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


 第一章

    放学后，志荣如往常般拿着书包，跑回家去。他把书包随手一丢，跑到屋后，推出自行车，骑自行车出去了。
    志荣每个星期四都会骑着自行车出去。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一个大城市。他把自行车停在一间7-11便利店的外面。他站在那儿昂首望着对面的一座十六层楼的大厦，大厦上面写着“文康集团”。
    正是下午一点半，有个中年人从大厦走出来。他穿着粉蓝色衬衫，浓眉大眼，风度翩翩，年纪约四十岁左右。那中年人站在大厦旁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着了烟，在那儿慢慢地抽着。看一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准备坐车离去。他突然向着对面的7-11便利店望过去，感觉有双熟悉的眼睛在看着他。他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那双眼睛。志荣连忙躲进?7-11?便利店里。那中年人看了一会儿，就坐车离去了。
    他走了。他去哪儿呢？应该是去那个地方吧！
    每一个星期四的这个时间，那个中年人都会回家载女儿去一个地方——“第一补习中心”。这家补习中心可说是家喻户晓，人人都认为，只要把孩子送来这家补习中心补习，孩子的成绩就会突飞猛进，而且担保可以在考试中考获多科优等的成绩。
    志荣见过他的女儿。从小就娇生惯养，是中年人的掌上明珠，十足的公主脾气，傲慢又霸道。志荣始终想不通为何他如此娇宠她。
    志荣在7-11便利店足足站了二十分钟。那中年人离开之后，志荣也走出了7-11便利店。他总是满怀心事，就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志荣离开7-11便利店，直接走进隔壁的杂货店。
    志荣说：“老板，请给我十个鸡蛋。”
    相熟的老板笑眯眯地说：“是你啊！又买鸡蛋了。你也真会吃鸡蛋哦，一星期就吃掉十个鸡蛋。”
    志荣说道：“我家还有婆婆。婆婆也爱吃鸡蛋。”
    志荣付了钱，拿了鸡蛋，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婆婆，我回来了。我给你买了鸡蛋。”志荣将手中的塑胶袋放在桌上。
    “你又买鸡蛋了。我们冰箱里还有鸡蛋没吃完啊！以后别买这么多。”外婆打开桌上的塑胶袋，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进冰箱里。
    “无所谓啦！我爱吃。”志荣一面说一面走进厨房。志荣打开了米缸，抓了两把米，开始洗米煮饭。
    “婆婆，肚子饿了吧？对不起，今天迟了些。我们今天煮鸡蛋汤，好吗？”志荣顺手拿了两个鸡蛋，敲在碗里，把鸡蛋打散了，加点盐巴和胡椒粉，再倒入装满沸水的锅里。志荣让汤水再烧一会儿，洒上一些调味料，一碗简单的鸡蛋汤就完成了。
    “婆婆，等饭熟了，我们就可以吃了。”洪志荣一面说，一面走回房间。他把门关上，从衣橱里拿出一个黑溜溜的木盒，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陈旧的照片。他用手帕轻轻地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在木盒，然后重新放回衣橱里。
    志荣藏好照片后，就去开饭和外婆一起吃。志荣把煮好的鸡蛋汤盛在碗里，再用两个小碗盛饭。婆孙俩一起享用着简单的午餐。
    “喂！志荣，快来啊！我们去矿湖边钓鱼啦！”成成突然从厨房外面窗口探头进来叫志荣。成成那么一叫，志荣赶紧把饭吃完，就出去了。
    成成的家就跟志荣的家相隔三条街。他们闲着没事就到处跑、骑自行车或钓鱼。虽然他们住的地方都是同一区，但是成成的家和志荣的家有很大的差别。成成住在新村里的双层楼房，而志荣的家则是在新村后面的小木屋。
    今天，成成和志荣又跑到废矿湖边钓鱼了。文丁这个地方，以前是个采锡矿的地方，所以这地区会有很多被遗弃的矿湖，而这里的孩子都喜欢在这些废矿湖旁钓鱼嬉戏。虽然大家都知道废矿湖旁嬉戏是非常危险的，但是这些孩子就是不听话，无论大人怎么劝，他们还是会偷偷地跑去。
    成成和志荣就是特别喜欢在那儿钓鱼。每当他们钓到鱼，成成都把钓到的鱼送给志荣。他知道志荣的家庭状况并不是很好，所以每次都把钓到的鱼儿送给他。而志荣却是一个很倔强又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他不喜欢人家可怜他，也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或施舍。
    “你拿回去吧！要是给我妈妈知道我又偷来这里钓鱼，我的屁股绝对开花！可别害我明天不能‘坐’椅子。我把鱼丢在这儿也浪费啊！”成成总是用“妈妈”来当挡箭牌，说什么也不肯把钓到的鱼带回家去，才顺理成章把鱼儿推给志荣。有时候他们还会钓到大鱼呢！这对志荣来说可是最高兴的时刻了，因为外婆和他就会有一顿好丰盛的晚餐。

 第二章

    星期五，是同学们最期待的日子。因为明天就是星期六了，不用读书是大家最高兴的事。而且，今天会有一堂特别的课，黄老师说要带大家到操场和食堂去上课。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大家都很好奇，对黄老师的华语课充满着期待。
    黄老师说：“我们今天做些特别的。我们不写作文。我们写‘问题’和‘答案’。一个人最少要发问十个问题哦！”
    黄老师继续说道：“你们还记得写作文最主要的五个元素吗？‘人’、‘事’、‘时’、‘地’和‘物’。十个问题中一定要有包括这五个元素。你们可以用‘为什么’、‘怎么样’、‘什么时候’、‘谁’、‘如何’、‘什么’等来写出你的问题。”
    靓靓问道：“老师，你意思是说，我们只需要写出十个问题？比如，成成在做什么？答案是，成成在睡觉。对吗？”
    成成立刻反驳：“喂！我哪里有睡觉啊？”
    靓靓一副得意的样子，说：“你每次都是上课睡觉的啦！而且，我只是举例子罢了嘛！你又何必这么紧张呀！哈哈！”
    黄老师笑着地解释：“对，但是并非自由发问，而是要根据主题来发问。今天的主题是‘一家人建设基金义卖会’。”
    同学们苦苦地哀求：“啊！老师，这题目好难啊！换个题目吧！老师……”
    李小隆问道：“但是，老师，你不是说今天我们不在班上上课吗？我们不是要去食堂或操场的吗？怎么又要在班上写问题啊？”
    大家都很期待出去外面，所以想尽办法要老师改变主意，不需要在班上写功课。
    黄老师微笑地说着：“有啊！你们每个人都把簿子准备好，拿一支笔，等会儿陈俊老师来了，我们就出去。你们会分成两组。陈俊老师会带一组去操场。我带一组去食堂。你们的任务就是——考察场地。从你们看到的地方、东西、人、事和时间等来写你们的‘问题’和‘答案’。”
    黄老师讲解：“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我们的‘一家人建设基金义卖会’了。你们每个人都有被分配到工作了嘛，对吗？有的是帮忙煮，有的帮忙卖，有的就负责清理垃圾，有的负责带位等。你们就根据自己的工作岗位写出十个问题。举个例子，负责清理垃圾的同学就要考察，然后发问及找出答案。你可以问：学校需要准备多少个垃圾桶？哪里是摆放垃圾桶最好的地方？为什么要在某某地方摆放垃圾桶？怎样……”
    大家一听到黄老师照原来的计划，让大家在户外上课，大家立刻精神起来，欢呼声、鼓掌声、议论声响成一片。大家把功课都忘记了。
    “大家准备好了吗？”陈俊老师突然从课室外面走进来。
    大家伸长着脖子，睁大眼睛，等待着黄老师的指示。
    食堂是义卖会的主要地点。来到食堂，大家开始纷纷东指指，西点点的，大家都觉得在食堂做作业很有趣，而且所谈论的事都围绕在义卖会。
    这一次的“一家人建设基金义卖会”将由老师、学生和家长一起筹备。
    正当大家在谈论着谁煮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志荣却远离大家，自己坐在角落里。
    靓靓突然问道：“喂！志荣，你准备什么食物？你的妈妈会来吗？”
    李小隆说道：“你还是别问他，他哪里有妈妈？”
    志荣一听到李小隆这么说，眼睛发直，眼神露出愤怒的目光，拳头握紧，像要跟人打架似的。
    成成见况，心里超级紧张，立刻跑过来把李小隆拉开，责备他说：“你别在这里胡说。你没有说话，没有人说你是哑巴的！”
    成成看过志荣发怒的样子，实在是很可怕。还记得第一次认识志荣的时候，他们刚上一年级班，就是因为有同学嘲笑志荣没有爹娘，所以志荣跟那新同学拼了。结果，新同学被志荣打伤了头，还住院一个月呢！而志荣差点第一天上课就要面对被停学的命运。还好，那时候有位老师向校长求情，而新同学的父母也不再计较，他才可以留下来读书。
    成成赶紧地向黄老师求救：“黄老师，我们都在这里！”
    黄老师听到成成的叫嚷，就立刻走了过来。
    成成看见老师，就随便找个话题，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师……我……我们的……摊位……在哪里？”
    黄老师看到成成这么慌张，而他的眼睛一直瞪着志荣，黄老师随即向志荣瞄去，眉毛一皱：“怎么这个孩子脸色这么难看？还手中握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黄老师不动声色地讲解摊位的分配：“成成，你的摊位会在最左边的那个。富来和志荣会跟‘自爱’班的刘真真同学同一组，在成成的摊位的旁边。听说真真同学的爸爸会炒米粉来义卖。靓靓同学的呢，就是在左边的第六个摊位……”
    “好啦！你们快点把功课做好。你们的十个问题写出来了吗？有答案了吗？还有二十分钟就下课了。你们快找个位子坐下，然后把问题和答案写下。”黄老师尽量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也想缓和这个僵硬的局面。
    同学们听黄老师这么说，就各自的找个位子坐下来，大家开始打开作业簿在写作业。
    黄老师观察志荣的动静，发现他近来好像没什么声音，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和捣蛋。他的脸色很沉，不和人交谈，也不做声。黄老师看志荣在写些东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的情绪应该是比较缓和下来了吧！想想，得找个机会跟成成谈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突然，黄老师看到志荣从作业簿撕下一张纸，再揉成一团，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黄老师心想：“奇怪，怎么他会撕簿子呢？而且还很用力的把纸张揉成一团。看他的神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第三章

