找，说是有事跟您谈。”
    米万章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压根没有心思去见什么客人，一摆手说道：“不见！让他滚！”
    他的话音刚一落，就听到门外有人说道：“米先生，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啊。”

 第四百零六章 作茧自缚

    米万章正和米夫人吵得不可开交，听到说外在有人来访，他大怒，说不见。
    外面的客人却已经来了，淡淡笑道：“米先生，好大的火气啊。”
    米万章一听这声音，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去一看，又惊又喜道：“莫先生，怎么是你？哎呀，真是抱歉，下面的人没有说清楚，您可是贵客，快请进，请坐。”
    莫管家站在门口没有动地方，低头看了看客厅里乱七八糟的地面，只笑没有说话。
    米万章脸上一红，臊得不行，怒声对站在一旁的手下人说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他说完又转头看了看米夫人，低声说道：“没事儿就滚到屋里去，要是再敢犯浑坏了我的好事，我就让你滚蛋，屁都没有！”
    米夫人心里恼火生气，但她也看得出，来的客人对米万章很重要，她也不敢再闹，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房间。
    “坐，请坐，”米万章急忙对莫管家说道：“真是……家门不幸，让您见笑了。”
    莫管家这才慢步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淡淡说道：“米先生，早听说米夫人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脾气大了些，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无异于是讽刺了，米万章听得脸上更臊，但他也没法反驳，只能讪笑了两声，说道：“莫先生，不知道您今天来是……”
    莫管家端起桌子上的茶，慢慢用盖子拂着水面，热气淡淡，他不慌不忙，但米万章的心却慢慢提了起来。
    米万章手心里有些冒汗，脑门也有些泛潮，但他不敢追问，只能耐心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莫管家才说道：“好茶。”
    “啊，”米万章干笑了一声，“莫先生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莫管家又问道：“是今年的新茶吗？”
    “是，是，”米万章点头说道。
    “米先生好口福。”莫管家微笑说道。
    米万章这下没有接话，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觉得这家伙像是在下钩子钓鱼，一下一下对准自己的心尖儿，不到关键的时候不动钩。
    直到半盏茶下了肚，莫管家才说道：“米先生，我这次来呢，是受孔四爷的托付，关于那个项目的事，四爷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米万章顿时更加紧张起来，他急忙说道：“不知孔四爷的意思是……其实莫先生不必亲自来跑一趟的，应该我过去的。”
    莫管家笑意深浓，摆摆手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拿手帕压了压嘴，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四爷心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之前没有答应米先生，也是觉得景先生尸骨未寒，这么做有些不太厚道，怕良心上过不去，但是……昨天你走了之后，孔四爷又颇为难，他说，死者已矣，我们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就是把未完成的事情做好，米先生，您说是不是？”
    米万章一听有门儿，虽然莫管家说的这些有偷换概念的嫌疑，本来这个想法就是他孔四提出来的，刚开始不同意的人是米万章才对，现在经莫管家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是他孔四仁义，提出这些要求的成了他米万章。
    但现在米万章也顾不得这些东西，他现在只想要利益，要米氏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他讪笑了几声说道：“是，是啊，孔四爷仁德，我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莫管家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米先生，你是知道的，这个项目很大，孔家的钱也不是花不完的，当初三家合作，就投了不少的钱，孔四爷也是觉得这是政府批下来的项目，是为建设城市出力的好事儿，所以也是不遗余力的，现在算起来，孔府的实力的确不是如你们米景两家雄厚，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米万章听到这里不禁一愣，心也凉了半截，他有些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三家的投资比例，他孔四的是最低的，只占到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关于钱方面的事，他是不会记错的。
    莫管家见他发愣，心里有些不爽，不禁暗自冷笑，这人真是傻了，连个话头都听不出来了。
    他索性清了清嗓子，继续把话往明里说，“米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想让工程动起来，不难，但孔府也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的，等日后工程结束，收回成本的时候，米先生能否也可以念及此时的相助之情？”
    这话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就和直接要钱差不多了。
    米万章顿时明白过来莫管家绕了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孔四出尔反尔，现在又让莫管家来找他，闹了半天，这老家伙不但是想着占便宜，而且还想占更大的便宜。
    他是想白用景家的钱，完了还想多分利润，哈，这算盘打得是真他妈响。
    但现在米万章没有否认的余地，他咬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否则的话别说是那些利润，他连自己的钱都快保不住了。
    纵然心里恨得滴血，他也不能不同意，脸上也不能露出来，只能勉强笑着搓了搓手说道：“这是自然，自然，孔四爷为了这件事情劳心劳力，多劳者多得，那是应该的，应该的。我没有什么意见，其实本来我去找孔四爷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哈哈……”
    莫管家听他这么一说，含笑点了点头，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来，轻轻放在桌子上，往米万章面前一推，“既然是这样，那米先生就请签个字吧。”
    米万章纳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翻开来一看，原来是两份文件，里面的股份分红比例写得清清楚楚，原来投资最少的孔四，摇身一变成了利润最多的受益者。
    米万章心里这个恨，这个老东西……是什么都打算好了，笃定了自己会同意，所以才会早早的连文件都准备好了。
    他咬了咬牙，心头再滴血也得保持笑意，拿起笔一字一画把自己的名字签上，暗暗说道：“景鸣俊啊……你死得早，早早的没事儿，现在就剩下我，以后恐怕都要和这个老头子斗志斗勇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哼，机关算尽，最后还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见他痛快的签了字，莫管家脸上的笑意更浓，拍了拍手把文件收手，说道：“米先生痛快，既然已经达成协议，那就从下周一开始，孔四爷就要开始动起来了，到时还请米先生也一起来。”
    “好，没问题，这边我的资料都是现在怕，保证不会误事，”米万章急忙说道。
    送走了莫管家，米万章站在院门口，慢慢叹了一口气，一颗心多少回落了一些，但他并不知道，有时候事情并不会如所原想的一样，按照你想的方向去发展，有时候会跑偏，而且会和原来预计的轨道偏离的大相径庭。
    天近傍晚的时候，度允喜滋滋的来到医院，李喜燕一见他脸上的笑意，问道：“又有什么好消息？是不是……”
    度允脸上的笑微不可察的一滞，没有等她说完，岔开了话题说道：“孔四和米万章那边有动静了，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李喜燕点点头，“嗯，这的确是好消息，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是啊，利益当前，他们俩哪个也不是善类，当然不会忍太久，米万章下周一就会被通知原来的项目结束，估计他会把所有的都放在现在这个上面，他也是急了，孔四可不是那么好谈的，他一定吃了不小的亏。”度允对这两个人的人性摸得相当透。
    李喜燕冷笑一声，“那也是他自找的，他不动，别人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既然动了这个心思，那就是他作茧自缚了。”

 第四百零七章 前程一片辉煌

    李喜燕第二天出了院，医生并不太同意，但她再三保证，一定会按时吃药，回来复诊，医生这才勉强同意。
    李林跑前跑后的办了手续，正想去租辆三轮车，张五骑着三轮车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赵晓雯和赵朝，他们父女俩在后面骑着自行车。
    三人帮着忙把东西放上三轮车，又让李喜燕母女坐上去，又一起浩浩荡荡的往回走。
    李喜燕微眯着眼睛，看着明媚的阳光，心里暗暗的想，阳光好暖啊，这样好的阳光，不知道周明烨有没有在看？
    他现在在哪里呢？有没有……也在想着自己？
    “怎么了？”顾秀娟轻声问道。
    李喜燕回过神，扭头冲她笑了笑，“没事，妈，别担心。”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顾秀娟并不能放心。
    “没事，我怎么会骗您？”李喜燕握住她的手，“我就是好多天没有出来了，一见阳光有点不太适应。”
    顾秀娟让她往里坐了坐，“往里面一些，阳光不太烈。”
    一路回到家里，李喜燕回到自己的房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家里好啊。”
    众人也跟着笑，顾秀娟说道：“觉得家里好啊？那就好好的，以后可不许再生病了。”
    李喜燕站得笔直，昂首挺胸的说道：“是！”
    小猪在一旁说道：“喜燕姐这个姿势，是跟大鹏哥学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和李喜燕聊了几句，大家都让她好好休息，跟着顾秀娟下了楼，顾秀娟请大家坐下喝茶，还打算请大家晚上一起吃饭。
    “这些天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帮助了，也是因为有大家的帮忙，我才能安心在医院里照顾喜燕，”顾秀娟真诚的说道。
    “这是说的哪里话，”张五首先开口说道：“我们都是邻居，是朋友，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是啊，”赵晓雯点头说道：“您就别和我们客气了。”
    大家都表示晚上还有事，改天再聚，李喜燕还病着，谁心里都清楚，哪里好在这里吃饭热闹。
    众人略坐了一会儿，也就起身告辞，赵朝一直留到最后，低声说道：“你的脸色也不太好，别太辛苦了，自己也要保重啊。”
    顾秀娟掠了掠头发，微笑说道：“我知道了，赵哥，我没事。”
    赵朝转头看了看赵晓雯，对顾秀娟说道：“要不然让晓雯过来帮你吧，照顾着喜燕还是行的。”
    赵晓雯走过来，认真的说道：“是的，让我留下来吧。”
    顾秀娟拉住赵晓雯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也要考试了，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你应该安心备考才行。”
    “没关系的，”赵晓雯还想说什么，顾秀娟摇头说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的学业更重要，等你考完了，欢迎你过来往。”
    见她这样坚决，赵晓雯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看了看赵朝，赵朝也只好点点头。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周一，一大早李喜燕就起了床，她想着今天的事情应该不会少，很多事都会有变故，关键就看今天。
    如果没有什么变化，事情没有预计的那么快的话，她就去东方电机厂看看，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再过去，不知道钱万春和方正怎么样了。
    他们也知道景家出了事，周明烨下落不明，出事以后来看见李喜燕几次，钱万春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有提让她急着去上班的事。
    李喜燕刚吃过早饭，度允就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进门就喜滋滋的说道：“喏，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拿下来了。”
    李喜燕看到那个文件袋，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心里也微微松了一下，“是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以后……那里的人就都要靠蒋先生了，还希望能够善待他们。”
    度允脸上的笑意微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有点复杂，说不清楚，他看着李喜燕，缓缓点头说道：“嗯，这个你放心，五爷会的。”
    李喜燕也不再多说，转了话题说道：“那……米万章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对于这件事，他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也在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一大早和孔四一起去了银行，要启用那些资金，说是还安排了中午十一点左右，找了个吉时要剪彩。”
    “哦？”李喜燕微微挑眉，“度先生不去看看热闹吗？”
    “去啊，”度允点头，笑着说道：“这不是来叫你一起去吗？自己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李喜燕欣然同意，“行，一起去。”
    她上楼收拾了一下，和度允一起出了门，距离中午还有段时间，李喜燕就想先去东方电机厂转一圈，度允开着车也方便，直接开去了东方电机厂。
    这么多天没有来，东方电机厂里一片热火朝天，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有种从里往外透出来的精神劲儿。
    李喜燕看到这个景象，虽然还没有进到车间，没有见到钱万春，但也猜得出，他这阵子做得很不错，一定很辛苦，而且和方正配合得挺好。
    度允在她身后跟着，左右漫不经心的看，李喜燕问道：“要去办公室喝杯茶吗？”
    “不了，不渴，你要有事儿就去，我随意走走，”度允回答道。
    “行，”李喜燕想了想，“那您别走太远，我一会儿就回来，要是有人问，您就说是我和钱万春的朋友，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度允点点头，李喜燕转身去了办公室。
    钱万春正在办公室里，电扇呼呼的转着，他穿着件t恤衫，袖子卷了起来，衣服下摆也卷起来一直到胸口下边，露出一截肚皮，上面还在滚着汗珠，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和坐在他对面的方正说话。
    方正也低着头，坐得笔直，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清爽儒雅，一丝不乱，李喜燕不禁在心里惊叹，这就是派。
    “也不知道喜燕那丫头好了没有，你说这丫头最近这是怎么了，多灾多难的，”钱万春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也没有催促她来厂里，那个方工程师，你不会暗地里打小报告吧？”
    方正头也没有抬，“钱厂长，你爱干的事儿不以为我也爱做好吧？”
    “我什么时候……”钱万春有些不服气，正想要反驳，一抬头看到门口的李喜燕，立即惊喜的说道：“哎哟，我说怎么今天早上眼皮一个劲儿的跳呢，我就想着一定是有好事儿，瞧瞧，怎么样，果然就是有好事儿！还不快进来，傻愣着干什么呢？”
    “听你们在背后议论我呀，”李喜燕微笑着说道。
    方正也站了起来，扫了她几眼，垂下眼眸，去给她倒了一杯茶。
    李喜燕走到桌子前，往上面一看，这俩人正在写材料，看样子是未来的规化，还有车间整改的一些内容，都是迫在眉睫的。
    “我一进厂就看得出来，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们挺能干了，这么短的时间，看来东方电机厂的未来是一片辉煌。”李喜燕由衷的说道。
    “那是，”钱万春一拍胸口，“我也这么想，拼了半天，努力了半天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将来一片辉煌吗！哈哈。”
    方正淡淡白了他一眼，问道：“你好了？”
    李喜燕点头说道：“算是吧，医生同意我出院了，拿了一些药，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
    方正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钱万春愣了愣，干脆的问道：“你这叫什么话？那到底是好没好？我看着这小脸儿……气色还是不太好，你可别拿身体开玩笑啊。”
    “我知道，放心吧，没事的。”李喜燕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我今天是路过，要和度先生一起去办些事，就想过来看看。”

 第四百零八章 空手套白狼

    李喜燕的到来，让钱万春和方正都挺开心，但俩人更多的还是担心她的身体问题。
    “我是路过，”李喜燕微笑说道：“这不是挺好的？我和度先生去办点事情，过来看看你们。”
    “你呀，”钱万春叹了一口气，“就是操心的命，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还是要自己多注意，有的事儿要想……”
    他刚想说要“想开”，后面的字又咽了回去，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顿了一下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方正白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就尽管说话。”
    “嗯，放心，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李喜燕也顺着话题说道。
    钱万春一听这话，就觉得李喜燕没有拿他们当外面，心里十分痛快，又换上一脸的笑说道：“我跟你说啊……”
    他还没说完，从外面风风火火走进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脑门儿上冒出细密的汗，圆润的脸蛋通红，一双眼睛明亮漆黑，忽闪忽闪的像两颗黑葡萄。
    “钱厂长，这是我刚刚在车间做的数据，算上前几天的，就已经齐了，很快就能做出报表来。”女孩子声音清脆，很是好听，而且干净利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钱万春一见她，脸上的笑意更浓，立即笑盈盈的说道：“好，做得好！姚圆，我来给你介绍，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李喜燕。”
    他转头又对李喜燕说道：“喜燕，这就是新来的大学生之一，姚圆。”
    李喜燕觉得这个姑娘圆头圆脸的挺可爱，脸蛋红扑扑的像苹果，很是讨喜，而且她一看就知道，这姑娘一定是个踏实肯干的人，现在还挺得钱万春的喜欢。
    “喜燕，你好，”姚圆大大方方的伸出手，黑亮的眼睛眯成月牙，“我经常听钱厂长提起你呢，他说你特别聪明，还说让我向你多学习。”
    “哪里的话，”李喜燕扫了一眼钱万春，说道：“你是大学毕业，应该是我向你多学习才对，钱厂长是个特别有魄力有能力的人，你好好跟着他，一定会前途光明。”
    姚圆特别认真的点点头，“嗯，我会的。”
    李喜燕又和他们聊了几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度允也还在外面，就提出告辞。
    方正和钱万春送她下了楼，她没让他们再多送，转身去找度允，但并没有在原来的地方看到他。
    嗯？李喜燕心想，这人去哪里了？难不成是等急了，四处去转悠了？
    她正想四处去找找，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她迈步向二号车间走过去，刚走到车间门口，就看到度允从里面出来，脸上有一丝笑意。
    他一抬头，看到李喜燕站在不远处，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收了收，随后问道：“忙完了？现在走吗？”
    度允一边说，一边翻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现在走吧。”
    李喜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笑意让度允心里有点没底，清清嗓子说道：“你笑什么？”
    李喜燕耸了一下肩膀，“没有啊，我哪里有笑。”
    度允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想反驳几句，但又实在找不出词儿来，他竟然觉得有点词穷，这让他更加郁闷。
    俩人回到车里，李喜燕也没有问他去哪里了，甚至都没有提和这个有关的，度允反而更觉得不自在。
    他扯了扯领口，解开一粒扣子，眼睛从车镜里往后瞄了一眼，看到李喜燕波澜不惊的侧脸，又看到自己那一脸的探究，心里暗骂道：“真是邪了门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怎么面对这个小丫头就总是觉得心里毛毛的，特别是她笑得莫名其妙的时候。能不能出息点？”
    他一路嘀咕着，一路到了地方，远远的就听到了锣鼓喧天，还有一大片的彩旗飞扬，不少的人过来围观，这么大的热闹再加上这么大的事儿，但凡是听说的，都想过来看看。
    度允把车停住，“就这儿吧，前面过不去了。”
    “嗯，我们走着过去，正好也四处看看，”李喜燕推开车门下去，看到那一片热闹景象，无异于看着孔四和米万章即将奏响的哀歌。
    “走吧，去瞧瞧，”度允指指前面，“看他们还能怎么蹦哒。”
    李喜燕忍不住一笑，跟上度允和他一起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透过前面人影，看到高台子上的人。
    这个台子应该是临时搭起来的，还布置得挺喜庆，铺着红毯，搭着红绸，中间还有话筒，孔四穿着一身新唐装，头上还戴着礼帽，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神彩奕奕。
    李喜燕心里暗笑，这老家伙，还摆起派头来了，这么热的天，也不怕脑袋上热出痱子来，还戴着帽子。
    他身边的米万章也穿着一身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就是看上去气色不太好，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有点掩盖不住。
    “看米万章的样子，日子真是不好过，这以后啊……”度允低声对李喜燕嘀咕，“有得他愁。”
    “那也是他自找的。”李喜燕淡淡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孔四对着话筒说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首先，欢迎大家来观礼，今天是我们这个项目开始的第一天，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我们一定会建出让大家都满意的房子！”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面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如同潮水一般，下面的反响越强，孔四和米万章脸上的笑意越浓，他们俩身边站着的几个人也都脸色愉悦。
    “那些……是政府或者银行的人吗？”李喜燕问道。
    度允点点头，“嗯，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要来人的，很正常。”
    “今天闹得越大，将来就跌得越惨，”李喜燕眸光闪动，泛起寒芒，“随他折腾。”
    孔四又趁着高兴多说了几句，随后又交给旁边的一个男人说，听他的介绍应该是政府的人员，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让米万章说两句，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给过米万章。
    米万章的气色本来就不好，见孔四这样更加脸色不好，暗自闷气，但又无可奈何，他心里早就清楚，以后啊……免不了要受孔四的各种花样儿气了。
    各种讲话终于讲完，还有歌舞表演，上面的音乐响起来，比讲话有意思多了，下面又汇聚成欢乐的海洋。
    度允和李喜燕觉得太闹，从人群里退出来，走出一段路，才说道：“这老家伙搞得阵仗还挺大，看起来是真用了心了。”
    “那是肯定的，这次相当是空手套白狼了，”李喜燕扶着一棵树，感受着一丝丝凉意，微眯了眼睛说道：“无论是名声还是钱财，他都是最大赢家，当然得得意，得好好宣传。”
    度允短促笑了一声，伸手拿出一支烟点着，“这老家伙肯定想不到，这一次要晚节不保了。”
    “节？”李喜燕反问道：“他有过什么节？”
    度允微怔，他透过烟雾看李喜燕，就在那一刹那，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恨意，虽然很快，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恨？为什么？度允不解。
    当初觉得李喜燕恨朱三的时候，他也挺纳闷，也很不解，虽然说有彩虹歌舞厅的过节在，但……度允总觉得还应该有别的什么原因，否则的话，李喜燕的恨意不应该这么强烈。
    现在对孔四，难道也是因为朱三吗？
    度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如果仅仅是因为朱三，那李喜燕对朱三的恨意得有多强烈？可为什么会强烈到这种地步呢？
    其实度允猜得是对的，李喜燕恨孔四，的确是因为朱三，朱三的后台，一个是雷刚，一个就是孔四。
    她当年是真切的见过，孔四曾经在彩虹歌舞厅无耻下流的祸害一个小姑娘，结果把那个小姑娘生生给折磨死了，而那个小姑娘是李喜燕前世在彩虹歌舞厅唯一的朋友和温暖。
    李喜燕微合了一下眼睛，眼前掠过小姑娘的临死时的惨样，心里一阵翻涌。
    “怎么了？”度允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问道：“身体不舒服？”
    “没有，”李喜燕深吸一口气，“在想下一步的计划。”

 第四百零九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李喜燕和度允一起去了看了热闹，不得不说，这么短的时间里，孔四和米万章准备得虽然仓促，但场面还算不小，人前人后算是挣足了面子。
    度允抬抬下巴，对李喜燕说道：“走，过去瞧瞧。”
    李喜燕点头，跟着他往里走，孔四和米万章正满脸是笑的和那些重要的客人以及那些官员谈得愉快，一转眼看到度允，孔四脸上的笑停了一下，随即更浓。
    “各位，我先失陪一下，”孔四和那些人说了一声，迈步走了过来。
    “度允啊，”孔四笑眯眯的打量着度允，直接把旁边的李喜燕给忽略掉了，“今天能够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怎么，蒋老五没有来吗？”
    度允笑了笑说道：“没有，五爷事情太多，分不开身，这不是让我来了吗，四爷，恭喜您了。”
    “你能来也好啊，”孔四拍了拍度允的肩膀，摆出一副豪气的样子，“我还真担心老五会因为没有抢到工程而和我生气，变得生分了。”
    度允朗声一笑，伸手在他刚刚拍过的地方掸了下灰，“怎么会呢？四爷您多虑了，这不过就是一个工程而已，竞标嘛，正规流程，谁做也是一样，做不了这个还可以做别的。”
    他的目光在孔四身后的米万章身上一掠，“这一点，米总应该有经验，对吧？”
    米万章的脸皮抽了抽，闪过几丝尴尬的笑，他看到一旁的李喜燕，眼底深处有些诧异，随即嘴角扯出几丝讥诮的笑意。
    李喜燕看得真切，也明白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景家刚刚遭了大难，之前她承过景家不少情，还没怎么着呢，她就又跟度允站到一个阵营里了。
    李喜燕才懒得理会米万章的想法，她今天来就是看热闹，不会发表任何言论，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既然如此，还废那些话干什么？
    孔四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也好得很，拿下项目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赚到足够多的钱，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那就是打败蒋五爷。
    他虽然是这个城里的本地人，也是老牌商业势力，但处处都被后来居上的蒋五爷压一头，这么多年过去，他实在心里不甘，一直都在等这么一个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好好的出出心里这口恶气。
    度允一直也笑吟吟的，也不恼，随着他的话四两拨千斤，一来二去也让孔四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度允啊，既然老五没有来，你也就是全权代表了，一会儿要跟着一起去饭店，好好喝一杯，我今天包了场，不醉不归啊。”
    度允点头微笑，“那自然，我一定得去喝一杯。”
    孔四转身去招呼别人，度允看着他的背影短促笑了一声，对李喜燕说道：“看这老家伙，还真是春风得意。”
    李喜燕轻蔑的笑了笑，“由得他得意去，反正也得意不了几天。”
    “我看米万章可不像他那么精神，倒是一脸的哀相，”度允拨弄着衬衣上的扣子，“可见这俩人的合作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米万章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他咎由自取，怪得了谁？”李喜燕手挡了挡阳光，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致，“我们回去吧。”
    “行，”度允也觉得没意思，便和她一起往回走。
    李喜燕走着走着，无意中一转头，看到前面出现一个人，看着挺眼熟，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急匆匆的向着人群的方向走过去。
    她越看越觉得那个人眼熟，直觉感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度允纳闷，问她怎么了。
    她指指那个人，度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个人……是去找米万章的。”
    可不是吗，他挤到米万章的身边，米万章转头看到他，随后就带他去了一边，李喜燕一见他俩在一起，忽然就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他不是鹏飞电子厂的那位出纳吗？”李喜燕心里嘀咕，原来李占彬在在会计的时候，和这个人的办公室挨着，闹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少出来看热闹，所以李喜燕对他有点印象。
    现在他怎么和米万章搞到一起了？
    “这人会不会知道点什么？”李喜燕觉得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到这种场合来找米万章，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度允眸色幽深，脸上不动声色，“那还不简单，一会儿跟着他就行了。”
    俩人走到车子那里等着，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那个人又回来了，他是骑自行车来的，把公文包放在车筐里，骑上就往前走。
    度允开着车在后面慢慢跟着，一直出了这条路，看到前面有条胡同，这才提了速。
    前面的人往后瞄了一眼，往边上靠了靠，他往哪边靠，度允就往哪边走，没有几十米，那人就受不住了。
    他气得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把车子放到一边，气呼呼的说道：“你会不会开车？会不会开车？”
    度允把车子停住，李喜燕也随在他后面下了车，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度允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脖领子，拎着他就往胡同里走。
    “嘿，我说你……”刚开始那人的气还挺盛，但被拎到胡同里又灭了一大半儿，他看着度允，吞了一口唾沫，没有底气的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这乾坤朗朗的……”
    这乾坤朗朗的……这话差点把度允给逗笑了，他心里闷笑，脸色依旧沉着，冷声问道：“你是鹏飞电子厂的出纳？”
    “鹏飞……”那人迟疑了一下说道：“现在早就没有什么鹏飞了。”
    “那你现在是米万章的人？”度允问道。
    那人诧异的看了看度允，又飞快的垂下眼睛，说道：“鹏飞倒了，我也得吃饭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有人轻笑了一声，“曹出纳，你这饭吃得可还安稳啊？”
    曹出纳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一转头看过来，李喜燕迈步走进胡同，他看到李喜燕，不禁愣了一下，“哎？是你啊。小李，你怎么在这里？”
    “曹出纳还记得我？”李喜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一声“小李”叫得真还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曹出纳抻了抻衣脚，说道：“当然，我记得呢。你当初和你爸爸闹成那样，厂里好多人都知道呢，这也算是新鲜事儿，记得你也就不奇怪了。”
    他说得一点也不客气，还有些讥讽的意思，度允的眸光闪了闪，李喜燕伸手拦住他，对曹出纳说道：“这样啊，你还挺爱看戏呀。”
    “那是，”曹出纳打量了她和度允一眼，琢磨着他们俩的关系，拍拍胸口说道：“我现在也不在鹏飞了，你应该也知道了吧，鹏飞倒了，我现在跟米总。”
    “米万章？”李喜燕笑意微凉，“你觉得他不错？”
    “错不错的，至少是活着的，”曹出纳语中带刺，“景家的人都死绝了，再好也不活不了，不是吗？”
    李喜燕脸上的笑意退去，他说的“都死绝了”这几个字，就像是锋利的尖针，刺入她的心里。
    曹出纳明显的敌意一点都没有掩饰，她忽然想到，曹梅也姓曹，这家伙……不会和曹梅是什么亲戚吧？
    “你有事没事？”曹出纳问道：“没事儿我走了，新换了工作岗位，忙着呢。”
    他转身要走，那怎么可能，李喜燕和度允互相对视了一眼，度允立即伸手拦住了他，曹出纳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想着刚才被度允揪着的感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警惕十足的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李喜燕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好好说不行，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我问你，刚才你来找米万章干什么？”
    曹出纳把脖子一梗梗，“关你们什么事儿？这是我们的机密！”
    “机个屁。”度允骂了一句，手指握住他的肩膀，手指上一较力，曹出纳就受不了了，他“啊”了一声，脸色就有些弯了，僵着身子嘶了一口气说道：“你……你放手~！”

 第四百一十章 突然冒出来的合作人

    李喜燕本来也没有想为难曹出纳，但他总是阴阳怪气的，而且又想到他有可能和曹梅有什么关系，顿时也没有了好脾气。
    “放手容易，回答问题就好。”
    曹出纳还想横，但看到度允，那股子气焰又灭了下去，他“哼”了一声，“你想干什么？还向着景家？景家早……”
    他还没说完之前，度允的手指一收，卡住了他的脖子，他立时把后面的话闷了回去，脸红脖子粗的连气都快喘不上了，伸手不停的扒拉度允的手腕。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别说废话，懂吗？”李喜燕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曹出纳的心里慌得不行，他也想不通，怎么当初那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现在这么……
    但他也根本来不及多想，胸膛里感觉都快要炸了，只剩下丝丝的空气进出，这种感觉比死强不了多少。
    求生欲最终战胜了别的，他慌乱的点点头，度允的手指慢慢松了力道，他忍不住大口喘气，呛得嗓子又是一阵疼。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又重新活过来了，偷瞄了度允一眼，自动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才说道：“我现在跟着米总，他让我做了负责项目的一部分财务，跑跑腿和银行联系什么的，他今天一早让我去打听，景家的钱有没有被人动还有就是姓孔的那个老头儿现在投进去了多少。”
    李喜燕心里了然，和她预想的差不多，这俩人是各怀鬼胎啊。
    “结果呢？”她问道。
    曹出纳吞了口唾沫，有心不说，又忌惮度允，瞄见他的手，心头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孔老头儿把他自己的钱投进去了三分之二，景家的钱还没有动过，银行的意思是说，还要总部再签一个文件什么的，米总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猜他回头应该是要派人去一趟。”
    再问，曹出纳翻来覆去的也就是这几句话，也没别的了，李喜燕和度允也就没有再为难他，他撒腿跑了。
    李喜燕和度允再次上车，往茶楼的方向走去，度允问道：“还要去总部签字，现在的景家也不知道总部究竟是谁负责。”
    李喜燕反问道：“怎么蒋先生没有派人去接手吗？他不是已经拿到了那份委托书？”
    “还没有，”度允摇头，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因为这事儿……五爷总觉得有些奇怪，而且景氏总部那边的情况也不明朗，所以只是派了人暗中监视，并没有出面去接手。”
    李喜燕点点头，她明白蒋五爷的顾虑，要是换成她，也会这么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谨慎一点是对的，景家父子出事的情况想瞒也瞒不住，景氏也不是铁板一块，里面什么心思的人都有，倒不如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折腾，一次清除干净。
    车子刚到茶楼门口，前台的姑娘看到跑出来说道：“度哥，您回来了，刚才五爷还让我们找您呢，说是有急事儿。”
    “哦？是吗？”度允急忙往里走，让李喜燕随后跟上。
    到了办公室门口，刚敲了一声里面就传来蒋五爷的应声，度允推门进去，看到蒋五爷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手里夹着一支烟。
    烟气淡淡，蒋五爷回过头来，目光在烟雾里有些看不真切，“回来了？”
    “嗯，”度允点头说道：“我们去见了孔老四。”
    蒋五爷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坐在椅子上问道：“情况怎么样？搞得场面挺大吧？”
    “是啊，”度允嘴边浮现几分讥诮，“巴不得把全城的人都请去，还让我问您好，好不得意。”
    蒋五爷笑了笑，“正常，这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说着，把面前的一个盒子推到度允手边，“给你的。”
    “给我的？”度允低头仔细一看，有些惊喜。
    李喜燕扫了一眼，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大哥大啊，这可是个稀罕物，也是贵重的东西，蒋五爷的实力果然不俗啊。
    她这个神情被蒋五爷看在眼里，蒋五爷心里有些纳闷，问道：“你认识这个？”
    李喜燕心想，我当然认识，比这个先进得多的我都用过，只是这些话不能说，她只微微点头，说道：“听说过，明烨曾经跟我讲过。”
    蒋五爷的眸光暗了暗，也不再追究这个，度允清清嗓子说道：“这个太贵……”
    “废什么话，”蒋五爷打断他的话，“你经常在外面跑，拿着方便，再说，我还有别的事儿要说，你们先坐。”
    度允也就不再客气，反正他的一切都是蒋五爷给的，他也是为蒋五爷办事。
    听到说还有事，便正色坐在沙发上，李喜燕坐在他的旁边，心里盘算着到底会是什么事。
    蒋五爷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景氏总部那边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好像是有人自称拿到了和景南宇的合作书，要合权接管景氏，但具体的情况还没有查清楚，所以，我想让你们俩过去一趟。”
    这个消息可是太意外了，在来的路上度允和李喜燕还提到过景氏总部，现在倒好，又冒出一个景南宇的合作人来？
    景南宇的合作人，不是孔四和米万章吗？
    但很明显不是他们俩，他们俩现在还忙着庆功呢。
    光猜没有用，还是要眼见为实，李喜燕站起来说道：“今天还要去市里的火车吗？我们现在就出发。”
    蒋五爷摆了摆手说道：“坐火车不方便，何况你们去了也要处处用车，这样吧，开我的车过去，度允，无论是什么情况，要保证安全。”
    度允郑重点点头，“我明白。”
    李喜燕飞快想了想，走到办公桌前，对蒋五爷说道：“蒋先生，能否借一件东西用一下？”
    蒋五爷微微挑眉。
    ……
    度允出城区就加快了车速，车子一路急驰，李喜燕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事物，心里也很奇怪，到底是会是谁？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什么妖魔鬼怪也跳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在想什么？”度允在前面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底是谁，”李喜燕回过神说道。
    度允冷笑道：“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敢来就得敢于承担后果，他还真当他自己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可以从蒋五爷手里抢东西？”
    李喜燕沉吟道：“我看不太像是孔四或者米万章的人，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那笔钱，还没有想把麻烦惹到总部来，他们也知道，现在的总部正乱套，估计谁也没有心力来整治这个烂摊子。”
    度允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景鸣俊也算是个人物，一手把景氏带到今天，临死之前还做了出人意料的决定，只可惜……不过，也幸亏他这个决定，算他拎得清，不至于把所有的一切都搭进去，景氏在蒋五爷手里，只会更好，而且……”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李喜燕好奇，问道：“而且什么？”
    度允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嘴边的讥诮却掩饰不住，“而且，他也算是摸准了五爷的性子，不会把他的景氏变成蒋氏，也不会要他一点股份，最多就是管理这些人的利润而已，这也是五爷应得的，等到……蒋五爷只会双手俸还。”
    等到……周明烨可以接手的时候吧？度允想说的是这个，李喜燕心里也很清楚，只是……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心里再次涌上丝丝缕缕的疼，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潮浪翻滚而来，又无声退去。
    度允半天也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不由得微微咬了咬牙，暗自骂自己一时嘴快。
    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李喜燕才问道：“你之前去过景氏的总部吗？”
    度允回答道：“并没有，只是在外面路见过。”
    李喜燕便没有再多问什么，只看着车窗外愣神。
    车子驶进市里的时候，李喜燕忽然发现度允走的路有些熟悉，她迟疑着问道：“这是去哪儿？景氏总部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熟悉的身影

    李喜燕看着车窗外的路有些熟悉，不禁问道：“这是要去哪儿？景氏总部吗？”
    度允点点头，“是啊，这条路相对近一些。”
    李喜燕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到现在她基本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感觉，而是事实。
    “怎么了？”度允察觉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
    李喜燕皱眉说道：“我来过这里，你再往前走走。”
    又走了几分钟，李喜燕语气坚定的说道：“没错，就是这儿，当时我跟着裴重，就是走的这一条路，因为当时只顾跟着他，并没有怎么看过，那会儿只是觉得眼熟。”
    她说着，一指前面的一个路口，那里还放着一块路牌，“这里，我记得，三轮车师傅还在这里停了一会儿。”
    “景氏总部在哪儿？”她问道。
    度允抬抬下巴，指向前面说道：“就在那边，过了这个路口，往右拐，然后再有一小段就是。”
    “好近啊，”李喜燕感叹道：“那个废弃的学校，距离景氏怎么会这么近？我刚刚才知道。”
    度允听出她的话，觉得她有别的意思，“你是指……不是巧合？”
    李喜燕一时也琢磨不出来，她摇摇头，“还说不好，要不我们先去那个学校看看？后来裴重也没有了踪迹，他那个表弟又是一问三不知。”
    “行，没问题。”
    度允调整了方向，去往之前李喜燕去过的那个学校，之前那里就没有什么人，现在更是没有什么人影，树木遮得很密，凉荫一片挨着一挨，走在下面的确挺凉快的，但也让人感觉有些阴森森的。
    还有那些荒草，以及空房子上面爬满着的爬山虎，都让人的心里毛毛的，这些绿植按说应该是很有生机的植物，不知道怎么的就给人这种感觉。
    度允皱眉看着四周，“你胆子还真大，上次还敢来这种地方。”
    “上次跟着裴重，也没有多想，再说，不是还有阿成哥暗中保护我吗？”李喜燕轻笑，她倒不怎么怕，就是觉得好奇，之间也没有注意过这里和景氏的距离。
    不出所料，那间屋子里已经布了一层薄薄的尘土，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看来那天李喜燕走之后不久，裴重也就跟着离开了，并没有再过多的停留。
    “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了，”度允手指捻着灰尘，淡淡说道。
    李喜燕点点头，目光在地面上一掠，除了她和度允的，并没有别人的，看起来这些天裴重的确是没有回来过。
    “走吧，那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李喜燕环视着四周说道。
    度允点点头，俩人一前一后从房间里退了出去，楼道里也空荡荡的，走路还有回声，更加让人毛孔里泛起寒意。
    走出学校，才感觉阳光铺天盖地的投射下来，身上温暖了不少，度允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以后要是谁心虚做坏事，就让他到这里来自己体验一番，得把自己吓个半死。”
    李喜燕忍不住笑起来，“那得心虚成什么样儿的人啊，在这里走一圈，自己就吓死了？哈哈。”
    “那可没准，”度允回头看了看，“反正我觉得这地方有点邪门。”
    李喜燕也不和他抬杠，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车子绝尘而去，到了景氏门口的时候，度允和李喜燕才发现，人家已经下班了。
    “……”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居然把这个问题给忘记了。
    “行吧，”度允看着四周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吃顿饭，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战，反正我感觉这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不急。”
    李喜燕想想他说得也对，既来之，则安之。
    “那我们要和蒋先生安排在这里人的联系一下吗？”
    “今天不了，”度允沉吟道：“我们先不用急着联系，明明看看情况再说，要是明天我们搞不定，就再找他们帮忙，五爷的意思是，那些人是暗中的钉子，能不动就不动。”
    李喜燕会意，点头表示同意，“行，那……我们先吃饭？”
    “好，我请客，想吃什么？”度允问完，又想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有家店做的饭菜很好吃，你应该会喜欢，不如去看看？”
    “好啊，”李喜燕也没有什么目标，对于她来说，这方面随意，有度允安排她更省心。
    度允没有带她到什么名馆大店，而是在一条闹市街找了个小馆儿，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热气腾腾的店面里声音很响，但都是接地气的，不至于让李喜燕感觉不自在。
    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度允要了几道招牌菜，菜上的很快，虽然摆盘不怎么精致，但味道很是不错，光闻着就足够鲜香。
    “我来市里办事的时候，如果没有外人，就经常来这里吃饭，”度允递了一双筷子给李喜燕，“你尝尝看。”
    味道的确不错，李喜燕看着四周的人，大家都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眉开眼笑，聊得热火朝天。
    “这人有时候还得自己想开，别人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你是个聪明人，”度允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盘子里的菜，“日子该过的还是要过下去，你说是不是？”
    李喜燕懂他的意思，也明白他带自己来这里体会烟火人间的深刻用心。
    她低下头，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完全尝不出菜味儿，“我知道。”
    市里的夜景要比小城里好一些，灯光虽然还是有些土，但也比小城好了不少，有的店里还放着录音机，唱着流行歌曲，街上的人穿得也相对时尚，男女朋友一起出来逛得也挺多。
    李喜燕不禁心生感慨，还是这会儿的人感情纯真，要处好久才会牵手，甚至还会脸红，一切都慢慢来，一旦认准了，就是一辈子，很难再更改，日子过得不富裕，但感情却胜在真挚。
    度允带着她住了旅馆，要了两间挨着的房间，前台的老板娘也没有说什么暗示他们俩关系的话，要是放在前世，一定会对他们开两个房间感觉到奇怪才对。
    李喜燕心里胡思乱想，跟在度允后面上了二楼，她进了房间，根本没有睡意，站在窗子边看着夜景，忽然，她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景子，她立即站直了身体，眯了眼睛仔细看了看。
    随后李喜燕开门转身下了楼，快速奔向那个地方，但等到她到了那里，却什么也没有了。
    度允紧在她后面跟上来，问道：“怎么了？”
    李喜燕站在原处四处张望，面沉如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谁？”问出这个字，度允的心都提了起来。
    李喜燕回头看着他，说道：“吴若安。”
    度允的眉梢一挑，“她？”
    之前也得到过消息，的确是，吴若安来了市里，但具体的行踪还没有找到，李喜燕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至少，在这里看到她，可以判定她并没有去找宋老师的麻烦。
    向四周再次找了找，并没有什么发现，李喜燕也就放弃了，“算了，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度允和李喜燕在走廊里碰了面，一起下楼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开车去景氏总部。
    不得不说，虽然现在不像前世的那些办公室大楼气派，但相比之下，景氏的还是很不错的，前台的小姑娘也很客气，问他们是来找谁的。
    度允并没有回答，手指叩着桌面，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这里，现在谁主事儿啊？”
    前台的两个小姑娘怔了一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说道：“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有啊，我大老远来的，当然有事，”度允漫不经心的说道：“要不就问你谁主事啊。”
    “那你稍等下吧，我问下景经理。”
    度允诧异道：“景经理？”
    “是啊，”前台小姑娘拨了电话，对里面说了一声，然后对度允和李喜燕说道：“两位，跟我来吧。”
    度允和李喜燕从彼此的眼里看到几分诧异和错愕，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景经理”到底是谁。
    难道是……景南宇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很快被李喜燕否认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原来竟是她

    所谓的“景经理”，度允一见面就觉得他面熟。
    仔细一想才想起来，他好像是景鸣俊的一个什么远房亲戚，远得都没有边儿了，最多也就是都姓“景”。
    度允看着眼熟，是之前曾经见过一两次，但他可不认得度允。
    这位景经理，名叫景元良，比景鸣俊要小个十来岁，他打量着度允和李喜燕，迟疑着问道：“二位是……”
    李喜燕也看着他，觉得他眉眼间有些愁色，看看左右说道：“景先生，能否先让我们进去，我们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景元良叹了口气，说道：“行吧，二位请跟我来吧。”
    他在前面领路，把两个人领了进去，找了间会议室，看看手表说道：“二位，不知怎么称呼？有什么事还请快点说。”
    度允看他着急，倒是悠闲起来，李喜燕问道：“景先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景元良眉头紧锁，说道：“不瞒二位说，的确是……”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走廊里一阵喧哗，有人推门进来说道：“经理，那个女人又在闹了，您……快去看看吧。”
    景元良一听这话，也没有心思再和李喜燕、度允说别的什么，转身匆忙的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女人？”
    李喜燕走到门口，房门半开，仔细听了听，果然听到吵嚷的外面有个女人的声音比较尖锐扎耳。
    “你们是想拖时间吧？是不是琢磨着怎么对付我啊？嗯？我可告诉你们，最好收起这个念头，我手里有景南宇亲自签字的文件，现在这里就应该由我说了算。”
    李喜燕的眸子猛然一缩，眼底翻涌着怒意，度允走过来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这时外面又响起说话声，“景氏也不过如此，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成了一盘散沙，也难怪景南宇有先见之明，把它托付给我这个外人。”
    度允听到这里，猛然睁大了眼睛，“她？”
    他和李喜燕都听得出，这个女人正是昨天晚上李喜燕看到的人影，吴若安。
    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意外吧？我也意外，她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大。”
    度允脸色沉冷，“那我们要不要出去，正好揭穿她？”
    李喜燕快速的思索着，最终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我们已经知道了是她在搞鬼，但具体她手里有什么底牌还不太清楚，还是先等等再说，而且她还不知道我们也在这里，正好她在明我们在暗，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度允也觉得有些道理，正想说什么，忽然伸手把半天的门上了，李喜燕无声问道：“怎么了？”
    度允指了指门外，李喜燕这会儿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像是来了几个人，步子还挺匆忙。
    只听一个男人说道：“哪里来的疯女人，这种话也敢说，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是……”李喜燕微抽了一口气，听这声音像是孔四手下的人啊。
    两人静静在里面躲着，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上越来越热闹，景元良也是头疼得要死，好不容易把他们都劝进去了里面去说，现在的景氏就是风雨飘摇，这样的事儿再传出去，非倒闭不可。
    李喜燕和度允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俩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拉开门自己走了。
    景元良忙活了好一阵子，路过那个房间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两位客人，推开门一看，人却不见了，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心想走就走了吧，反正也顾不上他们。
    不过，这俩人最后也没说到底是干嘛来的。
    李喜燕和度允从里面出来，找了个小茶馆坐下，一杯凉茶下肚，度允说道：“这事儿有意思了啊，孔四和米万章也派人来了，那个吴若安的胆子是真大，她居然还敢露面，还是以这种方式，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我也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到这里，之前以为她到市里是有什么不得不办的事，昨天晚上又看到她，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出现在景氏，来景氏闹出的什么合作人，原来竟是她。”
    “我们刚才不是听见了，她说手里有什么文件，说是景南宇亲自签字的，”度允抿了一口茶，“可是我觉得，景南宇那么精明于算计的人，不会给她什么东西。”
    这一点，李喜燕深以为然，别说景南宇那会儿正野心勃勃，对于景氏势在必得，他根本不可能觉得景氏会落到别人的手上，也没有理由去签那份儿东西，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景南宇也不会把景氏托付给她。
    那么，吴若安手上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现在孔四和米万章的人也来了，估计也是听说了这个消息，看来他们对那笔钱是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心思，时刻关注着，”李喜燕笑意沉凉，并不达眼底，“这也说明……他们自己钱已经动用得差不多，景家的钱是他们不能放弃的希望。”
    “没错，”度允点头说道：“孔家这几年生意扩展得太快，孔家的人做生意也不怎么样，蒋五爷又有意打压，所以孔家看着壳子大，其实也就是外面热闹，并没有多少，说起来是城里的老牌儿商家，到底有多少年的根基在罢了。”
    李喜燕握着茶杯，从窗子里望出去，看向景氏的方向，“从米万章的反应上来看，他的情况也非常不妙，只怕比孔家更不如，这俩人是臭味相投，因为利益聚到一起，至少目前是会一致对外的。”
    听到她这番话，度允的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
    李喜燕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水面上飘浮的一片嫩叶，轻声说道：“我们就先休息几天，让他们去闹，狗咬狗，一嘴毛，等到他们斗得两败惧伤，我们再出手也不迟。另外……”
    她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抬起头说道：“既然吴若安自己送上门来，那这次就别想再走了，她胆子大，也不能大过法律，度先生，您说是不是？”
    度允先一愣，随即嘴角浮现几分笑意，他伸个腰说道：“嗯，没错。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在这里还有一个不错的朋友，在法院附近开了个个法律咨询中心，好久不见还挺想念的，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看看他？”
    李喜燕心领神会，点头说道：“好啊。”
    景氏里吵得鸡飞狗跳，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吴若安的手里有景南宇签的委托文件，而孔四和米万章的人手里也有当初景南宇他们三方一起签约的合同，一个要接手景氏，另外两个要用那笔钱，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喜燕和度允没有再来掺合这个烂摊子，而是去了度允所说的那个法律咨询处。
    高律师是这里有名的律师，度允到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忙着，听到敲门声就应了一声，头也没抬的说道：“有什么事快点说。”
    度允“啧”了一声，说道：“高大律师，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高律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愣了一下，急忙站起来笑道：“呀呀，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度老弟，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度允笑道：“不敢不敢，到这里来都不一定有空见。”
    高律师朗声大笑，指了指度允说道：“笑话我？我就算是再没有时间，到了你这儿也得有时间啊，来，快请坐。”
    他的目光在李喜燕的身上一掠，并没有多问，让人上了两杯茶，十分热情。
    闲聊了几句，高律师问起蒋五爷的情况，度允微笑点头，“五爷挺好，多谢你惦记，我回去以后会转达的。”
    高律师叹了一口气，“那件事情我听说了，本来想去探望，但……想想还是算了，五爷应该不会太想见人，应酬这些，我不去打扰就是懂事了。”
    度允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态度也说明高律师说得的是对的。
    高律师话锋一转，问道：“度老弟，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杀人未遂

    高律师说得爽快，度允也没有绕弯子，回头看了看李喜燕，示意她来讲。
    李喜燕也没有推辞，在来的路上她就把事情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现在对着高律师，她说得条理清楚，有因有果。
    高律师仔细听着，心里不禁暗叹，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忍不住又打量了几眼。
    刚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就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十几岁的孩子，可能是度允的什么人，觉得好玩一起跟着来，但等李喜燕一开口叙述，他才惊觉，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一时大意，看错了人。
    高律师不敢怠慢，全神贯注的听完，这才问道：“李小姐，那你的意思是，要起诉吴若安？”
    “是的，”李喜燕点头说道。
    “那是以……什么罪名呢？不赡养养父母，或者是……”
    高律师还没有说完，李喜燕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开口，却字字铿锵，“杀人未遂。”
    “！”高律师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她。
    李喜燕目不斜视，也回望着他，没有丝毫的躲闪。
    高律师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度允，度允摆手说道：“你别看我，听她的。”
    高律师沉吟解释道：“李小姐，你可知道这些罪名之间的区别？它们之间是本质上的不同，如果说要杀人未遂起诉的话……”
    “高律师，您觉得，我刚刚说的那些，不足以用这个罪名来起诉她吗？”李喜燕反问道。
    “这倒不是，”高律师摇头说道：“而是因为，这个罪名……”
    “会更重，需要坐牢的时间会长得多，是吗？”李喜燕轻笑，眼睛里的寒芒一闪，“师父和师母把她从小带回来，悉心教导，把她当做亲生的女儿一样，她却在老师的茶叶里下毒，如果不是因为事有凑巧，那老师早已命丧黄泉，现在师母被逼自尽故去，本应该晚年幸福，享受天伦，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高律师是觉得，吴若安做的事不能叫杀人未遂，还是觉得这些对她来说太重了？”
    高律师微微抽了一口气，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点头说道：“好，我明白了，会按照李小姐的意思做。”
    李喜燕从书包里把一些东西拿出来，交到高律师的手上，“这些，是我手里的证据，高律师，还请您过目。”
    高律师低头一看，每样东西都保护得很好，而且一一在列，很清楚。
    他心里对李喜燕的好感又加了几分，正色说道：“李小姐放心，我会妥善保管，而且也会尽快办好这件事。”
    度允在一旁说道：“高律师尽管放手做，钱还是人，都不是问题，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
    “度老弟客气，”高律师说道：“蒋先生有恩于我，说钱就见外了。”
    话是这么说，度允也没有当真，临走的时候还是先给了第一笔律师费，当然，在高律师不知道的情况下。
    结果俩人刚回到住处，蒋五爷的电话就打到了度允的大哥大上，问起这件事情，度允也早料到高律师知道以后会和蒋五爷说，也没有隐瞒，把今天的事情又完完整整的交待了一遍。
    蒋五爷说道：“嗯，你们看着办。这边孔四和米万章的动向我会时常和你们沟通。”
    李喜燕和度允一连三天都在市里逛着玩，说是玩，俩人都是在景氏周围，把这段时间关于景氏的事打听了个底掉，虽然没有再去内部，也知道了不少。
    第四天一早，蒋五爷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得到了银行那边的消息，孔四的那些钱所剩无几，米万章的也不到一半，他们都瞄准了景氏的钱，就等着下周一放钱了。
    度允伸了个腰，说道：“明天就是周末，快要轮到我们上场了。”
    李喜燕笑道：“这一周的美梦，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太短了？”
    “有一周就不错了，”度允看了看表，“走吧，去见高律师，这两天催促他抓紧时间把事儿办成，下周一一半办妥了。”
    李喜燕想想也对，省得到时候还得和吴若安浪费唇舌，请高律师一起去，那就省得再废话了。
    这两天也挺忙，高律师那边的工作量也不小，李喜燕和度允一边催促一边帮忙，总算把资料备全，一应俱全。
    这天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李喜燕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因为太累，回头倒头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的精神倒是很不错，她下床洗漱又出去买了早餐，和度允吃过了饭，一起去景氏。
    在路上的时候给高律师打了电话，让他随后也准备好过来，他们俩先走一步。
    到了景氏，前台的小姑娘看他们眼熟，仔细一想又想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拦，度允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劝你最好别拦着我们，否则将来会后悔。”
    他长得俊美，声音又好听，那半威胁半劝告的话，让前台听了脸一红，还没有反应过来，度允已经带着李喜燕走了进去。
    他们来得不算晚，但里面的人比他们更早，孔四和米万章各派来了一个人，刚开来的时候还是西装革履，现在西装也脱了，领带也扯开了，头发跟鸡窝一样，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黑眼圈。
    这是……李喜燕诧异，难不成这俩人一直住在这里？看来，孔四和米万章是下了死命令了。
    孔四派来的人也姓孔，是他的一个本家侄子，叫孔健，和他一起来的是米万章派来的，李喜燕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米亮吗？
    米万章的那个私生子，他可真行，李喜燕心想，这种时候，这么重要的事情，米万章竟然派了米亮这么个货来，他难道不知道米亮是块什么货色，能办什么事吗？
    也难怪米家会一步一步呈现败象，就冲这一点，米万章也不合格，提拔米亮也得分事，也得有分寸，他明知道这件事情对米家事关重大，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竟然还派米亮来，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前惹的风波还不够吗？
    李喜燕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样也好，米家的人越怂，孔家的人自己成不了气候，不足不虑，对他们来说，这事儿更有利。
    孔健双手掐腰，喘着气说道：“景元良，你也是景家的老人了，现在景家也没有当事人，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由着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在这里说事儿？”
    吴若安坐在办公椅上，闲闲的翻手看着指甲，淡淡说道：“你说话放尊重点，你不知道我从哪来的没关系，我也不用跟你交待，你也不用知道，从这里滚出去就可以了。”
    “我呸！”孔健气道：“要滚也是你滚！”
    米亮看着吴若安长得不错，气质也好，早就动了歪心思，笑着说道：“我说妹妹，你呀，就不适合在这里和我们这些男人争这个，这么着，你跟我走，我保证你让你过好日子，荣华富贵，不会亏待你，那这样这里的事儿也就解决了，好吧？哈哈……哈哈……”
    他说完自顾笑起来，笑到一半发现孔健正冷冷的看着他，他干笑着声音低了下去，一转头看到吴若安看他的眼神，也是一脸的轻蔑。
    “哼，”吴若安哼笑了一声，她什么也没说，但比说了什么都厉害，眉眼间的轻蔑，嘴角的讥诮，无一不是对米亮而来的。
    孔健也觉得丢脸，这真是他妈猪一样的队友，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这种想法，真是想大耳光抽他。
    他忍下一口气，不耐烦的看向景元良，“你到底怎么说？”
    景元良其实上对他们三个谁也不信，更不想把景氏交出去，他心里清楚得很，一旦交了，那他还算个屁啊。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好解决，脑子里一团浆糊，也解释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拖，让他们三个互相咬，剩下的没准就好办了。
    他最开始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没有想到的是，到了今天，竟然又来了一拨人。
    李喜燕和度允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趁着他们喘气的空档，度允淡淡说道：“说完了没有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你走不了

    景氏的人不认识他们，可里面这几个“重要人物”可都认识。
    孔健一回头，看到是度允，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自然的说道：“度先生？”
    米亮一见他们脸色也变了变，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最为意外的就是吴若安了。
    她看到李喜燕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忍不住站了起来，“是你？”
    李喜燕点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吴若安，你好本事。”
    吴若安很快镇静下来，掠了一下头发说道：“本事我当然有，不用你说。倒是你，还能找到这里来，还和一个男人一起，本来也不小嘛。”
    她语带讥诮，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会是觉得，周明烨和景家有什么关系，还想着在这里分一点好处吧？”
    听到她提起“周明烨”，李喜燕也知道她是故意，是为了让自己伤心难受。
    李喜燕微微握拳，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微微笑了笑，“不行吗？”
    听到她这个问题，吴若安的心稳了稳，她觉得她猜对了，说来说去，李喜燕也不过是为了钱而已。
    “当然不行，”吴若安理所当然的说道：“景南宇已经把这里都交给我负责了，可不关周明烨什么事儿。”
    “你别他妈胡说八道了，”孔健抢先说道：“不管是谁，是你还是什么……姓周的，反正这里得由孔四爷说了算，文件我们今天必须拿到。”
    “这里是景氏，凭什么要孔家的人说了算？真是可笑。”李喜燕冷声说道。
    孔健眼角扫了扫她，满脸的怒意，上前一步想要动手，度允闲闲伸手挡住，“干什么，在我面前还想动手？孔健，你他妈当我是死的？”
    孔健可不敢对度允怎么样，要是在小城还好说，他背后是孔四，但现在这里，他自认不是度允的对手，不敢造次。
    “度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想跟这小姑娘讲讲理，”孔健不甘心的说道。
    “讲什么理？”度允冷然道，“就你这张破嘴，还能讲出什么理来？”
    孔健紧抿住嘴唇，脸涨得通红，但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
    米亮在一旁说道：“哎呀，烦死了，我们当初和景南宇签过合同的，你们不知道就别跟着掺和！还有你，”他一指吴若安，“麻利的，不跟小爷走就滚蛋，别妨碍我们办事，被你拖了这么多天，真以为小爷怕你吗？”
    度允嫌弃的看着米亮，“就凭你，跟谁称爷？说谁不懂？你懂什么？整天无所事事，惹事生非的家伙，连自己的出身都搞不清楚呢，还有脸在这里说话！”
    “你……”米亮气极，伸手指指着度允，度允二话不说，伸手打开他的手指。
    度允可没有客气，这一下用得力道不轻，米亮疼得抽气，急忙抽回手捂住，“你……”
    话还没有说完，度允一个耳光又到了，“啪”一声脆响，揍了个结实。
    “别用手指着我，米万章没教过你吗？”度允冷声说道：“在家老子教得不好，出门就得挨揍，懂吗！”
    米亮也不是不认识度允，只是在他看来，度允是蒋五爷手下的人，而他可是米万章的私生子，怎么着也得算是半个少爷，他把自己拿着当盘菜，却太小看了度允。
    孔健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心里觉得痛快，米亮这小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屁事儿不干，吃喝享乐倒是一样不落，真他妈要命。
    他这笑还没有退去，度允突然转头看向他，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挡住脸，以为度允要连他一起揍。
    “别在一旁看热闹，你们俩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区别，明白吗？都是一路货，实相的就快就滚蛋，别在这里碍事。”度允语气冰冷的说道。
    孔健难堪的要死，恨不能钻个地缝进去，迟疑了一下说道：“度先生，我们也不想在这里，只是……带着任务来的，办不成回去没法交待。”
    “你们俩到景氏来办的哪门子差事？一个孔家一个米家，景氏的人轮到你们来指挥了吗？”度允毫不客气的说道。
    米亮捂着脸，瞪着眼珠子，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孔健干笑了一声，说道：“度先生，我们知道你和景家的关系不一般，只不过……”
    “你听谁说我和景家的关系不一般？”度允不等他说完反问道。
    孔健心说，因为周明烨的关系啊，谁不知道啊……周明烨是景鸣俊的私生子，又是蒋五爷最疼的小辈，这个又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说不是秘密，但孔健也不敢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这就是这种事儿的难处所在。
    他想着措辞，还没有想好话怎么说，李喜燕缓缓开口说道：“我们今天来，并非是因为和景家的关系，而是不得不，而且明正言顺。两位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请回吧，你们想要办的事，无论再在这里耗费多长时间也是没办法再办的，现在离开，回去复命，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不走的话……”
    “怎么样？”米亮不服气的问道。
    “哼，”李喜燕短促笑了一声，“那就有可能走不了了，恐怕得让米总来赎你。”
    “你胡说！”米亮一瞪眼睛，“就凭你们？”
    “当然不是，”李喜燕说道：“我们可没有这么大本事。”
    她承认得干脆，把米亮后面要说的话给折了回去，米亮一噎，差点呛死。
    孔健眼珠转了转，他比米亮要聪明得多，人也老成，他意识到这事儿恐怕真的不那么简单，度允可不是一般的人，他背后的是蒋五爷，但凡是掺和上蒋五爷，就让人不敢大意。
    他往后退了退，表明自己的立场，虽然没有退走，但也说明了态度，度允扫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喜燕转头看向吴若安，问道：“你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若安咬牙说道：“李喜燕，你凭什么？你以为你算老几？我手里可是有……”
    “我不管你手里有什么，是谁签给你的，也不管是怎么来的，是真还是假，”李喜燕淡淡打断她的话，看似轻柔却有不可拒绝的冷厉，“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谁都不一样，我们之间有其它的帐要算，远比今天的事要重要。吴若安，你走不了。”
    吴若安的眼底闪过几分慌乱，她到这里来也是冒险，想过悄悄离开，但是又不甘心，这样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她不能忍受。
    所以，她决定来这里一搏，如果把景氏顺利接手，有了钱傍身，其它的不愁难办，但她没有想到，李喜燕又找了来，真是冤家路窄啊。
    “你想干什么？”吴若安勉强镇静，哧笑了一声，“你能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非法拘禁我不成？”
    “非法？”李喜燕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摇头说道：“当然不是，犯法的事儿我可不敢干，吴若安，我不是你。”
    吴若安刚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有个男人和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前面的男人说道：“你好，我是李小姐的代理律师，我的当事人要起诉你杀人未遂，这两位是市局的同志。”
    其中一个警察上前说道：“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若安脸色一白，眼睛霍然睁大，飞快看了李喜燕一眼，“杀人……未遂？怎么可能？”
    李喜燕似笑非笑，眼睛里怒意如火，迅速燃烧成一片，“不可能吗？你曾经对老师做过什么，对裴重做过什么，你不会都忘记了吧？吴若安，你的记性未免太差！”
    吴若安尖叫一声，往后一退，椅子被她撞得发现尖利刺耳的声响，“不能，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手里有景南宇签的文件，这里……”
    “这里和你无关，”李喜燕上前把那份文件拿在手里，转手交给高律师，“或许可以再加上一项，伪造文件，企图骗取景氏。”
    “……”
    吴若安再不甘，再叫再闹，也被警察带走了，高律师也冲李喜燕和度允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的人看着这一切，都有些呆，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小姑娘就雷厉风行的把其中一个人解决了，这手段……厉害啊。
    刚刚还耍横的米亮和孔健，感觉后背上突然冒起几分凉意，想着这两天和吴若安缠斗，这个女人不温不火的却不太好弄，让他们气得跳脚，脑袋都快炸了。
    可面对这个小姑娘，还没怎么着呢，人就被警察带走了，自从度允带着这个小姑娘出现之后，他们这几拨人就似乎没有占过什么上风。
    孔健慢慢的吞了一口唾沫，手心里不禁渗出汗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和你，谈不着这个吧？

    原本没有把李喜燕放在眼里，闹到最后人家才是个王者，这是孔健和米亮心里最真实的写照。
    孔健吞了口唾沫，动了动嘴唇，半天才迟疑着说道：“那个……度先生，这位是……”
    度允只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李喜燕扫了他们俩一眼说道：“不是刚才就让你们走了吗？回去复命吧。”
    孔健心里叫苦，这算怎么档子事儿？这两天耗在这里，吃住都没有敢动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拿到，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这是回去复命吗？这是送命吧。
    李喜燕才不理会他们心里怎么想，度允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劝你们俩呀，最好麻利的滚蛋，要不然的话，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明白话告诉你们，你们要做的事儿，没有那么容易，简单的说，你俩办不成。最好回去让别人来，明白吗？”
    孔健左思右想，他也没有和米亮商量，事实上他心里其实上根本看不上米亮，觉得米亮就是一个废物。
    他把心一横，说道：“行吧，度先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先告辞了，回去跟四爷说一声，至于他会怎么样……我也就不能左右了。”
    度允没有吭声，孔四又怎么样，他也不在意。
    孔健说完就走，米亮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度允，想反驳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跺脚瞪了他们几眼也走了。
    他们俩一走，在一边的景元良这才过来，试探着问道：“二位，你们是……”
    李喜燕问道：“现在景氏是由你来作主吗？”
    景元良苦笑了一下，环视四周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其实上我也做不了什么主，反正……就算是吧。”
    李喜燕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景氏就是一团乱麻，有个人愿意出来，能出来主个事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们二位是……”景元良试探着问道。
    “哦，”度允淡淡说道：“我们是从小城来的，景氏还是保持现状，过几天就会有人接手。”
    “有人接手？”景元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景氏再乱，他也不愿意凭空出现一个人什么人就把景氏弄走了。
    度允不想和他多解释什么，这个人也没有什么能力，要是真的有，也不会让景氏乱成这样，就算姓景，也是白搭。
    他回头看了看李喜燕，问道：“我们再等等？孔健回去恐怕这也不算完。”
    “当然不会完，”李喜燕哧笑一声，“孔四和米万章还指着这笔钱呢，他们肯定会还会再来，我们的确得等在这里，值到他们失去耐性，俩人亲自来这里。”
    “行，没问题，等。”度允点头说道。
    在景氏里等他们也没有闲着，里里外外的转，也没有人拦着他们，除了景元良之外，也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是最近见过的生面孔太多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没有人把他们看在眼里，人人都扒拉着自己的小算盘。
    甚至，不出李喜燕所料，还有人卖股份，现在的股份价格低的可怜，当初景鸣俊在的时候，他们想买都买不到，现在却拼了命的想卖。
    李喜燕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打起了算盘，经过一晚上的思考，第二天她用度允的大哥大，给蒋五爷回了个电话，说了心里的计划，蒋五爷沉默半晌，下午就派人把支票本送了过来。
    不是一张写着钱数的支票，而是一个支票本，还有他的印章。
    李喜燕暗自抽了一口气，心里也沉甸甸，对于蒋五爷的信任，出乎她的意料又让她感动。
    她用力握了握本子，对来人说道：“麻烦你回去告诉蒋五爷，我李喜燕绝对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那人点头，随后没有做片刻的停留，直接又带着李喜燕的话回了小城。
    李喜燕拿着这个支票本，在景氏呆了三天，把景氏的股份收购回了百分之三十一。
    这些股分，除了当初留在景家人自己手里的，剩下一共就有百分之四十，现在被李喜燕收回了这个数，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那些散户基本不剩下什么。
    不出李喜燕所料的是，这一天孔四和米万章终于出现了。
    这俩人一起出现，李喜燕就知道，他们手里能动的现钱不多了，他们现在的全部的希望都在景氏的那些钱上。
    他们俩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喜燕和度允，孔健回去之后说事情没有办成，孔四还纳闷，这个度允和李喜燕怎么会去那里，但他没有深想，以为最多就是因为景氏没有人了，因为周明烨的关系，所以蒋五爷对这里多有照顾，而度允也不过是刚好路过，说几句而已。
    他没有想到，他们俩竟然会在这里坚守。
    看到李喜燕和度允，他直觉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像他想的那样，似乎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但他到底老辣，表面上并不慌，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对度允说道：“度允，你怎么会在这里？”
    度允明白他的意思，但就是故意装糊涂，想要气气他，便疑惑的说道：“怎么，我不能在吗？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妥吗？四爷不也是来了吗？这里……和您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米万章也在一旁搭腔说道：“是啊，度先生，你出现在这里才让人意外，我知道蒋五爷因为周明烨的关系，和老景也算有点关系，但……总归是并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吧？我们不一样啊，我们和景南宇是之前有过合作协议的，现在我们的项目还在进行。”
    言下之意，他们和景氏是和合作的，而不是像度允，连合作都没有，他出现在这里才是不合理的那一个。
    李喜燕抬眼看了看他，淡淡说道：“米总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反而是外人，是吗？”
    米万章更不把她看在眼里，在他看来，李喜燕聪明是聪明，也有些小手段，但那又怎么样？能用在做生意上吗？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难道不是吗？”米万章不屑反问道。
    李喜燕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上的支票本，思索了一下问道：“那么，米总，你有景氏多少股份？你算是大股东吗？”
    米万章一愣，“我有景氏的股份干什么……”
    “如果没有，那有什么资格说刚才的话？难道我们还比不得你？”李喜燕把支票本放在那些签好的股份转让书上，“至少我们现在算是有些股份的。”
    她这话一出口，米万章和孔四的脸色都是一变，俩人的目光顿时转向那些文件，米万章更有些按捺不住，伸手过来抢支票本，李喜燕急忙抽回手拿了回去。
    “哎，米总，怎么能动手抢呢？这可不合适，”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但她的笑意沉凉，让米万章的后背有些泛凉，他涨红着脸说道：“我没有抢，也没有想着抢，我只是想看看。”
    “这可是属于公司机密，你一个外人……看这些，不合适吧？”李喜燕反问道。
    米万章的眉心突突的跳，孔四一敲手里的拐杖说道：“哼！不让我们看，那凭什么，就凭你一张嘴吗？谁知道是不是搞了鬼！”
    李喜燕毫不客气的盯住他，回视着他说道：“孔四爷，究竟是谁搞了鬼，我们心里都有数，你心里也清楚，又何必贼喊捉贼呢？你这张老脸多少该值点儿钱吧？何必说这种话来自降身价呢？”
    “你……”孔四气得脸色铁青，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是人，不是东西，”李喜燕毫不畏惧的说道：“不过，孔四爷向来眼中只有利益，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能以价值来计算，自然不会明白人和东西的区别。”
    “混帐！”孔四气极，还没有人这么顶撞过他，何况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姑娘，他举起手中的拐杖就想砸过去，不料，刚一举起来，就再也无法往下落。
    他一看，是度允死死握住了，让他不能再往下一分一毫。
    他顿时更怒，“度允，你要造反吗？”
    度允哧笑一声，“造反？孔四爷，我和你，谈不着这个吧？”

 第四百一十六章 该滚的人是你们

    度允对孔四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跟他客气。
    要说之前在小城的时候，碍着一点情面，还客气三分，现在怎么也是要撕破脸，这会儿也没有必要再假意奉承着他。
    孔四本来就心里发急，得知钱上的事儿出了岔子，急匆匆的来了，现在一见李喜燕和度允，不禁火气更重。
    “度允，你这是要造反吗？”
    度允哧笑一笑，眼皮翻了翻，不以为然的说道：“四爷，我和您，谈不着这一点吧，我本来就不是你手下的人。”
    “哼，”孔四一敲拐杖，“别说是你们，就是蒋老五在这儿，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度允立即反问道：“那要怎么说？难道还客客气气的吗？四爷，您做成了项目，出尽了风头，怎么着，还想让我们五爷也供着你吗？”
    孔四爷还没有说什么，米万章说道：“你们还抢了我的工程呢，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你？”度允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抢？你的项目那是你自己不争气，找那么一块货来负责，好好的到手的项目黄了，能怪得了谁？我们用动手抢过吗？”
    米万章脸涨得通红，咬了咬牙，竟然无从反驳，运了半天气也没有吐出什么话来。
    孔四一摆手说道：“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来是为了景氏的那笔钱，按照协议，这是我们和景南宇之间的，度允，这事儿跟你可没有什么关系，和蒋老五也没有，你最好别插手，以免……闹得不痛快。”
    他后面的话里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但度允并没有往心里去，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银白色的机身泛着冷冽的光，“孔四爷，你怎么知道跟我们没有关系呢？”
    孔四爷看着他的样儿，心里的火苗腾腾的冒，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度允，平时看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天倒犯起糊涂来了，我刚才说过了，和景南宇的合作是有协议在，不是因为他死了就终止了，这话你听不懂吗？就算是……”
    他顿了一下，也是气大了，脑子有些懵，说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就算是蒋老五不在意那个女人跟了景鸣俊，现在还想替景鸣俊守着点什么，也是白担心，我只是想拿回协议上应拿的，别的我不管。”
    听到他提到周淑曼和蒋五爷的事，度允手里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他，目光冷厉。
    “孔四，五爷的私事，也是你能在这里议论的？真以为年纪能当威望用？你自己现在混的什么样儿，你这张老脸究竟值多少钱，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话跟巴掌似的，一下下打在孔四的脸上，李喜燕冷眼旁观，孔四的脸色忽白忽红，尴尬的脸皮都快挂不住了，估计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话了。
    他死死盯着度允，嘴唇哆嗦着，度允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冷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甚至是以后，你们一分钱都别想从这里拿走，你们爱和谁合作就和谁合作，跟我们跟景氏没有半点关系，景南宇跟你合作的，那你去找景南宇去，不解气去阎王爷那告状啊。”
    “你……”孔四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在他听来，度允的话和让他去死没有什么区别。
    米万章也不服气，心里急得很，一指度允说道：“你算老几，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这是景氏，又不是你们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度允毫不迟疑的抬手打开他的手，把米万章疼得一咧嘴。
    “别他妈用手指着我，你们俩，在别人面前爱怎么装怎么装，我管不着，在我面前收起这一套，之前叫你们一声，那是给你们脸，看得起你们，现在……哼，这个脸，爷我不想给了。怎么着？”
    度允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李喜燕。
    李喜燕清清嗓子，把一份文件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轻轻往前一推，低声说道：“二位，事实上呢，景先生在去世之前，早就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有人惦记着他辛苦打下来的基业，所以，他早就做了妥善的安排，你们看，这是委托书。”
    米万章一愣，和孔四对视一眼，他急忙过去，走到桌子前把那份文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难看，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手指都在抖。
    孔四见他脸色不对，走过去夺过来看了看，脸色也瞬间变了，抬头盯着李喜燕说道：“哪儿来的？”
    李喜燕微笑不语，度允慢悠悠的说道：“这个你们管不着，反正呢，这东西是千真万确的，现在这景氏是蒋五爷的，该滚的是你们。”
    “胡说！”孔四气得大声叫道，“谁知道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份东西，我看就是假的！你们伪造的！包藏祸心的是你们！你们才心术不正！”
    他说罢，不管不顾的把手里的纸给撕了，撕了个粉碎，然后往地上一扔，还狠狠踩了两脚。
    李喜燕和度允没有半点慌乱，李喜燕轻笑说道：“这里还有个十几份复印件，要撕吗？不解气就请继续。”
    孔四的眼白猩红，死死盯住李喜燕。
    李喜燕浅笑道：“孔先生，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也只能说，这是景先生有先见之明，景氏是他一生的心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太多了，他又怎么可能没半点防范，由得别人就这么轻易的……那他这一生的英明也是白搭了。实不相瞒，这东西是千真万确，我们已经找法律公证过，你们不承认也没有用，再说，你们也不是景家的什么人，用不着你们同意。至于……你们和景南宇的事，我相信你们刚才也看得很清楚了，这个合作，那笔钱，都是景先生不会同意的，也就是无效的。”
    “你说无效就无效？我们都投入了那么多！”米万章的声音都有些劈了。
    “不是我说，”李喜燕手指叩着桌面，“刚才不是瞧见了吗？那是景先生的意思。至于我们投了多少，你们可以回去算笔帐，跟我们也说不着，工程的事儿嘛，我不懂，也不想懂。你们家大业大，米总，不会在意这点儿钱吧？”
    李喜燕笑容深浓，说话慢条斯理，没有半分的恼意，却字字都像锋利的针，扎在两个人的心上。
    “你们和景南宇合作，他不在了，你们大可以停了工程，再重新物色一个伙伴之后再继续，可你们没有，这其中你们打的什么心思，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所以说呀，这做人还是实诚一点好，毕竟，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你的东西，你想强行拿走，违天而行，只怕最后连老天爷都不帮你。”
    米万章的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半天喃喃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孔四强压下一口气，说道：“什么违天而行，依我看，你们是早就知道了我们要做工程，所以故意提前不说，直到现在了才跳出来，这是挖了坑让我们跳吧？”
    “哎，孔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喜燕瞪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们没有让你和景南宇合作吧？我们没有让你们为了拿到这份钱继续把工程做下去吧？我们也没有让你们计划把钱拿到手之后，二一添作五把它分了吧？我们更没有让你们以后利润到手之后再分了它，不给景氏半分，平白用了那笔投资的钱吧？”
    “你……”米万章张口结舌，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喜燕笑得眉眼弯弯，“米总，看来，我是猜对了？”
    米万章只运气不吭声，他现在头脑乱得跟一锅粥一样，也实在说不出别的什么。
    正在这时，他包里突然传来响动，他心烦意乱的拿出来，是一部大哥大。
    他扯了扯领子，拿着大哥大往旁边走了走，低问道：“谁，什么事？”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米万章手一抖，差一点把大哥大掉到地上，他吞了一口唾沫，对那边说道：“你……你再说一遍！”

 第四百一十七章 问题重现

    米万章和孔四被李喜燕和度允气得够呛，就差脑袋上冒烟了。
    米万章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头气得生疼，正在想怎么办，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问，对方的话让他立即白了脸，声音都有些劈了，“什么？你再说一次！”
    “怎么了？”孔四见他脸色不对，心里也着一沉，急忙问道。
    李喜燕和度允不动声色的对视卫眼，她直觉感到，八成是他们的工程那边出了问题，现在钱的问题解决不了，能让米万章这么慌的，估计也就是……
    果然，米万章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孔四，嘴唇哆嗦着说道：“四，四爷，刚才家里来电话，说是……工程那边出事了，恐怕我们得回去了。”
    孔四一听是工程的事儿，脸色也变了变，但他到底还稳得住，问道：“出了什么事？”
    米万章吞了一口唾沫，气息都有些不稳，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是……工地上有一处不知道为什么地基塌陷了，还伤了人，现在已经送医院了。我们……”
    李喜燕在一旁听得真切，心想果然！当年的事情果然又发生了，那块地方真的是不适合盖楼房。
    度允的眼中闪过几分惊诧，他之前倒也不是不相信李喜燕，就是觉得……未免太夸大了一些，李喜燕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建筑工程这么复杂的事情，是她能懂的吗？
    可是现在，李喜燕说的都应验了，他不得不吃惊。
    孔四的眸子猛然一缩，摆手说道：“人是小事，大不了出点钱，工程地基塌陷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测过，没有问题的吗？”
    “这……”米万章苦着脸，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啊，只能先回去看看再说了。”
    孔四目光阴沉沉的看向李喜燕和度允，俩人笑眯眯的，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他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这钱是拿不到了，再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无奈，他只能恨恨的说道：“好，我们走。”
    他和米万章匆忙离开，屋子里又恢复如常，一直在外面看着情况变化的景元良走了进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二位，怎么……不早说？有景先生的遗嘱在，我们也算是有了主心骨了。”
    李喜燕和度允也不想再和他说别的，李喜燕语重心长的说道：“景经理，虽然说景先生不在了，但景氏是他的心血，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姓景的，越是危难时刻，越应该沉着冷静，好好的为景氏将来的发展着想。景氏好了，你身为姓景的人，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说是不是？”
    李喜燕这话说得不算难听，但也绝不是好话，其中的含义景元良听得明明白白，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讪笑了几声，由衷的说道：“是，是，李小姐说得对。”
    景元良现在清楚的很，李喜燕他们手里不仅有景鸣俊的遗嘱，这几天还收了不少的股分，可不敢轻视他们。
    李喜燕说道：“这些天就麻烦你了，把景氏整顿一下，这也算是一个时机，那些甚而谣言，扰乱人心的，趁机开除了吧，景氏要想往前好好的发展，这样的人也不能留，眼看就快暑假了，正好开除了他们留出空位来，到时候再去大学招些青年才俊，引进新鲜的血液，这才是正理，是景氏发展的重要前提。”
    景元良微提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为止，他对李喜燕算是刮目相看，之前是因为她的身份，手里有重要的东西，现在他是心服口服，这小姑娘不说话则矣，一说就是一语中的，说到点子上。
    “是，我会的，李小姐放心，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会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景元良郑重的说道。
    “嗯，”李喜燕点点头，转头对度允说道：“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度允摇了摇头，对景元良说道：“好好按照李小姐说的办，办妥当，明白吗？”
    “是，是。”景元良连声说道。
    度允摆摆手，景元良退了出去。
    李喜燕和度允商量着，这两天赶紧把手上的事儿办一办，看着景氏结束眼前的乱劲儿，然后就带着这些股票合同和支票本回去。
    她们又在这里留了两天，李喜燕临走之前还去看了一趟吴若安。
    短短几天的功夫，吴若安和之前判若两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头发也干枯如草，身上带着不少的伤，脸上也是红一块青一块，看得出来，在里面的日子不好过。
    但李喜燕的心里没有半分同情，甚至觉得还不够，想到欧阳然临死时的情景，她就恨不能把吴若安揪出来，让她去欧阳然的面前谢罪。
    看到她，吴若安木然的脸上泛起几分笑意，看着阴冷可怖，“真没有想到，你还会来看我，李喜燕，你现在很得意吧？”
    “得意？”李喜燕冷笑一声，“如果可以，我宁可这一辈子都不再看到你。”
    吴若安抬手掠了一下头发，手背上的几道抓痕赫然在目，她慢慢叹了一口气，“是吗？那你又为什么来呢？说话真是自相矛盾，我听他们第一次提起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虚伪，后来一见，果然是这样，现在他们都不在这里，你还装什么？”
    李喜燕知道她所说的“他们”，指的是宋老师和欧阳然，心里不禁有些冒火，冷然道：“吴若安，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整天戴着面具活着，拿着别人的好心当成恶意。我对老师和师母的心意，也用不着你来揣测，是真是假，他们心里自然明白。”
    吴若安一时没有说话，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喜燕盯着她说道：“吴若安，每每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曾想到过师母？想她为你做新衣，买礼物，记得你的一切喜好，为你庆祝的每一个生日？你可会想到老师，想他辛苦教导你，把你从一个孩童，教导成一个留学生？你有没有想过……”
    “闭嘴！”
    吴若安情绪突然激动，抬头盯住李喜燕，眼睛猩红，“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李喜燕勾唇冷笑，“怎么？心生愧意吗？觉得无颜面对了？吴若安，我还以为你彻底泯灭了人性呢。”
    “你闭嘴！”吴若安突然站了起来，“李喜燕，我不像你，我母亲因为他们而死，就算他们养了我，我也……不能抹去心里的仇恨！谁像你，没心没肺，你那个亲爹不要你们，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就拿别人当亲人了，谁像你一样没有原则！”
    李喜燕倒比刚才冷静了许多，她静静的看着吴若安，挑眉说道：“说完了吗？随便你怎么说，具体是怎么回事，你那个没有见过面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货色，你心里有数，你想为自己的无情无义找借口，随便你，我不拦着。反正……你后面都要在牢里度过，我也不会再来看你。”
    “你胡说！”吴若安瞪大双眼，“我不会一直在牢里的，事情一定会查明白，我很快就会出去的。”
    李喜燕慢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是吗？那就祝你美梦成真。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这也只是做梦而已，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无论你怎么上诉，我都会请最好的律师，花多少钱无所谓，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了，只会让你永远呆在牢里，无期。”
    吴若安眼中慢慢浮现惊恐，嘴唇都在抖，瘦长的的和指紧紧绞在一起，“你……你……就是一个恶魔！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喜燕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得到。”
    她说罢，也不再等吴若安回应，转身走出了出去。
    高律师在外面正和度允说话，看到她出来，慢步走过来说道：“见过了？”
    李喜燕点点头，“嗯，高律师，这边就劳你多费心了，就按之前我们说好的，别让她死，也不能让她出来。”
    高律师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好，你放心，我一定皆尽所能。”
    李喜燕微笑着道了谢，对度允说道：“度先生，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度允点头说道：“当然有。”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兵败如山倒

    高律师听到度允说他还有话说，微微挑了下眉。
    度允走到高律师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总说你是最有能力的律师，我也就这么信了，这可是第一次请你打官司，可别让我脸上下不来啊。”
    李喜燕满头黑线，高律师忍不住朗声一笑，说道：“放心，度先生。”
    李喜燕和度允回到住处收拾了东西，然后一起离开，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她心里不禁感慨，短短的时间之内，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决定了以后事情的走向。
    一路无话，回到小城的时候，天色刚近黄昏，度允问道：“把你送回家吗？”
    李喜燕想了一下回答道：“不用了，送我去东方电子厂吧。”
    “行，”度允也没有多问，拐了个弯把李喜燕送到地方，看着她走进厂里，这才开车离去，向蒋五爷复命。
    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但车间门口并没有偷懒磨蹭时间等下班的人，大家都还在热火朝天的忙，李喜燕忍不住微微笑了笑，看起来钱万春和方正真的做得很好。
    “嘿，”忽然身后传来钱万春的声音，“我说看着像你，还真是啊，怎么不去办公室，来这里了？”
    “嗯，”李喜燕回过头，“我刚从市里回来，来这里转转，真是不错啊，大家干劲十足，东方电机厂的辉煌指日可待了。”
    钱万春目光环视四周，所及之处都在他眼里，是最美的风景，他也不无感慨的说道：“是啊……这些是我之前最想做到的，现在终于算是实现了，我有信心，将来的东方电机厂，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好。”
    李喜燕点点头，她一点都不觉得钱万春是说大话，她相信，钱万春有这个能力。
    钱万春拍拍李喜燕的肩膀，用力一揽，说道：“快点把心情收拾好，来跟我一起干，这美好的将来可少不了你，你那些新奇的点子，每个都实用，这里面你功不可没。”
    “我出了点子，也得你有能力做好才行，”李喜燕微微笑着，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一丝落寞。
    接下来的日子，李喜燕并不太忙，也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孔四和米万章忙得焦头烂额，但这对于他们的项目起色一点帮助也没有，工程出了那么大的事早就被迫停工了，而且政府不但不帮助他们，反而咬定出这么大的事故就是因为他们急于求成，没有做好测量和地基的缘故，并对他们的资质进行了重新审核。
    银行也开始收紧对他们的贷款，不但如此，还开始催收之前的那些，之前还跟他们称兄道弟的信贷经理，现在变脸比翻书都快，变成了铁面阎王。
    孔四被迫把之前的几个公司关停了两个，钱都用来填补这边造成的窟窿，但根本于事无补，就和杯水车薪相差无几，几番折腾下来，孔家也被掏空，再无回天之力。
    就在这时，米万章发现，不仅是孔家，连他们米氏也是一样，有人开始收购他们的股票，他心急如焚，但又无力阻止，没过多久，他们米家就失去了对米氏的绝对控制权。
    这个结果让他根本不能接受，接二连三的刺激，让米万章承受不住，一下子就病倒了。
    更要命的是，接受审讯的朱三招供，说他的后台就是孔四，有很多事情都是孔四让他做的，除了雷刚之外，孔四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伞，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彩虹歌舞厅做到那么大，还干下了那么多的罪恶。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种新闻报道，还有报纸、杂志等等，都对孔家进行了巨大的冲击，孔家就如同山雨中的危楼，摇摇欲坠。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更有人向媒体和政府爆料举报，说起孔家往前追溯，根本不是什么有功之臣，相反是汉奸，因为当时的特殊社会背景，投机取巧，不但没有得到惩罚，反而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光。
    这个消息，无异于是压垮孔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只是媒体，政府的很多部门也开始插手，当即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对孔家进行了各种调查。
    没过多久，孔家败了。
    李喜燕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目光平静，心里却如同潮浪起伏，这么多天，孔家一直占据着报纸的头条，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算算时间，两月有余，说快不快，但对于孔家这么多年的基业来说，算是很快了，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孔家就覆灭了。
    蒋五爷那边也根据李喜燕的建议，关于那个项目，那一块不适合打地基的地方，直接建成了公园，方便了大众，这个方案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一时间蒋氏水涨和船高，得了利益又得了名声。
    李喜燕婉拒了蒋五爷提出的想让她去蒋氏帮忙的好意，她把自己能做的方案修改了又改，直到做到完美，才完全交给了蒋五爷。
    蒋五爷对她已经十分信任，看着这些东西问道：“喜燕，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李喜燕的手指微不可察的一握，“没有，蒋先生多虑了。如果我有什么，一定会告诉您的。”
    “那好，”蒋五爷也没有追问，“如果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不必客气。”
    “好。”
    李喜燕告别了蒋五爷，慢步往回走。
    “等一下，”度允从后面追上来，问道：“你要去哪儿？”
    “嗯？”李喜燕一指家的方向，“我回家呀。”
    度允微眯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就静静的打量着她，李喜燕没有丝毫躲闪，也静静的回视。
    半晌，度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丫头……没事，就是问问你。这心里老是慌慌的，你有事儿可别瞒我啊。”
    李喜燕忍不住笑，说道：“这可不像是度先生说的话，谁不知道你收服孔家那些势力的时候丝毫不手软，人人都说，度先生就是蒋先生身边的一条……”
    度允一挑眉，李喜燕缓缓说道：“猛虎。”
    度允忍不住“哈”一声短促的笑，李喜燕正色再一次说道：“度先生是猛虎，没有人敢有半分不敬。”
    度允看着李喜燕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他琢磨了一会儿，走到前台前，给阿成打了个电话。
    李喜燕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些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胸前的学校徽章刺痛了她的眼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的周明烨也该才上那所学校，成为那里的学生了。
    她垂下眼睛，心里痛得如同针刺刀割。
    走到家门前的时候，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笑，最近顾秀娟的心情很好，前两天已经和赵朝领了证，本来她不想办婚礼，说的是请朋友们吃顿饭就好，但是李喜燕不同意，赵朝也不想委屈她。
    李喜燕觉得，上段的婚姻让妈妈饱受辛苦，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办，赵朝现在也去了东方电机厂工作，比以前的工作更好，工资也更多，他也清楚，这都是李喜燕的功劳，他是真心喜欢顾秀娟，也想表达自己的心意。
    看到她回来，顾秀娟笑着说道：“燕儿，你回来了，刚才你赵叔说，要带你们去玩一玩。”
    赵朝也说道：“是啊，给你妈妈买几件衣服，你们姐妹也都该添衣服了，喜燕，你前阵子一直忙，你看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吧。”
    李喜燕一时没有答话，顾秀娟脸上保持着笑，心里却有些紧张，直到听到李喜燕说道：“好吧，那就明天吧。”她才松了口气。
    李喜燕上了楼，顾秀娟脸上的笑慢慢退去，转头对赵朝说道：“这个孩子的心思太重了，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我也没有想到，周……竟然对她的打击这么大，这么久。”
    赵朝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这说明喜燕是个重情意的人啊。慢慢来吧，这种事别人劝不行的，得自己想得开才可以。”
    顾秀娟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只是想……让她开开心心的。”
    赵朝安慰道：“明天一起出去好好玩，到时候让晓雯多陪陪她。”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喜

    李喜燕算算日期，距离妈妈和赵朝的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她也明白妈妈和赵朝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开心一些，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吗……
    她慢慢叹了一口气，分外悠长。
    第二天一大早，赵朝和赵晓雯就来了，赵晓雯这次考的不错，假期还找了个兼职工作，挣了一些零花钱，这次来提着不少的东西，还特意给李喜燕选了几样爱吃的小零食。
    喜凤和小猪也很高兴，上来把李喜燕叫了下去，围着她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又说又笑很是高兴。
    大家都挺高兴，李喜燕也不能扫大家的兴，差不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赵朝带她们去的城郊的一座园子，据说之前是一个官员的外宅，种了不少的荷花，之前不对外开放，这两年才可以允许游人进入了。
    园子修得十分精致，荷花也正开得好，粉的红的密密挤了一池子，还有一些莲藕和莲子，她们也买了一些，清脆鲜甜。
    喜凤和小猪坐上了小船，顾秀娟和赵朝跟着一起去游玩，李喜燕和赵晓雯坐在亭子里，说着悄悄话。
    赵晓雯看着远处的人影，听着欢声笑语，感叹的说道：“真好啊……现在我爸爸的笑也多了，这么多年受了很多苦，我做女儿的一直觉得亏欠他，这下好了，真是好。”
    李喜燕微笑说道：“是啊，我妈妈也是一样，赵叔待她不错，她也是真心欢喜，希望以后可以一直这么好。”
    “一定会的，放心，”赵晓雯把一包零食递给她，“我爸爸是个好人，顾婶也是个好女人，他们会珍惜彼此的。”
    “晓雯，也希望你多多体谅我妈妈，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可以跟我说，”李喜燕说道。
    赵晓雯一愣，随即笑着轻轻推了她一下，“你看你，说得我好像不讲理一样，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和爸爸都会好好待她的。”
    “那就好，”李喜燕点点头，垂下眼睛。
    赵晓雯觉得她哪里有些不太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正好赵朝喊她们，这个想法又岔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离开了园子，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回去的时候路过商场，还没有关门，赵朝又给她们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喜凤高兴得尖叫，眼睛都在放光。
    日子一晃，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顾秀娟和赵朝结婚的日子，他们也没有请太多的人，除了一些老邻居，还有赵朝的新同事，钱万春和方正也来了，大家都真诚的道贺。
    度允来李喜燕一点也不意外，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蒋五爷也来了，随的礼还很厚，让李喜燕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入了席，赵朝说了几句动情的话，惹得台上的顾秀娟和台下的李喜燕都湿了眼眶。
    李喜燕心里的滋味复杂，替妈妈开心，也多少有些忧心。
    她无意中一转头，看到大厅门口方向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她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果然，看到李占彬正犹犹豫豫的站在那里。
    李喜燕不想在今天找不痛快，强忍下心里的怒意，问道：“你来干什么？有事吗？”
    李占彬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嘴唇动了动说道：“我……听说你妈……所以……”
    “我妈怎么样也和你没有关系了，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当初，”李喜燕心里怒火烧着理智，看到李占彬这副样子她就来气，回头看了看妈妈的方向，她忍住说道：“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别再出现，就是对她最好的了。”
    李占彬的心里很难受，像被塞了一把稻草，又满又涩，他咬咬嘴唇，说道：“我也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妈，但……现在也不能说找到了幸福吧，赵朝有什么吗？一个粗人……”
    李喜燕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赵叔是粗人，没错，但他心好，待妈妈的心也是真的，你倒是文人，可坑起人来坏招术更多，赵叔挺好，不会苛待我们，不像沈艳芬，分分钟想弄死我们。那些事你忘了，我们没忘。”
    “……”李占彬被堵得哑口无言，喉结滚了滚，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就回去吧，愿意再随份礼也回我也不拦着。”李喜燕后半句带了讥诮。
    李占彬的脸色十分精彩，他低头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拿出一分钱来，转身慢慢离去了。
    李喜燕哧笑了一声，也不再多停留，转身回了大厅。
    刚到大厅，正想和坐在身边的赵晓雯说话，忽然看到赵晓雯的脸色一变，她还没问是怎么回事，赵晓雯已经站了起来，快步向外面走去。
    李喜燕心里纳闷，顺着她离开的方向望过去，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虽然隔得远，但李喜燕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个女人的情绪不怎么好。
    王昭君。
    李喜燕心里冷笑，但她没有动地方，依旧在原地坐着，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不死心，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些破事儿就得由赵晓雯父女去处理了，只要妈妈不受委屈就好。
    她慢慢饮着茶，脑子里思索着这些事儿，喜凤走过来说道：“姐，你在想什么？”
    她放下茶杯，抚着喜凤的头，说道：“没什么，怎么了？”
    喜凤的表情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姐，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叫赵叔爸爸了？”
    李喜燕愣了一下，她不禁暗自责怪自己，忘记和喜凤沟通这个重要的问题了，以前就觉得喜凤喜欢赵朝父女，她也就没有单另再和喜凤谈这个。
    “怎么了？喜凤，你不喜欢吗？”李喜燕声音更柔了几分，小声问道。
    “也……不是，”喜凤抿了抿嘴唇，“就是觉得改起来好奇怪，而且……”
    而且李占彬还活着，在小孩子的认知里，爸爸死了才会有新的，而且还要接受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李占彬还活着呢。
    李喜燕点点头，“喜凤，你觉得现在的妈妈好吗？比起之前的。”
    喜凤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嗯，好。以前妈妈总是很难受的样子，而且总是被欺负，现在的妈妈每天都高兴，我也高兴。”
    “这就对了，妈妈的高兴，一半原因是因为赵叔叔，她和赵叔叔在一起很开心，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爸爸和妈妈生了我们，但不应该为了我们而过痛苦的生活，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高兴，就和谁在一起。赵叔叔也会对我们很好，如果你觉得别扭，可以先不改口，我跟妈妈和赵叔说，不会为难你。”
    喜凤看着李喜燕，忽闪着大眼睛，看一会儿认真的点点头，“嗯，姐，我明白了。”
    “好凤儿，”李喜燕揉着她的两条羊角辫，“你会慢慢长大，这些道理都会懂的，有什么就要跟姐姐说，不要闷在心里，明白吗？”
    “嗯。”
    正说着，赵晓雯也回来了，脸色不太好，但李喜燕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王昭君已经不在了。
    李喜燕不动声色，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大家都吃得很开心，李喜燕也高兴，婚宴结束以后，顾秀娟跟着赵朝去了赵家，赵家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喜庆，邻居几位大妈帮着收拾得很妥当，晚上的时候也来贺了喜。
    李喜燕留到很晚，她让小猪和喜凤在这里留了一晚，她回去看铺子，赵晓雯不舍得她走，但铺子那边没人也不行，只好再三嘱咐她，明天一早过来吃早饭。
    李喜燕笑着答应，然后从赵家退了出来。
    她慢步往店里走，街的人已经不多，很是安静，她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到路口拐过去，再也看不见赵家，她才加快了脚步。
    第二天一早，赵晓雯左等也不见李喜燕，右等也不见，实在等不及了，索性去店里找她。
    到了店里，李林他们也有些纳闷，说今天还没有见过李喜燕，一来了就没有见人影。
    赵晓雯心头一跳，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急忙跑到楼上李喜燕的房间。

 第四百二十章 不辞而别

    李喜燕的房间里干干净净的，毛巾被叠得整齐，放在床头上，床正中放着一封信。
    赵晓雯心头一沉，直觉感到不太好，走过去拿起信封，上面写着“妈妈”两个字。
    她不敢私自打开，急忙拿了信封往回跑，李林怕她路上再有什么事，急忙在后面跟上。
    顾秀娟把早餐摆好，大家都在等，赵晓雯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一进门就喊道：“妈，妈，这是喜燕留在床上的，你快看看。”
    顾秀娟急忙接过，把信抽出来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赵朝急忙在一旁劝，赵晓雯凑过去一看，果然是李喜燕的字迹，她在信里说，妈妈和赵叔结了婚，也算了却了她心里一桩大事，现在喜凤和小猪都挺好，各方面也上了正轨，生活衣食无忧，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她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赵晓雯抽了一口气，急忙往下看，上面写着，李喜燕离开小城，去了齐树铭所在的城市，齐树铭之前就已经和她联系过，她答应了齐树铭，等到妈妈一结婚，事情一了，她就可以去那边做事。
    顾秀娟哭得泪水涟涟，低声说道：“这个孩子……都怪我，我这个当妈的没有照顾好她，没有看出她的心思，还以为……她没事了，都怪我，我怎么这么愚蠢啊……”
    赵朝急忙劝慰道：“不是你的错，我们不都没有看出来吗？喜燕是个聪明坚强的孩子，她一定不会有事的，等到她到了那边，一定会和我们联系，到时我们有了详细的地址，去看看她。”
    顾秀娟心里难过，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只好含泪点了点头。
    喜凤也在一旁抽抽答答的哭，小猪小声的安慰着她。
    李林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赵晓雯失魂落魄的走出来，低声说道：“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昨天晚上还约好一起吃早饭，她怎么……可昨天还好好的，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啊。”
    李林叹了口气，说道：“她啊，是一直都没有开心起来，烨哥失踪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是心灰意冷，想离开这个伤心地了，这样对她也好，没准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赵晓雯点点头，红了眼睛说道：“她怎么就……”
    李林劝了赵晓雯半天，又往店里走，走到一半，他想了想，转道去了茶楼。
    刚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声响，他回头一看，度允从车上下来，说道：“李林，这么一大早，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找我有事儿？”
    李林上前说道：“度哥，不好了，李喜燕她……”
    度允心头一惊，“她怎么了？”
    “她离开这里了，留了封信，说是离开这里，去找齐树铭了。”李林把今天一早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度允的眉头紧皱，他暗自咬牙，早就觉得这丫头不对劲，自己还曾问过她，但她没有吐口，还以为经过这次喜事，她能心情好转一些，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他皱眉相敢一会儿，摆摆手对李林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吧。好好照看店里，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找我。”
    李林答应一声走了，度允叹口气，上楼去找蒋五爷。
    蒋五爷问道：“刚才是李林来了？从窗子里看着像他。”
    “是，他来送信的，李喜燕那个丫头，留了封信离开了，说是去找齐树铭。”度允回答道。
    蒋五爷喝茶的动作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一早，这丫头真是……”度允低下头，闷声没有再往下说。
    蒋五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人已经走了，再说别的也是没用，她之前瞒得滴水不露，可见心意已决，就由她去吧，回头我给齐树铭打个电话。”
    “嗯，”度允应了一声，心里也明白，李喜燕离开这里，八成就是因为周明烨，他想得到，蒋五爷肯定也想得到，所以他不能说。
    周明烨现在都没有消息，岂止是李喜燕的伤心事，也是蒋五爷的。
    度允心里叹了一口气，暗自憋闷，却又无从发泄。
    李喜燕离开小城，的确是去往齐树铭所在的城市，早在半个多月之前，齐树铭就给她写了信，他也知道了这边的事，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对李喜燕却很了解。
    他在信中说，这边除了有李喜燕想做的事业，而且还有一个消息，是李喜燕感兴趣的。
    李喜燕当即就回了信，说等到妈妈的婚事一办完，她就过去。
    她坐着火车，一路来到齐树铭所在的城市，一出火车站，正想着打听一下路线，没有想到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正是齐树铭。
    齐树铭笑眯眯的，穿着白衬衣，手里拿着车钥匙，对李喜燕说道：“我来给你当回司机。”
    李喜燕微笑说道：“那我可金贵了，让齐总来给我开车。”
    “走吧，”齐树铭笑得开心，“我给你安排了住处，先带你去看看。”
    “好。”
    上了车李喜燕坐在后面，她看着齐树铭的后脑勺，他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看着似乎瘦了一点儿，她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
    齐树铭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说道：“没关系，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
    李喜燕垂下眼睛，说道：“您之前说，有关于周明烨的消息，是真的吗？”
    “是，”齐树铭点头说道：“我是去医院看一个朋友，路过一个病房的时候，看到一个病人很像他，但我打听护士站的时候，却没有查到那个名字，后来我又回去打听那个病房，那里的人却说，那个病人已经转院了。”
    李喜燕的心随着他说的话起起落落，双手不自觉的抓住椅背，“那……后来呢，现在有消息吗？”
    “还没有，但我派了人去查，喜燕，你放心，我不是有意骗你，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只是……错过了机会。”齐树铭有些懊恼的说道。
    李喜燕岂能不知道，笑了笑说道：“怎么会，齐总，您多想了，我怎么会那么想。有消息总比没有消息要好。”
    齐树铭低声说了一声“对不起”，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李喜燕转头看向车窗外，这座城市的各种条件都比小城要好一些，周明烨是伤得很重吗？所以转来这里？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一点点消息。
    希望……上天垂怜，能尽快让她找到他。
    齐树铭一路把车子开到一个小院子前停住，转头对李喜燕说道：“到了，下来看看吧，带上你的行李。”
    李喜燕也没有什么行李，就是一个布包，里面是换洗的衣服，每个季节有两件，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这个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还种着不少的花，各色的都有，开得正好，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院角还有几株竹子，枝叶茂密，挺拔俊秀，微风过，沙沙的作响。
    李喜燕看着这个院子，不禁想起宋绍礼和欧阳然，心里一阵黯然。
    齐树铭一边走一边问道：“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齐总，让我住在这里，是不是太……我住厂里宿舍就可以的。”李喜燕由衷的说道。
    齐树铭笑了笑，说道：“进屋说吧。”
    李喜燕跟着他进了屋，屋子里也很干净，布置得很简单，但看得出来用了心思，齐树铭请她坐在沙发上，这才说道：“我呢，是准备做一个运输公司，之前厂里并没有这一块，前阵子我去省里开会，得到一个消息，说是要在这附近修建公路，我就有了这个想法，这里虽然不靠海，但东方电机厂那边却是占了这个地利，所以我现在考虑的，是抢占陆路运输这个先机。”
    李喜燕的眼睛一亮，的确，现在这个时候交通远不及后来发达，将来的物流运输业可是很重要的，网购什么的全都靠物流快递，这的确是一块大饼。
    她立即点头表示赞同，齐树铭说道：“这里呢，距离原来的厂不近，但是距离我想做的物流公司挺近，走着十来分钟就能到，所以，你住在这里是最合适不过。”
    李喜燕这才恍然大悟。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齐树铭给李喜燕安排的住处很不错，李喜燕也很喜欢，对他提出的物流生意更是很感兴趣，对于齐树铭的眼光，李喜燕可以说是相当佩服。
    她正在想着，齐树铭说道：“我选这个院子还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是我自己个人的财产，你住在这里可以免去不少的心理负担，另一方面，就是宋老先生和宋夫人应该会喜欢，以后他们想来看你，也方便住下。”
    听到他提起老师和师母，李喜燕的脸色黯然，低头没有说话。
    齐树铭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禁问道：“怎么？你来这里……是不是他们不同意，和他们闹别扭了？”
    李喜燕听到这话心里越发难过，她倒是希望还有别扭可以闹。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齐树铭，说道：“不是。齐总，抱歉，之前没有和您谈过这事儿，是我的不对。”
    “怎么？”齐树铭诧异道。
    李喜燕眼眶微红，低声说道：“师母已经故去了，老师独自带着她的骨灰回了老家，不会再回来了。”
    齐树铭又惊讶又难过，他原本只是听说了景家的事，觉得李喜燕一直情绪不好，就想让她到这个城市里来，一来算是散心，二来这个工作也的确李喜燕能胜任，可他没有想到……宋家竟然也出了这么大的事。
    齐树铭沉默了半晌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
    李喜燕心里痛苦，虽然过去三个月有余，但一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觉得特别难受。
    她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听得齐树铭唏嘘不已，想说什么也觉得不太合适，最终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齐树铭让李喜燕休息了一会儿，又带着她在院子周围转了转，这里虽然安静，但是周围的配套设施是一应俱全，除了有几家商店之外，还有一个小型的菜市场，虽然不大，但也足够李喜燕日常生活所需了，看得出来，齐树铭安排李喜燕的住处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李喜燕当天晚上就没有怎么睡好，也许是因为换了新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对于未来的繁杂心绪。
    但她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得到的那一点点周明烨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起床去厨房，这里的基本生活用品都准备齐全，她熬了一点粥，看着锅里冒的泡泡出神，不知道现在妈妈和妹妹在干什么，她们应该已经看到那封信了，也一定很难过吧，怪自己不辞而别。
    但……她知道，如果好好的商量，妈妈是不会同意的，她一定舍不得自己远走，唉，李喜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等过段日子，这里一切都顺畅进行了，再给她们写信吧。
    她正一边吃粥一边想着今天做点什么，齐树铭的意思是让她休息两天，她也不累，想着是不是趁着这两天的功夫在周围走一走，然后看一下这座城市现在发展到什么状态，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还以为是齐树铭来了，放下碗正想迎出去，有人推门已经走了进来，那人身材高大颀长，逆光而站，像披了一身的光辉。
    但并不是齐树铭。
    李喜燕问道：“你找谁？”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李喜燕渐渐看清了他的容貌，他大约四十多岁，头发应该是染过，看上去特别黑，梳得溜光水滑，看得出打了不少的发蜡，脸上的皮肤很白，泛着微微的油光，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鼻梁挺高，有点鹰钩鼻，嘴唇红润，没有留胡子。
    这个男人也在打量李喜燕，上上下下，眼光几分冷淡，几分犀利。
    李喜燕挺直了腰背，又问了一遍，“你找谁？”
    男人转身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淡淡问道：“你就是李喜燕？”
    李喜燕点点头，“你是谁？”
    男人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是齐树锋。”
    李喜燕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和齐树铭是兄弟关系，至于是哪一种，亲兄弟还是堂兄弟，那就不知道了。
    看齐树锋的眼神，李喜燕也知道这家伙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意，她不动声色，等着齐树锋往下说。
    齐树锋的目光在屋子里掠了掠，又从李喜燕的身上掠过，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大哥说，你是个人才，还说让你负责新物流公司的事宜，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值得他费这么大劲。”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李喜燕转身回到餐桌前，继续喝粥，并没有把齐树锋看在眼里。
    齐树锋倒愣了，他还没有这么被人冷待过，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哼，李喜燕，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李喜燕夹了一筷子小菜，看也不看他，说道：“当然不是。我是人，不是随便被人吃的菜，齐先生这话说得可错了，您有什么事儿，说吧，我听着呢，吃完饭我还得出门，就没有空了。”
    齐树锋不满的说道：“你倒是忙得很，要不是因为我大哥，还没有人知道你是谁呢，你嚣张什么？”
    李喜燕扫了他一眼，“我嚣张也没有去你面前嚣张，你自己跑到这里来，愿意看我嚣张，关我什么事？”
    “你……”齐树峰气得眉毛一抖，“要不是我大哥让我过来，你以为我愿意来？谁爱理你，一个乡下丫头，土得掉渣。”
    李喜燕把粥喝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不用理我，以免这一身土渣再沾到你身上，弄脏你的名牌衣服。”
    齐树峰一下子站了起来，“哼，这是你说的，是你自己说不用我的，那我走了，以为谁稀罕。”
    “不送。”李喜燕说罢，拿着手里的东西去了厨房。
    “……”齐树峰气得脸一阵红一阵青，咬了咬牙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车上，司机纳闷道：“齐先生，您怎么……”
    齐树峰一拍座椅说道：“也不知道大哥是抽了什么疯，中的哪门子邪，非得弄这么一个乡下野丫头来，一点礼数都不懂，说话也刻薄，大哥还让我带她去四处转转，看什么物流基地，我才懒得管，走！”
    司机不敢多说什么，心里暗想，这小姑娘真是不明白事理，这齐家谁都好得罪，哪怕是得罪了齐大先生，也不能得罪这位齐二先生，现在好了……这苦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李喜燕才不管这些，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收拾好了之后拿上钥匙就出了门。
    这里的环境的确不错，空气也清新，街的车子比小城里多了许多，楼房也多很多，行人的精神面貌看上去也挺好，她心里暗想，难怪这座城市以后会成为全国的翘楚，现在就算是领先的了。
    她顺着小路往前走，慢慢就走到了那家正在装修中的物流公司，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规模，李喜燕都觉得，这里真是不错，看来齐树铭是有心要把这一块做大。
    李喜燕心想，这的确是一个趋势，等到以后网购发达，物流绝对是重中之重。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这方面的信息和计划，心想一定得好好做，不辜负齐树铭对自己的信任才行。
    她在附近逛了许久，把想到的一些问题和计划都在随身带着的本本上，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慢步往回走。
    李喜燕下午就窝在住处写计划，没有出门，天近傍晚的时候，她才伸伸腰去厨房做点吃的，正在忙活，听到外面有动静，她不禁皱眉，难道是那个齐树峰又来了？
    正想出去看看，就听客厅里有人说道：“人呢？出来！别给我躲着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
    李喜燕微怔了一下，随后转身出去，走到客厅里一看，发现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套裙，手里拿着个手包，亮光闪闪的，手上还戴着一只翡翠玉镯，脸上怒气冲冲，眉梢都竖了起来。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和她有些相像，但比较瘦，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看着有点滑稽，他低声说道：“姐，就是他。”

