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无忌他哥》 [综武侠]无忌他哥_1 《[综武侠]无忌他哥》作者:callme受 文案: 张无惮是个野心家,有机缘来到武侠世界,他本想成为“武学宗师张无惮”,但既然正赶上元末农民起义四起,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成为“明朝太祖张无惮”。 背靠明教和武当两座大山,聚拢五岳剑派,脚踏日月神教,手握万千兵马——除了名字太挫,没啥不好的。 红巾教众:无蛋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他家那口子:无蛋,回家吃饭! 主攻文,起点升级流,cp令狐冲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励志人生 武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无惮 ┃ 配角:张无忌 ┃ 其它: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张无惮是个野心家,有机缘来到武侠世界,还正赶上元末农民起义四起,他立誓要成为“明朝太祖张无惮”。背靠明教和武当两座大山,聚拢五岳剑派,脚踏日月神教,手握万千兵马——除了名字太挫,没啥不好的。作者语言平实,文笔细腻逗萌,将主角的诸般谋划层层深入地揭露开来,环环紧扣,爽感十足,生动形象地将一个演技奥斯卡级、工于心计但又不失温情的野心家展现在读者眼前。 ================== 第1章 离开冰火岛 冰火岛的活火山不过数月就会喷发一次,赤红的岩浆数日后才会彻底冷却。正午时分,张无惮赤着脚从未被岩浆波及的一棵高大异常的翠柏走起,他顺着翠柏影子的方向,一边向着火山中心走,一边在心中默数。 数到千余步后,他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圈,周遭景象与记忆当中颇为相近,便蹲下身来,掏出打磨尖锐的骨刀戳着岩浆。 张无惮挖了一个极大极深的坑,刨开熔浆后继续往下挖,总算是从半人深的土中挖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 这陶罐让土层上方的岩浆烤得歪七扭八的,张无惮揭开盖子,嗅了嗅里面黑中带绿的液体,涂抹在随身携带的鹿皮上,鹿皮转眼间就发黑发污了。 效果还不错,张无惮掂了掂手中的陶罐,离开火山中心地带,一路向外走。 距离冰火岛海滩不远处有一个岩洞,本来是大熊居住的地方,后来成了落难于此的张翠山和殷素素一家的居所。 此时岩洞中并没有人影,张无惮在木头搭的架子上取了八张还软和的鹿皮,抗在肩膀上就往海边走。 隔着老远就看到他的傻弟弟见了救星似的跑过来,张无惮一见他右边脸颊肿起来好大一块,拿手一戳,啧道:“又被义父打了?” 他们已经搭好了木筏,只待刮起北风就乘木筏离开冰火岛,张无忌这几日被谢逊强逼着背诵武功口诀,稍有差错就得挨嘴巴,早就苦不堪言,闻言立刻捂住脸:“是啊!” 往日谢逊待他最是宠溺,便是张翠山和殷素素想要打骂,谢逊都要多加维护,不知为何近日突然改了脾性。 与长到八岁就由谢逊教导的张无忌不同,张无惮至今学的仍是传自张翠山的武当内功,谢逊对他兄弟二人倒是一般疼爱,但曾说张无惮的性子并不适合修炼他的功法,便未一并向他传授。 张无惮对此也不以为意,对于八岁的小豆丁来说,武当心法就够用了,何况谢逊说得并没错,他更中意殷素素一手制毒功夫。 殷素素听到响动扭头看过来,看到他手中的陶罐,先是眼睛一亮,旋即侧眸看看正站在筏子上检查鹿皮制作的风帆的张翠山,这才走过来:“怎么样?” “成了,就差在活物上试试了。”张无惮遗憾道,“只可惜没有合适的容器装盛。” 就手头这个丑罐子还是他好不容易拿陶土烧制成的,否则以冰火岛上奇花异草种类繁多,他的制毒水平早该突飞猛进了才是。 殷素素迟疑道:“无惮,我教你制毒,一来是看你喜欢此道,二来,是想着不过是咱们自家人玩耍……” 殷素素极擅用毒,她倒不觉得如何,但在名门正派眼中,用毒乃是为人不齿的左道,绝非君子所为。若是在冰火岛上窝一辈子自然无妨,但若他们真的有幸回归中土,就有些妨碍了。 张无惮应道:“您放心就是,我心中有数。”他说着解下系在肩膀上的鹿皮,“义父说冰火岛的风向半边北吹,半边南吹,只是以防万一,还得另加一层保险。” 这鹿皮也是自张翠山和殷素素开始搭筏子起他就准备的,曝晒后软硬适中,用张无惮先前在岛上发现的植物凝胶贴合,对着孔吹气,再把孔封上,待凝胶风干后,就制成了简易救生浮标。 殷素素看他三两下弄出来的怪模怪样的东西,笑道:“你倒是花样甚多。”说着伸手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当天晚上就刮起了北风,彻夜未眠的谢逊将他们一家唤醒,拖了筏子到水中,却最终未遂他们一起乘筏子离开。 北风一直在吹,筏子一路顺风顺水,却在十余天后,碰到了暴风雨。张无惮看着迎头压过来的乌压压的云彩,来不及感叹自己点太背,就被张翠山一把搂在怀里。 殷素素忙和他一起把两个孩子护在怀中,张无惮也顺手搂住张无忌,附耳道:“这几天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吗?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谢逊死了!” 风浪太大,他不得不抬高声音重新说了一遍,才让旁边的张无忌听清楚。看到弟弟重重点头,张无惮把一个救生浮标解下来往他怀里塞:“抱好了!” 这玩意做出来后,最让他感到悲痛的是张翠山看了后一脸“我儿子真棒”的蠢爹标配表情,但也明确表达了“丑据”的意思——这帮不懂得“F浮=ρ液gV排”通用浮力公式的古人!大自然这就代表阿基米德糊你们一脸! 既然大家都不乐意戴,张无惮就都挂在了身上,他也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现在急忙给爹妈也都分了两个。 他是不记得原著中有说张无忌一家回中原时碰上了风浪,但既然都遇上了,就只有生受着。张无惮心中怀疑别是自己的缘故才惹上了这么桩是非,他紧了紧腰间系着救生浮标的麻绳,咬着牙低头忍耐,只盼风暴早点过去。 风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或者持续了很长时间但都让他给昏过去了,张无惮只记得一个大浪打过来,筏子跟落叶似的在水面打转,殷素素被甩了出去,张翠山去抓她,没了原本严密防护的两个孩子都脚底打滑往外摔,双双落到水中。 张无惮隐约有点印象,似乎他落水时往筏子的方向推了张无忌一把,再一个浪头打过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傻弟弟有没有借着他的力顺势爬回筏子。 系在腰间的浮标救了命,张无惮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水里漂着,过了没多久,看到水面上还有木片浮板,看样子不只一艘渔船被打翻了,里面的船夫不知所踪。 他暗暗担心着筏子的情况,就近找了个两人宽的浮板翻了上去,把腰间已经勒出血的麻绳解开了。 有渔船,也就是近海,离陆地理当很近了,张无惮舔湿手指感受着风向,又对照着太阳算了半天,差不多确定方位后,拨着水抓到了半截被打断的主桅杆拿来当桨,把鹿皮浮标拆开,鹿皮展开当风帆,有一搭没一搭向着预估的陆地划过去。 谢逊年轻时是猎户,在山间打猎的本事一流,他“金毛狮王”的名号也有一部分是由此而来。张无惮没学会义父驯兽的能耐,但跟他学来的辨别方向的技术还是过硬的。半个白天又一个晚上过去,筋疲力竭的张无惮挣扎着从浮板上站起来眺望远方,迎着夕阳的微光,依稀看到地平线另一头似乎有黑点在浮动。 这身体周岁才九岁,就算张无惮在心中嚎啕着“到了陆地我要吃下一头牛”,胳膊也仍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所幸此时是顺风,他继续半死不活地趴在浮板上,等近到差不多能听到人声了,才按捺不住激动地抬起头来。 他着陆的地方不是正规港口,岸边零星站着十余人,张无惮一动,隔老远就听到有一个童声兴奋地高声呼喊道:“师父,人还活着!” 张无惮比他更激动,真想不到遭这样的大难竟然还能活,伸手扑腾两下水。那个正在蹦蹦跳跳的半大少年反应过来,看看旁边站着的青年夫妇,见他们点头,连忙呼喊三五同伴,下水游至浮板边,连拖带拽把他弄上了岸。 恩人呐,张无惮特意多看了这少年几眼,见他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眼中比旁人更添几分神采灵气。 看过这少年,张无惮才看向岸边所站的那对青年夫妇,他们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女子颇具美貌,眼见张无惮浑身脏污、颇为狼狈也不在意,上前几步查看他的伤势,又从腰间取下水袋喂他。 少年帮忙半托着张无惮的脑袋,倒有几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一身古怪装束,想问什么被那美妇人用眼神止住了。 等喝了小半袋水,张无惮回过气来,挣扎着坐直身子,听那美妇问道:“你家在何处,可是随父母出海捕鱼遇上暴风雨了?” 她问话时也颇有疑虑,张无惮身上穿着绝不是渔民家的孩子,倒像是深山中走出来的野人。 张无惮从刚才起就在奇怪,他可不记得倚天中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两位人物,何况他功力扎实,能感觉得到二人俱是内功高手,绝非无名小辈,不该毫无印象才是。 美妇见问话后张无惮只是一味摇头,扭头看向书生似的男子道:“师哥,你看该如何?” 男子走过来,伸手摸向他的后脑,眼睛一亮,但旋即目光锐利地打量了他一番:“你修习道家入门内功已有数年之久,不知是哪家门派高徒?” 他上手一摸感觉到张无惮天资卓绝,何况又有数年功底在身,便是在少林、武当等大派的下一代弟子中也能数得上号了。 美妇见张无惮还是不答话,还道他骤逢大变,被吓破了心胆,便柔声道:“你不用怕,有何难事直说便是,我们并非恶人,我师哥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我是他夫人宁中则。” “……”岳不群,宁中则?张无惮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呆了半天侧眼看向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年,这个应该就是《笑傲江湖》的主角令狐冲了,这不应该啊,他才刚跟《倚天》的主角张无忌失散。 张无惮深感纳闷,莫非他又穿了一次? 第2章 谢逊已死 张无惮深陷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二次穿越了的茫然中,对外界的一应问讯都只是一问三摇头。 ——妈蛋好不容易穿到《倚天》,九阳九阴的边都没摸到竟然又穿了,就凭着一部《武当入门心法》怎么让他在新世界装逼? 宁中则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想着既然把人给救了,总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看向岳不群道:“师哥,这孩子怕是受惊过度,还需静养才行。” 岳不群沉吟半晌,方道:“我看你身负的道家内功中正平和,定是出身正派,华山派上下还需在此地逗留数日,你若还想不起出身,便暂且跟着我们。” 令狐冲闻听此言,便从口袋里掏出干粮来,蹲下身喂给张无惮,还一手托着水袋小口小口给他喂水,笑嘻嘻道:“你不必害怕,我师父师娘都是好人。” 他说着招手另叫来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儿,两人合力把张无惮从木板上抬了起来。 岳不群和宁中则率先上马,见状吩咐道:“冲儿,让你二师弟来吧。” 华山二弟子劳德诺是带艺投师,如今已经是四十许人,闻言连忙把张无惮抱起。 一行人各自上马,顺水而行,倒也又救了两名落难的船民。张无惮看在眼中,若非他熟知剧情,真不能看出来谦谦君子似的岳不群会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 再往前行了一段,提前探路的令狐冲回报道:“师父,前方能看到一艘大船,船身上绘着一只黑色大鹰,双翅展开,十分威猛!” 岳不群皱眉道:“看来消息属实,天鹰教和昆仑、武当在此地起了冲突,天鹰教自张五侠和殷天正之女失踪后,力抗群雄,竟是已经杀红了眼。” 宁中则也道:“武当、昆仑为门派弟子寻仇讨要说法,想也不愿旁人插手,我们还是暂且避开的好。” 这几句话重新把张无惮的人生给点亮了——《笑傲江湖》的背景是明朝中期,当然比不上《倚天屠龙记》时的元末适合野心家生根发芽。 至于自个儿怎么会在元末碰到令狐冲一行人,张无惮就不是那么在意了,他立刻神魂归体、智商归位,脱口道:“岳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改日定偕同亲友师长亲上华山致谢,还请把我留在此地。” 他刚才还是个哑巴傻子模样,冷不丁口齿清晰地说出话来。岳不群看了看他,和蔼道:“怎么,你回过劲儿来了?” 他直觉这小野人模样的孩子来历不同寻常,并不太乐意放人。 张无惮点点头,挣扎着从劳德诺的马上下来,囫囵行了个礼,带着几分羞赧道:“晚辈初出江湖,骤逢大变,一时竟丧失了神智,在二位前辈面前出丑丢人了。” 他先立了一个深感丢人的幌子,在这种情况下不肯自呈来历,免得给师门抹黑就顺理成章了。 岳不群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不能把寻根问底的念头露得太过明显,倒不好说什么了。 倒是宁中则道:“这一片水域俱受天鹰教天市堂所辖,他们伤杀人命,从不手软,若被他们捉去了,你这一身道家功法可不好遮掩。” 若说天下道家门派,自然首推武当,张无惮虽然不肯说,但料想跟武当还是有些渊源的。天鹰教跟武当派是十年来争斗不休的死敌,若让武当的小弟子落到天鹰教手中,那就坏了。 宁中则道:“我们此行除了带弟子历练,不日便要启程往武当山,为张真人祝寿,若是顺路,不如一并前往。” 她本以为抬出武当山来回管用,谁知张无惮听后不见欣喜,反而带着几分难掩的焦急道:“实不相瞒,晚辈此次出来是受了师命在身,哪料碰到暴风雨给耽搁了,不敢回……”说到后来就渐渐住了嘴。 宁中则不禁微微一笑,这小弟子嫌丢人,不愿自报山门免得堕了武当名声,却一着急就不小心说漏了嘴,看他的神色,怕也意识到漏了马脚。 她生就一副为母心肠,见张无惮甚为尴尬地呆呆站在那里,便也不再为难,看看岳不群,见他没有异议,便道:“我们先到附近村镇,离了天鹰教管辖范围,再行分别,如何?” 张无惮一脸欣喜地连声应了,随着他们一行人到了最近的小镇,再三表示谢意后同他们告辞。 行出一段距离,张无惮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不同寻常,猛然停住脚扭过头去,却见是令狐冲小跑着过来,塞给他一个不大的包裹:“这里有些盘缠和干粮,你拿着吧,我师娘恐你再忍饥挨饿。” 张无惮自小在冰火岛上生活,空身一人倒也能捉些野物,但见宁中则如此好意,也颇为动容。 他把包裹接过来,对令狐冲道:“多谢多谢。” 令狐冲冲着他笑了笑,挥挥手,带着几分小得意道:“你是我大侠路上的第一笔生意呢!” [综武侠]无忌他哥_2 他不是第一次随着岳不群下山历练,可有岳不群、宁中则在,行侠仗义也轮不到他,早让令狐冲觉得失落了,可这次还是他发现木板上海有活人,心中颇为激动。 他扔下这句话就一溜烟跑走了,张无惮打开包裹看了一眼,见里面钱袋子绣工精巧,一看便是女子用的,装干粮的袋子却是弟子制式的,怕是宁中则只赠了盘缠,是令狐冲送包裹时偷偷把自个儿的干粮袋子塞进来了。 作为这辈子除三名血亲和义父谢逊外第一次见到的大活人,张无惮对华山派的观感很不错。 ——只可惜就算没有岳不群这个隐形炸弹,张无惮也是不能跟他们同行的。 若是一切顺利,张翠山三人理当跟正在厮杀的天鹰教和武当派碰上了头,不出几日,怕是整个武林都该疯传他二人携子归来的消息了。何况此地本就属天鹰教管辖,岳不群若是耳目灵便,不过晌午就该得知此事了。 就瞅着张无惮一身立Flag的野人打扮,傻子也该猜到他的身份了,到那时就危险了。 张无惮一刻也没有耽搁,去成衣铺买了身寻常布衣,并未穿上,塞在包裹里,顺着来路向回走,来到村边一处破败野寺里。他用鹿皮把佛案上落下的灰尘擦掉,咬破手指在桌面右下角画了一个符。 这个符是他在冰火岛捕猎时用来标记方向、防止迷路的,用的是后世东南西北英文的首字母,张翠山他们虽然不用,但也都知道。 他一直没有换下鹿皮衣服,在镇子里走了这么久,肯定很引人注意。以天鹰教的本事,不难查到他来过这个寺庙。天鹰教查到了,自然会汇报给殷素素,他们就该知道要去哪个方向找他了。这符又是此间独有,不惧有人先天鹰教的人找到这里。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买来的新衣,撕破几处口子,又满地打滚把衣服弄脏,拿泥糊住脸,扮作乞儿模样,出镇一路往南走,日落时分才将将赶到下一个小镇。 张无惮折腾这么多事儿,是担心自己的行踪从华山派那边泄露了,被心系屠龙刀的人追上来——他既没有主角光环,又没有父母庇佑,若在《倚天》刚开场就被人抓去弄死了,那就太冤了。 原著中可没有突然遇上的这场暴风雨,张无惮既担心父母和弟弟是否顺利登岸,又挂念张无忌是否如他所叮嘱的那样,一口咬定谢逊已死。 张无惮在隔壁小镇街头,顶着寒风睡了数日,终于听到旁边睡着的丐帮小弟子们议论武当张五侠返回中原一事儿。 张无惮本来缩在角落里团着身子装死,听他们说得火热,扮作熟睡被吵醒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 他先一脸无知地问了几个“张五侠是谁”“他是怎么失踪的”之类的蠢问题,听他们谈论的重点从张翠山转到殷素素身上时,带着几分畏惧,瑟缩着开口道:“天鹰教我知道,不是说咱们这片地界,都归他们管吗?张五侠便是娶了天鹰教的千金,真是好福气!” “你懂什么!”小乞丐是丐帮末流弟子,平时只有受人磋磨的份儿,却很乐于在他身上找到优越感,“这张五侠是武当张真人的弟子,我听长老们说,这张真人是活神仙降世,能活到两百岁!武当和我们丐帮都是名门正派,怎么能……” 毕竟天鹰教才是这里的地头蛇,小乞丐纵然激动总算找到人秀一秀自己渊博的知识了,但还是急急压低了声音,才敢说道:“怎么能跟这等妖邪女子结亲?” 张无惮眨巴着眼睛看他:“可你不是说他们给个叫什么逊的恶人抓走了嘛,满世界就两个人,他们为什么不成亲?” 他说完后,见小乞丐撇嘴不以为然的模样,追问道:“那个大恶人怎么样了?” 小乞丐道:“当然是死啦!他不死张五侠还能活着回来吗?听说死的可惨了,张五侠的爱子一提起来就犯癫痫,还滚得,是让山里喷出来的火给烧成了灰了,把小孩子都给吓坏了!” 张无惮脑补了一下弟弟在一众前来逼问谢逊下落的正派人士面前就地一蹲,满地撒泼打滚的场景,眼睛闪烁了一下,暗自发笑。 他还真没想到傻弟弟还挺有表演天赋的,就算有人怀疑,只要不是被儿子当众拆台,以殷素素的聪明才智,自然有办法周全得当。 若谢逊已死的谎言没有被戳穿,那此时他们一家的境况比原著中就宽松得多,就算有人不死心前来探查,人数也有限。 张无惮很满意事情的发展,既然这样,他就可以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第3章 半人半鬼 张无惮没有跟爹妈汇合的意思,普一得到“谢逊已死”的风闻,他留下标记后,再次离开了这个小镇,自此开始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生涯,走过了近十个村镇。 张无惮一直盘算着路程,自暴风雨时他同张翠山三人失散,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段时日来,张无惮也打听清楚了此地的方位,乘水路去武当山少说也要一个月,骑快马也得半月,而此时距离张三丰寿辰也不过二十日了,只要再拖延五六天,便可变相阻止张翠山在寿宴上露面。 张翠山十年后方始回到中原,与师尊师兄弟们相见之意难以按捺。除了长子失踪,张无惮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把张翠山拖住。 ——当然,真正害得张翠山决意自刎的,并非武当山上各门派逼问谢逊消息,而是他得知是殷素素间接害得俞岱岩四肢俱废、形同废人,承受不住这般打击。 如何化解此劫,早在前往中原前,张无惮就想好了化解之法,他崇尚谋定而后动,绝不会等事到临头了,才开始抓挠头皮。 张无惮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很久,他一直朝着天鹰教势力范围外走,因着距离较远,在野外露宿一晚后,次日凌晨再动身赶路。 隔着老远,张无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细细鼻子,不动声色把右手揣进了左袖子中,捏住一柄尖锐的骨刀,暗自戒备。 再往前走了一程,果然见路边横七竖八分布着几具死尸,看衣着打扮,都是在两侧田边耕种的农夫。 张无惮蹲下身简单检查一番,他们各个身上俱有鞭痕刀痕,却死于马蹄践踏,耳鼻皆有鲜血,死状可怖。 从尸体状况来看,行凶者离开不过一两个时辰。张无惮神色冷然,快步前行,先前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便感觉到人类活动的痕迹更加明显了。 张无惮凝神细听,前方一阵接一阵的哭嚎声,脸上表情更森冷了三分,提起一口真气,默念武当心法,加快赶路。 他在冰火岛上极擅捕猎,在轻功上下了苦功夫,二十余个起落,便到了村镇近旁。 有三名农妇和几个孩童正趴在地上哭泣,土路上还有血迹,但尸体已经被人撤走了。 张无惮远远停住脚步,重新伪装成小乞丐模样,绕过这片区域走开了。他向前行了一段,看路过一间破败的茅草房,听到门口蹲坐着一个抽旱烟的老者嘿然冷笑道:“这乞儿好生蠢笨,你来这里能讨到什么?我们这儿可没有土财主,只有催命鬼!” 张无惮停步看向他,侧头示意一下村口,问道:“老人家?” 老人却不再理他,一边捻着烟丝,一边低声唱道:“蒙元过处,寸草不留,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这是白莲教初期的歌谣,张无惮心头一动,恐惧中带着些愤怒,沉声道:“我一路从南向北,未见此等惨状!” 江湖中人人闻天鹰教色变,可看天鹰教管辖区域,还不会出现寻常农户被人当街宰杀的恶行。 “我听走马帮的汉子们说,再往北有一伙比元兵更凶恶的人,元兵岂敢去他们的地盘屙屎拉尿?”老人带着几分麻木地抬起眼来,缓缓道,“不过你要逃,最好别走回头路,还是继续向北,这伙人好似就是一路从北边而来,经过此地,再往南去了。” 这老人怕在白莲教中也有些地位,否则不会知晓得如此清楚。张无惮心中盘算,莫非这批元兵是从元大都而来,奉命去拦截张翠山等人? 他面上不露声色,谢过老者后,缓步离开了。 ———————————————————————————————————————— 十余名身着元兵制式装扮的壮年男子策马在林间飞奔,他们身负密令,舍去官道不走,遇城镇也不入,只在村庄歇脚,走的也尽是小路。 为首一人铠甲更为华丽,健硕如熊,双目精光内敛,粗如树藤的双手青筋暴起,显然使得一手好掌法。 前边这段路是树林中难得的坦途,男子精神一振,抽动鞭子在空中打着空响,惊得胯下马匹撒蹄狂奔。 行出一小段路,却不料脚下草丛中抬起数道麻绳,高度同马匹四蹄相当。十余人有的尚未作出反应,有的试图拉马却来不及了,只除了两个坠在后面的,尽数被横甩出去。 唯独那为首男子,硬生生拽着缰绳,强行将马身提起,险之又险地避过这几道麻绳。 他扭头看过去,只见下属们大多坠地后被十余匹受惊的马儿接连踩踏而亡,剩下的却被不知哪来的冷箭穿颅而过。 首领大怒,正待看是何人所为,不料自己的马匹马蹄再次落下,前方又有绊马索布置,被绊了个正着。 骏马嘶鸣一声摔倒在地,首领踩着马身腾空而起,勉强在空中调转身形,还未落地就被冷箭射中了。所幸他及时做出闪避,这一箭只中了肋下,并未致命。 首领深吸一口气,向着冷箭射来的斜上方看去,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蹲在一棵百年老树最高的枝干上,手持弓箭,正俯身看着他。 看这乞儿身形不似成人,对方却又搭上了箭,箭尖正对着他。首领喝道:“可是白莲教逆民,竟敢杀伤我等?” “既然是白莲教逆民,不就是该杀你们吗?”张无惮笑道,“你不必想着拖延时间,我既然敢露面,就不怕你脱身。” 首领也自忖此番恐难以脱逃,但若能赚他下来,谁胜谁负或未可知,便道:“白莲教可没这等手段,可否请阁下自报名号?” 他并非一味逞凶斗狠之人,正暗暗琢磨着该如何把他哄下树,却不料对方直接从树枝上跃了下来。 首领心中狂喜,看这小子的身法,在江湖上最多只算二流,趁着他还在空中,立刻忍痛强提一口真气,却觉真气懒懒的无法调动,顿了一顿,骇然道:“箭上有毒?” 张无惮落到地上,奇道:“怎么,难不成你觉得又使绊马索的,又放冷箭暗算的人会是个正人君子?涂毒又怎么了,有本事来捏死我啊?” 他本可在树上便一箭结果了对方,却不愿他死得这般轻巧,这才故意奚落几句,果然见首领浑身轻颤,瞪视着他双目欲裂。 张无惮暗中尾随他们已经有数日了,先暗算死了探路的斥候,在此等候许久方才等到他们。 光布置这些物件费了他许多功夫,此时本是应享受猫抓耗子的愉快时间,他却不想多生事端,二话不说数箭连射过去。 首领勉强躲过第二箭,却被后续几箭接连射中,撕吼一声,倒地而亡。 张无惮长出一口气,抽出袖口暗藏的骨刀,挨个脖子上补了一刀,确保每个都死透了。 他先去搜首领的身,伸手想从他腰间取走一个卷轴,却试了几次才解开绳结。 张无惮正想拆开来看,却听到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手抖成这样,小子,第一次杀人?” 这声音似近非近,似远非远,透着浓浓的死气,像是垂死的病人,又恍若是地府老鬼。 张无惮一惊,右手一动把卷轴收入左手袖口,按住骨刀刀柄,拧身道:“谁?” “心狠而手黑,倒是个好苗子,只可惜武功太差,凭你还想多管闲事,莫非天下正派都死绝了不成?”对方并不现身,只幽幽低语道,“你若把这些坏毛病都去了,倒可跟着我当个小鬼,黄泉下也好有个伴。” 张无惮很懂得对外营造自己的形象,若对面站的是个正派人士,他一定会煲些“行侠仗义需要的不是武功,而是一颗火热的心”的鸡汤灌给对方,但这人鬼莫辨的人物显然并非正派。 他连犹豫都没有,接话道:“前辈若想黄泉下有伴,不如留我性命,我送更多的人下去跟您作伴,岂不更好?” 对方桀桀怪笑道:“那等俗人,再多又有何用?” 他话音未落,张无惮只觉得一阵阴风拂面而来,一只冰冰凉的手按在他肩膀上。 张无惮脱口道:“阴九幽?!” 早在此人出声时,他就在努力思索,纵然这是金庸武侠大杂烩的世界,也似乎找不出这样一个半人半鬼似的人物。 ——倒是古龙小说中,有一个完全符合此等描述之人。 对方嘴上说着欣赏他,张无惮却敏锐觉察到对方的杀意,双方武功不可同日而语,被摸上了下一秒就是个死,倒不如拼上一把,诈他一诈。 摸着他的鬼手撤去了,对方哼道:“小道士倒是有几分眼色。” 他怕是摸出来张无惮的道家内功了,旋即又道:“嘿,你这些小人行径,绝非那些牛鼻子能看得惯的,这道士当也当不长久,还是跟着我吧。” 那股冷风又袭过来,却不是捏他肩膀,而是扣住了他的手。张无惮捏着骨刀的右手让他给扯了起来,只见刀口泛着森森紫色,显然是涂了毒的。 第4章 重回天鹰 阴九幽,是《绝代双骄》中常驻恶人谷的配角,有“半人半鬼”的称号。他的特征十分明显,这才让张无惮叫破了身份。 张无惮本想伺机偷袭,他可不想死在一个配角手中,怎么着都得拼一把,但眼见被人家轻而易举制住,叹息一声,抱怨道:“你不是古龙家的吗,干什么跑金庸家来了,你走错厂棚了你知不知道?长春电影制片厂怎么没把你收走?” 他满嘴胡言乱语,阴九幽啧道:“这就让人吓破胆子了,原来不过这些道行。” 张无惮心头一动,觉得有些摸到他的脉了,这等怪人,一味想杀他说不定是出于欣赏——但他也不能过于出丑,真变成个俗人,阴九幽肯定还是要杀他,这就出于烦恶了。 ——这也得死,那也得死,人也是你鬼也是你,妈的智障!张无惮恨道:“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纵使是做了鬼,也是个孤魂野鬼,只可惜我一家上下的血海深仇却是不能报了!” 江湖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有仇要报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阴九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手指便要点下去,却听到张无惮继续骂道:“等我做了鬼,第一个咬死俞莲舟,第二个便咬死你!” “……”阴九幽手指一顿,搭在他脖颈间,阴恻恻道,“哦?怎么,你是要找武当二侠报仇?” “俞莲舟杀我父亲,害得我母亲心碎而亡,我岂肯放过他?”张无惮满面阴狠道。 他跟俞莲舟未曾谋面,却不得不拉人家来顶缸,说来实在惭愧,可宋远桥一直在武当山上代理教务,殷梨亭、莫声谷并未出师,少在江湖走动,俞岱岩卧床十载,算来也就俞莲舟和张松溪能对得上号。 阴九幽嘿然笑道:“他既害了你父亲,你倒还入了武当派?” “我月月都能见到他,每日练武就更有劲儿了!何况谁能想到提防一个自家门派的小弟子呢?”张无惮似乎料定自己无法生还,索性全心全意沉浸在仇恨中,喋喋说个不停,“我十年杀不了他,就练二十年,他总有年迈体衰的一天,我总能报的了仇!” [综武侠]无忌他哥_3 “你父亲定然不是个好人,能让武当牛鼻子出手,他该是死有余辜。”阴九幽故意说道。 张无惮道:“我不管这些,对我好的便是好人,对我差的全都该死!” 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指移开了,阴九幽阴森森道:“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和我胃口,只是对我好的,也未必不该死。” 说完这句话,笼罩在张无惮周身的冷意消退,对方似乎无声无息地退走了。 阴九幽放他走,与其说是看他顺眼,倒不如说是想看他有没有本事祸害武当。张无惮生怕他隐在暗处偷看,装作死里逃生后吓破胆的模样跌坐在地上,呆了半晌,方才艰难地爬起来。 他喘息几声,摸摸袖子中的卷轴,见卷轴并未被取走,倒松了一口气。 张无惮确实是平生第一次杀人,这感觉同猎鹿杀熊当真不同,再加上差点被人捏死,心绪难平。 他咬咬牙,用力把这些心思都压了下去,权当没有发生这个小插曲,按照原先的计划,把死去的元兵都剥个干净,尸体推入事先挖好的坑中掩埋,铠甲等金属制品埋入附近河道泥沙中,再把其余细软一把火烧掉。 张无惮不怕有人追查到自己头上,倒担心这些人死在这里会连累附近村落的寻常百姓,便尽量把后续处理干净。 宁中则给的盘缠都拿来制备设陷阱的道具了,让张无惮花了个一干二净。但这些元兵身家丰厚,光随身携带的银两就让他赚了十倍不止。 ——要不是倒霉透顶竟然遇到阴九幽,这一战赚大发了。 直到此时,张无惮才有心思揣摩今日发生的事儿,遇到一个古龙笔下的人物,实在让他所料未及。 ——而且阴九幽作为《绝代双骄》里面武功最多算二流的人物,竟真的形同鬼魅,来去无一丝响动,简直就是伪科学。 ——所有把武侠当作修仙写的作者都是异端! 张无惮一口气飞奔出数十里,跑得筋疲力竭了才停住脚,就近找了家破庙落脚,见四下无人,方才取出卷轴来看。 却原来是汝阳王府调派此间好手不惜一切代价拦截“尖刀”的手令。这个“尖刀”怕指的便是张翠山夫妇,看来朝廷对谢逊已死的说法还是将信将疑的。 时间拖延得差不多了,张无惮本就有心在解决掉这批元兵后就同张翠山等人相聚,又让阴九幽吓了一吓,不敢再耽搁,当下连夜向着天鹰教驻地而去。 他这十余日一直绕着这块地界外围打转,并未远离,是以次日便到了当初同华山派分别的村镇。 张无惮没有换下这身乞丐的装束,他随意找了个隶属天鹰教的渡口,对着渡口管事的小头目问道:“李堂主可随张五侠夫妇一并北上了?” 小头目正在监督着手下搬运货物,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扭头看过去。他见面前站的是个小乞丐,问道:“可是丐帮弟子?”若是个寻常乞丐,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张无惮低声道:“日月光照,鹰王展翅。圣焰熊熊,普惠世人。”这是天鹰教切口,是在冰火岛上时,殷素素曾念给他听的。 敢说出这句话的,都是坛主以上身份的人。小头目神色骤变,定睛打量他半晌,颤声道:“可是大公子?” 天鹰教教主殷天正仅有一子一女,儿子鹰野王膝下只有一女殷离,殷素素的两个儿子便算是天鹰教的大公子、二公子了。 张无惮细细揣摩他的神色,未见邪异古怪之色,也未见狂喜之意,便知这人并非别派奸细,轻声道:“嘘声,天市堂李堂主可在此地?” 小头目强自平复心情,知他不愿引人注意,压下行礼叩头之心,忙道:“李堂主随小姐姑爷四下去寻您了,倒是尊教主听闻小姐归来,特意派了三名家仆前来,昨日刚抵达此地。” 谁都知道张翠山夫妇是唯二知道谢逊和屠龙刀下落之人,纵然江湖中人大多以相信谢逊已死,可总有不信之人,危机仍在。 能在这当口让殷天正放心派遣出来的,必定都是极得其信任且武功高强之人。张无惮稍一犹豫,便道:“他们三人现在何处?” 小头目这时候已经激动起来,立功的机会来了好嘛,道:“小的身份低微,无缘同三位得见,但若是有大公子在,便都不成问题了!” 张无惮道:“我随你一起去见他们。”这是以防小头目中途走漏了风声。 小头目拿着腰牌在前开路,向着天鹰教堂口走去,他在此地也算是小有权势之人,一路过了三个关卡,方才被人拦住。 再往内就是内堂了,能在此间行走的,算得上是堂主心腹了。小头目也未隐瞒,请了个相熟的出来,如此如此同他说了。 张无惮全程面无表情,等看到从内堂飞奔出来的三个壮汉,方才对着他们颔首示意。 为首一人自右边额角一路向下,到左边嘴角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看起来格外可怖。他站在几步远处看着张无惮,将他从头到脚全都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一点头,同另外两位汉子一同拜服在地道:“仆役无福、无寿、无禄见过大公子!” 张无惮一颗心方算落了地,这三个人的名字颇有特点,他还算有些印象,便先扶他三人起身,问道:“不知三位前辈可有法子同我爹娘联系?” 满脸麻皮、丑陋无比的殷无禄叫道:“自然、自然,大公子只管高坐!” 他三人都是五十许人士,看模样甚是凶恶,却立刻服侍他入内上坐,殷无禄先去报信,殷无福道:“公子这些时日奔波在外,是否请个郎中来为您诊治?” 张无惮留心到对方的视线一直放在他领口处,略一想便知怕是昨日阴九幽印上的指痕露了出来,笑道:“前辈不用如此操劳,更不必如此客套。晚辈曾听家母提及,说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之辈,也未必是三位对手。” 其实冰火岛上时,殷素素生怕惹得张翠山反感,并不爱提天鹰教诸事,连张无惮方才所念的切口还是缠着殷素素许久方才得知的。 张无惮也不知此三人来历,但以他们的年纪看,理当是同殷素素见过面的,再看他三人吐气身形,绝非等闲之辈,怕也大有来历。 殷无福连称不敢,又道:“大公子旅途劳顿,可需更衣洗漱?” 张无惮看了一眼,摆手道:“不必了。”他看殷无福又要去捧来瓜果糕点,便道,“我不渴也不饿,您坐。”虽说对方下毒可能微乎其微,但小心些总是好的。 殷无福也确有此意,隔着这么远若真遇上一流高手,怕救援不及,到了声“得罪”,便和殷无寿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双目圆睁,四下巡视,以防歹人偷袭。 这三兄弟倒是一片忠肝义胆,张无惮略略放松。他在外奔波流浪二十日,并未受多大惊吓,但体力消耗极大,坐了没一会儿就眼皮下沉。 张无惮强撑起精神来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腕,从脉象中诊出疲劳过度,却未有中毒迹象,头一歪,呼呼睡了过去。 第5章 家人团聚 张无惮睡了长长——长长的一觉,他是被一个妇人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唤醒的。出于某种血脉相连的感应,当他睁开眼时,并没意外看到殷素素正伏在床头,拉着他的手流泪。 殷素素当姑娘时是个极为泼辣的女子,为妻为母后心肠就柔软了许多,此时见他醒来,连声问道:“无惮,身体可有何不适?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她和张翠山这十余日来一直追踪着张无惮留下来的消息四下奔波,总算是得了殷无禄的讯号,快马加鞭赶回来,总算是见到了长子的面。 ——只是张无惮一直都在沉睡,睡了足足有一日一夜之久,请了此地的名医来看,却只说是身心劳损,须得静养,开了调补的方子。 张无惮看了她半晌,轻声道:“儿子不孝,累母亲担忧了。”他虽是为了父母着想才一直未同他们相见的,可看殷素素面容憔悴,显是昼夜为他担心忧虑所致。 张翠山一直站在一旁,此时上前来把妻子拉开,扶着殷素素到床边摆着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仍然站着,问道:“无惮,你是被何人制住了?” 他已经为儿子检查过身体,除了脖颈处三个青紫色的指印、手脚上都有极深的勒痕外,并无其余外伤,也为诊出中毒之象,健健康康不说,甚至功力还有增长,实在是一桩怪事。 张无惮装作此时才有心打量周遭布景的模样,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见门口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站立着,对方虽然神色冷淡,但眼露关怀之色。 张翠山注意到他的目光,忙道:“无惮,快来拜见二师伯!” 张无惮翻身下床行礼,俞莲舟不等他俯下身就托住了,温言道:“不必多礼,你身子尚虚,还需好生卧床静养。” 张无惮谢过,却并不躺下,只坐在床沿上,问道:“爹爹,无忌呢?” 既然朝廷调派人手的手令被他给截住了,想必张无忌断不会被玄冥二老劫走。何况看张翠山等人神色,张无忌理当安然无恙。 “他先前随着我们一起守着你,人小体乏,刚刚困顿睡去了。”殷素素爱怜地摩挲着他脏兮兮的头发,“好孩子,这段时日苦了你了。” 张无惮拉过她的手,这才说道:“那日在海上突遇暴风雨,我被海浪拍出木筏,幸得身上所系的浮标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其实颇为记仇,到现在还对爹娘看不上自己的手工作品耿耿于怀,特意拿出来一说。 只可惜说完后看不论张翠山和殷素素都没有愧疚之意,似乎踩烂了纯洁少年的一颗七彩玻璃心只是此时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张无惮只好继续道:“我在海上漂浮将近两日,竟然看到了陆地,被华山派岳不群掌门和他夫人宁女侠救起。” 岳不群的名字对张无惮来说如雷贯耳,但张翠山就有些茫然了,询问地看向二哥。俞莲舟帮忙注解道:“八年前华山派剑宗、气宗自相残杀,前辈高人死得死伤得伤,前任掌门也不幸惨死,他的大弟子岳先生临危受命,继任掌门之位。他人品端方,剑术高超,全赖他和妻子二人撑起了华山派。” 天大的惨事也是别人家的,张翠山听过一耳朵就算了,只道:“那此间事了,我们亲上华山致谢。” 张无惮点点头,又道:“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华山派是何门派,听他们言辞对天鹰教颇有微词,我生怕表明身份后再招惹麻烦,便谎称下山历练的武当弟子,谢过他们后分别了。” 前面还都只是铺垫,张无惮看几人都打起精神看过来,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本想前往天鹰教驻地,请他们帮忙寻找爹娘下落,岂料刚走出几步,便被一人捉了去。” 张翠山遍寻长子不到,今日在东明日在西,早就猜测他是被人挟住了,忙问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他自陈姓阴,名九幽,这名字倒是古怪。”张无惮一边说一边留心俞莲舟的反应,见他听后神色一惊,便知他听过阴九幽的名号——那个是真的阴九幽就好,不是有人假冒来晃点他,看来这世界比他预料的更古怪,“他不知从何处猜到了我的身份,一个劲儿问我谢逊下落。我咬死不说,他不打也不骂,只把我缚住,一张张往我口鼻上敷湿淋淋的纸张,在我窒息快死时,才把纸张挪开。” 这是古代“帖加官”的酷刑,让人在死前承受极长时间的痛苦与恐惧。殷素素闻言,眼中绽出森森冷光来,俨然恢复了以往的狠辣,恨声道:“别叫他落到我手上!” 俞莲舟皱眉道:“这‘半人半鬼’阴九幽乃是十大恶人之一,是这几年才渐渐在江湖中闯出名头的。他怕是看侄儿人小力弱,若是施以其他酷刑,恐受不住,才想出这个阴损招数。” 这一番言论让张无惮对他大起好感,碰上这么一个帮自己注解的小天使感觉真不错。他早就想到同父母重逢后该怎么解释这二十天的不见踪影了,本想谎称自己不知落入了何人之手,可谁让阴九幽撞上来,这锅顺便就按到他头上了。 若是天鹰教要为大公子张目,抓来阴九幽捏死,张无惮只有高兴的份儿——当然,留着他长大后亲自动手,自然更好了。 看他们都没对这个说辞起疑,张无惮继续道:“怕他也担心爹娘找到我,每隔两三日便带我去一处地方。只是他似乎也有仇家上门,几乎每日都要同人撕斗,我被缚手缚脚无法逃脱,却能暗中留下讯号,只盼一日能逃出生天——直到三天前,他们打斗间劈烂了破庙里的佛案,盛放贡果的陶盘摔裂了,我趁机摸到了碎片,藏在手中,等次日他出去觅食时,割断了绳索逃了出来。” 张无惮说话时神色慌恐,内心却很平静,他为防这些神奇的武林人士探查到异样,每晚安歇时都将双手双脚紧紧缚住,系上活结。勒痕是自然形成的,二十余日间被一日日加深,就算行家也看不出蹊跷来。 殷素素看着他腕间瘀痕,见他虽说得平淡,却自脑部出了数之不尽的危险之处,顾不得有外人在,一把把他搂在怀里,叹道:“苦了我儿!” 张翠山心疼中又带着三分欣喜,赞道:“好孩子,你受了这些搓摩,却不曾透露你义父下落,乃是侠义所为!” 俞莲舟看他们一个当慈母,一个当严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一旁站立良久,不见这三人分自己一个眼神,半晌后无奈轻轻咳嗽一声。 张翠山这才想起什么来,问道:“无惮,那你身上怎么还有朝廷调派人手的公文?可是从阴九幽那里偷来的?” “我吓得逃出来后还要扮作乞儿掩人耳目,如何敢偷他的东西?”张无惮坦然答道,“是昨日我见到这十几名元兵欺凌百姓,一时气不过,设个陷阱将他们尽数宰了,本想搜罗些吃食,却想不到搜出了这个。” 他昨日还吓得手抖,现如今说起杀人来,却已经平静了许多,张无惮那一觉也睡得格外香甜,根本没有啥啥矫情得一闭眼就出现死人的脸之类的半灵异事件发生。 众人俱是大惊,殷素素忙道:“怎么这样莽撞,他们十几个汉子,岂是你一个孩童能够抵御的?”虽说早为他检查过身体,此时也全都忘了,着急地探查他胸口,看有无受伤。 张无惮笑道:“娘,你也不用担心,我虽打不过他们,但设个陷阱将他们困住,并不难,在冰火岛上,我不就是设套圈鹿的好手?便是义父也常常夸我呢。” 张翠山想说什么,却听俞莲舟抢先道:“侄儿,我们一路寻你而来,确是探查到有马队经过的痕迹,料想我们走的是同一条道,怎么未见血腥?” “我将能证明身份的信物都毁掉了,只留了这个卷轴文书,想着给爹娘一观,又把尸体都掩埋了,马匹都解了缰绳放走了,想是二伯爹爹急着赶路,未看出路旁灌木有新挖的坑洞,也很正常。”张无惮轻描淡写道。 对他来说,解释失踪这么久是此番对峙的重头戏,余下种种,最多算是调味小菜,适当增删细节后直说便是。 绕是俞莲舟见多识广,都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句“好筹谋”。他见张无惮言谈举止极有条理,做起事来滴水不漏,全然不像个自小在荒岛长大的八九岁孩童。 俞莲舟外冷内热,虽然面上不苟言笑,这二十日来十分疼爱张无忌,也喜他天真童趣,单看弟弟稚气未脱的模样,实是想不到哥哥又是另一番性情了。 只是这等起了杀心即刻动手的狠劲儿,倒不像是自张翠山处遗传得来。俞莲舟不禁多看了殷素素一眼,他初闻五弟同魔教妖女共结连理的事情,很是不以为然,但如今同殷素素相处久了,看出她嫁与张翠山后有意改恶向善,对她的观感倒有所改观。 张无惮此番若是杀了十余名百姓,便是十余名恶人,俞莲舟怕都会觉得他过于狠辣,可若换了元兵鞑子,他深觉杀得痛快。 时逢乱世,辣手些也不是恶事儿,长子肖母,次子肖父,五弟流离十载,得这一双麟儿,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第6章 殷野王到 天鹰教天市堂堂口外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张翠山牵着马撩开车帘,向内看了一眼,见张无惮和张无忌兄弟搂抱着横在车内软榻上,个顶个睡得香甜。 他稍稍迟疑后,将车帘放下,对站在旁边的妻子道:“他二人这些时日承受的惊吓、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便不再硬逼着他们赶路了。” 眼见距离张三丰寿辰不足十日了,张翠山先前是因找寻长子方才耽搁了,此时既然张无惮安然无恙已经回来了,他便起了赶回武当山的念头。 只是所剩时日实在太短,纵使日夜兼程,也未必能够赶到,张翠山同师父相见之意十分渴切,自不将路途艰辛放在眼中,只是不忍再让孩子们跟着自己一并受苦。 殷素素应允了,稍一迟疑,又道:“五哥,有我师叔在,再加三位忠仆,定可护得无惮、无忌周全,不如我随你一并前去,为师父祝寿贺喜?” [综武侠]无忌他哥_4 张翠山确觉不能携同妻儿一并上武当山是个天大的遗憾,但妻子体谅他十年未同师尊师兄弟们相见之心,他也体谅妻子二十余日为儿子担惊受怕之心,昨日方才同爱子重逢,今日如何能强要他们分离? 这样一想,他便道:“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妨?你先随李师叔前去见岳父,天鹰教高手如云,有他们护着,我也好放心你们母子三人,等师父寿辰一过,我即日便去接你们。” 夫妻两个依依不舍说着临别前的话,好半天后,张翠山看看天色,知不能再耽搁了,又看了一眼儿子们,同早就等在不远处的俞莲舟一起策马狂奔而去。 殷素素对着从堂口内走出来的天市堂堂主李天垣敛袄为礼,轻声道:“多谢师叔成全。” 她聪明绝顶,自然知道李天垣迟迟不出,就是有意让他夫妻二人再温存一会儿。 李天垣乃是殷天正师弟,虽然辈份上是殷素素的长辈,但殷素素身兼天鹰教紫微堂堂主一职,又是教主亲女,自然不敢托大,连忙避开了,温言道:“不必如此多礼,你哥哥先前是手中有事耽搁了,此前已经腾出手前来,怕不到三日,便能同我们相汇。” 殷素素呆了一呆,她乃殷天正幼女,自小受哥哥殷野王照顾良多,兄妹二人感情极好。但天鹰教盘踞江南二十载,势力何等庞大,殷野王每日多少事情忙不过来,竟然专程来接自己,想到不日便能同哥哥相见,一时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马车里的张无惮将他二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奇怪。他编排自己这段时日受尽折磨的段子,又故意装睡,便是为了把殷素素留下,免得她上了武当山,重蹈覆辙,再同张翠山双双惨死。 此时听到殷野王也要来,张无惮也想不通为什么,原著中天鹰教对张翠山一行可没如此殷勤过,殷素素至死未能同殷天正、殷野王见面,更别说使得李天垣和殷野王两大堂主都围着他们打转了。 ——当然,原著中也没有《笑傲江湖》《绝代双骄》的人马出来搅局,怕两方形式已截然不同了。张无惮怀疑不仅是三个武侠融汇在一块,理当还有更多,只是此时也不知如何验证此猜想,干脆不去想了,给幸福得打着小呼噜的张无忌盖了盖被子,打了个哈欠,也睡了过去。 ———————————————————————————————————————— 对张无惮来说,这三五日过得十分之快,他每天坐在马车上,拉着张无忌一起装作好奇地向李天垣问东问西,基本上理清了这个世界的江湖是什么个模样。 李天垣身居高位,别说是门派概况了,对各派武功都说得头头是道,还跟他们讲述各大门派趣闻,让兄弟二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今日,张无惮见李天垣虽坐在马车上同他们说话,却颇为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念一转,便道:“师叔祖,怕是舅舅来了吧?” 李天垣倒也不奇怪被他看破,笑道:“好小子,倒来套我的话?是不是想见你舅舅了?” 张无惮只是一笑,但殷素素已经激动起来,连声问道:“师叔,我哥哥真的今日便能到?” 李天垣体谅她的心情,点头道:“我怕说不准害得大家空欢喜一场,是而隐忍不发,若是消息无误,今日当能相见。” 殷素素不及欣喜,便听到一个雄浑声音朗声笑道:“岂止是今日便能相见,说话间这不是就见到了吗?” 她当下按捺不住,顾不得马车还未停稳,一手环着一个孩子,半搂半抱地跳了出去,果然见一白衫男子策马而来,虽同记忆中有些变化,但正是她哥哥殷野王。 殷野王也勒住马,略一打量她,唤道:“妹子!” 兄妹两个久别重逢,本应是十分感人的场面,张无惮却隐隐觉出殷野王向着他多看了好几眼。他垂眸只作不知,看傻弟弟在一边跟着流泪,自个儿憋了好久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掐胳膊掐大腿全无效用,只好暗下决定改天得练练哭戏了。 殷野王眼中也有泪意,看看殷素素趴自己怀里哭成个泪人了,再看两个小外甥,一个哭成个小泪人了,另外一个……怎么说呢,就是满脸的“虽然我哭不出来,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此刻伤心欲绝心如刀割黯然失色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这表情实在是古怪至极,殷野王脸上不由得一僵。 张无惮在竭力发挥自己奥斯卡影帝风范挤眉弄眼做表情的同时,也在暗暗打量着对方,见殷野王模样不过四十出头——但根据殷素素的说法,她兄长已经五十余岁了——一身白衫,手摇折扇。 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这一身江湖标准炮灰甲出场的打扮——说实在话,你堂堂天鹰教少教主兼任天微堂堂主,不求有多好的穿衣品味,好歹能不能别打扮得像给主角初出江湖、英雄救美送经验值的小喽啰?——而是殷野王白衫左前襟上绣着的凶恶黑鹰。 殷野王似乎一直在留心他,几乎张无惮的视线刚落上去,他便出声道:“此乃我教标志。天鹰教脱胎于明教,明教弟子从此处绣一红色火焰,我们则是绣黑鹰的。” 张无惮谢过他的答疑解惑,殷素素此时已经醒过神来,擦干眼泪又去哄张无忌:“傻孩子,初次同舅舅相见,别哭啦,还不快来见礼?” “这便是无惮、无忌孩儿吧?果真是一母同胎,兄弟两个一般无二。”殷野王疼爱地摸了摸张无忌的头,又转而看向张无惮,观他神色,手掌方向一变,将摸头改为拍肩,笑道,“我们边行边聊,别耽误了脚程。” 殷无福等三人上前来见过少教主,将殷野王骑来的宝马牵走,殷野王也一并上了马车。 殷野王不难相处,看得出他对幼妹也确实十分疼爱,还送了他们一人一柄小剑当见面礼。 这小剑是成人制式的袖中短剑,于孩童用正好。剑鞘是以金银制成,又镶有华贵宝石,过于招摇了,张无惮一看便知觉不如自己打磨数年的骨刀有偷袭之效,只是用来撑场面的。 他自然不会把不以为然表现出来,仍是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随手蜕了剑鞘,却意外发现剑刃锋利无比、寒光闪闪,心头一动,学着许多武侠小说中提到的,拔下几根长发来,向着剑刃一吹。 气流吹歪了,头发连剑刃都没碰上,他试了几次才成功,见真有一根头发被轻巧地拦腰截断,露出惊喜之意。 殷野王见他把贵重的剑鞘随手一扔,却拿着剑柄爱不释手,眼中精光微闪,面露满意之色。 殷素素何等聪明,先前因同亲人重逢,一时顾不上许多,此时平静下来,看殷野王行事,不觉眉头微皱,几番欲言又止。 殷无福为防备行踪泄露,本是捡着僻静无人的野路走,同殷野王回合后,料想又有了一层保障,便不再刻意绕路,遇城镇便过,有官道便走,以期早日抵达天鹰教总坛。 只是有汉人之地,便有欺压虐待之事,他们坐在马车上,远远就听见哭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以往碰到这等事,殷野王自持身份,都是让随行奴仆教训元兵,但当着两位外甥的面,撩起车帘来,先让他们看到外面的惨景,又故意问道:“无惮、无忌,可愿随舅舅一起,把这帮吃人的鞑子尽数宰了?” 兄弟两个尽皆响应,双双拔剑出鞘。 殷野王大笑道:“好,正当拿这帮猪狗的血,给宝剑开锋!” 殷素素忙道:“他们年小力弱,还劳烦哥哥费心了。”她多少有些为儿子们担心,刀都拿不稳呢,还去杀人? “妹子不用担心,养男孩儿就该养出血性来!”殷野王话是这么说,也担心别教人伤了他们,便命殷无寿、殷无禄在一旁贴身看顾着,若有危险,便会出手相助。 张无惮对着殷无福道:“伯伯,烦请你看好我娘。”殷素素本就不是武功一流之辈,在冰火岛十年又疏于练武,退至三流高手行列,虽比他们兄弟强,但还是请人照看些为好。 殷素素心中受用,拿指头一戳他眉心处,抿嘴笑道:“哪用你为我担心?顾好你自己便是。” 张无惮对她笑笑,这才捏紧宝剑,跳下马车。 第7章 训弟教育 这一仗打得酣畅淋漓,张无惮只觉杀得痛快,比之他先前施计暗算十余个蒙古官兵时的感觉来得要爽得多。 他抹了一把喷溅在脸上、遮住眼睛的血,默念武当心法吐纳良久,才感觉到周身沸腾的血液缓缓平复下来。 张无惮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理智之人,经过今日方知再闷骚之人都有狂气勃发之时。 偶尔大怒或大喜对身体有益,但次数多了便有妨害了。张无惮深觉有这么一两次狂纵便够了,还是得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为佳。 他扭过头去,对着身后一直跟随的殷无禄拱手道:“多谢伯伯相助。” 他自知武功低微,再加上对敌经验不足,本不能玩得这样痛快,全赖张无惮心知有殷无禄在一旁掠阵,全无顾忌,自然得向人家表示谢意。 殷无禄忙道不敢。 张无惮重新上了车,等了半天没见殷野王和张无忌上来,撩开帘子向外看去,却见张无忌正扶着一棵树呕吐。 第一次杀人,心惊胆战是难免的,呕吐发抖更都是常事儿,看殷野王站在一旁不知在同他说些什么,张无惮便没有下车。 殷素素附耳过来,用极低极轻的声音道:“无惮,我殷家在子嗣上向来不丰,我被你义父掳走前,你舅舅的长子落地一个月就夭折了,你也听到了,天鹰教人称呼你为‘大公子’。” 种种迹象都表明殷野王至今膝下无儿,且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殷素素深知张翠山怕肯定不会同意,张无忌也未必有意,但依自己长子的性情,如何看待此事还不一定呢。 果然张无惮听后眼睛微闪,殷素素观他眼中有三分野心,心中有数,轻声道:“你既然有意,娘自然会帮你,只是你父亲那边,还得你来说服他。” 张无惮分明记得原著中殷野王有两个儿子,殷无寿等人同殷离碰面时称呼她为“三小姐”,但这个世界,殷野王确实膝下无人。 天鹰教虽只是隶属明教的一脉分支,但近年来煊赫无匹,声望强压了明教总坛一头,殷天正又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手下能人异士数之不尽,若当真能拜入他门下,得他悉心栽培,自然比起在武当山上当道士更合张无惮心意。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殷野王无子,他年过半百,希望已然不大,可也不是全然没有,万一哪天老天开眼,给了他一个儿子,张无惮该如何自处? 他向来不会轻易把主动权允人,先用沉默向殷素素表明自己对此事有意,半晌后又道:“爹爹娘亲生对我的生养之恩永不能相忘,张无惮此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主要是就算改,改的也是姓,要是能改个名字,说不定他还真动了心。可殷无惮张无惮差别又不大,天下无蛋是一家,不值当得为了这个给自己另外找个爹。 殷素素略有些为难,改姓后是殷野王的儿子,不改姓还是张翠山的儿子,她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可料想爹爹和兄长未必会同意。 张无惮对此心中有数,他肯定不是唯一的候选人,估摸着殷天正父子已经物色了许多人选,甚至已经选定了人,还是殷素素携着两个儿子乍然归来,打破了他们原先的计划。 抢着给殷野王当儿子扮孙子的人铁定多如过江之鲫,张无惮不乐意,自然有得是人乐意。在不改姓的前提下还想当上天鹰教少教主,那得让殷天正父子都对他青眼有加才行。 殷素素还想说什么,眼见殷野王怀抱着张无忌向着马车走来,立时住了嘴,跳下车把儿子接了过来。 她对孩子多有溺爱之意,但也知张无忌这是自然反应,并未放在心上,捧了水给他漱口,又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唱着歌谣想哄他入睡。 但张无忌却不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趴在娘亲怀里顿觉心安,却全无睡意,拧头看着张无惮,小声问道:“哥哥,你便不怕吗?” 他二人既是孪生兄弟,根骨天赋都一般无二,张无忌得谢逊私下传授武功,手上功夫比张无惮更强,可他生性宽厚,下手时频频犹豫,杀了几个人便住了手。 张无惮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怕血吗?” “我不怕血,这同杀鹿杀熊并无区别,但是……”张无忌摇了摇头,答道,“我怕杀了他们,他们的妻子后半生无可依靠,孩子们痛哭流涕。” 这个答案不仅出乎张无惮的预料,连殷素素和殷野王都吃了一惊。殷野王长眉一挑,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兄弟二人,等着听张无惮的回答。 张无惮此时没管旁人,他看着傻弟弟满心柔软,张无忌有时纯然得带些傻气,但善良忠厚绝不是罪过。 他道:“一个坏人死了,他的妻子儿女会哭泣,但一个坏人若活着,杀了许多好人,岂不是有更多的妻子儿女丧夫丧父了吗?” 张无忌想了半晌,又问道:“那怎么判断谁是坏人谁是好人呢?看谁杀人吗?” “这倒也不是,还得看杀得是何人,又得看杀人时是何心境了。譬如你杀坏人时,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为恶,况且还怜悯他们的妻子儿女,这便是好人;那些杀戮好人之人,却全无悲悯之心,以杀戮取乐,这便是坏人。”张无惮答道。 张无忌点头应是,把他这番话记在心中,反复琢磨了几遍,深觉有理,隔了半晌,又忍不住道:“那为什么会有人杀人呢,我不杀人,他们也不杀人,大家和和乐乐的,岂不两家欢喜?” 张无惮笑道:“可是你管的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只消把天底下的坏人都杀尽了,剩下的好人便能和和乐乐了。” 他说的都是歪理,但跟个九岁孩子讲太多的道理想来张无忌也无法理解。果然张无忌颇为顺利地接受了他的说辞,应道:“所以我们杀坏人,是为了保护好人?” 张无惮点点头,看他双眼微凸,面色青白,拉过他的手来:“你吐得厉害了,还是歇歇吧,别让娘亲担心。” ———————————————————————————————————————— 一行人不日便到了天鹰教总坛,只是时逢殷天正远走西域,并未归来,便未能相见。小住几日后,张无惮正在殷素素指导下悬腕练字,便见殷野王撩起帘子来,笑道:“好妹子,爹爹回来了!” 殷素素喜色满面,忙携了两个儿子一路迎出去,便见一极为高大魁梧的秃顶老者,长着鹰钩鼻,一双长长的白眉一直从眼角垂下去。 这位便是“白眉鹰王”殷天正了,他快步向前走,几乎是刚走过转角见到他们三人,便朗声大笑,将飞奔过来的殷素素抱了个满怀,低头见她早已泪流满面,斥道:“原是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这般娇怯怯水做的姑娘,可不像是我殷天正的女儿了!” 说是这么说,仍爱怜地轻拍她的肩膀:“你一双孩子都这么大了,可不是能趴在老父怀里撒娇的年纪了。” 殷素素在王盘山大会上被谢逊抓走时不过二十许,如今却已嫁作人妇,携子归来。 殷天正眼光何等毒辣,早看出殷素素除了就别重逢的喜悦,还带着些怯意,一想便知她是在担心私下嫁与武当弟子一事儿,笑道:“那武当派张五侠,早推十年,我便听过他的名字,想来凡士庸人也不配娶到我的女儿。嫁都嫁了,难道我还强要你们夫妻分离?” 殷素素心头千斤重担这才算扔下了,轻舒一口气,忙把张无惮、张无忌拉到身旁,道:“快,快来拜见外公!” 殷天正站着受了他们三叩,这才把他们扶起,细细打量着,见他二人虽长得一般无二,但神情气质大有不同,倒是一下便把他们认了出来。 等双方见过,殷天正方道:“日前武当张真人过百岁寿辰的大喜日子,倒让人给搅和了。” 前日便是张三丰寿辰,纵使天鹰教消息灵通,中间隔了万里之遥,这边也没收到消息。殷素素一惊,忙问道:“可是为了谢逊之事?” “谢逊已死,但总归有人不肯相信。”殷天正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仅为这个,还有龙门镖局满门被杀的惨案,也有人说是张五侠做的。” 殷天正和殷野王自然知道是谁灭了龙门镖局七十余口,殷素素神色微变,当年正是她伪装成张翠山的模样犯下此案,以惩罚龙门镖局未能保护好武当三侠俞岱岩,害得他被折断四肢、变成废人之过。 都是当日种下的因,不知会如何收场?她颤声问道:“父亲?五哥如何了?” “外祖才刚大赞爹爹非凡士庸人之辈,若爹爹连这等小事儿都不能处置,也当不得外祖一声赞了。”张无惮见她手指发颤,忙牢牢握住了,示意张无忌把她扶好。 殷素素乃是情之所系,这才方寸大乱,听他一说便回过味来,若是张翠山被逼问住了,殷天正同她相见时便不会是这副情状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5 第8章 抵达武当 殷天正见女儿惊惶成这般模样,知她是过于担心所致,不禁在心中感叹一句“女生外向”,倒是对张无惮的冷静理智颇为欣赏,领着他们到了内堂,方才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原来有几家同谢逊有血海深仇的门派找上武当山,因张翠山一口咬定谢逊已死,倒也没过多相逼。倒是少林派上门询问龙门镖局一事儿,颇有些棘手,正因少林中有德高望重的高僧一口咬定亲眼看到是张无忌屠人满门。 殷天正缓缓道:“所幸四侠张松溪见机得快,取出一锭金元宝,上面五个指印,言称是伤害俞三侠的歹人所留,众人皆能看出这定是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指,双方互相辩驳一番,都偃旗息鼓,不再提起了。” 殷素素听到此,方才彻底放下心来,但这番话却勾起了她的一桩心事儿,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却不好说出口。 殷天正也觉得难办,想必张翠山并不知道是殷素素间接害得俞岱岩卧床十余载,偏生殷素素却找了武当七侠之一当了夫婿,这一团乱麻也不知如何疏解。 想不通便先不想,殷天正先让他母子三人退下,看向殷野王,问道:“如何?” 殷野王面露喜色,连连点头:“不敢瞒父亲,儿子觉得大有可为!”他初便看中了张无惮,将将半月相处下来,更觉此子甚好,十分合他心意,此等良材美玉,不可多得。 “你觉得有可为不管用,得看素素的意思呢。”殷天正冷冷提点道,“那是你亲妹妹,倘若不肯,你还想强抢不成?” 殷野王经他一提点,脸上的喜色退了大半,忙垂首答道:“儿子也试探过妹妹的意思,她初时断然拒绝,可经我磨了数日,态度倒有所软化,只是对易名改姓一事儿,仍然不肯答应。” 他本有两子,皆为妾室所生,但长子不过周岁便没了,二子养到五岁上,一场大病便也殇了。殷野王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女长成,岂能不急?诸般法子试过了,都不见奏效,这才动了别的念头。 殷天正沉吟道:“自来只闻过继同姓,未闻过继异姓者,只可惜我殷家几代单传,便连个五服内的子侄都寻不出来,素素不肯答应,倒也有理。何况你还年富力强,未知便没有子孙缘。” 殷家人丁单薄,他也是年近六十方得一女,因而宠爱女儿,较儿子更胜。何况女儿流离失所,方才寻回,殷天正虽面上不甚热络,其实慈父之心大起。 殷野王听他话语之意,竟是打算消了这个念头,忙道:“儿子便是明年便让您抱上孙子,能不能养活还两可,便是能长大成人,天资如何也未可知,性情如何更是难以预测。儿子今年已经五十又四,他便是万般皆好,养到成年又要二十年,这二十年间,谁知又要多生多少波折?” 殷天正不觉多看了他几眼,殷野王去迎殷素素母子时,还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就非张无惮不可了呢? 殷野王笑道:“父亲不知,无惮孩儿回中原伊始便遭了劫难,在外独自流浪十余日,他小小年纪,人微力单,却竟然杀得十余名元兵。” 殷天正大奇:“可是他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说完后不禁一哂,再夺目耀眼的天才,也不会有能耐在十岁时同十余名身负武功的成人相斗还取得胜利。 “若论武功修为,以他的年纪倒也难得,却也不算太过出奇。他却是设的埋伏,杀鸡屠狗一般,将元兵都给弄死了。”殷野王道,“儿子派人挖出了元兵的尸体,又命人去附近村镇寻访,听得一个乞儿打扮的半大孩子,买齐了绳索、弓箭、十数种草药,想是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分了几个镇子购置。又背着这数十斤中的物件,一路尾随元兵数日,想他不过两条腿,定是日夜兼程才追上快马,直到寻了处极佳的地势,设好陷阱,方才动手。” 殷天正悚然动容,这等心机放到个成年人身上,则还罢了,可由一稚童做来,却是让人大感震惊。 果敢,细心,有智谋,有毅力,且有绝佳的行动力。他见过诸多所谓的名门之后、天才之辈,此时却不由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数遭,大笑道:“好!好好!天不绝我殷门!” 这下轮到殷野王反过头来提醒他了:“父亲,无惮孩儿现下还是姓‘张’呢。” 殷天正瞪他一眼:“胡说,他这样的性情,若让武当那帮牛鼻子来教,倒把这等良材美玉给养成臭狗屎了!” 这是句大实话,让讲究凡事光明正大的所谓“名门正派”来教养一个天生的阴谋家,这是暴殄天物。殷天正大起惜才之心,沉思良久,方道:“若是想一步到位,素素不乐意,怕武当那边更不乐意,不如我们先退一步,不提过继一事儿,先谋得能让孩子由我们抚养,且观后事。” 这倒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方法,殷野王仔细一琢磨,倒也甚有道理,若他一直无子,等年老体衰时再开口,凭着数十年抚育栽培之情,张无惮未必便不答应。便是他侥幸有了亲子,他还有一女殷离同张无惮年纪相仿,青梅竹马一并长大,若能亲上加亲,招婿纳贤,自然是美事一桩,日后张无惮同他儿子还能互为臂膀,两相扶持。 这生意稳赚不赔,殷野王立刻道:“我便亲自送妹妹上武当山,同妹夫商议此事!”当下忙让人打点马车,准备厚礼。 ———————————————————————————————————————— 张三丰寿辰后,张翠山本拟立刻下山去接妻儿,却不料行了数日,竟然碰上了一队人马,却是他妻兄殷野王带队,将他妻子儿子都送了回来。 远来是客,张翠山一面飞鸽传书给师兄们知晓,一面将妻兄引向武当山,刚行至山脚处,却看到张松溪同殷梨亭早早等在山脚凉亭旁。 武当七侠中,素以张松溪足智多谋,而殷梨亭生性温和,张翠山心念一动,便知让他二人前来,是为防同天鹰教再起口角。 天鹰教虽是他的岳家,可终究仍是邪门歪道,同武当派仇怨已深,此番殷野王亲自前来,轻不得重不得,当真给武当派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比起半道上让人堵住的张翠山,张松溪下山前得张三丰张真人明示,知道此番只论亲戚交情,不谈两派仇怨,反比张翠山要轻松几分,携殷梨亭迎上前来。 张松溪同殷野王第一次相见,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几眼,音容相貌什么的倒还好说,他却留意到殷野王一直拉着张无惮的手,还时时垂首同他说话,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待得他二人走进了,张翠山忙给双方介绍。殷野王笑道:“久闻武当七侠之名,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会,果真是人中龙凤!” 张松溪有些诧异他何以如此态度和悦,忙加倍恭敬了回去。 两人风雅地互相拍了一通,彼此都爽了,张松溪这才引殷野王上山:“家师不理俗务已久,我大师哥已在紫霄宫中设家宴,贺五弟一家平安归来之喜。” 若是殷野王上山,武当派大摆宴席招待,怕让人说嘴,可过于怠慢了也非待客之道,便想出了家宴的名目。 张松溪在前引路,张翠山本来也想跟着一并前去,却被妻子连使眼色给绊住了。 两人带着孩子渐渐落到队伍后面,殷素素将这几日殷野王向她漏的口风给说了。 张翠山大惊失色,怔了半晌,方踌躇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由得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别的则还罢了,本来妻兄无子,又无亲近的堂兄弟,若是孩子们自己同意,过继一个给他则还好说,只是天鹰教……”想到殷素素也是天鹰教出身,后半截的话就咽了下去。 张翠山本性温和,要是殷素素娘家是个寻常人家,他不会过多犹豫,可天鹰教的行事做派让他很是看不上眼,好好的孩子若是过继出去,岂不让人给教坏了? 殷素素看他决然不肯同意的模样,忙道:“五哥不用着急,只从我这一关便回绝了。但看我哥哥并未死心,不知想如何。” 张翠山沉吟半晌,垂头问道:“无惮,你怎么想的?” 张无惮是他的长子,本断无过继长子之理,可显然殷野王看中的是他。 张无惮笑道:“若是改姓易祖,自然不能应允,哪怕因此恶了舅舅一家,也决计不可答应。” 张翠山听出他言外之意,却道:“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改姓则还罢了,难道改了姓就不是我儿子了?爹爹怕的是你去了天鹰教,让人教得移了性情。” “爹爹多虑了,兵持正则天下定,兵持邪则天下乱,我纵然学了下毒、设套,拿来对付鞑子、对付穷凶极恶之人,不也是好事一桩吗?”张无惮回答道。 下毒等手段固为正派所不齿,但张翠山素知长子颇有几分邪性,倒也没纠正他的话语。 他沉吟半晌,方道:“我不知如何决断,所幸你太师父已然出关,且等我禀明他老人家后,再来议定此事儿。” 第9章 真人三问 武当山顶紫霄宫中,张翠山入内同张三丰商议此事。 张三丰年刚过百,须发尽白,听他大略说完,倒是笑了:“翠山,事关你的骨血,自己不做决定,却来找为师决断,这是何故?你是我武当弟子,无惮孩儿却不是啊?” 张翠山心头惴惴,见师父未因此等荒谬之事发怒,心下稍安,下跪行礼道:“弟子自小在武当长大,虽以师徒相称,但心中早拿您当作自己父亲一般,弟子的儿子,便是您的孙子,全凭您来做主。” 刚才在宴席上,殷野王先提想过继张无惮一事儿,被张翠山拒绝后,又说家父思念外孙,一双麟儿,武当抚养一个,天鹰教抚养一个,更增两派情谊。 张翠山拒绝了他一次,第二次便不好再拒绝了,何况看张无惮也有意,心中难以决断,便只得来麻烦师父了。 张三丰哈哈大笑,颔首道:“好,那老道仗着辈分虚高,年纪虚长,就为你决断此事。” 其实俞莲舟回山后,也讲了此行见闻,张三丰生性豁达,对正邪之分并不多看中。他又崇尚择才而教,门下七个弟子所学武功都不尽相同,若张无惮真同俞莲舟和张翠山所说生而带着邪性,那武当一脉武功确实不适合他。 修身养性比学武更重要,还得看张无惮自身的性格才能决断。 此时殷素素同殷野王在客房说话,张无惮正坐在椅子上听几位师伯师叔们谈论此事。 作为武当七侠中排名最末的那个,莫声谷的反应比张无惮亲爹还大,已经在大殿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遭了,怒道:“欺人太甚!天鹰教当真欺人太甚!竟然公然夺人子嗣!” 他扭过头看张无惮,张无惮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 莫声谷一肚子的火不能对着小侄子发,顿了一顿,不觉也冲他笑了笑,一笑便觉得气势都没了,只好叹了一口气。 此时却听到张松溪笑道:“怎么算是夺人子嗣,莫非五弟妹不是白眉鹰王之女?做外祖的想养着外孙,有何不可?” 这简直就是在故意抬杠了,莫声谷向来尊敬兄长,此时都忍不住怒气又生,叫道:“这怎么能等同论之?自来孩子都随父姓,我可没听过有随母姓的!可恶,可恶!” 张松溪还想逗他几句——他本想逗小侄子的,可惜小侄子不上当,只是竖着手嘿嘿坏笑,便只好逗七师弟了——一打眼却见俞莲舟一直沉默不语。 宋远桥陪着张翠山入内了,这里最大的俞莲舟按说需要先发表看法,定下武当派对待此事的态度格调,可俞莲舟却未执一辞。 张松溪隐隐觉察到俞莲舟对此事另有看法,试探性唤道:“二师哥?” 俞莲舟回过神来,左右环视一圈,见诸兄弟脸上皆有不赞同之色,却道:“我倒是觉得未尝不可,天鹰教因脱胎魔教,立教教主还是魔教白眉鹰王,一直被视为邪魔外道,可细想这二十年来,虽于小结上有缺,但未见大恶之事迹。” 莫声谷一哏,喃喃道:“小结上有缺,难道就不是缺了?” 张无惮此时冷不丁插嘴道:“正因大恶未行,同江湖正派还有转圜余地;小结有缺,才正需纠正。” 这话说得口气甚大,但立意也大,俞莲舟听后一笑:“好,那二师伯就等着看了!” 殷梨亭伸手摸摸张无惮的脑瓜,笑道:“我们可都担心你去了天鹰教让人给教坏了,你倒还想反过来把天鹰教教好不成?” 话音未落,内堂的门打开,张三丰当先行了出来。 众人忙起身行礼,张三丰至上首坐了,命诸弟子都坐下。 张翠山对儿子使个眼色,张无惮行至前方来,恭敬道:“见过太师父!” 张三丰温和地对他颔首示意,道:“无惮孩儿,我问你,此间有三人,一者富可敌国但庸俗乏味,一者出身名门但品质卑劣,一者武功高强但大奸大恶,这三人虽品德有别,但皆可为朋友肝脑涂地,若让你选一人相交,你当选谁?” 众人皆知他此问意在试探张无惮心性,均在心中默默给出自己的答案。 张翠山最为紧张,心道,品质卑劣之辈和大奸大恶之徒都万万不可选,唯庸俗之人,尚还可与之结交,只盼孩子选对。 张无惮回道:“太师父,我为什么不能都选呢?天下难道还有嫌自己朋友多的吗?何况还是肯为我肝脑涂地的朋友。” 张三丰一愣,又问道:“若是让你成为其中一个,你当如何选?” 张无惮答道:“我愿与三人相交,但不愿、也不会成为他们三个。” 他是不愿从三者选一,这才百般推脱,倒是十分机智。张三丰哈哈一笑,他向来不喜自持身份扮前辈高人,遂起了逗弄小辈之心,追问道:“那若是时局所迫,你不得不成为他们三个之一才能度过难关呢?” 张无惮也笑了:“太师父,我有了这三个肯为我肝脑涂地的朋友,遇到困难时,自然有他们相助,何必还需我去变成他们呢,岂不是舍近求远?我只能做我自己,做不来别人。” 张三丰大悦,击节叹道:“好!” 他观同张无惮这三问三答,他的三问固然刁钻古怪,但张无惮答得自成回环,滴水不漏,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三丰招手将张无惮叫到身侧,笑道:“如你这般年龄者,能有这般心志的实是不多。” 他看出张无惮乃是极有主意之人,人虽小小,志气比成年人还大,绝非会安心在武当山上修身当道士之辈。 张三丰心道,他自小在无人荒岛上长大,又没人教他这些,可见这孩子天性便是如此,何不放他下山一展抱负?若是一味横加阻拦,强行约束,坏了他天生天养的真性情,反倒不美。 张三丰为人豁达,也无太大正派邪派的偏见,稍一沉吟,便道:“你虽非我武当弟子,但翠山乃我亲传弟子,老道做主允诺此事,如今只有三件事,需得依得我。” 怎么这三件事儿的梗谁都喜欢用啊,我傻弟弟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欠下赵敏三件事儿的承诺呢。张无惮后退数步,面容肃穆,行礼跪拜:“全凭太师父吩咐。” “我同你外祖神交已久,佩服他慷慨磊落,豪气干云。你外祖神功盖世,以一己之力撑起偌大天鹰教,你可同他学些家传武艺,但绝不可另拜他人为师。”张三丰道。 当小辈的侍奉亲长,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谁都不好阻拦,何况殷天正除了性情偏激外未见劣迹。张三丰却不愿张无惮成了哪些魔头的弟子。 张无惮恭声应了。古代极为看重师承,天鹰教也就殷天正是超一流高手,余者不过而而,他还真看不上眼。 张三丰又道:“若是学些邪门手段,老道不会禁着你用,用来铲妖除魔、驱除鞑虏便可,但绝不可对正派人士出手。若是正经武学招式,则无此虑。” 他要管着张无惮不对正派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但若是双方光明正大地过招,正派弟子输了,那是技不如人,他才懒得管。 张无惮却道:“太师父,弟子常听父亲提起,您曾言武功不以正邪分,正派中也有心思诡诈的小人,反派中亦有磊落之辈。若是碰上那些欺师灭祖的正派人士,我打不过他,使个招将他制伏了,这也不行吗?” 这倒也有道理,张三丰颔首道:“那便绝不可用此滥杀无辜。” [综武侠]无忌他哥_6 他见张无惮应了,便说出第三条:“天鹰教同诸多门派嫌隙甚深,日后怕还有争端,人家杀上门来,自无不还手之理,只是若未到鱼死网破之地步,还得以化解两家仇怨为首要。” 这也是张三丰同意此事的最主要原因,他看张无惮行事,虽带着邪性狠辣,却绝非大奸大恶之徒。 若日后他长大成人,哪怕不带领天鹰教除恶向善,只化解天鹰教同诸多门派的嫌怨,便算是有大功于武林了。 张无惮一一应了,张三丰又让小道童取来一个盒子,打开看里面并排放着两样兵器,左是虎头钩,右是判官笔,这两样物件于武林中并不少见,只是观其制式,同寻常的虎头钩、判官笔又有些差别。 张三丰道:“你父亲行走江湖,有‘银钩铁划’之美称,此乃他少时练武所用,今日赠于你,还望你时时自省,效仿乃父行事。” 张无惮口中称谢,双手捧了过来。 张翠山悚然动容,这对武器确是他惯用的,还是他初出江湖前,张三丰命人打造了烂银虎头钩和镔铁判官笔赠予他,原用的这一对便让张三丰收走了。 他本以为年代久远,早就遗失了,却不料师父竟然保留至今。再看上面漆涂光滑,显是有人时时把玩,定是张三丰思念爱徒,只好睹物思人。 张翠山幡然下拜,流泪道:“弟子不孝,十年未还,累师父挂念了。”说着呜呜哭出声来。 张三丰拍拍他的肩膀,取笑道:“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跟小童似的哭鼻子哩,快快起来,没得叫人笑话。” 第10章 步入正轨 殷野王得了张翠山的同意,本拟小住几日便离开,但恰逢殷素素因为一个多月来的旅途奔波,刚到武当就病倒了。 张无惮自然知道殷素素这个病是怎么来的,来了武当肯定得跟武当诸侠见面,她不用药改变声音,怕让俞岱岩听声音认出她来。 虽然不是真病,但张无惮也不想扔下卧病在床的母亲跟着舅舅玩私奔。 他一意坚持要留下来,殷野王也没有坚持,只是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在武当山常住,便留张无惮在山上,自己下山就近寻个处城镇落脚。 殷素素一病就病了半月有余,她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到该如何逃避此事儿。 两人成亲十载,还曾经共同历经生死磨难,张翠山颇为诧异妻子为何在病中还寝食难安,但问她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翠山端着药碗从房间里出来,张无忌就扑了过来,着急道:“爹爹,娘亲身体还不舒服吗?” 张翠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突然心头一动,招手将他二人都聚了过来,轻声道:“你们娘亲这是心病,恐有些内情,她不方便同我讲,不如你们去问问她?” 张无忌想了一会儿,便道:“会不会是娘亲舍不得哥哥,又不能不答应舅舅所求,这才病了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紧紧抓住了张无惮的手,补充道:“我也不想哥哥走呢。” 张无忌从小不甚粘人,但自从知道了眼看着兄长就要被人接走了,恨不能睁眼闭眼都是他,晚上还裹着被子赖他床上不走,一赶他走就撒泼满床打滚。 张无惮心知肚明殷素素的心病是什么,真想让殷素素吐露心声,当着张无忌的面可不行,便顺着他的话道:“若当真如此,怪不得娘亲不好说出口呢——爹爹,不如让我单独同娘亲谈谈?” 张翠山一想,也有道理,他虽不觉殷素素之病是由张无惮所起,但想到妻子一想最疼爱长子,便点头应了。 张无惮待他二人走远后,方才推门进去,见殷素素半个月脸颊削了两圈,形容憔悴,眉头一皱:“娘亲日夜发愁,不知究竟所为何事儿?” 殷素素本不是这样迟疑不决之人,可事涉太大,她又向来倚重张无惮,便把十余年前,她和殷野王为了谋得屠龙刀,将得到屠龙当的俞岱岩打伤,又委托龙门镖局将其送回,却不料中途有人将俞岱岩截去,还打断四肢,成了废人种种事情全都说了。 殷素素说完后,神色有些奇怪:“无惮,你怎么不吃惊?” 张无惮对她笑了笑:“先前外祖说起在太师父寿辰上对峙龙门镖局一事儿,您的神色就很不对。儿子那时便有猜测,如今虽然比想象的更棘手,但也有个心里保底了。” 他当然能装成大惊失色的模样,可这只会加重殷素素此时的不安全感,于事无补。 果然,看他这么平静,殷素素也多少平静了下来,长舒一口气,忍不住叹道:“我少时做了不少恶事,同你爹爹在冰火岛那些年,已然决心改过,只是先前欠下的债,却是还不清了……” “娘亲若是想瞒住爹爹,并不是难事儿,一场大病毁了嗓子,只消三师伯认不出您的声音,便万事大吉了。”张无惮说到这里,不由得一笑,“只是这个法子,您又不是想不到,还急成这副模样,是打算同爹爹明说吗?” 殷素素迟疑半晌,还是点头道:“能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了一世?我们夫妻一体,在这等大事儿上瞒着你爹爹,我如何心安?” 在冰火岛上时,她也怀揣着侥幸,可想不到还能有回归中原的一日,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张无惮沉吟半晌,还是说道:“母亲久病不愈,何不去遍访天下名医?” 殷素素眼睛一亮,旋即又是一暗:“你三师伯出事已有十余载,若是有法可医,他岂会如今还瘫痪在床?” “事在人为,武当乃名门正派,怕找的名医也多是正派人士,可难道同我天鹰教交好的便没有名医了吗?”张无惮问道。 这句话给了殷素素提示,她缓缓点头道:“对了,有一位明教出身的名医胡青牛,他只肯给明教中人医治,有‘不死不救’之称……” 虽然胡青牛不肯给非明教之人医治,但事在人为,还需细细谋划。对此时的殷素素来说,只要有可为之处,她就愿意去尝试一把,万一真有医治俞岱岩的方法,等把人救好了再向张翠山坦白己过,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两人商议了一番,张无惮便出了房间,对远远守着的张翠山点点头,示意事情成了。 张翠山步小跑来,开门进去了。 他小夫妻二人的感情还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殷素素若俱实以告后会如何。对于殷素素的想法,张无惮虽然并不赞成,但也没有干预的意思。 他脑中千回百转绕着各式各样的念头,拉着张无忌的手回房间,兄弟两个一起收拾行李。 张无忌奇道:“哥,不是爹爹说以后就住在武当山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家,为什么还要走?” “你舍不得走吗?”张无惮想了想,“其实你还真不一定需要走,爹爹有事儿得陪着娘下山一趟,留你在武当山上,随着大师伯他们练武也好。” 张无忌一听,摔了打到一半的包裹,往床上一扑:“什么话,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 他说着,紧紧把张无惮的被子搂在怀里不撒手,叫嚣道:“想带走被子,就把我一块带走!” 张无惮用看隔壁二傻子的表情斜着眼睛看他:“这被子不过是武当弟子制式,随处可见,天鹰教什么没有?难道还用我扛着被子下山?” “……哼。”张无忌想想也是,只好扑腾起来,这次往地上扑,抱着他的大腿不放,撒娇道,“哥,哥?哥哥?” 张无惮含笑轻轻踢了他好几脚没踢开,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去磨爹娘。” ———————————————————————————————————————— 张无惮没再过问此事,他同爹娘兄弟一起下了武当山,便分道扬镳了。 他相信以殷素素的才智,给她指明了方向,便足以处理好了。张无惮是殷素素的儿子,又不是她爹,不用一步步教她怎么处事儿。 张无惮随殷野王回至天鹰教总部,殷天正自是大喜,考校他武学根底后,便开始督促他勤练武功。 殷天正以鹰爪功闻名于世,十指铮铮如铁铸,他先用微烫的水来让张无惮练指,再一步步加热温度,待水沸腾后,后来再改用煤块、沙土、铁块,一步步加深。 张无惮十指初时红肿不堪,破皮流血起燎泡乃是常事,夜半疼痛难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双手肿胀不能练武,便在轻功上大下功夫。在冰火岛时,张翠山曾传他武当梯云纵口诀,再加殷天正自身轻功平平,张无惮去信武当,得到张三丰许可后,便专心练此轻功。 梯云纵擅长登高,恰逢天鹰教总部为图地利,建在地势险要的高山上,张无惮每日提起内力上山下山十余次,溜得腿都细了。 殷天正自是喜他勤苦,但生怕揠苗助长反倒不美,瞅了个空子,劝他道:“天下武功,自来无一蹴而就之理,你勤苦肯练自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切不可过于强求,反倒损了根骨身体。” 张无惮恭声应下了,他对此心中有数,趁机请殷天正为他请两名夫子来,传授文课。 江湖儿女向来不讲究这个,只需读书认字便够了,殷天正不由得奇道:“我那女婿有‘银钩铁划’之称,纵然在荒岛之上,想来也教授你读书认字了吧?” 他观张无惮言辞,显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却听张无惮道:“时逢乱世,学些圣人之言确无大用,只是孙儿想,凭一己之力,纵然武功再强,仍未必能谋事,还当懂得纵横谋略,方能集天下义士之力,共图大业。” 他不是真的为讨两个夫子,而是借机向殷天正表明志向。 殷天正看他半晌,哈哈笑道:“好,外孙既有此等壮志豪言,外公放手让你去闯便是!” 当下命人搜罗兵家着书,又直接从元大都抓来一名统领三千军马的下万户侯来,假作仇人厮杀,烧了他的府邸,将人押解到总部来。 这万户侯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倒是用兵还有几分水平,被天鹰教异人用毒所制,整得生不如死,张无惮但有所问,他不敢违拗,一一作答。 第11章 请君入瓮 如此寒来暑往,过了两年光景,三伏天里,张无惮正赤着上身翻炒着一锅烧得通红的铁砂,耳根一动,不由得收了手。 他扭头看去,见门口一个神清骨秀的美貌少女正向内探头探脑,眉头微皱:“阿离,你怎么来了?” 他练武时一向不喜人打扰,是以神色微带不悦,语气冷淡。 殷离生性顽皮中带着几分乖张,哼道:“我本得了个好消息,赶着来告诉你,你不肯听,便罢了!”说着故作气恼,回身便要走。 张无惮略一思索,笑道:“哦,怕是爹爹和娘亲总算自蝴蝶谷返还了吧?” 殷素素两年前,假借身体不适,随张翠山前往蝴蝶谷,找寻胡青牛,只可惜胡青牛断然不肯为俞岱岩医治。张翠山为表意诚,带着妻儿便在蝴蝶谷住下了,一晃两年已经过去。 殷离本已经踏出去两步,闻言忍不住折返回来,奇道:“惮哥,你怎么知道的?爹爹也是刚得了姑母信函,立刻让我来告诉你!” 殷野王本就存着招张无惮为婿之意,这两年一直有意让他和殷离走得近些,碰到这等报喜之事,自然也是打发殷离前来。 张无惮对殷离也颇为喜爱,主要是天鹰教中,能同他打交道的都是师长,“无惮”“无惮孩儿”叫得可欢,每叫一声就在他生平最大的痛楚上踩一脚,唯独殷离叫他一声“惮哥”,让他深感欣慰。 殷素素前段时间还来信说探查到医仙胡青牛和毒仙王难姑已结成夫妻,凭她的本事,解决此事自不再是麻烦。 张无惮道:“早同你说了,我能掐会算,自生下来起,便从无不知之事。” 殷离对着他一吐舌头,她自小便无兄弟,生母虽为正室,但不为殷野王所喜,饱受冷落。她虽是殷野王独女,但殷野王一看到她,便想到膝下无儿的痛楚,是以时时避而不见,父女俩个感情并不深厚。 殷离很是喜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哥哥,虽是表亲,得张无惮时时照拂,早已把他当自个儿亲哥哥看待。 两人有说有笑去了正堂,果然殷天正和殷野王俱在,见状别有深意地对视一眼,面露满意之色。 张无惮对这桩亲事自然是不愿的,他生性护短,把殷离当半个妹妹看,无丝毫男女之情。 再加上他不爱有人干涉己事,穿越一遭难道连娶谁都做不了主吗,是以对殷野王百般试探,从来都避而不谈。 殷天正笑道:“你母亲已经求得蝶谷医仙为俞三侠医治,虽不是一定能够医好,可以胡老弟的能耐,怕是大有可为。” 张无惮自然知胡青牛能够医治,但单凭高超的医术,可不能完全医好西域少林大力金刚指的伤。 他依稀记得“黑玉断续膏”之名便是张无忌从胡青牛的医书中看到的。 只是此时此刻知道西域少林弟子投靠朝廷,黑玉断续膏在汝阳王府的人怕还只有他一个,张无惮道:“既有此等好事,若能得外祖和舅舅应允,我愿前往淮北。” 蝴蝶谷便在安徽淮北境内,一来一回便要月余时间,殷天正本不欲他去掺和,免得耽误了习武进度,但转念一想,俞岱岩若真的能被医好,殷素素肯定要同张翠山摊牌,结果如何或未可知,张无忌在蝴蝶谷小住几日便被送回武当山了,有张无惮在旁边,也能让张翠山看在孩子的份上,宽恕殷素素之过。 得了殷天正的允诺,张无惮低头再看一遍殷素素亲笔所书的信件,上面提到胡青牛不肯离开蝴蝶谷,他们已经给武当山去了函,请人护送俞岱岩前往淮北。 天鹰教总坛在武当山和蝴蝶谷的中间地界,张无惮向前行了数百里,在金陵城落脚。 他时任天鹰教紫微堂副堂主之职,手下能人异士颇多,不消十天,全江湖沸沸扬扬传出了金陵城城郊有一个抓蚯蚓天下第一的奇人。 嘿,三百六十行固然行行出状元,但这抓蚯蚓的行当还是第一次听。若在现代,自然可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可对于古人来说,听了也不过一笑罢了。 张无惮耐心等了半月有余,听手下来报说武当一行已经到了江浙一代,还有三日便可来此汇合,护送俞岱岩而来的是武当四侠张松溪。 张无惮一听就头疼起来,若是旁人还好,张松溪足智多谋,不是好耍的。他透过窗外看去,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叹息一声,挥挥手让手下退下。 又等了一日,张无惮一觉醒来,第一时间前去窗边门边查看,见自己睡前放在边框上的几根头发位置并未改变,可见他想引的人并未出现。 怕今日俞岱岩一行就要抵达金陵了,张无惮叹了一口气,将门推开,却一眼望见这间草舍正对着的大槐树上,横卧着一个男子。 张无惮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了浓浓的酒气,再看他怀中抱着的酒坛,微微眯起双眼,脚下一点,就近攀上另外一棵树,半蹲在枝头,就近打量这男子模样。 [综武侠]无忌他哥_7 果然,这酩酊大醉的男子浓眉长睫,嘴上留着两撇胡子,修剪得很整齐,这胡子同他的眉毛竟是一模一样。 张无惮轻轻咳嗽一声,运起内力道:“敢问阁下便是‘四条眉毛’陆小凤吗?” 对方仍然是半睡半醉的模样,声音打着呼噜转着漩,飘飘忽忽哼道:“敢问阁下便是抓泥鳅大王吗?” 张无惮一脸郁闷,他就觉得自从来了这大杂烩世界,便事事不顺,样样倒霉,叹道:“想要抓只猴,却不小心套住了小鸟。” 他说完便从树上跳下来,重新进了草舍,收拾行囊便要离开。 陆小凤从树上坐起来,一手拎着酒坛,看着他眼露奇光:“咦,你知道的倒是多?” 他是行至江浙一带,听到了这个炒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本念着不过是顺路,一时好奇便来看看。 盖因陆小凤曾经同好友司空摘星比赛翻跟头,司空摘星输了便抓来了六百八十条蚯蚓。 知道此事的便只有他们两个,陆小凤本以为这“蚯蚓大王”胡吹大气的名号是司空摘星自己叫出来的,想着来羞他一羞,却不料却是个尚未加冠的少年儿郎,不是司空摘星,却是为了找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管他叫“陆小鸡”“陆三蛋”,陆小凤也编排了“猴精捣蛋,是个浑蛋。浑蛋不乖,打他屁股”等语来反骂回去,却惊讶于这少年连他们的戏言都只晓得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说出“抓猴套鸟”之说了。 陆小凤本就好奇,再加上看张无惮一脸“老子不稀饭你”的郁卒,心中豪气一冲,也从树上跳下来,问道:“你找那猴精,是为了比赛抓蚯蚓吗?” “我不会抓蚯蚓。”张无惮伸出手来给他看自己五指,“我本想以‘偷神之神’的名号激‘偷王之王’出来,可惜手下却无擅长易容盗窃之能人。” 陆小凤见他指节红肿,手背碳黑,显然是日日夜夜以火烤双手,勤练爪功指力而至,修炼时日尚短,还未大成,才会这副形态。 陆小凤自己使得一手“灵犀一指”的绝技,走的是灵巧轻盈、可攻可守的路子,却知这少年练的是威猛无双的路数,双手力道奇大,可是不能用来抓蚯蚓的。 若说以威猛爪功闻名江湖的,当数天鹰教教主殷天正了,再联想到近年来的传闻,陆小凤不禁一笑:“天鹰教少教主座下便连个擅偷之人都找不到了吗?” 他说完后,见张无惮只是笑笑,“啊”了一声,顿时明白了。“蚯蚓大王”本就是笑谈,司空摘星是极爱热闹之辈,若是得空,八成会跑来一试深浅。但若是以“偷神之神”的名号,就算引得司空摘星前来,也会让他心生反感。 这少年倒是有趣,传闻殷天正极是器重他,亲自传授其武功,其乃是武当张五侠之子,只是不知道具体姓名。看他这双手,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虽还欠些火候打磨,但一旦神功大成,不可小觑。 陆小凤还在琢磨着,听张无惮叹道:“我座下都是些碌碌庸庸之辈,不说酒囊饭袋,也相差不大了,哪比得上司空摘星?” 他言辞间流露出极是推崇司空摘星的意思来,果然陆小凤颇不服气地撇撇嘴,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找最好的名厨烧菜,找最棒的酒师酿酒,找最出名的神偷,自然是为了偷东西了。”张无惮说到这里,见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方才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出此下策,是为了一位师长……” 陆小凤正待洗耳恭听,却见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形如有难言之隐,又如有便秘隐疾。 人家既然不愿说,自无强逼之理,但这般掉人胃口,实在难受,陆小凤忍不住叫道:“自从我见了你,你都叹了三次气啦!”说着四条眉毛也跟着垂下来,学着张无惮的模样愁眉苦脸叹气连连。 张无惮一笑,看看他手上提着的坛子,带着几分可惜道:“只叹不知能同陆兄相见,否则定当取好酒款待与你。只是既然有缘,正当一聚。” 他说完,打个呼哨,不过片刻,便有两名轻功上佳、仆役打扮之人迎了上来。 张无惮知陆小凤耳力极佳,也没遮掩之意,吩咐他们立刻准备酒菜。 第12章 结拜兄弟 金陵还处在天鹰教的管辖范畴,张无惮派下去的又是殷天正特意指给他的好手,在天鹰教也是有正经职位的。 两人等了没多久,就见他双手各拎着两坛人头大的酒坛,脚底平稳地飞奔过来。 陆小凤笑道:“久闻天鹰教势大,我看这位老兄,轻功倒是绝佳。” 张无惮道:“这位侯军闲,乃是我外祖手下一等一的好手,素以轻功卓绝闻名江湖。” 陆小凤随意点点头,这人武功虽高,却甘心为奴为仆,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他是不乐意与之相交的。 但旋即他就发现张无惮说这话时却根本就没有看他,微微一怔,意识到他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得,而是说给侯军闲的,借此邀买人心。 陆小凤不由得一笑,若是张无惮收买人时还要专门看着他,那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俗人,但他明摆着一副“我不跟你说你也别认”的态度,倒也有几分意思。 侯军闲这个俗人拿来的却当真是好酒,此人隔得甚远时,陆小凤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酒!” 侯军闲稳稳停住了,看看张无惮神色,便将四个坛子依次放在树下,稍等不一会儿,又另有一人提了下酒菜肴来。 张无惮使他二人退下,请陆小凤入席,两人便在那棵槐树下的石桌石凳上坐下了。 张无惮一巴掌把封酒的坛口拍开,一吸鼻子,笑道:“倒当真是好酒,不知从哪个县官家里搜来的。” 他将酒倾倒出来,只觉香气更扑鼻而来,看颜色清白如同涤浆,便道:“我于此道上向来知之甚少,还请陆兄不吝指教。” 要说茅台五粮液剑南春,张无惮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对古代这些名酒,他是真的了解不深。 想在天鹰教总坛这两年,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使,他可没时间在这些享乐之道上下功夫。 陆小凤闻着香味似乎已经醉了,摇头晃脑道:“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这桑落酒更应在明月黄昏后一酌,方才更有韵味,可惜,可惜了……” 现在还伴着清晨的鸟叫声,他俩竟然都要好酒好肉吃起来了。张无惮笑了笑,端起酒来跟他碰杯,说了声“先干为敬”,仰头一口干掉了。 古代的酒终究酿造工艺有限,但张无惮此生第一次喝酒,喝完后虽撑着面不改色,倒是忍不住夹了两筷子菜狠狠吃了。 陆小凤颇觉有趣,等他再倒时就把酒碗压下了:“此酒还当细品才能得其韵味,阁下心中记挂着俗世尘务,倒有些不美了。” 他顿了一顿,好奇道:“说来,你知道我是‘四条眉毛’陆小凤,我却还不知道阁下名讳呢?” “免贵姓张,名无惮。”张无惮回答道。 陆小凤一怔,笑道:“好巧,我姓陆,名三蛋,托大算你三哥?” 他本是开了个玩笑,说完后却见张无惮神色不对,忙解释道:“不不,我没有冒犯之意,‘陆三蛋’是司空摘星那个猴精给我起的诨名,说我是混蛋、笨蛋、穷光蛋的结合体。” 看张无惮对他和司空摘星之事这么熟悉,陆小凤还道他称自己为“张无蛋”是以此调侃,却不料闹了个乌龙,若这是对方真名,倒显得他那话十分鲁莽了。 陆小凤肯自曝其短,自然是想借此表示歉意。张无惮脸色稍缓,端着酒杯故意缓缓叹了一口气:“那承三哥吉言,愿我这一世不当混蛋、笨蛋,更应做个富家翁,荣华富贵取之不竭。” 他这么一说,显是并未放在心上,陆小凤大喜,再与他碰杯:“好!” 这一顿吃的宾主尽欢,两人且吃且聊,等四坛好酒喝尽,又命人再上,菜肴也换过,等第二轮战罢,却早已日过中天了。 侯军闲得了武当一行抵达金陵近郊的消息来报,却看到了两个东倒西歪的酒鬼,不觉脚下一顿,轻声道:“少主?” 张无惮喝得少,但酒量更小,何况他还没有很深内力护体,闻言只动动眼皮,哼了一声。 此等情况,推拿他穴位将酒逼出来就好,但张无惮威望日重,侯军闲一时间竟不敢贸然动手。 倒是陆小凤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甩甩脑袋,看侯军闲直愣愣立在那里一脸为难之色,念头一转,把张无惮扶了起来,帮他推拿几下穴位。 只见张无惮动动身子,睁开眼睛后一把推开他,扭过头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等他折腾完,倒是清醒了几分,拿桌上残茶漱了口,问道:“可是三伯、四伯来了?” 陆小凤素来不喜同这些有门有派的江湖人士打交道,闻言正想告辞,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武当三侠俞岱岩残废已久,不能下床,此乃武林人所共知之事,怎么竟然下武当山来了? 他神思敏捷,登时便想到怕同张无惮设局要引司空摘星现身之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小凤便把告辞之言咽了下去,道:“我和司空摘星,虽不是朋友,可彼此别苗头久了,想联系到他倒也不难。”他和司空摘星乃是难得心意相通的至交好友,只是不肯认罢了。 张无惮早在刚确定陆小凤身份时,就已经在暗中谋划了,幸而俞岱岩一行来得早,否则他还得装醉下去拖延时间。 此时总算听到这句话,张无惮迟疑半晌,使个眼色让侯军闲先退下,而后才道:“不瞒陆兄,我三伯被奸人所害,几如废人已有十余年……” 他说着禁不住红了眼眶,同时暗暗在心中给这两年勤练哭戏的真·奥斯卡影帝无惮·张点了个赞,哽咽道:“想医得此伤,须得有一灵药才行,只是这药……我虽非武当弟子,但也不忍看三伯如此受苦,这才出此下策,设计想引来司空摘星……” 陆小凤是个侠士,听后早就热血上涌。若是张无惮托的是他,他必然一口就应了,可这事儿他还办不来,踌躇半晌,道:“我倒是能找到他,但他行踪不定,几时找到还未可知,想来也不成问题,只是……” 他肯帮忙就够了,张无惮自然不会让他为难,摇摇晃晃起身,一揖到底,笑道:“多谢陆兄,千金买马骨,我已备齐十万两纹银,若是不妥,还可再加。” 说话时他的心都在滴血,妈蛋古龙和金庸的货币体系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张无惮多方打听到这十万只算是司空摘星的出场价,看他的心情还得再加码。 十万,哪怕是凤姐砸上十万,张无惮都能在卖不卖身上纠结一会儿。以殷天正对他的宠爱,他说要挪走这些银两时,老爷子的脸梢也都僵了。 陆小凤确实是对这个颇觉说不出口,见他如此上道,顿觉轻松,应道:“小兄弟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便是,只是一时间寻人,未必能立刻寻到,不如我们定下个期限,约定再见?” 张无惮稍稍一思忖,便道:“下月月圆之时,在元大都清嘉茶楼相见?” 此时才是月初,一个半月时间,除非司空摘星跑到月亮上去,陆小凤便有信心找到他,笑道:“好,一言为定!” 两人三击掌,将此事定下,陆小凤告辞离去。张无惮卸了防备,只觉酒气上涌,脚步轻晃。 侯军闲连忙向上来扶他,被张无惮挥退了,看他如卧云端的模样,又生怕少主摔跤,只好叉开两只手在后面虚扶着他。 张无惮顾念到武当三侠、四侠都让他派人拦下了,断无让长辈久候之力,强提一口真气,直奔官道而来。 远远便见一队十余人身着武当道服之人守在路口,为首一人正是武当四侠张松溪,他正同张无惮的手下说话。旁边软轿上横卧着一人,却是武当三侠俞岱岩。 张松溪看到张无惮跑过来,一吸鼻子,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眉头微皱,却未说什么,只道:“小侄子,好久不见了!” 张无惮拜倒在地,先见过他二人,因他非武当弟子,只以“三伯”“四伯”相称,而后又道:“小子无状,来到金陵后凑巧同‘四条眉毛’陆小凤相见,从他口中竟得知了一桩辛秘之事,为表谢意,设宴款待他,侄儿首度喝酒,不胜酒力,却不料误了时辰,还请两位伯伯见谅!” 他口称惶恐,但看着俞岱岩,却又满脸喜色,显然这“辛秘之事”,同他的伤有关。 他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知道俞岱岩需要黑玉断续膏,此药又如何会在汝阳王府,便干脆掠过不说。 张无惮毫无顾忌给陆小凤甩了个锅,就算日后张松溪同陆小凤真对了口供,也不怕,他把自己的功劳给了陆小凤,两人都会认为他是不居功自傲的谦谦真君子。 张松溪心头一动,忙将他扶起来,亲自帮他拍去膝上的尘土,格外温和道:“好孩子,不需着急,我们也才刚到罢了。” 他心中深感愧疚,原来小侄子是为了三哥之伤才强撑着陪人喝酒,自己还疑他喝得大醉来见长辈,态度实是不恭,别是染了天鹰教的邪气。 俞岱岩虽不出声,脸上带着死灰之色,一副“让我就这么残废下去吧”的心灰意冷做派,但用极为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他是这十余年来饱受折磨,早已不敢抱有希望,可又心思活动,按捺不住。 张无惮十分上道,便将听陆小凤说少林在西域有一分支,不知何故学到了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指,其门派弟子素喜以此断人手足云云说了,还说陆小凤曾道要医好此伤,需用门派秘药黑玉断续膏才行。 第13章 和盘托出 张松溪原本对他所谓打听到的“辛秘之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感念他为俞岱岩谋划的心意,听他说完,却神色大变,猛然低头看向俞岱岩。 俞岱岩浑身都在发颤,双目几欲瞪裂,太阳穴处一团青筋勃发,喉结上下滚动十数遭,方才嘶吼出声。 他虽四肢残废,但内力未失,这一声几如龙吟虎啸,方圆数里内鸟雀皆动。张松溪听他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与不甘之意,想到三哥这十年来遭受的痛苦自非常人所能忍的,偏偏他在派中时生怕师父和师兄弟为他难过,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至今方才发泄出来,一时忍不住泪下。 俞岱岩长啸数次,方才喘着气收了声,咬牙道:“为了我的事儿,武当派上上下下同少林大起嫌隙,想不到却原来恨错了人!” 张无惮虽未详说,但俞岱岩想到少林面对有指印的金元宝,也认为是少林大力金刚指所捏,但并不承认是少林派弟子所为,少林武当几番对峙,都是这个说辞,实在不像作伪。 这个谜团困扰他已久,如今终于有了答案,俞岱岩桀然笑道:“好,好,这下我便是立时死了,也不用做个冤死鬼!” 张松溪忙道:“如今事情刚有了转机,三师哥切不可说出此话,莫说辜负了无惮孩儿一番好意,便是叫师父听到了,岂不惹得他伤心?” 张无惮也道:“三伯只管放心,侄儿已经安排了人手下去,四下探查,只要有了消息,不仅呈上黑玉断续膏为三伯疗伤,便是当年的凶手,侄儿也定一并为您捉到!让您亲报当日之辱!” 他说着,想到若非这投靠朝廷的阿三所害,殷素素何至于几年内夜不安寐,他生性极为护短,杀意一起,眼中绽出森然冷光。 张松溪纵然生性温和,对害俞岱岩之人也绝无好感,拍拍张无惮肩膀,让服侍俞岱岩的清风、明月两小童将软轿抬起,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 张无惮应了一声,扭头对着手下道:“你们回总坛向外祖、舅舅复命吧,便说我跟着两位伯伯,断不怕为歹人所害。” [综武侠]无忌他哥_8 若是天鹰教教众一路跟随护送,更显得跟武当派纠缠不清,惹得江湖上自喻正派之辈对武当指指点点。 张松溪看他带来的这十余人俱是好手,武当虽也有十余人护送,但多是三代弟子,跟着他下山来增长见闻的,论武功大有不及。 他自然明白张无惮是为武当名声着想才甘愿以身涉险,很为他的细致周到动容,正想说什么,却见这十余人齐声应了,其中纵有一二稍显犹豫之辈,应声时却不敢落于人后。 张松溪一怔,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叹道:“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张无惮令行禁止,无人敢违拗,可见他在天鹰教教众心中极有威望,小小年纪,不可小觑。 待这些仆从退下,张无惮笑道:“不瞒四伯,这些人成日价管天管地,真是烦死个人了,我早想找个名目,将他们赶走啦。” ——他们奉白眉鹰王之命贴身保护你,却被你呼喝了一句就乖乖退去了,如此言听计从,岂敢管天管地? 张松溪深知张无惮这句话是为了宽慰他,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心中更是赞叹不绝,不忍拂他好意,顺着他的话,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正该如此,你三伯最喜欢小孩子了,青书和无忌在武当山上都让他宠上天了,便是你四伯无趣,想管你一管,你三伯也是不肯的。” 张无惮笑眯眯应了——谁说聪明人不好对付的,在他看来,对付聪明人,只消掌握“润物细无声”一法,便百试百通了,其人越是聪明,便越是灵验。看张松溪在几次脑补下,就已经一脸“小侄子真心棒棒哒”的傻伯伯表情了。 ———————————————————————————————————————— 这一路走来,倒是风平浪静,谢逊是否存活于世的争论经过两年的沉淀,想知道真相的已经跟张翠山、殷素素交过锋了,他二人将谎话说得滴水不漏,如今武林众人公认屠龙刀已经随着谢逊沉入北极冰海中了。 没了屠龙宝刀,武林至尊的诱惑,愿意同一时间得罪武当和天鹰的蠢人着实不多,听到风声的都知道俞三侠时隔十年下山,便是为了医治身上的残废,谁若胆敢在此时坏事儿,武当派势必不死不休。 张松溪对张无惮颇为喜爱,听他向俞岱岩的小道童清风、明月翻来覆去打听同胞兄弟张无忌在武当山上的事儿,又时时伴在俞岱岩身边同他说笑解闷,不由更喜他兄弟和睦,敬爱师长。 只是越到蝴蝶谷,张无惮便显得越是沉默寡言,脸上笑容渐少,似乎担着千斤重担。 莫说是张松溪觉察到蹊跷了,连俞岱岩瞅着空挡,挥退左右后,都忍不住问他:“小侄子,马上便要同你父母相见了,怎么还不高兴?” 张无惮轻声道:“别人家都能共享天伦,却不料我们一家四口,多灾多难,我和无忌分居天鹰、武当,父母更是在蝴蝶谷中一住便是两年,便是逢年过节都不能相见,每每想来,心酸不胜。” 俞岱岩想到张无忌最初被送到武当山上,也是半夜睡梦中都常常哭喊着找爹寻娘,张无惮什么情状他自无从知晓,但想也是极为难熬,不由得也长叹一声,劝道:“想来五弟妹顽疾已去,不日便能还山,先去武当拜见师父,再去天鹰同你外祖相见,岂不快哉?你们一家,多灾多难,好在也是苦尽甘来了。” 却不料张无惮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扑通”一声摔跪在地上,顷刻间已泪流满面:“说来是我们一家对三伯不住,我娘自回中原以来,日夜以泪洗面,寝食难安,三伯要打要杀,只求对着无惮一人!” 俞岱岩大惊失色,想拉他起来却又动弹不得,听他话语中似乎另有隐情,又不好叫旁人进来,尽量温言哄道:“孩子,三伯很是喜欢你,不打你,更不杀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同三伯讲清楚吧?” 张无惮虽在抽噎,却也口齿伶俐。俞岱岩一听到当年殷素素同殷野王得知屠龙刀在他手上,图谋要得后,不用他说,便已然明白了。 他怔怔目视前方,呆然半晌,惨然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知俞某上辈子是何等穷凶极恶之人,这辈子要受这等挫磨!” 张无惮从他发呆时起,就在一次次磕头,到他说完这句话,已磕了不下一百个响头。 俞岱岩对作恶之人本是痛恨至极,他自非圣人,心潮涌动下恨不能一巴掌拍死殷素素,但想到殷素素已同张翠山结为夫妇,一双麟儿已经长成,自己纵然杀了她又有何用?害得五弟一家妻离子散,岂不又是再造业障? 但若说就此放过此事儿,他又实是心有不甘,回过神来时却见张无惮额头鲜血迸溅、血肉模糊一片,可见这一百个头磕得实心实意,心下不忍,冷冷道:“你先起来……”尽量克制语气道,“这是我同你娘的恩怨,你别来掺和……若是让人听到动静进来,撞破此事,反倒不美……” 张无惮心道大侠你太天真,咱俩现在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却还没有人进屋来,显然是让张松溪给拦住了,你师弟现在说不定就守在外面暗搓搓偷听呢。 最开始张无惮听到陪着俞岱岩来的是张松溪时,确实为难了一阵,以张松溪的敏锐,实在不知该如何瞒过他,不得已只好露于他知晓。所幸武当七侠情同兄弟,张松溪向来圆滑多智,有他帮衬,事情也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张无惮心中转着念头,口中道:“我娘亲既为了恶,自知无所弥补三伯所受的痛楚,只盼三伯别气坏了身子,更添她的罪恶了。” 俞岱岩默然半晌,静静道:“嘿,俞某已经是废人一个,早也不把自己身子当一回事了,何惧气坏了身子?” 他本不想同张无惮谈此事,但看他意态已决要替母亲出面,再加上张无惮貌似其母,又同在天鹰教长大,一时间似乎是殷素素本人站在面前一般,心下更是百味陈杂。 张无惮道:“娘亲还惴惴不安想着跟三伯请罪,此事儿乃是我在舅舅处知晓,娘亲并不知道我告知了三伯,我爹爹对此事更是全不知情……”说着又流下泪来。 他脸上泪水和着血水滚下去,看起来又是狼狈又是可怜。张无惮也不想玩道德绑架,只是这本就是个无解之难题。 若是俞岱岩肯自发隐瞒下去自然是最好的,纵然俞岱岩不肯,他提前说了,给他个心理准备,也好过骤然之间发现殷素素便是间接害他之人。 俞岱岩数度呼吸从急促变为平缓复又变得急促,显是心中天人交战极为强烈,一直拿捏不准要如何应对,半晌后方缓缓道:“张少侠,我问你,若是你被人这样害了,你当如何?” “……”张无惮抬起头来,直直望入他双眼,一字一句道,“若有机会,定将所受之辱悉数奉还,断他四肢不说,还要挫其骨,扬其灰。” 俞岱岩看他良久,叹道:“好,我是个残废了,这辈子已经不中用了,待抓得伤害我的西域少林弟子,还望你记得今日之言!我不需你将他挫骨扬灰,只是断骨之辱,还望你替我报偿。” 第14章 一笔勾销 他说这话便算是将此事揭过了,俞岱岩一个眼色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张无惮,叹道:“我想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他不能责备张无惮,这孩子是怀揣着纯孝之心来的,想要用己身替母亲顶罪受罚。