    当！当！当！
    下课了。大家排队回课室去。
    这时，黄老师悄悄地从垃圾桶里捡起志荣丢弃的纸张。她把纸张慢慢打开来看，上面写着：
    我到底是谁？
    什么是家？
    家在哪里？
    他在哪里？
    他爱我吗？
    她爱我吗？
    谁爱我？
    为什么会有我？
    为什么她要走？
    人生是什么？
    如何可以脱离？
    为什么？
    太多为什么，没有答案。
    黄老师一看，心里一怔：“这个孩子是怎么啦？”
    纸张的背面，却是写着满满的字。黄老师读了前面几行，她更傻眼了。
    背面写着：
    每当月亮升起，我总是在祈祷，我祈祷有一天可以和你相会。
    每当星星闪烁，我总是在盼望，我盼望有一天可以和你相拥。
    然而，每当阳光初绽时，是我梦碎的时候。
    一次又一次的梦碎，让我疲惫与迷惑。
    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谁？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在这里等待……
    黄老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问道：“成成，昨天在食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成成吞吞吐吐地说：“啊……没什么事啊！”
    黄老师直视着成成：“你别骗我，昨天你这么大声叫嚷，而且老师看得出来你和志荣的脸色有点不对。”
    成成不敢作声。
    黄老师问：“是不是跟志荣有关的？”
    成成眼睛睁得圆圆地盯着老师：“你怎么知道？”
    黄老师说：“你们只要一动，我就知道你们在搞鬼。”
    成成脖子一缩，吐了舌头，乖乖地把昨天的情形说了。
    成成说：“我多怕他会冲上去打李小隆啊！他的力气好大的哦！所以才大叫的嘛！”
    黄老师称赞成成说：“你做得对。”
    黄老师问：“成成，你认识志荣多久啦？”
    成成说：“从一年级开始就认识啦！我们是同一个班级。”
    黄老师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吗？”
    成成说：“好像只有外婆一人。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黄老师问：“他有没有和你提起任何有关家人的事？”
    成成说：“没有，他都不说。虽然我们住得蛮靠近，但是平时只是去钓鱼、骑自行车……但是……哦，我记得小时候，每个人都叫他‘孙悟空’。因为他没有爹娘，就像孙悟空从石头爆出来那样。所以他常常跟人家打架，常被罚或扣分。后来，大家看他好像很凶狠，再不敢这么叫他了。”
    黄老师问道：“每次的家长日是谁来啊？”
    成成说：“是他外婆啊！他从小就跟外婆住了。”
    成成说：“平时都是他煮饭给外婆吃的。整个家都是他在打理。外婆近来好像有点不舒服，所以他心情也很不好。他上个星期三没有来上课就是因为要照顾他外婆啊！”
    黄老师问：“哦？他外婆怎么啦？”
    成成说：“听说外婆有高血压，又有糖尿病，心脏也似乎不是很好，时好时坏啦。志荣平时都很照顾外婆的，他要等外婆吃饱，服了药，他才会和我出去玩。”
    黄老师问：“你可以带老师去志荣的家吗？”
    成成连忙说：“不可以！志荣不给！他会打死我的，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人家他住哪里的，我不可以食言！”
    黄老师看成成如此地守信用，她也不想再为难他：“好啦，但是你要答应老师，要帮老师多关心他，知道吗？如果有需要老师帮忙的，尽管来找老师。”
    成成担心地说：“哦，知道了。老师，我今天跟你说的东西，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哦。也别告诉志荣我跟你说的！他会跟我绝交的！我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他家里的事，他不喜欢的。”
    黄老师安慰成成说：“别担心。老师不会跟别人说。我们都是在关心他，想帮助他。”
    成成猛点头：“嗯！”
    休息节，黄老师走过来找陈俊老师：“我想看看洪志荣的入学记录。”
    陈俊老师好奇的问：“哦？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多了解志荣这个学生。我给你看一张纸。”黄老师把志荣丢弃的那纸张交给陈俊老师，也告诉他之前在食堂所发生的事情。
    黄老师说：“你还记得上次的演讲比赛吗？他对上台演讲的反抗特别强烈。还有，作文测验，他只写六个大字给我：没有家，不会写。”（叙述在《灿烂的舞台》）
    黄老师说：“现在又写出这样的问题来。还有，你读纸张后面的文章。你觉得怎样？就像在疏解他内心的情绪。别说内容，就说文法、形容词、动词等都不输精英班的学生。如果以他平时的表现，绝对是写不出这篇文章。他的能力并非像我们所看到的。他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为什么？以这篇文章来看，他不应该是考‘鸡蛋’的学生。为什么他不做功课，不把试考好？我很担心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俊老师问：“哦？你确定这是他写的？”
    黄老师说：“这是志荣的笔迹。不信，你看这个，这是他平日的作业簿。你手上的这张纸是我亲眼看他从作业簿上撕下来的。对照一下，不难发现都是同一个人写的。”陈俊老师拿起志荣的作业簿和手上的那张纸对照，的确，笔迹果然是一样的。
    黄老师说：“我觉得他有心事解不开。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家庭对一个孩子是多么的重要，而他偏偏没有家庭的温暖。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这一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
    陈俊老师皱了眉头，点点头说：“他的反应和想法好像很负面。”
    黄老师担心地说：“对啊！我真的很担心他，万一他想不开……自杀……怎么办？”
    陈俊老师看着黄老师：“你也太夸张啦！应该还没严重到要自杀。但是，的确需要多留意他，多关心他。”
    黄老师说：“我不是夸张。我曾经读过一份报导说：日本东京学艺大学与神户市一家制药公司，在东京的公立中学里做了一次心理问卷调查。在接受调查的?163?所学校中，有‘患抑郁症学生’的学校占?37.3%?，有‘患心理疾病学生’的学校更是高达?98.7%。而且近一半以上受访学生承认，自己在过去?3?年中有过自杀倾向，也曾找心理咨询师辅导过。我们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陈俊老师接着说：“其实，志荣的入学记录也没有什么特别，就像成成所说的，他跟外婆住在一起，也是外婆帮志荣报名的。我可以把志荣地址抄下来给你。”
    黄老师说：“谢谢。等义卖会后，我想去做个家访。”
    陈俊老师也认同说：“也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多了解他。毕竟他也是我的学生。看看我们可以如何帮他。”
    黄老师说：“太好了！”