 第四百二十二章 接二连三找上门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李喜燕仍旧听得清楚。
    照称呼来看，这一男一女是姐弟两人了，李喜燕打量着女人，猜不出她的身份，便问道：“夫人，您找谁？”
    女人没有说话，一转身用力坐在沙发上，手里的包也“啪”一声扔到沙发上，那个男人把眼睛一瞪，说道：“你说我们找谁？你这是住的谁的房子，心里没数吗？”
    他一听这事儿，李喜燕心里有了点数，她浅笑了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她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等着女人开口。
    女人双手环胸，问道：“我问你，你和齐树铭什么关系？”
    李喜燕回答道：“上下级的关系，非要说有什么别的，那就是他和我老师的关系不错，齐总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对我照顾。”
    女人的目光闪了闪，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急忙说道：“姐，你可别被这个小丫头骗了，我都听齐树峰说了，这小丫头牙尖嘴利，而且还特别狡诈。”
    李喜燕听他提到“齐树峰”，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大致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反问道：“请问，你是……齐夫人吗？”
    女人点了点头，“没错，我听说齐树在这里……哼，就过来看看，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小姑娘，他可真是出息了。”
    李喜燕可以不把齐树峰放在眼里，但她不能一点也不顾齐夫人的面子，毕竟是齐树铭的老婆，人家是一家人，在一口锅里吃饭的，这种关系可不是一般的。
    她想了一下说道：“齐夫人，您误会了，我和齐总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关系，他让我住在这里，一是方面去物流公司那边，二是想着等老师来了之后住下方便，齐总仁义，老师在他困难的时候帮过他，所以他时刻感念。齐总还经常说起，齐夫人深明大义，是他的贤内助，所以他才能安心在外面做事，我虽然只有十几岁，但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齐夫人，齐总去小城的时候给您带回来的礼物还喜欢吗？”
    齐夫人愣了愣，她也不是笨人，这些年齐树铭什么样她做妻子的岂能心里没数，而且这小姑娘不卑不亢，说话有理有据，透露出不少的信息，她这心里对李喜燕的话就相信了七八分。
    她点头说道：“嗯，我很喜欢，你是……宋老的学生？”
    “是，”李喜燕承认道：“我是宋老师的最后一个学生，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齐总带回来的礼物，是我给他做向导，带他去亲自挑的，当时就猜着，您肯定会喜欢。”
    听了这话，齐夫人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比刚才的神色好转了不少，那个男人一见，急忙又想说什么，李喜燕打断他的话说道：“今天上午齐树峰也来过，我不知道他是齐总的什么兄弟，但齐夫人，齐家家大业大，齐总又是掌舵人，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受波折的可不只是齐总一个人，恐怕和齐夫人的家也得受影响，您是齐总的坚强后盾，可不能被有心之人利用，让家宅不宁啊。”
    齐夫人若有所思，抬手制止了男人未说出口的话，李喜燕泡了一杯茶，走过去放在齐夫人的面前，低声说道：“您想想，要是今天您找我闹了，甚至是动了手，谁会得好处？”
    “你这个小丫头你……”男人还想说什么，李喜燕反问道：“难道你看到齐夫人被人挖坑陷害，也要鼓动她往里跳吗？”
    男人张口结舌，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有人走进来，说道：“雅文？你怎么在这里？”
    齐夫人脸色微变，正吱唔开口，李喜燕微笑说道：“齐夫人听齐先生说我来了，特意过来看看我，问我有没有什么少的缺的，让我不要客气，还邀请我去家里小住，我正推辞呢。”
    听她这么一说，齐树铭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转头对齐夫人说道：“雅文，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宋老的高徒，别看她年纪小，才能可不小。我本来想今天回去跟你细说，明天周末，摆个家宴什么的，没有想到你倒先来了。”
    他顿了一下，问道：“是树峰告诉你的？”
    一旁的男人说道：“姐夫，是我今天中午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遇见齐二先生了，他跟我说你……你这里来了个小姑娘，是我告诉姐姐的。”
    李喜燕心里冷笑，这个齐树峰，才见过一面就开始挑拨自己和齐家人的关系了，他还真会找人，找齐树铭的小舅子，这还真是一说一个准儿，果然，齐夫人就被鼓动来了，幸亏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哼，”齐树铭的脸色沉下来，“让他好好带喜燕四处转转，去物流那里看看，他倒好，自己一个人跑了，还差点给我惹了麻烦，他可真行。”
    齐树铭是什么人，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看向齐夫人，齐夫人说道：“树峰存心不良，我自然不能上他的当，不过，既然知道喜燕来了，也没有不过来看看的道理，我带了些小姑娘爱吃的零食，就在车里。”
    她转头看向弟弟，“去拿吧。”
    齐树铭这才说道：“嗯，你能不被他们所动，我很高兴。雅文，你我是多年的夫妻，你相信我，我也放心把家交给你。”
    “是的，”齐夫人浅笑点头，“我们夫妻本就是同心一体。”
    李喜燕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在脑子里却回想着前世所知道的那些信息，这位齐夫人算得上是贤内助，但到底还是心眼太小，有些疑神疑鬼，肚量不够，后来齐树铭把事业大，成了国内外知名的企业，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她就更加坐不住。
    一方面是日渐老去的自己，一方面是不断往上扑的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位齐夫人一直郁郁不得舒展，后来听说得了抑郁症，被齐树铭安排去国外救医。
    自那以后，就很少再有这位齐夫人的消息了，齐树铭的身边也极少出现什么女人，一般的活动和酒会，他都是一个人，可见齐夫人怀疑的那些不过是子虚乌有。
    齐夫人又和李喜燕闲聊了几句，有着之前的事，也始终聊不尽兴，略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她走之后，齐树铭微敛了笑意，对李喜燕说道：“上午树峰来过，没带你出去转转？”
    李喜燕微笑说道：“齐总不用再费心安排别人了，人家都挺忙，我自己有手有脚，也可以的，我上午自己去过那边看过，齐总放心吧。”
    齐树铭重重叹了一口气，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李喜燕都说一切挺好。
    齐树铭临走的时候才说道：“树峰是我的堂弟，是二叔和二婶的独子，性子张狂了一些，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尽量少让他和你接触。”
    李喜燕点点头，没有否定他这个想法，毕竟她也不喜欢齐树峰，何必假惺惺的？
    送走齐树铭，李喜燕把计划的大纲被列完整，然后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她看了看桌子上的电话，犹豫了半晌，还是拨了一个号码。
    响了一会儿，那边有人接起，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嗯，谁呀？”
    李喜燕沉默着没有说话，对方迟愣了一下，急声问道：“是不是喜燕？喂，说话呀。”
    李喜燕闷声“嗯”了一声，那边传来嘶气声，看样子是气得不轻，“行啊你，翅膀硬了，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之前我还问你要去哪儿，你怎么说的？还跟我装傻！你现在在哪儿呢，有没有被人欺负，要是有就说，多远我也给你报仇去！”
    李喜燕心里又酸又涩，听到他最后的两句忍不住笑了笑，“度先生，我挺好的，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给你们报个平安。”
    “报平安……报平安！”度允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还知道给我们报平安！你……”
    他闷了一下，说道：“得得，有什么短的缺的，就写个信回来，给你寄过去，要不然我给你送去也行，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你有钱没有啊。”
    李喜燕抹了一下眼边的泪，点头说道：“嗯，有，什么都不缺。”

 第四百二十三章 初次见面

    李喜燕和度允，已经处成了如同亲人一般，李喜燕把他当成长辈，度允对她也是百般照顾。
    之前俩人一起做了不少的事儿，李喜燕聪明又稳重，度允不知不觉对她相当信任，也是真心实意的待她，特别是周明烨失踪之后，他对李喜燕更多了几分善意。
    现在听到李喜燕的报平安的电话，度允悬了两天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尽管嘴里想骂几句，但到了嘴边，绕到最后又成了关切。
    挂上电话，度允就去跟蒋五爷说了这事儿，蒋五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派两个人去，要生面孔，靠得住的，跟着过去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帮忙，那里毕竟不是我们的眼皮底下，我们的消息不太灵通。”
    “是，我这就去安排。”度允也是这个意思，本来想向蒋五爷建议的。
    他出了茶楼，先去了李喜燕家的店一趟，把李喜燕打来电话报平安的事儿说了，顾秀娟红着眼睛，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顾秀娟想留度允吃饭，好好谢他，但度允拒绝了，他直接去了码头，从阿成的手下挑了两个聪明可靠的人。
    阿成试探着问道：“度哥，还是没有明少的消息吗？”
    度允抽了一口烟，摇了摇头。
    阿成叹口气，没有再多问，望着远处翻滚的巨浪，这心里也有些发堵。
    第二天一早，那两个人就拿着火车票，离开了小城。
    李喜燕来来回回去了码头好几次，总算是把计划书的细则也写得差不多了，这天齐树铭过来的时候，她就把那份计划书给齐树铭看了。
    之前李喜燕说她自己去过物流公司附近转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以为她只是熟悉路线，或者是在周围看看环境之类的，并没有想到，她竟然做了这么份计划。
    好奇惊讶之余，齐树铭拿起来看了看，越看兴趣越浓，越看越庆幸自己找对了人，李喜燕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列的计划书，甚至和经济挂了钩，当下的环境，还有未来的社会发展，以及物流在其中起到的关键性的作用，方方面面，在这份计划书里都得到了体现，包括他之前心里的那些还没有想通的隐忧，都一一列在其中，十分的清楚。
    “喜燕，这是……你写的？”齐树铭问出口，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无论是从字迹还是从别的方面，都能看得出，是她写的无疑。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问，忍不住想听李喜燕确切的回答，因为这份计划书太让他吃惊，也让他兴奋不已。
    李喜燕点点头，“嗯，时间太短，这也只是我的一些想法，有的地方还不太成熟，说实话齐总，我并没有做过物流，有些问题还得从实际上去发现才行，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
    “当然，”齐树铭点头同意，他心想，一定要想办法，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李喜燕给留住，她现在才十几岁，一定要让她在企业里好好的，一直做下去，这样的人才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走，”齐树铭站起来说道：“我带你去物流公司那边和众人见见面，他们大多是大学毕业的学生，是我特意为你选的人。”
    李喜燕听到这话，不禁心存感激，看来齐树铭对她是高度信任，不是从企业内部调过来的人，而是选的大学毕业的学生，这些人除了有学问之外，还都是类似一张白纸，没有经过职场的那些，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她可以培养她自己的势力。
    最重要的就是后面这一点，李喜燕不信做了这么多年企业的齐树铭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他仍旧这么做了。
    李喜燕感激的说道：“多谢，齐总，我一定会好好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齐树铭听到她这么说，笑容不禁放大，点头说道：“好，我等着。”
    他正说着，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他接起来，眉头微微皱眉了一下，挂断电话，他迟疑了一下对李喜燕说道：“喜燕，我临时有事，得赶过去处理一下。”
    李喜燕表示理解，“没关系，您去吧，我自己过去也可以。您不用担心。”
    “也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他说罢，在纸片上写了一个串号码，递给李喜燕说道：“这个给你。”
    李喜燕双手接过，把齐树铭送到了门口。
    她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背上包去物流公司附近，她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齐树铭要带她来的话，好多东西就看不到了，她自己来，在没有表示身份的情况下，没准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李喜燕走到物流公司附近，没有急着进去，这里的装修工作已经是尾声了，有几人工人正在搬工具，比如小梯子什么的，地上以及门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打扫。
    李喜燕站在不远处，看到打扫的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比较旧的条帚，因为上面的毛比较稀疏，所以扫得不太干净，每个地方都得扫好几次才行，而另一个手里拿着新买的条帚，却扫得漫不经心，时不时还哧笑一声，说道：“你看看你扫的那个，跟狗啃的一样，做事这么不认真！”
    女孩子脸涨得发红，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每个地方又多扫了几下，另一个女孩子儿干脆不扫了，拿着条帚抱着肩膀，不满意的说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装什么清高！”
    “我没装。”
    “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整天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以为我是普通专科的，孟颖，你哪里来的底气？”
    孟颖把地上的东西扫进簸箕倒入一旁的垃圾桶，手里的动作还没有停，另一个女孩子就走了过来，抬腿踢在垃圾桶上，垃圾桶立即就翻倒了，“我跟你说呢，你又装听不见！你到底在清高什么？”
    孟颖一手拿着条帚，一手拿着簸箕，脸气得通红，忍不住说道：“裴苑，你干什么？”
    李喜燕在不远处看着，裴苑？那个趾高气扬的女孩子叫裴苑啊，听这些谈话的意思是，她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学历高不代表智慧高，也不代表人品好，这话真是说得一点不假。
    她站在原地没动，不动声色的看着，裴苑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跟你说话，你不吭声，看不起我这就是下场，现在明白了吧？”
    孟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看不起谁，也没有装什么清高。再说，你要想证明自己也不是用这种方法，我觉得你做得有些过了，这次就算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她说罢，把垃圾桶扶起来，重新把地上洒的那些扫了进去。
    她做完这些，转身就往里走，裴苑看到孟颖的态度更加生气，伸手抓住孟颖的肩膀说道：“你站住！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要是有下一次你还能怎么着？你一个专科毕业的，难道你以为你可以高过我吗？”
    孟颖侧身挣开裴苑的手，“你是名牌大学毕业，说过好几次了，这里的人都知道了，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提，以免给你的学样抹黑，费了半天心血，培养出这样的学生来，估计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
    裴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孟颖是在嘲笑她，她快步了几步追过去，“孟颖，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李喜燕看到这些，听着孟颖说过的话也不禁冷笑，看来自己这么来还真来对了，否则的话，这种情景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她慢慢往那边走，装修工人已经搬得差不多，正和前台的确认工具，她走进去，前台的人并没有发现她。
    这时，孟颖放好了条帚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李喜燕微笑说道：“我路过这里，有点口渴了。”
    “哦，”孟颖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你先在那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李喜燕道了谢，她转身去倒水，李喜燕还没有坐稳当，就听到有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是省油的灯

    李喜燕刚在椅子上坐下，就听到身后有尖锐的声音响起。
    “你是干什么的？”
    李喜燕扭头望过去，是那位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叫裴苑的。
    “我不干什么，”李喜燕淡淡说道。
    “不干什么？”裴苑环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她说道：“不干什么你也能坐在这里？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喜燕轻笑一声，说道：“什么地方，不就是物流公司吗？”
    “没错啊，”裴苑微眯了眼睛，“你还知道啊，看来还是认识字的，那你是有业务啊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没事儿这就不是你该坐的地方，也不是供你休息的场所！”
    她说罢，也不等李喜燕回答，转头对前台说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什么人也能放进来啊，这要是来个杀人犯，出了事你们负得了这个责吗？”
    李喜燕微微皱眉，这个女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前台的人急忙过来说道：“我一时没有看见……”
    “没看见，你前台没有看见，你是干什么吃的？你忙活什么呢？”裴苑不依不饶的说道。
    “我在和装修公司的人核对他们要带走的东西，一时没有注意到她，我……”前台的小姑娘年纪也不大，看起来走要哭了，她看看李喜燕，咬了咬嘴唇，说道：“你快走吧，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没有说话，心里有些不太痛快，本来还挺同情前台的人，但这话一出口，怎么听着都觉得别扭，像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
    裴苑“哼”了一声，说道：“你别以为这就算没事儿了，轰走也算你的失职，必须写检查！”
    前台的人咬着嘴唇，用力鼓着腮帮子，眼睛狠狠盯了李喜燕一眼。
    这时，孟颖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水，看到这种情景，开口说道：“你别怪前台，这小姑娘也没有干什么，就是想喝杯水，也不是什么大事。”
    “哟，”裴苑拉长了声调，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说得倒是轻巧，不是什么大事，那我问你，什么是大事啊？一杯水，公司有多少水让你这么施舍啊？水费是你交的吗？公司来了贵客要是少了这一杯水，导致单子黄了，你能担得起吗？”
    孟颖皱眉说道：“你未免说得也太严重了，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不就是一杯水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帮助别人一下，有什么不好？不过是取手之劳！”
    “你要劳你自己的，喝你自己的水，我二话没有，但你不能拿着公司的东西充好人啊，你倒是会行好，康他人之慨。”裴苑立即反驳道。
    孟颖也不想和她争吵，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来说道：“行，那这杯水算是我买了，行了吧？你别再吵了，这种场合这么吵比一杯水的影响可大多了。”
    裴苑一噎，脸色涨红，怒声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我没有想教训谁，只是说事实，”孟颖淡淡说着，把手里的杯杯递给李喜燕，“给，喝吧。别怕。”
    “喝，我让你喝！”裴苑猛然一抬手，狠狠打在水杯上，杯子掉到地上，水花四溅。
    李喜燕垂下眼睛，看着被溅湿的裤角，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你干什么？”孟颖也怒了，“裴苑，你一而再再而三找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苑抬着下巴，一脸轻蔑的说道：“想干什么，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
    “你……”孟颖握了握拳，“不可理喻！”
    “哼，会的词儿还不少，”裴苑哧笑道：“不过，你再会用词儿也是没有用，也摆脱不了你是专科生的事实。”
    “我是专科生怎么了，我行得正坐得端，并不比名牌大学的差，倒是你，除了有个名牌大学的学历，还有什么？”孟颖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你……”裴苑举起手想打人，孟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怎么，你还想打人？”
    正吵得不可开交，里面有个男人走出来说道：“在闹什么？”
    裴苑一见来人，立即哭丧着脸，语气里也带了哭腔，说道：“三……裴经理，孟颖破坏规矩，我在帮你教训她！”
    孟颖看着她说道：“你是什么身份，和我一样是平级，什么教训我？”
    裴苑一跺脚，甩开孟颖的说，对男人说道：“裴经理，您看啊，她就是这么嚣张，还说什么我名牌大学没有什么了不起，比她这个专科生强不了多少！她还不管不顾，招一个外人进来喝水，谁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样，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李喜燕沉默无声，在一旁冷静的看着，想看看这位裴经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这个经理也姓裴，和裴苑一个姓，刚刚他一露面的时候，裴苑还脱口就叫“三”什么，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没准有什么关系。
    裴经理走到孟颖跟前，打量了她几眼，又看了看李喜燕，冷声说道：“孟颖，你怎么总是跟裴苑过不去？同事之间要互相团结，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说起来你也算是有学问的人，虽然只是个专科。不过，那些搬运工还没有学历呢，也很懂规矩，你看看，和你学历高的，比你学历低的，都能遵守，怎么就你成天惹事？”
    李喜燕心头一沉，果然，这位裴经理是站在裴苑这一边的。
    裴苑得意的挑了挑眉，冲孟颖做了个挑衅的表情，得意洋洋的说道：“看吧，我就说你不是个省油的灯，哼。”
    孟颖别过头不说话，看得出情绪很差，但她忍着没有反驳。
    裴经理看着她这副样子，运了一口气，说道：“行了，这次就算了，放你一马，就罚你和清洁工一起打扫卫生三天，以示惩戒。以后要是再犯，你就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孟颖咬着嘴唇，眼睛有些发红，裴经理不再多说别的，转身回了里面，裴苑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叫你嚣张！乖乖打扫卫生去吧，要聪明点哦，不然的话……哼。”
    裴苑幸灾乐祸的说完，也跟上裴经理离开，李喜燕看着他们走远，转头对孟颖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孟颖转过头，手压了一下眼睛，说道：“没事，不关你的事。裴苑针对我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妹妹，也没有让你喝成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前台一听，急忙皱眉说道：“哎呀，行了，你别再多管闲事了，赶紧让她走吧，还嫌挨骂不够吗？你不怕我可怕了，别再连累我了。”
    李喜燕转头看了前台一眼，她抿了抿嘴唇，被李喜燕的目光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跺脚说道：“赶紧走吧！”
    李喜燕拉住孟颖，摇头说道：“我不喝了，抱歉，连累到你。你忍耐一下，我会报答你的。”
    孟颖觉得她说的挺有意思，也没有往心里去，胡乱点了点头。
    李喜燕从公司里出来，慢慢吐了一口气，转身往住处走，她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本来是想着暗中看一下情况，没有想到竟然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儿，也幸好这么看了，否则的话……
    到下午差不多两点的时候，齐树铭来了，事情已经处理好，他对李喜燕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公司看看。”
    “好啊，”李喜燕跟着他上了车，问道：“齐总，这边是由我说了算吗？”
    “当然，”齐树铭微笑说道：“虽然你年纪小，但我对你很信心，也会放权给你，不会东管西管的。”
    “多谢齐总，那……人事方面呢，我有招人和开除人的权利吗？”李喜燕问道。
    齐树铭说道：“有，这么说吧，这里就相当于是一个分公司，你算是总经理。无论是人事安排，还是其它的事务，都可以由你作主，这一点我都写在了合同里，等你签字的时候可以好好看看。”
    “行，”李喜燕点点头，心中暗想，这就好办了，别的先不说，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儿稍后就处理了它。
    齐树铭并不知道李喜燕所遇到的事，也不知道她此时心里的打算，没过多久，公司就到了，他一指前面说道：“就是那儿了，我带你进去看看。”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李喜燕跟着齐树铭下了车，一路走进公司。
    前台正在那里低头看着什么东西，见有人进来，急忙一抬头，看到是齐树铭，立即挺直了腰杆，叫了一声“齐总”。
    齐树铭微微点头，带着李喜燕往里走，李喜燕偏头看了看前台，冲她浅浅笑了笑，只是笑意微凉，前台认出她，不禁一愣，脸上的表情凝固住，忽然觉得后颈上冒出几分凉意。
    齐树铭带着李喜燕走到里面，这里不大，但布置得很不错，又是刚刚装修过，看起来很是雅致。
    李喜燕目光在四处一掠，正好看到正和清洁工一起擦玻璃的孟颖，她背对着李喜燕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况。
    李喜燕也没有叫她，跟着齐树铭走进了会议室，齐树铭一指中间的位置，对李喜燕说道：“你坐在这儿吧。”
    “这……不太合适吧，”李喜燕说道：“您坐吧，我坐您身边就行。”
    齐树铭说道：“以后这里你说了算，我不怎么来，还是要树立你的威信。”
    李喜燕心里感激，但她笑笑说道：“再怎么说，您也是最大的领导，这点事儿就听我的吧，您不说我说了算吗？再说我还没有和大家见过面，还是这样比较妥当。”
    齐树铭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强求，按照李喜燕所说的坐下，然后用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内部的号码，通知众人来会议室。
    这里还没有走上正轨，人还不太多，不算那些搬运工和清洁工，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个。
    “这些人目前都是骨干，剩下的按照你的计划，再慢慢招，喜燕啊，我相信你能做好，你就放手的做，有什么需要的或者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就尽管跟我说。”齐树铭态度真诚的说道。
    李喜燕低声说道：“多谢齐总对我的信任，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齐树铭满意的点点头，这时已经有人陆续进来，大多是生面孔，李喜燕并不认识，大约过了几分钟，那位裴经理才小跑着进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齐总，真是抱歉，我正在后面和那些搬运工人讨论事情，不知道您来了，我来晚了。”
    齐树铭说道：“没关系，坐吧，裴经理辛苦了。”
    裴经理眉开眼笑的道了谢，这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李喜燕心里冷笑，并没有立即拆穿他。
    没过多一会儿，裴苑也来了，但她的注意力都在齐树铭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喜燕，她的头发整齐，像是重新梳过，衣服也整理得很细致，一双眼睛灵动，暗含秋波，不时瞄着齐树铭。
    就她这作派，李喜燕用眼睛一搭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心里越发看不起她。
    齐树铭环视四周，不怒而自威，“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裴经理站起来说道。
    齐树铭微眯了眼睛，再次掠了一下，“怎么数着少一个？”
    裴苑站起来说道：“齐总，孟颖不太舒服，今天下午请假了。”
    “不舒服？”齐树铭皱眉说道：“是生病了吗？”
    裴经理人刚想回答，但裴苑怎么会放弃和齐树铭对话的机会，她抢过话来继续说道：“也不是生病，是她今天上午做错了事情，我跟她谈了两句，结果她就不高兴了，还和我吵了起来，我没有和她一般见识，毕竟在大厅吵架影响不好，但是她不依不饶，后来还是裴经理出面，但又觉得她是初犯，就想再给她一次机会，罚她打扫卫生，结果……”
    裴苑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她就不开心了，干脆下午请了假就没有来。”
    齐树铭还没有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刚来的员工就吵架闹事，还不服从管束，而且今天还是第一次和李喜燕见面，怎么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但齐树铭也没有冲动，他手指敲着桌面，慢慢说道：“你说的这个孟颖，我倒是有些印象，她来的时候是我面的试，我记得这个姑娘落落大方，很有些想法和见解，怎么……她是做错了什么事？”
    裴苑没有想到齐树铭这么大的老板还会关心一个新员工的小事，还会问得这么详细，她一时吱唔，想不出怎么回答。
    裴经理在一旁说道：“她违反公司的规定，引外人进公司谈聊，要是人人都这样，那公司岂不是成菜市场了吗？”
    齐树铭听到是这个原因，微微点了点头，正想要说话，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喜燕开口说道：“裴经理所说的外人，是指我吗？”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李喜燕，他们这才发现，齐树铭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小姑娘。
    平时见到齐树铭的机会不多，齐树铭久居上位，身上的威严非一般人能比，他们是既兴奋又紧张，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小姑娘，何况，李喜燕也是故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想看看这位裴经理和裴苑会有什么样的表演。
    裴经理看到李喜燕，不由得愣住，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张着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
    裴苑仔细盯着李喜燕看了一会儿，脱口说道：“是你？你是那个要水的人。”
    齐树铭微微皱眉，回头看着李喜燕，以眼神询问。
    李喜燕微笑说道：“不如我来说另一个版本。今天上午齐总不是有事要忙吗？我就自己来了一趟，前台正忙着没有看到我，那位孟颖就问我有什么事，我说口渴想喝杯水，她热情的帮我去掉，这位裴小姐却不依不饶，先是骂了前台，后又骂孟颖，说她用公司的水走自己的好人缘，孟颖说可以自己出钱买这一杯水，但……裴小姐依旧坚持秉公处理，打翻了水没有让我喝成，后来裴经理也来了，二话不说就罚了孟颖，让她和清洁工打扫三天。”
    她看着裴经理和裴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意更深，问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裴苑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嘴唇，闷了半晌说道：“本来就是……孟颖做得不对，她不应该随便让人进来，还在那里假装好人。”
    裴苑还没有说完，裴经理就扯了扯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说。
    李喜燕偏头看了看裴经理，问道：“裴经理，你刚刚说，你和搬运工人讨论了一会儿，请问，你们讨论了什么？”
    “我……”裴经理一愣，没有想到李喜燕会突然问这个，他哪里讨什么论了，无非就是想在齐树铭的面前表现一下罢了。
    他快速看了一眼齐树铭，似乎想等齐树铭说句话，说不用回答什么的。
    不想齐树铭说道：“我也很好奇，裴经理不如你就说说吧。”
    “我就是问了问他们，以前在哪儿做过，有没有什么经验，我想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就吸取一下，多了解他们一下也是好的，打成一片嘛，呵呵，呵呵。”
    他这话说的一听就是胡说八道，齐树铭沉着脸没有吭声，看了李喜燕一眼，示意她自己做主。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裴小姐，麻烦你请孟颖进来吧。”
    裴苑拒了一下嘴唇说道：“她……今天下午没有来。”
    李喜燕微微挑眉，手指轻轻的叩着桌子，“裴小姐，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我没……说谎。”裴苑越说声音越小。
    “行吧，”李喜燕点头说道：“既然裴小姐不愿意，那我就另找别人帮忙吧。”
    她环视四周，看到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年轻男人，说道：“先生，可以帮忙吗？”
    男人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没过多一会儿，孟颖就跟着男人走了进来，一进屋李喜燕看向裴苑，似笑非笑。
    裴苑的表情特别精彩，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鼻尖上也渗出汗来。
    李喜燕看向孟颖，微笑点头说道：“孟小姐，又见面了。”
    孟颖还一头雾水，看到李喜燕愣了一下说道：“是你呀。”
    齐树铭环视四周，看过众人的脸，他看到谁谁的心里就一跳，感觉那目光跟刀子一样，带着风声连皮带骨都能割下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不可貌相？

    李喜燕热情的孟颖打了招呼，孟颖看了几眼才认出她来，见她还坐在齐树铭的身边，不禁有些懵。
    齐树铭看了一眼李喜燕，对她微微点头。
    李喜燕会意，对孟颖浅笑说道：“孟小姐，辛苦了，请坐吧。”
    孟颖刚要在桌尾坐下，李喜燕偏头看向裴苑，说道：“裴小姐刚才不是说不舒服吗？不如先去休息。”
    说罢，她也不等裴苑回答，就对孟颖说道：“孟小姐，请坐到这边来吧。”
    孟颖还有些迟疑，不知道李喜燕是什么身份，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齐树铭此时淡淡说道：“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喜燕，也是新来的总经理，以后大家就要一起工作，还希望大家可以好好合作，李总经理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也是我的老朋友，物流公司是我将来会着重发展的公司，有她在这里我也会放心。”
    众人都暗自抽了口气，不免觉得惊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
    他们刚才还在想，她最多就是齐树铭的什么亲戚，被齐树铭安排到这里来工作的，谁想到竟然……
    齐树铭的话说得很清楚，既表达了他对李喜燕的重视，还说明了他们的交情，并非只是上下级，还是朋友，而且是相当的信任，这个公司是未来重要发展的，全权交由李喜燕说了算。
    一时间众人心里各种算盘都有，怎么想怎么看的，谁都有自己的心思。
    李喜燕看着这些人变幻的脸色，对他们的想法心里门儿清，她轻笑一声说道：“大家也不必有心理负担，更不必对我百般探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大家互相了解的机会在后面。我也没有什么多说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日久见人心，大家也不必强迫自己做什么表现，有句话说得好，装得了一时不算什么，装得了一世才是本事。”
    最后两句让众人心头一震，都低下头看手里的笔，耳朵里嗡嗡的，不断回响着李喜燕刚才的话，刚刚在心里的那点疑惑，现在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裴经理干笑了两声说道：“原来是……李总经理，真是年轻有为，人不可貌相啊，呵呵呵……”
    他笑了几声，发现没有人附和，自己又觉尴尬，又慢慢收了笑，涨红了脸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李喜燕看着他说道：“裴经理的意思是，看着我不像是做总经理的人吗？所以才说人不可貌相？”
    “！”裴经理一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觉得……觉得……李总经理这么年轻就做了总经理，一定是……”
    “大家不服？”李喜燕说道。
    裴经理的汗都冒出来了，他想今天一定是命里犯冲，怎么说都不对。
    李喜燕摆了摆手，也不想再和他费什么口舌，对孟颖点点头，示意她坐过来。
    裴苑面如土色，完全没有了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看着孟颖坐在她的位子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她现在脑子里都是懵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上午被她那么说的李喜燕，竟然是新来的总经理。
    命运是在和她开什么玩笑？
    李喜燕对她说道：“裴小姐，请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裴苑心里发慌，好不容易才能到这里来工作，亲戚朋友都羡慕得不行，她自己也在人前高了三分，虽然说现在的大学生抢手，工作不愁，可是像这么好的工作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乖乖退了出去，临出去的时候还朝裴经理看了看，想让他帮自己说句话，但裴经理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李喜燕抿了一口气，问道：“裴经理，你和裴苑……是什么关系啊？”
    裴经理眉心一跳，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想否认，但又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多人都知道，都怪裴苑嘴快，有的没的乱说一气。
    事到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和她的确有点关系，她是我二哥家的女儿，我是他三叔。”
    李喜燕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听到裴苑叫裴经理“三”什么，后来又改了口。
    裴经理又急忙说道：“不过，李总经理别误会，我和她虽然是亲戚关系，但是她到这里来工作，也是通过面试和考核才进来的，我并没有……”
    “帮忙。”他的声音在李喜燕的注视中慢慢弱了下去。
    李喜燕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调开目光说道：“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会吧。”
    齐树铭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剩下的交给李喜燕来说，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李喜燕也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提了几句等她正式入职之后，各方面的规章制度，还有一些未来的发展计划，单单是这两项，也足以让众人看得出，齐树铭之前说的是千真万确，李喜燕果然很有才干，而且不能以年纪来衡量。
    差不多半个小时，会议就结束了，众人不禁掠了裴经理一眼，前些日子都是裴经理主事儿，有事没事就爱显摆，爱开会，动不动就开一个多小时，有事儿没事儿的都让你在这会儿坐着，听他长篇大论，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能说到点儿上。
    裴经理又怎么会不明白众人这目光的意思，他又羞又臊，也不敢和众人的目光对视。
    李喜燕跟着齐树铭离开，去了一间办公室，齐树铭环视四周道：“怎么样？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了，还满意吗？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我再让他们改。”
    “挺好的，”李喜燕点头说道：“齐总，谢谢您。”
    齐树铭微微挑眉说道：“这话说了好多次了，耳朵表示不想再听了。”
    李喜燕忍不住笑了笑，齐树铭低声说道：“那个裴康，虽然说是我调过来的，但人还是你用，你自己拿主意，愿意留就留，觉得不合适就不要，别看我的面子。”
    裴康，指的就是裴经理，李喜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再看看情况。”
    裴康毕竟是经理的职务，虽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也不能太过，裴苑是肯定不会留的，前台也得观察一下，要是连裴经理也给开了，那也未免会让人心不稳。
    “我明天就正式入职吧，”李喜燕说道。
    齐树铭说道：“可以吗？本来还想让你多休息两天。”
    “我已经休息够了，之前也没有多累，齐总还是不要太纵容我的好。”李喜燕露出调皮的笑意，眼睛微微弯起。
    齐树铭也忍不住笑起来，他对李喜燕的确是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一直过得都挺不容易，最近又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让他有些不忍。
    但李喜燕主动提出，他想能让她早点工作，也不是坏事，至少没有时间再去难过，等时间久了，慢慢平复了心里的伤，也许都会好起来，毕竟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太多的未知。
    于是，齐树铭同意了李喜燕的提议，答应让她明天正式入职。
    李喜燕很高兴，回去以后就好好准备，第二天一早，精神饱满的站在镜子前，她手里拿着的衣服还是之前欧阳然给她做的，简单大方而且漂亮，她换上衣服，气质立即更加出众，简单的化了个淡妆，便让人不敢轻视，不再只像一个小女孩子，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气场。
    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在心里想，老师和师母一直希望她能有一份好工作，不像是之前一样在车间里忙，而是可以做一个白领，现在她做到了，不知道师母泉下有知，会不会开心？
    想着想着，她不禁微红了眼眶。
    忽然听到门外有汽车声响，李喜燕急忙收拾了心绪，把眼里的泪意压下去，拿上准备好的包出了门。
    齐树铭特意来送她，看到她的装束，赞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很配你。”
    李喜燕笑了笑，“多谢夸奖。”
    齐树铭心里挺舒坦，他就欣赏李喜燕这种劲儿，不像别的小姑娘一听到夸奖就扭扭捏捏，那点气质全没了，而李喜燕就不一样，她很大方也很自信，对于夸奖，她一概收下，最多会和你说一声“客气”或者“多谢”，但不会因此而脸红之类。
    自信，真是人不可缺少的，但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要怪就怪你自己

    有了昨天的见面，李喜燕的入职很顺利，到了公司的时候，前台的人又想打招呼又不想被李喜燕看见，那种进退两难的劲儿就别提了。
    李喜燕也没有理会她，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事儿得慢慢来。
    裴经理眉开眼笑，过来近乎讨好的李喜燕打招呼，李喜燕让齐树铭先去忙，齐树铭也没有多留，嘱咐了几句转身走了。
    “裴经理，”李喜燕坐在椅子上，目光往外掠了一下，“裴苑呢？”
    裴经理急忙说道：“总经理要找她？我去叫。”
    “裴经理，”李喜燕淡淡开口，拦住他说道：“先别急嘛，有件事儿我想拜托你帮忙。”
    裴经理心里高兴，他巴不得李喜燕对他委以重任，双手扶住桌子，说道：“您说。”
    李喜燕手托着下巴，手指慢慢摩挲，略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再考虑一下吧，觉得有点为难你了。”
    裴经理一听这话，急忙拍着胸口说道：“总经理，请放心，您有事儿就请尽管吩咐，我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一定办到。”
    “真的？”李喜燕反问道。
    “当然，”裴经理一脸的真诚，没有半点含糊，“我说到做到，一定不会辜负总经理的厚望。”
    “无论什么事？”
    “无论什么事。”
    李喜燕松开手，慢慢坐直身子，“那……好吧，裴经理，你和裴苑是亲戚，有些话比我这个外人好说一些。我听说裴苑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她自己也挺引以为傲的，想来她找工作不会太难，这种人才一定是到处都抢着要吧？我们这公司刚起步，各方面都不太成熟，像裴苑这种人才，就不耽误人家了。麻烦你对她说一声，收拾一下东西就另谋高就吧。”
    “！”裴经理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劲，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头，果然，听到最后竟然是让他去和裴苑谈开除的事儿。
    “总经理，这……”裴经理变了脸色，急声说道：“这……不太好吧，裴苑虽然有些小性子，但是……”
    “裴经理的意思是，我不能开除她？”李喜燕诧异道。
    裴经理怔了一下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可以喽？”
    “……”裴经理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绕得有些晕，怎么感觉每次和李喜燕一谈话，这脑子就不够用呢？
    李喜燕手扶着桌沿，垂下眼睛开始看那里的文件，语气淡淡却不容拒绝，“裴经理，你刚才可是说赴汤蹈火都可以办事我交代的事，怎么，现在没让你赴汤，也没有让你蹈火，刚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
    “不是，总经理，我为您办事当然是义不容辞，也不敢耽误的，”裴经理急忙想要解释。
    “既然是这样，那就去吧，办完了就好，不用再来跟我说了，我还有事要忙。”李喜燕干脆利索的说完，没有再给裴经理说话的余地。
    她早下定了决心，对于裴苑，除了开除，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裴经理听李喜燕这话，明摆着就是下了逐客令，不想再和他谈下去，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他张了张嘴，心里纵然有千万般的不愿意，也无力回转。
    他磨蹭着走出办公室，在走廊里又墨迹了半天，这才去找裴苑，裴苑今天也老实了一些，但她也没太往心里去，她所倚仗的，除了三叔裴康之外，再就是她自身的学历。
    虽然说昨天李喜燕给了她点难堪，但也不没有对她有别的什么吗？何况那会儿齐树铭还在，今天就算是李喜燕正式入职，齐树铭不在，她李喜燕能怎么样？
    所以她今天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嚣张，话少了一些，但其它的方面并没有什么不同，特别是对孟颖，她更是看着不顺眼。
    正想着怎么找点孟颖不是，也好出出昨天的那口气，说到底，昨天的事儿还是因孟颖所起。
    还没有想出来，就看到裴康进来了，她急忙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裴经理，有什么事吗？”
    裴经理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你跟我出来。”
    裴苑眼睛一亮，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急忙跟着他出去，低声问道：“三叔，有什么事啊？还非得出来说。”
    裴经理看着她一脸喜滋滋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越冒越大，好端端的，偏偏把事情搞成这样，还连累了自己，要不是因为这些破事儿，就凭他的头脑，一定会得到李喜燕的器重，顺风顺水的混下去。
    现在……
    他压下一口气，说道：“你收拾一下东西，先回家去吧。”
    “……”裴苑一愣，脸上的笑意凝固住，几乎瞬间碎成了渣，“三叔，您这是……”
    “不要叫我三叔，”裴经理声音低，但语气并不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三叔，在公司里要收敛着一些，不该说的话不要说，那些烂事也不要总挂在嘴边说个没完，祸从口出，你不知道吗？”
    裴苑被他训得摸不着头脑，也听不进他说的什么，满脑子都是想着刚才裴经理所说的“让她先回家”的事儿。
    “三……裴经理，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忍不住问道，声音都在发颤，“不会是要开除我吧？”
    裴经理看了她一眼，烦躁的扯了扯领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新来的总经理的意思，也刚刚叫了我进去，就是说这事儿，让我通知你。你收拾一下东西，先回去家去吧，过几天我看看能不能缓和，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再考虑别的地方吧，反正……你有学历，也不愁工作。”
    要是平时，裴苑会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成是夸赞，可现在，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讽刺。
    裴苑皱眉说道：“您这是什么话？我好好的工作……”
    “你好好的工作，你自己不珍惜，那怪谁？现在还差点连累到我，我敢说要不是因为我是从齐氏调过来的，恐怕我自己的地位都难保，”裴经理毫不留情的说道：“你也别怪我，要怪只怪你自己管不好这张嘴，要怪只能怪时机不对，赶上总经理上任，新官上任，你往枪口上撞……”
    他还没有说完，裴苑怒声说道：“什么总经理！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昨天齐总在的时候都没有说什么，她算什么？她今天就敢开除我？”
    裴经理张大嘴瞪眼看着她，心里奔腾过无数的草泥马，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裴苑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别说李喜燕了，就是自己听了都想要开除她了！
    他怒极反笑，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行了，别说没用的了，反正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结果，你还是快走吧。”
    “不行！”裴苑火气上来什么也拦不住，“我得去找姓李的理论理论。”
    她说罢，转身就往李喜燕办公室走去，裴经理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急忙一把拉住她，低声怒吼道：“你干什么？你别发疯！”
    裴苑用力甩开他的手，说道：“你松开！别管我！反正你都要不管我的死活，就别再管我了！”
    裴经理拉气得七窍生烟，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边追一边说道：“裴苑，你懂点事，行不行？你怎么能说我不管你的死活？到底是你不顾我的死活还是我不管你的？你别任性了，行吗！”
    裴苑根本听不进去，大步往前走，裴经理长得有些胖，个子还矮，两条小短腿倒腾还追不上她，脑门上的汗都渗出来了。
    李喜燕正在办公室里看那本计划书，还想着再完善一下，然后再和大家开个会，把这里面的细节落实到人，有些细节分工就得做到位，她正看着，就听到外面有争吵声。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用猜不用看也知道到底是谁，但她没动声色，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她倒要看看，还能闹出什么花儿来。
    果然，声音一路到了办公室门外，有人一把推开，连门也没有敲，进来就说道：“总经理，我有话说。”
    李喜燕头也没有抬，淡淡说道：“怎么，门都不会敲了吗？”

 第四百二十八章 因为不值得

    李喜燕不用看就知道闯进来的是谁，裴经理没有把事儿处理好，裴苑还气势汹汹的来问话了。
    “怎么，门都不会敲了吗？”李喜燕问道。
    裴苑脸色涨红，咬了咬嘴唇，说道：“总经理，我想问问，凭什么开除我？”
    李喜燕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裴经理，裴经理一脸的苦笑，对着她一咧嘴，表情那叫一尴尬。
    “怎么，裴经理没有把话说清楚吗？”李喜燕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她这话也算是把裴经理稍带上了，这事儿是交给裴经理办的，结果不但没有办好，还惹出麻烦来了，裴经理脸色难看至极，他咬了咬牙，走到裴苑身边，说道：“你别闹了，快跟我走！”
    裴苑现在也是急了，不管不顾，“我不走，我得讨个说法！现在不说清楚，就想打发我走，门儿都没有，要不然我就去找齐总！”
    “你……”裴经理都快气疯了，眼前都有些发黑，所有的话都像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喜燕轻笑一声，手托着腮，话是对裴苑说的，眼睛却看着裴经理，“好啊，去找齐总的话，那被开除了就不只你一个了。”
    裴经理动作一僵，忍不住打了个激凌，“别，别……总经理，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处理好。”
    李喜燕慢条斯理的说道：“裴苑，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开除你，是因为你太狂妄，自持有高学历就目中无人，无组织，无团队意识，将来根本不是个人英雄的时代，需要的是团队合作精神，否则的话你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你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那你放眼看一看，要是组建一个团队共同合作，有几个人愿意和你一起？你自己又有多少能力能做多少事？”
    裴苑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李喜燕继续说道：“这是我告诉你的原因，也是给你的忠告，靠高学历吃饭的日子不会长久，很快全民大学生的时代就要来临，你可以等着看，我是不是夸大其词，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改变不了自己，那你将会被这个社会淘汰，而不仅仅是这一家公司。”
    “我……”裴苑紧握着手，说实话她并不太相信，李喜燕所说的什么……全民大学生？笑话，那怎么可能？！
    “我一定会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工作！我一定会做出成绩来，让你后悔！”她咬牙说道。
    李喜燕轻笑一声，“那，祝你好运，我等着看。”
    裴苑哼了一声，用力拉开门甩手走了出去，裴经理讪讪的冲李喜燕笑了笑，也急忙跟着出去了。
    李喜燕并没有想着再和裴苑计较什么，这事儿也不值得往心里去，至于裴经理，她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她写的计划很快完善，前世的李喜燕虽然没有做过这种工作，但是，网购还是免不了的，那时候住处不远也有一家快递公司，她和那里的人也比较熟悉，偶尔年节或者双十一的时候，暂时缺人手她也会过去帮忙捡捡包裹什么的，挣一点零花钱。
    所以，她对这些并不陌生，新计划在现在这些人看来特别新奇，对于李喜燕描绘的前景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李喜燕看着他们惊讶又有些兴奋的表情，心里不禁暗笑，倒不是觉得他们无知，而是她在说未来的前景时，也是挑着说的，那些真正厉害的，比如双十一，她根本没有说。
    李喜燕也没有看错人，孟颖的确很能干，做事不拖拉，也很吃苦耐劳，交待给她的事情从来没有出错的，而且做的永远比说的多，这一点让李喜燕很满意。
    当然，不只是满意，很多的奖励李喜燕也敢给，说得出就做得到，这样一来，公司里的积极性很快被调动了起来，大家都干劲十足，每天都精神饱满，只想多做一点事情，偷懒抱怨的基本上没有，因为没有时间，也顾不上那些。
    包括裴经理在内，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也比之前改变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摆官架子，他也积极了许多，也真的会去和那些搬动工交流了。
    李喜燕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做到心里有数，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微微松了一些。
    不知不觉入职近一个月了，齐树铭月末的时候来过一次，对李喜燕管理下的公司很是满意，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齐树峰，像是忘记了之前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谁也没有再提，只不过齐树峰对李喜燕的态度还是淡淡的，当然，李喜燕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傍晚快要下班的时候，齐树铭提出要带众人去吃顿饭，大家都欢呼雀跃，十分高兴，李喜燕其实并不太想去，但也不想打了大家的兴，点点头就同意了。
    齐树铭让秘书订了一家不错的餐馆，看到他身边的秘书，李喜燕不禁想到方正，也不知道他和钱万春现在怎么样了。
    “在想什么？”齐树铭问道。
    李喜燕回过神，目光从车窗外的景物上收回来，微笑说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钱厂长和方总工程师了。”
    当着新秘书的面，她没有说“方秘书”，何况现在的方正，也的确是名符其实的总工程师了。
    齐树铭浅笑了一下，“嗯，方正的确是个人才，跟在我身边的确让我很得心应手，但到底是委屈他了，他去东方电机厂是最正确的选择。”
    “嗯，他和钱厂长……”李喜燕刚想要说配合得不错，又咽了回去，那里到底是齐树铭投入了资金，想必他也未必想派去的人和钱万春一条心，如同铁一块，所谓的权衡之术，应该就是如此。
    她看着齐树铭的目光，说道：“很互补。”
    齐树铭笑了笑，没有说话。
    饭吃得很尽兴，这还是物流公司第一次和齐树铭一起吃饭，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放不开，酒过三旬，也就都不再那么拘泥。
    齐树峰凑到李喜燕旁边，手里举着酒杯，说道：“李总经理，敬你一杯吧。”
    李喜燕可以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语气着重在“总经理”上落了落，像是微微咬牙，把字吐出来一样。
    她心里不以为然，对于齐树峰，不是一个公司，也不是一个部门，除了他也姓齐，是齐树铭的堂弟之外，和其它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抱歉，齐先生，我不会喝酒。”李喜燕语气淡淡，但拒绝之意很明显。
    “不会喝酒？”齐树峰手指握着酒杯，并没有收回的意思，“这个理由……也太没有诚意了，凡事总有第一次嘛，有谁天生就会？学着学着也就会了。”
    李喜燕微微笑了笑，“齐先生说得没错，的确是学着学着就会了，但是，有的东西想学，是因为学了有用，有的就不想学，因为……不值得。”
    “……”齐树峰微眯了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李总经理的意思是说，我不值得让李总经理学一学喝酒？”
    李喜燕心里冷笑，看来你也不笨嘛，还是能听得懂。
    她微挑了一下眉梢，“我只是指喝酒这件事，对事不对人，齐先生可不要对号入座。”
    “如果我非要敬李总经理一杯呢？”齐树峰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这个嘛，恐怕由不得齐先生，嘴长在我身上，还是得以我的意愿为主，您觉得呢？”李喜燕问道。
    齐树峰的脸色又沉了三分，“李总经理是不是觉得，在这里有我大哥做靠山，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齐树峰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略向前一凑，带着酒气在李喜燕耳边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齐氏大得很，人也多，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大哥的确出色，但也不是只手遮天，他在这个位子上能坐多久，还得看我们家老爷子高兴。之前的东方电机厂，已经让他老人家不太满意，你可别太得意，小心翻了船。”
    齐树峰说罢，转身拿了酒杯离开，李喜燕倒是微微错愕，不是因为齐树峰略带的警告，而是因为他刚才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三百六十行

    李喜燕对齐树铭的了解，除了认识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就是前世那些对齐树铭的报道，换句话说，这些都是比较片面的东西，没有深入的了解。
    像齐树峰所说的这些，李喜燕就是不知道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不禁在心里想，齐家老爷子？难道是齐树铭的爷爷？那老人家应该年纪很大了吧？
    她倒不在意这些，毕竟只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但是，如齐树峰所说，齐树铭惹了老爷子不快，因为东方电机厂的事，难道说，齐树峰的阻力并不只是来自于公司内那些反对的声音，还有齐老爷子？
    她悄悄看了齐树铭一眼，他正跟裴经理说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不禁在心里有些唏嘘，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强大的外表下，究竟背负了多少。
    看来……什么事业也不是好做的啊。
    李喜燕抿了一口果汁，心情有些不太好了。
    一直到吃完，大家各自回家，齐树峰也提出告辞，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喜燕一眼。
    李喜燕越发觉得这个男人讨厌，真是让她喜欢不起来，齐树铭喝了不少，他坐在车子后排，李喜燕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回头看着他说道：“齐总，您没事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齐树铭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这点酒没事的。走吧，先送你回去。”
    司机发动了车子，往小院的方向走去，李喜燕从车镜里看了看齐树铭，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喜燕，”齐树铭先开口说道：“树峰这个人有时候会任性一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李喜燕看着他微合了眼睛，手放在额头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齐总，他是和你一起在公司里做事吗？”
    齐树铭嘴唇微勾，“算是吧。”
    他没有承认，说得太细，也没有否认，可见这个齐树峰的身份地位有些不太寻常，李喜燕的心沉了沉，越发觉得齐树峰的话只怕并不是危言耸听。
    一路回到小院，李喜燕没有再多说齐树峰，怕惹得齐树铭心里不痛快，下车之前李喜燕小声对司机说道：“车子开慢一些，齐总似乎不太舒服。”
    司机答应一声，李喜燕下了车，看着车子远去。
    回到住处，李喜燕看着桌子上的电话，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在心里默默的想，如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接电话了，那她就不再多管多问，如果有人接，就把事情弄清楚。
    打定了主意，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里面一边“嘟嘟”的响，李喜燕一边在心里默数。
    等到她数到“五”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声，“喂？请问哪位？”
    李喜燕顿了一下，那边再次追问了一遍，她才沉声说道：“方正，是我。”
    那边的方正突然沉默，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李喜燕本来没什么，他这样沉默倒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
    “……方正，你在听吗？”她试探着问道，那边并没有传来挂断的声音，但……也没有别的声音。
    “嗯，”方正终于应了一声，问道：“你在哪？”
    李喜燕有些不太好意思，之前给家里留了信，给度允打了电话，但就是没有给东方电机厂信儿，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是什么心理，大概是觉得，齐树铭这边和东方电机厂现在算是一家，早晚他们会知道。
    “我……我在齐总这里，”李喜燕说道。
    “那你打电话什么事？”方正问道，声音冷得像冰，李喜燕觉得隔着电话线和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她忍不住摸了摸鼻尖，一时竟然有些吱唔。
    “那个……我是想问你点事。”李喜燕犹豫了半天问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方正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什么事？关于齐树峰的？”
    “你怎么知道？”李喜燕不禁惊讶道。
    “这个你不用知道，离齐树峰远点就行了，记住我的话。”方正语气郑重的说道：“齐家的事情很复杂，你要想做得长久，就不要掺和到齐家的家事里面去。”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尽量吧，只要你做得够出色，这种情况一般避免不了，齐总是个好人，这一点可以肯定，但齐树峰……我还是那句话，离他远一些。”
    李喜燕一边听一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点头方正根本看不见，急忙说道：“嗯，我记住了。齐总……在齐家的处境很艰难吗？听说齐老爷子还是有话语权的？”
    方正低笑了一声，只是没有笑意，有些凉，“当然有，否则的话，齐氏在齐总的手里绝对不只是这个成色。不过……”
    “不过什么？”李喜燕觉得，她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不过，他活不了多久了。”
    李喜燕心里一惊，“谁？齐老爷子吗？”
    “嗯，”方正回答道：“他得了绝症，至于是什么不太清楚，对外也没有消息，要不是我做过齐总的秘书，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哦……”李喜燕的心头微松，她倒有一些轻松感，微微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暗骂自己不该有这么阴暗的心理，“我知道了，谢谢。”
    方正没吭声，也没有挂断电话，李喜燕又不禁有些莫名的紧张，手里都渗出微微的汗，握着话筒有些粘乎乎的。
    “那个……”李喜燕等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方正淡淡说道：“你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就行了。”
    “好的……”她的话音未落，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
    李喜燕不禁有些风中凌乱，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感觉……方总工程帅有些……怎么说，好像是气大发了的感觉。
    这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忍不住想这些事，不知不觉睡着，等到早上醒来的时候，李喜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脸苦笑了一下。
    有了这通电话和齐树峰的那些话，李喜燕本来还以为齐树峰会做点什么，但没有想到，一连一周的时间过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渐渐的她也不再那么紧张，不把这事儿当回事，这天早上刚到公司，坐在办公室里不久，就有人敲门。
    李喜燕应了一声，是孟颖，端着一杯清茶走了进来，这阵子她和孟颖有了更深的彼此了解，孟颖也主动担起了给她打扫办公室，以及送水的事儿，如同半个秘书。
    李喜燕接过茶道了谢，孟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就感觉到是有事儿，抬关看着孟颖的神色，果然有些严肃，问道：“怎么了？”
    孟颖抿了抿嘴唇，似乎还有些犹豫，最终低声说道：“我们公司附近，又开了一家物流公司。”
    李喜燕微怔了一下，抿了一口茶，说道：“哦？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昨天才知道的，怕弄错，特意查清楚了之后才说的。”
    孟颖一向做事谨慎，李喜燕自然知道，她想了想说道：“这个……也无法完全避免，三百六十行，要想找个没有同行的，太难了。算了，我们各自作自己的生意吧。”
    听她说完，孟颖的眉头紧紧皱起，说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李喜燕放下手里的杯子，“怎么说？”
    孟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低声说道：“我发现，那家公司有古怪，不只是跟我们是同行那么简单，要只是同行，也没有什么。但我觉得……他们的模式，还有未来的规划，似乎跟我们同出一辙。”
    “哦？有这种事？”这下李喜燕就打起了精神，要说这事儿放在前世，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有相同的模式很正常，但当然也是有优有劣，比如快递的巨头顺丰家，就无人可以超越。
    但是，要是放在这个时代，李喜燕不是吹，要是有人能和她的思维模式一样，那就算不是天才也得是见识广博，肯定不是个一般人物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她问道。
    孟颖摇了摇头，“不知道，正因为这样才更觉得奇怪，我本来想去看个明白，一走进门口，就被他们的人拦住，说是……同行免进。”
    李喜燕听到这话，不禁更加诧异。

 第四百三十章 只身入“虎穴”

    李喜燕听了孟颖的话，本来没有觉得什么，但越听越感觉不太对。
    “嗯？他们怎么知道你是同行？”她疑惑道。
    孟颖摇摇头，“所以我也感觉好奇，觉得不太对劲。”
    李喜燕手指抚着杯子上的花纹，微眯了眼睛慢慢思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孟颖瞪大眼睛听着，李喜燕继续说道：“那就是，对方做到了知己知彼。他们知道，你是我们公司的人，这自然就说得通了。”
    “可是……”孟颖觉得李喜燕说得有理，但又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们也才开没几天啊。”
    “才开没几天，不代表观察了没几天，这样吧，我们先不动，以静制动。”李喜燕说道。
    孟颖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好。”
    她转身出去，李喜燕独自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世上的事儿还真没有容易的，从来不会让你感觉到无聊，总会有各种不同的事儿来给你添点“乐子”。
    她话是刚才那么说，但并不觉得这事儿是巧合，之所以没有多跟孟颖说什么，还是不希望让孟颖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前提下，身陷危险。
    如果真的对方连模式都一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说知己知彼那是好听的，实际上恐怕就是公司内部出了内奸。
    李喜燕一边思索一边慢慢抿着茶，脸色凝重。
    不过，李喜燕对谁都没有提过这事儿，孟颖的嘴也很严，目前李喜燕在公司里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一点异样的表现，她在暗中也观察着公司里的人。
    不得不说，她真有点怀念在小城和度允一起合作的时候，无论什么事，她只管提想法和建议，剩下的事儿度允就办妥了。
    现在……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能全靠自己了。
    思来想去，李喜燕觉得再等两天，孟颖刚刚去看过，等两天对方放松了警惕，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这两天下来，都没有什么动静，正好这一天就是周末，李喜燕心想，可以趁着周六的时间，悄悄去一趟。
    周六天近傍晚，李喜燕就从住处出发，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又穿上平底鞋子，慢慢往公司的方向走，公司里没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上去黑漆漆的，房子的轮廓在黑暗中半隐半现。
    李喜燕在公司外面转了一圈儿，然后就顺着路往那家公司的方向走，还没有走到，就远远的看到了灯光，她停住脚步，心里诧异，这个时间了竟然还灯火通明？
    她看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又看了看远和灯光，从主路上绕到了小路，绕到了那家公司的后面。
    这里显然还没有弄得太好，应该是正在建设中，门还只是简易的木门，没有装好大门，地上有些滴溅的泥灰和泥土，一小片一片的，有的干了，有的还是湿的，门上挑着灯，在夜风里飘来荡去，在地上投下浅浅的光影。
    李喜燕躲在一棵树后，瞪大眼睛往里看，不远处的院子里果然还有十来号人，正在手脚不停的忙碌，像是在浇筑地面，难怪这里有很多的泥灰。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拖拉机的声音响，她急忙转头看去，有一辆拖拉机正往这边开过来，灯光很亮，她又缩了缩身子，往树后躲了躲。
    片刻之后，那辆拖拉机就停到了大门前，开拖拉机的人冲里面喊了一声，紧接着里面就有人叫道：“超哥！水泥到了！”
    随后就有个人从那十来个人里跑出来，头上戴着一顶安全帽，身上套着件人蓝色的汗衫，溅了不少的泥点，裤腿高挽着，脚上穿着胶鞋。
    他走到跟前，冲着开拖拉机的人一摆手，说道：“这边！往这边开！”
    然后又对着那些人喊道：“过来两个人！把水泥卸车！”话音一落，立马有两个人奔着拖拉机跑了过来。
    李喜燕在树后仔细看着，不禁微微皱眉，要想这样进去，恐怕不太容易，一靠近就会被发现。
    这可怎么办？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的时间，决定再耐心等一等，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拖拉机又离开，木大门也关上了一半，刚才那位被称做“超哥”的男人拍了拍手说道：“行了，大家先停下手里的活吧，去吃饭！”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有说有笑的往院子里角落里走，李喜燕看不见，只能靠听，但距离有点远，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院子角落里有个水龙头，那些工人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上、脸上的汗和泥，一边说一边笑，用毛巾扑打了身上的尘土，从包里拿出饭盒来，走出大门。
    李喜燕默数着他们的人数，一共十二个，拿着饭盒不知道去了哪儿，她快速回想了一下，之前在这里了解四周环境的时候，那边好像是有一家小吃店，店不大，饭的花样儿也不多，但是胜在便宜，估计这些人是去那边吃饭。
    看着他们走远，李喜燕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然后看看四周无人，弯着腰走在阴影里，小心又快速的向着院子里走过去。
    她看了看刚才那些人干活的地方，果然是在筑地面，原来的泥土院子，现在要铺上一层水泥，她走到院子角落，从一个架子上拿了一件半袖工作服套在身上，这衣服满是汗味儿和尘土，但李喜燕还是穿了，这样至少看起来不太突兀。
    院子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在心里快速做着判断，找到一扇门，门后是一条通道，应该是可以通到前面的办公地方的，就和她所在的物流公司差不多。
    她在门口仔细听了听，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她壮起胆子，咬了咬牙走进去，这里光线挺暗，大概是前面没有什么人了，也就没有亮灯。
    往前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李喜燕在心里默算有多少米，忽然看到前有些光亮，还有脚步声响，她心里一惊，急忙看看身边，过道里右手边好像堆了几个箱子，她来不及多想，急忙走到箱子后面藏住，摒住呼吸。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脚步声果然由远及近，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说话的两个人是男人，声音压得很低。
    “这事儿得处理好了，别再节外生枝。”
    “是，您放心。”
    “早晚那边儿得知道，不过，现在不是时机，我们还有许多细节上的问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还得依靠那边。”
    “要我说何必费那个劲，直接把那小丫头片子弄过来问问不就得了……还怕她不说？”
    “你知道什么？别胡说八道！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自作主张不听使唤就给我滚蛋！”
    “哪儿呢……”对方讨好的说道：“我也就是一说，给我几个狗胆我也不敢不听您的呀。我保证，不多嘴也不多问了。”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个女人呢，关哪儿了？怎么搞的……怎么就让她摸进来了？”
    李喜燕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手心里立即泛起潮意，她在黑暗中微合了眼睛，极力保持平静。
    “就在前面的那个房间里，这个女的挺狡猾，趁着外面的工人忙活的时候进来的，因为刚刚送了一车沙子，她说她是沙厂的，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外面那些大老粗哪管这些，就……上当了。”
    “都是蠢货！”男人低声骂道：“我不方便露面，你找人给她点教训，然后警告她别乱说。”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记住，别节外生枝，知道怎么办吗？”
    “知道，知道。”
    脚步声渐远，李喜燕慢慢呼了一口气，她脑子里快速回神，想这两个人嘴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她直觉感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不论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她左思右想，听听过道上再没有别的动静，也不再往前面去，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回想，好像来的时候真的隐约看到有一道门，但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刚才那两个人所说的房间，就是指那里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去你的卧薪尝胆

    李喜燕倒是隐约记得，在走进通道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一扇门，但她那会儿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大概那就是刚才那两个人所说的关着那个女人的房间。
    她顺着方向前往走，果然看到那扇门，门上挂着一把锁，锁没有锁死，只是挂着，尽管如此，里面的人也打不开。
    她看看四周无人，把锁摘下来，慢慢推开，门无声开了一条缝隙，她往里看了看，里面一团黑，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再次看了看走廊上，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她壮着胆子把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拢目光仔细看了看，这个房间的确不大，在角落里的像是有一个人，双腿和双手上都绑着绳子，眼睛也被蒙住，嘴里堵着东西，应该是也听到了声音，那个人动了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没错，的确是个女人。
    李喜燕也顾不得多想，把门轻轻关上，一边走过去一边低声说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别叫，我来救你。”
    听到她的声音，那个女人果然不再叫也不再挣扎，李喜燕快步走到女人的跟前，先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她的脸都被塞得鼓了起来，一定特别难受。
    李喜燕来的时候就做了准备，在口袋里放了一把水果刀，她也没有耐性解扣，直接拿出水果刀来割。
    她还没有割断蒙着女人眼睛的布条，就听那个女人快速的低声说道：“总经理，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声音，李喜燕的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她三两下把布条割断，诧异的说道：“孟颖？”
    孟颖点点头，眼睛泛起潮意，抽了抽鼻子说道：“是我。”
    李喜燕不用问也能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现在也不是废话的时候，她急忙低头割断孟颖手脚上的绳子，“快，跟我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孟颖手脚都麻了，快速的活动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一些，李喜燕扶起她，正想往外走，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坏了，有人来了。”孟颖急声说道：“你快走，别管我。”
    李喜燕沉声说道：“不可能，要走一起走。”
    “我现在腿麻走不快，你不走我们俩都走不了，到时候都被抓住，你快点回去叫人，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孟颖急道，她是真心想让李喜燕走，不是虚情假意。
    李喜燕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是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些人的来头还都不知道，万一……要是对孟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后果不堪设想。
    李喜燕一咬牙，快速看了看屋子里的布置，看到不远处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还盖着桌子，她灵机一动，对孟颖说道：“你先坐下，和之前一样，我躲到那里，看准机会一齐动手。”
    事到现在，也只能这样，孟颖反而不怕了，她点点头，又原在原处，把割断的绳子搭在手脚上，李喜燕趁机钻进了桌子底下。
    这一切刚刚做完，门就开了。
    李喜燕这才想起来，刚才她把门锁摘了，不禁暗自一咬牙。
    进来的男人“咦”了一声，一抬头看到孟颖嘴里的东西和眼睛上的布都掉了，不禁问道：“怎么回事儿？有谁来过？”
    孟颖沉住气，冷笑一声说道：“你说呢？那个家伙真是个胆小鬼，刚刚还在这里和我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带我出去对我好，现在倒好，一听到你的脚步声，跑得比兔子都快。”
    她这话说得不紧不慢，还带着几分怨气，再结合眼前的情况，还挺合情合理。
    男人听到看到这些，就信了八九分，他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那小子绝对会坏事儿，一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儿，迟早得栽在女人身上。”
    孟颖没接这话，把头转过去，看着别处。
    男人打量着她，孟颖不是一眼就特别惊艳的那种女人，但绝对不丑，而且这个年代的人打扮都挺朴素，也不怎么化妆，所以长得美的人是真的美。
    孟颖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越看越觉得舒服好看的那一种，再加上她现在不太高兴，一脸的清冷气质，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男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几分笑意，俯身看着她说道：“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不想为难你，也不太舍得为难你，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孟颖转头迎着他的目光，“我跟你能有什么交易？”
    男人的目光在她胸口上一掠，眼底闪过一丝贪婪，“说实话，我本来……不过，看到你嘛，我就想改变主意。我们这里将来也是个物流公司，不会比你们那边差，这样，我放你回去，你呢，把你们那边的情况时不时跟我说一下，那边的工资你照拿，我这边呢，也少不了你的好处，怎么样，这生意不亏吧？”
    李喜燕听得真切，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是刚才在通道上的两个男人之一，就是奉命办事的那一个，而且，他是知道孟颖的身份的。
    孟颖听完这个男人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做内奸？”
    男人摸着下巴笑了笑，“别说的这么难听嘛，这叫卧薪尝胆。”
    孟颖差点气乐了，“怎么就卧薪尝胆了？”
    男人想了想，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看啊，你在那边没有什么前途吧，那边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一上任就把公司的人都得罪了，早晚得众叛亲离，再者说，论长远计，她也不行啊，她那么小的年纪，城里的像她那么大的在读书，乡下像她那么大的在工作挣钱准备出嫁，你说她……偏偏就这么不伦不类，你真打算一直跟着她干？”
    李喜燕在桌子底下听着，心想这男人的嘴太他妈损了，回头知道他是谁，一定得找个机会大嘴巴子抽他不可。
    孟颖上下打量着男人，目光冷厉，把男人看得后脖子有点冒凉气，“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听见了没有？”
    “如果你觉得，我们的李总经理什么都不懂的话，那你们为什么要模仿我们的模式？这一点你怎么解释？她的确是年纪小，这不假，人家也没有藏着掖着，但年纪小怎么了？齐总挑的是人才，又不是年纪，还有什么得罪人之类的说法，我之前还以为你们知道我们不少的消息，现在看来也就这么回事儿，事实上是我们公司的人对她都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你说的得罪的人，是裴苑吧？那个女人还用得罪吗？哼。”
    男人被她揭了个底掉，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指孟颖说道：“别废话了，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孟颖语气坚定的说道：“吃里扒外的事儿，我不会干，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这是你说的。”男人一步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部照相机来，在手里一晃，语气阴狠的说道：“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我倒是想让你好好的，还给你好处，可你不干啊，我有什么办法，那我就只能出这一招了。”
    孟颖警惕十足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男人的嘴角勾起，“当然是让你乖乖的听话，我扒了你的衣服，给你拍几张漂亮的照片，看你还狂不狂！”
    “你敢！”孟颖心头狂跳，要是真的那样，还不如直接死了好受。
    男人冷声说道：“你看我敢不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手拿着相机一手过来就要扯孟颖身上的衣服，孟颖这会儿也不再装了，手脚也恢复过来，她看准了机会，抬脚猛然一踢，正好踢在男人的两腿之间。
    他立即闷哼了一声，脸涨得通红，脑门的青筋都迸了出来，孟颖情急之下，用的力道肯定不小，又事发突然，他一点防备也没有，这一下又狠又准。
    但这还不算完，他嘶着气，用力弯着腰低着头，忽然感觉身后好像还有人，他吓了一跳，惊愕之下扭头要看，还没有来得及扭过头，就感觉身后恶风不善，他还什么都没有看着，就感觉脖子上一疼，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四百三十二章 是谁的人

    男人想对孟颖使坏，没有想到孟颖早已经挣脱了绳子，冷不防被她踢了个正着。
    他还没有来得及对孟颖怎么样，突然觉得身后像是有人，紧接着就感觉身后恶风不善，后颈上一疼，就失去了知觉。
    孟颖喘着气，看着晕死过去的男人，对手里还举着一条椅子腿儿的李喜燕说道：“他……不会死了吧？”
    李喜燕冷笑一声，“放心，死不了。走，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孟颖也不啰嗦，点点头立即跟着她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又听到脚步声响，李喜燕一皱眉，伸手拦下孟颖，示意她躲到门后，她站在门一边，手里紧握着那根椅子腿，等来人一进来就给他一下子。
    片刻之后，就听到脚步停在门口，果然有人要进来，那人伸手轻轻推开门，李喜燕紧紧握着椅子腿，就等他进来。
    她紧盯着那条手臂，的确是一个男人。
    她摒住呼吸，那个男人慢步走了进来，她看准机会，奔着男人砸下来，“呼”一下子怎么也能把他砸晕在这里。
    然而事情似乎比李喜燕想得要复杂，这个男人的身手出乎李喜燕的预料，她这用尽全力的一砸，非但没有砸上，男人侧身一躲，闪电般的伸手握住了椅子腿，顺势往后一推，反而把她的脖子给卡在了那里，丝毫不能动弹。
    孟颖一见不禁急了，急忙就要往上闯，男人转头一看她，低声说道：“别动。”
    李喜燕在人家手里被制服，孟颖也不敢乱动，顿时僵在那里。
    李喜燕心头一沉，心想完了，这下好，俩人都被人家给堵住了。
    男人打量了她几眼，问道：“李喜燕？”
    李喜燕抿了抿嘴唇，说道：“没错，是我。你想怎么样？”
    她一边说，脑子里一边闪过很多种可能，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竟然慢慢松开了手里的桌子腿，又仔细打量她几眼说道：“你们这样太危险了，跟我走。”
    李喜燕一愣，和孟颖对视了一眼，腿上并没有动，她警惕的问道：“你是谁？要带我们去哪？”
    男人听到这话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你不用害怕，我是度哥派来的人，我们奉命是暗中保护你，因为之前一直平安无事，所以也没有和你打过照面。”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李喜燕面前说道：“不信你看看这个。”
    李喜燕低头一看，是度允的名片，还有一个手写的“度”字，的确是度允的字迹。
    在这个城市除了齐树铭之外，没有人知道李喜燕和度允的关系，更不知道她之前在小城的人脉关系，她在看到名片的那一刻，就相信了眼前的男人。
    她又惊又喜，心里涌起暖意，但此时此处都不是说话的地方，“好的，麻烦你了。”
    男人笑了笑把名片收好，打开门左右看看，轻轻一招手，李喜燕和孟颖紧随其后，男人轻车熟路，一直带着她们出了通道，到了院子里，那些吃饭的人开始陆续有回来的，男人拿了一件工作服扔给孟颖，又拿了两顶帽子让孟颖和李喜燕戴上，不慌不忙的带上她们俩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李喜燕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低着头跟在后面走，不时有人和男人打着招呼，“阿远，去哪儿呀？”
    男人在前面说道：“哦，头儿让我带他们俩去那边看一下，好像有地方跑水了，大概是挖着水管了。”
    “哦。”
    也没有人真的在意，李喜燕在后面听着，心里默想，度允派来的人，果然都不是盖的。
    走到外面的小路，李喜燕才算松了一口气，摘掉头上的帽子，额头上都渗出了汗，说道：“真是谢谢你了。你叫阿远？”
    阿远点点头，“嗯。不用谢，这也是我分内的事，你今天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进那个房间，找你也用了一阵子。”
    “你之前说，你们？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是吗？”李喜燕问道。
    “是的，我和阿林一起来的，我们俩来了有一阵子了，大概就是你打电话的那天，度哥就去了码头找阿成哥，然后就挑了我们俩，第二在我们就坐火车过来了。”阿远说着，轻轻笑起来，一笑就露出整齐的白牙，让李喜燕也觉得心情愉悦。
    “那你们现在是……”
    “我们就在这附近，那个工程队是前几天才过来的，因为人物不够，临时招人，我们就过去了，除了距离近方便之外，我们还发现，这里和你的公司，有些意想不到的联系，所以就过去试试，看能否打探出什么情况来。”阿成回答道。
    李喜燕心里大喜，急忙问他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阿成思索了片刻，“我们也才进来没几天，具体的还没有查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们公司的内部有鬼，你最好查一下，这边我也不会停止，有了消息会尽快通知你。”
    李喜燕慢慢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说道：“我真是……太感谢度先生了，也感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远不管不顾的跟着过来，真的。”
    她这么一说，阿成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竟然还微微红了脸，搓着手说道：“别，李小姐，你别这么说。我和阿林都是孤儿，又没有什么本事，是蒋五爷和度哥收留了我们，还教我们本事，我们做什么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到这里来也是美差，哈哈，哈哈。”
    李喜燕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发酸，又有些想笑，看他的模样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便说道：“你也别叫我李小姐了，叫我喜燕就行，你们比我大几岁，叫名字也是应该。”
    阿远犹豫了一下，咧嘴笑道：“行。那你们快回去吧，我也得回了。”
    “你这样回去会有危险吗？不会连累到你吧？”李喜燕拉住他说道。
    “不会，放心吧。”阿远拿上工作服和帽子，转身往回走，走到路口又冲李喜燕招了招手，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孟颖这会儿才松口气，但她什么也没有多问，对李喜燕，她心里更多了三分敬佩。
    李喜燕回头看了看她，问道：“没有受伤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孟颖摇头说道：“没事儿，我好着呢。”
    两人急匆匆回到公司，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李喜燕想了想，说道：“走，我们先不回这里。”
    孟颖也表示赞同，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说道：“我家就在那边，去我家吧。”
    “行，”李喜燕点点头，跟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的确不太远，就到了孟颖的家，一幢挺旧的楼，楼梯也挺窄，孟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楼道里有点黑，你慢着点儿。”
    李喜燕点点头，心里暗想，这个地方别看现在不怎么样，将来可是宝地，公路一建，地段立马就要升值，前景不可限量。
    孟颖和父母住在一起，孟父孟母都挺随和，孟颖是家里的独女，平时疼爱却不骄惯，看到她带朋友回来，家里人都挺热情。
    孟颖向父母做了介绍，他们一听说是李喜燕，都惊喜的说道：“呀，这姑娘还这么小呢，真是好。我们小颖回来以后经常提到你，说你特别聪明能干，对她也好，多谢你啦。”
    李喜燕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太客气了，孟颖自己有能力，受到重视是应该的，这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孟颖笑着说道：“爸，妈，我们还有事儿，不陪你们了，我们去房间聊。”
    “行，你们吃饭了吗？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孟母问道。
    孟颖看了看李喜燕，对妈妈说道：“行，那就给我们煮点面条，放鸡蛋，两个。”
    孟母笑着点头，“好，快去忙吧，一会儿好了叫你们。”
    进了孟颖的房间，孟颖倒了杯水给李喜燕，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今天真是多谢你，否则的话我可真是……”
    李喜燕摇头说道：“应该是我，是公司谢谢你才对。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了，和人身安全相比，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最后一句让孟颖有些感动，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我跑出来了，而且他们认识我，你说会不会……”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未免太巧了

    孟颖的担心，就是觉得那里的人认识她，现在她跑回来了，要是再回公司，会不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喜燕冷笑说道：“不用怕，公司里有内奸，要说害怕也该这个人怕，我就不信了，那些人还能跑咱们公司把你带走不成？那可就真是无法无天了。所以说，明天你就当没事人儿一样，该上班上班，到时候谁是内奸谁心里才急。”
    孟颖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李喜燕摇头说道：“不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以静制动，比什么都强。”
    “好，我听你的。”孟颖说道，“有你在，我就有主心骨。”
    她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明明她比李喜燕还要大几岁，可就是觉得李喜燕身上有那种魔力，沉稳又冷静，睿智而聪慧，似乎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她。
    俩人刚谈得差不多了，孟母就叫她们吃饭，孟颖拉着李喜燕出去，“走，我肚子真饿了。”
    李喜燕本来也吃得少，这么一折腾也感觉有些饿了，她也没有客气，在孟家吃了东西，又闲聊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回到小院，李喜燕洗漱之后休息，她思绪烦乱，没有什么睡意，不禁又想到阿远所说的话，他和阿林竟然早就来了，度允连半点风声也没有透露，要不是自己这次遇到危险，他们恐怕一直都不会让自己知道。
    想到这些，她心里不禁暖暖的，回想起之前在小城的时候，那些给过她帮助的人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大家都好不好。
    想到这些人，难免心里又有些感慨，可一想到周明烨，如果真能在这里得到他的消息，那也是值得的。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睡着，早晨被闹铃声吵醒，她急忙起了床，收拾完吃了点东西去公司。
    她到的时候前台也是刚到，看到她来，急忙笑着打招呼，现在前台的人是丝毫不敢怠慢，刚开始知道李喜燕是新来的总经理的时候，魂儿都要飞了，后来又听说裴苑被开除，更是心惊胆颤。
    后来一直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公司的新规章制度她们也严格遵守，一段时间过去，李喜燕也没有提之前她们做的错事，她们的心里也慢慢松下来，不再提心吊胆，但制度和纪律仍旧不敢大意，这么坚持着，后来慢慢的竟然觉出工作的快乐来。
    这种集体的融入感，还有因此带来的成就感，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是她们却乐在其中。
    李喜燕把她们的变化也看在眼里，之前的事也没有计较，也不再当回事儿，有些人的错误不可饶恕，有些人能够认识到错误并改正就是好的。
    她到了办公室，孟颖就敲门进来，端了一杯茶给她，李喜燕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孟颖摇摇头，“并没有。也没有看出谁有什么异常。”
    “嗯，”李喜燕慢慢说道：“都来齐了吗？”
    孟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还没有，还有三个人没有来。”
    “不用急，也不用紧张，和平时样就行，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对方既然敢这么干，也就做好了各种准备，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我们看出什么破绽。”李喜燕低声说道。
    孟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我出去工作了。”
    她刚要转身走，又有人敲门，李喜燕应了一声，孟颖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裴经理，他一抬头看到孟颖，不禁诧异道：“孟……颖也在啊。”
    孟颖笑着看着他，“是啊，裴经理。怎么，有什么吩咐吗？”
    “没，没有，”裴经理搓着手说道：“就是刚才……没有看到你，以为你还没有来呢。”
    孟颖的目光微闪，回头看了看李喜燕，“啊，我来给总经理汇报点情况。那裴经理，你们谈吧，我先走了。”
    “好，好。”裴经理一边说一边侧开身子，看着孟颖走出去，他来进了办公室。
    李喜燕看着他进来，心里略有些疑惑，裴经理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来，说道：“总经理，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李喜燕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看，“嗯，裴经理，你们部门这几天没有什么事吧？”
    “没，没有，”裴经理连忙说道：“都挺好的，交代给我们的事也都在顺利进行，保证不会影响进度，总经理放心。”
    “嗯，那就好，”李喜燕一边说着一边签了字，把文件合上还给他说道：“裴经理，你是公司的老人了，还请你多多费心呀。”
    “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做的，总经理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为公司，”裴经理点头哈腰的说道。
    李喜燕笑了笑，“裴经理过谦了，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去忙吧。”
    “好，好。”裴经理拿了文件，转身走了出去。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景，若有所思。
    到了中午的时候，李喜燕去餐厅吃饭，在走廊遇到孟颖，两个人就一起过去，现在公司里的人还不太多，一眼望去，谁来了谁没有来，基本可以看个大概。
    “怎么不见裴经理？”孟颖低声说道。
    李喜燕扫了一圈儿，可不是嘛，并没有看到裴经理的人影，难道还没有过来？
    孟颖继续说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听他的助理说，他早上起晚了，没有吃早餐，早就吵吵肚子饿，一到吃饭的时间他就出来了。”
    李喜燕的眸子微微一缩，她想了一下低声说道：“先别声张，好好观察一下再说，别打草惊蛇。”
    孟颖点点头，正想要说什么，一抬头看到门口的方向，低声道：“他来了。”
    李喜燕转头望过去，就看到裴经理快步走了进来，他一边捂着胃一边往打饭的地方走，对着点餐口要了几样饭菜，找了个地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他们距离并不太远，李喜燕和孟颖又注上了意，那边的谈话也能听得差不多，就听旁边有人问道：“裴经理，怎么这么晚过来？”
    裴经理把嘴里的饭吞下去说道：“唉，别提了，老家来了个人，我到门口去谈了半天，这不是才抽开空过来，早饿了，饿得我胃都疼了。”
    “老家的人？现在安顿好了？”
    “去办事儿了，来找我打听个地方，”裴经理说罢，又大口吃起来。
    旁边的一见他饿的那样儿，也不再多说什么。
    孟颖和李喜燕互相对视一眼，孟颖小声说道：“这也太巧了……怎么突然就老家来了？该不会是……”
    那边的人，孟颖的话没有说完，但李喜燕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喜燕摆了摆手，示意她快点吃饭，吃过之后俩人一起回了办公室。
    孟颖抿着嘴唇，给李喜燕倒了杯茶，李喜燕手握着茶杯，看着水面上晃动的波纹，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裴经理……的确是有些嫌疑，但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而且，他算是齐氏的老人，如果真的是他，那就说明对方给他的好处一定不小，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和他接头的人是谁。”
    这些的确都是问题，不能草率的就下了定论，更不能急。
    孟颖慢慢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李喜燕抿了一口茶，说道：“不只是裴经理，还有他的那个助理，也一并看住了，他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
    孟颖不假思索的说道：“边哲。”
    “嗯，他和他的助，都要多加注意一下，我总觉得，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李喜燕语气微沉，脸色也不太好看。
    孟颖诧异道：“你是说……”
    “现在什么都还不好说，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的想法和推测只能是推测，若是说出来，就只能处于被动，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是多注意观察，二就是要沉住气，不能被他们看出破绽。”
    “好，我明白。”孟颖回答道。
    孟颖转身出去，李喜燕独自坐在椅子上思索，她对裴经理也很怀疑，可有一点她是想不明白的，裴经理为的是什么？只为了一点点好处？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但，凡事总是要有原因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半月居相约

    关于怀疑，李喜燕向来不会大意，也不会只看表面，她更注重的是结果和最根本的原因。
    裴经理也不是没有动机，因为之前裴苑的事，因为他自己可能感觉受到了压制，这些原因也都不无可能，但……李喜燕站在他的角度上仔细考虑，总觉得因为这些就做内奸，有点太因小失大了。
    裴经理也不是一个笨人，李喜燕总觉得这不太像他权衡之后做的事。
    当然，凡事总有万一，李喜燕手抚着额头，微合了眼睛，反正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还是要有了确凿的证据再说。
    一到了下班的时间，李喜燕便早早让孟颖回家，她最担心的还是孟颖的安全，对方公司的人认识她，现在她跑了，谁知道对方会怎么想，又会做什么出格的。
    但事情并没有像李喜燕想的那么坏，一连几天过去，日子都挺平静，孟颖也按时上下班，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晃一周过去，李喜燕利用周末的时间和阿远见了一面，阿远这次把阿林也叫了来，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聊得也挺开心。
    期间最主要的还是内奸的事儿，阿远摇头说道：“还是没有头绪，因为上次那个姑娘跑了，可能他们有了防备，或者想静一下等一等，所以一时没有行动。”
    李喜燕觉得有理，点头问道：“那你们那边的活快完了吗？”
    “快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活，就是收拾浇筑一下院子，将来停靠车子方便，估计下周再忙个一两天也就差不多了。”
    一旦工程结束，那阿远他们也就不能再做内应了，李喜燕心想。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阿远笑了笑说道：“没事的，我们到时候可以去他们那里做别的工人，反正现在这个阶段也是在招人，难不倒我们的。”
    阿林和他相视一笑，“就是，李小姐，不要为我们担心。我们来也不是为了找工作挣钱，能帮上你的忙，怎么都无所谓的。”
    李喜燕心里感激，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酒，“多余的话我不多说了，你们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果然，阿远预计的不错，没过两天，那边的工程就结束了，那些工人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李喜燕的公司，正好看到了那个超哥。
    第三天傍晚，阿远就送来了消息，说是他和阿林都应聘进了那家公司，一个做了搬运工，一个当了司机。
    李喜燕心里安定了不少，但也不忘嘱咐他们一定要当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以安全为主。
    那边风平浪静，一点波澜也没有，李喜燕心想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看着桌子上的计划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和孟颖商量了一下，让孟颖下午两点通知管理层三点左右开会，事关公司未来计划，一定要准备参加。
    三点钟的时候，李喜燕准时去了会议厅，一共五个管理人员，包括裴经理在内，也都到齐了。
    李喜燕让孟颖把材料发下去，对众人说道：“这份计划书等你们回去再看，记住，这是公司的机密，务必要小心。”
    大家都点点头，表情严肃认真。
    随后，李喜燕就这段时间的工作做了一个小总结，本来也不是真的有事要开会，不到半小时也就结束了。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裴经理走在最后，李喜燕在他一脚门里一脚外的时候叫住了他，低声说道：“裴经理，这份计划书事关重要，要妥善保管。”
    “好，我知道，总经理放心。”裴经理一边说，一边用力握了握手里的文件，以表重视。
    裴经理离开会议室，李喜燕看着墙上的钟表，刚过去三分钟，估摸着他也就是刚坐到办公室，李喜燕拿上文件夹，直接去了裴经理的办公室。
    裴经理打开之前那份文件正在看，刚看了一页，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一抬头看到是李喜燕进来，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哟，总经理，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李喜燕微笑说道：“嗯，有点儿。这份文件，之前印错了，这是修改过的，发的时候弄混了，我把这份给你送来。”
    裴经理急忙双手接过，“哎呀，这点事情说一声我去拿就好了，怎么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李喜燕摆手说道：“没什么，送过来一样的。”
    正在说着，门被人推开，有人快步进来，“裴经理，那天找您的人人……”
    他说到一半才看到李喜燕也在，急忙停住了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闪得很快，但李喜燕却看得清楚。
    不过，她表面上并没有露什么，对裴经理点点头说道：“裴经理，你先忙，我先走了。”
    “啊，行，”裴经理瞪了自己的助理边哲一眼，“还不快送总经理。”
    “不用了，”李喜燕一边说，一边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裴经理对边哲低声说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像什么样子！”
    边哲也自知做错，低头说道：“我一时着急，就……”
    “来找我的，又不是找你的，你着什么急！”裴经理一边说一边把文件合上，“行了，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好。”
    边哲退了出去，裴经理把文件收好，那份错的也没有理会，合上放在一边就走了出去。
    李喜燕离开裴经理的办公室，找到孟颖，低声说道：“有人来找裴经理，你去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行。”孟颖的眼睛顿时一亮，抬腿就要走。
    “等等，”李喜燕突然叫住她，说道：“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万一……”
    她后面的话没说，眼睛往外面一瞄，孟颖立即会意，“那我找别人去，找个可靠的人。”
    “去吧。”
    李喜燕回了办公室等消息，没多久，孟颖就回来了，李喜燕一见她的神色，就觉得事情应该不太顺利。
    “怎么了？”
    孟颖咬牙说道：“裴经理真是一个老狐狸，和那人聊天的时候，根本就是有心挡着的人，他站在树这一边，那个人站在树后，根本看不见找他的人是谁。”
    李喜燕心里也大概能想得到，既然是来这里找，那就一定是有准备，不会轻易被人看到抓住把柄。
    “我觉得他就是不简单，要不然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这么遮遮掩掩的，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孟颖忍不住皱眉说道。
    李喜燕手里拿着一支笔，慢慢的在指间转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说道：“嗯，我知道了，我来想个办法你先别声张，或者……去找边哲探听一下，看能不能套到什么消息，不过，你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
    “好，我明白了。”
    孟颖转身出去，李喜燕慢慢琢磨着，不久，在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快下班的时候，李喜燕在茶水间看到了边哲，便对他说道：“边哲，裴经理在办公室吗？”
    边哲回答道：“这会儿没有，他去后面院子里查看汽车轮胎的情况了，今天有两个司机跟他说，有辆车的轮胎磨损得有些严重，看看要不要换一下。您有什么事吗？要不我去叫他？”
    李喜燕摆手说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打扰他了，你帮我转告他就行。今天下午下班之后，八点钟，请他到公司附近的半月居中去一趟，我订了位子，想约他吃次饭。”
    李喜燕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来递给他，“这是房间号和地址，你帮我交给他吧。”
    “好的，没问题。”边哲笑着接过。
    李喜燕点点头，端着杯子出了茶水间，边哲拿着卡片，急匆匆去了裴经理的办公室。
    裴经理见到卡片很高兴，觉得李喜燕对他的印象总算是有些改观了，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否则的话，李喜燕怎么会请他到半月居吃饭呢，他知道那里，菜品的价格可不便宜。
    他想当面去找李喜燕说一声，边哲拦住他说道：“裴经理，您还是不要去了，总经理多聪明呀，她既然让我交给您，就一定是有深意，说不定公司的管理她只请了您，不愿意声张，您这样又去问，恐怕……”
    裴经理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不会亏待你的

    裴经理收到李喜燕让边哲交给他的卡片，心里很是高兴，再加上边哲一说有可能李喜燕只叫了他自己，这心里的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他美滋滋的拿着卡片翻来覆去的看，那个地方他是知道的，可是个好地方，他心里琢磨着，不得不说，别看总经理年轻小，这段时间处下来，还真是不能小看。
    李喜燕等到下班的时候，叫住了孟颖，孟颖进了她的办公室问道：“怎么了？”
    “我约了裴经理，你也一起去吧。”李喜燕说道。
    孟颖的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和我爸妈说一声。”
    李喜燕点头，让她先回去，一会儿去她家楼下叫她。
    等到公司的人都走了差不多了，李喜燕看看周围没人，迈步走向那家公司附近，然后在一棵树下留了个记号。
    办完这些，她才转身去孟颖家楼下，在她家楼下喊了一声，孟颖快步从上面下来，李喜燕看了看天边，光线已经全部沉入云层，月亮也爬了上来，几颗星子微微闪耀。
    “走吧，”孟颖说道，“我们要去哪？还有别人吗？”
    李喜燕笑了笑，清冷的月光光辉落在她的眉眼间，笑意染了一层凉意，“有没有到时候就知道了，今天晚上估计会有一场大戏。”
    “能逮住内奸吗？”孟颖眼睛放光的说道。
    “这个要看事情的进展了，不用急，该来的总会来。”李喜燕语气淡定的说道。
    孟颖心里有很多疑惑，但看到李喜燕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心里也莫名就有了底气，说来也怪，这个小小的姑娘，总是能让她的心安下来。
    约定的地方距离不算太远，李喜燕和孟颖叫了一辆摩的，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般的感觉，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夜风，微微的凉，很舒适。
    城市里的灯亮了，照亮路边的事物，一切都在灯光里，有些暖，有些朦胧的美，李喜燕心里却想起小城，虽然夜色不如这边的美，也不如这边繁华，但还是觉得那里好，有很多帮助过她的人，还有很多回忆，或美好，或糟心，都算是一种经历。
    她看着路上匆忙的行人，三三两两，不禁又在心里想，周明烨啊……你到底在哪里？会不会真的就在这座城市里？你可知道，我来找你了。
    不知不觉间，地方到了，摩的停下来，李喜燕回过神付了钱。
    孟颖抬头一看，不禁微抽了一口气，“这里？很排场的。”
    李喜燕微微笑了笑，“不用担心，有人做东，一会儿你就尽管敞开了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
    孟颖心里更加好奇，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她倒不是想吃什么东西，而是真是觉得会像李喜燕所说的那样，来一场大戏。
    服务员很热情，请李喜燕她们找地方坐，李喜燕说道：“不用了，我们有约。楼上雅间有朋友早到了。”
    服务员引着她们到了楼梯口，李喜燕在前，孟颖在后，两个人轻步走了上去，李喜燕走的不快，孟颖在她后面跟着，雅间的门虚掩着，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这事儿……可不太好说，吴总，我怎么说大小也是个经理……”
    是裴经理的声音，孟颖的眸子猛然一缩，立即转头看向李喜燕。
    李喜燕示意她不要急，微微摆了摆手。
    另一个男人笑了一声，打断了裴经理的话，“裴经理啊，我明白你的难处，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吴总说笑了，”裴经理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了几声，听上去特别尴尬。
    “我可不是说笑，裴经理，我所说的你好好考虑。”男人声音低了几分，“明天给我个信儿吧。”
    “我……”
    裴经理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椅子声响，李喜燕急忙拉着孟颖退到了一边屋子门口，隔壁的包间空着，只有个服务员在里面收拾，看到她们俩，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李喜燕看了看四周，“啊，不好意思，我们大概是走错房间了，对不住。”
    她一边说，耳朵里听一边听着外面的声音，好像有人开了门离开了，她给孟颖递了个眼色，孟颖立即会意，转身退出去。
    服务员过来说道：“啊，没关系，你们要去哪个房间啊？”
    李喜燕说道：“不用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找吧。”
    她说罢转身离开，走到隔壁推开门走了进去，裴经理正坐在椅子上愣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动静转头一看，立即站了起来说道：“总经理，您……来了。”
    “嗯，”李喜燕点点头，微笑说道：“裴经理早到了？”
    裴经理干笑了两声，“也没有，刚到一会儿。”
    李喜燕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有客人？”
    “没……”裴经理刚要说没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李喜燕坐在刚才那个男人坐的椅子上，目光落在那只用过的茶杯上，里面的茶水还有多半，水还没有凉。
    裴经理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啊，刚才遇到一个熟人。”
    “是吗？”李喜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什么都没有说，但这眼神儿让裴经理心里有些发毛。
    他正想要怎么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孟颖。
    他愣了一下，李喜燕说道：“孟颖跟我一起来的，裴经理不介意吧？”
    裴经理回过神，脸上立即堆上满满的笑，“怎么会呢，当然不介意，来，孟颖啊，快请坐吧。”
    孟颖笑着点点头，走到李喜燕的身边坐下，她低头也看到那只用过的杯子，问道：“哟，还有客人啊？”
    裴经理喉咙滚了滚，“没，就……刚才一熟人，刚巧遇见了。那什么，快，请坐吧，来，这是菜单，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李喜燕微笑说道：“这不合适吧，是我约的你，怎么好让裴经理破费？”
    裴经理急忙说道：“怎么能说是破费吗？是我的荣幸才对。再说，总经理入职以后，我都没有给您接风，再者，孟颖之前也因为裴苑受了些委屈，我也应该表示歉意的。”
    李喜燕笑而不语，孟颖说道：“裴经理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裴经理把菜单又往前递了递，“来，点吧。”
    孟颖心里暗笑，李喜燕说得一点没错，真是有意思得很。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客气，刚来的时候可没有少受裴经理和裴苑的气，现在也是应该。
    李喜燕一边吃饭，裴经理一边暗自观察，他心里发虚，脑门上也有冒汗，他也不知道李喜燕会怎么想，总觉得李喜燕的笑似乎是有深意，而且像是知道了什么，他心里清楚，李喜燕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而且，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李喜燕突然之间约他出来是干什么。
    裴经理清了清嗓子说道：“总经理，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喜燕说道：“挺好的，裴经理，不用客气。”
    她说完又不再说别的，裴经理这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就在他倍受煎熬的时候，终于听到李喜燕说道：“裴经理，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心吗？”
    裴经理听到这话，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脑子里飞快转了转，点头说道：“当然，一切都挺好。”
    孟颖在一旁冷眼瞧着，裴经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跟李喜燕这么个小姑娘点头哈腰的，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她抿着嘴唇忍住笑，想着裴经理刚开始的时候在公司里无法无天的样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解气。
    李喜燕不慌不忙的说道：“是吗？裴经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可要对我说啊。觉得我不可靠，对齐总说也是可以的。”
    裴经理手一抖，手边的茶杯差点打翻了，他下意识想要站起来，李喜燕示意他坐下，他又慢慢坐下，屁股挨着一点边儿，琢磨着李喜燕的话，观察着她的神色，说道：“总经理，我没有什么不满，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谣言？”
    李喜燕嘴唇微微勾起，笑意一荡，层层的凉意染上眉眼，她不慌不忙的说道：“哦？是谣言吗？”
    裴经理的心头一沉，难道说……她还真的听说了什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这还不算证据？

    裴经理心里发慌，有心和李喜燕解释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李喜燕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觉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那些想解释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就又咽了下去。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好要怎么说，觉得那些解释根本站不住脚。
    李喜燕也没有逼他的意思，吃完了饭擦了擦嘴角，淡淡一笑，说道：“裴经理，谢谢你的招待。”
    “不，不客气。”裴经理急忙说道。
    李喜燕站起来说道：“那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好的。”
    直到把李喜燕和孟颖送到门口，裴经理的心才稳了稳，但他也回过神想起来到底李喜燕为什么会突然约他，直到李喜燕走，也没有告诉他明确的原因。
    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有些茫然无措。
    出了饭店的大门，孟颖回头看了看，低声对李喜燕说道：“我打听到了，那个男人姓吴，据服务员说，那人还挺张狂的，跟服务说他开了家货运公司，还说要让服务员去他那里工作。”
    “哦？”李喜燕微眯了眼睛。
    孟颖继续说道：“那天我被他们的人扣住，听到他们的说，那家物流公司的负责人也是姓吴。”
    这意思很明显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肯定是同一个人。
    那么，公司的内奸是谁，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孟颖说完，观察着李喜燕的神色，月光如水，清冷银辉照见她的神色，淡然幽冷，她脸上不见喜色，也没有怒意，只有眉眼间的坚毅，她微合着嘴唇，没有发言。
    孟颖心头微跳，李喜燕在她的眼中有一种少见的坚毅沉稳，不说不笑，却有一股威压慢慢散开，让她忍不住收紧呼吸，本来想问李喜燕的看法，现在见她不说话，到了嘴边的疑问也就咽了回去。
    李喜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明天到了公司再说。”
    “好，”孟颖点点头，话说这么说，但她隐约觉得，李喜燕似乎另有打算。
    她心里纳闷，难道现在这些还不算证据吗？看到裴经理和那个公司的老板秘谋，甚至连“不会亏待”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不是收买，还能是什么？
    孟颖想不通。
    李喜燕和孟颖分别，独自往小院儿走，到了距离小院儿最近的一个路口时，忽然两束车灯亮了起来，像两把闪亮的快刀，直直劈入夜色中，李喜燕本能往马路边上靠了靠，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过。
    车窗放下了一半，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坐在后座上的男人忽然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和李喜燕撞了个正着。
    只那一眼，李喜燕心里莫名就一紧，那男人的目光看似平静，却冷得出奇，像寒光闪闪的刀刃，锋利的割过。
    男人看了李喜燕一眼，并没有多做打量，很快就又转过头，就在这一刹那，李喜燕看到男人的左眼上方，自额头到眼尾，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在那一闪而过的光亮里，看起来分外骇人。
    车子慢慢走远，李喜燕不禁在心里嘀咕，这男人是什么人？肯定不是寻常的人物。
    但不管是否寻常，也和她没有关系，李喜燕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继续往回走。
    走到院门口拿着钥匙正开门的时候，她低着头无意中目光往一旁的地上一掠，手里的动作猛然停住。
    地上有车胎的痕迹，清晰可见，她清楚记得之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而且这车胎痕迹没有一点被破坏的样子，显然就是新印上去的。
    那也就是说，有人开车来过这里。
    李喜燕的脑子里一时间转过无数的念头，眼前浮现那辆黑色的汽车，还有那个刀疤男人的眼神，心头忍不住一跳。
    莫非……
    她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车胎印之外也没有别的，但她依旧不认为这只是过路人无意停的车造成的痕迹，这里住户不多，路面也宽敞，如果不是来这个小院的，不会把车停到这里来。
    她心怀忐忑进了院子，又在院子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
    “难道是草木皆兵了？”李喜燕不禁暗自嘀咕。
    这一夜睡得并不太安稳，第二天早早醒了，收拾完毕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比往常要早一些。
    正好。
    她慢步出门，快到公司附近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她转头一看，是站在不远处路边的阿远。
    李喜燕急忙快步走过去，阿远笑了笑，说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你没事吧？没有被发现吧？”李喜燕接过东西，还是担忧他们的安全。
    阿远咧嘴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没事儿，我们俩现在就是最底层最不起眼的人，放心吧，没有人理会我们的。倒是你，要多加注意。”
    李喜燕点点头，本来想和他们说一下在院子外面发现车胎印记的事儿，但转念一想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也就没有再多说。
    “你们也别大意，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就立即撤出来，”李喜燕叮嘱道：“说实话，有个同行也不算什么大事，早晚都会遍地开花，如果不是因为内部有鬼，也不至于这样。”
    “行，我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那我先走了。”阿远说罢，和李喜燕道了别，转身快步离去。
    李喜燕看着他走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这才慢慢继续往前走。
    到了公司，前台的人正在收拾卫生，看到她急忙打了招呼，李喜燕点点头，问道：“孟颖来了吗？”
    “来了，那会儿就到了。”
    “嗯，”李喜燕转身进去，果然看到孟颖正在办公桌前收拾，抬头看到她，微笑说道：“今天早了些。”
    李喜燕看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知道她是没有睡好，点头说道：“嗯，稍后发个通知，八点半开个会。”
    “好的，”孟颖嘴里答应，心里有疑问，但在这儿也不方便多问。
    李喜燕进了办公室，孟颖随后倒了一杯茶进来，李喜燕知道她心里有话，抬头看看她主动说道：“没睡好？”
    孟颖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有点儿。”
    李喜燕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接过茶说道：“一会儿开会，就说这件事儿，到时候你看我的眼色，把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孟颖眼睛顿时亮了，咬了咬嘴唇，想着之前被扣在那家公司的小黑屋里，又是惶恐又是担忧的心情，还有差点被……她就觉得总算是报仇的时候要到了，就忍不住心里痛快。
    “记住，实事求是。”李喜燕看着她的神色，也明白她心里的感受，人在冲动愤怒之下，难免会加进自己的情绪和主观判断，如果到时候有失偏颇，让人抓住小辫子就不太好了。
    “好，”孟颖被李喜燕这一提醒，慢慢提了一口气，心里翻涌的情绪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了。”
    “去准备吧。”
    孟颖出去带上门，李喜燕打开手里的文件袋，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冷利的光。
    八点半，李喜燕拿上文件袋往会议室里走去，来开会的人都按顺序坐好，看到她进来，都站了起来。
    李喜燕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她的目光往桌子两边一掠，问道：“裴经理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没有人说话，都表示不太清楚，李喜燕转头看向孟颖，孟颖说道：“我刚刚通知的时候遇到了他的助理边哲，已经告诉他了。”
    话音刚落，裴经理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边哲，他一抬头看到众人都到了，李喜燕都已经坐在那里，脸色微变了一下，急忙快步走到椅子前坐好，脸涨得通红，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裴经理心里懊恼，等着听李喜燕几句批证，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喜燕只是“嗯”了一声，别的没有多说。
    他刚刚微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喜燕说道：“今天这个会呢，是有个事儿想和大家说一下，还希望大家能够踊跃发言，各抒已见。”
    她说到这里，话峰一转，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掠，“我听说我们附近开了一家货运公司，货运物流其实都是一回事儿，不知道这件事情，大家有没有听说？”
    听到李喜燕提的竟然是这件事，裴经理刚松的那口气，立时又提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抢先一步？

    裴经理如坐针毡，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的跳个不停，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他竖起耳朵，听着别人发言。
    “我们听说了，那天路过的时候还在想，这家是干什么的，后来才知道……”
    “就是，看到他们那里挺忙，出来进去的有几辆运水泥的拖拉机，还有好多工人，当时就觉得奇怪。”
    “跟我们离这么近，这是想打擂台吗？”
    “这块地段即将修路，好多人都得到了消息，赚钱的生意谁也想吃块肉。”
    “有吃肉的就有喝汤的，这以后就是竞争对手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李喜燕冷眼瞧着听着，一言未发。
    直到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她的目光在裴经理的身上一掠，漫不经心的问道：“裴经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经理耳朵正乱哄哄的翁鸣着，突然听到李喜燕的问话，这一声像尖锐的针，把其它乱糟糟的情绪都扎破了。
    他下意识想站起来，屁股刚离开椅子又觉得不对，又慢慢坐了回去，清清嗓子说道：“这个……同行没有同利，依我看不用管他，对方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气候，毕竟我们抢占了先机，又有齐氏做后盾。”
    他话音刚落，有人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们的确是手握着一副好牌，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以后……真的有什么不好，把一副好牌生生打坏，那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这话说得的确是有理，也算是有远见，李喜燕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发言的人，是当初和裴苑一起进公司来的那一批的年轻人，叫袁旭的。
    李喜燕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假以时日，也会是一个不错的公司骨干。
    裴经理听到袁旭这话，脸色微微发红，心里虽然不满，但是表面上还得应对袁旭的话，“那照你的意思呢？我们总没有权力去限制别人开公司吧？天下三百六十行，同行的何止千千万。”
    袁旭手指间夹着笔，指尖用力，关节有些泛白，他之前就和裴苑不对付，裴苑眼高，特别是对同批进公司的几个学历不如她的人总是冷嘲热讽，而裴经理那会儿总是护着裴苑，有了他这个靠山，裴苑就更加变本加厉，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袁旭怎么也是个男人，心气儿也高，也在大学毕业，但就是学校比裴苑差了那么一点儿，这些闲气他受得心里相当不痛快，要说裴苑讽刺鄙视孟颖也就罢了，但凭什么把他和孟颖划等号？
    袁旭很不服气，裴苑走了之后，他心里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他后来又发现，孟颖很得李喜燕的赏识，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太平衡，在他看来，孟颖无非就是运气好。
    他暗中较劲，很想表现自己，这次，他觉得是个难得的机会。
    听到裴经理的问话，袁旭挺了挺腰背，眼角的余光飞快扫了一下李喜燕，说道：“当然是知己知彼，把对方的情况摸清楚了。”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不简单，众人听了都没有吭声，各自在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裴经理微微摇头说道：“这……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要怎么摸清楚？对方的负责人是，有哪些业务范畴，这些倒是好说，要是别的……”
    他还没有说完，袁旭打断他的话说道：“要是只是这些，那就没有意思了，也不算知己知彼，裴经理说的那些早晚得知道，等到正式营业，这些稍微一打听就清楚了。”
    面对他接二连三的反驳针对，裴经理的心里也渐渐有了火气，李喜燕他不敢得罪，一个小小的袁旭，难道他也不敢得罪吗？
    真是笑话！
    裴经理的脸色微沉了几分，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放，“啪”一声微响，“哦？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知己知彼？我倒是想听听你的高论。”
    袁旭抿了抿嘴唇，他等的就是裴经理这话，也是他以为的机会，他看了一眼李喜燕，清清嗓子说道：“当然是找人进入他们的公司，打探消息。”
    他这话一出，其它的人都面面相觑，挨的近的都三三两两的发出议论声。
    “哈，”裴经理短促一笑，“打入公司内部？这话说得轻巧，跟搞地下情报似的，越来越玄了。当初我在齐氏的时候，遇到同行之间的竞争，齐总也没有想出过这样的法子。”
    他提到“齐氏”，想着那段岁月，忍不住多了几分傲气，嘴角也往下撇了撇，这神情在袁旭的眼里看来，无异于就是轻蔑和鄙视，像刺入他眼里的针，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袁旭年轻，血气方刚，性子也傲，“噌”一下子站了起来，对李喜燕说道：“总经理，我愿意做这个人，去打入他们公司的内部做调查。”
    李喜燕还没有说话，裴经理哧笑了一声，“年轻人胆子大，这倒是值得表扬，不过，话说回来，只有胆子没有脑子也是白搭，打入他们的内部，岂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你都在公司晃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他们就没有人观察过我们的情况，记住你这张脸吗？”
    “我……”
    不管裴经理的话好听难听，这些说得的确是有道理，袁旭一时也反驳不了。
    一直沉默着的李喜燕伸手示意袁旭坐下，略沉吟道：“好了，大家先别吵，我之前说了，这次讨论就是让大家各抒己见，意见和建议可以说，但别伤了和气。”
    袁旭慢慢坐下，鼓着腮帮子不再吭声。
    裴经理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心里有些得意，小子，叫你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李喜燕环视四周，说道：“那大家还有谁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众人本来就心里没有什么主张，刚才又被袁旭和裴经理这么一闹，都没有吱声。
    李喜燕本来也没有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来，目光一掠，顿了顿说道：“既然都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倒是有个情况想谈一谈。”
    众人听她这么说，又都抬起头，把目光对准了她。
    只见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往前一推，标题的方向对着众人，众人目光往那份文件上一掠，看到标题就知道是哪份文件，但不知道此时李喜燕把它拿出来是什么用意。
    李喜燕似笑非笑，手指轻轻叩着桌角，问道：“大家觉得眼熟吗？”
    众人都点点头，袁旭说道：“这是昨天总经理发给我们的文件。”
    李喜燕没接话，说道：“那大家猜一猜，这份文件，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有些疑惑，都觉得李喜燕话里有话，谁也没有吭声。
    李喜燕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是从对方公司里拿到的，换句话说，刚才袁旭所说的知己知彼，在对方公司内部安插人手这个方案，对方已经先一步在我们公司做了。”
    哗！
    这番话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神经都瞬间绷紧，如同抻紧到极致的橡皮筋，再没有半点弹动的余地。
    袁旭张大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那份文件，一时恍神，不知道说什么。
    裴经理手心里冒出汗，脑门上也泛起了潮意，他意识到……事情好像严重了。
    怎么办？昨天晚上的事……到底要不要说？
    李喜燕说完，就留意着众人的神色，没有再往下说，这更加上众人觉得，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细韧丝线，轻快又紧密的缠住了自己的心尖儿，不住的收紧，往上提拉，一时间连大气儿都不敢再出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知道是谁

    李喜燕的话像空气凝固剂一般，会议室里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压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不知不觉一寸寸收紧，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裴经理更是如坐针毡，心里矛盾得不行，昨天晚上的事儿，他始终在“说”和“不说”之间纠结。
    “……”他偷偷看了一眼李喜燕，却没有想到和李喜燕的目光撞了一个正着，他心尖不由得打了一个突，脑子一恍惚，忍不住站了起来，张嘴就要把昨天晚上的事儿说出来。
    正在这时，让他以及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站在远处角落里的边旭突然站了起来。
    像边旭这种助理，是没有资格上会议桌的，就是搬个椅子在远处坐着，甚至有的时候，是比较重要的需要保密的会议，他是连会议室都不能呆的。
    但今天没有人说让他出去回避，他也就没有走。
    他站起来，低声说道：“总经理，我知道这个内奸是谁。”
    边旭这话像尖锐的针尖，把刚才凝固空气像是扎了一个眼儿，哧哧的往外冒着凉气，众人惊愕的看着他，心里比刚才更加紧张。
    李喜燕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眉梢，问道：“哦？你知道？”
    边旭点了点头，又紧咬住了嘴唇。
    李喜燕说道：“过来说。”
    她说罢，察觉到孟颖的目光，孟颖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边旭。
    边旭是裴经理的助理，是平时跟着他最多的人，会不会是边旭察觉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孟颖不知道李喜燕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她是见证人，如果需要，她是不会畏惧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一定会出来作证，指证裴经理。
    不过，她和裴经理到底是有一些不太愉快的过往，在座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来的话，难免会有人质疑，她是不是在寻私，公报私仇什么的。
    如果现在由边旭来说的话，那就太合适不过了，至少比她来说要效果好得多，而且不会让人质疑。
    孟颖兴奋的暗暗搓了搓手。
    边旭在大家的灼灼目光中走上前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总经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手边的那份文件，是不是昨天给裴经理的那一份？”
    李喜燕点点头，“不错。”
    裴经理自从边旭站出来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心在腔子里晃来晃去，就没有一刻的安定，他不知道边旭会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要有大事，他意想不到的，超出他掌控的事情发生。
    边旭双手紧握，看上去特别的紧张，抿了一下嘴唇说道：“这就对了。这份文件，是昨天裴经理让我给他印的。当时我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平时我也经常做这种事，但是昨天裴经理的情绪，此时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李喜燕看着边旭，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边旭本来想卖个关子，等李喜燕问他“有什么不对劲”再往下说，结果等了一会儿人家也不问，他只好清清嗓子，脸色微红的自己往下说。
    “因为我平时印的东西也不少，他需要的都是我经手的，但是那份他却是挺紧张的样子，一连问了我好几次好了没有，而且还是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悄悄问的，还示意我小声点，大概是看出我纳闷，他说，这是总经理给的绝密文件，让我务必小心。”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么紧张又小心，大概并不只是因为这份文件是绝密的，还因为……”边旭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飞快看了裴经理一眼就低下了头去，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此时的神情，还有话说到关键时候的断结，任谁都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含义，猜到了关窍所在。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在他和裴经理之间来回流转，什么样的神色都有。
    裴经理的脸色忽青忽白，最后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边旭说道：“你……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印过文件！”
    边旭猛然抬头看向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裴经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么绝密的文件，如果你不说让我印，难道我自己还能拿去印吗？再说，文件是你收着的，我也没有机会拿到手啊。”
    裴经理嘴唇动了动，还没有说话，边旭转头看向李喜燕，这时的他少了一些紧张和不安，多了几分从容和坚定，“总经理，不信，您看一下第六页，那一页上的6只有一半，那是因为我印的时候，原件不小心折住了一个小角，把6字给遮住了一点，本来想重印的，但是，裴经理催熟得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所以我也就没有重印。”
    李喜燕翻了一下，众人摒住呼吸，都看像那份文件的页码位置，还有李喜燕翻看的动作，听到她淡淡说道：“没错，的确是这样。”
    边旭微松了一口气，“裴经理，我并没有说谎，我的确……对您不忠，但我更想做的是为公司尽忠，如果您因此而恨我，我也没有办法，也……表示抱歉，但是，”他目光闪动，眼神坚定，语气更加坚定的说道：“我不后悔。”
    “你……”裴经理气得脸色铁青，“边旭，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么害我？什么印文件，什么6页，你说的都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印过？你私自翻看我的东西，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私自？”边旭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裴经理，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到现在都不肯承认，难道我一个小小的助理，会偷了你的文件，自己去印吗？”
    “那也不是不可能！”裴经理咬牙说道：“你陷害我！”
    孟颖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冷笑了一声说道：“裴经理，如果边助理是胡说的话，那你不妨说说，你昨天晚上，和谁私下会面了？”
    裴经理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白，众人的目光“唰”一下对准了他，各自带着不同的意味。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就是他，没错的