可十年苦痛折磨,岂是他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肉体上的痛苦则还罢了,堂堂俞三侠壮年之时却成了一个废人,大小便溺还得依赖他人照料,这给俞岱岩心灵上带来的痛苦是难以言说的。 但此时毕竟治愈有望,何况仔细思量,殷素素在此事上也并无大过之处,人家为了他避居蝴蝶谷几年,千辛万苦求得蝶谷医仙为他治伤,对他的亏欠想来也还清了。 张无惮又磕了一个头,起身出门,却看到张松溪立于一棵松树下,神色复杂地正看着他。这距离虽不算近,但以张松溪的耳力,听到他们的谈话是轻而易举的。 张无惮故作一惊,忙用袖子擦脸,却见张松溪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莫要做声。 他满脸忐忑,回身将门掩好,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张松溪面色通红,额头上都是豆大汗珠,显然刚才也是又惊又怒,此时却已经勉强平复了心情,对他点头道:“无惮,你随我来。” 他不愿在俞岱岩门口交谈,生怕漏了什么出去,领着张无惮一路走出很远,方才道:“你不用担心,跟着来的三代弟子们,都让我早早撵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张松溪说完后,就看到张无惮鼻子一红又流下泪来,叹了一口气,良久方道:“五弟确不知情?” 张无惮点点头:“我娘怕是打算等见了三伯,再坦白一切,凭她是不敢对我爹爹俱实以告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我真怕我爹爹知道了,激愤之下,去杀了我娘……” “你做得很好——虽有不妥之处,可现下除此法外,也别无他法——”张松溪看他极为惊惶、惴惴不安的模样,生怕再激起他的心魔,忙拿话稳定他心神,“五弟最重情义,他若骤然得知此事,既自觉对不起三哥,又下不去手杀妻,怕会萌生死志,到那时才是悔之晚矣。” 张松溪聪明绝顶,他虽不像张无惮那般知晓剧情,可依照自己对张翠山的了解,将事情走向也猜得极准。 但若要俞岱岩自己把这个苦头生生咽下去,张松溪实在说不出口,他不是受害人,没资格去劝受害人原谅啊宽恕啊云云。幸好俞岱岩也明白这点,表示不再追究了。 如此冷处理,虽对三哥不住,却也实是没有其他法子了。张松溪打发张无惮去歇下,自己在山涧间来来回回走至天明。 等到天都大亮了,他才去俞岱岩房前,唤道:“三哥起了吗,咱们继续上路?” 里面半晌才传来俞岱岩沙哑的声音:“好,烦请四弟让清风、明月进来吧。” 两个小道童昨天刚听到里面“扑通”一声响,似乎是有人跪下了,就让张松溪见机得快给找个借口支开了。 但他们也觉察到怕出了不同寻常之事,战战兢兢进屋,却见俞岱岩也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想来一夜未睡。 再看张松溪也是熬夜后的疲倦,但清风明月没想到,当张无惮从角房中出来时,不仅面容憔悴、双目红肿,还带着个大兜帽,包住头不说,还遮住了大半张脸。 清风吓了一跳,忙道:“小师叔,你这是怎么了?”张无惮同他们年纪相仿,但清风明月算是四代弟子,按称呼张无忌的“小师叔”来一并称呼他。 张无惮面无殊色,笑道:“多谢关心,我昨天睡觉时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脑袋磕到床脚了,伤在脸上,多有不雅之色,便使个法子遮掩住了。” 清风还想再问,让明月拉了一把。他扭头看过去,却看到张松溪和俞岱岩都全作没有看到,忙也不敢说什么,同明月一起抬起俞岱岩的软轿来。 俞岱岩听他二人谈话,却是在心中叹气连连,不禁自问道,纵使是殷素素有过,同两个孩子又有什么妨碍?枉我自诩大侠,难道竟向个孩子撒气吗? 这样一想,他神色缓和下来,唤道:“无惮,过来让你四伯给看看,看需不需要上药?” 俞岱岩说完,见张无惮眼中绽出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的光芒来,一时感到心酸无尽,声音更柔和了三分:“想来不是什么大碍,但伤在脑上,还是轻忽不得。” 张松溪心中大喜,想不到三哥心胸如此宽阔,忙招手让张无惮过来,解开他的兜帽,看额头上一片青紫,正中央都砸烂了,虽经过简单处理,可也看得吓人。 只是皮外伤,张松溪亲自拿武当灵药给他涂抹了,这才命人启程上路。 再走个三两日,便到了淮北境内,离蝴蝶谷已然很近了,前去探路的弟子策马反转回来,满脸喜色道:“启禀三师伯、师父,五师叔在前面二里远处等着咱们呢!” 众人听后尽皆大喜,张无惮有意看了俞岱岩一眼,却见俞岱岩只是大笑道:“好,四师弟,我们快去同五师弟相见!”又催他道,“无惮,愣着干什么,快去见见你爹!” 他未因殷素素之事儿一并恨上其他人,这份心胸真不是盖得。张无惮对他一笑,也不推辞,提起真气来,以轻功跑到众人前面去了。 他一路飞奔向前,远远果然看到张翠山站在一个脚夫小茶棚旁边正朝着这边眺望。 张无惮这两年来在天鹰教总坛苦心学武,古代交通不便,父子两个自武当山上一别后,方始得见。 张翠山早从殷野王给殷素素的信函中得知长子也在路上了,见到他却仍觉得又惊又喜,笑道:“好小子!我还奇怪你下山这么久怎么还不到,原来跟你三师伯、四师伯一起了!” 张无惮有心跟武当派亲近,张翠山自然只有高兴的,直接将他搂在怀里,想用力把他抱起来,提到半截,却见张无惮满脸不悦,哈哈一笑,还是把他松开了。 刚见了面就欺负人,知不知道我刚给你摆平了多大的麻烦?张无惮对着他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却又憋不住笑了:“爹爹,娘呢?” 说起这个来,张翠山的笑容就无影无踪了,他甚至是带着几分惶恐地朝着张无惮奔来的方向看了几眼。 这反应就出乎张无惮的预料了,他舍掉脸不要,跟俞岱岩又跪又求的,好不容易把事情压下去了,要是张翠山早就知晓了,那这一切折腾就都白费了。 张无惮收了笑容,故作诧异道:“怎么了,爹爹,难道娘亲的病又复发了吗?” 张翠山回过神来,看他想左了,忙道:“不不,没有,你娘亲来了蝴蝶谷,就让胡先生给治好了。” 这也是他的疑点所在,殷素素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在武当山上却又病重得连床都下不来了。 张翠山私底下问过胡青牛,胡青牛说令夫人这是忧虑成疾。他再问殷素素,殷素素却又不肯说。 好歹是朝夕相处的夫妻,对于她情绪的变化,张翠山还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殷素素对说服胡青牛为俞岱岩医治一事上,比他还要热切,再加上随着同俞岱岩一行相见之日临近,妻子日夜的不安惶恐…… 张翠山渐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只是不敢问出来。今日他提出来迎三师哥四师哥,殷素素找了个借口不来,张翠山更是肯定了猜测。 现在张无惮一提,张翠山一下便想了起来,同儿子和师兄们相见的喜悦都散了大半。 武当一行人此时都已经到了,张松溪一眼看出张翠山神色不对,询问地看了张无惮一眼:你跟他说了? 张无惮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 张松溪于是若无其事同张翠山交谈,跟着他一道去了蝴蝶谷。 殷素素一身素装站在谷口,身上不着钗黛,倒是腰间悬了一柄利剑。 张翠山越走近,便觉头重脚轻,眼中金光直冒,撇开眼不敢去看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却又说不出话来。 殷素素到了此时,反倒比他要平和了,甚至对着他轻轻一笑,又疼爱地摸了摸张无惮的脸颊,各自深深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这才看向俞岱岩,微微笑道:“见过三哥。” 她没再遮掩自己的声音,本做好了被识破后,自刎以全他兄弟之情的打算,却不料俞岱岩看着她,也回了一个笑:“初次见面,有五弟妹照顾着五师弟,我们兄弟都是放心的。” 俞岱岩一听她的声音,果是当年把自己交给龙门镖局总镖头的那人,牙根一咬,却又缓缓松开了。 俞岱岩看殷素素眼中绽出的不可置信的光芒,再看向张翠山。 张翠山大奇,若是殷素素真是害了俞岱岩之人,两人朝相,没道理俞岱岩会认不出来。 ——难道他先前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张翠山心中涌起一阵阵狂喜,一把拉过殷素素的手,连声笑道:“是,是,素素好,素素好!” 他是这样的反应,俞岱岩心中的不平不甘都彻底消失了,缓缓点头道:“是啊,只愿你们夫妻二人白头偕老。” 他说着,又勉力笑了一笑,倒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不再看他们,只催促道:“清风明月,快进谷去!” 第15章 事情败露 俞岱岩坐软轿走在最前面,张翠山满脸喜色拉着殷素素走在后面,一面跟他介绍着蝴蝶谷的景象。 [综武侠]无忌他哥_9 张松溪落在最后面,对同样有意放慢脚步的张无惮道:“幸好幸好……” 若非张翠山的五脏六腑都被狂喜之情充满了,他未必会没留心到俞岱岩说话时眉宇间的异样。 张无惮点点头,如果用后世心理学来解释,正因为这事儿一旦掀开,便是天崩地裂之势,张翠山的潜意识会对他进行保护,让他会不自觉忽略掉不是太明显的蛛丝马迹。 正值盛夏,谷中有大片奇花开放,彩蝶纷飞,美不胜收。张无惮却全然没有欣赏美景之意,他一门心思向外远眺,看到蝴蝶谷最深处,有一个茅草房,冒着缕缕青烟。 草房门前的地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有两个童儿正在拔除杂草。 张无惮不觉在田间蹲了下来,他在冰火岛上,对岛上的花花草草还是很感兴趣的,还亲自制过毒。 可惜后来回了中原,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张无惮便把这些养花弄草的爱好放下了。 他也不需要制毒,会下毒就可以了,现下手中虽然没有合适的制毒强人,但这不是殷素素已经找到王难姑了吗? 张无惮笑了笑,找小童问了些草药的问题,估摸着里面差不多了,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茅草房空间不大,张松溪让跟着的弟子都守在外面,所以围着俞岱岩的人并不多。 张无惮一眼就看到一个面容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正给俞岱岩解外袍,而殷素素和一个秀眉粉脸、颇有姿色的中年女子正向屋外走,以示避嫌。 怕这位便是胡青牛的妻子王难姑了,张无惮对着她二人颔首示意。 殷素素同俞岱岩相见后,只觉重获新生,有一肚子的话想同儿子说,却不想打扰胡青牛诊断,便使了个眼色,示意张无惮先进去。 张无惮轻手轻脚在张翠山身边站定。 胡青牛检查了俞岱岩的四肢,又查了他的其他骨骼,眉头渐渐皱起了:“张五侠曾说,俞三侠是被少林金刚指所伤,此当无虞,但绝不是嵩山少林,而是西域少林的一脉分支。” 他对自己的医术判断极有信心,口气笃定无疑。只是料想武当诸侠怕一时间难以接受,还想费一番口舌,却见除了张翠山有些诧异外,张松溪和俞岱岩都是一脸的“我就知道”。 ——妈蛋,你们这群人知不知道能一口笃定不是嵩山少林所为,这需要多么毒辣的眼光吗?怕连那帮秃驴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金刚指同西域少林的有何不同!你们知不知道我刚才露了多牛逼的一手? 胡青牛揪揪小胡子,他是堂堂蝶谷医仙,自然不能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说“你夸我啊你快来夸我啊”。 他只能若无其事继续说道:“西域有一路外加武功,我本就疑是少林旁支,既然他们掌握有少林不传之秘大力金刚指,怕是少林旁支无疑了。” 胡青牛说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俞岱岩的伤口:“这门派手法极其怪异,断人之骨,无药可医,只有本门的不传之药‘黑玉断续膏’可救。” 胡青牛还等大家齐声反问“黑玉断续膏?”呢,却见俞岱岩急急道:“只要有了这个,我的伤便有救了吗?” “……”胡青牛想了想,着重强调道,“这药只有他本门派的弟子会配置,我从未在其他地方听到过。这支少林分支人数也极少,不知道传人在哪儿。” 俞岱岩看向张无惮,张无惮点头道:“还需要时间,但我想问题不大。” 他不能打包票说一定能拿到黑玉断续膏,万一陆小凤放了他鸽子呢? 这下胡青牛用很古怪的神色看着他,似乎这才看到跟进来这么个半大孩子:“这位是……天鹰教紫微堂副堂主?” 两年前张无忌随着爹娘来此,胡青牛见过他几面,此时再见到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张无惮,一眼就猜透他的身份了。 张无惮双手做火焰飞腾之状,放在胸口,笑道:“外祖时常向我提起,不死不救胡青牛号称医仙,他妻子王难姑号称毒仙,贤伉俪医毒兼修,在各个领域都为天下先,实乃我教模范夫妻。” 胡青牛平生两个软肋,一个是他妻子王难姑,一个是他对明教极有归属心。 天鹰教离开明教已久,现在张无惮以天鹰教隐形继承人的身份,以明教教徒之礼同他相见,又特意称赞他妻子王难姑的毒艺,两下都正戳中了爽点。 胡青牛瞬时大悦,把看他不顺眼的小情绪都抛掉了,登时忘却前嫌,笑道:“张堂主无需如此客气,我倒还想问呢,这‘黑玉断续膏’一事儿,张堂主是从何处知晓的?又打算向何处去取?” 到了此时,胡青牛当然看出来这显然是张无惮提前跟张松溪和俞岱岩打过底了。他是真的很好奇,连他都不甚清楚的西域独门独派,怎么张无惮知晓得如此清楚?莫非这短短几年间,天鹰教的势力都已经发展到西域去了? 张无惮笑了笑:“不是晚辈敝帚自珍,只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如何敢在师伯长辈们面前胡吹大气?” 他不想说,胡青牛也不强求,主要是张无惮生就长了一张靠谱的脸,看他这么有把握,料想拿到药膏也不会太长时间。 胡青牛只道:“只要你把黑玉断续膏拿来,我立刻便可为俞三侠续骨。” 殷素素为他把王难姑寻回来了,胡青牛欠她一次,他生性不喜欢欠人人情,倒当真希望张无惮能尽快找来黑玉断续膏,好让他跟殷素素把账清算了。 虽然俞岱岩的伤不能立时治好,但终究是看到了希望,武当派诸人人人面带喜色,欢欣不尽。 殷素素重新进来,也是跟张翠山相视而笑,只觉心中重担放下了,浑身轻松。 此时却听胡青牛道:“张堂主身上有伤,还当好生休养,我让小童取些灵药给你。” 张无惮虽然用兜帽将额头护得严严实实,但他也知道这瞒不住胡青牛,他进来时王难姑也特意往他头上看了几眼,可见这群人眼光很毒。 他谢过胡青牛的好意,倒也没有推辞。等从茅草屋出来,便被殷素素拦下了。 虽然胡青牛没有明说,但殷素素一猜就知道他伤在哪里,伸手去撩兜帽:“我就说今天怎么一个劲儿避着我……” 说着便看到了他的额头,殷素素倒吸一口气,怔了半晌,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颤声道:“是不是……是不是……” 她含着几分恐惧地看了一眼茅草房,用极颤抖但又极轻极轻的声音:“你三伯……他知道了是吗?” “我怕他听出母亲的声音,反倒坏事儿,便提前同三伯说了。”张无惮没有隐瞒,看殷素素一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就猜出了前因后果,隐瞒也没用。 何况这样也能让殷素素不用担心哪天俞岱岩看出来了,俞岱岩永远不会说破此事了。 张无惮重新把兜帽盖上了,轻声道:“别让爹爹看到了,否则他会起疑的。” 殷素素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我是个成年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俞三侠知道了,我去给他磕头,磕成百上千个,纵然以死相报,也不该让你替我受过!” 她这是从大难临头的心灰意冷到逃过一劫的狂喜后,再到知道原来都是靠着儿子在给自己擦屁股,几番情绪变化带来的。 张无惮点点头,拍着手笑道:“是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拿着剑一抹脖子死了,我爹爹随着去了,留下我和无忌两个孤零零地在世上又有何用?我劝您割自己脖子之前,先一刀一个把我们给捅死了,一家四口在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岂不皆大欢喜?” 殷素素早间带着剑相迎,不就是存了以死谢罪的念头吗? 她现在就是欠骂,骂醒了就好了,张无惮本来觉得差不多了,但却听到身后微微的响动,似乎有人踢到了石子。 他瞬间暴怒了——他妈的,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听听听,听你娘个屁!你听了这么两句话过去,老子前几天装的孙子磕的头都他妈白给了! 这下要骂的不仅殷素素一个了,张无惮毫不客气道:“有了问题,不想着如何妥善解决——既然知道欠了人家的,就下辈子当牛做马还回来——会死算什么了不起的?天底下就你一个知道怎么死?” 殷素素也是心疼孩子一时说得气话,闻言满面愧色,正想向他道歉,却见张无惮冲她使个眼色。她心情激荡下没听到身后声响,但见儿子面露异色,便没再出声。 张无惮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面前摆着一烂摊子,你解决不了了,一抹脖子倒是痛快,把摊子弄得更烂了,你以为你俩死了这事儿就完了?你们欠俞三伯的债就算还清了?” 说起这个来当真一肚子气,张无惮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直奔主题道:“我就纳闷俞三伯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两个的事情,人家让你们给害得这么惨还不够,眨眼间还得背上两条人命,还一个是师弟一个是弟媳的——你们死了倒干净,还觉得自己既全了兄弟情谊,又全了夫妻情谊,下了黄泉还能当对死鸳鸯死蝴蝶什么的,想过俞三伯是什么感受吗?你们这是来给他还债的,还是讨债的啊?” 说真的也就是立场不同,站在张无惮的角度他必须得给张翠山、殷素素擦屁股,可他要穿成俞岱岩,醒来什么都不干,得先拿尿布甩他俩一脸!这都什么玩意啊! 第16章 再遇故人 张无惮痛痛快快骂了一通,总算是爽了,他很少发怒,但一旦发起怒来,非得折腾一番才行。 只是这次发怒,一者是真怒,二来还得先把他俩都骂醒了才行。免得他俩真抹脖子了,那就悔之晚矣了。 眼见殷素素让他说得泪流满面抬不起头来,张无惮喘了几口气,一扭头果然看到张翠山呆呆从草垛后面走出来。 跟着走出来的还有苦笑连连的张松溪,张无惮面无表情对他一拱手,称道:“多谢四伯。” 这又不是拍电视剧,没道理以张翠山的武功心智,偷听个墙角还能弄出声响来。张无惮本来还在当是他心神激荡下腿脚有了下意识动作,看到张松溪,便明白刚才是他故意示警。 张松溪歉意道:“我本想拉着你父亲散步,把他支开……”免得张翠山慈父心肠,立刻去询问张无惮哪里受了伤,再漏了马脚,谁料竟然能正撞上? 张无惮仔细揣摩张翠山神色,见他又愧又羞,从脸颊到脖颈涨得通红。 ——在隐隐怀疑是殷素素害了俞岱岩时,张翠山也确实起了求死的念头,此番听了儿子一通骂,只觉自己处事还不如个孩子看得通透,这还罢了,若真如他所想的双双自刎了,俞三哥后半生真是要活在悔恨内疚中了。 张翠山眼中含泪,摸摸张无惮的脑袋,被他气哼哼避开了也不在意,轻声道:“无惮,你放心,你爹爹现在知道了,我为害了三师哥怎么痛苦,三师哥便会为害了我怎么痛苦,你爹娘这辈子欠他的已经够多了,绝不会再行差踏错……” 张无惮点点头,看出来张翠山要同殷素素单独有话说,便道:“好,儿子陪四伯散步。” 他说完,对着张松溪示意后,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张松溪站在原地好笑地摇摇头,看了张翠山夫妻一眼,没说什么,快步追他去了。 两人几乎走出蝴蝶谷去了,张无惮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好险,好险!” 张松溪想来也是一头冷汗,叹道:“是啊,幸好你见机得快……” 当真不是谁在那等紧要关头,还能做出这么完美的应对反应。张松溪再看向张无惮时,不再是以往那样长辈看晚辈特有的赞许,而是很平等的欣赏之意了。 张无惮哼道:“不瞒四伯说,估计我爹娘等会儿要去找俞三伯,我的房间就在俞三伯旁边,我是不爱听他们哭哭啼啼又跪又求的。” 张松溪哈哈一笑,应道:“好啊,四伯在这里陪你坐一晚上。”他的房间恰好在俞岱岩另一边,他三人如何,确实也不方便听,不如直接避开。 张无惮想了想:“四伯,我同人约好去下个月在元大都相见,能不能取到黑玉断续膏,便看此行了。” 张松溪心头一凛,正色道:“我便说你为什么不肯直说如何取得黑玉断续膏,是不是跟朝廷有关?” 张无惮面无殊色,摇头道:“我便是怕你们这样想,才不肯说的。其实只是个约见地点,我托的那位侠士,还没查出来药膏到底在哪儿呢。” 张松溪的意思很明显,是由武当派出人寻药,不想让他去涉险。 但张无惮谋划此事许久,为的便是亲自取来药膏,一来偿还父母之过,二来卖个大大的人情给武当派,岂肯把到手的桃子让别人摘了? 张松溪劝了几句,见他一味不肯同意,心知他主意极大,若是一个劲儿强劝,怕反激得他不悦了,只好暂且压下,想明日请张翠山来说项。 张无惮也不欲在此话题上纠缠,另拿出自己修习梯云纵的不解之处来向张松溪请教。 虽殷天正便是个武学名家,但梯云纵乃武当派轻功,自然还是张松溪对其更为熟络。 这一番长谈让张无惮受益匪浅,再细琢磨梯云纵口诀,只觉处处通畅。 他想跳起身来向张松溪道谢,刚做出起身的动作来,却见张松溪极为迅捷地从地上弹跳而起,喝道:“谁在那里!无惮,快回谷去!” 张无惮顺着他追击的方向看去,只见黑黢黢的一道影子在视线边缘处一闪而过。 想是此人藏在暗处窥视他们,看张无惮起身还道被他发现了,仓皇起身逃窜,这才让张松溪发现了。 此人轻功极佳,怕不是弱手,他的藏匿既然能瞒过张松溪的眼睛,怕张松溪不是他的对手。 张无惮没有耽搁,立刻使出轻功回谷求援。他刚跑回去,正向张翠山等人说着,却看到张松溪已经返身回来了。 他肩膀上流着血,但只是皮外伤,伤势并不重。张翠山本正同殷素素跪着向俞岱岩请罪,听了张无惮的话就已经起身,此时急忙迎了上去:“四师哥?” “那歹人中了我一掌,受伤不轻,但他轻功太过厉害,我追出树林,竟是追丢了,隐约看到他向着南边逃去了。”张松溪道,“我怕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未再追击。” 他心思缜密,山谷里二十余条人命,能打的还不到五指之数,张松溪生怕自己追下去,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地的死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胡青牛愤怒道:“阴九幽!这龟孙子又跑来听墙角了!” “……”张无惮时隔两年再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微妙地看了自己爹娘一眼。 张翠山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无奈道:“南去五百里,便是臭名昭著的恶人谷了,这阴九幽作为十大恶人之一,在此避难,时不时便来骚扰,只是他轻功绝佳,胡先生一直都没抓住他。” 对,张无惮之所以对《绝代双骄》里面这个小配角阴九幽印象如此深刻,便在于他不能人道,但有听墙角的爱好,不仅是夫妻生活,凡涉及到辛密,他都喜欢听上一耳朵。 张无惮的脸色一下便阴下来了,他爹娘在此地住了两年,岂不是便宜都让阴九幽给沾了去了? 殷素素笑道:“你娘还是有三分能耐的,我早先听胡先生说了这龟孙有这癖好,施计整了他几遭,他本已老实了,不知何故又来了。” 想是阴九幽得闻蝴蝶谷又来了一批人马,按捺不住暗搓搓来看能不能大饱眼福,想不到张松溪和张无惮就堵在谷口谈天说地,他陪着站了一晚上不说,还白白挨了张松溪一掌。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 张无惮看看俞岱岩,再看看自己爹娘,但见他们三人全都眼睛通红,虽哭闹了一夜,但俱都神采奕奕,便放下心来。 这个大麻烦算是彻底了结了,张无惮无意停留,回房间稍稍休整一番,便告辞离开。 自相见到分离,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二个时辰,殷素素自是十分不舍,但知他是去寻黑玉断续膏为俞岱岩医治,不敢出言挽留,同张翠山一路送出十里。 张无惮好说歹说才劝得他们回去了,一甩鞭子,打了个空哨,策马而走。 距离同陆小凤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月,这时间已经不够他回天鹰教一趟再转道元大都了,张无惮算了算自己大概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 张无惮想着闲来无事儿,便去了襄阳,早在他被任命为紫微堂副堂主,手下开始统领教众后,便命人来此处寻找,忽忽一年有余,才有人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神雕侠侣》中提到的独孤求败的剑冢。 张无惮依手下汇报之言,从襄阳城一路向北,徒步翻过几处荒山,来到一密草丛生之地。 张无惮从地上捡起一枝长长的枯枝,小心地敲打着草丛,一边敲打一边向前走。 他曾有两名手下丧生在此地,被人发现时已经浑身漆黑,显是中毒而亡。但大批人马搜山,却又没找到毒物。 张无惮估摸着《神雕侠侣》中此地描写过的三角鸡冠蛇理当还是存在的,只是数量已经十分稀少了。 他着意提防着一路向前,却一直没碰上蛇类,没法吃颗蛇胆过瘾,感叹一声自个儿人品真是差劲,再行至数里,便看到有一山洞。 张无惮使出梯云纵轻功,轻轻松松攀爬而上,先在洞口拜了三拜以示尊敬之意,这才走了进去。 山洞并不算深,刚入洞口,便看到最深处洞壁中似乎另有痕迹。 张无惮用火折将手中枯枝点燃,一路走进去,见上面用利器划出三行字:“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柰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下方落款是“剑魔独孤求败”。 写字之人将剑意融在字中,这寥寥几行字,行云流水写成,刻入石壁中,百余年后再看,仍然清晰如新。 张无惮苦练指法,对剑一道并不热衷,但天下武功一通百通,他仍是看得心生摇曳,只觉内力一阵涌动。 可惜他正经习武才只两年,功力不值一提,从字中所得有限,想要再进一步有所得,还得再加强己身才行。 张无惮看得怔怔出神,不自禁举着火把更向前几步,想凑近了细观,踢到了几颗石子,冷不丁瞄见脚下乱石堆中,却一前一后窜出两道细长的黑影来。 却原来此时正值酷暑之际,外面烈日炎炎,有两条鸡冠蛇贪图荫凉,在洞中石堆下安身。 这类蛇生性凶残,既被人惊了,岂肯罢休,毒牙吐露,扑向前来。 第17章 一锅蛇宴 张无惮本就是生性机敏之辈,虽为独孤求败字中剑意摄去了大半心神,但反应向来迅捷。 他乍逢突变,凝聚内力于指尖之上,将食指与中指并拢,奋力向着蛇头上用力一点。 当先这条蛇让他点得僵直了,可另外一条蛇此时已经扑到了,张无惮变招不及,干脆直接抓住前蛇的七寸,将它当鞭子似的甩向后蛇。 他的胳膊抡足了力气,这一招本应将后蛇甩飞的,却从他身后横飞来一物,在张无惮甩中后蛇前就正中其脑袋,戳裂了它的头骨,将其死死钉在墙上。 张无惮紧紧捏着手中的大蛇,回身喝道:“谁?” 他武功差劲儿,没觉察到洞中还另有其人倒还罢了,从对方出手替他驱蛇,倒也不似心存恶意之辈。 张无惮扭头看去,却见洞口处站着一位白须青袍的老者,神气抑郁,脸如金纸。 他拱手为礼,道:“末学晚辈见过前辈,多谢前辈出手相助。”顿了一顿,补充道,“晚辈斗胆,敢问可是风清扬风老前辈?” 看对方一脸“全世界都对不起我”的萧索之意,又出现在独孤求败剑冢之内,张无惮便斗胆一猜。 那老者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难得世上竟然还有人知道风某的名字。想来也是,若非天鹰教耳目灵通,怎会有意探访此地。” 风清扬常年隐居在华山之巅,每年会来此拜祭一次,两年前他就留意到周遭有被人仔细搜查的痕迹,便停留数日,发现是一伙邪教人士在寻找一处隐秘的山洞。 他们知之不详,风清扬却知道要找的怕便是独孤求败的藏剑之所。 他对天鹰教派全无好感,本欲避之不见,却不料今日来正好碰上,若非张无惮入洞时先对着洞口三拜,颇有诚意,风清扬绝不会出手相助。 他口气中流露出些微不满来,张无惮道:“晚辈得闻独孤老前辈生前事迹,心生崇拜,这才让手下探访老前辈行踪故迹,却不料手下多是粗鄙之辈,扰了独孤前辈身后清静。” 他若道歉说搅了风清扬的清静,风清扬才懒得理他,但他对着独孤求败表示歉意,倒似有几分真心。 风清扬不欲多说,只道:“此地虫蛇横生,你武功低微,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又嘿然道,“不过我看你尚且有几分急智,倒是风某多管闲事了。”说罢扭头便走。 张无惮还真没想到能在此地碰上他,笑道:“想来前辈对此地甚是熟稔,晚辈斗胆请教,这两条大蛇模样甚奇,不知可是此地特产?” 你还真不客气啊,风清扬神色略奇地斜了他一眼,还是说道:“此蛇名曰‘异种鸡冠蛇’,体型巨大,又身负剧毒,若被它咬上一口,不出两柱香,便要魂飞天外了。” 张无惮面露惊喜之色:“晚辈曾闻越是毒性剧烈的蛇类,肉质越是香醇。只消放血扒皮,佐以蘑菇、猪脷、木耳、鲜笋、鸡肉,以高汤慢火熬炖一个时辰,勾茨粉推成羹,便是人间美味了!” 他口齿伶俐,说话时加上神态、语调的辅佐,仿若满满一锅蛇羹已经摆在面前了一般。 风清扬神色微妙,他早就萌生死志,在华山便只是吃野果、喝清泉度日,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这般清苦日子,只是不想便罢了,听他这么一说,倒把年轻时同三五好友吃酒喝肉、把盏言欢的景象给记起来了。 他顿了一顿,倒是笑了:“你这小子,倒也有趣。” 风清扬如何不知张无惮说这一通,就是为了故意勾起他的馋虫,可看这少年满脸狡黠笑意,丝毫不掩饰其目的,倒也喜他直率坦诚。 张无惮哈哈一笑,当下取出随身短刀来,出了山洞,将两条蛇尸都处理了。 他自小在冰火岛长大,对处理野物上得心应手,只是剖蛇清洗时却见被风清扬用枯枝戳中的那条蛇蛇头稀烂,不禁心下讶然,这老爷子剑气之强实是让人瞠目。 外面酷热,自不及洞中荫凉,张无惮虽然手法轻快、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也满脸都是汗了。 风清扬站在洞口看了,知他不在石洞中处理,自是心中敬佩独孤求败,不愿亵渎先人,心中更添几分好感。 难得有了兴致,他也不是自持身份之辈,在洞前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用石头垒个坑洞,又寻了枯枝点火。 风清扬左右看看,却不见能用何物充当锅子,不禁叹道:“可惜,可惜!” 却见张无惮打个呼哨,一匹骏马奔腾而来,他从马兜里掏出两个简易小锅来:“嘿,如今只好先凑合着用了。” 风清扬见他陆陆续续还取出了辣子、椒盐等物,还有诸多烹饪用具,奇道:“你行走江湖,还带这些东西?” “说来不怕前辈笑话,我这人没太大的毛病,就是贪嘴,却又懒得很,遇到城镇喜欢避开,说不得只好自己在吃食上多下点功夫了。”张无惮笑道。 他这话说得倒是真的,若是去城镇歇脚,路途中难免浪费许多时间,倒不如自己折腾着吃一点算了。 张无惮在吃穿用度上并不讲究,可他还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吃得不好会长不高,这可绝对不能忍。 他一边说着,用水袋里的山泉水煮上蛇,放入佐料,又取出一副弓箭来:“此地野兽倒是不少,我去打些野味来,免得喝汤寡淡无味。” 风清扬对此地甚是熟稔,随手从地上捡起几根枯枝,提点道:“你外祖以祖传鹰爪功纵横江湖,你的爪力还欠些火候,还需借助外力。” 他说着,手中枯枝直射而去,将远处一只受惊的野兔给戳了个对穿,上前将兔子捡起来,忍不住叹道:“我久不杀生,想不到今日接连破例了。” 风清扬之前还是意气风发之态,转眼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兴致大减,神色又变得淡淡了。 张无惮装作没有留意到他的转变,只对着兔子笑道:“可惜现在的兔子也好,蛇也好,都远不如冬日里肥美。” 说着竟一点也不客气,将剔骨的刀子递给他,“我看前辈年轻时定然也是走南闯北之辈,这等小事儿自当难不倒前辈吧?” 风清扬低头看看递到眼前,还滴着蛇血的刀子,又抬头看看张无惮,笑道:“我久不动手,手法自是及不上你熟稔。” “前辈也说久不动手杀生,可依我看,这隔了数百米以枯枝杀兔的手法,世上也没几人能做得如此举重若轻了。”张无惮笑眯眯道,“现在前辈又自谦好久没动手烹饪了,可见前辈烹饪的手法,也当自有妙处。” 风清扬还在奇怪他突然间怎么让自己剥皮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笑道:“好好,不敢说宝刀未老,也当露一手给你瞧瞧。” 毕竟剥皮时不能拿独孤九剑顶上了,风清扬确实手生了,但做得颇有几分趣味。 大抵武学宗师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宗师,张三丰也好,风清扬也好,张无惮在他们身上没有看到一丁点的架子,他很乐于同这种人打交道,只可惜深知自己永远不能有他们身上的随性洒脱。 张无惮是个极富有心机之人,他同武当诸侠打交道时彬彬有礼,跟风清扬交谈时,却有意把握着度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便是知道他喜欢洒脱不羁之辈。 这一顿饭吃得颇为痛快,蛇汤无高汤调味,但蛇肉鲜美,原汁原味吃起来也另有一番风味。只可惜风清扬用的不多,喝了一碗蛇汤,只捡了两段蛇肉吃了,那只烤兔却是碰也没碰。 张无惮啃完兔腿,拿根没烧完的树枝拨楞着石头堆里的灰烬,挑出两颗蛇胆来,示意道:“前辈?” 风清扬摆了摆手,兴致缺缺道:“我今日吃得够多了,这蛇有些神异之处,说不得对年轻人有益。” 张无惮不肯,一意坚持,风清扬无法,只得跟他各分了一个。他咂了咂嘴巴,拍拍张无惮的肩膀:“风某许久未曾如此畅快了。” 此时天色半晚,夕阳西斜,风清扬的目光被牵引过去,一时默然无语。 张无惮故意鬼祟地看他一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便听到两声西瓜熟透的响动。 风清扬不看夕阳,转眸来看他,笑道:“承情,承情。” 自他们见面以来,张无惮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风清扬知道他故意弄出响动来,本就是为了引他别再对着夕阳胡思乱想。 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风清扬早就萌生死志,活在世上只是碌碌度日,睁开眼时只想熬到闭上眼,忽忽一日便算熬过去了。 不过就是一顿饭,乐呵完了就完了,总算是无趣生活中的调剂。风清扬起身道:“不虚此行,多谢张小友了,风某便告辞了,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张无惮对他猜到自己身份和名字一事儿,一笑而过,起身道:“恭送前辈。” 原著中就这样,风清扬虽然成天一脸生无可恋地窝在华山山顶上当老宅男,无聊到暗搓搓蒙面欺负欺负小辈,可对全江湖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简直就是“大家好,我就是那个默默围观了一切的风先生”。 第18章 紫薇软剑 张无惮在石洞中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继续顺着杂草向深处走去。 他昨日安歇的石洞,乃是独孤求败的埋骨之地,张无惮虽本就有意来此祭拜,但他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 向里行了约莫一里地,张无惮来到一座峭壁之前,他一路抬头看去,见峭壁中部离地约二十余丈处,有一凸起的平台,边缘刻着两个大字——【剑冢… 看字迹同洞中石壁上的字出自一人之手,只是实在太高,凭张无惮此时的轻功,还无法攀爬上去。 张无惮早不记得断了一臂的杨过究竟是怎么上去的了,但料想剑冢中已经没有东西了——紫薇软剑早就让独孤求败弃之深谷,玄铁重剑让杨过取走,后赠与郭靖黄蓉重铸了倚天剑和屠龙刀。 他便没有上去,怀揣着来风景名胜旅游区参观的心情绕着附近转了几圈,而后露出一个稍显狰狞的笑容来。 张无惮踩好点,确定这附近有异种鸡冠蛇存在后,去了襄阳城,砸重金雇了两名最出名的蛇王,跟着他们在附近搜寻鸡冠蛇。 还别说,这鸡冠蛇的蛇胆真的有奇效,他昨天吞了一颗蛇胆,还不是功效最好的生吞,是煮熟了吃的,今天便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弄到靠谱的内功心法,这些蛇又是珍惜物种。 张无惮没有急于杀鸡取卵,他带着两名蛇王每天大抵能活捉三条蛇,在一处捉的少了,就再往大山深处走,找寻鸡冠蛇新的聚集地。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他们已经往深山中行了很远了,附近连丁点人烟都没有,从杂草纵横变成了沟壑纵横,一个悬崖接着一个悬崖,一座山头连着一座山头。 张无惮已经摸爬滚打折腾得灰头土脸得了,所幸侯军闲已经追随而来,每日负责把捉来的蛇送到一处天鹰教专门圈出来的地界养着繁衍,所以行李并不很重。 一日,张无惮正跟着一个蛇王检查一大片草丛,却听到另外一个人喊道:“公子,快来这边看看,这地方好奇怪!” 为了防止有毒蛇野兽暴起伤人,他们分散得并不是很远,张无惮脚下一踩,身体一扭几个起落便到了那头。 他们此时身处一处悬崖下方,因崖壁的影子遮盖了大片土地,是蛇类素喜聚集的地方。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 那蛇王举着挑逗蛇的长杆子 给他看,张无惮一眼便见这杆子前端给削掉了,断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被利器削断的。 他跟着蛇王们久了,自然知道他们在远处会敲得声音很响,但到了草丛边,会轻轻挑动。 显然草丛里有什么,张无惮心中一动,将逗蛇杆取了过来,小心翼翼从草丛最边缘处挑开杂草。 渐渐便能看到草丛中的物件了,却是个横卧在地上的细长型物体,上面缠绕着藤曼,又经过不知多久的风吹日晒,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张无惮眼中精光闪烁,忍不住抬头看看就在眼前的悬崖,嘴角翘起,将水袋从腰间解下来,朝着这物件上倒去。 灰尘被冲开了一些,便露出了些许紫色,张无惮更确定了早先的猜测——独孤求败在剑冢中曾写道:“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谁知道独孤求败扔剑往哪个犄角旮旯里扔,未必在剑冢附近,何况年代又实在久远了,张无惮是真没想到竟然有此意外之喜,这可真是天赐的缘法。 他先拿逗蛇杆去碰较粗的那一头,见逗蛇杆并未被削断,确认这是剑柄后,用手拿了起来,又去附近溪流处将宝剑冲洗干净。 张无惮又小心捏着剑刃两侧,把剑柄也给冲干净了,见剑柄上用金丝盘着两个篆文,上书“紫薇”两字。 他这才笑了起来,运起内力轻轻一抖剑身,但见剑身紫气氤氲,发出嗡嗡之声,剑尖抖动个不停。 张无惮朝着地上一滑,他没使过软剑,还不会施力,剑身一折,剑尖顺着地表滑开了,却仍在地上划出深深的一道。 张无惮欣喜不胜,回去找到两名蛇王,笑道:“我临时有些公事须得处理,另外会指派人手来陪着二位抓蛇,有劳了。” 他出手极为大方,这两名蛇王也是手下精心挑选出的,曾受过天鹰教恩惠,闻言忙道不敢。 张无惮等到侯军闲再来接应,将他二人留给侯军闲带领,孤身离开了。 回到襄阳城,他命人加紧打造了并不起眼的剑鞘,包裹住锋利的剑刃,牢牢系在腰间。 打造合适的剑鞘又花了两天时间,张无惮算算差不多了,便不再耽搁,直接取道元大都。 元大都便是后世的北京城,张无惮来到陆小凤约定相见的茶馆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 离月圆之日还有六天富余,张无惮闲来无事儿,便在茶馆二楼包了个座。 此地离汝阳王府只隔了一条街,是观察汝阳王府最为有利的地形,他选中这里,也是为了就近观察对面动静。 张无惮日日坐在茶馆中,天长日久倒是觉出蹊跷来了。初时还没什么,三天前的白天,他却看到有两个颇具美貌的女子在街上逡巡,而后投入了一家客栈。 这两个女子他自是不认得,天下美貌的女子也不少,自然不足为奇。 还是她们从茶馆下走过时,让张无惮一眼看出来她们步履轻盈,身负武功,定睛再看,却发现她二人脸上隐隐有易容的痕迹。 “……”张无惮将手中茶盏放回桌上,不动声色换了个座位,就近观察那间客栈,不多时那两名女子就出来了,分两拨在附近闲逛般走来走去,至傍晚时方回。 这显然是来踩点熟悉地形的,看来汝阳王府还被别人给盯上了。张无惮心念一转,耐心蹲了她们两天,却见这两名女子相继离开了元大都。 此乃元朝都城,天鹰教没有明面上的分舵,张无惮贴上易容,去了城西一家赌坊,对过接头暗号,见到了此地的分舵主辛飞宇。 都知道眼前这位便是未来的教主不二人选,辛飞宇见了他极是恭敬,将他请入内堂,笑道:“属下竟是不知张堂主来此,罪过罪过!” “您无需如此,我受外祖密令来此,自然不敢声张。”张无惮直入主题道,“事态紧急,辛舵主乃我教元老,我便不同您客气了——敢问这些时日,武林人士在大都可有异动?” 辛飞宇略显迟疑道:“属下并未得到消息,此地有重重官兵把守,江湖人士向来不爱来此。” 张无惮又问道:“汝阳王可有异动?” 那两个女侠分明是冲着汝阳王府来的,虽未剃度,但身负不弱的佛门心法,他疑心是峨嵋派或恒山派的俗家弟子。 辛飞宇闻言想了一想,才道:“汝阳王尚在河南一带平叛,倒是屡有捷报传来,他王府中只留王妃连同一子一女,子女尚且年幼,未曾有什么动静。” “屡有捷报?”张无惮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奇道,“这倒是怪了,鞑子的将军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早让义军打得丢盔弃甲,想不到竟然还有能打胜仗的将军?” 辛飞宇忙跟着笑道:“可不是,也就汝阳王还算有些真本事,正因为这样的人太少,朝廷前段时日里,还大肆嘉奖了汝阳王一番呢。” 张无惮抬眼看着他,道:“人都说鞑子皇帝将我们汉人的家产尽数搜掠一空了,每天都是睡在金山银山上,也不知是真是假?” 辛飞宇绝非蠢笨之人,听懂他话里的暗示之意,忙道:“这话虽有升斗小民的夸张想象,可也所去不远,属下这便让人列出赏赐清单来,呈与堂主过目,看这鞑子皇帝到底有多少奇珍异宝。” 既然张无惮要摆出“其实我只是好奇”的架势来,辛飞宇自然要顺着他的意来说。他先前接连两个问题回答得都只是中平,生怕在张无惮心中留下无能的印象,是以虽此事儿颇为棘手,却也要竭力去办。 张无惮当天就拿到了那份赏赐清单,见上面列的其中一项便是“宝剑一柄,剑名倚天”。 原来倚天剑本属峨嵋派,十余年前被灭绝师太的师兄孤鸿子带去昆仑,与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比武,却被杨逍气得吐血而亡,杨逍未在意宝剑,旋即也离开了。这宝剑便落到了当地官府手中,献与元帝,在宝库中蒙尘十余载,前些时日让元朝皇帝下赐给了平叛功臣汝阳王。 屠龙刀的威名是人所共知了,但倚天剑此时还声名不显,在皇帝眼中,也不过是柄利剑罢了,拿来嘉奖功臣正好。 张无惮当下让辛飞宇派人留意着几扇城门,看近期都有谁进进出出,自己仍是上茶馆品茶,静候司空摘星到来。 第19章 螳螂捕蝉 月圆之日已到,张无惮正坐在茶馆中饮茶,暗自叹息着可惜自那两名女侠离开后,再无可疑人物出现。 他刚将喝得半空的茶盏放下,便有三两茶博士哄抢着上前来为他添盏。 张无惮只看着杯中水渐渐满了,冷不丁笑道:“阁下既然来了,还不现身?” 正在为他倒水的茶博士奇怪道:“公子?” 张无惮挥了挥手,给了他个银角子:“没,您请忙。” 几名茶博士去别地伺候了,却有一个留了下来,他毫不客气地往张无惮对面一坐,道:“你怎么认出我了?” 张无惮抬头看他,见这人从头到脚,从模样面貌到声音语调,同他这几日见惯的一名茶师没有丁点不同,不禁也在心中感叹此人的易容之术已臻至化境。 “这些时日里,我早将清嘉茶馆上下打点得十分周到了,每次都会有人争抢着来为我添茶。”张无惮道,“这名茶博士因家中老母病重,缺银少粮,每次都使劲儿往前挤。” 司空摘星别的都能学得极像,唯独一点,他不屑于趁着人多上前浑水摸鱼,得单独跟张无惮交锋,看他能不能认出来自个儿,这才有意思呢,是以刚才有意落在人后。 司空摘星“啧”了一声,懒洋洋道:“陆小鸟这次倒是没再骗我,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谁料张无惮却没有同他论交情的意思,低声道:“你坐在这里,太过显眼了,还请阁下去换一身行头,再来说过吧。” 他一脸“大哥我这在低调装逼,你走,别来碍事”的嫌弃,司空摘星着实给噎了一下。 不待他做出反应,张无惮又问道:“敢问陆兄怎么没来呢?他说好今日同我一并相见的。” “他?让个女人给绊住脚了,托我向你致歉呢。”司空摘星嘿嘿一笑,幸灾乐祸道,“我看啊,他这是又惹麻烦上身了,甩都甩不开呢。” 不来正好,他目前只掌握了单独攻略一人好感度的技巧,双担的技能还不熟练。 张无惮没有追问的意思,点头道:“好。” 司空摘星很快又上来,他这次变成了个二十许的佳公子,手摇折扇,风度翩翩,只怕这也不是他的真面目。 他重新大咧咧在对面坐下,道:“俞三侠之事儿,陆小凤已经同我说过了,不知到底要偷何物?” 司空摘星说完后却觉不对,看张无惮冲着他古怪地笑了笑,不由左右看了看:“嗯?” 张无惮轻轻抬起右手来,十分自然地将朝着街道的那边侧脸半遮住了,轻声道:“烦请司空兄替我看看,街上那杂耍的摊子旁,卖糖葫芦的老妪可是面有易容?” 他就说没道理前脚两名弟子都来踩点了,后脚灭绝师太就偃旗息鼓没了动静,想不到以她堂堂峨嵋派掌门之尊,竟然甘愿为了倚天剑扮成寻常妇人,当街叫卖。 这几日都并未看到这老妪,还是刚才司空摘星去换行头,张无惮闲来无聊,见有一队官兵巡街,便顺眼看了下去,却见那老妪有些张皇地竖起插着糖葫芦的草靶子,有意遮住了脸。 张无惮这才留意起这个寻常妇人来了,这一看便看出她行为举止很是反常,只是脸上易容甚是精妙,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看不出什么来。 司空摘星顺着扫了一眼,哼了一声:“一看就是淮北老人的手法,这等不入流之术,也配拿出来显?” 天底下易容之人数不胜数,他才懒得追究那老妪有什么秘密,只问道:“俞三侠之事,陆小凤已经同我说过了,只是他也知之不详,还请你细细说来。” “医治我三伯之药,便在汝阳王府中,名为‘黑玉断续膏’。”张无惮当下便把一应种种说与他听。 司空摘星咋舌道:“俞三侠被歹人所害之事众所皆知,想不到个中竟有这些曲折?” 他也少听闻这等奇事儿,本就有意应下,何况还有陆小凤的面子在。 但细想却有些棘手,司空摘星道:“非是我不愿出手,只是此药之名还是第一次听闻,你也只说‘外表呈黑色,气息芬芳清凉’等语,天底下这样的药膏数不胜数,这可如何是好?” 张无惮要是指出个明白物件来,别说让他进汝阳王府偷药,便是偷走汝阳王妃,司空摘星都丝毫不惧。但他又不熟悉药性,如何能偷到真正的黑玉断续膏呢? 张无惮很想壕气冲天地跟他拍胸脯道“钱不是问题”,但既然钱很是问题,他只得道:“不需司空兄发愁,只需把府上药膏都摸来,自有人会帮忙鉴别。”专业人士胡青牛。 “汝阳王府中类似的药膏何止以百计,何况这药膏很可能藏在暗处。”司空摘星想了想,“得有人引开王府巡逻守卫,给我腾出起码两柱香的空挡来才行。” 他这也是为雇主负责,总不能一味托大,交待的差事没办好,可是把“偷王之王”的名头给砸了。司空摘星素爱同陆小凤赌气争强,但到了正经事儿上,绝非逞强好勇之人。 张无惮笑道:“这个好办,只是还得累司空兄在大都多逗留几日,想来用不了多久,汝阳王府定当大乱。” 他说得十分笃定,司空摘星哈哈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年纪不大,坏水儿倒是满肚子都是。” 他不知张无惮算计上了谁,想来肯定不是他旗下的天鹰教教众来顶这个缸。 张无惮笑道:“还得靠着司空兄轻功绝世,托您跟着那老妪,看她在何处歇脚。” ———————————————————————————————————————— 夜半时分,汝阳王府中发出示警的尖锐哨声,一名老妪左手紧紧握着一柄四尺长的剑,右手接连两掌拍出,将追击出来的两名武士击毙,看余下众人还未赶到,当下运气轻功来,一路向西逃去。 王府豢养的武士自然不肯干休,一个个运气轻功追击而去,谁都没看到因示警被第一时间打死的那名武士轻轻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顺着墙角溜走了。 她逃出几条街上,扯去脸上易容,露出一张四十许模样的脸来,容貌甚是美丽,只有两条眉毛斜斜下垂,显出凶恶之相来。 灭绝师太且逃且奔,摆脱掉追兵纠缠后,却见城门处灯火明亮,显然汝阳王府之人已经先一步封锁了城门。 她暗自叹息今晚真是流年不利,本依仗着几日探查摸底,想悄无声息地将倚天宝剑偷出来,却不知为何惊动了守卫,再灭口已然不及,倒差点阴沟里翻船。 暗偷变成了明抢,灭绝师太是不甚在意,只是城门被戒严,强闯不得,踌躇一阵,只好先回了自己这几日歇脚的客栈。 破窗入了房内,灭绝师太小心回身掩上窗,再看着手中的长剑,这才露出笑容来,低声道:“好,好,凭此一剑,定可光大我峨嵋派!” 这剑本就是峨眉旧物,灭绝师太自然知是真剑无疑,欢喜不胜,端详半晌,一把将剑刃抽了出来。 剑刚出鞘,却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传来,她暗道不好,忙闭气凝神,再运功逼毒,幸而吸入肺腹的并不多,料想不难逼出。 只是她越运转峨嵋九阳功,就越觉浑身乏力,灭绝师太觉察到不对,忙将手中剑扔了出去。 她将倚天剑中的《九阴真经》视作振兴峨眉的不二法宝,是以哪怕同元兵交战时,都紧紧握着剑身,等觉察到不是剑中气体有毒,而是剑鞘上涂抹了毒药,已经为时太晚了。 灭绝师太浑身一软,便摔倒在地,以她内力之深厚,绝不至于这么快便被制服了。 不过半柱香功夫不到,她便睁不开眼睛了,此时却听到窗户被人打开,还有一个被有意压低的声音幽幽道:“您要不运功,这毒可不会散得这么厉害。” 在剑鞘中放入香包,只是为了让灭绝师太运内力,加速手上毒性的扩散。 之所以折腾得这么麻烦,盖因张无惮手头没有合适的毒药,只好出此下策了。 这倚天剑上是司空摘星做的手脚,也幸好这人对整蛊武林名宿颇感兴趣,很乐意给他做白工,否则少说又是大几万两没了。 张无惮从地上将倚天剑取出来,见灭绝师太兀自挣扎着,倒佩服她的顽强不屈,仍然压着嗓子道:“此毒两个时辰后便可自解。” 灭绝师太厉声道:“小贼,有种报上名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 你看我长得像二傻子吗?张无惮都懒得理她,他故意穿了高底鞋,易容换面,也不怕灭绝认出他来。 ——等他大成了《九阴真经》,让灭绝看出来了也无妨,拳头大的才有话语权。 张无惮横竖从来不以伟光正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对她笑了笑,径自走出了客房。 第20章 黄雀在后 张无惮将倚天剑装在包袱中,在元大都城外等着司空摘星,城门根本就没有被封,元兵反应如何会这么迅速,是他命十余名天鹰教人士,在城门口放了把小火。 灭绝师太隔着大半个城,看到那边明亮一片,因夜色掩盖,看不到滚滚黑烟,还以为是有一众武士举着火把戒严,这才没去细查,直接回了住所,给他阴了一把。 城门处一片混乱,张无惮同天鹰教混在守城元兵中的细作接上头,藏在盛水的水车中被运送出城。 他同司空摘星约定在灭绝动手三刻钟后,便在城郊见面。眼见最后时限要到了,却还不见有人前来,张无惮不动声色将紫薇软剑抽了出来,缠绕在袖子中。 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张无惮已经初步掌握了如何使用软剑,不注入内力时,将剑身平贴皮肤,小心些便不会割伤身体。 所幸司空摘星踩着时间点奔腾而来,他身后背着个硕大的包裹,哪怕仍然顶着一张潇洒年轻的脸,却给了张无惮搬家民工的错觉。 司空摘星稳稳落下,将包裹放到地上,呼了一口气:“我就找到了这么多,凡是有些可疑的,都给搜罗来了,若是黑玉断续膏不在其中,你给我个信,我就再偷一次,务必把东西给你找到。” 他的工作态度这么好,一次不成还有免费返工之意,连罪恶的资本家老板张无惮颇为动容,拱手道:“司空兄如此大仁大义,真是吾辈楷模。” 他自从见了司空摘星,就一直有意在吹陆小凤如何如何,现在总算吹了司空摘星一句。 司空摘星心头大爽,面上云淡风轻地挥挥手:“不需如此,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张无惮又不着痕迹拍了几句,估摸着好感度刷得差不多了,方道:“只可惜司空兄居无定所,我却不知如何再找到你。” 司空摘星一想,深觉有理,人家这次找上自己,还是通过陆小凤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便道:“这又何妨,我先同你去蝴蝶谷一趟,找那个什么医仙看看其中有无黑玉断续膏,没有的话我独个再来大都,也省了你再跑一趟。” 张无惮确有此意,若让他自己带着这么一大包药膏和倚天剑回蝴蝶谷,一路上谁知又会生什么事端,有个人保驾护航自然万事大吉。 由此一行,他才算彻底体会到武功低微在这个世界有多么不便,更是下定决心,回到天鹰教总坛后便闭门不出,说甚么也得先练成个一二流高手,再来掺和剧情。 两人正说着,却不料树后转出个灰色身影来,张无惮是正好看到了,司空摘星是觉察到不对,他顾不得向后看去,先抓起张无惮来,夹着他向一旁闪避。 来人连出几掌,均被司空摘星左右腾挪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停住脚步倒未再追击,笑道:“阁下好身法!” 张无惮定睛看去,却见此人一身灰袍,体型微胖,用面巾遮脸,只露出一双外凸的双眼来,却是头顶空空,是个秃头。 他一瞬间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却又露出愤怒之色来,喝道:“你便是打伤武当俞三侠的恶徒?” 对方顿了一顿,听张无惮继续问道:“你可是西域少林派弟子?” 那蒙面和尚——成昆神色微动,他自是不愿意表露身份,若是张无惮将他认作汝阳王府的阿二阿三,倒也不错。 他虽有把握把他二人都留下,起码那个似乎是殷素素和张翠山长子的小子必须得死,但伪装成别人,自然更添一份保险。 成昆这些念头转起来也不过瞬间,但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挡,张无惮对着他身后喊道:“灭绝师太,快用倚天剑杀了这和尚!” 成昆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去,动作做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急急扭回头来,却迎面被扔了一头一脸的沙子。 张无惮一脚踢在树根的沙堆上,将沙堆兜头朝着成昆踢过去。他也来不及看有何效果,因为司空摘星非常上道,几乎同时就一把把他抱起来,抗在肩上撒腿就跑。 张无惮不忘拎起地上的包裹,倚天剑只能说是顺手偷羊,黑玉断续膏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成昆是知道灭绝师太偷走了倚天剑的,当时他在附近,却并未阻止,倚天剑在汝阳王府的消息还是他不着痕迹放出去的。 倚天剑流入江湖,说不得也能同屠龙刀一般掀起腥风血雨,那就大妙了。 正因张无惮说话时刻意将“灭绝师太”和“倚天剑”联系在一起,才让成昆下意识信了的。 他一掌把沙子劈开,定睛再看,却见司空摘星已经逃得几乎看不见踪影了。 但几乎看不见踪影,和看不见踪影,完全是两个概念,成昆冷笑了一声,当即拔足追去。 单论轻功而言,成昆自然比不上司空摘星,可司空摘星身上带了个累赘,累赘身上又带了个累赘,脚下反倒不如成昆轻快了。 背负着张无惮和大包裹两座大山的司空摘星也很是不爽,见那老和尚当真追了过来,无奈道:“不如你先把包袱丢掉吧?” 张无惮不会连这点决断都没有,成昆真要追上来,他俩准保死得不能再死,跟小命比起来,黑玉断续膏也没那么重要了。 但他也没有着急将包袱扔下,而是伸手掏入包袱,摸出两块药膏来,放鼻子下一闻。 他懂些医理,见这两个绝不可能是黑玉断续膏,二话不说朝着后方扔过去。 成昆轻轻松松避过去了,却也多少耽误了些时间,一旦身形不顺畅了,就让双方的距离再拉大了。 等出了城郊,到了平坦的官路上,司空摘星长啸一声,速度更快了一层。 张无惮又接连扔了成昆几次,看他都目露凶光了,忙道:“星星,你可千万要靠得住,别关键时刻萎了!” 司空摘星就纳闷什么时候自个儿从“司空兄”降级成“星星”了,但知这老和尚是一路追着他从汝阳王府追到城郊的,自觉理亏,只好乖乖答道:“知道了,别担心,此人虽然蒙面,但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我早晚能甩脱他。” 他说得倒是轻松,可说话间成昆又再次逼近了,张无惮似乎只顾着同他说话,这才看到又逢险境,手忙脚乱再掏药膏,还不待出手,成昆已经到了身前。 成昆几次差点得手都让他给搅合了,此番总算近得身来,伸手向张无惮抓去。 他料得这下理当能一击得手,见张无惮伸手来格档,知他功力低微,也不在意。 成昆待要拨开他的手,却见他袖中紫光一闪,伸出去的手便觉寒气逼人。 他急忙后缩,但张无惮冒险放他近身,就为了这一刻偷袭,岂能容他脱身,一剑从下向上阴险至极地撩去。 紫薇软剑运足内力后何等锋利,一下便削掉了成昆右手两根手指。 成昆左手一招霹雳掌便打过来。他本想活捉张无惮,看他究竟如何得知黑玉断续膏一事,此时受伤后虽凶性大发,却也理智未失,掌中只含了三成内力。 张无惮硬撑着吃了一掌,喉头发甜,有意半抿嘴唇咬紧牙关,一口血似喷壶一般四下喷射而出,痛痛快快吐了成昆一脸。 血沫子喷到眼睛中,成昆不觉眯了一下眼,这一瞬间却又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 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之辈,对敌经验强过张无惮和司空摘星几头,若非小看这两个小鬼头,也不会吃了这等大亏。 成昆登时脚下一定,以双脚为支点,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一个铁板桥横摔在地上。他虽眼睛看不清楚,却觉一道森森的冷光顺着身体横甩而过,显是对方手持利刃横切过来,若非他见机得快,就算有内功护体不会被横劈成两半,却也有受重伤之嫌。 张无惮横劈倚天剑时用力过度,牵动肺腑,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们一追一逃已经奔出上百里了,绕是司空摘星都忍不住气喘吁吁,言简意赅道:“杀?” 张无惮摇摇头,等他又奔出一段距离,看成昆并未追上来,这才说道:“此人心机深沉,论武功我们谁都不是对手,恐他使诈,还是算了。”说着咳嗽两声,拿手一擦,看手心全是血,无奈道,“我就说怎么这一趟收获颇丰,还道自己转运了,原来却在这里等着呢。” 成昆没想杀他,下手颇有分寸,可以他的掌力,三成都快把张无惮给拍死了。 司空摘星就近找了处隐蔽的山洞落脚,一查他伤势,见确实不轻,愧疚道:“都是我一时不察,想不到这和尚竟然一路尾随而来。” 他背负着这么大个包裹,既遮挡视线,里面药膏互相碰撞出声,便无形中遮掩了许多外部声音,倒给成昆提供了方便。 成昆一直隐藏身形,想是想等他们分开后再对张无惮下手,听司空摘星要一路陪着他去蝴蝶谷,这才现身。 “没,我能捡得一命,还得多谢司空兄。”张无惮看看被扔空了一大半的包裹,“这下说不定当真是白跑一趟了。” 虽然每次扔之前他自己都先闻闻看看,可当时情况紧急,他于医道上又是个半吊子,也不知是否真的失手把黑玉断续膏扔走了。 张无惮只觉这次比自己独自一人被阴九幽给捏住还来得惊心动魄,何况胸口疼得不行,稍稍一呼吸就撕心裂肺般疼痛。 司空摘星忙道:“这是什么话,本就是我惹来的事儿,难道还能把你扔下不管了?我司空摘星岂是这等小人?” 他说着,摸出两颗药丸,合着水用内力化开,小心地喂张无惮吃下:“这药还不太对口,先凑合着吃,等天亮了,再做计较。” 第21章 分道扬镳 张无惮两辈子加起来没受过这样的重伤,想到成昆让他削了手指还能面不改色、脚下不停,也在心中感叹这帮武林人士对自个儿也是够狠的。 天快亮时,司空摘星去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后道:“此地离开封甚近,你受伤颇重,不如去寻‘杀人名医’平一指。” 如果说胡青牛是《倚天屠龙记》的第一名医,平一指就是《笑傲江湖》的第一名医,各个原著交汇得太多,名医都变得不值钱了。 张无惮笑道:“只是普通的内伤罢了,何必再请出平一指来?为了我再害一条人命,可如何是好?” 他知道这是司空摘星想要尽力弥补他,可平一指“杀人名医”的大名就来源于他的一条怪癖,救一人必须先杀一人。看司空摘星行动有些古怪,但绝对不是邪派人士,他更非嗜杀之辈,何必让人家为难? 司空摘星笑道:“这个倒不怕,平一指生平最怕老婆,只要把他老婆哄好,平一指就得乖乖听话。” 张无惮奇道:“怎么,你还跟他妻子有交情不成?” “没有啊,谁稀罕认识她啊。”司空摘星看着他,嘿然坏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呢吗,拍马屁不一直都是你擅长的吗?” 想他这等自认眼界颇高之人,跟张无惮处下来,都深觉此人大可深交,很对脾性。 可陆小凤也这么认为,司空摘星可不觉得自己同陆小凤眼光一样差劲,那自然是张无惮以不同的姿态同他们二人相处之故。 张无惮脸梢一黑,向后一扬,靠在洞壁上,闭着眼睛装死:“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去拍人马屁,星星,你的人性呢?” “别叫这个啊,”司空摘星浑身发毛,忙道,“咱俩也算出生入死过了,兄来弟去的太过生疏,‘摘星’二字是我自己起来走江湖的,并非本名,你便直接叫我一声‘司空’吧。” 这倒遂了张无惮之意了,他有意同这位神偷、盗仙交好,便道:“好,那我便不客气了。” 司空摘星出了山洞,四下探查过,见确无人追踪而来,去开封府雇了两名脚夫,做了个担架,将他从洞中抬了出来。 张无惮受伤颇重,被抬动时不小心牵动伤口,更是疼得倒吸凉气,没忍住又吐了两口血。 司空摘星皱眉道:“你这是伤到了五脏六腑,怕不是一时能好的,便不去找平一指,也当另外寻个名医看看。” 只可惜此地离淮北甚远,否则他直接送张无惮去蝴蝶谷,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本不是什么大伤,只可惜我武功甚微,好起来是得费些时日。”张无惮叹了一声,不动声色抚摸着盛放倚天剑的包裹。 他本想将司空摘星拘在身边,多刷高些好感度,但拿到《九阴真经》之心越发迫切,便琢磨着倒不如寻个由头,请司空先行去蝴蝶谷送药,留他一个人也好便宜行事儿。 只是开封府有个大名鼎鼎的平一指在,次一等的医学名家都避其锋芒,纷纷搬至别处去了,都不在开封附近落脚。 寻常医家司空摘星又是断断看不上眼的,他出道这么久,少有办事儿这般不靠谱的,想到若非张无惮急智吓退了那大和尚,怕两人都得交待在大都了。 人家算来对自己有恩,现在横躺在担架上站都站不起来还是受他拖累,司空摘星干脆从河南取道河北,去恒山派溜了一遭,偷来了他们门派的疗伤圣药。 张无惮承他好意,用天香断续胶外敷,以白云熊胆丸内用,待伤势完全养好,却已过了半月了。 司空摘星见他行动自如、吐息顺畅,喜不自胜,乐道:“这可好,我这人情可算是还上半分了!” 张无惮一脸的大喜过望,接话道:“天下还有此等好事儿,原来半分人情便能换来你救我一命,那我可得逮着机会就对你施恩,让你欠我几份人情,攒它个七八条命备用。” 两人相伴这些时日,已经有些默契,司空摘星闻言哈哈大笑,便也不再客气,抬手跟他重重击掌以示庆贺。 张无惮心情也很不错,病怏怏横床上待了这么久,可算完全复原了,便出言邀司空摘星寻间过得去的酒楼吃喝。 他病中忌荤腥,嘴里早淡出鸟味来,点了各式菜肴,又要了好酒来。等待上菜的空挡,却见一名身着袈裟的老尼姑带着四名身着缁衣的小尼姑走了进来,向掌柜的化缘讨斋,被回绝了也不在意,便要向外走去。 司空摘星识得来人,用食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定逸”两字,旋即将其抹掉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13 张无惮眼睛微闪,笑道:“恒山派的几位师父,还请留步。”当下命伙计另外准备一桌素席。 为首的女尼身材高大,直与男子相仿,闻言狐疑地向他看了一眼,倒也走上前来,行个佛礼,客气道:“多谢阁下好意了,只是贫尼等人化斋,乃是为增加善缘,普度众生。” 她声音粗轧,也同男子类似:“少侠若是有意向佛,不拘三五馒头干粮,贫尼等便感激不尽了。” 张无惮起身还礼,笑道:“农户村妇们自己生活尚有不足,为师太们供奉三五干粮是有意向佛,晚辈得蒙家祖隐蔽,力所能及置办三五小菜便不是向佛了吗?晚辈却闻向佛之心,唯诚而已,与供奉馒头还是供奉菜肴无关。” 定逸看他这一桌两名少年衣着华贵,俱是身负武功之辈,却是面生得很,心中颇有疑虑,她行走江湖日久,自知需得防上一手,何况哪有尼姑据案大嚼的,让人看了,反倒笑话。 但听他这话,却也有理,教外人士都视粗茶淡饭与珍馐等同,她若一味纠结于此,倒是着相了。 她喜此人说话周全,又有几分禅意,看张无惮就顺眼了几分,料想饭菜都是准备好直接上来的,也不怕他另动手脚,客气谢过,领着弟子在角落坐下。 两边相距甚远,何况酒楼人多嘴杂,倒也听不到彼此说些什么。 张无惮坐回位子上,听司空摘星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当真爱结交江湖人士,可惜这老尼姑若知你身份,可不会记这顿餐饭的恩情。” 张无惮不以为忤,只道:“我这一掌之伤,能痊愈得如此神速,还得多亏她恒山的灵丹妙药,不能当面道谢,如此也算弥补一二了。” 说着,他屈指弹弹桌面,奇道:“恒山派弟子不爱身涉江湖之事,怎么此番竟这么多人下山而来?” 嘿嘿,还说是报恩,分明就是为了打听这个。司空摘星倒也没再取笑他——主要是这人特擅长拉出各种伟光正的理由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取笑了也没用——想了想,道:“先前我去恒山派偷药时,倒见她门派弟子都在齐心准备贺礼,有誊抄佛经的,也有刺绣的,几米长的绣样还没成型,我路过时瞅了一眼,倒似是个‘寿’字。” 张无惮“啊”了一声,恍然道:“怕是下个月便到武当山我太师父过寿了,定逸师太带着弟子们提前下山,却是为了带她们历练一番,再转道武当。” 原著中着重描写了张三丰百岁寿辰,还写成了惨案一桩,余者皆未提及。但现实中,张真人每个寿辰都是要办的,只不似整寿时那样大办。 他是不爱这些俗礼,但门下弟子们有意孝敬,何况江湖人也拿他当个老寿星,乐得去沾沾仙气。 此时恰好伙计来上菜,张无惮给了几角银子,叮嘱他那桌素斋也当快快备齐,只捡些家常小菜上便是,也别上太多,那一桌人够吃就行。 他虽不缺银子,可何必为了显摆有钱或是有意施恩,让定逸她们难做? 司空摘星在一旁看他细细叮嘱一番,倒是诚心佩服他的周全。准备这么几道清淡寻常的素斋,定逸反倒更承他的情了。 张无惮打发走伙计,扭过头来同他喝酒谈天,倒也说得火热。 酒至中旬,司空摘星却觉出他时不时晃神,却注意力又不在那桌尼姑身上,略一思忖,便道:“你可是挂念着张真人过寿之事?” 张无惮怅然抬眼扫他一下,旋即垂下眼,嘿道:“我离开天鹰教时,本想还有数月时日,此间事了,随父母一并回转武当,岂不是美事一桩?谁料人算不如天算。” 司空摘星道:“你伤势刚好,万万经不得日夜赶路,不若我替你走这一遭,去蝴蝶谷将药膏送去,只消加紧些,理当还来得及。” 张无惮面露惊喜之色,想了半天,却还是道:“不行不行,还不知咱们拿到的是不是真的黑玉断续膏呢,若是有假,还得去元大都一趟,这如何来得及?” “又不是一定没找到真的药膏,若是这一次便成了,胡青牛替俞三侠接骨后,虽然俞三侠一时不能挪动,可令尊令堂却可先去武当山为张真人祝寿,也可让你一家团聚。”司空摘星越说越觉得此法可行,故意面露不悦激他道,“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吗,你就断断不信这里面有真的黑玉断续膏不成?” 张无惮心知张翠山夫妇绝不可能丢下还在养伤的俞岱岩先行回到武当山,却也装作动心的模样,几番踌躇后,方道:“那便麻烦你了。” 他同司空摘星相处得甚是愉快,可心中终究挂念着那不知道能不能弄到手的《九阴真经》,若是前去蝴蝶谷又得浪费不少时日,倒不如借此与对方分开。 第22章 九阴真经 两人吃罢酒席,司空摘星问道:“你一个人行吗?别再让人给抓去了。” 张无惮武功太烂,又重伤初愈,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张无惮谢过他的好意,笑道:“此地再往南百里,便是天鹰教神蛇坛分舵,我自去寻他们便是。” 司空摘星这才告辞离开,他轻功极俊,直接从酒楼二楼翻窗而走,横跳到对面民宅屋顶上,也未再回头,直接飞鸟一般远去了。 张无惮付了帐,看那边定逸她们尚在用餐,倒也未过去相扰,只是下楼时颔首示意一下,便径自走人了。 他离开开封城,一路只朝着偏僻静谧之地走,行出数十里,才算找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张无惮看中一处地界,使出梯云纵轻功,顺着山棱攀爬而上。此地不若独孤求败剑冢的悬崖陡峭,一路也有借力点,张无惮倒也没费多大功夫便到了半山腰的洞穴中。 他这段时日一直随身背负着包裹,便是吃饭睡觉都不离身侧。此时将其打开,取出紫薇软剑和倚天剑来。 张无惮向来不信神佛,可也忍不住念念有词:“我今日才请尼姑吃了大餐,只愿佛祖菩萨、三清老君、金老古老助我得成大事。” 在这个世界,估摸着念佛念道都没念叨这两位老爷子管用,他又说了几句,这才将两柄剑都抽出来。 紫薇软剑是独孤求败三十岁之前所持利器,用以铸成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玄铁剑是独孤求败四十岁之前所持,两者本出自同源,说不得还真有一搏之力。 现在绝非去冰火岛接谢逊回中原的良机,实际上张翠山、殷素素两人回中原带来的麻烦都还没处理清楚。 拿不到屠龙刀,便只好拿别的来试一试。 张无惮运足内力,将紫薇软剑逼得紫气氤氲,轻喝一声,重重斩向倚天剑。 却听“铛”地一声巨响,倚天剑岿然不动,紫薇软剑反向弯折,脱手而出,张无惮急忙偏头躲过了。 软剑就算运足了内力,也比不上倚天剑这等硬剑,何况张无惮内力本就不足。 他并未气馁,见两剑均无损伤,松一口气,捧着倚天剑仔细探查。 剑刃是试过了,肯定是劈不断的,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张无惮苦思半晌,眼睛一亮,他点燃一支烛火,将倚天剑横向举起,使烛火、剑身、他的双眼成一线,一寸寸细细探查。 来来回回查了几遍,在剑柄与剑身交界处,张无惮觉察到在某一个特别的位置,透过剑身投射过来的烛光有那么微妙的一点点不同。 似乎这一线剑身的材质同其他地方别有不同。张无惮一手举着倚天剑,将蜡烛抬高,在那处地方滴了两滴蜡油标记,这才把蜡烛移开了。 他举得手都酸了,却顾不得甩手歇一歇,就迫不及待拿着紫薇软剑,运起内力,向着那处地方重重砍去。 这次发出的声音同第一次略有不同,张无惮接连砍了十余次,这才总算纵向砍开了一个小角。 张无惮看看持剑的右手,见虎口处红肿不堪,若非他专门练过爪功,非得被震破虎口不成。 他歇了一会儿,挥剑再砍,一口气砍了二十三次,看倚天剑三分之一处给劈开了,取了根细长的树枝来,从孔洞中伸进去。 剑身中果然有物件在,张无惮捅了半天,才算是用树枝将里面的两卷秘籍勾了出来,抖开一看,果真是原著中大的《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掌法精义》。 他细看内容,见总纲第一句便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这句话似是在后世百度所曾见过的。张无惮依稀记得总纲乃是黄裳用梵文音译所著,怕郭靖黄蓉书写时便直接写成了汉人文字,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张无惮将《降龙十八掌》贴肉收好,手持《九阴真经》,在山洞中盘腿而坐,倒未急于修炼,只用心钻研总纲。 穿越前作为一个普通人,张无惮对九阴真经的印象就是纯阴性武功,待看过总纲,见总纲中明言“阴极在六,何以言九”,方知黄裳著书时便也认为“九阴极盛”绝不可取,阴阳互济方为上佳。 他在山洞中猫了月余时间,转眼一算,张三丰寿辰已近在眼前,又见[易筋锻骨章]中有提到一味枯坐修炼并无益处,便将秘籍收起,从山洞中出来。 从开封到武当,本就是一段不近的路途,张无惮买了两匹好马,日夜轮换兼程,总算是赶在寿宴开始前,赶到了武当山地界。 他在山脚下找了家客栈落脚,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四下查验一番,见同住的客人皆无异样之处,在窗边、门边皆撒满了毒菱,这才放心地摔在床榻上,闷头睡去。 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了,张无惮只觉肚皮空空,先检查所携带秘籍、宝剑并未遗失,这才爬起身来洗漱一番。 因并非张三丰的整寿,各派掌门未至,多是遣门下得意弟子走这一遭,奉上贺礼,聊表心意。 只是得意弟子们聚在一块,众人脾性各异,又都年轻气盛,难免有些争执。武当派对此早就驾轻就熟,早早派了诸位知客弟子专门在山下几个镇子留守,以调节各派纷争。 张无惮从二楼下来,便见一楼有俩伙人气势汹汹分坐两桌,一名身着武当道袍的知客弟子正在为两家调停。 他不欲多生事端,想另换一家店铺,接连找了两三家,才寻到处清静所在,正想入内就坐,却见一名小道士神色焦急地沿着街檐正一溜快跑,看到他却一下停住脚步,见了鬼一般看看他又看看身后:“小师叔,您、您?” 张无惮一看便知他这是错将自己认成张无忌了,这原也无甚稀奇,只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张无忌今日也下山来了。 他心中转着念头,笑道:“我可不是你小师叔,天底下便没有同你的无忌小师叔长得一样的人了吗?” 小道士呆了半天,猛然想起了什么:“啊,啊,可是、可是张师叔祖的长子?”又不自觉往身后看了一眼。 张无惮看他神色慌张,问道:“可是无忌争强好胜,同人起了冲突,打他不过,让你去搬救兵?” “才不是,是那崆峒派人士欺侮行云,小师叔看不过才出手的!”小道士义愤道。 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这兜头撞上的这位跟自家是一伙的,但看张无惮几眼,似乎怕他武功不济,忙道:“他们在前面转过两个拐角的地方,小师叔的哥哥,我得先去找长辈调停了。” 张无惮非武当弟子,这小道士只能尴尬地以“小师叔的哥哥”相称,旋即就急急跑走了。 张无惮并未在意,年轻人起些口角纷争原是常有之事,但待来到街角,却听有一人嘎然道:“我还道是谁这么不中用就敢来强出头,原来是这邪魔外道养出来的小孽……” 一句话没说完,便传来几声呼喝,接连数人喝道:“你敢!” 张无惮早已运起轻功赶来,却见七八个人围成一团,依稀从缝隙中露出张无忌的半边身体,还有人正张开五指朝着他脸上抡去,让他闪身避开了,反被踹了一脚。 那人大怒,还想再攻,却被另外一人给架住了。 他一眼看出这是分了两派,五个崆峒派服饰的弟子是一伙。对方人多势众,张无忌身后还护着个两颊红肿不堪的小道士,便不免出招时畏手畏脚,幸得旁边还有一华山派服饰的少年相助,倒也勉强应付得来。 张无惮见人群中还有一同样身着华山制式服装的白发老者正焦急喊道:“大师兄,此番下山前,师父千叮万嘱,绝不允许你再生事端,且罢手吧!” 这下此人是谁再明白不过了,张无惮紫薇软剑自袖中弹出,轻喝一声,便向着崆峒派弟子一剑撩去,他看得准,此人是这群人的首领人物。 对方听得身后喝声,知道这是有人要加入助拳,先出声提醒以示并无偷袭之意,当下回身冷笑:“又有哪个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神色剧变,只觉伸出去推向张无惮的肉掌上寒光慑人,急忙收招却是来不及了。他还道这一招定然双手被斩,崆峒派弟子以拳脚走天下,若是失了双手,直与废人无异。 此人惊叫出声,却见张无惮手腕轻轻一抖,那剑竟跟着画了一个弧,擦着他的手掌心过去,掌心便是一痛。 张无惮自然不肯承认是自己新得了软剑还没用顺手才伤了他,收了剑冷冷道:“下次再敢掌掴武当弟子,便不是削下一层皮来了。” 他们斗了有些时日了,可双方旗鼓相当,又都不肯下杀手,是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负伤。 崆峒首领弟子后退几步,只觉心头怦怦直跳,直如死而复生,低头看看双手,竟是被削下薄薄一层死皮来,将他几年苦修打磨出的老茧削去了大半。 第23章 故友重逢 张无惮看到了他手掌的情况,也想不到竟然这样凑巧,面无表情再道:“若非后天便是武当派张真人寿辰,不见血腥,你这双手就留在这里了。” 那弟子低头再看手掌,见确是只露出粉色新肉,有些地方更是隔着薄薄肉皮都看到里面的血色了,可愣是没有一滴血流出,这一剑真是出神入化,见所未见,不觉一脸惊骇之色。 他露得这一手着实吓人,何况紫薇软剑出鞘后紫气逼人,也是把罕见的绝世兵器,这些三代四代弟子如何得见,一时不自觉便都罢手不斗了。 张无忌早在看到他时便满脸惊喜,但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掩在袖中,正在暗打手势,便强自按捺住没出声,见此时兄长装逼装爽了,这才高声叫道:“哥哥!”眼眶一热,闷头闷脑撞过来,双手环搂着他的腰不撒开了。 算来他们兄弟也已经有两年未见了,张无惮拍拍他的肩膀,对着那助拳的华山派弟子笑道:“多谢令狐兄仗义相助,一别两年,不知令狐兄可还记得我?” 令狐冲盯着他眼中异彩闪烁,满面钦佩,高声喝彩道:“妙啊,妙不可言!我原以为张小弟两年前宝剑一扫,横挑南海一枭首级的那一手已是登峰造极,却不想张小弟如今的剑道修为,更是吓人了!” 张无惮配合地摆出睥睨天下之狂态来,口中却还道:“令狐兄客气了,你乃华山首徒,于剑道一术上,兄弟哪敢同你等同而论?” 他心中发笑,令狐冲虽比这些崆峒派弟子都年纪轻了许多,可单论武功又在他们之上。何况华山派是使剑的,不比崆峒派是练拳脚的,令狐冲看出他那一剑侥幸成分居多,却又随口胡说,要将这群人吓退。 崆峒派弟子也秉承师训,本不应在武当山脚下同人起争端,本想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客童儿,打了就打了,想不到有个少年冒出来强出头。 他们得知此人竟是张翠山张五侠幼子后,也是心头惴惴,但横竖梁子都结了,此时偃旗息鼓,岂非砸了崆峒派的名头?想来事后上武当山上再行赔罪,自家是来祝寿的,又是小辈,张真人和武当七侠都不好与他们为难。 他们以多欺少,想着快点把张无忌拿下就是了,谁料半途中冒出个华山派人士来搅局,本以为不过是个寻常华山弟子,此时听张无惮一说,原来却是华山派首徒。 崆峒派首领弟子不觉看了看令狐冲,又着重看了张无惮一眼,心道,这小魔头听闻乃是天鹰教下一任教主,莫说打不过,纵然真打过了,难道天鹰教还不会为少教主讨回场子吗?我崆峒派纵然不惧他,可为这等寻常小事折腾,也显得没趣…… [综武侠]无忌他哥_14 他心中本就有惧,越想越是害怕,见几名师弟也都丧失了斗志,冷哼道:“不日便是张真人大寿之期,打打杀杀的也坏了大家和气,阁下仗宝剑之利,又有意偷袭,却非君子所为,改日常某定登门拜访,咱们光明正大再斗个痛快!” 他虽自知不敌,但嘴上说得极为硬气,不过是料想这小鬼断断不敢当众杀人,撂下话后说罢转身便要走。 却不料张无惮冷笑一声,身子一扭鬼魅般蹿至他背后,双手呈爪悬于头顶,指尖紧贴他的头皮,森冷道:“怎么,我听你口气还颇不服气?嫌我仗宝剑之利,那也罢了,我们来斗斗手上功夫罢,只怕刺你一剑还能活,我这一爪下去,你断难活命。” 他习练殷天正所传的鹰爪功已有些时日了,手指虽不说断金削玉,却也坚硬如铁。但若说抓破人脑袋,这是实在做不出的,张无惮故意将这段时日所习的九阴真经内力逼至指尖。 那人只觉头皮剧痛无比,一股极为阴寒的内力透骨传来,惊骇欲死,忙惊声道:“这是武当山下,你——你敢——你还不快快住手?!” 张无惮笑嘻嘻道:“我想杀谁就杀谁,在武当山下又何妨,不如你来试试我敢不敢杀你?”说着一爪拍下。 那弟子浑身震颤,闭目待死,却觉头上疼痛消失,倒是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跌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听他在身后道:“你自陈姓‘常’,待得为张真人祝寿后,还当回去问问崆峒常老四,这在人山下辱人弟子,不赔礼道歉就拍屁股想走的行径,是什么道理。” 顿了一顿,张无惮又道:“不过这倒不干武当的事儿,只是以大欺小、以众凌寡,可是我们邪魔外道该做的行径,崆峒派偷学人家的看家绝技,可是不美。” 崆峒派当街欺凌一个小小的四代知客小童,早有人看不上眼,只碍于崆峒派势大,不好出言招惹罢了。此番见他们被个少年三两下吓得狼狈而去,人群中顿时传来几声叫好。 也有些江湖长辈自持身份,不肯参与小辈纷争,均看出张无惮乃是虚张声势,但崆峒派不得人心,此时也不禁面露笑意,无人戳破,但细想心头均觉凛然,这天鹰教少教主武功则还罢了,心机之深、性情之怪可也让人咋舌。 围观好事者渐渐散去,张无惮还剑入鞘,这才笑道:“今日本该得尝故人重逢之喜,倒教小人坏了兴致。” 张无忌也拉着那名叫行云的小童向令狐冲行礼致谢:“多谢令狐兄仗义相助。”他先前同令狐冲从未相识,危难时机得他出手相护,否则自己输了阵仗则还罢了,岂不有损武当威名? 令狐冲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全赖张小兄弟及时赶到,否则我这助拳之人,也当被人给撂倒了。” 当下三人见过,互通姓名,张无忌本想打发行云回山养伤,自己留下同哥哥并新朋友寻间茶馆一坐,但仔细一想却觉万一那群人心头不忿半道截了行云去,却又难办,一时颇觉踌躇。 张无惮一看便知他在发愁什么,笑道:“你放心便是,此人早让我吓破了胆,绝不敢再做什么。何况上山一路自有武当弟子在,打行云两个耳光,都足够那姓常的冷静下来后悔了,他绝不会有胆子掳走武当弟子。” 他看人极准,早知姓常的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之辈。对付这种人,只消把他的脸皮撕下来扔到地上踩,踩得越烂,他日后越会乖乖躲着走。 令狐冲听他一说,前后印证那崆峒派弟子的行事,确是如此无疑,哈哈笑道:“我还怕无惮兄弟因这等小事恶了崆峒派,原来是早就摸清他性情,方才有此行事。” “纵然恶了哪门哪派,又有何惧,难道我辈勤苦练武,图的便是让人打到脸上来了还得忍吗?”张无惮轻描淡写道。 果然令狐冲听了这话,大起知音之感,连声附和道:“那是自然,那些唯唯诺诺、瞻前顾后之辈,纵然武功胜于你我,我看到了,也懒得浪费时间同他们说话!” 张无忌让他们说得心头火热,正想接话,却看到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排众而来,不觉神色微变。 张无惮见他身后跟着那个最先碰到的小道童,抓紧时间低声问弟弟道:“没道理几位伯伯叔叔会只派一群知客弟子下山待客,管事的便是他?” “这位是大师伯的独子宋青书宋师兄。”张无忌说完,忙迎了上去,“宋师兄,流水把你给叫来了?” 宋青书停步看看他,又看看束手而笑的张无惮,略一点头,越过他走上前来,道:“武当派三代弟子宋青书,谢过两位解武当派之围。” 他完全以对待别派弟子的态度对待张无惮,弄得张无忌颇为尴尬,忙连连给哥哥使眼色,希望他不要介怀。 张无惮倒完全没放在心上,周遭这么多外派人士,宋青书的反应才是对武当有利的,此人原著中被立为三代弟子之首,倒也有些手段头脑。 他也稍显冷淡地回了一礼,便向着令狐冲道:“我同令狐兄久别重逢,又脾性相投,当浮一大白!” 令狐冲大喜,欣然应允道:“好!” 两人当下向宋青书和张无忌告辞。宋青书目送他们走远,暗中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张无忌,皱眉道:“无忌师弟,你随我上山向太师父、师叔们禀告此事,我听闻伤了崆峒五老中四老常敬之的独生爱子,这可非同小可。” 他在三代四代弟子中素有威望,行云吓得躲在张无忌身后,闻言忍不住道:“都是我不好,才害得小师叔替我出手……” “这本就没什么,我们武当又不是胆小怕事。”宋青书道,“只是我来的路上,听人议论说在崆峒派弟子认输后,那……”顿了一顿,“你长兄却又再行逼迫,却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张无忌却道:“宋师兄,那人根本就不是诚心认输,话里话外还有改日将场子找回来之意,我哥哥也是听他先前话里辱及家母,这才一时不忿。” 他话语十分坚定,显然并不认为张无惮有错,甚至有不惜为此同宋青书争吵之意。 张无忌一向性情温和,有这般强烈的反应还是第一次。宋青书微微讶然,看他一眼,便不再说什么,半是温和半是冷淡道:“好,你自去同太师父说便是了。” 第24章 相谈甚欢 张无惮和令狐冲就近找了家酒楼,从窗户中看到张无忌随着宋青书一并离开了。 看他俩情状,似乎经过一番小小的争吵,令狐冲颇为担心,看张无惮只是端着酒杯放在唇边,不知在想什么,还是道:“武当派乃天下名门之首,与少林共执牛耳,怕待门人弟子也颇严。” 他不好明着说武当派云云,但看宋青书的情状,若武当师长也持这样的态度,只怕张无忌会受到责罚。 “这个不怕,我也算武当派晚辈,若有不妥,怕紧接着便会有人来拿我,不会累得无忌替我受罚。”张无惮一笑,并未顺着这个话头说下去,转而道,“两年前我普遭大难,全赖华山派仗义相救,本应当面上门致谢,只是外祖拿我一味娇养,一时给拘束住了,这都两年了,方才放我下山。” 从冰火岛回中原时,他遭遇暴风雨同家人失散了,还是令狐冲等人将他打捞上来。 令狐冲道:“每到逢年过节,令祖便遣人送来重礼,我师父师娘的寿辰也从不错过,家师几次提起,却道施恩图报,实非君子所为。” 这世界也怪,峨眉、崆峒、武当、少林的对头是明教,但五岳派的死对头却是日月神教,双方百年来征战不休,打得互有损伤。 所以岳不群对天鹰教来访,倒也不过分冷淡,只是人好吃好喝地款待,重礼却从来不收,悉数奉还。 张无惮笑道:“我原便说华山派的岳掌门是个诚诚君子,不爱这些,看来下次送礼,却不当看礼物贵重,更当看心意多寡。” 两人当下撇开这一节,另外说些见闻,张无惮听令狐冲说的都是他与各门各派弟子寻衅滋事,打抱不平之事,哈哈大笑道:“我听旁人聊起行走江湖的见闻,可远远不及令狐兄的这般精彩!” “呕,说来我该同你说说每次如何被师父责罚的,这才是真的精彩呢。”令狐冲一哂,“你可千万别学我,华山上下,都知道师父拿我树个典型呢。” 单听他的话语,似乎对每每被岳不群重责一事十分不满,但语气神态,对岳不群又十分推崇。 “我若是做些脚踢昆仑,拳打青城之事,我外祖只有高兴的份,绝不会责罚于我,邪魔外道嘛,自当以此为己任。”张无惮不以为然道。 令狐冲闻言,却把酒盅放下,正色道:“小兄弟且不可如此菲薄,就拿今天之事,旁人都觉你过于辣手,我却觉得,比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好了不知凡几!跟你比起来,那几个崆峒派弟子行事,才真是邪魔外道呢。” 他这是不忿张无惮替武当弟子出头,反倒受了宋青书冷落之事,先前一直忍耐着不说,但此时想来仍然满腹牢骚,便脱口而出了。 张无惮奇道:“我自己尚不在乎,怎么你倒这般气愤?” “若我为华山做了什么,我师父反倒冷落我,我绝做不到你这般不在乎。”令狐冲说道,他对张无惮很有好感,推己及人,想象着若二人是异地相处,怕自己该伤心死了。 张无惮心中暗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为华山立功,反倒让你师父相疑之事,日后会接踵而来,甩都甩不掉的。 他笑道:“华山派是生你养你的门派,对我来说,武当派可不是,这怎能等同而论?”说完,侧头向外看了一眼,道,“都这时节了,山下还没人下来‘捉拿’我去,可见太师父对我的行为并没什么不满。” 张三丰的画风跟他几名徒弟都不太一样,宋远桥等人会不会觉得他处理问题手段过激对张无惮来说都不是问题,他很笃定张三丰是绝对不会生气的,更不会因此而责备张无忌的。 令狐冲叹道:“我常听闻张真人虽年长威重,但行事向来洒脱,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言辞中大有神往之意。 “你们华山派,又不是没有这样一位人物。”张无惮懒洋洋说道。 “嗯?”令狐冲奇怪得看他一眼,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意思,不觉在心中把自己所知的华山派人物都在心中过了一遍,迟疑道,“这个……不知华山派哪位名宿耋老当得如此赞誉?” 他是个浪子天性,可恩师岳不群却以君子之行著称江湖,待弟子门规更是极严,令狐冲自是推崇自己师父,可深知岳不群绝非张三丰式的人物。 他大起好奇之心,却见张无惮只笑不答,眼珠一转,殷勤地给他倒酒:“小兄弟,咱们两个如此投缘,同我说说吧?” 张无惮将酒喝干了,却又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令狐冲十分上道,急忙又给他满上。 张无惮这次将酒再喝了,却用手盖住杯口,示意不用添了,轻声道:“非是我不想说,确是不方便说,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 令狐冲就近盯着他看了半天,脱口道:“风清扬老前辈?” 张无惮神色不变,笑眯眯同他对视。 令狐冲从他脸上实在没看出什么来,蔫巴道:“好吧,我就知道这么一位前辈的名字,说来诈你一诈,看来不是了。” “这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张无惮问道。 令狐冲想了想:“我这一年来行走江湖,时常犯错,前不久被师父责罚到思过崖思过,却见崖前石碑上刻着这三个大字,想是华山前辈也被罚在此时刻下的。” 张无惮垂眸把玩着酒盅,令狐冲此时才不过十六七岁,距离原著开始时差了将近十年,他本应因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儿被罚初次入思过崖才对,不知怎么现在却提前了这么多。 不过想想也是,这世界另多了那么多门派,估摸着令狐冲撩猫逗狗的对象也多了,受的惩罚自然就重了。 张无惮心头倒是一动,他早就想同风清扬进一步拉近关系,可惜风清扬死意早就萌生,绝不是好拉拢的。 既然不能速成,倒不如徐徐图之,先从他的小徒孙入手,何况令狐冲本就是个妙人。张无惮道:“我同令狐兄相交,深感脾性相投。”说着让小二再上酒来。 令狐冲也觉这句话说到了自己心坎上,大笑道:“只叹相逢恨晚!今日不醉不归!” ———————————————————————————————————————— 张无惮并没有喝太多,主要令狐冲有酒万事足,自己喝得痛快,他偶尔陪饮一些便足够了。 身上怀揣着重宝,如何能痛快地大醉一场,张无惮寻到了华山二弟子劳德诺,把喝高了的令狐冲扔给他。 劳德诺大概在心中叨叨“是你把人灌醉了,把个醉老鬼再扔给我擦屁股,不带这样的”,强颜欢笑地把人接了过去,张无惮对他笑了笑,告辞离开了。 他在床上盘腿而坐,按照[易筋锻骨篇]第一重的心法运转调息,听到清晨的鸟叫时睁开眼,虽一夜未睡,但觉神采奕奕,并没有一般酒醒后头疼口干之感。 还有一日的时间才需要上武当山祝寿,但张无惮身份特殊,他今日便上山去了,自有知客弟子恭敬将他请了进去。 武当七侠中的三侠、四侠、五侠都不在,宋远桥和俞莲舟忙于接待客人,倒是殷梨亭和莫声谷都来迎他。 张无惮忙快步走上前去,行礼道:“晚辈惶恐,岂敢让六叔、七叔前来相迎?” 莫声谷却直接伸过手来张开两臂,大笑道:“好,好小子!哈哈哈!” 这是标准的“抱抱”姿势,张无惮大惊失色,连忙一矮身子躲过了,脚下不停,纵起轻功来嗖嗖往前跑。 莫声谷抓了个空,“咦”了一声,继续“哈哈哈”地追着他跑。他的梯云纵轻功远在张无惮之上,想着不多时便能抓到小侄子,却不料张无惮不知从哪儿学了很诡异的身法,几次脚下一扭,都险险避过去了。 殷梨亭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拦下,摁了几次才让莫声谷停下脚步,仔细揣度小侄子神色,看张无惮笑眯眯的没有生气,才松了一口气。 他忙道:“无惮,你七叔这是听了三师哥已经重新接了骨,只消静养三个月便可下床行走的消息,一时太过激动了,你别放在心上。” 殷梨亭素知张无惮和张无忌性情天差地别,不能以寻常孩童待之,何况莫声谷这一手实在太没谱了。 莫声谷是纯然的喜悦,性情所至,倒也无妨,何况还顺便帮他检验了轻功进展。张无惮没有在意,反倒又惊又喜道:“真的吗?这么说找到的黑玉断续膏是真的了?” “是,胡医师为三哥捏断了骨头,敷上药膏,确认断骨在愈合了,这才传了消息回来。”殷梨亭说起这个来也是满面喜色,喜不自胜道,“他们虽然一时被绊住了脚,没法回来参加师父大寿,可对师父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寿礼了!” 张无惮也是心情着实不错,省了他再和司空摘星跑一趟元大都了,同殷梨亭和莫声谷一路向内堂走,问道:“六叔七叔,无忌他人呢?” “无忌同三代弟子们一块做早课呢,”莫声谷拉着他的手,“走,先去给你太师父请安。” 张无惮故意脚下一顿,轻声问道:“侄儿昨日无状,冲撞了贵客,没惹得太师父生气吧?” “他们算哪门子的贵客?”莫声谷极为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想到崆峒派终究是名门正派,何况远来是客,又怕这话传到大师兄耳朵里就坏了,倒没说更难听的,只笑道,“你放心就是,太师父一点没恼呢,还夸你有乃外祖之风。” 第25章 武当山上 张无惮一见张三丰,便看出他对殷素素和俞岱岩的纠葛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站在张三丰两侧侍立的宋远桥和俞莲舟却毫不知情。 张三丰看来同两年前并无太大不同,但满面喜悦丝毫不下于张翠山携子归来之时。 他问起去元大都取黑玉断续膏之事,张无惮倒没有隐瞒,略去倚天剑一节,据实说了。 张三丰前半段一直含着笑听,到了后来,笑容转淡,招手将他叫到身前来:“无惮孩儿,让老道看看你的伤势。” [综武侠]无忌他哥_15 “太师父不必担忧,孩儿将养了一个月光景,已经无碍了。”张无惮将衣襟解开给他看。 张三丰见他胸膛上干干净净,确无瘀伤,可见已经用灵药或内力化开了,还是一探他脉搏,见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乃是常脉、平脉之象。 张三丰松口气道:“不错,不妨事了。”仍然让小道童给他取些三黄宝蜡丸来,“此乃我道家灵药,本派自行配制,比寻常金疮药更有妙用,你行走江湖日久,当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张无惮双手捧着接过,称谢后又道:“太师父,这汝阳王府的鹰犬,不知是何来历?” “听你的描述,他似乎擅长使指功、掌功?”张三丰问道。 张无惮点头道:“是,孙儿用软剑偷袭,横斩掉他两根手指,可见他虽有指功,但并非练得外家横练功夫,虽头上无毛,可也不是用大力金刚指伤害三伯之人。” 紫薇软剑虽锋利,可以他的内力运转宝剑,未必能斩断阿二阿三的手指。武侠世界本来就是不科学的,人的手指能夹金断玉的多了去了。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这人大抵想活捉我,第一抓便没附上太多内力,他不练外功,又未全力运气,才让我给削断了手指,说来实在侥幸。” 不是谁都有在生死关头还能这般冷静思考的能力的,纵然日后回想,相关记忆也会模糊不清。宋远桥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面露笑容,在心中暗暗称赞。 张三丰沉吟半晌,方道:“想不到朝廷能人异士倒是颇多,能招徕西域少林分支还不算,现在就冒出一名来历不明的大高手来。” 张无惮随殷天正学武已久,结识的俱是天鹰教一等一的高手,眼界自是颇高,他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那便不是虚言。 张三丰又转而问起他近年学武进境来,张无惮趁机拿几个问题讨教,张三丰十分耐心一一解答。两人一问一答,说得倒是颇为痛快。 张无惮估摸着说得差不多了,得给他们师徒留出讨论的空挡来,便提出告辞,要去学堂看弟弟。 现在说起家事来了,殷梨亭便出言笑道:“走,我陪着你去一趟。” 两人相偕而去,宋远桥忍不住道:“只叹我武当三代弟子,未有此等佳儿。” 昨日的小小争端,他们自是有所耳闻,宋青书和张无惮的处事方式虽无对错之别,但总有高下之分。 虽张三丰在当时并未表明立场,各自夸了几句,但宋远桥心知肚明,不过是师尊要维护青书在三代弟子间的威望罢了。 张三丰看着他,一脸奇色道:“恂恂儒雅,与人为善,这是你教青书的,也是我教你的,远桥,你这是觉得为师教徒弟的法子比不上天鹰教白眉鹰王吗?” 他虽有调侃之意,宋远桥仍大为惶恐,急忙拜首道:“师父明鉴,弟子断然不敢有此意!” 俞莲舟看张三丰一眼,见他颔首,忙将宋远桥扶起:“大师哥,你也忒小心了,青书本就是三代弟子翘楚,咱们武当七侠同心协力教养他,难道还能差了谁去不成?他小小年纪,已有‘玉面孟尝’之美名,日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他倒是不觉得宋青书做的差在哪里,不过是两种不同的处世态度罢了,正如师父所说,以君子之道教徒,养出来的自然会是个正人君子。青书才多大,要求他在冲淡谦和的同时又辣手扬威,这也太为难人了。 张三丰取笑道:“儿子都是看着别人的好,我没儿子,还当是一句笑言,看了你才知道此言不虚。”又正色道,“青书本就是同龄人中翘楚,你还当以激励为主,不可过于苛责。” 宋远桥恭声应是。 那头张无惮已经看到了正在同其余三代弟子一起上文课的张无忌,武当武学源自于道藏,要求弟子每日修习一个时辰道学经典,领悟其中深意,学武时方能事半功倍,又可修身养性、立人成材。 张无忌在冰火岛上野惯了,刚来武当时便有些坐不住,现下倒是已经能熬过来了。好不容易捱到课业结束,他一起身就看到六师叔和亲哥站在远处说话,眼睛一亮,连三赶四地冲了出来,小跑到近旁。 他先对着殷梨亭恭恭敬敬行礼:“无忌见过六师叔。” 显然殷梨亭平日里对他多加宠溺,张无忌毫不怯他在场,立刻扑到张无惮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神态极为亲热道:“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昨天便能见到你呢!” “我同新朋友喝得有些多,恐酒后失德,冲撞了太师父和师伯师叔们,便在山下睡了一宿。”张无惮不得不把他的手掰开,调侃道,“你这虎爪手学得有些火候了啊?”快把他卡死了都。 张无忌嘿然傻笑。 殷梨亭笑道:“无忌天赋极高,他虽入门晚,如今在三代弟子中已算翘楚,今年大比,可拿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呢。” 我弟以后可是《倚天屠龙记》的you know who,一个武当三代弟子季军有啥了不起的?张无惮倒也没谦虚,对殷梨亭笑笑,屈指弹弹傻弟弟额头:“爹娘不日便要归来,等再过几年,你学成可以下山了,我带你去昆仑山玩玩去。” 张无惮拿到《九阴真经》时日虽短,可练来只觉万般契合,进步神速。但他心中颇觉不足,昆仑山可是个好地方,反正张无忌的诸般奇遇都是在那边碰到的,若能顺便把《九阳神功》给找到,那他俩兄弟就可以在这个金古大杂烩世界横着走了。 张无忌此时正是最活泼好动、歇不住脚的年纪,能有乐子玩,谁乐意猫窝里孵蛋?登时两眼发亮,拽着他的手不放:“好啊好啊!” 殷梨亭眉头一皱,想到昆仑山多为邪门教派聚集地,更是明教总坛所在,恐他们被恶人所伤,可一想到张无惮身份,倒也释然了。 武当派既已与天鹰教结为姻亲,就得正视岳家并非纯良之辈,殷梨亭心地纯善,虽有介怀,但想到五哥平日里待自己的诸般好处,便也都放下了。 张无惮哄好了两年没见亲人、浑身散发着“我好寂寞”气场的弟弟,转而看向殷梨亭道:“久闻六叔剑术超群,侄儿只学了些剑道皮毛,有诸多不解之处,还想向六叔请教。” 殷梨亭欣然应允:“好,无忌也来,六叔一并考校你武当剑法学得如何了!” 他自然不可能直接撸袖子同侄儿们较量,先让他们两个对阵,自己在一旁观看。见张无忌快慢相兼,刚中有柔,已得武当剑法的神髓,不由含笑点头,再看张无惮用剑,却是一奇。 待得他们收手,殷梨亭先对张无忌道:“能做到外合其形,以你的年纪实属不易,只消多加琢磨,达到内合其气的境界,也已不远。” 张无忌应下后,他又对张无惮道:“不知这是哪个名门名家的成名剑法?” 张无惮笑道:“六叔觉得呢?” “单看招式,倒似是脱胎青城派的松风剑法,想是你外祖门下异人所授。”殷梨亭紧盯着他,神色奇异,“但我看你用剑时别具一格,似乎另有一番天地。” 殷梨亭是使剑的行家,一双眼睛确是毒辣。张无惮笑道:“不瞒六叔,侄儿想仿家父之风,请外祖搜罗天下名家字画,闲时便自行揣摩,倒是小有所得。” 他这还真是从独孤求败的字迹中隐隐得到的启发,张无惮本就专心练爪功、指功,使剑连三流都算不上,根本就不入流,但就凭借那一点剑意,加上他时不时使个套耍个诈,倒勉强跟二流末尾的张无忌打成平手了。 殷梨亭喜道:“你能有这样的缘法,倒是不可多得。”心下甚喜五哥一双麟儿俱都天资卓绝,当下执起长剑来,指点他二人剑法中的不足之处。 只是今日登山拜访之人络绎不绝,半个多时辰后殷梨亭就让俞莲舟抓了壮丁,给叫去陪客了。 张无惮趁机问道:“无忌,昨日回来可有受到为难?” “没有,大师伯问了问我事情经过,就让我退下了,看模样绝对没有生气之意。”张无忌小声跟他道,“我觉得宋师哥未免太……能忍了。” 凭什么崆峒派的人出手打他武当弟子就是小事,他武当弟子反手打回去就是大事了?最让张无忌不忿的是,宋青书话里话外似乎认为行云一个小小的知客童儿不值得武当与崆峒交恶,知客童儿又怎么了,同他张无忌同他宋青书一样是他武当弟子,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管教了? 可这话要议论出来,总显得他对宋师哥不恭,张无忌只好闷闷不言,逮到自己哥哥,就没这个顾虑了,言语中流露出不满来。 张无惮很满意他是这个态度,道:“这个不用我们替人家操心,你觉得谁做的对,就像谁看齐便是了。” 张无忌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道:“我就觉得哥你做得最对了。” “废话,要不怎么我是你哥呢?”张无惮笑眯眯答道。 第26章 闭关修行 次日张三丰大寿,各门各派弟子络绎不绝上山祝寿,张无忌让宋远桥拉去见客了,张无惮单独坐了一间上房。 不多时天鹰教派来祝寿之人抵达,被张无忌领着进来,为首一人正是神蛇坛主封弓影。 他是张无惮的直属手下,当下行礼道:“属下见过堂主!” 张无惮虽坐在里间,可也听到外面的一二响动了,笑道:“怎么,一来就让人给踩到脸上了?” 这来武当山祝寿的多是正派弟子,看不上天鹰教的大有人在,这一行人一路走来,总有不开眼的说些浑话。 “这是大喜之日,属下想着,哪怕面上吃些小亏,也不能喊打喊杀,坏了贵人雅兴,倒叫人说咱们天鹰教不懂规矩。”封弓影不慌不忙回答道,“宁肯背后找回场子来呢,属下已命人下山,到他们回青海派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 张无惮一笑,挥手道:“做的好,下去吧。”原本神蛇坛隶属天市堂李天垣所辖,是张无惮深觉封弓影此人对自己脾性,才将他归为自己直属的。 张无忌见十余人眨眼间退得干干净净,问道:“哥,我陪着二师伯在山下迎客,却有恒山派定逸师太说同我见过,我告诉她把你认成我了。” 定逸师太作为恒山派白云庵主,最是嫉恶如仇,她刚知道原来那顿斋饭是天鹰教少教主请的,估计脸色会很好看。 “我还看到令狐大哥了,他也追着我问你在哪里呢。”张无忌可惜道,“只是他得坐在五岳派的席面上,没法过来找你。” 他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坐在张无惮旁边,笑嘻嘻道:“太师父让我来当陪客呢,务必要让天鹰教贵客满意。” 倒不是武当派不懂待客之道,是宋远桥差人来问时,张无惮再三说喜欢清静,这才单独为他置办一席。 但宋远桥也明白人家这是怕武当派难做才不在大堂露面的,颇承他的情,想着这是半个自家人,礼数上差一些便罢了,送走客人后单独请他吃顿家宴反倒更自在,便特意打发张无忌来陪他玩耍。 张三丰大寿过后,张无惮在武当山小住几日,估摸着跟武当众人的好感度刷得差不多了,这才告辞下山。 张无惮跟等候在武当山下的几名下属嘱咐一声,并未回天鹰教总坛,而是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专心钻研《九阴真经》上记载的武功。 如此过了一年有余,正遇上十年不遇的寒冬大雪,张无惮赤裸上身坐在雪地里,运转内力,漫天雪花飞舞,落到他身侧三尺内,却有半数未化,漂浮在空中如雾气环绕。 运转完三十六圈周天,张无惮睁开眼,看看身上落着的零星水珠,不禁叹了一口气。 《九阴真经》共分四重,第二重大成时,可做到“雪落体而不化”,他卡在此处已有两个月了,迟迟突破不了最后的瓶颈,不能一举跃入第三重。 看来苦修该当告一段落,张无惮琢磨着此地虽有暴雪,可自比不上北疆极寒之地,看来还得北上昆仑,找一处真正的冰雪胜景。 只是这一去恐怕少说大半年,还当回天鹰教报备一下,省得殷天正和殷野王久久得不到他的音讯,再怀疑继承人让人给害了。 张无惮练习秘籍上所书的《螺旋九影》轻功身法已至第二重第二式,当下默念心法,螺旋状真气自命门穴射出,环绕身体自左到右,整个人飞腾而起。 他赶了两日路,一路上顺手了结了几伙欺压乡邻的元兵,这才来到天鹰教总坛。 刚来到总部,张无惮就觉察到不对,山下几轮岗哨竟然都没人把守,再向上去,却见有两名大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张无惮一掐脉,见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给点了穴道,给他解穴后问道:“可是三小姐出事了?” 解穴时他已觉察到这是殷天正所传的独门手法,非殷氏子弟不可学,可点穴之人功力尚浅,非殷天正和殷野王出手,倒似是殷离所为。 对方呆呆看了他几眼,总算回过味来,忙道:“大公子,大事不好,三小姐杀了老爷新纳的小妾,逃下山去了!” 张无惮一听就觉头疼,不及细问,一路奔腾下山,顺着诸人踩踏留下的痕迹追击而去,行出数里,却见十余人正拿着家伙事在四下搜山。 为首的正是殷无福、殷无禄、殷无寿三人,倒是不见殷野王踪影。 殷无福正满面怒色,正督促着众人仔细搜查,却见殷无禄指着斜后方,又惊又喜大叫道:“大少爷!” 殷无福转过头去,却见一少年已经眨眼间来到近前。他急忙散去脸上怒意,率众下跪道:“属下等恭迎大公子归来!” “起来吧。”张无惮上前将他扶起,却见天鹰教总坛有一半的好手尽数聚集于此,不动声色看了殷无福一眼。 殷无福轻轻摇头,表示此事不方便当众详说,出声道:“我等奉教主之命捉拿三小姐,还请大公子移步。” 既然是殷天正的命令,张无惮不好横插一手,微一沉吟,问道:“舅舅呢?” 殷无福极为尴尬道:“堂主他……怕是让教主拘住了……” 也就是说殷天正一面把殷野王拦住了,一面抓紧派人下山来找殷离,以防殷野王先抓到殷离,再发生父女相残的惨剧。 拿准了殷天正的态度,张无惮就明白如何便宜行事了,问道:“三小姐是自己逃走的吗?” “夫人带着三小姐走的。”殷无福不动声色拿眼看他,稍一犹豫,还是道,“大公子,您还是回山吧,教主知道您回来,肯定大悦。” 他是出于好意提醒张无惮别来掺和这趟浑水,张无惮却不能袖手不管。 他跟殷离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甚至教中传言两人将有婚约,他要回来就只袖手看着殷野王杀妻杀女,殷天正该怎么想他?所以哪怕恶了殷野王,也得保下殷离母女。 张无惮笑道:“行,我不让你们难做,咱们各凭本事便是。”说着也不等殷无福应声,足下一点,直直腾空而起。 他这一下运足了内力,实将毕生所学尽数使将出来,体内九阴真气源源不断涌出,听得下面一片惊呼喝彩声。 张无惮极目远眺,却见东南角一片灌木林中有人影穿梭其中,当即扭转身体,向着那边斜插而下。 殷无福仰头看着上方呆然半晌,听殷无禄道:“大公子此番定有奇遇,就这一手,单就轻功而言,足以列入一流高手之列了。” 殷无福默然不语,殷无寿会意,忙道:“大哥,大公子已然去了东南边,咱们纵然此时再赶去,也定然不及他快。倒不如在别处搜索,未必这不是大公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综武侠]无忌他哥_16 对,殷离母女若是在东南角,肯定让张无惮拦住了;她们要不在东南角,他们就能把人捉住,总算也不违背了教主之意,又给大公子让了人情。殷无福应道:“好,我们分三波顺着三条小道找去,务必不要漏了蛛丝马迹。” 张无惮在林间几个长长的起落,从几棵参天大树间隙中插身而下。 殷离正拉着殷夫人着急忙慌地往山下跑,感觉到有人极速靠近,将殷夫人护在身后,咬牙强撑着劈出一掌。 她此时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功力尚浅。张无惮轻轻闪身避过了,出声唤道:“阿离,是我。” 殷离伸出的手一缩,盯着他仔细一看,见果然不假,叫道:“惮哥,你也是来抓我回去的吗?”说着憋不住流下泪来。 她两手上全都是血,脸颊一侧也都是血痕,张无惮没有搭理她,先向旁边的妇人行礼道:“外甥见过舅母。” 殷夫人还作姑娘时,修习千蛛万毒手,也练得一身好武艺,但因对殷野王倾心,不惜散去一身功力,做了个寻常妇人。只可惜色衰而爱弛,殷野王终究辜负了她的一番深情。 殷离双眼像极了殷野王和殷素素,下半张脸却随母亲。殷夫人也是个美貌女子,纵然此时已显老态,雍容气度仍不可小觑。 她先对殷离道:“阿离,不可对你大表哥无礼。”而后对着张无惮盈盈一福身,柔声道,“阿离年幼,闯下这滔天大祸,累张公子费心了。” 殷夫人一见张无惮是孤身而来,到现在也没见到殷无福等人的影子,便已知他有意放她们母女一马。 张无惮一伸手止住了她后半截话,直奔重点道:“先不说别的,阿离你先行下山,去九龙湖坛口找神蛇坛坛主封弓影,他会将你安排好,我处理完这边的事,自会去接你。” 殷离正是六神无主的节口,只要是根稻草就愿意死死抓住,何况张无惮待她一向不薄,一时颇为心动。 她几经犹豫,见殷夫人也对她点头,便眼中含泪道:“惮哥,比起我爹爹、爷爷,我更信你,姓殷的没一个好料,你不姓殷,我却拿你当亲哥哥看。只求你护住我娘,阿离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傻姑娘,我要你当牛做马报答干什么。张无惮肚中腹诽,满面凝重地点头,当下将自己同封弓影联络的暗号说与她听,催促道:“你快走便是,若是舅舅追来,看到你还在,怕更会坏事。” 殷离跪下来,对着殷夫人磕三个响头,又对着他磕了一个,这才择路下山去了。 第27章 布袋和尚 张无惮颇为担心殷离再跟原著似的让金花婆婆给弄走了,领着殷夫人原路返回,看她忐忑不安的模样,笑道:“舅母不用担心,舅舅就阿离这么一支血脉,还怕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吗?” 他其实心中很奇怪,原著中殷离弑母,是二娘生了两个儿子,这才挤兑得她母女在家中无处容身了的,怎么现下竟然还能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殷夫人苦笑道:“大公子久未归家,怕是不知情。自从你舅舅新纳了这位夫人,爱若至宝,一应大小事务都丢到脑后去了。这位新夫人……也非等闲之辈……” 她穿着略厚,衣领都是竖起的,可走路间隐隐能看到脖颈处的血痕。殷野王虽有些寡人之疾,可从来不打女人,何况他要真伸爪子挠,殷夫人早就没命了,可见这是那位新夫人的杰作。这才进门,仗着殷野王宠爱和手上有几分功夫,就敢对正妻下手,可见她也绝非省油之灯。 张无惮冷笑道:“她算哪门子的夫人,只有您才是唯一的夫人呢。” 他生怕殷夫人再跟原著中似的自杀以替女儿赎罪,提点道:“您是大妇,又是唯一为舅舅生儿育女的,这是您的功劳,您站得稳一分,阿离便安全一分。” 殷夫人禁不住流泪道:“你舅舅喜欢泼辣女子,娶进门来的妾室一个比一个横行。我连武功都散尽了,又早不复青春貌美,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他见了我便烦,阿离一向不得他欢心,泰半便是为了我的缘故。” 她同殷野王年少相交,陪伴着一路走过来,殷野王都是五十许的人了,她也将将年过半百,如何能抵得上正当年水灵灵的小姑娘? 这话原不该对着晚辈说,可如今母女俩的性命都在他手上,还要脸面作甚么?殷夫人本就存了示弱之意,抽噎道:“只要阿离好好的,我便什么都不图了。” 张无惮听得有些不耐烦——难道还得我手把手教你怎么宅斗,老子没点亮这个技能啊——稳稳情绪道:“几时让您同小妾们争风吃醋了,”他不得不再着重强调,“您是大妇,是正妻,舅舅娶她百八十个妾室,还能越过您不成?” 不过武林人士好像还真的不讲究这个,看昆仑派掌门何太冲惧内,也是他老婆班淑娴本身是个硬茬。杀人名医平一指也是恨他老婆恨得欲死,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两人且说且走,张无惮远远便看到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追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他舅舅殷野王。 