 第四章

    “一家人建设基金义卖会”是为培智小学筹募建校基金。这次的义卖会，除了学生和老师，连家长都一起来参与。
    清晨时分，大家已经聚集在学校。每个人都各自就位，准备义卖会的东西。学生们都特别忙碌。有的帮爸爸妈妈准备义卖的食物，有的帮忙清理垃圾和收拾碗碟，有的准备表演节目，有的帮忙卖票，有的帮忙布置等等。
    成成的妈妈准备了健康三明治。穆都的爸爸则负责炒印度面。靓靓的父母也准备了义卖的衣服。大明带了家里的两个女佣来帮忙。真真的爸爸，刘爸爸负责义卖炒米粉等。
    这些孩子平时嘻嘻哈哈的，总爱胡闹。今天，可能是因为父母在身边，所以较检点些，都变得很乖巧。大家做起事来还蛮有条有理呢！
    由于陈福来的父母不能出席义卖会而志荣也没有家长到来，他们都被分配去帮真真的爸爸。真真比志荣小两岁，个子娇小，是个娇滴滴的女孩。真真是“自爱”班的学生。无论是语文课还是学术科，样样都名列前茅。然而，由于她是家中的独女，所以性格傲慢，也爱发小姐脾气。
    刘爸爸开了火炉，吩咐真真和志荣把泡在水里的蔬菜和米粉准备好，等锅一热，就要下锅炒了。
    由于真真从小就娇生惯养，叫她做厨房的工作，简直是要了她的命。真真笨手笨脚的，生怕那些蔬菜把她的衣服弄脏了。
    志荣就是看不惯像她那样娇滴滴的女孩，所以特地作弄她。志荣将水里的蔬菜用筛子装起来，然后对着真真，把手上的筛子用力一抖，把蔬菜里的水份都抖出来，蔬菜里的水却把真真喷得满身湿。
    真真尖叫着：“你真是笨蛋！把我弄湿啦！”
    真真不停地骂志荣：“笨蛋！笨蛋！笨蛋！”
    志荣反而嬉皮笑脸地问道：“笨蛋骂谁啊？”
    “笨蛋骂你！”真真看志荣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气得很。然而，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志荣的诡计。
    “哦，原来有个笨蛋在骂我！哈哈！”志荣哈哈大笑，还向真真扮鬼脸。这更让真真气得七窍生烟。
    “哈哈！”在旁观看的福来更是捧腹大笑。
    “你！你……”真真气得头发发直，简直说不出话来。
    “爸，他欺负我！”真真讲不过志荣，就找刘爸爸求救。
    “这哪儿叫欺负啊？志荣又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啊。你怎么可以随便骂人啊？”刘爸爸心想，这个女儿在家娇生惯养，让她出来做做事也好，算是磨练吧！所以，他也不会偏帮自己的女儿。而且，这些小孩子平时都忙着读书，难得今天不用上课，大家难免爱胡闹，就让他们好好地玩吧！
    虽然志荣喜欢作弄真真，某些时候他却还蛮呵护真真。粗重的活儿，都由他来负责。尤其是靠近火炉的事，他更不让真真走近。因为他知道火炉是很危险的，要是一不小心就会烧到自己。真真只负责卖面，其他的事就由志荣、富来和刘爸爸包办。虽然他身体瘦小，但是做起事来头头是道，蛮熟练的，简直是个大男生的模样。他可说是刘爸爸的得力助手。这一切，刘爸爸都看在眼里，他总觉得志荣这个孩子挺聪明，他还蛮喜欢志荣的。
    志荣、富来和真真三人边卖边玩边吃，有时还互相追逐，乐在其中。由于富来和志荣都比真真年长，所以他们做什么都比真真快。
    “好啦，别胡闹了。真真啊，志荣啊，你们俩去柜台拿些碟子回来吧！碟子快用完了。”刘爸爸边炒面边说着。
    “哦。”他们回应了一声，两人就跑去柜台了。
    来到了柜台，真真还是摆出大小姐的样子，吩咐志荣说：“你拿这边的碟子，我拿那边的。”
    志荣不满地说：“怎么我要拿这么多，你拿这么少啊？”
    “今天，你是我的助手，所以要听我的。”真真手插腰，一副管家婆的样子。志荣也没有跟真真多争，反正这个小妹妹就是这么不讲理，就让她好了。
    “哇！怎么啦？我们的孙悟空找到小老婆啦！两人还卿卿我我的！哈哈！”志荣一听，眉头一皱，转身一看，是大明。又是他。
    大明是精英班的同学，家庭富裕，个性霸道又怕输。无论是读书还是运动，他都要争第一。在学校，他也要当老大。由于家里有钱，所以他更加目中无人，喜欢欺负弱小的孩子。大明跟志荣俩是“死对头”。大明就是喜欢取笑志荣，看不起志荣。从小，他们不是斗嘴就是打架。
    “喂！你别乱讲话！我哪里是他老婆！”真真气呼呼地骂大明。
    大明没理会真真。他就是喜欢戏弄志荣：“怎样？是不是有人没爹没娘，所以要找个小老婆来亲亲？哈哈！哈哈！”
    志荣被大明激怒，紧握双拳，双眼怒瞪着大明：“大明，你讲话要有分寸。不要以为我会怕你！”
    大明存心要取笑志荣：“别老是瞪着我，我又不是你的小老婆。”
    志荣再也按压不住心头的怒火，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一拳挥了出去。这一拳太突然了，大明完全没有防备，一拳就打中了他的左脸。大明原先只想取笑志荣，而且他认定志荣不敢在大庭广众与他打架。因为今天是义卖会，而且他父母也有在场，所以他更加毫无顾忌的欺负志荣。
    大明受了志荣的一拳，更大声地骂道：“有娘生，没爹教的畜牲！”他怎么一说，志荣更是生气，疯狂乱打。他们俩开始大打出手。真真见状，立刻跑回去找爸爸求救。
    老师们见到他们俩打架，立刻把他们俩拉开，带到校长室。校长把他们俩训了一顿。
    大明的父母急忙赶到。看见大明衣服不整，鼻青脸肿，他们一口咬定是志荣的错，要校长重重的处罚志荣，甚至要求开除志荣。还恐吓说，要是校方没有对志荣采取处罚，他们将报警。
    志荣在大明父母面前更是有口难言，无法为自己辩护。
    刘爸爸也在这个时候赶到。刘爸爸力挺志荣，也帮他求情。刘爸爸更是要求校长必须严查及公平处理此事。如果校方要处罚志荣，大明也应该要面对一样的处罚，毕竟是他们俩一起打架。志荣有错，大明也有错。校长可不能只处罚一方，欠缺公平。
    大明的父母与刘爸爸也在校长室内争辩起来。最后，校长答应将严查及公平处理这件事，此事才算暂告一个段落。
    刘爸爸带着志荣离开校长室，回到自己的摊位。黄老师听到志荣打架的消息，赶紧过来看个究竟。
    黄老师问道：“志荣，为什么要打架？”
    “是大明先欺负我们的！他乱讲话！他说我是志荣的小老婆！”真真替志荣感到不值，也替志荣解释。
    黄老师说：“我不是要责备你，但是打架是不对的。他乱讲话，是他没品德，没修养，你也要学他吗？是他乱讲话，是他错，为什么你要为他的错来受罪？打架会被记大过，而且你又动怒了，受伤了，何苦呢？值得吗？”
    从离开校长室开始，志荣都没有出声过。志荣依然低着头，双眉紧锁，他心中的怒气还没消。
    刘爸爸也劝告志荣：“还记得今天早上，真真骂你笨蛋吗？你不是很有智慧的驳回真真吗？她骂你在先，最后也变成自己骂自己笨蛋啦！怎么你不用一样的方式，同样的智慧来应对大明呢？”志荣抬起头来看这刘爸爸，像是领悟到什么似的。
    刘爸爸说：“你现在是在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这一次，校长可会扣除你的品行分数。你可能会面对被停学的命运的。”
    “大不了不读。没什么了不起。”志荣说了一句，转身拿起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直接跑回家去了。无论黄老师和刘爸爸如何地叫他，他也置之不理。他就是那么的倔强。
    黄老师匆忙地说着：“刘先生，让我跟去。这里就麻烦你了。”

 第五章

    离开学校后，志荣不停的狂奔，势要把心里所累积的郁闷与愤怒宣泄出来。突然感到天昏地转，眼前一片白茫茫，又流鼻涕。他停下脚步，用手一擦，才惊觉原来自己并非流鼻涕，而是流鼻血。志荣拿出手帕，把鼻血抹干净，休息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回家去。
    黄老师不放心志荣一个人跑回家，所以一路跟着志荣的脚步。看见志荣停下脚步，以为他跑累了，停下来休息，却没有注意到志荣在流鼻血。
    看那瘦小的背影，她感到特别怜悯。志荣慢慢地走到一间小木屋的门前，他轻轻地打开木门，深怕木门会发出声音似的，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
    黄老师偷偷地从木屋旁边的窗口望进去，她一看，心里头更是一怔。看见屋子里的状况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糟。
    那是一间很简陋的房子。里边有一间小房间。房间外面摆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一迭放得很整齐的练习簿。地上放了几个小桶，感觉是用来盛雨水的。黄老师抬头一望，屋子的天花板的确是破了几个大洞。在屋子的最左边，有一张布椅。有一位老婆婆躺在布椅上。志荣轻轻地帮老婆婆盖被，然后自己走去厨房。屋子的右边是个小厨房，有个简单的小灶。志荣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些东西，看似在义卖会买的食物，然后放进小冰箱里。这个小冰箱实在是很旧了，而且冰箱的门还必须用尼龙绳帮着。
    眼看志荣已经安全到家，而他外婆好像是在睡觉，黄老师也不打扰了。心想：“一定要来做一次的家访。”
    义卖会过后，志荣也因为打架而操行分数被扣了十分。如果他再犯校规，他就将面临停学的命运了。
    志荣整个人显得更安静了。他不太爱说话，经常逃课，连功课都不交。
    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
    校长把黄老师和陈俊老师叫去开会，说，以志荣现在的品行记录，再加上之前打架记的大过，要是志荣再旷课，学校将采取纪律处分，志荣也会面对被开除的命运。
    这可是志荣的最后一次机会了。黄老师和陈俊老师决定去志荣的家走一趟。
    放学后，黄老师和陈俊老师一起找成成。
    黄老师问成成：“成成，你知道志荣近来怎么啦？他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成成说道：“他外婆好像又病了。我妈妈说的。我妈妈前天有去他的家。他应该是要照顾外婆吧！”
    陈俊老师问道：“你知道他家里的状况吗？他每个月的生活费是谁给的？”
    成成说道：“外婆还没病的时候，是外婆去帮忙人家洗屋子赚钱啊！外婆病了，就轮到他自己去做工啦！好像也有去割胶哦！有时候，我的妈妈会拿些吃的给他的外婆。因为他不会要别人给的东西。我们都是给他的外婆。”
    黄老师和陈俊老师一听，心里一怔：“啊！志荣的情况这么糟糕！怎么他又不出声求救呢？”
    陈俊老师和黄老师对望了一下，大家有一个共识：一定要帮志荣。
    放学后陈俊老师和黄老师相约一起去探访志荣。当他们来到了志荣家门前时，看见志荣正在屋外洗衣服。
    “志荣！”陈俊老师叫道。
    志荣一听到有人叫他，蛮是惊讶的。他立刻站起来，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陈俊老师和黄老师。志荣不知所措地问候老师：“啊！老师……好。”
    陈俊老师问候志荣：“志荣，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志荣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陈俊继续问：“不请老师进去坐吗？”
    “我……我我……”志荣不知如何是好。心理觉得自己的家太简陋了，要怎样招待两位老师呢？老师既然来了，就硬着头皮请老师进去好了。
    志荣说：“老师，请进。”
    虽然之前有听黄老师描述过志荣的家，但是陈俊老师还是吃了一惊。小木屋里头的家具，很多都已经破烂不堪，但是志荣还是想尽办法，用钉子的、用尼龙绳的、用黏的，把它们固定着，好让这些家具可以再用长一点的时间。地上出现一些小小的光圈。陈俊老师抬头一看，那是阳光从破了洞的屋瓦照射进来的。
    志荣从厨房找来了两张比较稳固的椅子请老师坐。
    志荣问：“老师，你们找我有事吗？”
    陈俊老师问道：“志荣，你外婆呢？她还好吗？”
    志荣回答说：“婆婆病了。她在房里休息。”
    黄老师说：“我们是来探望你外婆的。”
    “哦。”志荣带着两位老师进去房间看外婆。外婆脸色苍白，眼眶深深地凹了下去，满脸皱纹。
    外婆看见两位老师来访，赶紧用尽全身的力气坐起来。虽然外婆身体虚弱，但是她依然带着那慈祥的笑容。
    志荣介绍说：“婆婆，我的老师来看你了。黄老师是我的华文老师。陈俊老师是我的体育和科学老师。”
    外婆说：“不好意思……人老啦，身体不中用啦，还麻烦老师过来……是不是……志荣在学校胡闹，不听话啦？”
    黄老师帮志荣说话：“志荣在学校很乖，你别担心。我们是来探望婆婆您的。”
    志荣感激的看着黄老师。
    外婆很努力的说着：“咳……咳……这孩子虽然比较顽皮，但是挺懂事的，蛮乖的。”
    “志荣啊，你先到外面忙……你的，婆婆……婆婆……想好好地跟老师谈啊。”外婆身体很虚弱，说话也很吃力。
    “哦。”志荣看了看黄老师一眼，就向外面走去了。陈俊老师看志荣走了出去，他也随着志荣出去，让黄老师和外婆谈谈。
    “婆婆，你哪里不舒服，有看医生吗？”黄老师关心外婆地问道。黄老师从外婆床边的桌子倒了杯水给她喝。
    外婆客气地说：“黄老师……真不好意思。原本……应该是我倒水给你啊……却……却要你倒水给我喝。”
    黄老师说：“别这么说。舒服些吗？”
    外婆问道：“你们今天来是不是因为……志荣？”
    “这……”黄老师看外婆病的如此重，不想让外婆受任何打击，所以犹豫了一下。
    外婆说：“不要紧，说吧！是不是他……他又跟人家打架啦？”
    黄老师惟有将学校要开除志荣的事向外婆说了。
    “婆婆，我们想多了解志荣。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但是他……”黄老师还没说完，外婆就打断了黄老师的话。
    “他的性格很‘硬’，对吗？很坏……对吗？”
    黄老师点点头说：“我们很想帮他，想多了解他。我们知道他并不坏，而且还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孩子。我知道他的能力不止如此。他有很大的潜能，但是被埋没了。”
    外婆很感激地说：“黄老师……谢谢你啊！谢谢你……相信我这个孙子啊。”
    外婆说道：“黄老师，我告诉你一件事。咳……咳……我老了……身体……身体也拖不了多久。我……我真的很担心这个孙子的未来啊！”
    外婆开始说起那一年的事。