    不只是边旭，现在连孟颖都开了口。
    一个是裴经理的助理，对他的事情知道得最多最详细，一个是李喜燕得力的信任的人，孟颖的话让不得不联想是不是李喜燕也是相同的态度。
    裴经理的脸色瞬间苍白，冷汗流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转头对李喜燕说道：“总经理，孟颖说得没错，昨天晚上我的确见过对方的吴老板。”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在裴经理和李喜燕之间来回流转，这个消息可是太劲爆了，而且是裴经理自己亲口承认的！
    孟颖目光闪动，压制住激动的心情，这段时间的隐忍，每天的忐忑不安，还有时不时闯入梦中的那次在小黑屋中的经历，那些千夜梦回时的冷汗淋漓，在这一刻，都江聚在胸口，只等裴经理彻底承认的时候喷薄而发。
    边旭紧紧交握双手，手心里渗出汗来，他感觉到裴经理的目光，火辣辣的，恨不能把他的脸都烧出两个洞来，但他忍住了不看，只看向李喜燕。
    李喜燕倒没有像众中想象中的那样，流露出激动和愤怒的神色，相比之下，平静很多。
    她看着裴经理说道：“哦？那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裴经理略有些为难，然而不过是几秒种的事，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他的确是想让我去他们公司上班，还说不会亏待我，但我没有同意。”
    他顿了一下，挺了一个腰杆，继续说道：“因为虽然我来物流这边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在齐氏却已经多年，齐总待我不薄，我不能忘恩负义。总经理，我知道，我这个人……毛病不少，也不太讨人喜欢，但我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公司的事！”
    他说得铿锵有力，脸色也有些激动，腮两边的肉还微微有些跳动。
    众人心里千回百转，想什么的都有，裴经理的确不太招人喜欢，但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在齐氏多年，按说也算是老人了，要说背叛……到一家未知的全新的公司去，的确有点太过冒险。
    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心里默默设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会不会答应对方公司，结果答案显而易见，恐怕多半不会这样做。
    而有的人就不这么认为，齐总和齐氏的确待裴经理不薄，但调到这边来以后，他一直屈居于李喜燕之下，一个做了那么多年上位者的人，不但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给了下马威，开除了侄女，自己还得整天看脸色，要说心里一点怨言没有，那也不太可能。
    如果这怨恨到了一定的程度，恰巧这时对方公司抛过来橄榄枝，也不是没有答应的可能，再说，对方既然是挖人，就一定会准备好筹码，只怕是不会低呢。
    一时间想什么的都有，裴经理也懂得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一方面心焦，一方面又劝自己一定要稳住，别人想什么不要紧，关键是看李喜燕会不会相信他。
    他目光灼灼，一眨也不敢眨，看着一直沉默着的李喜燕，等着她的回答。
    李喜燕手指轻抚着下巴，目光看向那份合同，裴经理心头一动，关键的还是这份东西。
    “总经理，你昨天给我文件之后，再三交待过，一定要保管好，我的确……是格外注意，收拾好也上了锁，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昨天下午把文件收拾好以后，外面的搬运工人就找我说有事，我就去了后面的院子，直到边旭拿着卡片说，你来找过我，我那会儿才回到办公室。但我……也没有顾上查看文件的情况，这是我的疏忽。”
    “那你和吴老板的相遇是……”李喜燕缓缓开口道。
    裴经理听她说的是“相遇”，而不是什么“私下会面，”“约谈”之类的词，眼睛又亮了亮，急忙说道：“纯属巧合，他也刚好去那里吃饭了。”
    孟颖抿了抿嘴唇，几次都忍不住，“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裴经理反驳道：“那里本来就是好多人去吃饭的餐厅，又不是什么很少人去的地方，遇到一起是机率很低的事吗？难道孟小姐没有在公共场合遇到过熟人吗？！”
    他这句反驳倒是挺成功，说得也的确是有道理，至少孟颖就不能立时找出合适的理由再反驳。
    她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时候，还遇到李喜燕了呢，那样算起来，裴经理在吃饭的地方遇到吴老板，机率就应该高很多了。
    但孟颖心里毕竟不服，冷冷哼了一声，咬唇不言语，但神色也绝对是不赞同。
    李喜燕看了孟颖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心急，裴经理急声对李喜燕说道：“总经理，我真的没有做，您不能就凭那个巧合，还有边旭这个王八蛋的污蔑就认定我是内奸啊。”
    裴经理话音一落，边旭微红了眼睛，“裴经理，您怎么骂人呢？”
    裴经理心里这个恨，心说，骂你，我他妈还想掐死你呢！
    李喜燕没理会他们两个之间交锋，对裴经理说道：“那张卡呢？”
    “卡？”裴经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说道：“哦，在我的办公室里好像，我得去找找。”
    李喜燕点点头，示意他去找。
    裴经理急匆匆的出了会议室的门，出去找那张卡。
    会议室里一时静了下来，众人都鼻观口口问心，谁也没有说话，这气氛太压抑，事情太诡异，谁也不敢多说话，不想引火烧身。
    李喜燕环视四周，沉声说道：“大家有什么看法，不妨说一说，说错了也没有关系，今天的事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传。”
    她的话音一落，孟颖嘴唇动了动就想说话，李喜燕对着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孟颖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袁旭见没有人说话，清清嗓子说道：“总经理，我觉得，裴经理八成就是那个内奸。”
    袁旭和边旭的名字里都带了一个“旭”字，当初袁旭来面试的时候，还有人打趣说，这又来了一个轮太阳，以后公司里就是双日了。
    因为这个小小的缘分，两个人处的关系还不错，边旭是从齐氏那边跟着裴经理过来的，有时候袁旭被裴经理训，边旭还经常给他打个圆场。
    现在看到袁旭开口，边旭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袁旭继续说道：“刚才孟颖说得对，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刚好两个人就在饭店遇上，还说什么让他过去的事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有袁旭起了头，其它的人也就有了附和的，点头说道：“没错，是这么个道理，我看，裴经理是掌权掌惯了，突然……怕是心里不服啊。”
    怕是什么，没有人敢说话，但李喜燕心里明镜儿似的。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袁旭看了边旭一眼，后者上前一步说道：“总经理，我真的没有撒谎，不管裴经理承不承认，文件是他让我印的，否则我也没有必要印啊。”
    边旭一提那份文件的事，众人的议论声就更多了，几乎都已经认定，裴经理就是内奸。
    而此时，裴经理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身上出的汗已经把衬衣的前心后背湿透，他一出现，众人立即停止了议论，都转头看向他。
    裴经理脸色十分的尴尬，他放缓了脚步，有些艰难的走到李喜燕近前，说道：“抱歉，总经理，我把……那张卡弄丢了，不知道放到哪里骈去了，找不到了。”
    他一说这话，众人的脸上又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袁旭更是冷笑出了声，好像是他没有找到到，就是铁定了证据，他就是内奸一样。
    李喜燕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点头说道：“裴经理，你知道，我问你那张卡，是什么意思吗？”
    包括裴经理在内，所有的人都愣了愣。
    的确，他们只听到李喜燕问起卡，什么卡，这卡代表什么，又能说明什么，他们却不知道。
    裴经理也一头雾水，摇头说道：“不……知道。”

 第四百四十章 真真假假

    提到那张卡，包括裴经理本人在内，众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隐约觉得，那似乎是什么关键的东西。
    李喜燕似笑非笑，眸光里带了几分寒意，偏头看向边旭，问道：“边助理，你明白吗？”
    边旭的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跳，呼吸略有点紧，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摇头说道：“不知道。”
    李喜燕慢慢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边旭说，又像是对裴助理说，“那张卡上，除了写着我约见裴经理的地点之外，上面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约见的时间。”
    “时间？”裴经理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并没有迟到啊。”
    李喜燕轻笑一声，笑容很快一收，“裴经理，你的确没有迟到，而我，也没有。”
    裴经理听得一头雾水，他的确是没迟到，甚至还提早到了一会儿，他甚至还懊悔过，如果没有提早到那一会儿，也许就不会遇到姓吴的，也不会被李喜燕看到，发生这些说不清的误会了。
    李喜燕偏头看向边旭，问道：“边助理，你明白吗？”
    边旭的呼吸一滞，勉强笑了笑，摇头说道：“总经理，我……并不明白。”
    “是吗？”李喜燕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手指轻按着太阳穴，问道：“裴经理，你是几点到的？”
    裴经理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是六点四十五分到的，我想提到到一会儿，然后准备一下。”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的说道：“我没有想到，姓吴的也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找了过来，我记得我关门了呀，真是奇怪……他进了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应付了说了几句，谁知道……”
    他后面的没有敢再说，谁知道在李喜燕就在那个时候到了，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早知道他还不如迟到呢。
    李喜燕语气悠悠的说道：“是啊——谁知道呢。”
    她话峰一转，目光落在边旭的脸上，“边助理，你知道吗？”
    “我？”边旭嘴角飞快勾了一下，“我不知道。”
    李喜燕“嘶”了一声，眉头微皱说道：“你不知道吗？卡片由我交给你，你转交给了裴经理，中间只有你一个人经手，你要是不知道，那是谁把卡片上我写的七点半改成七点了呢？”
    裴经理一愣，其它的人也跟着一惊。
    “七点半？”裴经理诧异道：“总经理你在卡片上写的是……七点半吗？”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裴经理一拍脑门儿说道：“啊，我说呢，怎么数字7后面有个空，但我当时没有多想，难道……”
    他当时忙着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注意那些细节，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往心里，可偏偏有些事情就是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了偏差。
    李喜燕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我是用铅笔写的，而且写得很轻，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这上面动手脚，结果……显而易见了。”
    裴经理霍然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边旭，边旭的脸色也变了变，血色慢慢退去，用力咬了咬嘴唇。
    “是你？你他妈……”裴经理气得爆了粗口，差点岔了气，伸手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要砸。
    “不是我！”边旭大声叫道：“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个时间就认定是我吗？裴经理，你自己不是把卡弄丢了吗？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故意改的，现在出了事赖到我头上！我为什么要改你的时间？改了我也不知道你会遇见谁啊？你再怎么说，是你和人家谈的，又不是我！”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裴经理气得说不出话，手里的东西还想砸，李喜燕沉声说道：“裴经理，你冷静一点，现在你的嫌疑的确没有洗刷呢。”
    裴经理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用力捏着东西，真恨不得一下子就把边旭的头砸开花，一解心里的恶气，但他现在不得不忍着，要是事情再往糟里变，那他的地位可就堪忧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不行，得忍住，不能因为边旭而坏了大事。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咬牙说道：“你给我等着。”
    他转头又对李喜燕说道：“我真没有改什么卡片上的时间，也不是……故意早去，这事儿……唉，我真说不清，反正不是我。”
    李喜燕没有理会他，手指在那份文件上轻轻叩击，对边旭说道：“边助理，你之前说，这份文件，是裴经理让你印的，是吧？”
    “是，”边旭点头说道。
    “你……”裴经理又气得想说什么，李喜燕继续说道：“是什么时候？我昨天去过他的办公室，你记得吧？”
    边旭不假思索的说道：“记得，就是在那之后，总经理，你出去之后，他就让我印，我记得很清楚。”
    “你确定？”李喜燕再一次确认道。
    边旭用力点点头，无比坚定的说道：“我确定。”
    李喜燕慢慢抽了一口气，众人的心也跟着她这口气，再次提了起来。
    她的眉头紧皱皱，脸上尽是疑惑的神色，“这份文件……”
    边旭上前一步，说道：“总经理，我记得这个标题，也记得第六页那个小标记，错不了。”
    李喜燕再次翻到第六页，那个小小的数字，带着一个小缺口，清晰的映入她的眼里。
    袁旭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总经理，现在很清楚了，卡片上的时间就是裴经理自己改的，他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做好了准备，如果没有人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就推到边助理的身上，卡片现在也找不到了，未免太巧，时间上的事儿他可以推，可这份文件却是铁证，他是推不了的。”
    “铁证吗？”李喜燕看了袁旭一眼。
    “是的，”袁旭不知这一眼是否有别的含义，不自觉挺了挺腰背，“这份文件只有在座的管理层才有，而裴经理就是其中之一，这些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未免太……”
    “袁旭！你别血口喷人！”裴经理气极道。
    袁旭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是不是血口喷人，裴经理心知肚明！”
    “你……”
    李喜燕摆了摆手，对袁旭说道：“袁旭，你看过这份文件吗？”
    袁旭的脸微微一红，摇头道：“并没有，我还不够资格。”
    “嗯，”李喜燕说道：“那么，你怎么就能确定，这是铁证呢？依我看，未必。”
    她这话一出口，裴经理先是一愣，眼睛随即一亮，其它人也都神色各异，目光刹那对准了边旭和裴经理。
    李喜燕把文件往前一扔，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声音沉冷似冰珠，砸进众人的耳中，“这份文件，本身就是假的。”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这才是铁证

    李喜燕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记闷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边旭的脸色更是一白。
    李喜燕说完，目光环视四周，掠过众人的脸，淡淡说道：“大家不妨看一看你们手里的那份，是不是一共有十一页。”
    因为这次会议在传达的时候孟颖并没有说为了什么而开，所以大家都以为是为着昨天这份文件上的事，也就都带了来，反正拿一份文件事，又不费什么，到时候如果要看，结果自己不拿，反而不好。
    所以，在座的人手里但凡是有这份文件的，不约而同的都带了。
    众人默默翻到最后，果然是十一页。
    李喜燕冷笑一声，说道：“这份，只有九页，而且除了第一页之外，剩下的几页都不一样，这一份是我最初的时候特意留给裴经理的，而后来我去了他的办公室一趟，给他的第二份，才是真的。”
    裴经理恍然大悟，激动的脸上的肉都在跳，嘴唇颤抖着说道：“总，总经理……”
    他想说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一时间百转千回，竟然没有一句合适的。
    李喜燕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想这家伙这次也算是得到教训了，这些年平顺日子过惯了，吃这种窝囊的滋味估计早就忘记了，敲打他一下也好。
    她并没有理会裴经理，有心晾着他，看着边旭说道：“边助理，你怎么说？”
    “……”边旭脑子里一团浆糊，混乱成了一片，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让他觉得没法收拾的是，他刚才不只一次把话题往那份文件上扯，信誓旦旦的说，李喜燕手边那份文件是他印的，还清楚的说出了那个刻意制造出来的小印记。
    现在，他想往回圆，都不可能。
    李喜燕目光一寸都没有移开，始终盯着他的脸，“边助理，我在等你的回答。”
    “……”边旭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说道：“总经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份文件就是裴经理让我印的。”
    “哦？”李喜燕笑意微凉，眼里的光冷锐锋利，让边旭的心都猛然一沉。
    “那你倒是说说，裴经理明知道这份文件是假的，还叫你去印，然后这东西又出现在对方公司里，你是不是想说，裴经理实际上假意和对方合作的？”
    裴经理的脸上泛起一丝红，眼珠和脑子都想转一转，好像……这个解释也是不错的，而且这个反转好，他不但不是公司的罪人，反而还成了功臣。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真的，他也没有那么做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乱揽功，胡乱说话。
    之前只觉得李喜燕聪明，点子也多，是个人才不假，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他见识到了李喜燕的手段。
    换句话说，他心悦诚服，而且心生畏惧。
    边旭嘴唇抖了抖，真想顺着李喜燕的话承认，但李喜燕短促一笑，“边旭，你想好了再说。”
    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又把边旭的念头彻底打消。
    “我……也不知道，”边旭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说辞，只能一咬住定，他不知道为什么。
    李喜燕再次打开文件袋，两根手指捏着一张照片从里面抽出来，往桌子上一拍，“你说，你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往照片上一掠，有的震惊，有的迷茫，裴经理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边旭！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想诬陷我！原来你早就认识姓吴的了！”
    听他这么一说，有不知道照片里是谁的人这下也清楚了，这张照片是在黄昏时分拍的，光线朦胧，天边夕阳西下，淡淡的光辉落在照片里男人的肩膀，映着他略带微笑的脸，一双眼睛细长，闪着狡黠的光。
    站在他对面的人略低了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嘴唇微张，应该是在正说着什么话，看这两个人的语气神态，绝对不是陌生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
    众人都抽了一口气，心里的想法千种百样，事情的反转出乎他们的意料，谁知道一会儿还会有什么变化，想着刚刚说裴经理的那些话，现在都有点冒冷汗，这次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敢再多说。
    边旭没有想到还会有照片，他猛然上前一步，下意识想去拿那张照片，裴经理胖胖的身子变得灵活无比，一下子跳起来按住照片，转头怒目看着边旭，“干什么？你想销毁证据？我说，这才算是铁证吧？比他娘的什么狗屁文件更铁吧？”
    他一时激动，又有一种翻了身的痛快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边旭的脸郁闷得有些扭曲，裴经理说得不错，这张照片，的确是铁证，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解释这张照片的存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眼睛紧紧合上，再次睁开时已经是一片通红，“没错，是我。”
    “哈！”裴经理大笑一声，心里闷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出来了一半儿，“果然是你小子，还敢陷害我，看我……”
    “裴经理，”李喜燕淡淡开口，裴经理嘴里的话来了一个急刹车。
    “我还在这儿呢，你稍等一下再发威也不晚，”李喜燕略带几分讽刺的说道。
    裴经理收回胖手，讪讪的搓了搓，后退两步不再多说什么。
    “是谁指使你的？”李喜燕对边旭说道。
    边旭咬了咬牙，说道：“没有，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李喜燕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边旭垂着眼睛，看着鞋尖，沉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像沁凉的水，滑过众人的心头。
    “我家里条件不好，供我读完书已经穷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一年前进了齐氏工作，小心翼翼通过了实习期，本来可以到一个好的岗位，一来可以多挣点钱缓解家里的困境，二来也可以实现我自己的理想，好好做一番事，不枉费我辛苦读这么多年的书。”
    他说到这里一顿，猛然抬头盯住裴经理，眼睛里迸出狠意，咬牙说道：“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边旭恨恨的一指裴经理，表情悲愤。
    裴经理的表情一变，咬牙说道：“胡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边旭冷笑一声，脸色有些苍白，“你自然是不知道，你多厉害啊，整天高高在上，仿佛天底下就只有你，你可以左右一切，包括别人的前途，别人辛苦努力得到的东西，在你这里一文不值，你甚至可以轻描淡写的抹去，我就想问，凭什么？”
    裴经理张了张嘴，神色仍旧有些不服，但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边旭又笑了一声，笑声有些悲凉，“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全家的希望，就被你轻飘飘的一句让我给你当助理，我就成了你身边的一条狗，从来没有上班时间，没有工作内容，唯你的命令为准，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你们知道吗？我甚至还得伺候他家里的猫狗！他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我还得给他打掩护！”
    众人摒住呼吸，眼神闪动，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那神色八卦的任谁都看得出，这是等着听下面更大的新闻呢。
    裴经理脸色涨得通红，两边的肉颤了颤，怒声指着他说道：“住嘴！你给我住嘴！”
    “我为什么要住嘴？”边旭反问道：“嘴是我的，反正以后我也不用再怕你了，你也休想再对我呼来哧去，要想开除我也容易，把你欠我两个月的工资还给我！”
    “你……”裴经理眼睛瞪得溜圆，胸口气得都要爆了，这小子真是疯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李喜燕淡淡说道：“工资不是由公司统一发放的吗？”
    “是啊，但是奈何人家裴经理人脉广，有办法，”边旭嘴角泛起冷冷的笑纹，“他和管工资发放的出纳关系不错，他直接就把我的工资从那里领了，然后对我说晚些天再给我，这一晚就已经晚了两个多月！我奶奶病了一个多月，我给她买药钱都不够，问裴经理拿钱，他说没有，让我再等等，我说我妈生病了，他说……他又不是医生，这事儿跟他说没有用。”
    这话任谁听了也是一皱眉，再看向裴经理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暗含讽刺的，轻蔑的，怒意的，什么样的都有，这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裴经理的身上，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红一阵白一阵，第一次感觉人的目光也能让他如此坐立不安。
    “那……那也掩饰不了你背叛公司的事实！”裴经理心虚的叫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心虚感更加强烈，听在别人的耳中，特别难听。
    “哼，”边旭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抬手掠了一下挡住眼睛的一缕发，“要说背叛，我并不是想背叛公司，说白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的日子好过，就是想害你。”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但此时众人听了，不但不觉得边旭不对，反而有些痛快，甚至有些想鼓掌的冲动。
    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喜燕也听明白了，和她预想的基本上差不多，在知道是边旭的时候，她就琢磨过，边旭到底是图什么，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利益，二是出气。
    要说利益……也不是不可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边旭还是在缺钱的时候，要说出气就更有可能了，边旭自己也说了，就是不想让裴经理好过。
    这两点，边旭都占了。
    她轻皱眉头，正想说什么，边旭从口袋里摸出一叠东西来，外面是一张纸，他双手拿着，往李喜燕的面前一放，说道：“总经理，这是对方给我的钱，除了有一部分给我妈买了药和一些吃的，其它的都在这里，还有我给他打的一张收条，你可以核对一下。”
    他顿了顿，垂下眼睛说道：“这些钱刚好是我两个月的工资，我早想好了，如果被发现开除的话，那我也要要回我的工资来，把这笔钱还给对方，我说了，我不是为了背叛公司，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我就是想给裴经理一个教训！”
    李喜燕的目光在那张纸上一掠，她不用细看，也知道这次边旭没有撒谎。
    她略一沉吟，裴经理莫名有些心慌，急忙上前一步说道：“总经理……”
    他还没有说完，李喜燕摆了摆手，把他后面的话打了回去。
    裴经理一噎，退到了一边。
    李喜燕的目光环视四周，对众人说道：“诸位，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你们先回工作吧。”
    众人一愣，心里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还没有听到更劲爆的消息呢，比如裴经理和别的女人鬼混什么的。
    但现在李喜燕发话了，今天他们也都见识了李喜燕的手段，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各自快步离开，连头也没有敢回。
    裴经理迟疑了一下，他本来以来李喜燕会留下他再问问之类的，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一些，但他等到最后也没有听到李喜燕叫他。
    他走出门的那一刹那，眼风飞快往这边一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究竟是紧还是松，难道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他觉得有点太简单了。
    但转念一想，背叛公司的人的确不是自己，就算是……那也是和边旭之间的事儿，应该不妨碍别的吧？
    他忐忑不安的走了出去，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听到李喜燕说道：“边旭，你留下。”
    裴经理的脚步一滞，立时“咯噔”了一声。
    这时孟颖从里面走出来，门再次合上，看到裴经理，孟颖面无表情的说道：“裴经理，不走吗？”
    “走，走，”裴经理干笑了两声，紧了紧握着文件夹的手指，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会议室里安静，呼吸都听得见，边旭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说道：“总经理，你想怎么处置我就直说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李喜燕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一手托着腮，一手轻轻叩击着桌角，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边旭在这样的目光里，心头一紧再紧，少女的目光平静，一张脸白皙干净，如同用最清澈的泉水洗过，只不过……是冰凉的泉水，那股子寒意浸入了眼睛里，看人一眼就让人心里发寒。
    边旭悄悄吞了一口唾沫，心里越发慌乱，良久，李喜燕轻启嘴唇，问了他一个问题，边旭一听，霍然睁大了眼睛。

 第四百四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消息

    边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着李喜燕，一口气悬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容俊秀，一双眼睛平静幽深，竟然让他莫名心惊。
    “总经理，你说的……是真的？”边旭犹豫再三，最终结结巴巴的开口确认。
    “当然，”李喜燕点头，没有半点含糊。
    边旭把那口悬在喉咙里的气抽了回去，分外悠长。
    不过，他只是略一思考，便下定了决心，神色坚定的说道：“总经理，只要刚才说的都能做到，我就答应。”
    李喜燕轻柔一笑，“是真是假，今天下午你就知道。”
    “好，”边旭点点头，“那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有人敲门，李喜燕应了一声，孟颖走进来，脸上有些疑惑的瞄了边旭一眼，说道：“总经理，有找边旭的电话。”
    “哦？”李喜燕心头微喜，对边旭道：“那你去接吧。”
    边旭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找自己，他跟着孟颖出了会议室，走到一间会议室前停住，一抬头才发现，竟然是李喜燕的办公室。
    他就更加纳闷了，怎么会有找他的电话，打到李喜燕的办公室？
    别说他了，孟颖也奇怪得很。
    奇怪归奇怪，电话还是要接的，边旭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短短的几分钟，边旭的心情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从高到低，再由低到高，脑子里嗡嗡作响，直到再次回到会议室，站在李喜燕的面前，他的耳朵里还在回响着他妈妈的喜悦的声音。
    “旭儿啊，妈在医院呢，刚做了个检查，医生说我的病没有什么大问题，吃点药打两针就好了，你这个朋友真是不错，又细心又周到，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呀。”
    李喜燕看着边旭变幻不停的脸，知道他心里所想，问道：“这下信了吗？”
    边旭用力握了握拳头，“好，总经理，我答应。”
    李喜燕不动声色，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一抹笑意飞快消失在唇角。
    包括裴经理在内的，所有参加了会议室会议的人，都还没有回过神，今天这个会议是一波三折，内容精彩超乎他们的想象，但他们也深刻意识到，李喜燕当真不是好惹的。
    她的手段，她的沉着冷静，再一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还有，他们至今也没有想通，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难道说，李喜燕早就知道，还派人打入了对方的内部？
    一想到这一点可能，他们又从心里打了个冷颤，自问如果是他们坐在那个位置，可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一方面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抓紧时间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另一方面也竖起耳朵，想知道李喜燕究竟会怎么处置边旭。
    开除……应该是避免不了，但边旭多少有些冤枉，应该是裴经理最可恶，可边旭再怎么说，也算是背叛了公司，这种行为可不能忍受。
    说来说去，裴经理最可恶，但他并没有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儿，知道这个家伙人品差，可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真是让人憋气。
    怎么想的人都有，但等来等去，谁也没有得到最后的确切消息，唯一知道的是，边旭出了会议室之后就离开了公司。
    至于去哪里了，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反正就是……
    不知道。
    这种感觉像被吊在了半空，上不来下不去，那种感受就别提多难受了。
    李喜燕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甚至连裴经理都没有再理会，这就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而裴经理就像是坐在了仙人球上，往哪边滚都觉得不安生。
    他一会儿提心吊胆的想万一李喜燕找他谈怎么说，一会儿又咬牙切齿的骂边旭不是东西，什么话都往外说，让他的脸都丢尽了。
    惶惶中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都格外安静，普通员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各自的领导都是用眼珠子四处瞄，各自用眼神儿会意，谁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话，也都不敢再多说什么，悄么声儿的吃完饭，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儿。
    平时热闹的吃饭时间，竟然变得静悄悄的。
    餐厅里负责打饭的大妈很是奇怪，几次从窗口悄悄往外看，心里纳闷却又得不到答案，抓心挠肝的那么难受。
    李喜燕和孟颖坐在一起，孟颖这心里也跟藏了只猫似的，她也不知道究竟后来事情怎么样了，肚子里好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会有电话打到李喜燕那里找边旭，比如边旭接完电话之后的反应，还有他出了会议室去了哪里，等等。
    可她不敢问，几次用眼角的余光偷看李喜燕，都没有把问题问出口。
    之前她对李喜燕很欣喜，也很感激，但说实话，因为年纪小好几岁，她心里是有一点点的藏私的，大多时候心里有百分之七十把李喜燕当成个小女孩，百分之三十才当她是总经理。
    但今天的这一切，如同当头棒喝，短暂的震惊和错愕之后，她的脑子迅速恢复了清明，认准了自己的位置。
    孟颖自以为和李喜燕要好，甚至昨天去赴裴经理的约还叫了她一起去，然而今天的事，她却一无所知，和别人一样的懵。
    孟颖不禁想，李喜燕这么做是否有别的什么含义，比如……是为了让她当个目击证人，或者是……敲打她一下。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心里生出敬畏。
    李喜燕倒是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也没有提上午发生的事儿，吃完饭就回了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合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
    大约下午两点钟左右，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李喜燕应了一声，孟颖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李喜燕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孟颖平复了一下情绪，脸色依旧苍白，“刚刚……我去大厅签字，看到有辆警车过去了。”
    李喜燕放下手里的笔，“嗯”了一声，“然后呢？”
    孟颖反手关上门，低声说道：“我看到边旭坐在车里。”
    孟颖一边说，一边盯住李喜燕，她的心跳得飞快，要不是紧紧抿着嘴唇，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李喜燕面色平静，竟然没有丝毫的波动，重新低下头说道：“哦？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悄悄跟了一段，停在那家货运公司门前了，两个警察把边旭从车上带了下去，带进那家公司去了。”孟颖飞快的说道。
    李喜燕淡定把文件最后几行看完，签上了名字，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吗？我知道了。”
    知道了？……
    这就完了？孟颖不禁有点傻眼，她还想着看李喜燕惊讶的神情，她都惊成这样了，怎么……李喜燕这么平静？
    她百思不得其解，陷入困惑里一时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李喜燕问道：“还有事儿吗？”
    孟颖回过神来，摇头说道：“没，没有了。”
    “那就忙你的事儿去吧，边旭的事就告一个段落了。”李喜燕声音不高，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味道，孟颖心里打了一个突儿，她立即明白，李喜燕是不想让她把这件事到处说。
    她当然不会说，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她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看到李喜燕的侧影，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李喜燕之所以不惊讶，是不是因为她早就知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又摇了摇头，不，不可能，边旭虽然做了有损公司利益的事，但也就是开除，怎么会牵到警察？而且……一旦牵扯上了那可是要面临失去自由的事，李喜燕怎么能左右得了？边旭又不是傻子。
    孟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这一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了，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有些消息总是会自己长出翅膀，不是孟颖不说，其它人就不会知道。
    下午还没有下班的时候，就有个消息传遍了公司，不仅仅是孟颖知道的边旭被警察带着去了货运公司，更为劲爆的是，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人，据说就是那位吴老板。
    至于这其中的原由，说什么的都有，但让人奇怪的是，这明明就是两家公司的事儿，说白了就是同行之间的一点竞争，怎么会牵扯到警察局去了？
    这个消息，让本来就坐立不宁的裴经理更加不安，心里像是长了草，怎么也安抚不住。
    怎么会扯到警察了？他有些发毛，想着边旭跟了他这么长的时间，好多事儿可都清楚，比如……咳咳，自己跟那个俏寡妇有点儿那什么的事儿，这个……边旭会不会都抖出来？
    还有扣住他工资的事儿，这小子会不会夸大其词？一想到这些裴经理就一肚子气，恨不能咬边旭两口，也有些懊恼当初不该为了讨俏寡妇高兴，给她买那条花裙子和那双红皮鞋。
    他挣钱不少，但家里的老婆心里门儿清，一到发工资的日子比他还盼工资，给他留在手里的钱寥寥无几，根本买了不了什么。
    他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边旭的身上，这小子平时挺好脾气的，话也不多，他也是大意了，没有想到这咬人的狗不叫，最后这小子竟然……
    他越想越气，却又无处发泄。
    这时办公室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稳住心神没好气的接起来，“喂，谁呀？”
    那边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哟，怎么这么大火气？谁惹你生气啦？”
    要是平时听到这个声音，裴经理的骨头都得酥一半儿，但此时此刻，他除了郁闷就是郁闷。
    “不是跟你说过吗？没事儿不要打到公司里来，”裴经理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就记不住？”
    那边的人一听，愣了一会儿说道：“裴康，你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裴经理心里越发烦躁，“我当然知道，你到底有事没事？”
    对方的声音一听这话，立即拔高了两个度，“裴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老娘给你打电话好声好气的说，你发的什么疯？”
    裴康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惑。
    当初他是怎么看上这个女人的？
    他还有一件事没有想到的是，比现在更糟糕的状况还在前面等着他。

 第四百四十四章 家书重千金

    边旭的事不径而走，但众人都不敢讨论，把所有的好奇和疑惑都闷在心里，别提闷得多难受了。
    裴经理一出办公室就觉得众人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扫过他，比针扎的都难受，心里就更加郁闷，和俏寡妇在一起半年多，还是第一次发了火，不顾她在那边的尖叫挂断了她的电话。
    受不了别人的眼光，除了上厕所之外，他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办公室。
    李喜燕波澜不惊的过了一下午，直到下班，也没有人从这位小小年纪的总经理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众人心里对李喜燕的畏惧又多了几分。
    李喜燕回到小院，特意在之前出现过车轮的地方看了一眼，今天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她暗自嘀咕。
    秋意已经很浓了，院子里的那棵树叶子渐渐黄了，由浅黄变成了深黄，早上的阳光洒下来，细碎如金。
    李喜燕早上起得早，虽然这院子就她一个人住，但她也不会偷懒，经常把院子打扫一下，还在院子里种了一点儿菜，她在菜市上买了一点菜种子，这个时候正郁郁葱葱，长得很水灵。
    再过几天就可以吃了，李喜燕看着水嫩菜想，到时候储存一下，够她吃一个冬天的了。
    正在琢磨着，忽然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她转头一看，院子里进来一个女人，大约五十来岁，两边额角的头发白了不少，身上穿得干净利索，脚上是一双半旧的皮鞋。
    这位大妈她并不陌生，但也没有说过话，偶尔见到，所以有些印象，应该是这附近的住户。
    李喜燕走出菜地，问道：“您有事儿？”
    大妈脸上带着浓浓的笑，眼睛都在闪光，“哎呀，这小院子可真不错，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喜燕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微凉，像秋天的风，哗啦啦扫过落叶，丝毫不留情。
    “大妈，您不知道我是谁，就来找我？”
    大妈没有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脸上的笑不禁有些尴尬，“我经常看见你呀，你不记得我了？说起来咱们经常碰面的，我也住在附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姑娘，你说是不是？”
    的确是，但不是这么个结交法。
    李喜燕并不喜欢自己找上门串门的人，而且这位大妈给她的第一感觉就不太舒服，一进院子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四处打量，悄么声儿站在别人身后，她也不是没有在乡下农村生活过，乡下人爱串门，但也绝没有这么个串法。
    李喜燕拍了拍手上的土，“俗话还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儿虽然不是什么殿，但也不是随便能闯进来的，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要是没事我还要上班，得出门了。”
    大妈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了，她不自在的拢了一下耳边的发，“哎，看看我，倒是我……来得不巧不招人待见了，我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见你自己……在这里出来进去的，觉得你自己挺不容易，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李喜燕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平静却平添了几分锐利，像可以瞬间看透人心。
    大妈心头一跳，全身不禁一僵，这一刹那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您倒是有心，还知道我出来进去的一个人，怎么，您很闲吗？平时就注意观察我？”李喜燕毫不留情的问道。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像这种“事儿妈”，李喜燕是半点好感也没有，成天没事儿就琢磨别人，东长西短，全凭猜测和一张嘴搬弄是非，一天天就知道嚼舌头，难道就没有点正事儿可干吗？
    李喜燕总觉得这个大妈出现得太过奇怪，她不想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得把门关得死死的。
    “我哪儿有——”大妈一愣，心想这姑娘怎么不按正常的话说？不是都说了吗，觉得她是一个人，想问问她有什么可帮忙的，这是好话啊……怎么连对方个好脸都换不出来？
    李喜燕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拿起挂在树枝上的包，“我要上班了，您还不走？和我这树聊聊？”
    和树……有什么好聊的？大妈被噎了个半死，讪讪的想扯出一个笑脸，但看到李喜燕冷淡的神色，又挂不住掉到了地上。
    看着李喜燕锁了门直接掉头就走，大妈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叹了一口所了，摸摸鼻子想，明明就是一个小丫头，怎么感觉这么难弄呢？真是头疼。
    李喜燕比平时出来的早，走的速度并不快，在半路上遇到了等她的阿远，看到她冲她笑了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
    李喜燕看到他的笑，感觉心情好了不少，比那个大妈的假笑可爱多了，简直没法比。
    “昨天人被带走了，听说了吧？”阿远把掉到头上的一片落叶抚下去说道。
    “嗯，”李喜燕点点头，“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阿远的眸色微深，摇头说道：“反应是有，但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我感觉这事儿似乎另有玄机。”
    “怎么？”李喜燕迅速的一想，脑子里转得飞快，“你是说……”
    阿远心里赞了一声，这小姑娘脑子转得真快，他还是当时根据货运公司里的情况琢磨了半天才想到这种可能，看李喜燕这样儿，这么快就想到了。
    “我感觉是的，但目前还不太确定，”阿远点头说道：“那吴的背后八成还有人，这公司并不是他的，而且应该已经有人报了信，所以公司才没有太乱。”
    李喜燕想通一点并不难，她自己就是一个例子，这里是她负责不假，但老板还是齐树铭啊，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齐树铭也会出来主持大局，公司也乱不了。
    “那你们要小心一点，如果风声不对，尽早撤，安全最重要，明白吗？”李喜燕嘱咐道。
    阿远露齿一笑，“行，我们知道，你放心。哦，对了，还有件事儿，那个……差不多了，你看什么时候动手合适，就说一声，和以前一样，留记号就行。”
    “好，我知道了。”李喜燕说完，阿远从树后拿出一个包袱来递给她，“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李喜燕好奇道。
    阿远把包袱往她怀里一塞，“你看了就知道了，我先走了。”
    他说罢，也不等李喜燕说什么，转身飞快的走没影儿了。
    这里离公司也不远，包袱包得挺好，上面的结也打得结实，李喜燕没有急着打开，拿着包袱去了公司，准备到办公室再看。
    刚到走廊，就遇到了裴经理，他手里端着一杯浓茶，眼睛里没有神采，下面还有两大片青黑，看这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儿，就知道他没有睡好。
    李喜燕心里冷笑，能睡得好才叫怪了，估计边旭的事儿得让他闹心几天，一直压着没有和他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总经理，”裴经理抬头看到李喜燕，急忙打了个招呼，还咧嘴笑了笑，这一笑就跟个鬼差不多。
    李喜燕勾勾嘴唇，微微点了一下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裴经理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不知道李喜燕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这就算结束了？
    如果是真的那自然是好，可是，他总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想到李喜燕冷锐的目光，他总觉得……这么就完了太便宜他了。
    呸！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立即在心里骂自己，真是贱骨头，难道非得让人家处置你才行？
    他心里忐忑的回了办公室，又缩在里面不出来了。
    李喜燕才懒得理会裴经理怎么想，现在还不到理他的时候，她放下包，把包袱一点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几件秋冬的衣服，下面是几件旧衣，上面是两件新的，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样式，最上面还放着一个信封，她呼吸一滞，心里又涩又暖，把信封打开，里面是几页信纸，还夹着一些纸币。
    展开信纸，是喜凤的笔迹，有的字不会写，还写了拼音。
    喜凤说想她了，还说新学期开始了，她学习很好，老师让她做了课代表，还入选了第一批少先队员，李喜燕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噙了笑意，仿佛眼前浮现喜凤那张骄傲的小脸儿，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胖了还是瘦了。
    第二页是小猪写的，也是汇报了一些情况，还说最近大鹏哥来信了，信里问她好，他在回信里没有提李喜燕只身去了另一个城市的事儿，只说一切都好。
    李喜燕想着小猪给大鹏写回信时紧绷的神情，还有撒谎进纠结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好笑还有几分心酸，特别是看到最后，小猪说他是家里的小小男子汉，会好好照顾家人，让她放心的时候她心里的酸意更浓。
    第三页是妈妈写的，字字叮嘱，句句担忧，这些钱也是妈妈给她的，衣服也是妈妈买的，让她试试看是否合适，孤身在外不要省钱，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一切都好，和赵朝处得也很幸福美满，让她不必牵挂。
    最后一页是赵晓雯写的，说了一些琐碎的事，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好久没有体会过有妈妈的感觉了，唯一的遗憾是李喜燕这个好姐妹不在家。
    看到这些，李喜燕的心安了不少，她最牵挂的还是妈妈和赵朝的日子，谈的时候是一回事，真正过起日子来，锅沿马勺，柴米油盐，想不到的琐事太多，而很多时候，琐事才是最要命的。
    看到家里人来的来信，温暖的冬衣，李喜燕的心都被温暖添满了，手指轻轻抚着衣服，上面似乎还有妈妈的温度，她想着想着，嘴角翘起来，眼睛里却泛起泪光。
    她连着把信看了好遍才装好收好，正打算把包袱也收起来，忽然看到还有一个信封，应该是之前和这个信封放在一起，只是后来滑下去了。
    她拿起来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是度允的字，除了信纸，里面还有一张支票，上面金额不大不小，足够李喜燕这个冬天的吃穿用度，不会多到吓人让她不敢收。
    李喜燕忍不住一笑，度允啊办事永远那么妥帖，看人心永远那么准。
    信里说因为家里人不知道李喜燕的地址，就把东西交给了他，他想了想也的确天快凉了，空着手不太好意思，又不知道李喜燕喜欢什么，索性寄张支票，让她自己买。
    李喜燕刚把信看完，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第四百四十五章 “痕迹”太明显了

    李喜燕收到家人和朋友的来信，心里十分温暖，看到那些东西和一个个的字，特别感动。
    刚把信看完，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她快速把东西收拾好放到一边的小柜里，转头应了一声，孟颖推门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李喜燕直觉感到，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孟颖的眼睛往后一瞄，轻声说道：“总经理，齐先生来找您了，现在在会议室等。”
    “齐先生？”李喜燕微怔，下意识问道：“哪个齐先生？”
    话一出口，她也想起来了，姓齐的人，孟颖没有称之为“齐总”，而且还说得很谨慎，应该就是齐树峰了。
    果然，孟颖回答道：“就是齐总的堂弟，齐树峰。”
    “哦，”李喜燕眼前浮现那个男人不可一世的脸，心里顿时有些冷淡，“知道了。”
    孟颖一愣，知道了？这算……什么回答？
    她迟疑道：“总经理，你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吧，这位齐先生的脾气不是特别好，而且他今天似乎心情也不怎么样，一进来就沉着脸。”
    李喜燕明白孟颖的好意，点头说道：“你先过去，给他上茶。”
    孟颖刚要松一口气，又听李喜燕说道：“让他等着。”
    “……”那口气还哽在喉咙里，堵得更结实了一些，孟颖心里哀鸣一声，总经理到底是年纪小一些，人情世故上略有点……
    但她看了看李喜燕的脸色，也不敢再催促，只好点头退了出去。
    李喜燕并不知道齐树峰来干什么，管他干什么呢，这是她的地盘，来见她，就得按她的规矩来，现在就得等着。
    她抿了一口茶，翻看了这一周的报表，又看了看日历，一转眼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都快要立冬了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有周明烨的消息，她每到休息日的时候都会去医院之类的地方四处走走，希望可以得到一点点消息，但……会越来越渺茫吗？
    她的心里有些闷。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呼”一下子推开了，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孟颖小跑着跟着后面，一脸急切，男人已经进了步，孟颖无奈，只能飞快看向李喜燕，给她递了个眼色。
    李喜燕示意她先出去，孟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退出去关上了门。
    齐树峰阴沉着脸，目光锐利的在李喜燕脸上打了几个转，见她在淡定睥喝茶看文件，脸色更沉了几分。
    “李喜燕，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开口问道，语气明显是质问的。
    李喜燕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舌尖把一点茶叶顶了出来，才慢慢开口说道：“什么？”
    齐树峰的一口气差点憋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他的喉结滚了滚，说道：“你耳朵聋了？还是我的话你听不懂？”
    李喜燕掀了掀眼皮，“当然没有聋，只是有的话不愿意听，也不明白，懒得动脑子想。你有什么话直说，我忙得很。”
    齐树峰咬了咬牙，他进来半天李喜燕连个“请坐”都没有说，他还站着呢。
    运了两口气，他转身坐在沙发上，翘起腿这才说道：“我问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语气淡淡的打断他说道：“你问我？齐先生，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齐树峰一怔，随即冷笑一声，“李喜燕，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自己当盘菜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清楚啊，”李喜燕顺着他的话说道：“你不是齐家的人吗？齐总的兄弟，人称一声齐先生，我说得不对吗？”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多问？”齐树峰带着怒意问道，“那你还装什么糊涂？”
    李喜燕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齐先生，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你在齐家的地位，可我没有明白，你在我这公司里是什么身份？”
    齐树峰立时变了脸色，这个难堪劲儿就别提了，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死丫头是笑话他空有齐家人的身份，手里却没有实权，在这个小公司里连问她话的资格都没有。
    李喜燕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并没有感觉，她对齐树峰一直都是无视的，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当然，前提是，他别招惹她。
    齐树峰手用力抓着沙发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李喜燕，你别太狂妄！”
    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齐先生说错了，我没有和你狂妄的欲望。”
    “！”齐树峰气得脑仁有些疼，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连狂妄都懒得呗？
    李喜燕现在的表现在齐树峰的眼里就是油盐不进，就好像无从下手，怎么都制服不了对方似的，但……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啊。
    他运了口气，勉强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问道：“边旭是怎么回事？”
    李喜燕手里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着齐树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这目光并不锋利，但齐树峰就是感觉这目光像能透视似的，穿过肌骨能看到人心里去。
    他忽然有些不太自在，换了姿势说道：“李喜燕，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放下笔说道：“那齐先生说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齐树峰嘴唇一动，“我是来……”
    说到半路，他心里有惯懊恼，怎么搞的，被这个死丫头这一盯，心里一哆嗦，差点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他清清嗓子说道：“来问边旭是怎么回事，他之前不是在齐氏吗？现在出了这种事，齐氏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爷爷让我过来问问。”
    他不着痕迹的搬出齐老爷子，想给李喜燕一些压力，但是他并不知道，他自以为的“不着痕迹”，在李喜燕的眼睛，“痕迹”太明显了。
    她一时没有答话，脸上露出浅浅的笑，“齐先生，齐老先生怎么说的？”
    “？”齐树峰愣了愣，这丫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不是应该快速的说明一下边旭的情况吗？
    他皱眉说道：“你别管那些，只说边旭是怎么回事？”
    “齐先生听谁说边旭出事了？”李喜燕反问道。
    齐树峰一噎，手指摸了摸腕上的手表，琢磨着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第四百四十六章 至少你不行

    齐树峰不得不承认，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或者说，他把李喜燕想得简单了。
    原来以为他气势汹汹的来问几个问题，李喜燕见他这样的怒气冲天，一定会心生畏惧，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
    可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这么难缠。
    李喜燕问道：“齐先生是听谁说，边旭出了事？”
    齐树峰一噎，咬牙说道：“这么大的事能不知道吗？边旭好歹也是齐氏出来的人，我就纳闷了，好好的人，怎么一到这边就变成了这样？居然还折腾到局子里去了？”
    李喜燕等着他说完，淡淡说道：“齐先生是想说我这边的风水不好吗？”
    “？？”齐树峰愣了愣，他什么时候说这边的风水不好了？他只是说李喜燕不会管理而已！
    他刚要张嘴否认，李喜燕又说道：“没有想到，齐先生还这么迷信，这个习惯可不好。”
    “……”齐树峰。
    李喜燕抿了一口茶，看着清流的水面，嘴角飞快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
    “齐先生，您该不会还给我找了风水先生吧？”
    “我才没有，闲得我？”齐树峰气呼呼的说道：“李喜燕，你别装傻，你说，边旭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要去派出所？闹得这么大？公司的事不是该内部处理吗？”
    他看着李喜燕手里的茶杯，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这个死丫头，只顾着自己喝，连杯茶都不说给他上！
    李喜燕的脸色明显沉了几分，眼睛里也多了几分冷意，“齐先生既然提到公司内部，那今天又何必走这一趟？”
    齐树峰眉心跳了跳，火撞上了脑门，他“蹭”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不该来管这事儿呗？”
    李喜燕喝茶，不吭声，无异于是默认了。
    齐树峰更加来气，控制着自己想要冲过去的冲动，说道：“李喜燕，你别忘了，你是谁给做事的！”
    “我当然不会忘，齐总的知遇之恩，我没齿不忘。”李喜燕不卑不亢的说道。
    言下之意，她只看齐树铭一个人的面子，和他齐树峰没有半点关系。
    “李喜燕，你真以为齐树铭就是天吗？有了他做靠山，就没有人能动得了你了？”齐树峰怒声问道。
    李喜燕抬眼，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至少你不行。”
    齐树峰差点气得倒仰，一张挺好看的脸因为怒意而变得扭曲，他指着李喜燕，半晌咬牙说道：“行，你行。我今天就要给你上一课，让你看看，到底是谁是胳膊谁是大腿！我这就去见边旭，把他给救出来，让他在我身边效力，我看你能怎么办。”
    李喜燕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但是最后几句，还是让她心里一动，原来只是猜测的想法，因为齐树峰这几句语无伦次的话而更加坚固。
    “齐先生，你今天是来替边旭打抱不平的？”李喜燕问道。
    齐树峰气得头脑发懵，脱口说道：“是又怎么样？”
    李喜燕抿着茶，没有再回答，齐树峰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疼，自从到了这里见到这个死丫头之后，想问的问题她一个没正经回答，反而是她问什么自己就说了。
    这都是怎么个情况？
    看着李喜燕那云淡风轻，漠不关心的样子，齐树峰的心里翻滚起惊涛，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后悔。
    “你别胡乱猜测啊，更别胡说，边旭可不是我的人。”
    呃……他说完发现好像越描越黑了。
    李喜燕也没有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来，不禁好气又好笑，心说齐老爷子是怎么搞的，听说特别宠爱这位齐先生，眼睛是瞎了吗？还是老糊涂了？
    就连自己这个没有和齐树峰打过几次交道的外人都觉这个家伙是个又骄傲又自负还偏偏又怂的草包，齐老爷子能看不出来？
    李喜燕暗自摇头，搞不懂。
    见李喜燕不吭声，齐树峰只觉得心里发闷，好像使出全力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真是让人难受。
    李喜燕见他气鼓鼓的站在那里还不走，纳闷道：“还有事？”
    “……”齐树峰恨恨的说道：“你等着！”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控制住回头看李喜燕的冲动，脚步故意放慢了一些，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等到李喜燕叫住他。
    他走到走廊上，又气又懊恼，搞了半天闹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也没有办成什么事，反而给自己搞了一肚子气。
    李喜燕才懒得理会他，齐树峰手里又没有实权，也管不到她的头上来，空顶着一个齐家人的身份，实际上并不能把她怎么样，没有必要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不过……她心思微动，有个事儿还是要查一下。
    趁着吃午饭的功夫，李喜燕提前吃完，去了和阿远约好的留记号的地方一趟。
    等到傍晚下班的时候，就见到了阿远。
    “帮我查件事，”李喜燕目光微闪，放低了声音，在阿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阿远毫不迟疑的点头说道：“好，等我有了消息联系你。”
    李喜燕只是猜想，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有证据才能站得住脚。
    回到小院子，她再次往车轮出现的地方扫了一眼，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了。
    并没有什么异样，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把手里的包袱放到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嗯？李喜燕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钥匙往里插了三分之二，突然进不去了，当然门也开不了。
    这是……
    她拔出钥匙，仔细往里看了看，锁眼里黑乎乎的，又很小，不过李喜燕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的确是有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那就看不清楚了。
    李喜燕不禁皱眉，这事儿可不是平白无故的，一定是人为，锁眼里不可能自己长出东西来。
    她正在疑惑是谁干这种事，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怎么了？”
    这声音很陌生，李喜燕回过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是寻常人家的大妈用来买菜的那种，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李喜燕见是个陌生人，还是个男的，就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不料，少年走上前来，微笑说道：“你不认识我？我是住在街口那家的，经常看到你路过，我叫阿坚。”
    李喜燕并没有什么印象，她走路又不会东张西望看路边的人家，对这个叫阿坚的少年实在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坚走过来，看着她手里的钥匙，又看看那把锁，问道：“怎么？打不开了？”
    李喜燕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阿坚拎着篮子又上前几步，把篮子放在一边，翻开锁看了看，“咦，好像有东西堵在里面了。”
    李喜燕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阿坚弯腰从篮子里拿出一卷东西来，她定睛一看，是一盘细铁丝。
    察觉到她的目光，阿坚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去市场那边来着，我表妹来了，吵着要吃水果，我就去买了几个苹果，我爸爸是个修理工，平时这些小东西用得着，这是吩咐我新买的。”
    他解释得很清楚，李喜燕就没有再多问，微微点头。
    阿坚把细铁丝折下一小段，细心的把一端塞入锁眼，耐心把里面的东西一点点往外拨，天边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起朦胧的光，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他微抿了唇，线条紧绷流畅，眼神专注，倒有几分俊气。
    李喜燕扫了一眼别开目光，看着天边似亮非亮的一颗星辰，周明烨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呢，别人跟他一比，就如同生了锈的铁珠子，乌突突的没法看。
    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李喜燕暗自想着周明烨，脑子有些溜号，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阿坚说道：“咦，你看。”

 第四百四十七章 门在那边，请出吧

    光线昏暗，阿坚脸上的疑惑却清晰可见。
    李喜燕低头一看，那根细小的铁丝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里，除了一些粉末之外，铁丝的一端还挂着一团布丝。
    显然是堵锁眼的人先把这些布丝塞了进去，又往里面灌了一些土面儿，还真是双重保险。
    李喜燕不禁勾唇冷笑，她看着那团布丝，感觉花色有些熟悉。
    阿坚看着李喜燕的神色，问道：“这是有人故意塞的，你……是不是想到是谁了？”
    李喜燕抬头，唇边的笑意淡去，像从来没有出再过一样，“没有。我在这里不认识什么人，想不起来。”
    阿坚抿了抿嘴唇，低下头说道：“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了。”
    李喜燕把钥匙插进锁眼，已经可以感觉到没有什么阻力，这次应该可以了。
    果然，“咔嗒”一声响，锁打开了。
    “谢谢，”李喜燕微笑说道。
    “没，没什么，不用客气，”阿坚睫毛颤了颤，脸还红了一些，他拍了拍衣角，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他忘记了手上还有些从锁眼里勾出来的东西，这一拍都拍在了衣服上。
    他一阵懊恼，皱眉看着自己的衣服。
    李喜燕笑意比刚才更浓了一点，“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尽快回去吧。”
    她说着，指了指他脚边的篮子，“你表妹，还等你的苹果呢。”
    阿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想伸手摸下鼻子，又看了看脏了的手放下去，“我能不能……”
    “天色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你家里人该着急了，”李喜燕把他后面的话拦住了，“别让你表妹等急了，你的手脏了，赶紧回去洗一下吧。”
    阿坚用力抿了一下唇，“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看着他慢慢走远，身影消失在路口，李喜燕回过头，低头看了看那把锁，眼中滑过一丝冷意。
    她反身关上门，进了屋子把东西收拾好，去厨房熬粥，过了没多一会儿，听到院子里有响动，李喜燕立即提高了警惕，从屋门后拿起一根铁棍，问道：“谁？”
    “喜燕，是我。”院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后身影一闪，是齐树铭。
    李喜燕松了一口气，“齐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齐树铭迈步走上台阶，“下了班想四处走走，就打发司机回去了，走着走着就……”
    他话说到一半，眼睛一瞄看到李喜燕手里的铁棍，明显愣了一下。
    李喜燕有些尴尬，清清嗓子说道：“那就请进吧，我在熬粥，齐总要吃一点吗？”
    齐树铭眼睛微亮，“好啊，如果不麻烦的话。”
    李喜燕把铁棍放好，“不麻烦，请您稍坐。”
    齐树铭看着她进了厨房，目光在屋子里一掠，他也没怎么来过，毕竟李喜燕是个小姑娘，来得太多也不太好，现在看到这里的布置和之前没有一点变化，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和位置，没有多，也没有少。
    他的眉梢微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李喜燕重新加了点水和米，又回到客厅，给齐树铭倒了一杯热茶。
    淡淡的热气在齐树铭的眉眼间微荡，他垂眼看着杯子里浮动的茶叶，莫名觉得有些萧瑟。
    李喜燕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微微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又琢磨了一下不太妥当，默默咽了回去。
    齐树铭抿了几口茶，才开口说道：“报表我看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
    李喜燕没有答话，等着他往下说。
    齐树铭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答话，不禁抬头看了看她，对上她清澈的眼神，心里忽然打了一个突儿，好像被她看透了什么。
    他手指微微用力，握着杯子的手指有些泛白，忘了下面要说什么。
    李喜燕扬唇微笑，“齐总，您不会是特意过来夸我的吧？报表我是月初送过去的，现在都是月中了。”
    齐树铭怔了下，无奈的笑笑，“嗯，被你这个丫头看出来了。”
    李喜燕想了想，直接问道：“齐总，您来和今天下午齐先生去公司那边的事情有关吗？”
    关于竞争对手开在对门的这事儿，李喜燕只和齐树铭提过一个大概，边旭和这件事情的关联，以及和裴经理之间的关系她都还没有细说，因为暂时结果还不能确定，虽然说有百分九十的可能性顺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但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吗？
    齐树铭见她问得这么直接，也就不再绕弯子，点头说道：“嗯，我听说他去公司找你了？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他先问齐树峰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而没有追问边旭的情况，李喜燕心里还是很感激的，至少说明齐树铭是相信她的。
    “没有，”李喜燕回答道：“他就是来问边旭的情况，齐总，关于边旭，我还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所以没有对您细说，当结束以后，我会以文字材料的形式详细说明，并且征求您的同意。”
    她说得认真，也很真诚，齐树铭微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挂不住。
    “喜燕啊，我并不是质疑你处理这件事情的能力，只是……”
    “齐总，我明白的。”李喜燕嘴角勾起，浮现一丝浅浅的笑，笑意虽浅，却带着暖意。
    齐树铭心里更有些过意不去。
    他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口有争吵的声音，他一怔，不禁转头往外看去。
    李喜燕也微微皱眉，站起来想从窗子里往外看看，还没有走到窗边，就听着那声音更近了，现在不只是在门口，而是进了院子。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伸手打开了院子灯里的开关，光线一亮，整个院子都笼在了光亮里。
    李喜燕也看清了那两个争吵的人，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其中一个年纪略小一些，大约四十多岁，肤色也相对白一些，现在满是怒意，眉毛也竖了起来，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和她争吵的女人李喜燕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早上那个不请自来的大妈。
    她心里纳闷，还感觉有些郁闷，一看到这个大妈就没有什么好心情，莫名其妙的闯入她这小院里来，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事？”齐树铭也好奇。
    “没什么，两个闲人吵闲架，”李喜燕语气凉凉，“您在屋里别动，我出去看看，打发她们走。”
    齐树铭乐得不理会这些闲事儿，家里的事儿就够糟心的了，别人家的事他更没有兴趣管，乐得在这里喝茶。
    李喜燕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问道：“二位，吵架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位大妈长出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和她吵架的女人一眼，说道：“姑娘，你来给评评理……”
    她话刚一起头儿，李喜燕就觉得心烦，摆手说道：“大妈，我这儿不是衙门，我也不是青天老爷，你们要评理，走错地方了，我一没时间二没兴致，门在那边，请出吧。”
    正在屋里喝茶的齐树铭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茶喷出来，忍不住无声笑了笑，这个丫头……说话也太直接了，哪里有这么噎人的。
    果然，大妈被噎了个结实，像被团棉花塞进了嗓子里，后面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她愣住，和她吵架的女人也迟疑了一下，随即哧笑一声说道：“怎么样，郑大妈，这下你信了吧？你快给我道歉！”
    “道什么歉？”郑大妈回过神，把眼皮一翻，显然不是认错的态度。
    女人气得脸都白了，“你无事生非，胡乱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难道不用道歉吗？！”
    郑大妈这会儿气焰又升了起来，一指李喜燕说道：“是不是泼脏水，现在还不一定呢！得问她！”

 第四百四十八章 打你没商量

    郑大妈一指李喜燕，昂首挺胸的样子让李喜燕恍惚像是看到前世的田翠芬，拿着不是当理说，撒泼当滚刀肉不要脸的样子。
    李喜燕一皱眉，声音里也起了凉意，“二位，要吵出去吵，我耳朵累了。”
    郑大妈现在完全顾不得李喜燕的冷嘲热讽，喘着粗气说道：“姑娘，也不是我说你的坏话，是这个女人心长得歪，我就说了一句，她就不依不饶的，我说的那是坏话吗？”
    那个女人把脚一跺，“怎么不是坏话？我儿子现在有对象，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家境也好，眼看着就要订下来了，你却说什么我儿子在这个姑娘家里，这要是被别人听见有了误会，我儿子的亲事黄了，你负得责吗？”
    郑大妈哧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儿说道：“真是好笑，我负得着吗我？”
    “那你就少说这种屁话！”女人也是急了，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哎，我说，刘松媳妇儿，你说话客气点？什么叫屁话？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郑大妈再次看向李喜燕，“姑娘，你说！今天是不是见她儿子来着？”
    李喜燕迈步走下一层台阶，但仍旧是居高临下，她彻底沉了脸，目光锋利的在两个女人脸上一掠，两个人顿时心头一跳，感觉脸上凉嗖嗖的。
    院子里还忽然起了一阵秋风，拂过树叶哗啦啦作响，凉意更浓了一些，郑大妈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莫名的就有些紧张，特别是看到李喜燕那双眼睛，情不自禁的调开目光，为了掩饰心慌，还“哼”了一声。
    被称作刘松媳妇的女人也心慌了一下，心想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这眼神儿倒是挺吓人的，不行，这样的人可不能当自己的儿媳妇。
    “姑娘，你说……”
    她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凉凉开口说道：“你们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这是我家，无故私闯民宅跑到我耳边叽喳也就算了，一个个还让我说，我说什么？你们算老几？”
    李喜燕面对这俩不知道“礼貌”是什么东西的女人一点面子也没留，“我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没事就快点滚，不然我要报警了。”
    一听说她要报警，两个女人都有些意外，一般老百姓谁也不愿意和警察有什么牵扯，急忙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忿忿转过目光，郑大妈干笑了一声说道：“姑娘，这……不至于吧，咱们都是邻居，你这……”
    “滚。”李喜燕干脆利索的说道。
    郑大妈一噎，就这么被骂走真是不甘心，但不走又有些心虚。
    刘松媳妇也想走，但一想到儿子的名声，不禁又壮起胆子，问道：“姑娘，你也别急，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想想，这个老东西说你和我儿子在一起，她这不是栽赃我儿子也抹黑你吗？咱们……”
    “谁和你咱？”李喜燕打断她，话像刀子一样，“我连你儿子是谁都不知道。”
    刘松媳妇儿讪讪的说道：“我儿子叫阿坚。”
    李喜燕略有些诧异，原来是那个帮自己开锁的少年。
    她这略一迟疑，被郑大妈看出来了，立即尖声说道：“哎，怎么样，姑娘你知道是吧？见过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看，“是不是阿坚在屋子里呢？啊？是不是？阿坚！你出来！”
    别说刘松媳妇儿，李喜燕都恼了，这个老娘们儿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
    李喜燕懒得再和她争论废话，二话不说快步下了台阶，一把揪住郑大妈的脖领子，另一只手扬起，抡圆了正反给了她两个嘴巴子。
    “啪，啪！”这两声脆响，在院子里清晰无比，仿佛连风声都静了静。
    郑大妈被打得脑袋发晕，眼前金星儿直冒，连刘松媳妇儿也懵了。
    这小姑娘……打了郑大妈耳光？天！郑大妈可是这附近有名的滚刀肉，成天搬弄是非，满嘴跑舌头，几乎家家都和她吵过架，但动过手的还真没有。
    “啊！”郑大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捂着肿起来的脸，嘴角泛着血腥味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喜燕，“你……你敢打我？”
    李喜燕没有丝毫的畏惧，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打都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怎么，还想再来两下？”
    “你……”郑大妈最后一丝理智被李喜燕的淡定彻底击得粉碎，她瞪着眼睛撸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你这个小贱货！竟然跟我动手，看我不……”
    李喜燕眉头一皱眉，真是天下的泼妇都是一个德行，连骂人的词儿都是一样的，一听到“小贱货”这种称呼，她就想起和田翠兰、老妖婆那些女人争斗时的不愉快时光。
    郑大妈话没说完就往上扑了过来，一双粗大的手奔着李喜燕的脸就抓了过来，这要是被撕巴上，非在李喜燕的脸上留下血道子不可。
    她的手还没有触及到李喜燕，李喜燕先下腿为强，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她长得挺胖，肚子又软又大，一踢上弹性还挺好。
    郑大妈大叫了一声，顺势摔倒在地，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李喜燕用了多大的力气自己心里有数，她冷眼看着地上的老女人，这是想讹诈了。
    刘松媳妇在一边早傻了眼，看着李喜燕沉静冷淡的模样，还有她干脆利索的动作，后脖子不禁有些冒凉气。
    “啊……”郑大妈抱着肚子合着眼睛叫，“你这个小贱货，往屋里勾引男人不说，还动手打人，真是没有天理！你今天不给我看病，这事儿就不算完，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她一声高过一声，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刘松媳妇心里有些慌，别的她倒不怕，就怕这个该死的老婆子扯什么“勾引男人”，要知道她嘴里的男人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呢。
    她一边慌一边偷看了李喜燕一眼，见李喜燕还是一脸的淡定，没有一点慌乱，心情一时复杂得很。
    正在这时，屋里的人突然开了，人影一晃，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松媳妇不禁呼吸一滞，不会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吧？
    灯光一晃，她定住神仔细一看，那口气又慢慢松了下来。
    还好，不是。
    齐树铭在屋子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早就火冒三丈，刚才正想出来的时候见李喜燕动手了，觉得心里真是解气，没料想这老娘们儿不但不收敛，还讹起人撒起泼来了。
    他沉着脸出了屋子，走到李喜燕身边，低头看着郑大妈，“给我住嘴！一把年纪了不会说人话，满嘴喷粪！你真当我们好欺负吗？”
    郑大妈和刘松媳妇儿都一愣，打量着齐树铭，多少有点儿……眼熟，但又根本想不起来，不过看这一身打扮，倒不像是个寻常的人。
    这个时期的媒体报道什么的还不那么发达，新闻也没有那么及时，齐树铭又是一向低调的，也就偶尔上下报纸，新闻里报道也是报道公司，提到他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名字，并没有贴照片什么的。
    这些只沉浸在油盐酱醋家庭琐碎事情里的女人根本没有在意过。
    郑大妈的眼珠转了转，嘴角牵扯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哼，原来不只勾引年轻人，连老男人也……”
    她这话还没说完，齐树铭就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火苗顿时更盛，转头对李喜燕说道：“喜燕，去打电话报警，就说有人私闯民宅，污蔑我们父女。”
    李喜燕一怔，不过就一两秒的时间，点头说道：“好，爸爸。”
    一听到这个称呼，郑大妈和刘松媳妇都傻了眼。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第四百四十九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李喜燕没有想到齐树铭会抛出“父女”这个关系，心里诧异又感动。
    这些爱散播谣言，整天嚼舌根的女人可不管那些，事情是怎么难听怎么离奇就怎么给你传，虽然她不在乎，但始终是恶心。
    齐树铭让她打电话去报警，她脆生生的答应一声，正想往屋里走，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带着浓浓的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
    院子里的人都看过去，经过刚才郑大妈那一叫喊，门口已经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现在站在最前面最显眼的，是刚刚从人群里挤过来的一男一女。
    少年长得俊秀，一脸的惊讶，刚才的话也是他说的，正是那个傍晚帮助李喜燕开了锁，叫阿坚的少年，他身边的那个少女要比他小四五岁的样子，手里拎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刘松媳妇短暂的呆愣之后，急忙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阿坚说道：“阿坚，你……这是上哪去了？”
    阿坚回头看了看少女，“带表妹去买东西了，怎么了？妈，你怎么在这里，在人家吵什么呢？”
    刘松媳妇的脸腾就红了，她都没有敢回头看李喜燕，咬咬嘴唇说道：“走吧，既然你没事，那……咱就回家吧。”
    她说着，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自家侄女就要往外走。
    脚步刚一迈，就听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站住！”
    刘松媳妇脸上一僵，微微偏头说道：“呃……小姑娘，这就是我儿子，现在人找到了，要是没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李喜燕打断她的话，“你们没事了，我的事还没有了呢。”
    李喜燕看着她的背影，又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身上掠过，脸上冷笑不止，“平白无故给了招了这么大的热闹，你转身就想走，这恐怕不合适吧？”
    阿坚看看妈妈，又看看李喜燕，上前一步说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妈妈不是个搬弄是非的人。”
    李喜燕扫了他一眼，心说，笑话，以为帮了个忙，就可以在她面前随便说话了？一码是一码好吗！
    “你妈妈不是搬弄是非的人，那我在屋子里坐着，这是非是自己跑到我院子里来的吗？是或者不是，一会儿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一听说“警察”，阿坚的脸色微变，急忙看了看妈妈，见她目光躲闪，心头微微一沉。
    阿竖抿了抿嘴唇，脸色涨得通红，“你看，都是邻里邻居的，有什么误会和矛盾我们自己私下解决不是很好吗？不至于叫来警察这么严重吧？这样吧，我代表……”
    “你代表不了，”李喜燕目光微凉，院子里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少女单薄却挺拔，像坚毅的翠竹，眉眼间坚毅又些骄傲冷漠，让人不禁心头微凛。
    看热闹的人都伸长着脖子，距离近的人本来还跃跃欲试，看到李喜燕的目光和神色之后又有些讪讪的，莫名就有点……心虚的感觉，不禁在心里暗搓搓的想，郑大妈和刘松媳妇是怎么想的？这小姑娘明显……就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儿啊。
    阿坚的脸色更加难看，由红转白，少年的脸皮本来就薄，不像那些撒泼的女人，李喜燕短短几句话，两次拒绝，他的鼻尖就冒了汗。
    “姑姑……”少女抓着刘松媳妇的手，怯怯的小声说道：“我怕。”
    小姑娘一开口，人群里有些躁动了。
    “又没有造成什么损失，这是干什么呀？”
    “就是，怎么非得抓住人家不放呢？谁还能不犯点错误？”
    “这不是咄咄逼人嘛，现在的年轻人哟……厉害得呢。”
    “谁说不是，看把人家孩子都吓着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但都把矛头指向了李喜燕，好像她成了得理不饶人的，之前郑大妈和刘松媳妇儿之间的争吵给她带来的伤害都是小意思，可以忽略不计的。
    李喜燕眼神越来越凉，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这种事儿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
    齐树铭不禁皱眉，他见过家里那种明争暗斗，话里夹枪带棒，但那些都是来暗的，至少脸面上过得去，对于这种彻底撕开了脸皮的，撒泼似的他可真是少见。
    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对于这种人，轻了吧，以为你是好欺负，重了吧，又会指责你心胸狭窄，特别是如果你还有点钱的话，还会给你扣上“为富不仁”的帽子。
    简直是……
    他有些头疼，甚至开始想，要不……就再给李喜燕换个地方住？
    李喜燕不知道齐树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脑子里已经是百转千回，连让她搬家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李喜燕的目光在看热闹人身上掠过，平静无波，那些人哪个拎出来都比李喜燕大，有男有女，都是拖家带口的，但在李喜燕的目光中，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喜燕看着距离刘松媳妇最近的一个男人说道：“这位大哥，刚才郑大妈说，刘松媳妇儿命不好，咒她将来找个和你老婆一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没听见吗？”
    男人一呆，他还……真没有听见，他是在郑大妈大喊什么“打死人了”之后才来的。之前的……还真没有听见。
    他呆愣，人群后面有人轻笑出声，这一声很轻，却像针尖一样尖锐，刺破了男人涨红的脸和仅存的那一点自尊。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心里冷笑，刚才就他说得最欢，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因为事情没有落实到自己身上，看这下他还要怎么忍。
    她的目光一掠，众人都觉得她像是在看自己，心头都跟着一紧。
    “还有你，”李喜燕嘴角浮现一丝笑，“郑大妈可说了，你闺女还没有结婚就跟着对象跑了，还让刘松媳妇儿小心点，别哪天自己儿子被拐跑了都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大妈就沉了脸，咬牙切齿的看向愣在地上的郑大妈。
    郑大妈现在都是懵的，先是齐树铭从里面出来，再接着说报警，现在被李喜燕这么当着面红口白牙的说瞎话污蔑她，她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啊……
    她茫然不要紧，李喜燕本来没有在意她的感受，人群里的男人和大妈回过神来，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你妈！我看你活腻歪了，整天就知道嚼舌头，老子忍你很久了！”
    “你个不脸的，竟然敢编排我闺女，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郑大妈惊慌失措，刚想从地上爬起来，那两个人就冲过来，一把又把她按回了地上，郑大妈在地上，完全失去了还手的机会，只有被结结实实挨揍的份儿。
    院子里闹成了一团，李喜燕连个目光都没人给，依旧看着那些看热闹的人。
    本该热情高涨的人们，都噤了声，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李喜燕的目光里又有些心虚，谁家里还没有点糟心的破事儿，这位郑大妈又是一个嘴里没有把门儿的，谁家的事她都能四处传播，就跟个大喇叭一样。
    谁知道她之前都说了什么啊，有没有提到自家的事儿，这么想着，看热闹的人里就有不少后悔的，站在后面的那些人，就有几个开溜的。
    那个男人和大妈忿忿的打了郑大妈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拉架，火气过去之后不禁有些下不来台，总不能……把人真的打死吧？那他们也逃脱不了干系。
    打着打着两个手都酸了，眼角的余光往后一扫，心里暗骂，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怎么就不知道过来拉一下？都傻站在那里干什么，难不成被施了定身术了？

 第四百五十章 死鸭子嘴硬

    没人劝架，又不能真的把人打死，男人和那位大妈只能互相对视一眼，自己停了手。
    这种感觉真是不太好受。
    男人喘着气，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呸！别再让我听到你乱嚼舌头四处说坏话，否则的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大妈也拢了一下乱了头发，说道：“哼，就是，管好你自己的嘴，否则下次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俩人一唱一和，彼此缓解着尴尬，忿忿走以人群边，对看热闹的人没好气的说道：“起开！”
    刘松媳妇儿早懵了，就跟一闷棍打在头上似的，她是当事人，和郑大妈吵得热闹不假，可她……也没有听见郑大妈骂这男人的老婆和那个大妈的闺女啊。
    李喜燕两句话就让这两人跳了出来把郑大妈一顿揍，这要是刚才她的嘴一歪，说是自己说的，那……
    刘松媳妇儿不禁一阵的后怕。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两道冷冷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可她现在早没有了和李喜燕对视的勇气。
    对于这个小姑娘，她真的是打心眼里发怵了。
    李喜燕也没有理会她，转身走到半死不活的郑大妈身边，看着她在地上哼哼，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心里就一阵的冷笑。
    并非是她冷硬心肠，只是对于这种人，不给她点教训，她就还会兴风作浪，没有半点畏惧，更何况……李喜燕也不单单是为了郑大妈造谣污蔑自己的事。
    李喜燕俯身看着郑大妈，受疼是肯定的，但绝对死不了。
    “别装死，睁眼，我还有话问你，”李喜燕冷声说道。
    郑大妈不甘心的睁开眼，看到李喜燕又打了一个哆嗦，心里恨此时却不敢露出来，嘴里含糊的说了一句什么，李喜燕也没有听清楚。
    李喜燕面无表情的把手掌往她面前一翻，手指伸直，从里面露出一样东西来，郑大妈的眼皮一跳，眼神一缩。
    尽管她的脸被打得变了形，眼圈也青黑，但是这一刹那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何况是李喜燕一直在盯着她。
    齐树铭在一旁看着，惊愕之后就是惊喜，现在又感觉出一种别样的味道，他欣赏李喜燕的冷静，还有对面这些无理取闹的人时那种“杀伐”果决，但他也感觉，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李喜燕上前，郑大妈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脸色立时变了。
    齐树铭目光如炬，很快看清楚，李喜燕手里的是一团布丝，还粘着一些灰尘，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
    他心口“呼”的一跳，不由得微微握紧了双拳，耐心的看下去。
    “郑大妈，你认识这个吗？”李喜燕问道。
    郑大妈眼神变化过之后，下意识别开头调转了目光，扶着地的双手也不自觉微微用力，低声说道：“我不认识。”
    “你确定不认识？”李喜燕再一次问道。
    郑大妈这次连看都没有看，直接摇头说不认识。
    李喜燕也不强求，收回手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些看热闹的人触及到她的目光，顿时就是心头一跳，不禁在心里暗想，真是怪了，看热闹看得这么心虚的还是头一次。
    李喜燕最终看着门上的锁，淡淡说道：“这东西是被人塞到我的锁眼里的，这明摆着想给我填堵啊，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呢，郑大妈，今天早上可就你不请自来过。”
    她的声音轻轻，可字字清晰，众人一听，脸色都微微变了变，看向郑大妈的眼光都变得意味深长，别说，这种事儿这个女人还真能干得出来！
    阿坚上前说道：“没错，这事儿我知道，是我帮着这位姑娘把锁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的。”
    一直僵着身子刘松媳妇儿回过神，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看着儿子又气又有些后怕，这个傻孩子，这个时候跳出去说这个干什么？
    本来今天晚上就是因为儿子她才和郑大妈起了争执，提到这个，刘松媳妇儿的心头一跳，话说回来，如果这团东西不是郑大妈塞到人家的锁眼里的，那她又怎么注意到是儿子帮忙打开的锁，还会说那种话？
    刘松媳妇儿心里也认定了八成就是郑大妈干的这种缺德事儿，不过……现在她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尽早结束，早点回家比较好。
    她心里想的什么，阿坚可不知道，他的话一出口，郑大妈下意识说道：“反正不是我。”
    “不是你？”李喜燕冷笑，端详着手里的布丝说道：“如果不是你，那你胳膊上的套袖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看向郑大妈的套袖，她的脸一白，急忙用手捂住了某一处。
    这一下，无异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郑大妈眼神变幻，一咬牙就觉得脸疼得厉害，无奈又松了松，嘴里含糊的说道：“反正不是我，就算是……我的套袖坏了又怎么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套袖，市场上卖这种套袖的多了去了。”
    李喜燕还没有开口，一直沉默着的齐树铭短促笑了一声，“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说不是就不是？还是以为做下了没有人看见就可以否认？但凡是事情做下了，就一定有迹可寻！”
    齐树铭目光冷然，他久居上位，自带几分威严，气场更是十足，目光凛冽的扫过来，众人只觉得呼吸都一滞。
    乖乖，难怪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气势那么足，人家的爸爸更厉害啊。
    齐树铭本来说报警，一来是想吓唬一下这些不讲理的人，她们识趣走了就算完，二来如果她们真的不走，非要闹下去，那也有警察来治理，犯不上和这些泼妇争个长短。
    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之前是不知道锁的事儿，现在知道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分明就是有人恶意使坏，李喜燕一个小姑娘自己住在这里，要是四周全是这种人，这还得了？
    不行，他必须要威慑一下，让这些人知道厉害。
    想到这里，他沉着脸对李喜燕说道：“去，打电话报警。”
    李喜燕也没想着把事儿闹得太大，解决了就行，但她察觉到齐树铭的情绪有了变化，算了，反正这是他的地盘，怎么做就随他，她也乐得省事。
    她不再多说什么，进屋去打电话。
    围观看热闹的有些站不住了，有些胆子小的又想开溜，开玩笑呢，警察哎，谁愿意和警察打交道？
    那些什么小偷、流氓、痞子之类的才是警察局派出所的常客呢，他们可是好人！
    这些好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看热闹的时候推波助澜来着。
    有的人刚一动开溜的念头，就听齐树铭沉声说道：“在场的人都做个见证，今天的事儿从头到尾你们都看见了，一会儿警察来了，还要说个清楚！大家都记住了自己的左右边分别是谁，谁要是走了，谁就是心虚！”
    得，那些刚想走的人立即掐灭了这个念头，心里暗自叫苦，这下完蛋了，不想掺合也被牵进来了！
    这可怎么好？
    这都是郑老婆子的事！一时间众人看向郑大妈的眼神都变得忿恨起来。
    郑大妈的心突突的跳，她现在也顾不上别人怎么看她，她最在意最害怕的还是警察……这要是真的警察来了，要怎么办？
    脑子里不断的来回撕扯着两个想法，一个是赶紧说了，求这个小姑娘的原谅，一个就是不能说，反正死不承认，警察来了又……又能怎么样？
    后面那个明显底气不足，但承认又不甘心。
    就在她来回纠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然人群外又传来一声叫喊。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请自来的警察

    郑大妈还没有拿定主意究竟是坦白交待还是死不承认，就听到外面又有人一声喊。
    “警察来了！”
    齐树铭眉头微微一皱眉，他没有和众人一样转头看向大门口，而是看向了屋内，目光正好和从里面走出来的李喜燕碰了个正着。
    他刚刚才让李喜燕进屋去打电话，她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呢，警察就到了，这也太快了。
    在对视的一眼中，李喜燕也很惊讶，微不可察的对着齐树铭摇了摇头。
    这时门口的人已经左右一分，两名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呢？啊？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其中一个胖胖的警察问道。
    李喜燕给齐树铭递了个眼色，让他别动，她上前去说明情况。
    这两个警察来得快，也有些奇怪，李喜燕觉得，无论是好是坏，还是尽量不要把齐树铭牵扯进去为好。
    何况，她总觉得她住在这里没有和别人打过交道，这两天却频频和这些邻居有了来往，总有些……太巧了，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她觉得，八成是冲着她。
    既然如此，就更没有必要把齐树铭牵扯进来了，他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是少和这些破事儿有什么关联才好。
    李喜燕重活一世，早就看透了人心人性的凉薄，人情更是比纸还要薄，她已经习惯遇事先把不好的想到前面。
    “哟，地上还一位，这是干什么呢？”另一个瘦警察问道。
    李喜燕说道：“二位警察同志还得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
    胖警察上下打量着李喜燕，这一打量用的时间可不短，而是上上下下的看得挺仔细，李喜燕直觉感到，他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李喜燕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由得他打量完，“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是的，”李喜燕点头，“这位大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闯到我们家里来，还……”
    她还没有说完，瘦警察的目光在郑大妈身上一转，透出几分狡猾，“怎么？所以你就把人打成这样了？不管怎么说，不能动手打人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表，那手表是银色，表盘擦得挺亮，本来看不出什么，只是他刚刚看的时候对着灯光，从李喜燕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块表盘上有一处轻微的划痕。
    除此之外，这块表的表带还有些宽，明显和这个瘦警察的手不太相配，这也是他为什么把表放在口袋里而没有戴在手上的原因。
    李喜燕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听这个警察说道：“时间不早了，这样吧，你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把事情说说清楚吧。”
    围观的那些人一听心里都一紧，人人都在自忧，会不会把自己也给带走。
    他们只想到这个，李喜燕却想到了更多，她直觉感到，这两个警察来得不是巧合。
    李喜燕浅笑，说道：“要走也不是不行，不过，两位既然来了，就先在现场看一看吧，这位大妈可不只是私闯我这院子这么简单，她还蓄意破坏了我的东西。”
    郑大妈在看到警察来的那一刻就浑身发软，本来也不想总在地上躺着，但现在是真的腿脚站不起来了，听到李喜燕一说这个，她都快哭了，“警察同志，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这是承认了！
    围观的众人一听这话，都瞪大了眼睛，都在心里暗骂，呸！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呢，破坏了人家的锁，不让人家进家，这是什么缺德事！
    瘦警察放表的动作一滞，没有想到郑大妈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一时有些噎住，下意识看了胖警察一眼。
    胖警察摸了摸鼻子，这个……好像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清清嗓子，干脆说道：“不管是什么事，都回所里一并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这话一听也有些道理。
    但李喜燕可不想让他们这么顺利的走了，似笑非笑的挡在他们身前，说道：“二位警察同志，我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个小欺负的，她这么在我们家闹，又引来邻居们围观，这前前后后大家都看着了，大家可以为我凭证，这么多人呢，总不能都回所里吧？”
    法不责众，这是自古的道理，现在也是一样，李喜燕当然知道，她几句话就把在场的人都拉下了水。
    围观的人一听，什么？要去所里？那可不行，谁没事儿愿意去那种地方啊。
    立即有人说道：“对！我们可以作证！”
    “没错，这就是现场！有事在现场问吧！”
    “我们不怕晚，就在这里说！”
    笑话，是晚一点好，还是去派出所好，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宁可在这里站到半夜，也不去派出所十分钟！
    李喜燕心里暗笑，围观人的心理她摸得门儿清，但凡有一点儿可能，他们才不会愿意去派出所。
    两个警察感觉有些脑仁儿疼，到了嘴边的话又往下咽了咽，情况……有点儿不受控制啊。
    “这个……”胖警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都是邻居……”
    “误会？”李喜燕眨巴着眼睛，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警察同志，你们不是来办案的吗？都不问问情况就说是误会吗？刚刚郑大妈自己也承认了，难道还能是误会？您不应该问问她究竟是谁指使的吗？”
    她说的是“是谁指使”而不是“为什么这么干”，从一开始，李喜燕就不认为郑大妈纯粹就是为了让她不痛快不顺当而这么干。
    来这里这么久，早上突然上门，不知什么时候堵了她的锁，晚上又闹这么一出，李喜燕从来不相信有什么巧合。
    警察被李喜燕问得一噎，胖脸涨得有些变色，皱眉说道：“这个，怎么办案我们是有流程的，啊，早晚都是要查清楚的，只是要有一个过程嘛。”
    瘦警察也在一旁说道：“所以说，让你回去协助调查嘛。”
    李喜燕目光在门口众人身上一掠，“这么多人，不知二位怎么来的？开车吗？能坐得下吗？”
    开车？警察心里暗想，他们俩哪够得上开车，都是骑自行车来的。
    “怎么？”李喜燕一见他们俩的神色，立即诧异道：“二位没有开车？难不成是腿儿着来的？”
    两个警察的嘴角齐齐一抽，“也不是，是……骑自行车来的。”
    李喜燕倒抽了一品，“难道我们都要一起骑自行车回去吗？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也的确壮观。”
    壮观个屁，警察在心里骂，脑子里还是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这大晚上的，一大群人骑着自行车，他们俩在前面穿着警服带着队，也的确是……蛮壮观的。
    “咳咳，”胖警察回过神儿，把画面从脑子里抹去，“也不用都去，到时候他们……”
    他想说的是让这些人等消息，需要传证人的时候再去，事实上，根本不用理会这些人，他们也不是为着这些人来的。
    李喜燕飞快拦下他的话说道：“难道要选代表？那不成，大家都见着了，这是个和警察同志合作的机会，是一个好公民应尽的义务，谁愿意拖后腿？再说了，郑大妈人缘不好，不然也不能被打成这样，要是她说正好选出来的人和她有私怨，那怎么办？还是大家都作证的好，警察同志，难道你们不想让证人多一些，证词更多一些可靠一些吗？”
    警察面面相觑，感觉……被这个丫头给绕进去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神补刀

    李喜燕的话合情合理，把警察都给绕进去了。
    一胖一瘦两个警察再次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纠结和惊讶。
    这个小丫头……难缠得很呐。
    李喜燕把这两个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不能跟他们走。
    她趁机往齐树铭的方向看了一眼，齐树铭眉头紧锁，和她的目光一撞，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看来齐树铭也是这个意思，李喜燕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两个警察只顾着为难，忽略了这一瞬间的互动，最终，胖警察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既然好好说不行，那就要来横的了。
    反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警察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还就不信了，一个小姑娘，还弄不走？
    胖警察打定了主意，清清嗓子说道：“小姑娘懂得倒是不少，不过，你知道的那些只是皮毛，我们自有规矩，也有办案的流程，在这里不方便一一说明。去了所里，自然就能查个一清二楚，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瘦警察笑了笑，笑容奸诈，“是啊，你放心，该有的公道自然会给你，一个也跑不了。”
    李喜燕心头微沉，她瞬间明白了这两个人的意思，看来是要来硬的了。
    她也不慌，偏头看了看两个人，说道：“不知你们要把我带到哪个派出所？”
    “到了你就……”
    “难道不能说吗？”李喜燕抢在前面说道，表情有些惊诧，脸上适时的出现一丝慌乱，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可没有听说过连哪个所都不能说的规定，你们……不会是假的吧？”
    两个警察气得一个倒仰，差点吐血，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他们怎么可能是假的！
    围观的人也有些震惊，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可是一个大看点！一时间众人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个个劲头十足，目光灼灼。
    两个警察忍下一口气，“怎么可能？我们都是有证件的。”
    李喜燕不说话，把手往前一伸。
    两人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种才明白过来，这是要……看他们的证件？
    两人的脸色特别难看，表情也有些扭曲，这他娘的是谁查谁？
    但看李喜燕的架势，是不给看就不去，甚至还说他们是假的，要是没有这么多看热闹的，直接拖上人就走，可这么多人在这儿眼光火辣辣的看着，两人默默忍下冲动，从口袋里摸出证件来。
    李喜燕就是要看，才不会跟他们客气，伸手拿过翻起来一看，倒像是真的，只是……
    她把证件捏在手里，狐疑的看着两个警察说道：“二位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走错门了？”
    “什么？！”
    围观的人也竖起了耳朵，觉得李喜燕简直是……太大胆了，别说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算是大老爷们儿见了警察也得有些心慌慌，看看李喜燕淡定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家孩子，真是不能比啊。
    李喜燕指着他们的证件，似笑非笑的说道：“二位不是我们这一片的警察啊，怎么会到我们这一片来？你们一直想要带我走，又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两人神色一凛，不禁有点恼羞成怒，他们的确不是这一片的片警，但没有想到李喜燕会这么冷静，要看证件，还看得这么仔细，寻常的小姑娘不应该吓得脑子空白，说什么就跟着做吗？
    “就算不是这一片的片警，看到违法乱纪的事，我们身为警备人员也该管！”胖警察沉下脸说道。
    “说得好，”李喜燕鼓掌说道：“那这件事情里违法的是谁，乱纪的又是谁，二位警官没有看到吗？”
    “究竟是谁，要带走调查才能知道，反正有人被打，倒地不起，你却好好的，难道不该去接受调查吗？”
    两个警察说着，眼睛扫了一眼地上的郑大妈，心里这个气呀，这个胖女人也真是蠢到家了，可就吭一声啊，在地上趴着跟个死人一样！
    李喜燕差点被气笑，围观的人也瞪大眼睛，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警察不是他们管片的也就算了，还说出这种……
    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儿？
    李喜燕的目光在两个警察的脸上来回流转，一时没有说话。
    齐树铭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从一开始这两个警察莫名其妙的出现，到现在气极败坏的口不择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不过，这两个人图什么？是受谁的指使？他一时还想不通。
    李喜燕当然是不能跟他们走的，齐树铭早打定了主意，只不过他刚刚看懂了李喜燕的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他也强自忍着，不到最后的关头不出手。
    “你看什么看，”瘦警察被李喜燕看得有些心慌，“快跟我们走！”
    “抱歉，”李喜燕淡淡摇头，语气却无比坚定，“我不能跟你们走。”
    “你说什么？”胖警察的嗓门一下子就高了，说了这么多白说了？连说好话带吓唬的，他们容易吗？怎么弄这么个小姑娘这么费劲？
    “我说，”李喜燕一字一字重复道：“我不跟你们走，即便是我有什么错，需要交待，我也是去我们管片的派出所交待，跟你们走，不行。”
    胖警察一听火冒三丈，脸上早就挂不住了，撸起袖子伸手就要过来抓李喜燕的手腕，瘦警察也在一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
    眼看着他们要强来还动手，齐树铭忍无可忍，正想要从暗影中走出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门口人群外有人说道：“你想让她知道什么呀？”
    正看热闹的人急忙回头看，左右一分，又有两名警察走了进来，有眼尖的人还发现，门外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车警车。
    两个警察慢步走进来，他们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样貌还有几分相似，趁着灯光，有围观的人认了出来，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林所长！”
    年纪大的警察微微点头，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围观的人们一见，精神头更加高涨，这是他们管片的林所长！竟然亲自来了！
    还有人悄悄问道：“那个年轻人是谁呀？看着和林所长挺像啊，难道是他的儿子？”
    有知情的人得意道：“瞎说什么呀？林所长根本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在读大学呢，这位年轻人是林所长的亲侄子，小林警官，去年才从警察学校毕业的，听说刚一到所里就立功了呢。”
    “是吗？立了什么功？”
    “这个……”那人一噎，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些也只是听说，“这些事儿都是内部消息，就别打听了。”
    众人又都兴致勃勃的继续看热闹。
    林所长和小林警官走到李喜燕近前，目光在她身上一掠，“是你报的警吗？”
    李喜燕看到林所长，心里微松了一下，几乎可以确认，这才是她报警之后来的正主儿。
    “是的，是我，我是李喜燕。”李喜燕主动说道。
    林所长又看了看地上的郑大妈，最后才看向刚才的胖瘦两个警察，他面无表情，也没有皱眉头，但却自有一股威严，而且让人清晰的感觉到，他看到这两位，明显不太高兴。
    “二位，你们怎么在这里？”小林警官问道。
    胖警察讪讪的收回手，心里暗自叫苦，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李喜燕在一旁说道：“这二位警察同志来得早，已经来了半天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刚刚非带我去他们所里，我不肯，他们就要用强。”
    胖警察眉心一跳，急忙想要否认，李喜燕一指他的袖子，“您看，他的袖子都撸起来了。”
    瘦警察顿时黑了脸，真是……神补刀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想走，没门儿

    随着李喜燕的话，林所长的目光在胖警察的袖子上一掠。
    胖警察的心头一惊，不自觉把手往后一背，悄悄往下扯袖子。
    “心虚，”李喜燕淡淡说道。
    “……”
    小林警官问道：“不知道两位怎么到这里来了？”
    瘦警察不自在的笑了笑，说道：“我们哥俩人今天值班，这不是嘛，在所里呆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想着四处走走，这不是也想着给百姓解决点麻烦，办点实事儿嘛。”
    说得倒是好听，但小林警官显然没有认同他这一套，语气淡淡的说道：“哦？这一走就走出这么远，从你们的管片范围走到我们这里来了？少说也得有十几里吧？”
    “……”瘦警察干笑了两声，自己的脸都不好意思往下腆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就是走着走着，就忘记了。”
    “走得这么忘情？”小林警官反问道。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噗哧”笑了一声，随即又恢复平静。
    这一声笑，瘦警官的脸是彻底掉到地上，还好像被人踩了几脚。
    小林警官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讥诮，侧了侧身说道：“正好我们来了，你们要是没有别的事，就……”
    他还没说完，胖瘦两个警察立即说道：“没，没事了，那我们……”
    李喜燕微微拧眉，心想就这么放这两个人走了可不成，她正要开口阻拦，就听小林警官继续说道：“既然没事，那就劳烦两位在一边等一等，稍后和我们一起回去做个笔录，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好好说个清楚。”
    “说个清楚？”两个人齐齐一愣，“说什么？”
    小林警官这次没有回答，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这两个人，这种沉默很快变成压力，连看热闹的人都往下压了压躁动的心。
    胖警察有些急了，一把拉住林所长说道：“林所长，这……不合适吧？就算我们插手了你们管片的事，但我们也是好心啊，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让我们接受处罚吧。”
    林所长脸上的皱眉一丝儿都没有动，“我们也没说你们不是好心，去说个明白不就行了吗？二位不用紧张。”
    “林所长，”胖警察见林所长不为所动，悄悄吞了一口唾沫，强硬着一口气说道：“我们也是警务人员，虽然说级别不如你高，但我们上面还有领导呢，就算是处罚也该由我们领导来处罚吧。”
    他抛出最后一条退路，反正不管怎么样，回到自己的地盘儿上再说，总不能在这里被他们这么呼来喝去的。
    瘦警察也回过神来，尖着嗓子急吼吼的跟着附和。
    两人连吵带嚷的说了半天，林所长不为所动，直到两人喘口气的时候，林所长才问道：“说完了？”
    还没有等两人回应，林所长回头看了看小林警官，“说完了就带他们去一边等着，我还得问话，忙得很。”
    “……”
    胖警察运了几口气，用力抹了一把脸说道：“林所长，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无凭无据，就敢拦下我们，我们也是在职的警务人员，你……”
    “谁说无凭无据？”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像锋利的剑，毫不留情把胖警察的那点恼怒劈得粉碎。
    林所长转过头，看到李喜燕微微昂了头，眉眼间神色淡然，这少女的眼睛黑沉闪亮，让他莫名就多了几分信任。
    “你别乱说！”胖警察咬牙说道。
    李喜燕不以为然的浅浅一笑，对林所长说道：“林所长，他这算是恐吓证人吗？”
    “……”
    林所长扭头看看胖警察，目光又沉又冷，胖警察心头打了一个突，不敢再多说，其实他不用怕林所长的，可是偏偏就……一看到对方的眼睛，一想到对方的威名，主要是……听说还有可能在年底之前就要调任到公安局里去，他就不能不怕。
    “小姑娘，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林所长再面对李喜燕的时候，明显态度温和了许多。
    李喜燕垂眼看了看郑大妈，“郑大妈，你打算趴到什么时候？”
    听她这么一说，郑大妈也不能再躺着了，天知道她根本就不舒服，这么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趴在冰凉的地上，身子都麻了。
    她讪讪爬了起来，半边身子凉麻得难受，站的时候还有些踉跄。
    李喜燕扫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线团往林所长面前一递，干脆的说道：“这位大妈刚才也已经承认了，她把这些线团塞进了我院门的锁眼里，如果林所长想要更多的证据，可以查一下锁上的指纹，至于她为什么挨打，那是因为嘴上没有积德。”
    李喜燕简短利索的把刚才郑大妈和刘松媳妇儿之间为什么争吵的事说了，接着又把郑大妈为什么被打讲清楚。
    围观的人们听着，不禁暗自在心里思忖，这个小丫头说话真厉害，明明不偏不倚，但还能把郑大妈形容得那么……不可理喻，虽然郑大妈本来就是特别的不可理喻。
    郑大妈简直无地自容，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算了，以后这张老脸在街坊四邻里面算是彻底的拾不起来了！
    林所长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警服上最后一粒扣子，这是他多年的一个小习惯，一边摩挲着一边听着李喜燕的话，这丫头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真是不错啊。
    有了这几分好感，林所长不禁点点头，等李喜燕说完，对郑大妈问道：“她说的你都承认吗？”
    “我……承认。”郑大妈低头小声说道。
    “嗯，”林所长脸色依旧阴沉，“承认就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能对一个小姑娘做出这种事？都是邻里街坊，不说互相帮助，还为难人家，四处散播谣言，不觉得脸红吗？！”
    郑大妈脸红不红看不出来，反正脸已经被打成了五颜六色的。
    林所长目光在人群中一掠，众人的呼吸就一滞，“是谁打的人？”
    之前打郑大妈的两个人从人群里慢吞吞走了出来，林所长少不了又是一顿说教，还让他们多少给郑大妈添了点医药费，两个人虽然不情愿，但他们到底打了人，现在头脑一凉快，还是有些后怕，算了，破点财也认了。
    这事儿算是告一个段落，林所长脸上泛起一丝笑，“小姑娘，我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你看怎么样啊？”
    李喜燕点点头，“赔礼道歉是真定的，另外，还提把我院子给我打扫干净，这些都好说，关键的并不是这个。”
    林所长的眸子微微一绽，摸着扣子问道：“那你说说，关键的是什么？”
    李喜燕似笑非笑，转头对着围观的人们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还是请回吧，如果有再有需要作证的，再请大家帮忙。”
    这是赶人了，围观的人虽然还想看下去，他们也想知道李喜燕提到的“关键”究竟是什么啊，但……
    还是溜吧。
    郑大妈悄悄往门口方向挪了挪，刘松媳妇儿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侄女也跟着人群往外撤，刚到门口，李喜燕又说道：“郑大妈，阿坚妈，明天一早麻烦请早，我还要上班，你们打扫得时间长了我可没功夫等。”
    “……”被点了名的人身子一僵，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尴尬的点点头，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林所长心里暗笑，咦，这小姑娘有意思。
    李喜燕的目光在胖瘦两位警察的身上一掠，两个人也想混水摸鱼走，被小林警官拦住了。
    她开口说道：“二位，你们的事儿还没有了呢。”

 第四百五十四章 揍成残废？有可能

    李喜燕看着想偷偷溜走的两个警察，心里冷笑，差点就想跟她动粗，强行带她走，现在想溜？
    没门儿！
    小林警官挡在胖瘦警官两个人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二位，过去说吧。”
    齐树铭早忍无可忍，走出来沉声说道：“林所长，辛苦了。”
    林所长早发现站在树影里的人，只是一直不见齐树铭动，他也没有多问，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没有想到现在仔细一看，竟然是齐树铭。
    林所长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正常，笑了笑说道：“齐总客气，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其实接到李喜燕的报警电话，林所长是没有必要来的，今天是小林警官值班，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大哥又去世得早，他和妻子早把侄子当成了儿子，今天晚上林所长的妻子包了饺子，特意让林所长给小林警官送到所里去。
    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儿，林所长索性就和侄子多呆了一会儿，他年底就要调到局里去，这样共事的时间就少了，还是挺感慨的。
    正巧这时候接到了李喜燕的电话，一听说是这个地方，林所长的脑海中首先闪现的就是齐树铭的影子，他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每一片都在心里有数，特别是像齐树铭这种人物，他想记不住也不行啊。
    诧异之下，他就亲自和侄子一起过来了，一路上心里就纳闷，怎么齐树铭的院子里是个小姑娘打的电话？他当然不会想李喜燕是和齐树铭有什么不好的关系，对于齐树铭的人品，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见到齐树铭现身，林所长也觉得正常，毕竟这是人家的院子呀。
    齐树铭微笑着侧身伸手，“林所长，请屋里说话吧。”
    “客随主便。”林所长也没有客气，一句话也算是表了态，他不认为自己是来“破案”的。
    大家进了屋，胖瘦两个警察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心里忐忑不安。
    李喜燕端了几杯茶上来，落落大方的在林所长面前站定，说道：“林所长，我是齐总新开的物流公司的总经理，在这里暂住，今天的事情之前的那些您知道了，后面的还得请那两位自己解释。”
    她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齐树铭的关系，她的坦荡让林所长对她的好感更添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温和，点头说道：“好，我来问。”
    林所长转头看向那两位警察，目光刹那冷厉，“两位，还有什么说的吗？”
    胖警察喉结滚了滚，说道：“林所长，我还是那句话，或许我们到了不该我们管片的地方是错了，但是我们也没有坏心，为人民服务，难道还要分区域吗？我们没有资格当刑警，但我们也知道刑警不也是经常千里追凶吗？”
    林所长嘴角抽了抽，按下想要跳过去踢人的冲动，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不要脸，竟然和刑警相提并论，还说什么千里追凶，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小林警官冷着脸淡淡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特别是不要再提刑警。”
    “为什么？”瘦警察在一旁疑惑道，他觉得胖子说得理由不错啊，反正他就想不出来。
    小林警察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掠了掠，两个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不是滋味，他们立即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家狠狠的鄙视了！
    “我怕刑警控制不住，把你们揍成残废。”小林警官面无表情的说道。
    “……”两人再次齐齐一颤。
    林所长清清嗓子，把情绪压了压，转头对李喜燕说道：“小李同志，你刚才说，有证据？”
    李喜燕点点头，抬头一指瘦警察，“不如就从他身上下手吧。”
    瘦警察刚才打的颤还没有过去，现在看到李喜燕指着他，眼睛不禁霍然睁大，什么……意思？从他身上下手？下什么手？
    打残？想到这个可能，瘦警察又打了一个寒颤。
    “我……”
    李喜燕迎着林所长的目光，坦然说道：“之前我刚打过电话，还没有到院子里，这两个人就到了，一来了之后就是一副好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而且认定我有过错的样子，总之一个目的，就是把我带走，我说得没错吧？”
    “这事儿是发生在你家，人又被打成那样，带走你也不是什么错，再说我们也说了，记录一下情况，如果没有问题是会让你回来的。”
    “是吗？”李喜燕哧笑一声，显然没有把两个人放在眼里，对他们的话更是半句不信。
    齐树铭一直冷眼旁观，他又岂会看不明白，冷声说道：“那两位倒不如说说，怎么就那么巧，你们恰好就忘记了自己的管辖范围，然后就到了，又恰巧遇到这事儿，还恰巧想为人民服务，我齐树铭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从来不是靠着什么巧合。”
    胖瘦警察听到他就是齐树铭，顿时睁大眼睛，随后垮下了脸，心里懊恼不已，怎么就……刚好碰上他了呢？
    “时间不早，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李喜燕语气冷淡，看到两个人的脸色痛打落水狗一般说道：“两位还是如实说了吧，究竟是谁让你们来的，又为什么非要把我带走，带到哪里去？”
    “没有人让我们来！”
    瘦警察张张嘴，脸色有些松动，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胖警察抢先喊了一嗓子，这一嗓子把瘦警察的神智又喊了回来，他心头一紧，对，不能说。
    想到这里，他又抿上了嘴唇。
    李喜燕把这个过程看得真切，眼底结了一层寒冰，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有必要再客气，她上前几步走到瘦警察面前，一指他的口袋，对小林警官说道：“麻烦翻一下他的口袋，里面有东西。”
    小林警官二话不说，不顾瘦警察下意识的阻拦，拨开他的手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拿到灯光下众人仔细一看，是一块手表。
    李喜燕看着那块手表，微微偏头，对着瘦警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瘦警察像炸了毛儿的斗鸡，立即尖着嗓子说道：“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李喜燕轻笑，“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啊？一年的工资够买这块表吗？而且，这表无论是款式还是尺寸，都和你一点也不搭，你花这么多钱，就买块不合适的？”
    “……”瘦警察语结，瞪着眼睛哑了口，像一只气鼓鼓的青蛙。
    胖警察在一旁喘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瘦警察一眼，说道：“这是他小舅子给他的，他小舅子是倒爷，专门从南方倒腾这些东西，怎么，戴块表还犯法了？”
    “倒爷？”李喜燕对这种说法并不意外，早想到他们不会轻易承认。
    “那好，”小林警官说道：“把你小舅子的姓名地址说出来，叫他来对质。”
    “他……”瘦警察眼神飘忽，“去南方走货了还没有回来。”
    “真是巧。”齐树铭声音凉凉的说道。
    他刚刚才说过，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现在一提到“巧”字，瘦警察不禁心头又是一颤。
    “要说倒爷倒腾一些新式的电子表之类的倒是有可能，但是这种贵得要死的，他就算是倒过来也不见得有人买，倒爷讲究的就是脱手快，东西变现钱，要是砸手里那千里迢迢的可就白跑了，你小舅子挺有钱挺疼你啊，这么贵的表舍得给你？”
    李喜燕说到这里一顿，嘴角绽出一丝深意莫名的笑意，语气悠然转凉，“何况，这种表还有一种特点，你们……不知道吗？”
    特点？！什么特点？胖瘦警察互相对视一眼，眼底又恐惧又茫然。

 第四百五十五章 义气？不存在的

    李喜燕的话让胖瘦两个警察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心一起一伏，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手表上，不知道李喜燕接下来要说出什么来。
    “这种表，是进口货，据我所知，这种国外的牌子，通常有一个习惯，就是会请买过表的客户做一个登记，怎么说呢，就和我们的身份证似的，手表上都有一个码，一码一表，绝对不会有重复，这样一来呢，代表着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代表着什么……当然是代表着，一查出那个码，再对应那个登记，就知道这块表原来是谁的了！
    胖瘦两个警察齐齐变了脸色，一时间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种事。
    齐树铭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想到，李喜燕会知道这些事，更没有想到她能说得这么坦然。
    也许是……之前宋绍礼和欧阳然夫妇跟她讲过？好吧，这个可以忽略不计，可问题是，这块表并不是什么进口货啊。
    实际上李喜燕并不知道这块表是什么牌子，说实在的，她虽然重生一世，比别人多活了一次，但是她这两世都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都是在贫穷线上挣扎，就算勉强知道几个奢侈品牌子也是在电视广告和一些杂志上知道的，对这方面了解的并不多。
    何况还是男表的品牌，就更不知道了。
    之所以这么说，纯粹就是顺口胡说，她敢确定，这上面的字母，究竟是撞音还是单词，她看不懂，这两个傻货也看不懂，而那些什么奢侈品需要登记之类的，也只是……好吧，从一些言情剧和一些小说上看来的。
    管他呢，反正能唬住人再说。
    齐树铭并不知道真相，还略纠结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正色说道：“这方面我可以帮忙。”
    他当然可以，以他的身份，能做到这个一点也不稀奇，更何况……这表的来历，胖瘦两个警察还是知道的。
    胖警察暗自咬牙，在心里把瘦警察骂了千八百遍，他娘的——早说让他别贪心，这玩意儿不能吃他戴着又不合适，要现金多好，非要这么个玩意儿，现在好了！
    但骂归骂，木已成舟，他现在开始想怎么把自己从这里择出去了。
    瘦警察不知道胖警察已经起了出卖他的心思，脑门上的汗不禁渗了出来，双手握了松松了握，心神大乱。
    林所长见惯了这些，适时说道：“现在说算是坦白交待，要是等到齐总查出来，那你们可就没有机会了。”
    “我……”瘦警察的鼻尖也泛起潮意，在灯光闪闪发亮，他刚想要说什么，胖警察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疑惑的转过头，眼神紧张又迷茫，难道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
    林所长微微皱眉，目光如炬的看向胖警察，对方脸上的紧张退去，露出几分坚定和坦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迎着林所长的目光，胖警察上前一步说道：“林所长，我想单独和您谈。”
    林所长一迟疑，但转念一想，这也的确不过分，毕竟他们也是警务人员，万一有什么……也是内部的事，而且就算都把人带回去的话，也是要分开审问的。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齐树铭也很识趣，和李喜燕对视一眼，李喜燕说道：“林所长，可以去楼上，楼上没有人。”
    林所长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表现更加满意，本来还以为要向她和齐树铭解释两句，没有想到人家这么主动。
    胖警察对瘦警察递了眼色，决然又坚定，瘦警察看得心里发酸，他这是……要自己扛了？！
    瘦警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表是他的，事情也是由这表找到了突破口，可现在胖子却要替他扛了。
    瘦警察此时无比的纠结，去说吗？……好像不行，一想这个就怂。
    可……
    算了，他最后把心一横，既然胖子想扛，就说明已经想到了办法，还是不要给胖子添乱了，安静等着就好。
    李喜燕心里也在琢磨，胖警察到底会和林所长说什么，不过，她可不会以为他会一个人扛下这一切，义气？笑话，不可能在他们之间存在的。
    没过多久，楼梯一响，胖警察就和林所长一起走了下来，其它的人都向他们看过去，但两个一个神色坦然，一个在后面低着头不语，也看不出个什么端倪。
    瘦警察最是紧张，很想知道究竟什么结果，但胖警察在后面低着头一声不吭，他也不能问，心里都快急死了。
    林所长略一思索，对小林警官说道：“你把他们俩带到车上送回所里，我和齐总聊几句。”
    “……好，那我一会儿来接您。”小林警官居说道。
    李喜燕注意到，在小林警官最后离开的那一刹那，他回过头看向林所长，林所长的右手不动声色的给他比划一个手势，小林警官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李喜燕心里不禁警惕，她对林所长并不了解，初次见面并不讨厌，但要说信任，那就完全谈不上了。
    的确，林所长的神色表情都不像是个奸诈的人，但是话又说回来，奸诈的人又有几个把奸诈写在脸上的？能坐到这个位子，还在眼皮底下培养子侄，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齐树铭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急，看看林所长要怎么说也不迟。
    有了齐树铭的暗示，李喜燕暂时压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林所长回过头，对齐树铭说道：“齐总，实不相瞒，今天并非是我值班，我是听说是齐总这里出了事这才过来看看。”
    齐树铭并不意外，点头再次说了一声“辛苦”。
    林所长浅笑，“小李同志说的不错，那块表的确是有来历的，刚才那个胖子已经说了，说是有人找到了瘦子，给了他块表，让他们过来查看这边的情况，说是小李同志得罪了人，要给她一点小教训，胖子说他并不知情，走到半路瘦子才说要到这里来。”
    李喜燕没有想到林所长会把这些说给他们听，他是警务人员，要是不想说，一句“保密”就能把他们打发了。
    可见对方并不是没有诚意的，当然，李喜燕也清楚，这诚意是给齐树铭的。
    齐树铭当然也领情，“多谢林所长告诉我们这些，只是……我看事情并不是全像他说的那样，他可不像是无辜的。”
    “这是当然，”林所长的笑意里多了几分冷淡和讥诮，“所以我让小林带他们回去，回去之后就由不得他们了。”
    李喜燕微微挑眉，可笑胖警察还以为自己这招出卖兄弟玩得高明，实际上在真正的老狐狸面前，他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他有没有说，给他们手表的，到底是什么人？”齐树铭问道，这个才是关键。
    林所长并没有迟颖，“说了，但他们也不知道，只是说了对方的一些特征，回去之后我们还要画像，到时候会请小李同志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象。”
    他顿了一下，问道：“我冒昧的问一下，最近和什么人起过冲突吗？如果有，我们也好有个方向。”
    齐树铭转头看了看李喜燕，林所长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李喜燕表面上平静，心里却立时千回百转，翻起心潮，关于对手公司的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这件事情会不会和之前公司遇到的有所关联？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以不变应万变

    李喜燕几番思索，飞快的做了决定。
    “我们的物流公司刚成立不久，算是刚上了正轨，建立初期难免会有一些小摩擦，我会仔细回想一下，有什么情况再向林所长说明。”
    林所长微微挑眉，这是被拒绝了？
    不过，人家不想说，他暂时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又当着齐树铭的面，他刚刚也暗示，这次过来纯粹是看齐树铭的面子，也是以“朋友”身份留下来，要是死咬着不放，不停的追问，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那好，小李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或者有什么想起来的随时来找我。”
    “多谢林所长，我会的。”李喜燕一脸真诚的说道。
    林所长看着她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睛，怎么也和天真这样的词儿联系不起来。
    送走林所长，齐树铭在沙发上坐下，李喜燕给他换过热茶，他抿了一口，这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这丫头绝对有事，刚刚哪样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李喜燕知道，她可以一时瞒过林所长，但她无法瞒得过对她十分了解的齐树铭。
    反正早晚也是要让齐树铭知道的，虽然比她预想的时间要早一些，但现在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时机。
    于是，李喜燕略一思索，就对齐树铭说出了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和怀疑。
    “那个郑大妈，我觉得她并不是只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想让我不痛快才来堵锁眼，今天早上来也不是那么简单，或许是因为想达的目的没有达到，所以晚上才来了这么一出。”
    齐树铭的眉头皱起，手指轻轻抚着茶杯，他从头看到尾，又怎么会不觉得奇怪，虽然说像郑大妈这种人，动坏心思做坏事有时候也全看心情，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可如同李喜燕所说，也未免有点……太突然了。
    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李喜燕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今天突然就上门了？
    “那你怎么没有跟林所长说？也许她要是被带走的话，可以说出实情也说不定。”齐树铭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喜燕微微摇头，“也许可以说出实话，但并非是实情。”
    齐树铭诧异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郑大妈应该和那两个警察一样，如果有幕后指使的话，她并不见得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针对我，只要给到足够的利益就足够了。”李喜燕坦然道。
    齐树铭慢慢抽了一口气，没错，李喜燕说得有道理，对于这些人，利益二字，比什么都好使。
    “那表……”
    李喜燕笑了笑，齐树铭竟然感觉从她的笑意里看到几分不好意思，不，一定是眼花，这丫头什么时候会不好意思了？
    “那是我胡乱编的，诈一诈他们而已。”李喜燕摸了摸鼻子，“齐总，您不会也信了吧？”
    齐树铭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他信了吗？没有。
    “这个……这个牌子的表我倒是见过，但应该没有你说的那项服务，不过，也因此让他们承认表是别人的，如果林所长那边可以画出画相来也算是不小的帮助。”
    齐树铭顿了一下，抿了抿茶，问道：“边旭……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喜燕略一沉吟，“我觉得，今天这些一系列的事，应该就和那件事情有关。”
    齐树铭微怔，随后脑海中一片清明，原本觉得公司那边的事还没有弄清楚，现在又加上这边琐碎的烂七八糟的事，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现在听李喜燕这么一说，明明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突然像有什么内在东西联系在了一起。
    “你是说，物流公司的事情并没有了结，今天的事最终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齐树铭的音调都有些变了。
    他不是沉不住的人，齐氏在他手里一步步走到今天，商场上的战术，政策上的变化，他都经过无数，也从来没有畏惧过谁，可今天这些——一想到郑大妈和刘松媳妇儿的对骂，还有那些围观的人，他难免有点懵，更多的还是疑惑。
    什么时候……商业上的事，档次变得这么低了？需要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来助阵了？
    真是丢脸。
    齐树铭在心里狠狠把对手鄙视了一番。
    李喜燕不知道齐树铭的心里给这次的闹剧定了这么个档次低的级别，点头说道：“我觉得八成是，究竟结果怎么样，还要再等等。”
    没错，等，等林所长那边的画相出来，等边旭那边的情况，另外，如果对方知道今天的事没有达到目的，那未必不会再卷土重来。
    所以，李喜燕打定的主意是，以不变应万变，她就保持不动，看对方还有什么幺蛾子。
    齐树铭在沉思中慢步离开，李喜燕一路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李喜燕不禁勾起嘴唇笑了笑，看来今天的事儿对齐总的“打击”不轻呢。
    李喜燕哪里知道，这可不是字面上的“打击”，而是刷新了他对某些方面的认知。
    而齐树铭也不知道的是，他的脑子有点混乱，李喜燕也没有对他完全的说出实情，关于对边旭的安排，还有齐树峰的那些话。
    她站在院子里，悠悠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弦月，清冷如锋利的钩，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人上钩？
    算了，还是等事情完全的结束之后，再对齐树铭说吧。
    毕竟，齐树峰的身份，到底是和寻常人不一样的。
    折腾了这么久，李喜燕才发觉有些饿了，走到厨房的粥锅前，锅已经凉了，她又打开火重新热了热，忽然想起来齐树铭本来打算在这里吃的，结果……
    可怜的齐总。
    一夜无话，李喜燕睡得也不错，并没有受到这些破事儿的影响，第二天一早洗漱完了以后去院子里打落叶，这几天晚上都会落下一层叶子，她早上扫一扫，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全当活动锻炼身体了。
    她刚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走过去开了门，是那位郑大妈。
    换了套衣服，脸上青肿紫红略退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这些青紫没个半月十天也不可能好，看到李喜燕，她局促得很，眼睛都没有直视，低头垂眸说道：“我来……打扫院子。”
    李喜燕也没有客气，本来就是说好的事，但她也没有再挖苦讽刺，和她们较真斗嘴，占了上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要让她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记住这个教训就行。
    她侧身让郑大妈进院子，转头又听到脚步声响，刘松媳妇儿也拿着扫帚什么的来了，对着李喜燕尴尬的笑笑，刚要张嘴说什么，李喜燕淡淡说道：“麻烦二位快点，我时间不多。”
    刘松媳妇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喜燕也没有让她们打扫别处，就是她们昨天起争执打架的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重点不是在于收拾，而是在于教训和下马威。
    两个人的动作也挺快，犹豫了一下过来帮李喜燕打扫叶子，李喜燕抬眼说道：“不用，二位收拾完了就可以走了，以后……”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误会了，你放心。”
    “昨天也是我太冲动了，实在抱歉。”
    两个人争先恐后的说道。
    李喜燕转头看向郑大妈，郑大妈一看到她这双眼睛心里就跳个不停，那股子紧张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丫头……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揪着昨天的事情不放？
    郑大妈心里暗自打鼓，心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第四百五十七章 接受善意