看来殷无福带着殷天正的人避开这个方向了,倒让殷野王捡了个空子。张无惮对惊慌失措的殷夫人安抚一笑,抖抖衣袍,上前行礼:“无惮见过舅舅。” 殷野王看到是他,倒是给了个好脸,勉强笑道:“好孩子,你总算回来了,这一年半载不见人影,我们可惦记坏了。” 他招招手想把张无惮叫到身侧来,见张无惮站着不动,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无惮,舅舅没有儿子,拿你当亲儿子养大,你但凡有所求,舅舅说过一个‘不’字没有?怎么倒站在外人那边,来伤舅舅的心?” 殷野王的冷漠都用在对妻子女儿身上了,但对张无惮,他确实极为宠爱。他想以情动人,说来倒是颇让人动容。 殷夫人紧张地看过来,张无惮笑道:“舅舅一向对我有求必应,这自是不假,那侄儿就再厚着脸皮一遭,跟舅舅再求这一回。” 他拿殷野王的原话噎回来,殷野王自然大怒,冷冷道:“怎么,你是一意袒护那贱种了?” “阿离早已经跑远了,舅舅,非是外甥不敬,我是没把握一定在您手下护住阿离,可难道外公还护不住自己的亲孙女吗?”张无惮说道。 这话更踩了殷野王的痛脚,他是想办法甩掉殷天正派来拦截他的人后,这才能追到这里的。论起势力来,殷天正才是天鹰教的教主,殷野王自然有不少亲信,可还有更多的人更乐意向教主效忠。 殷野王闻言大怒,五指成爪抓将过来,张无惮手中柔力一推,先将殷夫人送出战场,这才迎了上去。 他没有跟殷野王硬碰硬的意思,身形轻盈先躲过他连环几爪,使出家传鹰爪功相抗。 殷野王虽未全力施为,可有意将人扣下,已用了半数功力,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再提起两分内力同他较量。两人都无伤人之意,顷刻间斗到了百招开外。 殷野王越打越喜,待到三百招时,怒意早已消散不见,再斗百招,眼见张无惮渐渐不支,轻喝一声,率先跳出圈子来,大笑道:“好!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儿子!” 张无惮一年半前离开天鹰教,还只是江湖上二三流水准,这才一年时间,竟然已经跻身一流行列。殷野王固知他天赋出众,但也绝不至于进步如此神速,显然是另有奇遇。 他一时心中激荡之下,深埋的念头就脱口而出,直呼“儿子”云云,说完便自悔失言,忙笑道:“上个月你母亲来信,还问起你来,若让她知道你武功小成,该高兴坏了!” 张无惮向殷夫人那边看了一眼,殷野王跟着看过去,神色又淡了下来:“你先回去吧,你我夫妻三十载,我并未怪罪于你。只是那小孽种,却是不能姑息,抓回来还得好好治罪,叫她收收野性。” 纵然是最得宠的妾室,殷野王也没为了这个杀女之心,他就殷离这么一个血脉,眼看着生儿子无望,还指望着借亲上加亲笼络住张无惮,这样看来,殷离让张无惮护住了,倒也是好事儿。 张无惮看他神色松动,有意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舅舅同舅母先行回去,外甥自去将阿离送回来,免得这么一帮人乌泱乌泱下山,再把阿离吓到了。” “连庶母都敢杀,她还会被吓到?养这么个女儿,倒是我成天提心吊胆的。”殷野王也没坚持,权当给张无惮面子了,哼了一声,对殷夫人道,“我们回吧。” 殷夫人忙应了,忍不住偷偷看张无惮,满眼期盼恳求之色,见张无惮对她笑笑,又看殷野王已经径自转身走了,不敢耽搁,急忙追了上去。 殷离一来是人小体弱,二来是还惦念着母亲,并未跑出多远。张无惮没费多少功夫就将她找到了,叹气道:“你今天可是闯出了大祸了。” 殷离眼圈一红,朝地上啐了一口:“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娘动手?外公不肯为我娘俩出头,爹爹更是全然向着她,我不先行下手,将她弄死,难道还放着让她挫磨我娘吗?” 张无惮正色道:“外公有外公的难处,平日里难道他还不够疼你吗,只是这等事他如何能插手?这次你能逃出生天,多赖外公跟舅舅硬顶上,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这样说外公了,岂不让人寒心?” 殷天正也是苦逼,哪有当老公公的插手去管儿子房内妻妾争宠之事的?要说婆婆来管才天经地义,可他老婆又早没了,就算为了儿子的老婆孩子现娶一个吧,年纪轻根基浅的又根本压不住这几个儿媳们。 殷离垂头细想,倒也被说服了,往山顶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自此同娘亲再难相见,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滚下来了:“惮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跪下,我绝不站着!” “没有救命这么夸张,舅舅本就无心杀你,只是要抓你回去罢了。”张无惮说完,一想就按照他们父女俩间的仇恨值,让殷野王囚禁上十年八年的,倒也确实比杀了殷离还难受。 他想了一想,出声道:“舅舅此时还没消气,他就算消气了,估计你也不想回去了。不如我先送你去我娘那边,你们两个脾气相投,倒是说得来。” 张翠山和殷素素送俞岱岩回武当山后,并未在山上久住,选择隐居于山下小村庄。张翠山每日上山,送殷离过去,倒也没什么不方便之处。 殷离踌躇道:“不会给姑父、姑姑添麻烦吧?” 她不太想去,自小便未同殷素素见过一面,何况姑父还是名门正派,她去了怕让殷素素难做。殷离此时最担心的是母亲,最依赖的就是张无惮了,忍不住小声道:“惮哥,我跟着你好不好?” “我居无定所,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天会在哪里,怎么带着你?”张无惮皱眉道:“何况咱们年纪相近,难免坏了你的名声。” 他拿殷离当半个妹妹看,相信殷离也拿他当哥哥,但谁知道相处着再感情发生转变了,那可就不好了。 殷离现在是戾气太重,对亲人对陌生人都充满了仇恨之情,她需要的是一个温柔而坚强的女性长辈角色来潜移默化,这个张无惮是做不到的,殷素素说不定可以,可惜殷离不乐意去。 殷离道:“惮哥,我不叫你为难,我爹爹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要不是你出面,我们娘俩都难活命。你不拘把我扔到哪里,给我十年光景,我学好了祖传的‘千蛛万毒手’,绝不会再拖累你!” 张无惮听了“千蛛万毒手”就不觉头疼,想着更不能放她独自一人了,出声道:“我们先去九龙湖一趟,正好我同封坛主有事相商。” ———————————————————————————————————————— 张无惮终究带着殷离去了九龙湖去找了封弓影,神蛇坛坛主封弓影是他真正的亲信,何况也得把殷离放在天鹰教势力范围内,免得她再被如金花婆婆等心怀鬼胎之人利用。 此处养着他昔年从剑冢弄来的异种鸡冠蛇,封弓影命人圈出了一大片适宜蛇类居住的地界来自然放养,还投入了数不胜数的毒物进去。经过一年的精心饲养,已经繁殖了许多。 张无惮命人杀了二十条蛇封坛泡酒,在此地又小住数日,每日生吞两枚蛇胆,借此激发内力。 某日他刚调息完,睁开眼却见殷离站在门口正向内张望,张无惮早知道她这两日偶尔会偷看自己练功,也不在意。他练功时气劲外泄,殷离若心存歹意,还没接近他周身三尺便要吐血重伤。 他从榻上下来,问道:“阿离,怎么了?” “人工饲养的毒物,自然比不上天生天养的,惮哥,是只有这种毒蛇的蛇胆才有练功之效吗?”殷离歪着脑袋问道。 张无惮想了想:“我倒没吃过别类蛇胆,也不知对人体有无妨害?”生吃蛇胆这么玄幻的情节,若非金老爷子明写了,他是不敢尝试的。 他说完后,见殷离眼中精光直冒,笑道:“你这是又想干什么了?” 殷离极亲热地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惮哥,你不让我练千蛛万毒手,我便听你的,可我也得做点什么。我的外祖乃是闽南毒王,我娘是他唯一独女,在毒之道上颇有研究,你看我学炼毒制毒怎么样?” 张无惮倒是看中了胡青牛和王难姑这对医毒不分家的夫妻,可惜时机还不到,他们的生命安全没遭受到威胁,想将他们收归麾下难如登天,上赶着不是买卖,便暂且将此事搁置下了。 他问道:“你自己有兴趣吗?” “这是我家传的行当,我当然有兴趣,我娘小时候也教过我一些。但要是你觉得没用,我就不学了,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殷离小心道,“只是我学武的天赋也有限,你手下又不缺能打的高手,不如学点偏门的。” 她现在浑身都沉浸在“惮哥我要给你当牛做马”的BUFF中,恨不能下一秒就替张无惮去死。张无惮知道她这不是感激自己救了她的命,而是保下了殷夫人。 殷离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她身上也带着一股狠劲儿,张无惮倒是挺惊讶竟然意外收获了她的忠心,可又有些无奈:“阿离,你想干什么,都随你去,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我不是什么好人,可还不至于拿着亲表妹作践。” 殷离权当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一听他同意了,便哼着小曲站起身来,蹦蹦跳跳跑走了,不忘探头笑嘻嘻撂下一句:“惮哥你等着吧!” 张无惮颇有些不放心,叫封弓影进来,嘱咐道:“三小姐性子泼辣,胆子又大,寻常之事自可顺着她,但若太出格之事,纵然联系不上我,也得先着人去找外祖,切不可让她任性妄为。”他留殷离在天鹰教势力范围,就是图的让殷天正给孙女把关的。 封弓影笑道:“您放心,只要堂主允许属下必要时拿您来压压三小姐的野性,一切都不成问题。”他也看出来,对殷离提张无惮,不怕她不乖乖听话。 张无惮也笑了,想了想道:“胡青牛居住在蝴蝶谷,他妻子王难姑有‘毒仙’的美称,若是三小姐想去找她学毒,自然是好,可务必要事先告知我。” 封弓影一直奉他之命,派人监视着蝴蝶谷,一有异动便现身相救,知他对胡青牛夫妇势在必得,当下恭声道:“是,属下明白了。” 张无惮对封弓影行事一向放心,又同殷离叮嘱几句,当天便离开了九龙湖,直奔极北天山而去。 ———————————————————————————————————————— 天山以南,有一处终年不断流的瀑布,张无惮端坐在瀑布之下,感受着万钧水流的冲击,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不觉更提起一层内力相抗。 此时却有细微的响动自南向北而来,只距离尚远,他未加理会,运转完三十六周天,调息片刻,听得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是两人一前一后在追逐,有人哇哇大叫道:“兀那小子,给我站住!你惊走了我的宝贝,我岂会放过你?” 他虽落在后面,但步履轻盈,狂奔起来毫不费力。倒是跑在前头的那位,呼吸沉重、脚步踉跄,显是已经支撑不住了。 只听前人呼呼喘着气回道:“前辈……想抓我便抓,本是毫不费力之事,何必、何必苦苦相逼?一路从长白山追我到这里,岂不是以……大欺小?”他一说话,呼吸不畅,脚下便是一个趔趄。 追的那位倒是很配合地放慢了脚步,喊道:“你既然知道跑不过我,还不停住脚步,让我把你抓了去?” 被追的那位回道:“前辈……恼我坏了大事儿,追我是为了一泄心头恶气,我若不跑……岂能让前辈出气?前辈出了气,我纵然被抓……想来日子也好过些?” 后面那位听得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倒是有趣,只可惜……可惜!” 两人一逃一追,转眼间已经来到瀑布近旁,落后那位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咋舌道:“都传闻天山有一永不断流的瀑布,想不到连今年十年不遇大寒之际,竟然还能有这等声势,走这一遭,纵然没寻到宝贝,也不虚此行了。” 他早看出前面逃跑的小子已经无力支撑了,是以游刃有余,还有心情欣赏沿途风景。 但这一细看倒看出不对了,那人“咦”了一声,脚下加劲儿,几个起落将闷头狂奔的小子给兜头拿布袋套住了。 他将布袋口扎好,这才折返回来,笑道:“冰霜惨烈,砭人肌骨,我是有所图谋方来此一游,想不到还有人有这闲情雅致,缩在瀑布底下练功的?” 张无惮本想待他跑出去一段后从背后偷袭,但既然人都发现了,那再躲藏便也无用,当下朝天一掌,排开水流,闪身而出。 他落到河对面去,隔着滔滔冰水,看看此人连并他肩头担着的大布袋,道:“想不到说不得大师也有闲情逸致,来此苦寒地界同小辈们玩闹?” [综武侠]无忌他哥_17 原来这人便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说不得和尚,张无惮又对着布袋道:“小子,你就别再垂死挣扎了,大师这件布袋,非丝非革,乃天地间的一件异物,寻常刀剑难伤,更别提你那柄寻常长剑了。” 他这说的不是废话,而是提醒布袋中人,我不认识你,你可千万也别认识我。 不知对方是格外上道,还是压根没听出来他的声音,只是叫嚷道:“这位义士,我乃华山派弟子劳德诺,误扰了这位法力高深的大前辈,让人追着跑了两天两夜,却还是被抓了去,只求你出手相助!” 布袋里的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他自是认出了张无惮的声音,可又担心张无惮认不出他来,假借劳德诺之名提点。令狐冲身着华山派道袍,倒不怕把门派给照实说出来。 他话语中假意装作向陌生人求救,但其实着重点明说不得武功高超,非他们所能敌,只盼张无惮尽早抽身离开,不要被牵连进来。 说不得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耐心,听得他俩你来我往对话,盯着张无惮暗自思量。此地乃极北极寒之地,竟然有人以冰水瀑布灌身,若非亲眼所见,实是不敢想象。 他出声喝破瀑布下有人时,本以为是在此隐居的绝世高人,想不到竟然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后生,看模样最多也就十四五岁。 说不得被他的出场方式所慑,张无惮则心知肚明自己有多少斤两,他此时离突破第二重尚有一线之遥,若是晋入第三重,同说不得才能有一战之力。 但他对此地甚是熟稔,占据地势之利,何况武力高底从来都不能决定输赢,倒也不惧。 张无惮淡淡道:“此地乃本座清修之所,倒叫两位扰了清静——这小子既然坏了大师好事儿,不妨请大师将他让给我。” 他年纪看来不大,口气却着实不小,说不得笑道:“哦,若是我不让呢?”没道理还没动手,就让个小辈给吓住,说出去明教五散人还如何见人?当下暗暗屏气凝神,只待有一场大战。 “长白山火蟾每年寒冬时节方才会出现,大师若在此负伤,耽搁了时日,岂不害得韦蝠王还要受一年三阴脉络受损之苦?”张无惮回道。 他先前听他们追逐时提到“长白山”“宝贝”“受惊”等语,猜测怕是说不得去长白山寻找能治疗韦一笑寒毒的火蟾,本拟抓到手了,却让令狐冲不小心给搅了局,这才惹得说不得大怒,一路追下来,逃到此处。 说不得这一惊非同小可,神色微变。他本想耍赖不认,但旋即想到,此人如此耐寒,极有可能真是在此地长时间清修之人,说不定有些邪门法门,忙道:“怎么,小兄弟若能有捕捉火蟾之法,莫说这个华山弟子是你的了,日后我说不得见了阁下,自当礼敬三分!” 张无惮淡淡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本座常年久居此地,算来已有三十六载未同人相见,同大师怕也不会有再见之日。” 说不得听他言语,竟似是名数十岁的老者,自是不信,但看他负手而立,丝毫不惧自己骤然出招的模样,一时倒有些拿不准了。 张无惮说完后,见说不得神色有异,抚掌大笑道:“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 张无惮说的是五代后梁僧人契此死前所说的口偈。契此其人,虽疯疯癫癫,但与人谈祸福吉凶,却极为灵验,民间多传其为大肚弥勒佛的人间化身。 说不得算是半个佛教人士,闻听此言,不觉暗暗心惊。他为了替韦一笑寻来火蟾治疗寒毒,多次出入长白山,但来天山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想想先前也未听闻天山有这么一位隐居的奇人。 他下意识是不打算相信的,但看对方出场方式颇为慑人,再加上一语喝破两件隐秘之事,由不得他不信,犹豫一番,还是道:“敢问阁下今年高寿?” “修道之人,不以年岁计。”张无惮瞥他一眼,“我乃逍遥派末传弟子,不敬天地,不食五谷,在此间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罢。” 他恨不能给说不得安利一番修真的几大境界,啥啥筑基、元婴、分神、度劫等等,可惜估摸着说的太离谱,说不得反倒不信了。 说不得见多识广,早年间学艺时曾隐隐听闻北宋年间,有一神秘门派,名曰“逍遥”,似乎确实有天山一脉分支。 只是此人若当真三十多年没有同旁人相见,自然不会知道韦一笑身中寒毒之事,更不会知道他前往长白山为其寻药一事。 说不得不由将布袋放下,问道:“阁下自陈能同契此一般为人断吉凶,不知可否替和尚算一卦?” 张无惮冷笑道:“我都见到你了,自然能算,你想算什么?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本座一年只卜三卦,算是都便宜你了。”他肚子里墨水不多,可别漏了馅。 说不得在心中暗暗思量,他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见到本人,才能卜算,那倒不好问明教杨教主之事了。 可若是算未来之事,对方胡说一通,自个儿也不好断明真假。说不得思忖半晌,缓缓道:“算算和尚师承何人,如何?” 不好意思,这个俺姥爷给俺科普过。张无惮道:“蒋镇。”他记不得这人究竟是何来历了,倒是记得个名字。 说不得不觉紧了紧捏着袋子的手,想他便只有昔日杨教主在时,在光明顶大醉时吐露过此事,不知此人从何得知,莫非还真是方外人士,掐算而出? 但他仍是心中存疑,心道别是哪个想当教主的法王派来拉拢他们五散人的,若是如此,对方对他的情况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不得心头一动,抖了抖大布袋:“这小子自称华山派劳什么玩意,还请阁下算算,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乃华山弟子不假,却非二弟子劳德诺,而是掌教大弟子令狐冲。”张无惮高人状半眯双眼,“他武功自不值一提,只是右手手腕上有两颗黑痣,算来还是本座的有缘人。” 黑痣云云,还是那日武当山下,两人同席共饮,令狐冲喝醉了撸袖子耍酒疯时让他看到的。他这也顺便解释了为啥一个隐居的高人要向说不得讨要个小小的华山弟子。 说不得半信半疑,先隔着布袋点了令狐冲穴道,解开麻绳,取过令狐冲佩剑来,抽出一看,果然在近剑柄处的锋刃之上,刻着“华山令狐冲”五个小字。 他再捉过令狐冲右手,还真的见到两颗黑痣。说不得先前同令狐冲交手,知道他所使的尽数是纯正的华山派剑法,纵然是哪个法王设计,也绝不会找来华山首徒唱这曲双簧。 他心中数个念头闪过,笑道:“好,前辈果真是高人,说不得和尚便成人之美,又有何妨?”当即将令狐冲抛过去。 说不得这一手运足了内力,张无惮看来势汹汹,在心中暗骂一句。单拼内力,他自然多有不及,幸而九阴中著有飞絮劲的施力手法,可将对手强劲力道化为无形,当下面上风轻云淡,手上全力施为,才将令狐冲稳稳接住了。 他再拿手在令狐冲身上一抹,用解穴秘法破开他穴道。 令狐冲当即手足能动,一揖到底,毕恭毕敬道:“晚辈谢过前辈救命大恩!” 说不得见自己的独门点穴手法也让他给轻轻化解了,当下心中再无疑虑,也跟着行礼:“晚辈无状,多有得罪。这第三卦,只求前辈算出火蟾出现之地,为我至交好友解除寒毒!” 若是为了自己,说不得定然不会这般求人,只他同韦一笑乃是出生入死、性命相修的好兄弟,说不得为他低头,也不觉得丢人。 张无惮皱眉道:“火蟾此等天生天养之物,本就不该让人捉了去,这一卦可是有损天和,有碍本座修行。” 说不得再三央求,张无惮为难半天,还是应了,说了一句“罢了,便还了你送我这有缘小弟子的因果”,这才掐指推算起来。 令狐冲一脸绝非作伪的敬佩,陪站在一旁。他今日算是大开眼界,这才是神棍,这才是能吹。 他正在心中替张·真人·无惮大吹法螺,便见张无惮似不经意般看了他一眼:编不下去了,跑。 编下去自是不难,胡说个时间地点便是了,但他日后还要同这帮人打交道的,说不得这般自降身份、诚心相求,若是他随口乱说,哄了他去,待再相见,肯定结仇了。 令狐冲虽不明就里,但也十分配合地眨眨眼:往哪跑? 张无惮一抖长袍,不着痕迹指了指寒潭下面。 令狐冲咽咽口水,面色白了三分,禁不住再眨眨眼:不如留我下来,让他把我弄死吧。 他便只站在这里,也感觉到刺骨透凉的寒气一阵阵翻滚上来,若是当真跳下去,非要生生冻死在下面不可。 张无惮不去理他,暗暗咬破自见到他们起便暗藏在牙根下的血袋,一口血喷了出来,对着讶然的说不得道:“不好,我功力浅薄,卜卦不出,遭天机反噬,当得受万寒蚀骨之苦!”当即一揽令狐冲,一个猛子投入水中。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说不得盯着寒潭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意识到自己极可能被人给耍了,却仍是不信,去查看张无惮呕出来的血,却闻味道格外腥甜,似是蛇血,这才真的相信了。 说不得怒啸一声,绕着寒潭转了好几遭,却迟迟不见人出来。他疑心这下面另有水道,踏入半只脚想追下去,顿时给冻得连打哆嗦,急忙打消了也跟着跳下去的念头,运起内力,连蹦带跳了好半天,才算缓过劲儿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冻得面色青白,盯着下面自语道:“真是冻死个人,也不知那个华山派的小鬼还有命活吗?” 他初来自然是大怒,但此时缓过劲儿来,却觉得诡奇,想自己竟然受了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的坑骗,甚至事后想来,纵然他同那华山弟子是老相识,却又不知他究竟从何得知自己师承何人。 这计实在巧妙,说不得越想越是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不再停留,拣起布袋来离开了。 令狐冲初入寒潭,只觉冻得恨不得立刻死去,却觉有一股柔和内力贴着后背传输过来,助他逼开寒气。 此时容不得分心,令狐冲顾不上感激,急忙一起运功逼寒,却仍是冻得浑身发僵、头脑昏沉。 幸而再往下潜,有一股温温的水流从地底涌来,不多时四周便变成温水了,令狐冲却还一时恢复不了神智,只迷糊间觉得给人拉着自个儿先向下,再慢慢向上,周围水温已渐渐达到烫人的程度。 张无惮拽着他游过一段不短的水下暗道,等到终于破水而出,看旁边的令狐冲早已呛了好几口水。 从大寒到大热,寻常人可是受不得,幸而他们都身负武功,倒也无太大妨碍。 令狐冲神智逐渐恢复,吐了好几口水,看四下是个幽暗的洞穴,却又有扑面的热浪一阵阵袭来,奇道:“怎么寒潭底下,还有这么个地界?” “若非下面有一汪泉眼,天山上也不会有这么个常年不断流的瀑布了。”张无惮也是偶然才发现了这个洞穴,他还尝试摸索着向里走,只是里面太过酷热,他觉得自己都要给烤熟了,只好暂时退出来。 还得等到他《九阴真经》第三重大成后,方能来此一探究竟。张无惮没记得原著中有提及这么一方洞天福地,说不得一路走进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泉眼罢了。 在洞口待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两人都给烤得衣服都干了,张无惮先留令狐冲在洞中,独自潜上寒潭,听水面上没有响动了,探出头来探查一番,见说不得确已离开,这才折返将令狐冲给弄了出来。 一冷一热又一热一冷,令狐冲受罪受得够呛,跟着张无惮回了他在附近的居所,哆嗦着再次给他行礼作揖,郑重道:“多谢小兄弟救命大恩……我天,好冷……” 张无惮生了火,两个人裹在一卷被子里围着火堆坐,他看令狐冲渐渐不抖了,这才笑道:“令狐兄怎么同那大和尚碰上面了?” 令狐冲嘟哝道:“一般都是我去找人麻烦,这次还真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第28章 歹人封山 令狐冲感念他救命之德,当下将自己去长白山为宁仲则采灵芝祝寿,谁料到不小心走进了说不得布置的陷阱,惊走了正要吃饵的火蟾,便被说不得一路追到这里来了等事尽数说与他听。 他说完后,倒是好奇地看向张无惮,问道:“小兄弟,我对明教人士知之甚少,想必你是极熟稔的,这说不得和尚,人似乎倒是不坏?” 令狐冲也是听了张无惮和说不得的对答后,才意识到自己真是不小心坏了说不得大事儿,说不得却也只是追着他跑来跑去以泄心头怒火,并未一掌将他击毙,已是很宽容和善了。 “明教五散人性情各异,‘布袋和尚’说不得和‘冷面先生’冷谦都不爱杀人,也得亏你运气好,没碰到周颠、彭和尚他们。”张无惮答道。 若换了一般人,多半要苦笑“我这还算运气好?”,然令狐冲却哈哈大笑,说道:“这倒是,我若是当真让人一巴掌拍死在长白山,可看不了小兄弟这卜卦之能了!这一遭走的可真是回本了!”说着牵动肺腑,忍不住重重咳嗽两声。 “你跑了两日,还是快快歇下吧。”张无惮从被子里钻出来,“说不得现在还没露面,怕是没找到我这处栖身之所,径自下山去了。” 令狐冲应了,在草榻上躺下时还特意贴墙而睡,给他留了一半的空地。石洞中四下漏风,他冻得仍是瑟瑟,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输送一股柔和内力过来,心头一动,大是感怀,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人情都给了大头,何妨再给小头呢?张无惮跟老妈子似的看令狐冲睡熟了,这才将手从他后背上移开。 迟迟冲关而不破,他多少有些烦躁,纵然心中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还是沉不下心来,便也不睡,只是一味枯坐,苦思化解之法。 令狐冲痛痛快快睡了个大长觉,睁开眼睛翻身却看到张无惮端坐在洞口,神色郁郁,忙一掀被子坐了起来:“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不答反问道:“令狐兄去长白山是为宁女侠采摘灵芝祝寿,可有所斩获?” 他既不想说,令狐冲也不强求,耸耸肩道:“倒霉得很,只找到了些赤芝、黄芝之类,个头小小,实在拿不出手,倒是亲眼看到那和尚要捕的火蟾了,我原是听都没听过的,也算大开眼界。” 江湖儿女,向来不讲究这些小节,要说令狐冲会为了宁中则过一次生日就专门跑到深山老林来找灵芝,画风有些不对。 张无惮稍一想便明白过来,笑道:“可是宁女侠四十整寿?” 令狐冲点点头:“我原想给师娘个惊喜,想不到白折腾一场,让人撵得像落汤的兔子似的,还得空手而归——不过回去说给师娘听,逗她一笑,便也值了。” 他此时想起来昨日张无惮戏耍布袋和尚的场景还止不住发笑,同张无惮再说起来,两个人痛快地又笑了一场。 令狐冲恢复元气后便准备告辞离开,张无惮看看这方自己猫了许久的冰天雪地,倒是越看越烦,便问道:“不若我同令狐兄一并前往长白山,看能否有所斩获?” 令狐冲一怔,旋即大喜,距离宁中则过寿还有月余,算来倒是时日充足,旅途枯燥,有人陪伴同行,他自是一万个乐意。 但话到嘴边,他又犹豫道:“可别再耽搁了你的习武进程。” “实不相瞒,我卡在这里已有一段时日了,想来死坐苦禅已无进益,倒不如私下走走,看能否得天眷顾,有些奇遇。”张无惮盯着他多看了一眼,笑道,“令狐兄是除了说不得之外,唯一知晓这火蟾长什么模样的,咱们若能顺便捉了它去,倒是两全其美了。” 令狐冲这才明白过来他打得什么主意,当即道:“是啦!” 明教自前任教主阳顶天失踪后,便群龙无首,四大法王都有意教主之位,争得不可开交,若是张无惮拿到了火蟾,韦一笑便得低头了。 只是他为五岳弟子,难免有助纣为虐之嫌,令狐冲稍一犹豫,想到韦一笑生吸人血皆因身有寒毒,若能借此除根,倒也使各派弟子不必闻其名而色变了。 他受张无惮救助大恩,并未再多犹豫,便应道:“我同小兄弟同去!”说完后不觉顿了顿,又道,“既是要把臂同游,一味兄来弟去的也无趣,我虚长几岁,你若不嫌弃,我便叫你一声‘惮弟’如何?” 这称呼让张无惮神色有些微妙,但要怪也得怪爹娘给起的名字不好,能跟未来的九剑传人打好关系,他自然乐意,当下便回礼道:“冲哥!” 两人互相酸了一阵,相视而笑,不再耽搁,张无惮把铺盖简单一卷,便向着天山脚下而去。 再路过那声势浩大的瀑布寒潭,令狐冲忍不住驻足道:“此地倒是一方奇景,可惜你我内力修为不到,不能入内一探究竟。” “说起这个来,”张无惮问道,“冲哥你乃华山气宗弟子,如何……” [综武侠]无忌他哥_18 后半截话他没说,令狐冲也明白人家想问的是“内力差劲儿到连山风都抵御不了”,笑道:“我们门派的《紫霞神功》自是上上乘内功,只是我修为尚浅,这才无缘习得。我师父说以我的武学进境,少说还得有十年光景,才能考虑传授此功给我。” 他对岳不群有十成十的信任崇敬之情,《紫霞神功》虽是华山派镇派之宝,他也无丝毫窥探之意,只随意一语带过,倒是奇道:“惮弟,你刚才说什么‘华山气宗’云云?” 华山派剑气相争,本门派内讧残杀的惨剧已有二十余年,气宗占得华山主位后,对此讳莫如深,即便令狐冲是掌教大弟子,也从未听过此事。 令狐冲说完,便看到张无惮笑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不答,径自向前走去。 不带这样的,故意漏出只言片语勾得人心痒痒了,让你说你又不说。令狐冲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笑道:“惮弟,我们相识时日虽短,可我救了你一命,你又反过头来救了我一命,咱们绝对是肝胆相照、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 “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只言片语,事涉华山派内务,你不如去问问岳掌门,只是得等过了宁女侠大寿才是,别坏了他们过寿的心情。”张无惮回答道。 他直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儿,令狐冲脚步便缓了下来,半天后才道:“我华山派主堂,名为‘正气堂’,我少时倒是听闻洒扫老仆说,以前的牌匾上不是这几个字……” 他年少刚上华山时,顽皮跳脱,无奈派中就只他这一名正式弟子,其余记名弟子要么年纪大了,要么碍于身份不敢同他深交,令狐冲无聊时就随便拉些仆从说话。 那老仆如今早就不在了,令狐冲说来还有些怅惋:“她目不识丁,只说牌匾换了,却说不上来换之前写的什么,倒是数的清楚是四个字——惮弟,别的不方便透露就算了,能否告知是哪四个字?” 此时不想起来则还罢了,乍闻其中原来还涉及到诸多秘密,令狐冲如何按捺得住,当即就想一探究竟。 张无惮叹了口气,轻声道:“剑气冲霄。” 令狐冲听罢,半晌无语,行出老大一段距离后,方道:“我们是气宗,那对应的便是剑宗了?”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事儿,“你先前在武当时所说遇到过我华山派宿老,是否便是剑宗宿老?” 张无惮没有回答的意思,笑道:“再往前走,便过了山间陡峭之地,可以提速飞奔了。” 令狐冲实在是抓耳挠腮地好奇,华山派的门面从“剑气冲霄”变成了“正气堂”,个中曲折,细想实在让人暗暗心惊。 他也不负张无惮所望,脑补出了诸多千回百折的大戏,眼珠一转,提议道:“惮弟,咱们来一轮比赛如何,从这到山下松州镇,若是我先到了,你便告诉我?若是你先到,令狐冲答应你一件事,什么时候有需要,只管找我。” 论轻功,令狐冲自认多有不如,谁让旅途无聊,来场比赛调节调节也好。若是他侥幸赢了,自然万事皆好,若是他输了,也无妨,正好算借此将救命恩情还上。 张无惮看他一眼,笑道:“你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救你一次,才算是还债,咱们早就两清了,不需你再另外还了。” 他一眼就看穿自己谋算,令狐冲倒是颇为高兴两人这般心有灵犀,眨眼道:“既然你觉得不需要我欠你了,只消跑得慢一点,让我先到了岂不正好?” 他本以为自己拿话圈了对方一次,正在暗自得意,却不料他这话刚开了个头,张无惮跳起身来,脚下生风,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令狐冲在原地呆了一呆,想不到上一秒还一本正经跟他表示“我可不想赢你啊”的人下一秒竟然就耍无赖抢跑了,原来不是自己耍人而是让人给耍了,嘴角一抽,急忙也撒丫子追过去:“兀那小贼,给我站住!” ———————————————————————————————————————— 令狐冲蔫了吧唧蹲在火堆旁,正在慢吞吞啃着干粮。他一脸的心灰意冷,却眼珠乱转,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张无惮一走近,就笑道:“咱们从天山一路来到长白山,你输了我都不下十次了,欠我的人情一双手都数不完,我可不跟你再比了。” 令狐冲一笑,想说什么,突然吸吸鼻子,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叹道:“好香!好香!” 张无惮哼了一声,将腰间系着的酒葫芦扔给他:“喏,我去城镇上买的好酒。” 令狐冲接过酒葫芦来,露出感动之色:“原来你扔我在这里,特意用掉一次人情,不让我跟着去,是去买酒给我喝的?” 不是,我是跟此地的天鹰教教众嘱咐事情去的。张无惮没出声,在他旁边坐下,这才搓搓手心,道:“明天就能抵达长白山了。” 令狐冲开了瓶盖,灌了长长的一口,才道:“火蟾一年中只有在腊月里才会出没,现在还没出腊月,会不会那大和尚也在长白山?”一边说一边将葫芦往张无惮那边推了推。 张无惮摆手示意自己不用,笑道:“放心,这时节,说不得可顾不上在山沟沟里猫着了。” 令狐冲想问什么,估摸着肯定是他让天鹰教给五散人添些麻烦,那依自己的身份,自然就不好多说了,只道:“那便好了。” 第二日他们起了一个大早,踏入长白山境内,令狐冲道:“天山有常年不断流的瀑布,长白山也有个瀑布十分闻名,只是此时已经断流了。我便是在那处撞破了说不得的好事。” “火蟾名字中有个‘火’字,又可治疗寒毒,为何偏偏要生活在雪山傍水之地?”张无惮问道。 令狐冲沉吟半晌:“那日我看的火蟾,只有半个成人手掌大小,通体火红,肚皮处红得更是发亮。只可惜我还没仔细看清楚它的模样,就见它蹿到雪地底下去了。” 张无惮笑道:“怕是它体内灼热,才需要依靠雪水降温,也喜爱在阴寒之处藏身。” 两人且说且行,转过一个山坳,却看到小道上鲜血遍地,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尸体,让不知道什么野兽给咬得七零八落了,一只猞猁正在趴伏吃食,也让他们给惊走了。 令狐冲上前一看,依稀还能分辨得他们身着普通棉衣,见路边还扔着几个竹篓,里面的东西也大多让人给搜罗走了,剩下些不值钱的小个山参、灵芝等物。 他勃然大怒,当下将佩剑拔了出来:“是谁这等歹毒,竟连这些普通的采参客都不放过?” 张无惮蹲下身来细细检查,看这些人皆是被利器捅入心窝丧命的,便道:“看来倒像是武林人士所为,尸体虽未腐烂,只是在这等天气下,倒不好说是几时遇害的。” 令狐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明教五散人说不得,但旋即摇头道:“不对,那人是空着手不带兵刃的,何况他连我这个五岳弟子都没杀,合该不会对这些人动手。” 从伤口形状来分,起码有四把不同的兵刃,张无惮道:“从他们倒地和伤口的方向看,这些采参客是从山上下来,正遇上了上山的一帮匪人。” 武林人士厮杀乃是常事,但等闲不会对平民百姓出手,便是大多邪教,也不屑于欺负百姓。令狐冲皱眉道:“我前几日来,可是没发现还有人迹。” 两人当下便不再交谈,免得被人听了去,只闷头赶路,行了半日,翻过三个山头,张无惮停住脚步,向旁边看了一眼:有人。 令狐冲还没听到什么,但素来知道他内力深厚,便也收住脚。这时节还飘着大雪,脚印很快便被覆盖了,否则也不用这么抓瞎。 张无惮侧耳细听,比了一个“六”的手势,表示有六个人在,再前行一小段,总算能看到雪地上依稀脚印了。 他指指前方,仍然比“六”,再一指地上,把十个指头都摊开,先手心朝上,再翻成手背朝上。 令狐冲会意,前方只有六个人不假,但从脚印推断,这一行人有十人以上。 两人暗自凝神戒备,越行越见脚印清晰起来,令狐冲本来数着有十六人,但很快目露惊骇之色,指着一道浅的几乎不可辨认的脚印跟张无惮歪歪头。 这脚印刚刚才出现,先前的都被雪盖得一丝不漏了,显是轻功最为出色的一个,八成是这群人的头领。 原以为不过是山间恶匪,但有这等功力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他们杀采参客,怕多是为了灭口,并非贪图货物。 张无惮眉头一皱,在令狐冲手心里写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不赞成再深入了,这趟浑水不好淌。令狐冲默然半晌,再看看地下的脚印,深知便是自己师父岳不群来此,怕也难有此等轻功,便点点头。 前面便是这伙人围出的一片区域,还特意留了六个人把守,以防有人打扰。两人轻手轻脚退开一段距离,令狐冲才轻声道:“他们也是为了火蟾而来?”被圈出的区域距离瀑布很近了。 张无惮摇头道:“火蟾易受惊而逃,需得小心引诱,若是为了火蟾,只那头领一人来便足够了,何必还带十多个手下来添乱?” 他倒是有个猜测:“这伙人杀采参客灭口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掏空他们的背篓呢?” 令狐冲心头一动,接话道:“你怀疑他们本就是为了采参采宝来的?”但要说采些灵芝、山参的便需要动用这么个江湖一等一的好手,那也难以取信于人,令狐冲来这里采灵芝,是向师娘祝寿,聊表心意才亲自而来的。 “灵芝难得,好品质的灵芝就更难得了,便不是灵芝,是些其他奇珍,在市面上也是千金难寻的。若是他们大量需要,便只得自己来采摘。”张无惮道。 令狐冲颇觉有理,应道:“对,而且他们拿了此物还有大用,便派个重量级人物跟着前来。” 他想起那第十七行脚印,便觉心头惴惴,忍不住道:“此人武功如此高强,却又嗜杀成性,怕是邪教宿老。” 张无惮横竖不记得原著中除了火蟾外,还有什么跟长白山有关的场景,主要也是这世界啥明教、日月神教、西方魔教的,坏人太多,他想了一路也想不出这口锅应该扣到谁头上。 他还在琢磨着,听令狐冲道:“我听闻日月魔教教主东方不败身如鬼魅,人人闻之色变。” 正如崆峒等派见到坏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明教一般,令狐冲觉得最有嫌疑的便是日月教了。 张无惮笑道:“那人单论轻功水准,乃是江湖上一流水准,连我舅舅都稍显逊色,但怕是同我外公都不可同日而语,更遑论跟东方教主相提并论了。”傻小子,别想了,东方不败若在这儿,咱俩刚才就让人给毙掉了。 令狐冲听连他都自陈白眉鹰王抵不上东方不败,可见东方不败武功之高,不论正邪两派,俱是公认的世间第一。 只是想到惨死的几名采参客,他又不禁叹道:“便只能这么灰溜溜走了吗?” 张无惮眼珠一转,笑道:“怎么,咱们合力把说不得引来,看他们谁能打得过谁?” 话刚说完,他神色微变,向着瀑布方向看了几眼:“坏了,这群人如果真的需要大量奇珍,怕还得封山封上几天,眼看便出了腊月里,今年怕是别想捉到火蟾了。” “惮弟,你为了我恶了明教五散人,这人情怎么也不能欠了你,今年不成,明年我们再来便是。”令狐冲正色道,“令狐冲自知武功低微,自当勤奋练武,明年再见时,我绝不拖累于你。” 张无惮笑道:“他们至多也不过二十人,封山能封多大的范围,何况若非倒霉正碰上那个首领,咱们且绕过这座山头,再往上行便是。” 他们两个一般心思,这还没碰上面就让人给吓走了,实在憋屈。令狐冲闻言,眼睛一下便亮了:“这倒好,若是凑巧了,杀他一个两个人,倒是赚大发了。” 两人凑一块合计半晌,便改变方向,从另一面爬山而上,一路登到长白山最顶峰的天池处。 这天池被十六座山峰重重环绕,仅在观日峰和天豁峰之间有一道池水溢出,流经将近两千米的乘槎河后,方才形成有火蟾出没的长白瀑布。 他们一路走来,令狐冲倒是采摘了两株成色极好的龙芝和一株赤芝,只是此时这灵芝反倒不被他看在眼中了,一个劲儿朝着天池底下看:“惮弟,你说中下游有火蟾,会不会这里才是火蟾的聚集地?” “说不得为了韦一笑几次入长白山,我想他肯定早就来天池找过了。”张无惮答道。 本来能找到火蟾的可能性就极低,他本就不抱希望,不过是找个借口不用再在天山坐苦禅罢了,却听令狐冲道:“说不得纵然来过,也不过在附近搜寻。你练有奇门功法,不畏酷寒,何不潜入池底,一探究竟?” 一路行来,两人也称得上无话不谈,但关于张无惮这几年间何以功力进境如此神速,令狐冲连个话头都没提,免得犯了人家忌讳。 第29章 天池水怪 张无惮脱了外袍,只着里衣里裤,他已算入了境界,有内力自发护体,并不觉得难挨,待一运转九阴内力,更觉通体舒畅。 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天池中,运起闭气的不二法门,一路下潜,行了足足有二百余米,这才透过澄澈湖水,依稀看到湖底。 此地过于严寒,湖底光秃秃的,连水草都不生,只是稀薄的阳光不能穿透湖水,使得下面黑色一片,看不清究竟有无生物。 张无惮继续下潜,在黑洞洞的湖底摸索好一阵,只抓到了一把把池底淤沙,不禁摇摇头,上潜回湖面,出声道:“此地甚大,却只看到了些虹鳟鱼、无鳞鱼。” 令狐冲原本正眉头紧皱盯着湖面,总算见他出来了,这才舒一口气,笑道:“我还道你在下面如何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接连说了两个“没事就好”,这才回过神来,忙道:“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张无惮先从寒水中钻出来,等了有一段时间,才见令狐冲怀抱着一沓一人高的长木条折返回来:“喏,拿这个在水下做做标记,也好知道方位。”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极寒之地,踏雪寻蟾,何等风雅,冲哥拿门派佩剑来劈柴砍树的气度,也是美事一桩。” 令狐冲大喜过望,欣然叫道:“自然自然,我便是不爱听人见天叫嚷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爱惜宝剑固然无错,可过犹不及,剑客的风骨,岂是依据拿着剑作甚么来分高下的吗?上阵杀敌也好,比武练剑也好,砍柴劈树也好,原是无高下之分!” 当下有相逢恨晚之感,他扔了满怀的长棍,四下看看,连连跺脚:“只可惜此地无酒,不然正当大醉一场!” 张无惮将扔在地上的外袍捡起来,取过酒葫芦来,舀满了天池水,隔空踢给令狐冲:“酒鬼,酒来了!” 令狐冲飞身而起接住了,凌空翻滚几圈,拔了塞子痛饮一口,冻得一哆嗦,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 两人笑闹一阵,张无惮这才收拾起砍下的长棍来,再次潜入水中。 他每次拿着四根长棍下去,圈画出方丈大小的范围来,沿着湖底细细摸索,偶尔倒能摸出些玩意来,但要说火蟾之类的却一无所获。 这火蟾有一“蟾”字,若当真有蟾蜍的特性,大部分时间该待在陆地上,要么趴在湖岸边,要么藏在雪地里。 张无惮纯粹是尽人事听天命,正好借此练练九阴中的闭气之法。何况湖中还有虹鳟鱼在,味美肉鲜,他每日抓些上去,跟令狐冲大快朵颐,日子倒也甚是自在。 有意跟华山派拉拢了那么多年关系了,他想趁着这次宁中则过寿,跟着令狐冲去华山派走一遭,那就得一直把人拖着,等这个月过去再顺理成章提出来。 张无惮眼红华山思过崖石壁上的石刻已经很久了,可惜思过崖乃华山派禁地,非本门弟子不得入。只是事在人为,还得一步步谋划。 术有专攻,他在拳脚指法上下了很大功夫,于剑道上便平平了。只是看了那些石壁,便能通晓五岳派各门各派的剑术招式和破解之法,对触类旁通和日后对敌都大有益处。 张无惮这日再次潜入水中,行至中途,身形一顿,左右看看,只见周遭漆黑一片,别无响动。 湖中本有零星游鱼,不该这样静谧无声,可本就从南向北越行进,游鱼便越少,恐怕是南部水质更适宜它们生存。 张无惮没有多想,正想继续下潜,冷不丁感觉到周遭水纹剧烈波动,急忙向下方猛然拍出两掌,借助冲击力一扭身子,飞快向上窜去。 [综武侠]无忌他哥_19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后背滑过,即使在冰寒的水下,也显得森凉无比。张无惮不禁重重打个寒战,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拼命游动。 体内的真气全力运转,身后却仍有庞然大物追击而来,对方游动的速度远快于他。张无惮感觉到对方逼近,五指成爪回身奋力一击。 他只觉手插进一个粘腻无比的椭圆球面,却见黑暗中有一双泛黄的眼睛甚是吓人。料想手指长度有限,没能重伤它,当下又变指为掌,狠狠一记摧心掌拍了过去。 张无惮又上蹿了一段距离,此时已经接近湖面,透过光亮,他隐约看到这怪物身长数米,有两人合抱粗细,身体呈灰黑色,点缀着白点。 那怪物吃痛,拼命撞击过来,张无惮双手护住心腹,硬硬吃了这一记,一举借助这一击的力道,破水而出,踩着水花一路冲到岸边。 他扭过头看去,对方似乎害怕阳光,并未再追击,已经潜入水下不见踪影了,掺着浮冰和血色的湖水荡漾不已。 张无惮刚落到岸边,真气一泄,跌在地上。 令狐冲下到半山腰为他伐木去了,一上来却看到这般景象,急忙扔了柴火奔过来,见他右胳膊折了,忙为他接正,又输送内力给他调息。 张无惮受伤并不严重,只是那怪物身负怪力,一时撞得头晕眼花,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罢了。 令狐冲见他无大碍,这才急急问道:“惮弟,是谁打伤了你?” 张无惮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平静了的湖面,轻声将自己此番所见俱都说了。 令狐冲也是一脸惊色,不可置信道:“这湖底还有此等怪物?”他虽未亲见,但想象当时场景也该十分可怖,急忙又把张无惮从头到脚拨来弄去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张无惮上辈子倒是听过不少这地方水怪那地方水怪的传闻,大多听听就过了。 尤其想到《走近科学》节目还专门为长白山水怪做过专题节目,虔诚的观众张无惮不禁以左手锤地,愤愤道:“说好的火山浮石、游客帐篷、水中大气泡、朝鲜人民的快艇呢?!这他妈是真的水怪啊!” 令狐冲此时看到他胸口一大片青紫肿胀,皱眉道:“你这次所受外伤不算轻,我们还是速速下山,取些伤药来才是。” 张无惮运气,倒不觉得如何难受,问道:“那帮人还在吗?” “我有三日光景没看到山下燃火生烟了,怕他们已经走了吧,”令狐冲道,“我来背你。” 张无惮道:“那怪物细想也没什么了不得,我看大概是依靠火山浮灰过活,天长日久长得块头很大的水蛇罢了。” 对方皮厚肉糙,他一爪子抓过去还不够给人家挠痒痒的呢,要手头有把趁手的兵器,倒不成问题。只可惜紫薇软剑他没带在身边。 令狐冲定定看他一眼,不赞同道:“你又打什么主意?先养好伤再来计较,这蛇这么大个块头,还怕跑了它不成?” “不过是些皮外伤,这么紧张干什么?”张无惮扭头看看湖面,颇为不甘心道,“可惜,可惜。”他手头一直缺个趁手的鞭子,练习白蟒鞭法的想法便一再搁置,若是能得此奇蛇,当真如虎添翼。 令狐冲看他脚底生根简直像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好气又好笑:“若是一坛美酒就算了,却是一条烂蛇,有什么好留恋的?” 张无惮兴致缺缺道:“若是坛美酒,我正眼都不会看一下。” 两人一瞬间都给对方盖了个“俗人”的戳记,面面相觑半晌,俱都笑了起来。 令狐冲把他胳膊担到自己肩膀上,半架着他向山下走,笑道:“是是,待你养好了伤,咱们一道来宰了这蛇下酒,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来也怪,我跟你们华山派的人打交道,似乎总是绕着‘蛇’转来转去。”张无惮想起跟风清扬一起吃的那顿蛇羹,不禁舔舔嘴唇,“改日请你吃顿鸡冠蛇蛇羹,那味道才叫一个鲜美。” 顾虑着下面的人有可能还没走,张无惮和令狐冲下山时便也未多说话,一路留神听着前方是否有响动。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瀑布飞溅于地的声音,一路行来什么痕迹都不见,张无惮也大略放松了警惕,却不料两人刚转过山坳,竟然看到有五个大活人分五个方位散落在瀑布周围。 绕是张无惮心智坚定,看到这一幕也给愣住了,却原来是他们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站了好几个时辰。这五个人俱是内力深厚的好手,再加上瀑布水声的掩盖,他和令狐冲愣是没听到响动。 张无惮第一个念头就是中了埋伏,闪身想跑,却见这五个人都神色剧变,其中四个都向站在他们正对面的一位老者看过去。 那老者本是面色蜡黄,一时大急,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扑上来一把撕烂他们,却又偏生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还给四名手下使眼色,让他们不准妄动。 这诡异的场面让张无惮把想走的令狐冲给一把揪住了,轻轻一抬下巴。 令狐冲面色古怪地仔细打量,却见从瀑布后面慢吞吞钻出来一只通体似火般的蟾来,当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伙人几日不生火做饭,又一动不动站在这里吹冷风,是为了诱出这只火蟾来,却不料被他们给撞上了。 瀑布四周都被洒满了灵芝、山参、雪莲等灵药,那火蟾趴上去便大嚼起来。张无惮本想着对方该翻脸了,却见他们还是一动不动。 他也没有动,悄悄在令狐冲手心写字:贾布。 令狐冲回了他一个格外茫然的小眼神。张无惮不禁鄙视一番华山派大弟子闯荡江湖前竟然不先学习基本常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五岳派弟子都是这等孤陋寡闻画风的。 他便继续写:日月教坛主贾布。 此人面色蜡黄一片,手持一对判官笔,张无惮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反应过来这位怕便是“黄面尊者”贾布了。 贾布原著中已经做到了青龙堂堂主,为日月神教东方不败之下第一人,但此时单论职位还只是个坛主,却已经是教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了。 贾布在《笑傲江湖》原著中出场不多,死得颇冤,但比他名声还差一点的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可是跟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他们参加过东方不败群殴大会的,可见贾布也绝对不是弱手。 妈的,要么早点滚蛋,要么弄出点响动来,这么一声不吭站在这里装鬼算个屁啊!张无惮深深为自己的霉运叹息。 他觉得自己倒霉,殊不知还有人觉得比他更倒霉。原来贾布带着四名心腹在长白山瀑布边已经埋伏了三天了,饭都不能吃热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是为了捉到这等奇物。 他早年曾在东三省学艺,听本地的老人讲过一些传说,什么有人在瀑布下看到过两只蟾蜍,一者通红如铁,一者透白如雪,但凡看到的人都能延年益寿。 贾布对这些坊间怪谈向来是不信的,但那日带手下上山,却听几名采参客又在谈论在瀑布下看到了一对奇异的蟾蜍,便想起少时所听的传说来。 贾布奉命来此寻药,却不料碰上难遇的大雪封山,如此酷寒便是内力稍差之人都要冻伤,何况是顶风冒雪地采药呢? 如此寻来的便不足数,想到东方教主近年来脾性越发古怪,稍有不顺便扣下解药不发,贾布是万万不敢就这么回去交差,便死马当活马医,打起了这对异蟾的主意。 苦巴苦熬了数日,连生火做饭都不敢,贾布都不免心灰意冷了,这日却见瀑布有些异动,正是大喜之时,却转瞬间看到山坳那头走出来两个小子。 这当口竟然有人冒出来坏事,他先是大惊,再是大怒,幸而对面两个似乎也是轻手轻脚的,并未惊动火蟾。 这两个人出现得很怪,贾布分一只眼戒备着他们,另一只眼一错不错看着火蟾,按照采参客间流传的说法,这只火蟾先出来,若不被人捉去或惊动了,那只冰蟾才会出来。 贾布心如火烤地又捱了一阵,总算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蟾蜍也从瀑布中出来,待它离瀑布远些后,正想打暗号,让手下立时结果了那两个小子,自己抢去捉了这对蟾去,却不料对方比他还快了一步。 令狐冲一剑捅死了站在他们附近的日月教教众,又同另外一名斗在一起。同一时间,张无惮飞身过去,一把将两只蟾都抓在手中,身形一转避过贾布刺来的判官笔,运足内力长啸一声,一爪生生抓烂了其中一人的头骨,当下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他有意震慑,下手毫不留情,便是气得双目赤红的贾布看到手下脑浆迸裂的惨状,都情不自禁脚下一顿,惊骇莫名。 张无惮趁着这一刹那功夫,抓着令狐冲从包围圈中撤出来,朝着山顶飞奔而去。 贾布生性胆小,不禁多看了一眼倒地的尸体,再看看剩下的两名手下,终究还是喝道:“追!” 他若是全力追赶,怕不多时便能赶上张无惮,但手下惨死的异状又让贾布脚下迟疑,一时不敢单独迎上他二人,便只好随着两名手下的步伐追赶。 张无惮全力奔跑比贾布尚逊色一层,但哪怕他抓着一人,也照样比贾布的两名手下跑得快,倒是渐渐拉开了距离。 令狐冲看张无惮奔跑时不忘跟他无声做了个“三”的口型,知他运足内力飞奔时不能开口,否则真气一泄,脚下便慢了。 但这“三”又是何意?他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对着后方喊道:“贾大坛主追便是了,怎么其余两位小喽啰还要跟着追?不怕让人生生抓破头颅吗?” 令狐冲也是第一遭见张无惮施展这等武功,也是心惊其狠辣阴毒,但此时也无暇顾及了。 江湖中人少有怕死的,可也少有不怕死得这么惨的。贾布自己都有怯意,何况旁人,他见两名手下神色松动,忙道:“就这么空着手回黑木崖,生受尸虫入脑之苦,还不如让人一爪子抓烂了脑壳!” 令狐冲还是第一次听到原来没拿到三尸脑神丹解药,便会有尸虫入脑这般可怖,面上嘻笑道:“尸虫入脑固然痛苦,可也不是今天便要发生的,我若是你们,宁肯多活几日再自杀,也好过当即便脑浆四迸!” 贾布厉声喝道:“东方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我辈教众,为了教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他生怕属下再起异心,忙抬出东方不败来压人,果然见他们神色凛然,不敢再说什么。 “你对东方不败这么忠心,为什么要这么费心捉这对蟾呢?”令狐冲一本正经道,“两位,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一对蟾,先吃红的,再吃白的,大热大冷,便能将尸虫给弄死了!要让你们的东方教主知道,你们帮助贾坛主摆脱了他的控制,你们说他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他说得似模似样,实在不似作伪,两人不禁瞿然相顾,这对蟾有异处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固然贾布跟他们说这是要献给东方教主的,可谁知道是真是假? 贾布大怒,急火火骂道:“你胡说什么!哪有这等事!”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堂堂一坛之主,跑到这深山老林里窝着,吃风咽雪地守着这对蟾,是为了什么?”令狐冲高声问道,便感觉到张无惮轻轻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 他眨眨眼睛,在心底感叹一句“天底下好人都是一样的,坏人却各有各的坏”,不等贾布出言解释,便叫道:“啊!” 贾布正是心头万绪缠在一块,气恼得不行,却见不仅是令狐冲,连张无惮也转过头来瞪着他身后面露喜色,一瞬间心头发沉,判官笔回身就戳。 他还当属下被令狐冲说动了,在背后偷袭,可一回身,却见两名手下面露迟疑犹豫之色,虽脚下速度放慢,可也没有对他出手之意。 两人都在犹豫间,贾布这么一回身攻击,倒叫他们误会这是坛主要杀人灭口了,当下拔兵器出鞘,同他战在一块。 张无惮听到身后响动,心下冷笑,甩脱他们更蹿出老远,低声问道:“再往上走便是天池了,若是折返下去,怕让他们给当头拦住。” 令狐冲也知贾布杀了两名手下不多时便会追上来,此时命悬一线,倒也不惧,哈哈笑道:“谁让咱们这么倒霉,你说如何便如何,能拼一把是一把,实在拼不了,你扔了我先走便是,日后记得为我报仇!” 死前戏耍贾布这么一遭,他深觉通体畅快,故意拿话激道:“等你当了天鹰教教主,率领三千教众,踏平日月魔教,一把火烧了黑木崖,为兄在地下也安心了。” “呸,多大脸还指望我为了个死鬼跟日月教死磕?”张无惮也笑了,“我看未必没有一搏之力,只是你得受些苦头。”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天池旁,张无惮道:“我们诱他下水。” 令狐冲心知必须两人都下去才成,若留在岸上,肯定要让贾布给先宰了,可这个时节这么下去,不消片刻便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听山下响动,贾布即刻便要追上来,他不愿在死前还得拖累兄弟,二话不说便道:“好!咱们跳吧!” 两人沿着陡峭的崖壁,向着对面攀爬,特意避开了张无惮昨日碰上水怪的那片水域。 张无惮扭头看贾布在岸边逡巡,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低声道:“我素闻黄面尊者生性胆小,他若不敢过来,咱们说不定能逃脱此节。” 令狐冲一想也是:“知道他抓了这对蟾的人都死了,他回去后只消跟东方不败说无斩获,纵然受到些惩罚,也不会如何……”话音未落,却见贾布已经开始顺着岩壁攀爬过来,奇道,“咦?” “知道他抓了这对蟾的人,不是还有咱俩吗,难道你觉得贾布还寄希望于咱们给他保密?”张无惮说起来还有些奇怪,“不是火蟾吗,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只?” “咱们对这一带知之甚少,说不定本就是一对。”令狐冲看贾布越来越近了,嘴上说的再轻松,手心也在冒冷汗,“怎么办?” “先跟他斗上一斗,你能不下水就不下水,我扑着他入水,等他冻得手足皆僵直了,咱们趁机脱身。”张无惮说话间眼见贾布已经冲了过来,不及细想,双手一松,向下降落数尺,躲过了他戳来的判官笔。 贾布让他们的诡计弄得亲手杀了两名手下,更别说苦苦弄来的异蟾都让他们给顺走了,恨得双目通红。 第30章 死里逃生 比起张无惮来,贾布对开嘴炮的令狐冲有更大的仇恨,判官笔一个劲儿追着他戳,看令狐冲左突右支很是狼狈,便知他武功平平,料想很快便能弄死他。 贾布却突然感觉到脚下一沉,原来是坠到下面的张无惮抓住了他的脚脖子。贾布正一手持笔一手攀岩,单手如何能支撑两人的重量,他倒也是有决断之人,当即扔了判官笔,两手牢牢扒在岩壁上。 令狐冲趁这个空挡,向上攀爬一段,重重两脚跺在他手上。贾布同叫一声,仍然死拽着凸起的岩石不放。 张无惮双手捏着他的脚脖子,冷不丁在空中旋转起来,贾布便觉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扭力,几乎将两臂登时折断。 他急忙收了手,跟张无惮一块“噗通”两声落到水里。贾布冻得浑身发僵,但他内力终究强出年轻小辈一头,手脚并用浮到水面上来,想向着崖壁游过去。 张无惮岂肯容他得逞,硬拖着他的腿向池中心拽去。 贾布大怒,他就纳闷这小子内力逊自己一成,怎么在这酷冷的池水中倒如鱼得水,料想他所修习的内功颇为邪门。 他正挣扎着想扭过身子给张无惮一掌,却见前方水面有一条长长的突起,水花四溅,露出黑色的光滑皮肤来。 贾布还没反应过来,却觉腿上的力道不见了,却原来是张无惮潜在水下,比他更早一步看到那四米长的巨大水蛇正向着这边游来。 张无惮当下扔了贾布就往岸边游,他就纳闷了,先前在这里半月有余就碰到了一次水怪,怎么今天水怪来得这么快? 贾布头一遭见到这等巨大怪物,他本就胆小,也不比张无惮上辈子见多识广,吓得厉声尖叫,一巴掌拍向水怪,另一手反过来抓住张无惮的外袍:“小贼,别走!” 张无惮一把甩开衣袍,想使轻功冲出水面又让贾布给拽了回来,扭头见那水怪已经近在眼前,黄色的眼睛尽是凶恶之意。 水怪吃了贾布一掌,原贾布是使判官笔的,拳掌功夫稀松,可这一巴掌正好拍在他昨日让张无惮白骨爪抓伤之处,凶性大发,张口便咬掉了他一条胳膊。 [综武侠]无忌他哥_20 张无惮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原来还有牙齿,那便不是他原先所想的巨大水蛇,怕是变异品种。正好贾布吃痛,他趁机挣脱了他的手,破水而去。 却不料水怪竟然没再跟贾布纠缠,巨型脑袋探出湖面,张嘴便要咬住他的脚踝。 令狐冲在崖上看到这番险况,早就拔剑在手,见水怪竟然扑出水面,当即从崖上扑下来,长剑斩在它头上。 只是这水怪皮糙肉厚,长剑竟然卡在它的骨头中动弹不得,令狐冲拔了几次都没拔动,身子已经落入水中,登时手足僵硬,动弹不得,苦笑道:“咱俩今日就葬身于此吧。” 老子皇帝都没当,才不要在雪山里喂鱼。张无惮拖着他避过几次水怪的冲击,又反身拽过贾布来当挡箭牌。 这一片水域都被染成血色,令狐冲那一剑砍得着实不轻,论血腥味吸引也是断了手又被咬掉了脚的贾布,可张无惮却发现那水怪一个劲儿追着自己来。 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你脑袋上戳五个洞的仇恨比令狐冲砍了你一剑还大?联想到水怪今日来得这般迅速,又极富攻击性,张无惮便已然明白过来。 他手伸入怀中,正想将两只蟾甩出老远,却觉得脚下一沉,原来那怪物脑袋攻击时,身躯已经盘起来,将他们三个人都给牢牢圈起来了。它虽已变异,但是生物本能尚在,一圈圈顷刻便将他们绑得密不透风了。 水怪身躯抵得上两个成年人合抱,浑身都是肌肉。张无惮拼了全力仍然挣脱不得,胸肺剧痛,被缠住时他的右腿没放好,此时被紧紧压在贾布的尸体上,已经给绑折了。 这样就算把蟾扔开,也没办法用轻功逃跑了,张无惮料得此命休矣,心头的狠劲儿全都激起来。 ——他妈的,老子都要让你弄死了,还好心给你留零食?他勃然大怒,当即将火蟾塞在令狐冲嘴巴里,自己生吞了冰蟾,一梗脖子咽了下去。 张无惮眼前发黑已经喘不过气了,吃到嘴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但吞咽下去,硬用九阴内力化开后,一阵阵冰凉的感觉充斥全身,内力游走在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被冲开了。 他顿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中,只觉这数月来止步不前的修为一举上了一个新境界,《九阴真经》的心法在心头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 张无惮醉心在其中,半晌后方才回神,却见眼前满是血色,他一掌劈开血水,却见那怪蛇头部被一剑纵向刺穿,已经死透了,刚才还僵直不能动弹的令狐冲正在满池游来滚去,不时嘶吼出声。 张无惮一惊,忙喊道:“冲哥!你还好吧?”他腿是真的断了,可没办法跑去拦下他。 “好!就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我停不下来!”令狐冲在池中转到一圈后,顺带捎带上他,带着他又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这才觉得浑身乏力,先把他小心拖上岸,自己才翻身上岸。 刚才两个人贴得很近,张无惮感觉到他体温过高,满脸赤红,此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急忙一探他脉搏,觉得有一股灼热的内力乱游乱蹿,不禁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给你塞火蟾了,倒似害了你。” “我不吃火蟾,不会内力迸射,也没劲儿拔出剑来捅死那只水怪,咱俩都活不到这会儿了。”令狐冲坐起身问道,“你没事吧?” “腿断了,倒是还能活。”张无惮尝试运转内力,感觉第二重已经大成。他感觉自己现在跟令狐冲都是磕了药一般的爽,只是碍于断了一条腿,没法跟令狐冲那样狂奔几圈表达爽感罢了。 ——但是张无惮知道自己是真的因祸得福,令狐冲是福是祸还不一定,皱眉道:“我们下山去,赶紧找个人给你看看。” 令狐冲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但满心的亢奋不是他想压就压下来的,当下道:“稍等,我去做个绑腿来,先帮你把伤腿固定好。” “别,先去看看那水怪和贾布还活着呢吗?”张无惮想起一事儿来,“咱们先下山,我再让人来收这蛇的尸体。” 令狐冲去看过,回来道:“死透了,都沉底了。”说着觉得脸上有异,伸手抹了一把,啧道,“流鼻血了。” 他三下五除二做好了绑腿,小心将张无惮背起来,连蹦带跳地下山去了。 ——连蹦带跳,是实指。 张无惮在后面揪他头发:“冲哥,贾布追在屁股后面咬时,我都没这么残忍地对待过你,你再这样我吐你一脸啊?”颠来颠去,真的要吐了。 “抱歉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力道——”令狐冲说着,从一个山头跳到另外一个山头时,不小心用力过度,差点从坡上滚下去。 他急忙收住脚,刚才一着急,鼻血又喷出来,忙用袖子掩住。 张无惮哈哈大笑道:“不行不行,下了山先陪我去天鹰教驻地走一遭,我先让人给你理理身体,免得这还没回华山,大弟子就失血过多倒下了。” 他们此时一个比一个狼狈,但死里逃生,心情都不错,走到瀑布处,还将贾布等人留下的灵芝等物一扫而空,这才下了长白山而去。 张无惮去了天鹰教的北方驻地玄武坛,表明身份同玄武坛坛主白龟寿相见。 白龟寿是殷野王的直属手下,同张无惮早见过几面,却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大为惶恐,连忙请罪道:“紫微堂主在玄武境内受此重伤,实乃属下护主不利。” 张无惮摆了摆手:“原是我自己学武不到家,怨不到白坛主头上。”又道,“此番我在长白山天池,斩杀一条四米有余的怪蟒,你速速命人上山将其打捞,送至总坛,自会有人料理。池中另有一具尸体,乃是日月神教青龙堂堂主贾布,务必要处理干净,以免引得天鹰教和日月教不睦。” 白龟寿表情空白呆了半晌,大喜过望,笑道:“堂主如此神勇,属下佩服佩服!” 比起张无惮杀了青龙堂堂主惹出的后续麻烦,白龟寿更为他竟然能杀死贾布吃惊,便道:“属下今日便亲自带心腹去收尾,您放心就是,一定不走漏半点风声。” 张无惮点点头,又道:“在坛外等候的乃是此番与我共抗大敌的华山弟子令狐冲,他身份不便,便未进来。” 白龟寿心中奇怪怎么堂主竟然同华山弟子走到一块了,只是点头,听张无惮继续说道:“他近日肝火旺盛,取些调理内息的丸子来给他服下,再为我备些疗伤圣药。” 白龟寿一惊道:“堂主不如留在此地养伤,玄武坛上下听候差遣,等您休养好了,再行历练不迟。” 他心头惴惴,天鹰教的金凤凰在他管辖的境内受了伤——张无惮虽说得轻描淡写,但事涉贾布,境况定然极为危险——他本就有不查失职之罪了,再让人家带着伤离开分舵,殷野王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还几日便到宁中则整寿了,何况此番令狐冲受伤,他正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陪着他去华山。张无惮摇摇头:“放心,我自会同外祖舅舅说明的。白坛主做好我交代的事项,便已足够了。” 白龟寿苦留不住,只好命人备了上好的马车,奉上一大袋金银,恭送他离开了。 ———————————————————————————————————————— 令狐冲前几日是磕了药似的亢奋,过了那个劲儿头,就整个人都蔫巴了,唯独鼻血还是流个不停,早上洗漱时牙龈也出血严重。 张无惮每日给他把三次脉,感觉到他体内那股横行的内力越发强盛了,甚至有隐隐压制吞噬他本身内力的趋势,皱眉道:“幸而今日便能到达华山境内,看岳先生如何解决吧。” 那火蟾若是给内力深厚者吃了,定是大补之物,只是令狐冲自身内力浅薄,又没有修习高深内功,无法化解开来,这才成了祸患。 张无惮当下撩开车帘,催促车夫快些赶路。令狐冲盯着他的侧脸感动莫名:“惮弟,你身上有伤,还千里迢迢送我回华山,有劳了。” “你现在带死不活的样子也是我害得,本来以为还上了你的救命大恩,想不到还是欠了你一次。”张无惮笑道。 他已经修习完易经锻骨篇,加上有灵丹妙药不惜工本养护,自长白山下来到现在十余日了,倒已好了大半,只是要想完全养好,少说还得一个月。 令狐冲正色道:“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多次出生入死,互相扶持着过来,哪有什么谁欠谁之说?何况那日若非你塞火蟾在我口中,咱们就两尸两命,都交代在池底了。” “说起这个来,我也挺纳闷的,好似咱俩八字不对付,碰一块竟然能扯出那么多事情来。”张无惮刚说完,感觉到马车开始颠簸,忙扯过纱布来递给令狐冲。 令狐冲接过来堵住鼻子,果然感觉到鼻腔一热,苦笑道:“这得喝多少好酒才能补回来啊?”他因为肝火旺盛,别说喝酒了,肉都不能吃一口,炒菜都不能用荤油。 华山以险峻闻名,马车顺着山路而上,自然是颠簸不停,令狐冲深觉自己鼻血都流了两缸了,总算是来到了半山腰,让人给拦下来了。 华山派在江湖中的地位跟武当派不可同日而语,岳不群跟张三丰跟不能比肩,华山掌门夫人过寿,也不过是门派内弟子聚一聚,至多十几好友前来祝贺便罢了。 车帘外有人问道:“此处往上便不能乘车,还请车内贵客下车。敢问贵客出处,可有名刺?” 令狐冲一听这声音,当下叫道:“三师弟,是我啊!”一掀帘子,果然见到华山三弟子梁发连并四弟子施戴子在守着山门。 梁发看到他都惊呆了,又惊又喜叫道:“大师哥,你!你……” 令狐冲不解他为何这般高兴,倒是施戴子木讷不知世事,脱口道:“太好了,大师哥你还活着啊?” 令狐冲毫不在意,笑道:“怎么,你们莫不是都以为我死了吧?”说着转身扶张无惮下车,“我不仅活着,还交了一位好朋友,来给师娘贺寿的!” 梁发回过神来,虽看张无惮眼生,也连忙招呼道:“四师弟,你先上山禀报师父师娘,他们二位知道大师哥平安归来,当真该高兴坏了!” 令狐冲询问地看了张无惮一眼,张无惮笑道:“咱们走后五天,有传闻日月教一批人马将长白山翻了个透,也不知是在找什么?可惜咱们这些时日都在天山待着,闹不清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他有意遮掩,令狐冲也觉得不该当众说破,看着梁发恍然道:“哦,你们该不会因为这个,以为我在长白山遇害了吧?不是我说,你师哥惯会闯祸,可还没能耐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哈哈!” 这祸事还真是他们俩搅起来的,只是实在不方便说。令狐冲神色自然地哄了梁发去,感觉到张无惮看了他一眼,急忙对他眨眨眼:怎么样,我装得很像是不是? 张无惮一脸的惨不忍睹,抬手点点鼻子:你一说谎,鼻血又出来了。 他们一路上山,远远便看到一大帮人迎了出来,一位美妇人走在最前面,隔着老远便招手道:“冲儿,冲儿!” 令狐冲心头大恸,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跪地道:“不肖弟子令狐冲拜见师父、师娘,弟子累二位担心了!” 宁中则眼中也噙着泪,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听丈夫在一旁问道:“冲儿,这位是……” 宁中则这才将目光从令狐冲身上挪开,看到果然有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也走上山来,看其模样,倒是十分面善。 张无惮行了个晚辈礼,笑道:“晚辈张无惮,曾受华山派救命大恩,听闻宁女侠过寿,特来拜贺。” 他只提私交,不说自己身份,但显然在场诸位大多都是知晓的。岳不群同宁中则对了一个眼神,便道:“多谢张公子将我徒儿送回,后天便是拙荆生日,还请上山喝杯寿酒。” 远来是客,何况这几年天鹰教时时也送厚礼上门,自然不好将人家拒之门外。宁中则看出张无惮腿上有伤,忙让弟子抬软轿下来。 华山派两方大佬都在用脚走路,张无惮焉肯托大上轿,当下坚辞不肯。 一行人到了华山,宁中则亲自为张无惮安排了客房,看他安顿下,这才跟岳不群进入有所不为轩,详细询问令狐冲此行情况。 令狐冲早问过张无惮的意思,征得他同意,便将此番所见所闻了。 他去长白山采药不过月余时间,期间将寻常人一辈子经历的跌宕起伏都耍过一遍了,连岳不群听来都面露惊色。 宁中则反应还要大一些,一听到他们同贾布在水潭中激斗,看令狐冲一边说还一边流鼻血,样子好不可怜,一探他脉搏见果然如此,忙对岳不群道:“师哥,冲儿体内这股内力若不尽早消化,怕会危及他性命,有爆体而亡之危。” 岳不群“嗯”了一声,也来给他掐脉,半晌后却是问道:“你说那张小堂主曾说,见过我华山派某位宿老?” 令狐冲对这一块不过一语带过,想不到他特意拎出来问,迟疑道:“是……他还说了些剑宗气宗云云,弟子听得也云里雾里的……” 宁中则惊讶道:“这……此乃我华山派私密,便是其余四派也一无所知,怎么天鹰教竟然得了消息过去?” 令狐冲乃华山大弟子,日后若无意外,也当继承他俩衣钵,此事他早晚也该知道。宁中则对此倒也不介意,只是叹气道:“这也都将近二十年了,自此之后,我华山派人才凋零,从五岳派之首,一下降至末流……” 岳不群道:“怕是那位所谓的宿老告诉他的——我倒是很好奇,这位宿老姓甚名谁……” 宁中则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他为何一直抓着这个话题不放,接话道:“咱们气宗的,自师父以下,要么死于那场惨斗,剩下的陆陆续续也都不在人世了……便是剑宗的师叔师伯们,也大多……啊!” 她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浑身一颤:“难道、难道风师叔他老人家尚在人间?” 令狐冲心中犯嘀咕,他曾经拿“风清扬”三个字试探过张无惮,可对方一丝口风不漏。若说刚结交时他还不明白,都认识这么久了,他早知道张无惮的一大专长便是睁着眼说瞎话,也不好说当时是不是驴他。 “若是气宗名宿,如何会同晚辈提起当年的惨事?若是剑宗名宿,怕也就风师叔可能还在世了。”岳不群看看妻子再看看大弟子,半晌后方道,“先不谈这个,冲儿你体内的这股内力,需得立刻化开,只是旁人帮不上忙,还得你自己来才行——跪下!” 令狐冲见岳不群面容肃穆,宁中则却面露笑容,一时惴惴,忙下跪叩首。 岳不群道:“冲儿,为师问你,华山派七戒为何?” “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持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六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令狐冲朗朗背道。这些戒律他自小听到大,早就烂熟于胸了。 岳不群颔首道:“此乃我派开派祖师所立,本门,弟子,应一体遵行——你修行原是不足,偏生我华山派气宗,最重根基,为师怕你贪多必失,迟迟未将本派无上至宝《紫霞神功》传授于你,只是你既有此等奇遇,再不传授,怕会误了你前程。” 宁中则喜道:“冲儿,还不向你师父谢过授业传道之恩?我派《紫霞神功》,威力奇大,非本门掌门不可学,你学后,便可自行化解体内的异种真气!” 岳不群却道:“这只是非常时期非常行事,总不能为了墨守成规,倒看着冲儿受苦。” 他的意思是《紫霞神功》可以传,至于是否日后传衣钵给令狐冲,还另当别论。 别说令狐冲大是惶恐,口称“不敢”,连宁中则都想不到丈夫此番竟然如此好说话,抿唇笑道:“冲儿,你师父对你寄予厚望,你日后可当改掉这鲁莽性子,好生效仿你师父行事。” 岳不群受了令狐冲三叩首,这才说道:“《紫霞神功》最需修身养性,说起你这脾性,实在是坐不住,怕又再出去惹是生非。不若这样,你在思过崖思过,何时化去体内真气,何时便从思过崖下来。” 令狐冲满心满意沉浸在恩师对他的一片期许和信任中,自无二话。 岳不群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他拜下去的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31章 江西袁州 令狐冲让岳不群打发到思过崖上去了不说,竟然还学到了本来跟他无缘的《紫霞神功》,这倒是大大出乎张无惮的预料。 宁中则寿辰一过,令狐冲便来向他辞行了,叹道:“惮弟,你还真是我的福星,这么多难关都能顺利度过不说,还因祸得福,能学到《紫霞神功》。”稍一犹豫,还是补充上后半句,“日后若是还能同你一起把臂同游,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21 张无惮只是笑道:“能学到神功,这也是岳先生格外看重你的缘故,只是得苦了你要在思过崖上吹风吹一阵了。” “对了,我师父还说,寻常弟子进入思过崖,乃是犯了错要在上面潜心思过。可我这次下山,跟你一块杀了日月神教首领人物,非但没错,还有大功一件,特许师兄弟们时常上山看我。”令狐冲拉过他的手来,热切道,“我问过师父了,他说你也能来,惮弟,可得时常来看我啊?” 张无惮故作吃惊道:“我并非华山弟子,竟然也能去?” 令狐冲笑道:“是啊,我师父说我这次能逃得一命,还内力精进,还得多亏了你。华山并无规定思过崖上不许旁门进入,以前听闻还在上面进行过五岳派的剑道比武。” 张无惮应了,心头了然,岳不群从令狐冲口中听说了他同风清扬见过面的事情,当然得想办法套出话来。 他不能明着问,免得漏了痕迹,便拐了个弯先把令狐冲拘束在华山上,料想张无惮和令狐冲也算出生入死的交情,定会时不时来探望。 张无惮跟令狐冲透露口风便是为了这个,只是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八成是岳不群早就隐隐觉得思过崖上有人在居住,只是拿不准罢了。 他脑中转着念头,却见令狐冲说完后迟迟没走,张无惮跟他对了个眼神,明白过来,笑道:“过了晌午我便要下山了,这一别也不知几时能见,冲哥,不如我送你上思过崖吧?” 令狐冲听他前半句,露出怅惋之色来,待听得后半句,眼睛又亮了起来,忙道:“不耽搁你行程便好,我特意备了好酒,也请你尝尝我们华山佳酿!” 宁中则指导几名女弟子练武,一抬头却见两人并肩在山间小路上走着,先是一笑,旋即又轻轻摇头,让弟子们继续练剑,自己去寻岳不群。 岳不群站在正气堂中央,持香而立,口中念念有词,来回念了几遍剑宗总则后,将清香插入香炉中。他又虔诚地拜了三拜,方才回身道:“师妹,怎么了?” “他们两个一并上思过崖去了。”宁中则轻声说完,迟疑道,“师哥,这样真的好吗?” 岳不群微微一笑,抬头望着“正气堂”的牌匾,道:“我早先便觉得思过崖附近有人走动,只是探查了这么多年,竟然一无所获,可见那位老前辈——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是有意避开我的。” “如果真的是风师叔的话,只怕他老人家还记着当年之事,不肯忘怀,便是真的将他请出来了,对华山真的有利吗?”宁中则道,“师哥,咱们占了主峰,剑宗避居中条山,可又不肯死心,若是他们也知道风师叔还在世间,只怕更要生事了。” “是啊,”岳不群叹道,“风师叔心向剑宗,为何不去中条山定居呢?可见在他心中,他先是华山弟子,才是剑宗弟子,他定不会由着那帮叛教之徒猖狂。” 顿了一顿,他又道:“师妹,你我都知道如今的江湖并不太平,莫说日月魔教虎视眈眈,我五岳派一向互为臂膀,座下弟子闯荡江湖都以师兄弟相称,可难道真的能摒弃门派成见了吗?” 宁中则默然不语,听岳不群继续说道:“华山有我,有你,下一代中也有冲儿——嗯,冲儿是有天资,武学修为在五岳派小辈中也是翘楚,可你也听到他所说了,咱们的衣钵弟子,远远比不上天鹰教的。” 他这番话也是出自真心,语调颇为沉痛:“师祖所传的武学自不下于何门何派,可华山派人才凋零,再加时局动荡,若是就此湮灭了,你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宁中则想到这些年来,就凭他们师兄妹二人苦苦支撑着偌大一个华山派,竭力维持华山派摇摇欲坠的江湖名望,也是心酸不尽,便道:“师哥,我明白,日子不能越过越窄,你是想请动风师叔出山?” “请不请得动,不是我说了算的,还得看风师叔的意思。”岳不群嘿然道,“也是巧了,冲儿性情同他老人家倒是有几分相近,我送他上思过崖,还有个风师叔的熟人陪着,若真能引得他露面,自然是好了。” 宁中则此时已经被他说服了,点头道:“是,只是冲儿毕竟是我气宗首徒,还得时时看顾着点,不能让他被人哄了去。幸而那天鹰教少教主,倒非奸邪之辈。” 她听令狐冲所讲,深觉张无惮此人很是不错,虽然出身天鹰教,但生死关头也绝不丢下朋友,倒是个可深交之人。 岳不群道:“这个嘛,冲儿性子野些,但他心中自有分寸,也向来懂得正邪不两立。我传授他《紫霞神功》,又将气宗剑宗的恩怨如数告之,只盼他能当得起这份重担。” 他确实也有这个担心,只是此时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以风清扬的武功名声,若是真的能请他出山,谁还敢小瞧华山派半分? ———————————————————————————————————————— 张无惮离开华山,便去九龙湖养伤,又向封弓影问起殷离现状来。 封弓影苦笑道:“三小姐倒是肯下苦功,属下为她寻了几名毒王来,只是三小姐怕是自小经夫人言传身教,眼界颇高,教不几个月,便将人撵走了。” 张无惮笑道:“她外祖当年在整个东南地区都是名声赫赫的,找些普通毒王来,她自然看不上眼。” 封弓影听他这句话,便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了,便道:“那属下着人送三小姐去蝴蝶谷?” 胡青牛那边还有金花婆婆这么个隐形炸弹在,张无惮不打算现在便将殷离送过去,便道:“你先忙,我去同她说说。” 张无惮一走进殷离的院子,便看到她正心不在焉地拿蜘蛛喂两只花斑大蟒,招呼道:“阿离!” 殷离一下扭过头来,把一袋子蜘蛛一股脑扔进蛇窝,连蹦带跳地迎了上来:“惮哥,怎么才来找我?早先我便听下人说你来了!” 张无惮对她笑笑:“我打算回总坛一趟,你跟我一块去吗?” 殷离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我可以吗?”要说她不想回去见殷夫人,那是骗人的,可她又怕让殷野王知道了,惹得他不快,再连累了殷夫人。 张无惮不可能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办法完全瞒住殷野王,但他既然来跟殷离说,自然有解决办法,笑道:“从入冬到现在转眼就立春了,舅舅再大的气也消了。” 殷离垂头不语,张无惮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再者,今年周子旺在江西袁州起事,怕不日便要称王,外公要坐镇总坛,怕舅舅要带人前去庆贺。” 殷离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子旺这名字,既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也毫不关心,道:“如果他真的不在,我当然想跟娘再见一面了,惮哥,能行吗?” “看在你这几个月学得这么认真的份上,没什么不可以的。”张无惮轻轻侧了一下头,“不过我只能带你去,回来就得让外祖派人送你回来,或者直接把你送到我娘那里去?” 他已经跟殷素素那边通过信了,殷素素表示非常欢迎,她也觉得让殷离跟着张无惮太不方便了,毕竟只是表兄妹,年纪又相当,还是避嫌为好。 何况殷素素也挺想同殷离见一见的,她不能跟爹爹、哥哥住在一起,见到侄女了,全当见了殷野王了。 这是张无惮第二次提出来这事儿,殷离急忙乖巧地应了:“好,我都听惮哥的。” 两人当下动身起程,殷离一路上都紧张他的腿紧张得不得了,端药端饭不假以人手。 张无惮给她殷勤伺候得都发毛了,特意当着她的面噔噔胳膊踢踢腿:“姑娘,我好啦,骨头长得再正不过了,这些活你都别干了,你不是干这个的人。”他都怀疑殷离这是让小昭给穿了,整个人设都崩掉了。 殷离伸手摸摸他的腿,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是都长好了没错,这才一笑:“那就好。” 越到总坛她就显得越坐立不安,张无惮心中有数,拉住她的手,笑道:“舅舅前日已经离开了,如今只有外公在,你尽可放心。” 以往张无惮跟殷离一直有意保持距离,现下倒是不怕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殷离是真的把他当哥哥依赖了。 他们抵达天鹰教总坛时,殷天正还在忙,张无惮便先带着殷离去见了殷夫人。 殷夫人事先没得到消息,自然是千喜万喜,她们母女二人在房中说体己话,张无惮坐在院子中等候。 如今他行走坐卧,都在默念九阴,张无惮正默背到“气满鼓支,掌起平胸”一句时,猛然从石凳上腾起。 一道人影从门口直跃而入,左掌劈在石凳上,右手成爪抓来,却不料抓了个空,“咦”了一声,十几爪如狂风暴雨般接连不断,一爪快似一爪,直如以性命相搏一般。 张无惮仗着九阴中的高超身法连连闪避,到了最后,被逼得连梯云纵混在一块乱用,好不容易才捱到他这一路爪法使完。 以鹰爪功跟殷天正对决,那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过也好过让人压着脑袋打。张无惮趁着他新力未生之时,反守为攻,也以鹰爪功对敌。 殷天正的鹰爪功走的阳刚铁腕风,张无惮的爪功深受真经上所著九阴白骨爪和催坚神爪的影响,飘忽灵动,变化无方。 殷天正在爪功上深有信心,看出他这几招威力奇大,却也并不似张无惮似的一味闪躲,跟他硬硬挡了几下,只觉指尖发麻,轻喝一声,率先跳出圈子。 张无惮收了手,他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等疾风骤雨般的战斗,只觉眼花缭乱,沉浸在意境中,半晌没有回过味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醒过神,满面喜色拱手道:“谢过外祖指点!” 殷天正神色却有些复杂,盯着他看了好久,叹道:“可惜,看来我殷氏一门的绝学怕要失传了。” 张无惮先前在天鹰教待得那两年,练功进境也不弱,只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同他自身性情本就不和,用来虽也顺手,但总有凝滞不畅之感。 张无惮离开天鹰教出去闯荡,也才一年出头的时间,武功路数却变了大半,一是他后来所学的武功更为高深莫测,二是恰合了他的脾性。 殷天正心头清楚,殷野王的武学天赋远不如他,本拟将外孙好生培养,谁料性情又是不对头。 但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逝,殷天正终究还是为张无惮高兴,旋即欣喜道:“你舅舅同我提起此节,称赞你进步神速,我原还当他替你大吹法螺,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两人折腾出这么大响动来,殷夫人早就带着殷离走出门了,此时踌躇着不知该过不过来请安。 殷夫人颇有些忐忑,殷离倒是不惧,见他们说话间告一段落了,便走上前去,规矩行了一礼道:“殷离谢过爷爷。” 殷天正转向她,神色便淡了下来,哼道:“怎么,我们老殷家没一个好东西,你谢我干什么?” 殷离抬起脸来,笑着去拉他的袖子,口中道:“以往都是阿离不懂事,还请爷爷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殷天正本就是故作严肃,难得见孙女撒娇,又强撑着板了会儿脸,终究还是笑了:“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无惮哥哥和你,都是我的眼珠子,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这个当爷爷当外祖的,也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他这话还是有意撮合他们,殷天正说完不用看张无惮,只看殷离还是仰着头没心没肺地笑,一点都没有小儿女的娇羞,便知道这个算盘怕是不行了。 要是张无惮在危急关头对殷离伸出援手,都没能让他们之间擦出火花,那后面的事儿可不好办了。殷天正叹了一口气,到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阿离,你同你娘再聚一聚,我们还有些正事要谈。” 殷离轻轻撇了撇嘴角,还是应道:“好,我知道了爷爷。”她看到张无惮正看着自己,忙拼命眨眼,示意他放心去便是了。 殷天正带着张无惮去了正堂,等他挥退仆从,张无惮方道:“外祖,阿离这些时日懂事了不少,若是舅舅气消了,不妨让她回来。” “你舅舅什么性格脾气,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阿离这牛脾气,十成十都像了他。”殷天正摆摆手,倒是不甚在意,“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一点儿孙福没享到,倒还得为他们操心?不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横竖也成不了仇。” 只要殷夫人还在,有问题也不是大问题。殷天正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转而道:“周子旺是弥勒宗大弟子,算来同我教也有些渊源,这几年兴起的势力中,他倒像是最可成事的。” 弥勒宗也是明教的一脉分支,殷天正虽然一怒之下出走明教自立门户,但到了该站队的时候,立场还是拿捏得很准的。 张无惮道:“现在还远不是成熟的时机,鞑子气数还旺,若周公肯蛰伏数年,未必没有一搏之力,但他早早称王,却是走得太急了。” 他一向有主意,殷天正转眼看向他,笑道:“我知你也有鸿鹄之志,却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一个尚还未加冠的少年儿郎能谋划些什么,殷天正这话颇有调笑之意,却不料张无惮道:“不瞒外祖,我早就在想,周子旺声势如此浩大,要自立为王,也需先同弥勒宗撇清干系,以免反祸师门,日后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孩儿也不想连累天鹰教。” 殷天正根本没放在心上,随口应道:“好,若真能有那一天,你自立门户,天鹰教定为你臂膀。” 他全当是自家孩子胡吹大气,连颗芝麻都没有就敢做饼,一笑而过后,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先脚踏实地,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外祖便心满意足了。” 张无惮才不在乎他是正儿八经答应的,还是全当戏言了,横竖征得了殷天正的同意,真到了关节处,也好便宜行事。 殷天正又道:“我原本便想派你随你舅舅一同前去袁州,但一时没有你的消息,这才打发你舅舅去了。” 张无惮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了,笑道:“那外孙这便动身赶上舅舅一行?” 殷天正确有此意,当下将殷野王一行所走路线说与他听,又道:“他们走了才两日,以你的脚程,该很快就能追上。” 张无惮往殷野王居所那边看了一眼,殷天正会意道:“放心吧,素素也给我来了几封信,想将阿离接过去养呢,我自会命人送她过去。” 张无惮能这般将殷离记在心上,哪怕做不成亲,殷天正也只有高兴的份儿,勉励了他几句,这才放他离开。 张无惮去马厩牵了两匹好马,日夜兼程,连三赶四跑了两天,才算在江西境内赶上殷野王一行,可惜他到的时候不太巧,天鹰教正在同人大起冲突。 十余人分散开来,隐隐呈包围之势,但并未出手,圈子中央便只有殷野王和一个三十来岁的高瘦白衣和尚在搏斗。 张无惮策马而来,守着这条道的殷无禄早早便听到声音正带人戒备,看到是他方松了口气,让开主位,退至他身侧侍立,自有人上来拉住两匹马。 圈中两人丝毫不受影响,兀自激斗不止,张无惮束手在一旁看了许久,那和尚也是个好手,同殷野王斗得不分上下,两人谁胜谁负或未可知,少说得斗到千招之后方能分出胜负。 殷野王用爪,那人使掌,张无惮瞅见他衣袖上的红色火焰标记,轻声问殷无禄道:“这位可是明教中人?” 殷无禄答道:“此乃五散人的彭莹玉,他与周王同出一门,也来庆贺,却不料在一地与老爷碰上了。” 五散人抱团,每个人又都有各自的朋友圈子,像布袋和尚说不得同韦一笑是至交,但韦一笑和其他人都关系平平。这次也只彭和尚一人来为周子旺称王祝贺,其余四位都不在此处。 两人一口气又斗了五百招,张无惮在一旁看得倒也有趣,只是眼看天色将晚,由着他们斗下去却也不行,便轻吸一口气,运足内力道:“彭大师,舅舅,两位师出同门,又皆为周王庆贺,便是三言两语不合,看在周王面上,不如便都揭过了吧?” 若说他们这些干站着看的都看烦了,打的两个人也打烦了,主要是双方都顾虑着不能下狠手,别说打死了,打伤都是一场麻烦,虽棋逢对手,打得一点都不畅快淋漓,甚至还很憋闷。 张无惮就是看穿这一点,才会出言喝止的。果然他话音刚落,两个人有了台阶下,很有默契地双双停手,跳出交战圈子。 殷野王落到他身边,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你怎么来了?”幸好我儿子来救场了,不然还得跟那臭和尚歪缠。 彭莹玉落到另一侧,天鹰教教众十分上道地纷纷避开了,给他留足了脸面。他一看殷野王这情态,便猜到此人是谁,冷笑道:“哦,这位便是武当张五侠之子了吧?” 殷野王脸一黑。 张无惮拱手笑道:“晚辈张无惮,见过彭大师。” 彭莹玉道:“天鹰教总算出了个能好好说话的人了,倒也是好事一桩。”他同殷天正关系并不差,但跟殷野王就是死活不对付。 不过此番来是为了自己亲师弟,彭莹玉也不想为了些小事坏了心情,还了张无惮一个佛礼,便转身走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22 殷野王冷森森道:“真晦气,竟然兜头碰上他了。”旋即又对张无惮道,“五散人中,最烦的便是彭莹玉和周颠了,你日后可得避着他们走。” 张无惮点头称是,心道旁人则还罢了,他最该避的是布袋和尚说不得才是。 第32章 周家有女 张无惮同他们汇合时已经入了江西,就近找个城镇住宿,第二日过午时分便到了袁州境内。 殷野王没打算久待,领着张无惮出面送上贺礼,表明天鹰教对周王的支持态度,小住几日便要离开。 彭莹玉也在席上出现了,他虽是和尚,却不忌荤腥,坐在上席据案大嚼,同同席的弥勒宗师兄弟们时不时说笑几声。 周子旺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来挨个桌拼酒,到了他们这一桌时,特意跟他介绍道:“这是犬子,阳泽,这位便是你张师哥,你二人年纪相仿,正可一并玩耍。” 张无惮低头笑笑,他看出这小男孩儿身体羸弱、并未学武,同他父亲可并不相像。 宴席散了后,殷野王问道:“怎么样,你也看到今天的架势了,有这么多教众声援,还认为周子旺不能长久吗?” “这个谁也说不准。”张无惮转而问道,“倒是今天所见的周公子,文文弱弱、清清秀秀的,怕是像了母亲。” 殷野王自己没儿子,倒也爱打听这个,颇觉跟周子旺同病相怜,叹道:“他一双儿女一母同胎,儿子落地就有不足之症,不能习武,倒不知女儿如何。” 张无惮记得原著中常遇春就带着个小公子避难,想来怕是周子旺将女儿另外托付给别人了,倒也没在意。 两人议论了一会儿,便各自睡下,第二日张无惮起了个大早,便向殷野王辞行。 殷野王吃了一惊:“这么快便要走了?周王今日还置办家宴,请我们入席,还特意派人提到你呢。” 如果周子旺要将世子介绍给大家,肯定需要个由头。张无惮很不乐意去给人当陪衬,但殷野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好道:“那行,我明日再走,彭和尚也在席上吗?” “在,我们都会给周王面子,放心。”殷野王冷笑道,顿了一顿,又安慰他,“你不是一向对造船很感兴趣吗,周王起于此地,他手下有最好的造船工匠。” 后半段话倒是让张无惮心头一动,现在接谢逊回中原的时机并不成熟,造船工匠什么的大可缓一缓,但其他工匠,他手头还真缺不少。 张无惮随殷野王一并出席,却见席上不过寥寥数人,除了周子旺和周公子外,彭和尚在,还有一名健壮大汉,他虽未持兵器,但手指粗大,手臂肌肉暴起。 这人在昨日并未出席,张无惮稍一打量他,便听周子旺道:“庄旗使今日清晨方到。” 张无惮了然,殷天正给他科普过明教五行旗,锐金旗旗使庄铮怕便是眼前这位,他擅使狼牙棒,天生臂力奇大无比,是位铁骨铮铮的汉子。 庄铮也在打量他,见张无惮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年岁不大,可行动走路间自有一番气度,观其吐息,显是身负高深内功的。 他不禁在心中叹一句鹰王教子有方,起身道:“想不到殷野王也来了,我明教上下一心,定能早日驱逐鞑虏,光复我汉家天下!” 殷野王对他比对彭莹玉客气许多,拱手还礼道:“自是如此,我父虽同其余几位法王并光明左使政见不合,可也从未自逐出教。” 五行旗同几名法王关系如何不得而知,但殷野王知道他们同杨逍的矛盾很大,果然提到左使时,庄铮极为不屑地冷哼一声。 现如今明教的格局混乱不堪,几名法王都看左使杨逍不顺眼,五行旗也看杨逍不顺眼,五散人也看杨逍不顺眼。杨逍看所有人都不顺眼,偏偏他占据了大义,能名正言顺赖在光明顶上不下来。 至于法王、五散人和五行旗之间的矛盾,也是错综复杂,理不出个头绪来。便只这次席间,几个人说话间便机锋不断,张无惮同周公子陪坐在一旁,倒是听得颇为热闹。 他瞅了个空档,问起周王手下造船能匠一事儿,周子旺倒被勾起一桩心事来,放下酒盅叹道:“袁州位靠袁河,我原想大展水军,只可惜最好的能工巧匠还都被鞑子把持着,手下这些人,都不堪大用。” 元朝对汉民管制极严,寻常百姓家中连丁点金属都寻摸不到,一把菜刀都得一个村轮流使用,再加上民智尚未开启,民间的匠人跟朝廷手中掌握的不是一个水准。 庄铮却道:“周兄这话也不尽然,若说当世能人巧匠,谁人能比得上鲁大师呢?都传闻他是鲁班传人,别说是那些鞑子的走狗,依我看,便是鲁班在世,都未必比得上他。” 殷野王则道:“我也听过鲁大师之名,只可惜他不爱牵扯江湖之事,又天不假年,早早便去了,实在是我等一大损失。” 庄铮作为锐金旗旗使,于锻造一事上也极有兴趣,跟鲁大师一系也很熟稔,接话道:“鲁大师有名传人弟子,姓朱名停,手艺上倒是尽得其真传。” 张无惮听到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笑。他一直都在打听朱停其人,可惜此时陆小凤等人都还只是刚闯出名声来,出道不久,朱停的大名也未广为人知。 想不到今日倒是碰到了个明白人,他露出极感兴趣的模样来,问道:“庄旗使,这位朱停,不知身在何处?我倒想去见识见识,鲁大师的传人有什么本事。” “他一向喜欢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上个月在福建碰上他,他还在研究怎么让木头人走路。”庄铮想了想,“他好像提过接下来要往滇缅一代走。” 他说完,见张无惮两眼放光地紧盯着自己,想到这年岁的少年也都喜欢这些新奇东西,天鹰教这小小堂主,倒也不能免俗。 庄铮心头发笑,当下将朱停的形容细细说给他听,又好心提醒道:“他这人,以一双妙手为荣,却跟鲁大师一样,不爱听人差遣,何况所造之物,虽新奇有趣,可也并无大用,你也别为他费太大功夫。” 张无惮笑道:“他若真的能让木头人行走,单这一项,都能使寻常百姓受用无穷了,怎能说并无大用?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我去请他几遭,又有何妨?”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眉间意态郑重,绝非一句玩笑话。庄铮想了想,却是想不明白几个能行走的小木人能有什么大用,便道:“你们若能碰上,说不定倒真能凑一对知己。” 若这位小堂主不是为了个人玩乐要去寻朱停,倒是他先前小看了他,此人真当不可小觑。庄铮心中转着念头,特意同他碰了一杯:“祝你旗开得胜了!” 张无惮一饮而尽,一扭头对着一直在不动声色打量他的周子旺笑笑:“既然周王近期内不打算打造水军,不知可否匀几名能工巧匠给我?” 跟刚见面的人开口要人自然不太妥当,张无惮是在借机暗示,周王和天鹰教的合作可以更密切一点。 周子旺刚刚起兵,最缺的便是钱财货物,而天鹰教雄踞东南二十余载,可以为他提供强有力的支援。 张无惮等着听周子旺谈条件,却不料周子旺爽快道:“大家都是同门,张堂主都开口了,十几名工匠的小事儿,我让他们随你一并离开便是了。” 这发展跟张无惮所想的不太一样,他面无殊色,起身向周子旺敬酒:“那便谢过周王了。” 殷野王本来也很满意张无惮想了这么个名头跟周王拉近关系,看周子旺一口应下,也颇为奇怪,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周子旺拉过张无惮的手,引着他去牵周公子,叹道:“日后你们还当互为臂膀。”等他二人手拉着手坐下,又特意对着他们笑笑。 张无惮让他笑得发毛,看周公子的模样却是知情的,只是此时也不好问。 等酒过三巡,周子旺笑道:“我家中尚有一女,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些小节,便请她出来同大家相见,我还想请彭师兄收她为徒呢。” 彭莹玉知道他这是胡说,没听过女儿家跟着个和尚学武的,倒还是给师弟面子,粗声粗气道:“好!” 周公子亲自进内堂去请了,不多时领着个容颜极为秀丽的女孩儿走出来。周子旺笑道:“此乃小女,小字芷若。” 张无惮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他明明白白记得周芷若是个渔家贫女,是常遇春带着周公子避难于汉水时,恰好上了她父亲的渔船,害得她父亲也被元军乱箭所杀,怎么一转眼竟然成了周子旺的女儿? 他转瞬便想到,莫不是当年常遇春眼见逃脱无望,将她和渔夫的儿子换了衣裳,以图瞒天过海?不然怎么应当被常遇春重点保护的周公子死了,那个渔家女孩儿却竟然活了下来。 张无惮脑中转着念头,殷野王却是大怒,他就说怎么周子旺这般殷勤好说话,原来是想抢走他的女婿。 只是碍于这是席间,有些话断断不能明说,免得坏了女儿家名声,殷野王只好闷闷不语,狠狠喝了几口酒压火。 周子旺让三个小辈自去离席玩耍,张无惮还琢磨着心事,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周公子尚还懵懂,周芷若却看出来他的心思不在此处,便有意引着周公子同她说话,不去打扰张无惮。 张无惮并没有在周芷若的身份上纠结很久,他后半段走神到怎么刷朱停的好感度上去了,技术性人才很难讨好。 等回过神来,他对周芷若笑了笑,对方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细致心思,倒跟原著中的那位对上号了。 ———————————————————————————————————————— 张无惮次日便告辞了,打得旗号是要快点去找朱停。周子旺看来挺遗憾没能把闺女安利给他,还是派了两名亲信随他上路。 张无惮尽数婉拒了,他单身独行,从袁州赶到福建,再赶往云南一带,费了相当一番功夫,才算是找到了同庄铮形容的朱停同样容貌的人。 朱停是个胖子,富态圆满,唯独一双手灵巧、细致、优美,现在这双手正捧着个玉茶壶,他也正在街上闲逛。 街头有个手工艺人,正在劈竹子,转眼便劈得如同筷子一样粗细了。朱停看他手法虽快,却不是做木工的手法,而是杀人的手法,便知这人在手工上是个门外汉。 他根本不在乎一个江湖人士怎么会跑到街角做手工来了,正想直接离开,却不料对方手掌张开,五个手指上都套着细线,竟然飞起五个小风筝来。 这几个风筝大小不一,最大的也不过三分之一个成年人巴掌大小,最小的只顶两枚铜钱。朱停一下便停住了脚步,风筝大小不是问题,关键是此时正值晌午,街上闷热,无半点微风,怎么竟然有人能放得起风筝来? 他凑过头去看,却见这五个风筝,以桃花纸为翅,看厚度应该是一张纸给细细分成了两股,骨架是削得只比头发丝略粗一点的竹子。 朱停只看了一眼,就道:“你别用桃花纸,这纸虽然轻薄,但是太飘,你看这五个风筝,没一个飞得稳当的。” 对方没有理他,一手放着风筝,另一手继续削竹子。 朱停绕着这个摊位转了几圈,看光是他走动时带起的风,都让小风筝乱摇乱摆了,忍不住又道:“骨架不是细就够了,还得纤维均匀,你劈开的时候必须得小心转动你的刀,顺着它天生的纹路使劲儿……” 那木匠——张无惮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挺配合的,把五个风筝一收,一手捏竹子,一手用刀。他做得很用心,但看朱停还是一脸的惨不忍睹,便干脆把柴刀递给他:“喏,你来?” 朱停早就想听他这句话了,当下毫不客气,撸袖子,嫌弃地将他那把柴刀随手掷开,从袖子中抽出一个工具盒来,打开后摸起一把小刻刀:“等着啊!” 他下手很快,又稳又狠,不一会儿削好了木头,又去隔壁布店买了一匹丝绸来,用丝绸代替桃花纸,重新做了一个蝴蝶模样的小风筝出来。 朱停的风筝更小,只比一枚铜钱略大,他做好后,都不用像张无惮似的暗搓搓用内力催动,轻轻一拉鱼线,风筝就自己飘了起来,翅膀还抖动个不停。 张无惮在一旁看着,倒是诚心佩服他的手巧,他为了能让微型风筝飞起来,练了足足一个月光景,却不想朱停看了看成品,便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这是张无惮在前世看来的,不需要风便能飞的风筝是某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他当时看电视听了一耳朵,这辈子恰好想起来了,就做出来当饵,果然朱停二话不说就跳坑了。 朱停接连做了两三个风筝,一个比一个飞得稳,他这才把目光从风筝上转到了张无惮身上:“敢问你是?” 他当然看出来这人是专门在这里蹲他的,不过朱停一点都不在意,这种拿着新奇手工艺品当敲门砖的人多多益善。 张无惮道:“我出身天鹰教,是庄旗使和陆小凤的朋友。” 朱停的目光一下便钉在了他身上,冷冷道:“陆小凤是谁,我可不认识他?” 朱停和陆小凤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只要陆小凤有难,朱停会义不容辞赶到现场,只是两人偶尔也爱玩些“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的把戏。 张无惮权当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笑道:“我听庄旗使说,朱老板今日在研究使木偶动起来的法子?不知可有成果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朱停又不是当真讨厌陆小凤,看看手中的风筝,还是道:“上次见老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已经做出来了,要看看吗?” 他研制成功还没有多久,正是最想找人显摆的时机,当下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头人来。朱停先拆开关节,将其中安放的铁片修整一番。 张无惮探头去看,见里面的关节类似后世的齿轮雏形,不禁感叹一句科技宅改变世界。等朱停演示完,一脸骄矜的“快来夸夸我”表情时,他面露些微失望之色,口中道:“朱老板的手艺真是让人称叹,在下大开眼界。” 朱停一看张无惮不像一般人一样,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木头人,反而丝毫没有被触动的模样,颇为不服气,不悦道:“你都不是真心称赞我的手艺,何必说这些漂亮话?” 张无惮冷不丁抬头直直望入他的眼睛,睫毛的每一次抖动、眼珠最细微的转动间,都写满了“真诚”两字,叹息道:“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原来朽木也能移动,是真心赞叹,只是……与我所想的却大为不同……” 朱停都不禁为这年轻人的心意所感,他看出来张无惮根本就是个手工上的门外汉,极可能是有了个小小的想法,再废了不知多少努力,才造出这种无风便能飞的风筝来的。 人家这么有诚意,慕名前来看他的手艺如何,又何必对人家恶语相向呢?朱停放缓了口气,问道:“哦,不知小兄弟本来是什么想法?” “我本以为朱老板所做的是与人等高的木偶,还想着若能大批制造,放入田间,代替百姓们劳作耕种,省了他们多少苦楚?”张无惮盯着那个小小的木偶,再叹道,“朱老板是天底下手艺最妙之人,原便是我太过异想天开了。”说罢一抬手,便要告辞离开。 “……”朱停自他说了第一句话后,就一脸发现了美丽新世界的震惊撼然,直到张无惮远远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回过神来,大吼一声,甩开步子就追了过去,“小兄弟,你等等!等一等!” 张无惮心头暗笑,疑惑地转过身,却见朱停满身肥肉抖动,累得气喘吁吁,却又笑意满脸。他连忙停住脚步,上前扶住对方,问道:“朱老板,怎么了?” 朱停一把揪住他的手,眼中精光直闪:“小兄弟,你刚刚说的话,是真心的吗?”他所做这些玩意,世人虽惊奇,却也不过只是当个乐子看罢了,从未有人说过可以推而广之。 张无惮露出被冒犯的神色来,缓缓道:“不是出自于真心,我何必费这么大劲儿来找朱老板?我自庄旗使那边知道你的行踪后,一路从福建追到这里,前后废了足足三个月的功夫。” 朱停上一次同庄铮见面,确实透露出自己要去福建一游的意向,当下再无怀疑,笑道:“小兄弟,咱们寻个馆子详谈,如何?” 朱停不爱掺和事儿,一般他碰上麻烦,都因陆小凤碰上了麻烦间接牵连了他,但这并不代表他只想当个闲人。 两人要了一大桌酒菜,朱停狠狠吃了几口压压心头的激动,才叹息道:“不瞒你说,其实我还真的这么想过,若是能造出那等不需要人力,便可自行耕种劳作的木头人来,那该是何等利民之事?只是我终究能力有限,有太多玩意想得到,却断断做不到。” 张无惮哈哈笑道:“人们都说你是‘妙手老板’,依我看,还是‘妙心老板’更为妥当。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想象却是无穷无尽的,比起朱老板做出来的新鲜玩意,我相信你的脑子里,更该有许多惊世骇俗之想!” 朱停目露异彩,将杯中酒饮尽,嘿然道:“妙心老板,妙心老板!好,好!” [综武侠]无忌他哥_23 张无惮又给他煲了些“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的心灵鸡汤灌下去,一顿饭吃下来,直让朱停大起知己之感。 等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张无惮才道:“不瞒朱老板所说,我心中也时常有许多狂想,若是人也能长出翅膀在天上飞该有多好;若是咱们足不出户,便能看到全天下的美景该有多好;今日我们策马而行,可马力终究有限,若咱们能造出一刻不停、比马儿还快的车子,那又该有多好?” 张无惮自知是个俗人,他只是剽窃了时代的发明,但朱停实实在在是超脱于时代的奇男子,这些想法他竟然都曾经想过,当下一抡胳膊将满桌碗盘扫下去了大半,“霍”地起身,高声喝彩道:“是,是是,我朱停自认曲高和寡,这辈子原想当个懒人,忽忽一生便过去了,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样一番言论!”说着竟然禁不住流下泪来。 他是激动得不能自持,恨不能拉着张无惮同榻而眠,说上他几天几夜,却听到旁边有人嗤笑道:“两个酒鬼灌足了猫尿,却来喷粪,也是人间奇景,哈哈!” 张无惮心头冷笑,还是他们坐下一段时间后,这伙人才到的,似乎看他们说的火热,特意往这边靠近坐了,他们说一句,那边便窃窃私语着笑一阵,似乎全拿他们的话下酒了。 此地位于甘肃省内,临近青城山,虽然他们并未穿门派制服,佩剑却用的是青城制式。 张无惮早就留意到了,只是懒得管,好不容易把朱停的情绪完全调动起来,何必为了些低俗人士坏了气氛?事后再将场子加倍找回来便是。 朱停面露怒色,想说什么,让张无惮给拉住了,他站起身来,道:“我们说话大声了些,实是不该叨扰诸位——小二,烦请给我们另开间雅座,酒菜都重新上一份。” 他当然要打,对方一看便是那等给脸不要脸之人,那何不先在新朋友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大肚能容,再噼里啪啦打脸呢? 果然对方蹬鼻子上脸,四五个人阴阳怪气笑起来,为首一人更是道:“屁话说得响亮,原来不过还是个龟儿子,吵到了你爷爷,夹着尾巴便想跑吗?不给你爷爷磕上三五个响头,今个儿小命就给我交代在这里!” 他一句话完完整整地说完,不见张无惮有什么反应,嘎然大笑,正想再说一句,定睛一看,却见对方身形一抖,眨眼间竟然就来到了近旁。 他只觉眼前紫气乱闪,对方的面孔也在眼前一闪而逝,用力眨眨眼,对方又退到原地去了。 那青城弟子停了数息时间,方觉浑身剧痛,低头再看,周身七处大穴鲜血喷涌而出,人这才“噗通”一声,死狗一般摔在地上。 第33章 重铸倚天 这人死状太过骇人,那几名青城弟子个个俱都惊呆了,笑容僵在脸上一动都不敢再动,有几个急忙移开眼神,不敢去看张无惮。 张无惮没事儿人一般,对瑟瑟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道:“给开间雅座。”说着放了锭银子在桌上,“快些散去吧,免得他们找了人来,再连累了你们。” 那银子够开十间八间客栈酒庄了,够他们一家二十年年嚼头了,掌柜的虽惧怕这些凶人,却也颤抖着去摸过银子,连声道谢:“是,是,谢过恩公!” 张无惮一扭头,却见那几个青城弟子还在发呆,故意阴恻恻一笑,道:“怎么,死一个不够,想都留下来不成?” 他们几个这才惊慌失措跑开了,连地上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敛。