 第六章

    虽然是往事叙述，还是让外婆感到一阵心疼。
    那一年，志荣出生了。志荣的妈妈抱着他哭，她并没有特别开心，她走向医院的天台，神情恍惚又迷惑。当时的她正要从医院顶楼跳下，辛亏被医护人员阻止了。他们母子俩才这样度过一劫。然而，妈妈轻生的念头并没打消，一直到志荣六岁时，妈妈因忧郁症再度自杀，死了。妈妈的死让志荣性情大变，变得很叛逆。每个老师都投诉志荣是个坏学生，但是，外婆依然觉得志荣的本性是好的，他是优秀的。
    黄老师问道：“志荣的爸爸呢？”
    “我不知道。那时，我女儿，阿丽……是未婚生子。无论我是怎么问……她……就是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也不说孩子的爸爸是谁……志荣的姓氏是跟我女儿，姓洪。”
    外婆停顿一下，再继续说：“我对志荣的爸爸……一点都不认识。”
    外婆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说：“我那个女儿只留下一……一张照片，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合照。后面有写着一……一些字。但是我看不懂，不识字啊！那张照片……被志荣藏起来了。”
    黄老师问道：“志荣知道？”
    外婆回答说：“他知道的。”
    外婆感叹地说：“志荣也算是私生子啊！可怜的孙子。”
    黄老师眉头紧锁，看着窗外在晒衣服的志荣。
    外婆说：“咳……咳……黄老师，我这个……老太婆……有件事想请求老师帮忙。”
    黄老师说：“婆婆，请说，可以做到的，我一定尽量帮忙。”
    外婆很感激地说：“谢谢。谢谢。我知道……黄老师您很有爱心，您才会过来看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我离开后，就只剩下志荣一个人。我放心不下……帮他……帮他找他的爸爸。我希望……这个男人可以负责任。希望……志荣可以过好一点。要帮他……别……别让他睡在街头啊！拜托您……帮他。”外婆紧紧握住黄老师的手，恳求黄老师答应。
    黄老师点点头，答应了外婆。
    黄老师问：“婆婆，我们送你去医院好吗？”
    外婆说：“不要啦，老人病，没有用的，而且又花钱。”
    “婆婆，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你不去医院，志荣要照顾你，他怎能上学读书呢？医院的费用不用担心，中央医院的医药费不会贵的。我还可以帮忙。”黄老师苦口婆心地劝外婆去医院接受治疗。
    最后，外婆终于答应去中央医院接受治疗。陈俊老师和黄老师带着志荣，一起送外婆入院。志荣一直都陪在外婆的身边不肯离开。他要等外婆睡着了，他才安心的随老师离去。黄老师心想，这孩子也真孝顺。
    临走前，志荣突然感到头晕晕的，不知怎么，近来常感到头晕，全身寒冷。志荣也不加多理会，无论是什么事，他都会硬撑着，直到离开众人的视线。
    陈俊老师牵起志荣的手过马路：“噢，怎么他的手这么冰冷？”
    陈俊老师再仔细的看志荣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头发干燥，皮肤暗黄，身体瘦小，嘴唇颜色暗淡。这孩子真可怜，一定是长期营养不良。再深一层想，这孩子是不是生病啦？
    陈俊老师关心地问：“志荣，你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很好。”虽然刚才他感到一阵头晕，但是那已经过去了，而且他也不愿意让老师们再担心，所以隐瞒了。
    陈俊老师说：“真的没有？如果不舒服，要立刻说，知道吗？”
    “怎么啦？”在旁边的黄老师听到他们的交谈问道。
    陈俊老师解释说：“他的双手很冷。我看他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担心他生病了。”
    “哦？”黄老师赶紧摸一摸志荣的双手，还有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才放心。但是，志荣的小手的确是比平常人的还要冷。
    黄老师建议说：“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想大家肚子也饿了。”
    她心想：“一定是志荣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所以才饿得手冷冷的。这孩子不知道这几天有吃东西吗？可怜的孩子。”
    陈俊老师也赞同。他们三人就到附近的餐馆吃晚餐。