    李喜燕看着郑大妈紧张的神色，面无表情的脸上极慢的扯出一个笑。
    这一笑让郑大妈更感觉有些心慌，几乎就要拔腿就跑。
    “两位早点回吧，我一会儿也要上班去了。”李喜燕说道。
    郑大妈用力握紧手里的扫帚，连勉强一个笑也扯不出来了，刘松媳妇儿比她要轻松一些，点点头告了辞。
    郑大妈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溜出了院子。
    李喜燕的笑意一收，看刚才郑大妈那样儿，要说她不是受人指使，那才是有鬼了。
    不过，不用急。
    李喜燕收拾完就去上班，公司里倒是风平浪静，齐树峰没有再来，也没有人再不识趣的说起边旭的事，裴经理依旧缩在办公室里，没事儿就不会跑出来。
    李喜燕也懒得理他，反正该他办的事儿他一样不落的办好就行，至于他有没有助理，有没有打下手，管他呢，舒服了那么久，他也该出出力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几次结果反转，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除了这些之外，最重要的是，李喜燕让众人对她的认知又刷出了新高度，公司里明面上没有显示，但是暗地里却发生了变化。
    比如孟颖，之前和李喜燕半是上下级半是朋友，说话也多随意，经过这一次，“朋友”的心完全收了起来，言语之间也多了恭敬。
    连孟颖都是这样，其它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事实上，这也是李喜燕要的效果之一，没办法，她的年纪在这些人的眼里是一个不能信服的客观存在，她只有展露出雷霆手段才能震慑住。
    经过这一次，李喜燕在公司凭自己的能力算是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一天没事，傍晚的时候李喜燕下班回家，走到半路遇到了阿远。
    “查到了？”李喜燕问道，对于阿远的办事速度，她早就习惯了。
    度允手下的人，从来不是盖的。
    阿远点点头，“嗯，查到了。要进行下一步吗？”
    李喜燕飞快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拖来拖去总是成为别人的谈资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拖”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还是快刀斩乱麻最实际。
    “行。”李喜燕坚定的说道，阿远眉眼尽是笑意，“真是可惜，不能看好戏。”
    李喜燕也忍不住笑，“你掌握着戏的走向不就行了？”
    “说得也是。”阿远结束这个话题，从身后拿出一小袋东西来，往李喜燕手里一塞，“喏，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阿远给的东西，向来不用客气，而且多半是她喜欢的。
    果然，阿远搔了一下后脑勺，说道：“那会儿有个老头儿驮着两筐卖，走到公司门口了，我记得度哥说你喜欢吃这个，给你买了点儿。”
    李喜燕打开袋子一看，不禁又惊又喜，“这个在城里很难买的。”
    “哎，这不赶巧了吗，你快点回去，我走了啊。”
    李喜燕和阿远没有多停留，交谈完各自分开。
    回到小院门口，李喜燕正在开门，忽然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她手上动作微滞，却没有回头，眼角的余光垂下往地上瞄，一道浅浅的影子在身后不远处。
    “那个，你叫喜燕，是吧？”
    李喜燕回过头，是那个叫阿坚的少年。
    她点点头，“你有事儿？”
    阿坚手里拎着个篮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李喜燕心里嘀咕，一个男孩子，怎么总是拎个篮子。
    她正想着，阿坚把手里的篮子往她面前一递，“这个给你。”
    李喜燕有些纳闷，抬头看了看他局促发红的脸，眼神清澈透明，心里对他略微多了一点好感，一低头发现篮子里装着的几个苹果。
    苹果又大又红，圆滚滚的很是诱人，有一个上面还有些水气，挂着几个水珠，显然是已经被洗过了。
    李喜燕心思微动，“给我的？”
    阿坚用力点点头，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嗯，对不起，我为我妈妈昨天的事向你道歉。”
    李喜燕了然，并没有接阿竖手里的篮子，只是微笑说道：“你妈妈昨天已经向我道过歉了，今天一早还帮我打扫了院子，已经算是两清了。”
    “可是我……”阿坚没有想到李喜燕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发急，脸涨得更红。
    李喜燕说道：“你妈是你妈，你是你，要是细究起来，你还帮我开了锁，昨天算是帮过我的。这苹果挺好的，回去给你小表妹吃吧。”
    “她有的，我已经给她留过了。”阿坚抿了抿嘴唇，眼神里充满坚定，“不管怎么说，是我们给你造成了困扰，本来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的，真的对不起。”
    李喜燕看着对方的神色，感觉这苹果要是不拿，恐怕他还得坚持。
    想了想她也不愿意在这上面推来推去的浪费时间，而且昨天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阿坚而起，虽然是郑大妈散播谣言在先，但开端也是因为说她和阿坚怎么怎么样，说不定现在还有人盯着他们呢。
    李喜燕接过篮子，“行吧，那我收下。”
    阿坚欣喜的说道：“这苹果我洗过了，你拿回去就可以吃的。”
    他说罢好像怕李喜燕拒绝，转身就跑。
    李喜燕本来想叫住他，提醒他还没有拿篮子，想想还是算了，明天看到再还给他，她把阿远给她的袋子也放到篮子里，提着进了屋。
    进屋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她转身去厨房做饭，熬上粥以后拿了个水果刀出来，准备吃苹果。
    别说，这苹果的确挺诱人的。
    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阿远给她的东西是一种花籽，和松籽差不多大，是她之前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吃的，在乡下的日子不好过，过年她和妹妹喜凤都捞不到瓜子吃，她就经常带喜凤去田里捡这种东西，晒干以后和瓜子一样香香的。
    只是进了城以后就没有怎么吃过，这东西在乡下有好多，但城里人很少有吃的，不知道度允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的，难道是……周明烨说的？
    她把袋子拎出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袋子破了个洞，有些散落到了篮子里，掉在红红的苹果上，像是长了一个个黑痣。
    李喜燕把那些花籽捡起来放回袋子里，这么难得的东西，她可舍不得浪费。
    把这些花籽处理好，她才拿水果刀去切苹果。
    这天晚上倒是挺安静，李喜燕吃过饭早早就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墙上的钟表刚刚过了九点钟，院子里静悄悄的，今天晚上的天气不太好，月亮在云层后面透出微弱的光，一颗星子也没有，黑沉沉云压在天边，夜风轻轻掠过，已经透出了寒意。
    院子里的树叶缓缓飘落，已经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叶子掉地上的时候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响。
    忽然，院墙外闪过一条人影，那影子动得很快也很谨慎，顺着墙根在暗影里走，走到院子墙角的时候看看左右没人，从一个柴堆里拉出一个简易的铁架梯子搭在墙上，三两下就顺着上了墙，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顺着树滑到了院子里。
    他回头看了看屋子的方向，见灯黑着，急忙跑到院门口，从里轻轻打开了门，把梯子拉了进来，看看左右没人，又关上了院门。
    做完这些，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迈步向着屋子的方向走来。
    他轻轻伸手一推，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缝，竟然没有反锁！真是天意！
    一阵狂喜，袭上他的心头。

 第四百五十八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喜燕在客厅的沙发上熟睡，完全不知道院子里发生的事，更不知道危险在慢慢向她靠近。
    院子里的影子见屋门没有反锁，心里一阵狂喜，轻轻推开了门，夜空中的月光惨淡，那点光亮不足以让他看清屋内的一切。
    但好在屋子里亮着一盏小台灯，就放在茶几上，他拢着目光，仔细看了一会儿，看清脚下没有什么东西，这才慢慢走了进来。
    一点点往前小心的走，不敢弄出一点声响，走到沙发边，他看到上面睡着的李喜燕，嘴角又浮现一丝笑意。
    这可真是老天助他了，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他的目光在不远处的茶几上一掠，随后低头仔细看了看李喜燕，她的呼吸深沉，眼睛紧闭，显然睡得很熟。
    他心里定了定，紧张消退了不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两条绳子，拿着一条去绑李喜燕的双腿，触及到她的腿，他的心又紧了紧，一边捆一边观察着她，发现她依旧睡得沉，没有一点反应，手上的动作也稳了稳。
    绑好腿去捆手腕绳子刚搭上李喜燕的手腕，忽然她的右手动了动，他吓了一跳，急忙去看，却发现她没有醒，纵然如此，心头也跳得飞快。
    不行，得抓紧时间。
    他急忙加快动作，绳子一搭，她的手又一动，来来回回三次。
    他的脑门上不由得渗出汗，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加大，去握李喜燕的双手。
    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李喜燕手腕的那一刹那，那只手突然抽离，这一次的动作幅度可比之前的大多了。
    他一愣，急忙看向李喜燕，紧张恐慌的目光却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李喜燕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那双眼睛深沉冷厉，哪有半点刚睡醒的样子？
    她看着眼前的人，眉眼间无波，却透出凉意，声音轻快又锋利，“阿坚，晚上好啊。”
    阿坚伸出来的手猛然缩了回去，他瞪大眼睛，快速呼吸着，“你……”
    李喜燕笑意浅浅的问道：“这么晚了，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这是……唱得哪一出？”
    无论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也是解释不通的，阿坚快速回过神，想到李喜燕是个女孩子，又已经被绑住了腿，再怎么也逃不了，他把心一横，咬牙说道：“你都看到了，我也没有必要瞒你了，你老实点跟我走，我也不为难你。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李喜燕问道。
    阿坚咬了咬嘴唇，“反正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去哪儿？”李喜燕不急不躁的问。
    “到了你就知道。”阿坚也没有打算说。
    李喜燕摇头说道：“你连去哪儿都不说，我怎么能跟你走？要是你把我卖了怎么办？那可不行。”
    阿坚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绳子，“这恐怕由不得你，反正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他又重复了一次，抬头重新看着李喜燕，眼神中有些坚定，一丝狠戾飞快闪过，“反正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盯着他说道：“要是我不走呢？你能怎么样？”
    “那就不怪我了！”阿坚从口袋里飞快摸出一块手巾，狠狠向着李喜燕的嘴里塞过去。
    这是要来硬的了！
    他打定了主意，今天必须成功！
    可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像烟花还没有绽放，那根火捻突然就灭了，他的动作也停住。
    他垂眼看着李喜燕手里的寒光，冰冷坚硬的触感从他的哽嗓咽喉处传来，他一动不敢动，再往前一分一毫都会让他血溅当场。
    他彻底骇住，脑子里一片空白，眼里全是惊涛骇浪。
    怎么会……李喜燕明明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虽然比寻常的女孩儿冷静了一些，聪明了一些，但……总归是一个女孩儿啊！
    她怎么会是清醒的，又怎么会……拿着刀子？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笑了笑勾回腿，说：“你可别乱动哦，不然的话，我这手一抖，你死了我可救不活。”
    阿坚又气又怒，但又没有办法，他还没有胆子赌李喜燕不敢，这是玩儿命啊。
    李喜燕把腿上的绳子解开，活动了一下说道：“怎么？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晕吗？阿坚，你未免太自信。”
    阿坚鼻尖发亮，不受控制的渗出冷汗，脸一阵红一阵白，因为害怕还是羞愧，他自己也说不出清楚。
    “你没吃苹果？”他最终还是不甘的问道。
    李喜燕哧笑了一声，目光瞄了一下茶几上的苹果核，事实上这就是阿坚的定心丸，他看到这个以为李喜燕吃了苹果，才会大胆的动手。
    “你的确聪明，在苹果上抹了东西，不过，你想不到吧？我可是在乡下长大的，你抹的那种叶子汁，可以让人昏睡，但它也不是无解的，它的花籽就可以，你不知道吗？”
    阿坚立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愕，他一是没有想到李喜燕是在乡下长大的，她身上可没有半点乡下女孩的影子，二是他真的不知道那种叶子解。
    他也是无意中听表妹说起来的，当时正苦于没有办法，这个消息让他又惊又喜，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他甚至还以为李喜燕根本不会想到还有这种植物。
    李喜燕是在那些花籽落到苹果上的时候发现的，原来红红的苹果上慢慢浮现一个小黑点，她自小在田野里劳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意识到这苹果有问题。
    她仔细回想了和阿坚认识的过程，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谁让你来的？”李喜燕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
    阿坚紧抿了嘴唇，显然是不想说，李喜燕突然笑了笑，“不想说？”
    “那好，”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我们就去院子里，我在院子里喊一声，说你要强、奸我，不如我们赌一下，看会来多少看热闹的人，赌他们会怎么把这事儿传播出去，赌你的女朋友知道之后会不会还相信你，会不会继续和你好？”
    阿坚的眸子猛然一缩，双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呼吸变得急促。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的少女，笑意吟吟的，是怎么把……那么难听的字眼说出口的？而且还这么坦然，没有一点害羞难堪的样子，一般女孩子不都是不敢说不敢听这种话吗？
    李喜燕知道他的想法，心里不禁冷笑，好笑呢，老娘可是去过二十世纪的人，会拘泥这点小节吗？！切。
    “说还是不说，”李喜燕问道，“最后一次机会。”
    “我……”阿坚嘴张了张，心里明明纠结得要死，但是嘴上却出现了松动，他实在不敢，而且他从心里相信，李喜燕绝对不是唬他，而是真的能干得出来。
    想到那些议论，还有女朋友的样子，他更加不敢赌。
    “不说？”李喜燕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那行。”
    “别，”阿坚大急，声音都有些劈了，“我说。”
    李喜燕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三分钟。”
    “……”阿坚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万千滋味压下去，不自觉的加快了语速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反正就是他找到我，说让我多注意你，还让我找机会帮助你，取得你的信任。我问他想做什么，他说……”
    阿坚想到那个人的样子，微微顿了一下，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但他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方面是脖子上的冷硬刀尖，一方面是李喜燕的威胁。
    只能先顾了眼前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要是李喜燕知道他在心里自许是“好汉”，非得呸他一脸不可。
    他这么一犹豫一走神，听到李喜燕冷声说道：“还有两分钟。”
    “……我说！”阿坚猛然回过神，心里暗暗生气，但又不得不加快了语速，不敢再有任何耽搁。

 第四百五十九章 以身为饵

    阿坚又羞恼又惊惧，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他还豁不出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阿坚说得很快，又唯恐李喜燕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他只是说，让我按他说的去做，让我带你离开院子，其它的事情不用多管。”
    “他让你带我去哪？”李喜燕问道。
    这个问题她之前也问过，但阿坚并没有回答。
    “是……一个公司的后门，”阿坚声音艰涩的说道。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李喜燕的意料，公司的后门？后门是什么鬼？
    “什么公司？”
    阿坚的脸上闪过茫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公司，那个男人很凶，我不敢多问，他只说了地点。”
    李喜燕真想抽他几个耳光，说话大喘气，“什么地点？快说。”
    最烦这墨墨迹迹。
    “就在永安路十三号。”
    李喜燕一听不禁微怔，永安路，就在她公司的临街啊，十三号更是距离不远。
    诧异一闪即逝，她心头猛然一跳，难道说……
    “到了那里之后呢？”李喜燕问道。
    阿坚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说让我把人送到就行，别的不用多问。”
    李喜燕盯着他不语，把阿坚看得直发毛，“我真的没有撒谎，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真的？”
    阿坚想猛点头，又想到嗓子那里的刀尖儿，生生忍住，然后说道：“真的，我不骗你。”
    “拉倒吧，你骗我的还少？”李喜燕哧笑一声。
    她上下打量着阿坚，似笑非笑的眼中含了讥诮，“那个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阿坚的脸涨得通红，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钱肯定少不了吧，还有……工作？”李喜燕猜测道。
    她也就是从昨天阿坚他妈妈说的那些话里猜，钱是不用说肯定少不了这个自然不用提，至于说工作，昨天阿坚妈妈提到过，她儿子的女朋友条件不错，还有学历，想必也会有个不错的工作，阿坚的学历什么样儿李喜燕还没有来得及问，但想来一份好工作正是他所缺的。
    在这个时期，学历重要，是因为有了好学历才能有份好工作，体面又能挣钱，是这些年青人最向往最迫切的。
    阿坚脸上的震惊让李喜燕知道，她又猜对了。
    他心里太恐惧了，这个女孩子……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好像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他多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打定了主意，鼓起勇气说道：“我都告诉你了，你……该放我走了吧？”
    李喜燕听到他这个问题，不禁一笑，笑意沉凉，像夜间的水，浸入肌骨，一种莫名的寒意从阿坚的心里漫上来，无声无息。
    “你收了别人好处，想要害我的命，对我下药，半夜想绑架我，还好意思说什么放你走？我就奇怪，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李喜燕反问道。
    阿坚脸色一白，李喜燕罗列的那些罪名他哪一种也不敢承担，无论是哪个，他只要沾上他就完了！
    “你……别胡说！我没有要害你的命，下的也不是毒药，没有对你造成伤害！”
    “哈，”李喜燕一声短促的笑，“照你这么说，你要想强上谁，下了迷药没有成功，也就拍拍屁股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呗。”
    “……”阿坚像被人打了几个耳光，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就听李喜燕说道：“小林警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啪”一声响，屋子里的大灯亮了，光线亮起的刺激让阿坚微微眯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从一旁的楼梯口那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不，是一个年轻的警察。
    昨天刚刚见过的，小林警官。
    阿坚瞬间暴了汗，瞪着李喜燕说道：“你……”
    李喜燕笑意更浓，眉眼弯弯的说道：“我可是一个小姑娘，谁知道你要对我干什么坏事，我可不敢冒险，在发现苹果上的东西之后，我当然得提早做准备找帮手喽。”
    小姑娘……阿坚恨不能咬碎了牙吞进肚子里。
    小林警官也暗自抚额，这个小姑娘还真是……特别，敢说敢做，气人还是一流。
    他走到李喜燕面前，她收回握着匕首的手，把匕首在手里抛了抛，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刀鞘，“嚓”一声插了进去。
    动作流畅得让小林警官和阿坚同时认定，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用。
    “小李同志，”小林警官清清嗓子，“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少用为好。”
    李喜燕不以为然的笑笑，开玩笑，少用？关键的时候还是得自保，这匕首可是度允给他的，好用得很，一般的匕首根本不及它结实锋利。
    阿坚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看到小林警官把雪亮的手铐拿了出来，他才慌了神，下意识往后一退说道：“警官，你……”
    小林警官对他是一点好感也没有，更不想徇什么私情，呸，他在心里暗想，自己和这个人有什么私情可言？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你这种行为必须跟我走一趟，”小林警官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不……”阿坚惊恐的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小林警官冷笑一声，不容分说的握住了阿坚的手腕，阿坚本来就心虚，单凭体力和实力也不是小林警官的对手，他大惊之下用力挣扎，但根本于事无补。
    “咔嚓”一声响，一股凉意在手腕上散开，那副冰冷的手铐牢牢锁在他手上。
    小林警官懒得看他面如死灰的样子，让他自己在那里傻愣着，反正他也跑不了。
    “小李同志，这件事情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的，请你放心。”小林警官对李喜燕说道。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道：“小林警官，我有一种猜测，对方应该也是郑大妈幕后的人，他让郑大妈故意对我使坏，但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而对方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阿坚出手相助，然后赢得我的信任和好感，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把我带到永安路十三号。”
    这个可能小林警官也猜到了，只是他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不好说出来，再者……他也怕李喜燕有什么担忧和顾虑。
    现在看到李喜燕坦然的说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不由暗自抽了一口气，这个小姑娘还真是胆大啊。
    他目光一扫，看到李喜燕手里的匕首，心想可不是嘛，这小姑娘刚刚还玩匕首，人家玩得溜着呢。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小林警官说道，“我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再问一下郑大妈，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线索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案，只是……看着李喜燕年轻的脸，又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算了，还是找一个更稳妥的方式吧，反正画相也快画出来了。
    不料，李喜燕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小林警官下意识问道。
    “以身为饵，”李喜燕说道。
    小林警官一愣，“什么？”
    李喜燕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他不是想让阿坚带我过去嘛，那就让他如愿好了。”
    小林警官眉心一跳，阿坚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听错吧？这小丫头真的敢？她不要命了？
    李喜燕当然要命，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去死，但是她也烦了，不想因为这么一件破事牵扯个没完，这简直是没完没了了。
    她已经清楚的知道，永安路十三号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四百六十章 永安路十三号

    小林警官暗自抽了一口气，他认真打量着李喜燕，迟疑的说道：“你……说真的？”
    “当然，”李喜燕点头，“我可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
    小林警官感觉自己刚才的问题也有些傻，无奈，这个小姑娘给他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小李同志，这可是危险的事，你没有必要这样。”
    李喜燕浅浅笑了笑，“您应该知道，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小林警官当然知道，这会儿永安路十三号的人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意外，应该还等在那里，只要过去，极有可能人赃并获，这案子就算是破了。
    可是，李喜燕却没有必要冒这种风险也是真的，小姑娘有胆子不错，但到时候万一真有什么危险……
    “危险也是真的，”小林警官正色说道：“做为警务人员，我不能看着你冒险。”
    李喜燕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说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今天的事情如果一旦被对方知道阿坚失手了，后面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多，谁知道他们下次会用什么法子来害我，与其整天防着，还不如一次解决。”
    小林警官还是不太同意，“你说得不错，但也没有必要你去，我把他带回去之后，再安排人手，我们的同事可以假扮你。”
    李喜燕摇了摇头，“不说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耽误得太久会让对方起疑，我敢打赌，对方这么狡猾，他同时找了好几个邻居做不同的事，就是为了保险，可见他并不是个蠢货，说不定……”
    李喜燕说到这里，目光往外面一掠，“这个时候就有人在外面盯着，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小林警官微微皱眉，这的确是个问题。
    “我不会有事的，”李喜燕把手里的匕首抛了抛，“要想抓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倒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好吧，”小林警官最终点头答应，“我给同事打个电话，让他们直接去那边。”
    “也好，”李喜燕这次没有反对。
    趁着小林警官去打电话的功夫，李喜燕似笑非笑的看向阿坚，阿坚一直沉默着，先是懵着，后来越来越心惊。
    他看着李喜燕，满心后悔。
    “后悔了？”李喜燕问道。
    阿坚心头一跳，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她怎么知道……自己后悔了？
    “有一个机会给你，要不要？”李喜燕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在阿坚的耳朵里撞来撞去。
    阿坚霍然抬头，瞪大眼睛说道：“机会？”
    “是啊，”李喜燕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听好了，我就说一次，能不能抓得住就看你自己了，是死是活，你自己选。”
    阿坚紧抿着嘴唇，呼吸急促，他心里隐约猜得到，但又不知道李喜燕究竟想让他怎么做。
    “你也听到了，”李喜燕压低声音说道：“我需要你带我去永安路十三号，把这件事做完，就是演一场戏。”
    阿坚脑子里飞快的想，却像一团浆糊，理不出什么头绪。
    他手上还戴着手铐，冰凉的触感让他如同身在冰窟，一丝丝的希望冒出来，又被熄灭。
    “可是……”他喃喃说道：“小林警官是不会同意的。”
    “你只管说，你能不能做到，别的我来说，你要知道，你要害的人是我，如果事情顺利结束，找林警官撤消对你的控诉也不是不可能。”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
    阿坚这次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一次可以重来的机会！
    “行，”李喜燕对他笑了笑，这笑意来得很快，而且不达眼底，这让阿坚刚刚激动起来的心又瞬间一沉。
    随后，他看到李喜燕的手里出现一颗白色的药，不知道是什么，李喜燕往前一递，“吃了它。”
    “这是……”阿坚疑惑道。
    “当然是毒药喽，难不成还是补药？”李喜燕笑意不减，“不过你放心，两三天不会有什么反应，等这事儿一过去，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一早就能结束了，我就会给你解药。”
    这梗特别烂，但对于这个时期的人来说，李喜燕还是挺自信有用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毒药，就是一般的糖丸。
    “要不要？你自己选。”李喜燕并不强迫他，扫了一眼墙上的钟，“三秒钟。”
    “……”
    “三、二……”
    “我吃。”
    小林警官在电话里和同事约定好了计划，他挂了电话快速走到李喜燕和阿坚面前，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计划……”
    李喜燕可不想再有什么节外生枝，说道：“我已经和阿坚谈妥了，他愿意将功补过。”
    小林警官有些诧异，本来他也是这么想，但又担心阿坚会摇摆不定，毕竟是事关生命安全的事，他不能大意。
    没有想到……
    阿坚心里默默的想，这姑娘不只胆子大，脸皮还厚，谈妥……亏她说得出口，那是谈吗？明明是威胁好吧。
    “你考虑好了？”小林警官向阿坚确认道。
    阿坚想着自己肚子里那颗药，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小林警官把手铐的钥匙拿出来，“尽量放松，按照你和对方约定好的去做，不要有什么负担更不要心存妄念，我就在你们身后不远处，如果……”
    “没有如果。”阿坚低声说道：“我会尽力配合的。”
    小林警官心里的诧异更浓，忍不住看了李喜燕一眼，他太好奇了，这小姑娘用了什么方法？
    李喜燕当然不会说这些，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她让阿坚快速动起来，重新把她的手脚捆住，当然，捆法和之前不同了，不过在黑夜里也看不清楚，发现不了。
    做完之后，阿坚抱着李喜燕趁着夜色悄悄出了门。
    夜风迎面吹来，李喜燕微合着眼睛，感觉到阿坚快速的心跳，心里暗笑，这小子紧张得很呢。
    她也多少有些紧张，虽然把计划做好了，但是凡事总有意外，何况对方不是一般的人。
    李喜燕暗自在心里琢磨，对方到底是谁？费尽心思做这么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隐约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并非只是因为同行竞争这么简单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真正的“大鱼”

    阿坚的准备做得挺充分，他还准备了一辆小平板车，把李喜燕抱出院子就放在了车上，小平板车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不至于让她太受凉。
    李喜燕暗自嘀咕，还算是有良心。
    她躺在小平板车上，阿坚在前面拉车，晃晃悠悠的，她仰望着夜空，不知什么时候云层退去，月光露出了出来，孤单单的挂在夜空中。
    星星闪动如碎钻，洒满夜色，竟然有几分动人的美。
    李喜燕微微勾唇，忽然想起之前和周明烨一起看夜色的情景，那个温暖干净的少年，眼睛和星星一样闪亮。
    他现在在哪儿呢，知道她为了找他孤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吗？
    李喜燕想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的话，他一定不会舍得自己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也不会让她这么漫长的等下去。
    忽然，阿坚低低清了清嗓子，李喜燕回过神，看到四周的建筑，她心头一沉，把其它的思绪抛开，一丝紧张慢慢溢上来。
    没错，她果然猜对了，这个永安路十三号，就是那家对手物流公司的后门。
    姓吴的早被抓走了，现在这个搞了这么多事情的神秘人还把她约到这里来，这也就证明了她之前的另一个猜想，这家货运公司的真正老板，应该是另有其人。
    那位吴总，不过就是抛头露面办事的事，就像她，背后还有一个齐树铭。
    这位幕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大鱼啊。
    李喜燕闭上眼睛，把呼吸放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看起来好像真的晕了一样。
    果然，没过多久，小平板车就停住了。
    阿坚心里紧张得要死，小腿都在抖，要不是长裤遮着，一定得露馅，他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也没有一点灯光，建筑像一头在夜色中沉寂的兽，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转身去抱李喜燕，准备把她抱下平板车。
    刚一伸出手，手指还没有碰到李喜燕，忽然听到有人问道：“怎么这么晚？”
    阿坚吓了一跳，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差点让他吓得尖叫，头发都要竖起来，怆惶的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中等身材，长得也普通，扔进人群里一点也不显眼的那种，光线太暗，太多的也看不真切，阿坚也不敢盯着人看得时间太长。
    “嗯，我……有点害怕。”阿坚低头说道，声音小得可怜。
    李喜燕也错愕了一下，据阿坚说，对方只要求他把她带到这里放下，其它的不用管，他也没有多问，听对方的意思这里是没有人和阿坚接头的。
    可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发生了变化。好在阿坚就算紧张也没有太慌，至少这个回答就挺像样，没有胡乱解释一通，只说他害怕。
    男人哧笑了一声，有些轻蔑的说道：“第一次吧？”
    阿坚低着头，没有吭声。
    男人走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身上匆匆一掠，落在李喜燕的身上，盯了她一会儿，男人脸上的笑意淡去，这短短的时间，让阿坚觉得心都要跳出来，身子都麻了。
    阿坚连呼吸都忘记了，一口气提在嗓子里，脑子有点懵，终于，听到男人说道：“没被人发现吧？”
    “没……没有吧，我走走停停，没有发现什么人，”阿坚磕巴着说道。
    男人看着他，又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脸，说道：“瞧吓得那样儿，放心吧，没事的。把人交给我，事情就跟你没有关系了，钱也是你的了。”
    阿坚抿了一下唇，小心的试探着问道：“那……工作呢？”
    “放心，答应你的都会办到，”男人说到这里顿座，声音往下一压，低沉又有些阴冷，“只要你……别多嘴多舌。”
    阿坚呼吸一滞，脸也跟着白了白，“我……”
    他想说什么，但又像被卡住了脖子说不出口，最终只能用力点点头。
    “滚吧。”
    阿坚吞了口唾沫，飞快看了“昏迷”中的李喜燕一眼，拔腿就跑，很快就没有了影子。
    男人也懒得再看他，低头看了看李喜燕，眼前的少女被捆住腿和手腕，蜷缩着身子，看起来挺可怜，但男人没有心软，伸手抱起她，从后门走了进去。
    李喜燕默默数着男人的步子，算着大概的距离，如果她没有猜错，好像是走进了那条走廊，当初孟颖被关的那间屋子就在这条走廊上。
    男人的脚步一停，李喜燕闭着眼睛，感觉到眼前有了光线，应该是到了目的地。
    “勇哥，人带到了。”男人低声说道。
    “嗯，”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男人走进去，把李喜燕放在沙发上。
    “那小子呢？”
    “勇哥放心，那小子跑了，他胆子小得跟老鼠一样，肯定不会乱说的。”
    “注意观察两天，别大意，这种小人好掌控，但有时候也容易出纰漏。”
    “我会的，您放心。”
    “行了，出去吧。”
    脚步声远去，还有一声关门的声响。
    李喜燕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隐约有水“咕噜”的声音，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还有烟草味儿。
    过了几分钟，有椅子滑动的声音，随后有脚步声响靠近，一丝凉意点点如雨落在李喜燕的脸上，她等了几秒钟，适时“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一张男人的脸，面无表情却凶恶骇人，李喜燕看到他第一眼就抽了一口气。
    是他！
    男人观察着李喜燕的神色，饶有兴趣的说道：“怕了？”
    李喜燕并不是怕，而是出乎意料，这个男人她也见过，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男人的脸上有一道刀疤，正是那次李喜燕在回家路上看到的在车里坐着的那个男人，这么说来，在家附近出现的那道车胎印记，就是这个男人留下的。
    李喜燕还为此警惕了很久，但后来一直没有什么异样，她还以为是她多心了，现在看来，直觉这东西大多数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看到李喜燕愣神没有回答，男人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嘴角微勾噙了一抹笑。
    李喜燕在心里暗自吐槽，大哥……你可别笑了，你自己的这张脸自己不清楚吗？不笑就吓人，一笑更吓人。
    “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没事，会平安送你回去，还会给你一些好处，怎么样？”男人眉眼间的冷意退了一些，自以为“温柔”的对李喜燕说道。
    李喜燕忍下想要劝恢复正常表情的冲动，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爽快，”男人回身走到桌子旁，李喜燕这才环视四周，是那间屋子没错了，就是比之前多了几件摆设，比如桌椅和那个茶台。
    男人坐在椅子上，伸手一指墙角，李喜燕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那里有个小小的……好像是保险箱。
    男人弯腰伸手拉开，果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钞票，眼看过去，大概有个一万多块差不多两万的样子。
    在这个时期已经不少了，毕竟万元户还不多见。
    但对于李喜燕来说……她暗自抽抽嘴角，并不算什么，别说买房子买不了两平米，前世她临死之前，这点钱拿去做那台手术都不够，也难怪婆婆会那么选择，除了不用花钱之外，到时候反咬医院一口，没准还能得到一点赔偿什么的。
    李喜燕神色淡然，倒让男人有些意外。
    这个小丫头，果然深藏不露，看到这么多钱都不心动，是真的不心动还是掩藏得太好？
    李喜燕还在思索着前世的悲惨，男人开口问道：“见过这么多钱吗？”
    笑话，也太看不起她了！
    李喜燕目光从钱上移开，对男人微微一笑。

 第四百六十二章 她可没有这么廉价

    这个笑，让男人一怔，莫名有种被蔑视的感觉。
    他皱皱眉头，不愿意多想，干脆说道：“如果你愿意合作，这些钱都归你。”
    李喜燕心里冷笑，真是……这才一万多块钱，就想着收买她了？以往看剧什么的，不都是成百上千万的吗？怎么到了她这儿就这么廉价了？
    “不如你说说，如果不合作，会怎么样？”
    男人再次一怔，看着李喜燕的神色认真起来，之前他并没有怎么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小丫头而已，有点小伎俩难道还能翻了天？
    收回心绪，男人微微前倾，嘴角抽了抽算是笑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了吧？”
    李喜燕眉心微跳，不动声色的掩过，“证据呢？”
    男人盯着她，重新坐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猜猜，要是明天一早，有人发现保险箱里的钱不见了，而你晕倒在公司附近，身边正好带着这些钱，别人会怎么想？”
    李喜燕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居然想出这种办法，难怪会想方设法把自己弄到这里来。
    “盗窃，还这么多钱，我想想，这种数额，应该会判不短的时间吧？”男人沉声说道。
    一万多块钱，的确不多，但这个时期要是真的被认定了犯罪，那还真是个大麻烦，李喜燕清楚，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为这点儿钱都不值得。
    但她也不能就这么被男人牵着鼻子走。
    李喜燕沉默着，男人往椅子上一靠，慢慢添了一杯茶，有滋有味儿的喝起来，在他的认知里，钱对于任何人都是有吸引力的，而失去自由，无疑在是可怕的。
    他敢打赌，李喜燕是个聪明人，不会放着钱不要，还搭上自己的自由，不过就是上个班儿而已，值得吗？
    李喜燕心里这个骂，但脸上适时露出一些纠结，“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为什么？我觉得还不至于有这种能力，值得你这样。”
    男人摩挲着杯子，眉头皱了皱眉，他其实不适合这种工作，磨磨叽叽和别人谈事儿什么的，这个根本不是他擅长的，他更像一把刀，忠心耿耿，保护主子，上阵杀敌。
    他略一走神，李喜燕观察着他的神色，心头微微跳了一下。
    男人吞下一口茶，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单凭你，的确不值得，但是……谁让你运气好，把那家公司经营得不错呢，而还把老吴那个蠢蛋揪了出来，现在有人要保他，当然得费一番力气。”
    李喜燕豁然开朗，看来她猜得没错！这一切都是为了这家公司，要说保什么老吴是假的，担心老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幕后真正的老板牵进去才是真的！
    “小丫头，”男人看着李喜燕年轻稚嫩的眉眼，难得有了一丢丢心软，“你呀，最好的老老实实的，做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别想着跟谁斗，你才来这里多久？有这个资本吗？”
    这话说得……让人心里真是不舒服，还够狂妄。
    李喜燕偏头认真想了想，眨巴着眼睛说道：“那我想再多要点儿钱，你这些……太少了。”
    男人一呆，眼睛下意识看了看那个保险箱，嫌少？他没听错吧？这丫头居然还嫌少？
    “你做得了主吗？”李喜燕笑眯眯的问道：“还是……你得和你的主子商量一下！”
    男人眸子猛然一缩，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李喜燕“嘶”了一口气，“不如这样，让你老板出来跟我谈谈，怎么样？我想想啊……他是不是不在这里？还是你觉得你能搞得定，所以特别自信的没让他来？”
    “你……”男人错愕的看着李喜燕，一口气闷在喉咙里。
    李喜燕看着他轻笑出声，眉眼弯弯，像一只狡猾的狐。
    男人潜意识觉得，李喜燕还会做出或者说出什么让他更震惊的话，但他还没有想明白，突然李喜燕大声叫道：“救命啊！”
    夜色深浓，外面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没有，突然传出这么一嗓子，尖厉又清晰。
    男人先是一愣，忍不住站了起来，短暂的惊愕之后回过神来，又愤怒又想乐，他大步走到李喜燕面前，“你以为叫救命就可以了？这会儿能有谁来救你？”
    他说罢，伸手来抓李喜燕的肩膀，手还没有伸手，忽然看到寒光一闪，他可比阿坚之流的厉害得多，急忙收住手后退一步，仔细一看发现李喜燕不知什么时候手上的绳子松开了，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冰冷的匕首。
    男人呼吸略一滞，感觉那又堵在喉咙里的气堵得更厉害了，甚至胸口有点疼。
    但他岂会被这么轻易的吓住，咬牙说道：“你还真是不一般，不过，你以为就凭这个能制服我？”
    李喜燕一脸的无辜，眼神清纯无害，和手里的匕首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为什么要制服你？！”
    “……”男人一脸的懵，脸上的肉微抽了一下，连额头上的伤疤都有了几分喜感。
    他无法猜透，李喜燕到底想干什么。
    李喜燕看到他懵逼的表情，心情又愉悦了几分，继续说道：“我只要弄死我自己就够了－－当然，如果你要敢对我动手的话，我想想啊，竞争对手公司的负责人死在了你们这里，你的计划不只是落空了，还没法把你们自己择干净，你说，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男人震惊的眼睛睁得老大，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第一反应就是不是他聋了就是李喜燕疯了。
    “豁出你自己的命？”男人还是不信。
    他上前一步，李喜燕手里明晃晃的刀立即架到了脖子上，“是啊，我打不过你，那可怎么办呢？我死不足惜，只不过呢……实话告诉你，我来的时候也不是一点防备没有，我既然敢来敢赌，就有赢的把握，不如……试试？”
    男人心头狠狠的一握，胸口感觉更疼了。
    这丫头说什么？来的时候有防备？这么说……他的目光往下一掠，看到李喜燕腿上的绳子，猛然一咬牙，真是该死！
    李喜燕看到他的目光，“现在才发现，太晚了点。”
    “你到底……”男人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耍了，这种感觉非常不爽，火苗突突往上冒，但他不得不保留最后一点理智。
    这丫头说得对，如果真的让她死在这里，麻烦会有一大堆，可是，他依旧心存一点疑惑，这丫头真的敢把命豁出去？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暗自皱眉，这些手底下的人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听到这丫头一嗓子，就慌了？
    他正想骂，突然意识到这声音不对！这根本不是手下人的声音！
    他霍然转头看向李喜燕，李喜燕笑意浅浅，在灯光里眼睛明亮如宝石。
    “你……”男人气得脑子发晕，胸口大痛，一股子腥甜的味道冲上口腔，他死命闭着嘴压了下去。
    现在再骂再说已经来不及，他大怒之下顾不得别的，拉开门快步跑了出去。
    李喜燕缓缓放下手里的匕首，有些兴致阑珊的叹了口气，跑得这么快……看来时间还是拖得不够啊。
    她一边叹息，一边伸手扯开腿上的绳子扣，刚活动了一下腿脚，正要从沙发上跳下来，忽然一阵强风扑面，“哐当”一声巨响，有人推门跑了进来。
    李喜燕吓了一跳，以为是刀疤男又回来了，一下子跳下沙发警惕的一看。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这次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李喜燕跳下沙发，警惕的看向冲进来的人。
    来人看到她，三两步到了近前，“你没事吧？”
    李喜燕又气又乐，叹口气说道：“小林警官，我们不是约好了……我没事。”
    她想埋怨几句，想想人家也是真心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只好又咽了回去。
    “人呢？抓到了吗？”李喜燕更关心的是这个。
    小林警官说道：“我的同事去追了，你放心。”
    他主要还是担心这个小姑娘安危，天知道被夜风一吹，脑袋凉下来他有多后怕，虽然说是李喜燕主动要求，但他身为警务人员，如果真有什么一差二错，他也逃不了责任。
    好在……他长出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惊惧压下去，“怎么样？有套到什么话吗？”
    李喜燕略一思索，点头说道：“嗯，对方说了，就是为了保这家公司明面上的负责人，那个姓吴的家伙，他应该也只是一个办事儿的，身后还有人，那才是真正的大鱼。”
    “对方是什么人？”小林警官问道。
    李喜燕一顿，是什么人……她还真不知道，只知道这家伙曾经在她家门前转悠过，现在这么一想，她好像……也真的不知道人家姓字名谁，又和这个老吴是什么关系。
    大意了，李喜燕有些懊恼，摸了摸鼻子，这事儿……不太好承认啊。
    她目光微转，看到那个小保险柜，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话题，对小林警官说道：“小林警官，你看那个保险箱，里面的钱就是他用来收买我的，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会造一个我入室盗窃的假象，到时候让人发现我，百口莫辩，你说这些人的计毒不毒？”
    小林警官看到那个保险箱，走过去仔细一看，嚯……里面的钱还真是不少，这些人也是下了本了。
    他点点头，说道：“的确是够阴险。”
    如果李喜燕不是提前安排好，如果她没有答应，光凭这些钱她的罪也轻不了。
    小林警官暗自抽气，这小姑娘还真是福气，亏得她机灵，一举看破了阿坚的阴谋，避免了这一系列的陷害。
    “那你们抓住他之后要好好审问，看能不能查到幕后主使。”李喜燕无比认真的说道。
    “好，你放心。”小林警官也郑重的点头，“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
    李喜燕正想说什么，走廊上又响起脚步声，一名警察跑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小林警官问道。
    “队长，让他给跑了。”
    “……”
    李喜燕一路沉默着回到小院，小林警官要送她，被她给婉拒了，小林警官的确有很多事得善后，不是说你闯了人家的公司就没事了，再者……他的脸上也的确有些抹不开。
    前一分钟还信誓旦旦的跟人家说一定查出来，后一分钟就让人给跑了，这落差也太……真是啪啪打脸。
    小林警官让一个干警送李喜燕，结果一出了公司拐弯让她把人给哄回去了。
    远远看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李喜燕舒了一口气站住，低声说道：“出来吧。”
    阿远和阿林一个盯梢，一个走到她近前，问道：“没事吧？”
    李喜燕在阿坚到来之前就拨打了阿远的电话，阿远曾经给过她一个号码，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
    这一次，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面对未知的强大的对手，李喜燕有胆色，但不代表会盲目的相信小林警官，对于她而言，小林警官远不如度允和他手下的人可靠。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什么时候是？
    接到她的电话之后，阿远和阿林都惊呆了，魂魄都差点飞出去，俩人浑身冒冷汗，突然想起临来的时候度允曾经说过的，这丫头别看年纪小，但从来都不会循规蹈矩，你别指望她会老老实实的听话，永远都要想得多，想得远，想得奇。
    但他们也知道，劝阻是根本不可能的，李喜燕是告诉他们她的打算和计划，是“通知”，不是“商量”。
    无奈，他们只有接受，而且做万全的准备，还得压制住好几次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直到看到李喜燕独自回家，他们提着的心才恢复了三分之一，跟着她回到小院附近，听到她的话，双腿就不受控制的跳了出来。
    “我没事，”李喜燕笑了笑，“这不是挺好的？今天晚上辛苦你们了。”
    阿远这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辛苦了，是他们的心……辛苦了，再这么来几次，感觉非得心脏病不可。
    “不辛苦，”阿远违心的说道：“你没事就好。”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给我的东西，是那些花籽让我逃过了一劫。”李喜燕由衷的说道。
    阿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几声，摸着后脑勺说道：“没，没什么，赶巧了而已。你打算怎么办？”
    李喜燕琢磨了一下，问道：“你们在那家公司里见到过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吗？看起来挺凶的。”
    阿远仔细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李喜燕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们去的时候还不够长，而且又是在最底层，这个男人显然之前是一直在幕后，有可能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姓吴的出事，他也不会露面，这样的话，阿远他们见过这个人的机率就更不大了。
    “唯一遗憾的是让那家伙跑了，不过，有这么明显的特征，应该不难找到。”李喜燕觉得，小林警官不是一个吃干饭的。
    “需要我们暗中调查吗？”阿远问道。
    李喜燕看着他，飞快的思索了一下，“不用。这个男人……很有城府，而且背后还有人指使，你们俩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万一被对方察觉就麻烦了。”
    麻烦倒所谓，李喜燕更担心的，是把危险带给阿远和阿林。
    “好吧，”阿远点点头，“那我们随时等你的消息。”
    李喜燕看着他们俩的身影融入到夜色里，慢慢叹了一口气，身在异乡，有两三个自己的人，还真是一大幸事。
    她回到院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想确认一下是否存在危险，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她的手一抖。
    回过头无奈的看向来人，小林警官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李喜燕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沉得住气，没有多问，只等着对方开口。
    小林警官看看四周，走到她面前把她挡在身后，查看了一下锁，低声说道：“刚才你走了我就觉得有些后怕，担心万一对方再跑到这里给你来个回马枪，你就危险了。”
    李喜燕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挺暖的，正想要开口道谢，林警官又说道：“那会儿有两个黑影从这个方向跑了，你看到没有？不什么坏人吧？我喊了一声，他们跑得更快了，我又想追又想先过来看看你。”
    “……”李喜燕手抚了一下额头，心想你的速度真快，眼神儿真好！
    “没事，我没有看到什么啊，”她清清嗓子说道：“他们现在也是惊弓之鸟，大概不会再杀回来。”
    “那可不一定，不要大意，你一个小姑娘万一出点什么事……”小林警官又怕说出来吓着她，后面的话又吞下去，“还是小心点好。”
    李喜燕默默的让他陪着进了屋，又挨个把每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连洗手间都没有放过，确认的确没有什么异常之后，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就在李喜燕也跟着想松口气的时候，就听小林警官说道：“好了，你睡吧。我去楼下。”
    “……”李喜燕。

 第四百六十四章 各种传闻

    李喜燕无语的看着小林警官去了楼下，暗自抚了抚额头。
    真是……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人家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个刀疤男可不是什么善类，万一真的恼羞成怒，再杀个回马枪呢？
    李喜燕这一晚倒睡得挺好，一觉到了大天亮。
    早上下了楼，看到小林警官满眼通红的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放着两份早点，看到她下来，说道：“你醒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李喜燕看着他一脸的倦意，心里愧疚了一秒钟，“在看什么？”
    小林警官把手里的一页纸递过来说道：“这是刚刚送过来的画像，你看一下。”
    听到这个，李喜燕顿时更来了精神，接过来一看，刚升起来的那点希望又消失了大半。
    她预料到那个收买郑大妈和阿坚的都是刀疤男，但这画像也……太差劲了，要不是因为有这条刀疤，李喜燕可看不出来这个人和刀疤男有什么关系。
    说到画人的肖像……李喜燕的神色一黯，还是周明烨画得最好啊。
    “怎么？和你昨天晚上遇见的不是一个人？”小林警官察觉她的神色，有些懊恼的问道，本来以为有了线索，如果不是一个人的话……
    最可恨的就是让那家伙给跑了。
    “应该是，”李喜燕不忍心再打击他，“这个刀疤像，别的地方略有些出入。”
    小林警官微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有这个明显的特征就会好很多，我们这个画像的同事刚好出门去办别的案子，这张画像……算了，不说了。”
    李喜燕嘴角微微抽了抽，这种水平……怎么能抓到人，如果没有那条刀疤，真的是希望很渺茫。
    两人一起默默吃了早餐，都有点食不知味，李喜燕琢磨着今天去公司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小林警官显然还是为人跑了苦恼。
    “噢，对了，”李喜燕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个阿坚……”
    小林警官的神色不怎么好，毕竟对于这种人印象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之前说过了，如果可以坦白承认并且帮助抓人的话，还是会有些好处的。
    “我会替他保守秘密，”小林警官神色冷淡的说道：“不过，他也不可能太自由，虽然说最后没有给你造成什么伤害，但是毕竟是有心害人在先，这叫犯罪未遂，也是很严重的。”
    他一边说一边擦了擦嘴，“要不是后来表现不错，还有你给他求情，他本人又比较年轻，算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喜燕听着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自己的想法。
    没错，她是有意要给阿坚一个机会，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本来也没有打算和周围的什么邻居有所来往，但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改变了想法。
    事实证明，孤木难以成林，更何况，如果周围的人都存了恶念，她就会有更加倍的危险。
    在决定让阿坚帮忙，在听到阿坚紧张中还能找到借口骗过那些人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决定，要收阿坚为已用。
    “年轻人嘛，难免做错事，”李喜燕想着合适的措辞，尽量听起来比较中立，“听他妈妈说他对象的条件不错，大概也是想谋点利，让对方高看一眼。”
    小林警官的神色微微松动了一点，“那也不能干这种事，想要的东西还是得自己挣，当然不是这么个挣法。”
    李喜燕赞同的点点头。
    “我得去上班了，”她看看时钟，“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
    小林警官站起来说道：“我让两个同事送你。”
    “……”李喜燕有些头疼。
    “这不太好吧，我怎么能占用这种资源，”李喜燕委婉的拒绝，小林警官正色道：“什么资源？保护你是应该的，这几次都是冲着你来的，可千万不能大意。”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公司离这里也不远，而且我想他们一时不敢再动，要是被公司的同事看到，我怕会人心惶惶，万一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那……”
    她说到这儿又顿住，后面的没有再多说，让他自己去体会吧！
    人跑了，本来小林警官的脸上就挂不住，这事儿想瞒住那是不可能的，本来就堵不住众人的嘴，说什么的都有，这要是再抹上点黑……李喜燕不信，小林警官可以不管不顾。
    她还是挺有信心的。
    果然，小林警官紧拧眉头，帅气冷厉的脸更清了几分寒意，沉默了一会儿他把心一横说道：“嗯，你说得有理。”
    李喜燕心里欢喜，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带着两个跟屁虫上班。
    她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就听小林警官继续说道：“我让他们暗中保护，不会让人发觉的，这样也有利于调查。”
    “……”
    李喜燕生无可恋的去上班，后面俩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弄这么两个人别的倒还能忍心，可她要怎么和阿远阿林见面？万一有什么需要联系的呢？
    刚一到公司，李喜燕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李喜燕不喜欢散播小道消息嚼舌头，都忍着不说，但妨碍不住眼神交流，脸上的八卦神色乱飞，这种无声又兴奋的交流看起来更加诡异。
    李喜燕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走进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郁闷得要死，那两位可都没有走，就在公司附近晃，小林警官的意思是，让他们一方面注意她的安全，另一方面也要留意那家货运公司的情况。
    还有什么可留意的？昨天晚上都闹成那样了，连自己公司都听到了风声，何况他们本公司的人？
    正在郁闷，孟颖敲门走了进来，给李喜燕倒了一杯茶又有些欲言又止，李喜燕自然明白她想问什么，便说道：“都听说什么了？”
    孟颖像得到了鼓励，立即说道：“就是关于那个货运公司啊，听说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警察都去了呢，今天还有人盘查，好像是保险柜被手撬了……”
    “……”李喜燕抿了一口茶，压了压心里翻涌的情绪，“东西丢了吗？”
    孟颖迟疑着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他们也说了，打都打开了，保险柜里的东西哎，肯定是贵重的东西，难道还能不带走？没有这么傻的小偷吧？”
    李喜燕心里奔腾过一万匹草泥马，这都是谁传出来瞎编的？
    “我看他们公司算是完蛋了，还没有怎么着呢，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先是负责人被带走了，然后又是被盗，不过……”孟颖说到这里又顿住，神色也有些谨慎。
    李喜燕握紧手里的茶杯，眼睛瞄了一眼杯盖，控制住想要拿盖子砸她的冲动，“不过什么？”
    孟颖一脸郑重的说道：“不过，也有传言说是公司内部起了内讧，姓吴的虽然被带走了，但公司里肯定还有别的人啊，总得有经理什么的吧？”
    李喜燕微抽了一口气，垂下眼睛喝了一口茶，心想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听着这些“一本正经”分析出来的传闻，几乎就要以为昨天的事儿不过就是自己的一场梦，或者臆想罢了。
    孟颖观察着李喜燕的神色，原本也没有想着李喜燕能有什么特别震惊的表情，但也没有想到她能淡定到这个份儿上。
    孟颖强迫自己按下心里疑惑，暗自以后跟着李喜燕还是要多做事少说话更要少说废话闲话。
    李喜燕却不知道孟颖心里的想法，她琢磨着边旭和老吴那边……应该有消息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第四百六十五章 打上门来

    李喜燕的思路被打断，转头看向门口。
    孟颖急忙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她说罢急匆匆的出了门，在办公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李喜燕隐约听到一嗓子尖叫，“姓裴的，你给我滚出来！”
    李喜燕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她垂下眸子，重新恢复了淡定。
    阿远办事儿就是利索，而且还让人放心。
    李喜燕甚至都有点想是不是给度允打个电话，让他再派几个人来？
    越想越觉得可行，但她也不知道不能太过分，还是死死把这个念头掐住。
    已然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李喜燕也不急，开始看文件和计划的进度，没过几分钟，孟颖去而复返，一脸急色的走了进来。
    “总经理，”孟颖停住脚步，脸色发红又忽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不禁有些懊恼，刚刚还提醒自己要少说废话闲话呢。
    “怎么？”李喜燕抬起头，波澜不惊的问道。
    孟颖一见她的神色就更加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深吸一口气说道：“裴经理的老婆来了，闹得很厉害。”
    李喜燕把孟颖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孟颖是个聪明人，能够反思继而改正，如果用得好，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助手。
    “是吗？去看看。”李喜燕放下手里的东西，闲着也是闲着，更何况……这出热闹还是她暗自里做了推手。
    虽然……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事情总是变化比计划快，谁知道刀疤男还会出那种幺蛾子事儿，这下两件事情碰在一起，还真是有够热闹，足够那些爱八卦的吃瓜群众议论好几天的了。
    跟着孟颖出了办公室，感觉比之前的叫骂声小了一些，应该是裴经理把他老婆哄进办公室去了。
    李喜燕这个念头刚一闪，裴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还没有看到人影，一件东西从里面扔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到了走廊的墙上，又顺势掉到地上。
    看热闹的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茶壶，在走廊雪白的墙上砸出一大片水渍，浸湿了墙不说，还挂着几片茶叶，茶水往下流，那样子别提多难看了。
    茶壶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几片碎片溅到一边，看热闹的人急忙躲开，一脸震惊的看向门里。
    一转眼，有眼尖的看到了李喜燕，急忙变了变脸色垂下头转身快步走了。
    叫骂声不断的从裴经理的办公室里传出来，是个尖利的女高音。
    “姓裴的，你跟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女人气势如虹，恨不能拔剑斩了裴经理的样子。
    裴经理又气又急，他最近真是倒霉走背字儿，这都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不是被怀疑是什么内奸，就是被莫名其妙的鄙视，就连和那个俏寡妇的事儿都被翻了出来，不但被翻出来了，今天还被他老婆给知道了。
    他看着老婆激动的神色，因为生气忽白忽红的脸，脑仁就一跳一跳的疼。
    他还生气呢！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闹到公司里来吧？
    这要是被李喜燕知道……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裴经理，这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裴经理的心里刚冒出被李喜燕知道的后果，就听到了李喜燕的声音。
    他感觉头皮一麻，勉强扯出几分笑意，说道：“总经理，真是抱歉，我这里些误会，我会处理好……”
    他话都没有说完，正喘着粗气扶着他办公桌的女人立即说道：“误会？什么误会？这么铁凿凿的证据，你还说什么狗屁的误会！”
    裴经理听了脸皮变成了猪肝色，头都要气炸了。
    李喜燕心里闷笑，什么叫……铁凿凿？真是别有生趣的形容啊。
    “这位是……”她明知故问道。
    裴经理正想要介绍，那个女人打量着李喜燕，见她只是一个小姑娘，长得还挺秀气好看，立即警惕性十足，站直了身子挺着腰杆说道：“你是什么人？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她也是气得晕了，耳朵里也嗡嗡的，刚才呼哧喘气，裴经理对李喜燕的称呼她根本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裴经理一听她这么说，肺都气得快不会呼吸了，拉了她一把正要说话，李喜燕笑了笑说道：“我是李喜燕。”
    “李喜燕？”女人哧笑了一声，一脸轻蔑的说道：“你这名字真够土的。我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我是裴康的老婆，王艳。”
    李喜燕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这名字也不洋气。”
    “……”所有人。
    孟颖垂下头，紧紧抿嘴闷住笑，实在是有些想笑。
    “你快别胡说了，这是我们总经理，”裴经理倒过一口气，抓住这个空隙急忙对老婆说道。
    王艳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重新打量着李喜燕，上上下下看了好几次，回头狠狠瞪了裴经理一眼，怒声骂道：“你当老娘的眼睛瞎是不是？这种谎话竟然也说得出口？你们老板是疯了吗？找这么个小姑娘来当总经理？你老实说，是不是你的什么……”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被裴经理的用肥手一把堵住了嘴，他这次真是急了，恨不把一巴掌把这婆娘打死算完，“你发的什么疯！什么话都敢说？是不是想让我丢工作？滚回家里去你就开心了？”
    王艳瞪着两只眼睛，冒着火光盯着他，嘴里“呜呜”的说了什么根本听不清。
    裴经理也不敢松手，唯恐她又说出什么震惊人下巴的话来，别的倒还好，要是让李喜燕恼了，那可就麻烦了。
    李喜燕脸上的笑意淡去，一双眸子清冷黑沉，看得裴经理心头一跳，暗叫不好。
    “裴经理，私人的事我不便多问，不过，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是处理私事的地方，不如这样，你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先回去处理好家里的事吧。”李喜燕本来还想再推波助澜一下子，但现在完全没有了这个兴致。
    她说得干脆，没有丝毫的含糊，更不是商量的语气，显然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裴经理一僵，他最怕的就是这样，没想到李喜燕还真这么处理了！而且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这也难怪……他心里也郁闷得不行，这些天的事情一件一件加在一起，估计李喜燕早就烦了，今天算是最后一根稻草了。
    王艳听到李喜燕的话，看到丈夫如死灰一般的表情，也渐渐住了嘴，她感觉到，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裴经理见她不再闹，也收回手，但一腔怒意仍旧没处抒解，仍旧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这一瞪，王艳那股子火气又像被泼了油，重新烧起来。
    “你瞪我干什么？是你自己不检点，干出那些丢人的事来，你和那个小寡妇都不要脸，我还没有和你算清帐呢，你他娘的还瞪我？”王艳毫不客气的骂道。
    听到的人都暗自抽气，这王艳还真是厉害，泼妇的标准范儿啊。
    不过，也有人觉得，这事儿就是裴经理错在先，他作风有问题，难道还不能让老婆说几句？
    一时间想什么的都有，李喜燕不动声色，王艳这种女人她见得多了，这种骂战也习以为常，丝毫不放在心上，要不是因为王艳这么能撒泼，她也不会让阿远把裴经理的事儿透露给王艳，王艳也不会这么快不不管不顾的打上门来。
    这算是李喜燕给裴经理的教训之一，是她在知道裴经理这些破事儿的时候就做好的决定。
    她看着王艳，眼中冰冷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时，前台慌张的跑进来，走到李喜燕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第四百六十六章 怒发冲冠

    前台的神色，让裴经理感觉到事情愈发不妙。
    他隐约意识到，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果然，没过多久，脚步声响，齐树铭走了进来。
    裴经理自看到齐树铭那一眼起，心就凉了半截。
    王艳当然也认识齐树铭，一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把心一横，走到齐树铭近前，说道：“齐总，您来了。”
    李喜燕微微挑眉，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她也就明白了王艳的心理。
    因为明白，李喜燕愈发觉得，王艳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孟颖微抿着嘴唇，对于齐树铭的到来她有些意外，下意识想退走，对于齐树铭这位真正的大老板，威压从来都是在的。
    李喜燕微微偏头，对她低头说了一句，孟颖点点头，正好借机离开。
    齐树铭看着眼前的王艳，目光又从裴经理和他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一掠，淡淡说道：“这是干什么？”
    王艳抹了一把泪，说道：“齐总，你可得替我作主啊。”
    裴经理的脸色一白，他提住一口气，感觉肥胖的身子都一晃，忽然感觉有两道目光在看他，他转过头，与李喜燕沉凉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心里打了个突儿，猛然间觉得，刚才李喜燕的目光里，似乎……有一些别的意味，几分嘲笑，几分讥诮，还有几分尘埃落定的庆幸。
    什么意思？裴经理的心里千回百转，一时间像想到了什么，迷糊的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想抓住那个念头又一闪即过。
    李喜燕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略有兴致的看着他老婆王艳和齐树铭，甚至还微后退了一步，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齐树铭看着眼泪汪汪的王艳，问道：“作主？怎么回事？”
    王艳抽泣了一声说道：“我们家老裴也跟着您许多年了，我们家也是从无到有，齐总，我一直都记得您的恩德。”
    齐树铭目光一闪，“不用，没有到恩德这个份儿上，裴经理是我手下的员工，日子慢慢好起来也是我乐见的，这说明政策好，公司走的路子对，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是形势也是他自己的努力。”
    这会儿可不是歌功颂德的时候，又不是封建主义社会，说什么“恩德”，搞得跟官员升迁一样。
    政策放松了是不假，但齐氏树大招风，这种比较敏感的事儿还是少沾，这种话也得少说。
    李喜燕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嘴唇，有王艳这样的老婆，何愁男人不被拖下水？
    王艳却没有领会齐树铭的意思，抹了一把泪说道：“齐总，您可不知道，这个老裴，都这个年纪了还不老实，我今天才知道他和那个小寡妇打得火热，都好久了！钱不知道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齐总，您说我容易吗？拉扯小的照顾老的，还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他竟然经我弄出这么一出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裴经理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在众人面前展示，别说脸了，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丢干净了。
    他气得一阵头晕目眩，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走到王艳身边，狠狠的一拉她的手臂，“闭嘴吧你！”
    随后又对齐树铭说道：“齐总，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家事，不应该麻烦您的，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
    李喜燕心想，裴经理还算有两下子，这个时候了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家事”，但凡他老婆有点理智，能听得懂这个词儿，就不应该再闹，适可而止的好。
    但显然，王艳并没有什么理智，她也是豁出去了，用力一甩裴经理的手，怒道：“呸！你怎么处理？除非把花在小寡妇身上的钱要回来！然后跟她断绝关系！否则的话……”
    一而再，再而三的拆台，裴经理都快气吐血了，眼前都有些发花，耳朵里嗡嗡的，他脑子里一炸，不管不顾抡起手给了王艳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所有的一切都静了静。
    李喜燕微微挑眉，心里冷笑，齐树铭的眉头也一皱。
    王艳瞪大眼睛捂着脸，震惊的看着裴经理。
    裴经理那股火顶着脑门儿，一个耳光是远远消不了的，看到王艳这副模样，火苗又窜了窜，抓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他妈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打死你，和你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在那个时候可是新鲜的字眼儿，别说王艳，其它的人听到都惊了一下。
    王艳也不知道是被打得怕了还是没有回过神，竟然出奇没有哼声，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裴经理，裴经理压着情绪对齐树铭说道：“齐总，抱歉，我这就带她走。”
    说罢，拉着王艳就往外拖，王艳踉跄着被他拉着走，李喜燕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离开，淡淡扫了一眼裴经理的办公室，这时听到从大厅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像是王艳的声音。
    齐树铭低头看了看碎裂的茶壶，立即过来两个有眼色的人打扫，李喜燕说道：“齐总，去我办公室吧。”
    进了办公室，李喜燕递给齐树铭一杯茶，不凉不烫正好，这是她刚刚让孟颖准备的。
    齐树铭喝了一大口，这才缓过一口气说道：“裴康也太不像话了，本来以为把他调到这里来，可以让他收收心，让他反省一下，没有想到竟然越来越变本加厉，他这脑子是不是坏了？”
    齐树铭可是很少说这种话，显然这次是被气得不轻，他把茶杯往桌子用力一放，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的人在公司里还是领导，让下面的人怎么想？公司现在还是在初期，要是被客气知道呢？像什么样子！”
    李喜燕沉默着没有说话，齐树铭的怒意在她的预料之内，他看见了不生气才叫不正常，实际上这也是李喜燕让阿远把裴经理的事儿捅给他老婆，促使王艳到这里来闹一场的最根本的目的。
    裴经理到底不是寻常的员工，当然她要是执意开除，齐树铭也不会说什么，只是那样未免会把事情弄得太僵，给齐树铭带去不少的麻烦，不如把事情闹大，闹到不好收拾，齐树铭自然会出面，而且裴经理也无话可说。
    正如齐树铭所说，现在公司虽然稳定了，但仍旧是新生力量，要想壮大，各方面都要严格，特别是在人事方面，品行不端的人就算是再有才也不能用，何况裴经理只是资历老，实在也没有什么出奇的才。
    这样的人早去早好，留到将来再出了更大的乱子才真的是不好收拾。
    齐树铭发完火，李喜燕又给他续了一杯茶，这才问道：“齐总，您怎么今天过来了？”
    “啊，”齐树铭手抚着额头，“都被气糊涂了，我今天来是因为听说昨天晚上又出事了？你怎么样？”
    李喜燕笑了笑，“我这不好好的？我没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树铭那天见识了四周邻居的无理取闹，他可不认为，这事儿是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
    李喜燕也没有打算瞒他，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单扼要的和他说了说。
    齐树铭的脸色越来越沉，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这几年他可少有这么生气了。
    “竟然有这种事？真是胆大包天！”齐树铭“啪”一拍桌子，杯子里的茶水都荡了荡，“我要去派出所问一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一旦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他说得不是假话，是真情实意的流露，李喜燕心里很感激，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一个问题。

 第四百六十七章 更大的一个极品

    李喜燕心里的念头一冒出来，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但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想问一问。
    “齐总，”李喜燕琢磨着措辞，放缓了语速说道：“在您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额头上刀疤的男人吗？”
    她观察着齐树铭的神色，他先是一怔陷入思索，几秒钟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其它的情绪。
    很快，但李喜燕看得很清楚，她忍不住心头一跳，难道说？
    “怎么？”齐树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李喜燕点点头，“嗯，昨天晚上在那间屋子里等着我的人，还有指使那些邻居的人，都是这个男人，小林警官今天一早拿到了画像。”
    齐树铭的眸子一缩，放在桌上的手，手指一收。
    他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喜燕，这事儿我会去和警方谈，会尽快找到幕后主使，你也要多注意安全，要不然……”
    李喜燕大概可以猜测他后面要说话，想到现在公司外面那两位隐形的门神，头现在还疼呢，可不能再来了。
    于是，她急忙说道：“齐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多加注意的。小林警官也说会派人暗中保护我，现在是破案的关键期，他们有自己的安排，还是按照他们说的比较好。”
    果然，一听到这个，齐树铭就放弃了原来的打算，点头说道：“既然小林警官有安排，那就听他的吧。”
    李喜燕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眼底有怒意升腾，但她也看得出，齐树铭在极力忍着，原因应该就是因为那个刀疤男。
    看来，这个人齐树铭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明说。
    不过李喜燕也并不在意，更没有因此而不满，人人都会有不得已，何况齐树铭，已经待她非常不错。
    齐树铭的情绪显然受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李喜燕也不想让他在这里绷着，反正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也没有必要非逼着他在这个时候做决断。
    “齐总，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李喜燕低声说道：“公司接连出了这么事，我有责任，也会尽快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至于其它的，您也不必太勉强。”
    她说的是真心话，虽然说李喜燕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豪门”，但之前听说的那些新闻、八卦也不是一点儿真的没有，更何况她也从侧面了解到，齐老爷子并不是省油的灯。
    齐树铭……应该有很多为难的地方吧？
    齐树铭抬眼看了看她，眼神幽深，他嘴唇微抿，有些欲言又止，心里的滋味千种万般纠结在一起，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送走了齐树铭，李喜燕路过裴经理办公室的时候，那里已经打扫干净，平静如常，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喜燕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笑意，随即让孟颖通知下去，半个小时以后开一个全体会议。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点数，开会内容是要说什么，李喜燕也没有拖拉，快刀斩乱麻，先说了对门那家公司的事，让众人不要相信流言，如果有警察问起，要积极配合，不要随意揣测，更不能散播流言。
    说完了这事儿，就是裴经理的事，虽然后来围观的人都走了，但妨碍不了大家八卦的心，李喜燕干脆就把结果抛给他们，说道：“裴经理之前做的一些事情，被他老婆知道了，所以现在闹到公司里来，这件事情的还需要等后续处理结果，大家引以为戒吧，也别因为别人的事，影响了自己的工作。”
    众人心头一紧，这话里的信息可是不少，而且最后的警告意味明显，这几天的事情接连发生，众人可都见识了李喜燕的雷霆手段，谁都不敢再大意。
    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再没有出什么事，李喜燕下班的时候一出公司的门，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那两个“暗中”保护她的警察，忍下心里奔腾过草泥马的冲动，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路回到小院，李喜燕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她回头一看，发现是刘松媳妇，阿坚的妈妈。
    她的神色慌张，脸色也很差，眼角还有没干的泪痕，李喜燕并不意外，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喜燕就看出这个女人有多重视她的儿子，要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无动于衷那才不正常。
    “有事吗？”李喜燕淡淡问道，目光一掠，制止了那两个要走上来的便衣。
    刘松媳妇儿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她心里难受得不行，更多的还是恐慌，哪儿还有心思注意别的。
    “我能……进去说吗？”刘松媳妇儿小声的说道，她实在拉不下脸，万一被邻居知道，特别是郑大妈那种人，一定会吵得街坊四邻都知道，那儿子的前途和名声不就都毁了吗？
    亲事到时候也得黄了！
    李喜燕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推开院门走进去，刘松媳妇儿紧跟在她后面。
    但李喜燕没有让她进屋，就站在院子里问道：“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刘松媳妇嘴唇抖了抖，话还没有说，双腿一屈，竟然跪了下去。
    这一下倒是直接得让李喜燕有点意外，短暂的惊讶之后，李喜燕往旁边退了退，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刘松媳妇泪眼朦胧的说道：“我也是……没办法了，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儿子……不能就这么毁了，他这些年太不容易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毁了。”
    李喜燕微微眯了眼睛，刘松媳妇儿这些话更让她意外，也让她不爽，要是刘松媳妇儿哭天抹泪的说软话，求她原谅或者帮忙说好话之类的，她倒是可以理解，可现在这个女人，道歉的话一个字没说，还总是说她儿子多不容易不能被毁之类的。
    她儿子金贵，别人的命就是草了？
    李喜燕淡淡说道：“他不能这么毁了，要不是我机缘巧合的躲过这一劫，现在被毁的就是我了。难道说我被毁就是应该的？谁不是爹娘生养的，别人毁你儿子不行，你毁别人的孩子就行？再说，毁你儿子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你。”
    刘松媳妇儿的脸苍白，抬眼看着李喜燕，“我？我怎么会？我甚至可以为了儿子豁出命去！”
    李喜燕勾唇冷笑，“是啊，能豁出命去，什么都可以给，可是，你们家有那种条件吗？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可偏偏又没有这样的能力，虚荣和自尊，自卑又自负，就这么纠结的活着，这些……不都是你给他的吗？你有多少次在别人面前说，你儿子的对象好，哪里都好，你知道这话在你儿子心里有多大的压力吗？”
    李喜燕看着她，失去了和她说话的兴致，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得就是这种感觉。
    三观不同，说再多也是白搭，这个女人当然不会因为李喜燕的几句话就幡然醒悟，这么多年的习惯和认知，早已经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再发生任何改变。
    “你回去吧，我也要做饭了，”李喜燕说道。
    “别……”刘松媳妇回过神，急忙说道：“你帮帮我吧，看在我是个可怜母亲的份儿上，不然的话，真的没有活路了。”
    李喜燕皱眉，“你要我怎么帮你？”
    刘松媳妇儿顿了一下，随后急声说道：“你……你就跟警察说，昨天晚上的事是假的，是你约了我儿子过来谈事，他就是……帮助你去了一趟那个地方，别的他并不知道，也没有做过。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和以前一样了，而你也……没有什么损失，那些警察不会怪你的。”
    李喜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原本以为像沈艳芬和老妖婆之类的已经够无耻的了，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更大的极品。

 第四百六十八章 当牛做马，就是说说而已

    李喜燕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松媳妇儿，其实心里已经骂了千万遍。
    这得是多么强大又厚重的脸皮做支撑啊，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只要你答应，让我儿子跨过这道坎儿，我就给你当牛做马……”刘松媳妇儿见她不吭声，以为是她动摇了，急忙又趁热打铁加上一句。
    反正……当牛做马这种话，也无非就是说说而已。
    李喜燕听着她说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俯身问道：“当牛做马？”
    刘松媳妇儿一听有门儿，急忙点头，没有任何的犹豫。
    李喜燕又慢慢挺直了腰背，抬手掠过耳边一丝发，眼睛看着她的脸，缓缓问道：“怎么个当法？你看看我这院子，觉得让你当匹马合适，还是做头牛合适？具体能为我做什么？”
    “……”刘松媳妇儿一呆，这要怎么回答？
    她还没有想出答案，李喜燕哧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眼中的寒意慢慢结成了冰，“要是只是痛快一下嘴，想唬我一下，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就不必说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好糊弄的小丫头，随便说点好听的话我就能上当？”
    刘松媳妇儿吞了一口唾沫，看着那双黑亮幽深的眼睛，一口气提在嘴里，紧紧抿住嘴唇。
    她的确就是想……说点好听的话，糊弄李喜燕一下，但她没有想过李喜燕是什么都不懂的，那天的事儿她可清楚的记得呢。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给李喜燕跪下了，该下的本还是得下，至于那些好听的话，多说几句也无所谓，可谁知道，李喜燕偏偏就是在这些话上抓住了把柄。
    当牛做马……这些不都是就说说而已吗？
    李喜燕看她这模样儿，也知道她并非是真心，心里顿时更烦，“你回去吧。”
    “你要是不答应……”刘松媳妇儿有些急，后面的话还没出口，李喜燕已经转了身，淡淡说道：“那行，你跪着吧。”
    “……”刘松媳妇颓然的一松挺着的腰背，像滩泥一样软下来，“怎么会这样呢？”
    李喜燕轻蔑的勾了勾嘴唇，真以为她是好骗好逗的呢？真瞎了这些人的眼。
    回到屋子里，李喜燕没有半分的不自在，就像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院子也没有那么个人，该做饭做饭，该熬粥熬粥。
    她一边做饭一边打开收音机，当初齐树铭给她放了电视机，也装了天线，不过……对于李喜燕来说，还是算了，还不如听收音机来得有意思。
    正好在播本地的新闻快讯，她一边做着手里的事儿，一边听着新闻，这些事情在李喜燕的意识里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但她毕竟没有在这个城市生活过，多听一些总是有帮助的。
    听着听着，她的手一抖，切菜刀的刀刃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珠顿时冒出来，她却顾不得处理，定定的看着收音机，听着里面的信息。
    本市第一家私立医院建立，有几名重病患者被移交到了那里，医院的建立和投入使用，大大方便了本市的居民，那里有很多的先进仪器设备，治疗水平也大大提高，不用再为了治疗疾病而奔波了。
    这些都不是李喜燕关心的，真正吸引她的，是新闻中提到的那几个“重病患者”，其中就有一个不明身份而且是昏迷了很久的。
    李喜燕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周明烨，整个人心要跳出来，激动的微微颤抖。
    直到那条新闻播报完，她才回过神，扔下手里的东西冲到外面的客厅，脚下差点被绊倒，但她不管不顾，踉跄着到了电话机旁，飞快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一直响着却没有接听，李喜燕急得冒汗，手不自觉的用力抓着电话筒，泛起一片潮意，“接电话呀……”
    无人接听。
    李喜燕不甘心的又一次拨起，那边刚开始响，就听到有人敲门，她不耐烦的说道：“谁？”
    人影一晃，阿坚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羞愧，“对不起，我妈……”
    李喜燕现在哪里顾得上他们母子，理智就剩下一丝，想着刘松媳妇儿刚刚在院子里的样子还有说的那些话，再看看面前的阿坚这一副委委屈屈又满脸愧疚的样子，那丝理智顿时消散得一点不剩。
    这算什么？母子俩唱什么双簧？一个在外面跪，让她把责任都揽过来，一个跑到屋里来道歉，干什么这是？
    “带着你妈滚，”李喜燕的怒意压不住，“别再来烦我。”
    毫不留情的话把阿坚后面想要说的都噎了回去，他满脸通红，瞪大眼睛看着，之前李喜燕一直冷冷淡淡，他虽然知道李喜燕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也听过她说那些让人无地自容的话，可是这么简单粗暴的还是第一次。
    李喜燕早已经没空理他，转过头去看着电话机，那边依旧是无人接听。
    直到第三遍，李喜燕听到那声“喂”的时候，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只浮现一秒钟，又被迫冷下来，那边明显是个女人的声音，“喂，说话，找谁？”
    李喜燕敛了一下心神，说道：“您好，请问齐总在吗？”
    女人怔了怔，有些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李喜燕一手抚着额头，一边低声说道：“齐夫人你好，我是李喜燕。”
    齐夫人顿了两秒，才笑了一声，“哦，是你啊，小李。树铭回来经常提到你，今天早上还说天气渐渐凉了，让我找个时间带你去买两件冬衣，你什么时间有空呀，我还寻思着问你呢，你就打过来了。”
    齐夫人显然是误会了，李喜燕也没有兴致解释，“多谢齐夫人关心，不过不用了。我找齐总是有其它的事，想咨询他一下，请问他在吗？”
    齐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他不在。一回来就扎到书房里了，刚刚老爷子派人来把他叫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齐老爷子？李喜燕心头莫名的一跳，她已经好几次听到这个素昧蒙面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
    “那好吧。”李喜燕无奈，只好草草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她双手抱着头，慢慢坐在沙发上，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没有办法，一听到和周明烨相关的任何消息，哪怕是一丝的可能，她也无法控制自己。
    眼角的余光瞄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位，她立即抬头，看着阿坚说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阿坚把她刚才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诧异又有些紧张，现在听到李喜燕问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李喜燕微闭了一下眼睛，重新控制情绪，说道：“你妈还在跪着吗？”
    阿坚难堪的点点头，李喜燕拦下他欲言又止的话，说道：“那你快带她走吧，这要是让邻居看到，不是更丢脸吗？你妈妈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
    阿坚的脸更红，像被抽了两个耳光，“她的要求的确很无理，希望你……”
    “你知道？”李喜燕微眯眼睛看着他，“你知道她想让我干什么？那你怎么不拦着她？阿坚，你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小林警官现在对你已经是格外照顾，否则的话就凭你做过的事，你现在应该是什么状态你不知道吗？恐怕你就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吧？你们家也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吧？你妈想要的脸面也丢到太平洋去了。怎么？有现在这样的结果，你们还不满足？”
    阿坚尴尬的抿了抿嘴唇，李喜燕不想再听他一句话，摆摆手说道：“你走吧。快点。”
    之前李喜燕还想着把阿坚收为自己用，但现在看来……她不禁在心里冷笑，有时候就是这样，有的人自以为聪明，其实上却在这些小聪明里丢了更大的机会。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李喜燕的心立即一提。

 第四百六十九章 传说中的男人

    李喜燕这个电话，偶尔打出去过，但还没有人打进来过。
    她也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个号码，度允他们的电话也没有来电显示，所以她不说，也没有人知道。
    知道也就是……齐树铭。
    她没有心思再理会阿坚，急忙过去接电话，腿还碰到了茶几，但她丝毫没有在意。
    “喂，”李喜燕没有察觉，她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那边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李喜燕激动的心微微一沉，她直觉感到，对方并不是齐树铭，她也没有再出声，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很静，偶尔有轻微的呼吸声。
    对方并没有挂断，她耐心等着。
    良久，那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笑，一道沉冷的声音说道：“李小姐，你很能沉得住气。”
    李喜燕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很快冷静下来，脑子也变得清明，她平静的说道：“多谢夸奖，齐老先生。”
    对方短暂的沉默，随后笑意更加明显，“李小姐很聪明。”
    “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喜燕开门见山的问道。
    齐老爷子那样的人，不会闲得无聊给她打电话，还说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李小姐快人快语，实话说，我对李小姐观察很久了，”齐老爷子缓缓说道，语气里有一种笃定，“对于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也略知一二。”
    李喜燕的眉心一跳，仍旧不动声色的说道：“是吗？那我还真是荣幸。”
    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已经是汹涌澎湃。
    齐老爷子说道：“如果李小姐有时间，不如这个周六上午十点，我派人去接你，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当面谈比较好。”
    “好。”李喜燕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没有一点迟疑。
    齐老爷子讶然，随即笑道：“李小姐，对于这次的见面，我很期待。”
    李喜燕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随即挂断了电话。
    期待个屁，李喜燕心想，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个齐老头在电话那边狡猾如狐的样子。
    挂断了电话，她回头看看阿坚，不出意外的看到他还站在那里，现在看到这张脸，她真的是一脸好感也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李喜燕说道：“还不走？还要听我讲电话到什么时候？”
    阿坚的脸更红，“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
    李喜燕摆了摆手，满心疲倦，“不用解释，我也不会在意什么。如果你和你妈有什么想法，直接跟小林警官谈吧，别再来找我人，我左右不了任何事情，好吗？”
    这无疑就是最具拒绝性的结束语了，阿坚几次被拒绝得如此干脆，他脸上也实在挂不住，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去。
    没多久，李喜燕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低低的哭嚎，是刘松媳妇儿的声音，有些不甘，又怕被其它的邻居听见，那种压抑感真是让人浑身不爽。
    李喜燕没有出去，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现在她真是一点点别的心情和精力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去想齐老爷子为什么要约她，说观察她很久了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思，都在那个新闻上，如果是白天，她早就跑出去了。
    晚上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这么煎熬着实在是难受，她索性给度允去了电话。
    度允还在茶楼里，听到她的声音心情很愉悦，喝了一口茶说道：“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李喜燕也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勉强收拾了情绪，闲聊了几句才话题一转说道：“有他的消息吗？”
    度允在那边一顿，喝茶的声音都没有了，其实李喜燕也知道，度允是肯定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怎么？”度允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有，”李喜燕略有些沮丧，“就是问问你。”
    度允紧拧着眉，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李喜燕说道：“没有别的什么事，天气凉了，你和蒋先生要保重。”
    挂断了电话，李喜燕直接上楼去休息。
    度允扣上电话，坐在椅子上沉思，凭他对李喜燕的了解，这丫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者说是发现了什么，否则的话情绪不该是这样。
    他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连蒋五爷站在门口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
    度允回过神，急忙站起来，“五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蒋五爷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份计划书，“明天要去工地那边，这个忘记拿了。你怎么了？谁来过电话？”
    度允也没有隐瞒，把刚刚李喜燕打来电话以及有些不对劲的情绪说了。
    蒋五爷手指摩挲着文件，“这孩子……明烨没有选错人啊。”
    他说得很慢，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和感慨，度允点点头，心里越发酸涩。
    “那五爷您的意思是……”
    “就按你的意思做吧。”蒋五爷回头看着他说道，目光幽深不见底。
    度允心口一跳，半晌点头说道：“好。”
    李喜燕这一夜都没有睡好，直到天边渐渐放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会儿，一夜没睡的还有齐树铭，他的确像齐夫人所说的那样，一回家就进了书房。
    白天在李喜燕那里得到的消息，有的让他太过震惊和愤怒，他出了公司就直接去了派出所找林所长，见到了那张画像，虽然在李喜燕说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判断，但还是想亲眼看一下。
    他没有和林所长透露太多，林所长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齐树铭独自在车里坐了半天，心里就像长了一团乱草，怎么也理顺不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自家人的头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的星子闪耀，一对小夫妻从他的车边走过，男人低着头，女人走在他的身边，情绪并不太好。
    “你还没有下定决心？什么都要争一争试一试啊，不试怎么知道？就算是做不好还有我呢，你怕什么？”
    “可这工作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那又怎么了？你得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呀，难不成一直被工作禁锢住？你不试又怎么知道将来不会比现在好？”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远，最后一句让坐在车里的齐树铭霍然开朗。
    是啊，不试又怎么知道？
    他发动车子回了家，齐夫人刚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就一头进了书房，晚饭也没有顾上吃，后来齐老爷子派人把他叫走了。
    齐老爷子的脸色并不太好，但齐树铭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对爷爷，他一直是尊敬的，也是孝顺的，但他并不刻意，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他心里也清楚得很，无论他怎么做，有多么出色，他也不能改变爷爷对他的态度和看法。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
    齐老爷子今年七十五岁，但精神好得很，一双眼睛闪闪放光，没有一点老年人的浑浊，满头的白发留得不长，一根根精神的直立着，眉梢微微挑起，脸上的怒意明显的一点都没有掩饰。
    他沉默着看了齐树铭半晌，沉默着没有说话，气压一点点降下来，屋子里针落可闻，齐树铭也沉默的站着，垂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呼吸微微收紧。
    两个人沉默着僵持，过了好久，齐老爷子才淡淡说道：“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
    齐树铭抬头笑了笑，“是为了李喜燕的事吗？”
    齐老爷子脸上的神色不改，冷笑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齐树铭像是听不出他的讽刺，点头说道：“李喜燕是我请来的人，爷爷注意到她也是正常。”
    “你的人？”齐老爷子脸上怒意更浓，“那她都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第四百七十章 其实，我并不在意

    面对齐老爷子的暴怒，齐树铭没有一点紧张惶恐。
    他甚至连个情情都没有变，语气淡淡的说道：“我偶尔会过去看看，她每个月也按照规定给我看报表，她做了什么，我自然知道。”
    “你知道？”齐老爷子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晕了头了！”
    “我不明白爷爷的意思，”齐树铭回答道。
    齐老爷子脸上怒意更浓，眼中的火苗腾腾的冒，“你不明白？你少跟我装糊涂！那个边旭，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没数吗？”
    齐树铭慢慢吸了一口气，回答道：“边旭就是一个助理，在齐氏做了一段时间，他跟着裴康到了物流公司那边。”
    他说到这里一顿，抬头看了看齐老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笑，一眨眼又消失不见，“我倒不知道，爷爷对一个小小的助理，还这么在意，竟然还知道他的名字。”
    他那个笑，在齐老爷子的眼中看来，充满了讥讽的意味，就像是泼在火的上油，再也控制不住，伸手把茶杯抄在手里直奔着齐树铭就砸了下来。
    齐树铭身子微微一侧，茶杯擦着他的肩膀扔了过去，尽管如此，还是有茶水溅到了他的前胸，浸透了一片一片，看上去很难看。
    “你还敢躲！”齐老爷子怒声说道。
    齐树铭没有吭声，没惶恐，也没有认错，只是垂首站着，鼻观口，口问心。
    正在说着，有人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果盘，走得不快，姿态端庄秀丽，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旗袍，肩膀上搭着一条驼色披肩，头发花白但梳得整齐，耳朵上戴着珍珠耳环。
    她走到齐老爷子身前，把果盘放下，语气轻柔的说道：“干什么呢这是，生这么大的气？”
    她说着，看了齐树铭一眼，齐树铭并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齐老爷子一拍桌子，喝道：“你哑巴了？不会叫人吗！”
    齐树铭慢慢舒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齐老夫人。”
    “你……”齐老爷子胡子都要撅起来，正想要说什么，齐老夫人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忠鹤，一个称呼而已，又没有什么大不了，别太较真了。树铭忙了一天也累了，你就别再责怪他了。”
    齐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火气压下了一些，对齐树铭说道：“物流公司的事，我本来就不同意，包括你把什么电机厂接手过来的事，你现在翅膀硬了，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想着把齐氏也早早的把在你自己的手里啊？”
    “不敢。”齐树铭垂眼说道。
    他的态度八风不动，这让齐老爷子最为恼火，这个孙子有才能，也有手腕，但是却不能任他摆布，这是他最不放心的地方，为此他就越来越看齐树铭不顺眼，一见到他就没有什么好气。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事情被那个李喜燕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要是传出去，我们齐家的脸往哪搁！”
    齐树铭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一丝裂痕，终于露出别的情绪，皱眉说道：“被喜燕搞成这副样子？喜燕做什么了？她每天在公司里呆着，忙都忙不完，是姓吴的找上门，在公司里安插了人手，难道被别人插手自己的事，还要当做不知道吗？”
    齐老爷子还没有说话，齐树铭又继续说道：“姓吴的道行也够深，人都进去了，他的公司竟然还能掀起风浪，接二连三的找李喜燕的麻烦，”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现在连爷爷都知道了，您也是想替姓吴的出头吗？”
    他说得直接，没有半点迂回，齐老爷子一愣，随即回过神，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他说道：“你这个忤逆的东西！竟敢……”
    齐树铭不为他的怒意所动，“爷爷不妨先把视线调整一下，不要只盯着李喜燕，可以先看看身边的人，是否把事情解决干净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身边的人？”齐老爷子问道。
    齐老夫人在他身边脸色微白，有些尴尬的说道：“要不然你们祖孙俩先聊，我先……”
    “你别走，”齐老爷子一把拉住她，“你走什么？难不成我的身边有谁，还需要他来说三道四？你才是我的正妻，你怕什么？”
    齐树铭听到这话，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像火引，直接把齐老爷子点炸了，“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爷爷以为我笑的是什么？”齐树铭的目光坚定，不回避的看着他，没有飘向他身边的齐老夫人半分，“我笑爷爷到现在还以为，我为了爷爷娶谁而不满。其实说实话，您娶谁不娶谁，与我无关，这是您的私事，您没有必要对谁交待。我并不在意，是您以为我在意，说到底，还是您自己放不开，不要推到我身上。”
    “你……”
    “我说的身边人，”齐树铭继续说道：“指的是替爷爷办事的人，处理事情不干净，已经被警方盯上了，爷爷难道还不知道吗？”
    齐老爷子的眼神微变，齐树铭垂首说道：“要是爷爷没有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他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也没有再等齐老爷子回应，转身走了出去，他关上门，听到门后一声闷响，随后是齐老夫人劝慰的声音。
    齐树铭垂下眼睛，若有似无的勾起一丝笑，转身离开。
    走到廊下，迎面遇上一个男人，面带忠厚，额头上的“川”字纹明显，习惯性的皱着眉头，“阿铭，你……你怎么来了？”
    “爸爸，”齐树铭低声说道：“爷爷让我来的。”
    “哦，”齐父的脸上愁容更浓，眼睛快速的往屋子里一瞄，脚步往后退了退，“你爷爷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吧？不如——我改天再来。”
    对于父亲的软弱，齐树铭早就习惯了，他无所谓的点点头，继续往外走。
    他的住处离这里不算近，发动了车子刚要走，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他转头一看，齐树峰站在车窗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什么事？”
    齐树峰手里晃着一把车钥匙，说道：“也没有什么事，看到你了嘛，打个招呼，不然会被爷爷骂没有规矩。”
    齐树铭懒得跟他废这些种话，听他说完，就要关上车窗，齐树峰伸手按住，说道：“哎，今天爷爷找你干什么？”
    “和你想的一样，”齐树铭回答道。
    “我就说嘛，哈，你那个……”齐树峰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退，“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齐树铭懒得再理他，关上车窗，不顾他的叫喊开车离去。
    齐树峰看着他的车子飞快走远，恨恨“呸”了一声，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回到家里，齐树铭听齐夫人说李喜燕打过电话，他回过去发现一直占线，心里有些不安，开上车又往小院子那边去，到了门外，遇见小林警官派来的那两个便衣，他们说李喜燕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想着今天在齐老爷子那里遇到的事，齐树铭又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她，何况……有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她说。
    思来想去，他也没有过去叫门，又开车回去。
    这些事情李喜燕自然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醒来，匆忙去公司一趟，把事情处理了一下，又向孟颖交待了一些事，看看时间差不多九点半，又回到小院，等着齐老先生的人来。
    如果不是有齐老先生那通电话，她今天会请假去那家私人医院看一下，但现在只能耐着性子，先把这次见面的事情解决了再说，而且最重要的是，李喜燕有一个直觉，齐老先生似乎知道点什么。

 第四百七十一章 竟然与齐氏有关？

    齐老先生的人几乎是掐着点儿来的。
    九点四十分，就有人在外面敲门，李喜燕走到外面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长得挺机灵，大约三十来岁，穿一套灰色中山装。
    对方还没有自我介绍，李喜燕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男人笑了笑，“李小姐，老先生派我来请你过去。”
    李喜燕点了点头，转身锁好了门，男人一指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说道：“请。”
    怎么也是这样了，李喜燕倒也不怕，从容的上了车，男人发动车子，一路远去。
    李喜燕到这里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平时有空也会出去转，但她去的最多的是医院之类的地方，别的场所并没有去过，所以对于其它的还是很陌生的。
    车子在道路间穿梭，李喜燕也没有兴致看景儿，一心只想着那个新闻。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地方挺热闹，还有新的拔地而起的建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赫然发现上面新挂起来的大红字，正是那家医院。
    李喜燕立即说道：“我想去一趟那里，麻烦你把车停一下。”
    男人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叫阿古，现在不能过去，我们得赶回去见老爷子。”
    李喜燕才不管他那一套，本来如果不知道那没得说，现在就在眼前，她心如油煎的等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会轻易的放弃。
    “我想先去那里，”李喜燕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现在就要去。”
    阿古的车速依旧，“让老爷子等得时间长了可不行。”
    “他等就等，反正迟点早点都一样，我现在要去那里，”李喜燕心里的火气加上着急，早顾不得什么老爷子，什么阿古的看法。
    要是和她客气，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倒也没有什么，李喜燕也不是骄横不讲理的人，但是，如果对方想摆谱，想端什么架子，还是在这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她就不想忍着了。
    何况，还事关周明烨，对于李喜燕来说，天大地大，都不如周明烨大。
    阿古显然没有想到李喜燕敢这么说，微微惊讶的了一下，下意识放慢了车速，“李小姐，齐老爷子可是我们这里的名人，每天想约见他的人，别说是企业家，就是当地政府的人也不在少数，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喜燕干脆的说道：“他是天王老子也跟我没有关系，你停不停车？我就这去一趟，打听点事就回来，何必搞成这样？”
    她说完，毫不犹豫的拉开了车门，脸上没有半点迟疑，下一秒就要跳下去的感觉。
    阿古吓得冷汗都透出来，急忙一踩刹车，说道：“好，我停车，李小姐你别……”
    其它的字在嘴里还没有说出来，李喜燕已经在车子即将停稳的那一刹那下了车，她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却没有半点停留，站稳了即刻向那家医院走过去。
    阿古抽了一口气，急忙把车子停好，心里暗叫了一声，急忙也跟了上去。
    李喜燕越走越快，一路到了大厅，这里的人很多，因为是新开的医院，所以除了病人之外，还有其它的人，比如打听的，要资料的，甚至还有一些来找工作的。
    李喜燕连现代人满为患的甲等医院都见过，何况这种医院，这些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找到了穿着白色衣服的医导人员，不管这个时期叫什么吧，李喜燕没有时间去细想。
    “请问，转过来的那些重病患者现在在哪里？”李喜燕问道。
    对方打量了她一眼，说道：“就在六楼，小姑娘你要找什么人吗？”
    “我……”李喜燕正想要说，一回头看到跟过来的阿古，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我想去看看。”
    对方微笑着摇摇头，“那可不行，都是重症患者，除了家属，是不是随意见的。”
    “那我能看一下他们的资料吗，我有一个……”李喜燕心里像着了火，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四周闹哄哄的，她像在这热浪里滚，太想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周明烨。
    要是清醒理智的时候，她是肯定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人都不让随便看，还能让你看资料吗？这还用说？
    李喜燕都觉得这种问题都特别的没有脑子，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就问出来了，就像明知道亲人已经咽了气，还得哭着求医生再救一救的那些人。
    果然，对方笑了笑，也没有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小姑娘，这是违反规定的。这样吧，你有什么问题，不如先在这里登记一下，因为今天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写好了给我，回头领导会看见的，好吗？”
    李喜燕接过一个小本本，上面写着“意见薄”三个字，她喉咙艰涩，无从下笔。
    阿古观察着她的神色，微眯了眼睛等了一会儿，上前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去哪，原来是来这里。你是有什么……健康问题吗？”
    李喜燕用力握了握小本子，又放了回去，深吸一口气说道：“没有。”
    阿古还真是误会了，他以为李喜燕是有什么病，想来这里看看病。
    他看了一下涌动的人群，说道：“你没必要难受，你先去见齐老先生，说不定会有惊喜。”
    李喜燕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心头一跳，问道：“什么惊喜？”
    阿古神色间有些自豪，笑了笑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不去了。”李喜燕干脆的拒绝道。
    “……”阿古一呆，暗自咬牙，他重新打量着李喜燕，明明是一个单纯清秀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能都威胁他两次了！
    李喜燕也不急，并不催着问，见他不说，转身就往外走，阿古一见，急忙追了上去，咬牙说道：“行，行，我说还不行吗？你不知道吧？这医院就是齐氏投资的，占一半的股份，你要想在这里看个病什么的，还不是齐老爷子一句话的事儿？”
    李喜燕霍然回首，目光灼灼的盯住阿古。
    这一下把阿古看得直发毛，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李喜燕盯着他，问道：“这里……是齐氏的产业？”
    “是啊，”阿古搔了一下后脑勺，“也不能说是……产业，现在的政策放开了，这个城市又是重点的试验城市，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有齐氏的股份，另一半是谁的我也说不好。”
    阿古说完就有些懊恼，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怎么被她一盯一逼问就说出来了？
    他知道的这些还是听那些人私下嚼舌头的时候听来的，具体的那些政策什么的他也不懂。
    李喜燕快速的思索，阿古给的消息不多，但她很快明白了，阿古说的没有错，这座城市的确是当时重点发展的城市，但具体当时的政策，李喜燕并不太清楚，她毕竟没有在这里生活过，那段时间也并没有注意这方面的事，日子都过不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她目光环视四周，想着之前齐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有她的感觉，她总感觉，齐老爷子是知道点什么，现在又知道这家医院和齐氏有关，难道说……
    李喜燕不禁想到一个可能，心里忍不住的激动，按下想要冲上去寻找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阿古还正在想要怎么把这姑奶奶给劝走，时间耽误了他回去也没有办法交待，还没有想出来呢，居然……就走了？
    他心里有些恼火也有些不解，看到李喜燕在前面大步走，还是急忙追了上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你贵姓？不姓齐啊

    阿古心里憋着火气，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话。
    他悄悄从车镜里看过坐在后面的李喜燕几次，人家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面，根本连搭都没有搭他一眼，这么一看，他这心里就更气了。
    李喜燕才不理会他怎么想，她满心都在琢磨，齐老先生找她过来是干什么，更重要的是，那家医院里是不是有周明烨，齐老先生又知道不知道周明烨和她的关系。
    左思右想的没有个头绪，李喜燕现在充分体会了什么叫关心则乱，之前的那些事情，无论再复杂再惊险，她都不皱一下眉头，更不会心慌意乱。
    只要事情一旦涉及到周明烨，无论是多小的事儿她都无法平复心情。
    她低下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收拢，微合了眼睛强迫自己，无数次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李喜燕，你长点出息。现在可不是乱的时候，要是真的齐老爷子知道点什么，越乱他才越值得手啊。”
    说到底，李喜燕心里还是怕的，她只是不敢承认，周明烨出事这么久了，生的希望一点一点变得渺茫，她一心相信他会没事是一回事，可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每每想到周明烨有可能已经……她的思想和情绪就会自动避开，从来不敢去想。
    正在胡思乱想，车子停住了。
    李喜燕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个地方还挺偏僻的，不远处还有一片杨树，只是这个时节叶子都黄了，大部分已经掉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还有一些正在随风掉落，像是在风中舞动的蝶。
    李喜燕的目光在树林中掠过，一幢宅子落入视线中，白墙灰瓦，诗中的样子也不过如此。
    的确很精致，也有大家的气派。
    阿古略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就是我们老爷子住的地方，听说原来就是挺显贵的人家住的，后来充了公，政府特意给我们老爷子住的。”
    李喜燕瞄了他一眼，一边下车一边淡淡问道：“阿古，你贵姓啊？”
    阿古怔了一下，正得意的炫耀这宅子呢，怎么就扯到他姓什么上去了？尽管这么想，他还是回答道：“我姓何。”
    李喜燕语气更淡，“哦，原来不姓齐啊。”
    阿古再次怔住，愣了两秒钟猛然醒悟过来，不由得腾一下子红了脸，这小姑娘……这是笑话他呢，既然这宅子不姓何，是人家齐家的，他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阿古涨红着的脸，满眼的怒气腾腾。
    李喜燕眨巴着眼睛，“怎么？”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表情懵懵，看起来何其无辜，阿古一口气闷住，气得胸口疼。
    但他也的确无可奈何，人家只是问了他姓什么，并没有多说别的，这话里的意思，不过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而已。
    李喜燕见他气得不吭声，微微笑了笑说道：“可以走了吗？让齐老先生等得着急了可不好。”
    “……”阿古感觉胸口又疼了疼。
    进了院子，院子的景致也挺不错，还有一片菊花正在怒放，李喜燕暗自点头，由这个院子就能看得出主人的品味。
    不过，她今天也不是来赏景的，园子也不是她的，好坏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匆匆扫了几眼，做到心里有数，她也就目不斜视，不再关注这些。
    到了客厅里，阿古白了她一眼说道：“等着。”
    说罢，他转身不见，应该是去通报了，这屋子里布置得也雅致，家具还是旧式的多，但并不是为了什么俭朴，更不是为了省钱，李喜燕心里清楚，这些老式的更值钱呢。
    李喜燕的目光突然一定，看到角落里一个小柜子上放着一个罐子，花纹颜色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越看越觉得眼熟，不禁慢步走过去，站在不远处仔细看，没错，的确是见过，绝对不是错觉。
    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报纸上？新闻里？还是……前世？
    李喜燕越想想起来，可越是没有什么头绪，现在这个时期还不是古董盛行的时候，应该不是新闻报纸之类的，那是……前世？
    她仔细想想又否定了，这东西可是货真价实的，要是前世在邹白手里见过，那邹白早一夜暴富了。
    她一时想不起，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李小姐也喜欢古董吗？”
    李喜燕回过头，看到一位老者走过来。
    他手里没有拐杖，穿一身浅灰色的长袍，头发花白，短而精神，眉毛长得很浓，只是现在也有些发灰，但仍旧不失精神，眼睛很亮，目光炯炯，精明尽显。
    他一手捻着花白胡子，嘴角的笑意似显非显，正在打量着她，身后还站着阿古。
    虽然没有见过面，李喜燕还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微微笑了笑，“齐老先生好。”
    齐老先生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讶然，他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李喜燕，之前都是在照片上见过，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甚至比老二家的女儿，他最小的孙女还要年轻，眉眼间却有几分少见的沉稳坚毅。
    他原本以为，李喜燕会是什么漂亮的美人，但一见到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失望，最多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清秀而已，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心惊。
    一个女孩子，又不是凭的容貌，那就是真有几分本事了，今天一见，他才恍惚中记起来，有些东西真的是照片上不能体现的，比如此时此刻，李喜燕身上的淡定气质和沉稳的气场。
    他暗自点头，对这样的年轻人他还是挺欣赏的。
    “坐吧，”齐老先生一指沙发，又转头吩咐上茶。
    李喜燕大大方方坐下，没有一点羞怯扭捏，端起茶来时微垂了眼睛，浅笑说道：“好茶，多谢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摸着胡子微笑说道：“李小姐也懂茶？”
    李喜燕回答道：“略知道一点，不敢在齐老先生面前说懂。”
    齐老先生笑意加深，微顿了一下说道：“是宋老先生和宋夫人教你的？”
    李喜燕心头微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慢慢抿了一口茶，说道：“是的。老师和师母教会我许多，”她抬头看着齐老先生，目光清亮，“齐老先生对我的事还这么清楚，让我惶恐。”
    齐老先生微眯了眼睛，端起茶来慢慢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是请李小姐来，自然要了解一些，不然也不太尊重不是？”
    李喜燕心想，和齐老先生这样的人说话，一点也不省劲儿，比像郑大妈那样的人叫骂还累，最起码那些可以直来直去的骂，大不了上手撕打，但像齐老先生这样的，就是话里藏着钩子，说不定哪句就钩得你皮开肉绽。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李喜燕笑了笑，“多谢齐老先生看得起我。”
    齐老先生慢慢划着杯盖，看着里面飘浮的茶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淡去，看不出什么喜怒。
    李喜燕也不急，慢慢的等，她心里清楚，齐老先生这种人，时间宝贵得很，不会闲得没事儿来找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来说话，既然找来，就一定是有话说。
    齐老先生一直在等，等李喜燕沉不住气问出口，可他等来等去，一杯茶都快喝光了，对方也依旧不开口。
    他有些纳闷，终于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李喜燕，结果一看人家正垂了眼睛看着地板，一副事不关已，不慌不忙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倒让他有些意外，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李小姐，你知道我这次请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李喜燕心里冷笑，抬起头来脸色平静的摇头说道：“不知道。”
    齐老先生的眸色微深，正想要说什么，忽然从外面走进一个男人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他乡遇故知

    这男人走得很快，走路都带风，很快就到了齐老爷子面前。
    从李喜燕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的侧身，但这也足够了。
    一看到这个男人，她的心头就狠狠一跳，脑子里横冲直撞的窜出许多的想法，这不是……那个刀疤男吗？
    李喜燕不能不惊讶，从边旭开始，再到把对手公司的老吴拖下水，到后来的把裴经理推出公司，李喜燕下这么大的功夫，撒这么大的网，就是为了那家公司真正的幕后的人。
    现在看到这个刀疤男人在这里，对齐老爷子毕恭毕敬，要是再不知道这个刀疤男是谁的人，那除非她傻了，眼睛瞎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
    李喜燕一肚子的疑问，可她现在只能隐忍不发。
    齐老爷子在刀疤男出现的那一刹那，第一眼的目光就落在李喜燕的脸上，他当然知道，李喜燕一直在找这个男人，他就是想看看李喜燕的反应，看她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但是……没有。
    李喜燕依旧面无表情，眼底深处闪过的震惊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但也不过是一刹那，一闪而过，之后就再无波澜。
    齐老爷子慢慢吸了一口气，听着刀疤男的耳语，轻轻笑了笑，“既然是远道而来，也算是贵客，就让他们进来吧。”
    刀疤男点点头，微弯着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李喜燕一眼。
    齐老先生心想，这丫头也真能沉得住气，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还能不能这样镇定。
    他心里的想法刚一冒出来，李喜燕转头看着他问道：“齐老先生，刚才那个男人，是你们家的人吗？”
    齐老先生心里暗自一笑，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了，他慢悠悠吞了一口茶，这才说道：“嗯，是啊，算起来也在我身边有十几年了。”
    “哦，”李喜燕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齐老先生还等着她的下文，结果她又抿住了嘴，不说了。
    齐老先生心里这个闷，忍不住说道：“怎么？你认识他？”
    李喜燕心里冷笑，这不废话吗？认不认识你心里没点数？
    不过，既然这老头子愿意演，那就跟着他一起演下去好了。
    李喜燕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愕的样子，双手也紧张的握在一起，“怎么，齐老先生……不知道吗？”
    “嗯？知道什么？李小姐说说看。”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之前和他见过面，他曾经威胁我，想要把偷窃的罪名安在我身上，不过后来算我运气好，原来这家伙早被警察盯上了，所以我才幸免于难。现在警察还在四处抓他呢，没有想到……齐老先生，您久经商场，看人看事目光一定很准，只是这个人……大概是因为藏得太深了吧。”
    前面的事齐老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他刚开始听着没有什么反应，听到最后李喜燕说他看人看事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得意，一转口就又说这个人藏得太深。
    这不是……暗示他还是瞎了眼，没有看出来吗？
    他摸了摸胡子，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李小姐怕是误会了，警察那边我已经让阿刀去说清楚了，现在已经不会再找他了。”
    李喜燕诧异道：“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是亲口对我说的，也是我亲眼看着他跑了的，我和他之间的倒不是什么误会。”
    齐老先生一皱眉，他让刀疤男出现，无非就是想着给李喜燕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她得罪的是谁，更重要的是，没有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也让她心思慌乱一下。
    但没有想到，不但想要的没有达成，反而是李喜燕一口咬定了那不是误会，连个余地都没有留。
    他还想说什么，门口脚步声响，人影一晃，有人跟着刀疤男后面走了进来。
    李喜燕本来没有在意，齐家的身份地位不一般，要是放在前世，这应该叫“豪门”了，不过是现在还没有这个叫法，齐家来客人也是正常的事，而且来的客人一定不一般。
    她的目光无意中一掠，不由得瞪大眼睛，来人看到她，也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笑意。
    “啧，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我还想一会儿去找你呢，”度允笑眯眯的说道。
    李喜燕心里特别激动，也热乎乎的，一别这么久，看到度允就是看到家里人，亲切得不得了。
    她站起来笑了笑说道：“啊，今天是齐老先生让我来的，具体来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度先生。”
    度允看着李喜燕心里是真痛快，听到她的话，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顺势递了一个眼色，让她不用担忧。
    和李喜燕说完，度允这才把手里的礼物放在到桌子上，对齐老先生说道：“老先生身体还好吧？这次来得急，也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还请老先生不要见怪。”
    齐老先生被人晾了这么一会儿，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但又听度允说话态度还算恭敬，也就勾了勾嘴唇说道：“度先生太客气了，蒋先生还好吗？”
    “五爷挺好，”度允一边说着，一边自顾坐到沙发上，和李喜燕坐了个面对面，“五爷现在挺忙，两个项目哪边也得盯着不能大意，所以就派我过来了。”
    齐老先生点点头，语气中满是赞赏，“蒋先生能干，这我早就知道，要是我们家能有这么好的后辈，那我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度允微微错愕道：“齐老先生可不要太担心，你们齐家有了齐总这么一位全国人尽皆知的人物，名字到哪儿都是响当当的，我们五爷可佩服得很呢。”
    他看了看四周，“咦，怎么不见齐总？五爷还有一份礼物，让我交给齐总的。”
    齐老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树铭算什么名人，也谈不上人尽皆知，要是没有兄弟叔叔的帮衬，他自己也做不成什么事。”
    李喜燕听着他这话，心里忍不住冷笑，这位齐老先生真是人越老皮越厚，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齐氏要是没有什么齐树铭撑着，怎么会有今天，还什么兄弟叔叔，都没有听说过。
    哦，那个齐树峰倒是见过，纯粹就是一个狗屁不懂架子倒是十足的纨绔子弟，还好意思和齐树铭相提并论，还帮衬，呸！
    度允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的说道：“是吗……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齐总去我们那里开座谈会的时候，我就只知道齐总，别的…还真是没有听说。不过，我们五爷倒是早就认识了齐总，可五爷……也没有跟我提过什么人啊。”
    李喜燕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把要露出来的笑意压下去，度允这话说得跟巴掌似的，啪啪打脸这叫一个响。
    别说什么兄弟叔叔了，就是他齐老先生，人家度允之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呢。
    齐老先生的脸色顿变，忍了几忍，才慢慢好看了一点，努力挤出一丝笑说道：“不知度先生这次来是……”
    度允微笑说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今天就是来看看齐老先生，五爷说了，齐老爷子是齐总的长辈，在齐家又是辈分最大，嘱咐我一定要来登门拜访，我也是先去了齐总的公司，结果齐总没有在，想着现在没事儿，就过来拜访了。”
    李喜燕感觉闷笑闷得肚子有点疼，度允打击起来人没完了啊，何着要不是蒋五爷吩咐，要不是因为齐老先生是长辈，要不是去了齐氏没有见到齐总，他也不会想到趁着这会儿没事儿的功夫过来看看。
    李喜燕看了齐老爷子一眼，果然，对方的脸都白了。
    她心里顿时觉得爽快，凭直觉和对度允的了解，她感觉后面还有好戏看。