若说在平时,怎么也得撂下几句狠话再走,但几人连对方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吓得肝胆俱裂,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着速速离了这个凶神,逃命要紧。 张无惮是不乐意在朱停面前显得过于嗜杀,却不代表他打算放过这些人,冲着角落使了个眼色。 早在他们起冲突时,酒馆的寻常客人就跑走了,留下的除了张无惮二人、青城派几人,便只有角落里坐着的四名客人,都是天鹰教教众伪装的。 侯军闲得了张无惮指示,带着兄弟们出了酒馆,暗中尾随这些弟子一路出了城郊,三下五除二将人杀了个干净。 那头张无惮率先走上楼去,一扭头却见朱停神色奇异地站在原地没动,笑道:“怎么,朱老板都敢跟陆小凤做朋友,还会怕这些麻烦吗?” 朱停“啧”了两声,绕着他走了好几圈,方道:“看不出来,真是看不出来,小兄弟还有这等身手?” 他自己就是手艺人,当然着重观察过张无惮的双手,只见他手指纤细,白泽有光,直比脸蛋还要细嫩,还道他功夫平平。 朱停同陆小凤是至交好友,自然知道陆小凤练灵犀一指伊始,双手斑驳累累,尽是伤痕,练到五年以上,伤痕消失,练到十年以上,才会有此等神韵,想不到这少年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到了这等境界。 两人入了包厢,立刻便有伙计重新斟酒上菜。对方退下前,还好心道:“这位公子,青城山上下来的老爷们都不是好惹的,我们掌柜的这便带着我们离开,你们也还是快快走吧,别为了喝酒,连命都送了!” 张无惮笑道:“我看他们都武功平平嘛。” 伙计有些惊惧地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青城山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您有所不知,青城山上有个大老爷,是这群人的师父,他的武功可厉害了,平时路过我们这地界走镖行商的,都得给他老人家奉上银钱买路,连那些官老爷,对他也礼让三分呢。” 张无惮看向他,问道:“你对青城派似乎很熟悉,知不知道我刚才杀得那个是谁?” 伙计又是惧怕又是愤怒,低声道:“那人叫罗人杰,小的对江湖世事一概不知,可每次青城弟子下山来胡天海地,要么是他领着,要么便是一个叫于人豪的带着,怕在他们派中也是个人物。” 张无惮扔给了他个银角子,笑道:“好,多谢好意了,怕不多时青城派的人便要找来,你快些离开吧。” 伙计接了银角子,忍不住给他磕了个头,这才急急下楼去了。 朱停一直都没吭声,等他走了才道:“青城派枉为正派,原来却危害乡里,真是让人不齿。”这伙计吓成这样,还要站在这儿说个不停,自然是感念他杀了罗人杰,为民除了一大害了。 他在说起别的事情时,就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似提不起精神来。 “我倒是听过这名字,好似是近年来叫得很响的什么‘青城四秀’之一,我看倒像是‘青城四蠢’,人品实在不堪。”张无惮话题一转,“何必让这等小人败坏了心情,朱大哥,咱们继续说?” 朱停不会丁点武功,他也不认为张无惮武功上能稳赢青城派观主余沧海,但也丝毫不惧,笑道:“说来,饭也吃了,人也杀了,我还不知道小兄弟名号呢?” “我初出江湖,哪有什么名号可言?不过承蒙家祖隐蔽,在天鹰教担了个副堂主的虚职。”张无惮说道。 他早先便自陈出自天鹰教,朱停早就有所猜测,闻言也不奇怪,只道:“张小兄弟这是想拉拢我入教了?” 张无惮笑道:“不瞒朱大哥所说,我原先确实有此等意思,但同大哥一番深谈,却又打消此意了,只愿大哥能随心所欲,做出更多新奇玩意,利国利民,功在社稷。”说罢起身,便要告辞离开。 朱停本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拒绝他,听了这番话,却又被说动了心,只觉此等知音,当世难觅——他跟陆小凤也是知己,双方不需多言便肯对对方报以百分百的信任,可跟张无惮共处,却更多的是思想上的共鸣,他们若能长久相处,肯定能碰撞出更多灵感的火花。 但若说加入天鹰教,朱停是断断不肯的,但又实在舍不得就此放他离去,几经踌躇,还是道:“无惮小弟,你且等等,容我考虑考虑。” 他只要态度松动就好办了许多,张无惮回过身来,皱眉道:“朱大哥不必勉强。”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不如这样,大哥新造出了什么玩意,写信与我知晓,我来寻大哥互相探讨,看能否加以改进,用以利国利民?一应研究所需的花费,大哥只管跟我提便是。”当下掏出一沓银票来。 他如此有诚意,朱停颇为动容。若是旁人这般,他只会觉得对方是为了收买他惺惺作态,可张无惮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梢都好似散发着“真诚”二字,何况此人又是自己知己,同旁人不可等同而论。 朱停有全江湖最巧的一双手,可他不爱为了金钱折腰,等闲人的委托他又看不上眼,做些小玩意全看自己爱好,做出来后,找个人打打赌赚上一桌酒席、几十坛好酒,他就心满意足了。 朱停没有推辞,将银票收下了,他虽不富裕,但也看不上这些钱,他看重知己的这番沉甸甸的信任,想了想道:“我居无定所,不如小兄弟留下个地址,若是我有所得,便送到此处去,如何?” 张无惮应了,将九龙湖位置说与他听,问道:“朱大哥,小弟还有一事烦劳,不知您可认识铸剑大师?”被劈成两半的倚天剑在他手里扔了也有段时间了,一直苦于无法锻造,张无惮也曾命人用烈火熔铸,可钳剑的工具都融烂了,倚天剑断刃也丝毫不化。 张无惮就纳闷当年郭靖黄蓉是怎么铸成倚天剑和屠龙刀的,反正他折腾了这么几年,都没能成功将倚天剑重铸了。他记得原著中似乎是锐金旗旗主将两个断刃合二为一的,可如今倚天剑是赃物,复原不管用,得整的面目全非才行。 朱停本身就是个制造机关、兵器的大师,当下问起缘由。张无惮略去宝剑来历,只说祖上所传有一柄神兵利器,却不慎折断了,何况宝剑太过笨重,想重铸成两柄,却苦无缘法。 朱停一听,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何况跟他又实在觉得没有说够,当下便道:“我对宝剑铸造倒有些心得,不若我随你去看看?” 张无惮大喜,连忙应了。朱停又道:“麻烦稍等,我还得带上拙荆。”说完离开厢房,不多时从隔壁街上牵来了个极为貌美的女人。 朱停胖乎乎的,貌不惊人,这女人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一路走来,都吸引了无数目光。 张无惮撩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旋即礼貌地挪开了眼,道:“朱大哥,我已经命人备了马车,请两位上车。” 朱停是个懒人,能不走路自然好,当下也不客气,拉着美貌老板娘上车,见里面还专门放置了一个合他体态的太师椅,一应摆设都甚合他心意,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这位小兄弟,可真是有备而来!” 老板娘睨他一眼,娇嗔道:“也就是你,被人明明白白算计了,竟然还不生气。” “被人算计自然不美,可你也都说了,这是明明白白的算计,多么坦荡,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朱停往太师椅上一坐,舒服地叹息一声,身子便团起来矮了半截,“这椅子真是舒服,我一坐下了,这辈子都不想站起来了。” 老板娘冷哼两下,撇过头去不理他,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靠过来给他扇风,啐道:“这么热的天,快坐直些吧,瞧你这一头一脸的汗。” ———————————————————————————————————————— 张无惮拿着倚天剑断刃折腾了这么久,虽没能融掉重铸,好歹将剑柄上的“倚天”二字给磨掉了。 朱停一见到断刃,就两眼发光,小心翼翼捏着剑背,将其举起来,啧啧称赞道:“这可是柄不得了的利器……”说话间一翻手腕,看到剑刃中间是内空的,知情识趣没问什么,又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想怎么打?” 他能问出这句话来,就是有一定把握的,张无惮反问道:“我是这方面的外行,朱大哥觉得可以怎么打?” 两部分断刃,一个占据了大半剑身,另一个基本就是剑柄部位,朱停比划了一下:“照原样接上倒是不成问题,如果要另造兵器,只能造出一把剑来,小的这块,我可以为你造些别的。” 张无惮想了想,问道:“能不能这次打造好了,下次朱大哥再帮我返工?万一今天我需要把剑,明天需要单刀了呢?” 朱停哈哈大笑:“倒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宝剑有灵,重铸一次已经是极限了,如何还能重铸第二次?怕会毁了底料。” 张无惮一听,倒是颇觉有理,便道:“那烦请朱大哥先为我铸成一剑,余料日后再行计较。” 朱停也无二话,一口应了,这等档次的铸剑材料,他也没经手过,便道:“小兄弟,我还得好生研究一番,少则数日,多则月余,你若有事,便先去忙吧。” 此地是天鹰教驻地,朱停又无武功傍身,张无惮也不怕他携款私逃,吩咐封弓影好生看顾他,若有需要只管供应便是。 张无惮也没有着急着离开,而是就在九龙湖住下了,每日命人将铁床烧得滚热,置身于其上,修炼《九阴真经》第三重内功。 如此又过了数月,朱停所在的院落传来一声爆响,张无惮正在同封弓影说话,第一时间冲出屋子,却见东南角已经烧了起来。 他当下从角房中拎了两缸水,自己往水缸中一滚,湿漉漉地出来,提着水缸便冲入起火院落。火势并不大,张无惮兜头浇了两缸水,另有封弓影带人取水赶过来,倒是不一会儿便将火给灭了。 张无惮早就从火堆中将朱停给救了出来,看此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模样,叹道:“朱大哥何须如此拼命?” 朱停双手捧着把模样并不起眼的长剑,狂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成了!” 这个院落是专门腾出来给朱停制器炼剑用的,并无人居住,也幸亏老板娘跟封弓影的家眷一并出游了,若让她知道有这么一出,非得天翻地覆闹一场。 朱停将长剑双手捧给张无惮,喜色满面道:“可算是不负兄弟所托,将此剑铸成了。我原还夸下海口,说最多不过月余,却足足用了两个月方才交差,说来实在惭愧。” 张无惮却没有着急接过长剑,眉头紧皱道:“朱大哥这是什么话,别说只是多用了些时日,哪怕这块料废了,又有什么妨碍?能有什么比大哥你的安危更重要呢?” 他这绝对是说的真心话,这两个月内,张无惮除了练武,便是在用心刷朱停的好感度了。朱停在铸剑之余,也做了些新奇玩意,他是出于玩乐之心造了,张无惮却看出稍加改造,便能有大用。 所以倚天剑值什么,再绝世的剑客拿着它在战场上又能杀多少人?远比不上朱停的作用大。 朱停看他是当真恼了,心中受用,忙赔了个不是,又道:“兄弟,你放心便是,我朱停玩木头玩火都是行家,你单看这次,火势虽猛,在这木头房子里,不也是没烧起来吗?我不过是借火势来铸剑罢了。” 张无惮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将剑接了过来,运起内力便见先前还灰扑扑的剑身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青色光芒。他向着前方用力一斩,剑身切入地表直似切豆腐一般,轻声道:“果真是绝世利器。” 倚天剑在锋利度上比紫薇软剑更胜一筹,张无惮试了一阵,看向朱停,笑道:“还请朱大哥为此剑赐名。” 举凡铸剑大师,做出一件成品来便如自己孩子般喜爱,朱停颇为意动,看看他又看看长剑,搓手道:“那为兄便不客气了。” 他再接过宝剑,仔细端详半晌,方道:“你有一紫薇软剑,运气后剑出如紫龙。这柄剑却是如青云出鞘,不如便叫青冥宝剑,如何?” “传闻昔年吴王孙权以精钢百炼成六口宝剑,其中便有一剑名为‘青冥’,可惜早就遗失了。”张无惮笑道,“传闻青冥宝剑运气时纹理似呈百龙盘旋,平时却又精光内敛,确合此剑意境。” 朱停旋即道:“既然不负兄弟所托,我在此地也逗留了太多时日,不如就此别过——我自去街上,把我那婆娘接走便是。” 他算是看出来了,再这么跟张无惮相处下去,怕是这辈子都舍不得走了,这小子实在邪门,说话办事,都恰好能正中他痒处。 张无惮苦留不住,只好道:“大哥要走,小弟自无横加阻拦之理,只是还得谢过大哥铸剑之恩。我这边命人准备酒席,招待贤伉俪最后一餐饭,你看如何?” 朱停禁不住咂咂嘴巴,犹豫半晌,还是一咬牙根:“不,还是不用了,又不是没有再相见的时候了,离别在即,怕这餐饭也吃不痛快,倒不如就此别过,咱们下次再见!” 他是铁了心要走,张无惮一路送出去,直出了九龙湖地界,才让朱停好说歹说给劝回来。 等目送朱停和老板娘乘坐的马车走远,张无惮长舒一口气。朱停并不难相处,但在交谈过程中他得绞尽脑汁地给出让朱停拍案称快的新奇想法来,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他的知识储备量都快被榨干了。 张无惮扭头对封弓影道:“让人暗中保护着朱老板,别打扰他们生活,可一旦他们遇险,务必要挺身而出。” 跟陆小凤当至交好友,还能活到现在,足以证明朱停命大,让人暗中保护,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罢了。 又过了数日,淮北分舵传来消息,说蝴蝶谷有异动,张无惮当即离开九龙湖,此时他第三重心法已经小成,运起轻功赶路比跨马还要快,九阴内力不停运转,能狂奔一日一夜也不觉得疲惫。 张无惮累了便就近买马,休息过来就扔了马秀轻功,日夜兼程赶到了武当山,直接来到了张翠山在武当山下的居所。 殷素素有将近一年没有见到儿子了,听到响动开门一看竟然是他,大喜过望,迎上来道:“无惮,快过来给娘看看!”说罢直接把他搂在怀里,又是摸脸又是拉手,很是搓揉了一通。 张无惮好不容易才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无奈道:“娘,我都长得比你高了,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他还是个豆丁时,那是没有抗争权,现在翻过年就十四了,在古代已经算是大人了。 “哟,翅膀硬了这是?”殷素素早看出来他武功精进,比起高兴孩子出息,更心疼他这几年肯定吃够了苦头,稳稳心神,方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张无惮心太野,从小就不粘人,自回了中原,更是一拍翅膀就飞走了,书信倒是寄得挺勤快,可一年到头见不着人影,殷素素心知肚明,他此番前来定是有事。 自家亲娘,虽不必客气,张无惮还是跟她说了好一通亲热话,方问道:“阿离呢?” [综武侠]无忌他哥_24 “她随你爹上山去了,你几位伯伯叔叔的都很疼爱她。”殷素素顿了一顿,笑着补充道,“就是她跟无忌见了面就要掐。” 武当七侠中,也就宋远桥有宋青书一子,张翠山有两子,从来没有个女孩儿。殷离一出现,虽性情古怪些,但七侠怜其身世,对她多加照顾。 殷素素这边寄过去的信,张无惮都细细看了,得知殷离的性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似先前那般愤世嫉俗了,心中也为她高兴。 他最先不是问别人先问殷离,殷素素就了然了:“她在这边过得自在,可还是心心念念着要去同王难姑学毒术,你是来接她的吗?” 张无惮稍一踌躇,还是道:“我来此是想带她去蝴蝶谷,可若是她在这里过得自在,那便算了吧。” 殷素素笑道:“这个我可做不了阿离的主,你去自找她问问便是。依我看,这姑娘年纪不大,可极有主见,武当山虽千好万好,只可惜却留不住她。” 张无惮应了,起身道:“好,那儿子便上山去了。” “屁股都没坐热便要走,这里有鬼撵着你不成?”殷素素埋怨了一句,见他为难地顿住脚,低头一笑,往门外推了他一把,“走吧,好孩子,你爹娘不拖你后腿,记得常来看看便好。” 张无惮一时心酸,他两辈子都是个工作狂,忙起来吃饭睡觉都顾不得了,这年代又通讯不便,不觉竟然忽视了爹娘。 他回过身来,拉了拉殷素素的手,正色道:“等忙完了这一派,我定来爹爹娘亲身边尽孝。” 殷素素怜爱地搂了搂他的肩膀:“去吧,我的孩子。” 第34章 有女不悔 张翠山正同张无忌讲解《武当九阳功》心法口诀,听到门人来报天鹰教大公子来了,当真是喜出望外。 只是这时节早课还未结束,张翠山看了张无忌一眼,见幼子眉飞色舞整个人都发亮了,心知就算拘束着他继续讲解,听不进去也是白费功夫。他向来开明,便拍了儿子一巴掌:“去吧!” 张无忌得了允许,第一时间跳起身来扑了出去,却见张无惮站在外堂,正在含笑同殷离说话。 张无惮是跟着知客弟子入内,走到半截正好看到俞莲舟正同殷离说话,便上前见过。 俞莲舟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对小孩子却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尤其殷离是女孩儿,比起那帮臭小子来,一撒娇都让他受不了,便对她多有照顾关爱。 只是想不到对着殷离散发父爱时恰好被人看到了,俞莲舟硬端着为人师伯的架子,寻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殷离见了他,满腔说不出的惊喜,笑道:“惮哥,你怎么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 张无惮正同开心的小姑娘说话,却不料一抬眼便看到了闷闷不乐的弟弟,招招手将他叫过来,奇道:“无忌,你怎么了?” 张无忌不动声色走过来,斜插着身子,将他拉殷离的手拉到自己这边来,哼道:“哥,你来了不先去见爹爹和我,怎么站在外面说话?” 张无惮原先还道他情窦初开,看到自己同殷离亲热不高兴了,可却见张无忌几次偷偷拿白眼斜楞殷离,被殷离毫不客气地瞪回来,两个人你来我往转要动上手了。 张无忌自然不会跟女孩儿出手,可也实在是气,忍不住跟张无惮咬耳朵:“哥,咱们哥俩最好了,是也不是?” 殷离探头探脑凑过来偷听,听了半截过去,咬牙道:“这几年惮哥都是跟我一块住的,我爹爹早就想将他过继过来呢,只等姑父姑姑点头,我们便是兄妹啦!” 张无忌扭头做了个鬼脸,不理她,继续跟张无惮小声道:“她脾气这么差,哪有我好,哥,咱俩打小一个被窝长大,你屁股上有颗痣我知道她都不知道,你还是跟我亲对不对?” “……”张无惮伸手把他的脸拨开,“呸,说得跟你屁股上没有似的。” 张无忌嘿嘿嘿坏笑,他们是孪生兄弟,身上其他部位的痣不一样,唯独屁股上那颗,大小位置简直跟对着镜子长的似的。 张无惮说话似乎是在呛张无忌一般,于是殷离也气顺了。一句话哄好了两个人,他一手牵一个,领着往里走,问道:“爹爹呢?” 张翠山一直站在院内听他们三人说话,他内力高深,虽站得远了,听得却比殷离还清楚些,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此时见他们进来,轻轻咳嗽一声,格外温柔道:“在这呢。” 几人坐下后,张无惮将来意说了,殷离早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拿眼睛瞄他,只是苦于长辈没有表态,不好插嘴。 张翠山想到胡青牛和王难姑二人怪异的脾性,便止不住地皱眉,但看殷离十分意动,只好道:“阿离,你真的想去吗?” 这小姑娘刚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刺猬,还是近来才慢慢软化的。养孩子只有盼着好的,张翠山实在不愿意再看到她满身戾气的模样了。 张无惮心知殷离能在张无忌面前这么不客气,便是不拿他当外人,足以说明这段时日他们相处得确实不错,便也看向殷离。 殷离连犹豫都没有,用力点头道:“惮哥,我想多学些东西,日后能当你的臂膀不说,有你护着,我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在武当山上是过的前所未有的快乐,但她不想因着血缘关系,来接受别人的“施舍”。早在从总坛逃跑的那一天,殷离便下定决心,她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要以自己的价值来换取尊重和地位。 张无惮看着她,笑道:“等你成了新一代毒仙,自然没人敢给舅母脸色看了,哪还用我相护?” 一句话直戳到了殷离心头最软处,她不觉心花怒放,抿唇一笑:“惮哥,我跟你走!我要自己来护着我娘!” 张无忌看看张翠山,知道他再无二话,忙道:“爹爹,我也跟着去送送表妹,你看好不好?” 张翠山心中笑他争夺兄长关注真是个小孩儿情态,面上微怒道:“胡闹,你太师父破例将《武当九阳功》传授给你,对你寄予了何等期许,你不思苦学以报便算了,还想下山去玩?” 张无忌忙闭口不言,张无惮却听出张翠山这番话都是傻爸爸的得意欣喜,笑道:“怎么,无忌竟然都能学九阳功了?” 张翠山脸上佯装的怒气瞬间不见了,尽量若无其事道:“嗯,上月大比,他虽同你宋师兄相去甚远,可也侥幸拿了次等呢。” 宋青书比张无忌年长四岁,他又得武当七侠静心教养,张无忌惜败宋青书,张翠山说起来只有自豪之意,又道:“我同你娘亲在蝴蝶谷一住两年,全赖你几位叔伯悉心教导,才让你有如今进境。” 他沉浸在“我儿子好棒”“我师兄好棒”“我师弟好棒”中不可自拔,张无惮悄悄在张无忌手心中写字:等你九阳功学成,哥哥便带你下山闯荡。 张无惮估计等张无忌九阳功小成,少说还有一二年光景,他也能收拾完手头的事儿,腾出个大空档来,带他去昆仑深山老林猫上一阵,看能不能找到《九阳神功》。 张无忌激动地翻手捏住他的手,用力点点头,做口型:哥,我一定努力! 等到武当弟子的早课结束,张无惮去拜见了张三丰并其余几侠。 俞岱岩此时已经能离了拐杖行走了,只是步履缓慢,动作僵硬,特意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勉励几句,又笑道:“你瞧你三伯,能动能走后反倒胖了起来,还得多谢你年前送来的山参灵芝。” 张无惮和令狐冲截了日月神教在长白山采参的队伍,两人坐地分赃,一部分送上华山为宁中则祝寿,另一部分都让他命人运到武当来了。 都是上上等的货色,实乃补身良药,千金难买。俞岱岩不讲究这个,对他这份心意却很是受用。 “不过是些野物罢了,能值什么呢?”张无惮眼中一派纯然的欣喜,“三伯早日好起来,是咱们整个武当上上下下的福气呢。” 殷梨亭走过来摸摸他的后脑勺,特别温柔地笑道:“好孩子。”说着想抽回手来,却感觉到张无惮掐了掐他的手心,微微使了个眼色。 殷梨亭心头一动,看张无惮已经扭头去跟俞莲舟说笑了,便没露声色。 等到了该送两个孩子下山的时节了,殷梨亭跟张无惮对了一个眼神,便出列道:“不如我送侄子侄女下山如何?” 张翠山本想自己送,却听张无惮先一步开口道:“不麻烦六叔吧?我上次向六叔请教的那几路剑法,正好还想请六叔为侄子指点指点。” 张翠山于是打消了念头,只道:“麻烦六师弟了。” 殷梨亭一路送至武当山下,张无惮神色无异地同他说笑,一直来到山下小村庄,才道:“阿离,你去跟娘亲告别吧,这一走还不知道几时能够回来。” 等殷离走远了,他才转头看向殷梨亭,神色有些奇异,轻声道:“六叔,这次我突然提出带阿离离开,是听闻胡青牛遇到了些麻烦——有一群伤势奇怪的江湖人士去找他医治,好似是他的某个仇家故意给他出的难题。” 殷梨亭听到这里,都没明白他为什么特意要跟自己私谈,倒还是很有耐心地听下去,却不料张无惮继续说道:“那几位江湖人士中,其中便有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女儿……” 殷梨亭大惊失色,冲口问道:“什么?她……她怎么了?” “我倒是听爹爹说过纪女侠同六叔有婚约,再派人去查……却有人来报说纪女侠带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两人以母女相称。”张无惮一边说一边揣度着殷梨亭的神色,声音也渐渐压低,“六叔,那小女孩儿姓杨,名叫‘不悔’……” 殷梨亭只觉头重脚轻,想走得近一些,却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张无惮急忙伸手把他扶住了,看他转瞬间满脸都是泪,不觉=口=住了。 他难得磕巴道:“六、六叔,你别这样,是纪女侠对不住你……你不要这般……”他想了半天,却觉无话可说,伸手摸他后背帮殷梨亭顺气。 张无惮此时身高已经同成年男子仿佛,殷梨亭趴他肩膀上嚎啕了一阵,深觉在小侄子面前这般作态实在丢人,便把他推开,一扭头向着山上跑去。 张无惮急忙道:“六叔,这么哭着上山,整个武当都要被惊动了!” 殷梨亭一想深觉有理,他都这么大了,哭着鼻子回去算什么样子,脚步一顿又往山下跑,听得张无惮又道:“这一片都是依附于武当的农户,认得您的人不少,这般哭着下去,同哭着上山,又有什么分别?” “……”殷梨亭站住不动,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张无惮叹了一口气,张开胳膊:“不是我说,还真就这一片人少。” 殷梨亭只好走过来,往他肩膀上一趴,拿袖子遮住脸,这才嚎啕大哭起来。 张无惮拿出小时候哄傻弟弟的耐心来,才算把殷梨亭给哄好了,看他泪染衣襟、神色惨淡的模样,只觉头疼,递上手绢去:“六叔,好些了吗?” 折腾了这么久还没看到殷离出现,估计是隔老远发现不对,便默默退开了。张无惮很满意她的机敏,殷梨亭刚才叨叨的那些话也不适合让第三个人听到。 殷梨亭性格中有很软弱的部分,哭完后虽觉羞赧,可更多的却是痛快,倾诉出来好受多了,这些话不能跟师父说,不能跟师兄弟说——当然更不能跟小侄子说,妈呀他怎么就都说了呢! 张无惮见殷梨亭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什么,轻声道:“六叔,不如您跟我们一块去蝴蝶谷,找纪女侠问清楚?” “我确实该找她问清楚,她若早早告诉我实情,殷梨亭绝不会纠缠不清!”殷梨亭擦干净眼泪,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垂头半晌方道,“也好,既然是胡大夫遇上了仇家,再放你们两个孩子单独去,我也放心不下……” 张无惮道:“不如您先走吧,我们慢慢在后面便好。” 他这是体谅殷梨亭想尽快要个说法的心情,自有婚约至今,生生让人一拖便拖了十年,换谁谁不火大,幸而殷梨亭仁厚,只是单纯想找纪晓芙问清楚。 殷梨亭苦笑道:“不必着急,她女儿都八九岁了,我让人一瞒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当下他用溪水梳洗干净了,上山同张三丰告秉,不多时下山来,看张无惮已经准备好马车,正扶着殷离上车。 想到先前的失态,殷梨亭脸上一红,忙快步上前来,从他手中取过缰绳来:“我来吧。” 张无惮松手让给他,看他仔细将行李绑好,方道:“六叔,我请了个车夫,咱们只管高坐便是。” 殷梨亭往一旁看了一眼,见那侍立的车夫身形高大健硕,手背青筋暴起,显然也是练家子,便知定是天鹰教教内人士。 他便没再说什么,撩起帘子上车。张无惮道:“等再往南行一段,咱们再换乘水路,倒还快一些。” 殷梨亭骤逢情变,闷闷不乐,一直都没能缓过劲儿来,但他也不愿因自己一个人把气氛搅乱,强颜欢笑努力跟他们说话逗趣。 他这模样谁能看不出问题来,不过是张无惮和殷离都装作不知,配合他演戏罢了。 等熬到蝴蝶谷,殷梨亭还特意温柔地将他们一一扶下车,这才神色复杂地向着谷中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们走吧。” 殷离拉了拉张无惮的衣角,轻声道:“惮哥,毒仙会喜欢我吗?” 张无惮笑道:“她怎么会不喜欢呢?”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外加他们夫妇自己的命,王难姑该知道如何选择。 他们一路行进谷中,果然看到有十多名江湖人士聚拢在谷中,每个人身上都有奇形怪状的伤痕。 殷梨亭定睛一看,果然在其中看到了牵着一名小女孩儿的纪晓芙,浑身一颤,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张无惮没有理他,也绕过看到殷梨亭也僵住了的纪晓芙,径自走到茅草房旁边。 有十多名武林人士在草房门口打着地铺,个个哀嚎不断,似乎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张无惮正想出声,却听一个秃头老者吼道:“混小子,胡大夫染了天花,正需静养,你敢去打扰?”这是想借呵斥张无惮赢得胡青牛的好感,他双手被铁链缚住,动弹不得,只能厉声叫喊。 张无惮头也不回,冷笑道:“再管不住自己的嘴,用不着等毒性入脑,小命便先玩完了。” 此人乃是崆峒派圣手伽蓝简捷,他本非秃头,只是让人在头顶上抹了烈性毒药才成了秃顶,闻言便是一惊,想不到这少年竟然一言喝破了自己所中什么毒,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来历,不敢妄动。 张无惮出声道:“晚辈张无惮,前来拜见胡大夫、胡夫人。” 他的名声还是很管用的,尤其现在胡青牛让金花婆婆吓得都躲在屋子里装病了,正是求告无门的当口。 过了不多时,果然王难姑开了门,行了个万福道:“还请张堂主入内一聚。” 十多名前来求医的江湖汉子顿时不干了,盖因胡青牛称病不出,他们在此地已经蹲守了半月了,只盼着能求得胡青牛心软,可从来没得到里面的一声回应,怎么这新来的少年便能让人客客气气请进去呢? 这群人不过是江湖上的二流人物,张无惮喝了一声“聒噪”,拍出一掌,掌风直接将草房旁边放置的石磨整个带起,甩向叫嚣得最大声的那人。 [综武侠]无忌他哥_25 对方急忙闪身避开了,牵动旧伤,吐了一大口血出来。就这么一招他便知自己绝不能招架对方,急忙道:“我乃华山鲜于先生门下大弟子薛公远,咱们有话好好说,在胡先生门前吵闹,岂不坏了先生清静?”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笑道,“你是剑宗鲜于先生门下?可是鲜于通先生?” 华山派可没听说有这么一位人物,他还以为鲜于通整合世界时被抹灭了呢,想不到不能当华山掌门,倒是跑去当了剑宗弟子。 “鲜于通”三个字一说出来,张无惮便听到屋内一声极为粗重的喘息,鲜于通当年被胡青牛所救,两人义结金兰,却玩弄了胡青牛的妹妹胡青羊,致使胡青羊自杀,果然事隔多年,胡青牛听到这个名字,都愤怒得不能自制。 薛公远还当他听过自己师父的大名,一时间大喜过望,忙道:“正是,正是!” 张无惮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他,领着殷离走了进去,进了内室,便看到胡青牛坐在床头紧盯着他。 这位医仙连并他的妻子,看起来都同张无惮上次相见时憔悴了许多,张无惮再次行了礼,并没急着将殷离介绍给他们,而是道:“晚辈听闻二位近来遇到了些麻烦?” 胡青牛冷淡道:“我们若非碰到了麻烦,张堂主又如何会出现呢?” 前脚金花婆婆打发这十五个身负疑难杂症的病人来找他了,后脚张无惮也出现了,胡青牛自然猜到他来此是为了拉拢他夫妻二人。 “趁火打劫实非君子所为,可晚辈本就不是君子,何必在意这些?”张无惮笑道,“胡先生何必为争这一时的意气,倒白白使得两位不世出的医毒天才死于非命?” 王难姑道:“死便死了,谁还怕了不成?老牛,咱们死在一块,有何不可?” 胡青牛看了她一眼,他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可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婆奴,他固然不怕死,可连累了妻子一道殒命,那可百死不能相抵了。 张无惮看他默然不语,又道:“胡先生不肯为银叶先生医治,想必是知道金花婆婆来历。昔日在光明顶上,我明教诸人何等诚心相待,她为了一个男子叛教而出便罢了,可竟然丝毫不顾念往日恩情。这些年来,我派中人折在她手下的还少吗?” 这一番说得胡青牛和王难姑都神色微变,他二人都算是明教高层,自然知道金花婆婆本是明教四大法王之首的紫衫龙王。 胡青牛怒道:“我原本便说,只消她重归明教,我便为银叶先生疗毒,是她自己不肯,咽不下当年受的那一点委屈,如今韩千叶伤重不治,她倒还有脸面来杀我,怎么不先杀了她自己?” 这句话刚说完,张无惮一把推开殷离,扑上前去,先一步将胡青牛夫妇二人拽离原位,顺手往脸上一遮,挡住了对方射过来的暗器,翻手一看,见掌心赫然是三枚灿灿金花。 他冷笑一声,喝道:“怎么,金花婆婆何时练就了这等藏头露尾的绝活?” 张无惮嘴上说得轻巧,却觉手腕生疼、掌心发麻,金花婆婆含怒出手,这几枚暗镖上运足了力道,料想此乃她全力掷出。 对方极不好惹,但试探出这水有多深,张无惮反倒暗中松了一口气。他此时单论武功不如金花婆婆,但他有殷梨亭等人相助,有王难姑的毒药,又有叵测的居心,真要是到了翻脸之时,阴死金花婆婆并不多难。 ——何况他敢不带手下孤身前来,便是有所依仗的。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有人在窗外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尤带痰音,似乎刚刚经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便是你外祖在此,也不敢如此对我说话。” 殷梨亭避开人同纪晓芙说话,再三追问下,才从纪晓芙口中得知张无惮所说俱是属实,可却迟迟问不出杨不悔的父亲是谁。 他正在难过愤懑没开交时,听到这边有响动,二话不说便要赶过去。 纪晓芙一急,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六哥,那金花婆婆武功路数诡异,你不是她的对手!” “……”殷梨亭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将袖子抽出来,拔剑出鞘,清啸一声,朝着那个佝偻的身影便是一剑刺去。 却见那老妪身形一晃便躲过了,右手伸出,两根指头便向他的双眼挖来。殷梨亭也非弱手,身子还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一剑斜向上削出,金花婆婆只得将手指收回以免被直接削断。 十余名让金花婆婆以虐待下毒等手段折腾得苦不堪言的江湖人士纷纷站了起来,有人喊道:“胡大夫,你答应医治我们,我们为你助拳!” 也有人道:“婆婆,只求你给我解药,我帮你杀了这群瘪三!” 呼喝之人正是鲜于通弟子薛公远,张无惮单手劈开桌子,一根桌腿直直掷过去,一下便将其戳了个对穿。 薛公远在原著中也不过是个路人甲,但张无惮对他印象颇深,此人得在蝴蝶谷求医学医的张无忌所救,却又在大旱断粮时,想将他和杨不悔煮了吃掉。此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张无惮早就想杀了。 他先使一手震慑住了众人,这才高声道:“谁若敢踏入此地一射之地,一概杀之!”说罢给胡青牛夫妇使了个眼色,“烦请二位替我照顾好阿离。” 胡青牛夫妇武功比不得金花婆婆,但也足以应付这些受伤来此之人。胡青牛当下道:“张堂主放心便是。” 王难姑也深知能不能活命便看今晚比斗结果了,自不愿让张无惮分心,紧紧拉起殷离的手,对他点点头。 第35章 红巾大侠 金花婆婆武学路数诡异,身法轻盈,下手又极为狠毒,一过了三百招,便将殷梨亭逼得左支右绌了。 恰在此时,张无惮补了进来,殷梨亭第一个念头是担心他的安危,再勉强斗得百十招,却觉压力大减,两人合力竟然强压了金花婆婆一头,心中甚感惊奇。 金花婆婆是能同谢逊比肩的高手,连张无惮也没料到合他二人之力有此神效,心下甚喜《九阴真经》威力卓著,手中更是不再留手,将平生所学尽数施展开来。 金花婆婆也越打越是心惊,料想他招数精妙,外功强劲,想必内力不足,只消打伤了他,拿下殷梨亭不过费些时间,瞅个空隙,一掌印在张无惮胸口。 她掌中一股寒气直冲而出,耳边却听得一声冷笑,灌出的内力竟而尽数反扑回来,期间还有另外一股刺骨冰凉的内力趁虚而入。 单论内力深厚,两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张无惮远不是她的对手。他《九阴真经》还未大成,不能强行化去她的内力,但第二重大成,已能抵御世间最阴毒恶寒的内力,自是不惧金花婆婆此招。 若是金花婆婆身负至刚至阳的内力,怕此时受伤的便是张无惮了。 金花婆婆遭内力反噬,如坠冰窟,手脚几乎僵直了。张无惮第一次跟人硬拼内力,心头鼓跳,丹田气震,连忙默运心法,梳理体内真气。 殷梨亭将长剑稳稳搭在金花婆婆颈间,回想此番激斗,暗叹一声侥幸。张无惮醒过神来,上前点了她的穴道:“此乃我独门点穴之法,三个时辰内自解。” 金花婆婆面色直如死人般青白,冷笑数声,道:“这绝不是白眉鹰王的武功路数,你小子从哪儿学来的妖法?”她说话时还不自觉地牙关打颤,身体瑟瑟。 张无惮笑眯眯道:“我倒是想问,婆婆这身法武功,倒更像是妖法,不知是从哪儿拜的师学的艺?” 一提到事涉她身份的话头,金花婆婆心中有惧,一时竟不敢接话,半晌后方嘿然道:“我技不如人,甘愿受戮,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张无惮轻轻一抬手,殷梨亭稍一犹豫,还是将剑挪开了。 张无惮将金花婆婆扶起来,道:“我天鹰教同婆婆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外祖说起您时,也只有称赞的份儿,怎奈造化弄人,今日只能同婆婆刀兵相向。” 还肯说场面话,便是没打算杀了她,金花婆婆看着他,沉声道:“你想怎样?” “今日我放婆婆一命,来抵胡先生这条命,只盼婆婆日后莫要再来打扰胡先生清修。”张无惮说道。 他说完,见金花婆婆瞳孔微颤,知她只是想假意答应自己,便凑到近旁,附耳道:“我平生最恨有人不守信用,我、胡青牛夫妇、武当殷六侠,谁若是死于婆婆之手,怕有人激愤之下,管不住自己的嘴,倒害得婆婆要受烈火焚身之苦了。” 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听在金花婆婆耳中却不啻惊雷巨响,她只觉周身比刚遭反噬时还要冰冷森然。 她本是波斯明教圣处女,却同韩千叶共结连理,甚至还育有一女,若让总坛之人捉住,便要遭烈火焚烧,死得苦不堪言。 只是此节便连中土明教教主阳顶天都不曾知晓,金花婆婆却不知眼前这个少年从哪儿得知,看着他好似眼前站了个青面獠牙的小鬼。 张无惮慢吞吞对着她绽开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特意露出八颗牙齿来,看金花婆婆如避鬼魅般垂下眼不去看他,这才直起身来,道:“婆婆若应了,我这便为您解开穴道,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金花婆婆自知便是他不杀自己,这边围过来的江湖人士也不会放过被点穴的她,张无惮将她穴道解开,是真的没想害她性命。 她微一点头示意,看了胡青牛一眼,沉声道:“此番我认栽了,下次再见阁下,咱们再行较量较量——” 张无惮轻轻在她身上一拂,金花婆婆几番暗运内力都冲不破的穴道便解开了。两人此时近在咫尺,张无惮单论武功绝不是她的对手,却敢如此跟她朝相,金花婆婆揣度他神色,又觉这少年绝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恃无恐。 她终究不敢再造次,双手后背,咳嗽着离开了。 张无惮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走出蝴蝶谷,扭头看胡青牛脸上现出犹疑之色,笑道:“胡先生大可放心,我知此人只记仇不记恩,定当会小心提防她。” 他放过金花婆婆,盖因金花婆婆有个宝贝女儿,日后还有大用。张无惮琢磨着必要时刻便要祭出傻弟弟的美男计,一旦心系张无忌的小昭成了波斯明教教主,对中土明教大有好处。 胡青牛携着王难姑下拜道:“多谢张堂主相救,我夫妻二人愿追随堂主,鞍前马后,不敢有辞!” 他们并未听到张无惮的耳语,金花婆婆未必肯信守承诺,别转眼间张无惮离开了,后脚她来直接将人杀了,再毁尸灭迹,那可就太冤了。 打从刚才起,胡青牛便以眼神同王难姑交流,夫妻两个议定后,便向张无惮投诚。横竖天鹰教自认还是明教下属,他们此番作为,也不算叛教而出。 张无惮将其扶起,略一沉吟,方道:“我知二位喜静,自会请外公在总坛专门辟出一块清静地界来奉养两位。”顿了一顿,指着殷离道,“这孩子乃我舅舅独女,生性喜爱制毒,性子顽劣些,还请胡夫人代为管教。” 王难姑连忙应了,心中颇喜,天鹰教肯把殷野王微一的孩子交给她,这份信重不可小觑,又见殷离清秀绝俗、模样甚美,眉宇间却有泼辣之气,倒是颇对她脾性,便道:“殷小姐若拜我为师,自无不可,但学手艺,便无能偷懒摸滑的。” “您放心便是,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的。”殷离脆声答道,便走向她身边,对张无惮眨眨眼睛。 安置好这边,张无惮转身看向殷梨亭:“六叔?” 殷梨亭看他处事一举一动极有章法,已自有几分威严气度,心中感慨不胜,此时方笑道:“好孩子,你这般处理便很好。” 张无惮想问的不是这个,有些诧异殷梨亭在此情此景下还能趁机在傻叔叔的心思里,只得又道:“此间江湖人士,您看该如何处理?” 殷梨亭不敢去看纪晓芙母女,只看看被张无惮以桌腿钉死在地上的薛公远,为难道:“这……” 华山派自是正派,薛公远虽是剑宗弟子,不为华山派所承认,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他并不是多有主见之人,颇觉棘手。 张无惮全不在意笑道:“六叔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薛公远劣迹斑斑,实乃鸡鸣狗盗之辈,否则侄儿何以不拿别人立威,偏偏要置他于死地呢?” 顿了一顿,他又道:“他的师父鲜于通,更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哪日若犯在我手里,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胡青牛从未将妹妹之事同旁人说起过,但听出来他意有所指,料想怕是白眉鹰王查出后告知他的。他抬起眼来看向张无惮,低声道:“还当被鲜于通所害之人亲自去向他报仇才是。” “自身难保的人,怎么还想着报仇?”张无惮毫不客气回道。 胡青牛不由得苦笑,若非张无惮他们出现,吓退了金花婆婆,怕今日便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死期。他曾向鲜于通挑战过三次,都大败而归,自知此生怕难为胡青羊报仇,若有人愿意代劳,倒也算是个好法子。 他无话可说,唯有一揖到底:“只盼恩公助我报仇。” 张无惮拿胡青牛的事儿打了个岔,一扭头见殷梨亭似乎已经有了决断:“胡先生,此间江湖人士,也都算是被金花婆婆所害,若是方便,还请胡先生代为救治,以解他们所受之苦。” 那帮江湖人士早就想冲过来向胡青牛求告了,只碍于张无惮神威,不敢踏入一射之地,此时听了殷梨亭的话,俱都向他和胡青牛下跪求情,更机灵点的,是向着张无惮说好话的。 好歹是刚上岗,得听从上司的指示,胡青牛看张无惮,见张无惮点头,方道:“那好吧,你们在我门外堵了这么久,我也听到了你们的病症,虽古怪些,但治起来并不困难,我写几个方子,你们自去抓药便是。”当下取来笔墨,为他们每人写了药方。 众人自是想等痊愈后再离开此地,可也看出来断不可能,已经有天鹰教人士拉了三辆马车过来,显然是胡青牛马上便要走了。 殷梨亭扯东扯西,到了此时不得不正视纪晓芙的问题,半扭过头,却不看她,只道:“纪姑娘,你也快些离去吧。” 张无惮插话道:“我命人多备了一辆马车,送纪姑娘离开。”他看纪晓芙颇为犹豫,补充道,“峨嵋灭绝师太一行已经入了淮北地界,您这……不如还是快些走吧。” 纪晓芙俏脸煞白,终究不敢再耽搁,拉着杨不悔跪下给殷梨亭磕了个头,见殷梨亭转身避过了,眼中含泪道:“六哥,都是我对你不住,只盼你忘了我,另娶娇妻……” 殷梨亭心中剧痛,眼眶不觉又红了,强撑着道:“纪姑娘放心便是,过了今日,我便忘了你了。” 他此时不能忘情,才哭哭啼啼,却在心中下定决心,定要将纪晓芙放下。武当六侠,不是这等没有血气的男儿。他先前对纪晓芙情根深种,乃是以为两人有婚约,又两情相悦,此时方知从头到尾不过自己一厢情愿,自然不会再纠缠不清。 纪晓芙拉着女儿上了马车走了,殷梨亭一转头又来扒他肩膀,张无惮帮他顺气,笑道:“六叔不必伤心,天底下好女儿那么多,侄儿这便为您置办三五外宅,养她七八十房妾室,岂不快哉?” 殷梨亭如何不知他是故意这般说的,还是没忍住笑了,拿袖子往脸上一擦:“小孩子家家,胡扯什么呢,是不是看上谁家好女,六叔替你向你爹说项如何?” 两人笑了一阵,看那边胡青牛已经开完了方子,打发走了那群江湖人士,殷离跟着他们夫妻上了一辆马车,张无惮和殷梨亭另上了一辆,便出了蝴蝶谷,一路向南而去。 却不料行过一段,便见满地饿殍,村庄十室九空。张无惮命人停车,下来查看,见土地都干裂了,听殷梨亭叹道:“去年严冬,今年收成便不好,偏生又遇上大旱,简直不给百姓活路了。” 张无惮看向车夫,对方答道:“小的赶车一路来时便是如此一番景象,整个凤阳府都遭了灾,赤地千里……百姓要么逃了,不能逃得便饿死了……” 张无惮耳目出色,听到远处响动,冷笑道:“还有不想饿死的,那便只好吃人了。” 殷梨亭也听到了,眉头紧皱,忙快步赶过去,却见前方树上挂着一具尸体,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少年,已被开膛破腹,手足尽扔在锅里煮着。 他头皮发麻,拔剑在手,便要将这些人刺死剑下,可长剑未出,却见围着大锅的都是些骨瘦如柴的村汉,一时竟然不忍下手。 殷梨亭喃喃道:“他们不吃人,便只能饿死,我该怎么办?” 张无惮走过来,轻声道:“满路皆是被饿死之人,真被逼到去吃人肉,啃他们的骨头不行吗,何必还要再杀无辜?不过是嫌弃饿死之人食之无味,不如小孩子鲜肉美味罢了。” 殷梨亭一听深觉有理,刺死几人,默默还剑入鞘,将那孩子解下来埋了,泣道:“实是想不到此番下山,竟看到此等地狱之象……” [综武侠]无忌他哥_26 张无惮目视前方,却道:“这些人杀人食肉原是可恶,可若非天灾人祸相加,想来也不会至此境地。再往前行,还当碰到更多类似之事,难道六叔还想一个个都杀死吗?” 殷梨亭道:“无惮,你素来比六叔更有胸襟,你想如何,直说便是。” “我想烦劳六叔尽快将胡大夫他们送到天鹰教总坛,此地之事,我来处理便是。”张无惮缓缓道,“此地遭旱已有些时日,赈灾粮早该拨下,只怕半途被人给吞了。” 殷梨亭思忖片刻,道:“好,六叔送他们过去,便回来接应你。”他虽担心张无惮安危,可也知道张无惮留下比他留下好得多,他一声高呼,天鹰教此地教众便都会声援。 “我若当真起兵火烧粮仓,此地必将大乱,六叔便是来了,怕也找不到我。”张无惮撕下一截衣袖,咬破手指写了一封信,“请六叔执此书,向附近分舵调集粮草,前来赈灾。” 殷梨亭郑重应下了,将手书贴身收好,叮嘱他要好生注意安全,便驱车带着三人离去。殷离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冲他连连挥手。 —————————————————————————————————————— 张无惮将十几个首级挂上城门,他向下看了一眼,涌到城门口的灾民们也正在仰头看他。 有人高声喊道:“红巾大侠挂上了狗贼头颅,粮仓开了,乡亲们,有饭吃了!” 这是张无惮在凤阳境内开的第五个粮仓,以在城门挂上当地管事的头颅为信,好引得灾民前来。张无惮相中了元明交替期间闹得很凶的红巾教派名号,他其实更相中白莲教的名号,可惜早已经被人给占了。 他一直身着红衣,头戴红巾作案,渐渐在灾民中打响了名号。张无惮看着灾民涌入城中,轻舒一口气,正想离开,还未回头便觉不对,腰肢反向一折,再向右横踢一腿,踹在暗中偷袭之人身上。 对方来势汹汹,手中举着大刀斩下,刀上却没附半点内力,本想着张无惮一夹就能夹住,却不料他身形如此之快,不去碰他的刀,反倒踹上了他的屁股。 张无惮一脚踹上方觉不对,可看那人都大叫着摔下城门了,料想以他的武功,该能调整身形,总不至于摔死,便不去管,扭头看向那人攻来的方向。 城门上不知何时跳上来了两个人——加上刚被张无惮踢下去的那位便是三个人了——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张无惮微微一怔,迎上前去,笑道:“见过彭大师。”转眼看向另一位道士打扮、头戴铁冠之人,又道,“这位怕便是铁冠道人了吧,晚辈天鹰教紫微堂堂主张无惮,见过两位散人。” 他说话间,有人从城墙上又翻了上来,指着他叫道:“我还说哪来的小鬼头这般讨厌,竟然一上来便踹我屁股,原来是殷老爷子的外孙。不行,这事儿一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们再来比过!”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笑道:“咱们便是再比一次,您胜了我,可还不是让我给踢了屁股?江湖人士听了,还是要嘲笑您的。” 那人一想,深觉有理,急得眉头直皱,忙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在场不过寥寥四人,我怕同您结仇,自不会去说,您自己也不会说,铁冠道人不爱多嘴,那便只剩下彭大师了。只消您跟彭大师打一架,让他输了就闭紧嘴巴,岂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张无惮笑眯眯道。 那人先是喜得一拍大腿,赞一声“妙啊”,待转头看看彭莹玉,却又道:“不好不好,我跟彭和尚是好兄弟,我岂能跟他动刀动枪?” 顿了一顿,他心生妙计,当下将手中的宝刀扔下,笑道:“不动刀枪,和尚咱们空手比过,这便无损兄弟情谊了!” 彭莹玉只觉头疼:“我不往外说便是,有什么好比的?你别忘了我们来此,是为了什么?” 此人说话颠三倒四,正是五散人之一的周颠。周颠思索片刻才想起来:“对哦,咱们是来给鞑子好看的!不不,这不是有人先了咱们一步给鞑子好看,咱们才来寻他晦气的吗?” 张无惮奇道:“我省了你们多少麻烦,干什么要来寻我晦气?” 周颠苦思半晌,方道:“不,不是来寻你晦气的,一开始就是来看看谁有这个能耐毁了鞑子五个粮仓的,可谁让你踢我屁股,难道我不该寻你晦气吗?”说着又记起此茬来,摸起了宝刀。 说了半天话又绕回来了,彭莹玉急忙打断:“好了,大家都为我教中人,哪来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他上前几步,推开周颠,对张无惮道:“张小兄弟义薄云天,孤身犯险,我等佩服。来此一来是好奇此地盛传的红巾大侠是哪位,二来,便是为了提醒小兄弟,鞑子已经调了兵马而来,你再动手,当千万小心了。” 张无惮一路行来,已经觉得元兵的防守越来越齐备了,这次他便险些遇险,本拟再干一票便暂且收手,但碰上五散人,便好办了许多。 他拱手道:“小弟人单力薄,正苦于无力同鞑子周旋,哪料同几位义士聚首,实乃天助我也!” 彭莹玉一听,知他有双方并力同行之意,便看向周颠和铁冠道人。他自己是无不可的,虽同殷野王有些小矛盾,可天鹰教自立门庭后仍以明教支派自居,关键时刻他们都是自家人,何况他对张无惮的观感也不差。 周颠一无所觉、全无反应,铁冠道人微微点头,彭莹玉于是道:“五散人此次一并出动,另还有布袋和尚说不得、冷面先生冷谦二人去了隔壁镇子,我们约定傍晚时分在此地汇合。” 张无惮早猜到如此,笑道:“不瞒几位所说,我同说不得大师有些误会,怕一见了面,再打起来了。” 周颠叫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跟他打,明明是我先跟你打才是!难道不该讲究个先来后到、童叟无欺吗?” “可是我今日才同你相见,而我跟说不得大师的矛盾,能往前推几个月了,我不该先跟他打吗?”张无惮说道。 周颠刚要点头,却又听他道:“可是说不得大师现在还不知道我跟他有仇,还没找我约战,单从约战算,还是你早呢!” 周颠抬头看他,张无惮一脸郑重道:“嗯,不如你跟说不得大师先战一场,谁赢了,我就先跟谁打,你看如何?” “……”周颠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怎么好像是在把我往沟里带?” 张无惮气定神闲反问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周颠再点点头又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愤愤道:“我要是能说出来你哪里不对,怎么会被你带沟里呢?” 第36章 汉水舟畔 说不得见到张无惮时,是真的惊呆了,半晌后才道:“你——原来是你——我就说寻常小子哪能这么鸡贼,又知道我师从何人!你同那华山派的小子有旧,是吧?” 张无惮拱手为礼,赔罪道:“前番相见,多有得罪,还请大师见谅。” “什么见凉见热的,你怎么着说不得了?”周颠格外好奇,笑嘻嘻道,“我还以为不过是见过一面,看说不得这样子,好像没这么简单?” 谁都知道周颠嘴巴最大了,说不得如何肯拿自己的事情给他当笑话听,急忙道:“没,就这么简单,就见过一面,再没什么了。” 冷谦道:“华山。”他向来言简意赅,两个字便足以了。 周颠拍拍脑门:“对,什么华山派的小子啊?天鹰教的堂主倒为了华山派的小子难为明教五散人?你们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同令狐兄曾有一面之缘,却不料他坏了说不得大师的大事,只好耍个诈,请大师将他放了。”张无惮叹道,“事后我们也曾深入长白山,想弥补此等过错,可惜却遇到了日月教之人,差点断送了两条小命。” 彭莹玉一下便看过来,目光锐利道:“年前日月教命人几乎封了长白山,便是为了此事?”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张无惮当下便将长白山所经历之事一一讲了出来。他此番经历也实在离奇,又是天池水怪,又是异蟾什么的,张无惮又天生一副好口才,直讲得跌宕起伏、险象环生。 说完后,他看着说不得道:“实在对不住大师,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便将异蟾分而食之了,却不知长白山上,是否还有第二只火蟾。” 他完全可以声称异蟾让水怪给吃掉了,却偏偏俱实以告,说不得又知道他讲这些事,为的是转移周颠等人的注意力,免得他们继续追问天山之事,心中对他好感大增,些许芥蒂早就烟消云散了。 说不得笑道:“小兄弟千万别这样说,火蟾是两位冒了生命危险才拿到的,本就该是你们之物。便是冲着你们在长白山冻了一个月,日日潜入寒潭的心意,多大的过结也都该揭过了。” 两人尽释前嫌,其余四位五散人也都觉得张无惮是个可深交之人。周颠就颇为亲热地拍着张无惮的肩膀:“小子,我还以为你就只有嘴巴厉害,想不到,还挺讲义气!” 张无惮不动声色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挪开了,满脸跃跃欲试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趁着夜色,再给鞑子重重一击,如何?” 五散人纷纷应了,铁冠道人出声道:“我们从北方而来,许多城镇倒是都有身着红衣、头戴红巾之人设了粥棚在布施,自称是‘红巾教’教众。” 张无惮抖了抖自己的红色衣衫:“有一个白莲教,自然该有个红巾教。我既有反意,便效仿周王自逐出弥勒宗,也脱离出天鹰教,以免连累外祖。” 换汤不换药,现下帮忙布施的都是他从天鹰教带出来的,但对外扬的是红巾教的大名,这短短半月时间,已经聚拢了上千名教众,红巾大侠便是他们的教主。 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将名声给打响了,张无惮这些时日心情甚好,碰上个满嘴跑马的周颠,便跟他逗嘴取乐。 铁冠道人却对着彭莹玉使了个眼色,两人慢慢落到后面,彭莹玉问道:“怎么?” “你手下也有一支军队,”铁冠道人没有明说,只是看着前方,断言道,“此时正是好时机。” 铁冠道人少年时曾得一异人传授过太乙神数,能观云望气,预言祸福,看人极准。彭莹玉若有所思,看向张无惮,低声问道:“这少年,莫非有贵人之象?” 铁冠道人多瞄了张无惮两眼,叹道:“贵不可言。”说罢不理彭莹玉,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彭莹玉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这才急急赶上前去,时逢乱世,他本想将手下这支起义军挂在明教名下,可如今明教乱成一团,自相倾轧,彭莹玉一时便犹豫了。 他对铁冠道人的话还不敢尽信,决定好生观察张无惮一段时日,再做计较。 明教五散人性情各异,冷谦是惜字如金,周颠是闭不上嘴,才五个人就有道士有和尚也有俗家人物,也难得他们能凑到一起,还都成了莫逆之交。 一路杀人放火开粮仓下来,张无惮跟周颠的关系处得最好,他逻辑和口才都不错,经常将周颠绕得找不到北。 一行六人不断往南行,名头也越来越大,红巾教一步步壮大,有时走在路上,都有百姓自发对着一身红衣的张无惮跪拜。 张无惮其实并不喜欢红衣,但谁让公司草创,得抓住一切机会打广告做宣传。他每次顶着菩萨脸将一波又一波的百姓们劝走,一日迎来了七名汉子。 这群汉子大多面颊凹陷、衣衫褴褛,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快步走到近旁,倒头便拜,口称:“见过红巾大侠!” 张无惮赶忙将他们扶起来,道:“几位大哥如何来此?” 为首的是个相貌丑陋、下巴前凸的和尚,他道:“我等乡下粗鄙汉子,听说红巾大侠在此,特来拜见!若非阁下义举,凤阳府的百姓怕已饿死大半了!” 张无惮看出他们这一伙双眼泛着热切的光芒,绝非只是单纯来感谢他的,便只是微笑并未说话。 果然这和尚接下去道:“如今的世道,人命便连猪狗都不如,男子汉大丈夫,苟活于世又有何益?我们仰慕大侠威名,愿入红巾教,杀官造反,将鞑子赶出去!” 这几日碰到的来投诚的人士也有不少,张无惮一般都是请他们去附近城镇寻负责人士,但他看这和尚谈吐非凡,便大笑道:“这自然求之不得,杀尽鞑虏,还我河山,正需要几位这样的热血男儿!不知几位哥哥姓甚名谁?” 那和尚道:“在下朱元璋。” 张无惮眼睫微动,对他一笑,转眼看向下一位,那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汉子,相貌威状,额头甚大,出声道:“在下徐达。” 其后之人一一走上前来通报姓名,说到第四个时,那人道:“在下姓付,这位是我兄弟。”便跟排在第五的那位一并出列。 两人走至近旁,抬手便要作揖,身子微低,却是一左一右两掌悄无声息地拍来。张无惮让这几人的名号搅得心头麻酥酥一片,留一半心神应付他们,另一半心神转着各种念头。 他并未预料到这两个寻常庄稼汉模样的人会突然发难,待觉有异,第一时间将身侧的汤和推开,这人也是明朝开国将领,屡立奇功,可不能死在这里。 说不得站在近旁,觉察到不对,布袋已经抖开朝着一人兜头套下,被躲过后,见对方的双掌拍来,匆促间提起一口内力,硬生生跟他对了一掌,倒退数步摔在地上,浑身发抖不住。 幸而有他分去了一人,解去了张无惮被夹击之围。余下那人也不是弱手。张无惮勉强避开,却被掌风擦过衣角,便觉一股森然寒气涌来。 这寒气同金花婆婆的又有不同,但阴毒更胜,张无惮连连避开,自有其余几位加入战斗,他趁机将那几名汉子拉出战场。 朱元璋、徐达等人再牛气冲天都只是日后之事了,此时也不过是有些见识的村汉,何等见过这等场面,只觉眼花缭乱,一阵阵作呕。 张无惮将最后一名邓愈带出战斗圈子,听朱元璋道:“这两人是在半道上加进来的,我们实是不知来历,但他们跟我们一路行来,两顿没吃上好饭了!” 这是先撇清干系,再提醒他这两人体力不济,危急关头能有这等机敏应变,无怪此人日后能成为明朝太祖——当然,在这个世界,是别想了。 张无惮对他一点头,便听到周颠大叫道:“有话等会再说!这和尚又不是你老婆,黏糊个什么劲儿!” 张无惮扭头看去,见周颠护在说不得身侧为他输送内力,另外三人同那两人斗成一团,却是渐渐落于下风,只是苦苦支撑罢了。 他早知这二人身份,玄冥二老本就是单打独斗都仅次于寥寥数人的高手,师兄弟二人一并作战,威力更是惊人,若是五散人都上场,才能同他们相当。 张无惮并未在意周颠在喊些什么,站在一边仔细观察他们行动,估摸着差不多了,笑道:“我还当是哪来的两个肺痨鬼,原来是玄冥二老,久闻玄冥神掌大名,正好拿你们来试一试我的摧心掌!”说罢跳入战圈,一掌拍去。 他拍向的正是玄冥二老中的师兄鹿杖客,鹿杖客其时正同冷谦搏斗,他生性多疑,盖因张无惮口气甚大又叫破他二人身份,不敢小觑,半侧过身子,避开了张无惮这一掌。 手掌擦着脸颊而过,只有些刺痛之感,鹿杖客心觉这小子虚张声势,却并不敢当真,接连躲避了他好几掌,甚至有一次故意装作躲闪不及,让他击中了胳膊,却觉对方掌力平平,称得上一流高手,可跟他兄弟二人,绝无可比性。 张无惮这几击都没有含多少内力,玄冥神掌在原著中鼎鼎大名,但刚才他留心观战,却发现这二人从不同人对掌,便想出来这么一招诱敌之法。 原来玄冥二老所练阴毒内功,最忌讳对方掌力强过自己,生怕遭到内力反噬,苦不堪言。鹿杖客笃定张无惮功力平平,却是恼恨自己刚才让个嘴上无毛的小辈追打得颇为狼狈,一掌全力拍出,誓要将他毙于掌下。 谁料到两掌普一相交,对方内力排山倒海般涌来,竟只比他逊色一筹,双方便僵持住了。 张无惮自是不怕,大不了同他纠缠便是,鹿杖客却还在遭受冷谦和夹击,身形一顿便有殒命之危,再加上感觉到他的内力极为古怪,己方功力竟然如冰遇水般被吞了,忙想抽手,却被对方死死黏住。 幸得鹤笔翁见师兄遇险,不顾一切硬拍出两掌,同他相对的铁冠道人和彭莹玉不敢硬抗,便都避开了。 鹤笔翁抢上前来,一把挥开冷谦,托住鹿杖客,却觉他浑身冰凉,面色青紫,知是遭受内力反噬,急忙携着他离去了。 周颠虽守着说不得,可也早瞅准时机,哇哇大叫一声,一拳头抡在鹤笔翁肩膀上,砸得他同叫一声,左肩便折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27 鹤笔翁吃痛,却不敢停留,脚下更快,只顾逃命。周颠还待乘胜追击,听冷谦喝道:“别!” 冷谦话少,可说出来的话总是管用,周颠悻悻然返回来,听彭莹玉道:“别追,这两人功力如此深厚,咱们断断不是他们对手——说不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横竖是死不了!”周颠蹲下身来,怪笑道,“嘿嘿,明教五散人,嘿嘿!” 彭莹玉也深感尴尬,说不得是仓促应战,又没料到对方掌力如此深厚,被击中倒还好说,可他们其余三人竟还让人给强压一头,还是靠着张无惮才吓退了对方,实在是有损形象。 他扭过头去,却见张无惮已盘腿坐下,忙打手势示意周颠闭嘴不要再多言,免得惊扰了他。 先前对掌时,他硬将鹿杖客拍来的掌力化去了大半,但还有余寒残留体内,运转九阴不多时便都融汇了,却觉内力更升了一小层。 他大喜过望,再三运转内力,见经脉俱通,再无余寒,方才睁开眼睛,却见铁冠道人和冷谦正在为说不得疗伤。 张无惮起身走过去,只见说不得头顶热气腾腾,不多时便醒了过来。他自身内力深厚,只是准备不及,被玄冥寒毒钻了空子趁虚而入,方才有些棘手。 周颠拉着他上下打量,奇道:“想不到,想不到,啧啧。” 他们同行了也有些时日了,各人都有几斤几两,不说一清二楚,好歹心中有个大概。张无惮武功不弱,可若说能拼掌力吓走把说不得整得这么狼狈的玄冥二老,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张无惮笑道:“我和他们所练的掌力,恰好同出一源,却又于阴寒之道上更胜一筹,他又忌惮冷面先生,不敢恋战,不过侥幸罢了。” 冷谦缓缓摇头,表示这功劳自己不认,却还是对着他比了个拇指。 此时朱元璋一行方才上前来,汤和排众而出,眼中隐有泪意:“多谢大侠救命大恩,我汤和无以为报!” 徐达也叫道:“红巾大侠义薄云天,我等自愧不如!若有幸加入红巾教,定当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几人都颇为动容,刚才危急关头,张无惮第一个反应不是自救,而是先推开汤和,又一一将他们带走,莫说是刚才见面的陌生人,便是数年的兄弟,又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何况彭莹玉三人久战不下,张无惮加入战场没一会儿便把那两人给打退了,内中自然另有隐情,可他们外行只会看热闹,都看得心头火热,不禁想着红巾大侠这般年纪就有此等神威,日后更当了不得,自己投靠于他,实乃上上之策。 朱元璋作揖道:“这两人实同我们不是一路的,昨日方才加入队伍中,说要随着我们一并来拜见您,却想不到竟然包藏祸心,险些酿成大错,还望大侠责罚!” 经他一提醒,其余人等方才醒悟过来,纷纷请罪。 张无惮笑道:“我不过被骗了盏茶时间,几位却被骗了一日,何必对我说对不起?倒是为了我,差点连累着伤了诸位义士,我正是惶恐呢,责罚云云,更是无从说起了。” 众人越发为这般高尚情操所感,面露敬仰之意。汤和更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我这条命都是您救得,日后但有差遣,上刀山下油锅,我汤和但凡说一个‘不’字,便连人也不算了!” 张无惮温言劝慰他几句,朝天发了个火花,不多时便有教众来将他们几人领走。 临行前,张无惮道:“几位同我也算共历生死,也都为有胆有识之辈,本应提个职位,只是我红巾教赏罚分明,便是我这教主也做不了主,只盼几位为我汉民立功,届时论功行赏,再提分封!” 众人忙道不敢,均觉此次大旱之前虽未听说过这红巾教的名头,可教规森严,教众人人平等,前途一片光明。 一行人走出老远,徐达一扭头,却见张无惮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心头火热一片:“咱们不过是些粗鄙的乡下汉子,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前来投奔,竟能得到教主这般以礼相待,除了以死相报,还能怎样?” 朱元璋笑道:“是啊,人们都传言这红巾大侠是菩萨下凡,生就一副孩儿面,今日一见才知他年岁确实不大。少年成名,却无一丝傲气,当真有人杰之象。” 张无惮一直站到他们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方才转过身来,告罪道:“连累诸位久等了。” 其余人等心中称奇却不会说出口,唯独周颠上蹿下跳直白道:“来过那么一波波来投诚的,怎么就这一波人,你态度这么殷勤?” 说完后,见说不得横了他一眼,周颠奇道:“你瞪我干什么,合着你不想知道个中缘由是吧?啊?” 说不得默默扭开头去。 张无惮笑道:“我学过几年卦象,却见这几个人中,有一个人格外不同,龙瞳凤目,相貌非凡,贵不可言。” 他说话时便留心到铁冠道人神色有异,扭头看向他,问道:“我听闻您才是卜卦高手,学得太乙神数,不知晚辈所算,准还是不准?” 铁冠道人心头暗惊,半晌方道:“有此面相者,世间少有,可也不独此一人,还得再看机缘。” 他在见到朱元璋第一眼时,便觉不对,只是不露声色,以免泻露天机,谁料到张无惮竟然也看出来了。 这几日相处,铁冠道人看得分明,此人心之黑不下曹操,皮之厚不让刘备,本就有此运道,又有天鹰教当靠山,小小年纪心机手段俱是了得,有问鼎天下之象。 两相比较,朱元璋就差了许多,何况又偏偏投入张无惮门下,正撞到他手里。铁冠道人不想就此多说,只轻声道:“这几人俱是能成大事者,还当恭贺小兄弟得此臂膀。” 张无惮谢过,听周颠嚷道:“那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丑,到底是哪一个长着龙凤的眼珠,我可得追上去看一看!” 冷谦道:“闭嘴。” 再让周颠叨逼叨下去,气氛就很微妙了,彭莹玉忙道:“咱们权且继续往南行,说不得,你怎么样?” “好得很呐!这两个老家伙,功力如此深厚,我却是没听说过‘玄冥二老’的大名。”说不得一边说着,一边率先向前走,以示自己无碍,“也不知他们这玄冥神掌的威力,和老蝙蝠的寒毒谁高谁低。” 说到韦一笑的寒毒,张无惮便想起来一人,令狐冲被打发到思过崖上思过已经有半年光景了,也不知将《紫霞神功》修炼到何等境界了。 眼看着受旱之地要让他们转过一圈来了,张无惮便琢磨着等此间事了,转道去华山看看。 他们又行了几日,已经出了凤阳地界,倒是未再有朝廷派高手来暗杀。几人经过将近一月的搏杀,俱都有些疲惫,何况看此间百姓已经都有了生机,当下便商议各自散开。 临别前周颠问起他要去何方,张无惮指着西北道:“我打算去陕西地界一游,会会老友。不知几位要去何处?” 彭莹玉难掩担忧道:“这一个月音信不通,也不知周王那边如何了,我想南下看看去。” 周子旺自从称王之后,便成了元兵围剿的对象,一年来都在苦苦支撑,已逐渐力不从心,显出颓败之象。 彭莹玉来之前,他倒是刚打了一场打胜仗,只是不知此时境况如何了。 张无惮心头一动,便道:“晚辈曾受周王以数名能工巧匠相赠之恩,此时周王有难,正该去相助,还请与前辈同行。” “那自然大妙!”彭莹玉笑着回了一句,多看他一眼,在心中叹道何止是工匠,他本还想收你当女婿呢。 周子旺隐晦同他商量过,本拟瞅个机会同殷野王说了,只是张无惮同周芷若相见第二日便匆匆离开了,显是并无此意,周子旺只得遗憾打消此念头。 周子旺是看中天鹰教雄踞东南二十载的雄厚财力了,彭莹玉那时不觉得如何,此时同张无惮深入交流后,方为师弟大觉可惜。 若能有这么个小小年纪便有志气另起炉灶、自立门楣的女婿,天鹰教也只不过是这门亲事的附庸品,张无惮才是真正的瑰宝。 张无惮和彭莹玉一道,快马加鞭赶到江西境内,正待前往袁州周子旺的大本营,却惊闻周子旺兵败的消息。 两人都吃了一惊,舍马以轻功前行,奔至袁州,果然周子旺的水寨已让元兵纵火烧光了,满地尸骨堆积,一派兵败之相。 彭莹玉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圆睁,环视一圈,大吼一声,将近旁十余名元兵尽数毙于掌下,抓着被救下的士兵问道:“周王呢!” 那士兵双臂皆断,血流不止,满脸血泪嚎啕道:“夜间鞑子攻城,却不见大王出面调兵,大王不是让他们捉去了,便是已经让他们给害了!” 这士兵倒是不疑周子旺扔下他们跑了,虽一片忠心,可终究位份太低,问不出东西来,说了没几句话就失血过多咽气了。 彭莹玉将他尸体轻轻放置地上,眼见四下疮痍,尚在发怔,便见张无惮从另一头抱着一人过来。 彭莹玉同周子旺交情深厚,一眼看出此人乃是周子旺家仆,急忙迎上前来:“周王如何了?” 那人也已半死不活了,泣道:“这几日被鞑子围了水寨,大王已有死志,只命心腹将公子、小姐送走,昨日半夜却被人摸入房间,一刀正中心口毙命,夫人也被害了……” 彭莹玉眼前发黑,听张无惮道:“你可知是谁带着公子、小姐离开的?” 那家仆摇摇头,兀自流泪不住:“我只知道公子被送往南边,小姐被送往北去,却不知大王所托何人,又是否成功突出重围……” 张无惮当即对彭莹玉道:“彭大哥,咱们分头去寻?”他倒是知道常遇春带着周芷若走的大致方向,便补充道,“我往北去找?” 彭莹玉几经犹豫,天鹰教虽在南方势利大,但周公子还是他自己去找更加放心,实在不能将师弟唯一骨血托付给旁人,便应道:“好,麻烦张小兄弟了!” 张无惮往前行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问道:“若我侥幸找到了周姑娘,该如何处置?” 彭莹玉苦笑道:“我居无定所,又没法养着她,全看小兄弟的吧,能保住她性命,便是老天垂怜了!” 时逢乱世,谁还顾得了谁呢?周王偌大一个摊子说散就散了,败落得如此之快,实是让人不可思议,他一时只觉心灰意懒,什么都不愿去想、去管了。 张无惮应了,扭身要走,却听彭和尚在身后道:“小兄弟,她是个女孩儿家,我也不图她为父报仇,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便罢了,万万不要再同我教有所牵扯了!” 张无惮有称雄之心,若真让他找到了周芷若,怕要好生利用她收拢周王旧部。这原也是理所当然的,彭莹玉无从置喙,只盼小姑娘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别被连命都填进入,这才提出不让她再入明教。 张无惮应了,脚下不停,纵起轻功来离开了。这是他第一遭身临战场,入耳的尽是喊杀声,触目的俱是血色,心头大受震动。 若非时机不对,他还真想停留在此地,好生感受一番战场的残酷,此时也只能按捺下此心,全力赶路了。 ———————————————————————————————————————— 张无惮一路从江西袁州追到陕西,倒是渐渐在路边看到了许多元兵的尸体,便知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向。 他蹲下身探查,见这些人死去不过半日,精神一振,再行一段路,来到汉水边上,却见两岸元兵手持弓箭对准江中一艘小船。 张无惮正想过去,靠近岸边时,却觉前方这片蒲草有异,便隐下身形,悄悄摸了过去。 他看到草丛中趴服着十余名身着峨眉制式弟子服的女子,其中夹杂着三名女尼,正待细看,却见更前方跳起一人来,喝道:“谁?” 张无惮知自己气息让她给探知了,忙低声道:“师太,在下绝无恶意,只是同船中之人有旧,特地赶来救助的!” 灭绝师太也猜到他并非敌人,否则若有意偷袭,此时早就有几名埋伏在队尾的女弟子毙命了,再看他一身红衣、头戴红巾的标准打扮,问道:“阁下可是凤阳一带的红巾大侠?” 此地偏僻,元兵并未留心此处,张无惮先道:“晚辈年幼,如何敢以‘侠’自称,不过是江湖人士给些薄面——师太率众在此地埋伏,自是有所计较,咱们先埋下身子再说,以防让鞑子觉察!” 世人都传红巾大侠生就一副孩儿面,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两尺,灭绝师太觉察到他吐息平稳,身负一等一的内功,心中虽有些狐疑,却也不想让元兵觉察,便道:“好吧。” 张无惮特意挪远了些,以示自己绝无暴起伤人之心,透过蒲草观望河岸,问道:“师太怎生来到此处?” “我们路上碰到了些鞑子尸体,一路追踪过来,却不知舟中之人何等重要,值得他们费这些周章?”灭绝师太说话时,两眼紧紧盯着他。 这不是回答问题的,这是让他把事情讲明白的。张无惮叹道:“师太嫉恶如仇,我怕若照实说了,惹得师太不悦。” 顿了一顿,他又轻声道,“此舟中四人,两名是我认识的,却还有两名并不识得,怕只是寻常汉水渔夫,师太不愿救助别人,这两名渔民,还请您施以援手。” “到底是谁,直说便是!”灭绝师太不耐烦道,“我辈以驱逐鞑虏为己任,若是方便,救下那两名渔民又有何不可?” 张无惮以满带钦佩的眼神看了看她,见灭绝神色软化了,方道:“那个虬髯大汉乃是江西周王心腹,他怀中护着的那两个小孩儿,女孩儿我不认识,看打扮怕只是渔民之女,那小男孩儿,是周王独子。” 灭绝师太脸梢一黑,盯着他已动了杀心,冷冷道:“哦,我听闻那魔头乃是魔教弥勒宗大弟子,那么说阁下也是魔教中人了?” 傻×,小爷不仅是根正苗红的魔教出身,还顺手黑了你的倚天剑呢。张无惮正色道:“周王出身有瑕,这数年来却带领江西义军同鞑子拼杀,不知救了多少江西百姓。师太刚刚才说您以驱逐鞑虏为己任,难道周王所做之事,便不是驱逐鞑虏、光复我汉人河山了吗?” 他拿灭绝的原话堵回来,灭绝师太微怒,正待翻脸,却听张无惮继续说道:“我也算是明教出身,可敢自陈平生未杀一名平民,所杀之汉人,尽是人品不堪之徒!我于凤阳之地,更是杀了不下千名蒙军,救了千万民众!师太口口声声看不上魔教之人,却不知江西受难、凤阳逢灾时,师太您又在何处?” 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凌然,灭绝师太一时竟慑住了,不知如何反驳,半晌后方冷冷道:“空口白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不就是拿这些花言巧语来蒙骗无知百姓吗?” 张无惮露出暴怒之色,一把将衣襟扯开,露出胸膛,喝道:“我刚才但凡有一句虚言,便叫师太一剑刺死罢了!” “好贼子,那我便刺死你!”灭绝师太宝剑出鞘,一剑直直戳向他的胸膛,剑尖及胸,却又险险停住了。 见他从始至终昂首挺胸,不避不让,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纵使灭绝师太对明教芥蒂已深,却也悚然动容,看他半晌,终究还是还剑入鞘,喝彩道:“好,还算是个铁骨铮铮的人物!” 张无惮早看出她这一剑只是虚张声势,但也暗中调息做好闪身后退的准备,若宝剑敢再近一寸,他便要翻脸了。 张无惮将衣襟拉上,难掩疲惫叹道:“出身此事,实乃老天不给人选择的余地。明教给盖了邪魔外道的戳,便好似从里面出来的,不论大小,都是吃人喝血的魔头。”说罢自嘲地笑了笑。 灭绝师太正在心中可惜这等人物竟行左踏错入了魔教,听得此言,却好似对方并非魔教教徒,只父母是魔教中人,实是身不由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张无惮趴伏在草丛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河岸上的动向。这个姿态全不设防,绝非伪作,此时灭绝师太一伸手便能将他脊柱震断,这等心胸在正派中也难寻,不觉又在心中叹了一声“可惜”,便也不去关注他,而是看向河岸。 老尼姑倒是比想象中的更好骗些,你刚才都没杀我,这时候怎么可能再翻脸无情?设不设防都那样了。张无惮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轻声道:“师太您看,那番僧出来喊话,怕是想先劝降,劝降不得再命人放箭。” 灭绝师太道:“我峨眉弟子众多,救人想必问题不大,只怕那两名渔夫捱不过第一轮箭矢洗礼。” 她生性护短,断断不可能为了救两名寻常百姓,让十余名峨眉弟子在放箭前就拼上前去,那是拿人命去填,实在划算不来。 她这话意思也很明确,她此时不着急斩妖除魔已经很给面子了,可也别想让她救助魔教人物,要救也只救那两名平民。 [综武侠]无忌他哥_28 “还请师太看情况行事。”张无惮并未强求,只点点头,顺着草丛一路摸上前去。 灭绝师太见他竟想只身硬抗剑雨,神色微动,并未说什么,等张无惮爬远了,方对着余下弟子叹道:“这人倒是义气深重,只可惜他年纪轻轻,便要丧命于此。”说完后默然半晌,忍不住又道,“他若是个正派弟子,只凭这番风骨气度,为师甘冒性命危险,说不得也要救上一救,可惜,可惜!” 张无惮摸到近旁,正听到那为首的番僧怒喝道:“你既然不要狗命了,那去死便是!放箭!” 第37章 思过崖上 张无惮抢出草丛,一掌拍烂了那番僧脑壳,又抢至江中。张无惮轻功卓绝,他在船上落稳,漫天箭雨方才纷纷落下。 他调动起浑身内力,从周身几处大穴中喷涌而出,牢牢护住己身。张无惮双手不停挥动,身体挪移,拼尽全力,堪堪护住了周身三尺之地。 怀抱着两个孩子的虬髯大汉避在他身后,他不惧己身安危,只将两个孩子护在中间。张无惮手臂挥动间,却见箭矢中夹杂着几枚银针,锋刃闪着幽幽紫光,显是喂了剧毒的。 银针太过细小了,还是到近旁反射太阳光才让张无惮看到,急忙用手中折断的残箭向那边一拨,将三枚银针尽数拨开了。他这一动,本来守得滴水不漏的阵势便被破了,仓促间想再撑起来却是不易,手忙脚乱时不慎漏了一支箭矢过来,一箭正戳中那小男孩儿后背。 周芷若早同那小男孩儿换了衣裳,她逃命时本就穿着男装,是以那小男孩儿身着华贵男式衣衫,她自己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衫,赤着一双脚。见那小男孩儿身死,她也吓得大叫一声,眼中噙满了泪,把头埋在大汉常遇春肩膀上瑟瑟发抖。 迎头射过来的箭矢越来越多,多数都被张无惮拦住了,可总有漏网之鱼,常遇春干脆背过身来,反抱住周芷若,只觉后背接连剧痛,已是中了两箭。 张无惮拍了不下二百支箭了,岸上的元兵连射了两三轮,才让峨嵋派弟子都给杀了个精光。 数二百张支票都手软,何况精神高度集中下,对眼力、反应力要求也很高,张无惮只觉眼花缭乱,一屁股跌坐在船头,勉强扭身看了身后一眼,见周芷若正扶着中了两箭的常遇春趴下,放下心来,扒着船檐呕吐起来。 他吐了一阵,便觉有人靠过来轻轻给他拍背顺气,张无惮喘息几声,用袖子一抹脸,问道:“那人怎么样?”他知道此人是常遇春,但却不该知道这人是谁,便只模糊相称。 周芷若眼中含泪,轻轻摇头道:“常大哥中了两箭,怕是箭上有毒……” 张无惮突然凑了过来,她俏脸一红,不解其意,强撑着没有避开,却听他低声道:“岸边杀了鞑子的是峨嵋派,为首的那位师太深恨魔教,她若知道你身份,怕不会容你活命,还当扮作渔家女,蒙混过去。” 原著中碰上了张三丰相救,此番又遇上了灭绝师太,这小女孩儿倒是命大,只是碰到灭绝,却比张三丰难办了许多。 周芷若冰雪聪明,转去身亡的渔夫身边,强忍着恐惧,搂着他哀哀而泣,口中“爹爹”叫个不住。她离开时袁州已经近乎全盘失陷,也不知此时周子旺如何了,到了最后,当真悲从中来,垂泪不止。 张无惮为常遇春检查伤势,将毒箭拔了,拿随身的灵药给他涂抹在伤口上,道:“这位义士,你身上的伤势并不重,只是箭上涂毒,还得将养些时日,我这便送你去胡青牛处医治。” 胡青牛不在蝴蝶谷了,转而去了天鹰教总坛,这不少人都知道,常遇春一惊,这才明了他的身份,忙道:“可是天鹰教张堂主?属下常遇春,谢堂主不惜性命救我家小……” 张无惮断然打断道:“小公子不是死了吗,只叹我武艺不精,害得他白白送了性命……” 常遇春一时有些茫然,一扭头却见周芷若抱着船夫哭泣,再放眼远看,却见岸边一众峨眉打扮之人,当下了然,惴惴道:“属下……属下却是学不来这些……” 天底下竟然还有不会演戏的蠢人,张无惮道:“这个好办。”当下直接点住了他的穴道,扭头看了周芷若一眼,低声道,“我此时内力消耗过大,断断敌不过岸上之人,周姑娘,你可得见机行事。” 周芷若轻轻点头,将渔夫的脑袋搂得更紧了些。张无惮将小男孩儿的尸身抱起,这才捡起船桨,划向岸边。 灭绝师太早见他先是呕吐,再是替常遇春医治,两边相隔甚远,也未听见他们交谈,待船只靠岸,虚眼瞅着张无惮,哼道:“阁下倒是好手段。” 张无惮一人抵挡漫天箭矢,灭绝师太在远处看了,虽觉自己上前定能做到不漏一支箭矢,但以他的年纪,有此等修为,也委实难得。 峨眉众弟子虽碍于门第,不敢高声喝彩,但俱都看得心生摇曳、心醉不止。 先前张无惮趴在草丛中有杂草遮面,此时他走进了,站在灭绝师太身后的贝锦仪便“啊”了一声,出声道:“你、你不是……” 灭绝师太早就在心中琢磨这少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闻言扭头看向她:“怎么?” 贝锦仪心中虽并不确定,见师父问了,也不敢耽搁,忙道:“我看这位少侠,同武当张五侠幼子倒是十分相似。” “这位姊姊好记性,那是舍弟。”张无惮说道,将怀中的小男孩儿和昏睡了的常遇春都搬下船,又对周芷若道,“小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别伤心了,我扶你下来。” “你是天鹰教妖女……”灭绝师太一顿,看他温声软语哄着个船家女孩儿下来,便把后半截难听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道,“既然是武当张五侠之子,咱们也算有缘。” 灭绝师太其实颇为看不上张翠山同个魔教妖女相恋之事,向来认为此乃自甘下流的堕落之举。搁往常这种身份她也十分不屑,但她本以为张无惮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教子弟,一听竟然还是武当五侠之后,倒是颇为惊喜。 张无惮却面露不渝之色,淡淡道:“不敢当。”对周芷若道,“小妹妹,你先随我走吧,寻个地方将你爹安葬了。” 灭绝师太却道:“等一下。”她同张无惮说话时,便留心到这个渔家贫女了,见她容颜秀丽,美貌惊人,何况又遭此无妄之灾,刚失了父亲,心下便有几分怜惜喜爱。 张无惮扭头看去,灭绝师太指着常遇春道:“这人没死,你要扛着他,再去扛渔夫、小男孩儿的尸体,又要领着个小女孩儿走,如何能护得他们周全?” “再者,你也自陈是魔教出身,我怕是不能让这小女孩儿就这么跟着你离开,免得她日后也坠入魔道。”她伸手对着周芷若招招手,“孩子,你过来,让我看看。” 灭绝师太两撇眉毛下垂模样古怪,又一直严声厉色,本就吓人,何况周芷若又听她言语间对明教颇多诋辱,只盼早早离开此地,此时听了她的言语,却不敢不动,慢慢走了过去。 周芷若满面泪痕,哽咽道:“这位师太,张大哥是好人,他救我性命,还护下了我爹爹尸身,我只想跟着他,行吗?” 灭绝师太伸手一探她后脑,眼睛便是一亮,听了她这番言语,脑海中却冒出纪晓芙的脸来,却是有些焦躁,喝道:“胡说八道!他是个男子,你是个女孩儿,如何能跟着他呢?何况同他打交道的都是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你这般年轻貌美,若让人哄骗了去,可该如何是好?” 纪晓芙本是灭绝师太最得意的弟子,却莫名失身,还有了个私生子,灭绝师太得了消息,一路追至蝴蝶谷,却是人去楼空,不知去向了。她多番打听,一路追杀,竟然追到了光明顶上,让杨逍打伤了,这才愤而率弟子回转,正碰上常遇春和周芷若一行。 一想起纪晓芙来,灭绝师太眼中杀意大盛,张无惮看出不对来,忙插嘴道:“小妹妹,你常年居于汉水,怕是不知,这位便是峨嵋掌门灭绝师太,乃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她有心要收你为徒,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呢!” 周芷若怯怯看他一眼,见他虽面带鼓励之色,却轻轻眨眼示意别无他法,只得道:“周芷若三生有幸,能得师太收入门墙,芷若拜见师父!”说着跪下来磕头行礼。 灭绝师太也觉先前态度过于冷硬,勉强挤出个笑模样来,道:“你名字叫芷若?小小船家女,倒有个秀丽文雅之名,谈吐也颇为不凡。” 周芷若心头一颤,生怕她看出蹊跷来,忙回道:“启禀师父,家母本是衡阳城耕读世家女,因外祖恶了本城太守,举家逃往至此,嫁与了我父亲,这名字便是家母所取。” 灭绝师太问道:“你母亲呢?” “家母两年前便已亡故。”周芷若垂首答道。 短短数日间,她历经诸般剧变,此时又身不由己入了峨眉,若让这凶巴巴的师太得知真实身份,怕也当命丧黄泉,想到此间种种,只觉此生再无希望,禁不住哭泣起来。 灭绝师太只当她想起亡母,又想到父亲新丧,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你师姐师哥们都很和善。” 看她的模样,周芷若是不敢期望峨眉其余人等和善到哪里去的,被她一拍更是身体瑟瑟,禁不住拿眼去看张无惮。 张无惮走上前来,蹲下身哄道:“周家妹子,别怕,等日后你跟着师太学好了峨眉绝学,下得山来,我带着你闯荡江湖,杀尽天下鞑子!” 周芷若亲人熟人俱都不在身边,得蒙他相救方才死里逃生,心中自有一番依赖之感,禁不住脱口道:“张大哥,你、你以后能常来看我吗?” “我是个邪魔外道,怎么能上峨眉山看你?”张无惮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却道,“只是每年武当张三丰张真人过寿,我都会前去相贺,你若能求得师太允你随师姐去武当山祝寿,那倒是能见上一见。” 他说完后看向灭绝师太,不好意思道:“晚辈多嘴了。只是若非周公子上了她家渔船,也不会连累得她父亲惨死,她一个女孩儿家孤零零活在世上,晚辈实是过意不去。” 灭绝师太深觉他这人人品没的说,只出身有垢,轻哼了一声,倒没说什么,对周芷若道:“你若勤奋习武,为师允了你也无不可。”当下催促众弟子收敛了渔夫的尸身,便领着周芷若离去了。 待峨嵋派一行人走后,张无惮才蹲下身来,解开了常遇春的穴道,叹道:“周姑娘让灭绝老尼给领走了。”当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都说了。 常遇春怔然半晌,叹道:“这都是命吧,小姐若能在峨眉学到高强武艺,倒也不差。”他昏睡期间感觉不到外界种种,若知道灭绝师太什么脾性,断断不会是这等反应。 张无惮也觉得这都是命中注定,否则也不会周芷若两辈子都入了峨嵋派,没准便是她天生对了灭绝师太的眼缘。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将那渔家男孩儿的尸体妥善安葬了,将常遇春送至就近城镇,招来手下命人带他去见胡青牛医治。 折腾完这一些,张无惮开了间上房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他前一日在箭阵中太过劳心伤神,再加上连日奔波劳累,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汉水本就在陕西境内,此地离华山乘车也不过半日时间。张无惮不歇还好,一歇便只觉浑身骨头都被抽走了,便偷懒雇了辆马车。 为了以示尊敬,到了半山腰,还不到华山弟子设关卡拦截的地点,张无惮就伸着懒腰下了车,打发车夫下山去了。 张无惮一路走上山去,却见守门的从他上次来的梁发和施戴子,变成了劳德诺和陆大有。陆大有并不识得他,但劳德诺却是虽着令狐冲去过武当的,连忙迎了上来,道:“天鹰教张堂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陆大有先还在奇怪此人是谁,听了劳德诺的话,恍然道:“原来你便是张无——”被劳德诺瞪了一眼,急忙改口道,“张堂主!” 张无惮奇道:“怎么,你还听过我的名字不成?” 陆大有笑嘻嘻道:“当然,我们谁上思过崖给大师哥送饭,总要听他念叨一通你。先是念叨你们玩的多好,这几个月就变成念叨说好的来看他又不来,整个华山谁没听过你的名字?” 劳德诺权当没有听到他这一通话,面无表情对张无惮道:“张堂主,请随我来。六师弟,还请你继续守山,此地不能缺了人。” 陆大有道:“张堂主,你随着我来吧,让我二师兄留在这里——我大师哥认识你之前,说我是他的知己,认识你之后,竟然就反口不认了,我不信,我得看看你跟他怎么说话的?也让我学学呗。” 劳德诺叹了一口气,陪笑道:“师弟顽劣,让你见笑了。” 张无惮虽跟陆大有第一次相见,却看出来陆大有对他十分亲热,想来是看令狐冲把他当朋友,他便也认为他是个可交之人,不需客套。 跟陆大有打交道当然更痛快些,张无惮此时身心俱疲,不爱再费心应酬,便跟劳德诺道:“我跟陆猴儿上山,先见过岳先生和宁女侠,再上思过崖去。” 原来是客,劳德诺只好应了,看他们走远,还是叮嘱道:“六师弟,送张堂主后,便要即刻下山,必须得有两个人守山才行。” “听不到!”陆大有扭头做了个鬼脸,但当真送张无惮到了正气堂外,让人通报岳不群,还是道:“张堂主,我得下山去了。” 张无惮笑笑,示意他自便就是,跟着个面生的弟子入了正堂。堂中只有宁中则在,她先笑道:“拙夫在指导弟子课业,一时抽不开身,倒是怠慢了张堂主,还请见谅。” “这话可断断担待不起,我与令狐冲平辈论交,两位俱是我的长辈。”张无惮抬眼看向她,笑道,“昔年我落难时,全赖宁女侠仗义相助,晚辈时时铭感五内。” 宁中则巾帼之气不让须眉,素来喜爱人称她为“宁女侠”而非“岳夫人”,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还得谢过你冒险救下冲儿。” 张无惮旋即问道:“对了,我因些私事耽搁了,本同令狐兄约定不久便来看他,竟一下迟了半年,不知近日他可还好?” 他虽已跟令狐冲“冲哥”“惮弟”叫得亲热,可要说当着长辈的面,还是称“令狐兄”更庄重些。 “说来还当托你的福,冲儿这短短半年间,内力进境迅猛。”宁中则说到后来,却不禁叹了口气,“只是这半个月,却不知他让什么勾去了心神,武功不进反退,整日神色恍惚的,我们夫妻二人却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对他这段时日的不上进着急得不行,觉察到内有隐情,拦着不让岳不群过于严厉训斥令狐冲,却又别无他法,正是没开交处。 宁中则看向张无惮,轻声道:“冲儿同你玩的最好,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他提起谁来这般眉飞色舞,有些话,他不方便同我们说,跟同辈的朋友,说不定更好说出口。” “您心中拿令狐兄当半子,我相信令狐兄也待岳先生、待您如父母,他却仍然没说,那便是确实不方便同您说。若是他对我说了,我尽量尝试解决,却也决不会告知两位,还请您见谅。”张无惮道。 他大抵知道困扰令狐冲的是什么,也有信心套出话来。可没道理令狐冲拿他当个知心人,转头他把什么都卖给岳不群了。 宁中则一怔,还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觉用很新奇的眼光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失笑道:“怪不得冲儿拿你当个知己,好,只要不是有悖江湖侠义、华山七戒之事,你们自己拿主意便好。” 张无惮应了,却听到窗外有些奇怪响动,看了一眼宁中则,见她叹气连连,便也只装作不知,起身道:“那晚辈便去思过崖上,见过令狐兄,告辞了。” 他离开后,宁中则方道:“珊儿,你又胡闹了!在客人面前,岂能这般无礼?” 却见窗口探头冒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脸蛋雪白,双眸明亮,脆生生说道:“他同大师哥玩的好,两人便该是一样的性情。换了大师哥在,若是知道有人躲在外面偷听,才不会生气,所以这位客人,也该不生气才是呢。” 宁中则拉着脸看她半晌,终是忍不住笑了:“呸,满嘴的歪理邪说,怕都是跟着冲儿和六猴儿学来的。” ———————————————————————————————————————— 张无惮并非独身上崖,他终究非华山弟子,多有不便之处,乃是华山四弟子施戴子为他引路,送他上思过崖的。 令狐冲正蹲坐在崖口的巨石上怔怔出神,听到身后有人声,扭过头去,奇道:“这还不到饭点……” 他先只看到了施戴子,说话时张无惮从山崖转折处转了出来,令狐冲一扫浑身落寞之气,跳起身来,难掩惊喜道:“惮弟!你——你怎么来啦?” 说完后他顿了顿,轻哼一声,改口道:“不对,你终于来啦?” 张无惮看他俊脸虽拉得比驴长,眼中却满是欢喜之意,便解下腰间水袋扔了过去:“为了等这蛇酒酿足味道,我才来迟些,却原来惹了你埋怨。想来令狐兄不在意这些小节,下次我空着手来便是了。” 令狐冲嗜酒如命,在思过崖上这半年,虽师弟们奉来的饭菜都还可口,但却没人有那胆子顿顿都给他送酒,嘴里早就淡出鸟味来。 他本就是在作怪逗趣,一拔开塞子,闻到扑面的酒香,如何还撑得住脸,当即眉开眼笑道:“好,好酒!” 再看看张无惮,却比见了酒还亲热,令狐冲只觉满腔欣喜之情无处安放,丹田气动,似乎所修习的神功上了一层境界,情不自禁对着山林间长啸一声,震动鸟雀。 张无惮一听,便知令狐冲这半年来内力进境着实神速,看一旁施戴子却眉头紧皱堵住了耳朵,知他内力微薄,便手抵他背部缓缓输送内力。 施戴子只觉头晕脑胀、眼花耳鸣,却知大师哥这是突破壁障、功力更胜一层楼了,心下也为他欢喜。 [综武侠]无忌他哥_29 好不容易捱得令狐冲收声,施戴子先向张无惮行礼致谢,又赶忙道:“张堂主,大师哥,你们故友重逢,自然欢喜得,我便先下山去了。” 令狐冲这才留心到他面色蜡黄,心下好生歉疚,正想致歉,却见张无惮摸出一颗药丸来:“此乃武当派秘制灵药三宝蜡黄丸,有调理内息之功效,对内功修为大有进益。” 施戴子推辞不过,只得接了,连连道谢,方下山去了。 令狐冲叹道:“这一见面便累得你舍弃灵药替我周全,咱们是不是天生不对付?”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笑道:“一颗药丸值什么,倒是这壶酒,可是大补之物,一滴酒便值千金。你嫌跟我不对付,喝我的酒作甚么,还不快快还回来?”当即一爪抓向酒袋。 令狐冲急忙闪避,却不论怎么横移跳跃,他都如影随形跟上来,心下骇然,这一身轻功着实了得,似比上次相见又精进了许多。 两人在思过崖上上蹿下跳了一阵,令狐冲到后来已是气喘吁吁了,干脆耍赖不再躲闪,脚下一蹬,直挺着身子站立不动。 张无惮玩得正开心,他轻功较令狐冲强了不止一头,是以游刃有余,态度不免轻慢了些。冷不丁对方骤然停住了,他一时没刹住脚,一头重重栽在对方胸膛上。 两人同时“唉哟”了一声,一个骂“你这是铁打的胸膛吗”,另一个嚷“你这是铜铸的脑门不成”,喊完后面面相觑,俱都笑了起来。 令狐冲先是搓揉着作痛的胸口,后又改为捂住笑痛的肚子,折腾了半天才爬起来,浑身酸痛,却只觉笑得酣畅淋漓,一扫心中积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忍不住脱口道:“若能时时这般同你玩乐,便是神仙的日子也不换!” 张无惮浑没在意,取笑道:“想得倒美,神仙拿自己的日子跟你换这个干什么?你不换还好,若是当真换了,他岂不蚀本了?” 他只当令狐冲在思过崖上闷得紧了,见了个老相识才这般兴高采烈,看他眉宇间不复初见时的郁郁,才问道:“在山下时,宁女侠同我说,你近来怪怪的。” 这话才提了个头,令狐冲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半晌后才道:“惮弟,你年纪虽小,行走江湖的经验却比我丰富,眼界也比我开阔……” 张无惮左手横搭在右手上比了个“停”的手势,伸手拎了拎他的脸皮,奇道:“不是歹人伪装的啊,冲哥你鬼附身了不成,说话这样酸气冲天?” 令狐冲苦不堪言,叹道:“你是不知道,师父嫌我胡作非为,差点把小命填坑里了,这半年来时时上山教导我君子行事,让我务必谨言慎行,戒掉这一身的浪荡气。” 张无惮心头冷笑,岳不群频频上山,还试图各方位无死角展示自己是个诚诚君子,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做给令狐冲看的。 只可惜,风老前辈平生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君子”二字,岳不群这番行径,那实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风清扬要真有偷窥的爱好,瞅瞅令狐冲的同时可能也让岳不群魔音贯耳了,估摸着心中得烦得透透的。 张无惮心中给岳不群点了根蜡,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咱们好兄弟,有什么话冲哥你直说便是,不必拐这些弯弯绕绕的。”顿了一顿,补充道,“若咱们相见时你便是个满嘴之乎者也的道德君子,我正眼都不想睬你,更别说跟你称兄道弟、生死相交了。” 令狐冲大喜,拉拉他的手,才道:“那我便直说了——我们五岳剑盟的剑法,在江湖中算是几流水准?” “……你也别这么直啊。”张无惮小声嘟哝了一句,心知困扰令狐冲的果是如此,便道,“五岳剑派的剑法,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放眼整个江湖,也绝对算是上流水准了。只是这剑法,却不是这么论高低的。” 这句话正说中令狐冲心事,忙追问道:“那是怎么论高低呢?” “这么举例吧,单论剑术精妙之处,贵派剑法远胜过东南二流帮派巨鲸帮的杀鲸剑法,可若是贵派新入门小弟子同巨鲸帮帮主以剑法相搏斗,还不是巨鲸帮更胜一筹?”张无惮道,“便是同一套剑法,使剑人的内力、眼界、对剑法的了解程度不同,都会影响剑法的威力,不可粗暴地一概而论。” 令狐冲稍一犹豫,还是道:“可若是两人功力相近,一人以华山剑法搏之,另一人却洞悉华山剑法所有的破绽和破解之法,那便如杀鸡屠狗一般,能轻易获胜了。” “这个嘛……”张无惮说到这里,冷不丁闭口不言,扭头看向正期待他答案的令狐冲,似笑非笑道,“冲哥,你这些时日武功停滞不前,原来都是在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令狐冲禁不住向着自己所居的山洞中看了一眼,再深深看他几眼,轻声道:“你随我来——” 张无惮心头一动,他本拟得在思过崖上住个十天半月,时时旁敲侧击,才能让令狐冲领着他入洞一观,想不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可见令狐冲对他的信任非比寻常。 他一脸“哎呀都这么熟了卖什么关子冲哥你好调皮”的戏谑笑容,跟着令狐冲走入山洞,却见最里端石壁残破不堪,似被重物砸坏了,从破了的半面看进去,只见内里黑黢黢一片,竟是别有洞天。 张无惮一脸凝重道:“怎么里面还有一段山洞?” “这是我半月前偶然间发现的地界,我原以为是门派机密,只是我师父师娘似乎都不知情,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令狐冲深吸了一口气,“里面的石壁,有些奇异之处,事关五岳剑派,还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令狐冲真心拿他当个知己,心中有疑虑不跟师父说也尽数说给他听,还领着他入洞。张无惮心中承他的情,当下举起手来便要立誓,让令狐冲一把堵住嘴了。 令狐冲忙道:“我绝非不信兄弟,只是事关重大,难免多叮嘱一句,兄弟无需如此,倒都怪我婆婆妈妈的了。” “冲哥,你若不是信重我,如何会明知不妥,还要领着我入内?”张无惮笑道,“咱们倒也有趣,我觉得你信我,你却在责备自己不够信我;你觉得我可以信任,我却信不过自己非要立个誓,这算什么?” 令狐冲哈哈大笑,当下领他走入洞中,却见一路上零散分布着许多死尸和各异的兵器。他一一避过了,一路走到尽头,拿火折子点亮松枝,映着洞壁招呼道:“惮弟,你来看!” 洞壁上写着十六个斗大的字,张无惮念道:“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伤人?”念完后,垂眸不语,好半天才“哦”了一声,恍然道,“这几具尸体,怕便是日月教上一代十位长老了。” 令狐冲想不到他还是个明白人,忙问道:“怎么说?” 这些莫说在原著中看到过,在天鹰教那两年,殷天正也都同他讲过,张无惮便将当年十大长老围攻华山,却再无音讯之事讲了,末了,指着地下骸骨道:“我还当五岳剑派能人辈出,将他们悉数斩于剑下,却不料是设个圈套,将他们圈进来了。” 令狐冲颇觉脸上火辣,迟疑道:“这么做,实在非英雄所为……”眼神禁不住在“无耻下流”那四个字上扫视一遭。 “你华山的前辈若是个磊落英雄,同那十名长老比武,华山派早就烟消云散了,哪还有你今天的好日子过?”张无惮颇为不以为然道,“叫我说,这十大长老也是蠢,他们才是真正的魔头,却叫正派弟子的阴谋诡计给一锅端了,可见是还魔不到家。”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对着目瞪口呆的令狐冲道:“这些人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没做好,倒出来砸人家场子,偏生还没砸成功。不去反省自己愚蠢,倒来一味责怪别人狡诈,也是可笑。” 令狐冲默然半晌,奇道:“你们……天鹰教人士,都是这样思考问题的吗?” 张无惮摊手道:“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聪明人该能在别人的失误中学知识,这十长老的惨事,就告诉我们,下次同人约战,千万别傻到将地点定在对方老巢。” 他这话音刚落,洞口便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胡说八道,歪理斜论,哪来的小妖魔,倒跑到我华山清修地界撒野?” 令狐冲听这声音陌生至极,平生从未耳闻,听口气倒像是华山本门之人,下意识横过身来,遮住张无惮,拱手道:“小辈无礼,还请前辈见谅。” 一句话说完,却再无回音,令狐冲茫然四顾,倒听张无惮乐道:“怎么,还特意挡在我身前,怕那老前辈气愤之下一剑刺死我不成?” 张无惮早识得那是风清扬的声音,对方虽有意压低嗓音,但语调、语速都未曾改变。他将令狐冲拨开,方道:“我同风前辈两年未见,怎么前辈倒同小辈开起玩笑来了?” 风清扬何等心高气傲,若是听得他的话不入耳,最多拂袖而去不再偷听,绝不会出声呵斥。 果然风清扬冷冷道:“谁同你开玩笑了,这是指责与呵斥。” 张无惮笑道:“长辈所训,小辈自当洗耳恭听,只是这玩笑,指的并非前辈的言语。您想听什么,晚辈们自当说与您听,怎生隐在暗处,突然说话吓我们?” ——隐居无聊了,吓吓你们过过干瘾哈哈哈一笑就算了,怎么这么坏非要戳穿我?风清扬默然不语。 他在思过崖后山住了太久,一草一木均熟悉至极。想当初令狐冲刚上思过崖时,他心中多么暗喜啊,总算来了个活人带来点新鲜气,可谁料打包附赠了一个岳不群,见天叨逼叨逼的念叨个没完,吵得他烦得要死,只苦于这个好歹是现任华山掌门,不能一巴掌拍死了了事。 不去偷窥吧,太寂寞;去偷窥吧,又太吵。好不容易今日岳不群没有上山来,迎来了个曾经有缘见过一面的小子,风清扬只觉这半年来的霉气尽去,听他二人聊得火热,这才忍不住出声了。 只是一出声倒让那个天鹰教的臭小子给拿捏住了,风清扬冷哼一声,扭头跃下崖去了。 第38章 剑气并重 张无惮听到风清扬那一声哼,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估摸着老爷子要么走了,要么猫起来决心只窥屏不留言了。 他扭头向令狐冲道:“冲哥,你带我进山洞中来,便是只为了这个吗?” 令狐冲这才想起什么来,领着他到了另外一处石壁,拿烛火一照:“你再看这些小字。” 张无惮凝神看去,见上面写着“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眼睛一扫,便看到旁边有无数寥寥数笔勾勒的人形,正在对敌。 他笑道:“原来是十位长老不肯服输,临死前在这里胡吹大气,倒叫你无端困扰了这些时日。” 令狐冲本来只站在一旁叹气,闻言一顿,抬起头来道:“我也是学剑的,仔细端详此处剑法,他还当真招招都戳中了华山派剑法的破绽……不仅是华山剑,五岳剑招在这石壁上,尽数被破。” 张无惮并不答话,将当先十几招都暗暗记在脑中后,闭目回味半晌,方才出声道:“好,你来当这持棍之人,我来当持剑的,咱们便来看看到底能不能尽破。” 地上倒是有现成的武器,令狐冲捡起一根精铁棍来,放在手中颠颠,却摇摇头,走出山洞另外劈了根长木棍来,显是担心比武中误伤了张无惮。 他这半月来,日思夜想,皆是这洞壁上的武功,却苦苦找不到如何破解,这才心魔丛生,内力修为停滞不前。 两人来到外面开阔地界,分两边站好,互相行礼,张无惮以一招华山基本剑法“有凤来仪”攻出。 令狐冲手中长棍直指其剑尖,心中叹息道,“有凤来仪”虽有五个后招,但这长棍简简单单一挺,便有七个后招,且大可对付得了“有凤来仪”的诸般后招,这一招就该分出胜负了。 棍端和剑尖即将相触,张无惮却身形一变,使出“无边落木”来。令狐冲手中棍棒一翻,本拟此法能直接挡住他第一剑,只消棍身一偏便能封住第二剑。却见张无惮用出第一剑来,不接第二剑,而是直接跳到第四剑。 对使剑的来说,从第一剑变到第四剑只不过手腕翻转便是,但使棍的应对招法却还得移动身形,令狐冲手忙脚乱才算挡住了,却见对方又递过来第十二剑。 这一剑张无惮没再故意放慢速度等他变招,直接一剑抵在他咽喉处,笑道:“如何,可是尽破了?” 令狐冲如遭雷劈,呆立原地,口中喃喃不住,脸现狂喜之色,再矮身钻进山洞中。他本就是天赋卓越、悟性出众之辈,此时再看洞壁中的武功,只觉招招可破,实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过了小半日,令狐冲才再从洞中出来,喜色满面,一揖到底,郑重道:“多谢惮弟指点迷津,愚兄此次受益匪浅,直如重获新生。” 令狐冲从小到大所学,俱是如何将一套剑法记得滚瓜烂熟,如何将动作做得标准无差,一套剑法一旦使了个开头,闭着眼睛也能一丝不差地比划到结束,今日方知原来用剑一道,别有一番洞天。 一通百通,他既开了此窍,到晚间时,便又道:“若是连剑招顺序都能随意打乱,那何必拘泥于这一剑刺来,非得角度、方位丝毫不差?譬如这一招‘苍松迎客’,只消剑尖下压三寸,那洞壁上的破解之法,便再不管用了。” 张无惮正在默记各派剑法,闻言笑道:“这一套剑法,顺序你也给打乱了,招式也不标准了,还怎么算是一套剑法?你干什么不胡画乱刺,难道便不能对敌了?” 令狐冲只当他这是一句玩笑话,笑道:“照这么说,寻常庄稼汉手中拿着柄剑,随手乱点,还能刺死武学高手不成?” “寻常庄稼汉又不懂看人破绽,难道冲哥你也不懂吗?”张无惮道,“譬如我制住了你拿剑的右手,你难道还苦思哪一路剑法能摆脱我的掌控吗,你直接左手成掌,一巴掌拍死我便是了啊!” 令狐冲一瞬间浑身汗毛直竖,脱口道:“是啦,有了招数,便有了拘泥束缚,若是我没有招数,随心所欲,剑虽意动?”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道:“不错,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学招数时要活学,使招数时更要活用。” 这声音不似白天时远在洞外,而是近在咫尺,先前两人却一无所觉,此时才急忙从草窝中跳起来,却见一位青袍老者站立在身侧。 此人正是同张无惮有过一面之缘的风清扬,对方衣着打扮不变,张无惮却觉他似乎又苍老了几分,心下叹息,面上笑着行礼道:“风老前辈,一别两载,别来无恙?” 令狐冲十分机敏,也跟着道:“华山末学弟子令狐冲,见过风太师叔!” 风清扬神色萧索,目光威严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遭,淡淡道:“岳不群的弟子,蠢如朽木,拘泥不化,倒是难得出了你这么个人物,可惜,还是匠气太重,脑筋转得还不如一个剑道末学快。” 被指“剑道末学”,张无惮笑道:“老爷子,午间时晚辈出言无状,冒犯了您,您怎生还跟晚辈计较这些?冲哥乃是华山派首徒,自然跟朽木不可等同。” 风清扬看着他时,神色就柔和了许多,叹道:“小友勿怪,我只是可惜你非专攻于剑道,否则……” 他早就看出张无惮练的是掌、指、爪一类的功夫,然独孤九剑博大精深,非全身心浸淫于此道上,实在辜负了独孤老前辈的一生心血。 张无惮开玩笑道:“怎么,若是我专攻剑道,老前辈要传我百八十路剑法不成?那可好,您就当我没学过别的,我拜您为师,日后冲哥便该叫我一声‘师叔’啦!” 风清扬目光灼灼,一语道破:“你所学指功掌功,尽是世间上上等的武功,已是各自之道上登峰造极之武学。若是废弃不练,实在暴殄天物。” 他眼光何等毒辣,自然看出张无惮身负上层道家心法,听他话语中时时提到令狐冲,心知张无惮意有所指。 风清扬故意拿神功一探,看张无惮无丝毫侵吞独占之心,反倒变相推令狐冲给他,心中更喜他人品清俊,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来:“你我两番相遇,也算有缘,老夫年轻时曾得此秘籍,只一心浸淫剑道,并未习得,倒是正对你胃口。” 那薄册看来有些年头了,也不是当代惯用的纸张,张无惮双手捧过了,见题头写着“弹指神通”五个小字,讶然道:“这可是东邪桃花岛的武功?” 他隐约记得《倚天》中似乎杨逍也修得弹指神通,但名声最大的,还是东邪黄药师自创的指功,曾经与降龙十八掌、蛤蟆功、一阳指等后世鼎鼎大名的武功打成平手。 此时便连郭靖黄蓉也只不过留下些许传说了,更别提黄老邪了,风清扬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此乃我偶然所得,却并不知来历。”心道这少年博闻强识,于江湖大小事务都知之熟稔,怕大多是从他外祖那听来的,天鹰教根基虽浅薄些,但实是不可小觑。 他自从跟张无惮说话起,便未理睬令狐冲,以薄册相赠后,便即离开了。 令狐冲倒也很不喜风清扬先前说话辱及岳不群,他甚有骨气,明知人家看不上自己,何必还多言,便一直默默不语。 此时等风清扬走了,他才对张无惮笑道:“恭喜惮弟得此神通,定能如虎添翼!” 张无惮低声道:“你没看出来嘛,风老前辈真正属意的人是你,他不知想要传你什么绝世武功,可当好生表现才是。” 令狐冲一怔:“太师叔很是看我不上,便连话都不肯同我多说一句,更不愿多看我一眼,何谈传我武功之言的?” “他若真是看你不上,何必一日两次来偷、暗中观察你言行举止,显然是想考量你人品资质。”张无惮说道,“你是不了解风前辈这等人,他欣赏你,才会对你横竖挑剔。” 令狐冲显然不信,笑道:“这么说他言称我恩师如何,莫非也是喜欢我师父吗?” ——那倒不是,他是真的很烦你师父。张无惮估摸是岳不群天天上山给令狐冲洗脑,魔音贯耳,才把老爷子也给惹恼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30 令狐冲生性豁达,对什么绝世武功并非不动心,但想想可能性太小,也便欣然扔到脑后去了。 张无惮自此便在思过崖上住下了,两人每日拆解洞壁上的武功,令狐冲初来只能应到十招,不到数日已经能应付数百招了。 一日他二人正在搏斗,岳不群和宁中则悄没生息地走近了,两人站在不远处观看,岳不群眉头越皱越紧,听一旁的妻子奇怪道:“冲儿使得可是泰山派的五大夫剑?怎生舞得如此乱七八糟?” 正说话间,令狐冲又是一剑刺出,宁中则又道:“这一招我却是看不出来头,师哥,你看呢?” “同嵩山派剑法略有仿佛,但从未见嵩山派的前辈用过。”岳不群说完,默然半晌,方道,“冲儿的武功,似是已经入了魔道。” 宁中则心下凛然,忙道:“师哥别急,咱们再看看便是。若是冲儿一时学岔了,咱们及时纠正过来便是。” “我华山派弟子,合该以气御剑,他却一味追求剑术的精妙绝伦,实在是……”岳不群顿了一顿,将后半截话给生生咽了下去,他想请风清扬出山,就不能在思过崖后山上大谈剑宗的不是。 他话语中的不悦之意很明了了,宁中则不禁叹了口气:“我瞧冲儿剑法路数,同先前大有不同,怕是得了高人指点,若真是风……他真有这个造化,咱们该当如……”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前方张无惮手中长剑飞快挥动,剑光闪闪让人眼花缭乱。宁中则乃是剑道上一等一的人物,暗暗点头道:“我原以为这位张公子并非使剑之人,却想不到剑若游龙,实在不是弱手。” 岳不群却冷不丁道:“若当真是风师叔现身,合该只教授冲儿一人才是,怎么这位张公子也使得一手纯熟的嵩山快慢十七路?” 宁中则一怔,却见他脸上隐现笑意。 岳不群大步走上前去,行至近旁,便见令狐冲长剑脱手败下阵来,喝道:“冲儿,你可知自己缘何落于下风?” 令狐冲右手发麻,正兀自苦思刚才张无惮快到不可思议的几剑,听到这声音,唬了一跳,扭头才看到他已到眼前,急忙行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张无惮是力尚有余,早留心到岳不群和宁中则站在远处偷窥小辈练武了,此时也作刚看到他的模样,拱手道:“晚辈见过岳先生。” 岳不群彬彬有礼地回了个半礼,方对令狐冲道:“可知道自己为何落败?” 令狐冲早便在思索缘由,便道:“弟子的剑不如张兄弟快,不说挥剑招架得住,便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他说到这里,隐隐领悟到了一点,不禁道:“诀窍便在‘快’字上。” “单论剑法,你胜过张公子何止一筹,”岳不群说话时对张无惮欠欠身以示歉意,“但你内力不怠,一旦张公子内力注入剑中,你便无法应对了,便是横剑招架,两剑相碰,你的长剑便被震飞了。” 令狐冲是从剑术上思考,岳不群却要将其引到内功修为上来,见令狐冲确听进去了,露出受教的神色来,方松了一口气,暗叹幸好冲儿入魔不远,倒还能将他引回正途。 他二人的说法都有道理,只是思考角度不同罢了。张无惮笑道:“这么说来,若是我剑术有不怠,或内力修为尚弱,怕都不能这般轻易取胜。” 令狐冲深觉有理,点头应是。岳不群却神色骤变,半晌后方道:“若是内力深厚,哪怕剑术上差一些,也定能赢的。” 他偷换了概念,来维护华山正统,内心却不禁想到,若非他后来使得那一通快剑,也不会逼得冲儿躲闪不及,只得硬架起长剑相抗,那张公子这才能以深厚内力强行震断他长剑。 如此想来,竟是内力和剑术缺一不可。