 第七章

    自从外婆住院后，志荣开始去上学了。志荣早上上学，放学后就会骑自行车去中央医院看外婆。他会一直在床边陪着外婆，直到傍晚，他才回家去。
    陈俊老师和黄老师也给志荣一些零钱。起初，志荣不愿意接受老师们的钱，但是在老师半哄半劝之下，他还是收下了。他还说，是暂时跟老师借着用，他会记起来，以后会还给老师。
    此外，黄老师和陈俊老师帮志荣向学校申请助学金，希望可以帮助到他。然而，由于他平时的操行欠佳，而且功课成绩也不好，所以比较难申请到。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机会，老师们都会帮他申请助学金。
    外婆已经住院两个星期了，但是病情一直没有起色。这令志荣和黄老师更为担心。
    义卖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陈俊老师在班上和同学们分享义卖会的成果。
    穆都问道：“老师，我们义卖一共赚了多少钱啊？”
    成成自夸地说道：“我卖最多钱的！”
    靓靓反驳成成说道：“谁说的？你卖到多少钱啊？我的摊位卖得比较多！妈妈说我们的摊位卖了五千元呢！”
    成成夸口说：“我们卖了五千零一元呢！”成成就是爱跟靓靓斗嘴。
    陈俊老师笑了笑，说道：“你们大家都很棒！这次的义卖会，你们帮学校募到三万元哦！”
    正当陈俊老师在称赞大家在义卖会的表现时，校长突然走了进来。校长的身后有一位妇女也跟着走进来，那是颜妈妈，成成的妈妈。
    “奇怪？怎么妈妈来学校啦？不会是老师叫来的吧！我可没有做错什么啊！”成成看到妈妈站在校长的身边，向他那儿望来。
    成成心里开始感到害怕，他想：“啊！会不会是因为我在义卖时偷了真真的面包吃而被发现了吧！”
    校长向陈俊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打扰一下。我想找一位学生……”
    校长还没说完，成成就站起来啦！
    颜妈妈不等校长回应，就对成成严肃地说道：“小成，妈妈不是要找你。你给我坐下上课！”
    “啊！”成成一怔，他傻了。怎么妈妈不是找自己，那，她是找谁啊？他乖乖地坐回原位，一脸疑惑的神情。
    班上的同学也感到莫名其妙，怎么颜妈妈不是找成成。
    校长对陈俊老师说：“陈俊老师，颜妈妈有事要带志荣回家一趟。手续已经办好了。志荣可以随时回去。”校长对陈俊老师耳边又轻轻地说了一些话。
    “志荣？怎么会是他啊？”全班同学开始唧唧喳喳的讨论着，他们都看傻了。
    陈俊老师吩咐道：“志荣，你就收拾书包跟颜妈妈回去。”
    “志荣，来，我们走吧！”颜妈妈牵着志荣的手离开课堂。
    志荣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收拾好书包，就跟颜妈妈走了。
    颜妈妈开车送志荣回家。一路上，志荣没有说一句话。颜妈妈也没有跟志荣说什么。
    志荣从车窗望出去，天空看起来特别低沉，他的心也随着那灰沉沉的天空，越来越冷。他心里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经过了中华义山，这是个多么冷漠的地方啊！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车子经过弯弯曲曲的路，来到一间小木屋前面停了下来。
    小木屋的门前挂上了一匹白布。有一些陌生人进进出出屋子，他们有的拿椅子，有的在折金纸银纸。客厅中多了一幅棺材。
    颜妈妈说：“志荣，到了。”
    颜妈妈说：“你婆婆今天早上在医院过世了。我正好在医院当班，所以跟院方请假，送你婆婆回来。”原来颜妈妈是中央医院的护士。她在医院上班时知道志荣的外婆留院了，所以她多加留意外婆的病况。颜妈妈跟外婆很熟。她知道志荣家里的状况，所以都特别关心他们和帮助他们。
    颜妈妈安慰志荣：“你别太伤心。人生本来就是要经过生老病死的。你婆婆活到八十岁，也算蛮有福气了。”
    颜妈妈继续说：“你婆婆的身后事，我们会帮忙处理。别担心。你去换上这套丧服吧！”
    志荣眼望着客厅里的棺材，他根本没把颜妈妈的话听进耳里。他走近外婆的棺材，看外婆最后一眼。外婆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慈祥。
    “婆婆，你好走。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志荣强忍着泪水，对着外婆说。他在外婆的棺木前跪了下来，静静地为外婆烧冥纸。
    穆都跑回班上报告：“不好啦！不好啦！原来是志荣的婆婆死啦！”穆都总是消息灵通。
    李小隆问道：“你怎么知道？”
    穆都回答说：“刚才我帮老师拿书去办公室时听到的。”
    靓靓说道：“我们是不是该给志荣抚恤金啊？我听妈妈说，如果遇到有人死，是要给抚恤金的哦！”
    李小隆问道：“不需要吧！抚恤金不是大人或雇主给的吗？我们还要吗？”
    穆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什么是抚恤金啊？那是什么？为什么要给？”
    “抚恤金嘛，就好像‘帛金’，妈妈说是给去世者家属的慰问金。”靓靓解释道。
    当大家正在讨论着“抚恤金”的事，成成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趁着现在还是休息时间，成成自个儿跑到教员办公室去找黄老师。
    黄老师刚从校长室出来，正要走回自己的座位，就看到成成进来了。
    成成赶紧地问道：“黄老师，我听说志荣的婆婆过世了，是真的吗？刚才我妈妈还来接志荣离开。”
    黄老师说道：“你已经知道啦，是的。志荣的婆婆今天早上刚过世。”
    “那，志荣以后怎么办？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凄凉哦！没有钱……又没有亲人……没有人和他一起吃饭……生病了又没有人照顾他。”成成想到志荣现在的处境，心里感到很难过。
    黄老师听到成成如此的关心志荣，很感动地说：“老师们和校长会为志荣安排他以后的生计问题。别担心。他现在需要你们的关心和爱。你家比较靠近他的家。你要多关心他，知道吗？”
    成成用力的点头：“嗯。知道了。我会多关心他的。”
    成成心里想了很多：“我会每天去看他。然后和他一起钓鱼。然后和他一起出去骑自行车。然后和他一起去吃咸茶粿和猪肠粉。然后……”

 第八章

    沙沙沙，沙沙沙……
    雨儿沙沙的下着。
    嘀嗒嘀嗒……
    从破屋顶流下的雨水，一滴一滴的掉在一个又一个的水桶里。冷冷的风吹进来，把大家吹得起鸡皮疙瘩，毛发都立了起来。整间屋子显得更凄凉。
    外婆今天就要出殡了。外面还下着雨。今天送外婆出殡的人并不多，校长、陈俊老师、黄老师、钟老师、好友成成、穆都、真真及他们的家长都来了。他们是来给志荣鼓励和慰问。
    志荣表现得特别冷静与沉默。老师们都知道，志荣在强忍着自己的泪水，他在掩饰着自己的伤痛。
    经过一些简单的祭拜仪式后，工作人员开始把外婆的棺木放上灵车。志荣跟着灵车绕过村庄，陪外婆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老师和同学们更是一路陪伴着志荣。
    外婆就葬在中华义山。这个地方，是志荣每天上学必须经过的地方。眼看外婆的棺木下葬，他依然那样的冷漠。从外婆过世那天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大家都很担心志荣是否可以撑得住。
    “志荣……你别难过啦！婆婆很安详……节哀吧！”成成想安慰志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想学大人们所说的话，却说得结结巴巴的。
    “志荣，我们回去了。”颜妈妈一面说，一面牵着志荣上车。
    志荣一直望着外婆下葬的地方，他很不愿意离开。他好想陪外婆。
    志荣的心好疼，心想：“婆婆，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不理的。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我要带你去看我读的大学。我要让你看到我戴四方帽。我带你去看我的医院。我说我要当医生，医好你的病。你还记得吗？你还说，我的梦一定会成真。你会等，你会是我的第一个顾客。现在呢？我的梦要如何实现呢？世上还会有梦吗？真的会美梦成真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不幸的事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所有的梦都是骗人的吗？对，美梦不可能成真的。美梦只有在童话世界里。”
    颜妈妈看志荣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眼神中带着失落又忧伤，她心里也很难过。但是，她还是把他拉上车子。
    回到了那间小木屋，志荣站在门外像木偶似的站着，怔怔地望着门口，心里感到特别彷徨和沮丧。以前，无论遇到什么问题，他都会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对命运低头，他还要照顾外婆。但是，现在外婆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人，他要如何撑下去呢？外婆的死，对志荣的打击很大。他已经无法再相信世上有美梦，一切美梦不可能会成真的。
    陈俊老师看志荣发愣的站在那儿，叫了志荣一声：“志荣，先进房间休息吧！老师陪你。”
    大家看着志荣的背影，心中对他更是怜悯。这个孩子的命也太苦了吧！
    大家正在讨论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可不能放他一人在这里。
    校长说：“我已经向州政府的福利部联络过，希望他们可以帮志荣。我也联络了几个非政府组织，他们说会尽快帮忙志荣申请到一些援助金，或孤儿院收留他。”
    “孤儿院？这……”黄老师听到‘孤儿院’三个字，心都凉了。以志荣的性格，他绝对是不愿意住进孤儿院的，更何况她答应过外婆会帮志荣找他的父亲。这个……她该怎么做呢？
    刘爸爸说：“但是现在，我们可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对啊！”穆都的父亲也这么认为。
    颜妈妈建议说：“不然暂时来我家住吧！他可以跟小成同房。他们是死党。而且他跟我们家人也比较熟悉。”
    穆都自言自语地说：“住孤儿院，那不是很可怜吗？”
    大家听了穆都的话都有同感。这确实是件很悲哀的事，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一定要尽快安顿志荣。
    当大家还在讨论着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三个陌生人在小木屋外叫。一问之下，原来是州政府福利部的调查员，他们是来做调查志荣的家境状况。如果调查顺利通过，有关部门会安顿志荣在一家孤儿院。
    “我不要！我不要！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不会去孤儿院住的！”志荣突然从房间冲了出来。原来他在房间里一直听着师长们在外面的谈话。
    “志荣，不许无礼！”校长责备志荣对调查员的无礼。
    “我的生命我自己负责，是死是活不用你们管！你们统统离开！”志荣不理会校长的责备。
    “就算是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志荣极度的愤怒，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志荣看大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跑去厨房，拿出了扫把，拼命的乱打，试图把这一群不速之客赶走。
    “你们给我统统离开！这里是我的家！我死在这里也跟你们无关！出去！！”志荣对这所有人怒吼。
    志荣突如其来的怒吼把大家看呆了，大家一时不知所措。
    然而，志荣只是一个小孩，他的力气有限，再加上这几天的奔波、情绪波动甚大、胃口不好，身体开始虚弱。志荣乱打了一会儿，就感到体力不支，大口大口的喘气。
    调查员见状，立刻抢了志荣的扫把，用力的抱住志荣，希望可以阻止他再乱打人。
    调查员的举动非但不能阻止志荣的反抗，反而让他更加的生气。他狠狠地咬了调查员的前臂。调查员感到一阵剧痛，便松了手。志荣使出全力挣脱出来，他好想离开，他不愿意再看到他们。他害怕他们强行把他拉进孤儿院。他心中的愤怒和怨恨让他无法再冷静。他知道他那单薄之力是无法“战胜”他们。
    志荣冲出了屋子。他疯狂地奔跑，一直地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他只要脱离这群莫名其妙的人。
    看着志荣这样跑了出去，陈俊老师、黄老师、刘爸爸和穆都的爸爸，也赶紧追了出去。
    “志荣，别跑！回来啊！有话慢慢说。”陈俊老师赶紧在后面追。
    “回来！别跑！”大家在后面紧追着。
    志荣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声，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拼命地奔跑。志荣心里很愤怒：我不可以被他们抓到！婆婆，你为什么要离开？你一离开我，大家就开始欺负我了。我谁都不要，更不要住在那没有人情味的孤儿院。我不是孤儿！我还有爸爸！我有爸爸的！为什么？！我恨……