 第四百七十四章 幕后之人

    李喜燕就知道度允给力，认识这么久，度允办事从来就没有掉过链子不说，还次次比预想的要好。
    果然，没几句话，就把齐老爷子气得白了脸，还说不出个什么。
    李喜燕暗暗觉得，这老爷子的段位也没有高到哪里去，比那些什么偶像剧里的爱情电影里的那些富豪人设，真是差了……不少。
    她猜想，齐家之前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也就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港口之类的城市去淘金讨生活，后来小有积蓄，回国以后又赶上经济大改革，再有齐树敢闯敢干的后辈，各种因素的机缘之下，也就大富大贵了。
    实际上，李喜燕偷偷观察齐老爷子这作派，当真是还不如自己的老师，宋老和师母的动作气质是刻到骨子里的，而齐老爷子就有些……怎么说，有刻意的痕迹。
    别看李喜燕之前不动声色，像是一副事不关已就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上她早就观察了个够。
    气氛有些尴尬，但度允像是丝毫没有觉得，他毫不客气的喝着茶，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齐老爷子难看的脸色。
    忽然李喜燕闻到一点香气，很淡，但也很雅致，让她不禁想到师母欧阳然身上的味道。
    她诧异的转过头，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太太，穿着丝绒旗袍，扣子盘成了花，领口最上面的一个还缀着一颗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层层展开如花，嘴唇点了一点口红，恰到好处。
    她手里托着个木盘子，手碗上的一只玉镯子滑落，玉质水润，清透干净，很是漂亮。
    李喜燕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香气，就是从这位老太太的身上飘出来的。
    老太太走到齐老爷子面前，把木盘放下，端着上面的一只白瓷小碗递到他面前说道：“快喝了吧。”
    齐老爷子脸上的神色好了许多，二话没多说，把那个小碗接过，一昂头全部喝下，一点也没有剩下。
    李喜燕飞快和度允对视了一眼，度允笑而不语，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李喜燕一肚子的疑惑，但她敏锐的感觉到，这位老太太，就是齐老爷子的克星。
    老太太看着齐老爷子喝完，这才转头看向其它的人，笑容得体又端庄，牙齿都露得恰到好处，语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两位贵客见笑了，他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到时候就得喝药。”
    度允笑笑，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齐老夫人客气了，哪里有什么见笑，我早听说老先生和老夫人感情深厚，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李喜燕注意看着齐老爷子的神色，果然，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夫妻本该这样，”齐老夫人含笑说道：“度先生还没成家吧？等到结婚生子之后就知道了。”
    度允笑道：“我还没有那个福气。不像老先生和老夫人，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再有齐总这么出息能干的，真是让人羡慕。”
    齐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度先生过奖了，儿孙满堂是每个老人的心愿，每个儿孙都能有出息也是我们所希望的，有出息的为家族争光，我们老人脸上也有光彩，可话说回来，每个人的天分不同，有的会做生意，有的擅长别的，我们做老人的也不会厚此薄彼，说来说去，小辈的人都平安长大，一家子和美，也就是我们的福气，至于光不光的，倒也不重要了。”
    她说到这里笑意更浓，看着度允就是家里的长辈看着晚辈的样子，越发的慈爱，“度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喜燕暗自惊叹，这齐老太太厉害呀，几句话就把之前的局破解了，人家都说了，什么光不光的，人家老人只求子孙平安，其它的不重要，无论你是光宗耀祖了，还是平淡不出奇，对人家来说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度允手抚着茶杯，笑意更浓，“齐老夫人说得对，我是没有成家没有孩子的，想不了这么多。不过，从齐总和齐先生的作派上来看，齐老太太说的倒是符合这个情况。”
    齐老爷子的目光微微一沉，李喜燕也惊讶度允的大胆，按说他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怎么说得这么直接？
    度允不等他们说别的，竖起大拇指说道：“厉害。”
    “……”
    齐老爷子运了一口气，对李喜燕说道：“李小姐，今天请你过来的确是有意，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度先生也是贵客，不如……”
    “没关系，”李喜燕微笑说道：“老先生只管说就行，度先生不是外人。”
    度允对她这话很满意，点头对齐老先生说道：“这丫头说得没错，老爷子，我也好奇，您把我们一个小辈叫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呀？”
    齐老爷子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你们？”
    “对呀，”度允一脸茫然的说道：“怎么？老爷子不知道吗？这丫头很得我们五爷的喜欢，聪明又胆子大，要不是因为有着我们明少的关系，五爷都要收了她做干闺女了，那我们自然就是一家人了。说吧。”
    齐老爷子彻底惊讶了，他派人查过李喜燕，还得到了她的照片，派去查访的人甚至在东方电机厂附近的小旅馆里住了两天，他自以为得到了不少的资料，可……资料上并没有显示说，这丫头和蒋家有什么关系啊。
    而且，度允嘴里说的“明少”又是谁？他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看着度允，度允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可他心里清楚，这可是一只真正的老虎，笑面虎，不但有财还本来还有胆，齐氏看准了海滨城市的港口，当初齐树铭去开座谈会，他也是乐意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齐树铭说，想去那边了解一下港口运输的情况。
    可没有想到，港口的事儿没有落实，倒收了个东方电机厂，简直要把他气炸，他也多方面了解到，之所以没有谈成，最大的阻力就是因为蒋家。
    他之前只是和蒋五爷有过一面之缘，和度允倒是在某种场合下见过三五次，这次查出的资料说，蒋五爷身边虽然女人不断，但并没有结过婚，更没有孩子，他甚至还想着等这边的事情了了，物色一个出色的女人送去蒋五爷的身边示个好，安插个眼线什么的，还是想把港口码头的事儿弄成。
    但度允这次来，以及刚刚说的话，让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齐老爷子一贯谨慎，眼下心里的疑惑未解，他也不准备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了。
    清清嗓子，摸着胡子说道：“不瞒李小姐说，想必你也能猜得到了，就是为着那家货运公司的事，货运公司是树峰开的，他也是想锻炼一下，想凭自己的实力，没想着借助齐家的名头，没有想到最后弄出这么多事情来。李小姐，”齐老爷子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就算了吧。”
    他说得特别轻松，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一样，但这股如轻风的话，却把李喜燕心头的火煽得更加旺盛。
    她刚刚在看到刀疤男的时候，以为这事儿是齐老爷子在背后操控，那时就觉得生气，觉得这老头子真是糊涂了，简直是不懂人事儿，现在看来，他岂止是不懂事，甚至偏袒得连是非都不分了。
    李喜燕不禁冷笑，微挑眉说道：“齐老先生说算了？我倒想问问，怎么个算法？”

 第四百七十五章 真正的厉害角色

    李喜燕的简单直接，让齐老爷子有点措手不及。
    他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度允，这时的度允和李喜燕两个组合，在他的眼里，就有点像一个长辈带着小辈的感觉。
    他还是指望着度允能说句话。
    没有想到，度允干脆笑着说道：“老爷子，您别看我呀，这里面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今天刚到，也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货运物流的是什么意思。”
    齐老爷子话都没说呢就被度允给噎了回来，一张老脸微微一红。
    齐老太太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说道：“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的脑子就不清楚了，这人啊上了年纪有时候就是脑子不够用。那两家公司一家是树铭的，一家是树峰的，这是咱自家的事儿，有什么误会，你再生气关上门来把他们俩骂一顿也就行了，和人家李小姐说这些干什么？让人家笑话。”
    度允眼风扫了一下李喜燕，意思很简单，看到了吧，真正厉害的，段位高的在这里呢，人家几句话就说明白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和你说不着。
    李喜燕当然听得懂，但并不代表她认同。
    她端着茶抿了一口，听到齐老先生说道：“怪我，是我说错了。”
    李喜燕把茶杯放下，清脆有声，“那现在齐老先生的脑子回神了吗？够用了吗？”
    齐老先生的神色一僵，齐老夫人脸色不变，李喜燕也不看她，直接对齐老先生说道：“老先生，老夫人说这是你们的家事，要是在齐树峰开业之后，两家公司正常运转，哪怕是因为同行不同利，齐树峰和我们齐总吵架，这也可以勉强算你们的家事，但是，现在不行啊。”
    李喜燕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刀疤男，笑容里寒意四射，“您没有对齐老夫人提过，您为了帮助齐树峰，派那个男人收买我家附近那几个人的事吧？要是单是收买给我添点恶心也就算了，但是他还让人把我弄晕绑架到那家货运公司，自己打开保险柜，用那里面的钱来威胁我，说要要告我盗窃，让我坐上几年牢。”
    李喜燕字字清楚，声音沉冷，像冰珠子一样砸在地面上，屋子里的声音都停了停，四周突然陷入沉寂。
    与声音一起沉下来的，还有度允的脸色。
    度允之前一直笑眯眯的，不管真笑假笑，反正都是笑的，垮了脸连个笑纹都再懒得装，这还是进了门之后第一次。
    李喜燕坐得笔直，眼睛直视着齐老爷子，丝毫没有回避，“把我折腾成那样，又险些让我有牢狱之灾，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就是我自小在乡下长大，见惯了流氓泼妇，才咬着牙没有被吓出毛病来，现在，您跟我说，算了？齐老先生，您倒是说说，要怎么个算法？”
    齐老爷子的眉头紧皱，他没想到李喜燕会这么咄咄逼人，还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那些不过就是小手段，吓唬一下就范，也就没有什么事了，可在李喜燕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严重？
    齐老太太诧异道：“竟然有这种事？李小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李喜燕微微冷笑，“亲身体会，能什么误会？老夫人是觉得我年纪小，连事情都说不清吗？”
    “这当然不是，”齐老太太浅笑，眼睛往刀疤男那边一掠，说道：“阿刀，过来。”
    刀疤男迈步走过来，他垂首恭敬的说道：“我在。”
    齐老太太一指他，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震惊几分恼意，“阿刀，刚刚李小姐说的，你听见了吗？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还以为你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了，一直尽心尽力，里里外外的事情也交给你办了不少，这院子里的事情还不够你忙活的吗？你什么时候有空出去办这种事情了？说！”
    李喜燕怎么听不出这里面的意思，齐老太太这说话的本事是真高，李喜燕心想，她这种水平要是放在宫斗剧里也是能活到最后的主儿，她怎么不去当演员啊？真是太可惜了。
    刀疤男纹丝不动，顺着齐老太太的话就说了下去，“没有的事，我从来没有做过，李小姐应该是认错人了。”
    “！”李喜燕眉心一跳，她想到这家伙要赖，但没有想到会赖得这么干脆直接还彻底，连点迂回都没有的，直接就给否了。
    齐老夫人拧眉，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疑惑的对李喜燕说道：“李小姐，你看这……是不是当时天黑看不清，你真的看错人了？”
    李喜燕勾了一下嘴唇，问道：“齐老太太又不知道这事儿，我刚才也没有提到，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是发生在晚上的？”
    “……”齐老太太一怔，随即恢复如常，抬手掠了一下头发，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我虽然没有见，但想想也觉得心惊胆颤，对方把李小姐弄晕又想着陷害你偷盗，可不就是晚上嘛，偷盗嘛，为了掩人耳目，都是晚上方便啊。”
    李喜燕轻笑，“老太太倒是有经验。”
    她无视齐老太太纠结的脸色，转头对刀疤男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也没有见过我喽？”
    刀疤男说道：“当然。”
    李喜燕从包里拿出一张画像，说道：“这是我们那时的管片民警根据那几个被收买的人所说的口供画出来的画像，你敢说这不是你？”
    齐老爷子眸子一缩，快速看了看那张画像，刀疤男脑门上的青筋也跳了跳，但他仍旧坦然，扫了一眼画像，说道：“不是我。除了那条刀疤，别处看不出像来，要是有心栽我，画个刀疤也不算什么，知道我脸上刀疤的人太多了，我天天顶着这张脸出去。”
    “咦，”李喜燕吸了一口气诧异道：“这就奇了，要是像你说的故意栽你，那怎么不把这画像画得你？只画个刀疤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知道你会反驳，所以给你留个借口？”
    刀疤男沉默了几秒钟，“那我不知道，你应该去问画这个画像的人。”
    李喜燕慢慢把画像又收了起来放回包里，淡淡说道：“好吧，既然这画像你不承认，那……”
    齐老夫人笑着说道：“那就是误会了，不过，毕竟是给李小姐找了麻烦，你也受到了惊吓，别说亲身经历了，我就是听着也觉得吓得慌，这样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两位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也算是给李小姐压惊，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宜。”
    她说着，对刀疤男说道：“去打电话，让树铭和树峰也来，这事是因为他们俩而起的，他们就这么躲懒了可不成。”
    “是。”刀疤男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刚答应了一声，李喜燕又说道：“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事儿还没有说完呢，吃饭的事儿一会儿再说也不晚。”
    她说罢，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握在手里小巧精致，轻轻往桌子放一放，冲众人一笑，说道：“我就知道，这一张画像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到时候要反驳的话也是两方打嘴仗的事儿，吵来吵去那也不好看，毕竟都不是什么市井泼皮无赖。”
    齐老先生和齐老夫人眼睛盯住那样东西，度允微眯了眼睛，慢慢抿了一口茶，沉凉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东西，别人不知道，他可认识。
    李喜燕看着这东西，心里滋味复杂，是啊……这东西还是当初周明烨给她的呢，之前就帮过她的忙，没有想到这一次，又帮了她一个大忙。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揍不足以泄愤

    李喜燕把画像慢慢收了放回包里，把另一样东西拿了出来。
    这东西一出现，就锁住了屋内所有人的视线。
    李喜燕不动声色的用力握了握，没有想到，今天这小东西又帮了她一次大忙，这还是当初周明烨给她的。
    录音笔。
    这东西这会儿还少见，但屋内的人都认识。
    李喜燕轻笑，手指轻轻滑着光滑的笔身，轻声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你否定不了吧，就是你的声音。实话告诉你，当初我故意被阿坚带走，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难道你以为我只是好奇，只是傻大胆，想看看你们是谁，想干什么那么简单吗？我身入虎穴，用自己赌一次，当然得拿点东西出来。”
    她笑意放大，像一朵娇美的花儿，不过就是有毒。
    齐老先生的眉头紧锁，连高段位的齐老夫人也一时没了话，刀疤男皱眉看着那支录音笔，心里这个懊恼后悔就别提了。
    “齐老先生，你可以用面子、手段、钱或者别的什么，来替你的手下洗脱或者减轻罪名，或者也就跟他说的似的，干脆说画像不像，不认。可人是活的呀，要是咬定了就是他，人证现在还在派出所呆着呢，一见不就知道了？”
    李喜燕哧笑一声，“当然，我还是那句话，你能给他洗脱或者减轻，那也是在警方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怀疑的情况下，可一旦证据确凿，那就不好说了吧？”
    李喜燕话音刚落，刀疤男人把咬关一咬心一横，说道：“老爷子，老夫人！阿刀多谢你们这么多年的栽培和信任，没错！这事儿是我干的，偷着出去没有告诉你们，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就是看着齐先生发愁不忍心，齐总本事大，齐先生也想证明自己，但他运气不好，我想帮他一把，没有想到会给你们带来这样的麻烦，你们别管我了，我这就自首去！”
    李喜燕心头猛然一沉，她还真没有想到，刀疤男会来这一手，直接认了而且把事儿一个人尽揽了！这么一来，无论是齐老夫妇也好，还是齐树峰也好，就都择干净了，一下子就没有什么事了！
    不过，说实话，人家这一招，她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化解，反正一时是想不出来。
    就在刀疤男声音刚落的那一刹那，一直坐着沉默着的度允突然站了起来，他就像一头敏捷的豹子，又快又猛，拳头带着风声，“呼”一下子就砸了过去，李喜燕坐在他对面，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了靠。
    她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阵拳头落到肉上的声音，还有一声声闷哼，定睛仔细一看，度允速度特别快的正在狂揍那个男人。
    度允身手好，这个李喜燕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刀疤男也算是强悍的，但在度允的手底下连个招架之下都没有，没多一会儿就鼻青脸肿，嘴角也渗出血来。
    “哗啦”！一声响，刀疤男被度允砸倒在茶几上，上面的茶杯茶壶碎了一地，刀疤男嘴里的血也喷出来，和桌子上流开的茶水混在一起，隐约还有两个白白的东西，像是……两颗牙。
    度允仍旧不解气，又揍了几下，刀疤男趴在茶几上动弹不了，他这才罢了手。
    他一边整理着袖子，一边淡淡说道：“敢动我们蒋家的人，谁给你的胆子？要是齐老先生吩咐的，那我还有说理的地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现在你说是你自己偷着干的，那我还跟你客气什么？不让你瞧瞧厉害，你是不知道我们蒋家的人都是什么脾气！”
    “……”
    李喜燕心里狂喜，简直太燃了，度允真是帅呆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就没有媳妇呢？真是太可惜了，这种水平拉到哪里去是妥妥的迷倒一大片啊。
    她心里喜滋滋的，脸上也没有怎么露出来，扫了一眼齐老夫妇，两个人呆着，脸色苍白，一时还没有缓过神儿来。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到门口刚要说话往里面一看又吓得抽了一口气噎了回去，愣在那里没有吭声。
    齐老爷子是一肚子的气，简直要炸了，这个人无异于就是送上门来的出气口，顿时怒吼道：“杵在那里干什么！怎么了？”
    那人回过神急忙低下头说道：“外面有个老人家求见……”
    “不见！”齐老爷子一拍桌子，眼睛瞪着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眼睛瞎了，现在什么情况看不出来吗？无论是谁，一概不见！”
    “……是。”
    那人急忙跑出去，脚步声远，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一片寂静诡异。
    “度先生，”齐老爷子缓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在这里把我们的人打成这样，这不太合适吧？”
    度允并不以为然，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来慢慢擦着手说道：“老爷子怕是误会了吧，我可不是故意打你家的人，如果没冤无仇，他顶着个齐家的名头我也不能打他。可是您刚才听见了，这家伙头上顶着齐家，却不干人事儿，你们对他干出来的那些恶事一概不知，虽然说有用人不当的嫌疑，但我也不能说什么，可他刚刚承认是他自己干下的，又和你们二老无关，那我就不能放过他了。”
    度允一指李喜燕，“这丫头年纪小，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也是冲着齐家的名号和齐总来的，否则的话我们能放心吗？刚刚她说的那些事儿……我的天，这不是吓死个人？现在是运气好，没出事，但凡要是出点事，受伤了也好，被判了刑也罢，我们五爷还不得急死？”
    度允冷笑道：“齐老先生，按说这个人是你们家的，就算是你们不知道，也不能说一推二六五就算了，这事儿就算了了，要是人人都这么管下属，那倒是好当了，属下杀人放火，一句不知道就把自己择出来了？再说了，脑子是你的，谁知道你是真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过，齐老先生德高望重，肯定不会胡乱说话，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对吧？”
    李喜燕慢慢抽了口气，度允厉害啊……还没有见过他有这么好的口才呢，不过，真知道和假不知道不是一回事儿吗？
    她闷住笑，看了看齐老夫妇，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一会儿一变，面皮抖着显然是气得不轻，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度先生，我觉得……”齐老太太清清嗓子刚想要说什么，又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谁在外面？”齐老爷子火冒三丈，“给我滚进来！”
    外面的说话声一顿，齐树铭慢步走了进来，他看到李喜燕，又看到度允，一惊又一喜。
    “度先生，什么时候来的？”齐树铭微笑说道。
    度允还没有回答，齐老先生怒声说道：“谁让你来的？你来干什么？我刚才不是吩咐了，说任何人都不见？你这么跑进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李喜燕睁大眼睛，心里那点喜意顿时一丝也不剩下，她实在不明白，齐树铭这么好一人，怎么齐老爷子就这么看他不顺眼？以前听说过他是有些偏袒，可没有想到会偏袒到这个份儿上啊。
    这都不是偏袒了，这叫是非不分。
    而且还当着外人的面，齐树铭这种身份，齐老爷子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狠狠下他的脸。
    李喜燕觉得，一般人谁能受得了这个？她略有些紧张的看向齐树铭，齐树铭却眉梢都没有动一下，面对这种情况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齐树铭淡淡说道：“我也没有想进来，不过是看到客人在外面等，觉得把人家晾在那里不太好，就谈了几句。”
    “哈，”齐老爷子短促一笑，“我都说了不见，你却说让人等在外面不好，你是真会给自己养人缘培名声啊，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他话音刚一落，又有人慢步走了进来，来人一声冷笑，“看来我是不受欢迎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你回避一下吧

    齐老爷子把怒气都撒在齐树铭的身上，他话音刚一落，外面又走进一个人来。
    “看样子我是不受欢迎啊？”来人淡淡的说道。
    众人转头看过去，来的是一个老人，个头不高，偏瘦，看上去就是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但这位老人家有一团精气神，腰杆笔直，留着小平头，一双眼睛黑亮。
    李喜燕一见，顿时觉得有眼熟，但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越想不起来越想想，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齐老爷子的脸色顿时一变，刚刚的怒意烟消云散，换了一脸笑，快走了几步到老人的面前，说道：“哎呀，怎么是您啊，东方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东方先生？李喜燕还在冥思苦想，听到这个姓立即觉得有些失望，她认识的人里，除了师母欧阳然，再没有第二个复姓的。
    可李喜燕真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人，那种熟悉感挥之不去，但这么特别的姓氏和这么出众的气质，她不可能不记得。
    东方先生点点头，“是啊，好久不见了。齐老弟，没有想到这次差点见不着啊，你年岁长，脾气也涨了。”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齐老爷子老脸一红，吱唔着说道：“这不是正有事儿糟心，一时……”
    齐老夫人也走过来微笑说道：“东方先生，实在是抱歉，也是刚才他们没有说清楚，要是早知道是您来了，那……”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东方先生抬手打断，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有点事，想和齐老弟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齐老夫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惊讶、不甘、恼怒好多种情绪都在这一刹那在脸上汇聚，表情特别精彩。
    李喜燕观察着这一切，等着齐老夫人的反应，见到她出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话头，这位东方老先生，厉害啊。
    “也好，我去给你们煮点茶。”齐老夫人自己找了个下台阶，转身走了出去。
    齐老先生的表情也不太自然，瞄了两眼她离开的背影，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来，东方先生，请坐，请坐。”
    东方先生顺势坐到沙发上，对于趴在茶几上的刀疤男，像没有看到一眼，从李喜燕的角度望过去，他的身后刚好是那个古香古色的瓶子。
    这一个发现让李喜燕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差点惊呼出声，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那个罐子，又是在哪里见过这位东方先生了。
    那时候她还在海滨小城，还在租住的院子里住着，有天早上她去菜市场买菜，就遇到一个老人问她打听去古董市场的路，结果后来人不见了，还把一个古董给了她。
    她不敢大意，也没有对别人提起过这事儿，正好那会买的小楼装修，就把那个古董放在了小楼。
    只不过这事儿她后来就忘记了，因为从心里也没有想过那个东西是她的，不过是代人保管，现在仔细一回想，那个东西不就是和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个一模一样吗？
    而这位东方先生，就是当初遇到的那个让她指路的老人啊！
    当时的气质形象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也没有说叫什么名字，难怪她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也没有把那个问路的老人和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东方先生联系到一起。
    她抿住呼吸，心里越来越觉得理顺不清，今天的好多事情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东方先生入了座，齐老先生看到还站在那里的齐树铭，顿时没有好气的说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倒茶去！”
    齐树铭还没有动，东方先生和度允异口同声的说道：“慢着，”“等一下。”
    齐老先生诧异的看向他们俩，度允笑眯眯的对东方先生说道：“您老先生。”
    东方先生没有胡子，光嘴巴泛着微微的白光，他摸着下巴看着齐树铭说道：“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就和齐总好久不见了，怪想的。”
    “……”李喜燕差点一口气没有倒上来，噎得胸口一阵难受。
    齐老先生的嘴角也抽了抽，脸皮微微一抖。
    “何况我觉得，”东方老先生继续说道：“见齐总比喝茶重要多了。”
    他说到这儿，转头看向齐老先生，“哎，你这儿就没有个像样的端茶倒水的人了？”
    这是明摆着要为齐总撑腰了。
    李喜燕对这位老人家狂刷好感，干脆又利索，关键是还霸气，还让别人说不出什么来，真是厉害，看来人家还是有底气，不过，这位老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
    度允清清嗓子说道：“我倒是有重要的事儿跟齐总谈，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去齐氏找过，没有见着。”
    齐树铭点点头，“真是抱歉，我今天上午有事，还没有来得及去公司。”
    “你……”齐老爷子眉梢一挑，李喜燕猜想他大概是想说，有什么事儿那么重要，至于连公司都不去了，但又按住火气没往下说，转口说道：“行了，坐下吧。”
    齐树铭垂眸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刀疤男，度允淡淡说道：“齐总不能惊讶，这是我揍的，这不算完，我一会儿走的时候得带走，就先让他在这里昏着吧。”
    “度先生……”齐老先生脸色微沉，似乎对度允带走有异议。
    度允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人不是说了吗？他自己干下的事儿，我看在齐总……和齐老先生德高望重的份儿上，不会追究齐老先生治下不严的事儿，齐老先生也就别再管这事了，我们小丫头受到那么大的惊吓，总得有个交待才行，再说，我又不对他动什么私刑，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清白的生意人。”
    李喜燕垂下眼睛，感觉脸有些发烫，度允真是……说这种话都不带脸红的啊。
    齐树铭开口问道：“那度先生准备怎么处理？”
    “当然是送到当地公安机关喽，喜燕刚才说了，这事儿已然是惊动了警方，自然交给他们办。”度允两手一摊，“我这次是来找齐总谈合作的事儿，遇到这种恶心让我生气的事也是意外。”
    “合作？”齐老先生一听到这两个字，自动把其它的都忽略了，在他眼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度允点点头，“不然呢？我这么远跑过来是为了什么？是这么回事，因为我们蒋五爷接连办了两个漂亮的项目，各方面都非常出色，政府满意，那些牵扯到的住户百姓也满意，所以这次码头扩建重整，原来的两家已经失去了资格，蒋五爷凭借各方面的出众实力，再加上政府的青睐，所以……”
    所以什么，显而易见，度允也明显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细说，或者说他就是想故意吊着齐老爷子。
    李喜燕也有些激动，蒋五爷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竟然做得这么好！
    她看向齐老爷子，别人不清楚，她是知道的，齐树铭那次去海滨城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港口的运输，只不过当时各方面条件都不允许，有米家和景家，再加上蒋五爷，他根本谈不拢，现在好了，蒋五爷独大，又有政府的支持，无异于他自己说了算。
    齐老爷子果然很法，眼睛都在放光，齐树铭心里也是惊喜。
    齐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度先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呢，之前是我怠慢了。这样吧，树铭最近特别忙，李小姐这边受了委屈，物流公司也是他的，这方面的事情也不少。我还有个孙子齐树峰，他也非常不错，我现在就叫他回来……”
    度允翻手碗看了看表，说道：“找他回来干什么？吃午饭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齐老爷子被度允问得一僵，胡子也跟着抖了抖。
    看了看度允一脸的迷茫表情，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哈哈，度先生说笑了，不过，他的酒量不错，陪一陪酒也是可以的。我叫他回来，主要是觉得他的能力……”
    李喜燕打量着齐树铭，他的脸色平静无波，连点变化都没有，她不禁心里纳闷，究竟他是真的习惯了还是在隐忍想有更大的爆发？
    度允再次淡淡道：“陪酒就算了，都说齐家的家风正，今天一见果然不假，连陪酒都是男人出马，这个……我可不习惯。说到能力，做生意我并不擅长，所以对齐总是佩服得很有，而且我来的时候蒋五爷也说了，一定要让我和齐总好好谈，以后还少不了要和齐总互相沟通。”
    度允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他就是冲着齐树铭来的，蒋五爷也是这么要求的，至于别人，无论是齐树峰还是某某某，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也不看在眼里。
    齐老爷子气得胡子直颤，但又不能再说，更不能发作，否则的话，度允嘴一歪，说不再合作了，那他们齐家就真的要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了，要说这是从天上掉下的馅饼也不奇怪。
    等等，馅饼？齐老爷子脑子一转，心里不禁有些狐疑，他笑了笑，虽然笑得还不哭好看。
    “度先生，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蒋先生也是够意思，会想到和我们合作，想必蒋先生在那里多年，实力雄厚，还有政府的支持，那怎么……”
    度允微微挑明，笑容有些玩味，手指抹了抹嘴唇，“齐老爷子的意思我听懂了，您是觉得我们蒋五爷挖了大坑给您？想要坑害您什么？”
    “这倒不是，”齐老爷子干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我是只是觉得……我们齐家虽然小有盛名，但也在这里，而且这次合作的事情可是利润不低啊，而且以长远计，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那是当然，”度允点头，毫不客气的说道：“实不相瞒，这事儿呢我们跟谁合作也是一样的，为什么来找上齐总，齐老爷子，您这么聪明，眼光独到，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先是一捧，再是一问，李喜燕觉得度允这谈话的功夫简直绝了。
    齐老爷子咳嗽了两声，讪讪的笑了笑，度允看了一眼齐树铭，也不想再绕弯子，说道：“这么说吧，蒋五爷的意思是，他和齐总是朋友，而且齐总也有这方面的需求，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五爷都是信得过齐总的，既然是找人合作，那齐总就是不二人选，否则的话也不会让我跑这一趟，天底下还没有这么好的生意还巴巴送上门来的道理，齐老爷子，齐氏有齐总，那是好运气啊。”
    齐老爷子脸色变幻不停，精彩至极，张了嘴张又闭上，闷了一会儿才说道：“蒋先生睿智，也辛苦度先生来这一趟了。”
    他转头又看向齐树铭，目光复杂，但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不少，“树铭啊，那你就……好好和度先生商量合作的细则，不要给我们齐家丢脸才是。”
    “是，我知道。”齐树铭面色平静的说道。
    度允听到这里，站起来冲齐树铭伸出手，“齐总，那明天我们就开始谈吧，上午九点，我准时去您的办公室。”
    齐树铭点了点头，度允又补充说道：“这是大事，希望彼此都拿出诚意来，到时候你我就好好商量，其它的人和事还请齐总安排好，到时候别被打扰。”
    李喜燕看到齐老爷子眸光一闪，不禁心里暗笑，度允这一句旁敲侧击还真是管用，这老家伙没准还真打算到时候强塞个人进去呢，度允把话说在前面，还没等他做，就把路给堵死了。
    度允说完，看了看昏迷着的刀疤男，说道：“那我就告辞了。”
    齐老爷子站起来说道：“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
    度允似笑非笑，冷冷说道：“饭就不用了，明天和齐总一起吃就行。今天我得把这家伙给料理了，我一来就给我添了一肚子的气，真是晦气。”
    齐老爷子一脸的尴尬，却也说不出什么。
    度允看了一眼李喜燕，“跟我一起走。”
    李喜燕站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齐老爷子说道：“您昨天在电话里说，您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吗？”
    齐老爷子一愣，没想到李喜燕还记得这个，还在这种时候提了出来，他打电话那会儿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看不惯李喜燕也不是因为别的，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齐树铭。
    齐树铭没谈成港口的生意，还收了一个破东方电机厂，方正还去了厂里，他简直火冒三丈，当即就把钱厂长叫了来问情况，钱厂长本来就不太同意收购东方电机厂，他和齐树铭也不是一条心，跟着齐树铭去海滨小城也是受了齐老爷子的意，说是跟随，还不如说是去监视的。
    正好齐老爷子问起，他当然就把情况一古脑的说了，而且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也让齐老爷子对李喜燕加深了印象，接着就派人去调查李喜燕。
    他大意了，他派去的人也大意了，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还能盘枝错节，和蒋五爷扯上什么关系，也就忽略了中间的关键人物，周明烨。
    他根据得回来的资料情况，知道李喜燕有一个要好的小伙子，后来下落不明，后来听说李喜燕来了这里，就觉得来的蹊跷，通过公司内部一番打听，才知道是齐树铭让她来的，而且也是为了那个小伙子失踪的事。
    于是，他下令也开始找人，当然不是为了帮齐树铭和李喜燕，就是想抓住点什么，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
    在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他干脆就说了，就是想让李喜燕心里不安生，心慌意乱的才好，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面对李喜燕的质问，齐老爷子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说他派人调查过李喜燕，这一点是必须咬紧了牙关不承认的，所有人都在看向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啊，因为李小姐是树铭新公司的主要人员嘛，自然要多做一番了解，而且你只身在外，又是一个小姑娘家，我是想多了解一些，万一有什么难处你不好解决也好略尽绵力。”
    他这点心思李喜燕怎么会不明白，坏的说成好的，还说的这么好听，真是简直了。
    李喜燕不禁微微冷笑，“那么，您都了解到什么了？我来这里的目的？”
    齐老爷子面露难色，李喜燕倒真希望他是有了周明烨的消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它的她愿意不去计较。
    沉默了一会儿，齐老爷子说道：“我们新开的那家医院里，有一个新接收的患者，不知道是不是李小姐要找的人，你可以去看看。”
    他说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你可以拿着这个过去，他们会让你看的。”
    李喜燕心头狂跳，激动的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她下意识看向度允，度允心里也很激动。
    一直到出了齐家的大门，李喜燕才开口说道：“度先生，我想……先过去看看。”
    她的心情度允又怎么会不了解，度允二话没说点头同意。
    他们和齐树铭道了别，拒绝了他一起去的好意，正想要转身上车，又从院子里面快步走出一个人来，冲他们喊道：“哎，我说，就这么走了？稍我一段儿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笑得我腮帮子都疼了

    李喜燕和度允一看，那位东方老先生从里面快步走出来，一脸笑的看着他们。
    刚才得知周明烨的消息，李喜燕把什么都忘记了，现在再看到这位老人家，不禁说道：“抱歉，老先生，您现在也要走吗？”
    “是啊，不走也没意思，齐老头太无趣，”东方老先生摇头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吧。”
    “我们要去医院，您要去哪儿？”李喜燕问道。
    “我去哪儿无所谓，那就医院吧。”他笑眯眯的说道。
    “……”
    度允打量着这老头儿，之前看着他还是有几分气派的，怎么现在这么……要不是因为李喜燕年纪太小，这老头儿年纪太大，他几乎要以为这老头子是看上李喜燕，要死缠烂打了。
    他还没有琢磨透这老头儿想干什么，这老头儿又说道：“自我介绍了下，我姓东方，单名字一个亮字，你们也不用什么东方先生啊，老先生啊这么的叫，叫我阿亮好了。”
    “……”
    度允自以为自己口才了得，从来没有在说话上吃过亏，但这次少有的噎了一下。
    阿亮，哪儿来的底气和……脸？
    李喜燕嘴角抽了抽，阿亮她是铁定叫不出口的，不过，这老爷子身上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比如，当初为什么那种装束出现在自己面前，比如，他为什么把那个古董给了自己，再比如这次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
    要说最后一项是巧合，前两次绝对不是。
    李喜燕也难得有些语结，还没有离开的齐树铭看到两个人的样子，也有些想笑，说道：“你们俩也别太在意，老先生性格幽默，总是爱和别人开玩笑。”
    李喜燕缓过来顺势说道：“那就直接叫名字好了，其它的……太不礼貌，不合适。既然想跟我们一起，那就走吧。”
    阿亮……李喜燕在心里一琢磨就打了一个哆嗦。
    她心里着急，想快点去医院看看，也顾不得别的，快刀斩乱麻做了决定。
    东方亮也不再多说什么，弯腰进了车里。
    度允开着车，一路往前走，本来他还有许多话许多事想和李喜燕说，但现在后面多了这么一位，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看起来也和齐老爷子的关系不浅，他也不好再多说。
    没有想到，东方亮先开口问道：“我说，这位姓度的后生，你是怎么和齐老头认识的？那家伙……啧啧，比他这个孙子差远了，还有他那个后娶的女人，简直就是个作死的妖，整天说话酸得要死，跟喝了老陈醋一样，动不动就文邹邹的，真是……”
    李喜燕深有同感，没有想到这位老爷子倒是总结得精僻，度允听他说了，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谁说不是，我还得赔着笑，笑得我这腮帮子都疼了，还得说那些文话，跟回到民国似的，也亏得我有文化，不然的话，哎……真是，吃了有文化的亏啊。”
    李喜燕手抚了抚额，东方亮眼睛一亮，一拍度允的车子后座，“你也有这种感觉？哈哈，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是。不过，你为什么要陪着笑？又不欠他的，你看我，直接怼回去，给老子回避！”
    李喜燕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没错，的确是霸气，也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就把齐老夫人给怼走了。
    度允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行啊，我是后生，不像您有身份有面儿还有胆色。”
    东方亮笑得眼睛弯弯，“这后生，有眼光，有前途。”
    “……”
    “老……东方亮，”李喜燕调整了一下，说道：“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东方亮笑眯眯的说道：“之前？多么前？”
    他这么一问，李喜燕倒有些拿不准，度允也有些诧异，李喜燕迟疑了一下，看到东方亮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忽然就认定了。
    “就是在海滨小城的时候，您去过吧？那次您问我去古董市场的路，还记得吧？”李喜燕直接问道。
    李喜燕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您还留给我一个古董，颜色样式和刚才在齐家看到的一个差不多。”
    东方亮听她提到古董，“哈哈”大笑，点头说道：“没错，是我，让你给认出来了，我觉得我这次比上次有气质得多啊。”
    李喜燕满头黑线，干笑了一声，说道：“那您可以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东方亮眨巴着眼睛说道。
    李喜燕一呆，感觉被这老头子给耍了，两句话又绕回来了。
    看着她一脸的郁闷，东方亮笑得更欢快，摸着光光的下巴说道：“好啦好啦，这有什么可解释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时在路上看到你了嘛，我又着急走，手里拿着那种东西也不方便，我看你合眼缘就把它给你了呗，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就……这么简单？李喜燕才不相信，怎么听都像是闹着玩。
    那东西一定不便宜，李喜燕虽然不知道它到底值多少，但是另一只被齐老爷子摆了出来就知道了，要是个不太值钱的玩意儿，以齐家的身价那不是找着丢脸吗？
    李喜燕知道东方亮是不愿意细说，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反正他没有害自己，那会儿她穷得什么都没有，这老爷子都没有害她，这会儿认识了也就更谈不上了。
    李喜燕的心里像长了草，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琢磨别的，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关于周明烨。
    如果在医院里的是周明烨，那真是太好了。
    想着想着，她的心情又有些沉重。
    度允看了她一眼，想劝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别劝人家了，自己也心里不安定呢。
    到了那家医院，李喜燕和度允直去六楼，东方亮说四处转转，约定在车那里碰面。
    李喜燕和度允走得很快，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接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到了六楼，看到那个大大的红色的“6”，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李喜燕紧抿着嘴唇，手心里无声渗出汗来，度允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没事，别担心，如果能找到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行……那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无非就是保持现在的结果，还能坏到哪里去，是吧？”
    李喜燕转头冲他笑了笑，只是他的语气低沉，她的笑容苍白，俩人谁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该面对的始终要来，李喜燕和度允彼此打着气，走到六楼的走廊，这上面的人不多，比下面少了许多，也安静不少。
    他们俩走到护士服务站，正有两个护士在那里低头写着什么，看到他们不禁疑惑道：“你们找谁？”
    李喜燕急忙说道：“我们想看一下，在这一层住着的患者的资料，看看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这可不行，”小护士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们这里的患者资料都是保密的。”
    度允正想要说话，李喜燕轻轻扯了他一下，把那张齐老爷子给的卡片拿出来递过去，“你看一下。”
    小护士狐疑的接过，低头仔细看了看，另一个小护士也凑了过来，两人看了好几分钟，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语气严肃的说道：“不行。”
    “！”李喜燕一愣，度允脸色也沉下来，咬牙说道：“怎么个意思，这老家伙耍我们？我给齐树铭打电话，问问那里的电话是多少，非骂那老家伙一顿不可。”
    李喜燕拦下他，说道：“我觉得不会。”
    “还不会？这不都是明显着吗？”度允怒气冲冲的说道。
    李喜燕沉吟了一下，说道：“再等等。”

 第四百八十章 幸还是不幸

    李喜燕总觉得齐老爷子不至于这么干，图什么？
    在那种情况下，当着度允和东方亮的面，更何况还有那个合作在前面压着，他大可以不给那张卡片，也比这么着给了然后来了不管用强。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看起来约摸四十来岁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挺严肃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察觉到气氛不对问道。
    小护士说道：“是这样的，这位小同志想……想查看一下咱们的病人资料，说是要找个人。”
    医生一皱眉，脸色更加严肃，“胡闹！这是随便能……”
    他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小护士手里的那张卡片，急忙拿过去说道：“这是……”
    李喜燕点头说道：“我的。”
    医生推了一下眼镜，问道：“是谁给你的？”
    李喜燕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主人是谁，就是谁给我的。”
    她越是这样，对方就越是惊讶，越相信这东西是真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喜燕，又看了看度允，转头对两个小护士说道：“你们去查一下房吧。”
    打发了她们走，医生压低声音说道：“齐老先生让你们来的？”
    李喜燕心想，看来这是找对人了，应该是那些小护士级别的人并不知道齐家，也不知道这卡片的分量，而这位医生，显然是明白其中关系的。
    “是，我们可以看了吗？”李喜燕问道。
    医生笑了笑，“当然，你可以说一下你要找什么样的病人，我可以帮你筛选一下，也不至于这么盲目。”
    李喜燕一听有理，也欣然接受医生的示好，说道：“我们要找的人是……”
    她还没有说出口，度允在一旁说道：“多谢医生的好意，这里的病人应该也不多吧，不用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就可以。”
    医生一愣，看了看李喜燕，李喜燕虽然一时不知道度允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也顺着他说道：“是我太冒昧了，大哥说得对，能来看已经是很感谢了，还是我们自己找吧。”
    医生还是挺怵度允，总感觉他的眼神冷冷的，好像随时能迸出刀子来杀人一样，反正好也示过了，对方不领情他也没有办法，于是便点点头，一指旁边的一间小屋，“两位去那里稍等吧，我这就把资料拿过去。”
    李喜燕和度允进了屋，度允低声说道：“那老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最好还是少让他知道我们的事儿，如果人在这里，那倒好说，万一……”
    他顿了顿，说道：“万一不在，那也不能让他知道明少的信息，万一他撒人出去找，找到了给我们倒好，如果心生歹意，用来要胁之类那我们就被动了。我相信齐树铭，不相信这个老家伙。”
    李喜燕这会儿脑子也凉下来，有些羞愧的说道：“对，你说得对。是我……考虑太少了，没有想到这一层。”
    度允心里发酸，李喜燕事事想得周到，面面想得周全，这次之所以这样，还不是因为一遇到周明烨的事她就心乱，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正说着，医生把资料拿了进来，果然不是特别多，看样子也就是二十多个，他放下资料，又客气了几句转身出去了。
    李喜燕和度允一人拿了几本开始翻看，也不用细看别的，只看刚开始的年纪和人名就可以，两人都摒住呼吸看得飞快，没过多久就还剩下四五本。
    度允拿起一本，眸子一缩，上面写着患者名字不详，正想要叫李喜燕，发现下面一栏的年纪是五十左右，心头猛烈一摇晃，又把嘴闭上。
    他在心里暗骂，这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心一下子上一下子下，都快得心脏病了。
    他看完了两本，剩下的三本被李喜燕拿了过去，一转头看到李喜燕眼圈发红，正在发呆，他心里一紧，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她正看的那本上，没有显示姓名，男，年纪大约是二十岁，因为溺水昏迷转到这家医院。
    李喜燕手指颤抖，抬头看了看度允，“会不会……”
    度允把资料往一边一放，拉着她说道：“走，去看看。”
    李喜燕腿都有些发软，之前她去见刀疤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没有害怕，现在却……
    度允一直拉着她，他的手心里也渗出汗，两人走到病房外，没有立时进去，站在门外等了几分钟，度允慢慢伸手推开一条小小的缝，一股药味儿从里面飘出来，还有仪器设备发出的轻微声响。
    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薄被，他身材削瘦，手指也瘦，指关节都有些显得突出了，指甲和皮肤都泛着青白，血管清晰可见。
    李喜燕的鼻子一酸，她急忙抹了抹，泪眼朦胧中看不见那人的脸，正好被一台仪器给挡住了。
    度允的心里也慌慌的，忍不住摒住了呼吸，一股酸涩直冲鼻孔，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头一样。
    他哽住一口气，好半天才找到声音，说道：“走，进去看看。”
    两人轻轻迈步走进去，都觉得腿无比沉重，刚走了一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你们干什么呢？这病房里的病人是重症，已经昏迷了很久，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出了事你们承担得起吗！”
    生命危险……李喜燕和度允都没有听到别的，其它都自动忽略，只注意到这四个字，一时震惊的看向后面的护士，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说什么都忘记了。
    护士白了他们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你们快走吧。”
    两人木然的往旁边一退，眼睛却一直盯着床上的人，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是空荡荡的，连心里也是，像被挖走了一大块。
    护士走到床边，把那台仪器往一边推了推，李喜燕感觉自己全身都僵住，只有眼睛是灵活的，随着仪器的推开，她的目光落在那个露出来的病人的脸上。
    一张年轻的男人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双目紧闭，眼睛下面发青，嘴唇也很苍白，腮两边都陷了下去，瘦得有些过分，但……这张脸很陌生，并不是周明烨。
    “你们怎么还不走？”小护士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个不高兴的说道。
    度允回过神，拉着李喜燕快步离开，一直走到楼梯口，两个人才缓了一口气。
    他们心里都很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愁，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我们走吧，”良久，李喜燕说道。
    其它的那些患者连资料都对不上，更没有看的必要了。
    度允点点头，看着她的样子想劝慰几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下了楼穿过大厅，一直走到车边，发现东方亮已经在那里等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药包。
    “这是……”李喜燕问道，“你生病啦？”
    东方亮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正好来医院了嘛，也不能白来，索性就抓一点，正好我家里的快吃完了。”
    看他也的确不像是病怏怏的样子，李喜燕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三个人上了车，度允说道：“先去派出所，再去你那看看。”
    “行，”李喜燕点头答应。
    一路开往派出所，刚停稳车，就看到那个跟着李喜燕的便衣从外面回来，见是李喜燕，笑着过来打招呼。
    话还没有说几句，一扭头看到度允从后备箱里拖出一个人来，脸色顿时一变，“怎么回事？什么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奇怪”的组合

    相比之下，度允就冷静多了。
    他扫了警察一眼，把拖出来的人往前一递，“给，这是你们要找的人吧。”
    便衣手按在腰上，一脸警惕的样子，姿势也摆出一个随时可以进攻的样子，度允看得直翻白眼，“我一没凶器二没想动手，警察同志，你不用这么摆造型。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在找的人，你该防备的是他，不是我，不过，他现在这副样子，也是不用防备了。”
    李喜燕也有些想笑，摸摸鼻子掩饰了一下说道：“那个……你把他带进去吧，看是不是画像上的那个，小林警官在吗？”
    便衣警察放松了一些说道：“我也不清楚，刚从外面回来，”他对李喜燕还是信任的，低声说道：“这真是画像上的那个？”
    “这个得让你们确认一下啊，是吧，我们……说了也不算。”李喜燕一语双关的说道。
    “好，”便衣警察走到刀疤男面前，看他昏得这么死，抬头看看度允，“不会……死了吧？”
    度允简直无语，短促笑了笑，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这儿不是有……负责检验尸体的吗？可以看看嘛，别问我。”
    便衣对度允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也不再多问，拖着刀疤男想往里走，但刀疤男身材高大，现在又昏迷，完全不会配合，他长得比较清瘦，还真是有些费力，没几下脸就涨得通红。
    他看了看度允，肯定不会让度允来帮忙，李喜燕又是一个小姑娘，东方亮在一旁摸着光下巴，也没有搭手的意思，而且他也是个老头。
    无奈，便衣警察一边拖一边往里张望，心说平明的人都进进出出的，怎么今天一个人也没有，又实在拉不下脸来大喊，更不能撒手进去叫人，只好硬着头皮就这么坚持着。
    李喜燕实在有些忍不住，想过去帮忙，度允拦住她说道：“急什么，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还怎么为人民服务？也该煞煞他身上的傲气，总是以貌取人。”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李喜燕有些纳闷，认真盯住他，疑惑道：“怎么了？”
    度允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嘶了一口气说道：“以貌取人也不对呀——我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人啊。”
    李喜燕无语的转开头，度允问身边的东方亮，“您说是不是，老爷子？”
    东方亮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嗯，你这后生……看着不能说是凶。”
    “我就说嘛……”
    东方亮补刀道：“是有杀气。”
    李喜燕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个人说笑的功夫，前面有人出来，帮了那个小警察一把，把人带了进去，李喜燕他们也往里走，之前有几个警察见过李喜燕，对她印象也不错，三三两两的打招呼。
    没过多久，小林警官从里面走了出来，头发有点乱，眼睛也发红，还有点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没有休息好。
    但他现在是满脸的喜色，李喜燕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抓住了刀疤男。
    “小李同志，来，来，”小林警官热情的说道，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他得问问李喜燕是怎么抓住人的。
    李喜燕微笑着点头，来的路上早和度允商量过，既然齐家已经让他们把人带了出来，那就说明是默认了刀疤男所说的，让他自己把事儿担了，既然是这样，她和度允也就没有必要再多事，非得把事儿说破，让警察去查齐家，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如顺水推舟。
    这其实是度允提出来的，毕竟和齐树铭的合作也在眼前，要是齐家出了乱子，齐树铭也跑不了，他们内部合不合外人可不管，警察也不管，一旦要是查起来，总会被牵扯。
    他本来还担心李喜燕会心存怨恨而不同意，非得出口气才行，没有想到李喜燕竟然一口同意了，还就当前的局面分析了几句，他不禁赞叹，这小姑娘了不得，脑子有，心机有，情意有，胸怀也有。
    关键是拎得清，时刻保持着清醒，能够看得清眼前的局，找到最利于自己的位置，哪怕要有所舍弃，也是毫不犹豫，当然，得是和周明烨无关的事。
    如果要是遇到和周明烨有关的，那便是要她舍弃自己的命，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度允佩服赞叹之余，又有些心酸，在心里默默祈求周明烨赶紧被找到，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这丫头会怎么样，他真不敢想。
    李喜燕和度允对过几次说辞，面对小林警官从容不迫，把商量好的说法说了，小林警官做了笔录，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小林警官也没有追问刀疤男脸上的伤，做了那种坏事，又从眼皮底下跑了，他早就一肚子气，揍一顿解气也不算什么，何况人家李喜燕是被害者。
    他做完笔录，这才转头看了看度允，一看之下微怔了一下，度允摸了摸后脑勺，淡淡说道：“行啦，盯着我看干什么？这才几年不见，就认不出我来了？”
    李喜燕错愕，听这意思……这俩人是认识的？
    小林警官听完，眼睛一亮，手指着度允，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我说嘛，就觉得……你跑哪儿去了？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度允轻笑说道：“没跑哪儿，就在海滨小城呢。倒是你，现在出息了，听说成队长了？你家老爷子要调走了？”
    小林警官抓抓头发，“唉，熬着呗，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就想到了，得拼呀，不然能怎么办？谁让咱就是干这个的。哎，师哥，你这次来是……”
    他一转头，又看向李喜燕，“你们早认识？”
    “嗯，我到这来的一半原因也是为她，”度允毫不避讳的承认，“这可是我们的人，你得给我保护好喽，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闪失，小心我可收拾你啊。”
    小林警官急忙咧嘴一笑，“不敢不敢，当初你教训我的样子我可记着呢。走，我请师哥吃饭，现在就去。”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儿，度允和李喜燕也就答应了，东方亮自然也跟着，一行人出了派出所，在附近找了个小店，虽然小，但很安静，也干净温馨。
    李喜燕还真不知道度允曾经的这段过往，她一直以为度允是一直跟着蒋五爷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是小林警官的师哥，不过，看着俩人的年岁差一些，应该是中间隔了好几届的。
    听他们的谈话，那会儿还不叫警校，就是挑选一些体能好的年轻人集中到一起训练，李喜燕也不知道那叫什么，感觉上就和之前大鹏在的地方差不多，度允各方面都很出色，之后就分配了工作，正好和林所长在一起，在林所长的手下做事，也很受器重。
    后来小林警官也把他当做榜样，也去接受了训练，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度允走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小林警官有意想提一下，但见度允并没有提的意思，索性也岔过了话题。
    李喜燕直觉感到，这里面有故事。
    东方亮的性格挺好，还挺幽默，很快和两个年轻人聊得挺欢，李喜燕在一旁冷眼看着，要是放在三天前，她怎么也没不会想到，会遇到这么个奇怪的组合。
    奸狡狠厉的度允，一身正气的小林警官，还有……各方面都是谜的东方亮，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的，现在不但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且聊得特别愉快，什么话题都扯得开，接得住，真是让人惊叹。
    越聊越高兴，小林警官晃了晃酒瓶，发现空了，冲外面叫了一声。
    有一个服务员应声走进来，满脸笑意的问道：“要点什么？”
    让李喜燕纳闷的是，小林警官看到这个服务员脸色突然变了，而且飞快的看了度允一眼。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杀人凶手

    李喜燕不能不纳闷，她不明白小林警官为什么一看到这个服务员就变了脸色，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转头对看度允。
    度允也察觉到有异样，他是背对着门口坐着，没有看到来的服务员，正想转头去看，小林警官急忙对服务员说道：“那个，不用了，你去吧，一会儿再说。”
    服务员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小林警官清清嗓子，对李喜燕说道：“那个……小李同志，你帮忙去瓶酒呗。”
    “行，”李喜燕心里奇怪，但脸上没有表露，她爽快的答应。
    走到外面，正好看到刚才的服务员正收拾另一张桌子。
    她过去要了瓶酒，前台的服务员十分热情，眉眼都带着笑，她若无其事的问道：“那边那个服务员……是什么人啊，我看着她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前台服务员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她啊……”
    她还没有说完，有另一个服务员面带不悦的走了过来，手肘一碰前台服务员，皱眉说道：“哎，怎么回事呀？不是说不让她来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前台服务员翻了个白眼，嘴一撇说道：“人家有后台你不知道？我可提醒你啊，你别跟她过不去，到时候是你吃亏。”
    “屁的后台，不就是她死了的丈夫吗？还追了个烈士，她自己也成了什么烈士遗孀，你说她都遗孀了，还出来干什么活，跟我们抢什么啊。”
    “你这话说的，她再是什么孀也得吃饭啊，再说了，我听说她早把她丈夫的那点抚恤金给花光了，得得，你也别在这儿发牢骚了，小心一会儿老板看到又说你。”
    “哼，她就会卖惨卖乖，仗着模样儿好，一哭男人就没辙了，真是贱。”
    李喜燕眉头轻皱，慢慢往房间里走，又转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她身材高挑，曲线很好，过肩长发又黑又直，用一根辫绳轻轻拢住，有几缕从腮边垂下来，一副柔弱如柳的样子。
    不得不说，她的确挺好看，还有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味道。
    李喜燕转回目光，迅速在脑海中总结了几个词，烈士，遗孀，抚恤金，卖惨卖乖。
    这个女人……和小林警官有什么关系？
    李喜燕按下心里疑惑，拿着酒回到桌前，三个男人正聊得起劲儿，但李喜燕也敏锐的感觉到，小林警官似乎不如之前活跃安心了，现在的主角成了东方亮。
    看到她拿酒回来，小林警官接过来给大家满上，先和度允碰了碰杯，说道：“来，度哥，我先干了。”
    度允一昂头，干了。
    不知不觉，这瓶酒又下去了一半儿，小林警官的脸色有些发红了，大概是借着酒劲儿，他给度允满上酒之后，忽然伸手又握住了度允的手腕。
    度允的脸色倒是越喝越白，眼神清明，看上去并没有喝多，他垂眼看了看小林警官的手，“怎么？”
    小林警官抿了抿嘴唇，眼睛有些泛红，看着度允说道：“度哥，当年……你是被冤枉的对吗？我一直把你当榜样，你一定是被冤枉的，对吗？”
    度允没动，脸色都没有变，“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小林警官抽了一下鼻子，“我特别想暗中查一下当年的事儿，可我去了档案室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当年的案子被锁得死死的，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你当年被开除……”
    “小林，”度允不动声色的打断他，“别再说了。过去的事儿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再说现在我挺好的，蒋五爷待我不错，我要什么有什么。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
    小林警官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大，“怎么样？”
    李喜燕也收紧呼吸，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个人的谈话中可以预见，一定不是小事。
    度允轻笑一声，伸手拂开小林的手指，“再选择一次，我可能就直接去蒋五爷身边了，穿这一身皮有什么好，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为人民服务……人民知道我是谁吗？别说别人，就和你一起的那些小年轻儿，谁还知道我度允？”
    “那是因为……”小林警官的眼睛更红，嘴唇微抖的说道：“那是因为……”
    “不管因为什么，”度允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再说什么再查什么也无济于事，回不去了。那就不如让它过去，我还是度允，为蒋五爷做事，我心甘情愿，最起码他不会负我。”
    小林警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无法说出口。
    屋子里沉寂了几秒钟，气氛有些压抑，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你倒是过去了，死了的人难道就白死了吗？”
    小林警官猛然抬头看向门口，度允的身子微微一僵，也转过头去看。
    李喜燕看到那个服务员走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摘下身上的半截花边围裙，用力扔到度允面前，怒声说道：“姓度的！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小林警官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看着她，又看看度允，结结巴巴的说道：“度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她在这里。”
    服务员哧笑了一声，“对啊，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都没有想到吧，我，一个烈士的遗孀，居然会在这里当服务员，给别人端盘子点菜，赔着笑脸！以前我这双手……那是拿画笔的！现在你们看看，糙成什么样了？”
    她说着，伸出双手往前一递，“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害死了我的丈夫，让我失去了依靠！你却在这里花天酒地，还让我伺候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啊！”
    小林警官的脸更红，急忙绕到她的近前，把扔到度允身上的围裙拿过来，低声说道：“江嫂，你先别激动，度哥今天是刚来这里，他也没有花天酒地，是我想给他接风，我们真不知道你在这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伺候，真的。”
    服务员别过脸，狠狠打落小林警官手上的围裙，“谁要你假惺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李喜燕看着这突出的变故，看着这个气愤难平的女人，她脸上的愤怒是真是，要掉出来的眼泪也是真的，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但这时错愕又混乱，根本想不出。
    她看了看度允，度允除了在最初有一丝错愕，后来又极快的恢复了平静，根本看不出什么，他微微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点淡淡的暗影，木雕泥塑一般坐在那里。
    李喜燕心里“咯噔”一下，她认识度允这么久，各种面孔她都见过，但唯独没有见过这种。
    东方亮给李喜燕递了个眼色，然后悄悄走了出去。
    小林警官脸上的神色复杂，有些无奈，惭愧，懊恼，还有一些欲言又止，他微微握拳又松开，“江嫂，你消消气，所里并没有忘记江大哥……”
    “没有忘记？”服务员冷笑了一声，“是吗？那你告诉我，现在谁还记得他？你们发工资的时候有他的份儿吗？无非就是过年的时候发的那点米面罢了，那些东西就是走走过场，每个烈士都一样，都是一份儿，不是吗？”
    小林警官脸上的尴尬突显，低声说道：“不是走走过场，都是所里真心实意的，每年都是我们领导亲自精心挑选订的，有的时候超了预算还要自掏腰包的……江哥和其它人一样也都是烈士，大家的待遇当然都是一样的。”
    服务员笑容更冷，抬手一指度允，声音尖厉道：“当然不一样，他们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我的丈夫，是被这个杀人凶手害死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 他是投错了胎

    这位被小林警官称为“江嫂”的服务员，怒目注视着度允，抬手指着他，像一把尖利的刀。
    小林警官的脸在听到她说出“杀人凶手”这几个字的时候，瞬间变得惨白。
    李喜燕的心头也跟着狂跳，她更多的是关注度允，度允依旧不动声色，甚至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他坐在那里，缓缓说道：“我不是凶手。”
    服务员一听这话，更加恼怒，眼白泛起红血丝，尖声说道：“到现在还说不是！你敢说，江成的死，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吗？”
    度允神色不改，但李喜燕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起来，有些微微的颤抖。
    李喜燕眉头轻皱，正想要上前一步，度允再次开口说道：“的确和我有关，但我不是凶手。”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服务员怒气冲冲的反问。
    李喜燕立即反驳道：“那也不是你说是就是，如果他是，那他早被抓了，也不会坐在这里被你指责。”
    度允转头看了她一眼，抿住嘴没有说话。
    李喜燕还没有见过这么被动的度允，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度允在李喜燕的眼中当然是虎，至于这个女人是不是狗，是不是被形容得有点过分，李喜燕心想，去他娘的吧，一个陌生人，她才不想管那么多。
    服务员愣了愣，看向李喜燕，仔细打量了她一阵，哧笑一声说道：“你懂什么？这个男人你了解多少？他有多毒多狠你知道吗你？”
    “我知道啊，”李喜燕点头说道：“无非就是杀人不眨眼吧，还有什么？”
    “你……”服务员没有想到李喜燕这么个小姑娘，娇娇柔柔的，张嘴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被噎住。
    这时外面走进一个男人来，一进门看到屋内的情形，急忙赔着笑脸说道：“哟，几位客人，这是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服务员身边，皱眉向她递了个眼色，“还不快点出去！”
    服务员咬了咬牙，哼了一声没动地方，这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李喜燕估摸着这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她一转眼看到东方亮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和她的目光一撞，她也立即明白，猜得没错。
    服务员听老板这么一说，这才忿忿的走了出去，临出门还回头瞪了度允一眼。
    老板赔着笑，说道：“这位是……小林警官吧？您可能不记得我，但我认识您啊，林所长是好样儿的，你们是虎父无犬子啊。来来，我自罚一杯。”
    他说着，倒了一杯满上，一昂头干了。
    小林警官看着这男人有点眼熟，还真不认识，大概是因为派出所离这儿也不远，经常碰面，但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现在也没心情多说的，小林警官摆了摆手，老板也就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有这么一个不太愉快的插曲，好好的接风宴搞得气氛凝重，小林警官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张了张嘴，“度哥……”
    度允没有再给他说什么的机会，站起来说道：“就这样吧，喝得也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儿办，你那估计也挺忙，老爷子那儿你就替我问好吧。”
    “啊——行，”小林警官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出了包间到大厅，李喜燕的目光在四周一掠，并没有看到那个服务员，小林警官在后面结帐，她和度允和东方亮三个人先一步走了出去。
    李喜燕走在最后面，她刻意走得慢，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果然听到小林警官打听起那个服务员的事儿，如果不出她所料，小林警官应该还会帮着那个服务员说几句好话。
    她走到车边，对度允说道：“你喝了酒，别开车了。”
    东方亮说道：“我来开，我也会的。”
    度允也没有勉强，把钥匙递给东方亮，转身坐到了副驾驶。
    这时小林警官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度允又说了几句，道了别，然后回了所里。
    李喜燕坐在后面，对东方亮说着路线，没多久就到了小院。
    三个人进了院子，度允四周一打量，“这里不错啊，看来齐树铭没有亏待你。”
    这是出了饭店之后度允说的第一句话，李喜燕笑笑说道：“啊，的确挺好，安静也干净，有个小院儿也不闷得慌。屋里坐坐吧，我给你们泡点茶。”
    进了屋子坐下，李喜燕烧水泡茶，刚给他们俩一人倒了一杯，东方亮笑着说道：“丫头，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什么事？”
    “我也是刚来这里，之前安顿在市区那边，太热闹了，我不怎么喜欢，”东方亮身子微微一倾，笑意在皱纹里荡开，“不如你帮我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出租房子的？我看你这不错。”
    “……”李喜燕嘴角微抽，幸亏他老人家没有说在她这儿借宿，为了防止这种可能，她点头说道：“行，我帮你打听打听，不过应该没有那么快。”
    东方亮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总够了吧？要不是行的话，我就……”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李喜燕的汗毛一竖，急忙说道：“行，您放心。”
    李喜燕总觉得这老爷子挺神秘，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一定来头不小，能让齐老爷子那么恭敬，还敢怼齐老夫人，应该不是一般的人，他身上还有之前那个古董的秘密，李喜燕想，留住他总没错。
    东方亮见李喜燕答应了，笑眯眯的喝了茶，站起来说道：“那行，我先出去四周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啊，你们俩聊。”
    李喜燕也没有拦着，她的确有许多话想和度允聊一聊。
    度允当然也清楚，抬眼皮看了看她，吹了口水面上的茶叶，热气微微弥漫，挡住他眼中的神情。
    “齐家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度允先开口说道。
    李喜燕还琢磨着从哪开始，度允倒先开口了，她乐得接住话题说道：“也没有多少，就是听齐老爷子不太喜欢齐树铭，现在他还有不小的话语权握在手里，我本来以为，老人有点偏心是常见的事儿，这也不算什么，但今天一见，发现齐老爷子可不只是偏心，这心都偏得没边儿了。”
    度允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讥诮，“你说得对，这可不算是偏心了，而是他对齐树铭根本就是厌恶，但是天不遂人愿，偏偏在这一代里，就齐树铭是人才，可以当得起齐氏的掌舵人这个职务，至于齐老头子最喜欢的齐树峰，也不过就是一个扶上不墙的烂泥而已。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明明还得靠着齐树铭，可偏偏他就不受宠。”
    李喜燕诧异道：“可是，为什么齐老爷子要厌恶齐树铭呢？他明明很不错啊。”
    度允低头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说道：“这人啊，有的时候可不是用错还是不错来衡量的，有的人，因为运气不好，投胎的时候没有选好，错投了肚子，那么，他从一出生就是错的，明白吗？”
    李喜燕听着他这话，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以前她知道在乡下的时候重男轻女的很多，也偏心得厉害，有的人比如她自己，因为是女孩，一出生就招人待见，可齐树铭明明是男的，而且还很有能力，遭受到这样的待遇……是因为什么？
    度允说，因为投错了胎，难道说……？
    李喜燕回想着齐老夫人的作派，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

 第四百八十四章 齐家往事

    李喜燕受到度允的提示，忽然想明白了一点，对于在齐家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难道说，事情出现在那位段位极高的齐老夫人身上？”她试探着问道。
    度允笑意舒展，看着她点头说道：“孺子可教。”
    李喜燕微抽了一口气，心里那个想法越发大胆，沉吟问道：“不会是……齐树峰是这位齐老夫人的嫡子所生，而齐树铭并不是？”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自己闲得无聊看的一些古言小说，那些宅斗文什么的，里面的嫡庶之争，还有原本夫人和续弦继母之类的，会不会齐家就是这种情况？
    度允放下手里的茶杯，饶有兴趣的说道：“你还知道嫡子这一说？没错，你说得很对，齐树铭的爸爸是齐老爷子的大儿子，他是原来那位齐老夫人生的，据说是原来那位老夫人和齐老爷子是表亲，听说是父母之命，哎，那个时期的人不是讲究这个吗？但这位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大三岁的表姐，喜欢现在这位，闹腾过几次家里也没有同意，他忿忿不平，就这么藕断丝连着，生气的时候就把气都撒在原配夫人身上，结果后来他父母好像因为什么意外死了，这下……”
    李喜燕心里暗惊，我的天，这还真是和宫斗文差不多啊，听着就觉得刺激惊险。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道：“那位原配夫人就郁郁而终了？然后这位齐老夫人上位？生了那个谁……齐树峰的爹？所以就看着齐树峰特别顺眼？”
    李喜燕一连串问下来，度允先是讶然，随后点点头，“嗯，你说得差不多，现在这位齐老夫人当然是上位了，据说她之前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她们家是开私塾的，所以……她现在的作派你也看着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度允故意卖关子，手指点了点茶杯，李喜燕急忙又给他倒上一杯，“到底是什么？”
    度允抿了一口才笑眯眯的说道：“那位原配夫人并没有郁郁而终，而是离开了齐家，据说现在还活着。”
    李喜燕瞪大眼睛，“活着？”
    她心想，这个到底是和小说不一样的，也不是所有的大房都后来的小妾之类的得了势就气出病来，她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不是重生归来，是穿越到古代时空了。
    她晃了晃头，恢复了神智说道：“那她也算是有些骨气了，居然肯离开，不吞这口恶气。”
    李喜燕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别说像齐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了，就算是现在这个时期，离婚也不是常见的，一旦结婚了，不管有没有感情都会过一辈子，离婚这种事在他们看来是非常严重的事，甚至会觉得特别的丢人。
    “她也不是……”度允迟疑了一下，“我也是打听来的，因为要和齐树铭合作这么大的项目嘛，所以就得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在内，你之前也说过，齐老爷子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而且今天你也看到了，他有意把这件事儿交给齐树峰，说实话，他放心，我还不放心呢。齐树峰那块货，就是倒贴老子也不要。”
    李喜燕微勾了一下嘴唇，忍住心头的笑意，这比喻打的——人家也不会倒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啊。
    不过，他的担心当然是对的，港口的生意的确很重要，当初齐树铭过去也是为了那个，从齐老爷子的反应上来看，他对这次合作也是十分重视的，而且是期盼已久。
    这么个重要的项目，齐老爷子却张嘴说要齐树峰来负责，除了能说明他对齐树峰是“真爱”，李喜燕倒觉得，这位齐老爷子真是有些拎不清。
    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头脑冷静，有手腕，他一点都不冷静，全凭自己喜好，就算是原配夫人再不喜欢，那也是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再说齐树铭都是隔了辈的后代了，之前的恩怨种种，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狠狠下了齐树铭的面子，对他训来斥去，一点儿尊严都不给他留，也不知道没有人的时候，会怎么对待他。
    说到手腕，李喜燕更是心中冷笑，她并不觉得齐老爷子有什么手腕，他所倚仗的不过就是齐树铭的顺从而已。
    度允也继续说道：“说到这个话语权，我倒觉得，是齐树铭好像……有别的目的，就凭他如今的地位和分量，说句难听的，要真的想反，齐老爷子未必能压制得住他。”
    李喜燕点点头，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觉得，只可惜，齐老爷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觉得吧……齐树铭在面对他那种怒气的时候，根本就是无动于衷的，或者说……”
    “根本不在意，”度允接过话去说道，“但他由着被齐老爷子说，我倒有点看不懂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的话音刚落，东方亮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他奶奶啊。”
    李喜燕和度允一愣，“奶奶？”
    李喜燕转念一想，对的，度允了解到这些，一是因为之前蒋五爷之前和齐树铭就有点交情，二是因为这次要合作，所以要对齐氏和齐树铭有个更深入的了解，但这些家族秘事，而且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肯定是有些打听不到的。
    但这位东方老先生好像和齐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而且他对现在这位齐老夫人显然是不太友好的，说不定，他是知道内情的。
    李喜燕急忙给东方亮添了一杯茶，说道：“老人家，坐下说。”
    东方亮很满意李喜燕的态度，清清嗓子坐下喝了半杯茶入肚，这才慢慢的说道：“我是见过原来的那位老夫人的，就是齐树铭的奶奶，性格很好，贤淑又善良，更可气的是，她们家祖上世代经商，家境殷实，结婚的时候带了不少的嫁妆，要是没有人家的那些嫁妆，他齐忠鹤凭什么能够去做生意，又凭什么有了现在的家业？”
    他说到后面不禁有些激动，“哼，他还好意思说什么不喜欢人家，啊呸！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要娶？娶了，碰了人家还生了孩子，还用了人家的钱，完了还说不喜欢人家，痛哭流涕说什么他自己也是被逼无奈，还要不要脸？真张得开那张嘴！”
    李喜燕忍不住点头，赞同道：“不错，您说得对，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也太不要脸了。”
    “就是，”东方亮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后来还对人家不理不睬，甚至更过分的是那个谁，还找上门儿来了，挺着个肚子，哭哭啼啼的说她有了身孕，求人家成全，凭什么成全她？要不是人家，她早饿死过八百回了！”
    “您的意思是，现在的这位夫人和原来那位认识吗？”李喜燕给他把茶续上说道。
    “当然，”一提到现在的齐老夫人，东方亮就一脸的鄙视，“那个女人，原来不过就是一个小私塾里的女儿，整天吟着酸诗，其实文化水平也不怎么样，唉，那个年月好多人都吃上饭，哪还有什么上私塾读书的，后来经常吃不上饭，也是原来的夫人心好，念着跟她是同乡，经常接济，没有想到，接济出个白眼狼来。”
    李喜燕不禁皱眉，这可真是过分了，没有想到，齐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因为这个，就离婚了？”度允问道。
    东方亮冷笑说道：“当然不是了，要是这样的话，也算他们有良心，也算是一切顺利。可偏偏……有比这更可恶更让人觉得恶心的事！”
    李喜燕和度允互相对视一眼，心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他们一致觉得，似乎触及到了齐树铭为什么会逆来顺受的关键。

 第四百八十五章 还不算完吗？

    东方亮对度允和李喜燕说起齐家的往事，有许多内情，还真不是度允能打听出来的。
    毕竟时间过去太久，知道的人又不多，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比较隐讳的。
    东方亮一脸的忿恨，“那女人就是无耻又狠毒，没事儿就去原配夫人面前哭，动不动就跪，一个孕妇这么着折腾，到别人嘴里就成了原配夫人不近人情，故意为难她一样，至于那个老齐头，就更是生气了。”
    “这些还不算，有一天我听说原配夫人和……他们邻居家的一个男人有……有那种事儿，还说被当场抓住了，齐老头子一时生气，就干脆把原配夫人赶出了家门，唉，”东方亮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怜她无处可去，后来就没有了音讯，不过……后来齐树铭长大有了齐氏今天的成就以后，我听说又把她给找着了。但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李喜燕听着，在心里嘀咕，没有想到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事儿，这不就是小说里的桥段吗？看来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还真是对的，这些狗血的事儿真发生过。
    “您的意思是，齐树铭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想给他奶奶证明清白吗？”李喜燕问道。
    李喜燕还有一个疑问，但没有问出口，这么隐秘的事，东方亮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亮摇摇头说道：“我猜是的，但也不是特别肯定，齐家之前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后来的就只是听说了，也不太清楚，我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齐树铭，但他没说，这小子精着呢。”
    度允沉吟着，轻笑问道：“那您老和齐家……”
    东方亮眼睛一瞪，“我和齐老头子并没有什么交情，和齐家更是没有，雅碧……啊，就是原配夫人，我与她是认识的，之前我就是一个穷小子，家里吃不上饭，是雅碧的父亲救了我，还送我去学了本事，我本来……后来回来以后才知道她嫁人了。”
    李喜燕和度允互相对视一眼，俩人瞬间明白了里面的纠葛。
    她思索了一下问道：“那……齐家老爷子知道您和雅碧的关系吗？”
    “不知道，”东方亮干脆的否定道：“我和他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那家伙也喜欢古董，可是又不懂，刚巧我有一家小店，就这么认识了，不过，我从来没有提过和雅碧之前认识的事，提也没有什么必要，也不想给她惹麻烦。”
    他说到这里，脸色暗了几分，语气也有些沉重，“我有时候挺后悔，如果那会儿早点回来，或者在她出事的时候我没有去别处，也不至于让她飘泊无依，下落不明。”
    李喜燕回想着当时齐老爷子对东方亮的态度，也猜想到他应该是不知道东方亮和雅碧的事，至于东方亮说有一家小店，估计是人家自谦了，一家小店能让齐老爷子态度恭敬吗？
    东方亮说完，屋子里又开始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都在各自思索。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东方亮站起来提出告辞，度允说送他走，老爷子没有同意，自己溜达着走了。
    李喜燕指了指楼上，“我这有多余的房间，你……”
    度允笑了笑，“算了，我有住的地儿，再说，我还得见见阿远他们。”
    李喜燕一想也对，度允在这边安排了人手，总得见个面问一下情况才对。
    “那以后如果项目谈成了，你会常驻这里吗？”李喜燕问道。
    度允看着她，轻轻笑起来，笑得竟然有些暖，“喜燕，你真的以为，这个项目，蒋家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人，非要来这里和齐树铭合作吗？”
    李喜燕听到这个问题不禁一愣，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度允长舒了一口气，低了一下头，又抬眼看着她说道：“齐家确实有实力，但事儿也多，今天你也瞧见了，在海滨小城虽然找不到像齐家这么有实力的，但是找出一个合作伙伴还是不难的。五爷这么做，其中的深意你不明白吗？”
    李喜燕心头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握住，她回视着度允，“你的意思是——蒋先生他……”
    “没错，”度允看她这样子，也知道她是想到了，“五爷是看你决意留在这里，又是因为明烨的事儿，怕你……受委屈而已。”
    李喜燕心中大恸，她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在她的印象里，蒋五爷就是一个生意人，而且有些冷情，而度允作为他的心腹，手段自然是不用说，也不是随意就心软滥好心的人。
    想着当初和蒋五爷相识，她想借蒋五爷的手为前世的自己报仇，把朱三绳之以法，那时候还费了不少的心思，也让她感觉到蒋五爷不是一般人，不是那么好骗的，那时候她还想，等到大仇得报，就尽量离他远一些。
    然而命运多诡，有时候总是出人意料，你以为好的，却突然间变了另一副嘴脸，你认为不好的，却能在你艰难的时候给你最大的温暖。
    李喜燕心里又涩又暖，向来言辞锋利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度允看到她这副神情，笑笑说道：“你不用心里太有负担，我之所以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们的，五爷也不想让你觉得是欠了多大的人情。我不瞒你是想让你清楚全部的事实，做起事情来万一遇到什么也能考虑周全，我想以你的个性也不会希望被蒙在鼓里吧。”
    李喜燕点点头，“是，度先生说得对。蒋先生这样为我考虑，我特别感激，也会……尽最大努力回报。”
    度允爽朗的一笑，“什么回不回报，那两个工程进行得特别顺利，将来的利润更是可观，咱们呐……”
    他顿了顿，语气柔了几分，像一个长辈一样亲切，“早就是一家人了，你和明烨一样，都是好孩子。”
    李喜燕也跟着笑了笑，笑意荡在夜色里，眼睛晶亮，“是啊，一家人。我也希望他现在好好的，不管在哪儿，平安就好。”
    度允一怔，心里一酸，这都多久了，还是第一次见李喜燕这么坦然的说起周明烨，本来还担心今天在医院的事情会是一个冲击。
    不管怎么说，度允心里总算轻松了一些，聊完这些也就去找阿远他们，他们住的并不远，李喜燕也有他们那里的电话，齐家的事儿也解决了，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度允也很放心。
    看着他开车走远，李喜燕慢慢吐了一口气，度允今天说了很多，齐家的，蒋家的，可偏偏没有说他自己的。
    今天在饭店里出生的事，李喜燕都记在心里了，她觉得这件往事对度允一定很重要。
    可他明显不太想谈，要怎么了解一下这件事呢？
    李喜燕一边琢磨着一边回屋，刚一转身，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一看，是小林警官，他把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是郑大妈，再就是阿坚母子。
    李喜燕看到这三个人，立即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抓住了刀疤男，让他们三个一起去派出所里认人了。
    她走过去，郑大妈一直低着头，浑身都写满了尴尬，而阿坚母子更是连个眼神都不敢给。
    李喜燕才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小林警官看了看他们，清清嗓子说道：“行了，今天就先这样，你们先回去，有事儿我会再找你们的。”
    听到他这话，郑大妈抬起头来，眼神有些不安，但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说什么。
    刘松媳妇儿咬了一下嘴唇，说道：“林警官，怎么……这事儿还不算完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 所谓朋友当如是

    小林警官听到刘松媳妇儿的问题，转头看了看她。
    “怎么？这就不耐烦了？”小林警官问道。
    刘松媳妇儿急忙说：“不是，哪敢不耐烦啊，就是……这不是我儿子也该找工作了嘛，就不太方便总去那种地方了。”
    “那种地方？”小林警官一拧眉毛，“哪种地方？”
    阿坚扯了扯他妈妈的衣摆，刘松媳妇儿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是让人知道我儿子经常去派出所，总归是不太好吧，会对他有影响的，万一影响了他找工作，那……”
    小林警官轻笑了一声，眼睛里有些怒意，“现在知道影响了？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我不找别人，就找你们三个？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干了违法的事儿！你可别忘了，你儿子现在是保释，懂吗？这还是因为人家小李同志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说了好话的！”
    他一指警车，说道：“要是觉得不痛快，行啊，再回去呆两天！怎么样？”
    “我……”刘松媳妇儿一听眼睛红了，嘴一撇有些想要哭，小林警官急忙伸手制止说道：“别，你别在这儿嚎啊，我告诉你，要是把四邻八家的都吵出来，问我什么事儿我可不会说谎，你自己看着办。”
    听他这么一说，刘松媳妇儿的哭立即又憋了回去。
    李喜燕看得不禁又气又乐，小林警官一看就是有生活的，也难怪，派出所啊片警啊最是锻炼人，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得到，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小林警官又说了几句，三个人转身离去回家。
    他抬眼看了看李喜燕家的方向，说道：“有点口渴了，讨杯水喝？”
    “好，”李喜燕当然答应，她其实也正好想了解一下度允的事，小林警官可算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进屋坐下，李喜燕递了杯茶给他，他抿了几口，一时没有说话。
    李喜燕在他对面坐下，问道：“小林警官，你是有话对我说吗？”
    “啊，”小林警官放下杯子，“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事儿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我也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幕后主使，不过……”
    李喜燕瞬间了然，她点点头，拦下他后面的话，说道：“小林警官不用为难，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到现在这个程度，也的确算是一个段落，可以结束了。”
    小林警官脸色有些难看，李喜燕知道他是想抓刀疤男身后的人，但是又谈何容易，没有证据，更没有证人，关键是刀疤男自己都承认了。
    更何况，李喜燕还知道小林警官不知道的一点，现在和齐家的合作在即，齐家是更不可能卷入这种事情里来了。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成了定局，就是最后的结果。
    “行吧，”小林警官有些忿忿，也有些无奈，这件事情的受害人是李喜燕，她现在都松了口，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可说了。
    “边旭那边，还请小林警官帮下忙，这两天我就去办手续，让他也出来吧。”李喜燕说道。
    当初和边旭约好，只要他咬准了是受了姓吴的指使，把姓吴的拖下水，这样就能把幕后的人给逼出来，现在事情已经要结束，那边旭也没有必要再受罪了。
    对于小林警官来说这是小事一件，他自然欣然同事。
    李喜燕迟疑了一下，给小林警官把茶续满，若无其事的问道：“林警官，你和度先生是旧相识啊？”
    “是啊，”小林警官点头，“有些年没见了，没有想到今天还会再见面，说起来这也是因为你呀，没有想到你们也认识，关系还这么好。”
    “度先生就像我的长辈，对我照顾很多，我很感激他，”李喜燕眉眼微弯，看着小林警官说道：“做人就应该知恩图报，您说是不是？”
    “没错，”小林警官喝了口茶，“你说的这话我爱听，也很认同，做人就要重情重义，要是不顾这些，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李喜燕笑着点头，“就是，小林警官快人快语，难怪会和度先生成为朋友。”
    “是啊——”小林警官感慨道：“我们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已经不能算是朋友了，我之前把他当作是榜样，是我努力的动力，我父亲也是个老警察，对我管教很严，你可能不知道，男孩儿吧，到了一定的阶段就会特别叛逆，他越管教我，我就越不服气。说起来也是奇怪，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天意，缘分，我没有觉得自己老爹有多了不起，偏偏就认定了度哥，要不是他，我还和我老爹对着干，死活不当警察呢。”
    李喜燕很认真的倾听，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小林警官脸上的笑意微收，眼神里也多了些冷意，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又抿了几口茶，说道：“后来我进了警队了，他却……离开了。”
    “他为什么离开？”
    “他……”小林警官的话又收住，垂下眼睛看着水面，映着他不再稚嫩的脸。
    李喜燕觉得这是个关键，心里起急，却不好再催促，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许久，小林警官抬起头，看着她说道：“我……”
    他其实还有些酒意，也是压抑得太久，这些话都无处可说，今天见着度允，那些压在心里的往事，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像滔滔的水，先是如同涓流，继而汹涌而下。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听说他的搭档死了，是被他害死的，当时调查了很久，先是停职，后来就被开除了。”
    小林警官说得简短，声音却是苦涩，字字都说得艰难。
    李喜燕也眉心一跳，问道：“是那个服务员的丈夫，叫江成的人吗？”
    “是，”小林警官点头说道：“当时他们是刑警队特别出色的一组，各方面的实力都很出色，度允身手好，江成心思细，两个配合非常默契，可是说是无敌组合。可后来……”
    李喜燕诧异道：“怎么度先生当初是在刑警队不是你现在的……”
    “当然不是。”小林警官说道：“他们那么出色，怎么会在这里，我爸那会儿也是刑警队的，因为……想替度允调查翻案，就被下调了，后来我也……没意思。”
    李喜燕了然，原来如此。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度允的情意，林家父子的仗义，都让人唏嘘。
    小林警官急切道：“这个你可别跟他说啊，反正现在他也不干这一行了，我爸也快调走了，就不提这个了，不让他知道最好。”
    李喜燕微微点头，“林警官，你和林所长都是值得交的朋友。”
    小林警官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这个评价很高啊。”
    李喜燕笑着给他续了茶，“那个服务员，你知道她的住处吗？”
    小林警官摇头说道：“不知道，我认识她也是因为想私下查一下这件事，是暗中进行的，所以她并不认识我。我之前找到过她的住处，后来她搬了几次家，再后来……也没有什么结果，申请了几次想查这件事都被驳回，也就……没有想到今天会在那里见到，还让她见到了度哥。”
    小林警官有些懊恼，李喜燕思索了一下问道：“搬家？她为什么总是搬家？”
    “这个……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她的住处吧，江成死后，她的精神方面就有些……后来才恢复了。”
    “噢？”李喜燕想了想说道：“那如果现在要想知道她的住处，你应该查得到吧？”

 第四百八十七章 重新归组

    小林警官听到李喜燕的问题，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查她干什么？”
    李喜燕看着他，笑而不语。
    小林警官忽然间就明白了过来，“你，你是想……”
    “没错，”李喜燕点头说道：“度先生帮助过我许多，我为他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小林警官紧紧绷着嘴唇，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你说得对，应该为他做点什么。那我……”
    “你只要查出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住，别的就不用管了，你的目标太明显，万一被她发现反而会不好，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李喜燕坦诚的说道。
    小林警官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之前李喜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相信她能够冷静的对待。
    “行，没问题。”小林警官答应道：“我会尽快把地址查出来告诉你。”
    送走小林警官，李喜燕回到院子里，那棵树上的叶子已经所剩无几，地上又铺了一层，在清冷的月光里半明半暗，她走过去，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刚才小林警官所说的话，那个女人几次搬家，真的只是为了不想让警方找到她吗？她是烈士遗孀，有什么好躲的？
    这个问题想不通，或许，有些不通的地方一旦通了就是另一番天地。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起了个大早，开始为东方亮寻找住处，这老爷子可不像是说着玩的，要是三天找不着，到时候真的非得来和她一起住，那岂不是头疼？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儿，才想起来这个时期的打工流还不是很多，也没有许多的人租房子，有需要出租的人家也不会在房子上贴什么出租之类的，她暗自嘀咕，看来还得找一个当地的人打听打听才行。
    正在想着，一抬头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看到这人，李喜燕不禁有点想笑，所谓“冤家路窄”也就是这种情况了。
    郑大妈手里拎着个菜篮子，手里扒拉着里面的菜，心里美滋滋的想，今天这菜买的便宜，看来就得人讲价，不然的话就得吃亏。
    正在美，看到迎面冲她走过来的李喜燕，她的脚步一停，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发僵。
    但现在调头就走有些来不及，要是走了的话，说不定会更让人觉得她是心虚，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让她十分为难。
    还在纠结犹豫，李喜燕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微笑打着招呼，“郑大妈，这是……买菜去了？”
    “啊，是啊，”郑大妈点头，声音艰涩的说道：“你……你吃了吗？要不来点儿？”
    李喜燕心里暗笑，“菜就不用了，我倒真有个别的事儿，想请郑大妈帮忙。”
    郑大妈愣了愣，“啊？是吗……什么事儿啊？你说你说。”
    李喜燕忍住笑，说道：“我想在这儿附近租处房子，和我那个差不多就行，干净、安静，环境也不错的最好。”
    郑大妈一听她说要租房子，这才微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啊——行，没问题，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要多久能打听得到？”李喜燕追问道。
    郑大妈心里暗叫，这事儿哪能说得准？不过，她心里叫嘴里却不敢说，想了想说道：“怎么着也得一天功夫吧，这一片的住户不少，有的也不是经常在家，我得多去几趟打听。”
    “嗯，好，”李喜燕说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郑大妈点点头，笑容还是有些不太自在，正想问李喜燕还有没有别的事儿，目光往旁边一掠，看到右边马路上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她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说道：“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她急匆匆的离开，李喜燕倒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看迥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分明就是一个姑娘，长得也不吓人，怎么感觉刚才郑大妈像是有点慌的样子？
    她在怕什么？
    李喜燕想了想没想明白，也就没有再去考虑，回到家里吃了点早饭就去上班。
    小林警官说到做到，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边旭就被放出来了，他先找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来公司。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吃午饭的功夫，李喜燕正在食堂里，这两天谈论的话题已经变成了裴经理和他老婆以及那个俏寡妇的，听说回去之后又闹得厉害。
    李喜燕正低头吃饭，忽然发觉餐厅里安静了许多，她正想转头看，听到有人说道：“总经理。”
    “边旭？”李喜燕见是他，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位子，“来，坐。吃饭了吗？”
    边旭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李喜燕一见，“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打一份儿。”
    边旭说道：“我自己去就行。”
    李喜燕心头微松，也没有再勉强，把自己的饭卡拿出来递给他，“去吧，用我这个。”
    “行，谢谢，”这次边旭没有再客气，拿着李喜燕的饭卡去打饭。
    不远处的人都看着，但谁也不敢当着李喜燕的面议论这事儿，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李喜燕对边旭是什么态度，可为什么会是这样，就想不明白了。
    一顿饭安安静静的吃完，李喜燕没有在这个时候问他各种问题，等到吃完，带他去了办公室。
    包括孟颖在内，谁也不知道李喜燕和边旭在里面谈了什么。
    两点多的时候，李喜燕让孟颖通知大家两点半开会，开会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边旭和李喜燕一起去的。
    李喜燕看着众人，笑了笑说道：“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大家都认识。之前对方公司的事情，警方已经查清楚了，昨天犯罪嫌疑人也被绳之于法，边旭之所以去自首，也是我授意的。”
    众人一听，不禁都愣住。
    他们的这种反应也在李喜燕的意料之内，她解释说道：“因为当时觉得姓吴的背后还有其它人，所以就让边旭做了场苦肉计，自首，把罪名加大，然后拖对方下水，那么幕后的人自然也会按捺不住跳出来，现在事实证明，成功了。”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对李喜燕更加佩服。
    “关于边旭，犯错在先，这个不容分辨，但也算事出有因，这次孤身去自首，也算是将功补过，也得到了惩罚，”李喜燕目光环视四周，最后落在边旭身上，“不过，你到底是不适合再做助理了。”
    边旭脸色微白，低头说道：“我明白。”
    李喜燕顿了顿，说道：“至于裴经理——他的问题还有待于解决，边旭，你就先从一个普通员工做起吧，就分在裴经理他们组，也算是轻车熟路，以后好好表现。”
    边旭立即抬起头来，眼睛都有些发红，他已经做好了被开除的准备，李喜燕不再追究他的过往他已经很感激了，何况，她还让人帮他妈妈交了住院费，并有护工悉心照顾。
    现在……居然！他不再给裴经理当助理，哪怕是一名普通员工也是好的，他是助理的时候简直是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钱，还要被裴经理苛扣，简直就是……
    “多谢总经理，”边旭一边说，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辜负总经理！”
    李喜燕笑了笑，“好，一言为定。”
    众人也很惊讶，不只是因为边旭能够重新回来工作，更重要的是，李喜燕对他的工作安排，他还回到裴经理那一组，难道李喜燕就不怕裴经理故意给边旭穿小鞋吗？
    还是……众人在心里抽了一口气，李喜燕已经决定了裴经理的去留？

 第四百八十八章 故人相聚欢乐多

    关于裴经理，众人心里都没有什么好感，先不说他为人嚣张，总是觉得是从齐氏过来的就高人一等，单是这次他对边旭的苛刻还有他老婆打上门来儿，就觉得他更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裴经理的倚仗还真就是别人的顾忌，他到底是从齐氏过来的人。
    难道李喜燕还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吗？按说自从李喜燕当了这总经理，已经把裴经理压制得够可以了，要说真的开除……众人觉得八成不行。
    正在各有所思，听到李喜燕说道：“这次裴经理被家里的事儿缠住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好，但是公司的事儿不能耽误，这样吧，我会跟齐总说，先把裴经理的办公室收拾出来，档案室那边不一直说柜子太少吗？就先买几个柜子搬到那个房间去吧。等裴经理家里的事儿解决好了，再让齐总给他安排别的。”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刚刚还在想，她不会开除裴经理，现在看来，连办公室都撤了，这可是板上钉丁的事实了！
    她说得含蓄，可众人都听得明白，说什么找齐总，实际上都是她自己就能做主的！
    众人惊愕之余，又开始反思自己，对李喜燕不敢再有半点试探轻视的心思。
    会议结束，就有人立即着手收拾裴经理的办公室，很快东西清理好，裴经理的私人物品给他装到了一个箱子里，几个新买来的柜子直接搬到了那间屋子，面貌顿时完全变了。
    路过的人无不在心里想，看来裴经理真的是……没有再翻身的可能了。
    李喜燕才不管别人怎么想，直到现在，关于对面竞争公司的事儿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傍晚回去的时候阿远来和她见了一面，说是那间公司已经遣散了所有员工，锁上门贴上了转让。
    “那你和阿林……”
    “度哥来了嘛，本来我们也是要辞职的，现在正好，”阿远笑呵呵的说道。
    李喜燕一想也对，看着阿远的高兴样儿，就知道他们见到度允有多开心。
    “阿远，你和度先生的关系好吗？”李喜燕问道。
    这个问题让阿远一愣，接着点头说道：“好，当然好啊。怎么这么问？”
    李喜燕笑眯眯的看着他，阿远看着她的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阿远和李喜燕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也见识过这小姑娘的手腕，一见她这笑，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想做件事，对度先生好的事，你要不要参与？”李喜燕眨巴着眼睛问道。
    “什么事？”
    刚刚从齐氏出门的度允，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感冒了？
    今天和齐树铭谈得倒是挺顺利，计划书各方面都是做好了的，只要双方达成共识，基本的合作就能确定下来，到时候当然还要去现场，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度允本来还有些担心，齐氏内部会不会有什么人搞幺蛾子，一直心存着警惕，一直到傍晚，并没有什么。
    他不禁笑了笑，看来对齐老头子之前说的话还是挺有效的，这也能从侧面表现出，齐氏对这个合作是真的重视。
    有求就好，度允向来明白这个道理，既然有所求，就会有短处，也比较容易掌控。
    他婉拒了齐树铭要请他吃饭的好意，他还是想回去和李喜燕吃饭，叫上阿远和阿林，四个人也算是小团圆一下，昨天没有留下，今天也该一起了。
    他绕道去菜市场，买了几样菜，又买了肉和鱼，菜市场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之间也会偶尔来买，只不过就是没有认识他的人了。
    是啊，他摸了摸脸，他的模样……和之前也的确有些不太一样了，当初还是俊俏的小伙子，短发，没有胡子，眼睛都是清澈的。
    现在他已经快近中年，头发也长了，还蓄了点胡子，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见底。
    谁会记得他，谁又会把他和多年前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到了院子门口，发现李喜燕已经回来了，他拎着菜进门，一到院子里就喊。
    李喜燕正准备熬粥，听到声音跑出来一看，见是他便眉开眼笑的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啦？”
    “当然是做饭吃饭，昨天没有吃成，今天得补上，我给阿远他们打了电话，他们一会儿就过来。”度允一边进了屋，一边笑声朗朗的说道。
    “好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李喜燕也很高兴，平时自己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的也没有什么做饭的兴致，今天这么热闹才有了几分热乎气儿。
    “交给我吧，”李喜燕伸手接过几样菜说道。
    度允“嘶”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你行吗？别毁了我的好菜，还是我来吧。”
    这下轮到李喜燕惊讶了，“你还会做菜？”
    度允短促笑了一声，“我不会做菜，我这么多年一个人怎么活过来的？难道只吃馒头喝白粥？还是以你为我喝西北风？”
    李喜燕忍俊不禁，“当然不是，我以为你……天天有人请客，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度允正提着菜往厨房走，听到他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丫头，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走到哪儿吃到哪儿，那不是说要饭的吗？”
    他气呼呼的收拾食材，李喜燕在一旁给他打下手，看着他娴熟的样子，还真不像假的。
    “什么时候开始会做的？”李喜燕问道。
    “早就会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吧，”度允头也不抬的说道。
    李喜燕拧开水龙头，若无其事的说道：“还没有去海滨小城的时候？”
    “那当然，”度允回答道，他说着，手上的动作突然一停，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她。
    李喜燕正低头认真的洗着菜，刚才的话仿佛真的是无心说出口的，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寻常话。
    短暂的一滞之后，他又开始动起来，李喜燕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警惕性很强啊，对于过去的事，是半点都没有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有响动，阿远和阿林来了。
    俩人还带了一些水果和零食什么的，一起跑到厨房里来帮忙。
    他们俩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暗中帮助李喜燕的，自然是和别人少打交道为好，平时吃饭也都是自己做，厨艺虽然不说多么精，但炒两个拿手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的功夫几道菜就上了桌，热气腾腾，鲜香扑鼻，四个人团团围座，每个人都挺高兴。
    李喜燕叹了一口气，说道：“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的吃饭，谢谢大家啦！”
    她心里清楚，要不是因为她来这里，这三个人也不会来。
    特别是度允，他应该……不会想再到这里来吧。
    她这么一说，阿远和阿林倒有些不好意思，度允笑了笑，说道：“行啦，别说这些肉麻的话，没吃过就多吃，好好吃。”
    吃饭的气氛是很重要的，李喜燕深以为然。
    这一顿饭就吃得相当痛快，一直到快晚上九点的时候才算吃得差不多，盘盘都见了底。
    正打算收拾，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有人在吗？”
    “这是谁，这么晚了。”阿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李喜燕拦住他说道：“我去吧，应该是邻居，我今天托了人想让人家帮着打听一下租房子的事儿，”她回头对度允说道：“东方亮不是说想过来附近住吗？”
    度允点点头，李喜燕迈步走了出去，到院子里借着月光一看，发现并不是郑大妈。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来时容易去时难

    李喜燕还以为这么晚了，是郑大妈来告诉她关于租房子的消息。
    没有想到，到了院子里借着灯光一看，来的人并不是郑大妈，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走近了仔细一看，咦，这不是今天一大早在路上遇到郑大妈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路过的那个姑娘吗？
    李喜燕心里疑惑，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姑娘目光往屋子的方向一掠，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她进去倒也没有什么，但她这个语气，让李喜燕有些不爽，有些屈高临下的架势。
    李喜燕浅笑，“天晚了，不方便，何况我还不知道姑娘你是谁，有什么事麻烦尽快说吧。”
    那姑娘目光在李喜燕身上一扫，明显有些不太痛快，淡淡说道：“我叫兰彩丽，是阿坚的对象。”
    李喜燕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条件特别好，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对象啊，时常被刘松媳妇儿挂在嘴边上的，生怕抛弃她儿子不要了的对象。
    想到刘松媳妇儿的神色语气，再看看眼前这位兰彩丽的说话语气，李喜燕忍不住笑了笑，这要是过了门儿，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十分的热闹。
    不料，兰彩丽立即问道：“你笑什么？”
    李喜燕再次笑了笑，“没怎么，兰小姐，我笑还不行了？你管得未免太宽了。”
    兰彩丽眉头一拧，盯住李喜燕，她的确不丑，算是中上的容貌，皮肤白净，但李喜燕见过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前世的时候整天在电视上晃动的明星就不知道有多少，别说明星，就是大街上的随便都能碰到一些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相比之下这个兰彩丽在李喜燕的眼里就实在什么都算不上了。
    何况，这个时期的人又不化妆，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穿，就算是比别人时髦点，在李喜燕眼里也是绝对不够的，要说气质，那就更谈不上了。
    李喜燕胡思乱想，思想有些放空，她是真没拿着这个兰彩丽当回事。
    但是兰彩丽看着李喜燕现在的神色，觉得李喜燕是在轻视怠慢她，心里的火一个劲儿的往上窜。
    她上前一步说道：“你说什么？你暗害我对象，还好意思说我管得宽？看你年纪小小的，怎么这么不要脸？你家大人是怎么教你的？”
    听到这话，李喜燕回了神，脸色也沉下来，别的先不说，扯上家里大人干什么？
    李喜燕冷笑一声，“你倒是好教养，这么晚了跑到我家里来，还说三道四。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没事赶紧滚蛋。”
    她才没有好耐性好脾气留给这种人，同时也在心里庆幸，她之前还想着把阿坚收为己用，现在看来幸亏没有，否则的话，一个他的妈，一个他的对象就让人头疼得很。
    兰彩丽听到李喜燕说的“滚蛋”两个字，气得直发抖，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说什么？你居然让我滚？”
    李喜燕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有些想笑，这就受不了了？这忍耐力也太差了。
    “我是让你滚蛋，”李喜燕重复道。
    “你……你竟敢！”兰彩丽咬牙，抬手就想打李喜燕，李喜燕怎么会吃她这个亏，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拄后一推，兰彩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我有什么不敢？你算是哪根葱？还敢跑到我家里来大呼小叫的，什么叫我暗害你对象，他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吗？不知道的话你就回去打听清楚再来，”李喜燕懒得再和她废话，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你觉得你自己不错，你家里不错，那也只是你觉得，阿坚他娘觉得，别再我面前耍威风，懂吗？”
    兰彩丽的脸色苍白，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我会让你后悔的！”
    “你先有这个能力再说吧，”李喜燕哧笑一声，“谁让你来找我的？是你那个阿坚还是他妈？你呀，长点脑子吧，别被人蒙了骗了拿着当枪使了！”
    她话音刚一落，有人推开院门快步跑了进来，几步到了兰彩丽身边，关切的问道：“彩丽，你没事吧？”
    李喜燕冷眼看着，正是刘松媳妇儿。
    兰彩丽一见她，眼睛有些泛红，“阿姨。”
    刘松媳妇儿急忙安慰了几句，低声说道：“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回去再说啊。”
    她说罢，扶着兰彩丽就想走。
    李喜燕拦住她的去路说道：“慢着，这是我家，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刘松媳妇眼神一慌，兰彩丽站直身子说道：“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想着扣下我们，动私刑吗？我告诉你，你这样是犯法的，我可以告你！”
    李喜燕轻笑道：“看来还是个懂法的，那你为什么到我家来？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又没有请你，你对我骂了一通，还想动手打人，然后就想走？真以为法是为你写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刘松媳妇儿小声说道：“小李同志，我们阿坚今天下午已经去指认过那个人了，你就别……警察都同意我们阿坚回来了，说明他是没事了，是清白，过去的事就过去吧，行吗？”
    她这话说得一语双关，说得好像是李喜燕对她的宝贝儿子不依不饶一样，他儿子倒成了无辜的，人家警察都让回来了，那就是没事了，她李喜燕凭什么这么不依不饶的？非得抓着过去的事儿不放？
    李喜燕当然听得懂，兰彩丽也因此而更加气恼，一指李喜燕说道：“你别扯那么多！别的不说，就说你害阿坚的事！”
    李喜燕怒极反笑，转眼看着刘松媳妇儿，“你来说。”
    “我……我说什么？”刘松媳妇儿闪烁其辞，“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听警察的。”
    “这么听话？”李喜燕反问道。
    刘松媳妇儿有些慌，拉住兰彩现低声劝道，“我们走吧，彩丽，阿坚一会儿就回来了，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兰彩丽当然不想就这么算了，还想要说，刘松媳妇儿又说道：“他不是给你买包子去了吗？凉了就不好吃了。”
    兰彩丽有些松动，正想要跟着走，李喜燕却不闪开，她目光沉冷的盯着刘松媳妇儿，“要想走？把话说清楚，要想这么糊里糊涂的走，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想干什么？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兰彩丽怒声说道：“真以为没有王法了吗？我告诉你，我爸爸虽然现在不在警队工作了，但朋友关系还是有的！真要是追究起来，没有你的好！”
    李喜燕微微诧异，没有想到兰彩丽的爸爸还曾经是个警务人员。
    “是吗？那不如试试，看到底没有谁的好，”李喜燕脸色沉下来，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不如你先问问你对象的妈，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小林警官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说什么，”刘松媳妇儿咬了咬嘴唇，现在她真有些后悔，不应该趁着阿坚出去，撺掇着兰彩丽过来找李喜燕算帐，本来她觉得兰彩丽是个厉害的，家里也是有倚仗的，一定能让李喜燕煞一煞威风。
    几次三番的被李喜燕打脸，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但她自己又怂，兰彩丽今天来了，无疑就是送上门的好帮手。
    可她没有想到，来的容易，要走的时候竟然这么难。
    现在李喜燕不依不饶，非得要把事情说清楚，可……能说吗？要是真说了，那还不让兰彩丽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好？她一进陷入两难。

 第四百九十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李喜燕看着刘松媳妇儿那又怂又想着报仇的样儿，不禁有些恶心。
    就是有这么一种人，明明心肠黑得要命，自私又自利，拿着自己的人当宝，别人就当草，还天天一副弱者、受害者的样子。
    李喜燕冷笑一声，说道：“说什么？小林警官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你的儿子阿坚，现在是属于保释，并不是完全没事了，或者说，他有没有事，关键还在于我，毕竟我是受害人啊，要是我哪天突然想起来点什么，你说……怎么办？”
    “你……”刘松媳妇儿顿时变了脸色，她当然记得，小林警官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现在的局面远远超出她的预想，不但气没出了，还惹了这么个麻烦。
    “你别吓唬人！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你要真敢对阿坚怎么样，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兰彩丽上前把刘松媳妇儿挡在身后，气呼呼的说道。
    李喜燕不禁皱眉，这丫头真是拎不清啊，看来平时没少被刘松媳妇儿给洗脑，觉得她对象就是天下第一好的了。
    李喜燕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哦，你倒是说说，你爸爸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又想怎么对付她？”
    度允从后面慢步走过来，他身材高大又挺拔，自带一股威压，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一双眼睛又黑又沉。
    刘松媳妇儿吞了口唾沫，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兰彩丽也吓了一跳，直觉感到对面这个男人不是好惹的，她强作镇定，看了看李喜燕，冷笑说道：“我说怎么你这么横呢，原来是屋里藏了男人，有撑腰的了。”
    这话说得让李喜燕不禁意外，她原本以为兰彩丽就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没有什么经验，又和阿坚搞着对象，所以自然就相信阿坚说的，刘松媳妇儿又是一个能说会道一惯会装成弱者的，这才被他们母子骗，却没有想到，兰彩丽本人一张嘴，就是这么一副腔调。
    李喜燕还没开口，度允已经一个耳光招呼了上去，“啪”一声，格外响亮。
    所有人，包括李喜燕都愣了愣，她当然因为兰彩丽的话生气，但也没有想着要打人，更没有想到度允会二话不说就出手。
    刘松媳妇儿吓得一口气吸进去张大了嘴，瞪大眼睛白着脸看着度允，一动也不敢动。
    兰彩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前直冒金星，嘴里还有一股腥甜味儿，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个男人竟然敢打她！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任何人打过呢！
    “你……你敢打我！”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来。
    度允不以为然的说道：“打都打了，没感觉？”
    “好，好，”兰彩丽咬着牙，眼睛里闪着光，“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她说罢转身往外走，刘松媳妇儿回过神，急忙追了上去，“彩丽！”
    她们俩刚到门口，就看到阿坚出现在那里，兰彩丽一见阿坚，立马就哭了，阿坚揽住她，抬眼看看李喜燕和度允，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他低头，在兰彩丽耳边好像说了什么，兰彩丽抽泣着哭着，“我爸爸都没有打过我，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度允凉凉的说道：“行啊，让你爸爸尽管来。我随时恭候。”
    阿坚看了一眼度允，察觉到李喜燕的目光，又迅速别过头。
    三个人慢慢走了，李喜燕回过头对度允说道：“其实你不用理她们的。”
    “有的话能说，有的不能说，”度允冷声说道：“她爸爸没有教过她，就得到外面来让别人教，她爸爸舍不得打，将来到了外面就得挨别人的打。这点道理都不懂，生的哪门子孩子。”
    “……”李喜燕竟然无言以对，觉得度允说得有道理。
    度允看着发愣的她，笑道：“行了，都是一些小人小事儿，别放在心上，阿远那小子买了不少水果，走，进去吃。”
    “好。”
    这天晚上的高兴和热闹很难得，当然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给破坏了。
    这件事情对于李喜燕和度允来说，就是邻居无理取闹的一件小事，他们谁都没有往心里去。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上班的路上刚出门，就碰到了郑大妈，她小心翼翼的打着招呼说道：“小李同志呀，你不是让我帮你打听一下租房子的事儿嘛，我给你打听着了。”
    “哦？是吗，在哪里？”李喜燕问道。
    郑大妈一指右边，“那边不远就是，距离你这也挺近，就隔着一条路，是个干净的小院子，虽然说不如你这个好，但也算这一片比较好的了。”
    “是吗？”李喜燕往那边望了一眼，的确不太远，就想着先过去看看，反正挺近也浪费不了什么时间。
    “要不现在过去看看？价格也不贵，我觉得挺好的。”郑大妈说道。
    “行。”
    李喜燕跟着她走到那个小院子前，她拿出钥匙开了门，院子的确不大，比李喜燕住的那边要小一些，但是地上铺了一层地砖，倒也干净，没有什么杂草之类的。
    这里是平房，不是小楼，一共四间正屋，还有两间配房，房子不旧，最多也就是有个十来年左右。
    从外面看，李喜燕倒是挺满意，觉得挺不错，比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郑大妈把屋门的锁也打开，推门请李喜燕进了屋，屋子里摆设不多，但胜在干净，面积也不算太大，但住一个人也足够了，没有摆设也好，东方亮想放什么，到时候自己买了再放就是。
    “还不错吧，也挺干净的，”郑大妈环视四周，对李喜燕说道。
    李喜燕点点头，“配房里是什么？”
    “配房里什么都没有，一间空着，一间原来是个厨房，有个灶台，但也没有用着，”郑大妈解释道：“这儿之前是住着小两口，但住了没有多久，就去市里边又买了房子，说是距离上班的地方近，所以这里就空着了。”
    李喜燕又看了看，的确挺合意，“那钱要交给谁呢？”
    “给我就行了，”郑大妈急忙说道，她见李喜燕看着她，又讪讪笑了笑说道：“这是一个老街坊的，她经常不在家，给了我我转交给她，我中间可是不挣钱的，纯帮忙。”
    “那就写租赁合同吧，该有的手续还是要有。”李喜燕道。
    郑大妈略有些为难，“还要写合同？”
    李喜燕轻笑一声，“当然，口说无凭嘛，过钱的事儿。再说，郑大妈，您就大大方方说，这房子是您的，该多少钱我也不会少您的，不用担心。”
    郑大妈一愣，随即脸一红，臊的不行，“我……唉，我也是怕，怕你觉得我这人不好，就不租了。”
    李喜燕摇头说道：“一码是一码，房子合适，价钱合适，把该说的都说在前面，该写的陈列在条，和别的没有关系。”
    李喜燕又不是傻子，一进大门的时候，郑大妈有钥匙这并不奇怪，可这屋里屋外也太干净了，这么久了没有人住，怎么也得一层灰，而且明显有刚刚打扫过的痕迹。
    所以，她猜想，这房子一定是郑大妈的，她也打听过，郑大妈有一双儿女，女儿远嫁，儿子前几年在市里买了房子，这种种迹象合在一起，她要猜测出这房子是郑大妈的一点也不奇怪。
    郑大妈的心理她也猜个大概，想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抓住这个赚钱的机会，又担心因为之前的事儿她不肯租，这才说了谎。
    事情说破，郑大妈也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痛快的写了合同，李喜燕也支付了她三个月的钱。
    钱到了手，郑大妈眉开眼笑，点清入了口袋，忽然问道：“小李同志，昨天……你见到阿坚那个对象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喜燕没有想到，郑大妈会抛出这么个问题。
    她尽管诧异，但也没有想着隐瞒，点头说道：“是啊，去我们家了。怎么？”
    郑大妈吞了一口唾沫，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你可要小心点。”
    李喜燕面带疑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郑大妈又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李喜燕有点想笑。
    “她可不是好惹的，她们家条件不错，我听刘松媳妇儿曾经得意的炫耀过，她们家有个小茶馆，好像从南方那边倒腾点茶叶，生意做得还不错，算是很不错的富户，这个吧倒也没有什么，主要的是，她爸爸早先是……在公安上班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干了，就开了个茶馆。”
    这个李喜燕也从兰彩丽的话中知道了，她沉吟了一下问道：“那郑大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当然是让你小心点啦，”郑大妈急切说道：“我跟你说，自从刘松死了之后，刘松媳妇儿也没有再嫁，这一颗心呐就都用在她这个宝贝儿子身上，上学读书，介绍对象，找工作，在她看来只要和她儿子有关的，就必要是好的，他儿子现在这个对象，那可是她最为得意的，要是……”
    郑大妈目光一闪，后面的话没有再往下说，李喜燕心里也清楚，要是阿坚的对象因为这件事吹了，那刘松媳妇儿一定会记恨上自己。
    李喜燕并不太当回事，但对于郑大妈的提醒还是客气的表示一下感谢，不管她是为了自己好罢，还是只是为了卖个人情。
    李喜燕和郑大妈一起出了院子，她问道：“郑大妈，那你知道，阿坚是怎么和这个兰彩丽处上对象的吗，照你说的她家这种条件，似乎不会和阿坚处才对。”
    郑大妈笑了一声，声音里有些意味不明，“听说俩人是上学时候的同学，阿坚这小子，咱有什么说什么，长得不差，嘴也好使，而且吧……怎么说呢，我也没啥文化，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有一股说上来的劲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个姑娘给……反正就处上了，带回来那天可把刘松媳妇儿给高兴坏了，一向抠得要死，那天可是买了不少的好东西。”
    李喜燕大概明白了一些，说实话，要不是她天生敏锐，对人不会轻易信任，又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她要真是一个这种年纪的单纯小姑娘，也没准会在那边阿坚为她好心开锁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更别说，这是一起上学的同学，经常天天面对，兰彩丽看起来虽然骄傲嚣张，但不像是个有心眼的。
    李喜燕做到心里有数，到路口和郑大妈分手告别，顺着小路去上班。
    她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正想回头看，忽然感觉有一阵风奔着她过来，她心里咯噔一下，便没有再回头，急忙向前奔了几步，然后一弯腰，后面的力道扑了个空。
    李喜燕这时才转回身，发现身后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拎着个麻袋，显然是用来对付她的。
    这两个男人陌生得很，完全没有印象，她打量这两个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在打量她，他们眼里的疑惑和惊讶一闪而过。
    眼前这个小丫头长得纤细，面容清秀，反应倒是出奇得快，这让他们太意外了。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李喜燕开门见山的问道。
    拿麻烦的男人笑了笑，“也不干什么，就是我们老板想见见你，你要是肯合作，那这东西就用不上，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要是不合作，那就不怪我们了。反正你今天是一定得跟我们走的。”
    李喜燕快速思索着，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的身手怎么样，从刚才偷袭她那一下来看，应该不是很差，她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也只能对付一般的小流氓什么的，而且她手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
    包里有度允给她的匕首，但她看了看男人手里拎着的电棍，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电棍？她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一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你们老板是谁？”
    男人冷冷一笑，“别着急，肯定会让你明白的，不过不是现在，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喜燕微微挑眉，二话不说从飞快从包里把匕首拿了出来，男人一乐，“哟，怎么着，你还想还手……”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反手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这一招她用过几次，百试百灵，在这种情况下，威胁别人伤害自己比困兽斗要有用得多，一般人没有人会愿意沾上人命，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果然，男人一见她这样，顿时愣了愣，后退了一步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李喜燕抬着脖子说道：“我当然打不过你们，但也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走，我答应跟你们走，但必须现在告诉我，你们老板是谁，找我干什么，要是想来硬的，那就试试看！”
    她厉声说完，匕首又往皮肤上靠了靠，顿时出现一道红印子。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急忙说道：“别，别冲动。”
    “说不说？”李喜燕咬牙说道：“你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如果不说清楚，我宁死也不跟你们走！沾上了人命，看你们老板能不能保得住你们！”
    “你……”
    男人气得鼻子冒烟，但又没有办法，只好说道：“行，行，怕了你。反正你到了也得知道，何必……”
    “一！”李喜燕打断他的话大声喊道。
    “二！”
    “别，我说，我们老板姓兰。”
    李喜燕短促笑了笑，“哈，这个兰彩丽还真是速度快，说到做到啊。”
    “既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我也就不废话了，没错，就是为着这件事，兰小姐长这么大还没有被打过，却被你给打了，我们老板自然得让我们请你过去谈谈。”
    李喜燕气得想发笑，打兰彩丽的明明是度允，合着这是挑软柿子捏？
    不过也无所谓，度允也好，她也罢，都是一样。
    “你也别……太害怕，”男人语气软了一些，“我们老板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你谈谈。”
    李喜燕的目光在他们两手里的电棍和麻袋上面一掠，哧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男人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拿着这些东西，还说没有别的意思，骗鬼呢？
    他忽然有些头疼，本来挺容易的事儿，怎么……
    正在他们想要怎么办的时候，李喜燕把手里的匕首一扔，说道：“行，那我跟你们走一趟吧，但别用这些东西。”
    男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简直觉得事儿完成的太快，有些转不过弯。
    李喜燕跟着两个男人走到不远处的面包车旁，这条路太窄，自行车倒可以走，主要是步行，车根本停不了。
    车子一路向着市区里走去，穿过城郊，越来越繁华，李喜燕在心里默默记下路线，越走越觉得有些熟悉，直到车子停住的时候，男人让她下车，她转头一看，这不是……距离齐氏挺近的那条商业街吗？
    李喜燕不动声色的跟着两个男人到了茶楼门口，这一大早上的还没有什么人喝茶，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车上，除了一左一右紧贴在李喜燕身后防止她跑了之外，别的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刚上了一半楼梯，楼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李喜燕停住脚步抬头一看，不禁微微挑眉。
    还是个熟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简单、粗暴又有效