岳不群旋即就将这念头硬压了下去,只道:“我和你师娘今日上山来,是来检验你这几日是否勤学苦练的,只是看了你和张公子的拆解,倒无需再多言了。” 这几日令狐冲进境神速固然可喜,但华山派内功讲究稳扎稳打,欲速则不达。岳不群心中反而担忧他入了剑宗歧途,郑重道:“剑宗的功夫易于速成,见效极快,大家都练十年,定是剑宗大占上风,可我气宗讲究厚积薄发,等都练上三十年,练剑宗功夫的,便不可望我气宗项背了。” 宁中则正走到前来,听了这样一番话,也不自禁回忆起当年剑气相争、自相残杀的惨状来,不寒而栗,也道:“冲儿,你乃我气宗首徒,你师父连镇派之宝《紫霞神功》都传授给你了,你当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我们对你的厚望。” 令狐冲又是动容又是惶恐,只觉肩上重担千斤,肃容道:“是!弟子明白了!” 等他二人走后,令狐冲为难道:“师父好似不喜欢看我一味练剑,那……” “真是个呆子,”张无惮笑骂道,“岳先生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他不拘着不让你练剑,只是让你不能本末倒置,还当以修习内力为主。” “我也每日都打坐两个时辰,只是修习内力并非一蹴而就的,效果不比练剑明显罢了……”令狐冲这句话刚说完,脊背便是一凉,这岂不是正应了岳不群“剑宗的功夫易于速成,见效极快,我气宗讲究厚积薄发”等语了。 他心底本觉应“剑气并重”,隐隐对岳不群的话不以为然,只是不敢质疑罢了,此时见己身经历同师父的话语相互印证,才心下瞿然,不禁便要信服了。 张无惮轻轻哼了一声,回身在石洞中坐下,笑道:“要我说,修剑还是修内功,还得看手头有什么。我托大说一句,你们华山派的剑术,虽乃江湖上一流,可也未见惊世绝伦之处。但依我看你修习《紫霞神功》这些时日的变化,这内功心法倒是更胜一筹。” 令狐冲紧挨着他坐下了,踌躇良久,终究忍不住问道:“这么说,紫霞神功胜于华山剑法,而非气宗胜于剑宗?” 张无惮没有出声,对着洞口看了一眼。令狐冲心有所觉,扭头看过去,却见洞口站着一身青灰色袍子的风清扬。 风清扬面色泛青,眼中怅惘悔恨之意涌动,缓缓道:“非是紫霞胜了剑法,世上最厉害的招数,不在武功之中,而是莫测的人心。” 他说罢,看向张无惮,叹息道:“我拿小友当个知心人,怎生要这般拿话挤兑,逼我出来?” 张无惮跳下石头,请他上座,赔礼道:“是晚辈无礼了。”顿了一顿,却又道,“晚辈虽言语无礼,冒犯了先生,字字句句却都是发自内心的。” 风清扬冷笑道:“华山前辈将魔教十长老困于山洞中活活饿死的卑鄙行径,你都能大加赞扬,自然是发自内心的。” 令狐冲想说什么,让张无惮一个眼神制止了。他道:“事涉华山先辈,此事晚辈一个外派人士本不该妄言,但看前辈数十年来一直不能忘怀,便只好托大,多嘴说道几句。” “哦,我倒想听听小友有何高见?”风清扬扭头看向他。 “二十年前,华山剑宗人数远胜气宗,徒子徒孙更是不计其数,可那日玉女峰上比剑,缘何却是气宗惨胜?”张无惮看风清扬想说话,抢先一步道,“是,那时候您不在场,否则胜负或未可知。可便是您在了,以精妙剑法取胜,却不是剑宗胜了气宗,也不是剑宗老祖蔡子峰胜了气宗老祖岳肃,而是独孤求败胜了气宗。” 昔年华山派的两位大前辈蔡子峰、岳肃便是有机缘参阅了《葵花宝典》,但各自所背的内容却不能相合,便分裂为两派,以各自不同的武学理念教导弟子,始有后来的剑气之争。 风清扬平生从未想过此节,如遭雷劈,半晌后方道:“若是我不用独孤九剑,只使华山剑法,想要获胜,也并非难事。” 话是这么说,他心中清楚万分,这样说分明就是耍赖了,天下武学一通百通,若非他修习了独孤九剑,从中有所得,华山剑法的造诣也不会这般高深。 风清扬将平生所见所看尽数从脑中过了一遍,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只凭华山剑法,根本造就不出一等一的武学高手来! 张无惮见他双眼外凸,脸上呈现出震惊之色来,连衣袍也抖个不住,生怕老爷子一激动再有个好歹,不给他继续纠结的时间,问道:“老爷子,您的眼界比我等都要开阔得多,我便问您一句,您真的觉得只修剑术或只修内功,是比剑气并重更有利于修行的法子吗?” 说服风清扬比说服岳不群要容易得多,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念头根深蒂固,但他思维活泛,跟岳不群不可同日而语。 张无惮说完,特意等了许久,见风清扬虽默然不语,可态度早已松动,加把劲又道:“依晚辈看,并非是华山剑法当真不如紫霞神功,您看那洞壁上十位长老所刻的招数,不过也才几十年,便比如今的华山剑精妙了不知凡几。” 令狐冲听到此,彻底摸清楚了他的思路,也道:“我华山派剑法招式都是师徒间口口相传,难免便有遗漏、疏错,便是……便是有某位宗师离世,极可能便有许多精妙剑招就此失传。” 他指的自然是二十多年前的剑气相杀惨案了,还有什么比那场搏杀死的宗师更多呢?风清扬心中一痛,缓缓道:“剑宗气宗势不两立已久,个中血海深仇,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化解的?便是看在华山派百年基业的份上,也绝不能一蹴而就,还当细细筹谋。” 他说这番话出来,便是心思活泛了,张无惮喜道:“论当今华山,还有谁的声望能够同您相媲美,也只有老爷子您站出来,才能以一己之力,化解两派之仇了。” 如今气宗就小猫三两只,第三高手是令狐冲,愣是挑不出第四个能称得上“高手”的。岳不群有野心,势必想收拢剑宗为己所用。剑宗那边倒要棘手些,但风清扬一句话,他们还是得听的。期间种种困难,就都交给风清扬发愁吧。 第39章 日月神教 当晚令狐冲睡去了,张无惮轻轻点在他穴道上,自己翻身坐起来,对着山崖间吹了串长长的口哨。 过了不多时,脸黑黑的风清扬走上崖来,无奈道:“小友你……你猜到我今天会来便算了,点了冲儿穴道也算了,吹口哨干什么?”跟呼唤小猫小狗小马小驴似的。 张无惮笑道:“我这不是怕老爷子您不来嘛。” 他还当真犹豫着要不要来,竟让这小子一眼看透了。风清扬叹了一口气,虚眼瞅他半晌,方道:“我倒是想问问,小友你何故要一力促成剑宗气宗相并?” 若说岳不群大吹法螺还罢了,这事儿要成了,华山派得益,他也得益,可对张无惮来说,就全无好处了。 张无惮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曾经得宁中则宁女侠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当为她谋划。” “真是看不出来,小友还是这等人物?”风清扬似笑非笑说道。 张无惮张开两臂,在原地慢悠悠转了一圈,奇道:“怎么,莫非晚辈身上哪里写着‘忘恩负义真小人’的字样了不成?” 风清扬哈哈大笑,将自白天起看他不顺眼的那些小念头都扔掉了,应道:“这倒是,善筹谋,有远见,这都是你的造化,并非原罪。” 因着张无惮的身份,又在此事上表现得如此积极,风清扬心中不无疑虑,但想想如今的华山派,真没什么人家能看得上眼的。 何况他对张无惮的观感一向极好,无端无故便如此相疑,实是小人行径、落于下乘了,便笑道:“华山派上下,承蒙阁下指点了。” 张无惮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只盼日后老爷子为并派头疼之时,不会惦记晚辈便好。”他说完后怔了一下,似乎自悔失言,忙将袖子拉开,“此乃前段时日晚辈偶然所得,一直想捧于您共赏,今日方得如愿了。” 风清扬心头一动,面上神色不变,眼中却有感怀的光芒闪烁,原来这小子千方百计要请他出山,多半是为了不让他再心存死志、郁郁寡欢了,这等心意实在让人动容。 作为一名孤零零在后山上蹲了半辈子、寂寞得要死都不能拉个人唠唠的宅男,风清扬心中大是感动,顺着转过眼去,却见张无惮手臂上缠着一柄软剑。风清扬脑中念头急转,叫道:“莫非这便是独孤老前辈遗弃的紫薇软剑?” “老爷子果真眼光毒辣。”张无惮将紫薇软剑解了下来递给他,便将自己四处寻觅异种鸡冠蛇,意外得到此剑的经过一一说了。 风清扬不需试剑,便知这实是一把绝世凶兵,拿在手中把玩,半晌后将剑退还,叹道:“老夫已过耳顺之年,见到此等兵器,却心思大动,实比不上独孤老前辈远矣。” 独孤求败三十岁时,能因此剑误伤义士,弃之深谷中,上了四十岁,便仅以破烂木剑对敌。风清扬自认已深刻领悟了“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的境界,直到今日见猎心喜,方知自己的心境修为还差一些。 “我却觉得前辈真心敬仰独孤前辈,是以见到他的遗物,才这般心喜。”张无惮正色道,“您若当真是单纯喜爱这柄伤人凶器,怎生连试剑都不愿呢?” 风清扬一想倒也觉有理,笑道:“好,你倒是了解我。” 两人略去此节不谈,另说些江湖见闻,倒也谈得十分投机,直说到天将破晓、东方既白,被点了三次睡穴的令狐冲又要醒了,风清扬方才离去。 令狐冲醒过来就一脸呆滞,盯着他一个劲儿发呆。张无惮面无殊色,奇怪道:“冲哥,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怎得,我昨日睡梦中,总是觉得有蚊虫在耳边叮咬。”令狐冲说着还忍不住摸了摸耳后,见确无鼓包,这才跳起身来,“惮弟,咱们继续练武?” 张无惮这几日一直在对着墙壁招式学习五岳剑法,全赖令狐冲给他多方指导,才能进展得如此神速。 他摇了摇头,遗憾道:“冲哥,我今日便要下山去了。” 令狐冲一听之下整个人都懵住了,忍不住道:“怎么、怎么不……出什么事情了吗,要、要这般急着走?” “风老前辈似乎有传你绝学之意,我若是还在,多有不便之处。”风清扬昨夜不过是稍稍说漏了一点,张无惮便瞅出来了,当下跟令狐冲道贺,“昔日风老前辈所学独孤九剑曾震动整个江湖,你若能尽得他老人家的真传,重振华山派声望,指日可待。” 令狐冲却好似没听到这番话一般,面无分毫喜色,失魂落魄地看着他,问道:“那、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你的《紫霞神功》已入了境界,何况还有火蟾这等奇物的温养,怕也不会在思过崖上待多久。”张无惮道,“若剑宗气宗当真想要合并,我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在华山多待,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还望冲哥多多保重。”说着一揖到底。 令狐冲手忙脚乱还了一礼,他生性洒脱,却不知今日如何竟这般情态了,尤其听到张无惮那句“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更是心如刀绞,拉着他的手叮嘱道:“那若是哪日我学成下山,传书于你,咱们兄弟两个再把臂同游,如何?” 令狐冲真要学了独孤九剑,岳不群不会简简单单放他下山,肯定要摁着他将九剑学纯熟了,足以在江湖自保才行。 有个这样的强力输出在,张无惮自然乐意了,笑道:“这有何不可。便是冲哥你在思过崖上无聊了,你我二人信鸽传书又有何难?” 令狐冲这才重新欢喜起来,连声道:“对,好,此法当真不错!” 他一路往山下送,直快出了思过崖地界才不得不停住脚,两人惜别半晌,张无惮方告辞下山去了。他还得转道去同岳不群和宁中则告别,还得了岳不群所赠一柄精钢宝剑。 双方都有交好之意,张无惮又坐下用了午间餐饭方才走出华山派大门,看天色已不早,便加紧赶路。 张无惮要回凤阳,看看红巾教在那一片地带招揽义士进行得如何了,打算取水道而行,从华山地界转道,行至途中,却见有一红两绿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这是武当派弟子遇险求援的信号,且发射地点离他极近。张无惮略一犹豫,还是向着那方向而去。 他不到盏茶功夫便到了地方,除了刀剑相碰之声,还听到有人怒喝道:“谁放得求援信号!” 有人辩驳道:“师哥,咱们一队人马眼看都当死在这里,如何能不向人求助?” “请得同门来此,不过多拉几个垫背……”那人一句话没说完,刀剑之声大作,似乎敌人攻得急了,他无暇补足后半句。 张无惮本就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实在想不出是谁,从林子中转出来,待看到正带领四名武当三代弟子苦苦支撑的年轻人时,这才恍然。 只见官道中央停着一顶火红色的软轿,地上横尸众多,大多是武当派的,也有两个身着奇装异服的邪派人士。 张无惮还看到有一人横在离软轿最近处,也不知死活,看身形同殷梨亭仿佛,不禁皱起眉头。 两名邪派人士却在围攻宋青书四人,他们武功高出武当弟子众多,唯有宋青书还能勉强支撑,其余三位只有挨打的份儿。 这两人也不急于杀人,竟似有意逼出他们的真功夫,耳刮子朝着脸上招呼,便是以兵器相刺,也离要害甚远。 宋青书唯有右胳膊上无伤,浑身浴血,已然摇摇欲坠了,眼见对方峨嵋刺戳过来,只消横挪半尺便能避开,硬提内力却知丹田真气空空,身法迟滞,眼见那峨嵋刺已近至胸前,唯有一死而已。 他右臂早已酸软,强撑着打算横斩一剑,同此人同归于尽,眼睁睁看着那峨嵋刺却被凭空伸来的一只手给架住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31 宋青书怔了一怔,正想扭头看是谁伸出援手了,便感觉到一股柔力推来,他脚下不由自主,顺着着力道踉跄后退了几大步,轻轻摔在地上。 此时他才凝神去看,却见对方一身红衣,已然同使峨嵋刺那人缠斗在一块,双方激战愈烈,看不清模样,只从身形看,却不似壮年,只好急急道:“那软轿中有邪门,万……不可靠近!便……便连六师叔都栽了……” 他身上有伤,加之失血过多,一句话分了几次说完,只觉头晕眼花,呼呼喘气。 张无惮无暇说话,那使峨嵋刺的确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尤其另一位也立刻举剑刺死了两名武当弟子,剩下一名也给打伤委顿在地。自他加入战场起,转眼变成了两人围攻一人之势。 张无惮以手中精钢剑对敌,五岳剑派诸般精妙剑法源源不断使出。他修习剑法虽时日尚短,但得风清扬指点,眼界甚高,加之天资卓绝,已得五岳剑大半精髓。 只单凭剑法,却是胜之不易,他却不想暴露徒手功夫。张无惮瞅个空挡,右手绾了个剑花,强将那二人齐齐刺过来的兵器圈住,左手一抖,紫薇软剑注入内力后破袖而出,瞬间便将使剑那人捅了个通透。 少了一人,张无惮压力大减,分出三分心神来留心那顶红轿。他是看出来,先前死的两名邪派人士,绝不是武当弟子能杀死的,定是殷梨亭刺死后逼近软轿,却被里面之人所重伤。 他此时要拿下这使峨嵋刺的凶徒已经不难,但若真杀了他,怕转瞬便要同软轿中人对上。张无惮手下放缓跟对方纠缠,脑中千百个念头转过,思忖原著,看何人会在轿中。 他不愿靠近软轿,使峨嵋刺的人似也心有忌惮,两人颇有默契地绕着软轿数尺之地相斗,宁肯绕着轿子转圈,也绝不靠近软轿半步。 如此斗了一柱香有余,对手已渐渐不支,趁他疲惫疏忽时,张无惮左手急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封住穴道后将他横举在空中,直接向着软轿扔了过去。 那汉子厉声尖叫,脸上呈现出极为惊恐之色,却身不由主,撞向轿子。张无惮趁机抢上前去,一把抱住殷梨亭身体,急速后退。 却见那汉子还未近得软轿,轿帘颤动,不见有人出来,也不见有甚么兵器,那汉子却被分尸数份,残肢四散纷飞,四溅的鲜血都被帘子给挡住了。 这一手露出来,张无惮已知对方身份,退至宋青书身边,将殷梨亭扔给他,抱拳拱手道:“不知轿中是哪位前辈高人,晚辈无状,杀了前辈四名轿夫。” 宋青书撑着唯一活着的那名武当弟子的手勉强站了起来,一探殷梨亭手腕,却见他心跳极为微弱,再看满地同门尸骨,牙关紧咬。 张无惮不动声色给了他一个眼色,让他瞅准空隙逃跑。宋青书却唯有苦笑,他是知自己绝无逃跑之力了,看师弟也伤势严重,压低声音道:“你带着六叔走,我们两个拼死还能阻他一阻……” 张无惮轻轻摇了摇头,就凭他们两个现如今的状态,连阻对方半刻都不能,留下来根本毫无意义。 但看他们都在商量究竟谁留下来垫背了,那软轿竟然还是毫无反应,张无惮心头一动,恭恭敬敬道:“谢过前辈不杀之恩。”说罢拉着宋青书缓缓后退。 宋青书稍一犹豫,还是跟着他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直到出了这片树林,三人方才加快脚步,提起真气赶路。 张无惮且行且走,时时向身后看去,见无人追来,这才从另一名武当弟子怀中接过殷梨亭来,却见他周身几个大穴血流如注,只看不出伤口来,便为他褪去衣袍,果见穴道处有针刺的红点。 他先封住了筋脉,暂且阻住血流之势,看宋青书递过来了一枚药丸,摆摆手道:“伤口甚小,止住血便差不多了,我已用内力护住六叔心脉,定能捱得到城镇求医——这枚药丸还是你们用吧。” 宋青书看看师弟,见他也是摇摇欲坠之势。倒也没推脱,将药丸分而食之,又向前赶了数里路,方才脱力摔在地上。 他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叹道:“多谢张公子伸出援手,否则今日后果不堪设想……”话说到此,想到后果已然不堪设想了,声音已带哽咽,急忙咽了下去,咬牙道,“也不知这几人是何门何派的,不过于道上相遇,便要将师弟们杀戮殆尽……” 宋青书眼眶已红,硬撑着不肯流泪示弱罢了。张无惮全当没看到,问道:“还起得来吗?” 宋青书点点头,几次欲起身却都摔回地上了,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张无惮叹了口气,终究将他扶了起来,再看另一名武当弟子境况比宋青书好不了多少,便道:“此地不远处便是天鹰教驻地,我发信号让人派辆马车来如何?” 他话说得委婉,宋青书心知肚明他这是照顾自己脸面,惨然道:“丧家之犬也不过如此,还硬撑什么门面?只谢过张公子并天鹰教施以援手。” 见他同意了,张无惮便发火花出去,不多时便有两辆马车驶来。他送几人上去,自己也坐上马车,吩咐道:“去就近分舵,需得快些为几位治伤。” 车夫应了,一路驾车北去,很快便到了城镇之中,自有当地舵主守着迎接,见到与张无惮随行的却是三名武当道士打扮之人,心下讶然,面上只恭敬道:“属下咎文山见过堂主。” 张无惮当下命人备几间上房,又延请当地名医前来。殷梨亭的伤势凶险些,需得卧床静养数月,宋青书和那名弟子只是皮外伤,修养数日便无大碍。 张无惮吩咐咎文山道:“这几日怕有强人路过此地,吩咐手下都当小心低调行事,莫要惹事上身。” 咎文山连忙应了,听他又道:“南边十里坡,刚经过一场恶斗,少说也死了十余名武当弟子,此时不方便前去,待得天色将晚,命人去将他们尸身都收敛了,送回武当去吧。” 武当派虽同少林共执牛耳,门下弟子无数,可一次便损了十余名三代弟子中的好手,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张无惮安排完,便去了宋青书休息的房间,却见他目光呆滞,仰面望着头顶瓦片怔然不语。 张无惮叹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人是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乃是世间有数的高手,武当弟子此番遭难,固然让人叹惋,宋师哥却不必这般自责。” 宋青书终于憋不住流下泪来,颤声道:“我若是有你的修为,同六师叔一起并肩作战,却不会害得那么多师弟丧身敌手……” 他们两个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上次见更是只说了一句话,对彼此的观感也都平平。 交浅言深,自是大为不妥,张无惮也知他此时心情极为低落,抓到个人就能絮絮叨叨念上两天两夜,在他的旁边坐下,道:“你若是同六叔一起搏斗,早就被那轿中之人两针给刺死了。” 东方不败对殷梨亭还是手下留情的,只戳中了几处大穴却没动死穴,但也任由手下四名轿夫屠杀武当弟子。张无惮至今也想不通为何东方不败甚至也没对他出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带人撤走了。 说起这个来,连一脸生无可恋的宋青书也想不通了,强打起精神来,问道:“张公子先前可同东方不败有朝过面?” 张无惮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同他没见过面不说,细说起来还有仇,幸而他并不知情。” 宋青书默然半晌,方道:“我原是心高气傲之辈,今日见了张公子,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是不该有人捧着,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番话他早就想说了,既是出于张无惮救了他的感激,也有真心所言。还有些话他耻于说出口,张无忌这几年武功突飞猛进,武当七侠说起来都是赞不绝口,宋青书危机感日益强盛,对他不自觉便有些敌视之意。 宋青书自小便是武当上下属意的三代掌教大弟子,也一向对己要求严苛,只盼事事做得尽善尽美。却冷不丁冒出来了个张无忌,武学天赋上似是强压了他一头,如今他不过是仗着年长些,才能守住三代第一人的称号,心中早就惶恐不胜了。 可看宋远桥也一味赞扬张无忌的进步,还时时教导他当提携师弟。宋青书有些疑问担忧便不敢同他吐露,生怕再遭父亲斥骂全无同门之情云云。 若非今日他亲眼见识到了同张无惮的差距,又死了这般多的师弟,心灰意冷把往日争强好胜之心都抛诸脑后了,这些话也断断说不出口的。 宋青书话一出口,便觉老大后悔,实是不该跟个并不相熟之人说这些,尤其此人还是张无忌的哥哥。他一抬眼却见张无惮神色颇为玩味,竟好似在看他笑话。 宋青书脸上火辣辣一片,强撑着坐直身子,木着脸僵硬道:“是我失礼了。” 张无惮哈哈笑道:“宋师哥成日介胡思乱想这些事儿,如何定的下心神修炼武功和文课?你二人天赋本就在伯仲之间,若非你怕被无忌从身后赶上,如何会当真被他一步步逼到这等地步?” “……”宋青书怔怔出神,想到自己被父亲呵斥武学上进境缓慢迟滞,还当真是他患得患失之后的事情。 武学讲究戒骄戒躁,欲速而不达。他心中越是着急,便越静不下心来,进境越缓慢,便越是着急,如此恶性循环,直到今日被张无惮一语说破。 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一片,半晌后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郑重道:“张公子此言,实是振聋发聩,宋青书在此谢过。” 张无惮这一句话免去了他继续自误下去,宋青书此时对张无惮的感激之情,尤胜被其救得性命的感激,心中大是惭愧于自己先前的小人心思。 张无惮浑不在意,只道:“我不过是局外人多嘴说一句罢了,宋师哥不过是先前钻了牛角尖,只消想通了,一切便都不成问题。” 宋青书羞赧一笑,还是坚持行了一礼,这才重新坐回床上。 第40章 再遇司空 殷梨亭次日方才苏醒过来,他被人以银针戳至昏迷时,武当弟子只寥寥死了数人,此时醒来一听所带弟子们几近全军覆灭,心中大恸,差一点便又昏厥过去。 张无惮急忙拿参片给他含住,灌了一碗参汤,又伸手掐他虎口,好不容易救过来了,劝道:“六叔遭此大难,还当保重身体,否则岂不更让小人得意了吗?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有柴烧?” 殷梨亭低头拭泪,问道:“青孩儿如何了?”他带着一众弟子下山,死伤惨重已经是罪过了,若是殇了大师兄的独生爱子,那实是万死也不能还了。 张无惮垂眸道:“侄儿去的实在晚了,虽救下了宋师哥,可连上六叔你,也就只保下来了三条人命。” 殷梨亭唯有默默叹息,张无惮温言劝了一阵,又道:“几位身上尽皆有伤,侄儿送您回武当山去,正巧也想听您说一说,那软轿中人使得是何等邪门武功。” 宋青书离得远,又在搏斗之中,不过眼角一搭就见殷梨亭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张无惮细问,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轿中那人武功实在邪门。 殷梨亭作为当事人,直面凶险,想起来都不禁胆寒,收了泪沉声道:“昨日我们一行在官道上走,却见迎面四个大汉抬着这软轿前来,一看便是身负高深武功之辈,我们不欲生事,便让在路旁。” 张无惮点点头,听他继续说道:“那软轿通体大红色,显得颇为邪门,有几位弟子初出江湖,图新鲜多看了几眼,恰好一阵风吹过,窗帘抖动,似乎还有人探头想一探究竟,想不到这便惹恼了对方。” 殷梨亭叹息道:“原是我们失礼,赔礼道歉自是理所应当的。我正想约束弟子,谁料对方如此辣手,便有轿夫一剑刺来,那弟子喉间喷血,竟是就这么仰倒了……”说着禁不住哽咽了。 江湖中纵有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种种先例,可这多看一眼就置人于死地,手段也忒毒辣霸道了。武当诸弟子心伤同门、纷纷拔剑。 殷梨亭自知此事不能善了,当先撂倒了两名轿夫,料想剩下两名弟子们足够应付剩下两名,自己先将轿中之人擒住,却不料还未至近前,便觉眼前数道红光闪过,四肢俱麻,便摔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这说辞同宋青书所言倒是相吻合,谁想到一名弟子多看一眼能惹出这样一场祸事来。 张无惮缓缓重复道:“红光一闪?六叔你身上的伤口,细如针尖,莫非当真有人能以线操持针状武器,破开你护身内力,轻松穿透筋脉骨肉?” 殷梨亭轻轻吸了一口气,半是愤懑半是骇然,叹道:“事后想来,他那几针来势方向尽数平平,倒也不是不能避开,但速度实在是快,快得不可思议。莫说我当时并无防备,纵然提起心神小心提防,怕多半还是要中招的。” 他此时情绪格外地落,张无惮便未继续追问,主要是明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当下让人备了马车,挪殷梨亭入内,一行人赶往武当。 张无惮没坐马车,而是跨马在前面探路,另让天鹰教好手侯军闲带人护在队伍末尾,时刻警惕莫要再生事端。 一路上时时有流民百姓路过,有识得他衣着打扮的,往往便是一阵欢呼,张无惮一一下马同他们交谈,温言将人劝走,幸而他们多是挑的小路而行,倒也没因此耽搁太长时间。 如此行了数日,即将出了被旱灾波及的地界,张无惮听到身后有高手奔跑之声,正直直向着这边冲来,立刻勒住马,喝道:“老李打马先走,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有人来了!” 李老头正是赶着马车的那位,知道车上三位都是伤员,没有二话抬起鞭子,狠狠打了几个空响,吓得两匹马儿撒开蹄子向前奔。 马车刚从张无惮身前驶过,他便见道路尽头飞奔过来一道身影,却是个四十岁出头寻常村妇打扮的女人。 对方奔至近前,高声叫道:“是我!”却是个年轻男儿的声音。 张无惮面容森冷道:“动手!”他叫的大声,却暗中打手势,示意手下们先勿轻举妄动。 妈蛋你都听出我是谁了,还这样冷酷无情地对待我,少一点疑心病能死啊?对方无奈补充一句:“大都城外,胖和尚扔下了两根手指,是我啊!跑到恒山派给你偷药的我啊!” 说话间他已然奔到近旁,张无惮一把托住他,看他内息混乱,忙帮他运功疗伤,皱眉道:“星星,你这是摘星不成,反让人给摘了,怎么竟然这么狼狈?” 来人正是易容伪装后的司空摘星,他右手腕软哒哒垂在身侧,流血不止,全赖左手掐着穴道,才勉强制住了血势。 张无惮命人取来伤药,一看他也是筋脉让人给一针挑破了,叹道:“我还料想我是天底下第一衰人,想不到司空兄你更胜一筹,竟然独身碰到了东方不败?” 上次跟这人见面,是撞上了成昆,这次直接兜头碰上东方不败,《倚天》和《笑傲》两大反派都集齐了,这等好运,连张无惮都自愧不如。 “我全是为了你受得这伤,你倒来说我风凉话了?”司空摘星苦笑道,“咱们还是一边走着一边说吧?”说着不禁向身后看了一眼。 张无惮忙扶他上马,两人共乘一匹,快马加鞭向前赶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三日前咱们还见过的,我混在流民中,想着来见识见识红巾大侠的风范,想不到竟然是你小子。”司空摘星面色苍白,倒还笑吟吟亲昵地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好,我早便知道你是个好的,济世救民,实乃我辈楷模!” 时逢乱世,便连古家的主角配角,也不觉多了几分忧国忧民的情怀,司空摘星很是欢喜他救助这许多百姓,善名远播,口是心非如他,都先禁不住赞了又赞。 被全方位拍马的张无惮面无表情道:“司空兄,我是个为国为民的大侠,这个咱们两个都已经知道了,还是直奔主题吧?”哥们,你让人给吓傻了不成?东方不败很可能就在屁股后面追着,你来跟我叨逼叨这些? ——呸,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夸你的酸词都是特意准备的,打了草稿背下来的!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嫌弃我啰嗦?司空摘星一脸不爽,只得道:“反正我当时看到红巾大侠是你后,随着难民深入受灾地,想看看究竟治理得怎么样,却不料碰到了第二位红巾大侠……” 张无惮恍然道:“我先前同那人碰面时,看他一行人所朝方向,确实是凤阳一带。” 要说东方不败会冒名顶替他,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张无惮很感兴趣,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人也是一身红衣,倒是未着头巾,若说冒名顶替,也不准确。”司空摘星道,“但是有百姓将他误以为你,上前致谢叩拜他也并不解释,也不作理睬,只漫无目的满街游荡,碰到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也给些银两,但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也不知究竟想干什么?” 张无惮眨眨眼睛,听司空摘星继续愤愤道:“我如何不知道你要搏个好名声,才装得这般人模狗样的,想他这样目下无人,岂不让人议论红巾大侠清高自傲、不好相与,败坏你的形象吗?” 人模狗样个球,张无惮呵呵:“所以你就傻乎乎上前跟人理论了?然后就被人撵得屁滚尿流跑来找我了?” 他的中心思想是正确的,但措辞显然很不恰当,司空摘星想了想:“……所以我就上前为你鸣不平,还专程跑来向你示警。”说着眼皮一抖,翻了一个白眼。 说完后又觉不对,他纠正道:“不是,其实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儿,想着偷偷跟着他一探究竟,却想不到让他给发现了,这才受了伤……” 那人对平民百姓,虽不加以理睬,但从未出手伤人,他也想不到一碰上武林人士,真是不点就爆,下手毫不容情。 司空摘星闯荡江湖已久,见多识广,虽未同东方不败着面过,但从对方武功路数上已经看出端倪,咋舌道:“果真是日月教镇教之宝,《葵花宝典》名不虚传!”若非他脚下轻功过硬,怕当真要交代在那里了。 张无惮没有接话,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思索东方不败这一系列古怪举动究竟所图为何。要搁原著中,人家就缩在黑木崖小花园中绣绣花便算了,实乃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典范。 料想此时东方不败自宫不出五年,怕心理还未完全转变为女性,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理当都不会做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行径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32 他思索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道:“高人行事,高深莫测,我等还是莫要妄加揣度了。” 司空摘星道:“我此番为了你遭此劫难,等日后学成神功,咱们去挑了黑木……” 这句话还未说完,他和张无惮同时回头四顾,却见除了侯军闲等人外,并无其他人影。司空摘星动动嘴唇,啐道:“祸不单行。” 张无惮捏住他的手腕,凑到他耳边,声音几不可闻:“你把人给引来了。” 司空摘星心知定是如此,这两日他扮作老妪逃跑,偶尔便有脊背发凉之感,只都不如这次感觉这般清晰,苦笑道:“我还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头晕眼花了呢,却不料害苦了你……” 他右手筋脉受创,万万不能使力,不过是以为此人身怀绝世武功来到这方地界,又行为古怪,怕是敌非友,这才不惜负伤赶来,向张无惮示警,实在想不到张无惮对东方不败到此已然知情,没能提醒了朋友,反倒带了个大冤家过来。 “不妨事,咱们先走早说,再过两日便是湖北地界,我已传书武当,他们自会派人来接应。”张无惮冷静道,“他真想杀了咱们,早就动手了,尤其你刚才言语无状……可显然这位高人并无恶意,只消接下来的路途谨言慎行便可。” 他倒是挺高兴司空摘星刚才言语的,否则也不会让东方不败盛怒下露了端倪,好歹此时知道屁股后面有人追了,总比一无所知要强得多。 两人当下不再言语,一路追上前方的马车,张无惮示意道:“你上马车坐吧。” 司空摘星道:“我的伤倒是不重,已然不碍事了。你既已有了防备,我便也能放心离开了。” 他本不知道马车上是谁,听张无惮说知会武当云云,料想里面便是武当派高层,司空摘星是断断不想跟这群牛鼻子们朝相的。 张无惮苦留不住,不动声色向身后看了一眼:“那……” “我自负轻功身法之妙,不说第一也称得上第二,倒正想跟人比上一比!”司空摘星说完,哈哈一笑,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中。 他故意将挑衅之语说得这样大声,便是为了激东方不败追他而去,以保张无惮一行的安全。张无惮目送他离开,倒深觉这朋友大可一交,笑了一笑,下令道:“不过是虚惊一场,大家照常赶路便是。” 是不是虚惊,众人心中俱都有数,默默加快脚程,一日三餐便都在路上凑合着用了。到了晚间时分,张无惮道:“就近寻个村镇,咱们且歇一歇脚。” 天鹰教众人轰然应是,殷梨亭探出头来,不无担忧道:“无惮,我身子已算大好了,咱们不如连夜赶路吧。”他不知是东方不败可能尾随在后,还当是天鹰教的对头来了,不想因自己耽搁了行程。 “六叔放心便是,侄儿心中有数。”张无惮对他笑了笑,心知殷梨亭的伤口远未愈合,白天奔波劳累已经很勉强了,晚上说甚么也得歇上一歇。 再者,东方不败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无聊到就追着他跑了这几个时辰,此时要么离开了,要么就去追司空摘星了,反正张无惮是再没听到身后有异动。 殷梨亭还想再说什么,听宋青书道:“六师叔,客随主便,咱们听张公子安排就是了。” 殷梨亭性情过于温和,本就不是有主见之人,见两个侄儿都这么说,便应道:“那好吧。” 宋青书心中担心不下殷梨亭,但他对张无惮心怀感激之情,虽不说盲目信任,但也乐意信他的赌上一把。两人相视笑了一笑,宋青书便扶着殷梨亭坐回马车里了。 当夜休整一晚,次日便入了湖北地界,青龙坛坛主程嘲风听闻少教主入境,虽他并无来坛口之意,连忙派人送了几个箱子过去。 张无惮拆开一看,见大多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心知程嘲风不会无聊到不送银票而送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来,命人将所有的箱子拆开,果然在其中一个的夹层中,看到了一条长鞭。 这鞭子长逾五丈,将箱子堆得满满的。《九阴真经》中所记载的白蟒鞭法也是上上乘的武功,只他手头没有趁手的武器,才一直耽搁了。 这软鞭自是将长白山那只水怪抽筋扒皮,又取了油脂,请派中好手熬炼数月方成。张无惮拿在手中试了试,甚为满意。 他不缺近身攻击的手段,但对待远程手段着实不足,自然是鞭子越长越好,只是太长了也不好驾驭,刚开始还是以短鞭练习为佳。 这鞭子拿到手,张无惮才算了却了一桩心事,盘了几折挂在腰间,笑道:“回去跟你们程坛主说一声,东西我收下了,多谢他费心操持了。” 来人忙道不敢,张无惮将金银珠宝尽数给他们分了,众人皆欢喜不胜。 一路无惊无险、风平浪静地到了武当山附近城镇,早有张翠山和莫声谷率领派中好手等着他们,眼见出去了十余人,却只有三人回来,尽皆心下惨然。 众人相互见过,看到殷梨亭连走动都不能,又看宋青书也是一身伤,想到惨死的门下弟子,武当诸人尽皆愤愤。 然此时江湖上门派倾轧,惨死的小辈们数不胜数,众人叹惋一番,记下这笔账,想日月教本就是邪教,总也不能派弟子上门理论,何况也不能确定那人是否是东方不败本人,只得暂且揭过此节,压后再表。 莫声谷拉住张无忌的手,跺脚道:“小侄子,这次可当真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唉,想不到七叔又欠了你一大人情。” 张无惮笑眯眯道:“侄儿帮武当,自是为了人情了,可不是为了七叔的人情,难道这人情不是算到太师父头上的吗?不然我拼了命救人,岂不蚀本了?” 莫声谷哈哈大笑,摆手道:“是,是是,是七叔言语不当,你莫见怪!”对这出息的小侄子心下实在喜爱,把他摁怀里好生搓揉了一顿,忍不住再三重复道,“真是,真是多亏了你……多亏了你……” 想五哥好不容易携妻携子归来,三哥更是重新能下地行走,武当七侠聚首紫霄宫,兄弟相谐、其乐融融,真是万金不换的好日子,若是殷梨亭和宋青书有个好歹,那真是美梦急转直下变成噩梦了。 有些话不好细问殷梨亭,免得揭了人家的伤疤,此时张翠山送殷梨亭等人上山修养去了,张无惮也没了顾忌,问道:“七叔,六叔和宋师哥怎么会去凤阳?” “六师哥他……回山来,拜过师父,跟峨嵋派解了婚约……”此事虽难以启齿,但张无惮本就是知情人,同他说了倒也无妨,莫声谷道,“此事虽了,但六师哥终究郁郁寡欢,青书要下山历练,师父便打发他随着下山,谁想到……又出了这等事。” 此事实在怪不了殷梨亭办事不利,只能是说此人运气太遭,碰到谁不好,偏偏碰到了一个江湖上武功一顶一的魔头。殷梨亭也是以死相护,实乃拼尽全力了。 莫声谷说完,见张无惮也默然不语,心道不该说这些丧气话,忙打起精神来笑道:“这时节武当山上可热闹着呢,不日便是三代弟子季末大比,正好也看看无忌的风姿!” 张无惮却淡淡道:“无忌上次大比,只侥幸拿得次等,此次宋师哥负伤,他纵是拔得头筹,也非己身之能,又有何看头?” 莫声谷想到宋青书这几年修为停滞不前,便不禁叹气,他对宋青书和张无忌的心都是等同的,看两人之间的差距一步步拉近,固然为张无忌高兴,可也为宋青书暗暗担心,只这位大侄子心高气傲,若是当面说破,怕他反倒更受不了,只好不置一言,只做不知。 此时听张无惮这话,他闷闷道:“那也是无法之事,只怪青书这次运气不好。”何况宋青书一直担忧头筹被夺,说不定输上一次,反倒不再纠结于此了。 张无惮笑道:“这可不像是我七叔说的话,您这是跟谁听来的?” 莫声谷正常的思考回路,该是拉着宋青书喝酒喝酒再喝酒,把人灌醉了再借他肩膀趴着哭,嘴里劝着“哈哈哈没关系七叔给你开小灶咱好好学不怕”云云,根本不该是这等“再等等,看他自己能想通吗”的放置play做派。 “……哈哈,这是你大伯说的,师父也这个意思,便只好随了他们的意。”不言师长之过,何况这法子未必不管用,莫声谷咳嗽两声,不再提及,笑道,“走,咱们上山去!” 第41章 有凤来仪 那头紫霄大殿中,张三丰已经详细询问过殷梨亭等人事情经过,还一一看过他们的伤口,见无大碍,便嘱咐他们好生休息。 殷梨亭连日奔波,又被心中愧疚折磨,此时见了师父,刚痛哭了一场,实在撑不住昏睡过去。张三丰亲自将他送到自己屋中安置,出来时便见宋远桥正在同宋青书说话。 他走到近前,恰好听到宋青书道:“孩儿一味自哀自怜,心魔丛生,耽搁了武学进境不说,连对同门师弟都心生妒忌,大起敌视之意,实是愧对父亲二十年如一日的谆谆教诲……更枉为三代弟子首徒……”说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张三丰微微一笑,面露欣慰之色,便不向前走了,扭身退回房间,看殷梨亭睡梦中也眉头紧皱、痛苦难言,从架上取来一本道藏,轻声念来,助他安眠。 那头宋远桥看爱子痛哭流涕的模样,知他终于想通了关节,老怀大慰,眼中也隐有泪光。 只他向来严于律己,不爱表露情感,眨眨眼硬憋了回去,弯腰将宋青书扶了起来,慢声道:“这数年来,非但你一人着急,你太师父、师叔们,莫不在替你着急,但若我们训诫于你,怕反会惹你逆反之心,更觉我们偏爱无忌,轻慢于你了。” 其实武当七侠,待张无忌和宋青书都是同等态度,只是宋青书自小便将全派上下的宠爱集于一身,冷不丁冒出个人来分去了他一半注意,自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何况那时张无忌刚自荒岛上出来,众侠怜他小小年纪吃了这些苦头,难免便多关注他些,见他武功有进步,也是大加赞赏。长此以往,宋青书心魔越来越深,对张无忌的敌视之意也越深,虽面上不肯跟他为难,可也冷淡已对,丝毫不见热络。 宋远桥故意把话说得直白至极,见宋青书俊脸涨得通红,却只有惭愧之色,并无羞恼之意,心中更是欢喜,又道:“为父便只你一个孩儿,我又不是圣人,难道还真能疼爱无忌更甚于你不成?他是侄儿,为父看到他的进步,自然为他高兴。你是我的儿子,我看到你的进步,只盼你能更进一步,不免便以更严苛的标准待你,是以贬多赞少,原想以此让你心志坚定,却想不到给了你太大的压力,把你逼到这等地步了。” 宋青书先前还只是为自己思绪入魔愧疚惶恐,听了此言,几年来说不出的委屈之意都涌上心头,再也无法自抑,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 他还是个小小的人时,便以三代弟子之首严格要求自己,当着宋远桥之面,更是唯恐举止失仪让父亲失望,早早便不见了小儿女撒娇之态,这真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般失态。 宋远桥一颗心都让他哭化了,拍着他的肩头,终于也流下泪来,道:“武当三代弟子之首,本就只是虚名,为父只盼它能激励你勤学苦练,让它成为你前行的助力,而不能你成了它的寄生壳,倒让这么个死物给吸干了心血!这等虚名,不要也罢!” 张三丰读完一节,侧耳一听,外面哭声不住,微微一笑,又读第二节,再侧耳听,还在哭,读第三节,竟然还在哭,忍不住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听外面不像偃旗息鼓的模样,只好叹口气,坐下来再读第四节。 宋远桥严苛律己,轻易不肯表露真情,随着宋青书越大,待他越是呵责为多,宋青书待宋远桥也是敬畏为多,长此以往,自是大不妥当。张三丰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他身为师长,却也不便提起,免得他父子二人面上难堪,只叹宋夫人早亡,不然此事由她出面正正好。 今日能两下把话说开,张三丰心中自是欢喜不尽——但这两人实在也是太能哭了,吵得他脑仁直疼。 好不容易待到外面安静了,张三丰嘴角含笑,也并不出去,直等到听到喘息声只剩下一个了,心知宋青书出去了,这才从内室走到大堂。 宋远桥也是双目红红、泪痕满面的狼狈模样,二十年头一遭这般失态,但精神却是极好,笑道:“徒儿眼看就要抱孙子了,还作这等情态,实在让师父见笑了。” 张三丰一生未曾婚娶,拿几个徒儿全当儿子养,伸手比了三指长短,哈哈大笑道:“为师初见你时,你也不过才这么大小,什么情态我没见过不成?你怕是不记得了,我还给你包过尿布呢。” 宋远桥动容道:“养儿方知父母恩,若没师父养育栽培,莫说成才成人,只怕早就连命都不保了。” 张三丰生怕再不小心将他给说哭了就没滋味了,笑道:“青书下山一趟,虽遭遇了风险,可也开阔了眼界,更兼想通此事,实乃武当之幸,更是你这当父亲的幸运。” 他心知肚明,宋青书要真下山一趟,什么都想通了,也不是没可能,但太难,更像是让人给一言点醒的。 这人肯定不会是殷梨亭,任何武当长辈们说,只会让宋青书深觉丢人、不满,纵然面上应了,心下也定然不以为然。 张三丰不用想,便有一个现成的人选,他笑道:“你下去歇歇吧,这几日陪着他散散心,便不用到前殿来了。” 宋远桥也知自己此时的情状狼狈,怕让小辈们看见了有损威严,连忙应了,用袖子半遮面,匆匆走出去,步履却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张三丰也出得大殿来,问守门的童子道:“声谷他人呢?” 张翠山送殷梨亭上山来,便继续指导弟子们武课了,张三丰心知肚明,定是莫声谷陪着张无惮上山来。 还不待童子回答,他便听到山涧间传来莫声谷的大笑声,张三丰含笑摇了摇头,叮嘱道:“等他们上来,打发老七跟翠山一块指点弟子去,请张小堂主进来。” 童子应下,张三丰入内而坐,不多时便见张无惮进来行礼,笑道:“好孩子,过来。” 张无惮行至近前,见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腰间,将鞭子接下来,道:“此乃徒儿新得的软鞭,还劳烦太师父掌眼,看看成色如何。” 张三丰确实很感兴趣,当下接了过来,细细打量,咋舌道:“这鞭子如此之长,却未有人工接洽的痕迹,不知是从哪里寻来了只长了不知几十年的巨蟒,方能长到这般长度。” 但他细细摸索,却觉制成鞭子的筋皮不似寻常蛇类,柔度韧度都不可同日而语,当下走至演武场,来回试验几次,“咦”了一声。 这一试,他更试出来这鞭子绝非凡物,还当是天鹰教炼制秘法,不便深问,将鞭子递过去,只笑道:“果非凡品,只这般长度的鞭子,老道还当真未曾见过。” 寻常鞭子至多不过数尺,哪像这个翻了几番,张三丰真不知道如何能挥舞起来。 张无惮嘿嘿一笑,问道:“太师父,等这次大比完,徒儿想带着无忌下山历练一番,还望能得您的允许。” 张三丰向来知道他有主见,稍一沉吟道:“你此时算得上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无忌武功便也不弱了,你们兄弟二人下山,纵然打不过,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只还得问问你们爹娘。” 他这是出言玩笑了,张无惮眨眨眼:“您都同意了,我爹娘那边便不成问题。徒儿的逃命本事还是有的,还得看看无忌轻功如何,不过想来武当梯云纵当名不虚传。” 两人说笑一阵,估摸着武课结束了,张无惮告辞离开,去找张翠山和张无忌。 张无忌见到了好——久没来看他的哥哥,小牛犊一样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可爱吧唧道:“哥,说好的带我去昆仑山,你拎着阿离走了,就把我忘在脑后了,我跟你亲她跟你亲啊?” 两只小狗比着撒尿占地盘,作为被撒尿的那个地盘,张无惮倒是颇为受用,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别着急,我这不是来带你走了吗?”当下将同张三丰说过的话跟张翠山又说了一遍。 张翠山看看微笑的大儿子,再看看又是期待又是激动的小儿子,稍一犹豫还是点头道:“你们翻过年就十五了,也当自己立起来了,只是还当小心注意安全,也得同你们娘亲说一声。” 张无惮应了,他同张无忌下山,专心陪伴二老小住了几日,深觉过足了好儿子的瘾,这才拎着张无忌离开。 张无忌许久没有下山了,少时又在冰火岛长大,当真是看啥啥新鲜,张无惮也由着他去,碰到集市便去凑凑热闹。 这日兄弟两个一人一根糖葫芦吃得正欢,张无忌问道:“哥,咱们不是去昆仑吗,为什么一直向西走?” 张无惮含笑点了点自己的左侧嘴角,看张无忌伸舌头把那块糖渣舔掉了,才道:“不急着去昆仑,我先带你去个好地方耍耍。” 这几天过得真是再开心自在不过了,张无忌眼睛亮晶晶地紧盯着他不放:“什么好地方啊?” “恶人谷。”张无惮轻描淡写说完,禁不住笑了笑,扭过头看向卖糖葫芦的小贩,奇道,“这位兄台,莫非知道恶人谷是何地,怎生这么大反应?” 正是他刚说完“恶人谷”三字,那小贩举着草靶子的手抖了抖,让张无惮抓了个正着。 那小贩生得平凡无奇,眼中一片混沌麻木之象,但自被张无惮捉住手腕起,眼睛便明亮清澈了,他笑嘻嘻道:“客官,您先前给的铜钱,怕不实诚。”说着将草靶子插在地上,翻手给他看三枚铜钱,一本正经道,“是假的。” 张无惮将铜钱从他手心拾起来,往地上一摔,果然三枚铜钱都碎成几瓣。他对辨别铜钱真假的学问知之甚少,但一摸自己的钱袋,掂掂重量,便知已都被人换了。 张无惮也不恼,懒洋洋道:“星星,你这是何意?” 那小贩神色奇异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既然被你认出来了,那我也没办法了。有人雇我从你身上偷个东西,可不是我不想偷,而是被你抓了个正着,咱们下次有缘再见。”说着从草靶子上拔下一个糖画递给他,“喏,算是给你赔罪的,最近江湖不太平,还望你多多保重。” 他说完,不等张无惮应,便扛着草靶子扭头走了。张无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低头将地上的铜钱都拾了起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33 张无忌本来还在气愤,听到后来才回过味来,恍然道:“哦,他不愿意偷朋友的东西,才故意露出马脚让你认出来的,这人还当真不错。” 司空摘星喜欢从陆小凤那里偷东西,盖因乐于以此同陆小凤较劲儿。张无惮转着手中的糖画看了一会儿,递给张无忌道:“给你吃了,你属鸡。” 这糖画是个金灿灿的公鸡图案,张无忌嘟哝一句“我才不属鸡,咱俩一天生的,我数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还是笑着接过来:“哥,我吃尾巴,给你留翅膀和头!” 他说完后,张嘴就要咬,还没碰到糖画,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一抬头看亲哥愁容满面地正看着他:“吃吃吃,就知道吃,吃那么多怎么就不补脑子?我问你,他草靶子上插着十二生肖系列的糖画,为什么不拿手边那头牛的,而是手臂一伸才取了这只鸡的?” “……”张无忌哼哧半天,方道,“所以这个‘公鸡’也是暗示了?唔,会不会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位叫陆小凤的朋友也要来了?” 他满心忐忑地说完,见张无惮才露出笑容来,不觉松了一口气。没让哥哥失望就好,张无忌精神大振,指着他手心的铜钱道:“那这个是不是也有深意?” “这倒不是,他就纯粹跟我开个玩笑,把我身上的钱都换了,以此来表明自己身份罢了。”张无惮说完,还等着张无忌反驳,却见他已经一脸的“原来如此”地开始吃糖画了,禁不住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 ——务必要拎去恶人谷锻炼一番,傻白甜怎么在这世上过活,要相信这都是哥哥对你的爱! 他低头看看手心的铜钱,司空摘星认钱也还罢了,有人能请动陆小凤来调查他,那可是下了大功夫的,就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对他这般感兴趣了。 兄弟两个当晚找了间客栈住下,张无惮睡到半夜,闭着眼就戳到了张无忌的睡穴,坐起身来,问道:“陆兄便是这般同老朋友相见的吗?” 他开口时,陆小凤正大咧咧从窗外树枝间盘桓,到他话音落下,正飞身入窗,稳稳落地,笑道:“哈哈,莫怪莫怪,实乃这般饮酒方为人间上品!” 张无惮早听到他在窗户外面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干什么了,走过去一看,却见桂花树软塌塌的枝丫上挂着五六个碗大的酒瓶,瓶口皆是敞开的。那几个酒瓶随风摇曳,高高低低、层次分明,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张无惮大赞道:“此时花期未过,桂花断不会飘落,但自然会有花粉垂落,酒中便能有桂花香气,又有夜间清冽之气,陆兄果真是个雅人!” 陆小凤脸上大有得色,叹道:“还得放上两个时辰,方才能至醇至美,我本拟夜半再将你唤醒,想不到碰到些枝丫,倒把你吵醒了。” 说话时,他打量了张无惮几眼,笑道:“寥寥数年未见,你武功进境神速,实在可喜可贺!” 张无惮笑道:“陆兄并非迂腐事故之人,有话不妨直说,我只同朋友知己喝酒,可懒得跟心怀叵测的小人纠缠。” 他说话向来彬彬有礼,从未有过这等露骨之言。陆小凤神色微变,奇怪道:“张小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陆兄答应替别人来查我,本无可厚非,那就别大套交情,有门有道的咱们划出来便是!”张无惮微怒道,“我拿陆兄当个知己,陆兄却不该这般利用我!” 陆小凤怔了半天,一拍脑袋,笑道:“不不,你误会了,陆小凤绝非利用咱们交情,想在喝酒时套你的话的,我做不来这样的事。” 他说完还拟待解释,却见张无惮脸上怒意尽消,似乎他陆小凤说没有此意,便当真没有此意。 这样的朋友可真难得,陆小凤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三分,跺脚道:“恨不能两个时辰一晃而过,立刻便同你喝上美酒!” 当下,他拉着张无惮出门到一楼坐了,此时夜已深了,四下自是寂静无人,陆小凤点了烛火,叹道:“张小弟,你怕是误会了,我本是接了两位老友所托,调查周王遗孤下落,找不到小公子所在,只找到了周姑娘的行踪。” 司空摘星特意指出铜钱有假,张无惮早就心中有数,低声道:“当时情况危急,周姑娘假作渔家贫女才逃过鞑子搜捕,却叫峨眉灭绝师太看中,收作为弟子了。若让师太得知她的身份,可大事不妙……” 陆小凤懂他的意思,急忙说道:“我如何不知此事,小弟放心。我虽爱喝酒,酒品可还好,绝不会多嘴说出去。便是我那两位老友,也皆是周王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顾念周王子孙下落,特意来请我搜查,他们绝不会置周王血脉于不利之地!” 张无惮却微微一笑:“却不知这两位姓甚名谁?” 他言语间露出些微杀意,陆小凤心生警觉,却知他绝非是会杀人灭口之人,心下奇怪道:“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陆兄前脚刚查到周姑娘下落,后脚却有人鬼鬼祟祟来尾随我了,还不知要从我这里偷什么东西走。若非我相信陆兄为人,还当是陆兄命人所为呢。”张无惮冷笑道,“只怕他们先去峨眉,叨扰了周姑娘一通,一无所获后,才怀疑到了我的头上。” 刚才一番对答,他算是看出来了,司空摘星知道陆小凤要来,陆小凤却并不知司空摘星的存在。 陆小凤大惊失色,忙道:“我查出周姑娘在峨眉,便算是了结了此事,不再插手了。盖因打听到兄弟你近来在此地徘徊,方才前来同你相见的!在下绝非这等小人!” 他说话间便明白了什么,立刻站起身来:“莫非这两个人要找周王遗孤,是怀疑他们手握某件东西?” 这样一想,陆小凤心中大急,他敬佩周王是条好汉,也怜悯他最后死无全尸的下场,不忍他的子孙流落在外,这才费了许多功夫才查到周芷若头上,想不到竟然害了人家,当下反手抽了自己两个巴掌。 张无惮在峨嵋派安插了人,对方并无动静,可见周芷若明面上无事,想必对方也不想打草惊蛇。 他问道:“陆兄,能否详细说上一说,这两人都是什么来头?”艾玛,陆小凤这么聪明的人,每次都在接案子上栽跟头,简直是生来自带被队友坑FLAG的男人。 陆小凤道:“他们是一老一少,祖孙关系。那老人自号‘铎梨老者’,年近七十,隐居在泸水,我同他认识少说也有八载了。那少年倒是最近一年多才出现,年岁不大,也就二十上下,自陈父亲曾在周王座下,被鞑子残害了。铎梨老者听了他的遭遇,因都同周王有缘,见他可怜,把他救下了。” 那老者先跟陆小凤认识,恐怕未必是为了周王如何,横竖先认识个朋友没有坏事儿。是这一年时间,才把主意打到周王身上,然后安排那少年出现,提前表明跟周王有旧的身份,等到周王兵败,顺理成章向陆小凤提出请求,陆小凤丝毫都没有怀疑。 这人的心机不可谓不深,张无惮摸摸下巴,问道:“此祖孙二人,有何特征吗?” “就只是普通面目罢了,我倒是看出老者脸上有易容,只是八年前认识时,他便说迫于仇家隐姓埋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陆小凤脑中不停转着各种念头,突然眼睛一亮,“等等,我这几次见他,他行动起卧,端茶倒水等,用的都是左手,却非右手!他右手怕是有伤,不能提重物,这两三年才有的情况!” 说完后,陆小凤就看到张无惮笑了起来,忙问道:“怎么,张小弟你知道这人是谁了吗?” “若当真是我所想的那人,他的右手就是我的杰作。”张无惮便将自己同司空摘星去大都城偷药,末了碰到个大胖和尚的事儿跟陆小凤一一说了。 陆小凤本就知道此事,还是他帮忙把司空摘星弄去大都的,但种种细节还是头次听说。他这几年自然同司空摘星见过面,可司空摘星才不会把自个儿的糗事说出来给他当下酒菜。 张无惮天生一副好口才,当下将他们跟成昆斗智斗勇的经过说得跌宕起伏、险象环生。陆小凤听完后,先是哈哈大笑,赞一通“兄弟好生急智”,又问道:“这人微胖,秃头,倒是跟那铎梨老者对的上号,就是不知究竟是何人?” 如果这铎梨老者当真是在为朝廷办事,想对周子旺的遗孤下手那就顺理成章了。陆小凤心中已动杀意,若是寻常人算计了他则还罢了,谁让他交友不慎,唯有自认倒霉,可绝不能连累旁人,若周王血脉因他而断绝,那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张无惮自然知道此人是谁,却只摇头道:“这三年来我也多方探寻,一直无从得知朝廷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一位大高手。陆兄你断案如神,还请你费工夫探查此事。” “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自然义不容辞!”陆小凤一口应下了,当下酒也顾不得喝,急匆匆便走了。 张无惮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陆兄,三月后月圆之夜,还在此间,咱们再会!” 陆小凤停住脚步,扭头对他一笑:“好!到时候不醉不归!” 第42章 恶人之谷 张无忌揉着眼睛下楼来,看到自家亲哥已经点好了早餐,忙快步走过来:“哥,怎么起这么早啊?” 跟着他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的五六个酒瓶,奇怪道:“大早上地喝酒干什么?” 张无惮头也不抬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笑道:“吃就是了,少废话。” 他一晚上没睡,满心都在谋划着怎么将成昆拉下马,有这么个丝毫不介意杀敌一千、自损两千的疯子在江湖武林中胡搞八搞,跟有人成天拿着把刀架在脖子上似的,非得借着这次好机会将成昆弄死才算完。 简单吃过早餐,他们便驱车直奔淮北而来,张无惮道:“恶人谷的名头,你在武当山上也是听过的,里面聚集了当世十大恶人中的五位,更有声名狼藉者无数,奸淫掳掠者无数,杀人如麻者无数,一步走错了,谁都救不回来了。” 他说话时神色凝重,好学生张无忌也把要去危险酒吧、迪厅场所玩的兴奋给消下去了大半,问道:“哥,连你也没把握吗?” 张无惮对他笑了一笑:“把握不把握的,我现在也还说不准,咱们先在附近踩踩点。” 淮北蝴蝶谷近旁两座山壁,陡峭垂直而上,中间留有一条两车宽的走道,在山岩避风处,挂着一盏长明不灭的孔明灯,闪着幽幽青光。 再往前走便是一条曲折盘旋向下的小路了,张无忌抬头看了看被灯光照耀的岩壁,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喃喃念道:“入谷如登天,来人走这边?这么说,这恶人谷不是在山上,而是在最下面的群山环抱之处了?” “……人家都叫恶人谷而不是恶人峰了,你这不是废话吗?”张无惮说完,一抖缰绳,策马前行,顺着弯弯绕绕的山道走到下方,便见路边竖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入谷入谷,永不为奴”八个大字。 张无忌奇怪道:“怎么,这地方有街有房,看来同普通的村落没什么不同……”他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听到左侧房檐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唬了一大跳,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却见屋子里转出个高逾两米的鬼影来。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披头散发的模样好不吓人,嘴里哇哇大叫着“还我命来”。张无忌何曾见过次等景象,低头竟然还真没看到地上有影子,更笃定他定是真的鬼了,先连三赶四地后退几步,见那鬼影如影随形,一咬牙拍出一掌去。 张无惮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腕,对着那鬼影道:“我兄弟两个初来恶人谷,不知哪里冒犯了阁下,青天白日的,倒来装鬼吓人?” 那鬼影停了下来,阴恻恻道:“恶人谷只收恶人,可不收小娃娃,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不怕让人煮熟了下酒?” 他的声音飘渺森冷,同阴九幽有几分仿佛。张无惮笑道:“我看阁下在此间过得如此逍遥自在,可见恶人谷对待娃娃,还是很友好的嘛。” 鬼影顿了一顿,脱下一件血淋林的长袍来,原来袍子里有人拿竹竿撑着衣裳,才能有两米之高,除去袍子,露出来的却是个比他们还矮两头的小男孩儿。 这小男孩儿不过十岁上下,模样极为俊美,从眼角到嘴角,虽竖着一道刀疤,却也丝毫不显丑陋,只给他平添了许多魅力。 张无忌目瞪口呆,实是想不到就这么个小孩儿能将老鬼演得惟妙惟肖,更兼能想到利用太阳的角度,正好用身子将影子遮住。 张无惮对他笑道:“这下你看出来恶人谷跟普通村落有何不同了吧?” 那小男孩儿道:“你怎么看出来扮鬼的是个人?”他更好奇张无惮怎么一眼看出袍子下面是个年岁比他们还小的小孩儿的,却不肯就这么问出口。 若是其他恶人来,怎么会做这些装鬼吓人的勾当?怕早就拳打脚踢、暗青子招呼上了。张无惮早猜到他身份,只道:“若是我告知了你,你下次再装鬼吓我,有意将漏洞补上了,我如何还能知道这是个人不是个鬼?” 不肯说就算啦,对方撇了撇嘴角,眼中全是狡黠之意,问道:“我叫小鱼儿,你们呢?” “我是杀猪太岁丁一蛋,这位是我嫡亲弟弟,屠狗大王李二蛋。”张无惮答道,“我们来恶人谷,是受人所托,来找人的。” 小鱼儿听他随口乱掰的名字,倒也觉得有趣,听到后来,更是大笑起来:“丁一蛋,难道你没听过,全天下的恶人们聚集在恶人谷中,为的便是杀光所有敢来寻仇的人吗?” 这小子年岁虽还不大,但已是恶人谷中的一霸,他走到哪里,旁人就都躲开了。张无惮拿眼觑着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我怎么没听过,便是昔日名动天下的第一剑客燕南天大侠,不也是入了恶人谷,便杳无音信了吗?” 听到“燕南天”的名字,小鱼儿从眼角眉梢到嘴角列开的弧度,都看不出丝毫异样来,笑嘻嘻道:“既然知道,那你还敢来?” 张无惮道:“我非找人寻仇,而是来找人救命的——我奉蝶谷医仙所托,来寻神医万春流。” 这世界蝴蝶谷和恶人谷挨得甚近,胡青牛和万春流都是不世出的医学天才,两人偶尔也通些书信,只是并无太深交情。 要说胡青牛遇到了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来跟万春流互通有无便罢了,可张无惮刚才提起“燕南天”来,小鱼儿上个月才从万春流口中得知了养在他那里十余年意识不清的“药罐子叔叔”便是在他幼小时带他入谷来寻找杀父仇人的燕南天。 这两人来历古怪,又不肯吐露真姓名,又是燕南天又是万春流的,直让小鱼儿暗暗心惊,万万不想放他们入谷。 他眼珠一转,目光盯在张无惮腰间,狡黠道:“这是恶人谷,不是好人峰,从来只有坏得流油的恶人才能入谷,想要进谷,除非给我些好处!” 小鱼儿看出张无惮腰间所悬是柄一等一的好剑,便连剑鞘,在恶人谷中都难寻,料定是对方心爱之物,必定不肯相赠的。 此乃张无惮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青冥宝剑,自然不肯拿出来赠人,脸色发白地犹豫了半天,倒是从另解下一块玉佩来递过去,咬牙道:“这玉佩价值连城,小哥儿你可得好生珍惜!” 再价值连城的玩意,小鱼儿都不屑一顾,可跟他手指一碰,感觉对方塞来个小纸团,中指一勾将纸团甩入袖中,接过玉佩来在空中抛上抛下,撇嘴道:“好吧,看你这般有诚意的份上,我……” 他本想说“我带你去万叔叔处”,跟张无惮对了个眼神,不动声色改口道:“便放你们入谷啦!” 小鱼儿说完后暗暗心惊,幸好他改口了,否则怕会让人怀疑他此番态度过于热切。若是其余恶人们怀疑他已知道了燕南天的事情,他和万春流、燕南天的小命就都不保了。 这样一想,似乎此人倒非有恶意。只是小鱼儿自小在恶人谷中长大,什么恶毒心计没见过,心中戒备并未消除,目送他们离开后,重新将鬼袍套在身上,见四下无人,方才取出小纸团来看。 张无惮牵着张无忌的手在青石板路上走着,虽是在大白天,可四下门窗紧闭,街道上也空无一人,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张无忌压低声音问道:“哥,他们会不会躲在后面想着偷袭?” 张无惮却以正常音量笑道:“怕什么,你没看出来堵在谷口那孩子是这里的一霸吗?他做主放咱们进来了,这些人就不会生事儿,免得折了他的脸面。” 这句话刚说完,却听到耳侧传来一句阴恻恻的“那要是有人不给他面子呢”,张无惮看也不看一掌劈过去,见对方身如鬼魅躲过了也不在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道:“阴九幽,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他年幼时初回中土,流落在外,便差一点死在阴九幽手上。何况两年前殷素素与俞岱岩之事被张翠山得知时,他和张松溪在蝴蝶谷谷口相谈,也碰到阴九幽了。 在阴九幽面前隐瞒身份毫无意义,张无惮定睛看去,果然街角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身材清瘦、右手装有铁钩者乃是“血手”杜杀,胖如佛陀、满面含笑的是“笑里藏刀”哈哈儿,嘴巴奇大的便是“不吃人头”李大嘴了。 来之前,张无忌也听兄长科普了许多谷中恶人的形貌,倒是都一一对上号了,正在跟张无惮缠斗的那个幽灵一般的鬼影定是“半人半鬼”阴九幽了。 只是恶人谷中的五大恶人,还少了一位,不知“不男不女”屠娇娇去了哪里,张无忌心下凌然,长剑在手,不停挪动身体,警戒着四方,小心戒备。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张无惮和阴九幽已经斗上了三百招。哈哈儿大笑道:“哈哈,咱们并肩子上吧,阴老九怕不是这小鬼头的对手,哈哈!” 杜杀站着不动,李大嘴却道:“他所使的武功路数,极为邪门,怕并非正道。”说完后不禁舔了舔嘴巴,“我倒是曾经吃过一个少年天才,那胳膊那腿的滋味儿,别提多柔韧细致了,这小子年纪轻轻便不是弱手,滋味怕该不错。”说着扬起了手中的刮骨刀。 他和哈哈儿一入了战场,情势当即大变,张无惮被三个人围攻,还得防着他们去寻张无忌,登时左突右拙,不多时便中了哈哈儿一掌。 张无惮朗声一笑,哈哈儿却连连后退,跌出战场道:“臭小子身上软甲抹了毒,哈哈,不是甚么好鸟,怪不得敢入我恶人谷?”说着看掌心已然发黑,忙点住几个穴道,喊道,“杜老大,点子扎手,你还不上吗?” 杜杀哼了一声,这才动了起来,他的右手曾经被燕南天所斩断,另装了铁钩,一戳便能将张无惮戳个通透,倒不怕他软甲上的毒。 张无惮横了他一眼,侧头避过袭来的铁钩,正攻向李大嘴,却见杜杀极为阴毒地一脚撩过来,直取下阴。这一脚要让他踹实了,便是鸡蛋一起没了,张无惮大是骇然,长剑终于出鞘,切豆腐一般斩断李大嘴的刮骨刀,手腕一抖,反手切向杜杀的腿。 [综武侠]无忌他哥_34 杜杀只消再往前递递脚,便能让他这辈子绝后了,可势必右腿也要被斩断,当即收了腿,也跃出战场,“咦”道:“这小子真是邪门,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精通,耍起来倒还有些模样。” 他这句话刚开口时,是杜杀冷冰冰的声音,说到后来,却已变成了娇媚的女声,又带了一串串娇笑,听得人耳朵酥麻。 李大嘴和阴九幽也都后退撤出了,张无忌扶住哥哥,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杜杀,你是屠娇娇假扮的!” “小呆子,若非你迟迟不见‘屠娇娇’露面,怎会只观战不敢入内助拳呢?”“杜杀”将衣服一扯,已变成了个十六七岁美貌少女的模样,对着他们巧笑嫣然。 张无惮面无表情道:“何况,若是同屠娇娇搏斗,我怎会不防着让人一脚断根?” 杜杀虽残忍嗜杀,但也算冷淡正直,怎会使这等不入流的招式?张无惮防了他腿上诸般变化,却万万料不到有此招。 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栽这样大的跟头,幸好尚未酿成大祸,否则定要去福建取了辟邪剑谱,学成后血洗整个恶人谷。 张无忌只觉后背寒毛皆竖,始知原来世上人心险恶如此。他在武当山上,学到的都是光明正大的搏斗技巧,却是第一次见识到还有这等手段。 屠娇娇笑道:“两位初入恶人谷,又跟阴老九是老朋友了,我们同两位开个玩笑罢了。你们是来找万神医的,既然打死了拦路虎,便请吧!” 张无惮回了她一个笑容,道了声“多谢屠姑娘”,当下拉着张无忌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双方擦肩时,阴九幽似乎想动,让屠娇娇一个眼神止住了。 等他们兄弟二人走远了,哈哈儿才道:“娇娇,那小子已然动了杀意,凭他的武功,再过几年回来报仇,该当如何?” “他们两个出身正道,当弟弟的拿得竟然是武当佩剑。可你看那小子的脾性,动辄便要杀人,绝非正道能容的,日后他欺师灭祖、指日可待,到时候,自然便能有场乐子看,他武功越高,这乐子便越精彩!”屠娇娇笑道。 李大嘴嗤笑道:“着啊,他便是武功再高又如何,咱们还怕了不成?” 众人皆知他说的是连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都折损恶人谷,让他们接连几番算计,成了个不动不说话的残废。十大恶人为祸江湖,却也将此当作平生最得意之作,当下人人面上含笑,得意至极。 待笑了一阵,屠娇娇方道:“小鱼儿呢,他跟着 杜老大学到一半,竟然说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便跑了出来,杜老大等了半天不见他回,咱们得快将他抓回去呢!” 阴九幽道:“你是杜老大的狗,你去找人便罢了。”说完脚下不停,打个旋儿,便消失在屋落中。 屠娇娇对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听哈哈儿道:“哈哈,阴老九摆出这副要去找场子的架势来,谁不知道他没这个胆子?哈哈!” 这话说完,他们便都散开了,屠娇娇走到半路,便见小鱼儿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上前拦住他,笑道:“怎么耽搁了这些时日?杜老大都恼了,怕又要放老虎咬你了。” “老虎又什么好怕的,小鱼儿现在杀老虎,跟吃饭喝水似的,都不带打哏!”小鱼儿笑嘻嘻地拉住了她的手,“我不怕老虎,却怕杜伯伯,屠姑姑,你随着我去好吗?” 屠娇娇啐了一口,笑骂道:“知道杜老大吓人,还不脚下走快些?” 那头张无惮两人已到了万春流处,他微微闭目沉吟一下,没觉出周遭有人在,方出声道:“晚辈张无惮、张无忌,前来拜见万神医,想向您讨教些医术。” 隔了盏茶功夫,才有一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打开门,目光深沉扫他们一眼,面无表情道:“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疯子,竟然来恶人谷求医问药,还嫌死得不够快吗?” 他话语虽冷硬,但知他们既然能活着走到这里,便是有些本事的。万春流是断断不信有人能从四大恶人的夹击中活下来,还当他们要么没碰上十大恶人,要么碰上了某一位,暗叹一声他们运气还不赖,还是侧身放他们入内了。 一进门便闻到扑面的药味,炉上还点着十口大锅,里面煮着各类药材。里间还有一间屋子,却垂了一条长长的幕帘,看不清另一端的景象。 想必燕南天便在那屋中,被泡在药汤里人事不知。张无惮只往那边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了,正色道:“晚辈家中长辈卧床残废十载,得胡先生医治后虽能下床走路,却四肢僵硬不甚灵便,落下的武功迟迟不能再重新练起。” 万春流眉头紧皱,半天后才道:“残废十载之人,能重新活动已然是侥天之幸,要想照常练武,可断断不容易。” 他自认医术同胡青牛不分上下,若是胡青牛都束手无策,那他也没有法子。 张无忌在一旁听着,心知张无惮所说的定是俞岱岩了,听到连万春流都觉得棘手,不禁跟着叹气,却不料张无惮继续说道:“晚辈还有一长辈,自二十岁上,面容衰老速度几倍于常人,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是七八十岁老翁的面容,但身上皮肤光滑,只脸上老太横生,不知该当如何?” 他又接连说了几个疑难杂症,皆是上辈子看《奇闻说事》看来得,见万春流越听越是骇然,叹气道:“想不到竟然连万神医都束手无策,那晚辈还有一长辈……” 万春流不禁苦笑,暗暗想到莫非这少年是哪个医术世家的传人,不忿他“神医”的名头,故意来砸场子的?须知这“神医”云云,也不过是被救治之人感激他方才叫出来的,如此虚名,倒惹出了一桩事非。 他正想着,却听张无惮道:“这位长辈之病,更是离奇,他本是惊世大侠,却遭小人陷害折磨,一人身上十四经脉,他却已被毁了其八,虽奄奄一息,却仍存于世,只是人事不知,无法苏醒——此等症结,不知万神医可能救助?晚辈此行,便是为了他来。” 他所说得,正是燕南天的症状,只此秘密,除了下手的几大恶人,余者皆不知晓。万春流浑身颤抖,几乎控制不住去掀开帘子看看燕南天如何了。 他还当张无惮是受杜杀等人之命,来试探他的,若是这群人当真起了疑心,怕第一个要杀的便是生死不知的燕南天。 万春流一脸强撑着的平静淡然,咬着牙根道:“这等废人,便是被救醒了,也不过是个残废、白痴,何况根本无药可救,不过拿来试药罢了!” “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为了江枫的两个孤苦孩儿,他也必须要醒过来。”张无惮低声说完,给张无忌使了个眼色。 张无忌当下将自己的靴子褪下,从鞋底夹层中取出两包药来,双手捧住,置于桌上。 刚才一番搏斗,他傻乎乎横剑防备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出现的屠娇娇,虽是出于本心的反应,可也因此让几大恶人都忽视他,多将目光放到张无惮身上。 换句话说,几大恶人若非看出张无忌当真是在凝神戒备屠娇娇偷袭,觉得他头脑简单不足为虑,想坑死不过分分钟的事儿,也不会未曾仔细打量他,竟然没有发现他的靴子有异。 ——所以有个傻弟弟打掩护是多么有用,要是张无惮自己,怎么也不能将这两包药顺利带入恶人谷。 张无惮将药包推向万春流:“晚辈乃天鹰教门下,仰慕燕大侠风姿已久,这些都是教众搜罗来的当世奇珍,还请您务必治好燕大侠。” 万春流脸上肌肉颤抖,道:“我早说了,根本无法将他救醒……”但那两包药俱是上上等的好药,莫说是他被困在恶人谷中,便是全天下也难寻,若是几大恶人来试探他,根本不用这般麻烦的法子。 他不愿承认便罢了,张无惮只是笑了笑:“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事想要麻烦您,我这弟弟生性宽厚仁和,却是过于善良了,人家说甚么他便信甚么,我想请您找几个人来,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个要求倒是大出万春流意料,他盯着张无惮看不出什么来,只好转眼去看张无忌——嗯,这小子想什么倒是都在脸上写得一清二楚。 他从张无忌那边得知张无惮说得竟是真话,愕然半晌,方道:“敢拿恶人谷的恶人们练手,你倒真是胆大妄为,不怕有个三长两短,再把你弟弟害了吗?” 万春流都有能耐在几大恶人手下保住燕南天,难道不能在恶人谷寻常居民手中保下张无忌?何况谷中就他这么一个医生,还是个神医,谁没受过他的恩惠呢?让万春流出面周旋此事,当真是再周全不过了。 何况张无惮又不是吃素的,他刚跟几大恶人打过,心知虽街上没人,可暗中还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看,这时消息早该沸沸扬扬传开了,料想也没人敢来触他们兄弟霉头,真把张无忌弄成残废什么的,那是嫌命长了。 张无惮拱手道:“我信过您的为人。” 万春流好半天后才叹道:“那好吧。”他尚自不清楚此人的心思,将其暂且拢在身边,细细试探也好。 第43章 雪山恶斗 临到傍晚,张无忌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地进了屋中,他身上衣裳也破破烂烂的,裸露的皮肤伤痕无数,模样好不可怜。 张无惮只管在榻上高坐,嘴角含笑道:“这都第四天了,怎么也不见你长进,竟然一天比一天狼狈?” 张无忌愤愤道:“我的防备意识是涨了,可他们使的手段越来越奸,实在让人防不胜防。初始第一天,大家都不熟,他们也生怕把我打坏了,还留着手,到了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面了!” 单论武功,万春流请来的这几位还当真不是他的对手,张无忌的《武当九阳功》已经相当有功底了,单挑他们谁都不成问题。 可人家不跟他来单挑,便连群殴,都要阴招连连使出,又是下毒又是设套的。张无忌如何见过这等手段,让人给整得鸡毛鸭血,苦不堪言。 张无惮却很满意这特训效果,他看出来这几日张无忌成熟得比在武当山上几年都快,叹道:“你就是从小都太顺了,在冰火岛上有爹娘义父宠着,到了武当山更是全派的宝贝,长这么大了还一派天真烂漫,真是让人着急。” 却不料这句话刚说完,张无忌竟然一下就哭了,过来圈着他的肩膀道:“哥,我知道这几年你在外面,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外公舅舅不宠着你便罢了,咱们回家好不好?爹爹娘亲,还有我,我们都可着劲儿对你好!” 张无忌想到在冰火岛上时,他们兄弟二人还是心意相通的,可等到了中原,张无惮行事越发出人意表。张无忌原本还奇怪,听他这么说,立刻联想到亲哥成长得如此迅速,定然是遭了许多罪。 他都快脑补得殷天正殷野王把张无惮关小黑屋里见天不给饭吃了,想到张无惮饿得满地打滚、呼爹喊娘的模样,当下心疼得不行,呜呜咽咽哭了一通,鼻涕眼泪的抹了张无惮满满一前襟。 “……”张无惮又是好笑又是窝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肩膀,半天等他哭声渐歇了,方道,“外公和舅舅待我很好,日后这话可不能提起了,让他们听见了,岂不寒心?倒是这几年我独自闯荡江湖,让人害了几次,吃了苦头知道痛了,才学乖了。” 他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惨然,故意将境况说得很可怜,看张无忌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拿袖子细细给他擦了,才道:“所以才需要无忌尽快长大,日后帮衬哥哥。咱们是亲兄弟,我便是你的耳目,你便是我的手脚,天底下还能有比咱们更亲的人吗?” 张无惮上辈子虽功成名就,但过得绝称不上幸福快乐,这才导致他极为看重这辈子结实的一应亲朋好友,他玩弄心计,却不玩弄感情。 张无忌心中大受触动,连连点头道:“好,我、我明天一定不会这么惨地回来了,哥,我不想让你失望!” 张无惮含笑应了,心中盘算着给那几位练手的打声招呼,让他们明天稍稍放放水,这时正是该给张无忌竖立信心的时节,让他看看怀揣着满满的兄弟爱,便能将那群坏人打得落花流水,走向美丽新世界。 他们在恶人谷中小住了月半,陪练的人也换了几批,张无惮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设宴好生款待他们,每人给了丰厚的谢礼。 几大恶人都没再露面,张无惮也不乐意同他们朝相,跟万春流告别后,便拉着弟弟离开了。 张无忌脸上身上仍是伤痕累累,迟疑道:“哥,万叔叔为我新请来的这一批人,我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还不知如何破解他们的阴谋诡计呢,怎么就走了?” “你以为外面的世界能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现如今你所学的,便已然足够用了。”张无惮早就看出来了,张无忌的本性在那里摆着,便是坏也坏不到哪去,一味强让他学些厚黑学,于他并无益处。 他叮嘱道:“这些都是小道,你只需提防便罢了。须知大丈夫行走世间,不求光明磊落,但需无愧于心。” 张无忌郑重应下了,扭头看看吊在恶人谷崖壁上那盏青油油的孔明灯,只觉恍如隔世,心有余悸道:“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其中了……”顿了一顿,想起一事来,又道,“恶人谷中如此凶险,倒不知那个十岁的小鬼头究竟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也就当初入谷时碰到了小鱼儿,其后再也没碰过面。张无惮笑道:“小鱼儿比鬼还精,比泥鳅还滑溜,你担心自己便罢了,还有心为他担心什么?” 张无忌一吐舌头,点头道:“也是,我若单独跟他对上,让他卖了还不自知呢。” 张无惮二人走后三日,小鱼儿在跟几头饿虎搏斗时不慎让一头老虎咬住了胳膊,差点被废了手臂,幸而杜杀及时相救,看他血流如注、受伤极重,忙将他送到万春流处修养。 待得夜深人静,万春流推门入内,掀开纱布看看伤口,叹了一声,果然见小鱼儿“嗖”地睁开双眼,眼睛明亮得在黑夜中都闪着光。 他怒斥道:“你有几条胳膊,倒敢拿这个来冒险?若非杜杀手脚快,你这条膀子非被那畜生扯下来不可!” “他若手脚慢,也不是杜伯伯了。”小鱼儿手臂剧痛,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我若不装得像一些,他们起了疑可如何是好?我若不伤得重些,如何能住在这里?” 他跟万春流倒非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又需要细细商量,小鱼儿不敢贸然行事,特意等到张无惮离开后,才受伤挪到万春流的茅屋中住下。 万春流无言以对,转而问道:“你可知这两个人来历?” 小鱼儿摇了摇头:“我不过见到有新来的了,还都年岁不大的模样,便在谷口扮鬼吓人,本想他们知难而退,别入了这地方再把命给填进去,却不料那张无惮塞给了我个纸团。” 他面容肃穆,低声道:“我原还想是什么呢,却不料上面写着‘江琴化名江别鹤’,万叔叔,江琴是谁?” “这我也不清楚,但是当年燕大侠抱着还是婴儿的你入谷时,确实口口声声喊着要找江琴,还说他是害死你爹娘的罪魁祸首。”万春流道,“你却不知道,他竟然也知道燕大侠之事,甚至还给了我许多草药,让我勉励救治……” “这可好,您不是还说谷中缺少草药,正是为难处,用了这些草药,说不定燕伯伯便能醒过来呢!”小鱼儿喜不自胜,见万春流惴惴不安的模样,笑道,“您不用这般担心,依我看,他们绝没有恶意。” 他自小便在恶人谷中打熬出来,眼前站着的活人是真大侠还是伪君子,小鱼儿只瞅一眼便知。他看出来张无惮性格古怪、心机深沉,对他却当真是毫无恶意。 万春流勉强一笑,应道:“是啊,就是不知他从哪里得知这些秘闻的……”说到这里,冷不丁想起一事来,忙道,“还有,他初到此处,说过‘为了江枫的两个孤苦孩儿’等语,也不知是真是假?” 小鱼儿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他呆了半晌,才道:“不是当初燕伯伯只抱了我一个入谷吗,我、我难道还有一个兄弟不成?” 他感觉到胸腔中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着,但却连忙苦笑道:“不不,我从没听过我有什么兄弟,怕这人满嘴胡诌,不能相信……” 小鱼儿分明是心有期待,下意识便想相信,却又生怕真相不尽如人意,嘴上不敢承认。 万春流看着他,目光格外柔和,并未就此说些什么,实是他也不知这句话是真是假,只道:“你好生跟着他们学本领,争取早日出谷,查明身世真相。” 那几大恶人害了燕南天后,却未害死小鱼儿,便是为了将这个婴儿培养成天底下最坏的坏蛋,好放他出去为祸人间,以消他们几人被困恶人谷不敢出去的仇恨。 万春流心知小鱼儿早晚能离开恶人谷,想到自己怕是终生离不开此地了,要么老死,要么便让人杀死,心下惨然。只谁让他误诊害死了开封城九十九口人名,以此来惩罚自己也是应当的,叹息数声,便不再言语。 ———————————————————————————————————————— 张无惮出了恶人谷,便带着张无忌直取昆仑。早几年他便命人来昆仑探查过,已摸清楚朱武连环庄所在之地了。 但无论派多少人来怎生探查,都没能找到符合原著中描写的那个悬崖峭壁。何况昆仑山被称为“万祖之山”,绵延数千公里,想把昆仑山翻个遍,那真是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的。 张无惮别无他法,只好拎着张无忌过来了,这小子天生跟《九阳神功》有缘,希望此行能有所得。 张无忌却不是很明白,他老早就听张无惮念叨昆仑如何,此时方才问道:“哥,咱们来昆仑又是为了什么?” “去恶人谷,教你怎么提防坏人;来昆仑,得教你学会怎么提防女人。”张无惮说到这个,当真有些恨铁不成钢,伸手拎起他耳朵,“我就纳闷了,你这辈子怎么净栽在女人身上?” 张无忌踮着脚翘起头来,生怕他拧得重了,所幸他们连个子高矮都差不离,张无惮再怎么伸长胳膊,他向上一翘脚也就好了。 耳朵虽不多疼,但他仍委屈无比,叫道:“我什么时候栽在女人身上过了?我这辈子就跟两个女人熟,一个是你娘,一个是你表妹!” [综武侠]无忌他哥_35 张无惮想想也是,总不能拿还没发生且可能永远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来教训他,只好松了手,点点他的鼻子:“无忌,咱们身为大老爷们的,最忌讳三心二意,你得好好对待女孩儿,不能得陇望蜀——嗯,当然更不能让她们耍得团团转。” 张无忌故意捂着耳朵嘤嘤:“我长这么大就被你耍得团团转过,哥,你也太小看我了!” 这倒是真的,这一只张无忌可比原著中那只聪明灵透多了,张无惮左右看看,辨清方向,伸手一指道:“走,咱们先去那边。” 他要带着张无忌去朱武连环庄附近,只是路途遥远,在雪山起码还得跋涉三四天才能到,这里又车马不行,只能徒步行走。 此等寒冬腊月时节,昆仑山上寒风彻骨,幸赖张无忌内力也还算深厚,张无惮时时以内力替他温养四肢。 两人行了半日,天色转暗,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张无忌披着厚厚的蓑笠,还冷得不住打抖,只是不愿拖累了行程,兀自强忍罢了。 张无惮便道:“咱们暂且寻个山洞凑合一晚,我去拾些枯枝生火。” 张无忌并不应声,强撑着又行了一程,见天色已经全然暗了,四下更觉森寒,方道:“哥,咱们歇歇吧。” 这般雪地里行走,于他的修为也有好处,张无惮倒是很满意他此时表现出来的这股狠劲儿,先前才并未阻止,点头道:“好。” 他们在附近搜寻一阵,好不容易找到个隐蔽的山洞,因在背风处,里面并不太冷。张无惮好生叮嘱张无忌歇歇手脚,自己外出寻找柴火。 他找了将将一个时辰,才算是凑足了一晚上所用的量,考虑到张无忌不耐严寒,又多捡了些,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他走至山洞附近,却见雪地上一片纷杂的脚印,尚未被积雪完全覆盖,显然是新印上去的,且少说有三人从此经过,向着山洞而去。 张无惮神色一凛,扔了满怀的柴火,加快脚程向前而来,赶至山洞附近,却见里面已有火光,从洞口中又引出来另几行脚印,乱糟糟地向着山林深处延伸过去。 张无惮侧耳细听,听出里面有一人凌乱的呼吸声,从洞口向内一看,只见有人横卧在洞中一动也不动,看身形起伏倒似是个女子,却不见张无忌的影子。 那人身上的衣裳服饰,倒是同明教制式服装雷同,张无惮入得洞来,却见一美貌女子双目睁得老大,满脸俱是泪痕,前襟更是被人扯破了,露出大片春光。 他眉头一皱,隔着几步远便停下了,用石子掷开她的穴道,问道:“姑娘?” 那女子手脚一能活动,便跳起身来,拢上胸前衣服,流着泪行礼道:“谢过恩公相救!” 张无惮一听便明白她将自己错认成张无忌了,心中越发确定弟弟身陷危险,皱眉道:“我兄弟二人相伴来此,你可见到舍弟了?” 女子呆了一呆,焦急道:“我让两个色老鬼掳了来,他们寻了个山洞便进来要……幸好从石头堆里跳出来个少年,边跑边骂,将他们给引开了……这、这……” 她还道是恩公甩脱他们跑回来了,却原来并非如此,想到恩人此时生死难料,当下粉拳紧握道:“我对这一带很是熟悉,我们一起去寻!” 他们两个急火火出来,顺着脚印一路追去,张无惮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至多也不过半柱香时间!咱们加紧些,理当还来得及!”那女子也身负武功,轻功颇为俊俏,在雪地间腾飞挪移,速度倒也不慢。 张无惮看了几眼,颇觉这身法同殷天正曾跟他讲过的明教某一支甚是类似,便道:“姑娘可是杨左使旗下【地】字门门徒?” 明教高层四分五裂,杨逍占着左使的身份,忝居光明顶之上。盖因四大法王、五行旗、五散人尽皆不听从他的号令,便广收弟子,自创了天地风雷四门,【地】字门所属皆是女子教众。 那女子听他口称“杨左使”,似乎同明教颇有渊源,又感念相助恩德,并未隐瞒,应道:“我乃【地】字门门徒向念柏。” 张无惮恍然,他隐约记着【天】字门门主名字便是向念松,怕两人正是兄妹。 明确了此人身份便好办了,张无惮不再留神戒备着她偷袭,脚下生风,眨眼已将她甩出老远,只道:“姑娘慢行,我心念舍弟,便先行赶路了!” 他轻功极为俊俏,九阴内力源源不断涌现而出,直如凌空飞行一般,在雪地上几乎没留下痕迹。 这等轻功真真是平生仅见,向念柏呆了一呆,只觉便连杨逍都要逊色半筹,不禁喃喃道:“莫不成这人是我教青翼蝠王韦一笑吗?” 她正想得入神,却觉眼前一团红艳艳的影子一闪而过。这四下白茫茫一片里,冷不丁冒出个红影子来,当真吓死个人,向念柏定睛还想再看,却后颈剧痛,让人一手刀砍晕了过去。 张无惮眼见脚印朝着山上而去,心下越来越着急,生怕张无忌再有个好歹,耐着性子一路追上去,临到山顶了,总算看到有三个身影一前一后再往山上赶。 三个人都是熟人,那两个淫贼竟然是鹿杖客和鹤笔翁,张无惮了然,怕这兄弟二人在昆仑山上苦练玄冥神掌。鹿杖客本就是头淫鹿,耐不住寂寞,潜入明教驻地,偷了个香喷喷的美女来。 他不及细想,见再往前便是山顶了,到时张无忌逃无可逃可便坏事儿了,顾不得许多,当下悄无声息扑上前去。 想玄冥二老联手抗敌,便连明教五散人都吃了大亏,张无忌人单力薄,如何能同他们相抗。不过仗着武当梯云纵身法独步天下,登山时更是一绝,一路专挑险峻之地逃窜,堪堪未被追上罢了。 他听得身后玄冥二老的喘息之声已然越来越近,额头上的热汗都冻成了冰珠,累得眼前发黑、喉中发甜。 几根手指几乎戳到了他的后背,张无忌只觉那块皮肉让对方的内力戳得破皮流血了,也不敢回头,正想牟足劲儿再跑,却见前路已到尽头,再往前便是一片悬崖了。 他急急煞住脚步,只叹此命休矣,还未回身,却听到一声惨烈的大叫,另有一个声音喊道:“师兄!” 张无忌扭过头去,只见追击自己的二人中,手持鹿头拐杖的那老者口吐鲜血、凌空飞起,扑在前方。 张无惮虽偷袭得手,却知鹿杖客内力深厚,这一掌紧急拍出,可是来不及拿九阴内力化去他的内功修为,是以他受伤绝不会太重。 他不暇细想,便跟鹤笔翁缠斗成一团。鹤笔翁见师弟遭兄偷袭,早就狂怒不堪,他头脑简单、为人呆笨,激愤之下心思一片空灵,手上招式源源不断击出,竟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单打独斗张无惮都稍显不足,何况鹤笔翁此时如有神助一般。他立时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堪堪挨得百招,却听张无忌喝道:“住手!否则我便杀了这头淫鹿!” 原来趁着鹿杖客摔在地上,内力激荡、还未起身时,张无忌已经扑上前来,几下点了他穴道,长剑顶在他喉咙间,以此威胁鹤笔翁罢手。 张无惮心中欢喜,看鹤笔翁果然不敢再硬来,趁着他手下迟缓之时,全力拍出一掌。 玄冥二老曾在他手底下吃过苦头的,鹤笔翁见这一掌来势汹汹,虽心中有惧,却不敢不接,也提起浑身内力抬起胳膊来。 四掌相交时,却觉这小鬼头掌心扑来一股阴寒至极的内力,将他的玄冥真气都给硬化掉了。 鹤笔翁急忙撤掌,便听“咔嚓”一响,右手手骨已折,大叫一声,委顿在地。 张无惮也并不好过,他内力消耗过巨,呼呼连声喘气不止。 张无忌手心全都是汗,见他无碍才算松了一口气。但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已被他制住的鹿杖客竟然能动了。鹿杖客知再这么下去师兄弟两个都要死在这里,强行冲开穴道,咽下遭反噬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向后奋力撞过去。 张无忌脚下失了平衡,踉跄着后退,便觉脚上一滑,整个人仰面向后躺倒。他心中一沉,知身后乃是万丈悬崖,只是鹿杖客一撞的余力未消,手脚皆麻,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向下摔去。 张无惮抢上前来,毫厘之差没抓住他的手,当下不管不顾,再向前扑,两手伸直,再三试图抓住他。 张无忌下落却比他更早,几次都没抓到。张无惮大半个身子探出悬崖还在顺势向前冲,只当自己也要摔下去了,正想寻摸看能否抓到藤条等物,便感觉有人扣住了自己脚踝。 他又滑出去一截,整个人呈悬空状态,将将便要落下,却去势一顿,被人提着脚脖子拎了上去。 第44章 九阳神功 被提起来时,张无惮还在心中盘算,玄冥二老绝不可能好心救他,便是向念柏,也不会这么快便赶到了才是。 但等他看清楚此人形貌时,张无惮整个人都愣住了,却听对方冷冷道:“怎么,白日里见鬼了不成?” 这人身着一身通体大红的长袍,更显得面色苍白,他领口竖起,有意遮住喉部,声音也似男似女、雌雄莫辨,比女子粗轧却又比男子更尖细。 张无惮此时的心情,不说白日见鬼,也相去不远了,呆了半天才道:“您莫非便是日月教东方教主?” 这周遭连个人影都不见,张无惮虽然也觉得自己点背,可没道理被玄冥二老刷完了还要被东方不败刷,黑木崖跟昆仑山隔了十万八千里,总不成东方不败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散步散到了这里吧?定然是跟着他到了这里。 他们上次碰面还是月前之事,张无惮早以为没什么危险了,却想不到这人竟然一直都坠在后面。固然他并非时时紧逼,估摸着中间留有相当的余地,可纵然如此,张无惮想想自己并未察觉,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东方不败不出一声,只轻轻将他掷在雪地上,看也不看正互相扶持着向山下逃窜的玄冥二老,在山崖旁盘腿坐下,瞅着下方道:“也罢了,死便死了,横竖本座也无兄弟。” 张无惮听他这句话听得莫名其妙,正在琢磨内里深意,又听东方不败道:“这几日,你怎么不穿红衣裳了?” 他怔了一怔,隐约明白了什么,笑道:“北方又不认‘红巾大侠’,晚辈再穿红衣,也未免太过惹眼了。” 这句话说完,果然见东方不败面上微含怒意,张无惮心中更是有数了,改口道:“何况晚辈去恶人谷,里面都是天底下最大的俗人,平白玷污了这一身红衣裳。” 东方不败方才转怒为喜,拧头稍稍打量他一眼,神色恍惚了一瞬,站起身来,竟是径自离去了。 待那身在雪地中更显鲜艳的红袍消失在视线中,张无惮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他疑心东方不败是在他身上找寻他自己昔日的影子。 正如原著中,东方不败也曾寄情于任盈盈,便是当着任我行的面,也不吝直言想同任盈盈易地而处。只是那时东方不败心态已全然转变,此生只想变成女儿身。而此时他自宫时日尚短,更留恋曾经的男性身份,正是最茫然无措的档口,恰好碰上了一个名字叫“无蛋”,又喜欢身穿红衣的倒霉蛋。 仔细想想,他们其他的共同点还都有很多,尤其是种种不可言明的野心,少年成名,意气风发,都曾有金子般璀璨的前程。 ——呸,不是“曾”,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前程比金子还璀璨——他弟弟的前程也是。 张无惮跳起身来,在悬崖边摸索来摸索去,他之所以还有闲情逸致跟东方不败说笑,便是被拎起来时,看到张无忌抓住崖壁上的枯藤,荡入了半山腰的一个洞穴中。 那山洞离山顶并不算远,下落的速度并不很急,否则枯藤也不能承受得住那般力道。张无惮对着崖下喊道:“无忌,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底下立刻传来张无忌的声音:“哥,我、我还好,只是磕破了脑袋,你呢?” 他落下来后,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半天才緩过劲儿来。张无忌动动胳膊动动腿,暗叹侥幸,想到看到张无惮为了救他也扑下来,却不知给谁提了上去,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迟迟听不到上面有何动静,张无忌却知张无惮不可能不来找他,怕是还在跟玄冥二老纠缠,断断不能出声害他分心,是以直到张无惮呼唤他,方才给出回应。 听到傻弟弟还活着,那便好了,张无惮说话间,已经在悬崖边上扯了许多攀岩而长的柔韧藤条,仔仔细细编成粗壮一团,垂到下方。 张无忌伸手欲抓,听张无惮道:“稍等!”这么宝贝的弟弟,要是因麻绳不够结实摔落下悬崖,那当真是追悔莫及了,他道,“我再编几条,以防意外。” 他说着又忙活了起来,张无忌蹲在洞中等了一会儿,却觉无聊,仔细打量了一番周遭,却眼睛一亮:“哥,这山洞还挺深的,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景象?” 张无惮心头一动,喊道:“闲着也是无聊,我这边估计还要费一番功夫,你往里探探,说不得这还是什么杂书上记载过的洞天福地呢。” 张无忌一听,倒是被他勾起了满肚子的探险因子,想这地方如此寒冷,便连虫蛇都不生,还怕个鸟。当下拿出火折子,慢慢往里摸索爬行。 张无惮搓完了几条绳子,将它们牢牢编在一起,迟迟听不到下方的动静,便静静等待着。又过了片刻,张无忌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满带兴奋之意:“哥!顺着这洞口一路向里,竟然是个露天的山谷,四面环山,人迹罕至,十分美丽!” 张无惮心头重担就此落下,感叹一声“这才是金家主角的好运”,便道:“你且等等,我这就下去。” 他将藤条系在附近的大树上,牵着绳子缓缓下去,不时用青冥宝剑在崖壁上凿窝,这样纵然有歹人将藤条毁掉,他也有把握带着张无忌顺利上来。 张无惮荡入洞口,一翻身轻巧地落在地上,立刻便被张无忌拉住了手,引着他一路向里走。 初始时在洞中还能站立,越往里走,四下便越狭窄逼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匍匐在地上爬行,甚至有那么一段路张无惮都觉得卡得肋骨生疼,幸而自这段路再往后,洞壁便未再变窄,往里又挤了数丈,周围倒是渐渐开阔了。 等终于从洞中钻出来,张无惮见果真是一片偌大山谷,外界寒冬冷酷,里面却因四面环山呈个谷地,温度倒是颇为适宜,还有苍松翠柏点缀其中。 张无忌指着四周直直而上、斜插入云的雪峰道:“这地方根本无法攀援而入,怕是数百年来不曾有人踏足过。” 他虽不知此地有大机缘在等着他,却沉浸在发现了新天地的兴奋之中,绕着山谷来回跑了一大圈,哈哈哈笑个不停。 等张无忌绕回谷口,却是找不到哥哥的人影了,他怔了怔,高声喊了几句,就见张无惮又从山洞中钻了进来:“我刚刚去洞口,将攀援的麻绳给烧掉了。此地杳无人烟,温度又适宜,咱们暂且小住一段时日,你就是静不下心来,《武当九阳功》才未能突破壁障。” 被张无忌所救的向念柏是被东方不败嫌碍事就劈晕了,张无惮却并不知情,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她出现,心中已经暗暗怀疑上了。 张无忌如何会想这么多,听他这么说了,再看这山谷既幽静又可爱,便也应了下来。 兄弟二人自此在这山谷定居,张无惮趁机把自风清扬处得到,一直没修炼的《弹指神通》薄册取出来参阅,又加深《九阴真经》第三重功力。 如此过了月余,他正盘腿而坐,入定“五心朝天,静心绝虑”境界时,却听张无忌在远处喊道:“哥,你来看看,这里有一只老大的白猿!” 张无惮当下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笑道:“咱们在这地方住了这么久,看到的只有猴儿,想不到竟然还有白猿?” 他不紧不慢走过去,见张无忌扔了捕鱼的树杈,正蹲在地上一团白物前。张无惮想自己遍寻山谷而不得,张无忌出来捕鱼就撞上了,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白猿有半人高矮,体态却显得干瘦,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肚皮上一块老大的脓疮,脓血流满了肚皮,稍一靠近,腐臭之味冲天。 白猿倒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张无忌一手正轻轻搭在它肚子上:“哥,这猴子的脓疮下面有东西,你看它大半个肚皮都很硬。” 张无惮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且看看能给它救过来了吗?”他记得原著中那只老猴还是很强壮的,只是他们来此比原著中迟了半载,竟然让脓疮折磨成这般模样了。 两人合力剃掉它肚皮的白毛,却见脓疮处乃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缝合疤痕,张无忌吃惊道:“这、难道是有人把什么东西缝在它身体中?” 张无惮从腰间的香包中倒出一小把草药来,双手一合便碾碎了,洒在伤口处。他原是不用香包这等女里女气的玩意,盖因要携带曼陀罗花,方才一用。 [综武侠]无忌他哥_36 曼陀罗有麻醉之效,总让这老白猿少受些苦楚。张无惮用紫薇软剑将针脚挑开,果然见它肚腹中放着一个油布包,示意张无忌道:“你拿出来。” 他再扯下一截衣袖拆线,用削尖了的鱼骨当针,将针头烧热后,将这块伤口又为白猿缝合好了,叹道:“这一番折腾,也不知这白猿还能否活命?” 如今他们都没有原著中张无忌那等在胡青牛处学得的好医术,张无惮此行前专门看了些医书,但连门都没入。 张无忌没管油布包,抬起白猿来给它挪到个没有杂草的圆石上安置好,这才走过来,奇怪道:“谁能干出这种事儿,往人家肚子里塞东西?” 张无惮拆开包在外面的油布,见是四册薄薄的经书,随手扔给张无忌一本:“来看看这经书有什么古怪?” 张无忌在他旁边盘腿坐下,两人一齐翻看,书本正文写着歪曲扭八的怪异文字,乃是梵文,行间的空白处,却又以正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张无忌手中拿的是第三本,埋头仔细辨认了一番,浑身一震,从张无惮手中取走第一本,看了前三句后便叫道:“这是《武当九阳功》中的句子!这本难道就是原版的《九阳神功》?” 张无惮震惊道:“不是说这本经书早早就遗失了吗,连少林都无从得到,怎么会在猿猴肚子里摸出来?” 张无忌也是挠破头都想不明白,半天后道:“那咱们怎么办?” 张无惮恨铁不成钢,抬手轻轻拍在他后脑上:“能怎么办,练啊!”傻小子,知不知道多少武林名宿能为这四本经书杀得血流成河?这么大的机缘喂到你嘴边,都不知道张嘴咬下去吗? 张无忌嘿嘿一笑。两人又四下采了些对路的药草,给老白猿敷在伤口上,它此番能否活命也得看天意。 过了一日,张无忌再来看时,却见那白猿已经睁开了眼睛,当下欣喜不胜,摘了些瓜果喂给它,又捧了水给它喝,自此一日三餐都来给它喂水喂食。 如此待得一月后,白猿已经能重新站起了,肚上脓疮也已愈合。它养伤时让张无忌喂得周到,毛皮油光发亮,比之先前强壮了许多。 等它从林间消失的第二日,张无惮一醒过来,见所居洞口外面堆着四颗拳头大小的蟠桃,推推张无忌,笑道:“你的猴子朋友报恩来了。” 张无忌跳出洞口,却不见那白猿的踪影,连声呼唤也没有应声。自此每日醒来,他们都能在洞口捡到四个蟠桃。 这老猿猴腹中有物还能活至九十岁,多赖在昆仑山以仙桃度日。张无惮吃来,只觉甘甜可口,一时倒觉察不出有什么好处。 有了《九阳神功》,除了张无忌日日参习外,张无惮偶尔倒也翻看些。他所练的《九阴真经》第三重,追求的便是“真阳中求真阴”,同九阳中记载的经文相互印证,自觉所得甚多,只苦于迟迟突不破障壁,仍然停留在第三重不得入第四重。 如此又苦熬了半月有余,算来他们在这地方已经待了两个多月了。张无惮已将《九阳神功》背得滚瓜烂熟,对张无忌道:“还有十日便是太师父寿辰,咱们且回去为他祝寿,这《九阳神功》,正是给他老人家最好的贺礼。” 他刚穿越那阵还想,要是有了真经秘籍便能量产一流高手来对抗鞑子了,如今已知这念头荒谬至极。换个天赋平平之人,若学一等秘籍,强习二十载,总能成个二流高手,所谓“刻鹄类鹜”。可若扔给他本《九阳神功》,哪怕学上百八十年,进境缓慢,动辄便有走火入魔之危,所谓“画虎类犬”。 毕竟此世张无忌投托在武当门下,他发现了至尊宝典武功大进,总不能就此将秘籍贪下。何况张三丰就算拿到了《九阳神功》,断不可能全派修习,连《武当九阳功》,除了张三丰并武当七侠,三代弟子中,目前也便只有张无忌和宋青书可学罢了。 张无忌想得远没有他复杂,他凭借着《武当九阳功》打底,已经入了第二重,早便在此地待腻歪了,二话不说便应道:“好,咱们快快回去。” 他倒是有些不舍那白猿,走时频频向后看去:“它自己摘来的果子还不知够吃吗,若还是每日往洞口放蟠桃,可就白白浪费了。” 张无惮劝道:“这白猿已通人性,它次日来时,看到洞口的果子还在,便该知道咱们已经离开了。” 张无忌一想有理,倒也不再挂怀了。 他们顺着窄道爬出去,顺着张无惮先前刻下的凹洞而上,却看到崖边摆着灵位、贡果,还有一捧干枯的野花。 张无忌还懵懂着,张无惮倒是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似笑非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你这辈子就在女人身上吃亏,这次虽差点没了小命,可也有人惦记上你了。” 野花并未完全干枯,该是近日才放上的,若真有人做戏,也不会在当他们死了后还一做做上两个多月。张无惮对向念柏的疑心去了大半,看灵位上写着“二位恩公”云云,便道:“这姑娘倒是知恩图报,可惜至今仍不知是谁救了她,要不要留下字迹表明身份?” 张无忌满脸通红,连连摇手道:“我救她,盖因看不过那两个混蛋侮辱一个女孩儿,又不是图她感激什么的……”他连那人模样都没看清楚,更无丝毫遐思。 张无惮伸手将牌位上的字迹毁掉,另以指刻道:“举手之劳不足为报,侥幸未死,姑娘不必挂怀。”他又将牌位放回原处,料定向念柏自会看到。 兄弟两个出得昆仑山地界,行出百里,经过跟陆小凤会面的小镇附近。此时三月之期未到,张无惮并未在意,隔着老远却见火光冲天,忙快步赶至。 却见村镇泰半房屋被毁,街上横死者遍地,所存者十不足一。十五六名女子被剥光了衣服,摁在地上奸淫,犯事的却是百余人一伙元兵。 此地偏僻祥和,原无元兵过境,不知如何今日竟遭了这等劫难。 张无忌大怒,拔剑便要迎上去。张无惮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先杀弓兵骑兵。” 一百人实在不是个小数目,这伙元兵已然成了阵势,幸而此时大多武器离手,可得趁他们反应不及,先将威胁大的尽数杀掉。 张无惮当下指了几处弓兵,两人分批次悄悄上去将人宰了,将包围圈子不断缩小。 一名头领打扮的元将正对着地上趴伏痛哭的汉女解裤头撒尿,正哈哈大笑间,喉头一凉,让张无忌在背后捅了个通透。 正中央十余名元兵骤见首领被杀,匆忙间不及穿衣,让张无忌砍白菜似的尽数斩于剑下。再去看那女子,却发现她已经咬舌自尽了。张无忌气得浑身发抖,拿剑对空狠狠挥了几下,含泪脱下外袍,将还活着的几名女子身体遮住。 张无惮此时扣着两名想射暗箭的弓兵从房上跳下来,见张无忌双目赤红要扑上来,拿腿将他顶住了:“等等。” 他道:“我问一句便答一句,你们两个说法要有一句相背,我便戳你们一个窟窿。” 张无惮刚在他们面前,将另外三人打得头骨崩碎,这两名元兵跪在地上不住发抖,闻言争先恐后表白忠心。 “此地可还有旁的军队?”张无惮说完,见一个立刻叫道“有”,另一个却犹豫了一下,当下一剑将他右脚剁了下来,笑吟吟道,“怎么,不干人事便罢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他特意等那人撕心裂肺哀嚎了一阵,看两人当真吓破了胆子,被砍了脚的这个则还罢了,另一个直接大小便失禁了,方继续道:“你们来此,是为了什么?” 两人不敢隐瞒忙说了,他们虽然措辞不同,意思却都一样,原来南边刚没了个周王,两月前北边又冒出来了一个太平王,取“天下太平”之意,这伙元兵便是奉命前来围剿的。 鞑子过处,寸草不留,这周遭只有小乡镇,可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便分成几拨四下骚扰。来这小镇上的本有三四百人,其余人烧掠一通便回军营了,这百余人只是剩下收尾的。 张无惮眉头紧皱,缓缓道:“太平王?”据他所知,元明之交并没有这么个自立的藩王,倒是古龙的《陆小凤传奇》原著中有提到太平王。 对许多人来说,太平王不是关键,关键是太平王的儿子宫九,可对张无惮来说,太平王比他儿子重要多了。若当真有太平王,怕还有原著中利用叶孤城造反的南王,那中原的势力划分便该重新洗盘了。 张无惮将这两人刺死,摸摸下巴道:“走,咱们回武当。” 张无忌稍一犹豫,听他继续说道:“怎么,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行侠仗义,凭着一把剑就杀光数千元兵?” 张无忌满目苍凉,环视周遭景象,紧握拳头道:“待我学成神功,定当杀光这帮畜生!还我汉人河山!” 后面这句话,他听过许多次,可从未真正放到心中,到了此时,亲眼见到乱世之景,人命如草芥如尘土,心头震荡难以言说,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郑重无比。 张无惮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画风才对,生在乱世,怎么能把精力用在纠结四个女人要娶哪一个上。 他未再搭理一边说一边激愤掉泪的张无忌,四下搜罗一番,将侥幸未死的村民都聚拢起来,伤势轻的扶着伤势重的。 本来上千人的小镇,如今存活者不过数十人,壮年男子更是一人也无,最早遭到残杀的便是他们。张无惮跟每个人对视一番,视线一一在他们混合着血泪的脸庞上扫过,方才沉声道:“怕还会有元兵来此,我护送大家先行逃难,路上旅途奔波劳苦,还请大家都担待。” 众人有的哭泣出声,有的一脸麻木目视前方,另有几个尚能行动的走出队列来,帮着张无惮砍伐树木做了辆木车。 死去元兵未骑走的马匹倒是富余,当下伤重的上了马车,伤势轻的骑马而行,剩下的马匹让张无惮系在一起,队伍拉开倒也有几分声势。 张无忌在前面探路,碰到零散元兵便杀,大股元兵便避开,如此行了数日,碰到有被屠村的镇子,伤残人士不断增加,好不容易出了元兵驻扎之地,方算松了一口气。 此时便是日夜兼程回武当也是迟了,可同这群人比起来,给张三丰祝寿也不是非去不可的,张无惮一直将他们护送到就近的天鹰教驻地,嘱咐舵主将他们送至南方红巾教根据地,这才离开。 第45章 还书少林 护送难民费了太多时日,等他们回转武当时,大寿已过三日,守山的三代弟子俱都识得张无忌,隔着老远便纷纷围了上来,欢喜不胜。 行云童儿跟张无忌玩得最好,也最是高兴,连声道:“小师叔可算是回来了,师叔祖们一直记挂着您呢!” 他们这一走将近半年,头两个月还有信函发回,后三个月音信全无,连张三丰寿辰都没有响动,张翠山早就着急得不行。武当上下虽不敢说什么,心中也都疑他们遭遇了不测,连这寿辰过得都没有多少喜庆味道。 两个知客童儿行云和流水,一人拉着一个,将他兄弟二人拽上山,口中嚷呼不住,引得许多前来祝寿还未离开的外派弟子纷纷侧目。 宋青书正监督几名三代弟子练拳,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隔得远些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这般叫嚷实在不成体统,从演武场出去,呵斥道:“紫霄殿前,怎能……” 一句话未说完,竟然看到了张无惮二人,宋青书怔了一怔,喜道:“原来是你们回来了!好!好,快去给太师父请安!”当下便抬手想拍,做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忙把胳膊放下了,假意咳嗽道,“嗯,太师父和师叔们正在紫霄殿议事,还请两位暂且跟我去外堂等待。” 他硬撑出一副“宋师哥才不跟两个知客童儿似的,有点屁事儿就连蹦带跳”的淡定脸来,却不时拿眼看他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张无忌一时有些茫然,宋青书待他一向是冷淡得多,两人作为三代弟子魁首,更是无丝毫交情,他也能感受得到宋青书对他隐隐的敌意。 却不料这次回来,宋青书态度大变,张无忌虽看出来他对自家亲哥自有一番亲热感激之情,可他对自己的态度也软化温和了许多。 这当然是好事儿,谁过日子是奔着成仇去的呢,张无忌也不想同宋青书交恶,便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宋青书引他们到紫霄殿侧殿而坐,道:“你们这一去半载,可是急坏了太师父和师叔们,可是碰到了危险?” “若非有事耽搁,也不敢误了为太师父祝寿。”张无惮略去恶人谷和在猴肚子里发现了《九阳神功》一节,其余的倒是都简略同他讲了。 宋青书叹道:“我看无忌师弟也稳重了许多,可见当真还是下山修行更历练人。”他上次下山便差点身死,不说他自己心有余悸,张三丰和宋远桥也都不赞同他再下山,估计还得再过上半载,才能求得他们态度松动,放他再行下山历练。 宋青书言语中颇有遗憾之意,却也暗含恐惧,张无惮道:“日后咱们师兄弟三人一并下山,凭他什么妖魔鬼怪,咱们都能斗上一斗!” 宋青书心生欢喜,心想若真能成行,既全了师兄弟情谊,又能三人互为臂膀,横扫诸多邪魔,去了自己的怯意,自然是千好万好。 只是听闻张无惮许了张无忌一年多方才携他下山,可见是当真事务繁忙腾不出手来,宋青书虽让他说得心头血热,却也没当下约定时日。 