 第九章

    志荣赤脚的奔跑，他实在是太熟悉这个环境，他就像只老鼠在小巷里穿梭。大家追到路口就不见了志荣的影子。
    刘爸爸停下脚步，喃喃自语的说：“怎么办？他跑去哪里啦？”
    当然，没有人可以回答。
    陈俊老师建议：“我们分头找。”
    “好。黄老师，不如你先回去，跟校长说一声，也帮我照顾真真，好吗？”刘爸爸心里担心志荣，也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志荣的家会感到害怕。
    穆都的爸爸也这么说：“对啊，黄老师，也麻烦你帮我照顾穆都。志荣就交给我们吧！我们再用电话联络。”
    虽然黄老师很担心志荣，但是大家所说的也对。她还是先回去看看校长那儿的情况。
    天黑了。陈俊老师、刘爸爸和穆都的爸爸依然找不到志荣。他到底躲在哪里？
    “回来了！回来了！”黄老师看到穆都的爸爸走回来。
    校长赶紧的问：“怎样？志荣呢？其他人呢？”
    穆都的爸爸摇遥头：“唉——”大家看到穆都的爸爸的表情，不用问也知道找不到人了。
    “孩子呢？”穆都的爸爸没有看到穆都他们，便问道。
    黄老师说：“颜妈妈带他们回家休息了。”
    黄老师问：“我们是不是应该要报警啊？”
    黄老师实在很焦虑不安。天都黑了，不知道志荣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校长问道：“对了。刘爸爸和陈俊老师呢？”
    穆都的爸爸说：“他们说还要继续找。我先回来。晚了，我也必须回来接穆都回家。”
    校长说：“也对。大家也累了，先回去吧！说不定他自己会回来。如果明天早上他还没有回来，我们再报警吧！”
    黄老师还是放不下志荣，心里感到特别愧疚。外婆对黄老师是如此的信任，还委托她要好好照顾志荣，现在志荣却下落不明。她心想：“不行，我不可以就这样离开，一定要继续找。”
    “陈俊老师，怎样？你有志荣的消息吗？”黄老师在分叉路口看到陈俊老师和刘爸爸，赶紧地叫着他们，追问志荣的下落。
    陈俊老师说：“黄老师，你来了。”
    刘爸爸叹口气地说：“唉……没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人影。连成成说他们常去的矿湖，我们也去了，还是没有看到他。”
    黄老师着急地说：“我们再想想，他可以去哪里？”
    他们三人就坐在路旁，思考着。
    刘爸爸突然想起志荣今天早上的眼神，好像猜到志荣的去处：“等等。有一个地方我们漏掉了！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刘爸爸二话不说，立刻起身跑去。陈俊老师和黄老师对望了一下，赶紧随后跟来。
    刘爸爸突然停下脚步，轻声地说：“他应该会来这里。”
    陈俊老师和黄老师讶异的叫了一声：“啊！是这里！”
    这个地方，没有人烟也没有灯光。大家只能靠着那薄弱的星光，勉强看到前方的路。这里是外婆下葬的中华义山。
    “我上去看看。”刘爸爸说着，便走上山去。
    刘爸爸微微一笑，指着前面说：“他在那儿！”
    看到了！在黑暗中看到一个弱小的背影。他踞坐在外婆的坟前。黄老师正要冲向前去，却被陈俊老师阻止。陈俊老师向黄老师使了个眼色，她恍然大悟：对，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万一他又跑呢？
    志荣踞坐在外婆的坟前，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外婆是世上最疼他的人，无论如何，只要跟外婆在一起，他就觉得很安全，什么都不怕。现在的他，很彷徨、害怕、无助、绝望……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陪外婆。
    黄老师，陈俊老师和刘爸爸三人蹑手蹑脚地走上前。
    “志荣……志荣……是陈俊老师。”陈俊老师轻声地叫志荣。
    志荣身体动了一下，但是不理会他们。
    陈俊老师看志荣没有反抗，想必他现在冷静下来了。
    “志荣，我们回去好吗？”陈俊老师尝试要劝志荣回家。
    志荣依然动也不动地坐着。
    陈俊老师缓缓地伸手去牵志荣的手，志荣却把陈俊老师的手甩开。
    志荣依然抗拒回去。
    刘爸爸走上前，说：“志荣，我们回去好吗？”
    志荣无动于衷，他依然坐在外婆的坟前。
    黄老师、陈俊老师和刘爸爸对望了一下。
    黄老师尝试劝志荣回家：“志荣。我们知道你很疼婆婆，婆婆也很疼你。要是你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婆婆可会很心疼的。乖孩子，不要让婆婆心疼好吗？”
    无论他们怎么劝，志荣就是没有反应。
    刘爸爸想了想，说：“志荣啊，那些人已经走了。刘爸爸答应你，他们不会再来了。你放心，那个小木屋永远都是你的家，没有人会抢走，也没有人会把你带走。”
    刘爸爸继续说：“但是现在晚了，我们回去吧！你在这儿会着凉，要是你病了，婆婆会很不舍得，很伤心的。刘爸爸今天晚上陪你，好吗？”
    刘爸爸轻轻拍一拍志荣的背，他依然没有反应，但也不反抗。
    刘爸爸说:“来，刘爸爸抱你好吗？”
    志荣任由刘爸爸抱起他。刘爸爸一把志荣抱起来，志荣的眼睛开始湿了，泪水慢慢地顺着脸颊流下。刘爸爸感到肩膀有点儿湿，知道那是志荣压抑已久的泪水。他彻底地崩溃了，他哭了。
    刘爸爸摸一摸洪志荣的头，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背，这孩子也真倔强，无论再怎么倔强，他始终还是个小孩。哭出来也是一件好事，好让他宣泄内心的积郁。
    看他那瘦小的身体，冰冷的双手，刘爸爸鼻子一酸，真为这孩子心疼。志荣任由刘爸爸把他抱离开义山。
    “咕噜咕噜……”志荣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到东西，想必也没有喝水。
    刘爸爸问：“肚子饿吗？要吃点东西吗？”
    志荣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抱着刘爸爸的脖子哭泣。
    “走，我们去吃汉堡包，好吗？”刘爸爸抱着志荣沿着路旁走。
    这个夜晚好冷，没有月光的照明。在冷清清的街上，只有刘爸爸、志荣，陈俊老师和黄老师的身影。他们走到路口的一家咖啡店。
    陈俊老师买了一份鱼柳汉堡包和一杯柠檬茶给志荣。
    刘爸爸依然把志荣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呵护。志荣拿起了鱼柳汉堡，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汉堡包，看来他肚子真的很饿了。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手指一松，手中的汉堡掉在地上……