    李喜燕跟着那两个男人来到茶楼，走到一楼楼梯中段，抬头看到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还是个熟人。
    李喜燕继续迈步往上，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好啊，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阿坚垂眸看着她说道：“我在这里等彩丽。”
    李喜燕没有再理会他，在她看来，阿坚这个人就是铁定的渣男无疑了，不仅渣，还极度自私，擅于利用别人。
    她和阿坚擦肩而过，没有再说半句，阿坚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你……道个歉，我可以帮你和彩丽说说，不会太为难你的。”
    李喜燕哧笑一声，头也没有回，阿坚的眸光一闪，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兰彩丽的爸爸兰国洋今年四十六岁，就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爱若珍宝，他站在窗前，看着从树上飘下来的叶子，又枯又黄，树上不剩几片了，看起来分外萧瑟。
    他忽然心绪有些乱，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不知道从哪儿来，正在焦躁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老板，人带来了。”
    兰国洋回过头，点头说道：“请进来吧。”
    他说着，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看着走进来的女孩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材瘦且高挑，身姿挺高，英资飒飒。
    她的皮肤白净，乌黑的头发梳成马尾，额头饱满光洁，眉毛浓密粗黑，眉尾微扬，一双眼睛明亮，像浸在冰泉中的黑色曜石。
    好出众的女孩子，兰国洋心想，他打量了多时，冲手下人摆了摆手，“出去吧。”
    李喜燕看着眼前的男人，身材保持得不错，中等身高，精瘦，坐姿笔直，透着精气神儿，头发有些短，额角灰白，眼角有细密的皱纹，她的目光着重在他的左手手臂上落了落，好像是……有什么不方便。
    兰国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避讳，笑笑说道：“受过伤，废了。小李同志，你和想的有些不一样。”
    李喜燕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坦白和淡定，问道：“那兰先生想像的我应该是什么样？”
    兰国洋笑了笑，“和我女儿差不多吧，就是年纪小一些。”
    李喜燕没有回答，一时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兰国洋转头看着一旁书柜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拍得很美，当时应该是春天，春花满地，阳光明媚，一个小女孩儿推着一辆自行车，她应该是还不太会骑，裙子上还粘着土，脸上有些委屈，眼睛红红的，一只黄色的蝴蝶飞在她的脚边。
    “我女儿小的时候我陪她不多，后来有空陪她了，她也大了，不太需要我陪了。我很后悔，但是没有办法让时光倒回，”兰国洋声音低沉，像是陷入往事和遗憾里，“我曾经对自己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要对她好，尽所能给她想的。小李同志，我女儿性格有些骄傲，这我是知道的。”
    他说到这里这里一顿，再转过头来时，刚才看着照片时的那些温情已经消失不见，面色沉肃，目光微凉，“但她不至于挨打，你说，对吗？”
    李喜燕心想，这才是正确的态度，之前搞得那么温和，又显得那么宽容，还真是让人感觉奇怪。
    她并不畏惧，回视着兰国洋说道：“兰先生，可怜天下父母心，爱女之心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是非对错总该是要有的，你爱你的女儿，别的女孩也被自己的父母爱，要爱回家爱去，在外面任了性，如果不懂规则不懂得约束自己，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李喜燕这话说的，和之前度允所说的意思相同，兰国洋听了脸色又沉了两分。
    “那小李同意的意思是，你不会道歉喽？”兰国洋冷声问道。
    李喜燕微挑眉梢，疑惑道：“我道什么歉？你女儿是想为她的对象出气，自己是非不分没有弄清楚真相，还出口伤人，兰先生，你没有教过她，家里和外面不一样吗？不是人人都得惯得你，不是人人都有义务容忍你。招惹了别人，就得挨打。”
    兰国洋的手按在桌沿边，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李喜燕微笑说道：“兰先生，你只知道疼你女儿，可你不教她道理，也不教她识人的眼光，你让人带我来容易，可以后呢？恕我直言，兰小姐以后要受的苦恐怕还多着，到时候你收拾得过来吗？”
    这些话在兰国洋听来特别刺耳，像尖锐的针，毫不留情的插入他的耳膜，之所以这么生气，一半是因为李喜燕敢这么直白的说，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倒觉得李喜燕说的是对的。
    前些年对女儿顾不上，后来的一味宠爱，等到他发现女儿的脾气已经不太好，而且变得乖张，戾气十足的时候已经不好再更正。
    他后悔过，也尝试过扭转，但父女俩的关系只会变得更糟糕，女儿只会更和他对着来，为此他老婆还经常偷偷的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谁知道，他的经竟然是他的宝贝女儿。
    兰国洋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怒声说道：“那你的教养又在哪里？你的父母就是教你这样说话的吗？”
    李喜燕轻声一笑，笑声里有些讽刺，“我没有父亲，我只有妈妈和妹妹，但我要保护她们，兰先生，我的生存法则是弱肉强食，一旦出了家门，柔弱给谁看？但是强大也不是装出来的，更不是坏脾气堆出来的，要看实力，没有实力只会一个劲儿的吼骂，那就是蠢。兰先生，当初你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兰国洋眸子猛然一缩，太阳穴突突的跳，他看着李喜燕，一股火气在胸口里撞来撞去，他很想让人把眼前这个女孩子揍一顿，替自己的女儿出气，可是……
    他还没有从情绪纠结中清醒过来，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身子微微一颤，恼怒的看向电话，伸手狠狠的按下了挂断键。
    “你真是好口才，”兰国洋压了压情绪，对李喜燕冷声说道，“只可惜，我没有什么兴趣听别的道理，我今天只想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李喜燕哑然失笑，“那兰先生想怎么讨？打我一顿？”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兰国洋竟然点头说道。
    李喜燕真有点错愕，她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这个兰国洋，之前和米万章也起过冲突，也是因为米姗，米万章想为女儿出气，可他也没有像兰国洋这样，简单粗暴。
    但是，不得不说，尽管手段太低，但算得上是简单、粗暴、有效。
    李喜燕心里无数的念头百转千回，接下来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被按着来一顿胖揍？！那种感觉……可真是太酸爽了。
    她还没有想出对策，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兰国洋正一肚子火气，立即怒声说道：“谁，进来！”
    有人轻轻推开了门，小心翼翼的说道：“老板，有电话找您。”
    兰国洋怒气冲冲的说道：“什么电话！没看到我这有事吗？”
    “是……我跟他说了，他说给您办公室打来着，您挂断了。”
    “那叫告诉他，没事儿别再来电话，什么人也敢打过来？”兰国洋不容分说的说道。
    那人吞了一口唾沫，一脸苦相的说道：“我也说了，他说有事跟您说，还说，他姓齐。”
    兰国洋刚想抄起一样什么东西扔过去，又突然顿住，“你说，他姓什么？”
    “姓齐。”
    兰国洋愣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打的哪儿的电话？”
    “就是楼下厅里的电话。”
    兰国洋没有再耽误，立即往外就走，李喜燕垂下眼睛，遮住一丝笑意，得，有救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觉得你的面子很值钱？

    李喜燕正在发愁的时候，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总算是躲过了一场小劫，要不然的话，真的让人按在这里揍一顿，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除了那次被李晓帅骗去彩虹歌舞厅，好像还没有吃过这种亏。
    提到李晓帅，她想起来那次妈妈捎来的信里，曾经提到过，据说李晓帅在里面吃了不少的苦，李占军夫妇去探视的时候哭得厉害，李晓帅瘦了许多，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是伤，哭喊着让他们想办法把他弄出去。
    李占军还去店里找过顾秀娟，想让帮着想想办法，但顾秀娟也没有什么门路，自然也就没有答应，李占军夫妇就想着撒泼，后来被度允的人弄走了。
    李喜燕知道，事情一定比妈妈在信里说的激烈许多，只不过是怕她担心，随便挑了几句能说的罢了。
    说起来妈妈还是了解她的，没有一味的只报喜不报忧，否则的话她更是会担心，这样把不好的事儿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带而过，反而不会让她太过担心。
    李喜燕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兰国洋回来，寻思着莫不是齐树铭把人给直接约走了，兰国洋以为齐树铭找他是有什么大事，自然就顾不上她了，就这么把她晾在这儿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子边，透过玻璃往外看，街上人来人往还真是不少，不过就是没有什么汽车，还是以行人和自行车以及公交车为主，现在可不存在什么堵车的问题。
    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有意思，忽然身后的门来了，李喜燕以为是兰国洋回来了，转头一看，发现是阿坚。
    还真是意外。
    “有事？”李喜燕淡定的问道，说实话，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个人。
    阿坚抿了抿嘴唇，又看看门口，低声说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李喜燕心里冷笑，这小子难不成是想当什么救世主？还想着忽悠她？
    不过，好笑归好笑，闲着也是闲着，李喜燕心想，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她点头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说着，回到沙发前坐下，抬头看着阿坚，眼中微闪过笑意。
    阿坚稍微愣了一下，他觉得虽然他现在是俯视，但……李喜燕的气势一点也不输他，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快速的说道：“我能帮你出去。”
    李喜燕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看着阿坚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是兰彩丽的对象，这儿的人肯定是认识你的，也多少给你点面子。可话说回来，也正因为认识你，等你带我出去之后，兰国洋也会知道是你带我走的，到时候你不好解释吧？”
    阿坚的嘴唇一动，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李喜燕又说道：“或者——你是需要我做什么才行？”
    她说完，眼睛巴巴的看着阿坚，阿坚看着她的神情，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仿佛一下子就能看到他的内心里去，他忽然有些心虚，调开目光说道：“也……也不需要做什么，只是跟兰叔叔说几句软话，我也会帮你说说好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应该会放你的。”
    李喜燕看着他的怂样，听着他这些自以为多么伟大的话，不禁有些想笑。
    她脱口说道：“是吗？那我还真是该多谢你呗。不过，你觉得你的面子值钱吗？”
    阿坚听到这话又转头看她，“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喜燕手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什么意思？我来给分析一下啊。你看，之前呢就是因为你，兰彩丽才去我家找我，结果呢被打了一个耳光，她气不过，回家跟她爸爸说了，这才有了今天的事儿，对吧？说起来这事是为你而起，兰彩丽是为你挨的打呀。”
    阿坚眼睛慢慢睁大，李喜燕又趁热打铁的说道：“现在你又帮我说话，你猜，兰国洋会怎么想？他会不会琢磨说，咦，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我女儿因为他挨了打，我还没有找他算帐呢，他倒好，还帮着别的小姑娘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听她说完，阿坚的脸色白了几分，李喜燕一见他这副德行，就知道她猜中了，冷笑着说道：“所以呢，我劝你还是闭上嘴，安安静静的，当自己是空气，不要自我感觉良好才是对的。另外，你还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阿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李喜燕说的话确实是难听，但他不得不承认，李喜燕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什么——你还问我？你自己因为什么事儿进去了派出所，你不知道吗？你哄得了兰彩丽，改变得了事实吗？说实话阿坚，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无耻，不但不敢认错，还把错都怪到我的头上，我是受害者，现在我倒成了十恶不赦的了，你倒是一脸的无辜。我就问问，你哪来的脸呢？”
    阿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烧得火辣辣的，他抿着嘴唇哼哧了半天，才闷出一句说道：“我……不是我说的，我也不知道，是我妈她……”
    “对，是你妈，不是你的错，反正我有错，你妈有错，郑大妈也有错，就你自己没有错，你多无辜呀，你想尽办法给我下药，要不是我察觉你就带我去目的地，然后不管我的死活，自己拿了好处跑没影了。有你什么事啊？”李喜燕丝毫不留情意的说道。
    面对阿坚这种渣男，她是一点好气儿都没有，邱白是渣男，好歹还费心骗过她，对她好过一阵子，阿坚算什么玩意儿？就长了一张无害的脸，拿着别人当枪使，他两手一摆说不知道就完事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阿坚脸色难看的说不出话来，李喜燕怼得他无话可说。
    “阿坚，如果我没有犯错的话，是兰国洋找关系保释的你吧？不管他有没有亲自出面，至少是走了人情的，你觉得……事关他的宝贝女儿，他会不问清楚你究竟犯的是什么事吗？你们母子要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跟兰彩丽坦白，哪怕是什么也不说，都比把一切一古脑的推给我要强，明白吗？”
    李喜燕不信，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阿坚还能想不明白，他把责任推得越干净，把李喜燕说得越不堪，才会与原来的事情真正更加背离，而在兰国洋看来，才会更加的不可原谅。
    果然，阿坚的眸子猛然一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还真是忽略了，以为只要兰彩丽认可他，抓住兰彩丽的心，就算是万无一失。
    可现在……
    他一下子站起来，表情有些扭曲，眼神也有些阴狠，低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别乱说。一会儿兰国洋回来，你就把事揽在自己身上，别的不用你管，好好的道个歉，说不定……你还能有点生机。”
    李喜燕听到他这种威胁，丝毫没有畏惧，哧笑说道：“怎么着？你还想杀了我吗？就凭你？”
    阿坚咬咬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当然不是我，我哪有那种本事，不过，兰国洋可有的是手段，他之前就在公安系统做过，审问的手段可是一流。我呢，也无非就是添个油加个醋，让你更受罪一点。”
    李喜燕不以为然，偏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哦？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有这个本事？”
    “当然。”阿坚咬牙说道：“就算兰国洋看不上我，但是兰彩丽却对我死心踏地，我有本事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即便是兰国洋对我不满也没有用。”
    “试试？”李喜燕挑眉道。
    “什么？试什么？”阿坚诧异道。

 第四百九十四章 这里面有误会

    李喜燕看着面部扭曲的阿坚，生出一种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眼瞎的感觉。
    亏她之前还想给阿坚机会，让他跟着自己，现在看来，幸亏是没有。
    她无声笑起来，“你说试什么？你不说觉得兰彩丽对你死心踏地吗？你不是说兰国洋对你再不满意也没有用吗？那我们试试啊，看你说的准不准。”
    “你想干什么？”阿坚警惕性十足的问道，眼睛灼灼盯着李喜燕。
    李喜燕双手一摊，“你觉得，我能干什么？”
    阿坚后退了一步，短促笑了一声，“没错，你现在能干什么？你先出得去再说吧！”
    李喜燕点点头，“没错，怎么也得等出去再说。”
    “你出得去吗？”阿坚笑容阴冷，“别以为你认识小林警官就了不起了，他老子要调走了，他不过就是一个队长，还是派出所的，你知道兰国洋的背景吗？”
    “别人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李喜燕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呀，还是担心一下眼下你自己的事。”
    “我有什么事？”
    李喜燕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你不说你在这里等兰彩丽吗？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来？”
    听她这么一说，阿坚猛然醒悟过来，对呀，他一看到李喜燕出现在这里就忘记时间了，满脑子只想着李喜燕会怎么说，结果会怎么样，都忘记兰彩丽到现在怎么还不来的事了。
    “哎，你不说兰彩丽对你死心踏地吗？”李喜燕语气带着戏谑的说道。
    “你……是不是你搞的什么鬼？”阿坚怒声说道。
    这可真的是冤枉李喜燕了，她哪儿有功夫搞什么鬼，她不过就是猜想得到，大概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兰国洋觉得阿坚人品不怎么样，把兰彩丽关家里了。
    可因为刚刚说了那番话，阿坚第一反应就是以为是她搞了什么鬼。
    李喜燕懒得再理会他，干脆闭上眼睛养神，估摸着时间，这兰国洋也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兰国洋此时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张嘴正想要说话，一抬眼看到阿坚站在那里。
    兰国洋满心的疑惑，又有无数的后怕，他的确是有点本事，也有点人脉，钱也有一些，但看要和谁比，齐氏那可是他怎么也攀不上的。
    齐氏的生意虽然和他的不一样，但现在各方面的政策都放开了，也开始多元化，他一直琢磨着茶叶这边不放手，再做点别的，日子慢慢好了，买家电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想着再开个卖家电的门市肯定能赚钱。
    说到家电这一块，别说本城，就是全国，人家齐家也是排名头几位的，他一直想搭上齐家这条线，想找一块敲门砖，可一直没有合适的，别说齐树铭了，就是一个主管，他约了几次也没有约着。
    他今天万万没有想到，齐树铭竟然亲自给他来了电话，还约他到对过的咖啡馆谈事，咖啡馆和他的茶馆就是对门，他经常从窗子里往外看，也不知道怎么一碗那个东西就那么贵，苦得跟药汤子似的，生意竟然比他的不次。
    他一接着齐树铭的电话，根本顾不得李喜燕了，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齐树铭没有半点迂回，开门见山的问道：“兰老板，你刚才是有客人吗？”
    兰国洋一愣，笑道：“齐总可别寒碜我了，我算什么老板。刚才……也没有什么客人啊。”
    可不嘛，在他眼里，李喜燕也算不上什么客人。
    齐树铭抿了一口咖啡，说道：“看来兰老板的记性不太好啊，你那不是有个小姑娘吗？”
    兰国洋心头跳了跳，“啊……是，那是我女儿的一个朋友。不知齐总怎么……”
    他之前是警务人员，敏锐力自然是非常不错的，这会儿齐树铭问起李喜燕，他要是觉不出什么问题来，那也就白活了。
    “实不相瞒，”齐树铭干脆直接的说道：“我今天找兰老板来，为的就是那个小姑娘，李喜燕。”
    齐树铭这么直接，倒让兰国洋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呃”了半天，张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一时闪过无数念头，却又抓不住一个有用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最后都化成一个，那个小丫头，怎么就和齐树铭扯上关系了？
    齐树铭看着他变幻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既然出面了，也就没有打算瞒着他，否则的话，万一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怎么办，不如一劳永逸。
    齐树铭拿着咖啡勺，在杯子里轻轻的搅动，他笑意浅浅，一眨眼又不见，“兰老板也不用觉得奇怪，其实事情很简单，我新开了一家货运物流公司，你听说了吧？”
    “啊，听说了，齐总能干多才，我很佩服。”兰国洋笑着恭维道。
    齐树铭没有理会他这番恭维的话，继续说道：“我也没有时间去打理，就找了一个全权代表的总经理，兰老板，我今天一早接到公司那边的电话，说是我的总经理在上班的路上，消失不见了。”
    兰国洋霍然睁大眼睛，一时回不了神，一个念头要冒出来，他又觉得太过荒谬。
    齐树铭笑了笑，一句话打破了他最后一点念想，“兰老板，李喜燕就是我的总经理。”
    “什么？她……”兰国洋瞠目结舌，他实在无法相信，李喜燕？那个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小姑娘？那个……被自己找人带来，想教训一下的小姑娘，竟然是……
    “看来，兰老板果然见过她了，”齐树铭放下手里的杯子，抬眼看着他，目光沉静，没有波澜。
    兰国洋瞬间感觉到压力，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是，我的确见过，但这里面有误会，我并不知道，她是齐总的人，只不过是和我女儿之间有点小误会，我女儿有些任性就……”
    齐树铭突然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兰老板是聪明人，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你想弄清楚，那就一定能弄清楚，既然清楚了，就应该知道，不能把事情都照片到任性上，更不能推给无辜的人。您说对吧？”
    兰国洋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一头的冷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算是见过风浪，见过狠角色的人了，可面对齐树铭的时候，对方明明一直温和有礼，也没说什么狠话，可就是让他觉得心里发慌。
    站在马路上缓了一会儿，本来想在大厅里喝杯茶，想想还是算了，快步上了楼，想着要怎么对李喜燕说，一推门居然一眼看到阿坚。
    兰国洋心里那股邪火顿时冒出来，说起来今天这倒霉的事就是由这个小子搞起来的，好好的不走正路，非搞什么旁门左道，搞起来又没有那两下子，屁股都擦不干净，还得让自己动用关系保释他。
    要不是因为女儿，这样的人死在里面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不安分也就算了，现在还拖了自己下水，齐树铭的线没有搭上，倒先把人给得罪了。
    他火往上冒，自然没有好语气，怒声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坚吓了一跳，急忙低头说道：“兰叔叔，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想？”兰国洋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那些破事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不等阿坚回答，回头看了看外面，说道：“谁让他进来的？”
    门口一个男人心里暗自叫苦，但又不敢不承认，只能上前一步，说道：“老板，是我……他刚刚说……”
    兰国洋太阳穴突突地跳，二话不说过去就给了那个一个嘴巴，一巴掌揍得这叫一个响，“混帐东西！谁让你放他进来的？这是他能来的地方吗？他说，他说什么？他说什么也是白搭，老子的办公室，是个什么货色也能随便闯的？你是第一天跟着我吗？还是觉得以后他说了算？”
    他吼的楼下都能听得见，差点把房梁上的灰都震下来，手下人提着一口气，大气儿都不敢喘，脸也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但他也不敢摸一下，老老实实听着骂。
    “滚！”兰国洋怒声说道。
    手下人急忙转身，往楼下走去。
    阿坚早懵了，他知道兰国洋不是好脾气的，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兰国洋发这么大的火。
    正在呆着，兰国洋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他说，他算半个亲人

    阿坚一头雾水，见兰国洋发火，他心里慌得不行，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兰国洋向他走了过来，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兰叔叔……”
    兰国洋微眯了眼睛，打量着他说道：“真不知道彩丽看上你哪儿了，哪哪都不行。不行就算了，还到底给我惹麻烦，滚！”
    阿坚脸色涨得通红，听着兰国洋的骂，简直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兰叔叔，您这是……从何说起呀？”
    “从什么何，说什么起？”兰国洋火往上撞，“你觉得你自己干的事儿天衣无缝是吗？还是觉得糊弄了彩丽就算完事了？我不说，那是你给你留点面子，真把我当傻子，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兰国洋越说火越大，其实他一方面是真生气，另一方面也是想说给李喜燕听，表示一下他的无奈，也是爱女心切，现在他想和阿坚划清界限了。
    “兰……”
    阿坚还想说，兰国洋一摆手，冲着门外叫了一声，“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以后没我的话不许他进门！”
    这话一喊出来，阿坚的脸又白来，嘴蜃都有点抖，他无意中一转头，看到坐在那边的李喜燕，心里轰然一响。
    李喜燕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又像巴掌一样，狠抽在阿坚的脸上。
    她在兰国洋回来的那一刻，就知道阿坚的下场好不了，兰国洋见过了齐树铭，怎么也不会再和她过不去了。
    阿坚被赶走，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兰国洋不说话，李喜燕也不开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说。
    兰国洋清了清嗓子，觉得这种沉默真是熬人，勉强笑了笑，说道：“那个……小李同志啊，这次的事情呢，的确是个误会，你看，之前我是不知道，现在清楚了，就……”
    “不知道？”李喜燕诧异道：“刚才兰老板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刚才对阿坚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
    “……”兰国洋一噎，真是失策，也是气糊涂了，说话都说错了。
    李喜燕眨巴着眼睛，说道：“兰老板，您到底想怎么样，说吧，有什么我都接得住。”
    兰国洋心里真是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树铭那样的人，竟然和李喜燕有这样的关系，他怎么就让李喜燕做总经理呢？这小丫头这么年轻……能行吗？
    他心里纠结得要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李喜燕看他这样儿，说实在的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以后又不会怎么来往，这次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现在他也知道了厉害关系，以后也不会再过不去了。
    “兰老板，你要没话说，那我可走了。”李喜燕站起来说道：“今天咱们也算是认识了，我把话说在前面，以后呢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和你女儿好好说说，还是把身边的人看仔细，把眼睛放亮一些。别殃及无辜。”
    兰国洋脸上有些挂不住，李喜燕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看，说道：“兰老板，你之前是在哪里工作？”
    兰国洋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迟疑了一下说道：“在市局，怎么了？”
    李喜燕微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兰国洋的心里并不轻松，他本来还以为李喜燕会抓住这个机会，死命要胁他一番，至少得拿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怎么着也得撒个泼出出气，他还想好了无论李喜燕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都能答应。
    不为别的，就为通过这事儿，可以和齐家打个交道，虽然说这开头不太好，但是还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嘛，再说他虽然想教训李喜燕一下，但是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只是说了几句。
    但李喜燕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要求，倒是让他有些傻眼。
    这……接下来要怎么办？何况她还说了什么井水不犯河水。
    兰国洋简直懊恼得要死。
    李喜燕走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也没有说送送人家，急忙又奔下楼，结果看到齐树铭已经从对面的咖啡馆里出来，开着车把李喜燕接走了，两人有说有笑。
    兰国洋更加郁闷。
    他一转头看到站在那里的阿坚，火苗一下子又窜起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滚了吗！”
    李喜燕坐在车后座上，对齐树铭说道：“齐总，怎么惊动你了？”
    齐树铭手扶着方向盘，轻笑说道：“怎么着？你不是我公司的总经理吗？”
    李喜燕哑然失笑，点头说道：“是。”
    “那不结了，这事儿我不出面，难道还有人比我更适合出面吗？”齐树铭问道。
    李喜燕笑笑没有再多说，心里却有些疑惑，她当时用匕首在树上刻下的记号是留给阿远的，还有那把匕首，怎么会……
    算了，还是等见到阿远再说吧。
    齐树铭把她送到公司门口，回过头说道：“喜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工作方面我是一百个放心。之前也是我有疏忽，只想到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住，忽略了安静的地方人少，危险也就有，如果……”
    李喜燕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齐总，我没事的，您也不必再费心，再说，这些都是机率很低的巧合事件，是因为之前那家公司造成的连琐后续事情，现在不是都解决了吗？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真的。”
    她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再商量的余地，齐树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行吧，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另外……”
    他有些欲言又止，李喜燕看着他说道：“您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齐树铭说道：“现在度允也来了，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去，他说他算你的半个亲人，让我把这边的破事儿处理好了，别再让你受什么伤害，不然的话就跟我没完。”
    李喜燕一怔，觉得这绝对是度允的原话，破事儿……也就他能对齐树铭说出这种形容了。
    心里有些暖，又有些想笑，李喜燕点点头，“齐总放心，度先生是个明事理的人，合作是大事，只要双方拿出诚意，会合作共赢的。”
    看着李喜燕进了公司，齐树铭慢慢吐了一口气，天知道他看到度允进他办公室的时候，差点被茶水呛得岔了气，也怪这个兰国洋，没事儿跟着添什么乱？自己的女儿不好好教，跑到别人家里去闹，还好意思回去乱嚼舌头。
    他开了车往回走，走到半路放在包里的大哥大响了，他靠路边停住，那边传来齐老爷子的声音，比往常要温和了许多，“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晚上就回来吃饭吧，叫上你爸爸。”
    齐树铭微微勾唇，眼睛看着不远处，眼底幽深没有一丝笑意，“好啊。”
    李喜燕的工作也算是进入了正常日程，她的计划案都得到了有效的实施，一个个都落实，也慢慢收到了好的效果，公司的人也都十分有干劲，每天都是热火朝天，再没有了消极偷懒的情况。
    一连三五天过去，一切都风平浪静，度允也挺忙，偶尔会过来买点菜，凑在一起吃几口又匆忙得走，东方亮搬了过来，对小院子很是满意，对李喜燕是左谢右谢。
    李喜燕当初猜想得很对，屋子里的东西虽然少，但是对于东方亮来说是好事儿，他喜欢什么可以自己往里放。
    东方亮布置收拾的时候，没少让李喜燕过去帮忙，周末的时候还拉着她去了趟古玩市场，李喜燕发现这老爷子的眼光真是不错，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蒙骗得了他，她也越来越感兴趣，不知道这老爷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几天的功夫下来，房子收拾布置的差不多，再一看和原来果然大不一样了，从里到外都透着古典的气息。
    东方亮特别满意，站在院子里说道：“挺好，挺好，只可惜是现在天冷了，要是春夏，再买点花草，那就更美了。”
    “您可劲折腾，”李喜燕微笑着说道：“这院子的房东巴不得您多租些日子。”
    一老一少正在说笑，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哎呀，这么快就布置好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上吊自杀？

    听这声音李喜燕也知道是谁来了，她回过头看了看，果然，看到郑大妈推门走了进来。
    东方亮嘀咕道：“这门还得换换，换个严实的。”
    李喜燕勾唇微笑，郑大妈走到他们俩面前，打量了一下眼睛一亮说道：“真是不错，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讲究人，这院子被你们一收拾，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李喜燕心想，你当然高兴，这本来就是你的，等哪天东方亮一走，落好处的还是你。
    东方亮显然不想和郑大妈打什么交道，他不声不响的转身回了屋，李喜燕气得想笑，还没有想好怎么给郑大妈来个结束语，让她赶紧走，就见郑大妈上前一步，小声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刘家出大事了。”
    李喜燕先是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刘家是谁家，见她愣神，郑大妈低着嗓子又小声说道：“就是刘松家啊。”
    李喜燕这才想起来她指是的阿坚家，便问道：“怎么了？”
    郑大妈看看四周，眼神警惕十足，李喜燕特别受不了这样，见她还往前凑，急忙说道：“您说，这么说就成，没有人听得到。”
    郑大妈也不觉得尴尬，清清嗓子说道：“刘松媳妇儿怕是不成了。”
    “什么？”李喜燕诧异道，她实在感觉到意外。
    “是啊，”郑大妈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的诧异不像是假的，心想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刘松媳妇儿昨天半夜进医院了，我也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听说怕是不成了。”
    李喜燕虽然不喜欢刘松媳妇儿，但也没有想着说让她死，而且这也太突然了。
    “怎么回事？”
    郑大妈这八卦的本领真不是盖的，她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就把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而且说得绘声绘色，就跟亲眼所见的一样。
    “我听说呀，是因为她儿子那个对象的事儿，她不是一直觉得那个姑娘方方面面都好嘛，还经常吹牛炫耀，这次听说是人家姑娘的爸爸不同意了，其实啊人家早就不是怎么乐意，你想啊，人家姑娘家条件那么好，他们刘家有什么呀，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穷得叮当响。”
    郑大妈不时的撇嘴，说得眉飞色舞，李喜燕不动声色的听着，从中听有用的信息。
    郑大妈说，人家姑娘连个面儿都没有露，是人家爸爸直接派人来的，话也没有多说几句，就只说以后不要让他儿子再找人家了，双方就此断了，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以后各走各路。
    刘松媳妇儿一听，当时就不干了，拉着人家不让走，非得让说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坚在边上也愣着傻了，人家来传话的人哪管那么多，挣开刘松媳妇儿的手，扬长而去。
    刘松媳妇儿一时气忿，气得晚饭也没有吃，结果到半夜的时候竟然想不开上吊了，要不是阿坚起夜发现得早，她就死定了。
    郑大妈说完，哧笑一声说道：“听说过婆媳不合的，因为这还没有八字一撇的儿媳妇就上吊的，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是……刘松媳妇儿也真是有意思，你说，她上了吊又能怎么样，那也改变不了呀。”
    那可未必，李喜燕心想，这事儿看要怎么说了，按说两人分手的话，如果是真心实意的想分，那应该是兰彩丽自己来，而不是由兰国洋派人来传个话，由此可以猜测，八成是兰彩丽被兰国洋给关在家里了，分手是兰国洋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旦兰彩丽知道了这个消息，铁定会和兰国洋闹，会更舍不得阿坚。
    不过，这事儿和李喜燕也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太想深究。
    郑大妈说完八卦走了，东方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让李喜样进去喝茶。
    她进了屋，一室茶香，东方亮笑道：“快来，尝尝这个味儿，感受一下，我这个茶比那个老婆子有意思多了。”
    李喜燕没忍住笑出来，惹得东方亮一瞪眼，她急忙喝了一口茶，赞叹道：“好茶，好手艺。”
    东方亮翻了个白眼，“那个，当然，我这个手艺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李喜燕好奇的问道。
    东方亮闷了闷，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没什么，喝茶。”
    喝了两杯，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李喜燕说道：“为了答谢你的茶，要不要去我那边吃饭？”
    “好呀，当然好。”东方亮欣然同意，起身跟着李喜燕就往外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刚走到马路口，朦胧的灰暗里看到有个人站在不远处，四周的路灯已经亮了，但挺暗，幽暗的黄像蒙了无数层雾的月亮，有气无力的照着一丝亮，那个人就站在一盏跳灯下，一动不动。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李喜燕还是感觉到，他正在看着这边，而且目不转睛。
    李喜燕脚步一滞，东方亮也察觉到了，顺着那边望过去，那个人转身慢步走了。
    “搞什么？那是谁？”东方亮低声问道。
    “就是刚刚郑大妈八卦的那个人，”李喜燕回答道：“走吧，跟我们没关系。”
    话虽是这么说，李喜燕回想着刚才阿坚的神色，总觉得怪怪的，有些阴恻恻的。
    李喜燕正在做饭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阿远打来的，说一会儿过来一起吃饭，就他自己来。
    李喜燕一听这话，就猜到他是有事儿，爽快的答应了。
    没过多久，阿林果然自己来了，和东方亮聊得挺欢快，吃过饭东方亮走的时候，阿远还去送了一趟。
    他返回来的时候，李喜燕已经收拾完了，指了指沙发说道：“坐。有什么事儿，说吧。”
    阿远摸了摸后脑勺，“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确是有事。你之前不是说让我查一下度哥之前的事儿吗？”
    李喜燕心头一跳，“嗯，有结果了吗？”
    阿远点点头，“这里我也不太熟悉，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所以……查到的也有限。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地址我去了，能查到这些，也是因为那个地址。”
    “哦？”李喜燕心跳得更厉害，这个地址，就是小林警官后来查到的那个服务员的现住地址，也就是江成的老婆，那位烈士遗孀。
    小林警官办事利索，没过两天就给了李喜燕地址，李喜燕和阿远达成了协议，把地址也给了他，让他去查一查。
    她也知道阿远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能查出来一点是一点。
    阿远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道：“我跟了那个女人两天，发现她有一个相好的，那个男人爱赌，女人的钱大部分都填给那个赌鬼了。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那个女人也不跟他断，而且还总是能搞到钱，所以，我觉得……”
    他说得挺快，嘴皮子也溜，说到最后差一点说吐噜嘴，又急忙刹住了车，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喜燕。
    李喜燕倒不以为然，“以为什么？以为她出去做不正当生意了？”
    “……啊，”阿远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然呢，她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多钱？”
    李喜燕翻眼皮看了看他，没有回答，阿远的怀疑不无道理，至少，她那次见过那个女人，就并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那女的有股子说不出的感觉，倒也不是风尘味儿，总归不像是一个寡妇。
    这下阿远一说，她便有些释然了，想到那个女人对度允那么穷凶极恶的样子，她心里就不爽，也不是说非得一个人过日子，不能再嫁人，只是别把别人说得那么不堪，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完了还不干清高的事儿。
    李喜燕一边琢磨着，一边接过阿远递过来的信封，说道：“那你查到，那个女人除了在那里做服务员，还有没有别的职业？”
    “查过了，没有，”阿远摇头说道，“不过，我注意到她接连两次去了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吧……”
    李喜燕从信封里扯出几张照片来，听到阿远顿住，问道：“那地方怎么了？”
    阿远摇摇头，“不怎么，就是觉得不是她那种人会去的地方，感觉有点怪，但说不上来。”
    李喜燕一张张照片翻看着，她看到其中一张，突然，手上的动作一滞。

 第四百九十七章 内在的联系

    李喜燕翻看着照片，听着阿远说的话，手上的动作一滞。
    “你说的地方是……”
    阿远回答道：“一家茶馆。”
    “这里？”李喜燕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阿远低头一看，“没错，就是这儿。她去过两次，我跟着她到了茶馆的门口，发现她都是直接上二楼。”
    他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吧，度哥在咱们那边的时候，不也是整天在茶楼里，一楼是厅堂，二楼可都是雅室，这个布局我也是知道的，我看着这个茶楼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可我就纳闷了，怎么这个女人，又没钱又不是那种喝茶的有雅性的人，怎么就去了这里，还去了二楼雅室？”
    李喜燕赞同的点点头，“没错，你说得对，这里面大有文章啊，还有……”
    她指着那张照片，说道：“前几天，我不是被人劫走了吗？就是和这里有关。”
    阿远眼睛一睁，“这里？”
    “对啊，”李喜燕重新低下头，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天看到我留下的记号了吗？还有我的匕首，我以为你们会去找我，怎么后来是齐树铭去了？”
    其实那天李喜燕心里就有这样的疑问，只不过她没有问出来，一直压在心里，和阿远他们也没有提过，甚至连阿远把匕首还给她的时候也没有提。
    “咦，”阿远倒有些诧异，“度哥没有跟你说吗？我以为他跟你说了的，那天我不是和你约好了吗？结果到了地方发现你的匕首，还有树后面的刻的一个兰字，我想不通是什么意思，又怕耽误事儿，所以就去联系了度哥，结果度哥当即立断，说交给他处理。我也是后来听你说，才知道他让齐树铭去办了。”
    李喜燕像是没有往心里去，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也安然无恙，是谁救的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如果度允不在，也该齐树铭出手。
    她没有就着这件事往下说，岔开话题说道：“盯紧了这个女人，如果她再去茶馆那边，别跟到茶馆附近，那里人都不简单，不要打草惊蛇，在路口远远等着，记着她进去的时间就行。”
    “好，我知道了。”阿远回答道：“别的呢，还有什么吗？”
    李喜燕思索了一下，说道：“别的暂时先不用，我再好好想想，有什么还会通知你的。”
    “行，我知道了。”
    送走了阿远，李喜燕独自坐在客厅里，就着灯光看那些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就是那个服务员，她去的茶馆就是兰国洋的茶馆，而兰国洋之前也是在公安系统做过的，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李喜燕不信。
    更何况，刚才她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解，阿远说，他当时看到李喜燕悄悄刻下的那个字并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时之间上哪儿想去，李喜燕之所以留下那个记号，也是想着他要是想不明白，一定会告诉度允。
    而度允之前打了兰彩丽，兰彩丽走之前又放了狠话，度允一定会联想的得到，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偏偏就没有去，而是把事儿交给了齐树铭。
    李喜燕可不相信度允是不关心自己，这点完全没有必要怀疑，事出反常，才会让她觉得奇怪。
    而且，在事过之后，度允也没有提过这事，实在太反常。
    李喜燕坐在灯下想，那个女人，兰国洋，还有度允之间，究竟会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呢？
    这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李喜燕就琢磨这事儿，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床做早饭，做得差不多了也不见东方亮来，看看墙上的挂钟，距离昨天约定的时候都过去了，她不禁琢磨，不应该啊，东方亮是个挺守时的人，昨天走的时候说今天一早过来吃早餐，让她负责熬粥，他带几个热乎包子过来。
    一等再等，李喜燕有些坐不住了，她关了门去东方亮那里，好在距离不远，一进院她就叫了两声，没有人应。
    她走上台阶，还没走到屋里就吓了一跳，门槛那里滚落了两个白胖圆滚的包子，东方亮倒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个药瓶。
    李喜燕急忙快步过去，一看药瓶心里就暗叫不好，这可是治心脏的药，想起初次见面那天他还在医院里抓了不少的药，她就更加着急。
    她回想着前世学会的一点急救知识，急忙给东方永做了几下，又飞奔跑回家里打了电话，一个是打给阿远，一个是打给度允，让他们联系一个医院。
    阿远很快来了，没过多久医院的急救车也来了，阿远说度允让他们直接去医院，他在医院里等。
    医生和护士在车上给东方亮进行了正规的急救，又吸上了氧气，这才问道：“你们做过什么措施吗？”
    李喜燕生怕自己之前做得不对，急忙说道：“我，我做了一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医生看了看她说道：“没问题，幸亏你做了，否则的话这老爷子可危险了。”
    急救车一路进了医院，度允在门口和他们汇合，一起跟在后面到了急救室外。
    李喜燕看着门上的红灯，心里不禁有些发慌，眼前不禁想起她前世的时候，也是死在了手术台上，她晃了晃头，转开目光。
    “怎么了，你脸色难看得很，”度允低声说道。
    “没什么，就是刚才吓着了，”李喜燕手抚着额头说道：“我以为……”
    她还真以为东方亮不成了，虽然认识的时间短，但老爷子性格开朗，又和善亲切，还十分的幽默，李喜燕和他自然有了几分亲近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对他并不太了解，但就是感觉到他没有恶意。
    度允慢慢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放松些，不会有事的。这老爷子一定会吉人天相，他是个好人。”
    李喜燕点点头，问道：“没耽误你的事儿吧，今天用和齐家谈吗？”
    “和齐树铭约的下午，他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说，昨天晚上齐老爷子叫他过去吃了一顿饭。”度允语带双关的说道：“不知道是有什么用意。”
    “鸿门宴？”李喜燕微挑眉梢说道。
    “有可能，”度允脸上浮现几分讥诮，“他们家内部的事儿，谁知道呢，反正只要不影响合作的事儿就行，要是影响了我可不答应。”
    李喜燕微微摇头，“我看没有那么容易，齐老爷子想老实，他那个夫人也不会老实，她肯定希望自己的亲孙子上手啊，齐树铭……她心里指不定怎么不喜欢呢，天知道齐老爷子这么不待风齐树铭，是不是她从中挑拨的。”
    “嘶，”度允抽了一口气，打量着李喜燕说道：“你想得够远够多啊，有道理。哎，后来东方老爷子没有再给你讲点儿齐家的秘辛？”
    “没，”李喜燕摇头，“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度允叹了一声，“嘿，这老爷子，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说完，包里的大哥大响了，这里信号不好，他凑到窗户边去接，李喜燕抬头看了看急救室的门，期盼着早点开。
    度允刚挂断电话，急救室的门也开了，急忙一起走过去寻问情况，医生笑着说一切顺利，老爷子度过了危险期，抢救成功，大家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转入了病房，没多久东方亮就醒了，他眨巴着眼睛，看到陌生的环境和手上的点滴，有一瞬间的茫然，李喜燕急忙过去小声和他说明了情况。
    他嘴唇动了动，李喜燕凑过去听，仔细听了一会儿，忍不住笑道：“行，我一会儿就去买，等你能吃了就给你吃。”
    度允在一旁纳闷道：“吃什么？”
    “包子。”
    “……”度允。
    东方亮指了指度允，又指指门口，度允哭笑不得，“得，老人家这是赶我走呢。”
    “他知道你忙，不想让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李喜燕说道：“你回吧，我在这里守着，我那里我不去现在也没有什么，都是按步就班的走。”
    “……那行，”度允想了想说道，“你不是要买包子嘛，正好我带你一程。”
    李喜燕和东方亮说了一声，让阿远在这里看一会儿，她送度允出去，顺便去买包子。
    提了包子往回走刚进医院大厅，李喜燕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立即在后面小心追了上去，一路尾随到了三楼病区。
    她没有敢得太紧，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她慢慢凑过去，有两家病房挨得很近，一时不知道是哪一个间。
    正在犹豫，听到护士服务站那里有人急声问道：“有位叫刘桂芝的病人，在几号床？”
    李喜燕听到这个声音，立即退了几步，身后正好是开水间，她躲在里面，听着外面的问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她之前还真是猜对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原来是一丘之貉

    原来是一丘之貉
    李喜燕并不知道刘松媳妇儿到底叫什么，现在知道了，原来叫刘桂芝。
    她在热水间里听得清楚，那个在护士服务台打听情况的正是兰彩丽。
    她安静的等着，没多久，果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刚走到病房门口，阿坚就听到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才李喜燕随着阿坚悄悄上来，没敢跟得太近，这会儿兰彩丽来了，看见他，眼睛一红就有些委屈的说道：“你写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不是都在里面说清楚了吗？我们不合适。”阿坚声音低沉的说道。
    兰彩丽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声音里也有些哽咽，“怎么就不合适了？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倒不合适了？”
    阿坚沉默着没有吭声，兰彩丽渐渐起了哭腔，“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阿坚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李喜燕心里冷笑，兰彩丽被兰国洋保护得太好了，虽然性子任性刁蛮了一点，但还是挺单纯的。
    不过话说回来，大多数女人一旦动了心动了情，一进陷进去了理智这东西基本上就不存在了，智商也会变成负数。
    她低头看着水渍渍的地面，想着孤身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自己，刚开始决定过来的时候不也是因为这里有一线关于周明烨的消息吗？
    李喜燕自嘲的笑了笑，据她猜测，兰彩丽这次十有八/九得重新栽在阿坚的手里。
    阿坚如果是真的想和她断绝关系，不去找她不联系也就是了，何必还写什么信？这不是明摆着要引兰彩丽来吗？不过也是奇了，兰国洋看得兰彩丽这么紧，又怎么会让她收什么信？
    李喜燕琢磨着，没准是他们俩有相约或者通信的方式也说不定，兰国洋并不知道而已。
    阿坚现在这么沉默着不吭声，无非就是让兰彩丽着急自责又生气，为两个人的感情着急，为她给阿坚带来了麻烦自责，为兰国洋做的事而生气。
    从头到尾，阿坚都是一个弱者、受害者，饱受委屈却默默不发声。
    果然，阿坚在兰彩丽的逼问之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再说别的了，我和你……始终拗不过命运，你爸爸说得对，咱们俩之间差得太多了，我……配不/上你，你走吧。”
    兰彩丽一听就急了，“谁说配不上？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是他嫁你还是我嫁你？”
    “说这些……都没用，你爸爸不点头，说什么也是不行的。如果我要再……他说了，会弄死我的。”阿坚沉声说道。
    兰彩丽愣了愣，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阿坚，你原来说有多爱我，现在遇到困难了你就这样？之前说的那些都不算了？我爸爸弄死你……他就是吓唬你而已，他还能真的弄死你吗？你是真没数吗？”
    阿坚沉默了一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彩丽，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对你的心意你是清楚的，可这次……你看见了，我妈她现在……”
    说到这里，病房里传出来虚弱的声音，“是不是彩丽来了？”
    兰彩丽抹了抹眼泪，抽泣了一声说道：“刘阿姨，是我。”
    “快进来吧，好孩子。”
    兰彩丽推开门儿进了屋，阿坚随后也跟了进去，楼道里再没两个人的声音了。
    李喜燕又等了一会儿，从热水间走了出来，看着病房的方向，冷冷笑了笑。
    她没再往病房前凑，拿着包子转身离开去东方亮的病房，一边走她心里也慢慢走了盘算。
    本来李喜燕并不想再和这个阿坚母子有什么牵扯，和兰国洋也是一样，但有些时候，天不随人愿，命运就喜欢和人对着干，你越不想怎么样，它就偏让你怎样，半点不由人。
    李喜燕回到病房，东方亮已经睡着了，阿远指了指，摆摆手没说话。
    她把包子递给阿远，让他赶紧吃，她守在东方亮的床前，看着老头子略显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觉得有点意思，想笑，心里又有些发酸。
    没过多久医生过来查房，李喜燕问起情况，医生说道：“这老爷子是旧疾了，以后要多加注意，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这次是有惊无险，打点点滴吃点药就过去，要是再犯可就没有那么好说了，你们做家属的得多加注意才行啊。”
    李喜燕点头答应，送走了医生琢磨着是不是给老爷子请个护工或者保姆什么的。
    东方亮这一觉睡得沉，一直到午饭都没有醒，上午十点钟李喜燕就让阿远走了，她独自留下来，中午的时候正想出去买点饭吃，一开门，门外站着两位，看样子是正好要抬手敲门。
    李喜燕看着他们眼生，问道：“你们找谁？”
    这两人都是女的，前面这个年轻，穿着打扮挺时尚，一件天蓝色羊绒毛衣，黑色裤子黑色皮鞋，外面穿一件驼色的大衣，披肩发烫的卷，皮肤白净，嘴上抹着口红，李喜燕搭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这女人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从上到下也在打量李喜燕，“你是谁呀？”
    李喜燕一手扶着门，说道：“你们要进来，问我是谁？没这个道理吧？”
    女人的目光开始往里扫，“我是来看我干爷爷的。”
    李喜燕心头一怔，干爷爷？难道是指东方亮？没见他说过啊。
    她一犹豫的功夫，女人冲身后的另一个女人一递眼色，另一个可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穿着蓝色上衣黑裤子，留着短发，就和那种大户人家的佣人老妈子差不多，接收到年轻女人的眼色，她立即上前，伸手抓住李喜燕手臂，直眉瞪眼的说道：“这是我们小姐，来看老爷子的。你算是哪根葱？给我起开！”
    李喜燕本来还心有疑虑，有些顾忌，这老女人这么一来，她立即有些火了。
    这老女人的手又粗又硬，手上的力道还不小，要是被抓个结实，李喜燕的手臂非得青了不可，但她错看了人，以为李喜燕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嫩胳膊嫩腿的，没有什么攻击能力。
    没有想到，她的手刚一碰到李喜燕衣服边，李喜燕立即撤回手，手握在了拳，直接调转方向奔着她的鼻子和嘴就来了一下子。
    “砰！”一声闷响，打了个正着。
    老女人完全没料到，人没有打着不说，反倒挨了一下子，她只感觉到鼻子一阵疼，顿时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伸手一抹，一手的血。
    她立时就呆了，那个年轻女人也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的问道：“你……你怎么打人呀你？”
    李喜燕嫌弃的收回手，拿出手绢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人？我打的是人吗？不是一根葱吗？”
    “你……”
    李喜燕冷冷说道：“你们有事没事？没事赶紧滚。”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谁啊你，我来看我干爷爷，你凭什么拦着，你什么人啊你……”年轻女人声音尖利起来，“我告诉你，你别打我干爷爷东西的主意！”
    李喜燕皱眉看着她，双手环着肩膀，“你到底什么人？跑到这来认亲戚？”
    “我是齐艾敏，齐家，听说过吗？实相的赶紧给我滚开！”
    李喜燕恍然大悟，原来是齐家的，难怪这么狂。
    不过，在李喜燕眼里，齐家可不算什么，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齐家的？”
    “对呀，”齐艾敏傲气十足的说道。
    “齐树峰是你什么人？”李喜燕问道，看齐艾敏的作派，她猜想着不会和齐树铭是一家的，应该是齐树峰那一支的亲戚，也就是现在齐老夫人的亲孙女。
    齐艾敏听她提起齐树峰，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哟，你可以啊，还知道我哥哥。”
    “噢……”李喜燕夸张的点点头，“原来是齐树峰的妹妹啊，这就难怪了。”
    看她语气不对，齐艾敏问道：“难怪什么？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难怪你们都是一个德行，原来是一丘之貉呀。”
    齐艾敏一听就怒了，眉梢立即挑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唱双簧

    齐艾敏被李喜燕的话激怒，立时就想发作。
    李喜燕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你也想尝尝滋味？”
    “你……”齐艾敏当然还是怕的，她可不想弄得满脸血。
    “是谁来了？”东方亮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李喜燕急忙回身走过去，齐艾敏趁着这个机会，也快步走了进来，冲到床边，红着眼睛说道：“爷爷，您怎么样了？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听到她这一声“爷爷”，李喜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真是气得想笑，脸皮这种东西呀，有的人就是天生不拿着当回事，也有的人干脆就是没有。
    她忍住笑，转眼看向东方亮，东方亮打了点滴，又饱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他摸了摸下巴，眼睛眨着回看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眉头皱了皱。
    这一皱眉，齐艾敏立即又说道：“爷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啊？”
    东方亮还没有开口，她又转头对身后的女人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医生来！”
    李喜燕转身坐在椅子上，在一旁看戏，东方亮斜眼看看她，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李喜燕冲他眨了眨眼睛。
    东方亮微抿嘴唇，清清嗓子说道：“我有点渴了。”
    齐艾敏立即说道：“行，您等着。”
    李喜燕以为她要去倒水，结果人家大小姐一指李喜燕，“你耳朵聋了？没有听到我爷爷说要喝水吗？你倒好，还在那里坐起来了，你是怎么给人家当护工的？”
    李喜燕这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人家大小姐是把她当成护工了。
    她调了一下坐姿，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恐怕要让齐小姐失望了，我可不听你的吩咐，你要是想尽孝，就自己动手，别指使我。”
    “你……”齐艾敏气得不轻，想要发作，又碍着当着东方亮的面儿，最终忍了忍说道：“哼，你给我等着，一会儿就开了你！”
    她说罢，给东方亮倒了一杯水，递到东方亮的面前，声音轻柔的说道：“爷爷，您喝点吧。”
    李喜燕心想这女人还真有点本事，至少这变脸的功夫就是一流，一会儿一变，比翻书都快都精彩。
    “齐小姐，人这么躺着可喝不了水，”李喜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道。
    齐艾敏咬了咬牙，又把水杯放下，把东方亮小心的给扶起来坐好，再次把水端给他，老头子接过，低头嘴唇刚一挨杯子，又抬头说道：“烫了。”
    “啊，是吗？”齐艾敏又接回杯子倒了一点凉白开，“您尝尝。”
    东方亮接过，这次连唇都没有沾，直接说道：“凉了。”
    “……”李喜燕把笑都闷在肚子里，肚皮都在一抽一抽的疼，这老头子是魔鬼吗？
    齐艾敏愣了愣，看着杯子一时忘记了接，东方亮抿了一下嘴唇，“我渴。”
    “啊，好的。”齐艾敏回过神，又把杯子接过来，倒出一点水又添了些热水，折腾了半天又把杯子递过去。
    东方亮总算是喝了半杯，这时，医生被那个老女人请回来了。
    齐艾敏当着医生的面儿，又恢复了骄傲的神态，说道：“医生，给我爷爷看好，什么药好就用什么，花多少钱都无所谓，知道吗？”
    医生也是有些脾气的，也不知道她是谁，给东方亮检查了一下，轻笑一声说道：“老人家恢复得不错，按照我之前说的多加注意就行，健康毕竟比钱更重要，对于病人来说，药对症才是更重要。”
    这话像巴掌一样，打在齐艾敏的脸上，她顿时涨红了脸，咬唇问道：“医生，你什么意思？”
    医生显然并不想理会她，对东方亮说道：“老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东方亮点头说道：“对，您说得对。”
    医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齐艾敏气呼呼的说道：“这是什么狗屁医生！还有这个护工，简直差得要命！”她说着，一指李喜燕说道。
    东方亮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不要这么说……”
    齐艾敏把那个老女人往东方亮面前一推，说道：“哎呀，爷爷，你可不要太心软，被那些没有职业道德的人给哄骗了，他们只想着挣钱，哪里会真心待您好，比不上我送来的这个。”
    李喜燕这下真忍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办法，再不笑出来，她就要憋死了。
    她都要怀疑，这位齐大小姐是不是脑子受过什么刺激，怎么看着缺根筋，刚才说的这是什么话？
    东方亮诧异的瞪大眼睛，像看着什么恐怖的怪兽一样看着那个老女人，连着抽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给我塞女人？我跟你说，我可是洁身自好的！再说，这个也太老了！”
    李喜燕脸都要笑抽了，肌肉都在痛，这老爷子也是个活宝，哪里有这么糟蹋人的？
    果然，那个老女人的脸立即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样子，她回头看着齐艾敏，齐艾敏的脸僵着，神色也难看得不行。
    她动动嘴唇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病房的门又开了。
    李喜燕转过头一看，哟，正宗的爷爷来了。
    齐老爷子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这男人皮肤白净，头发梳得整齐，身上的衣服笔挺，皮鞋一尘不染，看他的模样和眉眼，李喜燕猜想，这个男人应该是齐艾敏的爸爸，那位齐老夫人所生的儿子。
    果然，东方亮一见这两个人，大声呼叫道：“齐老弟，还有齐义征！你们俩来得正好，快看看你们的……好孙女，好女儿，要把这个老女人塞给我！”
    他这个称呼叫得很奇怪，但李喜燕瞬间明白，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来的人是谁，齐老爷子她是认识的，主要是那个男人，看来，她猜对了，这个男人叫齐义征，就是齐艾敏和齐树峰的爸爸，也是齐老爷子疼爱的那个儿子。
    东方亮这一声吼，着实费了不少的力气，说完之后就开始咳嗽，李喜燕急忙上前去，给他拍了拍后背，拿起放下的杯子又给他倒了点水。
    东方亮吼完屋里的人都愣住了，李喜燕的动作就显得特别突兀，她递给东方亮水杯的时候，齐艾敏回过了神，她又气又恼，感觉一张脸都没处放，被人狠狠扔到地下踩，一肚子火气又没有地方撒，只好冲李喜燕来了。
    她本来也没有把李喜燕放在眼里，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工，何况现在她爷爷和爸爸都来了，就更加有恃无恐。
    她上前几步，伸手挡在李喜燕递过来的水杯前，李喜燕一愣，抬头看着她问道：“你干什么？”
    齐艾敏咬牙道：“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你现在会假惺惺的了啊，早干什么去了，我叫你装！”
    她说罢，手腕一翻，用力一拍，就把李喜燕手里的水杯给拍飞了，“哗啦”一声，杯子滚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水也溅了出来。
    房间里顿时更静，这下连东方亮的声音也没有了。
    李喜燕收回手，拿手帕擦了擦手，淡淡说道：“齐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你少叫我，你算老几？也敢在这里质问我，给我滚！”齐艾敏大声说道。
    “你给我住口！”齐老爷子终于缓过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冒出火来。
    齐艾敏一愣，几乎不敢相信，“爷爷……”
    齐老爷子不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混帐话来，生怕她一错再错，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叫我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李小姐道歉！”
    齐艾敏惊讶无比，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服气的说道：“爷爷！您糊涂了？她一个护工叫什么李小姐？我给她道的哪门子歉？”
    齐老爷子眼前有些发黑，气得额头一胀一胀的疼，一旁的齐义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认识李喜燕，但他比他的宝贝女儿聪明，他瞬间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应该不是一般人。
    难道是……东方亮的亲戚？

 第五百章 这是第二次

    齐艾敏委屈得不行，本来爷爷和爸爸来了，肯定得给她撑腰，她就可以更加有恃无恐，可没有想到……
    还没有怎么着呢，她不过就是打翻了那个“护工”手里的杯子，爷爷就大发脾气，竟然还要让她道歉！
    “我不道歉！”她大声说道，也是气晕了头，“而且我今天把话说在这里，这个护工必须走！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齐老爷子差点吐血，真想找点什么东西堵住她那张嘴，她每说一个字都能让他的血压往上蹦一点，要这么下去，非得被气死不可。
    齐义征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觉得，顺着父亲准没错，他自以为脑子转得快，一手扶住齐老爷子，一边对齐艾敏说道：“胡闹！敏儿，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平时教你的都忘记了？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高低贵贱，都不能这样！”
    他这说的还像句人话，齐老爷子的气稍微顺了一些，李喜燕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她发现目前为目她也算见了不少的齐家人，但除了齐树铭之外，其它的人都不怎么样，一家子戏精，太能装，变脸极快，没有继承“变脸”的传统戏法真是可惜了。
    她悄悄看了一眼东方亮，老头子靠着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正有滋有味儿的看戏呢，一点儿劝说的意思没有。
    得，李喜燕也不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道这群戏精爱演，成全他们好了。
    齐艾敏听了齐义征的话，撇撇嘴还想说什么，齐义征拦下她说道：“就算人家是个护工，那又怎么样呢？职业不分贵贱，凭自己劳动吃饭，我知道你是好心，把咱家最好的佣人刘妈给带来，给东方老先生做护工，也要好好说嘛，毕竟人家是先来的，你砸人家的饭碗，人家能高兴吗？”
    齐义征刚开始以为李喜燕是东方亮的什么亲戚，后来仔细一想不对，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老爷子有什么亲戚，向来是孤身一个人，而且他的宝贝女儿一口一个护工，没准就是打听清楚了，这人就是护工，虽然……不怎么像。
    他自以为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漂亮，而且把齐家的教养，不能看人下菜碟，以及女儿的好心都说出来了，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齐义征洋洋自得，齐老爷子刚顺下的那口气又差点没有倒上来，“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有把话说清楚，这时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一见屋子里的情况，不禁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李喜燕转头一看，嘿，来得是真整齐，这位可是熟人了。
    齐树峰这时也发现了她，脸色立即微变，拉得跟驴脸一样，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齐老爷子刚倒上来的那口气又噎住了……
    李喜燕笑了笑，“我在自然有我在的道理，和你没有关系，你管不着。”
    “你……”齐树峰被李喜燕这么直白的呛声，立时觉得没脸，指着她说道：“你真是给你脸不要脸啊，以为有齐树铭为你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真以为齐家是他齐树铭说了算啊？我告诉你，正主在这儿呢，别说我爷爷，这儿所有的齐家人都比他齐树铭硬！”
    “是吗？”李喜燕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齐树峰一咬牙说道：“开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李喜燕干脆利索的回答道。
    “好！你看我办不办得到！”齐树峰转头对齐老爷子说道：“爷爷，这个女的就是一个祸害，您都看见了，她一个下人都敢当着您顶撞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爷爷！开了她吧！齐树铭不敢不听您的。”
    齐老爷子都要疯了，这一个两个三个说话都跟机关枪一样，呛得他这一口气一口气差点闷死过去，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成，这究竟是要干什么？什么时候跟李喜燕这么大的仇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就听门口有人冷笑一声，说道：“这是要开谁啊？”
    李喜燕垂眸暗笑，今天真是热闹了，这一出一出又一出，都能搭戏台了，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别的都挺好，就是有点饿。
    “你……”齐树峰一见是度允，先是一愣，齐义征先反应过来，拉了他一把，说道：“度先生，您怎么来了？”
    度允抬了抬手，手里有两个饭盒，“我来送饭。”
    齐义征心里有些纳闷，看了齐老爷子一眼，心说这度允不是才来这里吗？怎么和东方亮有这么好的交情了？难道之前他们就认识？
    哎，不对呀，听说那天在齐家是第一次见面呀。
    度允走过他们身边，来到桌前把饭盒放下，问东方亮道：“老爷子现在要吃吗？”
    东方亮摆了摆手，度允又看向李喜燕，“饿了吧？快点儿过来吃吧。”
    李喜燕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筷子，旁若无人的开始吃饭，把齐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度允这才转回身，走到齐老爷子面前，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伸出两根手指。
    齐老爷子脑子一团混乱，好不容易想出点解释的词儿来，还没说出口，又被度允这个动作给弄懵了。
    “哎，你什么意思，你谁呀？”齐树峰在一旁说道，他最看不惯别人装的样子，更何况在他看来比他装得还好，在他的认知里，有谁能比得过齐家吗？
    齐义征急忙一扒拉他，度允看都不看他们父子一眼，冷冷对齐老爷子说道：“第二次，老爷子，我的人第二次被你的人欺负了，之前你跟我保证过的，忘得也太快了点。”
    齐老爷子这才明白他举手指的意思，一脸尴尬的解释道：“度先生，这是误会，你听我说……”
    “老爷子，”度允摇头说道：“误会这两个说出来容易，可不能每次都被当成借口。一次误会，两次还是误会吗？你次次都误会，那我是不是也能误会一次？”
    齐老爷子一噎，一时说不上话来，齐艾敏咬咬嘴唇，走这来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怎么对我爷爷这样说话？”
    齐老爷子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她这是主动送上门儿来，立即冲她吼道：“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惹的祸！”
    齐艾敏脸腾就红了，眼睛里迅速蓄了水光，委屈的说道：“爷爷，您干嘛吼我呀？”
    “快向李小姐道歉，”齐老爷子好容易倒上这一口气来，“她是度先生的人，现在树铭的物流公司做事，可不是什么护工，是我们齐家的贵人！”
    他总算一口气说完，齐义征猛然转头去看李喜燕，她正若无其事的吃着饭，像没有听到这边的热闹一样，他满心的不可思议，原来……父亲提过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子？
    他知道，但没有见过，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想着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他有些发晕。
    齐树峰还同有反应过来，不服气的对齐老爷子说道：“爷爷，她是齐树铭的人没错，但怎么就成了咱们齐家的贵人了？您可别被她给骗了，这丫头骗子狡猾着呢。”
    “你……”齐老爷子觉得今天一定是因为没看黄历，一定是不宜出门，他再也不想解释，抬手就抽了齐树峰一个嘴巴。
    “啪！”一声脆响，齐树峰被打得脑子有些发懵，脸上火烧一样的疼，“爷爷，您打我？”
    “打的就是你！”齐老爷子一口气没有倒上来，双眼翻了翻，齐义征可吓坏了，急忙扶住他，连连拍打前心后背，不住的呼叫。
    病房里闹成了一团，一直靠着床头看好劲的东方亮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那个谁，刘妈，是吧？”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刘妈听到东方亮叫她，呆了呆说道：“什么事？”
    “还不快去叫医生啊，还愣着干什么？”东方亮说道。
    “哦，哦，”刘妈回过神，急忙往外走，听到东方亮嘀咕道：“就这还最好的佣人，简直如同呆鹅一样，还是肥的。”
    刘妈的脚步一滞，差点栽倒。
    很快医生就来了，急忙让把齐老爷子抬到急救室，齐义征父子等人也顺势跟着走了，也实在没有脸再在这里呆下去，度允也没有拦着，不必急在这一时。
    他们一走，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了，东方亮长叹了一声说道：“哎，你们说，这齐老头子要是因为来看我，反而被自家人给气死了，这算不算一个大新闻？”
    “……”李喜燕。

 第五百零一章 招了烂桃花

    齐家那边忙成了一团，齐老爷子气火攻心昏迷，被送进了抢救室。
    东方亮这边倒是其乐融融，度允带了些吃的，齐家人一走，他也有了胃口，李喜燕给他放了两个清淡的菜，他也吃了不少。
    李喜燕问度允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这不是寻思着老爷子应该醒了嘛，你自己在这儿又没个换班的，就过来看看，”度允喝了一口，说道：“谁知道一过来就遇上这么一家。”
    李喜燕沉吟了片刻说道：“要不……就别和齐家合作了，也的确是糟心，这都是什么人啊。”
    度允把剩下的水喝完，这才缓缓说道：“齐家的确乱套，但是齐树铭是真不错，这也不是小事儿，谈一谈再说。”
    李喜燕没有再多说什么，度允要考虑的因素比她多得多，而且还要向蒋五爷那边汇报。
    度允留了半个多小时，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他有事就先走了。
    李喜燕看着东方亮的精神挺好，有心多问问关于齐家的过往情况，就说道：“老爷子，刚才那个齐义征，就是现在这位老夫人的儿子吧？”
    “嗯，”东方亮的脸上立即浮现几分鄙夷，“看他那德行就是，扶不起来的烂泥，也不知道齐老头子哪根筋没有搭对，就是看着他好。”
    他顿了一下，叹口气说道：“唉，说起来，他那个大儿子……性格是软了些，那还不是因为整天被那老头子训来训去？！好好的孩子都被他给训傻了！哼，活该他现在被宠爱的老二家气晕，气死才好呢！”
    李喜燕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命这东西还真是难说，恐怕谁都会觉得，齐家大少爷那是多么风光，还有宝贝儿子人才出众，可又谁知道，这位齐家大少爷才是最窝囊的一个，自己不得老爹喜爱不说，还连累儿子又忙又累却不得好。
    想到这些，李喜燕对齐老爷子的好感又降低了一些，本来就没有多少，现在基本就是无感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齐家这么重视东方亮，却不知道他心里一直都对齐家人不满，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原来的齐老夫人。
    李喜燕看着在一旁陷入沉思的东方亮，这老爷子幽默睿智，但绝对不是只是爱玩儿那么简单，单单是他能够对齐家保守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他就绝对不是一个胸无城府的人。
    那么，李喜燕不禁又想到那个一直压在她心底的问题，东方亮当初选择认识她的意图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东方亮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下好了，那个什么刘妈，还是他们齐家最好的佣人，这下好了，留给齐老头子自己用去吧，省得让他那个宝贝孙女来塞给我。”
    李喜燕忍住笑，闷声说道：“对了，齐艾敏为什么会叫您干爷爷？您认下她了？”
    东方亮眼睛一瞪，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我疯了我认她？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好吧，哼。”
    李喜燕摸了摸鼻子，点头说道：“行，我信。折腾这么久了，您也休息一会儿，我去打点水，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晚上备下，万一您一会睡着了，我就不用叫醒您问了。”
    东方亮脸上的线条慢慢柔软下来，声音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丫头，你呀，就是面冷心热，是个好孩子。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李喜燕哑然失笑，“行，就冲您这份夸奖，我也得好好照顾您出院。”
    东方亮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这医院对过就有一家小店，是做豆花的，味道不错。嘴巴里淡得没味儿，要不晚上吃一碗？”
    “行，没问题。”李喜燕爽快的答应道。
    东方亮很高兴，笑眯眯的躺下，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李喜燕心想，算了，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当初是为着什么，反正没有害过她，又何必想那么多？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关于她重生的事儿，她不是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也有点困了，干脆就在另一张小床上眯一会儿，但她没有睡实，这种环境下，她也不可能实打实的睡过去。
    没过多久，就感觉面前有人影晃，李喜燕心头一跳，立即睁开眼睛，眼前果然有个人，见她猛然睁眼，那人还吓了一跳。
    李喜燕立即坐了起来，“你干什么？”
    齐艾敏讪讪的说道：“你……没睡着啊？哪里有人刚醒就这么……”
    李喜燕刚才醒来的第一个眼神，那么清楚凌厉，把她吓了一跳。
    李喜燕狐疑的看着她，这会儿她不在齐老爷子那里呆着，跑这儿来干什么？刚才还凑得那么近，想干嘛？
    “你干什么，有事说事，”她直接问道。
    齐艾敏看了看四周，哼哧了一会儿说道：“那个……那个男人呢？”
    “男人？什么男人？”李喜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她的语气不对，就冲这话还以为她是过来捉奸的。
    齐艾敏皱了皱眉头，“你……行吧，是我不对，把我当成护工了，向你道歉，行了吧？”
    李喜燕简直莫名其妙，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齐艾敏抽的什么疯，一会儿什么男人，一会儿又道歉。
    她没吭声，齐艾敏以为她不满意，只好又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啊，以为你就是护工了，而且你也没有说，是吧？再说，我也没有恶意，这不是也是为着我干爷爷着想嘛，也是情有可原的，是不是？”
    李喜燕特别想笑，她看着齐艾敏，这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让这种没脑子的投胎在齐家，一生衣食无忧。
    “齐小姐，”李喜燕不想听她在这里叽叽歪歪的打太极，干脆的说道：“你如果是来道歉的，那你就不必再往下说了，你这种道歉的方式实在没有什么诚意，我也不想再听，如果你不是来道歉的，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就请快点说，我耳朵累了。”
    这话实在不好听，和打耳光没有什么区别，李喜燕其实也是想把她气走就算完了，省得在这里墨迹。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齐艾敏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露出一种迷之微笑，这笑意让李喜燕心头一跳，身体微微向后倾，皱眉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看着齐艾敏的表情，实在有些惊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齐艾敏这是……有点害羞？李喜燕越看越心惊。
    只听齐艾敏说道：“那个……度先生，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姓李，他姓度，不是父女吧，他也没有那么老，而且，我看着你们长得也不是特别像，哎，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喜燕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明白过来，难道齐艾敏刚才凑近看她，是为了看她和度允长得像不像？
    这是什么操作？
    “你什么意思？”李喜燕实在无法回答，也搞清状况，在没有弄清楚齐艾敏的意图之前，她什么都不想说。
    齐艾敏低着头，眉眼竟然有一丝春意，低声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啊，就是……想问问呗，多了解一些。”
    李喜燕几乎要脱口而出，你了解得着吗？但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她意外深长的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替度允默哀了一分钟，度先生……你招桃花了！
    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转身坐在椅子上，越想越觉得可笑，齐艾敏上前，竟然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问道：“跟我说说呗。那位度先生，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结婚啊？”
    李喜燕听到这些问题，这一口气就抽得格外悠长了，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啊。
    其实这也不怪齐艾敏，一方面她的确觉得度允不是一般的男人，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风华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她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平时有个聚会什么的她也经常参加，但那些男人都太年轻，远远没有度允身上的沉稳和气魄，一个个就跟她哥哥一样，就是应着家里名头的二世祖。
    另一方面……她心里闪过爸爸对她说过的话，更加坚定了想法。

 第五百零二章 城墙属性的脸皮

    城墙属性的脸皮
    齐艾敏心里对度允有好感，和他一对比，之前她见过的那些男人简直就不值得一提。
    更何况，刚才在急救室外面等着的功夫，她已经从父亲那里了解到，这位度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这不仅让她意外，更多的还是惊喜，特别是她父亲也悄悄给了她个暗示，让她去接近度允，最好能得到度允的喜欢，这样的话，就不必再受制于齐树铭了。
    这正中齐艾敏的下怀，她倒是不在意什么项目，反正她是吃穿不愁，她想要的是，一旦要是把度允拿下了，那就可以更让爷爷高看一眼，还能对齐树铭呼来喝去，她忍齐树铭真的很久了。
    所以，她兴冲冲的就来了，对于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像是选择性失忆一样。
    一进门看到李喜燕睡着了，她这才想起来，度允好像替李喜燕出头来着，心里又有些紧张，难不成他们俩……一转念又觉得不像，李喜燕那么小，和度允的年纪明显有差距，没准是亲戚什么的。
    她肚子里拐了好多道弯，但在李喜燕看来，就一点，度允招了烂桃花了。
    李喜燕清清嗓子，说道：“齐小姐，你问的这些……我无可奉告，我还有事儿，你还是走吧，我这也有病人，吵到就不好了。”
    齐艾敏扫了病床上的东方亮一眼，说道：“哎呀，没事的，我干爷爷不会计较的，他最疼我了。你快说说嘛，这位度先生，都有什么喜好？”
    李喜燕真的是要惊呆了，这是什么……脸皮啊？城墙属性的也没有这么厚啊，她究竟从哪里看出来人家东方亮最疼她的？
    李喜燕感觉有种沟通无能，抚了一下额头说道：“齐小姐，你不应该去看看你爷爷吗？他现在什么情况？你就不怕他醒了看不着你？如果醒了你不应该在床前尽孝吗？”
    齐艾敏并不理会李喜燕的逐客令，抬手拨了一下头发，微笑说道：“不瞒你说，我今年二十六了，我爷爷最着急的就是我的婚事，要是我能给他一个惊喜，这就是最大的孝了。”
    “……”李喜燕看着她，深深觉得和她不是一个频道上，心里忍不住郁闷，这都是什么人呐，齐老头儿自己看不出来吗？非得宠着这些人，齐树铭却遭受排挤，还有没有天理？
    李喜燕无奈，说道：“这么着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真的？”齐艾敏的眼睛立即放光。
    “当然，”李喜燕说着就往外走，齐艾敏急忙跟上，到了门口，李喜燕伸手一指外面，“你先走。”
    齐艾敏不疑有别的，迈步走出去，刚一踏出房间，李喜燕立即把房门关上了。
    齐艾敏回头一看，愣了愣，立即尖声说道：“哎，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你怎么这样呀，哎，你出来呀。”
    李喜燕才不会搭理她，她在外面叫了一会儿，听到有护士说道：“干什么呢？这是医院，不能这么吵。”
    “这是我亲戚的病房，”齐艾敏瞒不讲理的说道：“我愿意吵，关你什么事？”
    护士也有些生气，“不管是不是你亲戚的病房，你都不能这么吵，再说，正因为是你亲戚的病房你才应该安静啊，你不怕打扰你亲戚休养啊？”
    齐艾敏还想说什么，有人叫了她一声，听声音像是齐义征，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李喜燕长吐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头疼。
    她看了看东方还睡着，开门出去到护士站说了一声，让她们帮忙多照看一下，她打算出去买点东西。
    李喜燕去医院外面买了点水果，又特意去看了一下，果然是有家豆花店，她问了问人家关门的时间，等到天黑的时候再来买。
    提着水果慢慢往回走，路过一个公共电话亭，她想了想，觉得齐艾敏这个缺脑子的有时候还真不按常理出牌，她对度允动了心思这事儿虽然可笑，但是还真不能小视，万一再闹出什么事来那就麻烦了，至少会给度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喜燕想着，就给度允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喂”了一声，李喜燕清清嗓子，压下心里情绪，“是我。”
    度允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度允以为，李喜燕突然给他打电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李喜燕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喉咙有些痒痒的，也说不上是想笑还是别的什么，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度先生，您有女朋友吗，一直也没听您说过。”
    度允手上的动作一滞，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那边有人冒充李喜燕，她难得打一次电话，问的还是这种问题，搞什么鬼？
    他疑惑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没有，怎么？”
    “啊……”李喜燕拉长了声调，说道：“今天有人问我打听你，问起你的情况。”
    “哈？”度允更纳闷了，另一只手把杯子拿过来，喝了一口水，说道：“问我什么情况？什么人？”
    坐在他对面的齐树铭也停下来看着他，隐约可以听到电话另一边李喜燕的声音。
    李喜燕也不再墨迹，反正都是要说的，她再次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你走了以后不久，齐艾敏又来了，一脸含/春的问起你的情况，说是看上/你了，还说她也没有结婚，齐老头儿最关心她的婚事，要是和你结了婚也就算是尽孝了。”
    “噗……”度允把嘴里的水又喷了出来，齐树铭急忙往旁边一躲，幸亏闪得快，否则的话得被喷一脸不可。
    “有病吧她？”度允嘴唇上还挂着水珠，眼睛瞪得老大，恨不能把李喜燕从那边拖出来问清楚。
    李喜燕叹了一口气，“这不太清楚，本来吧，说实话我是觉得好玩儿，但后来又觉得，她万一真是认真的，那……也是个麻烦事，所以就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度允这个郁闷啊，挂断了电话感觉哪哪儿都不自在了，浑身不得劲儿。
    他一抬头，看到齐树铭正看着他，一脸的问号。
    度允再也忍不住，说道：“哎，我说，齐总，你这么大能耐，有什么办法能治治那些人吗？就不能老实点儿？”
    齐树铭垂下眼睛，说道：“我习惯了。”
    度允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啪”一声响，“你习惯了不行啊，我还没有习惯呢，不对，我也不想习惯。这都是什么人？不是，你……有办法没有？真是烦死了。”
    齐树铭嘴角抽了抽，闷声想了想说道：“行，我想想办法吧。”
    度允懊恼的把手里的文件往桌子一扔，“不谈了，出去逛逛，去不去？”
    齐树铭没意见，两人一起下了楼，开车出门。
    “你想去哪儿？”
    度允想了想，说道：“听说郊外有个卖野味儿的庄子，你知道不知道在哪？”
    这次谈下来，齐树铭和度允之间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两个人的交情也深了不少，相处的时候也自了许多，私下里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齐总齐总”的叫。
    齐树铭笑了笑，“知道，去过一次。怎么，你也喜欢这个？”
    “我无所谓，喜燕那丫头以前不是在乡下嘛，我猜她可能会喜欢，买点给她。”度允回答道。
    齐树铭点头说道：“嗯，你对这丫头很不错啊。”
    度允叹了口气，头往座位上靠了靠，“这丫头命苦，你是不知道她搬到城里的时候，那是四处碰壁，她那个混帐爹，还总想赶她们回去，她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愣是一步步熬了过来，外人一看觉得她们母女日子过得红火，可有谁知道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嘶”了一口气，说道：“有时候我也纳闷，这丫头挺神的，明明没有读过什么书，还是从乡下来的，怎么就知道那么多事儿呢，有时候我真奇怪她脑子里怎么长的。”
    齐树铭看了他一眼，说道：“嗯，有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就说这次的货运公司，她很快就做好了计划书，而且特别详细周密，说实话，让我想我都想不到。之前我还以为是宋老先生夫妇教的，但后来又觉得不是，别的说不说，还说这货运物流，宋老先生可没有接触过这个。”
    他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一时陷入沉默。

 第五百零三章 看人下菜碟的最高境界

    两个男人沉默相对，多少有些尴尬，半晌，齐树铭清了清嗓子。
    “那个，关于齐艾敏，你怎么想的？”
    这话一问出口齐树铭就有些后悔，果然，车子里的气压陡然降低，比刚才更加尴尬。
    度允的脸色直接黑了好几个度，冷笑一声，说道：“休想。”
    他说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齐树铭看了他一眼，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错愕，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好奇怪，有点……
    讪讪收回手，度允说道：“别再提这个。”
    齐树铭紧闭了嘴，不再多说，度允忍了好一会儿，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说道：“哎，我说你们齐家究竟怎么回事儿？一个个的，我看除了你，别人怎么都神神经经的，不是，这个齐艾敏到底是干嘛的呀？啊？”
    齐树铭开车看着前面，对他说的这话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轻笑了一声，“你总结的挺到位，在你已经见过的这些人里，的确是这样的。”
    “……”这下倒让度允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抱歉，齐总，我也不是冲你，就是……”
    齐树铭心里是有些纳闷的，度允一向冷静沉稳，怎么会因为这事儿这么生气？但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出口，想了一下说道：“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齐艾敏以前也交过几个男朋友，都是后来不冷不淡的就结束了，这次应该也是一样，我也帮你注意一下她的行踪，你尽量避开就行了。”
    度允刚刚按下去的那点焦躁又瞬间涨了上来，“我说，什么叫我尽量避开？我为什么要避开？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是我招惹了她一样？”
    齐树铭有些头疼，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想笑的冲动勉强压下去，说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不是说你招惹她。是我不对，我说错了。”
    他看着前面出现的路口，说道：“看到前面那个路口了吗？拐进去就到了，这个时节的野味都挺肥，一会儿好好挑几只，给东方老爷子也带去一些。”
    度允“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齐树铭好不容易岔开了话题，不再多说别的，更不敢再提齐艾敏的事。
    李喜燕不知道这俩人这么郁闷，她回到病房，东方亮还没有醒，把水果洗了几个放好，拿过刚买的几份报纸杂志开始看，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别的，打发时间也只有靠这些了。
    杂志倒没有什么，就是一些故事类的，李喜燕看了几篇实在没有什么兴致，还不如报纸有意思。
    若是在海滨小城她也不怎么用看这些，那边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大都有印象，但这里她没有来过，看报纸无疑是了解当下情况的一个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翻着翻着，忽然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说有一位考古学家把一对古董花瓶上缴给了国家，摆放在了最大的博物馆里，他本人不愿意透露姓名，所以只对他的生平履历做了简单的介绍，主要介绍了他的成就以及他的鉴宝能力。
    李喜燕认真的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她把目光转到病床上的东方亮身上，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
    自从初识东方亮，再到在这里相遇，还有齐家人对他的态度，李喜燕觉得和这报纸上写的有六七成对得上，毕竟她知道到的信息不多，但是能达到六七成也基本上可以肯定了。
    李喜燕惊讶之余又仔细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也只有这种身份能解释齐家对他的态度。
    不过，这和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贪图什么，所以，东方亮是贫贱还是富贵，于她来说区别不大。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渐渐暗了，天越来越短了，李喜燕看了看时间，出去买豆花。
    她往楼下走的时候，路过刘松媳妇儿所住的楼层，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她本来没有在意，但一听那声音，不由得停住脚步。
    “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不然这事儿不算完！”这分明就是刘松媳妇儿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哪里像个死里逃生的人发出的声音。
    一个比她的声音低弱好多的年轻声音说道：“大妈，我都说过好几次了，这些药都是医生开的，根据您的身体情况开的，也不是瞎来的，我只负责来给您送过来。”
    “那不行，你说你不知道就不知道了，你说不归你管就不归你管了？我就知道你，别人我不认识，你必须跟我说清楚，”刘松媳妇儿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说，是不是给我开的药你们都赚钱？”
    她这么不管不顾的，一会儿的功夫就围了不少的人，李喜燕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是刘松媳妇儿和一个年轻的小护士。
    刘松媳妇儿穿着病号服，脸上没有之前的懦弱和小心翼翼，眼睛瞪着，眼皮松驰下垂，看上去像三角眼，目露凶光，灼灼盯着小护士，一手还抓着小护士的手腕，看得出来力道不小。
    小护士丝毫挣不脱，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是红红的，都快哭了，她手里还端着一个不锈钢托，上面放着一些药。
    “大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就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您别为难我了行不行？”
    “不行，什么叫我为难你？你把话说清楚，听你这意思，好像是我冤枉你了一样，怎么，难道我们病人对自己用的什么药还没有知情权了吗？”刘松媳妇儿说得又快声音又大，她这么一说，周围那些病人有些就有了共鸣，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开始附和起哄。
    “没错，大妈说得对！问她！”
    “就是，住个院花那么多的钱，我们邻居花了好几百呢，简直是要命，医院难道不该给个交待吗？”
    围观的人这么一说，指责质疑的声音一多，本来就委屈的小护士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抽答着说道：“你们要去问就去找自己的医生，那里都有单子写得清楚，又不是不给你们看，干什么为难我？”
    刘松媳妇儿冷笑说道：“看？我们为什么要看？我们有的人不识字，你们这不是成心的吗？难道就不能解释说明一下吗？”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对母子还真是让她觉得惊喜不断啊，无论是刘松媳妇儿还是阿坚，都像是有好副面孔，面对不同的人就戴上不同的面具，这算什么？应该是看人下菜碟的最高境界吧？
    正在这时，有个年纪大的护士分人群走了进去，说道：“大妈，有话慢慢说。”
    小护士一见，急忙说道：“护士长，我……”
    刘松媳妇儿说道：“该说的都说了，我没病，为什么给我开这么多药？就是想赚我的钱！”
    护士长微微笑了笑，说道：“您没病，那您为什么到医院来呢？昨天晚上还叫了救护车，我们的医护人员对您进行了抢救，没错吧？”
    刘松媳妇儿一怔，护士长说得没有错，但那不是因为……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阿坚扯了扯她的衣服，她当然会意，原因是不能说的，这里人多嘴杂，谁知道会不会传出去，到时候就麻烦了。
    “反正……用的什么药我不知道，我就觉得现在我精神好多了。”她强梗着脖子不讲理的说道。
    护士长再次微笑说道：“是啊，您现在精神好多了，那不正是因为医生为您治疗的结果吗？否则的话您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您的主治医生现在正在做手术，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结束了，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到时候我会告诉他，让他去病房找您，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护士长说到这里，目光在小护士的手腕上一掠，笑意收了收，说道：“小护士的确是不知道，她们只负责按方拿药，和病人核实身份无误之后用药，至于为什么会用这些，她的确说不清楚，因为这是医生的事儿，要是护士也能说得清，就都去看病了。您说呢？”
    护士长不卑不亢，说得也有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刘松媳妇儿就是故意为难小护士，她不敢去找别人，欺负小护士倒是绰绰有余，不费什么力气。
    她还想要说什么，阿坚突然在她耳朵低语了几句什么，她眼角一瞄，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挂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别人有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变化不知道，但李喜燕却清晰的看到了。

 第五百零四章 合力算计

    李喜燕从刘松媳妇儿微妙的神色变化上，立即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往角落里退了退，走廊的光线有些暗，外面又黑了下来，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直觉敏锐的在人群中一扫，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往这边走过来。
    兰彩丽。
    李喜燕勾唇冷笑，难怪啊，刘松媳妇儿又表现出一贯软弱胆小的样子。
    刘松媳妇儿收回手，抹了一把眼睛，低声说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钱太多了。”
    阿坚接过话说道：“我妈就是心疼钱，没有别的意思。”
    护士长看了阿坚一眼，心说之前闹得那么欢你这个当儿子的一声不吭，现在倒不是哑巴了。
    “生病治病，身体好了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什么比健康更值钱，小伙子，你说是不是？好好劝劝你妈妈，养病也得心情好，着急上火的也不行，那样的话，药不是白吃了，钱不是更白花了吗？”
    李喜燕眉梢微挑，这位护士长倒是个聪明又厉害的，话说得字字都像刀子，还让人挑不出什么不对来，这双眼睛也看得透透的，一下子就看出阿坚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坚的脸一红，垂下头扶着他妈的手臂，“是，您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劝我妈。”
    毕竟是病人，又不是真的较真，也不是原则上的大事，但护士长也是个不愿意吃亏的，看了看小护士说道：“嗯，这就对了，以后老人的情绪一波动就得劝住，她刚上班没多久，遇到这种情况也招架不住，我姓宋，是护士长，以后有什么直接找我或者主治医生就行。”
    阿坚的脸色更加难堪，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兰彩丽已经到了近前，问道：“怎么了？”
    刘松媳妇儿拉住小护士的手，眼泪汪汪的说道：“闺女，真是对不住你了，我也就是太着急了，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她这态度转变得让小护士有点懵，又有些怕，下意识想抽回手，这一反应在兰彩丽看来，就好像小护士有多不近人情一样。
    兰彩丽看阿坚垂着头，脸色不太好看，好像很难过一样，而刘松媳妇儿则更是一脸的委屈，眼泪都在流，还一个劲儿的道歉，她立时就有些忍不住了。
    “阿姨，这是怎么了？给她道什么歉？这是医院，她们是医护人员，照顾病人，这是她们的责任和义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做得不好还能提意见？怎么现在还反了世道了？”
    护士长一皱眉，小护士拉住她，说道：“算了。”
    “算了？”兰彩丽冷声说道：“你还算了？你算我们还不算呢，你们领导呢？”
    这剧情一转再转，看热闹的人更不愿意离去了，李喜燕暗自摇头，这个兰彩丽，还真是一把好枪，次次都让这对母子拿着使唤，一用一个灵，也真不知道兰国洋是怎么教的。
    刘松媳妇儿拉住兰彩丽说道：“彩丽，不要说了，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为难人家小姑娘……我就是一见那么多钱，就着急了，我不是想着，省着钱给你和阿坚办一个体面的婚礼嘛——都怪我，没有用，不但挣不了多少钱，还这么糟塌钱……”
    她越说越委屈，还抽抽了两下，阿坚急忙为她拍打后心，低声说道：“妈，您说什么呢？我现在……不想结婚的事，只想着怎么工作挣钱，您也别再说了，先养好了病再说。”
    他这句“不想结婚的事”，像一根锋利的针，毫不留情的扎在兰彩丽的心上，在她听来，这话是另有一番意思。
    兰彩丽现在最揪心的就是阿坚要和她分手，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挽回，今天一早她就来了医院，在病房里和刘松媳妇儿聊了好半天，她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了，没有想到，现在又亲耳听到阿坚这么说。
    她急忙上前说道：“刘阿姨，您不要担心，您有事儿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您放心，医药费的事儿交给我。”
    她说罢，护士长说道：“我现在就去交费，你们都好好的照顾刘阿姨，要是再有什么，我一定会找你们领导要说法。”
    刘松媳妇儿抽抽答答的说道：“孩子……”
    阿坚也一把拉住兰彩丽的袖子，急声说道：“彩丽，我怎么能……能用你的钱？”
    兰彩丽听到他说这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看着阿坚拉住她的手，有些不舍的一挣，说道：“阿坚，现在就别说这些了，阿姨的身体最重要，不是吗？”
    她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一楼大厅交费，护士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对众人说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休养，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现在也的确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众人开始议论着三三两两的离开，李喜燕看到阿坚扶着他妈，慢慢往病房走，母子俩都垂了头，看不清表情。
    李喜燕不禁冷笑，又替兰彩丽感到可悲，她还以为她多么痴情，做了多么伟大的事儿，实际上这就是人家母子合计好的，就是为了坑她的钱，她还傻乎乎的自己送上门来，拦都拦不住。
    楼道里人少了许多，李喜燕也不好再耽误，刚想转身走，忽然看到不远处有样东西，她走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一张药品单，仔细一看上面的名字，刘桂芝。
    这不就是刘松媳妇儿吗？
    李喜燕粗粗看了一眼，的确是药不少，她不禁也有些狐疑，按说不应该啊，难道医院真的是多开了药？
    但李喜燕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时期像医院啊学校啊这种地方还是很不错的，人们也大多单纯，就算是有自私的，胆子也不会那么大，像这种……应该不会。
    她一时想不通，于是便将这单子装进口袋，转身下了楼去买东西。
    这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回到病房的时候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李喜燕仔细一听，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推开门进去，里面的谈话声嘎然停止。
    说是谈话，其实上就是一个人在自说自话，齐艾敏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刚削了一半的皮，正笑吟吟的和东方亮说话，东方亮眼睛似合非合，根本没有理她的意思。
    一见李喜燕回来了，她笑意收了收，目光在李喜燕手上的东西一扫，“买吃的去了？”
    相比之前，齐艾敏对李喜燕的态度好了不少，李喜燕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正因为知道，才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来了？”李喜燕问道，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慢慢放入小碗里。
    东方亮也在她回来的时候睁开眼，眼睛清亮有神，精神不错，他抽了抽鼻子，“豆花买了？”
    李喜燕点点头，给他支上小桌，把碗递过去，东方亮一脸欣喜的接过。
    齐艾敏回答道：“啊，我来看看。”
    她说着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又看看人家东方亮兴致勃勃的吃豆花的那样儿，比面对她的苹果有兴趣多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又不能发作，索性也不再削了，直接往桌子上一放。
    李喜燕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淡淡说道：“你不应该看着你爷爷吗？”
    齐艾敏漫不经心的说道：“他有什么……”
    话到这儿又停住，改口说道：“我奶奶来了，没我什么事儿。哎，度先生来了吗？晚上还来不来？”
    问得真直接。
    李喜燕心想还真是奔着度允来的，看来那个电话还真是打对了，要不然的话度允今天晚上没准还真会来，要是被这个女人碰上，少不了又是一顿麻烦。
    “不来。”李喜燕干脆的说道。
    齐艾敏诧异道：“为什么？他说了？”
    李喜燕点头，“嗯，说了，今天晚上有事儿，不来。”
    齐艾敏追问道：“什么事啊？”
    李喜燕闷声不再回答，她越是这样，齐艾敏越是着急，“哎，问你呢，说呀。到底什么事儿？”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他有什么事儿也不会都告诉我呀，”李喜燕有些懊恼的说道：“他那么大人了，还是个男人，有的事儿……我能知道吗？”
    她说得隐讳，有的话是不明比点明了要好得多，她想让齐艾敏自己悟，然后知难而退。
    没有想到的是，齐艾敏眉梢一挑，怒声说道：“好啊，你说！哪个贱女人敢跟我抢男人？”
    “……”李喜燕。
    她不禁在心里暗叫不好，得，度先生，问题好像……更加麻烦了。

 第五百零五章 药单上的疑惑

    李喜燕实在不知道齐艾敏这个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她有点跟不上。
    跟这个女人本来就不熟悉，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还闹得不太愉快，现在倒好，就好像俩人处得多么好，无话不谈似的。
    李喜燕实在跟她没有什么话可说。
    齐艾敏总是追着问个不停，关于度允的各种事，她都感兴趣，李喜燕并不是多事儿的人，好多她问的那些问题，李喜燕也不知道，比如度允对一些东西的喜好等等。
    说到这些，李喜燕才意识到自己度允的确是了解有点少，不禁有些惭愧。
    齐艾敏一直在病房里呆到九点多，连晚饭也没有吃，她倒想吃，李喜燕没有买她的份儿，甚至连客气的请她一下都没有。
    这个点儿确定度允是真的不会来了，齐艾敏才提出来要走，李喜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路送到门口，倒不是客气，就是生怕她再折回来。
    结果到了门口刚一开门，就看到齐老夫人正抬手要开门，手还举在半空中。
    “奶奶，”齐艾敏急忙叫道，声音甜得要死。
    齐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接着和李喜燕打招呼道：“李小姐，辛苦了。”
    李喜燕有些莫名其妙，短促笑了笑，说道：“您指什么？”
    齐老夫人一愣，看了看病房里面，“当然是指东方先生的事。”
    “我和东方老先生是朋友，互相照顾应该的，当不起老夫人一声辛苦。”李喜燕回答道。
    不是当不起，而是她又是以什么立声说，李喜燕的意思很清楚，她算是哪根葱，这一声“辛苦了”就和“麻烦了”的意思差不多，在这种场合里，一般都是以主人对客人说的话吧。
    这位齐老夫人到底懂不懂？
    齐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面皮僵了僵，还没有想出合适的词，只能“呵呵”干笑了一声。
    李喜燕对她一丝好感也没有，也知道东方亮对她更是没有，也不想见，就问道：“来找齐小姐的？正好，她要走了，不送了二位。”
    说罢，李喜燕也不等她们俩反应过来，就直接关上了门。
    齐老夫人惊愕了半晌，直到齐艾敏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微微握了握拳，故作轻松的说道：“走吧。”
    李喜燕不想扯上什么情商高低的问题，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有的话怎么说，但是关键是要对谁说，对于齐家的人，除了齐树铭之外，她现在还真没有这个心思去动这个脑子。
    本来对他们就没有什么好感，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大尾巴狼，还觉得自己特高尚高雅，不可一世，再加上东方亮对那些往事的叙述，她觉得更是没有必要。
    说话说回来，李喜燕可以断定，齐老爷子极力想做成那个项目，单是这一点，她就算做出些什么事，齐家人都不敢翻脸。
    但也因此李喜燕更觉得他们不值得被看起，没有什么骨气，齐家最开始能被齐老爷子赚到第一桶金，全因为他无耻的用了人家原配夫人的钱，再加上他自己的一点点运气，而后来的发展，则就全是由齐树铭撑着。
    现在齐氏有一方席位，他们倒是插上羽毛当凤凰孔雀，真是搞笑。
    李喜燕知道自己的形容损了点，但不这样难以解她心里的忿恨。
    “走啦？”东方亮小声的问着，指了指外面。
    李喜燕点点头，东方亮翻了个白眼说道：“哼，没有见这种……真是！”
    “行啦，您老别人生气，为这种人也不值当，这样，我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躲开他们就清静了，”李喜燕琢磨着说道：“人觉得齐老头子那边没那么快，得摆摆谱呀，昏迷了嘛，多大的事儿呀，怎么也得住两天。”
    东方亮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你这个丫头真是聪明，看得通报，深得我心。”
    李喜燕连笑了几声，转身出了病房。
    巧得很，值班的医生正好是东方亮的主治医生，人挺好的，李喜燕对他印象不错，她说明了来意，医生笑着说道：“老先生这么快就呆不住了？不过也没有什么，之前我就说过了，他这是老毛病，多注意一下就好。他要是不愿意在医院，那就回家吧，心情愉快最重要。”
    李喜燕得到肯定的答复也挺开心，“好，多谢你，医生。”
    “不客气，”医生微笑说道。
    李喜燕说完并没有走的意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到医生面前，说道：“医生，您帮我看看，用这些药的话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人问题挺不好回答，但这位医生对李喜燕的印象不错，她又是一个看起来清纯无害的小姑娘，医生也就没有拒绝，仔细看了看，说道：“如果说知道了什么病，看着给开药那还可以，可是，要从药上判断一个人是什么病，那恐怕就没有那么准确了。”
    李喜燕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点头说道：“没关系，医生，您说吧。我就是帮着一个朋友打听一下，她妈妈生了病，但瞒着家里，她也是担心。”
    医生瞬间明白了李喜燕的意思，脸色又严肃了几分，再次认真的看了看，微微摇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李喜燕心头微跳，说道：“没关系的，医生，您说吧，我朋友有心理准备。”
    “我从这药上来看，这位病人的情况……不太好，她这是一种不太好治愈病症的初期保守治疗方法用药。”医生说得委婉，但李喜燕瞬间听懂了。
    不太好治愈……那就是绝症了。
    这个结果倒是有点出乎李喜燕预料，刘松媳妇儿那种样子……也不像啊。
    医生又说道：“这种情况还是要抓紧治疗为好，这样可以让寿命延长一些，也不必吃太多的苦，如果这会儿情况还不太明显，那治疗起来还是有希望的，不要太悲观。”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多谢医生，我会转告朋友的。”
    她走到走廊上，把那张纸撕碎扔到垃圾桶，这是她抄写的药单上的药，思索了一下，又回到刘松媳妇儿住的那层，把原来的药单放到了护士台附近。
    走廊上挺安静，李喜燕刚走到刘松媳妇儿的病房外，听到里面有人低声说话。
    “阿坚，你可要牢牢抓住兰彩丽，我看她对你还是有意的，你别管她们家，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只要抓住她，她家最后早晚得就范。”刘松媳妇儿说道，声音隐隐透着兴奋和得意。
    李喜燕心里冷笑，她果然是打得这个主意。
    “兰彩丽家可有钱，而且只要抓住她，就能让她爸爸帮你解决工作的事儿，早晚都得管，他总不能看着唯一的女儿和他一直作对，”刘松媳妇儿继续说道：“将来那家茶馆也得是你的。阿坚，我们的苦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想得还真美，这还没有怎么着，连人家的财产都惦记上了。
    阿坚沉声说道：“妈，你放心。我会的，兰彩丽的脾气性格我门儿清。”
    “这妈信，”刘松媳妇儿高兴的说道：“我儿子就是聪明，今天就把医药费解决了，我听兰彩丽说，她还多往里预存了一百，是不是？到时候咱要走的时候，钱会退给咱吧？”
    “会，”阿坚回答道。
    “那就好，”刘松媳妇儿满心欢喜，“那明天就出院，可不能再在这里糟钱了，我今天一见那么多钱是真着急，阿坚，你最好还打听一下，是不是给咱多开药了，我又没有什么问题，上吊也是假的，怎么会用那么多药，虽然说兰彩丽出了钱，但咱也不能白扔，能多回来就多要。”
    阿坚沉默了一下，说道：“行，我知道了，那明天一早我就去打听一下，然后就办出院手续。”
    “好，乖儿子。”
    李喜燕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否则会被这对母子恶心死，她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又顿住，脑海中闪过一个让她浑身发凉的念头。
    听这说话，刘松媳妇儿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的，更不知道什么绝症的事，但是这个阿坚……李喜燕心想，他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有说吧？
    家里老人得了不治之症，孩子瞒着不忍心告诉是很正常的，这种情况也特别常见，但是，李喜燕总觉得阿坚刚才说话的语气和停顿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没有看到他说话时的神情，但是李喜燕就是敏锐的感觉到，阿坚似乎是知道的。

 第五百零六章 旧事中的关键人物

    李喜燕从刘松媳妇儿母子的身上，再一次被刷新了对人性的认知。
    不过，不爽归不爽，这事儿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无论是阿坚和兰彩丽的事，还是刘松媳妇儿的死活。
    李喜燕回到东方亮的病房，刚一进门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脚步不由得一停，现在听到病房有说笑声她都有心理阴影了，还以为是齐艾敏又来了。
    度允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在削皮，基本上快削完了，苹果皮一点没断，见她回来了，笑问道：“回来啦，医生怎么说？”
    李喜燕走过来说道：“医生说可以出院，我已经和医生说好了，明天就回去。”
    “嗯，成。”度允点头同意，东方亮也很高兴，谁也不愿意住在医院里，哪怕是条件好的病房。
    李喜燕迟疑的说道：“但是，医生说还是要多加注意，身边最好有人，不如……”
    她还没说完，度允把苹果递给东方亮，说道：“老爷子，要是您不嫌弃，不如让阿远和阿林过去和您一起住，放心，他们俩肯定不会给您找麻烦，就是互相有个照应。”
    阿远冲东方亮一乐，露出整齐的白牙。
    李喜燕一直觉得阿远和阿林挺讨喜的，这俩人都聪明，阿远活泼机灵，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笑容干净纯粹，阿林话少，但细心周到，相处的时候很多细节都能显示出来，他也是一张圆脸，眼睛弯弯的。
    不过，她没有想到，度允会做出这个决定，她本来是想着让东方亮先去她那住上一个冬天，虽然说她是个女孩儿不是特别方便，但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说是祖孙都不过分，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东方亮笑眯眯的说道：“好呀，我还觉得一个人住太寂寞了，这两个小伙子我喜欢，你的人都聪明，而且都很出色。”
    度允说道：“别夸他们，回头该骄傲了。”
    阿远上前说道：“那我明天一起来接老人家出院。”
    李喜燕心中暗笑，阿远果然很会来事儿，而且不虚伪。
    她不禁看向阿远，阿远也看向她，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实李喜燕也不知道交换个什么劲儿，本来就是因为赞赏，所以才看了一眼，没想到看过之后，她觉得阿飞这一眼应该是另有深意。
    度允这时开口说道：“我今天去郊外的庄子里买了点野味儿，正好明天老爷子出了院，咱们摆一桌，野味儿味好，也不油腻，少吃点没事的。”
    东方亮瞬间就欢喜的笑，眼睛都在放光，“那太好了。”
    李喜燕说道：“是吗？现在野味在哪？”
    “车里。”
    “我现在想去看看，都有什么？”李喜燕兴致勃勃的问道。
    度允看她这个高兴样儿，心里也痛快，本来就是想让李喜燕高兴才去买的，他也没有多想，“行，去吧，就在车子后备厢里，阿远，带她去看看。”
    “行，”阿远立即说道。
    李喜燕跟上他一起走出病房，一直下了楼，她才问道：“有事儿？”
    阿远回头看了看，说道：“要不到了车那里再说吧。”
    “行，”李喜燕见他这么谨慎，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现在她让阿远办的也就一件事，是与度允有关的。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快步出了医院，走到汽车附近。
    “我在那个女人家附近，等到了和她一直一起混的那个男人，上次说了那小子是赌徒，我跟着他去了两次，他有一次喝醉了说，他不愁钱花，有人供钱给他花，有人取笑问他是不是姘头，那小子说当然不是，而是一个有钱人。”
    阿远把一张纸递给李喜燕说道：“我听了之后，就觉得可能是和那个茶楼里的男人有关，所以就去搜集了这些。”
    李喜燕正想打开看，阿远后面的话突然顿住了，平时圆润的脸变得紧绷，眼神刹那凌厉，“谁？出来！”
    他话没说完就把李喜燕挡在了身后，李喜燕一把那张纸放进口袋，一边盯着阿远看的方向。
    那个角落挺黑，又是在车子另一侧，要是寻常人还真发现不了，但阿远的听力要比寻常人好许多，有点动静他就听到了。
    果然，从那里走出一个人来，从黑暗中慢慢剥离，从身形上看，像是一个男人。
    直到到了近前，李喜燕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偏瘦，脸挺长，下巴还有胡子茬，脑门上有几道皱纹，眼角的纹路也挺深，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他紧抿着嘴唇，手微微握成拳。
    这个男人走得挺慢，腰杆挺直，他不言不语，始终沉默着，但李喜燕明显感觉到前面的阿远绷紧了身体，提高了警惕，而李喜燕也感觉到压力，这个男人……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气息。
    杀气。
    李喜燕也不敢大意，双手紧紧握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她忽然目光一凝，发现这男人的裤腿上沾了些什么东西，不像是泥点，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后背有些发凉。
    难道是……血？
    男人也不说话，阿元也没有说，双方就这么对视，都闷着一口气。
    正在僵持，忽然李喜燕听到身后又有脚步声响，她心里一沉，难道这男人还有帮手？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身后的人笑了一声说道：“我早就看着像你，你也认出我了吧？”
    李喜燕霍然转过头，度允大步走了过来，站在那男人的面前，度允也没有平时的闲适自在，而是严肃沉冷了许多，他站得笔直，气势逼人，和那个男势均力敌。
    李喜燕慢慢屏住呼吸，她感觉还从来没见过度允这样，像是从原来的皮囊里重新剖出了一个全新的他。
    不对，或者是说……本来的他。
    那个男人脸上挤出一丝笑，这一笑比哭都难看，有点吓人，他的声音也是十分特殊，声带像是破了一部分，像漏了风箱，这个难听劲儿就别提了。
    “没有想到你会来，更没有想到你会认出我，度允，你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度允打量着男人，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扬，“这么多看过去，谁又能和之前量样，又怎么会没有变化。只是有的变化别人看不出来，或者看出来，恭维你而已。”
    男人再次挤出一丝笑，直接问道：“你回来干什么？”
    度允回答道：“谈个项目。”
    “就这么简单？”男人追问。
    度允似笑非笑的说道：“不然呢，你以为我回来干什么？”
    男人的目光沉了沉，像是突然陷进了某种黑暗里，让人的心也跟着悠了一下，“我怎么以为你不知道吗？”
    度允摸了摸肚子，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也不想猜。这里的事儿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办完我自己的事儿我就回了。”
    “还是你好啊，转身就成了事业成功人士，这山不行就去那山，不像我啊，现在只能给人家打打野味，宰杀拔毛儿，”男人说得时候声音平静，声音也不大，但让人莫名觉得冷，李喜燕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疙瘩。
    度允不动声色的说道：“谁还能有好没有不好，好不好的，得看你自己走了什么路。”
    男人的眸子一缩，“我走了什么路？当初……”
    他话还没有说完，度允声音沉冷的打断他说道：“江成死了，他走的是黄泉路。”
    所有的声音都似乎在此时嘎然停止，风声都停了停，男人也沉默着，良久，他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所以啊，你猜，他看到你现在功成名就，你猜，他在阴曹地府会怎么想？”
    李喜燕摒住呼吸，大气也没有喘，眼睛盯着度允，度允沉冷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风良，你还有脸说这话？”
    原来男人叫风良，听这意思，他应该是那个卖野味地方的人，今天度允去了他认出了度允，但当时没有说，就一路跟踪，结果度允来了医院，他也就跟过来了。
    而且，可以断定的是，这个男人和度允的过去有关联，还是有大关系。
    风良嘴角翘了翘，眼角的纹路慢慢散开，“为什么没有？当初害死江成的人又不是我。你都比我活得好，我为什么提都不能提了？”
    度允的眼睛里陡然像是冒出火来，咬牙说道：“你说呢？他是为了谁才去那个地方的？”
    风良丝毫不落下风，立即反问道：“那么到底是谁偷偷跟着他，最终害死他的？”