三人转而说起此次张三丰过寿之事,宋青书想起一事来,忙道:“峨嵋派这次乃是静虚师叔、贝锦仪师姐二人,携着十余名女弟子一并来贺。其中有一位周姑娘,年岁尚小,想是师太新收的女弟子,一来便问你下落。” 既然是新收的小弟子,本不该放她行走江湖,偏偏又能随着其余师姐一并前来,宋青书猜测怕是周芷若向灭绝师太苦求来的,想到师太一向不苟言笑的模样,怕她也是费了相当一番功夫的。 需知年岁之差,越长大便越不觉得,二十四岁的宋青书见到十八岁的周芷若,一下便动了情思。可此时他二人初见,宋青书年近十八,周芷若却还只是十岁出头,再容貌清丽,也不过是个未长大的小丫头,心中并不把她当同龄人看待,自然也就没什么旖旎之思。 何况周芷若一来便问张无惮,得知他不在便失魂落魄的,临走时还特意托人转达口信,不仅宋青书觉得,武当诸侠都觉得怕两人暗通情谊。 张无惮并没有忘掉曾跟周芷若约定每年张三丰寿辰相见,他急着赶回来便是为了如此,本想五日足够,谁想碰到了元兵屠杀村落。 他见宋青书说完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有些戏谑之意,心头一动,问道:“宋师哥,不知周姑娘可还留下口信了?” 他这句话问出来,宋青书更笃定他二人有情,腹中暗笑,恐他面上尴尬倒未表现得太明显,若无其事答道:“是啊,周姑娘请你若是有空,去峨眉见她一面。” 张无惮点头应了,又问道:“宋师哥,不知华山派这次派了谁来?” 宋青书料想不到话题转得这样快,顿了一顿才道:“说来也怪,今年又不是整寿,但是君子剑岳掌门连并他夫人亲自来贺,端得是给武当撑面子。” 定然是岳不群想借此谢过他说动风清扬一事,正邪终究有别,他不好明着向天鹰教示好,便拐了这么一个弯,以示善意。张无惮心中有数,隔了一阵,又道:“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没有来吗?” 宋青书摇头道:“没有,岳掌门没有带弟子来,只携了夫人并膝下娇女岳姑娘。” 岳不群先前并不知他有事耽搁没能来祝寿,该盘算过把令狐冲带来跟他拉关系的,人却没来,可见是还在思过崖上没有放下来。 张无惮禁不住笑了笑,估摸着里间议事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便先借了信鸽来传信下山,命封弓影将泡好的蛇胆大补酒送上华山。 也不用专门说是给谁的,只道赠与掌门夫妇,他们自当明白他的意思,定会转赠给令狐冲。张无惮有心去华山看看憋了半年的人是什么可怜模样,但近期内实在是抽不开身,只好先送几坛子酒上去,聊表心意了。 他放飞了信鸽,又跟张无忌和宋青书说了会子话,中堂的门这才打开,宋远桥和俞莲舟当先走了出来,其后才是步履缓慢的俞岱岩。 俞莲舟看清楚门外候着的三人时,惊喜叫道:“无惮,无忌,你们总算回来了!” 张翠山走在后面,正留心着俞岱岩不便的行动,既顾虑三哥不肯让人搀扶,又怕他当真摔倒,听到这一声呼唤,始知两个孩子平安抵达,心头剧烈跳动,只觉一阵狂喜。 可他绝不肯使轻功越过俞岱岩抢到前头去,强自收摄心神,仍然慢吞吞走在后面,却见张无惮和张无忌冲进门来。 张无惮见他脸上满是焦急欣喜,却又不肯走快,自然明白他什么想法,先跟俞岱岩用力拥抱,见他也是喜形于色,喊道:“三伯,侄儿给您请安了!” 俞岱岩不觉也抬高了声音,应道:“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快去见见你父亲!”说着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费力地扭过头去,“翠山,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张翠山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张无惮见他神色狂喜,深觉不对,当下一把拉过张无忌来往前面一塞。 是谁都一样,反正他不挑。张翠山于是先将挨得近的张无忌扒拉到怀里,抱起来转了一圈,哈哈大笑,又去看长子,却见张无惮笑嘻嘻挽着俞岱岩的手臂,心知这下是没办法也抱他起来了,只好笑骂道:“臭小子,就数你心眼多!” 张无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挣扎着落到地上,摆出一副不高兴的脸来,哼道:“哥,你还是我亲哥呢,怎么就拿我顶缸?”能不顾一切扑下悬崖拽他的人,今天就这么把他推向虎口了,真是大大的坏。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傻孩子,你该长大了。张无惮将俞岱岩搂得更紧了,听得张三丰从内堂道:“无惮孩儿,无忌孩儿,都进来,让老道看看!” [综武侠]无忌他哥_37 宋青书告退了,武当七侠倒是重新入了大堂。 张无惮当先拉着弟弟请罪道:“孙儿们在外跑得太疯,竟然未赶得上给太师父过寿,实在罪过。” “人每年便过一次寿,错过了一次又怎么了,这算什么罪?”张三丰含笑说到这里,笑容转淡,告诫道,“你们有罪,也罪在不该连续三个月未传信回山,累你父母并师长担忧。” 两人连忙恭声应了,张三丰又笑道:“都起来吧,我知你们定是碰上麻烦了才不能传信回来,能平安回来已经是大喜事了。” 他一使眼色,殷梨亭和莫声谷上前来将他们扶起来了。张三丰这才道:“这一行收获如何?” 张无惮看了张无忌一眼,见他对自己示意,便出面将此番了出来。 待说得从猿猴腹中取出一个油布包时,张三丰只是惊奇,待见张无惮双手捧上四册薄薄的经书,方知这布包中是什么,悚然动容。他年少时在少林藏经阁当洒扫小僧,这《九阳神功》本便是从他的师父觉远大师手中盗得,张三丰自然认得。 张三丰一下便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经书,翻开来一看见果真如此,抚摸书册,回忆着少时与觉远大师的种种,不禁潸然泪下。 武当七侠都惊住了,宋远桥和俞莲舟抢上前来扶住他。张三丰摇了摇头,将他们推开,拉着张无惮和张无忌的手,叹道:“当年少林门规森严,疑我偷学了武功,若非师父舍命护我,我早便被废了武功,死在少室山上了。他老人家死前仍在介怀未曾为少林寻回此书,彻夜背诵《九阳真经》经文,让郭襄女侠和我听了,始有后来的《峨嵋九阳功》和《武当九阳功》。” 他前半生的跌宕起伏,便同这经书有脱不开的干系,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更兼想起了同这书有关的人和事,神色怅惋,叹气连连。 七侠听到这里,始知这竟然就是夹缝中写有《九阳真经》的那本达摩东渡所携带的原本《楞严经》。宋远桥身为掌教大弟子,劝道:“师父,此乃我武当幸事,更可了却觉远师祖当年夙愿,原是天大的喜事,还望您莫要因之伤身。” 张三丰抚摸经文良久,方道:“这本就是少林遗失之物,如今重又寻回……” 他说话间看向张无惮兄弟,张无惮听其音便明其意,叹一声张真人真乃诚诚君子,笑道:“这经书奉上给您,该如何处置,全听凭您的意见便是。若能奉上少林,了却旧日种种尘缘往事,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张三丰昧下也好,转赠也罢,短期来看,武当算是他的铁杆,经书便宜了武当可比赠与少林好得多,可从远期来看,同少林修好的好处则要大得多了。 “这书,有无忌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老道怎可擅自处置。”张三丰还有些踌躇,真按照派别论,天鹰教还占了一份干股,尤其此等当世一等一的武功,干系实在重大。 张无惮笑道:“不若您派侄孙去少林奉还此书,侄孙还有些上一辈的恩怨需同少林派计较。” 张三丰看张翠山和张无忌都是一脸茫然,也不知张无惮打得什么主意,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笑道:“好,便让翠山与你同去。” 当年张翠山刚返回中原时,恰逢他百岁整寿,少林也是人多势众上山逼问,幸而张翠山应对得到,并未漏了口风。 张三丰倒是得张翠山俱实以告,心知谢逊仍活在世上,而谢逊曾赤手空拳打死少林四大神僧之首的空见神僧,他请张翠山一并前去,便是想将这等恩怨一并勾去。 张翠山急忙领命。张三丰留他二人单独说话。 其余众人从紫霄殿退了出来,走出老远,莫声谷忍不住道:“少林一直宣扬师父不过是少林弃徒,偷学了他家的武功,那日又来合众来山上逼问五哥,全不是好东西,师父待他们可未免太客气了。” 若说《九阳神功》此等当世瑰宝,拿不到就罢了,拿到了还没捂热乎就这般送出去,便连武当七侠都颇觉失落,这本也是人之常情。 俞莲舟看他一眼,道:“师父有大胸襟大气魄,要跟你似的,一点小仇还得记着过年,那成什么样子了?” 莫声谷嘿嘿笑道:“我是小胸襟小气魄又怎么了,我就是个俗人又怎么了?”说完后一打眼,见张无忌低头不语,摸摸他的脑瓜,“咱当俗人当得乐呵着呢。” 他还当张无忌是不高兴张三丰将经书送出去,便有心安慰他,却见张无忌抬起头来惶恐道:“七师叔,我、我早已将经书背熟,甚至都开始修炼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又怎么了,本就是你发现的《九阳真经》,那帮秃驴不感激就算了,难道还敢反过头来责怪你?”莫声谷说完后,顿了一顿,叹道,“我这几个小侄子,可都是比我有能耐有造化的。” 他生性磊落,见两个小侄子下山溜一遭就能捧回这么好的宝贝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意,勉励道:“这破书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来,自当有独特之处,你当好生参悟,待学得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看谁还敢小瞧咱们。” 张松溪深谋远虑,低声道:“这经书师父看了便罢了,可既然无忌也知晓其中内容,咱们断断不可声张,免得惹得小人觊觎,害了他性命。” 想到俞岱岩十年卧床之苦便因身负屠龙刀而起,众人俱都肃容应了。 ———————————————————————————————————————— 张三丰参阅了半月《九阳真经》原本,以他如今武学大家的眼光,取其精华之处,将《武当九阳功》也加以改动。 临行前,他郑重将四本经书交给张无惮,笑道:“因怕让人探听了去,再徒生波折,我去信少林,只言明遣徒弟过去。少林百年名派,门人弟子无数,难免有目空自大者、有见识浅薄者,不当你们是送财的童子,只当是武当上门讨债,有些委屈,还得烦你们多担待。” 他也担心若提前告知拿到了《九阳神功》,少林那边若不慎漏了消息出来,路上再有小人作祟。 张无惮笑道:“太师父,依着孙儿多嘴,这经书,该当您亲自送上少林才是,好好羞一羞那帮秃驴。” 张三丰怔了一下,“咦”了一声,失笑道:“怎么不早些说?”想到亲手了却这桩是非,还当真让他心动。 “我是想着,您若是早便惦念着重回少林,衣锦还乡嘛,自是少不了啪啪啪打脸的戏码,怕心神都给勾去了,如何还能静下心来研读经书?”张无惮答道。 他如今跟张三丰混得熟了,知道他向来喜爱跟小辈们玩闹,言谈间便故意说些亲昵取笑之语。 张三丰哈哈大笑,他向来不讲究排场,当下跟旁边的小童儿吩咐一声,便道:“好,那老道此番便衣锦还乡,重上少林!” 左右两个小童只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料不到能有此着,待他们走出去老远了,这才醒过神来,顿顿脚连忙去知会宋远桥等人。 宋远桥得知消息后也愣住了,挥退童儿后,禁不住苦笑道:“师父越上了年纪,越爱跟小孩们……一般了。” 此间就只他和张松溪二人,抱怨一句张三丰的闲话也无妨。他不能明指张三丰胡闹,可一代宗师这说走拍屁股就走了的做派也着实让人好笑,宋远桥说罢,连连叹气不住。 张松溪也颇觉无奈,眼中却满是笑意,说道:“只消他老人家高兴,这又值什么呢?师父本就常年闭关,今日也是径自离去,他老人家是知道有大师哥在,处理门派事务,自是不在话下。” 宋远桥却道:“我便是太看重规矩礼节了,常常自误,却学不来师父半分的洒脱。” 他如何不知张三丰真正属意的掌教弟子是张翠山,便是极为喜爱其脾性。宋远桥时时会想,若非张翠山青年时期失踪十年,怕今日轮不到他坐上这个位置。 如今张翠山归来,兄弟想得,他便总觉这位置是从师弟那偷来的,可私下再三向师尊请辞,张三丰都只是笑他多心而已。 宋远桥看张三丰已无更改传人之念,心中自是大为惶恐,生怕辜负了师父的厚望,日夜勤勉,将派中上下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张松溪道:“众生百态,一人有一人的性情,大师哥何必介怀。莫说咱们师兄弟七人了,单看无惮和无忌,一母同胎的两兄弟,刚回到中原时性情都天差地别。天性天性,便是天生的性情,老天爷给的,可更改不了。叫我说,大师哥一味执着于此,才是真的在自误呢。” 宋远桥一想,深觉有理,张无惮精明强干,张无忌天真烂漫,两人却都是极好的孩子,可见性情本就无高下之分。 若是哪一天张无忌哭哭啼啼来跟他诉苦,说缘何哥哥能做到如何我就做不到如何,他也会心中觉得好笑。怕他一味推辞首徒之位,在张三丰眼中,也如孩子一般可笑。 宋远桥寻思一通倒也便放下了,自嘲道:“我还说青书被‘三代首徒’的名声给束缚住了,其实自己还不是过于看重这无用的虚名?” 宋青书是想占据首徒之位,护不住就郁郁寡欢,他是想一意推辞,推不掉就惴惴不安,可说来本质都是相同的,父子两个都将其捧得太重了。 张松溪观其神色,知他总算是想通了此节,心下一松,笑道:“我原还担心五师弟和无惮两人路上再遭了不测,如今有师父跟着,却是断断无碍了。” “理是这么个理,只是等日后见了师父,可不能这么说,免得他老人家听了夸,日后一兴起就撂摊子跑路,这可不美了。”宋远桥想想那般场景,也禁不住笑了,摇头道,“只盼他们此行万事顺遂吧。” 第46章 大雄宝殿 自武当到少林,这一行走得十分畅快,张无惮正好拿九阴第三重的疑问向张三丰讨教,两人就阴阳之说互相探讨。 张三丰是当代数一数二的武学大家,张无惮则凭借着上一辈子的开阔眼界,勉强倒也能跟得上他的思路。 张翠山也十分高兴长子得师父青眼,想到张无惮此时的武功已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张无忌也修习《九阳真经》,一双麟儿皆前程可期,不禁琢磨起要是能跟殷素素再生个女孩儿,那真是万事皆足,这辈子圆圆满满了。 他们一路来到嵩山地境,张无惮服侍两位长辈上座,下楼点餐,按照张三丰的口味点了几个清淡的素菜,又要了一个咸辣菜。 小二一一记录在案,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官话,问道:“客官,还需要别的吗?” 张无惮翻看着菜谱,头都不抬道:“再加一道汤羹吧,星星,我呢初到贵宝地,你来给推荐一个这地方的特色汤羹?” “……”小二吧唧吧唧嘴巴,倒也没耍赖不认,奇怪道,“我这次可没故意露出破绽,你是怎么发现的呢到底?” 张无惮不答反问:“是陆小凤请你过来帮忙的吗?” 三个多月前,陆小凤允诺要去调查那个古古怪怪的铎梨老者,两人本来约定在当时碰面的小镇再相见,可惜那小镇早已被毁,再加上张无惮短时间内抽不开身,他已命人去那附近等待陆小凤出现,向他表明情由了。 说起这个来,司空摘星轻蔑地撇了撇嘴巴,紧盯着他逼问道:“我问你,我跟你熟还是陆小鸡跟你熟?我向着你还是陆小鸡向着你?我有能耐还是陆小鸡有能耐?凭什么这事儿你不来找我,偏偏让陆小鸡去查?” 他平生最爱跟陆小凤在人间百事上较量个高下,张无惮一听就笑了,拱手道:“司空兄乃专才,陆兄乃全才,两位各有所长,各擅胜场,都是我极好的朋友、知己。这桩是非极是棘手,还盼两位能看在小弟的面上,通力协作,不使周王遗孤被歹人所害。” “……”司空摘星扭头看了他半晌,叹气道,“我就纳闷了,你是不是早知道此间还有第二个人在?” 他话音刚落,从柜台内侧便冒出来了个人影,身着大红披风,嘴巴上两撇极为精致的胡须,正是陆小凤。 陆小凤哈哈大笑道:“好,我果然没错看小兄弟!”一边走过来跟他用力拥抱,一边斜着眼睛得意洋洋地睨着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又撇了撇嘴角。张无惮素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本料定当着自己的面时,张无惮该很给面子地损陆小凤一通来捧他呢,想不到这小鬼比老鬼还油滑。 张无惮面露微笑,他此时的功力稍逊于陆小凤,是以陆小凤使出全力屏息偷听,他还真没觉察到什么——但司空摘星逼问他时两眼放光的模样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自然得想上一想了。 三人见过,张无惮指了指头上,歉意道:“我今日是陪着两位师长而来,有些话咱们迟些再说。” 陆小凤道:“那位铎梨老人,竟似牵扯了一项极大的阴谋,我跟踪他一路来到了少林,但恐似乎他已经觉察了,一个多月没有任何异动,我这才将司空也给请了过来,合二人之力一齐监视他。” 张无惮团团作揖道:“累二位为小弟费心了。” 司空摘星嘿嘿笑道:“小鸡这句话的意思是,三个月内他连鸡屁股都没查出来,期限还得延长呢!” 陆小凤白他一眼,叹道:“他一日不动手,我便得等一日。不过想来再过一个月,总该摸清楚了。” 他虽等得颇为不耐烦,但深知那老和尚越沉得住气,便越是有所图谋,倒也还能沉得住气。 陆小凤两眼放光道:“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又跟鞑子朝廷有关,若真查清楚了,真是千好万好!” 既然他们此时都在少林,那就无需再约定在昆仑山下小镇碰面了,何况那小镇也给毁了。 两人商量了一阵,三击掌为誓,陆小凤道:“一个月后,江南百花楼见!我这次定然不会失约。” 张无惮应了,同他们二人告别,自上楼去了,推开门见张翠山立刻看了过来,便道:“孩儿在楼下恰好碰到了两位好友,一时说得热闹,回来迟了,还请太师父和爹爹见谅。” 张三丰笑道:“这有什么,你们年轻人玩得好,自然是好事。” 他知张无惮向来心细如发,他没有依礼将两位好友引荐给他,定然是身份并不合适,他交游广阔,这两位朋友出身并非正道也是有的。 张三丰并无追问之意,不多时小二上来送茶端菜,张无惮一看便知是真的小二,估摸着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已经双双离开了。 用过餐饭,三人便径上少室山而来。昨日张三丰已去信少林,告知此行乃是为归还少林真经瑰宝而来,是以少林方丈空闻携二位师弟空智、空性算着时辰,已然候在山脚下。 当官的不打送礼的,《九阳神功》威震武林,便连少林出家的高僧也不能免俗,俱都笑意盈盈,态度亲善和蔼。 张三丰抢上前去,躬身行礼道:“有劳空闻方丈并二位神僧出迎,何以克当?” 空闻双手合十还了个佛礼,笑道:“张真人乃当代武学名家,年岁上更是无出其右者,说来我们师兄弟尚且是您晚辈,劳您亲自护书而来,已是大大的不该了,若是连下山相迎的诚意都没有,岂不惹得天下英雄耻笑?” 张三丰算是觉远大师的弟子,觉远的辈分却比三僧都高了三辈,真论起辈分来,张三丰都能算是见闻智性四大神僧的太师叔。只是少林一向视之为少林弃徒,自然不肯论资排辈,真给自己找个便宜祖宗供着。 双方见过后,空闻亲自迎他们上山,走到半山腰便有罗汉堂十八武僧在等候,再往上走,大雄宝殿之前,更是有十余位“圆”字辈大师率领诸多少林僧侣守在门口。 化名“圆真”的成昆赫然便在其中,张无惮一眼扫过去,见他双手垂在腰侧,以法衣长袖掩住了右手。 他的视线并未在成昆身上停留,很自然转了过去,不动声色打量剩下的“圆”字辈弟子。 张三丰本以为有三大神僧相迎便算了,却不料后续竟然有此等排场,脚下越见迟疑,禁不住道:“方丈大师何苦以这等礼节相待?” 空闻笑道:“这些僧侣聚集于此,非单为了真人一人,听闻达摩东渡所携带的原本《楞严经》于今日终归我寺,是以诸弟子怀着诚诚向佛之心,前来瞻仰叩拜。” 空性性烈如火,颇为心急,忙接话道:“真人有所不知,昨日接到您的传书,方丈师兄带领全寺一百零八位高僧斋戒沐浴,方才下山迎接于您!” 少林与武当芥蒂本以颇深,诸位僧人皆认为武当派的功夫都是从少林偷去的,但此番张三丰拿到了《楞严经》甘愿归还,实在是出人意表,人人皆感念他的恩情大义。 张三丰闻言,将四本经书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递交给空闻,见空闻含笑并不肯接,心知看少林此番作态,怕是要经过郑重庄严的佛礼才肯迎《楞严经》归寺,便也暂且捧着。 等入了大雄宝殿,张三丰坐了客座首位,拉过站在身后侍立的张无惮,对三位神僧道:“这位便是红巾教教主张无惮,乃老道座下五徒张翠山之子,这本经书,便是他在昆仑山上所得。” 红巾教在南部声势赫赫,但在中原北部,名声尚未传扬开来。三僧初次听闻这名头,俱是一愣。 [综武侠]无忌他哥_38 空闻久居少室山上诵经礼佛,不理江湖世事已久。倒是空智灵醒些,忙道:“这位张公子既是张五侠长子,莫非便是天鹰教紫微堂堂主?” 张无惮笑道:“晚辈虽出身天鹰教,却已于一年前离教而出,另立门户了。” 张翠山和天鹰教教主之女结亲,两个男孩儿一个养在天鹰,一个养在武当,此事颇为离奇,所知者甚众。 经空智这么一提醒,空闻便将眼前之人对上了号,合十致意道:“小友惠及少林,多谢多谢。” 张无惮连忙还了一个俗礼,诚恳道:“这数百年来,贵寺与我明教争端四起,门人弟子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双方无不痛心。如今晚辈侥幸寻得这部失踪近百年的《楞严经》,怕正是我佛慈悲,有意以此来化解百年争端。” 空闻怔了一下,大感棘手,不觉看向空智空性,这同武当的恩怨一笔勾销也便罢了,横竖两派并无多大的冲突,不过是互相看不上眼罢了。 可少林作为正道魁首,同明教当真是仇深似海,不说别人,便连他们三人都有许多弟子死在明教手中,个中恩怨,又岂是一句半句话能抵消的呢? 可《楞严经》确实乃是佛教瑰宝,更别提上面所写的《九阳神功》,这位张公子能将此经书奉上,已经足见其诚意了。 空智唯有叹气,倒是空性怒道:“这算什么,门下弟子死伤就算了,但连我空见师兄,都是死在明教金毛狮王谢逊手中,此仇如何能这般轻飘飘就了结了?” 他在此间插话已是大为不妥,何况言辞又这般激烈,若是激得旁人拂袖而去,满寺武僧固然能将人拦下,可岂不成了武林笑柄?空闻心中暗暗着急,下意识看向张三丰,却见这老道人只顾高坐,微笑不语。 空闻万分无奈,始知张三丰亲自驾临少林,原来竟是存了为他徒子徒孙撑腰之意。 他正作没开交处,却见张无惮道:“前辈身为少林高僧,却一味执着于以血还血、以命偿命,纵然将明教上下杀得一干二净,难道空见大师便能死而复生了吗?” 空性听得烦躁难安,怒道:“难道我一拳将你爹娘打死了,你倒是还能对我笑脸相迎?” 张翠山便陪着张三丰在一旁,这话如何说得,空闻连忙呵斥道:“师弟,不可这般无礼!” 张无惮笑容尽去,拿眼瞅着空性,冷冷道:“若有人伤了晚辈爹娘,晚辈定然十倍以报,灭他满门上下。” 空性更是大怒,吼道:“你自己做不到,还有脸来说我?” “晚辈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俗人,可大师乃是少林四大神僧,常常以‘冤冤相报何时了’来告诫众生……”张无惮说到这里,特意拖长尾音停顿了一下,方补足了后半句,“我原想这对大师来说该是轻而易举之事,想不到大师自己做不到的,竟然也拿来要求旁人。” 空性张了张嘴巴,哏了好半天后,才道:“我可从来没有跟旁人说过这种话……” 张无惮颔首笑道:“是啊,想必贵派上下近千僧侣,可也从无旁人说过这等话了!” 空性扫视一圈大殿内的众僧,这下彻底哑口无言了。他常年居于寺中,精研武功,虽位列四大神僧,可佛学修养平平。出家人不打狂言,他敢说自己未曾说过这等话,可也知这本就是佛家素来爱来说服众生的。 张无惮不去理他,回转身子,看向站在成昆身侧的一位僧侣,走上前行礼道:“敢问这位大师,可是二十年前威震东南的‘铁腕郎君’曾一醒?” 成昆本见他骤然看向这边,心头一沉,还当自己被人认了出来,却不料张无惮的视线却没有落到他身上。 被点名的那僧侣神色庄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东南大盗曾一醒早已身死,站在这里的唯有罪僧圆宾。” 圆宾大师出家前曾是为祸乡邻的大盗,本就不是少林寺中的秘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被提及旧事,他本人虽并不在意,却惹得许多僧人颇觉面上无光。 空智道:“阿弥陀佛,圆宾乃老衲弟子。他在俗世做过许多恶事,但受独子病弱而死的感召,早就放下屠刀,归依我佛,日日为伤于他手下之人念经诵佛,二十年来,便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他既诚心改过,小友又何必揭人伤疤?” 张无惮看向他,问道:“若晚辈所知不差,当年曾一鸣投奔少林而来,身上可是背负着诸多血案。” 空智道:“不错,只是那些施主也早就放下此事了。” “那日江南金刀孙家家主找上门来,岂非是空智大师拦在山门下,告诫孙家主‘冤冤相报何时了’之理,费了诸般口舌,方将他劝走的?”张无惮问道。 空智叹息道:“不错。”心中已明白他的意思。 张无惮笑道:“大师于别人的灭门仇恨,倒是懂得这个道理,所谓‘色即是空’;但到了自己头上,却又心心念念不忘要为空见神僧报仇,所谓‘空即是色’,却不知是何道理?” 他今天张嘴闭嘴逼逼啥“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的鸡汤,固然是在道德绑架,可需知天底下最擅长此类道德绑架的,便是面前这些和尚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凭什么只能他们绑架别人,今日就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反绑架的滋味。二十年前,难道真的凭空智几句话便让孙家主心甘情愿放下灭门的仇恨吗?自然不是,盖因少林势大,孙家势单力薄,不能与之抗衡,唯有屈服罢了。 便看今日之事,若非张三丰在一旁压阵,这帮少林佛陀们如何能容得下张无惮在大雄宝殿大放厥词? 可见佛也好,道也罢,亦或是种种江湖世俗人,拳头大的才掌握话语权,这道理古来有之,诚不欺我。 张无惮一番话直说得满堂寂静,唯有圆宾木然而立,口中轻声喃喃着佛经,他面容平和安然,眼中却是负罪的深海。 这老和尚修为倒是当真到家,张无惮对着他一揖到底,郑重道:“晚辈今日多有无礼之处,日后定当重上少林,向您赔礼请罪。若非当日空智大师出手相护,少林今日也不会有您这一位有道高僧。” 圆宾面容肃穆,既无喜色也无悲色,还了一礼,退回队列中站立。 张无惮都把台阶给递了过来,空智精于世故,连忙接住了,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圆宾徒儿你诚心改过,长伴青灯二十载,阿弥陀佛,实乃我佛慈悲。” 张无惮问道:“圆宾大师肯放下屠刀,少林上下倾全派之力护之,自是大善。敢问三位神僧,若谢逊肯放下屠刀,不知几位该当如何?” 方丈空闻道:“我圆宾师侄大彻大悟,跪在我师弟座下,自陈平生罪恶,说到动情处,失声痛哭,不惜自废武功。当日情景,全派有目共睹,我师弟感其赤诚,方才破例收他为徒,同谢逊恶贼如何能等同而论?” 空性本来在苦思如何应对,听了这番话,眼睛一亮,忙道:“对,我师侄诚心悔过便罢了,可你又不是谢逊,怎么能说谢逊有悔过之意呢?” 好,要的就是大师你这样的神助攻,张无惮看着他,奇道:“大师也不是谢逊,怎么能说谢逊便无悔过之意呢?” 空性给噎住了,嘴巴微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他总觉得张无惮这番话根本就是歪理斜论,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气得恨不能扑上去狠狠跟他打一场。 张无惮不去理他,转口道:“当然,谢逊早已身故,再纠缠这个也于事无补。晚辈说这么多,只是诸位前辈因谢逊一人,便惦记上明教数万弟子,实在是于佛门宗旨有悖。” 空智道:“我少林跟明教过不去,可不是单为了百年的仇恨,更多的还是明教弟子行事邪祟不堪,如青翼蝠王韦一笑者,生吸人血,有违天和。” “有哪个明教弟子作恶,莫说大师看不过眼,便是晚辈见到了,说不得也得插手管上一管,只是上万明教弟子,却并不都是该死的。”张无惮正色道,“如今全国各地农民纷纷起义,正是集全汉民之力驱逐鞑虏的良机。明教百年来一直奋战在同鞑子作战的第一线,晚辈只望少林诸位前辈,莫要因他们出身明教,便对这些反元义士心存偏见。” 反元永远都是这个时代的首要问题,他后面这番话说到了许多人的心中。张翠山固然听得连连点头,满脸欣喜,张三丰也是面露微笑,心中大加赞赏。 空闻默然半晌,高声朗诵佛号数声,方道:“小友说得句句在理,此前是老衲着相了,此番想来,着实惭愧。” 他这一句话给事情定了基调,空性心下再是不甘,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他还当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好,只好咬牙不语。 却不料空闻话音一转,又道:“今时今日,老衲能代表少林应允此事,不再固执正邪之见,可难道小友也能代明教光明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应下此事吗?” 张无惮心头一凛,这老和尚话虽不多,可说得句句在点上,可比上蹿下跳的空性难对付多了。 他拱手道:“晚辈如何能代表得了旁人?唯能代表天鹰教和红巾教座下,允诺日后绝不戕害少林弟子。” 张无惮说完,见空性面露嘲笑之意,抢在他头里,急急补充道:“晚辈人微言轻,但希望两派摒除偏见,共力抗元的心却不是假的!若是空闻神僧信我,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为此事筹谋,不出两年,定当了结此事。” 被他这一番抢白,空性本来的说辞便派不上用场了,只好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明教高层纷乱二十年,至今仍是一团乱麻,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用。你有什么能耐,敢夸下海口,说两年之内便能行?” 张无惮看着他笑道:“大师又不是我,怎知晚辈两年内便做不到此事儿呢?” 他这是又拿空性的话变个说法噎回来,空性识破他这是故技重施,可他第二次碰到,还是不懂该如何反驳,憋得脸庞脖子通红,怒道:“小子,想走下少室山,先得跟我打一场!” 空闻心中大觉不妥,他们既然不把张三丰尊为师叔祖,武当掌教和少林方丈便是同辈论交的,张无惮虽非武当弟子,却是张翠山的亲生儿子,这么一算,生生矮了空性两辈,他以师长之身,怎能说不过人家,便向小辈邀战? 只是空闻知道这师弟性烈如火,一恼将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此时若是出言呵斥他,怕他心下更是不服。 他颇觉为难,张无惮却浑不在意,笑道:“久闻少林龙爪手威名,晚辈以祖传鹰爪功,正巧想向大师讨教呢。”空性龙爪手的造诣,在同门师兄弟中修为最为精深。 张三丰听到此,见空闻满面尴尬,空智也一味叹气,出言道:“若当真能化解两派恩怨,自是大大的美事。” 空闻对他笑笑,念着那四册《楞严经》和《九阳神功》,暗叹一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好道:“真人说得在理,此真乃两派之福。” 第47章 狐狸尾巴 张无惮当然不指望着凭借空闻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就能让少林与明教间百年的恩怨纠葛烟消云散。 但好歹今日他也谋得了少林方丈的这句话,何况少林一众高僧该对他这个新晋年轻后生印象深刻了。 再者,成昆还在大殿之上,张无惮侃侃而谈,最终说服空闻允诺放下仇怨时,他分明感受到了成昆投射过来的森冷目光。 成昆潜入少林将近二十年,不断在其中推波助澜,将水搅得越来越浑浊,甚至还诱使空见甘愿受谢逊十三拳,害得这位神僧惨死。 他大半辈子都耗在如何整死明教上,绝不会容许有个该死的王八羔子冒出来坏事儿。有了瞌睡送上枕头,陆小凤不是正在苦恼迟迟不见成昆有何动作吗? 张无惮低头看着沸腾的茶水,将茶壶从炉上移开,抬起头来就见张翠山正好笑地看着自己:“想什么呢,上午在大雄宝殿上那等威风,现在知道怕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空性大师的龙爪手几十年前便闻名江湖,儿子纵有不敌,也是功力不怠之故,堕不了殷氏鹰爪功的名头。”张无惮为他倒水冲茶,笑道,“何况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大师又岂会当真伤我性命?” 前脚他从大雄宝殿出来,后脚空性就急火火跑来约战了,被张无惮以“远来是客,少林连午饭都不管吗”为由给改约到下午了。 这年头少林僧侣其实也是杀生的,尤其三空这等辈分之人,行走江湖时除魔卫道,手上都沾了许多人命。 但此乃少室山上,空性说不过就要打,本就上不得台面,只空闻空智都拦他不住,只得由着他胡闹,可也绝不会容许空性打伤张无惮,那是在给少林寺百年的金字招牌抹黑。 是以张翠山也并不为儿子安危担忧,一边喝茶一边叹道:“也不知师父如何了。” 用过午膳,张三丰提出想去祭拜觉远,当年觉远大师气绝而亡,法身便是在少室山上焚烧的,空闻大师便随同他一并离去了。 两人相对而坐谈天说地,捱到过了晌,张无惮自去演武场了。张翠山将残茶泼掉,坐得心神不宁,终究放心不下,也起身追了上去。 谁知他行至半道,却碰到了空智大师,对方摁着他要探讨两派九阳功的精妙之处,张翠山只得按捺下担心,跟他谈论起来。 讲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突然听到东南角一片混乱嘈杂之声,两人急忙赶过去,还未到地方,却见角落处窜出来一个小沙弥。 这小沙弥看起来年岁甚幼,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轻功却实在了得,何况此乃藏经重地,以他的身份绝不该入内,空智心觉不对,伸手要将他扣下。 却不料那小沙弥动如闪电,如弹簧般跳起,两指直直向着他的双眼抠来,空智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但见这一招竟然避无可避,勉强闪开脑袋,让他两指戳入左肩。 张翠山抢上前来,跟那小沙弥缠斗,却也不是对手,幸而空智忍痛加入战局,两人勉强保持平局之势。 这人出手极为狠辣老练,武功之高骇人听闻,自然是某个身形矮小的长者所扮。张翠山几次试图撕下他面部的伪装,却都每每落空。 说来也怪,这小沙弥对空智下手毫不容情,百余招已经又折断了他的手腕,可对着张翠山,却连伤他都不肯,只守不攻下,甚至还吃了他一拳。 这边人声大作,拳脚相交时更是砰砰大响,自然引得许多少林弟子赶来。一人一边加快脚程往这边支援,一边叫道:“师叔,千万别跑了他,《九阳真经》让他给抢去了!圆法、圆深两位师弟都让他给打死了!” 此人正是成昆,他假作焦急模样,这番话以内力送出,原本并不知情的少林僧侣闻言方才明白过来,个个双目圆睁,纷纷加入战局。 那小沙弥却并不恋战,一拳打中一个圆字辈弟子的心窝,飞身逃走了。他轻功迅猛,无人能及,成昆率领七八个师兄弟追了上去,张翠山也想追,被空智喊住了:“张施主,先看看我弟子如何了!” 张翠山将被小沙弥打中心窝的那名僧人翻过身来,却见他口鼻流血,双眼外凸,已是没得救了。他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眼睛一垂,却发现这僧人右拳上死死握着一片白布,想是两人相交时在那小沙弥身上撕下来的。 这么短短的功夫,少林损失了三位圆字辈高僧,又丢了《九阳真经》,损失不可谓不重。张翠山暗叹一声,用力将他的手掰开,却浑身都僵住了。 ——那白布被撕裂之处,有半个黑色老鹰头颅,正是天鹰教教徽上惯常画的那种。 空智已走了过来,也见到了这片白布,见张翠山如遭雷劈的模样,只从他手中将那白布抽走了,冷冷道:“张施主,请上大雄宝殿一坐。”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自然早有弟子上山知会祭拜觉远的空闻和张三丰,幸而两位本就在返还了,不到片刻便也到了大雄宝殿。 空闻拎着自空智处得到的白布,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并未见白布上还有什么印记,扔给张三丰,咬牙道:“真人有何话说?” 张三丰叹了口气,道:“若老道是天鹰教细作,窃取宝典之时,如何还会内着天鹰教制式服装,生怕旁人不知我出身何处吗?” 空闻冷笑道:“若老衲是您,可不会前脚装好人送经还寺,得了我派上下的感激,后脚就立马让人偷书,您打得好算盘,老衲自愧不如。” 张三丰默然不语,对着张翠山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分辨了。 张翠山只好叹气。他此时已经想得分明,他自然不相信张无惮会做出这等事,定当是有人陷害,否则那小沙弥碰到他和空智时大可跑走,断不必留下与他们缠斗,致使留下这么一片衣袖。 只是这陷阱埋得很深,少林丢了重宝,又死了三名高僧,如何肯善罢甘休,定要追究到底。这么看来,竟然显得武当和天鹰教还经少林的行径十分诛心了。 看空智身上大小伤痕不下十处,左手手腕都被人掰折了,他却只是受了轻伤,难道真是他张翠山的功力甩了空智十条街吗?搁旁人眼中,自然是他儿子的手下不敢伤到他,对他手下留情了。 眼见大殿之上少林诸僧怒目而视,张翠山心乱如麻,起身问道:“空性大师和无惮呢?” [综武侠]无忌他哥_39 自有小沙弥上来,诺诺道:“空性师叔祖和张施主打得兴起,一路上山去了,如今还没找到人,圆真师叔已经带人去寻了。” 空闻和张三丰是祭拜觉远,众人皆知他们所在,可这打架打跑的两个人却不知此时到了何地,是以还得费一番功夫。 张翠山面色发白,生怕那些圆字辈弟子激愤之下再伤了儿子,正想说什么,便听空闻慢吞吞道:“哦,老衲陪张真人祭拜先人,空智师弟陪张五侠谈经论道,空性师弟陪着张堂主打得不知所踪,可见《九阴真经》宝典,丢得可真是不冤。” 空智起身道:“是老衲前去主动找张五侠说话的。” 空闻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张三丰拍了拍张翠山的手背,低声道:“翠山,不必这般惊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坐下便是。” 过了一柱香时间,张无惮和一众少林僧人入了殿中,张翠山又站了起来,见他衣衫虽有些狼狈,前襟处更是给人撕裂了个大口子,胸膛上都有抓痕,可神色如常,并未见慌乱。 张无惮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张五侠不必这般着急,偷经书之人穿的是天鹰教制式,又非武当弟子,怎么都赖不到您头上。” 张翠山见他这时节还有心情玩笑,叹了口气,却觉心下踏实了不少,只问道:“少林高僧没有为难你吧?” 张无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抖了抖衣襟:“这都是跟空性大师过招时受的轻伤,您真该看看,他伤得可不比我轻呢。前去拿人的圆真大师对孩儿十分客气,便是空性大师得知后想出手揍我,还让他给拦下了呢。” 空性脸颊上都有三道抓痕,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沉着脸走在最后头,闻言重重冷哼了一声,骂道:“王八羔子,我还当你是个爽利人,想不到竟然故意把我引开,派人来偷我教经书,真是……”让空智呵斥了一句,只好垂头不语。 圆真便是成昆,也正是他率人去追那小沙弥,无果后又转道去找张无惮。他见空闻看过来,忙道:“回方丈师叔,真相如何还未可知,张施主仍是我少林贵客,对客人喊打喊杀,可非我佛门待客之道。” 空性叫道:“他算什么贵客!我还想为什么偏偏要跟我约午后再打,可不就是想将我引开吗?” 他以龙爪功和张无惮的鹰爪功对决,本是打得十分痛快,颇有摒弃前嫌,把他当个武友之意,却不料转眼听闻刚到手的宝典被偷,还死了三名师侄,大是痛心。 张无惮走上前去,将空闻手中的白布接了过来,撩起自己的外袍,他内里着的衣裳左袖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威猛老鹰,头部和这白布上所绘一模一样,连布料都丝毫不差。 他叹息道:“这衣裳绝非伪作,乃是实打实门派下发的制式服装,果真天鹰教教中有了叛徒,却累得少林三位高僧身死。” 空性正想叫“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却见空闻、空智大师都神色肃穆,合十齐念往生咒。他自然不好在此时叫骂,只好随着众僧一并念了起来。 如此念了九遍,大雄宝殿之上诵经声方歇,空闻长叹道:“老衲原还想,我佛门中人四大皆空,断然不会有此等作祟的小人,却不料到底是钱帛动人心肠,引狼入室,酿成大祸,只可惜白白累得三位师侄冤死。” 这发展可同先前所预想的并不一样,成昆本想着今日张无惮休想洗刷身上冤屈,听到空智、空闻念经时便觉不对,此时更是笃定他们早就有所防范,不禁心下暗恨这天鹰教的小鬼头精如鬼魅,坏了自己大事儿。 空闻说着,从袈裟中取出四册经书,目光环视周遭惊愕的人群,苦笑道:“午间时分,小友说要同老衲打上一赌。出家人怎可言‘赌’,老衲本想推却,他却说这事关江湖武林安危,兹事体大,千百条人命尽在老衲一念之间。说不得老衲只好应下,便是日后佛祖菩萨怪罪,罪过只由老衲一人承担,也好过看众生受苦。” 张无惮是做了功课来的,为他细细分析了这二十年来明教同少林结仇始末,空闻也渐渐发现,似乎有人别有用心在推波助澜,想要鼓动少林同明教厮杀。 但他不肯认这人出自少林,张无惮却说若当真有此人,他定然不会乐意看到两派重归于好,偷走《九阳真经》嫁祸于他,乃是最好的破坏两派新结同盟之举。 两人当下合计要试上一试,供奉在藏经阁中的《楞严经》是张无惮早就请朱停造假做旧了的,上面写的武功秘籍语序颠倒,保准练一个死一个,真的经书让空闻贴身收好了。 此事除了张无惮外,便只有空闻、空智知情,因空性性格刚直,不会作假,是以连他都未说。等到午后,空闻随张三丰上山拜祭,空智就特意跑去找张翠山聊天,张无惮拎走了空性,若真有歹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时机。 ——果真《楞严经》被盗,原也是在预料之中,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盗经之人武功这般高强,连毙三大高僧,损失实在惨重。 三人合演这出戏码,本是想看谁有异动,将那叛教之人揪出来,空智和空闻先前对着张三丰和张翠山作态,也是为了引出此人。 只可惜当和尚的眼神都不好,空闻扫视众僧,却只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对歹人愤怒之色,和对死去师兄弟的感伤,他实是不敢断言圆字辈弟子中哪一个有鬼——但也只有圆字辈弟子知晓《楞严经》供奉之地,上午供经,下午便被盗了,那人定然是在这十一人之中。 张无惮也暗自叹息,成昆此人城府如此高深,直至刚才还对他客气有加,丝毫未露出马脚,他就是直言捣鬼之人便是成昆,怕也难以取信于旁人。 只可惜就算空智出手,竟然都没拿下来人,否则摁住盗经之人,那这盘死棋便能盘活了。张无惮心头一动,走上前拱手道:“烦请几位前辈在此等候,晚辈陪同空智大师一同下山做些事情。” 他是走到张三丰身侧的,不动声色塞了个物件过去,凝聚内力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打草惊蛇。” 这一出可是不在计划内的,空闻多看了他一眼,又询问地看了一眼张三丰,见张三丰只是伸手搭着张无惮的肩头微笑,便点头道:“好,小友请便。” 张三丰目送张无惮离开,脸上含笑,手搭着浮尘,道:“还得烦劳十一位高僧在此一并等候。”有他和空闻坐镇,谅谁都不敢稍有异动。 圆宾率先道:“晚辈同圆倥、圆济、圆柄三位师兄弟相识二十载,若不寻得害死他们的凶手,如何能够心安。诸位师兄弟宁可枯坐数日,滴水不沾,也决不让他们枉死!” 他表明了不吃不喝的决心,自然也不用命人入内奉茶果,偌大大雄宝殿之上就这十五人,任谁都跑不出去。 空闻闻言大喜,命两名亲传弟子掩好门窗,将大殿封得严严实实,十三名和尚盘腿而坐,诵经念佛,为惨死之人超度。 剩下唯二两名道士,张翠山叹道:“这个无惮真是……徒儿也不知道他这满肚子的心眼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害得师父虚惊一场,实在罪过。”他话是这么说,言辞间满是得色,一脸的“我儿子好棒,嘿嘿,欸嘿嘿”。 张三丰侧头道:“是啊,待得此间事了,定然得好生责罚他一番,竟敢这般不敬尊长。” 他说得郑重,一点都不似玩笑,张翠山怔了一怔,连忙道:“呃……不是,其实……”他又不能直说“师父,不带这么吓唬人玩的”,可还得照顾着老爷子此时的玩乐兴致,明知人家没生气,还得装作手忙脚乱劝他不要生气,太考验演技了。 他正在琢磨该怎样表现惶恐之意时,却见张三丰手腕一翻,他这只手刚刚搭在张无惮肩膀上拍了一拍,张翠山却见他食指和中指指缝间,夹着一角白布。 张三丰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张翠山会意,站起身来拱手道:“徒儿教子无方,愿担一半罪责!” 他一站起身,挡住了大半下面的目光,张三丰趁机瞥了一眼布条,却见上面用指甲掐出了一个“十”字。想是张无惮趁着检验白布时撕下了一点,仓促间不及细写,何况这布条又太小,便只写了这么一个部首提示。 只是圆字辈十一人中,法号另一字中以“十”字为部的有三人,圆卙、圆真、圆单。张三丰内力一震,将布条毁掉,自己也站了起来,对张翠山笑道:“无惮孩儿本就非在你身边长大,我责罚你干甚,倒不如下了少室山,就去天鹰教走一遭,恰好我还想同你那岳家碰碰面,殷老爷子义薄云天,老道早就有所耳闻了。” 他这边动作虽大,但原不影响僧侣们念经诵佛,何况有道高僧念经时最该心诚。张三丰已经留意到了一人,这边稍有动静,那位法号圆真的大和尚注意力便被牵引过来,他虽掩饰得很好,可人老成精,如何能逃得过张三丰的眼睛。 待到再坐下时,张三丰便不看别人,只笑吟吟看着圆真,果真见他越发不自在了,心下更是笃定。只是此时圆真同其余僧侣坐得过近,得防他暴起伤人,张三丰看了他一阵,揣度他已然心下发慌了,便适时转开了眼。 成昆让他那几眼看得心头鼓跳,想着张三丰乃平生所见高人,若他突然发难,自己便得横死此地。幸而他手中也未有真凭实据,而他请来偷盗经书的这位,更是绝不可能被人捉住的。 成昆正这么想着,却听到有人在外高声道:“方丈师侄,幸不辱使命,那恶贼已然伏法!” 原来少林除了见闻智性四位神僧,上一辈中也有渡厄、渡劫、渡难三位高僧,三人的金刚伏魔圈无人可破。成昆听出说话的正是三僧之首的渡厄,想到三僧都在门外,殿内却还有一个张三丰在,绕是他再心机深沉,额头都不禁沁出冷汗。 空闻听得云里雾里,他从来不曾命三位师叔在山下堵截盗经之人。他修佛日久,便是说句谎话都心中直呼“罪过”,如今又怎能强求他第一时间帮着圆谎。 幸而张三丰已经起身笑道:“方丈大师料事如神,老道佩服佩服!”怪不得张无惮走时还得拉着空智一并去,原来是去请这三位老不死的出山,扯虎皮做大旗,这小子还当真灵透。 他说完见空闻还愣怔怔的,当下便向着殿门走去,口中道,“贫道张三丰,久闻三位大师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是三生有幸!” 成昆见他虽是对着大门说久仰,一双眼睛却一直钉在自己身上,头皮发麻,再也按捺不住,将身侧两名师兄弟狠狠推出,将他们掷向张三丰。 这两人身不由己、来势汹汹,总不好真把他们当暗器似的拍飞,张三丰料想门外有三位高僧,不怕成昆跑了去,便先伸手以内力稳住这二人。 一人借着他的力道稳住身形,另一人内力差些,冲到近前来还停不住脚,一头栽在他胸膛上。张三丰注意力全在成昆身上,正想扶他起来,却觉腰间剧痛,低头一看,却是已遭了暗算。张翠山就在一旁,急忙一掌拍出,将这人打死。 成昆几乎同时又推得四五名师兄弟摔出大门,他料得两侧窗户定然已经有人把守,横飞而起,撞破屋顶而出,在一片瓦砾碎裂声中,却听到一声笑嘻嘻的“老东西,哪里走?” 成昆便只觉头顶一阵阴风袭来,勉强转身避过了,却让他一爪将脸上的皮肉给撕下来一大块,撕吼一声,举掌还击。 他料定今日插翅难飞,已存死意,宁死也不肯让人给活捉住,本想以修行六十载的内力催逼穴道,将这坏了自己谋划的小子拉着陪葬,却见张无惮对着下方呼了一声“太师父”,竟是掠过他直接跳下屋顶去了。 成昆不管不顾直冲而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张无惮落地时,张翠山已经扶住张三丰为他止血,见伤得并不很重,咬牙道:“想不到这人还另有余孽。” 非但是张三丰遭了偷袭,成昆掷向渡厄三人的少林弟子中也有两名暗含歹心的,三僧护教心切,对己派弟子并无防备,渡劫、渡难均受了伤。 空性率人将有异动的弟子都扣住了,数一数竟然有五人之巨。这么一混乱,再去拦截成昆已然来不及了。 张三丰有深厚内力护体,对方一剑刺来,剑身卡在腰间,此时已经止了血。他并未在意自己,一抬眼看向张无惮,见他无碍,方才长出一口气:“好,幸好……”他刚才一错眼看成昆势若疯虎,生怕张无惮拦他不成再出了差错。 “太师父放心,他的命这般轻贱,我岂肯跟他一命抵一命?”张无惮也看出来成昆发了狂,当然就要避开了。成昆是什么东西,也配跟他以命相搏? 第48章 周王宝藏 这番战斗虽并不激烈,但几次峰回路转,待一切平息,众人回想起来,都觉心惊动魄。 空闻见转眼死了小半的圆字辈弟子,再见生还者俱都惴惴,颤声道:“老衲妄为少林方丈数十载,竟让小人猖狂,险些毁了我少林基业!”当下举起手掌,向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空智空性急忙抢上前去,却如何能快得过空闻的手掌,眼见祸事便要酿成,却横空扫来一根通体黝黑无光的锁链,将空闻的手震开了。 却是三僧之首的渡厄出手拦截,他面黄肌瘦,眇了一目。他大声呵斥道:“如今正是我少林人才凋零之际,你身为方丈,不思扛起责任,重树声威,竟想畏罪自杀,你这几十年的佛都白念了吗!” 空闻伏在他身前,苦笑道:“弟子当着少林方丈,却有泰半弟子已然改弦易辙,若非今日露了端倪,岂非早晚有一天,整个少林都要落入人手?弟子实在罪大恶极,无言以对,只盼以身殉教,维护我少林脸面!” 渡厄冷笑道:“是哦,少林方丈自毁生机,畏罪自杀,我少林便有天大的脸面了,更能屹立武林之巅一百年。”见空闻被说得愧疚难当,便不再理他,转而看向武当一行人,道,“张真人乃是武学前辈,好意还书,我少林上下铭感五内,却也累造此难,当真是罪过了。” 张三丰还了一礼,叹道:“老道携徒子徒孙而来,本想了却旧日恩怨,却不料再造杀孽。”他伤得并不重,可渡劫、渡难的伤势却得好生将养。 渡厄对他一笑,再看向张无惮,指着自己空洞洞的左眼,淡淡道:“少侠可知老衲这左眼被谁所伤?” 张无惮行了一礼,回道:“怕是明教前任教主阳顶天阳教主所为。” 渡厄道:“自今日起,这一眼之仇,便就此揭过了。少侠于我少林有大恩,也自今日起,只消魔教弟子不与我少林为难,此前种种,一笔勾销。” 今日叛兵势力已经让人心惊肉跳,若让成昆再潜伏于寺中数年,怕连少林方丈都要易主。此前空闻贪图《九阳神功》,做主允诺此事,渡厄很是看不上眼,但此时就另当别论了。 当今少林,辈分最高者便首推三渡了,渡劫、渡难唯师兄马首是瞻,三僧虽旧不管俗事,一心参禅练武,可渡厄说出来的话,比空闻的还要管用。 空闻连忙应了,他一想若少林基业于己手上断送,便浑身森寒,对张无惮另有一番感激之情。再者,若非张无惮识破成昆奸计,少林真当是天鹰教偷窃了经书,两派大起干戈,死伤的弟子都成了给成昆铺路的了。 折腾到晚间,武僧才清扫干净了大雄宝殿,叛教之徒扔下悬崖,在搏斗中而死的弟子都厚葬了,另有佛学堂专修佛法的老僧为他们彻夜念经超度。 待回到客舍,三人说起今日之事,也是颇多感触,张三丰玩笑道:“幸而武当二代弟子中并无带艺投师的,你们兄弟七个人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三代弟子都是你们从小看到大的,也不怕冒出个这等人物。” 少林带艺从师者众,如圆宾这等曾经为祸乡里的大恶之人,改恶向善来投奔的并非少数。少林又向来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然来者不拒,只要有心改过的,便都护下了。可这些人终究良莠不齐,始有今日之祸。 张无惮道:“也不知是哪个天鹰教弟子将制式服装给了那盗经之人。”非但少林有问题,天鹰教也有问题,不过他在各派安插的细作也有不少,这本也是常态,只要不像少林这般有近半数中坚弟子反叛,便不足为惧。 张翠山则道:“这圆真在少林中潜伏二十年,若非今日之事,绝不会露出马脚,其心机之深实在可怕。他乃死去的空见神僧的弟子,却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张无惮先看了张三丰一眼,见张三丰点头示意四下无人,方才道:“爹爹,这人的来头,咱们可是听义父说起过的。” 张翠山一惊,仔细一想,低声道:“莫非他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便是他杀了义兄一家十三口?”当下同张三丰将谢逊与成昆之事简略一说。 张三丰听完,默然不语,半晌后方叹道:“金毛狮王本也是当世豪杰,某年某日突然狂性大发,滥杀诸多江湖无辜人士,却原来是为了逼出成昆。他虽经历凄惨,可被他所杀之人也多有无辜者,这笔帐可是不好清算的。” 张无惮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再难清算,也总有能算清的一天,若是两天前,晚辈放言说能化解明教与少林的仇怨,莫说旁人,想必连太师父您都不敢相信吧?” 张翠山听得云里雾里,到此方才回过味来,“霍”地一声站起身来,讶然道:“你、无惮,你这是想将义兄接回中原?”不然如何再三提及化解恩怨之事。 张无惮点点头:“只是有个初步构想,义父仇家多如牛虻,他老人家又双目已盲,还需得细细谋划。” 张翠山难掩激动道:“好,好好!这五年来我也日日寝食难安,咱们顺利回到中土,总不能便将义兄扔到脑后,累他一人在孤岛上孤独终老!只是顾虑中原门派倾扎,若真有幸接他回来,定当好生护佑才行!” 张无惮摊开手苦笑道:“您先别激动,万里长……”想想不妥,这时节可还没有红军长征的典故,改口道,“万里西行取经才只迈出了第一步,不说旁人,单就峨眉灭绝师太,乃是天底下第一喜欢除魔卫道之人,她俗家兄长又是被义父灭了满门,此仇不可谓不深。” 余下那些有仇的小门小派都好说,这几年张无惮早已有意施恩,还曾救下了其中两门举派性命,便是在为此事打底筹谋。 唯独灭绝,位高权重不说,本人还是块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老石头,何况谢逊与她也当真是仇深似海,便是如少林这般施恩峨眉,人家也未必领情。 张无惮心中千百条头绪飞快转过,却都找不到软化灭绝的良方,他总不能跟张三丰说不行就釜底抽薪,把灭绝给灭掉,便先压下此事不提,转而道:“却不知那偷盗经书之人有何来头?” 张翠山此时想起来还觉得通体发寒,沉声道:“此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他被空智大师和我两面夹攻,却还游刃有余,甚至还能顾虑着不伤我,只伤空智大师。” 这一手玩得实在狠毒,搁谁眼中,看看毫发无伤的张翠山和重伤的空智,都不会相信这人跟天鹰教毫无关系。若非张无惮早有预料,跟空闻唱了一出双簧,怕这脏水就兜头泼过来了。 张三丰道:“我看过空智大师的伤口,那人与他对敌时已动了杀心,可翠山又毫发无伤,杀意一时有一时又无,便是老道,怕也难做到如此。”说着一摊手,笑道,“可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可惜老道白日不在,否则与他交手一番,也不枉所活百年。” 空智的武功同七侠中最强的俞莲舟仿佛,张三丰自认做到伤一个不伤一个并不难,可杀意收发这般自如,他是做不到的。这不仅是一个武功极为高强之人,还是个惯常杀人之人。 这盗经之人武功如此之高,也实在出乎张无惮的预料,《倚天屠龙记》中武功最高者非张三丰莫属,他既然自陈难敌,金庸一脉便可都不算在内,怕这人出自古龙一系。 他详细追问这人武功,张翠山说了几种,皆是不同门派的绝学,又补充道:“他还有许多招式,实在诡奇,绝非当今武林中有人使用的,也不知是哪门高人。” [综武侠]无忌他哥_40 身材矮小,集天下高等武学于一身,这等人物,张无惮倒真能想出一位来,便是《陆小凤传奇》中《凤舞九天》的无名岛岛主,小老头吴明了。 若真是吴明出手偷盗那本假的《九阳真经》,他见猎心喜,自当参照修炼,说不定便因此横死,只可惜成昆已经逃脱,也不知他会告知吴明经书有假吗?张无惮眼眸闪烁,他有些后悔白日故意放走成昆了,留着成昆日后自有大用,可跟坑死吴明这么个吓人的神秘人物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当下张无惮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太师父,爹爹,孩儿先行下山去,少室山下还有两位朋友久候。”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定然能看住成昆,可若成昆负伤后跟吴明碰面,便是司空摘星都逃不掉吴明的感知。 他一看便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的着急模样,张三丰和张翠山并没有阻拦他。等张无惮再三告罪下山后,张三丰才吟道:“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 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张翠山笑了笑:“他自小时,便同寻常孩子不太一样。”他虽是头一遭养孩子,可也能看出来张无惮和张无忌性情全然不同。 也是时至今日,他才算真正看清张无惮心中那些难以言明的野心霸图,他的眼界远比当个天鹰教教主要开阔得多。作为一位父亲,张翠山虽担心他的安危,可心中也不无自豪。 张无惮一路使轻功急急下山,在山脚下城镇中倒是看到了陆小凤,却不见司空摘星的踪影。 陆小凤正坐在屋檐上对月喝酒,他一身经年不变的大红披风,嘴巴上两撮修剪精致的小胡子,手中拎着酒壶,面前摆着小菜,看起来又懒散又舒适,自在得不成样子。 张无惮在他身侧轻飘飘落下,叹气道:“早知道你这般悠闲自得,我便不连夜顶着寒风下山了。” 陆小凤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不是说好一个月后在江南百花楼见面吗?我看那圆真也让你打得半死不活了,难道是出了岔子不成?” 张无惮便将白日碰到的那名武功诡奇的小沙弥说了,陆小凤神色凝重道:“不,那圆真从半路转小道而走时已然受伤很重,我和司空一直追他下山,看他混在一伙乞丐中离开了,并未同什么人接头。” 是啊,以成昆的个性,绝不可能跟吴明是真心结交的。他既然知道吴明手中的真经是假的没有修炼价值,自己又受了重伤,何必去管吴明死活,当然是自顾自先溜之大吉了。 怪不得陆小凤放心让司空摘星自己追下去,张无惮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情陪着他喝酒说笑了,问道:“明明是我托付给陆兄的,怎么倒像是司空应了我?” 他本来以为司空摘星出现在这里,是陆小凤挖了八百六十条蚯蚓才换来的,却不料这位偷王之王这次这么有售后服务精神,还帮着一路追查下去。 陆小凤闻言看向他,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这个嘛,他可不是看我的面子,这猴精,对你倒是很好。” 想他跟司空摘星十几年的交情了,司空摘星来偷他时都毫不留情,偏生去偷张无惮,还得专门化成小贩给他示警。陆小凤知道后狠狠燥了他一通,还让司空摘星拿“愚蠢的凡人你不懂我”给反鄙视了。 他贱兮兮笑着补充道:“要你是个女的,我都怀疑他看上你了。” 陆小凤开完两位好朋友的玩笑,就见张无惮也拿那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愚蠢的凡人你不懂我们”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禁郁闷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怎么不懂,不就是那个猴精想跟着你干吗?” 司空摘星有投诚之心,这张无惮早就发现了。倒不是说偷王之王有啥建功立业的野心,而是他在贫民百姓间游走,见多了世态不平之事,早就积闷于心,心中暗暗想改变现状。 他先有了瞌睡,一直在找枕头,恰好碰到了张无惮这一位,是以自张无惮立了红巾教,表明有称雄之心后,司空摘星便频频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办事也办得十分卖力。 张无惮捏着酒盅微笑不语,却听得一溜“得得”的马蹄声轻轻传来,此时夜已深了,不知是何人踏月而来。 他抬眼看过去,却见一匹灰头毛驴慢悠悠顺着青石板路走过村口的石碑,毛驴上坐着的却是一名倒骑着的佝偻老人。 张无惮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一下从房顶上跳下,飘到他身边,一爪将他的白头发扯掉:“冲哥,半年不见,怎么倒跟兄弟开这等玩笑?” 白头发上还连着一层薄薄的面具,张无惮见底下露出来的那张熟悉的脸上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模样,心头一动,伸手轻轻捻了一把他的脸颊。 令狐冲脑门上只剩下半截发膜,露出里面黑油油的头发,看模样整个人让他这般简单粗暴的行径给惊呆了,磕巴道:“我、我为了这般出场,让司空兄摁着枯坐了一个时辰才化好妆……” ——见面第一秒就让你连头发带脸皮给揭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令狐冲固然目瞪口呆,陆小凤也从房檐上跳下来,奇怪道:“咦,你怎么一眼就知道是令狐兄?” 他同令狐冲也是白天才碰面的,陆小凤是在最好的酒楼喝最好的酒,让令狐冲循着味给追来了。都是酒中君子,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说了一通才得知原来这人是专程跑来找张无惮的,吃过午饭便要动身上少林。 陆小凤早就收到张无惮从少林传下来的暗信,知道今日便要诱成昆动手,此时可容不得差错,便暂且请令狐冲留步,又想出了伪装成骑驴老翁的主意来跟张无惮开个玩笑,便拉了连翻白眼的司空摘星来伪装,却不料竟然让人一眼给识破了。 张无惮笑道:“这还不容易,陆兄杯中之酒未下多少,人却已微醺,显是已同人痛快喝过一场了。他明知我今夜会来,却特意对着村口而坐,便是在等人,何况又有哪个老者会在夜半骑着毛驴赶路呢?”尤其陆小凤贼兮兮一直向着村口偷瞄。 令狐冲双眼明亮,带着几分难言的热切紧盯着他:“那——那你又是怎么猜到这个人是我的?” 张无惮摊开手笑道:“也不知怎么得,我看到那老头,便知道定然是你啦!” 令狐冲心头热血一冲,心口乱跳不说,太阳穴也在鼓跳,伸手拉住他的手,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后方道:“嗯,嗯好!” “怎么样,不枉你不远千里追我过来吧?”张无惮说来还有几分奇怪,“月前咱们通信,你不还是说岳先生不肯放你下山吗?” 令狐冲笑了笑:“师父还想让我在思过崖清修些时日,可风师叔做主打发我下山,说我心都乱了,蹲在思过崖就算把蛋都孵出来,修为上也别想再精进了。这不,我才算是逃出生天、重新活过来了?” 张无惮更奇怪了,近日江湖又无甚大动静,有什么可心乱的,但他已看出令狐冲不愿就此事多说,便未再深问。 三人又上了屋檐,令狐冲竟然取出了一个酒坛子,里面正是张无惮命人送上华山的蛇胆大补酒。 张无惮伸头一看,却见封口还盖着天鹰教的戳,这一坛拆都没有拆,便问道:“可是不合口味?”给酒鬼送酒,基本上别想捱到隔夜,算来这酒都送了半月了,却还剩这么一大坛。 “既然是你送的酒,还是这等好酒,自然得同知心朋友一起喝了,恰好我这知心人正是送酒人,那令狐冲便更不能独自享用了。”令狐冲笑道,“另一坛我孝敬师长了,自己也是一滴没碰。” 他自两人碰面时起,目光便搭在张无惮身上不曾离开,此时也是看也不看,一巴掌将泥塑的封口拍开,倒酒时才不得不低头看酒盅,刚满上,便又抬起头来,摸索着取过另一个酒盅,摆在案上,这才再低头。 陆小凤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头抽动,只觉酒香之气扑鼻而来,赞叹道:“好酒!当真是好酒!” 他乃酒中老鬼,又喝遍天下好酒,比令狐冲更深谙此道,一脸陶醉点头道:“嗯,此酒佐以各色名贵药材不说,主料更是珍稀蛇类的蛇胆,食之大促内力修为。” 这蛇绝非凡品,此酒自然格外珍贵,千金难买。只可惜才埋在地下数年便起出,药效不能完全激发出来,实在是暴殄天物。 陆小凤是喝酒的内行,却非酿酒的内行,他自然也知道张无惮手下能人异士颇多,定然有人提醒过他这一点。 这天鹰教小堂主却还是将这等好酒早早取出了,自然是为了给在华山上蹲守的酒鬼一点寂寞中的安慰。 偏生这酒鬼也懂他,一看送上华山的只有寥寥两坛,不喝便知道定然是极名贵,是以再大的酒瘾都要压下来,撑着跟他碰面了才肯喝。 这两个人倒是都很有趣,陆小凤越想越好笑,听张无惮道:“陆酒鬼,坏笑什么呢,快来喝酒。” 三人中就有两个酒鬼,一坛酒自然不够。张无惮拍了拍手,自有久候在旁的手下奉上好酒,虽比不上蛇胆酒,但他们且喝且聊,谈性上来,喝得也越来越畅快。 喝到天色将明,陆小凤和令狐冲就开始打着拍子唱歌,一个抱着酒坛子不撒手,一个扒着张无惮不放,令狐冲还算了,陆小凤唱歌比驴子还难听。 张无惮面无表情坐在房檐上盯着初升的太阳,他并不比陆小凤和令狐冲喝得少,只不过耍酒疯的方式不太一样,他的方式不那么具有杀伤力。 侯军闲在楼下院子里候了一阵,觉察到不对劲儿,唤了两声,不见上面应答。他提心吊胆地跳上房檐,见张无惮神色如常,眼睛却都已经直勾勾的了,不禁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将三个醉鬼拖下房顶。 他早就准备好了三间上房,可将三个人分开却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侯军闲硬着头皮挠了令狐冲半天胳肢窝又去挠他脚底板,这才将这人从自家少主身上扒拉下来,扔到房间里去了。 张无惮一觉睡到黄昏才醒,他是平生头一次喝这么多,反应比较大,出门才发现令狐冲早就醒了,候在门外小圆桌上,一见他出来了连忙一指:“醒神汤。” 张无惮只觉头疼欲裂,端起来一饮而尽了,酸甜可口的滋味一冲,这才好受了一点,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叹道:“下次你们再喝酒,可千万别来找我了。” 令狐冲稍稍迟疑了一下,见他眉头还皱着,便伸手给他揉起太阳穴来,歉疚道:“早知你不胜酒力,便不该拱你喝了。” “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喝还是该喝的,实在不该喝这么多。”张无惮鼓了鼓腮帮子,想到积攒下的诸多事务更是头疼得不行,“冲哥,你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令狐冲眼睛闪烁,笑道:“我是无事一身轻,正想找些乐子干呢,你要是不嫌我累赘,我跟着你也行……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张无惮想到自己这几个月轮番跟玄冥二老、东方不败、小老头吴明打交道,心中颇为发虚。 甭说后两个了,他独自一人跟玄冥二老碰上都要歇菜,江湖如此险恶,简直不给独行侠活路。令狐冲如今独孤九剑小成,绝对算得上江湖中一流高手了,张无惮深觉自己最近人品负数,拉上他一起走江湖,存活率直线上升。 不过他还是很够义气地先给令狐冲打底:“只是我总是碰到一些玄妙之事,各种危险接踵而来,都没个休息的时候。” 令狐冲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拎着他的手把他上下打量一通,再三确认他无碍后,才道:“那我更得跟着你了,唉,你这什么鬼运气,没有我给你提一提,可该怎么办?” 张无惮想着《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碰到的诸多有口难辩的恶心事儿,嘲笑道:“呵呵。”只盼他俩能负负得正吧。 令狐冲兴致勃勃问道:“陆小凤说你下山来便是在少林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咱们下一站去哪里?” 张无惮低头又倒了一杯醒神汤:“峨眉。”他将汤一饮而尽,一抬头却见令狐冲神色古怪,问道,“怎么了?” 令狐冲强笑道:“是啊,上个月我师父师娘去给张真人祝寿,回来还说到峨眉有位周姑娘一直惦记着你呢。我师父跟宋远桥大侠告别的时候,峨嵋派正好也要离开,那周姑娘还特意向宋大侠公子问你呢。” 艾玛果然是八卦消息传得最快,岳不群自诩君子,估摸着还是宁中则闲聊时跟令狐冲说起的。张无惮笑道:“她能拜入灭绝师太门下,还跟我有些干系。她毕竟年幼,失父失母被送上峨嵋,心中惶恐也是有的。我们本来约定得在太师父寿辰上碰面,却不料我有事情耽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令狐冲,想了一想还是正色补充道:“周姑娘便跟我妹子一般,你们别瞎说。”这八卦波及范围着实有点广,人小姑娘名声最要紧,这年头可不能瞎念叨这些。 “……”令狐冲嘴角上翘,左右看了看,笑道,“好,那咱们便去见你的周家妹子。” 他们还未从少室山下离开,嵩山派左冷禅掌门遇刺重伤的消息便传开来了。令狐冲固然大惊失色,张无惮一听却笑了:“我便说时间怎么对不上。” 令狐冲扭头看他:“什么?” 少林方面最早知道张三丰携着《九阳神功》登山拜寺,是在他们抵达少林前两天,而真经被盗是在他们抵达少林寺当天,两天的时间绝不够成昆向吴明传信,吴明再从海上的无名岛赶过来。 张无惮本就在怀疑此事儿,总不能是武当山二代弟子中有人有鬼,至此方知是自己多心了。 少林寺同嵩山派皆在嵩山之上,少林寺在少室山上,嵩山派在太室山上。若是吴明本就为刺杀左冷禅来至嵩山附近,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张无惮竖起食指来比了一个“嘘”,正色道:“此事不再讨论,横竖左掌门侥幸未死,想必将养一阵便也罢了。” 他疑心左冷禅遇刺也是成昆跟吴明勾搭的结果,以吴明的武功,定然是故意放过左冷禅一命,他活着,才会追查谁是凶手,说不定便要追查到明教头上。 嗨,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张无惮是懒得管了,明教身上的锅反正都那么多了,再多背一口也无妨。 两人一路向着四川而去,到了峨眉山境内,走到半山腰,便看到四名弟子在守山。 明显是四人之首的那位女子身形高挑,面容还算俊俏,虽非美女,也有些动人颜色。这人也是一年多前随灭绝师太出现在汉水埋伏元兵之一,张无惮当时大略扫了一眼,却并不知道她名号。 对方却显然是知道他是谁的,迎上前来,满面堆笑道:“今日枝头喜鹊叫,原来是张教主大驾光临,实在是贵客临门。” 峨眉地处四川境内,远比少林更能感受到红巾教的浩大声势,她自然知道眼前这少年在红巾教和天鹰教中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更何况师尊灭绝师太一反常态,对待红巾教,并不似对待其他明教分支教派那般深恶痛绝,反倒颇为称赞。 张无惮没想到这姑娘的态度如此热络,尤其看其余三位峨嵋弟子神色,她怕并不是这般和善之人,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晚辈红巾教张无惮,这位是华山大弟子令狐冲,未上拜帖便来叨扰,还请见谅,不知姑娘芳名?” 令狐冲面上含笑,也跟着抱拳。他刚才已经看过这四位女弟子了,都不似师娘形容中的那位“周姑娘”。 那姑娘笑道:“张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姓丁,丁敏君。”说着扭头道,“快上山禀报师父,说张公子……”一瞥眼才看到令狐冲,忙补充道,“和令狐公子来拜见她老人家了。” 丁敏君,大名鼎鼎。张无惮笑得眉目弯弯,拉着令狐冲同丁敏君说了会子话,峨眉门规明显比华山派要严,丁敏君看起来很想一路将他们送上山去,却丝毫不敢妄动,等到上山的那名女弟子回转了,自有人领着他们上山去。 灭绝师太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不怎么搭理张无惮,对令狐冲的态度倒还热络些。只是这两位都是小辈,问问各自长辈安好,她便指了一个弟子:“将两位送下山去。” 灭绝特意摆出一副“我就随便一指”的高冷姿态,被指的那人好巧不巧正是周芷若,她到此时才抬眼看向张无惮,神色淡淡,双眸却格外明亮动人,显示出心中的激荡。 她比初见时更长高了一些,稚气也消了大半,虽只长了一岁,却已更像是个少女而非女孩儿了。张无惮对她笑了一笑。 令狐冲也是终于见到了这位周姑娘是何人,他虽不觉得张无惮如何,但看周芷若显然是有意单独聊一聊的,等到跟着他们出了峨眉金顶,便道:“我第一次来峨眉,想着四下遛遛。” 周芷若连忙请了一位师弟陪着他转一转,带着张无惮一路来到一株偏僻的柳树下,停步左右看了看。 张无惮笑道:“周姑娘放心便是,此间并无旁人。” 周芷若先行了一个五福,方道:“上次相见别时太过匆匆,还未谢过张公子救命大恩。” “我与周王同出一脉,如何能坐视他的血脉被戕害,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此地此时虽还没人,可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人,张无惮直奔主题道,“可是这一年来出了岔子?” 周芷若想来还有些心惊胆颤,她急着同张无惮相见便也是为了此事,点头道:“约莫是三个月之前,不知何人翻动了我的行李,那几天我晚上都睡得很熟,怕是……” 她自到了峨眉山上,便极为得灭绝喜爱,几乎跟她同吃同住了一阵子,周芷若揣度她神色,也绝非对自己身份起疑的模样。可这人竟然能在灭绝眼皮子底下对她动手脚,想来实在可怕。 三个月前,正是陆小凤查明周芷若身份,将调查结果告知成昆的时候。张无惮问道:“丢东西了吗?” 周芷若摇了摇头,不禁又四下看了看,走得跟他更近了一些,低声道:“我却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我爹爹兵败前将我们送走,曾经给了我和哥哥每人一张薄绢。上面画着山川河流,他虽然没有明说,我却知道,两张绢重叠起来看,便是一份藏宝图。”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你早已经将藏宝图毁掉了?”怪不得成昆要花大价钱雇司空摘星去他那边偷,想来是在周芷若这边并未搜到什么。 周芷若面露难过之意:“我、我一想到要上峨眉山来,师父这般厌恶明教,如何敢让她看到,早在自汉水至此的路上便将其毁了……” 虽然这一年来,灭绝师太待她并不算薄,但终究还是过得心惊胆战的。她继而说道:“不过我已经将那图背得滚瓜烂熟,张公子可有笔墨,我这便为你画出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41 张无惮却叹道:“便是画了又如何,周公子那边……终究是音信全无。这藏宝图少了一半,已经是无用了。” 当下便将陆小凤被人坑骗着搜寻他们兄妹消息之事说了,陆小凤都能追着周芷若这条线一路查到峨眉,唯独周公子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第49章 杨逍来访 到如今还没有消息,那怕便是真的遭到不测了。周芷若眼眶一红,咬牙道:“知道此事的本就只有寥寥数人,当日我同常遇春哥哥刚离了水寨,便已有元兵追到,怕是我爹爹的亲信早就有人卖主求荣了……常哥哥武艺高强,九死一生才带着我逃至汉水,怕是我哥哥还未出袁州,便已……”说着低头流下泪来。 张无惮劝了几句,周芷若也知此时绝非哭泣的时候,削下一大块树皮来,点燃火折制成炭笔,一边画线一边道:“哥哥手中那块,我倒是看过几眼,大体能记得些轮廓。” 张无惮微笑不语。这小妮子早先并未提及她背下周公子那块的事儿,便是以此相试,直到他表明对她手中那半块地图并不热络,那定然是周公子那半块并不在他手中,至此周芷若才疑心尽去,主动提出要为他画图。 这张图画得极为细致,她虽是第一次画,却好似早在头脑中画过无数次了,下笔十分纯熟。 一道道线条都画完后,周芷若双手将树皮捧给他,柔声道:“此乃我爹爹筹谋大半辈子所得,还望张公子取走宝藏后,能尽复我汉人河山,杀尽鞑子,为我父母兄长报仇。” 这姑娘外柔内刚,心中自有一把尺子。张无惮接过那树皮,贴身收好,正色道:“周姑娘放心。” 他们已经说了一阵了,尤其周芷若画图时唯恐不精细,费了相当的时间。孤男寡女避开人单独相谈已经有瓜田李下之嫌了,再说下去更是不妥,张无惮解下腰间小袋子递过去:“修道的日子清苦些,别委屈了自己。” 各门各派弟子都是按月领利钱的,大弟子和刚入门的小师妹当然不能等同而论,女孩儿谁不爱俏,丁敏君、贝锦仪等大弟子头上都爱别几朵金花,便连灭绝师太头上都戴着几朵,唯独这几个刚入门的小姑娘身上半点钗黛也无。 周芷若俏脸通红,本想推拒,一看里面却并非金银俗物,而是几个小首饰还一小包糕点,知道是他的心意,便也收了下来,垂首道:“张公子救我性命,又多方照拂于我,直如哥哥一般,妹子谢过了。” 她能这么想最好,张无惮自然有收买人心之念,只碍于两人年龄过近,有诸多不便,生怕小弟没收成不小心再让人家误会了,闻言笑道:“既然如兄妹,妹子又何必再三言谢?” 周芷若便对他笑笑,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待令狐冲逛荡回来,张无惮便同他一道告辞下山去了。 令狐冲对自己一回来时看到他俩竟一副无话可聊的模样呆站着,颇觉惊讶,含笑道:“哟,你不是惯会能说的吗,对着我还那么多话呢,怎么跟人家就傻呆呆站着了?” 张无惮故意轻描淡写道:“我们又不熟,哪来那么多话好说,幸而你回来得早,不然得更尴尬。” 他说完后抬眼看过去,果然令狐冲十分欢喜的模样,心头暗暗发笑,傻样儿,跟自家兄弟还吃醋,我跟你亲跟她亲啊,这都分不清楚。 令狐冲长舒一口气,问道:“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去?” 这时节再转道去别的地方转已然来不及了,但便这么去百花楼等陆小凤现身却又太早,张无惮想了一想,便道:“去九龙湖吧,咱们练上一阵武。” 他在《九阴真经》第三重卡了已经很久,可惜迟迟突不破障壁,欲速则不达,张无惮便暂且不去想这一节,专心在武学招式上下功夫。 令狐冲别无二话,等到了九龙湖神蛇坛封弓影处,他看到张无惮拎出来的那十丈软鞭都惊呆了:“这便是咱们一块斩杀的那水怪所制?威势倒着实惊人,但你日后莫不是打算扛着这么一大坨走江湖?” 张无惮也是愁容满面,他这鞭子做出来这么久了,一直没怎么静下心来练便是为此,手头青冥宝剑和紫薇软剑也是,心情好时随便揣上一把,用处也不大,手头宝贝太多就是有这等苦恼。 他将青冥宝剑捧出来,递给令狐冲:“还未贺冲哥总算逃出生天,自此不用在思过崖蹲小黑屋。宝剑赠英雄,还请冲哥笑纳。” 但凡使剑的,便没有不爱宝剑的,令狐冲一眼便看出这是把绝世宝剑,他并未推辞接了过来,将宝剑拔出鞘,运内力一冲,便见剑身上青光闪烁,贵气逼人。 他虽不讲究俗文繁礼,却也觉得这礼过重了,面露迟疑犹豫之色:“武当剑术称雄天下,惮弟你不是另有一位弟弟,这剑……” 张无惮笑道:“就他那三脚猫的剑术,实在是辱没了这宝剑。冲哥你乃当今世上独孤九剑唯一传人,试问天底下还有谁比你更配使这把宝剑?况且这本便是独孤前辈旧物,由你来用,再合适不过了。” “好,那我便厚颜收下了。”令狐冲笑笑,也知道他既然肯拿出来,便是打定主意要送给自己了,再一味推辞,未免显得太过矫情,玩笑道,“我喝你的酒便罢了,还使你家的剑,这人情越堆越多,那可怎么办?只可惜我家中也没个妹子,不然嫁给你正好。” 以身相许呗,电影小说里都这么演。张无惮话未出口便觉过了,这玩笑不好乱开,转而道:“既然知道欠我人情,还不快快爬起来,好生陪我练鞭?” 令狐冲横剑在胸前,看看剑又看看他的长鞭,摇头道:“你使鞭并未纯熟,内力不能护住每一寸鞭节,我还不能用这等宝剑,免得一剑斩断了软鞭,那便暴殄天物了。”当下另取了自己先前所使的华山佩剑,哈哈大笑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是既嘴短又手软,说不得得好好喂招,祝你早日神功大成!” 话刚说完,张无惮的鞭子已然卷到,令狐冲一眼瞅出他这一鞭三个破绽,都不需拔剑,手持剑鞘信手一指,直直破开鞭影,向着张无惮喉咙而去。 “好剑法!”张无惮喝彩一声,忙闪身躲过了,手中鞭子越挥越急,跟他缠斗三柱香时间,俱都气喘吁吁、眼花缭乱了。 令狐冲此时已经不得不拔剑相对,双眼发酸,面色凝重。他仍能看破张无惮鞭法中的破绽,可往往不及递出长剑,对方便已然变招,那破绽便不管用了,他手再向前伸,恰好把手腕伸到对方鞭子上。 如此他也渐渐悟出了什么,待得两人鸣金收兵,跌坐在地上,令狐冲一边揉眼睛一边道:“你手腕一抖鞭头方向角度便能大变,我却得挥动手臂才能跟上,一步慢了,便步步皆慢。”是以他的剑法不论从立意还是熟练度上都远高于张无惮,却迟迟不能将他拿下。 令狐冲若有所悟,连连点头:“是啦,所以独孤九剑九式,有三百六十种变化,破剑式却为先,其次才是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 他越说声音越小,低头喃喃不住,似乎已入了一种玄妙的武学境界,半晌后才抬起头来,拍着巴掌道:“妙极,妙极!原来这才是独孤九剑以不变应万变之理,不论以何种武器,破绽仍是破绽,全看咱们谁能更快一筹了!” 许多道理他并非不懂,但未曾真正理解,到今日方才豁然开朗,一看张无惮正笑眯眯看着自己,当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惮弟,咱们再来打过!” 张无惮也在苦思这一场所得,能有个武学进境相差不大,又无生命安危之虑的人互相喂招,实在是一大乐事。只他回神比令狐冲更早些,闻言当即应道:“好。” 他们在九龙湖小住七日,临近晌午,正斗得畅快,却听见一个人声传了进来:“堂主,明教光明左使临门!”说话的正是此地坛主封弓影,他不进来打扰,只站在院外,以内力喊出此话。 这句话运足了内力,虽说得中正平和,却也清晰传入他二人耳朵。令狐冲心头一凛,想不到天鹰教便是这么一位坛主,内力修为都如此深厚。 张无惮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此,当即放下长鞭,却并未第一时间迎出去。 令狐冲同他早有默契,立刻道:“惮弟且去便是,我回房间喝酒。”五岳剑派的死对头虽是日月教,可明教终究也算在邪教中,他身为华山大弟子,早早避开才是。 张无惮对他歉意一笑,吩咐封弓影给令狐公子上好酒好菜,这才迎了出去。 杨逍在他外公殷天正口中,绝非是个好鸟,正相反,殷天正说起杨逍来,态度十分鄙薄,也曾言明教高层如今四分五裂之势,便是因此人才德不能服众而起。 殷天正性情直率刚烈,他虽经常死钻牛角尖,看人的眼光却着实不差。再加上原著寥寥描述之语,张无惮在碰面前,已经对这位杨左使的品行心中有数了。 杨逍并非独身前来,他不仅带了座下【天地风雷】四门近百精锐弟子,还亲自护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一行人正堵在神蛇坛分舵前。 这天鹰教紫微堂堂主,小小年纪,架子倒铺得很大。杨逍虽有些不耐在大街上等待人引进实在丢份,但他千里迢迢从光明顶上下来,乃是为了还人情套交情的,可不是来跟人结仇的,是以也按捺性子等候着。 少顷,总算有个华服少年在一男子的陪伴下走了出来,杨逍认出那男子便是封弓影了,再转眼看向那少年,却见对方龙眉凤目,自有一番尊贵威严。 杨逍素来目下无尘,却觉出他呼吸绵长,步履轻盈又不失力道,知他定然身负一等一的道家内功,赞道:“张教主小小年纪,修为已然不同凡响,实在是人中龙凤,无怪能于两年内,挣下偌大一摊家业。”他也只自己嘴巴容易耍贱,态度又过于清高孤傲,是以先出声赞上一赞,以示此行并无恶意。 趁着今年蜀中大旱,红巾教势力进一步扩大,这新生教派在中部北部虽声明不显,可在南方如日中天,只是教中弟子行事低调,不肯争那虚名罢了。杨逍本来并未放在心上,驱车入了此地,却见周遭城镇秩序井然,便是老幼妇孺都自有一番精气神,心下暗暗惊奇。 张无惮同他见过,视线落在那辆马车上,觉察到车内有两个喘息声,本就已猜到是谁了,又见马车布置精致柔美,当下再无怀疑,笑道:“杨左使携尊夫人、令爱到此,怎生不提前派人传个信,晚辈也好早早派人相迎。如此还累得杨左使在门口久候,可是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向念柏也在此行队列中,她处在【地】字门队列次位,杨逍回头看她一眼,见她满面激动地对着自己连连点头,便道:“张堂主有施恩不望报之美德,若早早说了,我怕你又避而不见了。” 早先【地】字门弟子列阵训练时,冷不丁跳出两个人来将副门主撸跑了,惊得一群姑娘急忙去报杨逍。杨逍自然立刻去追,无奈天降暴雪,玄冥二老又轻功委实了得,他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一路顺着脚印追去,还未查明那两位淫贼所在,脚印便被雪淹没不可查了。 来自家地界抢女人,这可是一巴掌打到脸上来了,杨逍暴怒如雷,当下点齐其余三门弟子,漫山遍野搜寻,却不料过不多时,向念柏竟然自己回来了。 她虽受了些惊吓,哭泣不止,可并未失身,言称是两名双生男孩儿救了她,却双双坠崖惨死了。 跟明教有关系,又有本事引开玄冥二老的双生子,倒真是不难想,何况纪晓芙和杨不悔能逃脱灭绝师太魔掌,到光明顶上跟他汇合,也有张无惮的帮衬在。 只是这两人若当真是殷天正的外孙,其中一个还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却因他的手下死在明教总坛地界,这热闹就大了,怕老鹰王都能一气之下杀上光明顶来。 牵扯太大,杨逍一时便未声张,命人在崖下搜寻,好歹得寻到尸首才能向鹰王交代,还是后来听向念柏说灵牌上的字样被改了,似乎他二人未死,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时时留心着外部消息,听闻张无惮大闹了少林一通,总算能笃定他当真存活于世,这才急急下山来致谢。 张无惮也看到了向念柏,跟她对了一个眼神,摇头道:“玄冥二老枉为武学大家,贪图荣华富贵为朝廷效力便算了,竟然依仗武功高强欺凌女子,此等不平之事,碰不到则罢了,碰到了自然得管上一管。”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何况当日站出来的乃是舍弟,姑娘要谢,谢他去吧。” 张无惮仔细一想,貌似傻弟弟的好几场桃花运都让自己不经意间给搅和了,周芷若自不必说,约莫着张无忌同赵敏也无缘了,看他现在跟殷离也没有丝毫火花,再这么下去还纠结四个里面娶哪一个呢,哪一个都捞不着了。 张无惮深觉自己实在是太对不起弟弟了,碰到个漂亮小妞,便顺口安利一下张无忌。 向念柏对张无忌的感激确实在张无惮之上,那一刻若非张无忌挺身而出,冒死引开玄冥二老,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但张无惮总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仍是极为认真恭敬地行了一礼。 向念柏行礼时,另有【天】字门为首的一名壮汉跪下来也给张无惮磕了一个响头,他想必便是天字门门主向念松了。 张无惮倒也没避开,站着受了,方道:“礼也行了,头也磕了,连杨左使也替你们道谢了,此事便就此揭过,两位日后也不必提及。” 杨逍大赞道:“张堂主光风霁月,果真是诚诚君子。” 说着一行人入了内,马车帘子被撩起,纪晓芙携着杨不悔的手从车上下来,行礼道:“也谢过张公子救我母女大恩。” 当日张无惮命车夫带她们驶离蝴蝶谷,车夫日夜不停赶车,到了昆仑地界,都将将被灭绝追上,幸好碰到杨逍门下弟子阻了一阻,又蒙他急冲下山来救,母女二人方才逃过一劫。 纪晓芙本不想求杨逍庇护,她内心深处对杨逍既有爱也有恨。可她也深谙灭绝师太脾性,深知师父杀了自己后,也绝不会放过杨不悔。 女人为母则强,女儿这么小总不能便陪着她一起死,此事既漏,她们一离了杨逍便有杀身之祸,纪晓芙也只好在光明顶住下了。 张无惮待她比待向念柏冷淡了许多,侧身避过了,点头道:“纪女侠不必多礼。” 他对纪晓芙没什么好恶,但既然身为半个武当人,得时刻站在殷梨亭的角度考虑问题,就不能对这女人表现得过于热络,这叫政治正确。 纪晓芙却还跪着没起来,泣道:“六……殷六侠已同峨眉解除婚约,还顾虑着我的名声,宁担个负心汉的名头。我、我实在是对他不住,这辈子已然无法偿还,只盼下辈子当牛做马还上今生之债……”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杨逍脸上也有心疼之意,却不上前扶她,只是叹气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实在无颜同殷六侠相见,还望张堂主在中间圆和,若能补偿一二,杨逍绝不推辞。” 张无惮知道这是他夫妻早就商量好的,只好上前亲自将纪晓芙托了起来,正色道:“纪女侠不必这般自轻自贱,我当晚辈的不好妄自揣测长辈之意,但依我看,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罢,您过您的,他过他的,再无纠缠,便万事大吉了。” 补偿,难道还能补偿殷六侠个婆娘不成?纪晓芙还活着,殷梨亭又已然放下,他没了原著中纪晓芙死后的十年苦思,可未必还会爱上杨不悔。 至于当牛做马就更不必说了,殷梨亭下辈子不缺牛也不缺马,见你们一次他便想到自己曾经戴的绿帽一次,人家何必专门找你们来当牛做马来给自己添堵?这是惩罚你们还是惩罚他自己? 杨逍正想哄纪晓芙几句,却觉一阵阴风袭来,不自禁向四下看了看,见并无异动,再看张无惮,也神色如常,只当是自己多心了,暂且按下不表。 刚才那一瞬间,张无惮也是心头剧跳,只是未曾表露出来罢了。他不动声色将两人请入内堂,上座奉茶后方道:“杨左使长居光明顶上,不知贤伉俪此番下山来所为何事?” “便不为什么事,单为向张堂主道谢而来。”杨逍正色道。 他龟缩光明顶二十载,便是生怕那块地界让其他法王占据了。张无惮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一挑眉梢,故作惊讶道:“晚辈如何当得起杨左使一个‘谢’字?” 杨逍笑道:“于私,张堂主为我保存妻女,自然得好生谢上一谢;于公来讲,天下皆知张堂主大闹少林,以武学至尊《九阳神功》为引,化解了明教与少林诸般仇怨。此等大气魄,放眼整个江湖武林,虽不敢说后无来者,却也称得上前无古人了!杨逍替明教百万教众,谢过张堂主!”说着当真站起身来,一揖到底。 杨逍自认不是个君子,可张无惮能拿出这等宝典来为明教谋福利,绝对当得起他这一拜了。 张无惮惶恐地还了一礼,口中道:“晚辈本便是明教中人,得蒙我教荫蔽,自当为我教谋福。单此一点,我同杨左使一心,如何用得着您来向我道谢?您替百万教众谢我,莫非我便不是这百万教众之一吗?” 他如今已算得上脱离天鹰教自立门户了,天鹰教算不算明教下属还不好说,更遑论红巾教了,如今张无惮亲口承认仍愿意归明教统领,杨逍自然大喜过望。 两人又谈论些起义军之事,张无惮看出杨逍对此等俗务知之甚少,可见这帮武林高手打心底便未将军队如何放在眼中。 ——这等蠢货,同四大法王、五散人合不来便算了,竟然搅得手握实权的五行旗都离心离德,守着个光明顶便觉占据了大义,实在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早晚会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张无惮心头冷笑,转而说起江湖门派,杨逍对这个就是个真正的行家了,各派武功优劣长短他都能信手拈来,说得头头是道,也让张无惮深觉大开眼界。 两人聊得畅快,看天色将晚,张无惮便命人摆酒设宴,款待杨逍一行。想着也不能怠慢了令狐冲,拉来封弓影问起此事。 封弓影道:“堂主放心便是,令狐公子午间睡下了,刚醒没多久,属下已命人备了好酒好菜,定当好生招待他。” 从晌午睡到现在,显然是喝了不少,张无惮皱眉道:“这么个喝法可不行,他见了酒便忘了自己姓什么,旁边又没个人劝,更是醉天醉地了。这样吧,晚间好菜仍上,好酒就算了,只给他备些清茶醒神。” 封弓影连忙应了,笑道:“那可苦了令狐公子了。”转身便要下去安排。 张无惮想了想,又把他叫回来,吩咐道:“取一坛蛇胆酒来贺杨左使驾临,你分出一壶来给令狐公子送去,不许再多了。”也不能一点都不给他喝,不然这酒鬼该哭鼻子闹了,晾了令狐冲一天了本就很是失礼了。 ——就一个客人喝不喝酒这么屁大点事儿吧,翻来覆去得改了几次主意了,还得细细叮嘱个不停,那一坛蛇胆酒更不是为了他杨逍拆的。杨逍心中奇怪,深觉这张小堂主可不是这等婆婆妈妈之人,可见这客人来头不小。 他寻思半天,却都想不到是哪门哪派的首脑人物或武学高人以“令狐”为姓。杨逍虽颇觉好奇,可看张无惮绝无请人入席之意,便也不多嘴相邀了。 第50章 鲜花满楼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杨逍并不饮酒,张无惮便不用陪着饮,他素来便不爱这等杯中之物,一坛好酒尽让杨逍座下门徒给分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42 待得席散,自有人送杨逍等人在客舍歇下,张无惮转道去了令狐冲房间,见他刚梳洗过已经着里衣滚到被子里了,烛火倒是还未熄掉,便只站在门口轻声呼唤道:“冲哥,睡了吗?” 令狐冲头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没酒喝,不睡还干什么?” 张无惮早知他不可能生气,一听声音中果真有满满的笑意,褪了鞋走到榻上,拿脚踩了踩被子:“不是给你酒喝了吗,还嫌少不成?” “那倒不是,没有人陪着,那一小壶酒我都喝不下去。”令狐冲头仍然埋在被子里,手却伸出来捉他的脚,一抓抓空了也不气馁,继续四下摸索。 张无惮翻翻白眼,道:“胡说八道,中午时几坛子酒下肚的人不是你吗?那时候怎么不嫌没人陪?” 令狐冲努力半天抓脚没抓到,又被他轻轻踩了几下,再也耐不住了,掀了被子跳起来,大笑道:“我中午吃饭时,刚跟你分开两柱香时间,可晚间时,可跟你好几个时辰没见了,虽仍不耽搁我吃两大碗饭,还不许我想你想得喝不下酒吗?” “掀了被子又如何,你还当能抓得住我吗?”张无惮轻轻松松避过了他接连几招,飞快拿手指一点他脑门,嬉笑道,“小样,手中连剑都没有,你还想跟我斗?” “小贼,敢看不起我华山派拳脚?”令狐冲喊完,便扑上来跟他打。 两人连滚带掐纠缠了一阵,令狐冲先败下阵来,捂着肚子摔回从床上,“哎呦哎呦”道:“不行,岔气了,都睡下了不该又跟你胡闹的。” 华山派专修内力和剑术,拳谱等都于二十年前那一场剑气相杀的惨案中毁掉了,是以令狐冲的拳脚功夫根本就不入流。 说来他的轻功也只是平平,但这些时日来,令狐冲独孤九剑的进境快得令人心惊。从他身上,张无惮也算看到专修一门带来的好处了。 幸而他如今所掌握的大多是徒手功夫,都有共通之处,只有越练越强之理。待得白蟒鞭法大成,补足了他远程对敌的漏洞后,还当继续打磨手上功夫。 张无惮蹲下来给令狐冲揉了揉肚皮,见他肚皮滚远,顺手拍了两把,听得“啪啪”直响,嘲笑道:“你这食儿都还没消呢,怪不得岔气,睡你……什么睡?”妈呀差点说出上辈子的网络金句。 令狐冲问道:“你不累吗?不累咱们还是练两把?”他说完见张无惮点头应了,十分欢喜道,“这些时日咱们天天打得酣畅淋漓,不出几遭汗,我还当真睡不着觉了。” 他当下穿上外袍,两人携手出门,顶着月色又武了一个时辰,这下都筋疲力尽,各自回房了。 张无惮刚入了自己的房间,脸上的笑容便都散了,不动声色关上房门,又点上一盏灯烛,方道:“东方教主深夜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他不禁在心头暗叹倒霉,该来的还得来,该躲的躲不掉,白天时分感受到的那股内力,果然便是东方不败的。 有一人悄无声息站在角落背光处,便如一道幽灵般,道:“我白天就来了,却想不到你明知我来了,竟然还敢一直不进来。” 他虽说得话语平和,尾音仍然上扬,透出森森杀意,谁钻入别人房间要装逼,却不料对方不在服务区,只好生生站了几个时辰,如今夜半了连晚饭都没吃上,想必心情都不会很好。 ——我这不是想着,你久等不到我就该走了吗?毅力太强也未必是好事,折磨你自己,也连带着我不好过。张无惮叹了一口气,要说天底下有谁能让他面对面朝相时心中一点谱都没有,那非要推东方不败和小老头吴明了。 前者的武功虽未必比得上后者,可思考时逻辑的混乱实在让人拿捏不准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张无惮正暗自郁闷着,冷不丁对方扔了个东西过来,他急忙接住了,见是个大红色绣工惨不忍睹的包裹,先赞了一句:“好手艺。” 角落中一道森冷杀气逼过来,张无惮闭上嘴闷声拆包裹。看来这位东方教主虽然出现了性别认知障碍,可却还知道自己绣得十分难看,基本的审美能力还没有丢失。 他动作麻利地解开活结,却见包裹中掉出来四本经书。张无惮一瞬间脑补了诸多阴谋诡计,顿了一顿,方笑道:“这不正是《九阳神功》吗?晚辈已将它奉还少林,不知如何到了东方教主手中?” 这等时节要有个老和尚破窗而入,大喊一声“小贼,原来你又将经书偷走了”,那这屎盆子就扣实了,连带着他苦心经营的名声也砸地上摔烂了。 张无惮却知东方不败同成昆勾结起来陷害他的可能性实在极小,何况此间再无旁人,埋伏在窗外等着“捉奸”的大和尚更是他的脑补,他便没有过分惊慌。 “就这么四本破书,你却多方卖好,不仅那张三丰更添对你的喜爱,少林秃驴们也感恩戴德的,便连明教百万教众,都得承你的情。”东方不败冷笑道,“好心机呐,张公子。” 张无惮回道:“这怎生是四本破书,《九阳神功》集天下武学精华,若非这四本经书,怕也难有如今的武当、峨眉了。” 他倒没有为自己的心机辩解之意,他送《九阳真经》上少林,不是为了同少林交好,难道还是因为看那帮秃驴顺眼不成?张无惮是张无惮,他可做不来张三丰那等光风霁月的真君子。 东方不败却道:“是啊,若非这等宝贵的武学秘籍,如何能一举讨好三家?” 当他再看向张无惮,却已不再是数月前从他身上找寻自己影子的神态了,而是说道:“我怎么会觉得同你相似,我们有太多不一样了。” 正如张无惮绝对不会为了学得无上神功便挥刀自宫一般,武功在他眼中不过是达成野心的工具,他虽有资质有气运能够成为武学大师,对武功不顾一切的疯狂热情却还未必比得上拳馆里的武学师傅。 所以他拿到《九阳神功》,不是贪下自己修炼,而是拿来同各派交好,一位武学高手再厉害,也抵不上一派的友谊。 张无惮苦笑道:“晚辈本就是一介俗人,萤火如何能同日月比肩,前辈在晚辈身上找寻己身痕迹,本就是错误的。”你给我一百本《葵花宝典》,我也不会自宫,咱俩就是不一样,哥们,别再跟着我了好吧? 他将手中的经书捧了上去,正色道:“晚辈赠予少林,便对此神功绝无企图之心,如今前辈将它取得,凭得乃是前辈的本事,这经书便是您的了。”这是贼赃,绝不能留在他手上,赶紧送走算完。 东方不败鄙夷道:“我要这破书干什么?” 张无惮叹气道:“那您冒险上少林把它偷来又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发了半晌的呆,都觉得对方脑子有坑。东方不败却突然起了跟他捋一捋个中道理的兴致,问道:“这经书莫不是在昆仑山上所得?” 张家兄弟两个从昆仑回了武当,紧接着便是随张三丰一并上少林还书,这个是赖不掉的。张无惮点了点头:“正是,那日舍弟摔下悬崖,却侥幸未死,这经书便是从崖中山洞中取得的。” 好吧,既然山崖中间有山洞,那所谓的救命之恩便不存在了,东方不败想了想:“那日若非我出面惊走了玄冥二老,他们未必发现不了你们入了半山腰的洞穴,若在洞外烧火,你们该当如何?” 其实洞中所连另有一番天地,以玄冥二老的身材,可断断过不去中间相连的那段窄洞,原著中的朱长龄便是生生卡死在洞中的。 只是不论救命之恩是否成立,横竖东方不败当日伸手是真的想救他,何况张无惮深知自己打不过对方,那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呗,痛快点头道:“是,多谢教主救命大恩。” 东方不败面露满意之色,继而道:“那这《九阳神功》,便也当有我的一份功劳吧?” 哥们,四本书都偷到手了你又拿回来给我,我送你你又不肯要,纠结功劳不功劳的干什么?张无惮顿了一顿,摸准了他的脉,请罪道:“晚辈未问过前辈之意,便擅自处置经书,实在是大大的不敬。” 东方不败苍白的面颊上首次露出了笑容,轻声道:“我不喜欢那帮秃驴,自然要将经书取回来了,我倒是挺喜欢你的,这四本书便送给你了。” 张无惮试探性问道:“那若是晚辈再归还少林寺呢?” 东方不败笑道:“都是你的东西了,你爱怎么处理都随你,想给那帮秃驴也成,你给便是了。”看那帮秃驴这次还肯不肯承你的情? 他既然这次放弃了经书的所有权,表明听凭张无惮处置那便好办了。张无惮面无表情取过烛台来,将四本经书尽数烧掉了,又取了茶壶来浇水在灰烬上,毁尸灭迹折腾干净了,方才道:“谢过东方教主厚礼。” “心狠手黑,这一点倒是同我有几分仿佛。”东方不败不再理会他,径自从窗户掠走了。 张无惮上前将窗户关好,叹道:“今天夜风真大。”任我行还四肢俱全在西湖底下活着呢,你心狠手黑个毛球哟。 ———————————————————————————————————————— 杨逍并无久留之意,他生怕在外面游荡时间一长,再有人鸠占鹊巢,趁机占了光明顶,第二日用过早饭,便提出告辞。 张无惮苦留不住,只好送他们一行离开了。他一路送出数十里,等回转九龙湖,整个人都蔫巴了。 令狐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皱眉道:“昨天是没有睡好吗?”他们昨日分开时虽已然是深夜了,但依张无惮的内功修为,睡半夜已经足够了,不该还是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张无惮倒不是困得,大抵是心累。有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尾随者可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幸而少林那边怕只会疑心是成昆又偷了一次经书还得手了,倒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将令狐冲伸过来试自己额头的手拨开了,出声道:“咱们这便动身去江南吧?” 离一月之期还有七八天时间,此时动身虽嫌早了一些,倒也可以。令狐冲并没有深究,当即应道:“好!” 张无惮笑了一笑。连杨逍都出动了,估摸着明教其他势力该都坐不住了,便如五散人等先前未想到该来刷刷他好感度的,此时也都该想起来了。 他倒不是没心情应付这些人,只是此时最重要的还是陆小凤那头,趁着此时还能走,当然得尽快脱身。 两人收拾好行李,都是说走就走的单身汉,令狐冲就拎了个小包裹,张无惮的包袱不比他大,只腰间多别了条长鞭。 令狐冲看到他这鞭子在地上拖沓得老长的模样就想笑,上前来给他在腰上缠了两圈,看就他这小细腰围再多缠两圈也根本于事无补的模样,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无惮笑道:“看来日后红巾大侠的标志,除了红巾、红衣外,又多了一项呢。” 正好,这个新特征传扬开来,日后也不怕有人再将东方不败错认成他了。眼神再不好,留意不到头上包的四方小布巾,难道还留意不到十五米长的软鞭吗?听闻近些日子还有人假扮他招摇撞骗,搞得张无惮都想出一本《谨防上当受骗,818红巾大侠身上的防伪标识》了。 时间充裕,两人有说有笑向江南而行,五日后便来到了百花楼附近。令狐冲停步问道:“我早便听闻,江南花家乃天下地产最多的大富之家,百花楼乃他们名下产业,咱们贸然上去叨扰,会不会有些失礼?” 他一向不爱讲究这些,可张无惮的性情便是喜欢事事都做得周到妥帖,令狐冲见他今日却无甚么表示,生怕他是没有想到,方才出言提醒。 张无惮拍了拍脑门:“是啦,花家第七子花满楼是陆小凤的至交好友,同咱们却还是头一遭相见,自然不能过于轻慢,空着手便上门去。” 他说着,四下看了一看,见附近行道者甚众,街道上尘土飞扬,摇头道:“这里不成,咱们退至城外那一片小树林中。” 令狐冲依言随他往回走,却见张无惮一路上却只挖掘些残破的花束,奇怪道:“惮弟,这花公子居所名叫‘百花楼’,想必是极爱花草之人。咱们不去买些奇珍异草便罢了,怎么采花都要净捡着这些破败的来?” 他说话间,张无惮已经小心翼翼将一株几乎要被行人踩踏至泥地里的满天星捧了起来,将根从土中取出,笑道:“说来也巧,此时正是二月上旬,乃是最适宜移栽花木的季节,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送什么给这位花公子当见面礼了。” 他们在林间沿着小路绕了一遭,一口气采了七八株让人踩得不成样子却仍有一线生机的植物。 令狐冲恍然,带着几分敬佩道:“这位花公子,定然是位极为热爱生命的人。他见到这些可怜的小花小草,定然会将它们精心栽培,而丝毫不会在意它们是否名贵。” 张无惮叹了一口气,却道:“他是真的热爱每一个生命,也不是每一个眼盲之人都能像他那般乐观。我久闻大名,也未曾有缘同他相见。” 令狐冲心头一惊,想不到这位花公子竟身有残疾,应道:“我晓得了。” 两人小心捧着花草重新来至百花楼下,此时已近黄昏,听得楼上有人道:“大门早已敞开,主人也早便守候于此,二位客人缘何来而复去,为何不上来一坐?” 张无惮同令狐冲对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便见一白衣公子坐于窗边,手指正轻轻抚摸着一朵娇艳的花蕊。 张无惮笑道:“花公子独居于此,却点了一盏灯,我早便该想到是在等候我们,实在不该让你久候。” 这个人的声线虽还带着少年的清越,可却是个工于心计的老成之人。他的人和他的脚步声一样,果决而干脆,这样的人自持而沉稳,讨厌一切超脱于掌控的事物,绝不会喜欢喝酒。他倒不是陆小凤惯常喜欢打交道的朋友类型,花满楼微微一笑,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道:“想必这位便是张公子了。” 令狐冲抱拳道:“花公子,我乃华山弟子令狐冲。” 花满楼笑道:“令狐公子,陆小凤向我夸你千杯不醉,实在是海量。可惜我不怎么善饮,还得等明日他来,再同你痛痛快快喝一场。” 其实他并非不会喝酒,能跟陆小凤成为至交好友的,练也练出来好酒量了,可他的客人中有一位并不爱喝酒的,若是他陪着令狐冲喝了,张无惮定然也得陪着喝,那便不是待客之道了。 张无惮将怀中的捧花递了过去,花满楼听得他怀中花束叶片相摩擦的声音,神色就微微变了:“怎么枯萎了这么多叶片?” 他连忙伸手接过来,手指一碰便知端的,叹气道:“我每隔半月便请人将走道上容易被踩踏的花草移栽,可春天到了,这些小家伙便开始疯长,难免有从路旁伸出来的,农夫村汉们忙于劳作,不注意便踩踏了。” 花满楼说着,请他们在这里稍候,他起身下楼去了铲子、花盆等物,熟练地将这些花草重新栽种了。 他行动与常人无异,便是张无惮有心观察,都难以相信眼前这位竟然是位盲人,心下也是大为佩服。 待一切都安顿好后,花满楼给他们上了茶果,笑道:“我只知道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才请得两位千里迢迢来此相商,只是这麻烦具体是什么,他却并不肯告诉我。” “他交朋友又没看准,是惹了点小麻烦,不过也还好,到现在差不多已经算是解决了。”张无惮道,“花公子不必担心,若是不能解决的麻烦,他才不会瞒着你呢。” 这倒是大实话,跟陆小凤做朋友,总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找来,陆小凤自己碰到了麻烦,也不会吝啬于来找他帮忙。花满楼摇头道:“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爱交朋友之人,他交了许多值得交的好朋友,可也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好似是专门为了给他找麻烦而生的。” 张无惮接话道:“可也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好似是专门为了给他解决麻烦而生的。” 令狐冲也道:“所以他的坏朋友每次给他找了麻烦,好朋友便都能为他摆平,非但不亏,反倒白赚了许多惊险刺激的经历,还结交了各色各样的朋友呢。” 花满楼禁不住笑了:“是啊,若非他这个毛病,我今日也不能同两位相见了。” 他们三个此番初次相见,中间连个引荐人都没有,难免有些尴尬,幸而都有陆小凤这个朋友,以他为引打开话题,花满楼性情又十分温柔和顺,席间气氛也并不差。 当晚花满楼安排他们在百花楼客房中歇下,第二日张无惮醒来,洗漱过后一走出房门,便听到楼下有细细的说话声,他还当是陆小凤来了,仔细一辨认,却发现只有花满楼一人的声音,走下楼看,才明白原来他是在跟春风新催开的几株花苞打招呼。 张无惮自认是个大俗人,他可没有这等境界,但看花满楼做来也觉赏心悦目,看了一阵,不愿打扰他,便轻手轻脚重又上楼去了。 令狐冲还未醒,他是在思过崖上那段时日给养懒了,又不用做早课,也没人来同他说话解闷,练武虽勤快,可每天都要睡到自然醒。 张无惮隔着窗户向内看了一眼,看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叹一句傻人真有傻福。 令狐冲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右手向上一举,喃喃道:“好酒,好酒,惮弟,喝!”说着忍不住吧唧吧唧嘴巴,满脸陶醉之色。 张无惮本来在笑,听到楼下另有一人的脚步声,便屈指敲了敲窗框,呼唤道:“冲哥,起床了,陆兄到了。” 令狐冲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他站在晨光下微笑的模样,整个人醉醺醺如在梦中一般,笑道:“惮弟,酒还没喝完呢,怎么就要起床?”这话说完他才彻底醒过神来,急忙坐了起来,“嗯,陆兄到了?” 张无惮不去理他,走下楼去,果然见到陆小凤翘着腿蹲踞在圆凳上,正笑嘻嘻看着他。 张无惮脚下一顿,打趣道:“哟,今日的陆小凤可再不是昨日那个打败的俘虏兵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43 陆小凤想到自己刚知道铎梨老者心怀鬼胎时的心慌意乱,嘿嘿着把脚规规矩矩放下了,起身拱手道:“幸不辱使命,我和司空猴精这次,可是当真查出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他顿了一顿,生怕再挨上两句,忙又补充道,“当然,张小弟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的,需得给你算头功!” 还说司空摘星是猴精,这只小鸟却比猴子还要精明些。兹事体大,张无惮收起了玩笑之心,问道:“可真如我猜的那般,圆真和尚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第51章 华山告急 令狐冲此时刚收拾好下楼来,花满楼却站起身来,张无惮连忙道:“花公子不必这般生疏客套,陆兄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难道我还信你不过吗?若非如此,我当初何必跟陆兄约定在百花楼相见呢?” 花满楼却道:“我知张公子信我,也谢过这份信任,可你我毕竟首次相见,我却还当避嫌才是。” 他自是不知张无惮看过原著信他的道德品行,还当他全然看在陆小凤的面子上。连陆小凤这等惯爱撩猫逗狗的,都说是“惊天动地的大阴谋”的,必定是真的大阴谋,花满楼深觉自己留在此地不甚妥当,不想让张无惮为难。 他思虑周全,陆小凤也道:“我这位朋友,向来不爱听人的秘密,倒喜欢跟花儿草儿说些悄悄话,张小弟,便由着他去吧。”他是绝对无所谓,但既然花满楼觉得不该听,那不听便不听吧。 张无惮只得应了。 待花满楼走了,陆小凤才道:“张小弟当真料事如神,这圆真,便是二十年前不再从人前现身的成昆!他不仅潜伏于少林,还投靠了朝廷,跟丐帮也有牵扯——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摧毁明教根基。” “什么,竟然有此事?”他虽早就知晓得一清二楚,但人家费了这么大劲儿查出来了,张无惮很配合地摆出一副十足惊讶的面孔来。 仔细琢磨一下成昆这二十年真是开了无数马甲,周旋于江湖各大势力之间,为了达成覆灭明教的终极目标,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年过七十还奋斗在“明教去死去死团”第一线,实在是反派中的一大楷模。 看原著时还只是有个大致概念,此时张无惮听陆小凤口若悬河,对着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本念成昆的诸般谋划,更是深深被成昆这坚韧不拔的毅力所折服,不禁叹道:“若我红巾教多几个这样的人才,何愁反元大业不能成呢?” 陆小凤正在讲在成昆扮作铎梨老者骗他时,演他孙子的那二十多岁年轻人竟然便是丐帮七袋长老陈友谅,冷不丁听了这句话,哈哈大笑:“你倒是真会物尽其用!” “咱们干革命的,最缺的不正是这等人才吗?”张无惮一本正经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你看这成昆,文可阴谋诡计信手拈来,武可单挑百八十帮派小弟不在话下,这难道还够不上稀缺人才的范畴吗?” 不开玩笑地说,这样的全面发展人才,放眼整个武林,他目前也就见到了这么一个,只可惜两人阶级立场天然对立,只能弄死不能招安。 但显然古人对人才的评判标准跟张无惮不太一样,陆小凤是笑得直打跌,令狐冲也是一副“哎呀惮弟又说笑话了没办法我家惮弟就是这么幽默”的宠溺脸对他笑了笑,旋即拍了拍桌子:“严肃点,咱们这是在开阴谋揭露大会呢!” “嗯,嗯嗯。”陆小凤哼哧哼哧坐直身子,重新摸出小本本来,叼着笔杆道,“总之这个陈友谅是肯定有问题的,司空还跟踪到一次他们跟帮主史火龙会面,但那是在旷野之上,成昆武功也着实不低,他便没敢靠近细听。但从三人情态上,史火龙作为丐帮帮主,竟好似听陈友谅差遣一般。” 令狐冲听到这个当真笑不出来了,不可置信问道:“此话当真?”丐帮七袋长老云云,在本帮内的名头响亮,他派弟子听来不过尔尔,成昆固然能收买一个两个长老,却难道连丐帮帮主都成了他的奴才? 