 第十章

    志荣问道：“婆婆，你在做什么？”
    外婆说：“婆婆在煮你爱吃的红豆汤。”
    外婆又说：“你看，你这个孩子，头发乱蓬蓬的，一定又是跟人家打架啦！”
    志荣摇摇头地说：“没有啊！我没有打架，是他们要捉我。”
    外婆说：“无缘无故，人家哪里会捉你啊？吃完了红豆汤，婆婆要走了。”
    志荣问道：“婆婆，你要去哪里？”
    外婆说：“婆婆要去找你妈妈啊！”
    志荣说：“我也要去。婆婆，带我一起去找妈妈。”
    外婆说：“我不能带你去。你要乖乖在家，好好读书，以后做个好医生。”
    外婆站起来，正向着大门走出去。
    志荣苦苦地哀求外婆：“婆婆，拜托你，不要走。要走，就一起走，带我走，我不要他们。婆婆……”
    外婆说：“孩子，要乖，要成器啊！长大后要做一个好医生。婆婆走了。”
    志荣连忙抓住外婆的手：“婆婆！别走。带我走！他们来捉我了。我不要！我不要他们！我不要……婆婆……”
    无论志荣如何用力地抓，他就是抓不住外婆的手。
    “志荣，志荣……”志荣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他。
    “醒了！”刘爸爸轻轻地摸着志荣的头。
    刘爸爸说道：“志荣……志荣，你醒啦！”
    志荣努力地睁开眼睛望着刘爸爸和老师们。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脸色也很苍白。
    志荣软弱无力的问道：“婆婆呢？我刚才……刚才看见她。她……她去哪里？我在哪里？”
    刘爸爸和黄老师对望了一下，心里蛮是心酸的。
    黄老师温柔地说：“你现在在医院。你昨晚晕了过去，我们把你送来医院。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你一定是累坏了。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好吗？”
    志荣感觉特别的累。他看了看黄老师和刘爸爸，才明白原来刚才自己是在做梦。
    刘爸爸依然担心志荣会突然跑掉。他说：“志荣，答应刘爸爸，不要再乱跑，好吗？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你要好好留在医院休息，好吗？”
    志荣回想昨天所发生的事，点点头答应了。
    “打钩钩！”刘爸爸微微一笑，伸出小指要跟志荣拉钩约定。
    志荣望着刘爸爸，心里有种很温暖的感觉。慈祥的刘爸爸打动了志荣的心，也折服了他的倔强。他对着刘爸爸笑一笑，也伸出小指和刘爸爸拉钩约定。
    志荣也没有办法想太多，毕竟他的身体也太疲惫了。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志荣在医院睡了两天，精神也比较好些。林医生帮志荣做了一个全身检验。检验出来的报告，却带来另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
    “我的天啊！这怎么可能？他年纪这么小？”黄老师愣住了，这个消息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黄老师抱着希望地问：“林医生，会不会是报告错了？”
    林医生很肯定地回答：“绝对不会错的。”
    黄老师皱着眉头，心里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志荣竟然患上血癌。这，未免太过残忍了吧？！志荣已经失去了妈妈和外婆，爸爸又还没找到，现在又……
    黄老师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要怎么治疗？”
    林医生说：“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骨髓移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是找亲人，机会会比较大些。”
    林医生继续说：“我想最好还是告诉他的父母。”
    黄老师喃喃自语地说：“他唯一的亲人刚过世。根本没有亲人，除非……找到他的父亲。”
    星期天，陈俊老师、黄老师、颜爸爸、颜妈妈，刘爸爸和穆都的爸爸相聚在成成的家，只为了讨论志荣的事。
    大家的心情特别沉重。志荣的遭遇也够可怜了。他的安身之所还没有解决，现在又被血癌缠身，真是雪上加霜。
    黄老师先打破沉默，说：“志荣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在想，我们还可以为他做什么？”
    大家心里明白，要找到合适的骨髓的确是一件艰难的事。
    如果有至亲，骨髓配对成功的机会就会大些。但是，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合适的骨髓却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这个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简直是在海底捞针。
    陈俊老师说道：“我会尝试联络海外的骨髓库，看看他们那儿是否可以帮忙。但是……要等。”
    穆都的爸爸问道：“除了骨髓库，除了等，我们还可以做什么？”
    大家都静了下来。
    在旁边坐着的成成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为什么我们不叫人家捐骨髓啊？每个人都去问，一定可以找到的啊！”
    成成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突然瞄向成成。
    大家的眼光把成成吓着了，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吐了吐舌头，问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啊？”
    其实是成成的话提醒了大家，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颜妈妈忽然用力地拥抱成成，搞得他莫名其妙。
    颜妈妈高兴地说道：“小成啊！你真聪明！”
    大家就这么决定。陈俊老师将志荣的故事编写成传单，然后在社区分发。黄老师也会通过校长那儿，希望可以通过学校为志荣发起捐骨髓运动。刘爸爸将消息发布上网，如部落格、面子书、twitter等。穆都的爸爸是公务员，他也会帮忙在部门里面传达这个讯息。颜爸爸会把传单带到工厂，希望通过人事部的帮忙，让更多人知道。颜妈妈则请求医院的帮忙，希望可以更快的找到合适的骨髓。
    成成知道自己的建议被大家接受后，感到特别自豪也很高兴。
    他自告奋勇地说：“我也要帮忙！我拿传单去分给同学和补习中心！”
    “穆都，下课后，我们去附近分传单咯！”成成约穆都。
    就这样，大家在文丁这个小地方启动了劝募骨髓的运动。很快的，消息传开出去了。
    除了成成和穆都，李小隆、靓靓、陈富来和其他同学也一起来帮忙。下课过后，他们就骑着自行车，在那炎热的太阳底下，挨家挨户的敲门和分传单，然后解释给居民们听。希望可以早日帮志荣找到合适的骨髓。有时候，他们还会被野狗追或被保安人员赶出来。然而，这些阻碍没有让他们放弃救志荣的心愿，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大家都会尝试。

 第十一章

    星期三晚上，颜爸爸下班回来，把鞋子一脱，袜子一丢，整个人就这样坐在那懒椅上。
    颜爸爸说：“小成，今天的报纸呢？帮爸爸拿来。”
    成成把报纸拿了过来给爸爸。
    成成说：“爸，陈俊老师他们明天会去医院验血啊！你有去吗？”
    颜爸爸说：“验血？为什么要验血啊？”
    成成说：“验血啊！看是不是可以捐骨髓给志荣啊！”
    颜爸爸说：“不用啦！都不会成功的，配对不到的啦！我跟你的同学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我跟他血型也未必一样，哪里能？我的骨髓不适合他的。”
    成成说：“爸爸，去啦！老师说，医生说过，就算血型不一样也是还有机会的。捐骨髓和捐血不一样的！妈，你说是吗？”
    “对啊！还是有机会的。”颜妈妈附和着说。
    颜爸爸说：“机会只有那区区的万分之一到十几万分之一的机会而已。我的骨髓哪里会适合你的同学？”
    成成说：“爸……你常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啊！就帮帮吧！去啦！”
    颜爸爸说：“对，助人为快乐之本。不是我不帮，是根本帮不上忙。”
    成成嘟着嘴，提高声量：“爸！要是现在睡在医院的那个是我，而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谁救我？我不是死定了吗？！你也不想你的孩子死吧？”
    颜爸爸说：“呸！乱讲话！别胡说。你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成成大声地说：“我是说……如果！”
    颜妈妈说：“小成的爸爸，小成说得对啊！将心比心啊，万一那个孩子是我们家的宝贝，你也是希望每个人都会踊跃的验血，配对骨髓啊！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啊！多一个人，多一个机会。我也去验血啦！你就帮帮人家嘛！反正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最多失了一点的血。血会再生回来的。”
    成成故意激一激爸爸，说道：“对！还是妈妈心肠好，不像有人‘铁石心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黄老师、陈俊老师、真真的爸爸、真真、李小隆的父母、我们全班同学、校长，还有穆都的父母都说明天会去验血。我也要去！只要配对成功，我们全部……除了你，都愿意捐骨髓给志荣。我们启动全校同学、老师和家长一起帮志荣找骨髓。老师还帮志荣联络海外的骨髓库呢！听说有美国的、台湾的、欧洲的、德国的，还有日本的呢！偏偏有人却自个儿在那儿看报纸！哼！我看不起自私自利的人！”
    颜爸爸两眼直瞪瞪地看着成成：“你说什么？！怎么这么没礼貌跟爸爸讲话！”
    颜妈妈维护成成地说：“我觉得小成一点都没有讲错哦！”成成得到妈妈的力挺，心里特别高兴，还跟妈妈击掌呢！
    颜爸爸心里虽然好不愿意的，但是成成的确讲得很对。
    颜爸爸无奈地说：“好啦！你们母子俩都有理。我去就是啦！”
    成成听到爸爸答应了，心里很是高兴：“爸爸万岁！”
    颜妈妈笑了笑对成成说：“偷偷告诉你，你爸爸最怕血。每当他看到血，一定脚软！以前跟你爸爸拍拖时，我不小心跌倒，流血了。谁知你爸爸不但没有扶我，反而自己坐在地上，脚软，爬不起，还要我扶他呢！所以啊，他最怕验血了。”
    “哈哈！！原来如此！”成成忍不住大笑起来。
    “颜妈妈，你干嘛又提那件丑事啊！”颜爸爸恨不得自己可以挖个洞，把头藏起来。
    成成为了讨好爸爸，说：“哈！还是我爸爸最伟大！”
    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志荣依然还在医院等着合适的骨髓。这天，大家一起到医院探望志荣。
    黄老师说：“志荣，你的精神好多了！”
    成成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好啦！很快就会有人捐骨髓给你了！”
    “对啊！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你的事了，所以很快就有骨髓！”穆都怎么一说，志荣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穆都的这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刺在他心上。他的事？他们到底对其他人讲了什么？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了？这是他宁愿死都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
    黄老师看志荣的脸色不对，知道穆都说错话了。黄老师马上解释，说：“我们向人说，有个孩子需要骨髓，需要大家的帮忙。穆都他们为了发传单，还给野狗追呢！”黄老师把传单给志荣看。志荣一看传单，才放下心头大石。
    穆都说：“我们真的被野狗追哦！有三只野狗呀！”
    成成立刻纠正穆都：“是四只。你忘啦，还有那只最臭的野狗，整天在‘阿旺咖啡店’外面的那只！它也真可恶，追了我们五条街！下次别再让我看见它，否则就……哼！”
    志荣听了，咯咯地笑了：“谢谢你们。我本来就是个坏孩子，你们还这样帮我。”
    陈俊老师称赞志荣：“谁说你坏？其实你并不坏，还很孝顺。”
    突然，志荣想起过世的外婆，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
    刘爸爸安慰志荣说道：“别想这么多。到目前，已经有五十人自愿捐骨髓给你。我们全部也都去验血了，只等报告出来。希望可以配对成功。”