 第五百零七章 危险人物

    李喜燕闷住一口气，紧张得浑身发凉。
    度允依旧沉冷，但李喜燕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意，惊涛骇浪一样，认识他这么久，李喜燕还是第一次见到度允这么情绪外露，还是这种情绪。
    风良丝毫不畏惧，句句都像锋利的刀子，扎向度允的心。
    度允盯着他，风良回视，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几乎要碰出火光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度允问道。
    李喜燕在一旁看着，她琢磨着，风良是不是想要点钱？说实话，从外表上来看，风良要比度允大个五六岁不止，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有点一言难尽，她现在基本可以确认，风良裤腿上的东西就是血，不过不是最初惊悚的想了人血，而是处理的那些野味的。
    他现在生活不如意，而度允无限风光，他一定会心里不平衡，所以，要些钱也是情理之中。
    但……李喜燕在风良再次开口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风良的脸色变了变，说道：“当然是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我们？”度允冷笑一声，“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永远不会成为我们。”
    风良并不以为然，“何必那么死板呢？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利益，为什么不能？”
    “你更在意的是利益吧，”度允一句说中要害，“风良，你不要再费心机了，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度允说完，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转身对阿远和李喜燕说道：“回去。”
    阿远让李喜燕走前面跟上，他断后，李喜燕回头看了看风良，他依旧站在那里，像根破旧的却挺拔如故的树桩。
    回到医院，走廊里很静，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度允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阿远频频和李喜燕对视，明显有点慌。
    李喜燕这心里也直打鼓，她不知道度允听见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为风良的事儿不痛快，还是因为别的，她接收到阿远的信号，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别乱慌，沉住气。
    阿远其实也知道，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承认的，否则的话……他不敢想，让他滚回去都是轻的。
    但他不后悔，他觉得，能为度允做点什么，但凡是对度允好的，他都愿意做，这是他的真情实意。
    李喜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这些告诉阿远，放心的让他去查，她现在担心的是，要是度允真的知道了，阿远要再想暗地查点什么就难了。
    正胡思乱想，已经到了病房门外，推门进去，东方亮微笑着说道：“把钥匙给他们了？看着了吗？”
    李喜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度允是下去给他们送车钥匙了，她本来也没有想着看什么野味，所以他们俩连车钥匙也没有拿，直接就奔下去了。
    度允回头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回答，李喜燕上前说道：“没，我一想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就吃了。”
    东方亮忍不住一笑，后面也没有再追问。
    李喜燕说完就有点后悔，总感觉自己像是有点心虚，急着解释的样子，不由得咬咬牙，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声，真是没出息。
    也不知道是看出他们之间的情绪微妙还是怎么的，东方亮岔开话题，说道：“明天你们就别都过来了，让这个小伙子……”
    他看向阿远，阿远立即上前说道：“老爷子，我叫阿远。”
    “对，让阿远来给我办一下就行，”东方亮说道。
    度允说道：“没事，我明天不忙。”
    东方亮看看他，又看看李喜燕说道：“还是别了，齐家那个丫头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万一再遇着你，麻烦，喜燕也别来了，那丫头看到你也是没完没了的问东问西。”
    东方亮一挥手，一语定乾坤，“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这没事儿。”
    李喜燕偷眼看了看度允，果然，在东方亮提到“齐艾敏”之后，他的动作微微一僵，然后不再言语。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其实这也不太对，反正感觉度允算是遇上麻烦了，虽然不能算什么大麻烦，有句怎么说来着，本事大不如不摊上。
    时间也差不多了，阿远主动提出晚上他来守夜，正好明天就可以办手续，不用再来回跑。
    李喜燕和度允一起离开医院，到了车子附近，度允警惕十足的看了看周围，李喜燕也在想，风良会不会还留在这里，但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应该是走了。
    因为也不知道度允到底听到了多少，所以，李喜燕也不敢多问关于风良的事，省得到时候不但得不到什么消息，反正把她悄悄调查情况的事儿给暴露了。
    度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半路，他闷声说道：“你这两天要多注意一点，上班的时候最好叫上阿远，让他送送你，上次的事儿不能再发生了。”
    他主动提起，李喜燕顺势问道：“你是在担心那个风良吗？他很厉害吗？”
    度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他和别人可不一样，更不是齐老头子手下那些人能比的，风良更像是一个亡命徒。”
    他说的是“像”，李喜燕还是能区别“像”和“是”的不同，她也能感觉到风良身上的气息的确和别人不一样，那种杀气很少见。
    “他是什么人？”李喜燕问道。
    度允叹了一口气，呼吸有些沉重，看着前面的夜色，李喜燕也感觉到有些压抑。
    在她以为度允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他说道：“风良最早的是时候是警察，后来被派去做了个卧底，再后来因为犯了错误就被开除了，但他坚定说自己没有错，屡次找局里，江成看他可怜，就想帮他一把。”
    他说到这里顿住，后面的没有再提，李喜燕也按捺住强大的好奇心没有再追问，她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比想象的比度允说的更复杂。
    度允让李喜燕在门口下了车，他没有下车，看着李喜燕进了院子，这才开车走了。
    李喜燕猜他大概是怕，万一风良再跟来，会对她构成危险。
    回到楼上，她先掏出那张阿远给她纸来看，上面写的是那个女人的姘头的一些基本资料和住处，还有他对那个供给他钱花的人进行的描述，字迹是阿远的，李喜燕想这应该是阿远打听来的，怕忘记了又怕有度允在话不好说就写下来了。
    看着那段描述，李喜燕觉得，的确很像是兰国洋。
    兰国洋……前些年的事情和他有关吗？李喜燕不敢确定。
    度允对以往的事只字不想提，但他并不是完全过去了，风轻云淡，要是那样的话，李喜燕也不会闲得没事非得让人家回忆过去，非得去揭伤疤，她之所以偷着查这事儿，甚至冒着吃力不讨好的风险，就是觉得，度允这样不闻不问，就是因为他太在意。
    因为在意，所以不去触碰，一直埋在深处，像一只鸵鸟，这太不像他。
    李喜燕把纸上的内容记下，然后把纸烧了，洗漱之后就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起了个大早，做了早餐在锅里温着，然后去了东方亮的院子，把他的屋子简单打扫了一下，天气不错，又把被子拿出来晒上，烧了点热水倒入暖瓶里，最后留了张字条，说早餐在她那边，回来了先去吃。
    把这些收拾完，也差不多到了上班的时候，李喜燕拿了包去公司。
    孟颖看到她来了，高兴的打了招呼，李喜燕听着她把昨天的情况汇报了一下，没有什么事，一切都是按步就班的，大家都做得不错。
    说完这些，孟颖又说道：“对了，总经理，昨天还来了两个人，说是问我们要不要电脑，还说，那东西很方便，比我们用笔用本方便多了。”
    李喜燕一听眼睛就亮了，电脑当然好，她本来想的是这边稳定了，再去南方那边看看，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普及，电子方面的东西都是那边先进一大步。
    没想到，竟然有找上门来的，如果真的可以率先引进电脑，那等到大潮流到来的时候，货运公司就会一跃成为龙头，利用其它公司熟悉的时间，把它们都远远甩在身后。
    她立即说道：“留下联系方式了吗？”
    孟颖点头，“留了。”
    她说罢，把一张卡片从文件夹里找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李喜燕接过名片，仔细一看，不禁心里惊讶，是他？！

 第五百零八章 记忆中的牛人

    看到这张名片，李喜燕顿时有些惊讶。
    她在前世就这个人颇有印象，在电子科技界，算是首屈一指的老大，一直都是无人超越，不过这位龙头老大非常的低调，很少接受采访什么的，也没有人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所以他的名字出现得多，但别的还是挺神秘的。
    李喜燕心里灵机一动，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算算时间，应该是这位遇到困难的时机，如果她能抓得住，那以后……
    李喜燕当即给齐树铭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她的想法，并表示当天会写出一个计划书，让齐树铭过目，齐树铭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和齐树铭达成一致之后，李喜燕拿着名片，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边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是比较苍老的。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您好，请问，这里有位叫阮和正的吗？”
    老妇人立即说道：“你说的是小阮吧？等下啊，我给你叫他。”
    没多久就听到那边有叫声，“小阮，有人找你，你的电话……”
    很快，那边有脚步声，随后有人略带着喘息，说道：“您好，我是阮和正。”
    李喜燕心里的惊讶很快压下去，说道：“阮先生，我是你来过的物流公司，今天方便过来一下吗？”
    阮和正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方便，您大概几点有空。”
    李喜燕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如果你距离不远，那就十点，如果远，就下午两点。”
    阮和正顿了顿，说道：“谢谢，十点钟，我会准时的。”
    他这一声“谢谢”，是由衷而发，李喜燕感觉得到，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阮先生，我们十点钟见。”
    挂断电话，李喜燕心想，阮和正一定是遇到难处了，有谁知道无限风光的背后，会有怎么样的艰辛过往，哪里有人能够随便就成功的，都是用无数的辛苦、心酸、心血、委屈等等的堆砌起来的。
    曾经有人戏称说，成功人士的心胸和肚量都比较大，因为那是曾经的心酸和委屈撑出来的。
    李喜燕没有耽误时间，开始着手准备公司换上电脑以后的各种好处，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发展前景就在之前的那本计划书里曾经写过，但是那只是一部分，并没提到电脑信息化这一方面，她一方面不能暴露太多，二是因为不想把事情描述太过夸大，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稳妥。
    她知道齐树铭相信她，但是有时候相信不代表不怀疑，比如她是农村的，连初中都没有读完，怎么就知道这？这很难不让齐树铭奇怪，又一时走不到那一步，所以李喜燕没有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阮和正出现了，他的技术他的知识比她有说服力多了，她就可以不开口，把这些交给阮和正来说。
    阮和正的确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其实上他的麻烦就一直没有断过，自从机缘巧和的去了一趟南方，见识了这些走在前面的东西，他就再也放不下，最后决定要做成这一行，挡都挡不住。
    可是这些新兴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容易接受，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听过他描述将来情景的人，大部分都把他当傻子，还有一部分根本觉得他是精神病。
    他走得很艰难，但没有想过要放弃，他知道这里这座城市发展得比较快，就带着家里的大部分积蓄来到这里，来了之后是处处碰壁，现在租住在一个大妈的房子里，办公和住的都在一起，每每给家里写信的时候还要报平安，以够妻子太过担心。
    说到妻子，阮和正就很愧疚，妻子虽然不懂他说的，但是很支持他，独自留在家乡工作，每个月还把微薄的工资寄给他一大部分。
    阮和正很珍惜这次和李喜燕见面的机会，他距离这里并不太近，一放下电话拿上包就往外走，到了李喜燕公司门口的时候，还差十分钟十点。
    前台对他有些印象，见他又来了，也听孟颖嘱咐过，就让他去了会议室，正要去通知李喜燕的时候，阮和正说道：“再等等吧，约好的是十点。”
    前台笑了笑，给他倒了杯热水，转身走出去。
    李喜燕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放下手里的笔，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时前台来敲门，微笑着说道：“总经理，您约的那个人来了，不过，他说……和您约的十点，让我十点再来跟您说。”
    李喜燕也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收拾好刚写的东西，李喜燕拿着去了会议，她推开门，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坐得挺直，穿着一件黑色厚外套，深蓝色裤子，脚上是一双半旧的黑色皮鞋，看得出来，穿得很仔细，平时很注意养护。
    听到声音，阮和正站了起来，看到走进来的是个小姑娘，他以为是总经理身边的人，来叫他过去之类，但他拿不准，就没有开口。
    李喜燕看到他的长相，和记忆中的重合，没错，就是他。
    这会儿当然比记忆中的要年轻，只是现在的日子过得艰苦，气色不如记忆中的好，胖瘦倒是差不多，后来的阮和正平时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次数不多，但提到过他挺注重健身，身材保持得很好。
    她走到阮和正面前，伸出手说道：“阮先生，你好，我是李喜燕，这里的负责人，咱们电话联系过。”
    阮和正眼中立即闪过几分诧异，他在电话里听出对方是个年轻不大的女人，但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年轻到这种地步，而且……他以为，李喜燕是个助理什么的，就是和他电话联系一下，没有想到，竟然就是本尊。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说什么掉价的话，握了手说道：“你好，幸会。”
    李喜燕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惊讶，暗自笑了笑，人生还真是奇妙，说不定会就到什么事什么人，这要是在前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和这位扯上什么关系，不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也算差不多了。
    收拾好思绪，李喜燕和阮和正入了座，她先开口说道：“我昨天没有在，听说，阮先生有电脑要出售吗？”
    “是的。”阮和正把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递到李喜燕的面前，等她打开之后，才说道：“现在我们都是用笔来记录，实际上用电脑来记录，会节省很多人力物力，这些文件还可以长久的保存。”
    李喜燕翻看着阮和正递过来的资料，他写的一手好字，听他说完，她合上资料说道：“阮先生，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的资料不是用打印，而用手写呢？”
    阮和正一愣，脸也有些发红发烫，他这段时间已经跑过很多地方，从来没有一个人提出过这个问题。
    他抿了一下嘴唇，心里的希望慢慢退下去，李喜燕已经把资料合上了，他不是没有看到。
    “阮先生，我的建议是，如果你觉得电脑化真的非常好，将来是必然的趋势，那你就应该从你自己开始，不是吗？”李喜燕微笑说道：“而且，我想电脑所带来的便利，不仅仅只是代替笔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这样，那这笔的代价也未免太大，还有后期的员工培训等等，都是需要成本的。”
    阮和正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电脑化带来是什么样的变革，只是……他看着李喜燕，他在来的路上是想了许多，但在看到李喜燕的那一刹那，他就有些……
    李喜燕回视着他，笑了笑，说道：“阮先生，你并非没有详细的计划，也不是对未来前景没有信心，你只是不相信我，对吗？”
    阮和正呼吸一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李喜燕继续说道：“因为你觉得，我年纪太小了，未必听得懂，也未必会相信你说的天方夜谭，对吗？”
    阮和正的脸更红，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李喜燕也不恼，她把自己写的计划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轻轻往前一推，推到阮和正的面前，说道：“阮先生，不如你先看一看，我写的计划书，如果你觉得你的电脑能够做到，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你再说别的也不晚，怎么样？”
    阮和正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点点头拿过计划书，页数并不多，也就是三四页，但是他第一页还没有看完就坐不住了。

 第五百零九章 画

    阮和正并没有按照想好的计划说，李喜燕猜他的心思也猜得很准。
    但是当李喜燕把计划书拿出来的时候，阮和正就坐不住了。
    他脸上的惊愕藏都藏不住，站起来说：“这……这是……”
    李喜燕对他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她写的这份东西，前两页就是电脑信息化的好处，后两页则是未来的前景还有互联网的必然性。
    阮和正没法不震惊，这些和他想的不谋而合，甚至是还要宽还要深，还要广。
    他去南方的那次，见识到了电脑的先进，对于互联网这块，也只是听说，因为时间短，并没有真切的看到，但他一直心动，就订了不少的报纸周刊什么的，多数是从那上面了解，也有很多人对未来进行过预测，他看得如痴如醉，但说出去没有人相信他，他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这些写在纸上。
    而且，他能看得出，李喜燕的这些和他之前看过的报纸周刊并不一样，那些只是预测，虽然对未来充满希望，但大多是一些不确定的用词用语，但李喜燕这个，是肯定的，她好像笃定这个时代一定会到来。
    阮和正很激动，他没法不激动，这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走了很久很久的夜路，久到忘记了来处，突然在前面看到一盏温暖的灯，有人微笑着提灯而来。
    他摒着的呼吸慢慢松开，悠长的吐了一口气，把计划书合上，他抬头看着李喜燕，眼神沉静。
    李喜燕把他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在看到他的眼神时，她不禁想，难怪阮和正能够成大事，单是这份冷静就是少有。
    阮和正缓缓说道：“总经理说得对，刚才是我没有把全部的都说出来，现在看了这份计划书，我是无地自容，更不知道说什么。”
    李喜燕轻轻笑起来，“阮先生过谦了，你的眼光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阮和正苦笑，“我哪有什么眼光和能力，别人都觉得我是傻子才是真的，要不是今天遇到总经理，我……”
    “那你也会坚持下去，不会怀疑自己对吧，”李喜燕虽然不知道前世的阮和正是遇到了什么转机，从而摆脱了困境，但是她想，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阮和正目光正加坚定，“没错，我一定会坚持，我相信这不是妄言，而是一定会到来的时代。”
    “我也相信，”李喜燕沉吟说道：“不知道阮先生现在公司地址在哪？”
    阮和正脸一红，但他没有隐瞒，正色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没有什么公司，就有一个不错的小朋友跟我一起住，我们租了魏大妈的房子，她前面是一间报刊亭，后面是小院，一共三间，我们租了两间，一间用来住，一间……办公。”
    他说到这里一顿，又继续说道：“说是办公，其实也没有什么公可办，我平时就是出去跑跑，他身体不好，就留在家里，做一些别的，补贴我们日常所用。”
    李喜燕点点头，心说的确是够艰苦的，不过，对她倒是有利。
    “阮先生为什么不去南方发展呢？那边对电脑的认知更多一些，也更容易接受，”李喜燕问道。
    阮和正笑了笑，“我也想，但是……不能离家太远，我家里还有妻子，她在老家工作，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她每个月接济我，我在这里也难以维持。”
    “你在这里难以维持，是因为在这里打不开市场，打不开并非是你能力不够，而是人们对于这种东西还处于茫然的阶段，比如你说卖飞机，别人连自行车都刚刚有，就算你的飞机再好，两个小时飞到美国，别人也不会买。”
    “……”阮和正吞了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这小姑娘……说话也太厉害了，打的比喻也真是胆大，不过的确是挺有道理。
    阮和正一时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那边的市场好，也想去，但是……
    李喜燕说道：“阮先生，不知道阮夫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是在老家的一家工厂上班，工资也不多。”阮和正想起妻子的辛苦，不禁有些惭愧。
    “这样吧，”李喜燕说道：“你要是愿意，就让她辞了那边的工作，来这里上班吧。另外，我还是建议你去那边闯一闯，资金方面的话，我这里先和你签订一单，当然，这钱也不能支撑太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个人可以和你合作，前期的资金由我来出，但是我不能一起去那边，这边的事儿我是工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阮和正眼睛睁圆，慢慢站了起来，他心跳得飞快，激动的无法言表。
    李喜燕也不急，等着他的回答。
    缓了好一会儿，阮和正问道：“总经理这样相信我？”
    李喜燕点点头，“相信。”
    “为什么？”阮和正追问道。
    李喜燕轻轻笑起来，“我是从海滨小城来的，也曾经有过一段特别艰难的日子，但我遇到了很多好人，有了他们的帮助，才我的今天。现在我多少有点能力，我也愿意帮助别人，阮先生，我并无恶意。”
    阮和正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并不是怀疑恶意，只是觉得……”
    李喜燕摆摆手，“其它的就不必多说了，以后日子还长着，我是不是也值得你相信，时间会证明的。阮先生，你回去准备吧，这次的货，以及和家里联系一下，另外还要准备去那边的东西。”
    “好，”阮和正也不再多说废话，他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做，不能辜负人家。
    他正准备走，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总经理，还有一件事，就是和我一起住的那个小朋友。他也是外地人，身体还不太好，他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我要是走了，他一个人……”
    李喜燕沉吟道：“这样吧，如果他愿意的话，让他跟你送货的时候一起来，我看看。”
    阮和正心里一喜，他知道李喜燕所说的看看，就是如果合适，就会留下人，给一份工作了。
    “多谢总经理了，他挺聪明的，而且，还有学问，写写画画也是很在行的，”阮和正一边说着，一边像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他那份计划书，说道：“你可以看一下，最后一页还有他随手画的东西，我觉得好玩，就留下了。”
    李喜燕微笑点头，“好，我会看。”
    送走阮和正，李喜燕微微吐了一口气，她想着今天回去以后得看看手上有多少钱了，之前她每个月拿到工资都会给家里寄过去大部分，后来妈妈又在那个小包袱里给她又捎回来了，说她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不但把她寄过去的又捎回来了，还多给了她一些，说现在家里日子好过，就是担心她。
    她后来也就没有再往回寄，这下倒派上用场了。
    李喜燕一边想着一边往办公室走，孟颖迎面走过来，怀里抱着一大堆文件，一个没有注意和她撞上，散了一地。
    “对不起，总经理，我没有看到……”孟颖满头大汗的说道。
    “没事，”李喜燕心想，单凭这么多文件，也得赶紧把电脑落实。
    她帮着孟颖捡那些文件，孟颖收拾完刚要走的时候，忽然说道：“嘿，这是谁画的小画儿，真有意思。”
    李喜燕低头一看自己两手空空，这才想起，把手里的那份也放到孟颖那里去了，“应该是我这里的文件，错放了。”
    她伸手拿过，目光在上面一掠，脚步突然一顿。
    她手指都有些发颤，眼睛越睁越大，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滴在那些小画上。
    李喜燕急忙抹了抹泪，生怕眼泪把画打湿晕染了，她回到办公室，仔细的看着那些小画。
    画的是什么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那些线条，那些熟悉的落笔，仿佛看到在自家的小店里，四周空气里弥漫着香气，灯光从头顶洒下来，落在周明烨的身上。
    喜凤和小猪围在他的身边，他手里拿着笔，脸上是暖暖的笑，认真的画着一幅幅精致可爱的小漫画。
    她凑过去看，上面画的是他们几个人的肖像画，他把她画得很可爱，还挺好看，眼睛大大的，头发长长的。
    “好看吗？”他问。
    她笑着没说话，只在心里表扬他，没有说出口，说出来了，万一他骄傲怎么办？
    此时此刻，她声音颤抖，“你画得真好看。”
    李喜燕看了好久，又迅速的拨出阮和正留下的那个电话，电话还没有接通，她又迅速放下。
    她心里不禁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周明烨没有联系他们？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难道是……失忆了？
    李喜燕不想想这种狗血的事儿，但是，她想不出其它的合理的解释。
    她现在万分后悔，没有问阮和正详细的地址，要不然的话，她现在就可以立即找过去。
    现在，只能耐心的等了。

 第五百一十章 搬离

    洛初夏看着这条短信息，一时间竟然觉得命运真是弄人，开玩笑都能开出花儿来。
    这条信息民上显示的是一个小区地址以及门牌号，正是肖小小的邻居。
    没有想到，那天搬家的，还真是周晓艳，她和余杨，竟然住到了肖小小的隔壁，回想那天她一夜没有睡好，而余杨和周晓艳竟然就一间之隔……
    洛初夏用力咬着嘴唇，口腔里弥漫着血腥气，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余杨和周晓艳得逞！
    这时手机再次响起，是梁南郡打来的电话。
    “信息收到了吗？”
    “嗯，”洛初夏努力压制着情绪，说道：“那个地方我知道。”
    “他们一定会动起来，你别急，现在不是时机，你……要不要先搬出来？”
    洛初夏很想拒绝，但是她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恨余杨入骨，还要天天面对着他演戏，看着他恶心的表演，她真怕自己忍不住。
    但是现在肖小小那里……也不能去了。
    妈妈那里她是不想去的，现在告诉妈妈，只会让她跟着自己担心而已。
    梁南郡理解了她的沉默，说道：“洛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有一处空闲的房子，你可以过去住。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洛初夏本来犹豫，听到他最后一句，莫名心里安了安，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好，那就麻烦梁先生了。”
    “不麻烦，一个小时以后，在小区外的路口，我等你。”
    梁南郡挂断了电话，洛初夏从床上爬起来，拖过行李箱收拾了自己的一些衣服，再拿上日常用的东西，看到镜子里苍白的脸，她用力拍了拍，忍下流泪的冲动，说道：“洛初夏，你给我出息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离了谁都得过！”
    她洗了把脸，又化了个淡妆，时间也不早，她去厨房煮点东西吃，无论如何，肚子里的宝宝都得照顾的。
    婆婆和容姨还在客厅里，现在俩人的心情都不太好，看到洛初夏自然也没有好气。
    “你总算出来了，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好像谁没有怀过孩子一样。”
    容姨在一旁劝，实际上就是火上浇油，“别说她了，城里媳妇嘛，不像咱们乡下的，皮实，挺着个大肚子还去下地干活呢。”
    洛初夏关上厨房的门，把她们的话都关在门外，隐约听到婆婆尖声骂了一句，她才懒得理。
    吃了点东西，感觉舒服了不少，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婆婆推门进来，一见她正在吃东西，脸立即沉了下来，“你在偷吃什么？”
    洛初夏淡淡说道：“我在自己家，自己挣钱买来的东西，不叫偷吃，外人才是。”
    “你……”婆婆一怔，怒气更浓，“你自己在这里……”
    “是啊，”洛初夏把筷子一扔，打断她的话，“你来的时候说是照顾我，可是一顿饭也没有给我做过，我只好自己做，总不能我还命令你吧？”
    她现在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脾气也不好，为了余杨才事事都忍得下，往自己心上插刀子，现在她也想通了，这对黑心的母子还惦记着她的房子，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这老女人也只能是痛快痛快嘴，不敢对她怎么样。
    “你，你这个……”婆婆气得用手指着她，瞍珠子瞪得溜圆，容姨跑过来扶住婆婆说道：“城里媳妇，你不能这么对你婆婆说话，她是长辈，你一个小辈儿，怎么能这么没有规矩？”
    洛初夏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容姨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缩了下脖子说道：“再说了，你婆婆对你也不错，经常夸你。一家人怎么能计较那么多？”
    “是啊，”洛初夏抽了张纸巾擦擦手，“都是一家人，容姨啊，你跟谁是一家人？”
    “我当然跟……”容姨一噎，察室她的意思不对，后面的话也没再说。
    时间也差不多了，洛初夏去卧室拿了箱子往外走，婆婆立即问道：“你这又要去哪儿？还能不能消停了？”
    洛初夏舒了一口气，说道：“警察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得去检查身体，万一有什么问题，还得住院治疗，再说了，这家里……也不利于养胎，我现在养胎的事儿最大。”
    果然，她一提警察来过的事，婆婆和容姨就有点心虚，不禁哑了火，她不禁冷笑，拖着箱子出了门。
    刚到路口，就看到一辆车打了打双闪，她刚一靠近，梁南郡从车上走了下来。
    霓虹灯光已经亮了起来，线条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映在梁南郡的身上，他穿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干净清爽，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洛初夏的心里不禁浮现四个字。
    芝兰玉树。
    只可惜，洛初夏很快让自己的理智回落，她和梁南郡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不会有别的什么瓜葛，她一手放在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她决定以后就和孩子相依为命。
    梁南郡把她的行李箱提上车，又为她打开车门扶她进去，这才开动车子向前走去，车窗外车流滚滚，灯光千万条，洛初夏抵着车窗，心里滋味复杂。
    悠扬的音乐声忽然响起，在车子里慢慢流淌，洛初夏惊讶道：“梁先生也爱听这首曲子吗？”
    梁南郡微微笑了笑，点头说道：“是的，我的车里只有二胡的cd，是不是有点土？”
    洛初夏也被他的笑和话感染，勾了勾嘴唇说道：“不会，我也喜欢二胡音乐，这首很大气，是陈先生的经典作。”
    “难得还能在这方面和洛小姐成为知音。”梁南郡轻声笑起来，车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和洛初夏聊起来的时候，他会有难得的放松，不用设防，不用有顾虑。
    洛初夏没有再说话，沉浸在音乐声里，她之前最喜欢听这些，每逢周末都会一边放着音乐一边打扫卫生，整个人都是愉悦的，自从婆婆来了之后，各种催生，她就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里，忘记了这么东西和曾经美好的感觉。
    正在感慨，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摸出来一看，看到上面的名字就不禁冷笑。

 第五百一十一章 曾经的一束光

    李喜燕的心都是乱的，像塞进了一团草，没有任何的头绪。
    她忽然又想起来，阮和正曾经说过，他们租住的房子是魏大妈的，魏大妈在外面有一间报刊亭，还有一台公用电话，他留下来的这个号码，就是那台公用电话。
    想到这里，她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她的心都要跳出来。
    过了一会儿，那边有人接起，她摒住呼吸，果然听到那边是一个大妈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的地址是在哪里？”李喜燕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问道：“我想订本杂志，到处都找不到，听说您这里有。”
    “哦，这样啊，我这里是在安定大街十二号。”大妈热情的说道。
    李喜燕迅速把地址记下，拿着那张纸盯了半天，然后才回过神，迅速往外走。
    出了门和孟颖说了一声，她就独自去了安定大街十二号，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度允。
    如果真的是周明烨，李喜燕觉得他没有和别人取得联系，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如果不是……那就更没有必要让度允也跟着空欢喜一场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喜燕想敲定了再说。
    这里并不难找，找了辆三轮车，李喜燕在三轮上随着道路的起伏颠簸，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在风里荡，她紧紧抓着一边的扶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到了。”
    李喜燕跳下车，有些踉跄，腿麻了。
    果然，看到马路对过有一个间报刊亭，是深蓝色，很干净，窗户支着，前面摆着一个小摊子，放着一些报纸杂志，从窗口望进去，里面也有不少的书，还有一部电话，和一个正在拿着鸡毛掸子的大妈。
    李喜燕深吸了一口气，慢步穿过马路，走到跟前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大妈注意到她，笑眯眯的说道：“姑娘，你要买什么？还是打电话？”
    李喜燕笑了笑，问道：“请问，您是姓魏吗？”
    “是呀，”魏大妈点点头，把鼻梁上的老花镜拿了下来，一张圆圆的脸，皱纹细密，很亲切慈祥。
    “我……想订本杂志，”李喜燕目光在她身后一掠，一指其中一本。
    魏大妈把杂志拿下来递给她，李喜燕拿了钱，问道：“魏大妈，阮和正是不是住在这里？”
    “对呀，”魏大妈笑着问道：“你认识他呀？”
    “嗯，从他这买的电脑，他在家吗？”李喜燕问道。
    魏大妈摇头说道：“上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呢，他呀，都是早出晚归的。”
    李喜燕心想，大概是自己雇了三轮，走在他前面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她看了看后面的院子，问：“我能进去等等吗？要是实在不回来，我再给他留个字条。”
    “行，你去吧。”魏大妈爽快的说道：“小周还在里面呢，他们俩一起的，你要找什么东西，小周也能帮你找。”
    “小周？”李喜燕心口一跳。
    魏大妈点点头，李喜燕往院子里走去。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中午，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暖暖的，从天空洒下来，院子不大，收拾得挺干净，角落里还种着一棵树，不知道是什么，现在的叶子已经落光，只剩下光光的枝杈。
    屋门口站着一个少年，背对着李喜燕的方向，手里拿着一张旧报纸，正在轻轻的往窗户上糊，他很认真，十分专注，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地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几乎就是那一眼，李喜燕也看得出，眼前的人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个。
    他的头长发了，但发质仍旧很好，黑黑亮亮的，看上去很软，后脑勺上有一缕还翘了起来，在微风里一颤一颤的，李喜燕看着有些想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周明烨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过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霍然睁大了眼睛，眼底闪过狂喜，惊讶，还有一丝惶恐。
    没有迷茫，李喜燕泪眼模糊，但她努力看清了，周明烨的眼中并没有迷茫，那她担心的狗血的失忆剧情就是没有发生。
    但她的心里也有些沉重，为什么……他不和家里联系？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太过震惊，太过意外，各种滋味轮番涌上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风声掠过，呼呼的在耳边作响，曾经发生过一切在眼前走马灯一般，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
    李喜燕抹了抹泪，湿乎乎的一片，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阮和正惊讶的声音传来，“总经理？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抱歉，我刚刚回来，来，请进吧。”
    阮和正说着，走到她面前，看到她的神色又顿住，满心的疑惑，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看了看周明烨，用眼神询问，又说道：“小周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周明烨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到李喜燕的面前，说道：“别哭了，再哭人家都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李喜燕刚控制住的泪水又唰一下子流出来，“难道不是你欺负我吗？我……我找了你那么久，听说这边有你的消息，就自己跑了过来，你怎么就……”
    阮和正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流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俩早就认识了。
    他默默回身进了屋，烧了点热水准备上，坐在屋子里往外看，院子里的少男少女面对面站着，他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很美好。
    周明烨看起来沉稳了许多，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李喜燕有些心疼，她又何尝不知道原因，家逢变故，最亲的人死了，曾经以为是好大哥的人居然是幕后主使，这让谁也不能接受。
    周明烨抬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李喜燕的脸上，轻轻为她擦着泪，小心又仔细，像是生怕弄疼了他。
    李喜燕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处伤疤，从手腕一直向里面延伸去，不知道究竟有多长，但从手腕处就可以看得出很狰狞，可想而知当时的伤口有多深。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他的，“你手怎么了？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受伤？”
    周明烨的手抖了一下，李喜燕感觉到，更用力的握紧了他。
    “进屋去说吧。”周明烨轻声说道。
    跟着他进了屋，阮和正躲进别的屋去准备资料，给家里写信什么的，周明烨让李喜燕在小板凳上坐下，炉子里的火挺旺，吐出火苗，炉子上的小铁壶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着，冒着白色的热汽。
    周明烨倒了杯热水给她，又往杯子里放了两片绿色的叶片，不知道是什么，递给她说道：“暖暖吧。”
    李喜燕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脚冰凉，不过也不全是冻的，她接过来，暖意从指尖弥漫，直到心底。
    “你……”
    她刚一开始口，周明烨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我？”
    “嗯，”李喜燕点点头，“我听齐树铭说，有过你的一点消息，我想过来试试。”
    周明烨低下头，长长的眼毛垂下，挡住他眼底的神色，李喜燕看着他，感觉他身上有了一种不太好容易的阴郁。
    心里更加疼得厉害，曾经的周明烨，多少明媚活泼啊，简直就是一束光。
    “我也是前一个月才清醒过来的，”周明烨往门外看了一眼，“是魏大妈救了我，我写过信给你。”
    李喜燕一惊，周明烨又说道：“不过是没有寄出去，很傻吧？我没有想到，你更傻，居然自己一个人跑来。”
    李喜燕感觉鼻子又一酸，捧着水抿了一口，丝丝的甜，她压下想要哭的冲动说道：“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大家都很惦记你。”
    周明烨没有吭声，他没问其它人的情况，甚至没有提蒋五爷。
    李喜燕仔细观察着，她隐约觉得，这下症结，说不定就是在蒋五爷身上。
    因为什么？李喜燕快速思索，她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难道是……
    她很想问，但这个时候她不想太刺激周明烨，好不容易见到他，其它的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中午的时候李喜燕留下吃了顿，魏大妈也挺高兴，张罗着做了几个菜，阮和正还把半瓶酒了拿了出来，几个人团团围坐，热闹又舒畅。
    吃过了饭周明烨带上李喜燕出去走走，这一片她还真没有来过，走着走着就到一片水边，看着不大，迎面吹来的风倒挺大，还很凉。
    李喜燕站在水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第五百一十二章 我的地盘我作主

    李喜燕让前台的人把齐树铭派来的人请进来，她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在心里琢磨下班以后的事。
    听到有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哎，你这儿不错啊。”
    李喜燕听到这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猛然抬起头来一看，震惊的瞪了瞪眼，“你怎么会来？”
    齐艾敏自己转身坐在椅子上，往她跟前凑了凑，皱眉说道：“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我怎么会来？我不能来吗？我为什么不能来？”
    李喜燕一看到她，就有些头疼。
    齐艾敏这人……怎么说呢，也不是让她觉得特别讨厌，至少比之前她在海滨小城时遇到的极口们强，什么老妖婆和李占军夫妇之类的，但也没法喜欢。
    其实细想想，齐艾敏比齐树峰强多了，至少没有害过她，除了自以为是齐家的人，目中无人一点别的目前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毛病，李喜燕对这些也不往心里去，主要是现在对度允的纠缠，让她很是头疼。
    听到齐艾敏的三连问，李喜燕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我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在等齐总派过来的人，很忙。”
    齐艾敏笑了笑，眼睛眯起来有些坏，“你不用等了，他派的人不会来了。”
    李喜燕皱眉看着她，她点点头，指指自己的鼻尖，“没错，就是我，我把人顶替了。”
    李喜燕抽了一口气，“小姐，你知道那人是干什么来的吗？你就顶替他来？”
    “知道啊，”齐艾敏手托着下巴，“不就是来拿资料吗？你给我也是一样，你放心，我会帮你办好的。”
    李喜燕还没有答应，她又继续问道：“要是我给你办好了，你应该谢谢我吧？”
    “把度允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怎么样？”齐艾敏说着说着，脸居然还红了，露出几分娇羞的样子。
    李喜燕看得心头一抖，我天……看这样子不像是一时兴起玩一玩，这像是动了真心啊。
    “我也……”李喜燕抚着额头，“我也不是天天能见着他，他什么时候来，我也不知道，也没有其它的联系方式，以前他还没有来的时候在小城的时候倒是有写信的方式。”
    “那有什么用啊，”齐艾敏撇撇嘴，“他现在不是在这儿了吗？又不在小城。哎，我记得他有个大哥大啊。把号码要来呗。”
    “……”李喜燕可不想花样作死，正想着要怎么拒绝，门外又有人呼哧喘气的跑了进来。
    是个身材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脑门儿上都是汗，头顶上也在冒汽，从远处看跟着蒸汽小火车头似的，扶着门框一个劲儿的喘，他身后跟着前台的人。
    李喜燕摆了摆手，让前台的人回去，齐艾敏一见这个男人，顿时站了起来，皱眉说道：“哎，我说，老刘，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有事儿我就办了，怎么，信不着我呀？”
    听了这话，李喜燕也能琢磨出这是谁了，被叫做老刘的男人一手掐着腰，一手摆了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齐大小姐，咱不带这样儿的，您……抢了我的活儿不说，还把我自行车给弄没气儿了，我这一通推着跑，差点没累死。”
    李喜燕忍住笑，看着他的模样儿实在有点忍不住，转过身倒了杯水递给他，说道：“刘师傅，请坐下歇会儿吧，喝口水。”
    “什么刘师傅，”齐艾敏翻了个白眼儿，“这是我们齐总的得力干将，刘大经理。”
    刘经理接过水，笑了笑说道：“李总经理年轻有为，我不值得一提，不值得一提。”
    他的脸胖胖的，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双下巴，一侧的脸上还有个酒窝，挺讨喜，反正看着比裴经理好多了。
    齐艾敏听了刘经理的话，嘀咕了一声说道：“马屁精。”
    刘经理也不恼，喝完一杯水，明显缓了不少，微笑问李喜燕道：“总经理，齐总让我来拿资料的，请问，准备好了吗？”
    “好了，在这里。”李喜燕把资料拿出来，往前一递，刘经理伸手过来拿，还没有接到，直接被齐艾敏给抢走了。
    刘经理这下有些急了，“哎，齐小姐，这……”
    齐艾敏把资料握在手里，笑眯眯的说道：“这个给我就行了，我拿给齐树铭，怎么，我你还不放心啊？”
    刘经理心说我还真不放心，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出口，犹豫了一下说道：“齐小姐，不是不放心，而是我是在其位谋其职，这是齐总交待给我的事儿，我得办好不是？他最近忙，我得为他忧，这点小事儿要是我都办不好，那回去以后也没法交待，到时候他问起来，我也没法回答，齐小姐，您还是给我吧。这一定是重要的东西，要是被其它人看到，对你我人都不好。”
    李喜燕微微挑眉，这位刘经理看着挺“圆润”，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但是句句都挺有道理，能说到点上，还让人不敢轻视。
    齐艾敏反应有点过度，“哎，你说其它人是什么意思？指谁，我哥哥吗？”
    刘经理笑容不改，摇头说道：“我可没说，公司资料嘛，一定是重要的，齐总不想让看到的人，都算。”
    这话就有些分量了，刘经理也不是一味的软，能成为齐树铭得力干将的人，又怎么会是个一般的人，更不会是个怂货。
    齐艾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正想反驳，李喜燕开口说道：“齐小姐，请把资料还我吧。齐总和我通过电话，让我交给他派来的人，很显然，你不是。”
    齐艾敏见李喜燕也不站在她这边，不禁有些挂不住了，沉了脸说道：“我不交，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刘经理一时没有哼声，齐艾敏的个性他是知道的，要是弄不好……他还没有想完，就听李喜燕说道：“这是货运公司，不是齐氏。”
    齐艾敏一愣，刘经理也转头看向李喜燕。
    “你什么意思？”齐艾敏说道。
    李喜燕轻笑一声，一双眼睛黑沉闪亮，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偏头看着齐艾敏，“我的意思是，这里是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如果你不拿回来……”
    “怎样？”齐艾敏下巴一抬问道，样子虽然骄傲，但她心里有了几分心虚的感觉。
    李喜燕手指间转动着一支笑，她淡淡说道：“不怎么样，就是你不交出来，就走不出这里。”
    “你……”齐艾敏睁大眼睛，没有想到她能这么说，咬了咬嘴唇说道：“你敢！”
    李喜燕无所谓的说道：“你可试试看，看你能不能走得了。”
    气氛一时僵住，齐艾敏还真不敢试，试容易，万一她真拦呢？要是走不了，那丢人可丢大了。
    刘经理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李喜燕说得这么直接，刚开始看到李喜燕这么年轻，他心里还犯嘀咕，其实他早就听说了这边的事，知道有个新来的李总经理，还是年轻的小姑娘，深得齐总的器重，他一直好奇，究竟是个什么人。
    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凭这份胆量，就值得齐树铭的器重。
    刘经理笑了笑，对齐艾敏说道：“齐小姐，您看，今天是我的不是，我应该早点出来，早点把资料带走，就不用麻烦你走这一趟了，这么着您把东西给我，我回去交差，怎么样？”
    这无异于给了齐艾敏一个下台阶，她看了看李喜燕，又看看刘经理伸出的手，恨恨的咬了咬牙，有些不甘的对李喜燕说道：“你把度允的号码给我。”
    李喜燕抬眼看着她，一言不发，沉默中齐艾敏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刹那间逼来，让她心头狠狠的一跳，呼吸都跟着停了停，她不禁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慌。
    一慌乱心里的烦躁更浓，她甩手把资料拍到刘经理的手上，“给你，谁稀罕！”
    她说罢，也不再多留，转身走了出去。
    李喜燕也没有开口留她，转头对刘经理说道：“刘经理，有劳你了。”
    刘经理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里的资料，“总经理客气了，我一定带到，你放心。哦，对了，这是齐总让我给你的钱。”
    他说罢，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里，层层打开，里面是一些现金，他往前一推，说道：“齐总说了，如果不够再说。”
    李喜燕把钱过了数，在刘经理的条子上签了收，钱比她的预算多了一千块。
    她刚签完字，刘经理迟疑了一下说道：“总经理，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五百一十三章 撞破

    李喜燕抬眼看了看刘经理，对方也正看着她。
    “刘经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刘经理笑了笑，像一只可爱的熊猫，“总经理，我呢跟着齐总许多年了，我这个人比较笨，也帮不上他什么大忙，齐总这一路走得艰难，从四处碰壁到今天的确是不容易。他刚接管的时候还很年轻，有人说他不能服众，现在他手掌大权，又有人说他居心不正，反正就是……”
    刘经理顿了顿，笑容更加深了几分，“我的意思是，这家货运公司虽然说是齐总自己名下的，但也有很多人盯着看，有的时候……还请总经理多顾及一些。”
    他说到这里又停住，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李喜燕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双手撑住桌子，微笑说道：“刘经理的意思是说，让我事事多加注意，别多出风头，给齐总找不必要的麻烦，对吧？”
    她说得直接也干脆，把刘经理说出来的和想说还没有说出来做了个总结。
    刘经理反倒能些不太好意思了，清清嗓子说道：“啊，总经理，我……”
    “您不用再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李喜燕把水给他续上，示意他坐下，说道：“刘经理，您是全心为齐总着想，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看得出。您说的情况，我也能懂，特别是自从东方电机厂的事儿出了之后，只怕是反对声就更多了吧？”
    刘经理捧着水杯，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思考，不由得点点头，“是。”
    “所以说呀，”李喜燕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说道：“东方电机厂那边，和齐总收购的时候相比，那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要干出一番样子来，给那些反对的人看看，齐总的选择没有错，齐总没有看错他们。”
    刘经理若有所思，慢慢喝了一口水，眉头微微拧着，没有说话。
    李喜燕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这里也是一样的，从一开始这边就是引人注目的，连齐老爷子都惊动了，不过没关系，越是这样，我们就会走得越稳越好，不会给自己留退路，只能往前冲，豁出一切的冲。”
    刘经理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李喜燕，满脸的惊讶。
    “所以，刘经理不用担心，你是为齐总好，你是保守派，我也为齐总好，但我杀伐果决，什么也不怕，谁挡我我就杀谁。”
    李喜燕说的这个“杀”当然是打个比方，刘经理心里也清楚，但他仍旧被震了震，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
    不知怎么的，他也有些蠢蠢欲动，曾经的年青时光，那些跟着齐树铭大杀四方的日子，他还记得初次见齐树铭，心里特别……不相信，这么一个年轻人，真的能挑起这么重的担子吗？
    可事实证明，一路就这么过来了，齐树铭从当初的少年变得成熟，当初的齐家生意作坊也变成了现在的齐氏，风风雨雨的都挺过来了。
    他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的李喜燕，就像看到当初的齐树铭。
    直到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刘经理的脑袋还有点晕，他推着自行车离开门口，翘腿上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想起来，自行车没气了……
    电脑的事儿算是定了，钱也到位，就等阮和正把货送来，李喜燕给他打了电话，他一听很是高兴，说正在收拾，下午就能来。
    让李喜燕没有想到的是，下进的时候周明烨也跟着一起来了，李喜燕见到他实在是高兴，眼睛都笑弯了。
    之前装电脑的事儿李喜燕谁也没有说，现在东西一到，大家都十分高兴，李喜燕让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用来单独放这些。
    本来负责这些资料的员工也是单独的办公室，收拾倒也不难，加上用这种新式的东西，大家情绪都很高涨，没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李喜燕对周明烨小声说道：“走，我带你四处看看。”
    周明烨笑着点点头，跟在她后面四处看了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最后俩人在后院里的大树下站住，这个时候早没有叶子了，光秃秃的只剩下枝杈，但李喜燕觉得，和周明烨在一起，什么都是美的。
    周明烨抬头看了看树，笑着说道：“我记得你刚去小城那里的时候，租住的破院子里，就有这么一棵这样的树吧？”
    “是啊。”李喜燕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摆着一个夸张的姿势，学着当初周明烨的语气，说道：“谁拿了钱包？交出来！这是烨哥我的地盘，得我说了算。”
    周明烨被她逗得乐得不行，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瞎说，我是你那样的儿的吗？有那么傻吗？”
    李喜燕也跟着他笑，听到他不承认，忍住笑抬腿踢了踢他，“你就是这么说的，就是这么傻，还替曹梅母女出头，来欺负我。”
    周明烨笑着也没有躲，“我不是还不认识你嘛，要是现在，一定替你暴揍她们。”
    李喜燕轻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边飞过的两只鸟儿，这么冷的天，应该只剩下麻雀了，她微眯着眼睛，头靠在周明烨的肩膀上，轻轻晃着没有说话。
    说来也奇怪，之前她和周明烨在小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都是青春年少的那个青涩和懵憧，但这次重逢之后，周明烨成熟了许多，李喜燕感觉到他们之间更亲近了许多，那种感觉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感觉更离不开彼此，融入了彼此，成为了重要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会回去吗？”李喜燕问道，她的声音很轻，呼吸浅浅的拂在他的颈间。
    周明烨感觉有些微微的痒，但他没有躲开，她的气息很暖，像春日的风，天知道他醒来以后有多想她，有多想回去找她，不然他也不会你每天一封信的不停的写，哪怕她看不见。
    可是……他心里是有结的。
    家里的突生变故，让他像是从高处一脚踩空，直坠入深渊，差点连生命也没有了，让他难过的不只是父母的永远离开，还有……大哥在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一直疼爱他的舅舅，竟然……对他妈妈心存妄念，而且，本来他的身世就是别人口中的谈资，他说不介意是假的，他花费了那么多年，才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现在突然听说，他甚至连私生子都有可能算不上。
    那他是谁？舅舅到底只是舅舅，还是……他不敢想。
    也不想回去面对。
    “我……”周明烨沉默良久，他不知道怎么对李喜燕说，从心里来讲，他是不想瞒她的，对她坦诚，不撒谎。
    可是，这样的事，要如何说得出口？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无意中一转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他的身子一绷，李喜燕立即感觉到了，她睁开微合的眼睛，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也不禁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度允在不远处站着，他也是在和齐树铭谈事的时候听到有人来说，那个齐大小姐去了货运公司那边，刘经理的自行车半路上还被放了气，他打回来了电话，可能要晚一点回来。
    度允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十分恼火，他当即就一拍桌子，对齐树铭怒声说道：“没完了是吧？”
    齐树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原来以为齐艾敏只是闹着玩，或者是故意和他对着干，但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事儿，但他没有想到齐艾敏会胡闹到这种地步，竟然还闹到李喜燕那里去了。
    “我去看看，你别急。”齐树铭合上资料说道。
    “别，”度允吐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事儿和齐树铭没有什么关系，“我去一趟，如果她还在那里，我就当面把话说清楚，不能这么烦下去，我总躲着她干什么？我又不怕她。”
    齐树铭想，他说得也有道理，点头说道：“我跟你一起。”
    度允拒绝道：“你就在这里吧，万一她回来了，你再好好跟她说，把我的意思说明一下，让她死了这份心，要是好说好量的不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齐树铭知道，度允说得出做得到，并不会因为谁对他有什么意思就网开一面，他点头，郑重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度允没有想到的是，他急匆匆的来了这里，没有看到什么齐艾敏，倒是看到了日夜牵挂的人。
    而让他更加冒火的是，他看李喜燕那意思，是早就见过周明烨，而并非是第一次见面。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第五百一十四章 叫他什么？爸爸吗？

    李喜燕看到度允，心里就有些发虚。
    度允对她是非常不错的，不管是在之前的小城，还是在这里，而且度允到这里来，也是因为想帮她。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度允对她是没得说，而她却在周明烨这件大事上，对度允隐瞒了。
    李喜燕咬了咬牙，是祸也躲不过，她快步走过去，正想要开口，度允冷笑了一声，“行啊，你们是真好，嘴是真严，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吗？”
    这话里的怒意李喜燕听得出，她更无从反驳，正想着要怎么消消他的火气，周明烨走过来说道：“你别怪她，是我不让她说的。”
    度允盯着周明烨，眼白都有些泛红。
    李喜燕心里的愧疚更浓，要说对周明烨的担心，度允和蒋五爷一点也不比她少，她当然清楚这一点，刚出事那些日子，度允带着人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就差把海里的水倒出来了，蒋五爷更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人。
    这次一听她说有周明烨的消息，度允立即就过来了，还带来了和齐家的合作，如他所说，这个项目和谁做都行，可他们偏偏选了在这里的齐家。
    李喜燕心里发堵，又酸又涩，忍不住拉住周明烨的手，还没有说别的，度允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唇间，嘴里含糊的说道：“哦，你不让她说的，那你说说，怎么就不能说？怎么就……没和我们联系？你他妈知道吗，找你都快找疯了！”
    他说到最后有些激动，嘴唇一抖，烟从嘴里又掉了出来，度允二话没说，抬脚上去就踩，用力的碾，把烟踩得稀巴烂。
    李喜燕看得心头一跳，看了看周明烨，他一脸的平静，垂眸不知道在想在什么。
    “我问你话呢！你知道吗！”度允怒吼着说道。
    周明烨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他说道：“知道。他也在找我，是吧？”
    这话把度允问得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谁？”
    李喜燕却瞬间懂了，她有心想拦周明烨一句，结果还是慢了一些，周明烨看着度允说道：“蒋五爷。”
    度允再次愣了愣，眼睛一圈圈睁大，眼底涌着怒意，如滔天的浪。
    他伸手抓住周明烨的脖领子，“你说谁？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五爷也是你叫的吗？”
    李喜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心过去扒拉度允的手，又怕激得他怒意更浓。
    “那我应该叫什么？”周明烨声音平静的说道：“爸爸吗？”
    李喜燕一呆，度允也愣住，手上的力道也没有了。
    周明烨抬手慢慢整理着衣领，声音轻轻却如惊雷，“你是不知道，还是……以为我不知道？”
    李喜燕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早觉得周明烨有心结，这个结八成是和蒋五爷有关，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这是真的吗？李喜燕不敢胡乱揣测，如果是，她实在没法相信，就蒋五爷那种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叫别人爸爸那么多年，如果不是，那……周明烨为什么这么说？还有，当初他的妈妈意外身亡，蒋五爷的悲伤她也是亲眼看到的。
    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不禁想，听到这个消息，她都乱成这样，何况是周明烨本人了，这样想来，他好了之后没有和蒋五爷他们联系，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她看向度允，等着度允的回答。
    度允总算回过了神，脸上的怒意不减，而且还笑了起来，一脸的怒意带着大声的笑，看起来有些吓人。
    “周明烨，你……”他指着周明烨，李喜燕发现他的手指都在微微的发抖，“我真没有想到，你……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
    他“你”了好几次，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最后一跺脚，转身走了。
    他一边走，还一边在嘴里嘀咕，像是气得不轻，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不急，还踉跄了一下。
    李喜燕心里一紧，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她回头看了看周明烨，低声说道：“你说的……有根据吗？还是你的猜测？”
    周明烨一时没有回答，也没有动，目光看着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喜燕叹了一口气，看到他这样又有些不忍，低头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她放在唇边哈了哈热气，低声说道：“如果你有证据，或者有百分百的把握，我觉得也应该面对蒋先生，把事情说开。如果你没有的话，那是不是应该……”
    她还没有说完，周明烨抽回手，捧住她的脸，说道：“喜燕，你觉得我是讲理的人吗？是胡闹任性的人吗？”
    李喜燕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心也仿佛沉了沉，急忙摇头说道：“当然不是。”
    “我……我也想回到从前，可是，终究回不去了，不是吗？爸爸走了，妈妈也去了，就剩下我一个，”周明烨一边说，大颗的眼泪忍不住滴下来，“我原本以为大哥是疼我的，他是除了爸爸以外，唯一接受我的人，可是……到最后竟然……他还在临死之前告诉我，蒋……之所以对我那么好，那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他说到这里，脸上又扯出一个笑，一边流泪一边笑，李喜燕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私生子，这个身份我都好多年没能接受，背着人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到最后呢，我连私生子都不如！”
    李喜燕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握住，忍住眼里的泪意，说道：“明烨，你听我说，他根本就是骗你的，就是让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才这么说。你是你，不是任何人，你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你就是周明烨啊，有才华有情有意，那么多人喜欢你，喜凤，小猪，还有李林，他们不是因为你是谁谁谁的儿子，只是因为你周明烨。”
    “你随你妈妈的姓，是你妈妈的儿子，她那么爱你，为你选了她的姓，就是让你觉得，她是你最亲的人，你也是她最亲的人，你们拥有彼此，她现在不在了，你要纠结这些没用的，让她心里不安吗？”

 第五百一十五章 意外再生

    李喜燕没有想到，周明烨心里的心结，竟然是这样的。
    这让她十分震惊，更加意外，但她也清楚周明烨的为人，他不是个胡闹任性的人，看似飞扬不在意，其实他心思特别细腻，很多事情都是记在心里的。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顺着心思说，她觉得景明宇的话很可疑。
    “明烨，景明宇性格阴诡狠毒，他能做出这么多没有人性的事，对于他来说，说句谎话骗骗你，在你心里种下一根毒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李喜燕一边说，一边思绪，“他知道，你最大的助力就是人蒋先生，蒋先生也最疼你，景家倒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对他来说却是功亏一篑，他自己又要把命都丢了，他怎么会甘心？说句话就让你和蒋先生闹翻这么低成本的事，他为什么不做？”
    李喜燕说出的也是自己心里的疑虑，并非只是劝说周明烨，周明烨脸色凝重，紧紧抿着嘴唇，一时没有说话。
    在心里存疑了这么久，李喜燕也没有指望着他能立时就解开心结，种下一个种子只需要短短的时间，但要连根拔起，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了，先不要想了，我们慢慢来。你现在能好好站在我面前，我就非常非常高兴了，”李喜燕低声说着，嘴角露出笑意，“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周明烨抚着她的脸，她的脸小得惊人，他轻轻捧着，生性一用力就弄坏了，“我知道，我和你一样高兴。”
    阮和正和周明烨中午留在食堂吃了饭，本来李喜燕想请他们出去吃，阮和正很不好意思，提出他请客，李喜燕想想还是算了，他现在还不富裕，能省则省。
    之前周明烨出现的时候，公司里的人也有不少看见了，心里都很好奇，不知道这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是谁，后来见李喜燕带他四处转，就更加纳闷，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喜燕这样，那种高兴，是从心里流露出来的。
    周明烨一进食堂，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一方面因为他本身就挺出众，另一方面当然还是因为李喜燕对他的态度，熟悉李喜燕的人都一眼看出，周明烨对于李喜燕来说，一定不一般。
    李喜燕这一餐吃得很高兴，恍惚回到之前在店里的时候，和周明烨在一起，她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阮和正在这里忙活了一天，快下班的时候还有一部分，李喜燕让他明天再来，阮和正想想也答应了，他也想把这事儿做得尽善尽美，让李喜燕看看，他对得起她的信任。
    阮和正走的时候看了看周明烨，并没有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他也看得出来，他们俩的关系很好，那种久别之后重逢的喜悦，他可以真切的感觉到。
    他正想走，李喜燕对周明烨说道：“明烨，你和阮先生一块儿回吧，明天我带些野味给你们，很好吃的。”
    阮和正微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周明烨说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们俩一起出了公司，李喜燕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微微吐了一口气。
    她又何尝不愿意让周明烨留下来，和他在一起怎么都是不够的，可是她已经和阿远约好了，今天下班之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周明烨心里没有那个结，她也就和周明烨说了，他要是想去一起去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周明烨心里的结症所在，这话就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李喜燕收拾了东西下班，到了约定的地方，阿远已经在那里等她，见她来了，笑着迎上来说道：“这就去？”
    “行。”李喜燕点头答应。
    两人绕到大路，叫了一辆三轮车，“嘟嘟”着上了路，李喜燕坐在颠簸的三轮车里，迎面吹着寒冷的风，她心里也是暖暖的，周明烨回来了，她一想起这事儿，心里就喜滋滋，暖乎乎的。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好的事儿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周明烨心里的结。
    蒋五爷算是他的亲人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是舅舅的叫着，从小到大，疼爱都是真实的，对于周明烨而言，如果真的像景明宇说的那样，他也是十分痛苦的，他也不想失去蒋五爷。
    李喜燕心里十分清楚周明烨的纠结和挣扎。
    在知道是景明宇说的那一刹那，她连再杀一次景明宇的心都有了。
    阿远哈了口气，背对着风，说道：“快到了，咱们就在附近下车吧，别太靠近，那小子贼得很。”
    李喜燕点点头，到了地方，让三轮车停住，两人悄悄往那边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一片也没有路灯，房子也比较矮，还有些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李喜燕对这里还真是不太熟悉。
    她不由得佩服阿远，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查一个陌生的人，还愣让他给找到地方了，真是了不起。
    阿远一指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就是了，那里是个死胡同，就那一户。”
    “嗯，”李喜燕低声说道：“咱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停住了脚步，阿远也停住，竖起耳朵听了听，眼睛霍然一睁，“这……什么情况？”
    他们俩急走了几步，快步到了胡同口，往里面一看，那里站着几个人，门口还拉起了警戒线，明晃晃的在夜色里还挺扎眼。
    李喜燕和阿远刚一出现，也有人发现了他们，手电筒的光顿时一晃照向他们，“什么人？”
    阿远下意识往李喜燕面前一挡，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们就是……看看热闹。”
    对面的人往这边走了几步，“别看热闹，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
    阿远拉着李喜燕正准备走，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边走一边挑过警戒线，问拿手电筒的人说道：“怎么了？”
    一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李喜燕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过来。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一刀毙命

    李喜燕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从院子里面走出来的人。
    “小林警官，”她开口叫道。
    对方晃了晃手电筒，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李喜燕？是你吗？”
    李喜燕用手挡了挡光线，对方看清之后也收了起来，“不好意思，真是你啊，这么晚了，怎么……”
    小林警察看了看院子里，后面的半句话又吞了回去，他本来想问，李喜燕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脑子里忽然一转念，他又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又转头打量着李喜燕。
    “我们来这里是有事，”李喜燕坦白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撒谎对准都没有好处。
    阿远点点头，指了指院子里，“来找那个人。”
    小林警官再次回头看了看院子，一招手让他们俩跟上，走出胡同口，他才停住脚步说道：“你们俩来这里找那个姓闫的？干什么？”
    李喜燕叹了口气，说道：“那小林警官，你能告诉我里面出什么事了吗？那个男人怎么了？死了？”
    小林警官犹豫了一下，只是点点头，没有吭声。
    李喜燕也没有勉强，这是他的职责，有的话不能随便说。
    “看来有人比我们快一步，”李喜燕有些懊恼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为了度允的事，这个男人的背景，小林警官，你应该知道吧？”
    “你们是为了度允？”小林警官微微皱眉，“他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李喜燕看着小林警官的反应，不像是假的，而且她觉得，小林警官对他们说谎，并没有这个必要，骗他们什么呢？
    但她可知道不少，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
    她快速在心里把事情过了一遍，犹豫了一会儿拖延着时间，又放慢了语速说道：“嗯，我们一时也弄不清，这不是来问了嘛，之所以是觉得他和度允有关，是因为……他……”
    她这么哼哼叽叽的不愿意说，阿远也猜到了缘由，紧闭了嘴巴更是一言不发，就在一边装不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小林警官有些等不及了，低声催促道：“有什么你就说，我对度哥也是很有感情的，他的事儿我也想弄个清楚，你别磨蹭了，知道什么，快说！对错都没有关系，我会去求证。”
    李喜燕等的就是他这话，清清嗓子，像是一咬牙说道：“那我可说了。”
    “你说！”
    “我查到这个男的，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就是那个江成的老婆，”李喜燕越说越小声。
    小林警官的脸色微变，眼睛里闪过几分愤怒，但是没有什么惊讶，李喜燕一直细心留意着，发现小林警官没有这种情绪的时候，她问道：“你……早知道？”
    小林警官抬眼看了看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李喜燕说道：“没事，你抽吧。”
    “嚓”一声，打火机擦出一道火不，瞬间映亮了小林警官的脸，李喜燕清晰的看到他眉眼间的几分愁绪。
    “我猜着有这么个人，”小林警官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烟雾，说道：“但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东西。江嫂的事儿……刚开始我一直有派人盯着，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帮她，后来也不知道是她是察觉了还是怎么的，就搬家了，接连搬了好几次。”
    李喜燕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你说过。”
    小林警察慢慢抽了两口烟，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后来我也主不跟着了，反正江哥也不在了，江嫂不领情，我也没有办法。或许人家还把我的好心当成是束缚，以为我是想阻拦什么。其实想想也对，她还年轻，长得又不丑，两个人也没有孩子，没道理为江哥守一辈子寡。”
    他说到这里，狠狠的抽了几口声，烟尾的火光不断燃烧，一支烟很快见了底。
    他抽掉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到脚下狠狠踩住，说道：“后来我想，就随她去吧。后来也无意中听说过，她似乎找了人，我也就没有再细打听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人。”
    李喜燕看着他脸上的情绪，是真切的悲伤和不值，心里滋味也很复杂，她试探着问道：“那……里面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自杀？被杀？”
    其实要说“自杀”，李喜燕是不信的，那种人，怎么会自杀？一般都惜命的很。
    小林警官的情绪还没有恢复，闷声说道：“嗯，被人杀了，一刀毙命，很狠，插入心脏。”
    李喜燕微抽了一口气，下意识说道：“老手？”
    她这话一说，小林警官眸子一缩，点头说道：“很有可能，一般人不会那么准，也不会这么冷静，要是没有点功夫，不可能一刀就这么完了，那小子也不个省油的灯。”
    话音刚落，忽然不远处有声响，李喜燕转过头一看，有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速度不快，看身形像是个女的。
    李喜燕心里有个念头一闪，急忙躲到一旁的树后，示意小林警官和阿远不要说。
    人影慢慢靠近，一个女人从车上跳上来，小林警官也看清了，来的正是江嫂。
    小林警官抿嘴唇，江嫂一见是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正想调走就走，小林警官上前抓住她的车把，她立时就有些动不了，挣了几下没有反应，她有些恼怒的说道：“你干什么？”
    小林警官面不改色，手上的力道也没有松，“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你管我呢，你是我什么人？”江嫂怒声说道。
    小林警官慢慢舒了一口气，“我不是你什么人，但我现在管得着，你今天来过几次，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关你什么事？”江嫂仍旧不配合。
    “平时不关我的事，现在，今天就关我的事，”小林警官沉声说着，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让她不禁心头一跳。
    她抬眼往里面看，发现那里有一道明晃晃的线拦住，她之前好歹也是警察家属，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还有人进进出出，虽然看不清表情动作，但大致也能猜得出来。
    她心里发凉，越看越心惊，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林警官问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江嫂有些慌，但语气仍旧是在死撑，“你问我什么？我……今天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没有进去，我怎么会知道？你让我说什么？”
    她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小林警官沉声说道：“他死了。”
    江嫂脸色微白，眼睛看向里面，嘴唇有点颤，扶着车子的手也在抖。
    小林警官其实在心里也多半觉得不是她，刚才和李喜燕讨论的时候也说过了，死者是一刀毙命，凶手要是没有点力道，手上功夫没有准儿，也不可能做得到，何况这个柔弱的女人了。
    而且，她的反应也不像是装的，人在某一刹那的神色，是很难骗过人的，小林警官自认为经验丰富，不会看不出。
    但是他现在心里窝着火，他知道不应该，也不关他的事，可就是忍不住。
    “他那种人，烂货一个，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小林警官问着，说出每个字都带着微怒，眼前不断浮现江成的脸。
    江嫂一怔，转过头看向别处，咬牙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只是认识，谁说混在一起了？”
    小林警官哧笑了一声，慢慢说道：“我们在他家里找到女人用的东西，还有……里面穿的衣服，是不是你的，一检验就知道。”
    这话像耳光，抽在江嫂的脸上，把她刚才的话打的七零八碎。
    “是我的，怎么了？犯法吗？有谁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法律上有这么一条吗？你管得着吗你？”江嫂恼羞成怒道。
    “我管不管得着现在还说不好，”小林警官也是怒从中来，“跟我走一趟，问个清楚就知道了。”
    “你干什么你？”江嫂明显不愿意，“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你不怕丢了江成的脸？你不是一直维护着他吗？”
    李喜燕在树后听到这话，不由得皱眉，这个女人还真是嘴毒，在她看来，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小林警官的怒火更浓，“你还好意思提江哥？你还知道他要脸？我一个外人都知道维护他，怎么你就不行呢？你要嫁人，不愿意守着，行，没问题，可你好好的找个人嫁了呀，过你的日子去呀，你他妈现在算是怎么回事？跟这么个男人不清不楚，还成天顶着烈士遗孀的名号，你他妈恶心谁呢？”
    江嫂愣了愣，眼睛有些泛红，脸上突然露出笑意来，随即她越笑声音越大，最后竟然收不住了。
    “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还想打我吗？你是警察呀，多高尚啊，怎么着，敢打我吗？”她挑衅着说道。
    “他不能，我能。”阿远说完，挽袖子就走了过来，小林警官还愣着没有回过神来，他已经动手抽了上去。

 第五百一十七章 耳光声声告诉你

    李喜燕在树后听得真切，心里也气得不行，特别是听到这个女人挑衅似的叫着“敢打我吗？”她还真想出去揍人。
    但她还有理智，之所以回避藏起来，就是因为阿远之前给她的照片上，这个女人曾经出现在兰国洋的茶楼，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和兰国洋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李喜燕知道兰国洋不是一般人，经过那次的见面谈话，恐怕他已经打听过她，知道了她和齐家的关系，要是再让这个女人看到她，回头兰国洋知道了，一定会联想到别的。
    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想要痛快而导致更大的麻烦。
    她有顾忌，小林警官身为警察自然也不能打人，还是一个女人，但阿远不怕。
    阿远早忍不住了，一听这个女人挑衅，一声一声的叫，大步走上去，一边挽袖子一边说道：“他不敢，我敢。”
    话音落，耳光声就响了起来，“啪”一声响，阿远冷声说道：“这个耳光告诉你，要怎么当人！”
    “啪！”反手又一个，阿远再次说道：“这个耳光告诉你，要怎么当个女人！”
    “啪！”第三个响起，阿远继续说道：“这个耳光告诉你，要怎么说人话！”
    “啪！”第四个耳光响远，阿远没吭声。
    他也没词儿了。
    不过，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吭声。
    李喜燕先是一惊，随即咬了咬牙，暗自叫好，心想阿远真不愧是度允培养的人，就这份儿血性和义气。
    小林警官冷着脸，也没有吭声，他心头跳得厉害，但又隐隐觉得……打得好。
    江嫂愣了好一会儿，耳朵里嗡嗡的响，脸上也火辣辣的疼，她一时都无法接受，被人打了的这个事实。
    刚回过神儿来，尖声刚要叫，阿远立即说道：“你敢叫！再叫还打你信不信！”
    江嫂吓得后退了一步，看着冷面阎王一样的阿远，心里不甘也只能恨恨的闭上了嘴。
    小林警官叹了一口气，现在这种情况，再问下去也是互相没脸，他沉着脸说道：“你先回去吧，不过，最近别出远门，这边的情况也不要对别人说，有事需要调查我会再找你的。”
    “你找我……”她的脸肿了，说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大概是想说找她干什么，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总归是能走了，她也不再多说，急忙调转车头，飞快骑上车子走了。
    看着她远走，李喜燕才从后面出来，小林警官心情复杂，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躲，但李喜燕想，他要是明白过来，恐怕会起疑心，于是主动说道：“她应该没有看见我，否则的话，一回想起那天一起吃饭的有我，难免会给度哥带去麻烦。”
    这个解释也合情合理，小林警官点点头，有些郁闷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她……就变成这样了，本来好好的一个人……”
    这个话李喜燕没法接，她不了解死去的江成，更不了解这个女人，随便评论谁都不好。
    “那小林警官，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们就走了，等你不忙了，咱们再聊吧。”李喜燕说道。
    “行吧，你们先回去吧，天晚了，路上小心些。”小林警官嘱咐道。
    “好的，放心。”
    李喜燕和阿远走出胡同，看看身后小林警官又去忙别的没有注意，俩人对了一个眼色，立即加快了速度。
    他们俩心照不宣，都想到一起去了，刚才那个女人知道了赌鬼死去的消息，极有可能再去茶楼。
    出了小路，到了外面的大路上，很快就又遇到了一辆三轮车，阿远说了茶楼对面的地址，三轮车冒着烟儿直奔那里而去。
    没过多久就到了地方，两人跳下车，就在茶楼对过，没有过去细看，茶楼门前灯火明亮，虽然晚上喝茶的人不多，但现在还没有关门，李喜燕一眼就看见，门前停着辆自行车，正是刚才那个女人的，红色的座套，后面的车座上还有一个棉垫。
    “你看，”她低声说道：“那个女人果然来了。”
    “嗯，”阿远点点头，“要不我进去看看？”
    “不行，”李喜燕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更不能去冒险，如果这事儿兰国洋无关，那这个女人来找他，他也一定会警觉，如果和他有关，那他就更危险了，你不能去。”
    阿远看着远处晃动的灯光，心里有些不甘，“我小心点，应该没事，他应该不会想到，会有人跟着。”
    “不行，”李喜燕坚决不同意，“兰国洋不是一般的人，他做过警察，思维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你不能冒险。走，咱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和兰国洋之间一定有联系，这就足够了，其它的慢慢再查。”
    李喜燕心想着，查到这一步，再往下应该就会伴随着危险了，她本来想的是，今天和那个赌徒见了面，拿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之后，考虑和小林警官合作，他在明，她在暗，可以更顺利，也能有安全保障。
    但她今天晚上过去发现这种情况，又见到了小林警官，她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原因不是为别的，就是她觉得，小林警官应该是也被人蒙住眼睛了，否则的话，怎么阿远能查到的事儿，他却不能？虽然阿远的办事能力高，但阿远毕竟不熟悉，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小林警官还是手里有这种调查权力的人。
    而且，李喜燕看得出，他对度允是有感情的，不是假的，想查这事儿也是真的，但是他却连最简单的都没有查到，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李喜燕心乱如麻，今天晚上的发现有的在意料之中，有的却大大超出了预料。
    正想和阿远离开这里，忽然听到有人冷声说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李喜燕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不禁一愣，心头狠狠跳了跳，急忙转过身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过去，这一看之下，看到不远处暗影里站着的两个人，把她吓了一大跳，差一点惊叫出声。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又不是混蛋

    李喜燕转头看过去，眼前的情况把她吓了一跳，心都要跳出来。
    风良站在不远处，风良身后站着周明烨。
    李喜燕知道风良的狠厉，如果他要是出手对付周明烨，那周明烨一定连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她压住心里的惶恐，抢先对风良说道：“你是来我的吗？”
    风良收回盯着周明烨的目光，看向李喜燕，目光平静无波，嘴角扯了扯，算是笑过了，“不是。”
    李喜燕恍然，指着茶楼的方向说道：“你来找兰国洋？”
    风良微眯了眼睛，看着李喜燕，“你很聪明。”
    李喜燕深知风良的厉害，就如同猛兽一般，她心里紧张，脸上尽量是轻松的表情，“谢谢夸奖，那既然是这样，和我们没有关系，大家就各自相安无事吧。”
    风良若有所思，夜色里他的目光黑亮，像一头狼，“相安无事？可我怎么觉得，你像是知道什么。”
    “我们也是从那个赌徒那里过来的，本来查到点线索，结果他死了，我们的线索也就断了，至于兰国洋，那是因为之前他绑架了我，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看看他这里有什么动静。”李喜燕从容的说道。
    她说的话七分真，三分假，要是全说假的，她知道肯定骗不过风良，还会惹怒他，但要是说真的，现在她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再说，对这么危险的人物，根本不能全盘托出。
    “兰国洋绑架你？”风良拧眉问道。
    “是，”李喜燕点头，“因为他女儿，和我起过冲突，还被打了一个耳光，他为了女儿出气，所以绑架我。”
    风良看了一眼茶楼的方向，“没错，他的确很宠他的女儿。说起来……他的女儿就是他的软肋呀。”
    他的语气阴恻恻的，让人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喜燕丝毫不敢大意，摒住呼吸等着他下面的反应，半晌，他问道：“你和度允，是什么关系？”
    “之前在海滨小城认识的，”李喜燕如实说道：“后来我来了这里，他来找齐树铭谈事儿，刚巧我在齐树铭的手底下工作，就再次相遇了。”
    李喜燕没撒谎，说得也是事实，但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她相信，风良再狠辣，心思再缜密，那也是对他熟悉的人和事，而海滨小城的事，他不可能知道，她的来历，他也不会清楚。
    果然，风良淡淡说道：“等你见到度允，记得跟他说，好好考虑我说过的事。”
    李喜燕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她转头看了看阿远，两人若无其事的走过风良的身边，她拉住周明烨的手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手这么凉，走吧，我们回去。”
    周明烨也很聪明，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就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一般的人，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闭着嘴没有多说。
    现在握住李喜燕的手，感觉她的手心全是汗。
    他诧异的看了看她，但没有把疑惑问出口。
    见路口他们就拐了进去，走了一段之后，李喜燕小声让阿远看看身后，风良有没有跟过来，听到阿远说没有，李喜燕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你怎么会来的？”李喜燕问周明烨。
    周明烨笑了笑，看着她说道：“你说呢？你在公司里的时候，那么想赶我走，我就知道了你有事儿瞒着我，所以就悄悄跟着你，没有想到，果然有事儿。”
    看到他笑，听着略带责备却轻松的话语，李喜燕的心里暖暖的，仿佛回到了从前，周明烨还是那个明朗阳光的男孩，她也轻声笑起来说道：“真是聪明，被你看出来了。”
    “刚才那个人是什么人？”周明烨问道：“怎么会问起度允的？”
    李喜燕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说道：“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想瞒你的，这不是怕你不开心嘛，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们就开始调查这事儿了，那个男的……说起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得找个时间富裕的时候慢慢说。”
    周明烨气得发笑，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是非不分的混蛋啊？什么事归什么事，度哥对我那是没得说，他要是有什么事儿，我能不管吗？你可别往我身上推了你。”
    李喜燕听到他这么说，也很高兴，“真的？你不生气？”
    “你不跟我说，把我想成混蛋我才生气，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周明烨故意拧了眉说道。
    李喜燕深吸一口气，“走，回家去，我跟你好好说。”
    阿远在后头跟着，也跟着高兴。
    三个人一路回了李喜燕的小院，李喜燕让阿远先去东方亮那边看了看，没多久，阿远就悄悄跑回来说道：“哎，我告诉你们啊，度哥可在那边呢，我估计呀，他是来了这边，看到没有人才去了那边。会不会是等你回来呢呀。”
    李喜燕一想，绝对有这个可能性，度允一直嘱咐她要注意安全，生怕风良再来找麻烦，那天就是她回来晚了，度允在这门口等。
    她心里有些愧疚，对阿远说道：“嗯，你去跟他提一下，就说看到我回来了，估计他就放心了，今天别特意跟他提我，他生着我气呢。”
    阿远一愣，“为什么呀？”
    “唉，总之别提吧，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成，”阿远也没有细问，转身走了。
    李喜燕让周明烨进了屋，又烧上一壶热水，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度允的事，牵扯到许多陈年旧事，他之前的事儿，你听说过吗？就是去海滨小城之前？”
    周明烨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知道一点，听说是因为在原来的地方犯了什么事，被舅……被救出来了，所以就去了海滨小城，至于为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他原来是在这里吗？”
    李喜燕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而且，我觉得，他八成是被冤枉的。所以，我才想替他查明真相。”
    周明烨说道：“那他……自己的意思呢？”
    李喜燕摇摇头，“他好像挺抵触的，不想谈这个事儿，也不想查明真相。”
    周明烨觉得奇怪，哪里有人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一辈子那么长

    李喜燕抱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感觉浑身上下舒坦了不少。
    天越来越冷了啊……不过，好在在刚刚要冷的时候，把周明烨找了回来，那这个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
    她浅浅笑起来，歪头看着周明烨的侧脸，暖暖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真是好看。
    “看我干嘛？”周明烨摸了摸脸，他还在思索刚才提到的度允的事，一转头看到李喜燕这么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看你好看，”李喜燕直言说道。
    周明烨一愣，然后突然往前一凑，“好看吗？我也觉得，那你多看会儿。”
    李喜燕忍住笑，“好啊，多看会儿。”
    “一辈子，行不行？”周明烨轻声说道。
    李喜燕点点头，“好啊。”
    周明烨再次愣了愣，脸上的笑意微僵，随后笑容放大，眼睛里的狂喜挡都挡不住，“真的吗？”
    “是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喜燕说道。
    李喜燕看着他年轻的脸，她知道，周明烨是认真的，刚才是借着那个劲儿说了出来，没准如果她被吓一跳，或者一时没有答应怎么的，他会假装是开玩笑。
    倒是她这么痛快的答应了，让他有些意外。
    “喜燕……”周明烨有些无措，欢喜的忘记了该说什么，李喜燕突然伸手拥住了他，温热的气息就喷在他的颈间，他的身子都要化了。
    “我们好好在一起，将来一定会好的，所有的所有，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李喜燕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欢快的冲进他的耳膜。
    “好。”周明烨的眼睛泛起潮意，他回答的同时，也伸出手臂，用力的拥住了她。
    这是他自从家里发生变故以来，最最欢喜圆满的时刻。
    俩人头碰着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墙上的钟敲了十下，周明烨看了看外面，说道：“这么晚了，我……”
    “今天就留下吧。”李喜燕说道。
    “哈？”周明烨一下子脸就红了，眼睛都有些躲闪。
    李喜燕一看他这样儿就知道他是想歪了，又乐又气，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说道：“你想什么呢，我这儿有好几间卧室，再不济还有沙发，你留下来，我们商量一下度哥的事儿啊。”
    “行，”周明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还是得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儿，我觉得，风良是个知情的人。”
    “风良？”周明烨拧眉说道：“那个在茶楼外面遇到的男人？”
    李喜燕点头说道：“没错，那个家伙可不是个吃素的，是个狠角色，度哥对他也有些忌惮。”
    她到这儿突然顿住，周明烨以为她想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你之前是叫度允什么来着？”
    周明烨愣了愣，“也……说不准，有时候叫叔，有时候叫老度，怎么了？”
    李喜燕忍不住一乐，“那我刚才说度哥，你也不拦着我？”
    周明烨猛然明白过来，“好啊你，这个时候还想着占我便宜？”
    李喜燕笑得前仰后合，“没有，真不是故意，之前我一直叫他度先生，后来不是觉得太生疏嘛，就顺口跟着阿远他们叫了，把你这边给忘记了，不过，依他的年纪，当我们的叔叔，也的确够了。”
    “你……”周明烨想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但又忍不住想乐，这表情扭曲的要命。
    “好，好，”李喜燕举起手，“不闹了，我们好好说，我打算去找一下风良。”
    “他？”周明烨敛了笑意，“可你不是说，他是个狠角色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喜燕思索着没有说话，风良的确危险，而且手上沾血，这个人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这一点李喜燕从他身上的气息就能感觉得出来。
    “不如让警察介入？你之前不说那个小林警官，也想查这事吗？”周明烨说道。
    李喜燕微微摇头，“要是之前，我觉得可行，但今天，我觉得不妥。”
    周明烨不解的看着她。
    李喜燕眉头拧起来，周明烨把热水杯子递给她，她低声说道：“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我感觉，小林警官是想查的，但是有人不想让他查。阿远来的时间不长，人生地不熟，尚且能查到那个赌徒身上去，可是小林警官呢，这么久，又是他的地盘，他手里还有这种便利，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查到关键？这里面……”
    “你是觉得，有内鬼？”周明烨一下点到关键。
    李喜燕抬头看着他，“嗯，但全是我的感觉，并没有什么证据。”
    周明烨明白她说的意思，人的感觉有时候是很奇妙的，可风良是个危险人物，他到底是不放心。
    “明天吧，再和小林警官见一面，看看他怎么说，赌徒那边的事有什么进展，还有，就是兰国洋，在这里面是什么角色，这些都弄清了，再说风良的事。”李喜燕看看时间，也的确不早了，“睡觉吧，我去给你收拾，睡我隔壁房间吧。”
    “好呀。”周明烨嗲声嗲气的说道。
    李喜燕听得想笑，心里是真的很高兴，看到周明烨越来越开心，不像刚刚找到他的时候那么阴郁，她的心情也慢慢明朗起来。
    这一晚上，李喜燕睡了个好觉，周明烨睡得也很好，是他清醒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了屋子，明亮又温暖，他伸了个腰下床出门，走到李喜燕门前敲了敲。
    忽然听到李喜燕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别敲啦，我在厨房，快下来洗漱吧。”
    周明烨飞快下了楼，满室都是粥香，李喜燕正在厨房里盛粥，冲他一笑说道：“起来啦，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吧，那行吧，你先洗漱，我去给东方老先生他们送点过去，一会儿回来跟你一起吃。”
    “好的！遵命！”周明烨说道。
    李喜燕提了粥去东方亮那边，刚走到院门口，发现院门开着，再仔细一听，屋子里有人说话，咦？这么早就有客人？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来啦，准备吃早餐了。”
    她一出声，里面的谈话声果然停了，然后有人低笑了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看着她说道：“喜燕，好久不见。”

 第五百二十章 往事痛人心

    李喜燕提了粥刚走到院门口，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
    她一出声，里面的谈话声停了，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微笑着对她说道：“喜燕，好久不见了。”
    李喜燕又惊又喜，急忙快走了几步，“蒋先生，您什么时候到的？”
    蒋五爷说道：“今天一早。”
    李喜燕目光往里一掠，看到度允也在，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得，这位爷的气还没有消呢。
    她跟在蒋五爷后面把粥放下，笑了笑说道：“这是早餐，大家都没有吃呢吧，我不知道大家都在，可能不够，要不我回去再做点儿。”
    蒋五爷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喜燕，明烨在哪儿呢？”
    李喜燕一噎，没有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因为之前也没有想到他会过来，所以完全没有准备。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说，度允在一旁冷笑一声说道：“看到没有，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别，您别生气，”李喜燕急忙说道：“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大家的心情我也理解，也都很担心他，但是他的经历的，也不是我们可以体会的。”
    李喜燕的声音慢慢沉下去，四周的人也都静静的听着，“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毕竟遭受家庭变故的是他，痛失亲人的也是他，还有就是……”
    她飞快看了蒋五爷一眼，“他心里有个心结，我是怕，我们太过激了，会让他更加难过。其实他心里也很牵挂大家，我看见过的，他写了无数的信，只是没有寄出去。我是想着，让他把心结慢慢解开，到时候……”
    李喜燕好多感受没有办法说出来，之前刚见面时阴郁的周明烨，还有昨天晚上有些活泼的周明烨，她当然更倾向于后者。
    周明烨在她的眼里是阳光的，爽朗的，而不是如被愁云笼罩一般的。
    只是这些，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可……”度允还想说什么，蒋五爷摆了摆手说道：“喜燕说得有道理。”
    李喜燕微松了一口气，但她也替蒋五爷难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蒋先生，真是抱歉。”
    蒋五爷浅笑道：“你不用道歉，我还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明烨也不会这么快被找到。只是，喜燕，你说的心结，我也知道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会随着时间消磨而变淡，但有的则会因为时间而加深，若是变成了刺，一旦刺入心里，不及时拔除的话，时间久了，就会和血肉长在一起，再想拔出来的时候可就难了，也会更疼。”
    李喜燕心头微跳，蒋五爷说的何尝没有道理，但现在周明烨的情况……
    “我既然来了，就有办法，不如你问问他，如果愿意见我一面，我可以把之前的事情讲给他听，回答他心里的一切疑问。”蒋五爷坦然道。
    李喜燕又惊又喜，如果真能这样，那可就是皆大欢喜的事，她当然也希望周明烨心里的结可以打开，能够和蒋五爷重归于好。
    “行，我这就去问。”李喜燕说罢，转身就往外跑。
    蒋五爷和度允互相看了一眼，“这丫头还真是心急，这就跑了？”
    李喜燕气喘吁吁的回了家，周明烨也已经洗漱好了，见她跑得这么急，不禁笑道：“干什么？怕我吃光了？”
    “不是，”李喜燕快步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说道：“明烨，我问你件事，特别严肃的。”
    “行，你说。”周明烨也收了笑意，看着她微红的脸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蒋先生愿意亲自和你解释……过往发生的那些事，你愿意听吗？你有什么想问的，他都可以回答你，你愿意面对吗？”李喜燕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
    她的语速有些快，眼神充满期待，连呼吸都放慢了。
    周明烨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愿意回答她的。
    “嗯，当然。”周明烨缓缓说道：“我之前的确抵触，但自从和你重遇，我也慢慢想通了，有些事逃避解决不了，始终会存在，我刚刚还在想，等把度允的事解决了，看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回去一趟。”
    李喜燕的眼里泛起潮意，她用力抿了抿嘴唇，然后用力抱了抱他，说道：“好，那真是太好了。”
    周明烨见她这么激动，心里泛起暖意，她是真心实意的为他好，为他考虑啊。
    他正要轻轻拥住她，李喜燕又猛然松开了他，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他有些哭笑不得，“干什么去，你慢点儿……”
    李喜燕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儿扯着他往前走，一路走到东方亮的院子，他们俩还没有进屋，他的声音就传到了屋内。
    蒋五爷立即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往门口走去，果然看到李喜燕正拉着周明烨进来。
    这小子瘦了一些，头发也长长了，但精神看上去不错，气色也还好，蒋五爷看到周明烨，心里不可避免的想到死去的周淑曼，很不是滋味。
    他一愣神的功夫，周明烨已经抬头看到了他，脚步顿时停住。
    李喜燕也停下来，低声对他说道：“我刚才过来送早餐，就……看到蒋先生来了，他是一知道你的消息就立马来了。你刚才说过的，愿意好好面对，是不是？”
    周明烨没有说话，李喜燕看着他的侧脸，有些紧张，真怕他突然反悔，调头就走。
    四周仿佛一下子静下来，连风声都停了停，院子里树上有几片叶子掉落，无声无息。
    “明烨，”蒋五爷回过神来说道：“见到你没事，我很开心。”
    周明烨嘴唇动了动，李喜燕感觉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不由得用力握了握他，他慢慢吐了一口气，冲蒋五爷点点头，“我没事了。”
    “那就好，进屋吧。”蒋五爷说道。
    周明烨迟疑了一下，迈步走进去，李喜燕用力咬了咬嘴唇，满心欢喜。
    其它的人都识趣的躲出来，李喜燕也想走，毕竟过去的事她没有参与，而且事关蒋五爷的隐私，她也不想知道太多。
    但她刚要走，周明烨伸手拉住了她，蒋五爷看了她一眼，说道：“喜燕，你就留下来吧。”
    “……行吧。”李喜燕点点头，转身又在周明烨身边坐下。
    蒋五爷没有迟疑，一贯的做事方式，快刀斩乱麻，直击要害。
    “明烨，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是你妈和你爸的孩子，绝无虚假，之所以让你跟你妈妈姓，就是因为当时你爸爸离不了婚，但你妈又不想让你担私生子的罪名，更不想让你爸爸误会她是为了什么景家的财产，才把你生下来。所以，就让你跟了她的姓。”
    蒋五爷一开口就把周明烨心里最大的疑问解释清楚了，李喜燕提着的那口气也慢慢松下来，她看看周明烨，他的脸色由最初的苍白也恢复了一些，眼睛里的不安也退去不少。
    “那……”他嘴唇轻抖，却没有说出来。
    李喜燕猜想，他大概是想说，那蒋五爷和他妈妈周淑曼到底是什么关系。
    蒋五爷自然也是明白的，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拿着打火机愣了一会儿，才把烟点着。
    火光闪亮的那一瞬间，光芒映入他的眼底，照见一缕闪过的落寞。
    蒋五爷吐了一口烟雾，缓缓说道：“我和你妈妈，算是青梅竹马吧，住的地方很近，有时候两家大人还会开玩笑说，给我们订一个娃娃亲。我吧，从小就调皮捣乱，谁也不在意，除了家人和你妈妈，在我眼里，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比得上她。后来……”
    蒋五爷顿了顿，又抽了一口烟，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回忆一些并不愿意回想的事。
    周明烨双手紧握，指关节有些泛白，李喜燕轻轻抚住他的手臂，让他放松一些。
    良久，蒋五爷继续说道：“后来，到了那个特殊的时期吧，但凡是有点过往的人都逃不了，我父母也不例外，周家父母，也就是你外公外婆的罪过要小一些，但他们俩身子向来弱，都是文人，根本抵抗不住那个时候的冲击。后来一个深夜，你外婆带着你妈妈去了我家，求我带着你妈妈跑，有多远跑多远，跑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别再在这里受罪。”
    蒋五爷咳嗽了一声，李喜燕感觉到，周明烨的手臂抖了一下。
    “我们都小，也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但那时候也由不得我不答应，两家人给我们准备了足够的钱，把一些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我们，让我们逃出去，也不问我们去哪里。我们跑出去很远之后，一回头发现火光冲天……”
    李喜燕的呼吸一滞，蒋五爷把烟掐灭，又重新点了一支，他继续说道：“其实我也预感到，他们……可能要做这种决定，但是亲眼看到，还是有些难受，但我咬牙忍住，那时候我就想，你妈妈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误会解除

    蒋五爷手里夹着烟，其实并没有怎么抽，烟雾淡淡，从他的指尖飘出来。
    屋子里很静，李喜燕和周明烨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他讲那些过往。
    往事如烟，却不会像烟一样飘散，只是被压在了人的心底。
    “我带着你妈妈远走他乡，也不再用原来的名字，我们俩就是亲兄妹，那时候很乱，也没有人注意我们俩，又没有什么身份证啊户口之类，也方便许多。两三年之后，日子慢慢稳定了，正好我们住的地方要招民兵，我身体强壮，民兵连里管饭，也能省下家里的让你妈多吃，我就去报名了。后来被选上，日子好过了，但我回家的次数也少了。”
    他说到这里顿住，李喜燕敏锐的感觉到，或许变故就在这里发生了。
    果然，蒋五爷弹了弹烟灰，说道：“后来有一天我回去，记得那天下着大雪，我买了一只鸡，想给你妈妈炖鸡汤喝，但我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
    周明烨的脸色微变，蒋五爷一笑，“没错，就是你爸爸了。”
    “据说你爸爸是被人偷了东西，包括钱之类的，冻饿街头，被你妈救回家，”蒋五爷眸子微缩，声音也沉了一些，“有些时候啊，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你天天想着呵护保护的人，未必就懂你的心思，但某些缘分到了，一个陌生人就会闯入她的心，占据一生。”
    李喜燕深以为然，却也为蒋五爷感觉到心疼。
    “我看得出来，你妈妈是真心喜欢他，我就想，既然这样，那就成全吧，我仔细问了你爸爸的来历，他什么都说了，但就没有说，他结婚了。”
    “可是……”周明烨艰涩的开口，“我记得我爸说，他和我妈，以及景夫人……”
    “那是你爸说，”蒋五爷哧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但到底人不在了，他也没有再说难听的话，“他大概是想，弥补一下你，让你心里好受一点，或者，让他的形象不那么不堪吧。”
    周明烨咬住嘴唇，蒋五爷看了他一眼，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桌子上往周明烨的面前一推，“这里面的东西，你可以好好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周明烨伸手按住，轻轻打开，里面是两本厚厚的笔记本，他伸手掀开上面的一个，是他妈妈的字迹，是日记。
    事情到这里，李喜燕已经相信了蒋五爷的话，首先对蒋五爷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而且他说的合情合理，不像是临时编造的故事，再者，这笔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两本笔记一看就是旧的，有些年头了，而且，李喜燕觉得，这里面一定记录了周明烨妈妈和景鸣俊相识相遇的过程，这些对上了，就足以证明蒋五爷说的是真话。
    “明烨，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一直心悦你妈妈，小时候是，后来一直也是，身边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但谁也代替不了你妈妈的地位，我早就把她当成了亲人一样，就像自己的手一样亲切，后来她生了你，就有意的和我疏远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怕影响到她和你爸爸的感情，再加上你的出生，景家内部闹得很厉害，她不想再乱上加乱吧。”
    蒋五爷的声音有些沉重，也有很多无奈，李喜燕心想，现在他说这些听起来像都过去了，实际上，那时候他心里有多难过呢，可想而知吧。
    周明烨手指微颤，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浸湿了笔记本，李喜燕看得心疼，伸手抚住他的肩膀。
    蒋五爷看到他这样，眸光深了深，把手里的烟按灭，坐直了身体，但他没有开口。
    屋子里只有周明烨轻轻的抽泣声，过了好久，他慢慢恢复平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绕过茶几走到蒋五爷面前，双膝一弯，跪下。
    李喜燕摒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双手紧握成拳，周明烨这种反应，是她没有想到的。
    蒋五爷显然也没有想到，他身子紧绷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去扶周明烨，“起来。”
    周明烨没有动，低着头说道：“舅舅，是我不对，是我太笨，被别人一直骗，最后还相信别人的话，我脑子糊涂了，忘记了您这些年来对我的好，是我太傻……舅舅，对不起。”
    周明烨说到最后，声音微微颤抖，肩膀也在耸动，蒋五爷的眉头紧皱，眼睛也有些酸涩，他用力握着周明烨的肩膀，缓了一下情绪说道：“好孩子，起来。”
    李喜燕也在一边红了眼眶，这一声“舅舅”，实在太珍贵了。
    她想，以后无论什么事也不能把他们再分开了。
    “好孩子，”蒋五爷轻轻笑起来，眼角还有细碎的光，“你能平安回来，实在太好了，我找了你太久，真担心你会有什么……那我就没办法再向你妈妈交待了。”
    “舅舅，是我不好，我应该第一时间联系你的。”周明烨羞愧的说道。
    蒋五爷拍拍他的肩膀，“不说这些。过去的就不再说了。”
    他说罢，看了看手表，说道：“今天下午我还要赶回去，明烨，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做，想等你回来再说。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这么急？”周明烨有些诧异。
    李喜燕也没有想到，蒋五爷会这么快就要回去，她知道他事情多，但怎么也得留个一两天，看来他就是为了周明烨而专程来这一趟的。
    “嗯，”蒋五爷看了看李喜燕，唇边带着笑意，“喜燕对我说的那两个项目，现在都进行得很好，但事情也多，度允不在，我抽开身实在困难，要不是知道你没事了，我也不会赶过来。”
    周明烨闷着鼻子“嗯”了一些，实在是羞愧，“那您刚才说，什么事儿？”
    蒋五爷的脸色又暗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妈妈，还在太平间里，没有下葬，我是想……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周明烨的脸色一白，嘴唇有些抖，“舅舅，我……”
    李喜燕也没有想到，蒋五爷竟然一直都没有把周淑曼安葬，而是苦苦等着周明烨，一般来说都是讲究入土为安，而且周淑曼是蒋五爷最爱的人，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又何尝好受，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周明烨。
    让他再见妈妈最后一面，不再有遗憾。
    “回去吧，”李喜燕上前，轻声说道：“你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李喜燕开了口，周明烨更加想回去，但是他转念一眼，脱口说道：“那你……度叔的事儿怎么办？你自己我实在不放心。”
    听到他这么一说，蒋五爷立即问道：“度允？度允什么事？”
    周明烨这才意识到嘴太快，有点懊恼的看向李喜燕。
    李喜燕沉吟了一下，说道：“关于度叔之前在这里的旧事，昨天我们刚刚商量过，看能不能帮他洗脱冤屈，但他本人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我是觉得，他心里应该还是在意的，所以……不过，这事儿有些棘手。”
    蒋五爷眉头一皱，“你们都了解到了哪些情况，跟我详细的说一下。”
    “舅舅，您……”
    蒋五爷手一摆，“如果事关度允，那我就先不回，这边的事更重要。”
    李喜燕心里激动，蒋五爷又对周明烨说道：“只是这样的话，你妈妈那边……”
    又得推迟了。
    周明烨笑了笑，“没事的，我相信妈妈会理解我们的。”
    “好，”蒋五爷欣慰的笑笑，让李喜燕继续说，把情况详细的介绍一下。
    度允等人在外面小配房里等，这里烧了小炉子，也很暖和，他慢慢抽着烟，不知道里面谈得怎么样。
    东方亮在一旁抱着小茶壶，问道：“后生，你觉得有戏吗？”
    自从认识那天起，东方亮就对度允有一个独特的称呼，“后生。”
    度后生弹了弹烟灰，说道：“不好说。明烨那小子看着聪明爽利，实际上性子傲，而且还有点犟脾气，要是五爷手里有杀手镜，那还好，要是没有……”
    他后面的话没再说，其实上关于蒋五爷和周淑曼的事儿他也是知道一部分，具体的并不太清楚，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周明烨是景鸣俊的儿子，和蒋五爷没有关系。
    可他没有证据，现在周明烨又像进了死胡同，他说得太多只怕会起反作用。
    四个人在屋里正在发闷，阿远和阿林正想去院子里，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打开门往外一看，齐树铭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远回头对度允说道：“度哥，齐树铭来了。”
    “嗯？”度允一怔，把手里的烟扔到炉子里，开门往外走。
    齐树铭看到他，也愣了一下，“度先生？你也在啊。”
    这一句话，说明了他不是来找度允的。
    度允点点头，又回头看看屋里，说道：“老先生，齐总来找你了。”
    东方亮听到声音从里面走了出来，探头看了看齐树铭，“你怎么来啦？有事儿吗？”
    他说罢，目光落在了齐树铭手里的那个小皮箱子上。

 第五百二十二章 改变主意

    齐树铭来找东方亮，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箱子。
    度允他们没有意识到什么，东方亮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
    他一把把小茶壶塞给度允，里面剩余的一点茶水溅了度允一手，他不管不顾的冲到齐树铭面前，激动的看着那个箱子。
    齐树铭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手往前一递，说道：“老先生，您认识这箱子对不对？它是不是我奶奶？”
    “没错，没错，”东方亮连连点头，“你从哪里找到的？”
    东方亮的眼睛都有些泛潮，又想哭又笑，“这个……我曾经转过不少的古董市场，但都没有发现，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齐树铭沉声说道：“从那个女人的屋子里找到的。”
    东方亮的眼色一变，震惊的说道：“她？她怎么……”
    齐树铭点点头，“我爷爷这两天住院，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之前只查她的屋里有个保险柜，曾经试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功，这次终于成了。我看这箱子有些年头了，觉得应该……”
    “没错，”东方亮拉住他的手，说道：“好孩子，这就是你奶奶的，这里面有东西吗？”
    “有。”齐树铭回答道。
    “那……”东方亮想说进屋去，后来一想蒋五爷他们还在，正想说让齐树铭进小配房，蒋五爷他们从里面走了出来。
    齐树铭没有想到蒋五爷也来了，惊喜的说道：“蒋先生，什么时候到的？”
    蒋五爷说道：“刚到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访，先过来看看这两个孩子。”
    齐树铭看到他身后的周明烨，惊讶说道：“明烨？你……”
    李喜燕特别不好意思，本来来这里就是想让人家齐树铭帮忙找周明烨，结果自己先找着了，但因为周明烨情绪的问题，她谁也没有告诉，这下好，让人家撞了个正着。
    “这孩子让齐总费心了，现在平安回来了，我应该向齐总道谢。”蒋五爷说道。
    他的话就把李喜燕的尴尬成功的混带了过去，齐树铭微笑说道：“蒋先生客气，我也没有做什么。孩子能平安回来就好，这下喜燕这丫头可高兴了。”
    李喜燕清清嗓子，说道：“你们聊，我该去上班了。”
    “……”众人。
    周明烨也跟着笑，“我去送她。”
    蒋五爷说道：“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些，中午回来吗？晚上一起吃饭。”
    度允一愣，“五爷，今天不是还要赶回去吗？”
    蒋五爷扫了他一眼说道：“不回去了，累，年纪大了。”
    “……”度允。
    “那，我们进屋谈吧，”东方亮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他的心思多半还在那个小箱子上。
    “好，”齐树铭提着小箱子跟着他进了屋，蒋五爷看这架势觉得留下来不合适，便说道：“我有些累，度允，你跟我去喜燕那院子休息一会儿吧。”
    “行，”度允点头同意，大家向东方亮和齐树铭告了辞，一起去李喜燕的院子，把空间留给他们。
    蒋五爷和度允走在前面，度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但也不好多问，他本来也不愿意蒋五爷这么来回奔波，不回去也好，休息两天那边也塌不了天。
    回到李喜燕的小院，正好他和周明烨要出门，见他们过来，就把钥匙给了他们。
    蒋五爷坐下问道：“和齐家的合作谈得还顺利吗？”
    “顺利，”度允轻笑了一声，“他们是捡了个大便宜，谁心里都有数，所以他们都想极力做成，齐家老爷子更是，不过，他最近在住院。”
    “哦？”蒋五爷诧异道：“怎么？”
    度允冷笑，把齐老爷子对齐树铭不公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东方亮说的那些。
    蒋五爷听得皱眉，点头说道：“的确，要不是冲着齐树铭，齐家其它的人还真是不怎么样。也难为他了，这些年竟然就这么撑过来了，谁会想得到，外表风光无限的齐家，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
    度允叹了口气，“所以说啊，凡事不能看表面。”
    蒋五爷没有再接话，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度允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蒋五爷站起来说道：“我去休息一会儿。”
    “……好。”
    李喜燕和周明烨出门往公司的方向走，她小声说道：“还是蒋五爷有办法，有人脉，也幸亏他来了，不然我们要走很多弯路。”
    “嗯，舅舅的关系广，但我也没有想以，在这里也有，他的确很厉害，也真的很疼我，是我不懂事，以后要好好听他的话。”周明烨语气坚定的说道。
    李喜燕握了握他的手，“他不会怪你的，你也是被人蒙蔽，他明白的。你也不用总是放在心上，要把这件事情彻底忘记，淡化，你们重新亲密无间，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说得对，最好的不是不再提起，而是彻底淡化，”周明烨的手包住她的，“喜燕，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李喜燕吐了吐舌头，“一会儿我到了你就回去休息吧，我们听蒋先生的，到时候一起去。”
    “行，”周明烨点头说道，“阮和正那边，他已经给家里拍了电报，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了，他很感激你。”
    提到阮和正，李喜燕在心里长叹一声，但她不能说出来，想了想说道：“他是个人才，只是现在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机遇，我看好他。”
    “嗯，他的确是个好人，有能力也有眼光，之前就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遇，没有遇到伯乐，现在都遇到了，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周明烨也替阮和正高兴，毕竟在一起的时候，阮和正对他挺不错的。
    阮和正和魏大妈，是他遇到的贵人，两人的生活都不太富裕，但都义无反顾的帮助了他。
    “魏大妈的那个院子，我想帮她修一下，还有她院子后面的空地，也是她的，只是一直没有钱盖起来。”周明烨说道。
    李喜燕想了想，“那就做事做到底，帮她把房子盖一下好了，后面的房子盖起来，前面的院子也能大一些，再盖些门面房，以后她就算不开报刊亭也有收入，可以养老了。”
    以后的报刊亭基本就会被淘汰了，要指着那个养老可真是不行。
    周明烨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而且法子比我想得还好，还周到。”
    “是吗，”李喜燕依着他，慢慢往前走，“那你回去就跟她说，嗯……在拆房子的时候，不如让她住到我这里来，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做个伴。”
    “行，到时候阮和正去南方，我得跟着舅舅离开几天，你们俩在一起互相照应。”周明烨也觉得这个办法最好，一举两得。
    “嗯，那你今天回去跟她说，然后尽快动起来，反正也会找盖房队，用不着自己操什么心，”李喜燕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哎呀，马上要到冬天了，是不是不能盖了？到时候都冻上了吧？”
    周明烨忍不住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道：“糊涂虫，这个城市的冬天就算是冷，也不会上冻的，影响不大，放心好了。”
    “啊，”李喜燕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些事儿我不懂。”
    俩人有说有笑，一直到了公司门外，周明烨说道：“那你进去吧，我就不去，在这儿看着你。”
    “嗯，好。”李喜燕摆摆的，转身进了公司。
    前台笑眯眯和她打招呼，眼神往周明烨那边飘了飘，心里忍不住乐，自从这小伙子出现以后，总经理从里到外都透着甜，眼神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呢。
    李喜燕在办公室里办公，快中午的时候有人高门，她应了一声，阮和正推门走了进来。
    “阮先生，都好了吗？”李喜燕停下手里的笔问道。
    “嗯，好了，”阮和正点头说道：“现在剩下的就是把资料录入到里面，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找出几个代表来，我先教教他们。”
    李喜燕想了想，教他们这些东西可不是三两天的事，而南方那边的市场却是不等人的，阮和正最大的价值在于市场开发，而不是在这边。
    “阮先生，你和家里联系了吗？”她问道。
    阮和正一怔，不知道怎么她没有回应刚才的事，突然又拐到这上面去了，不过，他还是说道：“嗯，联系了，拍了电报，这样快一些，估计很快就可以过来。”
    “那行，”李喜燕站起来说道：“这样吧，你的时间宝贵，我再安排人手，再学习，难免会浪费时间，不如这样，你教我，等你走了之后，我再教他们，你这边也能收拾东西，尽早启程。”
    阮和正心里惊讶，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他知道李喜燕聪明，但他也侧面知道了，李喜燕的学历不高，接受这些新事物能行吗？
    据他所知，这家公司里的大学生可不少，他不是看不起谁，而是觉得相对来说，他们更适合一些。
    不过，既然李喜燕提出来了，他也不好说什么，想先试试看。
    可他没有想到，还有更大的震惊在等着他。

 第五百二十三章 协议签订

    李喜燕想节省时间，让阮和正把录入的事儿教给她，回头她再教给公司的员工。
    电脑这种东西对李喜燕并不陌生，可以说是熟悉得很，但她也知道，这个时期的电脑当然是跟不上的，用的软件也是比较落后，她还是得熟悉一下。
    阮和正让她坐在电脑前，告诉她开机的方式，李喜燕看着这个大头电脑，缓慢的运行时还有低低的噪音，还有屏幕上闪动的系统字码，她就特别感慨。
    这才多久的时间，电子科技竟然发达到那种地步，有谁会想得到？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抓住这些商机，钱当然是要赚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这里，就是这个图标，”阮和正的话拉回她的思绪，“点这里就可以。”
    “好的，我试试。”
    李喜燕当然不能表现得特别熟练，但是也没有像是个傻瓜，她的接受能力让阮和正特别惊讶，当初他学的时候还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他还觉得自己算是学得快，没有到想，李喜燕的表现更出色。
    他本来想怎么也得教个三五天，但从李喜燕的速度来看，连两天都用不了。
    事实上，阮和正打开那个软件演示了一遍，李喜燕就明白了，电脑她是会的，只是没有用过这种软件而已。
    李喜燕没有过分藏拙，其实还有另一个方面的原因，她也是想从侧面告诉阮和正，她并非什么都不懂，两个人合作就要彼此真诚。
    阮和正的人品还是不错的，李喜燕也知道他以后可以出人头地，但世事艰难，人心多变，谁又能保证一切都不会变呢？把不好的想在前面，总好过事后再补救。
    李喜燕想得的确周到，阮和正也越发摆正了态度和位置，不会因为李喜燕年纪小又是一个小姑娘就轻视她。
    李喜燕学得比阮和正预料得还要快，到下午的时候，李喜燕已经能够熟练的录入，完全掌握了。
    阮和正由衷的赞叹道：“真是让我无法想象，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没有想到你会学得这么快，看来，我明天不用再来了。”
    李喜燕笑了笑，大大方方收下赞赏，她把尾款给阮和正结了，阮和正见她这么痛快，又感谢了几句。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李喜燕又抽屉里拿出一个钱包，把钱包都递给他说道：“这是我投资的钱，阮先生，你数一下。”
    “这……”阮和正一惊，他本来以为，李喜燕只是拿出几百块，让他先过去探一下，等到他看了市场再联系她之后才会把钱给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这是我们说好的，你不用推辞，阮先生，那边的市场情况巨大，但前期肯定艰难，要辛苦你了。”李喜燕说道。
    她说得真诚，并没有一点恭维虚假的意思，她的确也是这么想，前世这方面的事她虽然接触不多，但她也是听说过的，何况，每一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没有前期的辛苦和心血，怎么会有日后的成就。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出点钱，其实上沾便宜的是她才对。
    “你客气了，放心，我会好好做的，一定做出个样子来。”阮和正心里激动，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赏识认可他的人，还有钱，这些李喜燕都给他了。
    送走阮和正，李喜燕算是了结了一大心事，现在就只等着阮和正的妻子过来以后给在公司里找份活干，然后让阮和正轻松上阵。
    她把两个人签订的协议收好，先小人后君子，她相信阮和正，也愿意出资，但该签的东西还是不能少的。
    接下来的时间她拟了一个草章，然后开了一个会议，大约是什么事儿，公司的人也大概猜得到，公司里有了电脑这么大的动静，谁都知道了。
    他们早就跃跃欲试，眼睛放光，听说那东西特别先进，能快速把资料都收录进去，以后就不用再吭哧吭哧的用手抄了，得省多大事儿啊。
    李喜燕看到众人期待的眼神，笑了笑说道：“是不是都猜到了？没错，我们今天就来说说电脑的事情。”
    现在的人力和资源都有限，要是弄得人人一台那也不现实，更何况他们也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所以，李喜燕的计划是，一个小组一台，这样的话，大家轮流来，把资料录入进去就行。
    她想等阮和正那边打开了市场，公司里边也上了手，就再让他寄回几台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有了新事物，大家的劲头也不一样了，李喜燕让他们轮流“上课”，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得来，把基础的东西都教给他们，别看阮和正教她的时候没有费什么力，可李喜燕教起这些人来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从零开始。
    一个多小时下来，孟颖无比崇拜的看着李喜燕说道：“总经理，你这……觉得也太快了，我们看你好熟练啊，也没有见你怎么学啊。”
    李喜燕心想，我用的东西你们想象不到呢，这算个什么。
    不过，她这些当然不能说，只是笑笑说道：“不用急，慢慢来，很快你们也都会的。”
    孟颖他们听了，都闷着头扎进去学。
    眼看着下班的时间到了，几个人抽空学习的人还恋恋不舍，忽然有人提出来说道：“总经理，要不……我们轮流值班吧，值班的人也能学一下，就到晚上十点，怎么样？”
    有人起了头，其它的人都欢呼响应，就看李喜燕答应不答应。
    大家有劲头学习这是好事，李喜燕当然答应，她也不在乎这点电费，众人见她同意，一阵欢呼。
    “不过，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最好结伴走，另外，走的时候要锁好门，电源拔掉，安全问题绝对不能大意，”李喜燕叮嘱道。
    “好！”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李喜燕看看时间，收拾东西往外走，她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
    走到半路，碰到来接她的周明烨，看到他，李喜燕心都是甜的，快步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说道：“你从哪里来？我那里还是你那？和魏大妈说了吗？她同意吗？”
    周明烨看着她仰起的笑意，落日的余晖落在她的眉眼间，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看得他心里一暖，忍不住在她嘴唇上吻了吻。
    李喜燕正等着他回答，没有想到，他竟然来这么一下，不禁瞪大眼睛，感觉到唇上的温软一触即回。
    周明烨看到她发愣的样子，也有些脸红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确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她……不会生气了吧？
    他正担心，李喜燕踮起脚尖，在他腮边又亲了一下，“你还没说呢，从哪里来？”
    周明烨感觉脸上像是蜻蜓点水一样，心里却像星火燎原，刚才她唇上的温软，怎么就……没有好好品尝一下？
    听李喜燕一问他，他急忙收回神，说道：“嗯，我先从我那去的你的院子，和舅舅聊了一会儿，然后看时间差不多了过来接你。我和魏大妈说了，她一开始不同意，说这个人情太大了，后来我好说歹说，阮和正回去了也帮忙劝，这才同意了。”
    李喜燕心里高兴，“同意了就好，她是好心人，帮助了你，我们自然也要回报的，好人就应该有好报，对吧。”
    “对，你说得没错，”周明烨赞同道，李喜燕说什么他都觉得对，很有道理。
    俩人回到小院，蒋五爷正在看报纸，看到他们俩回来，示意他们坐下。
    “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按计划说的，我带你们去见一个老朋友。”
    李喜燕也不怎么累，没有什么好休息的，她洗了把脸，换了套更利索的衣服，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蒋五爷从齐树铭那里借了一辆车，开上一路向前，李喜燕低声问道：“度叔呢？”
    “他有事儿，放心。”蒋五爷回答道。
    李喜燕暗自咋舌，这是让他给支出去了，能治住度允的，也就是蒋五爷了。
    夜色渐浓，路边的路灯也陆续亮了，车子慢慢驶进市里，这里和他们住的城郊是完全不同的景象，相对繁华许多，街上的行人也不少，这是天凉了，要是天热的时候会更多。
    车子最终在一个小区门前停住，李喜燕抬头一看，这小区里住的人非富即贵，看来今天晚上找的一定不是一个寻常人物。
    想想也对，能是蒋五爷的老朋友，还是能查到当年事情的人，怎么会是寻常的人物？
    跟着蒋五爷往里走，小区里有一些闲逛的人，李喜燕看着，这里的绿化做得也挺不错的，这个季节有的树还郁郁葱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他们要找的人住在三楼，蒋五爷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从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蒋五爷一听这个声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回答道：“我。”
    李喜燕眨着眼睛，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像……没有声音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都是兄弟