张无惮虽心知是怎么一回事儿,却也并不说破,眉头紧皱道:“丐帮本是天下第一大帮,最为煊赫之时便连少林也不能望其项背。虽自郭靖、黄蓉两位大侠死守襄阳一战后逐渐没落了,可帮主也不该投奔鞑子朝廷。” 陆小凤摇头道:“此事究竟如何还不好断言,司空在追这一条线,却不知何时才能当真查明。” 拔出萝卜带出泥,顺着成昆提拎起来了好大一串,水固然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浑,可对陆小凤这等爱管闲事之人来说,危机四伏中也带给了他无穷无尽的欢乐。 他能有这么高涨的热情做白工,张无惮很是满意,转而问道:“陆兄,不知你可曾查明了这成昆究竟为何同我明教过不去吗?” “兄弟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陆小凤打了一个响指,“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查,也没办法往下查了,那日我追踪他到明教地界,却看到他鬼鬼祟祟入了一条密道,我本想追进去,向内走了一阵,却看到了一面石碑,上写此乃明教禁地,我便退了出来。” 张无惮满面感动地站起身来,一揖到底道:“谢过陆兄。”若按照陆小凤的性子,越是写着“此地禁入”的地界,他越是想要入内一探究竟,此番却硬是忍住了,自然是看在他的面上。 陆小凤道:“那入口极为隐蔽,我另外画了一份地图给你,只是接下来该如何查,便看你的了。” 张无惮大喜,接过来一看,见上面果然详细标注了密道入口,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上次在少林兵刃相见,他不着急弄死成昆,便是为了探知密道入口具体所在地。不然靠自己去找,那真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张无惮早就谋划好了怎么弄死成昆,只可惜这人此时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定然十分警觉,还不到再动手算计他的时候。 他们正说着,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到百花楼二楼的围栏上,它的右脚绑着一个小竹筒,竹筒内侧有一个红五角星的标记。 这是张无惮所定的红巾教内部传信标记,他取出来看,却发现是殷离的手笔。 殷离除了在胡青牛夫妇处学医学毒外,还肩负了一项秘密任务,张无惮用暗语将这封家信读了一遍,面上便露出了笑容。 他手指一抖便将信毁掉,扭头道:“算来我已许久未见家中妹子了,冲哥与我同去?” 五岳剑派弟子行走江湖前,派内师长都不跟他们科普。令狐冲只闻张无惮有个嫡亲双生的弟弟,却从未听过还有什么妹子。 倒是陆小凤笑道:“便是天鹰教殷教主孙女吧?我早听闻张殷两家早有结亲之意,却不知何时能喝上喜酒?” 令狐冲心头一突,垂头不语,听张无惮道:“不过是些江湖闲谈,如何能作得了真。舅舅同我父亲虽都有此意,可还得看我和阿离的意思,这几年来,长辈们也便放下了。” 比起收他当女婿,殷野王显然更期待着真正过继他当儿子。何况他跟殷离离心,彼此相看两厌,便也不为殷离谋划了。 而另一头,张翠山本来就在担心儿子再让殷野王给养歪了就这么彻底走上邪道,他一直都更希望张无惮娶个正派出身的妻子。殷素素就更好办了,这位年轻的婆婆估摸着根本不会在意儿媳妇什么来头,她只是单方面准备好了随时投入争夺儿子的战斗。 “……”令狐冲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我也有一个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天真善良,活泼可爱,我们玩得可好了!” 嗨,知道岳灵珊是你的心头宝,这有什么好说嘴的?张无惮摇头道:“我那个表妹,性格倔强,为人偏激,从小就不肯对着我撒娇,倒还不如周姑娘更像我妹子呢。” 令狐冲默默数了数,自己这头就这么一个,人那头转眼间举出来两个,怎么算都是自己输了一筹,总不能把师娘拉出来凑数,挠了挠头皮,只好道:“那好吧。” 说话间又有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令狐冲扫了一眼,却发现上面是华山派的印记,急忙伸手抓住。 他自鸽子腿侧取下一块白布来,拆开来一看却神色微变,脱口道:“我得回华山了!” 这是华山内务,张无惮没有追问的意思,令狐冲还是解释道:“嵩山派左师伯遇刺,惹得五岳剑派人人自危,听闻自嵩山上派下来了十几名好手查找真相,我师父担心我在外游荡再跟他们起了冲突。” 这话倒说得很有意思,嵩山派下山查案的都得是令狐冲的师叔辈了,令狐冲虽狂放不羁,对师长还是颇为敬畏的。岳不群担心起冲突不假,却不是担心令狐冲这头。 张无惮微微一笑道:“我送你回华山。”令狐冲跟着他东奔西跑了这么久,还陪着他练成了鞭法,合该他也得为对方做点什么。何况若是他所料无误,华山上怕就要有好戏上演了。 令狐冲双眸明亮,顿了一顿才极为欢喜问道:“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不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张无惮转头去看陆小凤,“陆兄,待我改日查明真相,定当再同你相聚,告知实情。” 陆小凤听得目瞪口呆,现在不是能让张无惮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时节啊,这还有个恨明教入骨还被他削了手指头撕了脸的人潜伏着等待报仇雪恨呢。 他不禁提醒道:“那成昆……” 张无惮笑道:“说来让两位兄长见笑了,明教四分五裂、高层互相敌对已久,我要一声不响地将这么个大祸害解决了,于明教并无进益,还当细细筹谋一番。” 有个共同的敌人在,还是个战斗力爆表的敌人,确实能够激起明教众人和舟共济、并力抗敌之心。陆小凤深觉有理,哈哈大笑道:“惮弟高见,我自愧不如!” 他先前一直都“张小弟”“张小弟”地叫个不停,如今都跟张无惮这么熟了,再这么叫显得太过生分,便正好将令狐冲的叫法拿过来一用。 令狐冲的眼睛立刻扫了过来,低头咳嗽了一声。 陆小凤奇道:“怎么,难道这称呼你叫得我叫不得?咱们两个也这般熟了,只是我比你虚长些年岁,‘冲哥’是没戏了,叫你一声‘冲弟’如何?” 令狐冲手搭剑柄,一本正经道:“叫不得,叫得。”惮弟不行,冲弟随着你叫。 张无惮想了想,摇头道:“叫不得,叫不得。”都不给你叫。 陆小凤平生头一遭让人给嫌弃成这样,呆了半天,四条眉毛一齐耷拉下来,腾空连翻了五个跟头,还不等落地就对着下方做了一个鬼脸,直接穿过窗户,使轻功离开了。 张无惮喊道:“鸟哥,兄弟下次怎么找你?”陆小凤一大特点就是居无定所、四下漂泊,不像张无惮还有天鹰教各地分部能当个信件代收发地点,跟这样一个浪子联系,还真不太好办。 不让我叫“惮弟”还叫我“鸟哥”,我没你这么糟心的兄弟。陆小凤在街角一栋红楼绿瓦的二层小楼上停住脚,翻了个白眼,才道:“我定期会来百花楼会友,你若真找不到我,给花满楼写信就好!” 张无惮比了个拇指示意明白了,陆小凤又向前跳了两个房子,忍不住再停下来,深觉自己刚才那个白他可能没看到,特意慢动作又翻了一个,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两边隔得实在太远,别说看面部微表情了,脸都是模糊一片的。张无惮见他重又转过身来,还以为另有什么事情,却久等不见陆小凤开口,对方只是呆站了一会儿就又屁颠屁颠跑走了。 他满头雾水,只好赞道:“陆兄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瞧这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劲儿吧,又不是这次之后就再见不到面了。 令狐冲倒颇觉陆小凤飞腾跳跃间,身后大红披风抖动不停的模样帅气十足——不然惮弟为什么光盯着人家看,问道:“日后我行走江湖,也穿件披风怎么样?” 张无惮多看了他几眼,笑道:“冲哥你这般模样配这番打扮,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令狐冲吐出腹中浊气,脊背挺得更直,目视前方傲然而立,作睥睨之态,点指道:“此话当真?” 张无惮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腰:“都火烧华山了,还有心情胡闹呢,跟花公子说一声,咱们也该走了。” 令狐冲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揪着他不放问道:“你先跟我说是不是真的?我这打扮最好看了?” 连问几声见他都只微笑不应声,令狐冲抬手摸摸鼻子,喃喃道:“不带你这样的,说话怎么只说半截呢?” 傻样儿,不说不就是默认吗?张无惮不去理他,寻来在外间小院花圃中劳作的花满楼,谢过他周至款待后便告辞离开了。 ———————————————————————————————————————— 两人离了百花楼便直奔华山而去,路上倒是听到了诸多有趣的传闻。左冷禅以嵩山派掌门之尊,在嵩山派老巢胜观峰上遇刺重伤,不说天下震惊,起码五岳剑派是震了三震。 行至华山地界,他们在山下小镇休整,便听酒肆中也有江湖人士谈论此事。令狐冲端着酒盅半晌都没下口,叹气道:“咱们在少林时,我还当左师伯只是受了伤,却不料伤得这般严重,竟然至今还卧床不起。” “幸亏恒山定闲师太听闻消息后火速命弟子千里迢迢送了白云熊胆丸灵药上嵩山,否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张无惮赞了一句。 他对《倚天》的少林没有好感,同为修佛之人,《笑傲》中不论和尚还是尼姑,佛学修养都上了一个大档次。 令狐冲道:“这是自然的,恒山三位师太慈悲为怀,何况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若是我华山也有此等疗伤圣药,也自不会推脱。” 拉倒吧,左冷禅遇刺未死,你师父还不定怎么扼腕慨叹呢。张无惮给他添酒,听令狐冲又道:“这次嵩山派上下震怒,嵩山十三太保一齐下山来,也不知能不能查清楚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胆敢刺杀左师伯。” 张无惮冷笑不语,就这么十三个只知道练武根本不懂查案的蠢货下山,能查出个屁来,他们加起来还没六扇门一个普通捕快业务纯熟呢,左冷禅此举,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正说着,冷不丁马蹄声阵阵,至少有二三十人从远方而来,在小镇上也未停留,直直向着上山大道驶去。 “……”令狐冲将酒盅磕在桌上,扔下一角银子站起身来,“走!”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中的小可怜,拢共才二十多人,这转眼就来了一大群江湖人士,气势汹汹午饭都不吃就赶上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令狐冲轻抚腰间的青冥宝剑,忍不住多看了张无惮一眼,拉拉他的手:“惮弟,此乃华山派内务,若是起了冲突,不要牵连了你……” 一句话未说完,张无惮怫然将手抽走了,沉着脸道:“这是什么屁话,咱们说好的联手走江湖,遇上事儿我就扔下你自己飞了,那岂不是连人都不算了?” 上次碰上贾布那是没得选择,这次可不一样。令狐冲心头火热,连连作揖道:“是,是是,我的错,实在小看了惮弟,你莫跟我一般见识。” 张无惮反手拉过他来,拽着往山上走:“别担心,风前辈还在华山顶上坐镇,只要来的不是二十个东方不败,想必问题都不大。” 说起来岳不群得知令狐冲得了风清扬青眼后,倒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他当然有吞并剑宗的野心,只是还在潜伏着等待最佳时机罢了。 ——现在时机到了。张无惮从马棚买了两匹好马,跟令狐冲赶路上山,问道:“你可知这二十多人是什么来头?” 令狐冲摇了摇头,想到他当时背对着门窗,倒是坐在他侧边的张无惮怕是正巧看了个清楚,连忙问道:“怎么,惮弟你知道不成?” “若我所料不差,为首的便是嵩山十三太保排名靠前的几位,旁人我认不出来,大太保托塔手丁勉、二太保仙鹤手陆柏还是能识得的。”张无惮道,“跟在丁勉和陆柏身后的都不过是普通弟子,武功了了,倒是坠在队伍末尾的那几位,倒不似凡流,却都面生得紧。” 令狐冲眨巴着眼睛看他,张无惮叹了口气,补充道:“大抵是华山剑宗的好手。” 令狐冲又眨巴眨巴眼,张无惮又道:“若我猜得不差,怕是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这三人。”华山剑宗,也就剩下了这三个人还能拿得出手了。 他说完后又忍不住补充道:“你不能什么事儿都靠着我给你想,自己不能偷懒不动脑子啊?” 令狐冲嘿嘿一笑,转而面露愁容:“这三位都是‘不’字辈的,说来我还当叫他们一声‘师叔’,这可如何是好?”岳不群和宁中则固然能同这三“不”比肩,可终究人少力单。比剑法,令狐冲自认不输于剑宗,但从无小辈向长辈邀战之理,他辈分矮一截,华山气宗便被动一分。 张无惮却笑道:“这值甚么,你是风前辈唯一亲传弟子,真论起辈分来,叫他们师叔,也不看他们当不当得起?” 令狐冲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着啊,这个名头好!”真有需要让他出手,祭出风清扬的名头来,还当真不怕封不平他们不应战。 两人且说且行,胯下马匹都是走惯山路的,转眼便来到了半山腰。此处本是第一重关卡,应有门派弟子轮值守山,此时却一人都看不到,静悄悄得惹人心慌,只拦截的木栏被人撞断了。 幸而此地并未看到血迹,好歹对方没有动手伤人。两人不再言语,挥动马鞭赶路,很快便到了华山顶上。 令狐冲当先跳下马,向着正气堂而来,走至近旁,便听到一人说道:“甚么‘伪君子剑’,也配忝居华山掌门之位?” 盖因岳不群江湖绰号“君子剑”,华山派上下最忌讳听到“伪君子”三字。令狐冲当下大怒,出声道:“甚么无名小辈,也配来我华山主峰聒噪?” [综武侠]无忌他哥_44 第52章 首战告捷 张无惮随着令狐冲一并走入正气堂,却见岳不群、宁中则携本派弟子立于上首,嵩山派丁勉、陆柏等十余人立于左下,另有三名中年男子率领四五名年轻弟子分据右下,这一行人人人身负宝剑,出声的正是其中为首的一名中年人。 那人焦黄面皮、满面戾气,见这新入内之人身着华山弟子服饰,遂冷笑道:“什么时候华山派门规松散成这般模样,长辈们说话轮得到小辈来插嘴?” 令狐冲先看一眼岳不群,见他只是微笑不语,放下心来,回道:“我师父、师娘并未说话,便是嵩山派两位师伯师叔也未言语,倒不知哪里来的小辈,竟然也有脸冒充我的长辈?” 说话之人正是如今剑宗的顶梁柱封不平,他闻言自然大怒,自剑气相杀后,剑宗不被华山主流所承认,早成江湖上的笑柄,令狐冲连对嵩山派人士都肯称一声“师叔”,却敢直言他乃小辈,实在欺人太甚。 封不平待要拔剑,听身侧一矮子道:“这小子牙尖嘴利,师兄莫要上当,平白堕了自己身份!” 封不平旋即醒悟过来,他时隔二十年重上华山,为的是要同岳不群争这掌门之位,可不能先跟个岳不群的弟子打起来,纵然胜了也无大用,以大欺小,实是不美。 他不去理睬令狐冲,视线一转落到张无惮身上,见这小子一身红衣,头包红巾的模样,正懒洋洋对着自己笑。 封不平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早听闻华山气宗同天鹰教少主打得火热,早就跟成不忧等人商量着要拿此事做做文章,想不到瞌睡了正有人送上枕头,心中暗喜,当下便道:“华山派自两百年前立教以来,门下众弟子秉承祖训,洁身自好,从不与奸邪人士来往。想不到岳先生任掌门十年,这邪教出入‘剑气冲霄堂’,竟然便如出入自家后院一般,你还敢说自己不是遗祸子弟,流毒无穷?” 岳不群淡淡回道:“这位小友乃是红巾教教主,红巾教自立教以来,锄强扶弱,扶危济困,行下诸般善德善举。张教主更是东南地平民百姓眼中的救世菩萨,却不知封兄这‘奸邪人士’之说从何而来?” 张无惮拱手抱拳道:“当不得岳掌门这般赞誉。封先生自陈乃华山剑宗,却连牌匾上‘正气堂’斗大的字都念成了‘剑气冲霄堂’,便是不认字,莫非数数也不会了吗?无怪乎将正合奇胜的华山剑,错练成了‘颠倒黑白剑’了,剑招虽不对,倒也使得纯熟。” 不等封不平开口,刚才那矮子先不干了,问道:“红巾教脱胎天鹰教,天鹰教更是明教鹰犬,岳先生是说,明教同你气宗同为江湖正派了?” 这矮子正是成不忧,他口才虽不错,但需知岳不群光给门下弟子上政治课都不知道上了多少,嘴皮子早就历练出来了,岂会上他的当,回道:“我只说张公子乃济世救民之人,难道这话有错不成?” 张无惮笑道:“晚辈不仅同华山岳掌门是君子之交,同武当、少林皆有交情。成先生的意思是,少林渡厄神僧、空闻大师,武当张三丰真人,都成了结交奸佞的小人了?” 成不忧一时语塞,五岳合一的声势都难同少林、武当抗衡,何况剑宗只是华山派的一个分支,不能好处没捞到,先把江湖上数得上号的大能都给得罪了。 此时一直都未曾出声的托塔手丁勉冷笑道:“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便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吗?自然是有些奸佞小人,惯会掩人耳目的,我还当岳掌门怎生会派人去刺杀左师兄,原来竟然是受了你的挑拨!” 他身材高大魁梧,一番话掷地有声,又敢拉少林、武当垫背,显得底气十足,绝非信口胡赖。张无惮怔了一怔,不禁看向岳不群。 岳不群摇头不语,宁中则叹道:“好似刺杀左盟主之人使得便是我华山剑法,对敌之时脸上还忽现紫气。丁师弟、陆师弟率众前来,只说奉左盟主之命前来拿人。” 运功时脸上呈现氤氲紫气,这确实算得上是《紫霞神功》的独家特征了,嵩山派言之凿凿,若非十分笃定,也不会率众气势汹汹直奔华山而来。那小老头吴明天赋绝伦,身负各门各派武功,区区华山剑法和《紫霞神功》自然难不倒他,想必他刺杀左冷禅时便故意使了这两种功夫。 张无惮眨了眨眼睛,心道成昆这一手不可谓不毒,他若嫁祸给明教则还罢了,一来明教好手来路颇杂,不好就武功路数上栽赃,二来左冷禅此时声望平平,便是向明教发难,作用也有限。 可成昆知张无惮交好华山,生怕他因此拉拢了整个五岳剑派去,将脏水泼上华山头上,岳不群为了避嫌也当疏远张无惮,这一招隔山打牛用得当真巧妙。 他这头琢磨着心事,那头令狐冲却突然往地上一滚,大叫道:“哎呦,我背心好痛!” 丁勉本来还等着岳不群夫妇如何反驳呢,冷不丁有了这么个变故,不禁怔了一怔。他反应慢了,自然有人抢先道:“令狐兄,可是旧伤复发了?” 令狐冲心下大赞惮弟反应神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是啊,疼死我了!怕是我昨日所受的‘托塔天王掌’暗疾发作了!” 他模样装得十分之像,宁中则先前还颇为担心,听到“托塔天王掌”云云,方知是在挤兑丁勉,忍着笑故作担忧问道:“哎呦,怎么回事啊?” 张无惮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宁女侠有所不知,昨日我们赶路时碰到有人当街调戏小寡妇,一时不忿便出手了,岂料对方人多势众,令狐兄便是受了这一嵩山派绝学,想来伤得不轻。” 丁勉气得浑身发抖,他绰号“托塔手”不假,可从来没使过甚么狗屁“托塔天王掌”,嵩山派绝学中更是无此一说,这两个混蛋都不先打听一下他的绝学是什么就来胡说八道,真是欺人太甚! 他面露森森寒气,跟师弟陆柏对了一眼,正待翻脸,却见令狐冲已经麻利地跳起身来,道:“昨日调戏小寡妇之人使得正是丁师叔的成名绝学,可难道便是丁师叔做的了吗?” ——他娘的,都说了这不是老子的成名绝学!丁勉当下忍无可忍,一掌拍出,却不料令狐冲一剑歪歪斜斜刺过来,竟然封住了他后路诸般变化。他一个激灵急忙左右不断闪身,令狐冲剑随意动,来回挥舞几下不断封住他去路,看丁勉气势早已淡了,倒也没紧追不舍,淡定脸还剑入鞘。 搁旁人眼中,就是令狐冲随便刺了几剑,脚都懒得挪动,就将丁勉吓得小丑般上蹿下跳个不停,华山弟子中登时响起叫好和哄笑声来。 但其余人等却都笑不出了,单论剑术,封不平本以为正气堂中这些江湖成名人士,自己当仁不让站首位,见了令狐冲露这一手,面色大变。 丁勉也是一头冷汗,回到嵩山派阵营站定,却还是耐不住嘴贱,看了岳不群一眼,挑拨道:“你身为华山气宗大弟子,竟然在剑术上这般苦练功夫,可见尊师岳先生倒也懂得该拿真正有用的东西教弟子啊?” 关于风清扬传授他独孤九剑之事,岳不群早就知晓,令狐冲对此浑不在意,笑道:“是啊,我气宗弟子能学华山剑术,难道别人就不能学得《紫霞神功》了吗?” 丁勉刚让他打了脸,心下羞怒,硬邦邦道:“气宗能知道剑宗招数,难道旁人也能学到你们气宗镇派宝典吗?” 仙鹤手陆柏道:“师兄别让他们拿话套住了,横竖这人定当出自华山!” 张无惮面露奇异之色,“咦”了一声,问令狐冲道:“若我所知不差,华山派有缘学得《紫霞神功》者,便只有岳先生、宁女侠和你了,两位前辈自当教导弟子从未下山,莫非嵩山派竟然怀疑是你刺杀了左盟主?” 令狐冲痛快道:“行啊,若是天下人认为凭我也能当着嵩山派如云好手的面,将左师伯打成重伤,令狐冲认了也无妨!” 这话断断不能应下,丁勉一时间大是踌躇,岳不群和宁中则未下华山这一点倒是真的,华山上便是洒扫老妇都能证明。可要说左冷禅身为五岳剑派盟主,差点死在岳不群弟子手中,那可真砸了嵩山派名头。 陆柏倒是比丁勉更有决断,他们今日来又不是单纯为了查明刺杀左冷禅的究竟是谁——能查明就有鬼了,不论是不是华山派做的他们肯定都不会认的——还打着将岳不群从华山掌门位置上拉下来的主意。 想到此,他便出声道:“既然岳先生和岳夫人都有伤左师兄的嫌疑,在彻查真相前,还请两位让贤以保全华山百年声明!” 宁中则大怒,禁不住上前两步,让岳不群一个眼神止住了。岳不群笑道:“虽是五岳剑派等同一体,但华山掌门由谁来做,还请二位让我华山派弟子自行决断。” 他自始至终都很淡定,甚至让令狐冲冲在第一线借此锻炼一下掌教大弟子,盖因思过崖上有风清扬这么个大杀器。岳不群不能硬祭出风清扬来,可一旦剑宗弟子闹得太过了,风清扬也不会容许他们动摇华山根基,是以他反倒盼他们闹得更过分一些。 陆柏却道:“此言实在差矣,五岳剑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个私德有亏的伪君子当华山掌门,其余四派也都面上无光!” 他们言辞间便是硬要将刺杀左冷禅的名头推到岳不群头上了,张无惮看岳不群眸光闪烁并不打算反驳,便出声道:“嵩山派好大的脸面,不仅三言两语便能决断华山派掌门的归属,连其他三派也能一并代表。” 陆柏冷笑道:“我好歹也是五岳剑派门下,却不知阁下有什么来头,倒在这里大放厥词?” 张无惮淡淡回道:“同是中华儿女、炎黄子孙,何分彼此。陆兄身为嵩山派第三高手,怎生眼界这般逼仄,连累得整个五岳剑派都面上无光?” “……”陆柏让他一句话噎个半死,额头青筋暴起,咬牙不语。 封不平看看丁勉又看看陆柏,算是看明白了指望着这两位外援是没用的,想他们五个人师叔辈的加起来竟然还比不上两个小辈能说会道,实在是面上无光。 既然说不过,那就只能打了。封不平道:“岳不群,你既然龟缩于人后,连当面理论的勇气都没有,那今日咱们便较量较量,看谁更配当这华山掌门!你若能胜了我手中之剑,我便承认你配坐这位置!” 岳不群却道:“封先生言重了,比也罢不比也罢,封先生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岳某都是名正言顺的华山掌门。” 张无惮是听出来了,岳不群是铁了心不应战不接招,等着封不平跳脚开始群殴,逼风清扬现身。 岳不群怎么想是一回事儿,横竖风老爷子迟迟不露面便是表明了他的立场。他心系华山不假,可也是实打实的剑宗出身,乐意帮着气宗去打剑宗的脸就怪了。 封不平却压根不知风清扬还在人世,他此番携嵩山之势前来,便是想逼迫岳不群就范,可看这架势今日是断断难以成行了,依仗人多之势,喝令道:“你不想光明正大单挑,那就是逼我们并肩子上了?” 在岳不群和风清扬中选一个站队,在张无惮看来根本就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他笑道:“怎么,封先生是想再来一场剑气相争吗,那有嵩山派什么干系?” 封不平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手中提起的剑却如何都刺不下去了。想到二十年前师兄弟相残的惨状,再看看四下这些剑宗师弟、弟子们,他一咬牙示意成不忧等将剑收起来,自己长剑一横,逼问道:“岳不群,你不敢跟我一战吗?” 先前封不平想动手群殴时,不仅岳不群眸光闪烁,丁勉、陆柏也心下暗喜,他们是嵩山派的,又不心疼华山派死伤,依仗人多势众,一举将气宗除去正好,却不料又让张无惮给搅得封不平变换了心意。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丁勉上前道:“封师兄,本就不是谁都能有男儿血气的,岳先生一意避战,咱们也不能强求。只是这小子本就非五岳剑派之人,却上蹿下跳聒噪不停,我先为你将他拿下!” 令狐冲向前一步,想说什么,让张无惮拉住了。他轻轻摇头示意不必担心,道:“你的意思是,嵩山派和我都算客座,咱们先比过一场,再让门下弟子比一场,若是还胜负不分,再轮到岳掌门和封先生比试,如何?横竖又不是谁武功高便能当上掌门的,还得看结交的朋友如何,培养的弟子如何。” 丁勉如何能作得了主,看向封不平,只见封不平道:“也罢,便随着你意。”他终究不敢再惹起第二场剑气混战,单这一点看,封不平远比不上岳不群心狠手辣、敢于决断。 岳不群见众人皆看过来,连妻子都点头示意大可应下。他心中诸般谋划自然不能照实说来,遂微笑道:“好,封先生铁了心要比,那便比吧。” 他一盘算,己方胜得几率极大,如此光明正大比上三场,便是风清扬都再无二话,倒也是好事儿。岳不群不着痕迹看了张无惮一眼,心道这张小堂主一个提议既讨好风清扬又卖好于他,这份心机细想真让人心惊。 他说得从容平和,封不平倒是有些忐忑。他自认浸淫三十载的剑术绝不会输给岳不群,但门下弟子难胜令狐冲,只比三局,怕还得看第一轮胜败结果。想来丁勉是成名已久的名士,总不能会输给个毛头小子吧? 张无惮一眼看到封不平面露迟疑犹豫之色——你应战之前莫非都没细想胜率吗,就这心机,还不被岳不群分分钟玩死——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已经走上前道:“此地乃华山重地,还请移步演武场,好让晚辈一试嵩山托塔天王掌神威。” 丁勉额头青筋暴起,默忍良久方冷笑道:“那便让尔等鼠辈开开眼界。” 令狐冲刚才几剑虽刺得丁勉露怯,但那也是丁勉并未将他这个二代小辈放在眼中,第一招过于冒进之故。事实上他身为嵩山十三太保之首,在派中身份地位仅次于左冷禅,绝非弱手。 移向演武场时,令狐冲低声道:“惮弟,千万须得小心,此人掌力深不可测,宁肯输了此场,你也别因此受伤。我、我便在场外守着,若真有个差错,我定然抢上前去,护你周全!” 张无惮含笑拎了拎他的腰侧:“就你这小身板还替我挡,放心就是,我内功修为已有所成,他想伤我性命,再闭关苦修是来不及了,还不若去重新投胎倒来得更快。” 他这番话以平平音量说出,寻常弟子虽听不真切,内力深厚的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陆柏看了丁勉一眼,道:“师兄不必动气,且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 丁勉怒极反笑,应道:“你放心便是,且看是谁有这个福气能投胎再造。” 他已动了杀心,率先站到演武场一侧,却见那头张无惮跟令狐冲还在咬耳朵,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分开,张无惮袖着手懒洋洋走到对面站定。 丁勉道:“拳脚无眼,比武场上生死各由天命,我虽无以大欺小之意,可若当真有个意外,还请张公子宽恕则个。” 张无惮笑道:“丁先生不必担心,此乃华山地界,晚辈看在岳先生面上,定当不会害你性命。” 丁勉此人,原著中伙同陆柏、费彬等,在刘正风金盆洗手期间,将刘正风一家老小屠得干干净净,连不涉江湖之事的妇孺孩童都未曾放过。这等卑劣小人,又跟他立场相对,留着也是个祸害,若非不能给华山派再惹事端,张无惮还真想将他毙于掌下。 两人见了礼,丁勉自持身份不肯率先抢攻,张无惮也没客气一掌拍出,他并非真的如嘴上所说一般不将丁勉看在眼中,先前絮絮叨叨装得那些逼,盖因要向岳不群这个盟友表明跟着自己混比跟着嵩山混有前途多了。 开战前丁勉不免心浮气躁,但见到他露这第一手,神色便凝重起来,赞一声:“好手段!”这一手虽出色,可也没让他觉得不可力敌,丁勉推掌还击。 双方连对三掌互试深浅,待得第四掌时,张无惮路数一变,不再走以硬碰硬的路数,转而以灵巧轻盈对敌。丁勉几次试图逼他掌力相抗都无法,只好也随着他变了路数。双方招式千变万化,幻人耳目。 在场的大多是使剑的行家,于徒手功夫上皆平平,但各人眼界有别,岳不群看他们转眼间斗了五十招,便捻须颔首不语。 宁中则武功、眼力皆不逊于其夫,也对不错眼紧盯着场上的令狐冲道:“冲儿,不必这般担心。” “好的师娘。”令狐冲嘴巴上应着,仍然眼也不眨,看得只觉眼花缭乱,一阵阵反胃想吐。 宁中则一脸怜爱,抬手将他的眼盖上了,叹道:“你这《紫霞神功》修习已有一段时日了,只是还欠些火候。他二人既斗掌上变化,又在暗拼掌力,以你的内功修为,想要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楚,实在强求了。” 话是这么说,宁中则心中暗叹侥幸,丁勉武功与他夫妻在伯仲之间,想必陆柏也不差到哪去,再加上封不平三人,实在不是对手。幸而张无惮拿言语挤兑住得嵩山派不能妄动,眼见第一场已然十拿九稳了,只消令狐冲再胜一场,今日之风波便能平稳度过。 若说岳不群、宁中则都看出端倪,只碍于嵩山面子不好明说,丁勉就更清楚自己绝非张无惮对手,人家迟迟不拿下他,盖因想逼出他掌上更多变化,拿他练手罢了。 丁勉也心知自己绝不能跟个小辈对阵还在百招内便败下来,否则招牌是彻底砸了。他苦苦又支撑了三十招,好不容易瞅准了时机一掌拍去,却见对方闪身躲过了,一爪抓在他肩膀上。 丁勉只觉肩头剧痛袭来,五根指头几乎镶进了他的骨缝中,禁不住大叫一声,疼得浑身打颤。 陆柏早就看得提心吊胆,心知师兄眼看便要落败,第一时间抢上前来,抢过丁勉跳出圈子,见丁勉肩头五个流血的洞,这一爪要是戳到头上后果不堪设想,心下骇然。 他知张无惮手下留情,否则丁勉小命当真要交代在这里,面皮抽动半晌,还是道:“谢过张公子不杀之恩,嵩山派今日认栽,改日我们嵩山十三太保定当上天鹰教请教!” 张无惮笑道:“好,我便在天鹰教候阁下大驾。” 他心情着实不错,丁勉的武功算得上是《笑傲》的一流水准了,掌功更是不凡,原著中便是一掌震断刘正风心脉,今日却让他只凭掌功轻松取胜。最后改使爪,也只是因试探出丁勉的深浅不需再战了。 第53章 恶人伏诛 首战告捷,华山派一方人人欢欣喜悦,令狐冲更是眉飞色舞,左手拉着六师弟陆大有,右手拽着四师弟施戴子,笑道:“这便是你大师兄的好朋友,是不是很厉害?” 看他兴致这么高,别说张无惮轻松取胜了,便是张无惮惜败,陆大有都有顺着哄大师哥开心之意,当下应声道:“是啊,这位张小弟年轻有为,实在是大大的厉害!” 令狐冲看了他一眼,道:“他比你还大两个月呢,怎么能叫‘小弟’?少来平白占人家便宜。” 陆大有嘿嘿一笑。 宁中则低声同丈夫道:“丁师弟这般轻易便落败了,天鹰教得这么一位飞龙乘云般的继承人,着实不可小觑。” 岳不群看了一眼稍远处的令狐冲,笑道:“你啊,看得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其实咱们冲儿也不差在哪里。” 宁中则也笑了:“冲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跳脱些,还当磨他一磨,日后我们也好放心。” “怎么磨磨他,再扔思过崖上关个百八十年?哪有你这样当人家师娘的,冲儿才刚出关呢。”岳不群摇头道,“所谓严父慈母,师妹你怎能抢我的活计?” [综武侠]无忌他哥_45 他真正为人如何不好说,但对外表现得一直都是君子般正派的人物,不苟言笑,颇为迂腐,难得开这等玩笑。宁中则还当赢了一场他便高兴得失了分寸,点指他几下,以示促狭嘲笑之意。 岳不群也不恼,覆手而立,含笑不语。 嵩山派公然带着剑宗人马逼上正气堂,又口口声声言称刺杀左冷禅的人出自华山,这梁子已经实打实揭不过去了。左冷禅什么脾性,岳不群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嵩山派靠不住,他自然该考虑为华山派另外找一位盟友,荣辱与共,利益共存。 ——张无惮在比武中大放异彩,岳不群对自己新找到的这位盟友,非常满意。 那头丁勉面如死灰,陆柏神色也不好看,想师兄三两下伤在一个年轻后生手下,若非亲眼所见绝计不敢相信。 他见华山派欢欣鼓舞,再看己方嵩山派弟子尽皆骇异尤甚,心知已然堕了气势,便是再战也难赢,向封不平抱拳道:“我嵩山派技不如人,倒连累了封师兄了。” 封不平心下万般失望不能表露出来,连连摇手道:“陆师弟何必言此,左盟主派人助我夺掌门之位,剑宗上下铭感五内,不敢忘怀。” 张无惮见他二人啰嗦个没完,笑道:“这一局合该你们判负,可认吗?”说完见陆柏看过来,便道,“若是陆先生还想再来打过,那便请了。” 他说话时中气十足,可见跟丁勉对战并无多大消耗。陆柏自认同丁勉武功也就在伯仲之间,便是上场也断无胜算,何苦自取其辱。他不去看张无惮,忍惭带领嵩山弟子后退两步。 嵩山派缩了,张无惮本想着走出演武场,却见自剑宗弟子中走出来一名四十许的中年男子,眉目清秀,俊雅潇洒,称得上是个美中年。 张无惮早就留意到剑宗队列中有这么一位手摇折扇却不持剑的人在了,问道:“不知这位前辈意在如何?” “自古正邪不两立,区区在下当不得张公子一声‘前辈’。”对方先是拱手抱拳还了一礼,方道,“在下出身华山正宗,敝姓鲜于,单名一个通字。” 傻×,你自己冒出来,倒省了我专门跑去中条山把你揪出来的功夫了。张无惮正想回天鹰教一探,也正当给胡青牛送上一份大礼,让他夫妻彻底归心。 岳不群见张无惮不语,便接话道:“这一场是张小友同嵩山派对战,你此刻出头,可是封先生输了还要耍赖不认?”他见此人步履虚浮,武功平平,绝不可能比丁勉武功还高,颇为摸不透他想干甚么。 殊不知封不平也深感茫然,鲜于通乃他门下二弟子,武功虽一般,但一向工于心计,绰号‘伸机子’。封不平门下大弟子早殇,素日里便对他多有倚重,还将爱女嫁之,此时见他骤然出头,虽摸不准他的脉,也未出言呵斥。 鲜于通四下里团团作揖,礼数十分周到,对着封不平更是一揖到底,悲愤道:“师父有所不知,昔日我爱徒薛公远因同张公子一并向蝶谷医仙胡青牛求医,本来并无妨碍,谁想到被张公子击毙。岳先生口口声声说张公子并非邪派,却不知哪个正派名门会这般霸道,平白杀人?” 那时薛公远伤于金花婆婆手下,同行的还有十四人。张无惮单就杀了薛公远一人,想是其余人等离开后,有人故意传了消息出来。 张无惮笑道:“怎生是平白杀人,你这徒弟忘恩负义,人品低下令人不齿。我掐指一算,还算出他日后竟然还会将救命恩人扒皮抽筋,食其血肉,此等小人,看他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岂可不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鲜于通心下暗喜他态度如此狂傲,面上怒道:“胡说八道!莫说我这徒儿最是尊师重道不过的,便是他日后真的会做出这等勾当,你却不该为了他还没做的事情去杀他啊!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这番话说得倒是十分在理,岳不群轻轻摇头,心道这张堂主终究出身魔门,说话做事难免带着几分邪性——只是你做就做了,可不该照实说出来,凭你的口才,找理由为自己开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张无惮却道:“我明知他不是好料,不趁早杀了他,难道还等到他真的做了恶、害了好人才杀他不成?我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岂不是对不起日后要被他害的人?是我的良心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他这简直就是歪理邪论,可纵然鲜于通口齿伶俐,也顿了一顿不知如何反驳,只好重新抓论点:“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张公子空口白牙便说我弟子忘恩负义,便是包中丞在世,断案还得讲究个证据呢!” 怎么谁说到断案都喜欢拿包拯说事,这又不是公堂,我跟你讲个屁证据啊,老子杀就杀了,不服你来杀我啊?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张无惮笑道:“这‘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八个字,不是入鲜于先生门下,最先学到的吗?” 他这话一出,封不平、成不忧等都不能只旁听了,华山剑宗各个群情激愤,成不忧站出来举剑道:“大胆小贼,敢辱及我华山门庭,今日我定当将你斩于剑下!” 张无惮便听身后也有拔剑之声,一扭头见令狐冲走过来同他并肩而立,手中青冥宝剑泛出幽幽冷光,冷然道:“人家只说鲜于通门下如何,你们剑宗自愿拎着屎盆子往脑袋上扣便算了,可别拉华山下水。” 令狐冲颇为奇怪张无惮这几句话说得简直自掘坟墓,不似他以往做派,但知他定有深意。既然张无惮有意同鲜于通继续理论下去,那他便出面接下,不能让成不忧坏了惮弟谋划。 成不忧愤而出剑,令狐冲举剑迎击。张无惮屈指一弹,使出自风清扬处得来的弹指神通,将两剑荡开了。 成不忧只觉剑上巨力传来,宝剑差一点脱手,后退两步定睛再看,却见剑刃被弹碰之处竟然已经豁了一个小口。他再看令狐冲也是拿不稳手中剑的模样,还当张无惮指力强劲到此等骇人听闻的地步,面无人色,呆立当场。 令狐冲也摇晃了几步才站住身形,低头一看青冥宝剑,他的剑倒是全无损害,仍是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叹气道:“惮弟,下次可不能如此了,你这一指的力道连花岗岩都能劈开,这宝剑我刚得不久,可经不起这般糟践,你喊一声‘收手’,难道我还不听吗?” 张无惮肃容作揖道:“是是,下次再也不敢了。还当谢过令狐兄仗义援手。” 让成不忧差点剑柄脱手的力道是他弹得,可一指将千锤百炼的精钢宝剑戳豁,这能耐他当真没有。是令狐冲剑出如龙,飞快拿青冥宝剑在成不忧剑身上戳的。 青冥宝剑何等锋利,一戳自然会有豁口,盖因他出剑太快,成不忧其时只顾着后退,并未看到,其余人等站得远了,更是看不真切。令狐冲再装作担心青冥剑也让张无惮戳坏的模样,这般唱作俱佳,看成不忧就再无怀疑,只默默收剑退回队伍。 这一手神乎其神,显然也慑住了其余人等,便连华山弟子都忘了喝彩。四下寂静中,张无惮又看向鲜于通,笑道:“鲜于先生说起门下弟子去胡青牛处求医还能说得振振有词,可是忘了自己对救命恩人胡青牛做过什么了不成?” 鲜于通神色微变,旋即平静如常,困惑皱眉道:“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大名我只是听过,却从未有幸同胡神医相见,救命恩人云云,就更无从说起了。” 张无惮笑道:“你不认胡青牛便罢了,只是你扇子里的金蚕蛊毒,却不知你肯不肯认?” 鲜于通心下大惊,他手中这柄从不离身的折扇中暗藏机关,扇柄内藏有金蚕粪土磨成的粉末,乃是苗疆不传之秘。昔年他同苗疆女子相恋,始乱终弃后便被下了此毒,鲜于通逃离她家中时偷走了这对金蚕,幸得胡青牛熬了三天三夜救助方才捡回一命。两人义结金兰,才有后来鲜于通同胡青羊的一段孽缘。 若说胡青羊之事还能是胡青牛告知的,这扇中藏毒之事,他做得十分隐秘,本绝不该有第二个人知晓,莫不是眼前这人当真能掐会算,已将他诸般手段看得通透? 鲜于通在丁勉败阵后还敢出言,便是依仗着金蚕蛊毒,若是此番能胜了张无惮,那江湖上自会传他美名,有丁勉在前,输了也无妨。 此时被张无惮一言喝破,鲜于通不禁慌乱,眨眼间却已见他逼至近前,下意识将持扇的右手拢在身后。张无惮并不同他硬抢,只一掌拍在他小腹上。 鲜于通身不由主向后摔去,口吐鲜血落回剑宗阵营中。封不平面沉如水,双手将他接住,见他伤势虽重却并不致命便未再理会,一把将折扇抢过来扣在手中。 张无惮道:“封先生自创一百零八式狂风快剑,乃当世俊豪,只可惜弟子运不旺,得意大弟子早殇;子女运不旺,独子也早殇——诸多祸端加身,您就没有想过也许其中另有缘由?” 封不平蜡黄色面皮抽动半晌,紧扣住鲜于通两手,听他喊道:“师父,弟子自小便在您身侧长大,便拿您当亲生父亲一般看待,您不信我,倒反去信那小鬼?徒儿这柄扇子还是加冠礼时您送的,他说是金蚕蛊毒,您便信了不成?” 封不平将他扔给成不忧,摊开折扇,见扇面上写着郭璞的六句《太华赞》。扇子是他赠给鲜于通的不假,可扇柄上却不该有一个机括。 “……”封不平默然半晌,轻轻扭动机括,向着鲜于通面门催动内力,不多时便听他惨烈大叫起来。 他神色恍惚,一瞬间整个人都似散了架一般便要跌倒,还是身后丛不弃托了他一把,劝道:“师兄,咱们回山再处置这叛徒!只可怜……”想到师侄和小侄子,一句话说不下去了,咬咬牙把泪憋了回去。 成不忧点了鲜于通哑穴,也红着眼道:“大师兄,您还当保重。” 封不平木然四顾,见岳不群、宁中则都礼貌地垂下了眼,嵩山派丁勉、陆柏也不同他对望,苦笑道:“这第二场,根本也便不用比了。” 想他嘲笑岳不群荼毒弟子,占据华山二十载就教出来了这么二十几个徒弟,还都个个武功平平,可谁料到他的弟子,不仅武功平平,人品更是不堪入目,戕害同门,迫害手足,全无人性,可笑他还招其为婿,当真是天底下第一瞎眼之人。 封不平转身欲走,听张无惮道:“封先生,此人也害死了胡神医之妹,晚辈同胡神医有旧,可否同您一并处置此人?” 封不平神色奇异地回头打量了他两眼,低低“嗯”了一声。想到若非张无惮今日揭发此事,他怕还会再被蒙在鼓里,甚至百年之后还想将剑宗交到他手里。 张无惮扭头对着岳不群和宁中则行了一礼,又对面露担心的令狐冲笑了一笑,快步走至成不忧身侧,还对着他点头示意。 成不忧则让他看得颇为心虚,想到他那惊天一指便心慌不已,武功高到这等程度让他连敌对之心都没有了,何况张无惮揭发鲜于通也算有恩于剑宗。他盘算良久,衡量得失后,觉得自己还当表现善意,于是也对着张无惮点点头,还拿捏着点头的幅度,让自己显得不过于热络也不过分冷淡。 只是他便秘脸思量太久,张无惮早就移开了眼自顾自走路了。成不忧媚眼抛给瞎子看,也只有暗自叹息了。 剑宗人士转眼间撤走了,陆柏看封不平整个人方寸大乱、野心全无的模样,知道留也留不下他们,暗叹今日实在是流年不利,看了上首微笑而立的岳不群一眼,也只得告辞,搀扶着丁勉离开了。 他们在场时不好说什么,好不容易滚了,令狐冲急忙道:“师父,若是剑宗人士暗藏歹心,暗害于惮弟,那可如何是好?” 他跟张无惮在人前一直有意保持距离,“张小弟”来“令狐兄”去的,可先前令狐冲接成不忧一阵时已经说漏了嘴,再加此时心乱如麻,也顾不得许多了,惯常用的称呼便脱口而出。 岳不群道:“冲儿你放心便是,封师弟绝不会伤张堂主分毫。”封不平演技还没这般出色,他是真的心灰意冷,死绝了入主华山之心,岳不群便改口称他一声“师弟”。何况便是封不平跟成不忧、丛不弃三人联手,也未必能留得下张无惮。 “可是嵩山派前脚也走了,要是他们不忿丁……师叔负伤,找惮弟理论该怎么办?”令狐冲问道。 他都有立刻拔剑去追的意思了,此时形势一片大好,张无惮跟着去说不定能说动封不平重归华山。封不平对他改观了,但看气宗的人还是很不顺眼的,岳不群无论如何不会让令狐冲去追剑宗搅局。 但张无惮终究是他的盟友,还是有大用的盟友,刚替他解决了大麻烦,若是转眼便不理不睬,当真让人心寒。岳不群稍一沉吟便道:“这样,冲儿你下山去告知天鹰教下属他们堂主的行踪,德诺和大有你们送嵩山派下山。” 依他看嵩山派也不像是再想生事的模样,还是让劳德诺和陆大有阻他们一阻,让剑宗等人走得更远些。岳不群早怀疑劳德诺乃左冷禅派来的卧底,只一直拿捏不准,此时让他去送客,自己暗中尾随,若劳德诺同丁勉、陆柏等交谈时露出了马脚,坐实了他的疑虑,那便再好不过了。 令狐冲想想此等双管齐下之举倒也不失为稳妥方法,再看岳不群心意已决,只好应了。来到华山地界他才是地主,抄最近的小道下山,赶在剑宗离开前便知会了天鹰教当地分舵。 于是张无惮随着封不平等人刚下了华山,便看到侯军闲率领天鹰教五名好手候在路旁。他顿了一顿,大致猜到该是华山一方不放心他,才通知了这帮手下的。 张无惮比岳不群更能确定封不平对他已经没了敌意,至于嵩山派那群人根本不足为惧。他挥了挥手:“我跟着封先生,再安全不过了,你们都退下吧。” 侯军闲恭声应了,二话不说率众离去。 封不平一路上都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方才叹道:“张公子信得过我,我却信不过自己了。横竖剑宗数得上号的人都在此地,也不用再回中条山了,便就近找间客栈,将此事了结了吧。” 张无惮正色道:“封先生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谁没个瞎眼的时候呢。”好歹封不平是已经擦亮了眼睛,像宁中则、令狐冲等都还当岳不群是个好鸟。不过现阶段的岳不群只是伪善,跟鲜于通的坏还不是一个概念。 封不平苦笑一声。他们说话间早有伶俐的弟子去包了间客栈,一行人入了客栈小院,成不忧当下将鲜于通扔在地上。 鲜于通先前被点了哑穴不能言语,可一张白净的脸已憋得紫红,浑身筋脉爆起,刚落到地上,便满地打滚不住,涕泪横流。 张无惮屈指一弹,隔空解了他哑穴,见自己伸指头时成不忧忍不住偷偷看过来,便对他笑了一笑,惊得成不忧急忙又将眼转开了。 鲜于通普能说话,便哀嚎不止,声音凄厉直如鬼魅一般,叫道:“杀了我!快杀了我!求求你们,来个人捅死我吧!”他两手掐向自己的喉咙,怎奈身中此毒后便浑身无力,连自戕都不能成,其形极为可怖。 封不平喝问道:“你大师兄和小师弟,是不是当真被你所害?” 鲜于通初来还想抵赖,在地上滚了几圈,疼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尖声道:“是,是是,是我害了他们!杀了我吧,救救我吧!” “那你是怎么……”封不平一语未尽,看他这副鬼模样都不忍再问。 封不平自然不是心疼鲜于通,他幼子是染病而死还好说,大徒弟却是同鲜于通一道下山历练时被害的。鲜于通武功平平,纵是偷袭都难得手,怕还是使毒。若其真是被金蚕蛊毒暗害,那鲜于通此时所遭受的痛苦,便曾在他大弟子身上一一生受过。 张无惮在一旁瞅了一阵,看他满脸痛苦挣扎之色,叹气道:“身中金蚕蛊毒者,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得神志清醒得受七天七夜的折磨,浑身皮肉尽数腐烂而死。封先生若是不忍,晚辈愿意代劳,将此恶除去。” 封不平知他体谅自己难以下手杀掉昔日爱徒兼女婿的难处,感激地看他一眼,背过身去,顿了一顿却又道:“不劳张公子了,此乃我剑宗教出来的不肖之徒,还当由我派人出手料理。” 成不忧忍不住道:“师兄,咱们此时杀了他就是救了他,凭什么让他这么轻易就解脱?您不忍看,便跟着丛师弟先回中条山罢。我和张堂主在这里盯着他,什么时候他咽了气,我什么时候拎着他的尸骨,回去给师侄和小侄子上香!不让这龟孙生受七日七夜痛苦,我怎能心安!” 封不平点头应了,率领一众弟子离去,留下张无惮和成不忧两人,成不忧见这小子一个劲儿冲着自己笑,脸上先有三分惧色。 张无惮笑道:“成先生这般怕我,却还自请留下来,却不知是想跟我打听什么?” 这小子机敏得真是吓人,成不忧稍一犹豫,还是问道:“敢问张堂主,在华山主峰上,那复姓‘令狐’的小子,使得是哪门哪派的剑法?” “非是我不想告诉成先生,只是疏不间亲,您看我是跟您熟还是跟令狐兄熟啊?”张无惮眨了眨眼睛,“不过您放心就是,令狐兄学的,也是正儿八经自华山长辈那传承下来的。” 封不平和丛不弃都让鲜于通给带跑了,幸好剑宗还有个明白人,成不忧心中有疑虑自然是好事儿,岳不群巴不得绑着风清扬上车四下展览华山派有这么个老不死在呢。 成不忧想令狐冲使得绝不是华山剑法,他乃使剑正宗,要连本门剑术都认不出来,那一辈子的苦功都白下了。可看张无惮言之凿凿,令狐冲的剑法又着实神乎其神,若细数历代华山前辈中有谁能传授这等高深剑法,那真是非…… 成不忧一个激灵打出来,脱口道:“莫非风师叔他、他老人家还活着?”双眼瞪得老大紧盯着张无惮。 张无惮却不肯再说了,拎了个板凳来坐下,专心欣赏鲜于通惨状。 第54章 转道峨眉 鲜于通实打实被金蚕蛊毒折磨了七天七夜,到最后已然无力气翻滚,嗓子也早已喊出血来了,五日之后便已再无人形。到第八日上,张无惮睡了一觉起来,却见地上一摊腐臭之物,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叹道:“此人不知道拿金蚕蛊毒暗害了多少人,死在这上面,也是天网恢恢。” 成不忧无精打采地探头看了一眼,倒无多少喜悦之情,见这一摊烂糟糟的玩意只觉恶心,道:“如此我也好回中条山向师兄复命了。” 张无惮早在刚安顿下来时便放信鸽上华山,令狐冲得知他并未走远,七日来下山探了他许多次。算算时间,再过不久他便要下山来了。 是以张无惮并不着急走,一把火烧了地上尸骸,等在小院中。成不忧则已经收拾妥当行李了,临走前忍不住又问道:“张公子,风师叔他还活着?” “令狐兄在的时候您不问他,他不在了又来磨我。”张无惮道,“您要真想知道,不若回中条山请了封先生、丛先生来,一并上华山去问便是了。” 成不忧叹了口气。他不问令狐冲,便是拉不下脸面来,想他们才刚灰溜溜下了华山,此时再上山,显得火药味太重了。他琢磨着此事还当同封不平等商议后再定夺,若是风师叔当真还活在世上,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张无惮想了一想,道:“金蚕蛊毒乃天下数得上号的歹毒之物,需得取金蚕粪便制成。这鲜于通扇柄中却有大量毒粉,怕他养有一对活蚕。若是成先生在他居所搜罗到了,可否请您命人送至天鹰教总坛?医仙胡青牛便在那处,若他能研制出破解之法,也造福于世人。” 胡青牛早就懂得破解之法,否则鲜于通也没福气活到今日。张无惮久未回天鹰教了,还当先送两只稀罕的胖虫子哄哄妹妹,权当赔罪了。 天底下少有跟张无惮处七天还好感度不达标的,何况他给出的理由也足够伟光正,成不忧没多少犹豫便应下了:“好,若是师兄他们没事先将那毒物清理掉,我定当命人为胡神医送去。” 他说完,打马告辞离开,张无惮送出去几里,刚回到客栈便见令狐冲拎着两壶酒进来。面对他时自然比对着成不忧松快许多,张无惮伸了一个懒腰,往院中摇椅上一躺,道:“冲哥,我得走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46 令狐冲叹了口气,紧挨着他坐下,愁眉苦脸道:“师父说剑宗怕会杀个回马枪,任我死求活求,都让我这段时日老实待在华山上。” “岳先生思虑周详,剑宗‘不’字辈师叔比气宗要多,他们上次拉了嵩山,焉知下次不会将其他四岳都拉上来同你们为难。”张无惮心中有数,剑宗再上山定然是要找风清扬的,老爷子对岳不群好感度实在太低,也就令狐冲没准还能将他请出来。 何况令狐冲又是实打实的独孤九剑传人,有他镇住场子,岳不群若真能同剑宗讨论并派事宜,也多几分把握。只是想到相聚没多久便要分开,张无惮心中也不痛快,拍拍他的肩膀道:“待得此间事了,传书于我,咱们再一并仗剑江湖,何其快哉!” 令狐冲顺势抬起手来想搭在他的手上,胳膊举到空中跟张无惮对了一个眼神动作便不禁顿住了,一时间竟然不好意思去拉他了,半晌方回过神笑道:“那便说好了?” 张无惮翘起小指来,逗他道:“要不要拉钩钩?” “呸,多大的人了,谁稀罕跟你拉钩?”令狐冲哼了一声,扭头要走,迈出去两步忍不住又踱了回来,伸出小指来钩住,大拇指相碰盖了个戳,没憋住“噗嗤”笑出来了,“你堂堂教主之尊,玩这等孩童把戏,不觉丢人吗?” “非也,非也,”张无惮摇头道,“玩孩童把戏的另一个人比我年龄还大,我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两人笑过一阵,笑完后才发现手还拉在一块,急忙撤开了。张无惮理理头绪,若无其事道:“既然冲哥你把酒都备好了,我陪你喝一顿再走?” 令狐冲眼睛发亮,忙道:“不耽误你正事便好。”想了想补充道,“你下午便要走,喝得醉醺醺的可不安全,小酌几杯便好。咱们兄弟什么情分,还看喝酒多少吗?” 他面上微露懊悔之色,似乎在责备自己刚刚不该过于漏了痕迹。张无惮稍稍打量他几眼,便也应了。 当日午间他确没喝多少,酒都让令狐冲给抢着喝了,也不知这人是当真担心他醉酒误事,还是心中另有心事。饭后张无惮负责将这名醉鬼送回华山,交给了守在半山腰的陆大有。 岳不群料得他今日便要启程赶路,特意赠了两匹好马。张无惮没推辞便也收了,他任意捡了一个方向,一口气赶了大半日的路,待得夜深了,才就近择了一家客栈。 待向小二要了上房,张无惮以炭笔在窗纸上写下“更深露重,还请入内一坐”的字样。他等了一阵没有什么响动,便抖开被褥闷头睡下。 他本就未睡熟,待到半夜,听到木门被人推开的声音,立马睁开了眼睛,果然见一身红衣的东方不败款款走了进来。 这人衣服上的纹饰比上次相见时更添了许多,借着月色张无惮隐约也从他脸上看出了胭脂的痕迹,打起精神拱手道:“晚辈只是一试,想不到东方教主仍在。” 东方不败幽幽道:“烦也没用,凭你又杀不了我。” 他的声音变得更细更尖了些,张无惮指指床边凳子请他入座,方道:“教主跟在晚辈身后已有些时日了吧?” 东方不败双眼微阖回忆着,掐了一阵手指头:“还差十四天才够八个月呢。”说罢摇了摇头,以手托腮,改口道,“是十五天,唉,我都忘了今年闰二月了。” 他摆出一副“自宫后记性就不好了”的叹惋脸来,张无惮更发愁了,试图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能为教主您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只是这整整八个月您就这么一直追在我后面,于咱们双方,都多有不便之处。” 东方不败离教出走八个月有没有惹得黑木崖上一片混乱不好说,反正张无惮是知道自己快被他搅得受不了了。是,东方不败把他当替身后等闲便不会伤他不假,但这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背后灵总不能一辈子挂着。 ——尊重点个人隐私权好吗,逼急了我带着你去妓院,你能高兴啊? 东方不败笑道:“我知道你那表妹小情人写信邀你回去,你回去便是了。我虽喜爱尾随,可绝不会听你们说那些腻歪人的情话。便是你跟令狐冲说话时,我都躲得远远的。” 这倒是实话,东方不败武功虽高,可也绝不到近距离偷听张无惮还无知无觉的地步,他就只是远远坠在后面跟着罢了。 东方不败又奇道:“行走江湖难免碰到些麻烦,你都肯拉令狐冲一并了,难道我还比不上令狐冲吗?” 令狐冲能见光啊,跟华山派大弟子结交又没啥,可要让人知道日月教教主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那他拉拢诸多正派的功夫就都白费了。何况令狐冲脾气多好,高兴时眼睛皮卡皮卡的,还有小手拉,怎么能一样? 张无惮当然不好直白表示自己的嫌弃之意,道:“教主自觉同我有颇多相似之处,可依晚辈看来,咱们天差地别大有不同。” 东方不败用嫌弃的目光上下左右来回扫了他一阵,以长袖掩唇,哧笑道:“是啊,我知道咱们有很多不同,可天底下也就你还配同我有几分仿佛了。” ——我是看不上你,可我更看不上旁人啊! 张无惮笑道:“前辈只跟着我,能见到多少天下之人,又怎知天下没有比我更肖前辈者?”你轻功这般好,我骑两匹快马一刻不停都能让你追上了,不去祸害旁人怎么对得起你这一身好功夫,怎么对得起你割掉的蛋蛋? 他这句话倒说得实在在理,东方不败思量半晌,让他说得倒真有几分心动,幽幽道:“可若是在我找到旁人前,你便跑了可怎么办?” “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庙,晚辈是个俗人,家大业大可舍不得丢掉,前辈有什么好怕的?”张无惮劝道。 东方不败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回过味来冷笑道:“看来你回天鹰教不是为了会情人,这般费尽心思要将我支开一阵,定然有所图谋。” 不怕神经病逻辑死,就怕神经病只坏逻辑不坏脑子,你要傻一点还能活得更自在,这是何苦呢?张无惮痛快认了,干脆直白道:“是啊,我是有图谋,可也没必要向您报备。要不您先回黑木崖待一阵子,待我腾出手来,跟您一并游览祖国大好河山?” 东方不败鄙夷道:“你拿这话哄令狐冲就算了,当我也能让这等空头银票给哄了去?” 那也不一样,我跟冲哥说的是真心话,倒是真的在哄你。张无惮纳闷他一个劲儿拿令狐冲作比干甚么,根本就没什么可比性啊,口中道:“那我先陪您一并出游,先玩一阵再分道扬镳,您看如何?” 东方不败笑道:“我看很好,峨嵋派近日广邀群雄,庆贺独孤一鹤云游归来,你随我同去?” 这消息张无惮还真不知道,灭绝师太虽对他有几分欣赏之意,却也绝不会给他发请帖。如独孤一鹤这等峨眉派非首脑人物的行踪也不在值得属下专门向他汇报的范畴中。 他还是稍稍回忆了一下,才道:“可是玄真观观主独孤一鹤前辈?他同灭绝师太同门学艺,派中排序还在灭绝师太前面。”刚开始他还以为没有独孤一鹤这个人呢,听殷天正详细讲解过各门各派人物脉络后才算是摸清楚了。 当然,鲜于通是因身在华山剑宗,整个华山放殷天正眼中也就只有风清扬值得说上一嘴,是以张无惮是一年前才从胡青牛那里得知鲜于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他当然不想跟东方不败去天下正道云集之所,但这话又不能明说,摸摸下巴道:“去砸场子吗?” “砸那等俗人的场子,岂不脏了我的手?”东方不败道,“倒是江湖上一直有个传闻,许多年轻貌美的后生入了峨眉山便莫名失踪了,我早便想去看看了。” 他说这番话时禁不住的眉飞色舞,再不复先前的幽冷模样,拉过桌上的镜子来自照,似乎迫不及待想去检验一下自己够不够得上“年轻貌美”四个字。 张无惮懂了,什么独孤一鹤云游归来、灭绝师太广邀群豪云云不过是东方不败为引出峨嵋派来随口说的,他真正感兴趣的还是这个传闻。 别说,他倒是当真知道为什么美貌小男生入了峨嵋便不见踪影,要真能拿这个把东方不败哄好,领着他跳一次崖去见萧咪咪也没什么。张无惮应道:“好,那便说定了。” 他这般痛快便应下了,东方不败多少有些惊讶,却未曾表露出来。他也不怕张无惮反口,当下不再耽搁,径自起身出去了。 ——他可不比张无惮有马可骑,他是迎着风沙烈日跑了大半天,累得恨不能一头睡到后天。话说这姓张的小子也真是太狠了,为了试试他到底能不能跟上来,自离了华山就真的一刻都不肯停歇,要不是他功力深厚,还当真得被他给甩掉了。 张无惮痛痛快快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听门外无甚动静,便知东方不败定然是累着了,找来小二打听一下昨天半夜除了自己还有谁来投宿,又等了一阵,估摸着他差不多该起了,点了几样早餐,请小二送到房外去。 东方不败不多时便下来,看了他一眼,神色十分和缓道:“多谢你了。”他听到响动时惊醒了,虽然隔着门差点一针戳死那小二,待看到对方捧着的那几碟早点时,还是颇为动容,也承了张无惮人情。 他在黑木崖上自然三餐都有人送到,可张无惮又没义务伺候他起居,这几碟早点便是想着他了。 张无惮笑道:“这有什么,承蒙教主看得起与我同行,自然得相互照应着。” 他包裹早已打好,看东方不败更是孑然一身,两人没再耽搁,便动身赶往峨眉。 平心而论,东方不败并非难相处之人,只要适应了他不同寻常的思考回路,和时而霸气时而娇羞的双面人设,一切都不成问题,张无惮对付得倒也得心应手。 他们走得并不快,费了小半月的功夫才算到了四川境内。张无惮找了处客栈安歇,第二日清早出门,却见东方不败立于中庭,手中掐着一朵浅粉色的木芙蓉,一脸严肃正在蹂躏花朵。 张无惮迟疑着走过去,恰听见东方不败念着“男装、女装、男装”,揪下了最后一瓣花瓣。 “……”东方不败神色复杂得盯着指尖那瓣花瓣看了许久,将花梗揉得粉碎,叹息道:“今日的花是双瓣的,我还当穿男装。”紧跟着对张无惮使了个眼色。 张无惮低头当看不到,被他接连戳了两下,只好道:“我从来没听说过世上竟然还有双瓣的木芙蓉,怕是你数错了吧?” 东方不败叹道:“我也觉得是呢,好似有一次不小心揪下来了两片叠叶。”再拿眼觑他。 有求必应小天使张无惮出门溜达了一圈,捧回来一大束花,塞到他怀里:“再数。” 东方不败接连数了六七朵,每次都停在“女装”上,无奈道:“唉,谁让天意如此。”这才起身重又入了房间,不多时再出来,已然换上了一身大红女装,脸上施了浅浅一层脂粉。 比起初见时,他面颊更显苍白细腻,腰肢细软,只是眉宇间仍有久经上位的沉沉威严堆着,仍然更偏向于须眉男儿。 这衣裳也是昨日才在市集上刚买的,怪不得今日不惜耍赖也一定要穿女装。张无惮很给面子地拍了几下巴掌,说道:“妹子,走吧?” 两人现在熟了,又是已来到峨眉地界得避人耳目,不好“东方教主”地叫了,自然得改口。让张无惮说,这人也真是多少有点毛病哟,男装时让他叫哥,女装时非得让他叫妹——哥们你一出场便自带分分钟屠城的气场,逼着个十六岁未成年小男生叫你妹妹,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 张无惮率先出了他们包下的小院,一眼就看到有两位熟人在同小二问话,他叹了一口气,迎上前去,笑道:“六叔,宋师兄,你们可是应灭绝师太之邀来庆贺的?” 殷梨亭和宋青书闻声扭头,见到是他,两人俱是又惊又喜。殷梨亭笑道:“是啊,早前青书说看到前面捧着束花的人是你,我还当他看错人了,安顿好弟子顺着找过来,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张三丰几次大寿,峨嵋派都以厚礼相赠,年年打发弟子去武当山祝寿。是以此次灭绝师太亲自写了帖子相请,武当派来人再正常不过了,但张无惮却未必能接得到请帖,是以殷梨亭早前只当宋青书眼花。 殷梨亭话刚出口便悔失言,他虽无恶意,但这话说出口便好似自己潜意识将张无惮归类为邪门歪道一派般,忙岔开话题,自嘲道:“看来真是上了年纪,眼神实在不能同你们年轻人相比了。” 张无惮早猜到天下不会有这般巧合之事,这两人恰好投宿在此客栈,果然是来找他的。他先前并未装作看不见两人径自离开便是为此,笑道:“侄儿这回同师叔可不同路,我来峨眉另有要事。” 宋青书一下便想到了峨嵋派还有位周芷若姑娘了,特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他这般撩骚作态可是从未跟武当三代弟子们做过的,可见真心拿张无惮当个朋友。殷梨亭摇头失笑,一错眼却见一红衣人走过来站在张无惮身侧。他观此人模样似个俊俏男儿,然则对方身上着的却是女式罗裙,迷茫了一瞬。 张无惮暗叹一声都说了另有要事不同路了,这两人还不自觉拍屁股走人,宋青书还有心情跟他玩笑,可见关系太近了也有不便之处。 见此时东方不败都出来了,张无惮笑道:“这位是我新结识的董姑娘,她出身四海帮,乃沙帮主得意门生。”小魔头领着个同样邪门教派出来的姑娘,肯定不是干好事的,不方便带着你们玩,懂否? 东方不败看这边正在上演认亲大会,倒也没有不耐烦,饶有兴趣地瞥了宋青书一眼,瞥了殷梨亭两眼。 殷梨亭还在恍然“哦,原来这真是个姑娘,女生男相,实在可怜可叹”,宋青书却更为灵醒,看张无惮面露些微尴尬为难之色,十分上道,忙道:“我们今日刚抵达此地,还当休整一番再上峨眉,便不同张公子多说了。” 张无惮拱手道:“那便在此别过了,还请六叔代为向太师父、几位师伯师叔们问安。” 殷梨亭年近三十仍带着几分天真稚拙,于人情世故上半通不通,此时方才回过味来,笑道:“忙去吧,若是时间合适,自峨眉山上下来后,咱们再聚!” 张无惮应了,同东方不败走出客栈,便听他说道:“这么着急忙慌地赶着出来,怎么,怕我再在他们身上戳几个洞?” 张无惮叹道:“信不过谁难道还信不过我妹子吗?我这不是看六叔有拉着我一起上峨眉之意,才早早推脱吗?峨嵋掌门灭绝师太性烈如火,最适嫉恶如仇不过的,我是万万不敢招惹的。”领着东方不败见灭绝,喜宴吃成丧宴就不好了。 东方不败不语,两人行出一段路,他才道:“我瞧着你这殷六叔,比杨逍俊了不知凡几,那纪晓芙也是奇怪,竟然看不上他,反倒嫁给了那个四十岁老男人?” 杨逍去九龙湖同张无惮相聚时他跟着听了一耳朵,不就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的事儿嘛,再变也不过那些套路,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他的,猜都猜到了。 张无惮见他一副“好玩,快来扒”的神色,笑道:“事关长辈,我怎好多嘴多舌?大抵女子爱男子,便不是都只看重容貌年纪的。”教主你这荷尔蒙失调得有点严重啊,都喜欢上嗑瓜子聊八卦了。 东方不败嗤笑道:“便是别的,那杨逍又可有一二可取之处了?殷梨亭如何我知之甚少,可杨逍此人,哈哈!” 他说起杨逍时,神色不屑之至。可见同为黑道上混饭吃的,东方不败平日里还是很注意打听明教动向的,对明教高层什么货色都心中有数。 第55章 崖底乾坤 其时峨嵋派庆典将近,前来庆贺者络绎不绝,虽有几队守山弟子四下引领,场面也算井然有序,可终究有顾不到的偏僻之所,依张无惮和东方不败的轻功,想悄无声息潜入再简单不过了。 张无惮看东方不败这身女装,提示道:“在峨眉失踪的,不都是貌美如花的小哥吗?”你既然想来测试自己的美貌值,就该把女装换下来啊。 这衣服上身还没有半天,新鲜热乎劲儿还没过呢,就这么脱下来对得起早上被他揪烂的那么多花吗?东方不败权当听不见,带着他专挑犄角旮旯、不见人烟的地方钻。 他看来对峨眉山地形地貌颇为熟悉,找小道却往往会费些功夫,如此在深山老林中绕了大半日,张无惮算是彻底看出来了:“你来之前还特意查过资料吗?” “这传闻由来已久,江湖各门各派都有失踪在此地的男弟子,我掌神教之初便有所耳闻了。”东方不败答道,“既然要来探秘,自当有所得,不彻查个清楚岂非平白浪费了我这些时日?” ——呵呵,难道真找到萧咪咪,证实了你是年轻貌美的当世美男就不算浪费时间了?何况张无惮觉得在野地寻宝起码比跟在男人身后尾随有意义多了,应当鼓励东方不败发展这方面的爱好,又劝道:“在林中钻了这么久,这衣裳也该换了。” 东方不败此次总算是听了他劝告,轻轻一抖将外袍震碎,露出里面所着的大红色男衫。他信心满满身着男装的自己一定能够使传闻应验,如此又绕了两日,却仍是一无所得。 他们已经走入了峨眉山深处转了一圈又走了出来,在此地已然能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宾客们的言谈声了。张无惮不愿跟这群人着相,停住脚低声道:“怕是传闻有误,或者此番来坐席的皆是江湖上成名之辈,那宵小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东方不败长叹一声,待要败兴而归,却听到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宋师兄!宋师兄!” 张无惮本没在意,听到这些呼喊声中夹杂着一声中气十足的“青书”。他眉头一皱,听出这呼喝之人正是殷梨亭,顾不得多说,当即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鸟瞰,果见不远处一处悬崖边上,有三名武当弟子打扮的人和殷梨亭分散开四下搜寻。 他扭折身体,如大鸟般向着东南方斜插而去。东方不败赞一声“好身法”,左右看看颇觉无趣,在下方也随着他追了过去。 殷梨亭喊了几声,他运足内力后能声传方圆数里,迟迟不见人应声,对师侄们道:“青书怕是不在此地,咱们转道另一处吧。” 他话音普落,便觉一阵劲风袭来,抬头看去,却见半空中落下一人来,定睛一看认出来人,对几名吓了一跳的弟子道:“把剑收起来。” 张无惮翻了一个跟斗,轻轻巧巧落在地上,问道:“六叔,怎么宋师哥走丢了吗?” 殷梨亭道:“是啊,我们今日向灭绝师太辞行,行至半山腰时有弟子内急,便转到小道上来。他入了树林迟迟未回,青书来寻,却再也不见踪影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47 他们对峨眉山并不熟悉,想来是迷路了,何况宋青书武功不弱,殷梨亭初来还能稳得下心神,只是遍寻不到,已经担忧他碰上意外了。 他向来不是很有主见之人,便是领来的三代弟子都是宋青书调遣的,殷梨亭见到张无惮,着实松了口气,问道:“无惮,你从前方而来,留心到有人了吗?” 此时东方不败已经不紧不慢到了近旁,张无惮拍了拍前额,扭头对他道:“董姑娘可还记得,咱们在前面半里处确碰到了人?”你现在可是“董姑娘”,留心点别漏了嘴。 东方不败冷冷道:“你是说那个在花丛中干腌臜事儿的吗?我说要一掌拍死他,你还不肯。”他们远远看到有个弟子鬼祟四下张望,见无人便开始脱裤子放屁。 两人如何见得了这个,忙不迭避开了,只是内力过深,纵然可以不去看,走出老远还是能听到声音的。东方不败想来还觉反胃。 “人食五谷杂粮,谁没个这种时候。”张无惮一笑,对殷梨亭道,“我只当是哪个小弟子宴席贪杯,吃坏了肚子,未曾留意,却想不到是自家人。” 殷梨亭看看他又看看东方不败,见这位董姑娘换了身男装,想两个人在峨眉山无人处乱转,也不知在干什么勾当,想来定不是什么利于峨眉的好事,一时间颇为发愁,想着等无人时还当劝劝小侄子。张无惮虽在天鹰教长大,可没做过一件恶行恶事,殷梨亭对这位小侄子极为喜爱,可不能眼睁睁看他堕入魔道。 张无惮早有猜测,领着殷梨亭顺着来路去找那弟子,见他以被人打晕在花丛中,故作惊讶道:“这么说来,宋师哥更可能是被人掳走了!” 这么一想逻辑就对上了,萧咪咪藏在暗处看上了宋青书,得知他们今日便要走了,挑武当队伍中某个人下了泻药,又打晕了这跑出来大解的弟子。宋青书对己身严格要求,比起派个师弟来查探,自己前来的可能性更大,萧咪咪便顺手将这小白脸抓走了。 ——至于为什么不简单点直接给宋青书下药,估摸是萧咪咪不想近距离观看美男大解,以免开吃这位小帅哥时回忆起相关场景影响食欲。 殷梨亭一颗心都沉了下去,正想说什么,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却是东方不败一掌拍在树干上,将这棵二人合抱的巨树拦腰劈断。 他暗暗心惊此人内力如此雄浑,就见这位明明出身四海帮却比武当诸人反应还大的董姑娘冷森森道:“瞎了他的狗眼——”他虽不知道这小贼是男是女,可堂堂日月神教教主领着红巾教教主专门转了三天森林了,刮破了他最喜爱的那套衣裳,这小贼竟然装看不见,跑去掳走了一名武当派的小喽啰,实在是欺人太甚! 张无惮为茫然的殷梨亭注解:“董姑娘平生最是急公好义,遇到不平之事总要出手管上一管。六叔,正巧我们已在峨眉山中采了三日雪芽茶芯,已凑足了为四海帮沙帮主筹办的寿礼,对此地也颇为熟稔,我们并力将宋师哥找出来如何?” 殷梨亭听到前半截,心道“这真是个讲义气的好姑娘”,待听完中间那部分,琢磨着“这真是个孝顺师长的好姑娘”,听他都说完后,心下一宽,作揖道:“多谢董姑娘了。”张无惮是自家人,自然不用客气,他就不言“谢”字了。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比起找人他此时更想杀人,一见那几名武功低微还长得丑的武当弟子就心烦,拂袖而走。 张无惮低声道:“几位师哥,我们暂且在附近搜寻,还请你们上山知会峨嵋派。我看这歹人对地势极为熟稔,怕在此地为恶已久,峨嵋派说不定已有所觉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峨眉山生吃貌美小哥的传言早成了江湖怪谈,于各说书人口中流传。几人此时也都猜到这一大名鼎鼎的传闻了,看殷梨亭也无二话,便急忙一并去了。 三人顺着灌木被踩踏的痕迹追了一阵,绕来绕去竟到了一方悬崖边上。这悬崖深不见底,比张无惮和张无忌自昆仑山上坠落的那个还要陡峭,且崖壁向内侧斜插,一旦人直直坠下,离侧面崖壁越来越远,再也别想扣住崖壁稳住身形了。 张无惮再看在悬崖上四下攀爬的十多只猕猴,他比一个手搭凉棚的怪样,便见这些猕猴都兴高采烈地随着他比样。 这些猕猴都是被训练得已习惯随着人做动作了,此间种种都正和《绝代双骄》原著描写。张无惮心中再无怀疑,叹道:“看人迹,此处该有人走动,但这悬崖,却绝不像是人能立足的。”他这番话暗运内力,虽听起来并不响,但能平平传出很远。 追到这里线索便断了,殷梨亭神色寥落,苦笑道:“上次下山损了十余名弟子,此次若是再丢了青书,我真是再无脸面回武当了。” 东方不败哼笑道:“正巧,来我们四海帮怎么样?” 他说完后见张无惮翻着白眼看过来,神色自若地眨眨眼:你以为日月神教如今人才济济、汇于一堂的盛景是如何而来的,当然是他们教主不拘一格降人才,及时为每一名无处可归的英才提供去路啊。 张无惮笑了笑,心下暗生警惕。他感受得到东方不败已动了杀心,不仅是对萧咪咪的,还有对宋青书的——他似乎很笃定宋青书此番不会跟着殷梨亭回武当了。 ——这可不行,宋青书绝不能被他带来的人杀死。张无惮不动声色又在崖边墨迹了一阵,见另外两人也都毫无收获,便道:“看来此处只是个障眼法,咱们走吧。”某人,机会就要溜走了,再不抓住就晚了。 此话落下不久,崖下便隐隐传来清脆的“叮叮”声,这声音初来只有一响,旋即三四响、七八响接连响起,到最后更是响成一片。 声音不大,但此间都是内力深厚的好手。干系重大,殷梨亭侧耳细听半晌,方笃定道:“是了,这绝非是天生天养的猕猴们能够折腾出来的响动!” “是金玉珠宝互相碰撞的声响……”东方不败矜持地只说了半句,见他二人都没有追问的意思,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补充道,“是最顶级的翡翠玉石,就这么硬撞,真是暴殄天物。” 早年间他只爱权力武功,于此等享乐不屑一顾,但自从修习《葵花宝典》后便渐渐移了性情。据他推断,这些拿来当传讯信号撞来撞去的宝贝成色顶得上黑木崖每年晋给他的上上等精品了。 张无惮道:“既然崖下有人便好办了,我去寻条绳子来,咱们派个人潜下去看看。” 殷梨亭忙道:“还我去找峨嵋派师妹们借吧。”他是顾念着张无惮身份尴尬,别借绳子不成再让灭绝师太扣下了,不如他去更方便些。 张无惮笑道:“六叔,我想顺道去看看周姑娘。”没看到董姑娘眼睛都亮了吗?你去知会峨眉,万一峨眉派人跟着来了,得到的金银珠宝怎么分?九一分都不成,人家是要通吃的。 殷梨亭失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张无惮不多时便回来了,后背背着几大捆绳索。潜入峨嵋派对他来讲并不难,只可惜周芷若在灭绝师太身边习武,他就直接去库房借了些。 绳索全接起来有数百米长,殷梨亭道:“这悬崖还不知多深,我先下去试试。” 东方不败嗤笑道:“下面既有人,便有凶险,你下去,是比张教主能打啊,还是比张教主会应变啊?别浪费大家时间。” 张无惮摇了摇头,有凶险便不让他下,你自己也懒得下,反倒拱我下去,说好的兄妹情谊呢? 东方不败斜眼瞅他: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巴不得第一个下去,我这是在给你行便宜呢。 殷梨亭正色道:“我固然诸事比不得无惮,但我乃叔伯,碰上危险之事,总不能让侄子冲在最前面,这本是合该我顶上的。”他生性温和,不爱拿主意,但一旦定了心意便断无更改。 东方不败听他言辞坚决,始知张无惮为何不开口应下,原是早知道殷梨亭会这般决断,遂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那头张无惮已经接好了绳索,自己拎着一头道:“六叔,若是绳子不够长,弹两下绳索,我再接新的;若是遇到危险需要拉起来,便弹三下。” 殷梨亭应了,将绳头先在身上缠了几圈,紧了紧腰间佩剑,慢慢攀爬下去。张无惮慢慢给他松绳子,待他下落了大概有七八十米,感觉手中绳子抖了三抖,忙使出轻功向后跃起。 他先跳了步大的,估摸着足够殷梨亭离开危险区域了,便未再骤起骤落,以防他摔在崖壁上,快速将绳索拉起来。 殷梨亭跳上崖来,惊魂未定道:“山崖半腰处有个半人高的矮洞,声音便是从里面传来的。我从洞口看去,却有一只毛茸茸的大猴爪抓过来,我避开后再看,这猴爪的主人浑身毛发,却长着一张人脸,好生吓人。” 他虽未受伤,但被这似人又似猿的生物吓了一跳,急忙上来了。殷梨亭又道:“洞口虽小,里面空间却大,只是暗沉沉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青书在其中吗。” 东方不败此时方问道:“你同那猴孙过招了?” 殷梨亭道:“不错,也是看他身负高强武功,并非兽类,我才敢断言他是个人的。”此人出手极为狠辣,也绝非正派人物,他便想着上来说一说再下去探个究竟。 “看来是洞中之人听到上方有人说话交谈,想出敲击珠宝来引我们下去,倒也聪明。”此时小鱼儿还在恶人谷中未出,不知道想出这法子的人是哪一人,张无惮道。 殷梨亭应道:“莫非此人也如青书这般被人掳走了,放置在洞中。那宵小走时拿走了绳索,他们不上不下地缩在洞中,也不知被困了多久。” 东方不败却道:“从来只听闻貌美男子失踪,我可不知道谁人会无聊到绑架一只猴子。” 他显然仍对萧咪咪没有捆走他耿耿于怀,向着下方看了一眼,挥开殷梨亭道:“我去探探深浅。” 东方不败扯过绳头,径自一头跳下。殷梨亭都来不及阻止,惊惶道:“这、这怎么能让姑娘家做这种事?” “有什么不能的,六叔你有所不知,董姑娘顶两个男人使呢,一顿饭能吃一头牛。”横竖东方不败不在,张无惮随口乱掰。 他们在崖上等了不多时,东方不败飞身而上,他左右肩膀上各扛了一口生了锈的黑铁箱子。 殷梨亭本来不信张无惮说得话,此时亲眼见了,方相信世上竟有此等奇人,大赞道:“董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实让我等大开眼界!” 董姑娘个球,本座着男装时不爱听这些屁话。东方不败淡淡横他一眼,将这两口沉甸甸的箱子掷在地上,箱盖摔开了,露出里面五光十色的璀璨宝石。 他轻描淡写道:“就这么两箱东西,洞中两个人,一个叫沈轻虹,还一个自称献果神君,宋青书并不在其中。” 张无惮慨然长叹,露出些微失望之色——早就知道宋青书不在里面了,不然他才不会放着想杀宋青书的东方不败单独下崖去。 这两人皆为《绝代双骄》中的人物,他二人为了这两口箱子沦落至此,在洞中已然生生被憋了十几年,期间一直靠着献果神君训练猕猴给他们投掷果子度日,自然不会有第三个人在。掳走宋青书的是十大恶人之一的萧咪咪,其在这悬崖底下藏身十余载,这山洞也只是恰好在地宫上方,才恰好让他们给发现了罢了。 殷梨亭震惊道:“沈轻虹,可是十几年前名满天下的‘飞花满天,落地无声’的那位威远、镇达、宁远三大镖局的总镖头?” 他旋即又道:“献果神君,可是十二星相中有‘金猿星’称号的那位?都传闻这十二名声名狼藉的江洋大盗生得半人半鬼,怪不得那人同猿猴仿佛。” “……”东方不败想了半天,摊手道,“早知道我就不把人打死,让你自己问问他们了。” 他先前听这两人自报家门,便觉得有几分耳熟,只是懒得多想。此时听殷梨亭说了,才意识到好似这两个人还真有些名头。 殷梨亭震惊道:“你把他们杀了?”沈轻虹和献果神君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此人一来一回没耽搁多长时间竟然已经杀了两人,且脸不红气不喘,武功之高让人骇然。 东方不败没忍住笑了,哼道:“哪来这么多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他们说话间,张无惮早已在腰间系上绳子顺着悬崖爬了下去,等他再爬上来时,神色奇异道:“从那洞口再往下,还有一段距离,绳子却是不够长了,又起了雾,看不清崖底实况。” 东方不败道:“没有人能从近千米的地方跌落还能存活,便是潜到底也毫无意义,此番只算白忙活一场了。” 他看了看那两口箱子,又道:“里面还有些金银之物,我是不屑要的。看你一身衣裳连朵花都不绣,便知红巾教穷酸成什么模样,你都拿去吧。”箱子中他看中的珠宝首饰不足十之一二,剩下的金银白送他都嫌压沉累赘。 张无惮为难了一下,听殷梨亭道:“好孩子,收起来吧,只盼你能用这笔钱财,为苍生谋福。” 他二人都不觉得悬崖下还有什么了,张无惮本来想着这悬崖也就几百米顶了天,却想不到会这么高耸,绳子不够长了,才造成了如今的尴尬境地。 张无惮颇悔没有将峨嵋库藏所有绳索都搬过来,便道:“沈轻虹终究也曾名动一方,大小是个人物,总不好让他便这么横死山洞中,我先将他尸首收敛了。” 东方不败急于找到那个眼瞎的小贼理论,不耐烦在这儿等他给人安葬,便道:“我先走了。” 殷梨亭自然想留下来,却听张无惮道:“六叔也去吧,还是找宋师兄要紧。” 他从腰间解下两个竹筒递过去:“这烟花是妙手老板朱停特制的,燃放后能悬在空中许久,便是雨天火光也仍然明亮不散。” 殷梨亭接了过来,道:“好,我们谁先寻到青书,便以此示意。待到酉时三刻,不论寻没寻到人,你都需得燃放此烟花,咱们先汇在一起,再议后事。” 这周遭荒无人烟,掳走宋青书的是何人还未得知,殷梨亭很是担心,不能大侄子被抓走了还没找回来,小侄子再出了差错。 张无惮应了,目送他二人离开,方才解下腰间长鞭,系在绳子末端,如此便又长了十五米。他先下至山洞中,拎起献果神君那细瘦短小的尸体,一路下滑至鞭子末端。 脚下一片雾气看不真切,张无惮将手中尸体扔了下去,侧耳细听,紧接着便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估摸着距离崖底至多不过三十米。 这距离与他已然不会致命,张无惮松了抓绳子的手,五指成爪深嵌在崖壁上,缓缓攀援而下。这崖壁内插斜下,颇难立足,张无惮便只凭借着手臂的力气来支撑身体。 他不时对着下方拍出一掌,以雄浑内力驱走雾气,行了一阵总算是能看到下方平坦土地了。张无惮松爪下落,四下逡巡。 此地树木茂盛,花草摇曳,乍一看寂静祥和、荒无人烟,以他的眼力,却能辩认出有人活动的细微痕迹。 张无惮顺着痕迹一路追踪,便见到有一株极大、极青翠的树木,树干上半截粗糙便似寻常树木,下半截却光溜溜十分平滑,似是有人时常摩挲此处。 有了。他微微一笑,并不去碰那树干,寻了个隐蔽处藏身。张无惮耐心等了近半个时辰,总算下半截树干转动,露出一截通道来,一个身着宽大半透明薄纱的俊俏男子走了出来,在附近采了几束花,正待转身,便觉后颈一麻,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56章 地下宝藏 张无惮将人点倒在地,稍微打量一下他身上穿的浅色薄纱,难掩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他二人身形相仿,这男人要穿着正常点的衣裳,他褪下换上,再以对方新采摘的花束遮脸,正好能混进去。可惜对着这等口味奇怪的衣裳,张无惮是实在不忍心下手。 此时那树干旋转露出的内中通道还未关闭,他矮身钻了进去,见里面是个不大的五尺空间,树干缓缓闭合,脚下所站的地方慢慢下沉,竟似是后世的电梯一般。 很快到了地下负一层,出现在张无惮眼前的是一条地道,两旁插着精致的铜质古灯。张无惮顺着地道一路向里走,又看到了一扇门。 他先稳了稳心神,方推门而入,门后是一间华丽堂皇的厅堂,厅堂内摆着八把长椅,有八个少年儿郎横躺在上面,个个都俊美秀丽、神色慵懒。 他们懒洋洋卧在长椅上小睡,本以为回来的是出门采花的同伴,一人正笑着“九郎你到底刚来不久,看什么还都新鲜着,还有心情捣弄这些破花烂草”,他动作极慢,说完这句话才算是慢吞吞转过头来,却见进来的并非那位同伴,一惊之下站了起来:“你!” 其余人等本懒得看向房门,见他反应不对,这才纷纷站了起来,看到是个陌生人,神色皆说不出的古怪。一人道:“从来都只有她向此间领人的,这自己摸过来的却还是头一遭。” 这八个连带着在入口被张无惮打晕的那位,都是萧咪咪掳来养在此间的男宠,却不见宋青书的踪影。张无惮笑道:“我不是来找萧咪咪的,我来找十郎的。”既然门口那位是九郎,那刚被抓来的宋青书合该是十郎了。 早前开口的那位眯着眼睛看他,半晌后才道:“胆子不小,明知道她是萧咪咪,你还敢找过来?” “萧咪咪算什么东西,她连着其余九位才能并称‘十大恶人’,什么东西以‘十’为数,那便不值钱了。”张无惮冷笑道,“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掳了我这位宋兄弟来。” 萧咪咪以往掳人,虽都选的名门名派弟子,可她既眼界颇高,选的都是年轻后生,在门派中的地位便不会很高。本门师长纵然有心来寻,也不敢在峨嵋派眼皮子底下将峨眉山大肆搜找一番。 可宋青书不同,他乃宋远桥独子,更是武当三代首徒,他若在峨眉山不见了踪影,别说武当派不肯罢休,连灭绝师太也会派人帮着找寻。萧咪咪这山谷虽隐蔽至极,可也未必不会被人找到。 那少年神色微动,早在萧咪咪将人捆来时,他便看出宋青书身上穿的是武当道袍了,听张无惮所说,此人在武当的地位该当不低,萧咪咪这次可真是捅了个大篓子。 张无惮笑道:“不说别的,起码我此刻已经站在此地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48 是了,宋青书失踪才多久,紧接着便有人找了来,足见对方能耐。那少年再无疑虑,侧身一掌将左手边的一名少年拍死,口中道:“他对萧咪咪死心塌地,绝不能留!”又对着惊慌失措的同伴们喝道,“还犹豫什么,这少侠便是老天派来救我们的,你们莫不是想一辈子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陪着那女人睡觉吧!” 萧咪咪还指着这些男宠一人教自己几招独门绝技呢,所选的本也不是弱手,这些少年往日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纵然被捉来几年磨平了棱角,此时也被勾起了心头热血。剩下的六人中,只有一个顿住了,转眼间也被同伴给杀了。 张无惮从头到尾袖手旁观,嘴角噙着笑,心中感叹不住。这些人在《绝代双骄》原著中趁着萧咪咪勾引小鱼儿时,让江玉郎都给杀了,想不到其中还真有几个狠角色。 谁都有挣扎着求生的权利,何况此地迷宫密道甚多,他也确实需要熟悉此地的领路人。张无惮问道:“我那位宋师兄身在何处?” 为首那少年道:“他被带到侍寝所去了,少侠请随我来。”对着其余人等嘱咐道,“你们在此地等着,谁都不许乱走。” 萧咪咪自封女王,将这地宫当作自己的皇宫寝殿,给几名男宠各个封了头衔。这少年来得最早,排行最长,也颇得萧咪咪欢心,被封为“贵妃”,一向是男宠中的老大哥,是以能镇得住他们。 他此言一出,其余人都应是,张无惮对着一人招了招手:“你也随着一起去。”他指的这个,是表现得较为老实的。那位贵妃在前指路,张无惮自然看不清他面貌,拉着一人并肩同去,若贵妃故意走错路,他便能从这位脸上看出来了。 这地宫确实弯绕很多,两名少年平日里让萧咪咪折腾得手足皆软,脚程也不快,走了约莫有一柱香时间,逐渐来到地宫深处。贵妃在一扇门前停下,指了指里面。 越接近这边,他神色便越紧张,脚步放得更轻,目光落在门上时也带着惊惧,这反应很对,张无惮相信萧咪咪和宋青书当真便在里面。 他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二人可以走了,两人还当真不想留在这里,面露感激之色,暂且退开了。张无惮一掌劈在门上,此门以精铁铸成,十足坚固,这一掌只劈得其变形了,他右掌移开,再补上左掌,接连两掌方才将其劈烂。 这地宫已然很是精巧了,侍寝所内的布置装潢更是极尽奢华,但比起这些金光璀璨的器皿,横躺在虎皮床上的赤裸女人才更吸引眼球。 张无惮刻意略过她,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才算是从角落中找到满面通红的宋青书,见他外袍已被扯烂了,胸膛散开着,好歹涩裤还穿在身上,着实松了一口气,问道:“没事吧?” 这短短半个时辰中,宋小哥十九年的人生似乎都被改写了,看到是他,眼睛都直了,惊惶道:“张公子!救我!救我救我!” 孩子都吓成这样了,张无惮尽量温和道:“别担心,我这便救你出去。”上次碰到东方不败,宋青书还大讲义气喊着“你快走”,碰到萧咪咪就顾不得这些了,可见贞操比性命要重要得多。 宋青书扑腾着想站起身来,摔了两次才撑着墙爬了起来,一溜烟扑过来,扯他袖子:“咱们快走!” “……”虎皮上横卧着的那女人此时已经披上了外袍,凝眸看着他二人,娇笑道,“哟,张公子来得好快,早知如此,奴家就不逗宋公子,抓紧把事儿办了啦。” 她笑得娇媚可人,脸上春意未尽,声似银铃,算得上是个一流美女。张无惮道:“萧姑娘怎知我是‘张公子’?” “你都知道我是‘萧姑娘’了,还不准我唤你‘张公子’?”萧咪咪腰肢婀娜,款款走过来,“跟着你的那位董公子去了何处?” 此次峨眉庆典,她早就留心到有两人古里古怪地漫山遍野绕来绕去,听二人对话,得知他们一人姓“张”一人姓“董”。萧咪咪这十多年来虽隐居在峨眉地宫中,毕竟也曾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她一眼便看出这不知来历的两个人着实不好招惹,也有心避开,谁料到刚抓了一个看上眼的小哥,转眼便被人找上门来了。 她一靠近,张无惮就感觉到宋青书站立不安在戳他脊梁骨,回头笑道:“宋师兄不必担心,要是没把握,我也不会独身前来。” 他说着,仍保持着扭头后顾的姿态,一伸手便捏住了萧咪咪递过来的手腕,手上用力直接给掰折了,在她的呼痛声中冷冷道:“萧姑娘,你我本来两不相犯,可你胆大包天掳了宋师兄来,折了武当的面子便是折了我的面子。我这人有个毛病,谁敢打我的脸,我得把他祖宗十八代的脸皮都撕下来扔地上踩才解气。” 十大恶人本就不是以武功高强著称于世的,比武功更叵测的是人心。萧咪咪号称“迷死人不偿命”,她曾迷得许多男子甘愿自杀,手上所沾人命却并不多。 张无惮一年前便于恶人谷中独战李大嘴、屠娇娇、哈哈儿、阴九幽四人了,碰上个落单的萧咪咪更是不放在眼中。 见张无惮三两下把萧咪咪给摁住了,宋青书长出一口气,仍不肯从他身后走出来,通红着脸缩头缩脑道:“她给我下了迷药,让张公子见笑了。” 张无惮早看出来他手脚无力,不然也不该让萧咪咪这般轻易制住,笑道:“幸而兄弟早来一步,否则后果不敢设想。”想来宋青书还是大补的童子,萧咪咪也是想放慢步调享受调戏小男生的快乐,这才没酿成大错。 宋青书一揖到底,不敢去看萧咪咪,摸摸鼻子道:“张公子屡次救我性命,咱们的父亲又是师兄弟,早不该这般生疏了,日后便该以兄弟相称。” 张无惮应了,看看委顿在地的萧咪咪,叹道:“我不爱为难女人,便将你拿去送个人情。”他以九阴中独门手法点了对方周身七个大穴,扯过床上的那一整张虎皮来,将她打包裹在里面,对宋青书道,“师兄,咱们走吧?” 宋青书惊魂未定,巴不得早一刻离开这鬼地方,连忙应了。张无惮率先走出侍寝所,便见领路那两人激动地迎了过来,笑道:“解决了,二位随我来,咱们离开此地。” 张无惮对练武并不算喜爱,坐上龙椅才是他这辈子的终极目标,但既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自身武力值不行自然寸步难行。 便如同此次一般,原著中小鱼儿和江玉郎被逼到藏在茅坑下面,几番遭罪才算逃脱峨眉地宫,今日张无惮翻翻手便将萧咪咪拿下了。当然,人江小鱼遭罪后在茅坑下发现了一方新天地,还拿到了神功绝学,这也是主角的造化福缘了。 焦急等在外面的几个少年一见到他们就赶忙迎了出来,见到张无惮肩膀上背着的那个大包袱,各个欢欣鼓舞。张无惮领着这一群衣不蔽体的美少年走出地宫,指着上方道:“往上大概二十米,便能摸到绳索了。” 他说完见许多人面露难色,知道他们跳不了这么高,便道:“地宫中想必有绳索等物,实在不行,将床单椅套取来也可以,我跳上去接上。” 眼看着逃离的机会便在眼前,几位少年纷纷去找了,那位贵妃却仍站在原地。张无惮笑道:“不必这般小心,我这人言出必行,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难道还能趁机扔下几位趁机走了吗?” 贵妃瞅他半晌,冷不丁突然跪下了,朗声道:“我知公子定非池中物,我自十三岁时被这淫妇抓来,算来已有十年。我无父无母,更无脸回门派见师长,只求公子给我一个安身之所。” 他不愿自报师门,张无惮却看出他武功路数同衡山派很相近,便道:“我可是出身日月教的小魔头,你真的要跟着我吗?” 他当然是随口乱说,他看出来这位贵妃对他的感激不似作伪,可他手底下又不缺能人,对方回了衡山,他便能跟衡山牵上线了,好处自然更大。 贵妃愣了一愣,他虽早看出张无惮并非正派弟子,可需知这世间邪门教派多不胜数,明教、日月教、西方魔教三大黑暗组织呈鼎立之势,谁能料到张无惮好巧不巧正是日月教的。 日月教同五岳剑派乃是死敌,若是明教什么的,他便甘心投诚了,如今却得思量思量。贵妃一犹豫,便听到张无惮满含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他面红似火,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好诺诺将头埋在地上。 张无惮扶他起来,温言道:“公子不必如此,你遭此大难,虽受尽折辱,可也更坚心智。世上哪有师父嫌弃徒弟的呢,你回到门派中,好生习武,日后成一方大侠,这比随着我这个小魔头欺压民众,更让我高兴呢。”所以我不告诉我真正的门派,不是有意驴你,是希望你能回衡山,得到更好的前程。 贵妃果真十分感动,想拉他的手又不敢,握拳道:“我绝不会让公子失望的,敢问公子名讳,日后我定当报答公子!” 张无惮笑道:“有缘自会相见,何必如此拘泥。”他的五岳剑派一盘烩计划便要搬上台面了,定然会有很多同五岳人士打交道的机会,还怕不能相见吗?此时正好留下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印象。 他很笃定这位贵妃日后能成大事,不仅在于其心坚手辣、极有决断,既然结了善缘,张无惮正愁在衡山派无人,自然会派安插在衡山派的细作暗中为他造势,只要此人一直存着对他的感激之情,他担保其日后前程便是一片坦途。 不多时那一众少年已回,齐心将被褥等接了足有三四十米长。张无惮将包袱扔给宋青书,自己拎着布条飞身而上,顺着最下方的长鞭攀爬,将布条接了上去。 他旋即又落回地上,背起包袱道:“师兄,你先请。” 宋青书看他一眼,见他对自己暗使眼色,稍一想便明白他是担心这几个少年再翻脸,才要自请垫后的。他也知自己此时手软脚软,留下只能是累赘,便也没推辞,当先爬了上去。 待他爬上悬崖,大力摇晃绳索对着下方传讯,不多时便见那贵妃也爬了上来。排在第三的便是张无惮。他先对着天空发射烟火,打发贵妃走人,又等着其余少年一一爬上来。 待最后一名少年千恩万谢离开后,他们等了没多久,便见殷梨亭和东方不败赶了过来。殷梨亭满面喜色,他自看到了烟花便使梯云纵轻功赶路,一路急行而来,见宋青书安然无恙站在崖边,大喜道:“青书!好!你回来就好!” 宋青书被他充满关爱的父辈眼神一看,想到此番差一点被人采了草,只觉天底下最可怕的非女人莫属,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东方不败神色颇为不善,上下打量宋青书半晌,冷笑道不语。张无惮忙将包袱扔在地上,解开来给他看:“董姑娘,这便是将宋师哥掳走的人了,正是十大恶人中绰号‘迷死人不偿命’的萧咪咪。” 东方不败的仇恨值果真被拉走了,他一把拎起包袱,笑道:“你办事从来未曾让我失望过——回天鹰教会你的小情人去吧,咱们两清了。”说罢看他一眼,又看了殷梨亭一眼,不再停留,飞身离开了。 张无惮真没想到一个萧咪咪能让东方不败放过宋青书又放过他,长舒口气,一扭头见武当派这对叔侄正在抱头垂泪,纳闷道:“六叔,你哭个什么劲儿?”宋青书哭就算了,人眼里一直含着羞耻的泪水呢,只是没好意思真的掉下来。 殷梨亭抽噎道:“我一看到亲近之人哭泣,便也憋不住了。”他擦擦眼泪,左右四顾,问道,“董姑娘呢?” “走啦。”总算送走了这尊杀神,只觉浑身轻松,张无惮道,“六叔,此遭经历,便让宋师哥讲给你听吧。我还得下崖一趟。”顿了一顿,补充道,“峨眉地宫真是处神奇所在,我想去探秘一番,看有没有什么宝贝。” 殷梨亭一听大为好奇,他是真没想到崖底真的还别有乾坤,却见宋青书光听这名字都禁不住打了个抖,忙把跟着去探探的念头给打消了,叮嘱道:“多加小心,两个时辰若你还没出来,我们便下去找你。” 张无惮应了,一路再溜回崖底,回到地宫中。早在等宋青书爬到崖上的空档中,他便请一名少年带自己去小解了一次,此时顺着原路来到地宫厕所处。 原著中江玉郎是被萧咪咪捉来一年,借着每天大解的功夫在茅坑中挖出了一条密道——对张无惮来说倒不必这么麻烦,他在附近拆了十几扇门板,将一身高深内力逼在双掌处,接连将门板劈向粪坑,几次之后终于将秽物冲开,将原本被秽物掩埋的盖子也打烂了。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选出了个距离四壁都颇远的位置,纵身跳下,好歹是没沾到身上。下落了十多米,便到了一间不大的土洞中。 张无惮解下水袋,倒在地上,顺着水流方向一路追过去,在角落处,见水没入地中便不见了,微微一笑,一掌拍在地上。 他这一掌力道何等雄浑,说是开山劈石也不为过,这块土地底下竟是传来木板哗啦啦碎裂的声音,四下崩裂开来,露出底下的洞口。 山风幽幽,一阵腐臭之味扑面而来,张无惮屏息忍了过去,待味道淡了,又顺着洞往里走。底下是个八角型的屋子,周围围着八面墙壁,由铁、钢、石板、金子等不同材质做成,头顶这一面恰是木板,被一掌拍烂了,才能容张无惮进入。屋子正中央有八个绞盘,也是由八种不同材质所造。 张无惮最先转动金的绞盘,看到黄金墙面移开后露出来的内中数之不尽的黄金,眸光闪烁。红巾教立教已有近两年了,教徒倒是一路发展壮大,可受资金所限,一直不算富裕。 天鹰教雄踞东南二十载,极为富庶不假,可张无惮既然已经自立门户了,不好次次都向外祖伸手。何况他怀疑殷天正怕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黄金来,古龙和金庸的黄金体系根本就不能一概而论,这笔钱足够他日后十年军费了。 张无惮再转开了铜绞盘,欣赏一番里面各式各样的兵器,执起一条状似金龙,还长着龙角的金色长鞭把玩半晌,长叹一声,还是将其放下了。 这鞭子卖相极好,还有个“九现神龙鬼见愁”的名号,更有九种妙用,可现如今他却觉得还是手中十丈长的白蟒鞭更合他心意,再繁杂华丽的武器都只是外物,于他修行无益。 张无惮在八个屋子中都大略转了一圈,于铁屋中取出了几卷柔绢所写的武学秘籍。这屋子本是几十年前有“当世人杰”之称的欧阳亭所建,他建成此地后,又骗来当世武功最高的五名高手,写成这本《五绝神功》。 此地宝物大动人心,搞得他都不敢派手下来此,免得再忠诚的手下都有见财起意之心。张无惮只取走了秘籍和兵器房中的几件趁手暗器,便折返再上了悬崖。 此时距离他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殷梨亭和宋青书俱在崖上等候,见张无惮安然无恙回来,两人俱是松了口气。 殷梨亭道:“青书这一失踪,峨嵋派也已知晓,怕峨眉弟子们还在四下寻找,说甚么也得回峨眉,同师太说上一声。” 张无惮故意面露踌躇之色,微一沉吟还是道:“晚辈不便同灭绝师太朝相,便同六叔、宋师哥就此别过。”正好分别后他再来蚂蚁搬家,慢慢将地下宝藏搬空,不然被放走的那些少年若再回来便不妙了。 两人早先商量此事时便猜张无惮肯定不乐意去见灭绝,便也没强求。宋青书正色道:“今日多谢师弟出手相救。”上次张无惮救他性命,他本就心存感激,今日感激之情更甚先前。 “宋师哥何必如此客气。”张无惮笑眯眯回道。他是真的心满意足,有钱的人底气才足,拿到这批金银、武器,红巾教定然能迎来壮大扩张的黄金时期。 第57章 火器初成 张无惮耗时月余,方才将峨眉地宫的宝藏搬空,刚开始时他做得非常起劲儿,但黄金也有看厌倦的时候,其后半个月他禁不住痛恨欧阳亭怎么搜罗来了这么多宝贝。 好不容易捱了一个多月,将地宫每一片地砖都清理干净了,连黄金屋子入口处那扇金制大门都让他给卸了带走,张无惮累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他在深山老林中猫了太久,期间连个说话解闷的都找不到,前所未有地渴望亲人的温暖,便更改原计划,不去天鹰教总坛,转而去了武当山。 张无惮此次在武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以往都是张三丰并七侠对他赞赏有加,三代弟子中他就只同张无忌、宋青书有来往。 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听说张五侠长子从一个虎狼女人手中救了宋青书,既怀揣着对他的感激,又带点“艾玛能给讲讲细节吗”的恶趣味,许多三代弟子一下了武课、文课,便蜂拥着来找他。 张无惮自然不可能将宋青书的糗事讲出来——而且他也当真没看到什么细节——不过对着这么多求知欲满满的小道士,他便将自己这几年走南闯北的经历捡能说的说给他们听。 张无惮是当真将许多武侠小说一本书的奇遇都经历了一遍,他碰到的凶险比这帮小道士们去后山偷烤的野兔还多,讲得是天花乱坠、精彩纷呈,吸引的听众日渐增多。 宋青书依仗着三代首徒的名头厚颜占据了他左手边的位置,张无忌在门派中没有这等声望,为了他右手边的位置跟人打了好几架了,每次干架都怒气满满——这个是我哥我哥我亲哥,挤挤挤,挤个屁啊! 俞莲舟今日刚宣布解散,便见众弟子恭送他出了演武场后,便撒欢跑向山门。他凝神细观,果见这群小弟子是乐颠颠冲着山门大槐树底下去的。 俞莲舟面容肃穆,心中暗笑,走了一段,却见莫声谷脖子伸得老长,背着手绕着大槐树走来走去,一副“我就是顺便来看看,没想偷听”的心不在焉模样。 呸,多大的人了,没个正形,当叔的还跑去听侄子讲故事。俞莲舟憋不住当真笑了,一搭眼却看见张翠山在一处道观旁站着叹气,忙走上前去,道:“儿子这般有出息,你还愁个什么劲儿?” 他是真觉得张翠山不知足,这要是他儿子,晚上睡觉也当笑醒好吗?没儿子的寂寞,张翠山是不懂的,俞莲舟都是把伺候他起居的小道童当儿子养。 张翠山愁容满面:“二师哥,内兄又来了封家信,请我和素素带着两个孩儿去天鹰教贺岳丈大寿呢。” 殷天正已是耄耋之年,两年前刚过了八十上寿,身子骨却极为硬朗。给岳丈过寿,张翠山本应只有高兴之意,可年年他们去祝寿,殷野王年年提及过继之事,是以张翠山如今一想到要上天鹰教总坛,便脑仁抽疼。 俞莲舟心下了然,拿眼觑他:“这也无法,谁让你舅兄没儿子,你这却有两个,还个顶个的出色。”非但殷野王坐不住了,连他也眼热啊,“无惮自小养在天鹰教,不是我说,那头也是他的亲人,你该问问他的意思。” 他是局外人,比张翠山看得更明了,张翠山也好,殷野王也好,都做不了张无惮的主。殷素素和殷天正说的话更管用些,可他俩摆明了不乐意插手,由着张无惮自己拿主意。 让俞莲舟说,也是殷天正手段更胜殷野王一筹,无声胜有声嘛。殷野王一味步步紧逼,非得让外甥叫他一声“爹”,张无惮固然不会说什么,心中如何想就不好说了。 张翠山这次这般发愁,也在于前几年时张无惮忙得脚不着地,为殷天正祝寿也偶尔缺席,只命人送上重礼,今年殷野王却指明要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颇有图穷匕见、刺刀见红之意。 他谢过俞莲舟劝解,待用过午膳,同宋远桥说了一声,便早早下山去了。张翠山回山脚小舍,见殷素素手中把玩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金色圆筒,了然道:“无惮给的?” 殷素素叹了口气:“这是劳甚子‘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轻轻一拧针筒,便能激射无数细如牛虻的银针,任谁都别想躲过去。” 她说完,果见张翠山皱起了眉头,便将圆筒收在床脚中空处藏好,柔声道:“五哥,我自跟了你,把从前当姑娘家种种邪道法门都丢了,本不想接这等歹毒之物,只是孩子一片孝心巴巴捧了来,怎好拒绝他?” 张翠山忙道:“我非此意,天下器物本无正邪之分,你拿来防身正好,真遇上险难便能以此自救。只是此等歹毒之物,却不知无惮是从哪里谋得的。” 他虽没听过这等吓死人不偿命的名号,可看殷素素神色,显然是邪道上闻名遐迩的重宝,不说万金难求也相去不远了。张无惮年纪渐大,本事更涨,只是相对应的遇到的凶险定然更多,张翠山如何能不暗自担心。 说到这儿,张翠山左右看了一遭,奇道:“咦,那小子呢?”他这么早下山来,便是为了跟儿子长谈的。张无惮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山下陪殷素素,上午、下午各上武当山一次,此时该在小舍的才是。 “这几日师父时时把他叫上山去,无惮早时上山便未下来,午间还打发童儿说张真人留他用膳,怎么你不知道?”殷素素面露奇色,旋即想到张三丰不管俗事已久,张翠山半途溜号下山看老婆孩子这等小事自然不必专程拿去打扰他,最多支会宋远桥一声便行了,如此两人才错过了。 张翠山叹道:“他不在也好,咱们先商量商量,此事该站什么立场。” [综武侠]无忌他哥_49 世上能让他愁成这般模样的着实不多,殷素素一猜便猜到了,却不肯直说出来,先听张翠山将意思大致一讲,方才笑道:“依我看,无惮对武当自有几分亲近之意,若非看在你和无忌的面上,他如何肯平白费这些功夫,哄小道士们开心?” ——当然,咱儿子有意将武当发展成小弟储备基地,这我就不告诉你了,全心全意沉浸在儿子对你的爱中就好了嘛! 殷素素说完,果然见张翠山浑身一震、喜色满面道:“真的吗?我便说无惮这几日怎么改了性情,这般喜欢出风头了,原来都是为了我和无忌?”他还道是少年儿郎正是最意气风发之时,喜欢跟同龄人炫耀也都再正常不过了,何况张无惮说得又实在精彩离奇,并不惹人厌烦,却不想儿子这般作态都是出于父子、兄弟之情。 殷素素道:“这还能有假不成?他既然对武当这般亲近,出门以半个武当人自居,姓张还是姓殷,又有什么妨碍?何况依我看,哥哥想得颇美,可实难成真。” 张无惮现如今的局势一片大好,在明教一道上自不必多说,武当、少林、华山、峨眉掌权之人对他好感颇盛,便是其余正派,看在他跟武当的香火情和红巾教的好名声上,除了个别死硬分子,余者对他也无太大敌视之意。他若是改姓“殷”,武当固然还将他当自己人看,可搁在其他正派眼中,便不是原本滋味了。 “那太好了,我也是这般认为的!”张翠山想得自不如殷素素深,很是高兴两人想法不谋而合,旋即又道,“只是在内兄那儿,倒不好交代。” 殷野王一直提,他们一直拖,拖啊拖的六七年都过去了。张翠山要好意思一口回绝,也不会拖了这么久了。 殷素素伸手拧了一把他的右脸,笑道:“得了好处的是他,跟哥哥更熟的也是他,怎么到了得罪人的时候,就得你上了?”我的傻五哥,你儿子有的是法子将我哥哄好,用不着你来操心这个啊。 张翠山双眸灼灼看着她,正待伸手欺负回来,耳朵一动,连忙端正态度,抖抖衣襟坐好了,还特意隔得殷素素远些。 不多时张无惮便推门入内,一见他也在,还一副做坏事被人撞破的心虚样,暗叹早知便在山上混过晚饭了,想不到坏了他们兴致,面上笑道:“爹爹今日回得真早。” 张翠山生怕他多想,忙道:“嗯,我回来是有要事同你相商。”当下竹筒倒豆子般将此事说了,末了,叹道,“内兄这般看重你,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张无惮根本没当回事儿,笑道:“爹爹不必放在心上,我自同舅舅说便是了。”殷野王本没逼得这么紧,是眼见张无惮自立红巾教且做得有模有样,生怕他心野了再拉不回来,这才着急起来。 说实话,自立新教,一切从零开始,着实不是件容易事儿。红巾教近年来声势日盛,可也难同天鹰教这个庞然大物等同而论。若非他接手天鹰教少说还得二三十年,再加殷天正有举派回归明教之心,张无惮还真有应了殷野王的意思。 可惜,如原著张无忌那般一举谋得明教教主之位是不可能了,这世界各方势力割据,局势极为复杂,断不会再出现如原著中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盛举了。 既没有破而后立的良机,张无惮也无意过于冒进,他翻过年才十七,一切都刚开了个头,根本不必着急。野心的一半是耐心,他需得将每一步都踩实了才好。 张无惮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比殷素素更不放在心上,张翠山被感染得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道:“你心中有数便好。” 张无惮道:“那我便在此地多待几日,三天后同爹娘、无忌一并去探望外祖。”他本想今日便辞行呢,在山上都跟张无忌告别了,费了些功夫才将揪着他袖子不放的傻弟弟哄好。 张翠山一乐,正想应下,却听殷素素道:“无惮,我听闻阿离在总坛附近居住,她前些时日还写信打听寿辰的事儿,怕是心思活动了。你先走便是,领着她一道去,爹爹见了,别提有多开心呢。” 张无惮是忙着四下乱窜,接连数月不见人影,殷离则是不愿同殷野王朝相。连着三年吃寿面都凑不齐人,殷天正虽未明说,殷素素自然能看出他心底失落。 张翠山深觉有理,忙道:“素素说得不差,正该如此呢。”他是瞧着殷离和殷野王近年来闹得越发不像样了,想殷天正年过八十,还得隔着儿子和孙女别掐红了眼,也是让人心酸。 他又细细叮嘱道:“阿离最听你的话,等闲你也得劝劝她。就为了个小妾……”当然这么说也不对,小妾也是人,殷离是下手太狠了些,改口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亲父女,还真能为此成仇了不成?” 虽过不了几日便能相见,二老仍是念叨了许久,让他千万保重。张无惮含笑一一应下了,这才告辞离开。 他两个月前收到殷离的家信,便已迫不及待想去找她了,可惜中途诸事繁多,屁股后面又吊了一位东方不败,张无惮便将此事压下了。 此时总算能去看看了,张无惮归心似箭,每到一处驿站便换两匹好马,如此日夜兼程,赶至总坛附近。 殷离在同胡青牛夫妇学习,殷天正为示对医仙、毒仙的尊敬看重之意,特意大手笔辟出来了一座山头,寻了片狭窄谷底,仿照蝴蝶谷移栽适宜花草,生生另造了一处小蝴蝶谷出来。 殷离不随他们同住,在深山中落脚,张无惮一路寻到,经过层层重兵把守,总算来到深山中,隔着数里,便听到雷声阵阵。再往前走,他禁不住就笑了。 上次见面,张无惮同殷离再三强调了务必要保密。殷离想不出别的法子,竟然让人在密林中缠上了密密麻麻的红绳。 殷离正埋头在册子上画着数字,身侧第三排的铃铛却“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她一下跳起身来,半是期待半是警惕地向着西北方向张望,见铃铛响了六下便不再响了,长出一口气,这才一路走了出去。 她不走直线,一路绕着树林转圈,费了一些功夫绕出了红绳,便见张无惮站在外围,正微笑着看着她。 殷离眼眶一红,叫一声“惮哥”,便想快步迎上了,迈出去两步又急忙停了下来,小心避开前面这块地界,这才走了出来,小声道:“跟我来,别踩到别的地方。” 她带着二十名老师傅研制出了简易地雷,为防有人窥探,将这部分土地掀开埋了许多地雷。地雷分布图殷离背得烂熟于胸后便毁掉了,世上只她一人懂得如何安然无恙从此地出去。 张无惮问道:“若是有动物踩踏到此地,不会引雷吗?” “小型动物没什么,但如果是同人体重相近或是比人还重的,那便不行了。”殷离道,“不过大型动物见到外面缠的这些红绳,便也不会特意钻进来的,我又定期在四周撒毒粉,动物们不爱这些味道,都会避开。” 短短两年时间,她都快自学成特工皇妃+绝命毒师了,张无惮见她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当即大赞道:“好,阿离做事真是又周到又妥帖,把此事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了!” “真的吗?”殷离果真十分欢喜,避雷时都不是走着,而是连蹦带跳的了,看得张无惮心惊胆战,忙将她拉住了。 就这么两年时间,竟然能够研发出踏发式地雷,虽然只是简易版的,也实在大大出乎了张无惮的预料了。论理说这玩意面世还应再往后推上二三百年,作为一位准军事爱好者,张无惮记得地雷最早的记载在茅元仪所著的《武备志》中。 不过这里是武侠世界,火药的研发比实际朝代领先一步也是很正常的,何况他都将大致要点讲了,殷天正派给他的又都是摸火药摸了几十年的老师傅,调配出比例正合适的秘方也并不多难。 张无惮在此泡了五日,又提出了种种新构想,以备日后研发。他琢磨着将这批人从此地转移,这里毕竟还属天鹰教总坛地界,虽殷天正打着让胡青牛静修的名号,辟出了一大片地界,可日后试验只会动静越来越大,时日长了难免惹人起疑。 让殷离再来督办也是不行了,张无惮琢磨着需得将朱停夫妇再请过来,已经研制出了初步的成果,不愁朱停不会看得心痒难耐。 张无惮恨不能全身心投入在其中,这批新到手的火器远比他新得的《五绝神功》更吸引他,可惜转眼殷天正寿辰便到了,他提前一日带着殷离离开了。 算来张无惮有一年多没见过殷天正了,老爷子身体十分硬朗,得知外孙、孙女回来,大喜过望,远远迎了出来。 张无惮急忙快步走上前去,口中道:“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孙儿孙女不孝,怎敢劳动外祖?” “臭小子,出去野了这一阵,也不知从哪儿学来了这些酸话!”殷天正哈哈大笑,一手牵一个,口中道,“你爹爹娘亲已经到了,你舅舅下去迎了,可巧让你们凑一块了。” 以往张翠山、殷素素来贺都不曾带着张无忌,怕一来一回近月光景,再耽搁了他修习,殷天正也未强求。此番头一遭人凑这么齐,他一想自己如今儿女俱全,子孙皆在,那真是万事皆足,再没什么念想了。 他是知足了,却知道儿子肯定是不足的,否则也不会急火火抢着去迎张翠山一行。殷天正摸摸殷离的小脑瓜,笑道:“好孩子,你先去见见你娘亲吧。” 殷离乖巧地应了,暂且告退离开。殷天正看着张无惮叹了口气:“哎哟,成还是不成,你这次得给你舅舅个准话了,不然他成天念叨个不停,你是一拍屁股见天不见人影,留我这个老头子替你遭罪。” 张无惮笑道:“舅舅也非未问过我,若是我肯同意,他何必又去磨了您又去磨我爹娘呢?” 殷天正哼道:“他这几年,想儿子想得真是越发疯魔了。”他虽看不上眼殷野王的作态,可若当真能说动张无惮,也是好事一桩,只是观张无惮今日言行,怕是不成了。 殷野王想过继,殷天正则从一开始便更倾向于结亲,只可惜张无惮同殷离年岁渐长,两人一丝半点的火花都没擦出来,他便也死了这心。外孙如何,孙子又如何,他拉过张无惮的手来,轻声道:“无惮,你别有什么压力,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论你是否改宗易祖,日后这天鹰教,不给你还能给谁?” 殷野王如今便是再生一个,那也没戏了,小了张无惮二十岁呢,都算得上是两代人了,何况人品心智都再难超过张无惮了。殷天正是琢磨着,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凭什么因为姓不姓殷,就不给最好的那个继承人,反而要留给次一等的? 殷野王在前头大吹法螺,后头殷天正就可着劲儿给儿子拆台,张无惮心知这都是外公真心为他着想,颇为动容,点头应了,方道:“外祖,小半年前杨左使驾临九龙湖,临别时他还言要来探望您,不知可曾成行?” 说到杨逍,殷天正便觉味道淡了,他正同外孙说掏心窝子话呢,提这么个外人干甚,白了张无惮一眼,哼道:“来了还不如不来,说要同老夫一并上少林,我岂肯给他好脸色看——哦,我外孙交好了少林,转眼他去摘了桃子,还拉着我去给他造势,呸,想得倒美!” 殷天正摆明了是高兴过头了,今日又是“哎哟”又是“哦”的,语气助词变着法地来卖萌。张无惮暗觉好笑,复而又觉心酸,看他银发花白,虽声如洪钟,脸上褶子却越发多了,便道:“外祖,孙儿近日方才得悉一场针对明教的惊天阴谋,若是您有重归明教之心,孙儿为您谋划。” 第58章 再探寒潭 殷天正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折断精铁的十指紧捏住他的肩膀,又急忙撤去了力道,高声道:“你说什么?什么阴谋?” 幸而他祖孙说话,侍者皆自觉避开了,四下无人,也不怕被人听到。