 第十二章

    虽然大家都在帮忙把消息传出去，希望可以早日帮志荣找到适合的骨髓。但是，还有一件事是让黄老师耿耿于怀的，那就是寻找志荣的亲生父亲。如果找到他的父亲，骨髓配对的机会就会大些，而且也算完成了外婆的委托，好让她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但是，要如何找呢？
    黄老师自言自语地说：“婆婆有说过，她女儿有留下一张照片，志荣收着。他收在哪里呢？对！我就去志荣家找找看，看看婆婆的遗物是否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我现在就去！”
    来到志荣的家，黄老师停下了脚步。看到那间木屋，难免让人感到心酸：“别想这么多了，还是赶紧行动吧！”
    其实，屋子就只有这么大，没多少时间，就找完了。无论是厨房，还是房间，屋子的每一个缝都找过了，却偏偏没有看到外婆所说的那张照片。
    黄老师喃喃自语地说：“到底藏到哪里去？”
    黄老师再重找衣橱一次。衣橱里只有衣服和一个抽屉。抽屉也找过很多次了，里面只有一些内衣裤。黄老师灵机一动，把整个抽屉拿下来，伸手进去一摸，摸到了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藏到这么隐秘，一定很重要，难道是……
    黄老师打开盒子一看，很兴奋地叫道：“找到了！”
    黄老师从盒子里找到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美貌的女孩，另一个是个英俊的男生，照片后面还写着一行的字：你走了，我有了。洪丽。
    洪志荣的妈妈的名字叫洪丽。
    黄老师再看那个男生，这个男生很面熟，跟一个人很像。
    她傻眼了，整个人愣住在那儿，叫道：“啊！怎么会呢？难道是他？”
    铃！铃！铃！黄老师还没回过神来，她的手机铃声响起。电话的铃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也让黄老师从发愣中清醒过来。
    黄老师立刻接听，说：“喂，请问是哪一位？”
    林医生说：“喂，黄老师吗？我是林医生。”
    黄老师问道：“林医生，你好！怎样？有好消息吗？”
    林医生很高兴地说：“黄老师，这个孩子啊，他也太幸运了，他有救了。在五十位的自愿骨髓捐赠者中，成功地找到一个！骨髓配对成功。”
    “真的？！”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黄老师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帮志荣找到了骨髓，而且是在五十位的捐赠者中找到的！志荣真的太幸运了，真的是老天爷保佑。
    黄老师问道：“太好了！我可以知道是哪一位吗？我要马上联络他。请他准备做捐骨髓的手术。”
    林医生说道：“当然可以。这个人你也认识的，是......”
    “啊！真的是他！”黄老师惊讶地说道。
    其实她应该早就猜到是他的骨髓配对成功，也只有他一个人。
    如今，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接下来就是要为志荣准备移植手术。
    这一天，大家的心情特别激动，也很紧张。
    八月十日，志荣正式住进了无菌病房。他将开始接受大剂量的化疗。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摧毁原有的造血系统，彻底清除白血病细胞，然后再植入健康的骨髓细胞，好让这些骨髓细胞在志荣体内重新繁殖，达到重建他的造血系统的目的。在化疗的过程中，他将有可能感到很多不良的反应，如恶心、呕吐、腹泻、脱发、没有力等。
    看到志荣要面对这一切的痛楚，大家心里都很难受。然而，志荣表现得特别勇敢。他还是撑过去了。志荣的脸色也渐渐地好转。志荣的脸上也开始露出笑容。

 第十三章 大结局

    这一天，刘爸爸拿着一个保温瓶，走进洪志荣的病房。打开了窗口，凉爽的风儿送来了阵阵清新的空气。
    “刘爸爸，你好。”洪志荣今天的精神特别好。
    刘爸爸帮志荣整理了枕头和被单，让他更舒服些。
    刘爸爸说：“你今天的精神很好哦！”
    “谢谢您，刘爸爸。要不是您捐了骨髓给我，我的小命可不保了。这些日子，你还一直地照顾我。谢谢您。”洪志荣很感激刘爸爸对他地照顾与帮忙。
    刘爸爸摸了摸志荣的光头，说道：“傻孩子，只要你没事就好。大家都在为你加油，你可要好好加油哦！虽然这段时间，你会比较辛苦，咬紧牙根，很快就会过去了。”
    志荣笑着说：“嗯。放心，我会很努力的让自己好起来。我洪志荣可不会那么容易认输的！”
    刘爸爸坐在志荣的床边，倒了一碗的汤水给志荣喝，说道：“你觉得刘爸爸的人怎样？你喜欢刘爸爸吗？”
    志荣说：“刘爸爸人很好，我喜欢。你还救了我一命呢！”
    刘爸爸突然问道：“你想不想跟刘爸爸住在一起？”
    “这……”对刘爸爸的问题，志荣感到疑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呢？”
    刘爸爸继续问道：“你想见你爸爸吗？”
    “啊！”难道他知道了？志荣的心里混乱极了。
    志荣抬起头来，睖睁着眼睛望着刘爸爸，眼中充满着惊讶的神情：“他知道了！”
    志荣的反应让刘爸爸更是一愣：“啊！他早就知道了！他看过那张照片，也早就认出照片里的人了。”
    刘爸爸很惊讶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你爸爸是谁，对吗？”这孩子，他早就知道，他竟然可以守着这个秘密。这孩子面对着自己的亲生爸爸，大家相处了一段时间，却又不能相认，这是何等痛苦的事啊！
    “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刘爸爸很激动地说。
    洪志荣怔怔地望着刘爸爸，依然不作声。
    刘爸爸很诚恳地说：“让爸爸照顾你。让我照顾你，好吗？”
    “为什么？”洪志荣很冷静地问。到底是为什么？你怎么会如此狠心抛弃我和妈妈呢？
    “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和你妈妈。我真的不知道你妈妈那时候有了你……我真的没有想到。那时候，我正好跟你妈妈分手。分手后，我就直接去英国，再也没有跟你妈妈联络了。”刘爸爸解释地说。
    “你能原谅爸爸吗？”刘爸爸恳求志荣的原谅。
    刘爸爸看志荣没有反应也没有反抗，就轻轻地搂着他，说：“让爸爸照顾你，好吗？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一间房间了，是爸爸亲自摆设的。回来爸爸的身边，让爸爸弥补你多年来没有爸爸的日子，好吗？”
    志荣目不转睛地望着刘爸爸，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很努力地控制着他的眼泪。
    志荣哽咽地说：“你知道我……我等你……等很久了吗？”
    长期来的压抑、悲伤、委屈和病痛，他再也忍不住眼泪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刘爸爸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带着哭腔说着：“我知道……我知道……”刘爸爸紧紧地拥着志荣，心里好心疼这孩子一路走来所受的苦。
    “爸爸……爸爸，我……好想……好想……”志荣心里想要的太多了。他想要爸爸抱他、他想要爸爸陪他睡、他想要爸爸唱歌给他听、他想要爸爸陪他踢足球、他想要爸爸陪他读书、他想要爸爸读故事书给他听……
    刘爸爸把志荣搂在自己的怀抱里，紧紧地抱着他。他们俩激动得抱成一团。
    一个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爸爸，一个渴望父亲已久的孩子，大家相识已久，却一直未能相认。如今他们俩终于可以相认，拥抱在一起，仿佛就在梦中。
    “好啦。别把眼睛哭痛了。爸爸抱你去花园走走，好吗？”刘爸爸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帮志荣擦干眼泪。
    “嗯。”志荣哽咽了一声，他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
    刘爸爸抱着志荣走出病房，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让志荣的情绪可以缓和下来。
    太阳慢慢地从医院后方退去。天空的云彩披上了金色的衣裳。返照的夕阳无限的美丽。
    志荣喃喃地说：“老师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晚霞真的好美哦！”虽然志荣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是心情特别美好。
    “很美。如果你喜欢，爸爸以后会常常陪你看黄昏。”刘爸爸说道。
    “爸爸，以后不要抽烟了，好吗？”志荣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刘爸爸心里一怔：“奇怪，我从来都没有在孩子面前抽烟，也不曾在志荣面前抽烟过，他怎么知道我有抽烟呢？”
    “你怎么知道爸爸有抽烟？”刘爸爸好奇地问。
    “我就是知道！”志荣嘻嘻一笑，心里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抽哪个牌子的烟呢！我一直都在偷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刘爸爸心想：“对了。我总是感觉到有双熟悉的眼睛在偷看我。难道就是他……”想到这里，刘爸爸会心地微笑。
    “好。我答应你。我戒烟。”刘爸爸坚定地答应了志荣的要求。刘爸爸明白自己抽烟，受伤害的并非只有自己，还有周遭所吸二手烟的人。看到志荣所受的病痛之苦，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受苦。尤其是志荣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免疫系统不好，医生有交待在这半年到一年之间可要特别照顾，我可不能再让二手烟伤了他。
    “真的？太好了！”志荣没想到爸爸一口就答应了，太爽快了。
    “嗯。不信？我们打钩钩。”刘爸爸伸出小指和志荣拉钩承诺。
    对爸爸的承诺，志荣心里特别高兴。他明白抽烟的害处。他一直都很担心，他已经失去了外婆，不希望爸爸因抽烟而生病。
    “你抽髓的部位还会酸痛吗？”志荣关心地问。他知道骨髓捐赠者抽髓的髂骨部位会有酸痛的感觉。他担心爸爸捐骨髓后，会留下后遗症。
    刘爸爸心里充塞着喜悦，心想这个孩子也蛮贴心的。刘爸爸说道：“已经没事啦。医生说，手术后的一两个星期内就会好了。只要你没事就好。等你身体好些，爸爸就接你出院回家去。”
    志荣突然想到一件事，说：“爸爸，给我钱。”
    刘爸爸又是一怔，说：“你要多少钱？我可以知道你要拿来做什么吗？”
    志荣说：“我不知道要多少。我要还给陈俊老师、黄老师、成成还有成成的妈妈。他们之前帮买东西给我吃，又帮婆婆给医药费，我说过我会还他们的。”
    刘爸爸想：“这孩子也真懂事，知道欠人家的人情是要还的。”虽然刘爸爸明白他们帮志荣并没有期待他回报他们或还钱给他们，但是，他依然支持孩子的意愿。
    刘爸爸说：“好。你放心好了。爸爸会准备好给你。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到他们家里去，把钱还给他们，也向他们说谢谢，好吗？”
    志荣答着：“嗯。”
    志荣犹豫地问：“那……真真呢？她……”
    “我跟她说了。别担心。你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你就是真真的哥哥了。以后你们就要相亲相爱，互相照顾。”刘爸爸尽量安抚志荣，让他安心。
    “嗯。”志荣迷迷糊糊地答着。志荣趴在刘爸爸的身上，紧紧搂着爸爸，深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了爸爸。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渐渐地睡着了。他终于可以很安心地睡觉，睡在最温暖的地方，这也是他渴望已久的梦。
    原来美梦还是可以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