    李喜燕正在纳闷，偷眼看了看蒋五爷，他却是一脸的淡定。
    周明烨和她目光对视一眼，微微摇头。
    这时，里面突然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奔到了门前，然后门被一把拉开，带起一股风，李喜燕还没有看清楚，从里面出来的那个男人已经扑到蒋五爷面前，用力抱住了他。
    她不禁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操作？
    蒋五爷也慢慢抬手，拍了拍那个男人的后背，“好久不见。”
    男人松开蒋五爷，李喜燕这才看清，是个挺英朗的男人，年纪和蒋五年差不多，留着短发，一脸的激动和欣喜，“蒋哥，你怎么……从天上掉来的？”
    “没有，”蒋五爷摇摇头，指了指天，“太高，会摔死。”
    男人忍不住一笑，“快，进来。”
    李喜燕和周明烨跟在蒋五爷后面一起进了屋，热情的让他们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拿吃的。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没有什么贵重的，但是很干净，墙上还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有几张照片，是这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只是并没有看到女人出现。
    “蒋哥，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脚的，阿连也回娘家去了，你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去外面吃。”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蒋五爷笑了笑，把随身带着的包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瓶酒，还有一些打包的熟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在家，自在。”蒋五爷说道。
    “好，好，”男人立即笑了，转身去厨房找杯子、盘子什么的。
    李喜燕也带帮忙收拾，很快，东西都上了桌，摆了满满一桌子。
    经过蒋五爷的介绍，李喜燕和周明烨也知道了这个男人叫朱志宏，曾经和蒋五爷是战友，比蒋五爷要小几岁，只是大概日子过得有些艰苦，看上去要比蒋五爷还要略老一些。
    他转业之后就进了就到了本市，一直在公安系统工作，前两年调到了公安局，任副局、长。
    朱志宏的老婆叫唐连，今天一早就回了娘家，据说是老娘有些不太舒服，她回去照顾两天。
    李喜燕从朱志宏提到唐连的语气里，感觉到他们夫妻的感情一定很好，她转头看了看那些照片，相框里的多数是他们俩的合影，有些地方还空着，像是取出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朱志宏把酒满上，这会儿已经喝了几杯，他的脸有些发红，举杯到蒋五爷面前说道：“蒋哥，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阿连她……”
    蒋五爷拦下他的话说道：“过去这么久的事了，就别再提了。”
    朱志宏很激动，眼睛也微微泛潮，“不，我必须提，蒋哥，你是我的恩人，这事儿我永远记得，要不是你，阿连就回不来了，剩下我这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蒋五爷慢慢叹了一口气，和他碰了一下杯，昂头喝干了之后才说道：“只可惜，没有把你的孩子救回来，我也……”
    朱志宏吞下酒，摇头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当时的情况，能救下一个已经是万幸，我也很感激了，蒋哥，都在酒里了。”
    朱志宏又喝了一杯，蒋五爷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要是这么下去，朱志宏非得喝多了不可。
    “志宏，我这次来，是有事儿想求你。”
    朱志宏眼神立即清明起来，“蒋哥，有什么事你吩咐，要说求，那就是骂我了。”
    蒋五爷笑了笑，“好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这件事非同一般，你先听听看，要是有难处，我就再想办法。”
    朱志宏皱眉说道：“蒋哥，你别这么说。有什么事，你直说。”
    蒋五爷抿了一下嘴唇，看了一眼李喜燕，朱志宏愣道：“怎么？和这小姑娘有关？”
    “不是，”李喜燕微笑说道：“这事儿我比较清楚，由我来说吧。”
    “朱副局，我们是想一个案子，和一个叫度允的人有关，在这个案子里，还牺牲了一个警务人员，叫江成，您听说过吗？”
    朱志宏初任副局的时候，度允案件的风波早过去了，他本人已经追随蒋五爷，朱志宏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事。
    朱志宏听李喜燕这么一说，拧眉想了想，“啊，我好像有些印象，不过，那是我到任之前的事，怎么？你们是要给度允翻案吗？”
    “是，”李喜燕干脆的说道：“我们查到一些线索，觉得事情并不是像当年那么简单，也暗中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我们毕竟不是系统的人。”
    朱志宏点头表示明白，“那度允人呢？我倒是听说过他，听说他业务能力很强，身手也不错，不过……很多人都被他的事比较敏感，要不是那次单位的一个同事喝多了，我也不会知道。他本人……”
    蒋五爷接过话说道：“他现在跟着我，好几年了，这次到这里来，也是孩子们发现了异样，度允对我忠心耿耿，却对过去只字不提，我觉得如果他是冤枉的，我有必要为他做点什么。”
    他说着，握了握朱志宏的手臂，语重心长的说道：“志宏，度允在我心里，分量和你是一样的，都是兄弟。”
    这话的意思朱志宏立马就明白了，他用力点点头，“我明白了，蒋哥，你放心，是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我一定会好好查一下。”
    “暗中，”李喜燕提醒道。
    朱志宏一怔，有些不解。
    李喜燕沉吟道：“我们查到了线索，刚查到不久，就有一个重要的人死了，而且，小林警官也想查，但他根本无从查起，所以……”
    她顿了顿，又坚定的说道：“我觉得，这里面怕是有内奸。”
    朱志宏眼睛霍然一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话也不能随便乱说，要不是因为有蒋五爷在，朱志宏真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太大了。
    周明烨在一旁说道：“还有一个叫风良的，他曾经暗中找过度允。这个人阴狠冷厉，很危险。”
    朱志宏听到“风良”这个名字，更加诧异，“他？”
    “怎么，你知道？”蒋五爷问道。
    朱志宏点点头，“没错，这小子的确是个危险人物，他曾经也是公安系统的人，后来去做卧底，听说不但没帮着破了案子，反而被犯罪分子给拉拢了，还学了一身臭毛病，有一次接头的时候被警方人员察觉到不对，当时表现得太明显，被风良察觉到灭口了。风良还顺势把事儿推到这位接头人员身上，很久以后抓到了几个小混混，交待事情的时候把这事儿也给交待了，才真相大名，风良也因此被开除处分。”
    “只是开除处分？”李喜燕诧异道，这可是杀警察，不是小罪过啊。
    朱志宏往椅子上靠了靠，“我也很奇怪，但事情过去许久，知道得人也不多。”
    这就更怪了，李喜燕总觉得这事儿八成和度允的事情也有关。
    “蒋哥，”朱志宏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我这两天去了局里以后先暗中查一下，至少把档案找出来，看当年是怎么写的，我们心里有数了，再说别的，您觉得怎么样？”
    “行，”蒋五爷痛快的说道：“你看情况定，能办就办，如果真像孩子们说的，有内情，你首先要保护你自己，明白吗？”
    朱志宏动了动嘴唇刚想要说什么，蒋五爷打断他，再一次问道：“明白了吗？”
    “明白。”朱志宏回答道。
    正在这时，门一响，有人开门走了进来，一进屋看到这么多人，不禁愣了一下。
    朱志宏也站了起来，说道：“阿连，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陪妈吗？”
    李喜燕转头看过去，唐连身材高挑，头发扎成低马尾，身上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黑色裤子，朴素却很有气质。
    她的皮肤白净，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她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蒋五爷，惊喜道：“蒋哥来了？志宏，你怎么不叫我？我也好给蒋哥做几个菜。”
    “没关系，我也是来得匆忙，”蒋五爷说道：“老人家没事吧？”
    唐连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心病，想言言了。”
    朱志宏一愣，喉结滚了滚，手指握成拳，别过脸去没有吭声。
    蒋五爷皱眉，神色也不太好看，沉声说道：“抱歉。”
    唐连急忙说：“哎呀，看我，是我一时心乱，乱说话了，蒋哥，你可别介意，更不用说抱歉，我还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志宏经常念叨你呢。你来了，他高兴得不得了。”
    他们聊着天，李喜燕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她肯定，他们夫妻一定是痛失爱子。
    她再次转头看了看那个相框，忽然想到，那些缺失了的照片，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或者是那个小孩子的照片吧？
    唐连一边说，一边脱掉了大衣，她的动作太急，口袋里的钱包掉了出来，零钱散了一地。
    李喜燕过去帮忙，把捡起来的递给她，她在打开钱包的时候，李喜燕看到那里面放着一张照片，是个小男孩。
    看到这张照片，李喜燕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第五百二十五章 喜极而泣

    李喜燕看到唐连钱包里的照片，震惊眼睛睁大。
    “这是……”她不禁伸手去拿，“唐姨，这张照片是？”
    唐连苦笑了一下，“这是我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李喜燕看着那张照片，上面是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着也就是两岁左右，长得特别可爱，右眼眉尾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紧紧捏着钱包，唐连也感觉到有些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李喜燕回过神，问道：“唐姨，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屋子里所有人都转头过头看着她，周明烨起身走到她身边。
    唐连心里疑惑，但还是回答道：“当时的名字是我父亲起的，我父亲是个老教师，当时取名还查了很多资料，最后取名朱维言。”
    李喜燕眸子一缩，周明烨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看一眼照片，也诧异道：“这……”
    唐连脑子里一空，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李喜燕，“小姑娘，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求你告诉我。”
    她话没有说完，眼泪就刷刷的流了下来。
    李喜燕咬住嘴唇，把照片递给周明烨，对唐连说道：“唐姨，还有别的照片吗，让我看看。”
    唐连冲到桌子边抽开抽屉找，手指都在颤抖，很快，她从一个小布包里翻出一些照片来，朱志宏也走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翻。
    李喜燕走过去看了几张照片，她不是不想说，而是怕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失望。
    周明烨握了握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朱叔，唐姨，是这样，喜燕在海滨小城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小名叫小猪，他的眉眼和这个孩子很像，主要是……也有这颗痣。”
    他还没说完，朱志宏和唐连又惊又喜，眼泪还哗哗的流，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
    “但是，你们的照片只到这么大，现在那孩子都十二岁了，所以……我们也不是特别肯定，说了又怕你们再度失望。”
    李喜燕沉吟道：“小猪很懂事，给他办入学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朱维言，你们的孩子是这么大丢的，按说，这么大是不会记得自己名字的，所以……”
    “不，”唐连说道：“出事那天，正好是他三周岁的生日，他穿着新做的衣服，口袋里还有一块手帕，是我妈做的，上面还按着我爸手写的字体给他绣了名字，朱维言。”
    李喜燕恍然大悟，这样说来，十有八九就是了。
    “好姑娘，”唐连哭得泪眼朦胧，“快跟我说说，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是怎么收养他的，我的天，我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让我遇见你这么好的人。”
    她说着，就向李喜燕跪下，李喜燕急忙扶住她，“别，唐姨，您可别这样，一定是您人好，小猪也是乖孩子，上天可怜你们才安排我出场，我真没有做什么。”
    周明烨在一旁看着，笑容有些心酸，李喜燕的艰难他是一清二楚的，当初日子那么艰难，她还是二话不说收留了小猪，还供他上学，对他和对喜凤一样。
    可现在李喜燕一个字都没有提自己的好，只说是上天的安排，他的傻姑娘啊……真是善良。
    蒋五爷心里唏嘘，没有想到，还会牵扯出这么一件事来，而且是朱志宏多年的心病。
    朱家也是有电话的，蒋五爷立即给茶楼那边打了电话，李喜燕也点头同意，让人送信给妈妈，让她带着小猪去茶楼接电话。
    唐连和朱志宏激动坏了，要不是蒋五爷拦着说先通个话，他们俩现在就要赶奔海滨小城去见小猪。
    人之常情，父母之心，谁都能理解，这么大的喜事，任谁也不愿意多等一分钟。
    那边的人一接到蒋五爷的电话，立即去了李喜燕家的小店，找到顾秀娟说李喜燕来了电话，让她带着孩子们去接听，大家都高兴坏了。
    几个人上了车，热热闹闹的往茶楼那边走，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在电话这边的人却是度日如年。
    李喜燕看着唐连眼泪汪汪的样子，低声安慰道：“别急，茶楼距离我们家有段距离，去接上人，再回去，一来一回也要一段时间的。”
    唐连胡乱的点点头，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就像长了草，别人再说什么也是没有办法缓解的。
    朱志宏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手心里也满是汗。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唐连几乎是扑到电话旁边，差点摔倒，李喜燕急忙扶了她一把，唐连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对李喜燕说道：“你接吧。”
    李喜燕点点头，拿起电话，这个时候的电话机功能还挺单一，也没个免提功能，她看着唐连急切的眼神，把话筒露出半边，让唐连在一边也能听见。
    房间里很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那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是顾秀娟打过来的。
    “妈，”李喜燕叫了一声，顾秀娟一听她的声音，立即就带了几分哭腔，这么久了，怎么会不想。
    “燕儿啊，你还好吗？身体怎么样，妈可想你了。”
    李喜燕的鼻子也一酸，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控制住情绪说道：“妈，我挺好的，您放心，过几年公司里放了假，我就回去看看您。”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顾秀娟惊喜的说道，“那妈就等着了。”
    “妈，我今天是有事儿和小猪说，他在吗？”李喜燕简单和妈妈说完，直接找小猪。
    “啊，在，我带他来了，你等等。”
    顾秀娟的声音刚落，听到喜凤在那边说道：“姐，我都想你了，姐……”
    李喜燕的心都软了下来，“好凤儿，你先等会儿，姐也想你，这会儿和小猪有事儿说。”
    唐连听着她的话，感激得不行，她又不傻，从对方那边的反应就知道李喜燕很久没有和家人见过面了，但是她也没有和家里人说几句。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她实在太想孩子了。
    很快，小猪的声音响了起来，“姐，我是小猪，你快回来了吗？我们大家都挺想你，不过你不用担心家里哦，我是男汉，会好好看家的。”
    李喜燕忍不住笑了笑，“好，我们小猪最乖了，有你在家，姐很放心。你们学习怎么样呀？”
    “挺好的，今天老师还表扬喜凤了，夸她学习进步了呢，我也……还可以。姐，你回来以后我给你背诗，我学了好多。”
    小猪的声音有些稚气，但挺严肃，有一副小小男子汉的气概，李喜燕看着哭得稀里哗啦唐连，犹豫着说道：“小猪乖，姐很高兴。小猪，最近大鹏哥来信没？”
    “嗯，来过的。”
    “那……”李喜燕问道：“小猪，明天是周五吧，姐这边认识了一位叔叔和一位阿姨，他们对姐很好，这周末正好去咱家那边办事儿，我想让他们替我回去看看，到时候你能替姐接待他们一下吗？”
    “行，没问题，”小猪立即回答道：“姐放心，我一定会招呼好客人的，不给姐丢脸。”
    “好孩子，”李喜燕有些心疼，小猪一直都挺懂事，其实他也就比喜凤大一岁而已，可这孩子早熟稳重，要不是没生活的磨练，又怎么会这样？谁不想好好的守在爹妈身边没心没肺的过日子？
    她想到初次见到大鹏和小猪的时候，两人走投无路抢劫，明明是俩善良又有情义的人，得逼到什么份儿上才会干这种事。
    但这些事她不敢和唐连说，要是真的证实小猪是他们夫妇的孩子，那这当爹妈的还不得疼死。
    不过，李喜燕心里基本可以确定，小猪就是他们的孩子。
    李喜燕看了看唐连，说道：“那姐先谢谢小猪了，这样吧，我现在就在这位阿姨家，为了防止到时候不认识，先让这位阿姨和你通个话，到时候你记住她的声音呐。”
    “……好的，”小猪略一犹豫也就答应了。
    唐连急忙颤抖着手接过电话，朱志宏替她抹了抹泪，她抽抽鼻子，强压住情绪，开口说道：“你——你好，是小猪吗？”
    “嗯，是我，你好，阿姨。”小猪在那边懂事的说道。
    唐连被这一声叫得又流下来泪来，急忙抹了抹，又说道：“你好，乖孩子。我听你姐说了，说是特别乖，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她一个劲儿的夸，满腔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小猪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谢谢阿姨。我周末的时候在家等您。”
    “好，好，”唐连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简单的说了几句，不舍的电话又递给李喜燕。
    李喜燕又和喜凤说了几句，订好等放假就回家，一家人都高高兴兴，最后说完挂了电话。
    唐连忍不住趴在朱志宏的肩膀哭了起来，这哭和之前的都不一样，这是喜极而泣。
    李喜燕眼睛也有些泛潮，一旁的周明烨握了握她的手。
    唐连哭罢，拉着赵志宏要给李喜燕道谢，被李喜燕拦住。

 第五百二十六章 你是我的

    朱志宏和唐连夫妇又挽留他们三个人多坐了一会儿，唐连下厨又重新炒了菜，和大家围坐在一起热闹的吃饭。
    李喜燕了解他们的心情，也知道虽然人家感激，但也不好久留，他们现在的心情激动得要死，恐怕早长翅膀飞到海滨小城去了。
    所以，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儿，和蒋五爷、周明烨互相递个眼色，也就起身告辞。
    朱志宏拉住蒋五爷，郑重的说道：“蒋哥，你放心，你说的事儿我一定办成。”
    蒋五爷明白他的心意，但这不是小事，他握住朱志宏的手，说道：“志宏，你也是我的兄弟，我找你来是想问一下情况，你量力而为，可不能强来，伤及了你，我也会不安，明白吗？”
    朱志宏的眼眶一热，点头说道：“明白。”
    “好，我走了，你们……先收拾一下吧，准备去海滨小城，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蒋五爷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笔来在便签上写了个电话，“打这个电话就行，我会派人在车站接你们，省时省力，吃饭住宿出行，都不用考虑。”
    李喜燕在一旁，犹豫了几次，最终开口说道：“唐姨，我知道你们见子心切，这么多年的分离心里苦，但是，我希望你们……还是要顾及一下小猪的感受，这个孩子坚强懂事，有的时候会把情绪都压在心底，只会照顾别人的感受，这挺好，但他还是个孩子，我觉得还是以他的意愿和快乐为主。”
    李喜燕这话的确有点冷水浇头的意思，但她犹豫了几番，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
    唐连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拉住李喜燕的手说道：“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是怕我们只顾着自己，想把孩子强行带回来。你放心，我们失而复得，已经十分感激，怎么会强求，爱他还来不及。”
    李喜燕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个唐连的确是个明事理的，那她也放心了。
    三个人从朱志宏家里出来，到了楼下，周明烨抬头看了看楼上窗口的灯光，低声说道：“你们猜，他们这会儿在干什么。”
    “抱头痛哭，”李喜燕回答道，“今天晚上估计也睡不着。”
    蒋五爷看了看她，轻笑一声说道：“喜燕年纪不大，人世间的冷暖和人情世故倒总像是体会得挺深。”
    李喜燕微噎了一下，说道：“是啊，乡下嘛，什么人都有，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人性太赤、裸了，想不见识都不行。”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周明烨更觉得心酸，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李喜燕低头笑了笑。
    蒋五爷一边开着车，一边往回走，他沉吟道：“志宏这两天应该会顾不上，我们得耐心等。”
    李喜燕点点头，看着车窗外，说道：“要不然我们去那间茶楼附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我总觉得，这个兰国洋不简单，说不准会和他有什么牵扯，不然的话，风良为什么也去监视他？”
    “好，”蒋五爷从车镜里看了看她，“我也想会会这个风良。”
    周明烨看着前面的路口，说道：“从前面右拐，舅舅，我看那个风良挺阴狠，不是个善类。”
    “嗯，没事，我会小心，倒是你们，万一有什么，在车里一定不要出来。”蒋五爷嘱咐道。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有意思，或者是你怕什么来什么，或者是你想什么来什么，至于是哪一种，完全就看运气了。
    蒋五爷开车刚到茶楼附近，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伟来，茶楼前灯火通明，还有不少的人，车声、人声汇聚成一片，乱成了一锅粥。
    李喜燕一愣，脱口说道：“这是……难道兰国洋也出事了？”
    蒋五爷眉头紧皱，把车子停在暗处，说道：“我去看看。”
    “我们也去，”周明烨说道：“现在这么乱，风良也不敢乱来。”
    李喜燕急忙也跟着点点头，蒋五爷看看外面热闹的人群，“行，你们注意安全。”
    “好，放心。”
    三个人先后下了车，蒋五爷一个人在前，周明烨和李喜燕两个在后，在人群里各自打探消息。
    李喜燕透过人群，往茶楼里看，这个时间服务员什么的都下班了，只有几个男的被警察要求靠墙站了一排，借着灯光，她一眼看到上次强行带她过来的那两个人。
    正在这时，人群里有人叫了一声，“出来了！”
    果然，看到兰国洋被警察从楼上带了下来，他脸色苍白，倒是没有什么惊慌，手上还盖着一件衣服，不过，众人也都猜得出，他八成是被铐上了。
    李喜燕仔细看了看，带走兰国洋的警察她一个也不认识，全都是眼生的，看样子，并不是小林警官那边的人，否则的话不可能一个眼熟的都没有。
    兰国洋刚被带到门口，忽然有人从里面冲出来，尖叫了一声，“爸！”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他的女儿兰彩丽跑到跟前，但被警察拦住了，“爸，爸爸！这是怎么了？”
    兰国洋苍白的脸上露出不忍，眼眶有些泛红，“没事的，孩子，你别怕，先回家去，爸爸就是去协助调查一下，明天就去了。”
    “爸爸……”
    “走吧，”警察推了推兰国洋，把他带上了车，四周的人闪出一条道来，很快，车子绝尘而去。
    兰国洋被带走，也就没有了热闹可看，其它的人站在原处议论了几句，李喜燕趁机问旁边的人，“大妈，这是怎么了？昨天我还陪爷爷在这里喝茶来着呢？怎么今天就闹成这样了？”
    这一问不得了，“啧，姑娘，你还不知道呢？”旁边的大妈热情的介绍道：“这家茶楼的老板被人举报了，说是非法经营，要带走调查。”
    “非法经营？”李喜燕心里纳闷，“怎么个非法？”
    又有一位大妈说道：“这里面的说道可多了，比如偷税漏税什么的，还有卖假货之类的。”
    李喜燕心想大妈你脑子里的情节真是丰富，这些归公安局管吗？非法经营……
    接连几个人都说起来，也无非就是这一套，没有什么别的有用的价值，李喜燕的目光跃过人群，看向站在门前哭着的兰彩丽。
    人越来越少，兰彩丽一转眼也看到了她，愣了愣之后，迅速抹了抹泪，迈步走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兰彩丽气呼呼的问道：“来看我笑话的？”
    李喜燕简直哭笑不得，这位大小姐倒是真把自己当盘菜啊。
    “不是，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李喜燕笑了笑说道：“路过，这不是有这么多看热闹的吗？”
    “那怎么一样？”兰彩丽怒声问道。
    “怎么不一样，”李喜燕本来想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消息，后来转念一想，兰国洋的事儿她肯定是不知道的，算了，还是不刺激她了。
    “行了，我们走了。”她拉着周明烨就往外走。
    兰彩丽挡在他们身前，“你站住！”
    “你想干什么？”周明烨下意识把李喜燕挡在身前。
    兰彩丽打量着周明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忿，李喜燕明白她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转眼又搭上了周明烨，之前还好像对那个阿坚有什么想法呢。
    兰彩丽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她就是觉得李喜燕不正经，之前想抢她的男朋友，这才几天，又换了人，而且……看着比阿坚要好多了。
    李喜燕见不得她这种看周明烨的眼光，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说道：“兰彩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你也没有那么大脸，值得我盯来盯去，不过呢，我还是奉劝你一句，看你该看的人，把眼睛擦亮了，别只顾着盯你不该看的人，把该看的人给看错了。”
    她说得有点绕嘴，兰彩丽一时有些懵，李喜燕才懒得管她到底听不听得懂，拉着周明烨快步走开。
    一直到了马路对面，才气呼呼的停下来，周明烨刚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也没有听懂李喜燕的话，后来见她生气，忍不住抿嘴笑。
    “怎么？吃醋啦？”他笑眯眯的问道。
    李喜燕有些窘迫，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就是吃醋，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周明烨，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腮帮子鼓起来，嘴也嘟着，“我就是生气，就是吃醋怎么了？不行吗？你看看她刚才看你的眼神……”
    她还没有说完，周明烨突然低下头，伸手捧住她的脸，嘴唇印在她的唇上。
    李喜燕睁大眼睛，呼吸也停住，脑子里一空，只感觉周明烨的脸在眼前放大，鼻息喷在脸上，热呼呼，暖哄哄的。
    周明烨吻太久，很快松开她，看着她红了的脸，回想着刚才的柔软，还有她的眼睛眨呀眨，睫毛刷在他脸上的感觉，痒痒的，像刷在心里。
    “别人看也是白看，我是你的，我们要一辈子的，你忘记了？”周明烨摸着她的头顶说道。
    李喜燕心里欢喜，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脸色微变，目光快速在对面搜索，“蒋先生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要合作？

    李喜燕和周明烨都发现，人群散去，却没有了蒋五爷的踪迹。
    他们俩顿时变了脸色，都特别的担心。
    “走，去找找。”周明烨拉着她，迅速的过了马路。
    茶楼前面灯光很亮，显得周围更黑更暗，李喜燕停了一下，指了指右侧，那里有一个小胡同，光根本照不进去。
    “好像有声音。”李喜燕小声说道。
    两个人都放慢了脚步，轻轻靠过去，走到胡同口，果然听到里面有动静，还有一点点的光，像是打火机。
    李喜燕摒住呼吸，正想要看，周明烨把她挡在身后，然后悄悄往里面一看。
    几秒钟之后，他迅速回头，在李喜燕耳光轻声说道：“没错，舅舅在里面，还有一个男人。”
    李喜燕心头一跳，八成就是风良了。
    她看了看四周，这里的情况还真是不太熟悉，正琢磨着怎么进去看看情况，助蒋五爷一臂之力，周明烨又回头说道：“出来了。”
    李喜燕和周明烨快速退到暗影里，摒住呼吸没有出声。
    果然，脚步声微响，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风良，他走出胡同口，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向着李喜燕和周明烨藏身的地方看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冰冷锋利，像亮出的刀刃闪着寒光。
    “怎么？”蒋五爷在他身后问道。
    风良调开目光，极慢的笑了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舔了一下嘴唇，“没什么。”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明明看着脚步很慢，却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他不见了，李喜燕和周明烨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泛起潮意。
    周明烨皱眉说道：“这家伙怎么像头兽似的？”
    李喜燕点点头，对这个形容深以为然。
    蒋五爷拿出一支烟，在打火机上磕了一下，叼在嘴里说道：“出来吧，咱们回去。”
    周明烨拉着李喜燕走出来，想说什么，蒋五爷吐了口烟雾，指了指车子。
    他把话又咽回去，三个人上了车，直到回到小院，李喜燕才问道：“他和您说什么了？”
    “这个风良，的确不是简单，而且，他应该有暗中盯着这边，”蒋五爷沉声说道：“我在人群里，他准确的靠近我，可我并不认识他。”
    李喜燕一惊，深感蒋五爷说得没有错，蒋五爷是今天一早才到的，但风良就认识他了，这只能说明，他的确在暗中注意。
    不过，惊讶之后，李喜燕也很快冷静下来，既然躲不开，那就应战好了。
    “那他什么意思，要和我们合作吗？”
    蒋五爷微微挑眉，“聪明。没错，他的确是想和我们合作，查出当年的事，据他说，除了度允被开除之外，他也被通缉，虽然说过了几年没有那么紧了，他也隐姓埋名，跑到郊外的山庄负责狩猎，经常在山里，很少在人前露脸，但他显然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周明烨短促笑了一声说道：“谁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啊，整天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而且，看那家伙也不像是个安分的。”
    “嗯，”蒋五爷点头说道：“所以，他提出要和我们合作，我们在明，他在暗，一起调查，他也觉得兰国洋有鬼，本来想找机会拿住他谈一次，却没有想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
    “兰国洋被带走，和他无关？”李喜燕皱眉说道。
    蒋五爷摇摇头，“不是，我看他说得不像是假的。”
    周明烨微抽了一口气，“那，兰国洋很可能回不来了。”
    他话说完，三个人都一时没有说话，感觉都是一样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蒋五爷早起了，李喜燕趴在窗户上一看，他正带着周明烨在院子里打拳，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招招都有力度，漂亮又很厉害的样子。
    李喜燕不自觉微微笑，下楼去厨房做早餐，他们锻炼完了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餐，浑身也舒服。
    李喜燕拿了早餐去东方亮那边送，一进门阿成和阿林正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笑着迎上来说道：“以后不用每天早上给我们送了，这边收拾好了，什么都有，我们也能做。”
    “老爷子呢？”李喜燕点点头，问道。
    阿成小声说道：“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办什么事儿，我们说跟着也不让，我偷偷跟了一段，是和齐总走的。”
    “齐总？”李喜燕诧异，他俩要一起走，为什么这么神秘？
    “嗯，”阿成搔了一下头发，说道：“好像是什么齐家的旧事，和那天齐总提过来的一个小箱子有关。”
    李喜燕一听说是齐家的旧事，微叹了一口气，这也的确不适合说的人人都知道，东方亮既然不说，那就当不知道吧。
    她把早餐交给他们，说道：“行吧，那你们多注意老爷子，提到旧事估计会情绪激动一些，别的不用问，只关注他的身体就行。”
    “明白。”阿成聪明伶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不打听其它的。
    李喜燕又问道：“度叔来过吗？”
    阿成摇头说道：“还没。”
    “好吧，”李喜燕跟着他们进了屋，小声说道：“兰国洋被人举报了，昨天晚上被警察带走，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阿成一愣，睁大眼睛问道：“这……看来对方不简单啊，而且实力不小，还察觉到了有人在查，你要小心点呀。”
    李喜燕心里赞赏，阿成一句就说到了点子上，“好，我知道。你也多多注意，不要再单独行动了，蒋先生也插手了这件事，我们到时候听他的就行。”
    “好，”阿成答应。
    李喜燕必须给阿成提个醒，因为这事儿是阿成调查的，如果幕后的人察觉到有人调查，那么也有很大的可能察觉到了阿成。
    聊完了正想走，东方亮从外面回来了，沉着脸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李喜燕急忙倒了杯茶递过去，说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了您？”
    东方亮喝了两口茶，气呼呼的说道：“什么玩意儿？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李喜燕不明所以，也不多问，齐树铭挑帘走了进来，看到李喜燕也在，冲她笑了笑，又看着一脸怒意的东方亮，带了歉意说道：“老先生，今天的事儿真是抱歉，是我没有安排好。”
    东方亮把手一挥，示意他坐下，“哪里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些人太不要脸。”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且由她拿去，反正里面的东西我早换了。”
    齐树铭诧异，眼神中又有些兴奋激动，“您……什么时候换的？”
    “这个不重要，”东方亮仍旧有些懊恼，“反正不能让他们讨了便宜，那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可恨的是她居然还敢报警，更可恨的是齐老头子竟然在一边不吭气！”
    齐树铭微冷笑一声，“这并不奇怪，她这个侄子可是副局，至于爷爷，对她什么样您也是知道的，不必为这个生气。”
    “真是奇了怪了，”东方亮眉头拧着，“我记得之前她们家是个外来户，并没有什么亲戚呀，怎么就冒出一个侄子来？还是个副局？”
    齐树铭面带讥诮，“这是后来认下的，您不知道也不奇怪，这位副局是叫她干姑姑的。”
    “什么玩意儿？”东方亮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听说过干爹干娘，没有听说过干姑姑的，真是他娘的稀奇啊。”
    李喜燕在一旁听着，也暗自觉得好笑，干姑姑……还真是叫得出来呀。
    又念叨了一会儿，齐树铭起身告辞，李喜燕也就和他一起走，到了外面，齐树铭说道：“喜燕，蒋先生这次来，除了为着明烨的事，应该还有别的吧？”
    李喜燕倒不意外他会知道，齐树铭一向聪明，要是看不出来那才叫不正常。
    她本来也想着，这里毕竟是齐树铭熟悉的地方，谁都要给齐家三分面子，要是真查到了什么硬后台，还是要找齐树铭帮忙，现在蒋五爷来了，如果齐树铭再帮忙的话，也是如虎添翼。
    于是，她点头说道：“来的时候的确是为了明烨，本来说就尽快回去的，后来有了别的事，就先留一下。齐总，这事儿有可能还需要您的帮忙。”
    “哦？”齐树铭停住脚步，“你说，如果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李喜燕说道：“关于度允的事，他曾经在这里做过警察，齐总，您知道吗？”
    齐树铭有些诧异，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没有听说过啊，不过……”
    他说到这里，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次来，他好像对这里并不是十分陌生，不过，我也没有多想。”
    “那天你们一起去山庄，有没有什么异常？”李喜燕问道。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招惹了风良，不过，风良这个人很谨慎，度允也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也许两人都没有什么破绽，齐树铭并没有察觉。
    “这……”齐树铭若有所思，“异常倒是没有，那天我们还遇上了小林警官和林所长。”
    李喜燕眉心微跳。

 第五百二十八章 后院家宅

    李喜燕心里惊讶，但表面上没有表露。
    “哦？他们也去那里买野味吗？”
    齐树铭摇头道：“这倒不是，他们是去做宣传的，安全方便，说是上面的要求。”
    “原来是这样，”李喜燕若有所思的说道：“齐总，您在公安系统有熟识的人吗？”
    齐树铭笑了笑，略有些自嘲的说道：“说实话，喜燕，我带着齐氏走到今天，靠朋友，找银行，但一直是有两种不靠的。”
    李喜燕面露疑惑，表示倾听。
    “一是官，二是匪。”齐树铭说得干脆利索，没有半点犹豫，“不沾这两种，虽然走得难了些，但干净，心里也踏实。”
    李喜燕深以为然，她心想难怪，齐树铭一身正气，能够带齐氏走得更远。
    “我知道了，齐总。”李喜燕心里佩服，微笑说道：“度叔的事，是关系到多年前的一桩旧案，他应该是被冤枉的，所以我们想帮他查明真相。”
    她这么一说，齐树铭就明白了，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原来是这样，喜燕，如果有需要我的，务必要说，无论是什么，齐家在这里也算有些地位，总好过四处碰壁。”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找公安系统的人帮忙，虽然之前没有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交恶。”
    李喜燕明白他的意思，“多谢你，齐总。”
    能为了帮助别人，打破自己的原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更何况齐树铭身份不同，一旦欠了人情，那以后也是要还的，一来一往，难免就会多有来往，到时候说不定也会有其它的麻烦产生。
    这些都是未知的，但齐树铭愿意为此承担，并非是虚情假意。
    齐树铭笑了笑，略一沉吟道：“喜燕，既然说到这里，我就想发表一下我的意见。”
    “您说，”李喜燕说道。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我身上，那么，我会希望自己解决，如果我不想，那就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虽然我知道朋友们关心我为我好，但我还是觉得，不被蒙在鼓里比较好。”
    齐树铭说得很诚恳，眼睛直视李喜燕，李喜燕由衷的点点头，“齐总，您说得对，这事儿……的确不应该我们自作主张，自以为为他好就替他做主。”
    齐树铭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笑，“那有需要的话，随时找我。”
    “好的，”李喜燕摆摆手，转身回院子。
    齐树铭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个姑娘真是无比的通透，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想不通，看不明白的，也不知道这么个小小的姑娘，是经历了多少事才能这么通透。
    李喜燕回到院子，蒋五爷和周明烨正在客厅，见她回来，周明烨看看墙上的钟表，说道：“时间不早了，要去上班吗？我去送你。”
    李喜燕在他们面前坐下，说道：“等一下，蒋先生，我有几句话说。”
    “嗯，你说。”
    李喜燕把刚才见到齐树铭的事儿说了，还有齐树铭的意见，她说道：“我也觉得齐总的话有道理，我们的确是想帮度叔没错，也暗中调查了不少，可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之前小林警官提过这事，他并不接话，后来遇见风良，风良也得过合作，但被他否了，或许他是觉得风良不是什么好人，怕惹来麻烦，但也许……他是不是有别的苦衷？”
    李喜燕本来也觉得，度允似乎并不太愿意查下去，大概是不想连累到他们，可随着越来越深入，她猜想，也许是另有原因。
    蒋五爷沉思了片刻，垂眸想了想，“我会和他谈，昨天晚上我仔细想了一下，关于风良这个人，还是应该让度允知道得好，这人很危险，度允知道以后，合作也好，防范也罢，总归是心里有数，我已经约了他来，你们该上班上班，该做事做事，这里交给我。”
    李喜燕松了一口气，蒋五爷已经安排好了，那她也就不用多操心了。
    周明烨送她去上班，两人有说有笑，轻松不少，还没有走到公司门口，就远远看到有两个人站在那里，男的是阮和正，女的并不认识。
    不过，李喜燕很快猜出来，应该就是阮和正的妻子了。
    俩人快走了几步，阮和正也看到他们，急忙带着女人走了过来，“总经理，这是我的妻子，阿玉，昨天晚上刚到的。”
    李喜燕打量着阿玉，中等身材，长发束成马尾，十分利索，柳叶弯眉，单眼皮，眼睛黑亮细长，不是绝代美人，但是很耐看，而且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一个爽利人。
    阿玉上前，说道：“总经理好，我是吴玉，和正说你帮了他很大的忙，是他的贵人，还帮着我解决工作，我很感激。”
    李喜燕微笑说道：“阮先生能干，是个有才能的人，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阮先生就是在等一个时机，我遇上阮先生，也是幸运的。吴姐你也别客气，现在我和阮先生是合伙人，他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就有义务为他安排好后方的问题，您是他的坚强后盾，我做什么也是应该的。”
    她这番话说得特别好，吴玉和阮和正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和赞赏和佩服。
    李喜燕带他们夫妇进了公司，周明烨在后面和阮和正聊天，气氛也渐渐变得轻松愉快。
    李喜燕问了吴玉的基本情况，她不但识字，还是高中学历，这可是很难得了，李喜燕立即把孟颖叫进来，让吴玉跟着孟颖熟悉业务。
    阮和正在公司里安装电脑的时候早看出来，这位孟颖是李喜燕的心腹，能力强，地位高，他原来想着吴玉能在这里有个安稳的工作就好，没有想到，竟然让她跟着孟颖，这就是有意培养啊。
    他心里越发感激，李喜燕继续说道：“阮先生，明烨和魏大妈说了院子的事儿，您知道了吧？”
    阮和正点点头，“知道，你和明烨都是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人。”
    “过几天魏大妈收拾东西会暂时住在我那里，不如这样，吴姐也跟着住进来，我那里是两层小院，平时我自己住还有些寂寞，现在热闹了，等到魏大妈的房子盖好了，吴姐就可以跟魏大妈住过去，您觉得呢？”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阮和正搓着手，他本来已经打算今天带吴玉过来以后，就去找几处房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出租的，现在李喜燕这么一说，就把他最担心的解决了，而且还是最好的安排，不用一个人住，互相照应他是最放心不过。
    “不会，大家在一起热闹，而且有什么事也能互相帮助，”李喜燕轻声笑起来，“这也是为了让你安心在前面工作呀。”
    阮和正站起来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
    李喜燕笑道：“您别这么严肃，否则我都不敢说话了。”
    阮和正心里的隐忧解除，他也能轻装上阵，订了后天的火车票就要去南方。
    周明烨回去帮着吴玉和魏大妈收拾东西搬家，李喜燕忙着公司里的事儿，也觉得有滋有味，心情比刚来的时候愉悦不少。
    剩下的，就是度允的事了，也不知道蒋五爷和度允谈得怎么样了。
    下班的时候周明烨来接她，两人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阿成站在院门口，不住的往里张望，看到俩人回来，急忙迎上来。
    “你在这儿干嘛呢？”李喜燕问道。
    “我……度哥知道我暗中调查的事儿了，不知道会怎么处置我。”阿成苦着脸说道。
    李喜燕说道：“别担心，他要是说你，我会替你说话的，是我让你做的嘛。”
    阿成摸了摸脑门儿，话是这么说，但一想起度允生起气来的样子，他还是挺发怵的。
    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度允从屋里走出来说道：“阿成！你进来！”
    阿成的脸色一白，也顾不得别的，叫了一声，“哦，来了！”
    他怕归怕，但还是不敢不去，腿上的动作还挺快。
    “我得替他说两句，”李喜燕一边说，一边要跟上去。
    李喜燕在前面走，周明烨在她身后，忽然听到周明烨说道：“你是谁，找谁？”
    李喜燕回头一看，看到阿坚走了过来，她也停住脚步，“你有事儿？”
    阿坚看了看周明烨，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李喜燕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禁在心里冷笑，无非就是觉得周明烨容貌气质出众，他自己完全被比下去了。
    “有事没事？”李喜燕对他可没半点耐心。
    阿坚沉声说道：“你……和兰家的事儿有关吧？”
    李喜燕微眯了眼睛，一听他开口提这个，脸色立时沉下来，“你什么意思？怀疑是我举报的？阿坚，别说这事儿不是我干的，就算是我，你是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阿坚的脸涨得通红，双手微微握拳，周明烨把李喜燕挡在身前，“你想干什么？”
    “阿坚，你是想替兰彩丽出头，还是觉得兰家倒了，你没有好处可捞了？”李喜燕哧笑一声，“我看，应该是后者吧。”

 第五百二十九章 怒斥

    李喜燕的话很犀利，直指阿坚。
    阿坚吞了一口唾沫，咬嘴唇瞪着李喜燕，他实在不明白，怎么她好像就非得和他过不去似的？他就是想有一个好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他只会埋怨，可他忘记了，好的生活得是自己努力用手争取，勤奋向上换来，而不是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是算计别人，靠歪门邪道来的。
    李喜燕不想和他多废话，冷笑一声说道：“阿坚，生而为人，你最好是善良一点，关心一下身边的人，别总想着算计，否则就是冷血畜牲，你妈生养你不容易，虽然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但是她尽力了，甚至为你去作恶，你不但不好好待她，还想连生的希望都不给她，阿坚，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她一提这个，阿坚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李喜燕冷然道，对于这种人，她是真心看不起，自己没有多大本事，坏水倒是有一肚子，成天算计别人，什么东西。
    阿坚还想说，李喜燕拉着周明烨进院，早不理他了。
    进了屋，气氛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阿成也没有被训斥什么的，看到他们进来，蒋五爷点点头，说道：“回来了？度允带回来不少食材，一会儿收拾一下做饭吧。”
    “好，”李喜燕爽快的说道。
    阿成也凑过来帮忙，把墙角的一个布袋提到厨房，李喜燕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只野鸡，还有兔子，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这个季节就是白菜土豆什么的，和这些野味倒妙的搭配。
    李喜燕看着这些野味，眉心微跳，度允这是又去那个山庄买了？见着风良了？
    她看了看阿成，阿成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李喜燕不禁挑眉，小声说道：“同意合作了？”
    阿成再次点头，用特别小的声音说道：“嗯，度哥去见了风良，答应了合作，看样子是五爷说服他了。”
    这样的结果让李喜燕心里很高兴，也轻松了不少，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她转头看着跟进来的周明烨，说道：“你去买瓶酒呗，街口那边往东走就有一个小卖部。”
    “好，我这就去。”周明烨笑眯眯的答应，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买。”
    他的气息热热的，语气温柔，吹入她的耳朵里，痒痒的，让李喜燕的心都跟着微痒。
    她笑着躲开，“不用，这些就挺好。”
    周明烨转身出去，蒋五爷嘱咐他回来的时候看看东方亮回来了没有，把老爷子也叫上。
    小卖部不大，但挺干净，东西也摆放得整齐，周明烨在里面逛了一圈儿，买了酒，给李喜燕买了一些小零食，他也没有给别人买过，觉得这些小零食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提着东西高高兴兴往回走，走到路口的时候，路灯下突然跑过一个人来，周明烨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仔细一看，是一个女孩子。
    再一看，好像有些眼熟，咦，这不是……茶楼遇到的那个吗？兰国洋的女儿。
    好像，是叫兰彩丽的吧。
    “你有事？”周明烨问道，目光在四周一掠。
    兰彩丽眼睛微红，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抿嘴说道：“你们倒是过得高兴。”
    周明烨听她这话就一皱眉，“你到底有事没事？”
    兰彩丽脸色发白，说道：“那个李喜燕，她不是好人，你别被她骗了。”
    周明烨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她好不好，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你跑到我面前来说她的坏话，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兰彩丽一怔，没有想到周明烨看着文雅，说话这么厉害，一点情面也不留。
    “你……你怎么这么说我？”她要都哭了。
    周明烨讥诮的一笑，“你都这么说我女朋友了，还想让我怎么说你？说实话你要是个男的，我根本都不会废话，直接揍上去了。”
    兰彩丽咬了咬牙，“她还勾引过我对象呢，你知道吗？她就是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看到周明烨冰冷的眼神，那模样像是要杀人，吓得她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对象？”周明烨语气轻蔑，“什么东西，也就你把他当宝，连畜牲都不如的玩意儿！你真以为他喜欢你？不过就是觉得你们家有钱而已，不信你回去跟他说，你爸出不来了，看他会不会对你像以前那么好？还有，他娘病了，你还不知道吧？他娘自己都不知道，还是特别厉害的病，医生都让住院，但他却瞒着不说，让他娘回来等死！”
    兰彩丽震惊的瞪大眼睛，“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去医院问问就知道，他娘现在看着没事儿，但已经是强弩之末，用不了多久就显现出来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要不是你把诬蔑喜燕，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周明烨说罢，厌恶的翻了一下眼皮，继续往前走。
    走到东方亮家门口，看到老头子正在那嘿嘿的笑，“行啊，小后生，说话挺厉害，跟刀子似的。”
    周明烨听他这话，知道他刚才是听见了，急忙说道：“老爷子，您可别和喜燕说，省得她为这种破事不高兴。”
    “放心，我知道。”东方亮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去李喜燕的院子。
    李喜燕看到周明烨回来了，还提着不少的东西，眼睛笑得弯弯，“浪费钱。”
    周明烨看着她的笑，觉得心里满满的，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瞎说，给你买东西怎么会是浪费，多少都不够的。”
    李喜燕心里欢喜，看看四周没人，她心潮微动，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周明烨一愣，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他往前凑了凑，想要亲回去，李喜燕笑着推开他，指了指外面。
    俩人正在偷笑，忽然听到度允的那部大哥大响了，他接起来一听，然后把大哥大递给了蒋五爷。
    李喜燕心里微跳，难道是……朱志宏夫妇打来的？

 第五百三十章 搬家

    李喜燕没有猜错，电话就是朱志宏夫妇打来的。
    他们到了海滨小城，在车站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来的。
    李喜燕走到蒋五爷旁边，他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在原地等着，我派人过去接你们。”
    挂上电话，蒋五爷对李喜燕说道：“你的意思呢？”
    李喜燕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让接他们的人直接把他们带到我家去，晚上就住在我家，让我妈和赵叔带喜凤回家去住，我觉得要是他们去了不让见，非等到明天的话，他们也睡不着。”
    蒋五爷也是这个意思，但又怕太急，李喜燕家也不方便。
    李喜燕说道：“没事的，让您的人过去的时候跟我妈说一下实情，她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也好，”蒋五爷点点头，这事儿早晚都得知道，喜燕娘那里也瞒不住。
    蒋五爷给茶楼打了电话，他找的都是心腹得力的人，虽然比不了度允，但也都不差的，聪明又周到，知道事情怎么办。
    晚餐很丰盛，李喜燕把做好的野味装在几个盆里，直接就端上了桌，显得特别豪气，又有酒祝兴，大家都挺高兴。
    刚要准备动筷子，听到外面有动静，李喜燕走到门口一看，是齐树铭来了。
    “齐总来得正好，快进来吧，”李喜燕笑眯眯的说道。
    齐树铭在院子里就听到了欢声笑语，挑帘进来一看，一大屋的人，还有热气腾腾的香气，顿时觉得心里也暖洋洋的，他不禁露出笑意，“看来我是有口福了。”
    “齐总，快请坐。”李喜燕给他搬了凳子，又给他拿了个杯子。
    东方亮说道：“来找我的？”
    齐总笑道：“嗯，那边没有人，猜着您在这儿。”
    “来吧，”东方亮拿酒瓶给他倒酒，齐树铭急忙要自己倒，东方亮摇摇头，他无奈，只好把杯子举起来接上。
    现在的天气已经挺冷的，齐树铭一杯酒下肚，感觉身上暖了不少。
    都是熟人，大家也不拘着，吃得热火朝天，非常热闹。
    趁着这个机会，李喜燕把吴玉的事儿跟他说了，齐树铭摆手说道：“这边的事你做主就行，不用跟我说，你看着安排。”
    “好的，”李喜燕点点头，阮和正是她的重要合作伙伴，吴玉自然也不能亏待，她心里已经有了安排，但总归还是要和齐树铭说一声的。
    齐树铭喝了不少，大家都看得出他有些心事，而且他来找东方亮，多半是与他奶奶的事情有关。
    吃得差不多了，蒋五爷对东方亮说道：“老爷子，您身体不好，酒不能多喝，意思一下就行了。”
    东方亮点头说道：“说得是，年纪大了，一到点儿就犯困，那个树铭啊，天太晚了，你送送我。”
    大家都会意，谁也没有拦着，齐树铭站起来，和众人告了辞，跟着东方亮走出去。
    度允微微摇头说道：“齐总也是够苦的，一大家子就他一个人撑着，其它人还不知足，真是一个个跟吸血鬼似的。”
    李喜燕倒是觉得，这些都是暂时的，她记得齐树铭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走出了国门，那时候他的身边和手下都是精明强干的人物，他本人更是说一不二，没有任何的牵绊。
    想必，后来齐家那些不知道好歹的人，都被他料理了，齐树铭这个人有脑子有能力也有手腕，李喜燕猜想，他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应该就是为着齐家的那些旧事而已。
    不过看着这次的情况，应该就要大刀阔斧的下手了。
    李喜燕眼下最关心的，除了远在海滨小城的小猪，就是度允的事了。
    蒋五爷他们又多留了一会儿，今天晚上他就不在这边住了，度允在齐氏附近也有住处，蒋五爷和他一起到那边住。
    本来担心风良会对李喜燕这边不利，但现在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至少现在不用。
    度允去开车，李喜燕、周明烨和蒋五爷站在院子里。
    蒋五爷说道：“度允不想查明，果然是有原因的，他到这里不久，在和小林警官吃饭那次，他就收到了匿名信件。”
    “啊？”李喜燕惊讶道：“什么信？”
    “里面说，如果他想调查当年的事，那就对他身边的人不客气，小林警官是首当其冲。”蒋五爷回头看了看远处亮起的车灯，脸色半明半暗，“度允对林家父子有感情，又是过去多年的事，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回来，又怎么会愿意把人家父子引到危险中去。”
    李喜燕深以为然，也对度允的行为有所了解，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那现在……”李喜燕迟疑着，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时还有些不太好说，蒋五爷明白她的意思，“我和度允说好，明天去和小林警官见一面，把事情说一下，让他自己也有个防备。”
    “嗯，好。”李喜燕点点头。
    送走蒋五爷和度允，李喜燕和周明烨回了屋，屋子里暖洋洋的，水壶里冒着热气，李喜燕煮了一点山楂红枣水，酸酸甜甜的，消食又安眠。
    两人暂时也没有什么睡意，窝在沙发上，开着小电视机聊天，李喜燕觉着，这样的日子真美，连前世的日子算上，这是她活得最美的时光了。
    但她相信，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李喜燕说是不困，聊了一会儿天，身体内外都是暖融融的，不知不觉困意上来，她也慢慢睡过去。
    周明烨看着她，她靠在他的胸口前，一缕头发落在他的腮边，痒痒的，像一直挠在心里，他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她的脸红红的，鼻尖上也有微微小汗珠，嘴唇因为喝了热汤水红润润的，像早上吸满了露珠的花瓣。
    他想起她偷亲他的时候，她的唇印在他的脸上，软而香。
    他的心跳得厉害，想再尝尝那滋味，又始终不敢，怕惊醒了她，又怕她觉得他是轻佻的，好不容易和她重逢，这样美美的过每一天，他不想失去。
    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两口水，轻轻把她抱起来上楼，放她回到房间，为她脱了鞋子，盖上被子，轻轻出了房间。
    心里还是有些燥热，他跑到下边喝了一杯凉茶，这才感觉好一些，关掉电视机和灯，也回了楼上。
    李喜燕这一晚睡得很好，做了一个暖暖的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窗口。
    虽然天凉，但阳光不错，她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回到房间里的？想到周明烨窘迫又紧张的样子，她不禁抿唇笑。
    下了楼就闻到粥香，周明烨在厨房里说道：“醒啦？粥马上就好了。”
    李喜燕走进厨房，周明烨系着围裙，他已经洗漱过，干净清爽，后脑勺有一缕头发翘起来，俏皮可爱。
    她走过去把几道小菜端上桌，很快，周明烨把粥也盛了上来，香喷喷的粥，加上美味的小菜，元气满满的早餐，就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这天是周末，李喜燕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周明烨说道：“不如我们去帮魏大妈和吴姐搬家？”
    “行，”李喜燕高兴的说道：“这事儿我喜欢，我们吃过早餐就去。”
    两人商定好，快速的吃了饭收拾完，然后就一起出了门。
    走到大路上拦了一辆三轮车，一路直奔魏大妈家。
    到了地方，魏大妈看到他们俩一起来了，特别高兴，小脚倒腾的还挺快，“好孩子，你们来啦。”
    吴玉和阮和正也从屋里出来，李喜燕看到屋子角落里的包，就知道阮和正已经收拾好了。
    “今天晚上的火车，”阮和正微笑说道。
    “我们今天就是来给魏大妈和吴姐搬家的，这下你可以放心的去闯了，”李喜燕打趣道，“不用担心吴姐没有住处，再受人欺负。”
    吴玉的脸微微一红，“哪里的事，他才不会担心我。”
    阮和正怎么会不担心，听李喜燕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是真心的高兴。
    聊了一会儿，众人开始搬东西，魏大妈也没有太多的家当，找了一辆略大的三轮车，一下子就能装得下，装车完毕，大家浩浩荡荡又踏上归途。

 第五百三十一章 原来是旧相识

    李喜燕把吴玉和魏大妈接到了住处，阮和正见这里离着上班的地方近，而且又安静，越发的放心。
    他这一去不是十天半个月的，把吴玉一个人放在这里，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他不担心那是假的。
    但现在他带着吴玉走也不现实，毕竟那边他自己都没有安定下来呢，一方面也是怕吴玉跟着去了吃苦，二来他现在身上的钱大部分是人家李喜燕的，总不能浪费。
    看到李喜燕给安排得这么好，他算是彻底放了心，对李喜燕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吴姐现在是公司的员工，解决她的问题也是应该，我也对齐总说过了，他没有意见，”李喜燕笑着说道。
    阮和正是晚上的火车，李喜燕又留他吃了一顿午饭，算是送行，昨天晚上的野味也没有全做完，她都拿到房子后面冻了起来，正好中午就吃上。
    大家都挺高兴，魏大妈也是连声道谢，本来救下周明烨也是碰巧了，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福报，她感动的落泪，说自己无儿无女，到老了反倒有这么好的结局。
    李喜燕又是安慰又是劝，老人家哭了笑，下午的时候大家又一起出了门，上街逛一逛，顺便把阮和正送到了车站，洒泪分别。
    从市里回到院子里，蒋五爷也刚巧来了，一见到魏大妈，二话不说就要跪，可把魏大妈给吓着了，李喜燕和周明烨也吃惊了一下，急忙扶住他。
    “大妈，明烨就是我的命，我们找了他很久，您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蒋五爷真诚的说道：“给您盖房子的事儿明烨跟我说了，您什么都不用操心，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跟我说，您要是在这里闷了，我就带您去海滨小城住些日子，您以后就是我的家人。”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并不是那种听上去虚假好听的，而是实打实的真心，魏大妈再一次哭起来。
    李喜燕和周明烨对视一眼，两人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蒋五爷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大妈这么好？无非就是真心疼爱周明烨而已。
    他真是又羞愧又后怕，如果真的因为那几句挑拨而和舅舅疏远了，那才是该天打雷劈的，幸好，他在跑偏的路上走得不太远。
    晚饭蒋五爷提议去外面吃，李喜燕和周明烨立即赞成，跑去那边的院子叫上东方亮和阿成他们，大家一起开车的开车，步行的步行，去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吃饭。
    距离不太远，但天气凉，蒋五爷就让年纪大的坐上车，年轻的就压压马路，大家说说笑笑，没多久也就都到了。
    东方亮不肯坐车，眼着阿成走在后面，到了地方脸色微红，精神头还不错。
    度允要了个包间，里面放着一张大圆桌，还有一张长方桌，大家各自坐了，开始点菜。
    魏大妈坐在上座，还有些不好意思，东方亮进来的时候蒋五爷也给他留了上座旁边的位子，都是老人，这点是要讲究的，东方亮很是高兴。
    点完菜东方亮看着身边的魏大妈若有所思，刚开始还不好意思看，偷瞄了几眼，后来干脆直接盯着看，周明烨轻轻碰了碰李喜燕，李喜燕也发现了。
    阿成抿着嘴笑，还以为老爷子是有什么心思了，但李喜燕敏锐的感觉到，并不是。
    东方亮也是见过风浪和世面的，走南闯北什么没有见识过，魏大妈长得不丑，在她们这个年龄段算是出众的，再加上为人和善，眉眼更显得温柔，但东方亮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
    一定是有别的隐情。
    果然，魏大妈也察觉到了，脸色微红，几次和东方亮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之后，她也有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喜燕适时说道：“魏大妈，老爷子，你们是不是认识？”
    她这么一说，东方亮忍不住开口说道：“哎，还真是有些眼熟，大妹子，我冒昧的问一下，你认识姓莫的人吗？”
    魏大妈不假思索的点头，“认识啊。你……你是不是也认识？”
    东方亮神色激动，“你知道莫雅碧，对吗？！”
    “对，对，”魏大妈也很激动，“我认识的，你……你是不是那回……”
    “就是我，”东方亮不等她说完，直接点头，“那你知道雅碧现在在哪里吗？”
    魏大妈忽然就哑了火，脸上的激动也迅速退去，低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
    “啊……”东方亮脸上难掩失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样啊，那真是……我还以为你会知道雅碧的消息。”
    李喜燕的目光在魏大妈的身上一掠，心里闪过一念头，但现在并不适合说。
    这时服务员端上菜来，微妙的气氛又被岔过去，今天本来就是蒋五爷为了感谢魏大妈的，大家又回到这个话题，又都高兴了起来。
    但李喜燕注意到，魏大妈在面对东方亮的时候却略有些躲闪，再没有和他有过眼神上的接触，东方亮情绪低落了一会儿，也恢复如常，他一把年纪了，这点事儿还是懂的，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儿就搅得大家都不痛快。
    吃过饭回去的时候，李喜燕故意和东方亮走在一起，问道：“老爷子，心情不好？”
    东方亮见是她，也是瞒着，眉毛一拧，说道：“有点儿，那个魏大妈，是雅碧不错的朋友，也经常受她的接济，我对她有点印象，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我原本以为她会有雅碧的消息，谁知道……唉。”
    李喜燕低声说道：“我觉得，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东方亮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怎么说？”
    他还是挺相信李喜燕，觉得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但又不害人，还挺真诚，有时候就感觉挺奇特，一般来说特别聪明的人就不怎么真诚了，但李喜燕却不会，恩怨分明，对不喜欢的人那是真狠，对有恩的人也是真好。
    “您还记得，您问魏大妈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吗？”李喜燕说道。
    东方亮想了一下，“我问她知道不知道雅碧的消息，她说不知道。”
    李喜燕笑了笑，“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东方亮不太明白。
    李喜燕说道：“您之前跟我们说过，原来的齐家老夫人，也就是齐总的亲生奶奶，已经过世了，是不是？只有您相信他没有过世，当然，还有齐总，是吗？”
    “是啊。”东方亮点头，“雅碧不可能死，就是被他们逼的，一定是在什么地方。”
    “对，”李喜燕说道：“问题是所有人都以为齐家的消息都是真的，齐老夫人故去，所以，齐老爷子才另娶现在的夫人，可是，魏大妈回答您的时候，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说，她死了。”
    东方亮慢慢抽了一口气，眼睛一点点睁大，他迅速明白了李喜燕的意思，点头说道：“对呀……对，对，你说得没错，没错。”
    他语无伦次，翻过来倒过去只有这么两个词，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您最好别太激动，也别再去问，魏大妈是个好人，也许她有什么苦衷，反正她现在住过来了，慢慢来。”李喜燕提醒道。
    “好，好，我懂，放心。”
    东方亮高兴了，步子也迈得大了，紧走了几步追上去加入和阿成他们聊天的行列。
    李喜燕微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周明烨说道：“这老爷子……我这不算出卖魏大妈吧？”
    周明烨笑着看她，摸了摸她的头，“不算。魏大妈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苦衷。”

 第五百三十二章 档案

    李喜燕和周明烨走在最后面，心里也多少有些矛盾。
    之前要是只听说齐家的事，没有见过那还好说一些，现在的问题是，她亲眼看到过齐树铭被挤兑，在齐家如何不受宠。
    齐树铭救助她于危难，还给了她极大的信任，工作等等，这些都值得她感恩，帮助齐树铭做到想到的，得到想得到的，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魏大妈对周明烨那是救命之恩，如果她有什么难处，她也不想勉强。
    周明烨见她闷了声，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别太为难，我们看情况而定，不让他们受到伤害就是，都是可爱的老人呢。”
    “嗯，”李喜燕点点头，挽上他的手臂，“幸好有你在。”
    周明烨感觉到她的依赖，心里忍不住一软，搂了搂她的肩。
    李喜燕靠着他往前走，他身上暖暖的，天边的星子闪亮如碎钻，月光如水洒落，地上拖出两条细长的影子。
    家里的灯亮着，魏大妈和吴玉她们在车上先回来一步，大家都坐在客厅里说笑，欢声笑语一阵一阵。
    李喜燕煮了茶，大家又暖暖的喝了一杯，聊了好一会儿才陆续离开。
    魏大妈的房间在楼下，李喜燕特意给她收拾出来一间，老人家楼上楼下的走也不方便，在楼下正好，吴玉的房间在楼上，正好还有两间空房，她和周明烨一人一间。
    第二天一早，李喜燕想着给妈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家里的情况，正在想着，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走过去接起来，意外听出来是妈妈打来的。
    “妈？”李喜燕惊喜的叫道。
    “燕儿，”顾秀娟也挺高兴，“妈问了蒋先生那边的茶楼里，知道了度先生的联系电话，他告诉我你这个号码的，燕儿，妈跟你说，咱家也装电话了，今天早上才通的。”
    “那可太好了，”李喜燕心想这个时候安装电话可不便宜，妈妈能舍得也应该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是啊，之前就觉得不方便，想和你说话还得跑到别人家，后来你赵叔打听着，就在店里装了一部，之前一直没通，一直等排号来着，所以就没有告诉你，”顾秀娟很兴奋，提到赵朝的时候语气里也很甜蜜，李喜燕的心松了松，看来赵叔对妈妈的确挺好的。
    “妈，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小猪……”
    顾秀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呢，燕儿，他们应该真的是小猪的亲生父母，都对上了。这……”
    这在李喜燕的意料之中，现在还没有检测dna的技术，不过验个血型倒是可以的，至少可以排除那种ab血型的父母，o型血孩子的基本错误，如果血型相近，再加上这些都对上，那就极有可能是了。
    “妈，小猪怎么说？他的情绪怎么样，有没有很激动？无论怎么样，就算是亲生的父母，这个时候也不能逼迫他。”
    李喜燕心里还是有隐忧的，她看着唐连不是那样的人，还是挺讲理什么的，但是，事关丢了这么多年的儿子，难免会有所失控，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才格外担心小猪的情绪和心理，万一弄不好，再给小孩子有压力或者阴影什么的就麻烦了。
    顾秀娟在那边说道：“这倒没有，这对夫妻挺好的，对小猪也不错，他们还没有告诉小猪呢，就是问了一些问题，又问了我一些，直到小猪去睡了，他们才眼泪汪汪的跟我说的。”
    李喜燕松了口气，“妈，这件事情按理说是好事，小猪找到亲人，我们应该替他高兴，但我们也算是他的家人了，这个时候要格外注意他的情绪，这孩子成熟得早，想得多，心事重，您和朱家夫妇沟通一下，千万不要刺激到他。”
    “行，我知道，”顾秀娟答应道。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家常，这才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李喜燕坐在沙发上出神，感叹世事真是多变，小猪也有自己的亲人了，这事儿还是要和大鹏说一下。
    就是不知道现在大鹏怎么样了，好久不见他了，还真是想念呢。
    朱志宏和唐连的确不错，他们觉得能找到儿子就是天大的恩赐，不能把孩子吓着，要慢慢来，周末很快过去，他们也都有工作，也不能久留。
    他们到最后也没有和小猪彻底挑明，就约好等到放了寒假，请小猪过来住两天，小猪点头答应了，他想着李喜燕在这边，到时候叫上喜凤一起，大家玩一玩。
    朱志宏夫妇一回到城里，就联系了蒋五爷，朱志宏早下决心，一定要帮助蒋五爷把事情查个清楚不可。
    蒋五爷又和他见了一面，这一次把和度允的谈话情况也说明了。
    朱志宏诧异道：“有人威胁？竟然有这种事？那可见当年的确是有隐情的。”
    “不错，”蒋五爷点头，“度允说，当年江成得到风良的线报，说是查到了有人倒卖违禁品，试图破坏安定团结，就决定去看看，但那会儿度允是在外面，当他回到局里的时候，看到江成给他留下的字条，就急忙赶了过去。但是，当他到了那里的时候，江成已经死了，度允刚到不久，其它的人也到了，就以为度允是凶手。”
    朱志宏拧眉说道：“当时度允是什么状态，手里拿着枪的？”
    蒋五爷缓缓说道：“没错，这才是最麻烦的，度允说，当时听到有异响，他以为是凶手，所以就把枪拔了出来，但……也正因为如此，当他走到江成身边的时候，就被人以为，是他出的手，毕竟那里没有别人，而且——杀害江成的子弹，和度允的配枪吻合。”
    “那这么说来，这事儿不像是巧合啊，倒像是……”朱志宏身为警务人员，没有根据的话不能乱说，但现在对着蒋五爷，没有别人，他也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直觉，说出真实的想法，“倒像是针对度允和江成的，一石二鸟。”
    蒋五爷眸子微缩，“我听了度允的话，也这么以为，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江成死了，度允被认定为凶手，最后林家父子力保，又确实没有最确凿的证据，就把度允开除了。”
    “那个风良呢？”朱志宏问道。
    “他？他原来也是警务人员，因为被派去做了卧底，但后来……没有把持住，不过他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出生入死，非但没有什么荣誉，反而落得人人喊打，也就江成愿意相信他，让他做了暗线，答应他以后帮他查一下，但……最后江成自己丢了命，因为消息是风良给的，所以风良也逃不了嫌疑，他当时被认定的是故意引诱江成，蓄意伙同别人杀害，这样一来，风良就更成了丧家之犬。”
    朱志宏慢慢抽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我下午就去调查当年的档案资料，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您。”
    蒋五爷略一思索道：“方不方便带我一起去？”
    这本来是不允许的，但朱志宏一咬牙，丝毫没有犹豫，“行。”
    下午的时候，朱志宏就和蒋五爷一起去了局里，他是副局，正局年纪大了，也不怎么管事儿，他年轻有头脑，又敢干，所以威望还是挺高的。
    到了档案室，那里人一见是他亲自来了，急忙站起来打招呼，“朱副局，您怎么亲自来了。”
    “嗯，来找份档案，”朱志宏淡淡的说道，“我自己来找，你去忙别的吧。”
    “……这里挺多的文件的，您要找什么，我来帮您找。”
    “不用，”朱志宏拒绝道。
    笑话，这事儿他怎么能放手给别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 搜索档案室

    关于档案这件事儿，这是朱志宏答应蒋五爷的，他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可不敢假手于人，更何况这是需要秘密做的。
    档案室的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说道“那好吧，朱副局，那就您自己来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
    朱志宏看了看身后的蒋五爷，他已经穿了一身普通警务员的衣服。
    “那好，就让我的手下跟我一起来吧。”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档案室，这里面狭窄，档案柜子一排接着一排，中间只有小小的过道，光线也挺昏暗，有些常年不动的档案架子上，还落了厚厚的灰。
    蒋五爷和朱志宏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分开行动，按照度允那件事情的年份，在档案架子上，慢慢的搜索。
    转眼之间半个多小时过去，两个人却没有什么收获。
    蒋五爷记得李喜燕曾经说过，小林警官也曾经想查过这件事情，但是却连档案都没有找到，如今他在这里半个多小时也没有什么发现，就想着，是不是有人刻意藏起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心里难免有些发沉。
    不知不觉快到中午了，朱志宏走过来说道：“蒋哥，咱们先去吃饭吧。”
    蒋五爷看了看时间，也就点头答应了，他想趁着这个时间，也和朱志宏好好的商量一下。
    两人一起去了食堂，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着。
    朱志宏说：“我觉得，这事似乎有点奇怪，那些档案，中间的年份，好像缺了那么两年。”
    蒋五爷点点头说:“没错，嗯，我觉得，这事儿八成就是冲着杜云的事来的。”
    朱志宏也这么觉得，因为如果是档案丢失的话，只可能是丢失其中的一份，或者是某个月的，不可能说两年之内的都不见了，这显然就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看到。
    档案丢失也不是没有生过的事，可如果单单丢失了度允的，会让人觉得多疑，两年的一起丢失了，虽然会让档案室的人背不小的锅，但不会让人怀颖，再说，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档案室人员的死活呢？
    但蒋五爷和朱志宏并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这明明就是欲盖弥彰了。
    可是，朱志红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把这些文件拿走了，吃过午饭，两人又回到了档案室，朱志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说道，档案室平时有外人来过吗？
    档案室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都要提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没有啊，也就是平时需要用文件的人才回来，也就是咱们的什么科室的秘书啊之类的，外人可是进不来的。”
    朱志洪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再回应，他的心里反而有些忐忑不安了，试探着问道：“朱副局，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呀？”
    朱志宏平时的脸色发黑，线条也冷硬，他也不爱笑，平时看起来就特别的严肃
    所以大家都还是挺怕他的，特别是像档案室这种自觉卑小的职位人员。
    朱志宏沉着脸，没有说什么话，这就让档案室的人更加心里不安了，他下午找文件的时候，当然是的人也格外的殷勤，几次想要过来帮忙，但都被朱志宏给挡下了，这下子，档案室的人更坐不住了。
    不出所料，朱志宏和蒋五爷下午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关于杜云这件案子的档案就是消失不见了，被人拿走了。
    虽然说没有什么收获，但是，但不见，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收获，这就说明这件事情，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的，临走的时候朱志宏看了看那些拿过档案记录的册子。
    档案室的人生怕自己更得罪这位阎王爷，大气也不敢喘，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朱志宏看了看那些记录在册的名字，他忽然之间发现，有一位副局的秘书，也曾经来过。
    但是朱志宏还发现一个问题，本来这个秘书要来拿文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可稀奇的是，这个秘书的名字，不是他自己的笔迹，朱志红曾经和这位秘书打过交道，是认识他的字的，因为这位秘书是当时分配下来的大学生，是比较少见的，而且爱好书法，字写得非常漂亮，他自己也引以为荣。
    所以朱志红当时就多看了两眼，对他的签名特别的有印象，现在这个签名他几乎可以一眼就看出这不是那位秘书的笔记，看了看时间，竟然是一周之前，朱志宏把这个细节记在心里。
    出了档案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朱志宏对蒋五爷说道，我刚才看见有一个秘书曾经拿过文件，时间是在一周之前，我发现这个秘书的签名不是他自己的，这里面有问题啊。
    蒋五爷的眉心一跳，微微挑眉说道：“你确定吗？”
    朱志宏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可以确定，这位秘书的自己我是认识的，这不是他自己的签名。”
    朱志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觉得和这位秘书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大概就是有人想借他的名字用一下，因为这位秘书来的时候，度允的事情已经都发生好多年了，而且他还是个大学生，之前就没有接触过，底子很干净。
    蒋哥，要不然我把他叫来，咱们侧面的问一下？”
    蒋五爷沉吟道：“不行，现在不能够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先暗中调查一下，这件事情最好不要惊动其他人，档案室那边，也要再嘱咐一下。”
    朱志红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说道：“好的，你放心。”
    蒋五爷说罢，把从档案室拿来的那份文件交给朱志宏，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从档案室随手拿了一份文件。
    两人正想着继续往下谈，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
    人还没有到跟前，就听到声音在楼道里嚷嚷，“我看看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啊，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拿我的东西。”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门撞到墙上哐的一声响。
    朱志宏和蒋五爷扭头看过去，发现来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上穿着军绿色的警服，手里还拎着一条警棍，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朱志宏身子连动都没有动，更别提站起来，反而往椅子上靠了靠，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淡淡的看着来人说道：“姓曹的，你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看着朱志宏，一脸眉眼里没有她的样子，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眼睛里的凶光毕露。
    他手里的警棍一指朱志宏骂道：“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拿我手下的东西现在就给我交出来不然的话，我跟你没完！”
    朱志宏心里莫名其妙，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一脸的淡定，说道：“你tnd发的什么疯？我什么时候拿你的东西了？姓曹的，你这是想要威胁我吗？我告诉你，你我是平级都是副局，你拿着个警棍指着我，你想干什么？以为老子怕你吗？”
    朱志宏和这位曹副局一直就不太对付，这位曹副局是靠关系走上来的，但是他一直想着正局的位子，本来以为是势在必得的事情，可是自从朱志宏调进来以后，处处抢他的风头，他觉得，受到了威胁。
    朱志宏从来不是那种走路子拍马屁的人，他的成绩都是实打实的，有的是在部队的时候积下的军功，有的是来公安局以后破的案子。
    他每次都是冲锋在前，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曹副局的德行，人们心里也是有数的，很明显他就被朱志宏给比了下去。
    平时的时候朱志宏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但是今天不同，因为他知道，刚刚他和蒋五爷谈论的那个被冒签了名字的秘书，就是这位曹副局的，正好借此机会，他要打探个清楚，真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肥猪，不杀白不杀！

 第五百三十四章 老领导

    曹副局这次好像也是铁了心，他恨恨的对朱志宏说道：“你还不承认！”
    朱志宏扫了那个档案袋一眼，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子可算是误会了，这文件就是蒋五爷随手拿的，谁就知道，正好就把这个货给惹怒了。
    不过朱志宏也不怕他，冷声说道：“什么叫你的案子？这件案子早就结了，那就是局里的事情，我想着把这个案子当个案例拿出来看看，怎么就不行了，难不成这案子是你破的，就成了你家的了，你还讲不讲点理了，还要不要点脸？”
    不等曹副局说话，朱志宏又继续说道：“还是你觉得，你一共下来也没有办过几个案子，就这个露了一点脸，所以就紧抓着不放了，我告诉你，我想着把它当成案例来讲，到时候会注明是你破的，你就放心吧，你的脸小，一共也就办了这点儿案子，我不会跟你抢的。”
    这话无异于是在啪啪的打曹副局的脸，他的肥脸立刻就涨得跟猪肝一样。
    他举起手里的警棍，一敲办公桌的桌沿，怒声说道：“姓朱的，你是不是太得意了，我告诉你，咱俩是平级，你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志宏突然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立刻向前一滑，狠狠的撞在了曹志宏的小肚子上，他的肚子挺着特别大，肥得像一头猪，被桌子一撞，一圈肥肉都陷进去，痛得他顿时嗷的叫了一声，手里的警棍也撒了手双手捂着肚子，冷汗都滚了下来。
    朱志宏冷声说道：“姓曹的，你也知道你跟我是平级，那你还拿着警棍指着我，谁给你的胆气？你手下的秘书，前几天还拿了其他案子的一些档案，你tmd怎么不说呀？现在你跑到我的门上来闹！”
    他说这话的意思也是给蒋五爷递一个信号，蒋五爷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意识到，那个被冒签了名字的秘书，就是这位曹副局的手下，也就是说，档案的事儿他有可能是知道的，而且是和他有关系，否则的话他不可能一听到朱志宏去了档案室，就这么激动，为了一个档案，不至于这样。
    听到他们这边打了起来，外面有不少人远远的过来看热闹，但是又对朱志红有畏惧，都不敢上前。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说道：“这是在干什么呢？在局里闹成这个样子，像话吗？”
    朱志宏转头一看，是老局、长走了进来他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局长，您来了。”
    曹副局苦着一张脸，立马上前来告状，说道：“局长，您看看，他居然动手打人，我要告他！”
    老局、长看了看曹副局，沉声说道：“行啦，你跑到人家的办公室里来闹，难道还不许人家回击吗？”
    曹副局有些不服气，手捂着肚子，脸憋得通红，“可是挨打的是我呀，是他明明打了我！”
    朱志宏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老局、长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看，地上的警棍，说道：“这东西也是朱志红的吗？”
    曹副局，憋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是我的。”
    老局、长说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拿着警棍跑到人家的办公室里来干什么？这要是换成别人没有点身手的，是不是就得任由着你打了？现在你打不过人家，你就又受了委屈？天底下的理都站在你这一边吗？”
    曹副局被噎了个半死，张张嘴想说什么，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老局、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出去吧，别在这里再给我惹是生非了，一天天的都不消停。”
    曹副局虽然没有办法，但是面对着老局、长，他也不敢再说什么，狠狠的瞪了朱志红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朱志宏突然冷声说道：“站住。”
    曹副局吓了一跳，转身看着他说道：“你还想干什么？”
    朱志红一指地上的警棍，说道：“带上你的东西。”
    曹副局咬了咬牙，弯腰把警棍拿在手里，弯腰的时候肚子又疼了疼，他咧了咧嘴，拎着警棍走了出去，走到楼道里，看到那些看热闹的人，怒气一下子顶了上来，怒声说道：“看什么看？都吃饱了撑了，没事干吗？”
    老局、长也不理会他，就当没有听到，转头对朱志宏温和的说道：“他就是这么一副驴脾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朱志宏点点头，简单的说不会。
    老局、长的目光转头看了看那个档案袋，说道：“要写什么材料吗？”
    朱志宏点点头，“是的。我老婆她们单位要写一个采访资料。我想让她采访一下咱们局里，所以就想写几个案例，没有想到倒把曹副局给惹恼了。”
    朱志红的老婆唐连是在新闻社工作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老局、长一听这话，顿时脸上的笑意更浓，笑眯眯的对朱志宏说道：“这是好事呀，你为咱们的局里争光，这种事多报道一下，让大家都对我们的工作有所了解，支持我们，那行，你好好写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我全力支持你。”
    朱志宏说道：“多谢老局、长，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跟您开口的。”
    老局、长点了点头，又客气了几句，出去的时候转头看了蒋五爷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
    他出去之后，蒋五爷说道：“你们老局、长好像挺常识你。”
    朱副局笑了笑，“你还不知道我吗？要说办案子冲锋在前者没得说，可是要提到政治上的事儿，我就不行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太多了，我也不想掺和。”
    蒋五爷比朱志宏更早接触官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在部队里的时候单纯，他也知道，朱志红的性子是什么样的，其实这样也好，朱志红不参与这些大戏的斗争，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事儿，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蒋五爷和朱志红一起下了班。
    俩人也没有骑车，也没有坐车就慢慢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商量的事情，路过兰国洋那家茶楼的时候，忽然蒋五爷在茶楼的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他顿了顿，说道：“你看那是谁？”
    朱志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也不禁一愣。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快步的走了过去，站在茶楼的对面，盯着茶楼的门口看。
    兰国洋现在还关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的茶楼也被封了，上面还贴着封条，那人小心的把封条打开了，门只开着一条小缝。
    蒋五爷指了指茶楼后面的方向，朱志宏立即会意，两个人绕到后面，想从这里观察一下情况。
    茶楼的后面就是一条窄窄的街道，平时很少有人来，街道后面就是一片小树林。这个时候的树林已经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只剩下枝杈。
    两个人一左一右，借着枝杈的力量，轻盈的跳上了房顶，然后往里观看，很快就发现了那条人影，就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弯着腰在兰国洋的办公桌和书柜子里翻腾，很明显就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会儿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树木的影子也映在窗子和屋子里，影影绰绰的一片，但是朱志红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个人。
    他摒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双手紧握，鼻尖不禁渗出汗来，曾经发生的那些过往，都像是过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掠过。

 第五百三十五章 藏身之处

    办公室里影影绰绰，细碎的光芒洒到地上。赵志红一眼就看出，在那里翻找东西的那个身影，就是今天下午还帮他说过话的老局、长。
    老局、长的动作迅速，在屋子里翻来找去，显然没有什么目的性，但很明显的，他就是在找某样东西。
    自从朱志宏到局里来，老局、长对他是非常不错的，他现在此时的脑子里就在回想着，老局、长曾经对他的种种好，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可是现在看到他像一个贼一样，朱志红的心里突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于兰国洋的事情，他在蒋五爷那里已经知道了很多。兰国洋的手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的，没准就是关于度允那件案子的证据，反正兰博扬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在这个时候，老局、长突然跑到这里来，要是想让他以为老局、长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那怎么都是不能说服他的。
    朱志宏最初是想帮蒋五爷的忙，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越来越发展的超乎他的想象，竟然连老领导都牵扯了进来。
    蒋五爷却没有什么波澜，他很冷静，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情，只要朱志宏和度允是安全的，其他人怎么样他无所谓。
    而且下午他和朱志宏在办公室里见到老局、长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位老领导有点对朱志宏太好了，而且出去的时候那个眼神好像别有深意，他当时隐晦的问了朱志宏一句，但朱志宏以为是党派之争的问题，他也就没有再多问，现在看来，并不什么党派之争那么简单。
    蒋五爷和老局、长并没有什么牵扯，所以，他比朱志宏更能够犀利的看到事情的本质。
    暗色中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多年之前的默契好像要重新回归，两个人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没过多久，老局、长就从茶楼里走了出去，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东西，看来是一无所获了。
    他并不知道，朱志宏和蒋五爷已经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路跟着他，转来转去竟然又回到了局里。
    朱志洪在局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竟然有一座暗牢。
    老局、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光线昏暗的墙上出现了一道铁门，那道铁门突然打开，就像是把他心里的什么东西推倒了。
    两人悄悄的跟了上去，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微声响，很明显是有两个人在对话的声音。
    朱志宏一下子就听出，其中一个就是老局、长，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温和亲切。
    他狠厉暗哑的声音，像是粗糙的刀，磨着朱志宏的耳膜。
    “兰国洋，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东西到底在哪里？给我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等了一会儿，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那是我保命的东西，我怎么能轻易交出去？”
    老局、长阴冷的一笑，说道：“你以为东西在你手里，你就能保住性命了吗？我告诉你，我把你偷偷杀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的。”
    兰国洋冷笑了一声，“是吗？那你还费什么劲？现在就杀了我啊。”
    “现在杀你，你以为我傻吗？我会那么轻易的让你就死吗？我要留这你慢慢的折磨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老局、长声音狠厉的说道。
    很快，一声奇异的声响，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
    话听到这里，朱志宏和蒋五爷已经可以确定，这里面关着的就是的兰国洋。
    朱志红的眼睛发红，想要冲进去，蒋五爷一把拉住了她，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蒋五爷拉着朱志宏出了暗牢，两个人快速的隐入夜色中，朱志宏喘着粗气说道：“蒋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冲进去？把那个老东西揪出来！”
    朱志宏的生气并不仅仅是因为老局、长骗了他，而是因为老局、长在这个时候，在蒋五爷的面前骗了他，他那么真挚的想要帮助蒋五爷的忙，一腔热血，无以为报，可是这个老东西却在蒋五爷面前装模作样，把他当成一个傻子来耍，这让朱志宏觉得十分的丢脸，咽不下这口气。
    蒋五爷明白他的心思，浅笑了一下说道，“你不要急，现在不是时候，如果你这样冲进去，他是你的上司，有一万句话等着你，比方就这件事情他就说可大可小不想让外人知道，或者说，准备明天就告诉你了，你怎么说？你能说你已经跟踪了他，然后发现了她去那里偷偷摸摸的找东西吗？”
    朱志宏语结，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出话来。
    蒋五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回去，慢慢的想办法。”
    晚饭两人一起吃的，喝了一点酒，朱志宏把自从入局以来，老局、长和他的事情都和蒋五爷说了说，蒋五爷觉得这个老东西的确是个有心机的人，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能坐到这个位子上，也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人。
    两人谈了很久，最后蒋五爷起身告辞，他先回到了李喜燕的院子，想和她说一下今天的事情，果然，他们也还没有睡，李喜燕一见他来了，立马起身迎上来。
    她一看蒋五爷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急忙请他进了屋里。
    周明烨给蒋五爷倒了一杯热茶，他坐在沙发上，把今天的事情对两个人慢慢的说了说。
    李喜燕也很惊讶，没有想到，竟然会牵扯到现在的老局、长，这么说来，这件事情还真是和当初设想的一样，不是那么简单的。
    问题是，老局、长要找什么呢？
    很明显，这样东西对他很重要，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气急败坏的在暗牢里对兰国洋刑讯逼供了，但是兰国洋也是聪明的，这件东西就是他的保命法宝，如果他轻易的说了，下一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他心里很清楚，所以直到现在也是咬紧了牙关不说。
    那么也就是说，谁拿到这件东西，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李喜燕思索了半天，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周明烨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道：“你们说，兰国洋的女儿会不会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喜燕微微摇头说道：“恐怕不会，兰国洋很疼他的女儿，如果是这件狠东西很危险的话，那他应该不会跟她女儿说的。”
    周明烨说道：“就算是难过也不说，也没准他的女儿会发现过什么异常，当时不觉得，或许我们现在一提他就想到了呢？也许小小的忽视就是问题的关键。”
    李喜燕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然后对蒋五爷说道：“蒋先生，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
    蒋五爷的目光一闪，“你说。”
    李喜燕低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说，蒋五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最终点头说道：“好，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朱志宏，然后就找这个法子试一试，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个老家伙没准就会派人盯着兰国洋的女儿。”
    李喜艳微笑说道：“那样的话是最好了，最好我们能搞一个英雄救美，到时候兰国洋就更会倾向于与我们合作了。”
    “好，就这么办。”
    他们把计划定好，然后各自去休息。
    李喜燕躺在床上心里百感交集，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如果当初蒋五爷有来的话，凭她自己的力量恐怕是不会查到这一点，这大概就是命运如厮，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李喜燕和周明烨吃过了早饭，就准备出门去找兰彩丽，结果刚一到门口，就发现有一辆警车停在路边，来了一个熟人。

 第五百三十六章 浑水摸鱼

    李喜燕和周明烨刚一出门口，就看到，从警车上下来的小林警官。
    小林警官，看到他们俩笑眯眯的说道，这是要出去啊，李喜燕说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小林警官说道，有一点儿。
    李喜艳看她不想在外面说的样子，别人说的，那就里面说吧，小林警官，跟在他们俩身走，走进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低声说道，关于杜大哥那件事情，我有点儿眉目了。
    李雪梅心微不可察的跳了跳，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哦，是吗？室友什么线索吗？
    小林警官免了一口茶，没错，你们当初的预感是对的，这件事情牵涉很广，我听我爸爸说，档案室里找了一些文档和杜云那件案子的年份正好对的上，所以我想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做的，难怪当初，我想去悄悄的它，根本就拿不到那些东西，现在看来，就是有心之人把它们藏起来了。
    李喜燕和周明燕，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表露出什么真实的想法？周明彦问道，那可以查到究竟是谁吗？
    小林警官，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有些眉目了，我爸爸查到那个文件档的收取名册上，有一个人的签名是是陶福菊的秘书的。
    李新艳，心小，这和蒋五爷所说的倒是能够符合上，但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一时说不上来，沉吟了片刻，说道那这位秘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位副局是什么来历啊？
    小林警官的脸色微沉，眼中闪过几丝厌恶的光，说道，这位曹素菊可不是个东西了，踏实通过关系上位的，在局里没有什么实打实的成绩，整天就知道，吆5喝6的，欺负别人，大家都对他很有怨言，奈何他就在副局的位置上，对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小林警官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更不好看了，说呢，我曾经去过局里的东西，也没有得罪过他，可是这家伙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和我对着干，我那次是去想拿和案件有关的东西他就故意刁难我，让我连续跑了好几趟，三五天都没有拿到东西。
    李喜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林警官急忙又说道，我可不是说，利用这件事情对他打击报复啊，他的确是很值得怀疑，要不然的话，什么好巧不巧的，就非得拿那些时候的档案呢。
    钟明也在一旁说道，可是如果他自己的秘书去拿的话，那不是就把他自己给暴露了吗？
    小林警官嗤笑了一声，要不说这家伙狡猾呢，虽然是他的秘书拿的，但是签名的字迹并不是他秘书本人的。
    周明艳，面露疑惑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林警官，解释说，你想啊，他让秘书去拿，但是却不让秘书自己签名，到时候如果事情呗，揭发了，他就可以一推625说，他不知道啊，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因为那自己，不是他秘书的呀，他就可以，干脆不承认了。
    周明也还想说什么，李喜艳按住她的手说道，没错，小林警官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那这样吧，我们把情况和蒋武岩说一下，也麻烦你继续跟进，有什么情况的话，及时通知我们，小林警官，急忙点头答应了，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和我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顾及我的安全，杜大哥也不用忍了这么久，说不定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请一定告诉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新燕笑了笑，说道，小林警官，也不必这么有负担，我当初告诉你是想让你有所提防，并不是想要给你压力的，现在读书也已经同意了，嗯，我们大家就齐心协力的帮助他洗刷冤屈，也算是对他的报答了。
    小林警官郑重的点了点头，李西燕又嘱咐说的，你也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度叔叔的苦心就白费了，他之前最在意的就是你的安全呀。
    小林警官的，眼睛一热，点点头没有吭声，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李喜燕和周明燕把她送到门口，看着他开车远去，钟明燕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李喜燕点点头说道，百分之七八十吧，目前为止，他说的这些和蒋伟告诉我们的那些是完全一致的。
    周明艳，周总没说的，可是我总感觉这件事情太巧了，昨天舅舅刚把事情调查清楚，今天他就来告诉我们这些，未免来得太及时了。
    李喜艳，没有说话，看着小林警官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压抑，慢慢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先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下一步再说。
    其实李喜燕的心里，也是有疑惑的，小林警官所说的事情不假，但是，他刚才说的是，那是他父亲告诉他的，可是又是谁告诉他父亲的呢？又为什么这么说呢？
    昨天的时候姜武也已经说过，曹副局和朱志宏之间的摩擦，事情发展到现在，李喜艳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一只幕后推手，好像很乐于看到他们的矛盾加深，加大，越乱越好，浑水摸鱼，或许就是对方的目的。
    只是这些，还都是他心里的想法，一个模糊的轮廓，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是关小林警官，他只能暂时的压在心底，慢慢再说。
    两人一起去找阿坚。阿坚开了门，一看到是他们两个，不禁愣了愣，脸色也不太好看，满脸戒备的说道，你们来干什么？找我有事吗？
    李欣彦也懒得和他废话，要不是因为要的，彩丽啊，他才不想和这种人有什么来往。
    你能联系到南彩丽吗？我们找他有事情。
    阿坚狐疑的看了看李喜艳说道不知道，都是他来找我的。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李希琰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得了吧，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妈妈寻死觅活的假上吊，你去通知了蓝彩丽，写信告诉了她，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谎言被拆穿，还是以这种方式，一下子拆穿了两个，先是她妈妈假意上吊的事儿，但是他偷偷写信给蓝彩丽，引诱她去医院，阿健的脸上一时挂不住，忍不住，长的通红。
    你究竟想干什么？这些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以后不再来往了，相安无事不行吗？阿坚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周明烨，鄙视的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我们愿意和你来往啊，现在是有事情找蓝彩丽，事关重大，你还是乖乖的说出来吧，难道要让警察来问你吗？
    对付这种胆小鬼，就应该用暴力和权力来压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果然阿坚已提到警察顿时脸色就变了。
    他想发火，又有些不敢，满腔的怒意和不甘都压在胸腔里，脸色有些难看，面部的表情有些扭曲，声音压得低沉，手指用力的抓住门板，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李喜艳说道，不怎么样，把韩彩丽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告诉我们，我们有事情找他。
    阿坚把脖子一梗说的，我是不会出卖他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周明烨冷笑道，你可拉倒吧，别把自己装得大义凛然，我敢保证，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你跑的比谁都快，兔子都没有你快。
    你……阿健气的脸色长得像竹竿一样，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李喜艳说的，别废话了，我们找蓝彩丽是有事情找他，和他爸爸相关的，如果把他爸爸救出来，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咱家的兴旺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对吧？
    一听到他这么说，那天就好像被戳中了心窝，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等着。
    他转身回了院子，周明烨和体验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轻视和微笑。
    正在等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有人尖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又想使什么坏？
    李雪燕回头一看，是刘松媳妇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些菜，看上去蔫了吧唧的，没有什么新鲜劲儿。
    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菜篮子上，刘松媳妇，有些恼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声说道，看什么看，这还不都是你们害的。
    周明烨祈祷，真是怪了，你自己买了什么菜？跟我们有啥关系？难道是我们让你去买处理菜的？
    钟鸣也不懂，但李希燕却瞬间懂了，他冷笑道，因为蓝彩丽这几天没有来，所以你也没有了钱，所以，就怪到我们头上了，是吧？
    刘松媳妇儿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赵明艳，瞪大了眼睛，我天这算什么，狗屁的逻辑啊。
    李喜艳，讥诮的笑了笑，说的你呀，现在还不知道吧，陈彩丽不来你家可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呀，他的家里出事了，茶楼都被封了，说不定到时候经常还会询问和他有关的人呢，他这个时候不来，除了考虑到可能会连累你们，也可能是真的分不了身吧，所以说这事儿和我们无关啊。
    刘松媳妇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恐，你胡说。
    我胡不胡说，你问问你儿子不就知道了吗？
    正在这时，阿坚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他把纸递给了李喜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刘松媳妇儿已经扑了上去，一把拉住他说道，儿子，兰家出事儿了，是真的吗？

 第五百三十七章 浑水摸鱼

    阿坚本来是不想和他妈妈说这件事情的，毕竟他想着，兰家家大势大，不可能一下子就这么倒了，之前或许会有什么转机。
    他一直在等，如果彻底没有转机的话，到时候再放弃兰彩丽也不晚。
    李喜燕说的很对，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爱兰彩丽，更不会和他分担什么苦难，只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是如果告诉他妈妈，他心里很清楚他妈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现在，这件事情被李喜燕说破了，他不禁有些恼，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好低声道对他妈妈劝道：“好啦，妈，回去再说吧。”
    刘松媳妇儿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想一心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抓着阿坚不松手，“到底是怎样的？难道这是真的吗？这两天兰彩丽没有来，也没有让人送钱，我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原来是她家出事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呀？到时候警察会来找我们吗？儿子，这可是大事情，如果人家问什么，到时候我们可要统一口径，她们家的事情我们是从来不掺和的。”
    李喜燕和周明烨听得真真切切，觉得真是简直了，见过无耻的人，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家好的时候上赶着，现在人家落难了，竟然先想着把自己摘清楚，还推的这么干净，真是瞎了兰彩丽的一番真情厚意。
    别的什么李喜燕不清楚，但是兰彩丽对阿坚的真心，她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兰彩丽对刘松媳妇儿也是真心实意的，住院的时候跑前跑后，还出了医药费，如果他知道现在这母子俩这么说，不知道她会多伤心。
    其实李喜艳刚才故意说破，也是想着，给兰彩丽留一条后路，不想让她再傻傻的把自己搭进去，如果她要是来了，这对母子一定不会再给她好脸色，也能够让她把这对母子的真实嘴脸看个清楚，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目的已经达到李喜燕和周明烨也没有再留下来，两个人快步离开了阿坚家。
    兰彩丽家并不难找，属于在小城里有名的富户区，只是现在门庭冷落，家里遭了难，以前经常来的客人现在也避之不及。
    兰彩丽也窝在家里，伤心的要死，听到说有人找她，她还以为是阿坚来了，她去找过阿坚，但是他家都锁着门，并没有见到人。
    她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李喜燕和周明烨，遇见这两个人，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睛里也闪着凶狠的光，怒声说道：“你们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告诉你们，我现在好得很，你们不会得逞的！”
    周明烨有些无语，觉得她的脑子真的是有问题，难怪被那一对母子骗的团团转。
    不过他也喜滋滋的想，看起来最聪明的还是李喜燕，他就没有见过哪一个女孩子像李喜燕这么优秀的，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抹笑在兰彩丽看来可是极大的讽刺，她立即火冒三丈，大声吼道：“你们滚！我不欢迎你们。”
    李喜燕脸色一沉，“事关你爸爸，你也不想知道吗？”
    听到他们提起父亲，兰彩丽愣了愣，抬起的手一僵，“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就知道，我爸爸的事情一定要和你们有关系！你们就是心存怨恨，想要害死我们，夺走阿坚，拆散我们对不对？”
    周明烨真是无语，觉得傻瓜对话真是太费劲了，他扶了扶额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付这种脑袋有问题的人，他真是没有什么经验。
    李喜燕轻笑了一声，说道：“兰彩丽，也就是你把阿坚当成一块宝，其实对于别人来说，他连根草都不是。”
    兰彩丽的脸色又是一变，李喜燕继续说道：“我们来真的是和你谈一谈你父亲的事，而且你父亲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如果真的有，那我们现在也不必来了，毕竟他现在已经被关了起来，难道不是吗？”
    兰彩丽咬了咬嘴唇，强忍住心里的怒气，犹豫了片刻，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李喜燕看了看院子里，“不请我们进去吗？”
    兰彩丽愤恨的把他们带进院子里，却不请进屋，“就在这儿说吧。”
    李喜燕低声说道：“我问你，你爸爸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藏在哪里？你知道吗？”
    兰彩丽冷笑了一声，正要反驳，李喜燕说道：“你把话想清楚了再说，我们不是图你们家的东西，这事关你爸爸的性命，你最好明白，可能不是什么珍贵的，但是却是很重要的，这两点的区别你应该懂。”
    兰彩丽愣了愣，似乎在努力的回想，忽然间她的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李喜燕眉梢微微一挑。
    兰彩丽说道：“我记得我爸爸有一个小木盒，我曾经看见过，觉得很好看，想看看，但是他没有同意，而且很凶的样子，其实我只是很好奇，并没有想别的。”
    “那盒子在哪里？”李喜燕问道，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兰彩丽皱眉说道：“我凭什么给你？”
    李燕燕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把东西给我们，你爸爸也许会平安回家。”
    否则的话……死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话李喜燕没有说出口。
    “你算老几……”兰彩丽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喜燕打断她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厉害，如果你不给我东西，那你爸爸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看着办。”
    “用一样东西换你爸爸的平安，你觉得到底是你亏了，还是赚了？”周明烨在一旁说道。
    兰彩丽思索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们，那东西就在茶楼里，在我爸爸办公室的柜子里，有一个暗格，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开的，而且现在茶楼封了，你们也进不去。”
    李喜艳说道：“你不用管这么多，最近这段时间不安全，你最好不要轻易的出去，也不要给其他的陌生人开门，直到你爸爸的事情有个结果。”
    兰彩丽着嘴唇没有吭声。
    李喜燕看着她，不过就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被爸爸宠坏了，她有些于心不忍，说道：“有些事情是自己的选择，特别是感情，如果遇到一个错的人，那势必就会带来无尽的痛苦，但是如果你懂得抽身，能够快速的止损，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教训，至少让你可以看清一个人，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这番话说的真诚，没有讥讽的语气，兰彩丽愣了愣，她当然明白李喜燕说的是什么，嘴唇张了张想要反驳，但后面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李喜燕不想再和她争论什么，说道：“我们走了，有消息的话，我会来通知你的。”
    兰彩丽看着他们走远，站在院子里又怔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现在是大白天，也不知道茶楼的周围有没有老局、长耳目，所以，李喜燕和周明烨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想在附近盯着，想着等到天黑的时候才进去看。
    没有想到的是，阿成也在这里，李喜燕大喜，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她和周明烨去找蒋五爷。
    阿成说，度允也去找风良，他们俩从其他的方面入手，多管齐下。
    到了蒋五爷的住处，他并没有在，估计又是去找朱志宏了。
    李喜燕和周明烨去了公安局附近，但是也没有等到，直到天色将晚，他们俩一商量，又去了茶楼附近。
    正好这个时候天色暗了下来，他们在外面望风，阿成进了茶楼里边。
    没过多久，阿成就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果然拿着一个盒子。
    看到阿成出来，两个人急忙迎了上去，三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很快回了院子。
    李雪燕给度允打了电话，很快，度允和蒋五爷也一起回来了。
    李喜燕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然后阿成把那个盒子递了过去，蒋五爷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信和两张收据。
    一看信的落款和收据的签名，蒋五爷和度允立时就全都明白了。
    度允气的脸色发黑，怒声骂道：“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只老狐狸！”

 第五百三十八章 撕破伪装

    第二天上午，朱志宏就和蒋五爷一起去了局里，他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那间暗室，暗室里的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灯泡。
    刚以推开门，就有一股子潮意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朱志宏眯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蒋五爷伸手在角落里指了指，在那里有一团什么东西，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个人，那人蜷缩在角落里的草堆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死活。
    朱志宏上前轻轻拍了拍他，感觉到手指间有些粘腻，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个人毫无反应，朱志宏小声的对蒋五爷说道：“他不会是死了吧？”
    蒋五爷上前，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伸手在他的鼻尖测了测呼吸，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很虚弱。”
    朱志宏看到角落里有一桶水，他走过去把手蘸湿，在那个人的脸上甩了一些水珠，那人这才哼了一声，慢慢醒过来，他身体微微一颤，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他的声音低沉，和蚊子声大不了多少。
    朱志宏说道：“你别怕，我是这里的副局长，你是兰国洋吧？”
    兰国洋点了点头。
    朱志宏快速的说道：“我问你答，如果你如实的说，我可以让你平安出去，我问你，度允当年的事儿和你有关，对吗？”
    兰国洋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他张嘴就问这事儿，正在犹豫中，蒋五爷沉声说道：“兰国洋，你藏的东西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你不要害怕，你的女儿我们也会保护的，你有什么就直说，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你。”
    这些正是兰国洋最担心的东西，他一听这话眼睛里不由得流出泪来，抬手捂住了我眼睛，嘴唇颤抖着说道：“没错，度允当年是冤枉的，这事儿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参与。”
    蒋五爷和朱志红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要他有这句话就好说，朱志宏也不再多问别的，说道：“那好，我带你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说道：“朱志宏，你要干什么？”
    朱志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他慢慢直起身，看了看身后的老局、长说道：“局长，我还不知道咱们局里有这么一处暗室。”
    老局、长的脸色有些难看，勉强笑了笑说道：“这里是以前留下来的，就是为了管那些反/动分子，现在虽然用的不多，但是难保还会有人居心叵测，所以偶尔也是会用一下的。”
    朱志宏点头，一指兰国洋说道：“那他呢？他也是居心叵测的人吗？”
    老局、长沉着脸说道：“朱志宏，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就不要再多问了。”
    朱志宏摇头说道：“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呢？既然是局里的事儿，我身为副局就和我有关，难道说……”他顿了顿，说道：“不会是局长你的私事吧？”
    老局、长慢慢上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蒋五爷的身上，“你是干什么的？”
    朱志宏说道：“他是我的兄弟。”
    老局、长冷笑了一声，“兄弟？朱志宏，你是局里的人，是国家的人，和别人称兄道弟算是怎么一回事？再说了，把这种人带到局里来着，可是违反规定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反省一下，过几天再来上班吧！”
    朱志宏笑了笑，淡淡问道：“老局、长你这是要停我的职吗？”
    老局、长说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没有这个权利吗？”
    朱志宏微微摇头，“你当然有，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能够说服得了我才行。”
    “难道因为这个原因还不够吗？你把局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江湖结拜吗？我告诉你朱志宏，你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我虽然器重你，但是不能看着你走错路，看着你，把这些人带进局来不管！”老局、长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他分明就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朱志宏又岂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把他赶出去，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朱志宏说道：“那不行，我和兰国洋也是有交情的，他家里的人知道他被警察带走了，却没有任何的消息，都已经报到我这里来了，说他失踪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当然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我就算是普通人，我也得把这事儿弄清楚。”
    老局、长表情阴鸷，眼神阴狠，说道：“这么说你是非要掺和这件事情了？”
    朱志宏说没错。
    老局、长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们俩是一起的了，根据我的调查，兰国洋非法经营，他在店里以卖茶叶的生意来维持假象，其实上他就是倒卖毒品的！我还纳闷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多年不被查出来，一直觉得后面是有人给他撑腰，但是他死活不说，现在看来，就是你了！你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要给他做主，我不得不怀疑你们俩是一伙的！”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朱志宏差点都想给他拍手叫好了。
    蒋五爷在一旁冷然说道：“你说他卖毒品，那可有什么证据吗？在他的店里搜到了什么吗？总不能你红嘴白牙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局、长看了蒋五爷，怒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质问我？”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脖子上有一丝凉气，他惊讶的低头看了看，蒋五爷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军刺，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蒋五爷的声音沉冷，像冰珠子一样砸进他的耳朵里，“我是什么东西，你很快就会知道！老子里过三次军功，身上有数十道伤疤！还有十三块国家颁发的奖章，你跟我说说，我有没有权利问你？”
    老局、长吓得脸色发白，他没有想到蒋五爷会这么狠，一言不合就动手，他从昨天看到蒋五爷就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人，身上有一股沉冷的杀气，但是他今天也确实是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志宏把兰国洋带走，他口不择言的辱骂了蒋五爷，其实在那一刻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那根军刺就抵在他的脖子上，仿佛只要往前再进一毫米就可以刺穿他的脖子，他的冷汗立时流了下来，嘴唇有些颤抖，脚都有些站不住，他用力的咬了咬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是警局，你要是杀了我，你们也跑不了。”
    蒋五爷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跑？我可以说，是那些贩毒的人，把你给杀死了，你不是说有人贩毒吗？”
    老局、长呆了呆，一时说不上话来，他眼睛看向朱志宏说道：“朱志宏，自从你到局里以来，我对你不薄吧，这是要干什么？”
    朱志宏心里骂道，你他妈的刚才还说要把我撤职了，现在还想着让我跟你求情？
    他摆摆手说道：“要想让我兄弟放了你也简单，只要让我们把兰国洋带出去，一切好说。”
    老局、长在心里狠声骂道：“要是把兰国洋带出去，事情就闹大了，还好说个屁呀！”
    但是他现在也只能这样答应，否则的话，他的喉咙上非得来个窟窿不可，他一点都不怀疑身边的这个男人说到做到。
    万般无奈之下，老局、长权衡了半天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们。”
    朱志宏把兰国洋扶起来走在前面，蒋五爷在老局、长的耳边说道：“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样，我随时可以扎死你，不信你就试试，老局、长急忙点头说道，不敢不敢。”
    他嘴里说着不敢，但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有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走出暗室，蒋五爷松开了手，但他站在老局、长的身侧，只要一扬手就能所到他。他们几个人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看到的人都惊的呆了呆。
    朱志宏急忙说道：“快叫法医来！”虽然法医是验伤，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治一治也是可以的。
    有人闻声跑出去找法医，老局、长拦住一个正要路过的小文员，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夹子，问道：“什么文件？”
    小文员把文件夹往前一递，说道：“局长这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局、长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挡在自己的身前，大声的喊道：“快来人，把朱志宏和这两个人给抓起来，他们是反/动分子！刚才还挟持我，现在要劫牢反狱！”
    朱志宏一愣，回头看了看，蒋五爷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把别人挡在自己的身前，一时有些大意了，但是现在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其他的人都围拢过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局、长指着朱志宏怒声说道：“就是他！他就是幕后的黑手，干了很多违法的事，铐起来！我要亲自审问！”
    老局、长在局里的口碑和声望一直不错，朱志宏的声望也不次，于是无声的就形成了一种两方对峙的局面，哪方的人也不敢轻易动手。
    正在这时，大门口有汽车声响，有几个人快步走进来，为首的人身材高大，穿一身军装，面色微黑，表情阴沉，目光冷峻的像刀子一样。
    蒋五爷和朱志宏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但看到他身后的军用汽车，就知道一定不是一般人，蒋五爷的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军人身后的李喜燕。

 第五百三十九章 团聚

    李喜燕看到蒋五爷的目光，冲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蒋五爷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示意朱志宏先不要轻举妄动。
    李喜燕其实也挺惊喜的，她今天一早和周明烨一起去看看兰彩丽，刚走过路口，就看到一辆军用车开了过来，车停到他们跟前，从里面下来的人让她忍不住惊叫起来，“大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来的军人正是大鹏，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对李喜燕说道：“我这不是刚到吗？”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李喜燕，上上下下来回的看，忍不住着点了点头，“大姑娘了，也更漂亮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周明烨说道，“你也挺好的？”
    周明烨看到他也很高兴，“大鹏哥，好久不见。”
    大鹏说道：“我从远远的看到就是觉得像你们，可是又不太敢相信，没想到真是，我们还是有缘分啊！”
    李喜燕说道：“原来你不是来找我们的呀？”
    大鹏的脸微微一红，“所以说缘分很重要啊！你看，没特意这不是也见着了？”
    大鹏的司机在车里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真是没有想到，军/长竟然还会笑还会脸红！天哪，他是不是眼睛瞎了？
    李喜燕笑着问道：“那你是来找谁的？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正在说着，东方亮从院子里走出来，一拍手说道：“大鹏，你回来了！”
    大鹏上前走了几步态度恭敬的说道：“老先生，你好啊。”
    李喜燕惊讶的说道：“你们竟然是认识的？”
    东方亮笑眯眯的没有说话，大鹏也很惊讶，“难道你不知道吗？”
    李喜燕诧异的看了看东方亮，摇头道：“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大鹏转头看向东方亮，摸着鼻子说道：“老爷子，你没有和喜燕说过吗？”
    东方亮笑的特别贼，“我这不是想着等你回来的时候，然后给她一个惊喜吗？”
    李喜燕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东方亮这才说道，“有次我犯了病，是大鹏教了我，后来他跟我说起在海滨小城的事情，说起你对他的帮助，所以我才去了一趟那里，把那个东西给你了，就想着补贴一下你的生活，没有想到你这个丫头这么谨慎，居然不用！”
    李喜燕这才恍然大悟，不仅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更没有想到这老爷子玩心这么大，居然没有提过这事儿。
    不过李喜燕看这意思，像是东方亮知道大鹏来，便问道：“老爷子，您请大鹏哥来的吗？”
    大鹏说道：“也不算是老爷子让我来的，是我有任务在附近，然后老爷子听说了就想让我过来一趟帮个小忙，我这不是义不容辞吗？”
    东方亮说道：“也就是为了起家的事儿，气的我实在是头快晕了，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占了便宜去，还有理说不出，所以我知道大鹏要来这里就想着让他替我撑腰。”
    李喜燕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亮了，一把抓住大鹏的手臂说道：“大鹏哥，如果是来撑腰的话，你现在给我撑撑。”
    周明烨一听她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上前抓住大鹏的另一条手臂说道：“没错，先给我们撑腰，我们的迫在眉睫，现在就走！”
    两人一左一右拖着大鹏就上了车，把东方亮自己留在风里吃灰。
    李喜燕才不管那么多，和周明烨一路笑着，把事情大概交代了一遍，大鹏一听就有些怒了，这个忙算是帮定了！
    他现在是军中的人，年轻又敢拼，也正是用人之际，他一路升得很快，现在这个时代军管一切，谁也不敢和部队上的人顶牛，什么老局、长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大鹏还是按照规矩来，先去了一趟本市的军部，得到了文件，然后才去公安局，这一来一去也就耽误了时间，李喜燕却心里欢喜，她发现大鹏真的是变了，变得沉稳，不像当初一样的暴脾气，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看来军中真是锻炼人啊。
    一行人一起到了公安局正好赶上这一幕，老局、长喊的话他们听了个正着，大鹏快步上前去，沉声说道：“这是干什么呢？”
    老局、长嘴唇动了动，想要问他是谁，大鹏把文件拿了出来，在他面前一晃，老局、长的脸色顿时一变，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真是有失远迎啊，里面请，里面请。”
    大鹏把文件收起来，“里面请就不用了，我是来找这位兰国洋的，有些事情要向他了解一下，现在我能把人带走吗？”
    老局、长的脸色像茄子一样，他有心说不能，但是又不敢，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当然，我们一定配合，不过他也是我们的重要犯人，他对于我们来说也很重要，不知道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大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沉沉的像两把刀刷刷的割过来，嘴唇微勾，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怎么着？要不然你跟着一起去？”
    老局、长一愣，脑子里迅速的转了转，他摆摆手，“那就不用了，不用了。”
    大鹏二话不说，一挥手让带来的几个卫兵把人带了上车，然后，朱志宏和蒋五也一同离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把其他的人都晾在院子里。
    老局、长愣了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兵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预感到事情恐怕不妙。
    上了车之后李喜燕给蒋五爷和大鹏他们做了介绍，彼此打过招呼之后，大鹏说道：“我的意思是，先把人带走，保住性命之后，那个老家伙情急之下一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我们在抓他一个正着，再加上证据和证人，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翻身了。”
    朱志宏点点头，深以为然，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老局、长在位这么多年也是有些背景的，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上窜下跳的，四处寻找关系，到时候把他抓个正着，让他也无话可说。
    众人先去了医院，把兰国洋安排住下，然后李喜燕和周明烨也去叫了彩丽过来，父女相见自然少不了抱头痛哭，之前的关系也缓解了不少。
    当天晚上，大鹏回到东方亮的院子，一起叙叙旧，说说齐家的事儿，蒋五爷和度允等人以及朱志宏安排的人，兵分两路监视着老局、长，没过多久，这老家伙就被抓了个正着，朱志宏把他带进了局里。
    通过大鹏，上级也安排了人下来，把那些证据往前一放，他就有些站不住了。
    这时候风良和度允也来作证，兰国洋的供词也拿到了，沉寂了多年的事情总算是真相大白。
    原来当初老局、长贪污受贿，拿了犯罪头子的钱被做卧底的风良发现，但是风良不知道具体的是谁，只知道是身份不低，于是就给江澄透露了信息。
    结果被当时在办公室工作的兰国洋无意中偷听到了电话，他为了邀功，就把信息透露给了老局、长，老局、长心里大惊，带着人悄悄的抢先一步过去，然后把江成灭口，但是他没有想到，兰国洋也跟了过去，暗中看到了一切，后来又费尽心机的在那个犯罪团伙被消灭的时候，他抢先一步，把证据拿回来。
    老局、长也在找这些东西，但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兰国洋利用这些威胁他，拿到了不少的钱，也就下海经商，这么多年也没有来往。
    那个曹副局的秘书也是老局、长的人，他用左手签名，就是准备着如果到时被查到，要么否认，要么就说是曹副局干的，老局、长的目的就是让朱志宏和曹副局互相掐起来，他坐收渔翁之利。
    值得一提的是，和兰国洋一起的，还有小林警官的父亲，老林所长。
    这个发现让李喜燕很惊讶，她也瞬间明白，为什么小林警官的行动被对方了如指掌，原来他父亲就是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至于写给度允的信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还私下去警告过江成的老婆，让她把嘴闭紧，却没有想到被那个赌徒知道了一点端倪，经常去威胁她去找兰国洋要钱，后来，度允回来，他们感觉到了危机，兰国洋忍无可忍，就把事情告诉了老林所长，两人做了一个计划，把那个赌徒引进圈套害死了。
    这件事情对小林情况的打击可想而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尊重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的，他实在没有办法，更不能面对度允。
    而东方亮也发现那个齐老夫人的干侄子，竟然就是曹副局那个怂包，根本都不用大鹏出手，朱志宏就把他料理了，老局、长下台之后，朱志宏因为业绩突出直接成了正局。
    事情总算是告一个段落，有人欢喜有人愁，兰国洋虽然没有参与陷害度允的事，但他到底有过失在先，也有间接害死那个赌徒的嫌疑，但他主动招认，态度良好，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兰彩丽也坚强了起来，接手了茶楼，和阿坚母子也断了个干净。
    魏大妈见东方亮一心为原来的齐老夫人报仇出气，忍不住告诉了他，原来的齐老夫人还活着，就住在郊外，东方亮特别激动，叫上齐树铭一起去。
    齐树铭有了祖母的下落，把祖母的那些老物件儿也拿到了手里，再没有什么顾忌，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齐氏，一时间齐氏改开换地，真正成了齐树铭的天下。
    转眼间到了新年，李喜燕和周明烨还有蒋五爷等人，再加上朱志宏夫妇，一起回海滨小城过年。
    刚一下了火车，就看到等在车站的一大群人，大家上前拥抱在一起，特别的开心。
    顾秀娟慢慢给他渗透，小猪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也一直盼着找到自己的父母，一家人总算团聚。
    周明烨和蒋五爷去安葬了周淑曼，他站在墓前，和妈妈说着悄悄话。
    “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也会好好照顾舅舅，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蒋五爷转过头看向天空，眼角有细碎的光芒一闪。
    周明烨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看到李喜燕手里捧着鲜花走过来，他轻声说道：“妈，我也会和喜燕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
    李喜燕走到他身边，“阿姨，您放心吧。”
    她凑到周明烨耳边，轻声说道：“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