张无惮紧盯着他的双眼,道:“您先说,您可想回归明教?” 殷天正呆立良久,苦笑道:“老夫当日一怒之下脱离明教自立门户,其实这三十年中,内心一直以明教中人自居。若是昔日阳教主统领下的明教,我甘愿归附。便是明教有难,我天鹰教倾全派之力支援,便是我身死光明顶也绝无二话——可如今的明教,又是怎样一摊破烂,我怎肯附于其下,听杨逍那等人差遣?” 上次相见,张无惮提及日后自立门户之事,殷天正没放在心上,转眼间人家就整了个红巾教出来,逼得殷野王上蹿下跳要过继,生怕继承人就这么跑了。是以殷天正此次没敢再浑说,认真考量后方才拿出自己的立场来。 他逼视着张无惮,沉声道:“我知你同五散人曾于凤阳共抗元军。这五个人看似只地位尊崇,于教中事务插不上嘴,其实同起义军联系颇为紧密,彭莹玉收拢了周子旺残存势力,说不得乃‘棒胡’胡闰儿嫡亲师弟,何况红巾教本也属起义军,这群人是你天然的同盟。你交好他们,便是交好明教底层百万民众,这步棋走得很是不错。” 张无惮并不奇怪殷天正看出自己野心,道:“明教高层中,光明左使杨逍自不用提,右使范遥久不露面,其下四位法王,我便只还未领教过青翼蝠王神威了。” 殷天正早猜金毛狮王未死,只从不肯提及,以免让女儿外孙难做,听他话语中已算明示谢逊还在人世,大笑数声道:“你自金花婆婆黛绮丝手中救下胡青牛,自然是结了大仇,只是此女心性不佳,早叛教而出,不足为惧。那老蝙蝠,自练功走火入魔后,性情越发孤僻,独来独往,远走沙漠,你若想寻他,那可得费些功夫了。” 张无惮找不到韦一笑,但找说不得还是挺容易的,布袋和尚说不得乃韦一笑挚友,自然有法子联络到他。如何施恩韦一笑他心中早有打算,此事暂且急不得。 祖孙两个将明教高层都数了一遍,张无惮道:“此番我于华山之上,将害死胡医仙胞妹的鲜于通杀了,胡医仙得知后,千恩万谢的。” “胡青牛夫妇在教中不过中层,但偌大一个明教,便是不曾亲身受过他恩赐,总有亲朋好友曾得他救治。何况人活于世,总有个三灾八难的,对这等当时神医,谁都得礼让三分。”殷天正笑道,“如今你能谋得他彻底归心,实在是好事一桩。” 他提点道:“只是若你当真想拉拢外援,还当从五行旗入手。” 绕了这么久,外公你总算说出我想听的了!张无惮早垂涎五行旗这块肥肉了,这五旗不仅互为臂膀、极为团结,又以奇制胜,称得上是明教的特种兵部队了。 他叹道:“我自无缘同几位旗主相见,便只在周王座下,同锐金旗旗使庄铮兄弟见过一面。”他倒是想去刷好感度,可是找不到好机会啊,这伙人一直在光明顶下排兵布阵,戒律森严,等闲人不得靠近。 殷天正思量半晌,道:“我同他们几人的关系倒是还不差,但这群人军令严明,比杨逍还不爱动,便是让你替我送信过去,也不过是混个面熟罢了。” 是啊,那一群都是技术宅,见天钻研科技成果、化学公式等,抱团倾向明显,十分排外,是以张无惮才一直无从下嘴。 既然连殷天正一时间都拿不出个好法子来,那边暂时先不强求了。张无惮摸摸下巴,一侧头见天色已经暗了,忙道:“瞧我光顾着同您掰扯这些,怕舅舅他们已经到了。” 殷天正拉着他一并走了出去,果然张翠山等人已经到了,候在院外。他一眼看到同张无惮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张无忌,先对他招招手,笑道:“这便是无忌孩儿了吧?” 张无忌头一遭见到外祖,激动中带着些小羞涩,回道:“无忌见过外公。”说着跪下磕头行礼。 殷天正见他个子虽同成年人仿佛,脸上稚气未脱,尚有几分天真,定然是在武当被保护得很好,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十分疼爱道:“好孩子,比你哥哥听话多了。” 张无惮故意在一旁哼了一声,殷天正心知外孙有意撒娇,哈哈大笑道:“别不认,世上能同你斗心眼的人可不多了!” 他虽不知张无惮施恩明教中人意在何为,也不知那所谓针对明教的大阴谋是什么,可看张无惮几年前就在有条不紊、步步深入了,他便也不再多问。 一行人相互见过,便走向设宴之所。张无惮见殷野王盯着自己叹气,便知道那头张翠山和殷素素没松口,寻个时机走过去,低声劝慰道:“舅舅对我如何,我难道还能不懂?不说舅舅拿我当儿子般看重,舅舅在我心中,同爹爹也不差什么了。” 殷野王一脸的“老子不高兴”,哼道:“差了一整个名分呢,怎能不差什么?” 张无惮笑道:“我是只有一个,只可惜没法对半分。舅舅要不嫌弃,日后我有了儿子,抱给舅舅养?” 这也是一条折衷的好法子,殷野王的眼睛一下便亮了,思来想去顿觉完美,应道:“好,好好!你有这个心,舅舅便心满意足了!”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张无惮此时颇为庆幸殷野王和殷离关系紧张,否则前脚殷野王死了过继的念头,后脚就该给他不停安利殷离了。 殷离恰扶着殷夫人出来,跟殷野王对了个眼,哼了一声翻翻白眼,因张无惮同殷野王正站在一起,也不去找他了,转而去跟张翠山、殷素素相见。 他们围着圆桌分主次坐下,殷天正将其余来祝寿的人都安排在院子外,小院中就只有自家人在。 三代中张无惮坐在殷野王右手,张无忌坐在殷素素左手,两人中间坐了个殷离。 张无忌许久没同殷离见面了,倒也颇为亲热,看她此时跟殷野王还有仇一般互不理睬,也有几分怜惜之意,不念旧恶给她夹了筷子菜:“喏。” 哪知殷离根本就不领情,目视前方冷笑道:“用不着你来可怜我,我过得自在着呢。” 张无忌颇感尴尬,正犹豫着看要不要将菜夹过来自己吃,便听殷离“扑哧”一声笑了:“逗你玩呢,这你也能当真?”说着将盘中菜捯起来吃了,拿手戳他道,“我要吃姑父面前那盘烩鲈鱼。” 张无忌一喜,忙给她夹了几筷子,又听殷离道:“我要吃梅干菜。”这盘菜放的有点远,张无忌瞅人不备,站起身捯给她,看殷离尽数吃了,禁不住又多夹了点。 张无惮神色奇异,殷离指的这几道菜都非她平日里爱吃的。他往那头多看了几眼,张无忌还当哥哥在警告自己注意用餐礼仪,忙规规矩矩坐下了,对他眨眨眼示意自己不敢再犯了。 殷离也对他眨眨眼:哥,你弟傻乎乎的,没学到你半点精明呢。 ——你哄着我弟忙活着给你夹菜,可还不是吃了好几口自己不爱吃的菜,谁更傻啊小姑娘。张无惮笑笑不再理会,将碗中的白米饭吃干净,又添了一碗。 殷天正寿辰过后,张无惮在天鹰教总坛小住一阵,张翠山等人也未离开。 一日,张无惮正同张无忌过招,便见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他一眼认出这白鸽翅膀上有九龙湖的标记,避开张无忌挥过来的拳头,腾空而起,一把将白鸽抓住了。 张无惮自白鸽右腿解下小竹筒来,解开一看,大笑道:“好!”他落到地上,同张无忌道,“你的《九阳神功》修习得已有些火候了,不出三年,便能小成。” 张无忌还懵懂着,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殷离听出他的话音来,问道:“惮哥,你要走了吗?” 张无惮点头道:“我早便同这位朋友约定了相见,想不到他这么快便能解禁。”他对张无忌解释道,“你也是见过的,便是华山大弟子令狐冲。” 令狐冲去信九龙湖,言称封不平等总算是允诺了并派事宜。封不平信不过岳不群,幸而风清扬出面顶下此事,为双方各立了规矩,自此华山再无剑宗、气宗之分,门下弟子剑术、内功皆须修习。 章程是拿出来了,风清扬如何不知岳不群想将剑宗三人当枪使的小算盘,幸而他身子骨还健朗,趁着还有几年活头,先监督几年,好歹有他在,岳不群还不敢妄动。 令狐冲在信中还道,老爷子一直在指派他的不是,说都是他交了天鹰教小魔头当朋友,进而牵扯出了这么一大摊子麻烦事儿,偏生张无惮开了个头就拍屁股走了,余下琐事全都是风清扬跟岳不群详细商量。 [综武侠]无忌他哥_50 风清扬闲云野鹤惯了,他年轻时便不是爱管事儿的,何况又在思过崖隐居二十年,懒骨头都惯出来了,跟岳不群打交道还得撑着当师叔的面子,又得给剑宗谋利,可把他折腾的不轻。 风清扬烦了就跟令狐冲叨叨,令狐冲初来还能忍着听。但随着并派事宜不断推进,风清扬日渐唠叨,令狐冲总算是憋不住了,前脚听风清扬抱怨完,后脚就去缠宁中则,求师娘放自己下山。待到宁中则被他给缠得没法子,这才算是重获自由了。 张无惮仔仔细细将信函看了一遍,华山派此番经他促成并派事宜,在江湖人眼中,便算是站了队,被绑在了他的战车上。 五岳剑派,至此方才算彻底拉拢了一派。张无惮摸了摸下巴,暂且不去想这些,同殷天正、张翠山等人告辞后,便离开了总坛。 他回信同令狐冲相约在天山地界相见,张无惮如今《九阴真经》第三重已近大圆满,只差最后那么一哆嗦了,枯坐苦禅无益,还当四下走走,看能否再有奇遇。 总坛地处东南,他快马加鞭赶了五日路程,抵达临近小镇时,远远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守在镇口不停张望。张无惮甩了两下空鞭,催促马儿快走。 这功夫令狐冲已经快步迎了上来,眼睛一错不错紧盯着他,笑道:“我早算着你今日便该到了,想不到果然把你迎来了。” 张无惮来之前先转道去了附近天鹰教分舵,听此地舵主道令狐冲两日前到了后便一直守在镇口没怎么挪动过地方,此时见他一副“我就随便等等,真没想早点见到你”的模样,也不戳破,道:“近来如何?” 令狐冲纵然此时满心重逢之喜,听了此言都禁不住露出往事不堪回首之态,大皱眉头道:“这番师娘做主送我下山,风师叔祖还千叮万嘱,叫我回山时一定得捎带上你呢。” 张无惮叹道:“我近日同外祖处得深有感触,再看风前辈也是如此,可见他们上了年纪,正该当小孩儿哄呢。” 原著中殷天正可绝不是拉着儿女们吃顿饭便兴高采烈的,风清扬更是从出场到《笑傲》完结都一副生无可恋脸,如今却这般作态,皆因子孙成器、后继有人,自觉肩上重担总算能搁下了,这才露出老小孩儿之态来。 令狐冲也觉风清扬嘴上抱怨得欢,可这些时日也数他最神清气爽,禁不住也笑了:“你既然知道得哄着点,你嘴巴又甜,那可得随我上华山一趟,好好哄哄师叔祖。” 算来他们此次分别还不到三个月,令狐冲却觉比上次一年未见还难捱,见了真人后更是满腔欢喜不知如何安放,几次都忍不住伸手揉他脑袋。 初来还好,知道你见了我又亲热又欢喜,但连点了酒菜等店家筹备的空档,令狐冲都伸了三次手了,张无惮让他揉得浑身发毛,胳膊一挡阻住了,纳闷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令狐冲讪讪把手收了回去,假意咳嗽道:“……你连日赶路,头上沾了灰,我就给你拍拍。” “……拍干净了吗?”张无惮给他面子没戳破,只苦大仇深脸盯着他。 令狐冲看他不像是被自己哄骗过去的模样,眨眨眼,万分遗憾道:“干净了。”不好再作幺,埋头专心敲筷子等上菜。 席间,他倒是瞅个空档好奇问道:“惮弟,你不是说你那功夫已入了境界,日后无需来此等天寒地冻之地了吗?”张无惮信回得简短,只说约在天山,令狐冲二话不说裹上大棉袄便来了,此时才想起来问一问他所图为何。 不在信中说,是张无惮担心信函半路让人截了去,他打量着令狐冲道:“冲哥,你修《紫霞神功》也有些时日了,怎生连火蟾之力都还未化尽?” 他见识得皆是世上最顶尖的武功,一眼便看出令狐冲内力进展着实平平,心中颇为奇怪。要说令狐冲拿到《紫霞神功》比学到独孤九剑还早,怎么进境一直这般缓慢?莫非当真是独孤九剑与他有缘,紫霞神功无缘?那令狐冲想练高深内力,岂不是还得去西湖底下放出任我行来,亦或是去少林寺偷《易筋经》? 令狐冲支吾半天,强不过他再三逼问,喝掉杯中之酒,方道:“这个我也请教过师叔祖,他老人家说,火蟾这等天地灵物,我要是在内力修为颇深时食之,自然是大补之物。可惜我是在还未如何修习内力时便吃了的,自身内力难以将其炼化,便是修行《紫霞神功》,因这火蟾之力比紫霞内力更为霸道,我练出内力来便被它吞了,是以才迟迟不能炼化……” 其实不仅如此,他生吞火蟾时乃是身处寒潭之中,周身经脉几近冻结,让火蟾所化的雄浑内力趁虚而入,占据了他周身几大经脉。火蟾是张无惮那时强塞到他嘴中的,令狐冲瞒下此点,便是不想惮弟为之自责。 《紫霞神功》为华山九功之首,初发时虽绵如云霞,到后来时蓄劲极韧,仍算是纯阳一脉的功夫。张无惮一想这么天长日久下去,这股异种真气越发强劲,于令狐冲自身有害无益。 他道:“我邀你来此,便是想一探那冰火两重天的寒潭。潭底洞穴所传热气能使天山瀑布常年不曾断流,想来威势惊人,说不定便能借助酷热之力,炼化体内火蟾之力。” 两年前令狐冲让布袋和尚说不得一路从长白山追到天山,张无惮一番装神弄鬼,拉着令狐冲跳下寒潭,藏身在这处奇特的潭底洞穴中,才算是逃过一劫。那洞穴虽处于雪山冰潭之下,却有源源不断的热气流出,那时张无惮功力尚浅,没敢深入一探究竟。 令狐冲生性洒脱,对不能修习内力之事,本人并不如何在意,但听张无惮这般说,仍是动容道:“惮弟,你这般事事为我思量,我令狐冲便是这辈子都不动内力,又值甚么呢?” 这话他脱口而出,便觉失言,忙嬉皮笑脸又道:“没内力,又不耽误喝酒,我怕什么?” 张无惮笑道:“别急着感动,我也是想借外力突破修为屏障才来此的,不单是为了你。”不过他将突破第三重的要紧事儿一直拖延到现在,确有等得令狐冲重得自由,两人一并前来的考量在。 下午还有正事儿,他监督着没让令狐冲喝太多酒,两人一路攀爬雪山,便聊起了当年之事,说起在长白山上为避贾布跳入天池,差点成了水怪果腹之食,两人皆心有戚戚焉。 且说且行,总算是找到了那处瀑布,张无惮曾在此地隐居数月修习《九阴真经》第二重,四下转了一圈确认没找错地方,问道:“准备好了吗?” 此时虽是夏季,可天山上仍寒风刺骨,令狐冲盯着那起伏不定的水面,被勾起了古早的痛苦回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冷!” 他一抬眼,却见张无惮已经利落地脱了外袍等在潭边了,只好也解开腰带,将华山弟子外服扔在岸边。 张无惮揽过他来,一个猛子扎在水中,一边输送内力为他驱寒,一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摸索过去。初来潭水刺骨冰寒,渐渐的便有几分温意,越向内走,水温便越高。 令狐冲初来还有几分不适应,待觉得这寒气自己能够抵御,想是火蟾之功,便不愿麻烦张无惮,对他翘了翘大拇指。 张无惮便放开了他,看他在水中还能舞动四肢游动,专心赶路,很快便抵达了深藏湖底的独立洞穴中。他从水中一跃而起,跳到地上,伸手将还在水里扑腾的令狐冲拉了上来。 洞中极为酷热干燥,张无惮取出湿透了的火折子来,摊在洞壁上,待烘干后点燃,向着热浪扑来的方向走去。令狐冲拔剑在手,紧跟着他向里走,不多时便浑身汗湿,呼呼喘气了。 看来此等热度算是他此时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张无惮道:“冲哥,你坐下来,默运《紫霞神功》试试。” 令狐冲依言为之,初来面露痛苦之色,面颊通红,两柱香后,神色渐渐平缓,脸上隐现紫气,冒汗也不如先前厉害了。 张无惮一直防备着他走火入魔,见已顺利入定了,方才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想着,若是《紫霞神功》威力不够,便背诵《九阳神功》口诀传授给他,火蟾再霸道,于至阳一道伤也绝对比不上九阳。 火折子“扑哧”一声灭掉了,张无惮再点了一封,看令狐冲非一时三刻能醒过神来,便顺着洞壁继续深入。这洞穴远比他想象得要深,热气也越来越旺,到后来张无惮也捱得颇觉吃力,只觉浑身骨骼作响,被烧得都快流油了。 他突破第三重,正需此等酷热之所,张无惮也盘腿坐下来,运起《九阴真经》第三重心法,运转三十六周天,始觉长期停滞不前的内力有了松动的趋势。 他心下一喜,正待趁势突破,几番努力却都败退,心知怕热度还不够,只好按捺心神,先适应了此地温度再说。 第59章 晋升四重 因那头令狐冲如何还未可知,张无惮并未全身心投入修炼中,生怕令狐冲那头再有意外。 果然他运功至八十一周天时,听那头传来一阵阵呼痛声,张无惮跳起身来飞奔过去,见令狐冲面上一阵红一阵紫,正撕扯着衣服满地打滚。 张无惮一掐他脉搏,便觉一股极为霸道的内力在四肢百骸激荡乱窜,连忙喝道:“静心,宁神,听我念!”随即背了《九阳神功》开篇几句口诀出来。 令狐冲浑身剧痛时还能辨得出是他的声音,勉强盘膝而坐,依言练了几句,却越练越觉头皮欲裂,待练至“气向下沉,由两肩收入脊骨,注于腰间”一句时,浑身颤抖不住,口鼻耳眼皆喷出血来。 张无惮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抓起,冲出洞穴,跳入潭中,一路上浮,四下潭水逐渐冰凉透骨,浸泡一阵,方摸索着令狐冲的皮肉渐渐不那么烫手了,再试他脉搏,那股灼热之力总算缓和下来,重归于经脉间蛰伏。 令狐冲委顿不堪,勉强睁开眼,见他满面忧色,想咧嘴一笑,却绝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了,喉结一滚,白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张无惮将此事从头到尾思量一遍,一时大怒,恨不能抬手抽自己一巴掌——傻逼啊,风清扬说火蟾之力须得用至阳之气化解就信啊?风清扬是谁啊,华山剑宗老不死,他厉害不假,却是学剑的!去找风清扬讨教内功,就像蓝翔优秀毕业生去找新东方厨子问怎么开挖掘机一样,专业根本不对口啊! 于内力之道上,风清扬还没他这个学了九阴又钻研过九阳的人靠得住。张无惮先前听令狐冲复述风清扬观点时还没觉得如何,此时细想,令狐冲练《紫霞神功》时还只是浑身灼热,此时该用纯阴内力助他封住火蟾,实不该再教他练狗屁《九阳神功》,更激起火蟾戾气,差点爆体而亡。 《笑傲》主角要真在剧情开始前便死在这么个破山洞里,那他当真是金古罪人了。张无惮兀自后怕不住,又在冰水中浸泡一阵,待他赤红的皮肤恢复常色,这才跳出寒潭。 令狐冲醒得倒快,此时他自身内力稀薄反倒是好事一桩,一旦停止修炼心法,自身内力远不足以同火蟾相抗,火蟾之力见再无威胁,便静如鹌鹑,不会对他身体造成进一步损伤。 他一睁开眼,发觉已经离开了洞穴,张无惮正背对着他面朝寒潭而立,遂哑着嗓子笑道:“惮弟,你又救了我一命啦!” 令狐冲说完,便觉喉中腥甜,“呸”出几口血沫来,哈哈大笑道:“我算是知道七窍流血是什么滋味了!令狐冲大难不死,正该浮一大白,走走走,下山喝酒去!” 张无惮如何不知他这是故意表现得满不在乎,好减轻自己愧疚之情,叹道:“今日之事虽险,可我也借此摸清楚了那股异种真气的路数,若是你还肯信我,待你伤势减轻,我便助你疗伤。” “没你我早死了几次了,我不信你还信谁?”令狐冲忍痛爬起身来,故作轻松还转了个圈,“其实这样便也不差,你看风师叔祖,他也内力平平,但便是隐居二十载,名头一报出去,谁敢等闲视之?” 他不提风清扬还好,一提风清扬,张无惮脸色更坏了三分,细想风清扬说得也没错,以毒攻毒本也是一条法门,怎奈火蟾之力过强,便不能硬来。他恼得是自己,竟然不知变通,全信了风清扬之语。 令狐冲看他神色冷峻,后半截话便咽了下去,走过来拉拉他:“惮弟?” 张无惮回过神来,笑道:“你先歇歇吧,将这一身伤养好。我已去信明教胡青牛医仙,等他回信这些时日,你正好养伤。” 令狐冲应了,随着他去了当年张无惮苦修时落脚的山洞。张无惮陪了他一天,不见另有反应,方才放下心来,第二日独自进入潭底洞穴修行。 如此过了十日,胡青牛的回信寄到,张无惮仔细参阅了,查探令狐冲伤势,见也已然痊愈了,方道:“走,咱们再试一试。” 这次他算是有了长足的把握,令狐冲欣然应允,摩拳擦掌道:“这几日我都快憋闷坏了,还不如在思过崖上痛快呢。”张无惮天天出去野,单他一个人苦巴苦缩在山洞里吹冷风,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上次没死成只能算是运气好,这次成不成还两说呢。张无惮看他是真不怎么放在心上,禁不住翻翻白眼,但被感染得也觉压力大减。 他们再潜入寒潭洞穴,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手掌三阳经、三阴经相交,膝头相碰,使膝眼穴也对在一起。令狐冲再以《紫霞神功》将体内异种真气激活,不多时便觉体内火热一片,筋脉有胀裂之感。 张无惮从他掌中先引了一小股内力入体,这股阳气一传过来,便试图入主他经脉,被九阴真气死死压制在丹田内。他缓缓将这股内力化去,再从令狐冲体内引了一股,如此反复,耗时三两时辰,方才感觉他体内真气平复了。 张无惮又将己身内力注入他体内,于他周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都细细逡巡一遭,将残余真气都扫荡干净,只留令狐冲己身内力,方才撤掉手掌。 令狐冲只觉浑身清爽,缓缓睁眼,却见张无惮周身冒出股股白雾,显是体内真气蒸腾所致。他未曾见过此等奇景,但听岳不群讲解江湖之事时曾提及过,多为两位内力高深的大家以内力相拼时才会出现,一时大惊失色,生怕这股内力再将张无惮给害了,那他真是百死而不能抵了。 幸而张无惮神色还算平和,此等紧要关头令狐冲不敢相扰,只能揪心守在一旁,心中将三清地藏佛祖菩萨都求了一遍。 每分每秒都如煎熬,比他体内火热时还难捱百倍,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热浪扑来,令狐冲被从洞中吹出落入潭中,扑腾爬回岸上,便见张无惮站起身来,喝道:“成了!” 他这一声饱注真气,喊完便见令狐冲“噗通”一声又被震落水中,不觉哈哈大笑,上前将他拉了起来。 令狐冲掏掏耳朵,缓了一缓才回过劲儿来,喜色满面道:“莫非你突破了不成?” 张无惮点头道:“是啊。”他第一重第二重都修得极慢,根基打得牢固,原是好事一桩,怎奈《九阴真经》第三重反其道而行,不修阴性内力,转而于真阳中求真阴,他第二重大圆满功力越深厚,想突破壁障成就第三重就越是困难。 此番以自身真气化去火蟾之力,也以火蟾之力锤炼真气,使其更为精纯,一举破开壁障,突入第四重。张无惮一桩心事总算化解了,喜出望外。 令狐冲比他本人还喜乐,颇想手拉着手转上几圈,却知突破后的时间也仍很宝贵,连忙叫道:“惮弟,快再打坐巩固进境,免得错失良机!” 张无惮道:“这地方温度过低,我还得再深入。”当下埋头向里走,来至上次他探险不得再入之地,于此等温度仍觉平常。 再行了一段,便出现了拐弯,四下洞壁露出人工开凿的痕迹,行至尽头,竟是一道长长的地下热河。张无惮早便怀疑此地并非天然形成的,此时方才明了,最外面那段洞穴是天然形成的,怕是古时有奇人将地下热河同那洞穴凿通,方有天山瀑布不断流的奇景。 这手笔当然使人称叹,张无惮四下转了几遭,于距离河谷最近的一块巨石上,看到了一篇倒转内力的法门。他读了几句,倒觉通畅,将巨石拔地抱起。 令狐冲等在洞口,乍见他抱了块大石头出来,颇觉奇怪,正想说什么,便见张无惮龇牙咧嘴,将石头扔在地上。 这石头常年被热河烘烤,滚在地上时还发出滋啦啦的声响,张无惮也忍不住呼呼吹了两口掌心,方道:“看我发现的宝贝。”便将洞中情景说给他听。 令狐冲先是奇道:“怎生那高人竟然在洞底传功?”旋即又道,“是了,这高人有如此大的手笔,定然是心气极高之辈。有资格学他武功之人,除了自身福缘深厚外,还当能熬得过头顶寒潭,耐得住洞中酷热,这位前辈生前,定当惊才绝艳,威震八荒!” 张无惮笑道:“这是自然。”巨石上只有练功法门,并未提及此法名字,他却已看出诸多精要之处同逍遥派生死符极为相近,怕是一脉传承。 张无惮此时手中所握绝世武功太多,许多拿出去便能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的武学秘籍,对他来说不过翻看研习,得其精妙之处便算了,并无修习之念。 便如手头新得那本《五绝神功》,他便想等张无忌内功修为足够高时赠与他,以补九阳重内功轻招式的不足。 如这生死符,自来被推崇为天下第一暗器,但在张无惮眼中,比起其让中者如万蚁咬啮般的歹毒功效,他更看重其中所述的倒转阴阳之法,研习精通了,再上武当山,正可拿来向张三丰装逼。 令狐冲大略瞥了几眼,见巨石上种种描述,深觉绝非正派武功,看张无惮读得津津有味,心道惮弟本就正邪不拘,看便看了,可若我也跟着参看,倒枉费师父苦心教导了。遂明知是高深武功,也移开眼去,不再理会。 张无惮悉心参研,待通篇倒背如流后,见令狐冲正襟危坐、看也不敢向这边看一眼的模样,笑道:“你让岳先生教的,真有几分呆气了。”说罢一掌将石头毁掉了。 不论写下此功之人是否是天山童姥,他将此功法刻在石头上,便是静待有缘人,他虽发现了,却无独占之理。只是这洞穴实在适合练纯阳内力之人在此打坐突破,张无惮另有大用,先将巨石毁去,待他日另写一篇,仍置于原处便是。 令狐冲却道:“我练《独孤九剑》,原是风师叔祖看重,可剑术绝伦了,内力修为迟滞不前,实在对我师父不住。”说罢叹气连连。 他终归是气宗大弟子,纵然此时华山已命令禁止分剑气两派,可令狐冲如何不知岳不群和封不平还在暗暗较劲,只不似之前是道统之争,更多的还有赌气之意。 令狐冲自觉愧对岳不群已久,只苦于无法说出口,此时火蟾之力已蜕,他说出这等担忧也不怕引起张无惮内疚了,这才表露出来,面现郁郁之色。 张无惮笑道:“冲哥,说句你不爱听的,《紫霞神功》固然为华山九功之首,可若说能同独孤九剑较量高下,不说是天方夜谭也相去不远。何况内力修为本就是耗时日久,岳先生这位气宗掌门不都曾明言,下同样的苦功,前二十年,剑术定当稳压内功一头。” 他倒是无所谓教令狐冲《九阳神功》,可那也是九阳和独孤的较量,是达摩和独孤求败的比拼,可不代表气宗和剑宗谁胜谁负。何况九阳之力霸道之处更胜于火蟾,在拎着令狐冲找胡青牛把脉之前,张无惮还真不敢再胡乱教习了。 令狐冲深觉有理,便也不再纠结,盘着腿托腮瞅他:“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张无惮道:“急什么,你得先在此地练练内功,我看火蟾会不会余毒未清。”这地方酷热难耐,更易激发火蟾凶性,也是练功的绝佳场所。 他是知道令狐冲不爱枯坐禅的,可谁让石头上只有生死符没有《北冥神功》这等吸人内力的速成大法,任我行那半调子《吸星大法》又有隐患,还是得老老实实自己修习内力。 张无惮本以为令狐冲待不了几日便会不耐烦,还准备了诸多大道理,却不料令狐冲待得比他还自在,一点坐不住的难耐都没有。 正巧张无惮也需得巩固进境,两人每日相对打坐,眼对着眼也不嫌烦。张无惮还去信九龙湖,让封弓影想方设法联络布袋和尚说不得,让说不得转告韦一笑此处有一方洞天福地。 [综武侠]无忌他哥_51 他们在洞中小住月余,令狐冲内力修为大有进展,张无惮苦等韦一笑不至,便也熄了此心思,提议道:“咱们收拾收拾下山?” 令狐冲却觉二人在洞中隐居的日子真是比神仙还快活,没酒喝都无所谓,稍一犹豫还是道:“好!”巴巴盯着他。 张无惮让他这副“求不走”的模样给逗乐了,许诺道:“待你紫霞小成,突破时咱们还来这里。” 令狐冲笑笑,当下同他一道收拾行囊。他们本住在山洞中,自他能耐此地高温后,便干脆移居于此,算来已有半月不曾外出过了。 普一从湖中出来,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微风吹拂,令狐冲面露惬意之色,伸懒腰道:“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说完后忙又补充道,“不过洞中过得更自在。”二人小世界嘛,惮弟你懂我哦! 原著中令狐冲可不是这等人设,张无惮怀疑他别是被关了这么几年思过崖小黑屋给关傻了,心中颇为发愁,不动声色道:“咱们去大都吧。”他同明教人士交好之事需得提上日程了,既然韦一笑未至,那便当从别处入手。 元大都地处北方,与天山相去不远,路近路远令狐冲也全然无所谓,两人便离开此处瀑布,一路向东而行。 张无惮策马在路上奔驰,路过一处密林,他觉察到不对,打了一声呼哨,拉紧缰绳停了下来。令狐冲胯下之马也是自天鹰教分舵取的,饱经训练,听到这声便也驻足不前。 前方密林一片寂静,只闻叶片沙沙作响之声,张无惮朗声道:“阁下亦非弱手,何至自降身价,竟做些埋伏偷袭的下流勾当?” 令狐冲眼中只见祥和之态,却知他不会无的放矢,手搭在剑柄上,调转马头警惕来路,随时准备拔剑。 林中静谧一阵,张无惮也不催促,他笃定此间有人埋伏,待过了半晌,方才有一个女声笑道:“阁下在江湖中成名已久,我这等无名小辈,不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又怎敢在张教主面前露怯?” 想杀他的人着实不少,可想杀他的女人本该不多,何况这女人武功着实不弱。张无惮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倒也懒得去想,只道:“姑娘又有何可担忧的,你们埋伏了这么多人,还怕杀不了我们两个吗?” 他话音一落,眼前寒光闪成一片,张无惮食指中指相并,将射至周遭的暗器尽数挡住了。那头令狐冲长剑横扫,以破箭式护住己身和马匹,应对得也得心应手。 这等几人手一挥便撒出上百暗器,还自带闪光特效的手法,定然不是金庸流派的人物。张无惮脑中千百个念头闪过,又接下了一轮暗器雨,方道:“几位可是为了上少林窃书之人而来?” 据他推测,昔日于少林窃取《楞严经》之人正是无名岛岛主吴明,他同成昆为隐形联盟,只是成昆于少林之事败露,两人各顾自己便未再接头。吴明所偷走的《楞严经》乃张无惮请朱停伪造,夹缝中所写的《九阳神功》秘籍前后颠倒,吴明若真依此修习,定无生还之理。 暗器雨停了一停,旋即更猛烈劈头盖脸砸下来。张无惮先前隐忍不过是要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冷笑一声,自马上一跃而起,身体插烛一般斜突入密林。 一人自树枝上蹿出,此人身着唐式朝服,头戴紫金冠,他身法极为迅捷,两人眨眼间便缠斗在一块。张无惮心中本还存疑,见到此等打扮,便知他定然是陆小凤《凤舞九天》中在无名小岛上出场的“贺尚书”。此人以贺知章自许,通篇未见真实姓名,却曾将陆小凤逼得上蹿下跳,武功实是不弱。 只是张无惮自突破九阴第三重后,武功更上一层楼,已至超一流高手行列,何况此时陆小凤剧情尚未展开,眼前这位尚书功力修为不比原著。两人斗得百招,张无惮腰间水袋脱落,他一脚将水袋踢烂,水珠四溅时一掌结结实实印在贺尚书肩头,将他左肩劈得粉碎。 贺尚书于此等肩头折断的伤痛并不放在心上,仍有条不紊以左手挡下他后续杀招,待两名同伴一左一右逼近后,方才撤出战场接骨疗伤。 初来他还不觉得什么,很快便觉得伤口麻痒不胜,禁不住在地上滚起来,喊道:“小心,他掌上有毒!” 张无惮心头冷笑,见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另外两人下手不禁迟疑了,当即又啪啪两掌拍上去,将掌心所接的水以内力凝成冰片,以三分阳、七分阴的手法注入他们体内,趁势封住他们穴道。 他听到身后兵器相撞声不绝,扭头便见令狐冲同三人斗在一处,虽应付得颇为狼狈,可一时也无危险。 这露头的几人,虽也有女人,其中却无藏身树林中同他对答的那位。张无惮猜她便该是原著中大的那位陆小凤炮友“牛肉汤”,也是小老头吴明的女儿。 他三掌去了这三人性命,静立一阵,笑道:“吴姑娘千里迢迢自海边孤岛而来,何苦这般着急着要走?这般可不是我等中原人士的待客之道。” 这姑娘于原著中也无姓名,盖因煲得牛肉汤味道一绝,被陆小凤起了这么个诨名。张无惮便随着吴明的姓氏叫了,虽然吴明的名号也是假的。 张无惮说话间便已蹿出数百米,自一处草丛中拎出一人来。这姑娘生得颇有些颜色,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娇怯怯看着他,似已吓傻了一般,待被张无惮扯起,柔美纤长的手指便点过来,以极为狠辣的角度便要戳中他后颈。 张无惮看也不看,反手捏住了,赞道:“姑娘这如意兰花手练得已有几分火候了,分筋错骨,不在话下。”他嘴上说得温柔,眼也不眨拧折了她手腕,并不同她歪缠,封住穴道扔在一旁,回身去支援令狐冲。 单论武功,令狐冲远比不上围攻他的这三位,怎奈独孤九剑实在高明,他脚下不动,打定主意只守不攻,一柄剑舞得滴水不漏。待张无惮加入战局,形势大为逆转,斗得一阵,两人合力将他三人拿下了。 这三人张无惮依样注入生死符,他自然不会以此等手段来操控手下,用来严刑逼供倒是颇为方便。只是看他们神色,一时半会还不会吐露实情,张无惮也不着急,将他们串成串系于马后。 他此番表现得极为辣手无情,对着个小女孩儿也极为冷酷,便是为了一试吴明是否当真不在附近。张无惮看这几人面露死灰之色,决计不是还有后手的模样,方才放下心来。 初来知晓此乃大综合世界后,张无惮最为忌惮的便是吴明了,《凤舞九天》后半部非古龙亲笔,写得极为混乱,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冒出来了一个又一个,好似是个人就比陆小凤还要牛气。当读者时还能硬着头皮看,可如今他也身在书中,又有称雄之心,怎能容忍这群BUG一般的人物捣乱? 吴明惊才绝艳,这七人得他传授不世出的高深武功,除了“牛肉汤”稍为逊色,其余六人皆为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欺他年幼,并未将他放在眼中,又急于为吴明复仇,这才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今日张无惮虽摧枯拉朽将这帮人拿下了,可若非他月前晋升第四重,又有令狐冲互为支援,死在这林中的定当是他了。 第60章 直上王府 张无惮将这四人用绳子串着系在马后,并未再疾驰,牵马而行,想着等到了临近城镇,便弄辆马车将他们装进去。 令狐冲见这群人一上来便突施辣手,绝非正派,他心知张无惮并非以折辱他们为乐,牵在一块只是防备他们逃跑,便由着张无惮处置,倒未说什么。 只是他们这两匹高头大马后牵着四个衣着奇异人士,其中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这四人口中还哀叫连连,这景象也着实引人注目。 走在偏僻小道上时还好,待靠近城镇,周遭人流渐多,便引来诸多瞩目。张无惮便在镇口拉住了马,道:“冲哥,你看管着他们些,我去分舵弄辆马车来。” 他说罢,见“牛肉汤”眼底闪烁,恐这小妮子再生事,当即一指点在她哑穴上。张无惮先前允他们呻吟呼痛,是让这声音彼此消减他们的意志,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的。 “牛肉汤”算盘泡汤,眼中射出一阵寒光,怨毒地瞪着他。张无惮笑了一笑,轻声道:“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吴姑娘若能乖巧些,咱们两厢便宜。” 他虽非陆小凤那等风流浪子,可对着姑娘们,总也多了几分耐心宽容。可惜“牛肉汤”恨他入骨,她带人伏击的那一刻起,在张无惮眼中便没有男女之别了,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敌人罢了。 张无惮本想快去快回,却不料在本地分舵见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高大身影,正是殷无福。 殷无福、殷无寿、殷无禄他们兄弟三人,名义上虽为殷家家仆,可便是殷天正待他们都客气三分。张无惮自然也不肯怠慢,快步走上前去,笑道:“大伯,您怎么来了?” 殷无福在三兄弟中排行老大,从不肯托大,恭恭敬敬叩头行礼,让张无惮扶起来后方道:“属下于此地等候堂主多时。”说着双手捧上一封喜帖。 张无惮见封口火漆上打着明教的火焰印记,打开一看,竟然是杨逍所派,请他下月二十日,上光明顶贺杨不悔芳辰。 张无惮一下便笑了,将帖子掷回给殷无福:“醉翁之意不在酒。”自杨逍上次主动压低身价来找他便能看出来,光明左使找回了老婆寻到了女儿,焕发了第二春后,又心思活络了。 只是众人为教主之位争了二十年,要是能一致服谁,也不用一口气拖到现在,闹得四分五裂、兄弟成仇了。杨逍好不容易借杨不悔整十岁生辰的由头,想将众人聚在一起重提此事,有多少人肯给脸出席都难说。 张无惮问道:“外公和舅舅什么意思?” 殷无福道:“教主不去,少教主也无意,倒是光明顶上来人特意给了您单独一份请帖,教主说随您的意思来。” 事实上殷天正气得只差拍桌子吹胡子了,什么玩意啊,你杨逍的女儿过个小小生日,让我一把老骨头了巴巴上光明顶上给她庆贺?多大脸啊,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吧! 他不是看不出杨逍只是想接个由头把老哥几个给凑一起,本来十好几年没上光明顶了,故地重游也不赖,可光这由头就把他得罪到家了,殷天正才不伺候。 殷无福道:“属下奉教主之命离开前,看到姑爷打发人来问,似乎杨左使也着人去请二公子了,说要谢过二公子救他门下弟子。” 这真是生怕他们这一脉没人赏光,连张无忌都扯上了。不过明教高层混得最好的,还真当数殷天正了,无怪杨逍这般放在心上。 张无惮笑道:“替我写个回帖,谢过杨左使盛情相邀,届时我一定出席,还将奉上一份大礼。” 殷无福应了,听他又道:“请外祖先别回绝得太死,我先充当马前卒,替他老人家踩踩点。” 他这要求颇为无礼,殷无福稍一犹豫还是应下了。张无惮谢过他在此地久候自己数日,不再掰扯,命人打点好一辆马车,匆匆赶向镇口。 每当他跟令狐冲凑到一块,运气就格外得糟糕,不过是跟殷无福多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张无惮远远便听到镇口一片嘈杂之声。 他快步赶上前去,却见令狐冲让一群恒山派尼姑团团围在中间,满脸尴尬之意,正彷徨地左右张望。 除了小尼姑外,还有位身着袈裟的老尼,张无惮走近时,正听她喝道:“你若再不放人,贫尼便不客气了!你自陈华山派大弟子,我却不信岳师兄这等君子,会教出这等倚强凌弱之辈!” 这老尼姑性烈如火,说话间已经高高举起了拂尘,此人正是定逸。 令狐冲一向也是能言善辩之辈,可无奈在这帮涉世未深的小尼姑眼中,他便是能舌绽莲花,都比不上“牛肉汤”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有说服力。 他正作没开交处,突然似心有所感,向这边看过来,见果真是他,不喜反愁,连连使避开。 定逸于五岳剑派中,乃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和讲不通道理,令狐冲早便担心她看到张无惮,冲突加剧,事情更不好收场了。 张无惮却似没明白他的暗示,拨开人群疾走过来,一手托住了定逸的拂尘,单手行礼道:“晚辈红巾教张无惮,见过定逸师太。”嘿,我还请你吃过饭呢。 定逸自然认出他来,感觉到自拂尘隐隐透出来的平和中正之力,心下暗惊道:这小子内力好生了得。 定逸一抽拂尘,见张无惮很给面子地顺势松开了,面色却未好转,瞪着令狐冲道:“好啊,贫尼一路走来,早听人议论说华山派自甘下流,混迹邪道,我本不愿相信,今日一见,始知传言不虚!” 她说完见令狐冲苦笑不语,又对张无惮道:“红巾教于南方一带好大声势,贫尼对阁下也有几分敬佩,却不料闻名不如一见。阁下好歹也算江湖成名人士,岂可如此欺侮一位姑娘?” 张无惮向着“牛肉汤”横扫一眼,见她满面惊惶地将身子往恒山弟子堆里藏,眼泪扑簌簌掉个不住。 立刻便有恒山弟子义愤填膺将她团团护住了,一人怒道:“你别吓唬她!” 张无惮也不在意,扭头对定逸道:“师太,晚辈正待将这些人押解上少林,您这样倒叫晚辈实在难做。” 定逸怔了一下,禁不住又看了看这四人,见他们每人痛苦满面,伤势也颇重,尤其是那女孩子手腕尽折,软哒哒垂在身侧好不可怜。她皱眉道:“你可别拿话来诓骗我,贫尼会亲上少林,同空闻大师当面对质!” 这尼姑人不错,能为了个素昧平生的姑娘费这等功夫,明知张无惮一人便能将她们都留在这儿,还能凛然不惧、仗义执言。 张无惮做不来这样的人,但他打心底欣赏这等人,要全江湖都是这等一根筋之人,那得省了他多少脑细胞。他神色凝重对令狐冲道:“令狐兄,师太急公好义,本不该期满她,照实说了便是。” 令狐冲是真不知道这几人什么来头,不过他岂会拆张无惮的台,当下对着定逸一揖到底,诚恳赔罪道:“小子无状,请师太恕罪,只是事关少林,晚辈这……实在不好多嘴多舌。” 他一副内中另有隐情的模样,定逸将信将疑,见“牛肉汤”不似伪作,可这两人也都一脸诚挚,不觉怔住了。她犹豫半晌,方道:“你将这姑娘哑穴解开,贫尼自会定夺。” “这丫头惯是能说会道,师太还当小心。”张无惮随手解了“牛肉汤”穴道,叹道,“她的嘴有多甜,心便有多毒。还请师太听完,随晚辈去郊外一探,他们七人伏击于我和令狐兄,下手极为狠辣,晚辈连毙三人,尸体可还热乎着呢。” “牛肉汤”本是狡猾多智之辈,只是张无惮封入她体内的生死符发作起来,头脑昏乱,一时还真不知如何辩驳。她干脆趁势摔在地上,咬破舌尖吐出血来,泣道:“师太,他以歹毒手法点了我穴道,我此时只觉如万蚁钻心,生不如死!” 她要只说话不作幺,这句话还真能把张无惮给一棋将死,可惜自作聪明,以苦肉计咬破了舌尖,这可不是生死符的功效。 张无惮负手而立,对着一恒山派弟子道:“男女有别,这位师姐,还请你查一下她的舌头,看是不是这小妖女刚咬破的。” “牛肉汤”暗呼不妙,见一女尼已经来掰她的嘴,咬牙也不是不咬牙也不是,慌乱间还是让她看到了舌头。 那女尼先前几次三番出言护她,此时气愤尤甚,喊道:“师父,她这咬伤是新的,还在流血呢!” 定逸大怒道:“岂有此理!”狠狠瞪她一眼,对张无惮和令狐冲道,“贫尼险些遭这妖女蒙骗,幸而少侠机智。”说着行了一佛礼权当赔罪。 两人急忙还礼,张无惮道:“说来实在惭愧,这伙人同年前少林惨死的九名圆字辈高僧有牵扯。晚辈一时不忿,还真当给他们喂了毒,这便为他们解开。” 他说着蹲下身来,往这几人嘴中塞了颗随身携带的普通药丸,借着喂药之际,顺势将他们体内的生死符给化解了。 此时“牛肉汤”便是哭得眼中流出血来,定逸都不会信了,想不到张无惮竟然自曝其短,承认了此事。她非但不觉张无惮下手狠辣,反倒暗赞他光明磊落,人品上佳。 尤其是听张无惮再提及少林,这次可不是轻飘飘地敲边鼓了,直接言明同少林血案有关。同为佛门弟子,定逸如何不知圆字辈高僧一日之内折损小半,此事一出,武林震动,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还率领众尼开了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但这些高僧如何身死,少林讳莫如深,不曾对外提及。 此等机要之事,定逸也不怪令狐冲先前隐瞒不肯同她说了,神色和缓道:“好,此等恶徒便不应容情,小惩大戒,少侠做得很对。” 双方尽释前嫌,张无惮自刚才起便在奇怪怎么这群大小尼姑怎么从晋、冀一代的北岳跑到这地界来了,见此时气氛正好,便给令狐冲打个眼色。 令狐冲秒懂,确实以他的身份更适合问出口,遂问道:“师叔,您这是带着师姐师妹们到此地清修了吗?”五岳剑派都是以师兄弟相称,先前剑拔弩张时另算,此时他称呼定逸一声“师叔”,再合适不过了。 定逸道:“还不是我们清修途中,撞上了臭名昭著的青翼蝠王,贫尼岂能容此小人猖狂,带着弟子一路追踪到此!”她虽知张无惮也算明教中人,可并不在意,韦一笑生吸人血、天理难容,难道她还骂不得了吗? 令狐冲神色奇异,不敢去看张无惮,连连点头,大赞道:“师太嫉恶如仇,实在是我等楷模!” 张无惮微笑点头,心中暗翻白眼——楷模个屁,带着这么十几名单纯如白纸的小姑娘来杀韦一笑,师太你自己也不是个能拎得清的。江湖如此险恶,你们就是现成的肥肉,莫说杀韦一笑了,能一员不折损地走到这里,都得感谢菩萨保佑了。 不过凭这帮尼姑能跟着韦一笑一路来此,简直不可思议,韦一笑轻功卓绝,当今武林无人能敌,不说别的,单就她们今日多管闲事的功夫,就足够韦一笑跑个小型马拉松了。 张无惮笑道:“相逢即是有缘,恳请师太让二位晚辈结个佛缘,为诸位备至斋饭,聊表心意。” 定逸自觉自己冤枉了他们还好说,差点跑了戕害佛门的帮凶才是大罪,心中直念“阿弥陀佛”。此时感念他一片好意,再看这些娇滴滴的女弟子风尘满面,心下也有几分怜惜,便也未推辞:“谢过少侠了。” 那些曾围着令狐冲斥责的女弟子纷纷上前来道歉,令狐冲急忙还礼,好不容易从脂粉堆中脱身,瞅个空挡挤到张无惮身边,附耳问道:“惮弟,都怪我办事不利。” “这有什么?也得亏是你在,不然师太一眼看到我牵着这么个负伤的小姑娘,早就命弟子摆恒山剑阵了。”张无惮浑不在意,笑道,“何况这些人当真同少林血案有些牵扯,送上少林也是应当的。” 只是既然他应下了杨不悔生辰宴之事,杨逍又惯是个气量狭小的,便不能食言而肥。张无惮却想赶在下月二十日前务必去大都一趟,若再转道少林,便绕了远路,时间上难免太过紧张。 他算来算去都不够,叹了口气,翻手将上菜的小二给揪住了,温言道:“星星,帮我个忙好吗?” [综武侠]无忌他哥_52 若去天鹰教分舵,照顾得肯定更周到,可以定逸师太的个性,入了分舵定当按捺不住斩妖除魔之念,是以张无惮在镇上寻了处口碑最好的酒楼,请恒山派诸位移步入内的。 那小二一看他神色笃定,绝非随口一说诈自己的,倒也没耍赖,摔了腰上的围裙,怒道:“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这不是张无惮第一次识破他的伪装了,司空摘星以轻功和易容术吃遍天下,还从来没在一人手下败过这么多次。 这次若告诉你了,下次还怎么认出来?张无惮笑着招呼:“坐。”亲自起身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司空摘星本也非真的动怒,有了台阶下也未再拿架,挨着张无惮坐下了。张无惮对停筷的令狐冲和定逸介绍道:“这位朋友乃是闻名江湖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也是我至交好友,他生性诙谐,素来爱同我开些玩笑。” 定逸心头暗惊,这小二也来端了几次菜了,她竟然丝毫未觉出异样来,若是此人包藏祸心,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司空摘星干得虽是偷窃的勾当,却将偷窃这行当发挥到了极致,又向来不偷贵重之物,是个亦正亦邪的江湖散人,定逸便客气见过。 令狐冲笑道:“原来是司空兄,久仰大名。” 司空摘星早留意到这小子盯着自己眼露审视之意了,拱手回礼,而后问道:“蛋蛋,你先前说帮什么忙?” 他叫“蛋蛋”,只是在回敬张无惮再三叫他“星星”,并无他意,司空摘星说完,却感觉到令狐冲飞快又横过来一眼。他有些奇怪地回看过去,却见令狐冲早就若无其事低头喝酒了。 蛋蛋随着你叫,不叫无蛋什么都好说。张无惮并未在意,指着被他栓在隔壁桌的这五个人,将今日之事讲了,又道:“那日有一贼人上少林偷书,窃走了达摩祖师手书的《楞严经》,意图其上的《九阳神功》,却不知那经书早便被我做了手脚,想是贼人修习时练得岔了真气,就此身死了。” 他这番话并非单说给司空摘星和定逸听得,张无惮揣度着隔壁桌“牛肉汤”神色,说到最后,改口道:“或是只是走火入魔,失了神智。”想欧阳峰练郭靖黄蓉乱改的《九阴真经》也只是疯了,吴明天纵之才,这么轻易便死了倒也说不过去。 ——不过张无惮更狠一些,那经书除了顺序颠倒外,他还将一部分其余经书的心法馋了进去,有九阳亦有九阴,阴阳颠倒,练死个把人也不成问题。 武当、天鹰携手将遗失近百年的《楞严经》并《九阳神功》归还少林,此等武林人士交口称赞的义举早就传遍天下。定逸师太听到此,心中再无半分疑虑,双手合十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施主执着于贪念中,终究自食苦果。” 她是大有感触,更坚向佛之心,司空摘星就权当评书听了,撇嘴道:“你想让我把这一串人送到少林?”他是偷东西的,又不是保镖的,这也太掉档次了。 张无惮对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先应下,对定逸道:“晚辈被俗事所困,难以脱身,原想烦劳师太替我走这一遭,幸而今日遇上故友,便无需劳动师太了。” 定逸早便想补偿自己今日之失了,何况她心中自有正气,看司空摘星年纪轻轻,于此等大事上还真未必靠得住,稍一思量还是道:“若少侠信得过贫尼,贫尼愿携弟子一同前往护送。”横竖她此番带着弟子下山云游,去哪里乱逛不是逛,都能兴致大发追着韦一笑跑到这来了,去一趟嵩山也没什么。 要定逸这帮人护送,张无惮是根本信不过的,司空摘星自己领着他们五个人,张无惮也不放心,他们两伙人凑在一起,方才万事皆顺。张无惮见自己稍一引导,定逸果然应下了,面露惊喜之色,旋即又惶恐道:“这如何使得?” “少侠一心向善,肯为了少林惨死僧侣这般谋划,贫尼难道还能置身事外不成?”定逸勉强挤出个笑模样来,尽量和颜悦色道,“何况自左师兄遇刺以来,贫尼未曾有缘同他相见,此番前去嵩山,正当一见。” 张无惮再三道谢,他同定逸说定此事,便被司空摘星给揪走了。令狐冲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待他二人走了,忍不住又添一杯酒,掂掂酒壶见已空了,见定逸拉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生怕这位师叔再念叨什么“酒多人病,书多人贤”之语,郁闷地打消了叫小二来添杯的念头,待要闷头吃菜,却觉满席精致素斋无一可入口,只好停筷长叹。 那头司空摘星挺纳闷张无惮让他拽着怎么还一个劲儿往后看,两人下到一楼,便见张无惮先吩咐掌柜道:“烦请温壶清酒送上去,给那位佩剑的小哥儿。若是有师太问起,便说是开席前我便订下的,不喝就只好倒掉。” 司空摘星取笑道:“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老娘们脾气?怎么这种好事儿想不到我,替你受过,去嵩山听那帮秃驴聒噪倒都是我的差事了?” 张无惮却只是笑笑,拉他到无人之处,方道:“司空兄乃我至交,恒山师太却是初次打交道,这亲疏有别,自当问过她,才能来问你的意思啊!” 司空摘星神色稍为缓和,听得颇为受用,哼道:“那我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张无惮附耳跟他说了一阵,司空摘星双眼越来越亮,听到后来禁不住连连点头,面露震惊之色。 张无惮说完,笑道:“你敢吗?” 司空摘星拍胸脯道:“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个在前头顶雷的都不怕,我难道还能缩了不成?”他这下可不觉得这差事烦人了,大笑了一阵,方才道,“你就瞧好吧!” 两人再上楼来,司空摘星就坐不住了,看定逸等尼姑用过餐还得默诵经文,真是恨不能把她们打包扛肩上直接运到少林,想这一路上得多费多少功夫啊。 好不容易待她们休整完毕,张无惮叮嘱司空道:“司空兄,这群人都非等闲之辈,需得烦劳你每日检查他们经脉穴道。”又传授几样独特的点穴手法,低声道,“务必套出话来,看吴明到底如何了。” 司空摘星神秘兮兮一笑,他已经谋划好了待跟这几人熟悉了,某日伪装成其中一人模样,先假意失手放了他们,趁机套话。不过还当真不能真让他们趁机逃跑,他琢磨着先将陆小凤等狐朋鸟友弄过来打下手。 司空摘星信心满满要走,却又被张无惮拦下了:“等等,先同我们去大都一趟。” 想同范遥牵上头,并未是件易事,他所伪装的苦头陀见天窝在王府中不出还便罢了,汝阳王府耳目众多,若是他们接头时被人看见,那便白瞎范遥苦心孤诣、忍辱负重这二十载。张无惮本拟到了大都再见机行事,想不到在这里逮到了司空摘星这只猴精,他脑中灵光一闪,便想出了破解之法。 司空颇为不耐烦,怎么跟你见一面转眼就被安排这么多差事啊,老子出场费很贵的好嘛!但听到他说要去大都,立刻忆起旧事了,低声道:“嗯?” 说来他上次去汝阳王府偷黑玉断续膏,引来了成昆,害得他们两个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那里。只是成昆如今早如丧家之犬了,也无所谓再去讨回场子之说了。 张无惮高深莫测脸笑了一笑,见他已被勾起了兴趣,扭头招呼道:“冲哥,咱们走吧?” 令狐冲精神抖擞道:“好,去大都!”他整个人都被那壶酒给点燃了,只觉胸中豪气万丈,兴致勃勃道,“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张无惮笑道:“是挺见不得人的,还得委屈你一下。”他徒手功夫堪称一流,剑道上就实在平平,想想身边也就令狐冲能堪一用了。 ———————————————————————————————————————— 范遥本是明教光明右使,他因怀疑前任教主阳顶天失踪乃是成昆勾结官府所为,宁愿自毁容貌,改容易面潜入汝阳王府中,当了一个哑巴苦头陀,算来已有二十载。 今日他正陪着新晋册封的绍敏郡主敏敏·特穆尔练剑,听到有人匆匆赶来。小郡主资质尚佳,虽一直不肯下苦功练武,对武道还算热衷,她练武时不喜人打扰。 范遥听出这脚步声乃是出身西域少林的阿二,待得赵敏这一路剑法使完,他低低“啊”了一声,指指门口。 赵敏也知阿二前来定是有要事,虽大觉扫兴,倒也没恼,将宝剑扔下,问道:“怎么?” 阿二一直等在门口,此时方才出声道:“启禀郡主,奴才奉王爷之命,请苦大师过去。” 赵敏心中生疑,见苦头陀丑陋的面容上只有木然,便道:“爹爹已将苦大师指派给我当手下,等闲不会劳动他,到底什么事情?” 汝阳王不愿让赵敏知道,但阿二也不敢隐瞒,心中叫苦不住,只得道:“宣慰使司乞颜大人带了两名好手,来同王爷座下豪客切磋武艺。” 这位宣慰使司气量狭小,早年他未发迹时,汝阳王轻慢了他,便一直记仇到现在,惯来爱借着“让门下好汉切磋”的名号,上门来挑衅。赵敏眉头微皱,道:“上次爹爹派了阿三上,将那什么武僧四肢尽数折断了,我还当他该消停一阵。” 这乞颜大人上次见识过阿三手段了,他还敢来,带的定是能打败阿三的好手。赵敏看一眼苦头陀,还是道:“既然爹爹有请,苦大师且去吧。”待苦头陀点头,她又低声笑道,“别跟他们客气,弄死一个是一个,吓得他再也不敢来了最好!”烦不烦呐,三天两头堵上门来,偏生这乞颜大人的姐姐在宫中当娘娘,肚子里揣着小皇子,怠慢不得。 范遥从头到尾神色平和呆木,只是一味点头,随着阿二走了出去,走到汝阳王书房附近,便听到“砰砰”的巨响传来,显是两位功力高深者在以肉拳相搏。他也并未觉得如何,待转过屏风,却有一阵厉风扑面而来,范遥伸手将朝着自己撞来之物给抵住了。 被扔过来的这物是个活人,范遥双手成掌托在他背上,连转三圈方才消了附带的千钧重力,待终于将此人稳住,定睛一看,却是阿三。 他瘫软如泥,许多关节处的皮肉都被戳破了,露出森森的骨茬来,整个人血淋淋的。与阿三同出自金刚门的阿二见师弟让人给废了,大叫一声,跳入场中,双拳劈头盖脸向着场上另一人砸去。 汝阳王却知他师兄弟二人武功不过在伯仲之间,想阿三这般轻易落败,怕阿二上也讨不了好。他也有几分爱才之心,总不能一日之内好手连折两名,喝道:“吃了败仗便摆车轮战,本王便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还不快退下!” 范遥此时已经检查过了,这阿三浑身骨骼尽碎,除非使黑玉断续膏将断骨接好,卧床半载精心调养,否则已与废人无益。他不动声色到汝阳王身侧站定。 阿二心有不甘,却不敢违背王爷严令,而看面前这小子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只得退出场中,先带人将阿三抬下场去。 宣慰使司拍掌大笑道:“好!叫这小王八上次连废我三名好手!一报还一报,阿九,你做的好!退下吧!”又道,“这阿九,排行老九,自然也只能算是我手底下第九厉害的,雕虫小技也拿来献丑,哈哈哈,让汝阳王见笑了。” 阿九百招之内废了阿三,谁是献丑的那个,谁是见笑的那个,不言自明。汝阳王听得心头火起,也不应他,冷冷道:“阿大,你去领教这位高招。” 便见一人抱剑上前,肃容道:“请!”这阿大如今虽只是汝阳王呼来喝去的奴仆,本名为方东白,浊号“八臂神剑”曾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剑术之变,奇幻无方。 宣慰使司摇手道:“我家阿九使得是徒手功夫,你怎么耍赖派了个使剑的?算了,我看你面子——阿九,还不快滚回来,阿八,到你上了!” 场上静立的那驼背矮子拱手为礼,驼着背缓步走出场地。范遥见他连斗两名高手,仍大气不喘的模样,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疑窦丛生,实在想不出什么时候江湖上多了这么个人。他疑心此人另有易容,可仔细打量,却并未觉出破绽来。 另有一人持剑入场,范遥一眼看出他内力平平,排行却更在那阿九之前,也不知什么来头。范遥心知若阿大再输一场,便得自己上了,不敢托大,凝神细观。 双方见过礼,东方白看此人年纪最多不过四十岁,还当是自己小辈,不肯先攻,只摆了一个起手式,请对方先来。 那阿八——便是令狐冲伪装了,见这人一举一动自有章法,单这一个起手式便已有宗师之态,又不为取胜抢先出招,可见虽成朝廷走狗,仍风骨残存,心中便有三分敬意。 他手中所持乃是惮弟所赠青冥宝剑,“吹毛断发,血不沾锋”不是一句空话。令狐冲见方东白手中的也是柄宝剑,可定比不上青冥宝剑。他自习独孤九剑以来,头一遭碰到使剑的名家,不肯倚仗宝剑之利,便将佩剑解下来掷给张无惮——自然是那阿九了——随手自地上捡起一截枯枝。 令狐冲以舌头抵着口中梅子,哑声道:“我与人比武,向来点到为止。剑术一道,本就摘花飞叶皆可伤人,何必以利剑相搏。今日咱们只比剑,不伤人,不知你可敢应战?” 他所说的本就是剑道返朴归真的至理,东方白焉有不知之理,但此等境界他只听过,平生第一次见有人当真敢以枯枝应敌。他心下火热,将宝剑解下来爱惜地交给站在场边的范遥,也取了枯枝,郑重至极道:“请赐教。” 第61章 一曲双簧 两人同时出剑,令狐冲认出方东白所使的乃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这套剑招于思过崖洞壁中也有记载,只是以如今他的剑术修为,已不必再倚靠日月教十大长老所相处的破解之法,手中枯枝一弯,扫向方东白面门。 方东白剑招急变,手腕一抖,转而以恒山派紫盖剑法相迎,他既号称“八臂神剑”,出剑极快不说,于各派剑招信手拈来,真如八名不同门派的剑术高手围攻一般,百余招眨眼间铺洒而下。 令狐冲初来还能认出他所使的大多是五岳剑法,可随着方东白剑招舒展,各种他见所未见的奇妙繁复剑招都递了过来,心下暗暗称奇。 那头宣慰使司叫道:“阿八,你什么玩意,让人压着头打,脚都不动一下,是嫌餐饭我没管饱不成?” 他倒是将个粗鄙草包形象演得惟妙惟肖,张无惮目不转睛紧盯着场上,低声道:“大人莫急,阿八脚下不动,也是因他无需动作。这方东白固然如有八臂,可一味追求剑招华丽,本就落了下乘,如何能同阿八一较长短?” 他说得轻描淡写,那头范遥将他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下更是震惊。世人皆谓丐帮长老方东白十年前便已亡故,连他也是入府五年后,才从阿大的身形动作中推断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想不到竟然有人这般博闻强识,百招便识破了阿大真身。 汝阳王咳嗽一声,依他看方东白剑术千幻,一柄长剑将令狐冲圈起来,而看令狐冲每次出剑都只是一递,简直就是胡乱比划,连剑招都连不成个,谁有谁劣一目了然啊。 但他一见苦头陀神色,便知是自己露怯了。范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场上,点了一下脑袋。 汝阳王见他主动请战,心下甚喜,忙道:“此等争强斗勇的小事,本王本不愿劳烦苦大师,但这两人来头古怪,若是汝阳王府此番输了,难免惹人闲话。” 宣慰使司是个草包,几番在汝阳王府被打脸也无妨,可他汝阳王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将,若是他手下连吃败仗,实在面上不好看,日后被政敌在朝堂上提起,以此攻讦,更是麻烦一桩。 范遥看令狐冲出剑如神,更胜了方东白一个大境界,他也是剑道上一等一的高手,一时技痒,又想借着过招探明这两人真实身份,这才请缨出战。 说话间,令狐冲手中枯枝点上方东白肩头,被方东白自身雄浑内力震得粉碎。方东白心知若他所持乃利剑,自己右肩便已被削掉,一运内力,将自己手中枯枝也给震碎了,后退几步抱拳道:“我输了!” 令狐冲却知自己剑术更胜,可双方内力相去甚远,忙也还礼道:“前辈剑气双绝,我侥幸胜之,实在惭愧。” 输了就是输了,方东白此阵仗输得心服口服,又行了一礼,退至场边,从范遥手中取回自己长剑。 宣慰使司喜得连拍巴掌,对着汝阳王喊道:“不知道王爷手底下还有能拿得出手的吗?依我看,您这次要不就派个真有点能耐的来,别再叫这些不入流的小东西来露丑了!” 汝阳王大怒,正待说什么,却见那阿九皱眉道:“大人,您莫忘了如何应诺主子的,咱们兄弟来为您讨回颜面,可不是专程来下王爷面子的。” 汝阳王被就在怀疑凭宣慰使司,哪里有能耐招募来这么两个好手,听他此言,方知原来是宣慰使司在别处找来的外援。 对于阿九口中“主子”指的是谁,汝阳王自有猜测,平复心情后哈哈笑道:“本就是朝中同僚切磋武艺,本王又非此等输不起之人!乞颜大人同本王皆对皇上忠心耿耿,哈哈,无妨,无妨!” 汝阳王见那宣慰使司吃了阿九一喝后,果然气焰大减,更笃定自己猜测,连带着对阿九阿八都客气了许多,吩咐范遥道:“烦请苦大师接下这第三场,还当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和气。” 范遥自两名武士腰间抽出两柄寻常铁剑,入得场内来,掷给令狐冲一把。 令狐冲接剑道:“前辈是想同我以此剑较量?”见范遥点头,正待应下,却听场外伪装成阿九的张无惮道:“这一场连着一场,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师兄,咱们出来已有一个时辰了,若是此时有歹人潜入,伤了主子,那可如何是好?” 装成宣慰使司的司空摘星心知他这是担心令狐冲内力远不及范遥,装模作样跳脚道:“可这才赢了两场,我好不容易向皇……借了你们来,怎能就这么草草收场?” 汝阳王心头一动,他虽是元朝难得有真本事的将领,也颇得皇上器重,可庚申帝①喜怒无常、任人唯亲,朝中大臣稍有不顺,便要吃排头挂落。若这两位当真是贴身保护皇上的大内高手,不仅怠慢不得,更不能多耽搁他们时间,还当尽早送他们回皇宫,以皇上安危为要。 汝阳王连忙道:“乞颜大人这两位客座武力超群,本王座下皆是无能之辈,如何敢同两位过招?” 宣慰使司不依不饶道:“那不行,怎么着也得赢四场,上一回我来,可是被一口气打废了三个手下,怎么着也得多赚一个!今日怎能这么轻易便放过你?” 阿九颇为不耐烦道:“既是如此,便我们师兄弟一齐对阵王爷府上好手,一局便定输赢,还能省些口舌功夫。不知除了这位苦大师外,王爷还要派哪位上场?我看先前同我拼拳那人便不错,哼,叫阿二是吗?” 汝阳王见他口气颇大,竟是一语便替自己决断了,心下大为不悦,但对他身份更无怀疑,暗叹自己堂堂将军又如何,不还得受此等皇上近臣呼喝,还是忍气道:“好,全听您的。”当即命人将扶阿三下场的阿二又叫了过来。 阿二不多时便出来了,走在他身前的竟是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张无惮心头一跳,暗叹一声流年不利,此番动静太大,竟然将这小魔头给引了出来。 汝阳王将那少女拉到身侧,笑道:“敏敏,你怎么出来了?”他是深知赵敏对宣慰使司绝无好感的。 司空摘星虽不如张无惮那般了解赵敏,见这少女一入场便在不动声色揣度他们,显有几分心机,便也一眨不眨紧盯着她,露出一副呆相来,呵呵笑道:“原来是绍敏郡主,却是许久未见了。” 他们来之前,在宣慰使司府上对他进行了一番拷问,查清楚了他的种种情况后方才动手,于他同汝阳王府各位主子的关系更是了如指掌。 原来这宣慰使司好色成疾,他虽不敢明着觊觎汝阳王独女,可每当见了赵敏,眼睛便不老实,司空摘星将这色迷迷的模样装得十成十的像。 赵敏是听了阿二描述后起了疑心,亲自到场,却打量不出什么来,见这人还是老样子惹人生厌,只好不去理他,对汝阳王撒娇道:“此地有这等热闹,爹爹怎生不支会我一声?” 汝阳王命人去请苦头陀时便早已告知她了,心知不过是女儿托词,顺势叹道:“这打打杀杀,岂是你一个女孩儿该看的?别恼爹爹啦,你来得正好,正该到你苦师父上场了。” 此时比赛四人都已站在场上,阿二深恨张无惮出重拳废了阿三,当下抢先攻出,本拟仍是徒手对徒手,两名剑客另外比划,却不料斜刺来一剑。若是普通刀剑,阿二一拳便能砸断,可此时伸出手去却见对方剑招一变刺向他肋间,趁着招式还没用老,急忙一收,就地狼狈一滚才躲开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53 这四人上场虽不在他们原本的计划内,令狐冲却深知张无惮此行意在范遥,那自然得提供给他们二人单独过招的机会,笑道:“我师弟打赢了你师弟,且看看咱们当人家师兄的能耐又如何。” 张无惮假意骂道:“知道这头陀硬点子扎手,就让给我,有你这样的师兄吗?”倒也不惧,同范遥斗在一块。 范遥是使剑的行家,知他掌力惊人,便不碰硬,寻思以巧取胜。双方互递百招,却不料张无惮弃掌不用,屈指弹在他剑身上。 范遥便觉虎口剧痛,长剑差一点便脱手而出,若非他内力雄厚,连剑身都要被弹断。他心中惊骇难以言明,这一招他本熟悉至极,乃是至交好友杨逍所使弹指神通,甚至威力更胜杨逍一筹,只此乃杨逍不传绝技,便连门下大弟子都未曾有缘修习,怎生这么一个鞑子皇帝的走狗竟能使出? 这一瞬间他心神动摇,张无惮使出《九阴真经》中所学移魂大法,两人四目相对,暗暗传音道“咏思茶馆,只盼与范右使一聚”,又道“先演完这场双簧,别让他们生疑”。 范遥一个激灵,跟他对了一个眼神,“啊”得一声大叫,急看向场外。赵敏见他面露震惊之色,一张丑陋无比的脸上极为狰狞,登时明了他有极要紧的话想同自己说,只苦于是个哑巴,无法言明。 她急忙跳起身来,喊道:“住手!不准再打了,都停下,这局我们判负!” 张无惮却比她更快一步,一掌打在范遥肩头,范遥忍痛抬剑刺向他,却被张无惮险险避过了,只在腰腹间划出一道血槽。 范遥心下一松,既然是双簧,自然得演得逼真,骗得过自己方能骗得过别人。他那一剑全力刺出,幸而张无惮轻功高妙躲过了。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逝,他喷着血摔落场外,让几名武士给合力扶住了。 范遥顾不上肩头剧痛,“啊啊”连叫不停,沾着肩头血在地上写了一个“明”字。汝阳王见事有不对,惊怒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矮子阿九大笑起来,将脸上伪装一撕,身形暴涨,竟是个俊俏少年,朗声道:“凭这么几个草包也配拿下我?” 那头令狐冲不再跟阿二纠缠,一剑将他头颅削下,快步上前,护在张无惮身后,将几名畏缩不前的武士斩个稀烂。 赵敏看范遥比划出来的那个字,再看看张无惮,神色几变,方道:“这位少侠想来便是红巾教张教主了。”她思来想去,年纪轻轻武功这么高强,又以徒手功夫见长,更胆大包天三个人便敢来汝阳王府闹事的,便也只有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张无惮了。 跟聪明人说话便是爽快,张无惮干脆道:“是又如何?郡主娘娘是打算除魔卫道吗?” 赵敏暗叹玄冥二老让汝阳王派遣跟随兄长外出未归,如今府上第一高手苦头陀又被重伤,凭这么些武士是绝对留不下这三人的。便是弓弩手已四下就位,可书房前这片空地不大,若当真万箭齐发,固然能留下这三人,他们父女也性命堪忧。 幸而对方也心存忌惮,不敢轻动。赵敏稳稳心神,笑道:“张教主不远千里来此,若是我们便喊打喊杀的,岂是待客之道?” 要杀汝阳王,先前便动手了,可见这三人来,并非是为了民族大义。赵敏脑中念头急转,想到他们对阵四人,方东白全身而退,苦头陀虽伤重但绝不致死,此时回想,张无惮在场上突下重手,怕是见苦头陀神色不对,不知他是哑巴,怕他叫破他们身份。 连对苦头陀都未下杀手,唯独阿二被杀,阿三被废……想到此处,赵敏便觉眼前迷雾尽去,笑道:“我府上有名下人,投奔我爹爹前,做尽恶事,竟惹到了张教主头上,原是该死——”对身侧护主的武士道,“将阿三带过来,送予张教主。” 她不过片刻,便能从他们的态度上联想到废掉俞岱岩周身骨格的阿三,断定他们今日是为了私仇而来。这固然是张无惮有心引导的结果,他却仍是暗暗心惊。 这女人没变恋爱脑之前,真是不可小觑。若非双方立场有悖,张无惮铁了心日后定当手刃汝阳王和他儿子王保保,实在受不了有这么个弟媳立于身侧随时可能对他不利,他还真想张无忌,将这强敌拐走。 转眼便有武士将阿三带了上来,畏惧他三人神威,不敢靠近,只将其如破布般扔了过来。“宣慰使司”司空摘星解下外袍,抖成个大包裹模样,将他兜头套了进去,抗在肩上。 赵敏见他负责装人,另外两个看都不看只顾警戒四周,这等有条不紊,显然是早就计划过的,更笃定他们此行是为了抓阿三为俞岱岩报仇。 张无惮扫视一圈,见屋顶上都已站满了弓箭手,且都已拉满了弓,只待汝阳王一声令下便能放箭了。此情此景他早便料到,丝毫不惧,笑道:“可惜小王爷不在府中,只好委屈郡主娘娘随我们走这一遭了。” 汝阳王想说什么,赵敏抢先道:“爹爹放心,张教主乃是心存仁义之辈,岂会食言自肥,对我这么个弱女子痛下杀手?”她难免心头发颤,可也知此时别无他法,总不能让汝阳王被当人质掳走,还当她来顶上。 这些江湖人士,做事不是一味只看利益轻重,他们更重名声,一旦许下承诺,便绝不会轻言更改。单看令狐冲不曾伤方东白,赵敏便觉把握颇大。 张无惮道:“自然不会,郡主娘娘请吧。”道一声得罪,上前来携着她向外走去。 汝阳王仅一子一女,女儿自小聪明伶俐,乃他掌中宝心头好,见赵敏被人挟制,如何肯硬下心肠偷袭,叹道:“把弓箭都收了吧,备三匹快马来,送少侠们离开……待过得三柱香……不,待过得一个时辰,派人去郊外搜寻,务必将敏敏找回来。”一个时辰,足够他们走出一段路,将赵敏扔下了,他只盼此番寻回的是个活生生的女儿。 汝阳王生怕他们跑得慢了,特意备了好马。张无惮本拟同赵敏共骑,一搭眼看到令狐冲在检查马缰别被人动手脚,便将赵敏推给司空摘星:“交换一下。” 司空摘星只觉莫名其妙,此等非常时刻也没拆他的台,默默将赵敏抓过来,将背上布袋扔给张无惮。 三人快马加鞭驶出城去,张无惮回头看了一眼,听赵敏状似平静道:“张教主不必担心,我爹爹甚是溺爱于我,绝不会派人尾随。何况离了王府四面高墙的地势,等闲一二十人,也留不下你们。” 张无惮笑道:“郡主娘娘以为江湖人士最重信义,可我并非江湖人,怎会被江湖道义束手束脚?”令狐冲不会杀你,司空摘星也不会杀你,我可不一定,我不是江湖侠客,我是个政治动物。 汝阳王府于江湖上眼线众多,事关他的情报也不少,赵敏将眼前真人同情报描述相对照,见他不似作伪,心下一沉,鼻翼微微沁出汗来,强笑道:“张公子甘愿做这背信弃义之事,我也无法,你杀便是了。”说罢闭目待死。 张无惮不过吓她一吓,见她在生死关头还能恰到好处表演一番,暗叹一声。说来反口杀人之事他还真不屑做,也根本不值得为赵敏毁掉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名声。 他勒住马,示意司空摘星将赵敏放下,道:“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你们王府之人来迎你回去。郡主娘娘,多有得罪,咱们就此别过。” 赵敏双眼紧盯着他,行了个五福礼,笑道:“只盼小女有幸还能同张教主相见。” 姑娘,你摆明了日后是个祸害,今天不杀你已经让我大感遗憾了,别再拿话激我了好吧?张无惮笑了一笑,并不在意,打马先行,待跑出几里地后道:“司空兄,咱们便在此别过了。” 司空摘星的心神早就被“大计划”给勾去了,挥挥手道:“嗯,走了啊,三个月后光明顶上见,你可别害我白忙活一场。”说着调转马头,头也不回便走了,他得同恒山定逸师太汇合,张无惮和令狐冲则会改容易面,再返回大都,在茶馆跟范遥接头。 令狐冲此时方道:“这位绍敏郡主,机智胆识更胜于男儿,投身成女儿家,真是可惜。” “她要是男儿,便是第二个王保保,汝阳王这对儿女,皆非凡品。”张无惮也赞了一句。 赵敏的兄长王保保,于原著中着墨不多,但造成的麻烦顶得上几个赵敏,他乃军事奇才,领兵在外多年,捷报频传,据传夜袭周子旺的计策便是他献给汝阳王的。 张无惮一想到自己学了半截就扔下的攻城掠地之谋便觉头疼,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他早年还能兼顾,自得到《九阴真经》起便专攻于武学之道,便无暇他顾了。 令狐冲见他神色郁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见他肩头背负的那个大包裹,便道:“我先将这贼人送至附近天鹰教分舵,便不跟你一起再回大都了。” 他们费这么大周章,潜入汝阳王府寻的那个又丑又哑的头陀究竟什么来头,张无惮没说,令狐冲自然也不会多嘴打听,只想来干系重大,他不便在旁掺和。 “那好,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张无惮将阿三扔给他,笑道,“今年太师父过寿,寿礼便是现成的了。”把阿三这凶徒抓回去,任凭俞岱岩处置,这桩恩怨纠葛才算是彻底了结了,他也能放下心事了。 但想来阿三也不过是个工具,真正下令的还是汝阳王,这才是大仇人呢。今日他并非没有杀了汝阳王再全身而退的把握,可时机远不成熟,留着这个天下反元义士共同的敌人,对张无惮更加有利。 他跟令狐冲别过,将马儿放开乱跑,从包袱中将司空摘星留下的面具套上,换了身行头,折返回大都。 此时出去寻赵敏的人还未归还,城门未封,却有大批元兵把守,内中便混有天鹰教军中细作。两人接头后,由他引张无惮藏身的粮草车入城,送至库中,又低声道:“宣慰使司已被发现身死府中,他宫中姐姐听闻消息后险些滑胎,狗皇帝大怒,命六扇门②彻查此事,您千万需得小心。” 他说完若无其事走开了,过了半柱香时间,张无惮从粮草中钻出来。他并未进入同范遥约定好的咏思茶馆,而是在附近寻了处酒家开了间上房,就近留心着茶馆动向。 范遥有贰心也好,抑或演技不过关让旁人看出异样跟踪也好,只会有人来查咏思茶馆,张无惮另寻个地方落脚,进可攻退可守,先便占据了有利之地。他并不着急,此时乃是风口浪尖,范遥又是真的受了伤,拖延个几天再露面也很正常。 第62章 密谈右使 张无惮做好了十天半个月内范遥不会露头的思想准备,却不料当天夜半时分,半睡半醒间听到声响,起身一看,正看到临街有人从窗户处翻入了茶馆内。 张无惮静静等待一阵,不见有人跟踪范遥而来,方才也入了茶馆。茶馆早已打烊,范遥隐在角落处,正在低头咳嗽,见他入内,哑声问道:“你如何得知我藏身汝阳王府?”他的声音粗轧古怪,显是许久未曾开腔说话了。 张无惮拱手道:“晚辈无状,冒然出手,想不到竟将右使伤得这般重。” 范遥嘿然道:“单你一掌,本不致如此伤重,乃是我在摔落时以内力自震。若非我伤重得无法下床,今夜也无法这般轻易脱身。” 这人对自己倒是真的狠,张无惮道:“实乃情势急迫,晚辈不得已出此下招,只希望没坏了右使大事。” 他其实并不知道范遥卧底汝阳王府究竟是想干什么,这二十年来,他既不暗传消息回明教,又不借机刺杀朝廷重臣,很卖力完成苦头陀的角色扮演。总不成是二十年前,范遥隔腹断子,便知道汝阳王妃肚子中这娃日后会将六大门派高手掳来万安寺,他的张无忌教主需要他当卧底支援吧? “凭我的武功,本不至于这般轻易落败,但不论是汝阳王还是绍敏郡主,都当我乍见你所使乃弹指神通,猜到你身份,急于向他们示警,心神惶乱下方才被你所伤。”范遥道。 这位小张教主心机深不可测,明明是在汝阳王眼皮子底下同他接头,却反让范遥识破弹指神通,示警立功,任凭赵敏再如何心思机敏,也绝看不透个中机要。 范遥肯冒这么大风险出来同张无惮相见,便因觉此人深不可测,如何知道他化名苦头陀是其一,如何学到杨逍不传之秘弹指神通是其二,三嘛,便是他实在好奇张无惮急火火找他所为何事。 张无惮未再说场面话,将自己如何发现成昆阴谋之事一一说了,末了,叹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这么个人觊觎在侧,便是一时半会显不出来,他若真做些什么,可真是麻烦一桩。” 范遥自然知道成昆同汝阳王府早有勾结,知他所言不虚,冷冷问道:“怎么,张教主是打算先动手为强,抢在成昆前头?” 不等张无惮答,他便嗤笑道:“你当我不知这等浅显道理,只是我教高层谁都不肯服谁,除非阳教主在世,方能重聚这盘散沙。凭你,抑或是凭鹰王,哈哈,怕还不够格!” 他言辞间对阳顶天极为推崇,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张无惮的蔑视。 张无惮神色不变,仍是笑吟吟的:“好歹偌大一个明教,除了说风凉话的闲人外,总得有人尝试着做些什么。” ——还给你脸了不成,我是不够格,你勉强够格,可你做了吗?他顿了一顿,继而又道:“范右使在明教的地位仅次于左使杨逍,在阳教主失踪、正该有德才兼备之人站出来维持场面之时,您也一声不吭便不见踪影了。我承认您是有大恒心大毅力之人,您为了能混入汝阳王府,自残毁颜、忍辱负重不假——可不论是如今的明教,还是二十年前的明教,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主持大局的光明右使,而不是一个潜伏汝阳王府的卧底!” 是,当卧底是你愿意为之奋斗毕生的事业,可咱非得在那么关键的时刻走人吗?你猜成昆有阴谋才卧底汝阳王府不假,可为什么不先化解了他这一轮阴谋,等腾出手再彻查他? 范遥先是大怒,待要同他理论,听到后来却怔然不语,由着张无惮继续说道:“明教如今是如一盘散沙不假,可二十年前,您在最该凝聚人心的时节拍屁股走了,任凭四大法王出走光明顶、五行旗同杨逍反目成仇,到了二十年后,再来嫌弃人心散了,您早干什么去了?” 范遥同杨逍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对教主之位没有任何的企图心,此乃教众人尽皆知的。一个自己不想当教主,又身份尊高之人一旦站队,能一举打破当年几大势力僵持的微妙平衡,又能使诸人信服。是以在择定明教教主人选一事上,杨逍只是个搅屎棍,范遥却能一言定乾坤。 范遥面露难堪之色,半晌后方道:“在我心中,除了阳教主外,再无人堪当大任。性情偏激如鹰王者,孤僻寡行如蝠王者,狂妄自负如我义兄者,根本不配统领群雄!我本属意金毛狮王,怎奈他一家十三口被成昆所害,狂性大发,失了神智,这些人通通不堪大用,我怎可轻易表态!若真未能择贤士出任教主,我范遥便是明教的罪人!” 大哥你这真是太耿直了,咱俩见面才多久啊,你骂了你自己的结义兄弟杨逍便罢了,还对着我说我外公、义父坏话。张无惮叹道:“晚辈年幼刚回中土时,遇上风暴,流落在外,孤身同二十名鞑子相遇。我人单力薄,如何能同他们这么多人抗衡?想来那首领若说打,我便此命休矣,首领若说逃,我也不敢追。于是我便当先一箭射死了首领,您猜如何?” 范遥目视前方,冷着脸不发一语,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猜。 张无惮也不在意:“那些元兵因此便慌了,逃了十人,另有十人冲上来同我拼命,让晚辈都给杀了,其后我又追上逃跑的那十名元兵,也都杀了。”二十人他敌不过,但分成两拨,一拨十人便成了。 范遥此时方抬头看他,眸光闪烁。张无惮抚掌笑道:“晚辈逃过一劫,也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再烂的决策,也总好过没有决策。” 范遥一下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半晌后才咬牙道:“此话有理。”如今回首再看,他必须得承认,一个再烂的首领,也总好过没有首领。 若是他当年出头站队,推举明教教主,哪怕是威望最低的杨逍当教主,至多也不过走掉半数高层,总好过如今高层彻底分崩离析之势。可他一声不吭便走了,至今教中之人怕还当他早就遭遇了不测。 范遥面露狰狞之色,心潮涌动之下,牵动暗伤,憋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来,哑声道:“张教主大费周折同我相见,怕不是单为了来告知范某,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蛋吧?” 傻瓜就傻瓜,非得加个“蛋”字。张无惮忙道:“自然不是,还望能得右使手书一封,请您详写这二十年来所查江湖各派与朝廷勾结之事,晚辈另有大用。” 他还真不是来给范遥进行思想道德教育的,要不是范遥先一副“天下阳教主第一,老子就是第二”的德行拉仇恨,张无惮才懒得浪费口水。他外公是性情偏激,他义父是狂性大发,可哪个不是甩了范遥几条街的好汉? 范遥主要跟的是成昆这条线,但他身处高位,诸多消息不用特意打听便能轻易知晓。他冷笑道:“我潜伏此地二十载,凭什么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要这般轻易告知你?” 张无惮深感纳闷,问道:“二十载来,您既不刺杀鞑子高层,又不肯对外传递消息,那潜伏此地是为了什么?”为了当卧底而当卧底?还是单纯看自己的脸不顺眼,想找个为教献身的理由给毁掉? 要今日范遥跟他说,他混在汝阳王府中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随汝阳王面圣,一剑直斩黄龙,那在此之前,如何尽心竭力掩藏自己都是理所应当的。可看范遥明显没有这么高的追求,这位苦大师让张无惮直接给问愣了。 他半晌后才喃喃道:“我、我自有谋划……”他是为了查清成昆的阴谋,可看张无惮机缘巧合之下,不用卧底二十年,便已经抓住了成昆的小辫子,范遥后半截话便不好说出口了,只好问道,“你有纸笔吗?” 张无惮将早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推给他,笑道:“有劳范右使了。” 范遥给他写了一串人名出来,道:“我是个武功高强的哑巴,在府上连个朋友都无,汝阳王和赵敏对我都颇为信任。但我为以示清白,对此等事皆掩耳不闻,这些都是比较浅层面的人,你若真想拿到机要名单,还当从玄冥二老下手。” “玄冥二老目标太过明显,他们前脚不见踪影,后脚汝阳王便会起疑。总不成我好不容易扣下他们,刚打听出朝廷后续阴谋,汝阳王却因玄冥二老失踪而警觉,改变了原本的谋划,那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张无惮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有没有那等失踪个十天半月,也没人会在意的?” 范遥虚眼瞅他半晌,还是道:“那便得首推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金九龄了。他打着查案的名头,四下乱窜,其实身负朝廷密令,诛杀不听话的武林人士。他‘天下第一名捕’的称号固然不虚,可这人真正的本事却并非在查案上。” 稍一犹豫,范遥还是道:“此人武功高深还另说,心机也不可小觑,若我所料不差,你此番于大都大出风头,怕他便要盯上你了。” 张无惮谢过他好意提点,又问道:“方东白在丐帮中地位何等尊崇,何以甘愿拜入汝阳王府,当个小小家奴?” “早听闻张教主不拘一格降人才,只是这阿大,早年受过汝阳王大恩,对他忠心耿耿,犹在阿二阿三之上,我看你还是不要想了。”范遥说罢,见张无惮紧盯着自己,叹道,“范某今日让人骂了一通,还得给你尽心尽力解疑答惑。” 不过张无惮今日说得句句在理,范遥心服口不服罢了,道:“他无儿无女,也无甚妻室,从不同人谈论私事,你若当真要查,汝阳王府是无从入手,还得看能否自丐帮那处撕开口子。” 方东白本非贪慕名利之人,张无惮也早猜怕是十年前丐帮出了动乱,将他逼至走投无路境地时遭汝阳王所救,以方东白的个性,定然竭力以报。 丐帮曾为天下第一大帮,声势最旺时连少林都不敢直撄其锋,如今虽只沦为一流最末的帮派,也底蕴犹存。张无惮早便惦记上了,好不容易有了方东白这么一个现成的理由,他便有法子将现任帮主史火龙乃成昆、陈友谅派人假扮之事掀出来。 范遥不能久待,见张无惮再无什么要问的,便径自离开了。 张无惮将那一页名单贴身收好,仍在大都城中滞留一阵,估摸着时间见汝阳王府并无异动,心知范遥顺利返回并未被觉察,方才放心离去。 他本拟直奔天鹰教分舵同令狐冲汇合,走至半道,却听到令狐冲低声唤道:“惮弟,我在这里!” 张无惮循声看去,只见一棵参天树木耸立,令狐冲自树冠探出头来,招手道:“上来说话。” 张无惮将马拴在树上,跃上树枝,见他还是白日间打扮,背后仍背着个大麻袋,奇道:“冲哥,你怎么在这里?” 令狐冲笑道:“我白日去了那间分舵,见到当地舵主,他见面就叫我‘令狐大侠’,我便知道不对了。待到午间,便未食他们为我准备的酒水,趁人不备溜了出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54 他同张无惮交好不假,可又不是全天下的天鹰教教内人士都知道少教主有个至交好友长成这模样。令狐冲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标志性物件,他同那名舵主又从未见过,对方却一张嘴便叫破他身份,显然有鬼。 张无惮大赞道:“好!”当下将朝廷派遣六扇门来追查他们之事说了,笑道,“六扇门余者不值一提,唯独总捕头金九龄,手上功夫不弱,还算有些门道,要是此番能碰上,倒正好一掂他斤两。” 一方舵主有异实乃大事儿,令狐冲见他还有心情同自己说笑,摇头道:“我还担心你知道后该发怒了,想不到你看得比我还开。” “这有什么,哪门哪派还没几个败类啊。”张无惮说得轻描淡写,像他就在几大门派都塞了人,总不能只兴他塞人,不准人家反塞。 不过此地舵主叛变一事也是始料未及,若非令狐冲机智,此时说不定已经被擒了。张无惮先拉了拉他的手,方道:“你前脚一走,怕他们该知道事情败露了——他们知道你是朝着大都方向溜的吗?” 令狐冲仔细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在此地藏身数个时辰了,倒是见了几波来搜查的,他们都无功而返了。” 张无惮满意道:“好,那我便装作毫不知情,再入分舵一探。”此地分舵舵主也是跟随殷天正多年的老人了,他不信整个分舵都能被策反,若还有忠于天鹰教的,自然得解救出来。 令狐冲一听,眉头便皱了一下,却知他心意已决,只好道:“要是遇险,便放火花求救,我在附近随时等着支援。” 张无惮一口应下,算了算时间却觉不对:“咱们自汝阳王府脱身,扔下赵敏后,你便直奔分舵而来,怎么那分舵舵主便已经知道你要去了?” 就算那分舵舵主本就有问题,他们来大都却是隐秘行事的,除非自他们出汝阳王府时,便已有人快一步赶出城外,抢先支会了此地舵主。 令狐冲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将那绍敏郡主放下时特意绕了圈子,怕便是这时节有人赶在咱们头里了。”说到此,明了张无惮之意,又道,“这人不是庸手,若真是六扇门之人,起码在汝阳王府有眼线,前脚汝阳王府出事,紧接着他便得到了消息。” 这本是棘手之事,令狐冲越说,却见张无惮双眸越是明亮,心中喜爱不胜,转忧为喜道:“你这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张无惮笑道:“我越想越觉得此人便是金九龄,岂不是天助我也?” 金九龄身为六扇门捕头,自然用处多多,便没有今日同范遥的一番长谈,他也想跟金九龄见上一面了。 当下同令狐冲跳下树来,两人同乘一匹快马来至分舵附近,令狐冲寻个暗处藏身,张无惮打马前行,见分舵灯光暗淡,只有门前两盏灯笼还点着,运足内力道:“冲哥,朱舵主,两位可在?” 灯火零星亮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个虬髯大汉一边套外袍一边冲了出来,见到是他,惊喜不胜,纳头便拜,口称:“朱子茂见过堂主!堂主到此地界,属下竟未曾远迎,多有怠慢,还望堂主恕罪!” 张无惮皱眉看他,奇怪道:“怎么朱舵主不知我要来此?早间时没有一名身负麻袋的男子先抵达此地吗?” 朱子茂怔了一下,禁不住往身侧副手看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方摇头道:“这个……今日不曾有旁人来过,不知堂主说的是谁?” 张无惮大急,便要翻身上马沿途去找,朱子茂忙道:“此地几十名兄弟都在,堂主,我们随您一块去找便是了。” 张无惮稍一犹豫,还是道:“那好吧。” 朱子茂又道:“属下这便让兄弟们都起来,还请您入内稍等,安排事宜,顺便将那男子的画像画出来。” 张无惮应了,跳下马同他向内堂走,入了大厅,朱子茂奉他坐了上座,又命人端茶倒水。 张无惮接过茶水来却并不喝,叹道:“朱舵主也忒客气了,这正经教众还没打点整齐出来见我呢,这府上丫鬟便都备好了。” 朱子茂对他笑了一笑:“自然是早待张堂主前来了。”说着缓缓后退,自屏风后又绕出一人来。 张无惮见此人容貌英俊,衣饰极为华贵讲究,不似江湖人士,倒似个富贵风流哥儿,算是笃定他身份了,道:“可是金总捕?”说着想要起身,眨了眨眼睛,却不再动弹了,只管稳稳高坐。 朱子茂恭维道:“金大人料事如神,知道这小子自视甚高,只消露了马脚,惊走了令狐冲,两人碰上头,他明知此地有诈,也定会来此一探。果真小人便瓮中捉鳖,轻易将他引入埋伏了。” 金九龄微微一笑,绕着张无惮转了一圈,道:“我不仅知道他会孤身来这分舵,更知道他会大摇大摆跟着你进来。我如他这般年纪时也是如此,总觉得全天下佩称得上聪明人的也便只有自己,其他的都是笨猪。”说着屈指在张无惮脑壳上轻敲了一记,叹道,“小笨猪,下次可别这般托大了,你莫非以为天底下下毒的手段便只有下在酒水吃食中一种不成?你是没喝茶不假,可不代表没中毒。” 张无惮不再硬撑,面皮拉了下来,沉声道:“是了,我便觉得入门时那两盆玉海棠摆得奇怪,同这大厅布置格格不入。” “你倒是聪明。”金九龄格外甜蜜笑道,“还有呢,再猜?”他最喜欢跟钱交朋友,其次便数得上跟聪明人打交道了,算计一个如张无惮这般的聪明人,也算得上是他的得意战绩了。 张无惮浑身发僵,唯独双眼能动,垂眸看了一下还捧在手中的茶盏,苦笑道:“我便说怎么这毒越排越多,原来毒源便被我攥在手里呢。” 他说罢,不去理金九龄,紧盯着朱子茂,质问道:“朱舵主,我外祖、舅舅待你皆不薄,不知你今日缘何同鞑子联手,加害于我?” 朱子茂哈哈大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哪来这么多缘由好追问的?张堂主,我虽非你直系手下,却也深知你这一张嘴能生死人、肉白骨,我不同你理论,我朱子茂便是个欺师灭祖的小人,你也别白费口水了!” 金九龄却留心到张无惮说话间不着痕迹垂了两次眼,他的目光顺势落到张无惮胸前,冷笑一声,伸手去撕他衣襟。 见他衣裳内侧贴身藏着一张叠放整齐的纸页,透过纸张能看到一行行的名单,金九龄直觉此乃重要之物,说不得能牵出一项大阴谋来,急忙去取,手伸到一半便顿住了。 “……”他低下头去,却见一个巴掌稳稳印在自己小腹处。 这一掌力道并不大,但顺着相交处却有一股柔力源源不断传来,这绝非中毒之象,金九龄不可置信道:“你——怎么——” 张无惮鄙夷道:“天下第一聪明之人就这点本事?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啊?”说罢扔了茶盏,伸手掏掏耳朵,“拜托,我都猜到是你策反了朱舵主了,以你的能耐,冲哥都入了分舵了,难道还能容他跑了不成?”令狐冲又不是韦一笑,轻功平平,就算溜出来了,也难免不被人追上。 金九龄只觉小腹此时才剧痛起来,浑身脱力摔在地上,犹自不信道:“不可能,那你怎么会知道我所下之毒能使人动弹不得?” 张无惮笑道:“那当然是我真的中毒了——你都说我是狂妄自大之人了,明知道这分舵有鬼还要来,那我明知道那花有毒,为什么不吸一口呢?金总捕这么一番谋划,我一点都不领情,岂不是太对你不住了?” 他事先早就服用了胡青牛之妻王难姑所配置的解毒灵药,自见了朱子茂起便以内力稳稳护住几大经脉,出现中毒症状后又以《九阳神功》中独门解毒心法催发药效,双管齐下,四肢难动只是一时的,不多时便解了。 金九龄怒道:“若非你假作中毒,诱我近身,我岂会这般轻易被你暗算?”他一动内力,丹田便疼痛难忍,委顿在地,动弹不得。 张无惮奇道:“什么歪理斜论,还只许你使诈不成?我装装中毒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你拿下,凭什么不装啊?”一脚将他踢开,转而看向朱子茂。 朱子茂自知武功绝对难抵张无惮,见金九龄也不过被一招收拾了,不敢妄动,道:“不可能,你一直抱着茶盏,该一直被药效控制才是!” 话音刚落,却见从金九龄登场的屏风后又转出一人来,却正是令狐冲,他笑道:“我先一步潜入府中,见内堂早就备好了茶盏,还有一名丫鬟一步不离在守着,趁她不备就换了。” 那时因张无惮还未到分舵,下人的神经并未紧绷,听到隔间有响动便去看了,令狐冲趁机将茶盏换了。待得张无惮叫门,那丫鬟紧张兮兮地往茶盏中注水,还小心不碰到杯盖,他便了然了。 说罢,他摇头晃脑道:“不是我说,朱先生白在天鹰教混了三十年,你看我惮弟演技何等出色,你的种种言行也太拙劣了。” 令狐冲并非工于心计之人,他还是藏在大树上等张无惮出城,无所事事时回忆早间朱子茂言行时觉察到不对的,那一声“令狐大侠”叫得太刻意了。 还是他跟张无惮碰头后,双方讨论觉得该是金九龄在其中掺和,令狐冲将此疑点一说,两人定下此计。张无惮去叫门吸引注意,令狐冲藏在暗处见机行事。 第63章 泰山告急 朱子茂面色铁青,瞪视着他们两人,见张无惮倨傲地负手而立,令狐冲一脸的小人得志,几经挣扎,还是抬手朝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这年头怎么谁都喜欢自杀,张无惮无意阻止,只道:“谅你多年来为天鹰教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便允你自戕谢罪。” 令狐冲叹了口气,呆了一呆,想起一事来,抬头道:“坏了,许多屋子都空了,也不知他将其余人等藏在哪里,此地有地牢什么的吗?早知道该拦下他的!”恼得抬手连连锤自己脑袋。 张无惮早便想到这一着了,笑道:“急什么,又不是只有朱子茂一人知道。”说罢朝着金九龄努了努嘴。 令狐冲道:“这人心机实在了得,揣度你性格,专门设了个为你量身定做的圈套。”当然,称赞金九龄不是重点,他对金九龄又没啥想法,转而道,“可惜,他这点本事,在你眼中根本就不够看,惮弟,你真厉害!” “哪里哪里,”张无惮投桃报李,拱手道,“还是冲哥机智过人,率先觉察到朱子茂的异常,否则我此时还真当如瓮中之鳖,让人给捉了去了。” 两人互相吹捧一阵,俱都满面红光,只听得金九龄满嘴泛酸,更觉小腹剧痛难耐,呻吟道:“你想怎样?” 张无惮笑道:“别以为就你知道此地分舵之人被关在哪里,便能以此在我面前拿乔,我入此地时见朱子茂还有位副手,将他捉来也很容易。”他特别温柔地摸了摸对方腰腹部,好奇道,“这么疼吗?” 金九龄面上像个富家公子哥,却也是朝廷中有数的高手,忍耐力自然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便面如金纸了,可见这滋味是当真不好受。张无惮惊喜道:“我原想这生死符固然能操控众人,只是发作起来太慢了些,想不到稍一更改手法,效果这般明显。” 金九龄让他一碰,更是抖如筛糠,只觉疼得都快漏尿了,夹着腿咬牙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这一掌只是疼罢了,又没封住他经脉,金九龄若真有死意,早便如朱子茂那般自裁了。张无惮故意跟令狐冲胡扯了一阵拖延时间,便是等着看他动向,见金九龄宁愿强忍这生不如死之苦也无动手之意,便知他还不愿去死。 他笑道:“都是一死,杀和刮遭的罪可不一样,是杀还是剐,我还得先看你诚意。” 金九龄福至心灵,脱口道:“朱子茂书房北侧的香炉转上一转,便有条密道,牢房钥匙在香灰底下埋着!”他也绝非蠢笨之人,看出张无惮并无杀他之心。 张无惮示意令狐冲留在此地,自己依言去了书房,溜了一圈便领出来三十余名此分舵的教众,先大赞他们忠心于本教,又将其中职位最高的提为了新舵主。 他好生安抚了一番教众,见随着朱子茂造反十余人,这分舵损失惨重,言称自会知会总坛,另外加派人手前来支援。新舵主千恩万谢恭送他们出门,张无惮再三请他留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才上了马车。 金九龄此时疼得连哼哼的劲儿都没有了,死鱼一般一动不动横在车厢内,唯十指还在细微抽搐。张无惮简单查一下他身体状况,手抵住他小腹,将自己那股柔劲儿给化掉了。 令狐冲道:“我来赶马车。”说着便要撩帘子避出去。 张无惮将他拉住了,笑道:“这战利品是咱们合力抓到的,冲哥,咱们一起审问他。”不用避啦,你又不是外人。 金九龄此时方觉活了过来,哼哼道:“别审了,直接问,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凡有一句谎话,便叫我不能人道!” 对这等骚包浪子,这句誓言发得可真毒,张无惮十分满意道:“我便是喜欢金总捕这等爽利人。”仍是点了他穴道。 金九龄先前只是一动内力便剧痛难忍,却并未被封住穴道,本拟拖延时间瞅准时机脱身,却不料转眼便被点了穴,唯有苦笑了。 张无惮递给他纸笔:“写份名单出来,天鹰教和华山各有哪些人在暗中同朝廷勾结。”昔日成昆在少林之上,联手吴明诬赖他时,用的便是天鹰教高层的制式衣裳,张无惮一直未将此人查出来。 金九龄强撑着写了三个人名,皆是天鹰教舵主、副舵主之流,又道:“华山派我们并未安插人手,但却知二弟子劳德诺乃是嵩山派奸细。” 他领命监视各派动向,只华山派寥寥二十人,于朝廷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便未专门插人,可谁能想到一眨眼华山剑宗气宗合并,势力翻了一番。金九龄悔之晚矣,此时再插手却已来不及了,只好在并派大典时暗中窥探,无意中瞅破劳德诺同前来祝贺的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九曲剑钟镇有私下联络。 令狐冲面露震惊之色,再三追问道:“真的是劳德诺?这人……”劳德诺乃带艺投师,四十许方被岳不群收入门墙,他先前所学本就庞杂,若有意隐藏身负的嵩山派武功,倒也说得过去。 张无惮道:“再写,其他各门各派有什么叛徒,你都写出来。”正好同范遥所写的名单对照,以此甄别。 金九龄写了几个其余四岳的名字,苦笑道:“我虽六扇门总捕,可精力终归有限,便只负责天鹰教、五岳剑派之流,少林、武当等其余门派如何,我是真不知晓,另有旁人主管。” 说罢他见张无惮双眸闪烁、面露凶光,心下发颤,急忙道:“倒是朝廷近日意图将五岳剑派各个击破,首当其冲的便是东岳泰山。” 左冷禅也是有雄才大略之人,他有意将五岳剑派合并为一个五岳派,此心早被朝廷鹰犬探知。金九龄焉能让他遂意,立时便部署了人马,赶赴泰山而去。 泰山派于《笑傲》原著中并不出彩,其掌门天门道人缺乏应变能力,武功也只是平平一流水准。张无惮见令狐冲神色奇异,似乎颇为奇怪怎么偏偏先挑上了泰山,做口型道:“封禅。” 虽然泰山派于五岳中声名不显,但其余四岳的政治意义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泰山,庚申帝发难剑指泰山,倒也说得过去。 金九龄见他沉吟不语,似乎在揣度这句话的可信度,生怕他再起逼供之意,忙又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两位即刻前往泰山,便能同皇上派去的兵马碰上。” 他说完见张无惮手伸向怀中,还当他要发难,下意识想躲,却见张无惮取出一张大额银票来:“我向来敬佩金总捕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你今日所售情报价值千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张无惮将银票给他塞入钱袋中,见金九龄神色复杂,笑道:“是啊,这银票开户之人乃天鹰教名下,金总捕若怕人起疑,大可将这票子毁掉。” 金九龄还当真不舍得,他吃穿用度极为精致讲究,又生性风流,蓄养名妓,自然需要大量银两维持,若非他过于爱财,也不会甘入六扇门,听朝廷呼喝了。他被掳走写几个叛徒名字以自保还好说,凭他的能耐有法子不叫朝廷怪罪,可若当真收下这银票,便是以朝廷动向来牟利,将把柄送到了张无惮手上。 张无惮见他默然不语,便知他已有三分意动,不再紧逼,勒停马车,请金九龄下车自便。 待金九龄纵起轻功走远,令狐冲方笑道:“他还当拿捏准了你的脾性,依我看,你拿捏准了他的脾性才是真的。” 他料得策反金九龄十拿九稳,张无惮却没这么乐观,摇头道:“此人心机深沉,他会如何应对还不好说。”此事他只有七分把握,却也不急。 金九龄若动心,不出一个月便会主动示好,若是八十一日后金九龄还未联络,封在他体内的生死符便会发作,顷刻间送他归西。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阴险恶人,正该早早除去。 只是金九龄所言泰山告急之事该是真的,两人不再耽搁,到了临近城镇,换掉马车,改为双骑,快马加鞭奔赴齐鲁两地。 行了三日到了泰山脚下的小县城,张无惮扔了马鞭道:“先歇一歇吧。”他累得够呛,看令狐冲也是哈欠连天的模样,就这精神状态,两人上泰山只能给人送菜。 他们随意找了处小茶馆而坐,点了几样酒菜,正以猜拳决定是否要睡一觉再上泰山,便听见有大批快马疾驰而来,停在街口,这一行少说也有百人,身着官服,浩浩荡荡挤上了对面的酒楼。 令狐冲蔫了吧唧道:“这伙人到的真快啊。”得了,觉是睡不成了,你说你们早到晚到都好,偏偏掐着点赶来,让人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张无惮却没在意这些精兵,目光落到从酒楼中被赶出来的寻常客人中,从二楼掷了个酒杯下去。 酒杯所向乃一老一少。老者身形瘦长、形容枯槁不说,身上所着一身青衫洗得青中泛白,手上持一胡琴。那扶持着他的少年骤见一物落下,忙跳起身将酒杯接下,含怒抬头看过来,见张无惮在二楼围栏旁笑坐,眼睛一下便亮了。 他凑过去对老者耳语一阵,老者也扭头看过来。张无惮举杯示意,便见他二人慢吞吞改向茶馆而来。 令狐冲好奇问道:“熟人?”在楼下时看不清楚,待他二人上楼来,才见那少年俊美非常,便点指着他半真半假道,“我便知道天底下的俊俏男子,你都该认识才是。” 张无惮笑着回道:“若非如此,我岂会同你相识?” 令狐冲初闻他夸自己俊俏,心中受用非常,大笑道:“不敢不敢。” [综武侠]无忌他哥_55 张无惮拉他起身,对那手持胡琴的老者道:“晚辈红巾教张无惮,见过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乃衡山派掌门,有“潇湘夜雨”之美称,谁能想到竟是这么个落魄老者。令狐冲心头一惊,忙将那些玩闹心思都丢下了,恭恭敬敬行礼道:“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见过师伯。” 那老者叹道:“这些天两位的画像贴得遍地都是,大闹了大都后不低调行事,倒还敢来趟泰山的浑水,也是英雄出少年。”缉捕悬赏的告示各城池都贴满了,更有无数六扇门好手四下追捕,这两人却还敢大咧咧露面,真是胆子不小。 “实非晚辈狂傲,只是千两黄金便想买我人头,也忒不把我当个人物了。”张无惮浑然不放在心上,他在汝阳王府撕破伪装时便料到会被通缉了,无妨,不过是给他在全天下人面前免费宣传一次,好叫更多人知晓,原来还有个好汉敢深入敌穴,直打汝阳王的老脸。 莫大先生是出于好意提点一句,见他这般,便也不再劝,笑道:“张少侠当真是一方人物,无怪乎能有此等大手笔,一出手便抹消了少林同明教的百年恩怨。” 此时那服侍莫大的少年才道:“我乃衡山常贵,见过张教主、令狐师兄。”又道,“承蒙张教主相救,方能有常贵今日。” 张无惮应了一声,原来这少年便是他在萧咪咪居所救出来的那位“贵妃”,他却已查明此人真实姓名为常弘盛,初回到衡山便不知为何改了名字。 常贵笑道:“知耻方能后勇,我以‘贵’为名,便是时时刻刻不忘提醒自己勿忘前耻,勤恳练武,以张教主为榜样,日后也成造福一方的大侠。” 阿谀谄媚,满嘴放炮,别逮着机会就说好话,我惮弟人又不吃这一套。令狐冲只觉实在听不下去了,好不容易见他的歌功颂德告一段落,忙道:“师伯如何也来到此地了?” 莫大道:“我和阿贵本就在这一带云游,助他散心解闷,却发现有大批元兵向着泰山而来,担心泰山派遇险,便也来了。” 他们早就在这城镇最大酒家落脚数日,果然今日等到了元兵,本在预料之中,却不想还碰到了这二人。莫大道:“我早便去信知会了天门师弟,想必泰山派上下早该有所防备了。” 张无惮却道:“这些元兵这般浩荡而来,一路上并未掩藏声势,便没有您示警,泰山派已该觉察了。”毕竟此乃泰山地界,泰山派才是地头蛇。 莫大听他话语有异,问道:“这话如何说?” 张无惮看着令狐冲笑道:“我与令狐兄事先相商,也觉得这伙元兵实在是太过高调了,怕并非正主,只是来掩人耳目的。” 咦,他们这三天光顾着赶路了,可没商量过这个,今日也是头一遭见识到这批元兵的声势。令狐冲毫不磕巴,应道:“是,估摸着该有更多人马化整为零,暗暗潜入此地。” 莫大一听,颇觉有理,他虽贵为衡山派掌门,却是个独行客,不爱身涉江湖之事,此时难免踌躇,向张无惮望了一眼,道:“少侠以为如何?” “这毒计乃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所想,谁能猜到他还有多少后招。”张无惮道,“我原本还想,单凭冲哥和我两人,怕难以成事,有了二位相助,那便更有把握了。” 莫大听他言语中有双方并力之意,他素闻这位红巾教张教主有捷才急智,何况虽出身天鹰教,却从无劣迹,今日一见更是位上上等的人才,欣然应允道:“好,咱们四人一道上山。” 张无惮又道:“天门道长嫉恶如仇、性子刚烈,晚辈不好同他朝相,不若扮作您手下徒弟,以免再生事端。” 横竖早晚会让天门得知他真正身份,何不在先前低调行事,显出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情操来? 莫大早猜他巴巴赶来泰山意在邀买人心,闻言果然怔了一下,方道:“好,那便委屈少侠了。”又看向也跃跃欲试的令狐冲,摇头道,“令狐师侄,你便不用了。”天鹰教和泰山派道不同才需伪装,可你一个华山派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令狐冲悻悻然只好作罢。 张无惮另换上一套平民装束,为莫大捧着胡琴,四人趁着那伙元兵还在吆喝着据案大嚼的功夫,先向泰山而来,却在入山口便被人拦下了。 却是一道人手持长剑率领二十弟子堵在山道上,这二十人却分为四队,除了这为首道人外,其余每五人成一队。莫大朗声道:“前面可是天松师弟?我乃衡山派莫大,听闻泰山有难,特来支援!” 天松道人乃泰山掌门天门道人的心腹师弟,两人脾性相当,素得天门倚重,也同莫大朝相过,闻言仔细辨识,见当真是他,忙喝令弟子收剑,迎上来道:“不知师兄到访,有失远迎。”又从宽大的袍子中取出一个竹筒,对天点燃。 天松见莫大盯着竹筒在看,笑道:“此乃辨明敌我用的,早前便有弟子来报说四位向着此地而来,掌门师兄派我前来拦截,却不料是您大驾光临。” 虽泰山派早便得到消息,严阵以待,可莫大亲自前来,那也是给足了面子。天松热情招呼一通,扫到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估摸着其中两个乃莫大心爱的小弟子,见令狐冲身着华山派服侍,料想也是自己人,便未在意。 不多时便有天柏、天乙两位道人下山相迎,莫大心知天松还当一步不离、镇守山门,怕泰山派已知元兵到了临近镇子的消息,才这般严阵以待。 他们一路上山,见各个山路上皆有弟子把守,许多道路上还有挖掘陷阱的痕迹,莫大还在心中赞叹泰山派战前准备充足,便听身后有人道:“师父,泰山派师兄弟们这般多,将各个路口都防得如此严密,实在是有大派气象,我衡山多有不如。” 说话之人正是张无惮,显然泰山派诸人对这般严防死守也十分自得,不待莫大答话,天柏便道:“哈哈,莫大师兄御下有方,教出来的弟子皆是少年英豪,我泰山派哪里敢同衡山派相较?只是这么多人撒下去,又有天时地利,莫说是一百鞑子士兵,便是魔教东方不败来,也有一战之力。” 泰山派有近二百名弟子,是合并了剑宗后的华山派四倍之巨,张无惮粗略一看,少说前山撒了一百五十人。这些人能不能抵挡东方不败不好说,反正阻拦三四百元兵是不成问题的。 他面上不喜反忧,踌躇半晌,方问道:“泰山派倾全派之力守在山前,不知后山可有人守卫?” 天柏和天乙俱都哈哈大笑,一人道:“主峰后山尽皆悬崖峭壁,怎么师侄还担心那些元兵长了翅膀,飞上山来不成?” 令狐冲不喜他们轻慢态度,道:“寻常人自然难从悬崖上攀爬,可若是有一二轻功登峰造极的高手攀爬上山,再垂下绳子接应,难道也不行吗?” 天乙根本未放在心上,兀自大笑,天柏面上的笑容却顿住了,寻思半天,还是摇头道:“不会的,这半月来,我们并未探知除了那一百元兵外,还有旁人入境。” 张无惮笑道:“衡山派掌门入境你们都未能觉察,何况是旁人呢?”且不说莫大向来低调,便是他跟令狐冲两个通缉犯来到泰山地界,这群人还不是一无所觉? 他就想不通了,这一百元兵不过是最粗浅的饵料,长眼睛的都该知道有问题,怎么还能有笨鱼上钩呢? 天柏不再出声,天乙怒道:“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大不去理他,回首问道:“我曾来泰山一游,自认后山绝壁无从落脚,难道真的有人能做到此地步?”他以剑术闻名,轻功一道上却平平,所打交道的也多是五岳中人,据他所知,五岳盟主左冷禅或可为之,其余人等皆难以做到。 张无惮看他一眼,还是照实道:“晚辈未曾见识过泰山绝壁是何等壮观,但华山千尺幢、百尺峡、猢狲愁三大天险,晚辈徒手攀爬,虽有困难,但并不是做不到的。”他已将《九阴真经》中的螺旋九影轻功练至第四重大成,实则以第三重大成的功力,便已能攀悬崖、走绝壁了。 五岳风光景色大不相同,各将雄、险、奇、峻、秀发扬到极致,其中华山之险闻名天下,许多门派更依此以“力劈华山”为本门强力招式命名。 莫大面有惊色,他不小看天下英雄,都有人敢言攀登华山绝壁,那泰山后山悬崖,能攀爬的人便更多了,忙道:“你于江湖之事知之甚多,朝廷中有何轻功高强之辈?” 张无惮叹气道:“先前晚辈二人大闹汝阳王府,还在奇怪怎生不见玄冥二老身影。这两老儿以玄冥神掌威震江湖,实则他们甚少同人对掌,其余功夫皆是超一流水准,轻功更是不差。” 莫大见令狐冲也点头承认张无惮所言不虚,眉头紧皱,道:“两位师弟,你们也都听到了。” 天柏早看出这说话的小子绝非莫大的徒弟,见张无惮口气虽大,神色却很淡然平和,绝不似作伪,踌躇道:“那咱们得快些赶路,告知掌门师兄才是!” 天乙则根本不信,但他排行比天柏靠后,见师兄已然这般定夺了,便不好再说什么,随着他们赶路。 张无惮跟在莫大后面,急行一阵,却听到山顶上隐约有兵器相交之声,怕是在主峰顶上的天门道人已率领寥寥弟子跟人干架了。 这可不成,要是此番死了泰山掌门,他特意来救的人情便大打折扣了。张无惮不再耽搁,腾空跃起,斜踩着高耸的山壁,径自越过前方几人,几下兔起鹘落,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其余人等看得都呆了,实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身法快到此等不可思议的地步。唯令狐冲神色如常,假意咳嗽道:“几位师伯、师叔,怕是前方有险情,咱们还当快些赶路才是。” 第64章 五行旗使 张无惮赶到时,便见四下都是寻常百姓打扮的武林人士,从倒地之人的衣饰上判断,泰山派弟子已死了十余人,只有寥寥几人护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红脸道人。 那道人却不愿龟缩于人后,反身将几名武功较弱的弟子拦在身后,手中铁剑舞得滴水不漏,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正是泰山派精要剑法“峻岭横空”。 他出手虽迅捷,怎奈同他对战的也绝非弱手,天门道人一剑刺空,急忙闪身避过鹿杖客拍来的鹿头杖,却让鹤笔翁一手扣住咽喉。 鹤笔翁一击得手,并不杀他,大笑道:“你们掌门人便在我手中,看谁还敢乱动?” 天门道人被制住,却并不肯认命,不愿因自己一人连累整个泰山派缴械投降,便要强行逆转经脉,以身殉教。却被发觉他神色有异的鹿杖客一串连点,封住了周身大穴。 残余的泰山派弟子心系掌门安危,不敢轻动,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一阵,天门的直系大弟子率先扔了手中兵刃,诸弟子随从。只听“乒乓”几声,转眼间刀剑落地,另有元兵围上来,将他们尽数绑了。 天门一颗心直直掉了下去,恨不能破口大骂,只求弟子不要束手就擒,想到自己以掌门之尊竟束于敌手,累得弟子被擒,只觉无颜存活于世,虽动弹不得,脖子面门上都爆出条条青筋来。 鹤笔翁拎了拎手中的天门,大笑道:“师兄,咱们对敌了拢共不到五十招吧?”天门的武功在五岳剑派中能排得上前十,却被他们师兄弟这般轻易拿下了,此番王爷和金总捕的大计,定能实现。 鹿杖客也面有得色,正待回话,却觉身后一阵厉风劈来,也不转身回顾,只向前直扑逃窜出去,待避开这一掌后,方才调转身形扭头看去。他一眼认出这小子便是红巾教张无惮,心下先虚了三分,喝道:“找死!”硬着头皮同他战作一团。 鹤笔翁也是大感惊奇,他们两次同张无惮朝相,皆未讨得了好,早便觉得他一身内力修为十分邪门,正是他们玄冥神掌的克星。师兄弟两个向汝阳王主动请缨,讨了收服五岳剑派的差事,不去招惹明教、天鹰教,便有想避开张无惮之意。 苦于手中捏着天门,鹤笔翁也不好随意将他塞给哪个武士,但见鹿杖客斗不出百招便已相形见绌,忙紧扣天门咽喉,叫道:“住手!否则我一把捏死他!” 张无惮哈哈大笑道:“那可好,随你高兴便是了——我今日是来讨回场子的,二位该不会以为我是来相助泰山派的吧?” 他满嘴胡言,有恃无恐,玄冥二老是奉命来收服泰山的,不是逼泰山派造反的,死上几十个弟子都好说,可要是折了天门,仇就结大了。 鹤笔翁为人愚笨,他二人同行时皆是鹿杖客拿主意,此时师兄疲于应付,没办法明示,他便不禁心下烦乱。若说明教和泰山派虽非死敌,但终究正邪不两立,张无惮不至于巴巴跑到泰山派来救人。 何况也没见过哪个来救人的压根不搭理人质,扑上来先跟劫匪打得难舍难分的。鹤笔翁如何不知自己两指紧扣寸许,轻而易举便能击杀天门,看张无惮当真全不在意,可见他所言不虚,此行是为报昆仑山之仇来的。 说话间张无惮便一拳下击在鹿杖客右膝上,鹤笔翁再也忍耐不住,将天门推给身旁武士,跳入圈子,大叫一声,诱得张无惮循声看过来。他同鹿杖客早便默契深厚,两人一前一后同时伸掌,使出平生绝学玄冥神掌,意图合两人之力,将张无惮毙于掌下。 张无惮面色大变,他此时面朝鹤笔翁,电光石火之间想调转身形避开身后的鹿杖客,已然是来不及了,只得强提内力,双掌对向鹤笔翁。依他如今修为,单同玄冥二老其一对敌,有稳赢之势,但若跟两人同时以内力相搏,则胜负难料,何况腹背两面遭敌,情势不容乐观。 鹤笔翁见他避无可避,已如困兽,心下大喜,更是将毕生功力都逼至双掌之上,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合他兄弟之力,将此人除掉。三次碰面,张无惮内力一次高过一次,此等大患,当除则除,绝不能容他活下去。 眼见两人四只手掌便要拍上,鹤笔翁却觉双掌如拍在泥地里,软绵绵无着无落。张无惮使出九阴中的收筋缩骨之法,周身骨骼滑腻如油,刹那间缩成极小一团。 本来近在眼前的敌人一眨眼小了大半,怪叫着于鹤笔翁双掌之间闪身而过。他叫得音调太过古怪,鹤笔翁下意识视线追他而去,却听到一声惊骇至极的大叫。他急忙转头,却见鹿杖客惊恐地瞪视着他。 本应在中间的张无惮不见了,鹿杖客急忙撤掌,却不料鹤笔翁反应没他迅速,两掌仍直直往他这边递。 鹤笔翁忙想收掌,却已是错过了时机,去势不减地拍在鹿杖客肩头。鹿杖客大叫一声,口鼻间皆喷出血来,一张脸青白骇人,他又右膝有伤站立不稳,倒摔出去几丈远,将路途上的几名元兵都给砸伤了。 张无惮在空中时,便已悄无声息恢复了原本身形,落于地上,趁着鹤笔翁失神之际,揉身又上,一掌击在他天灵盖上。鹤笔翁目光呆滞,头盖上源源不断涌出血来,僵立住一动不动。 而后张无惮向着鹿杖客而去,见他还横在地上几次试图站起来而不得,叹道:“合该你们兄弟命尽于此。”说罢也送他走了。 一众武士想不到两位神功盖世的统领竟被这么轻易便解决了,俱都看得呆住了,有几个灵醒些的,趁着张无惮杀鹿杖客时,便向着山下溜去。张无惮扭头,见场上竟还有数十人在,奇道:“怎么,还不跑?” 这几十人皆非弱手,真要混战起来,他自保无虞,这些泰山派弟子却是都活不成了。张无惮明摆着不打算杀他们,诸武士纷纷醒悟过来,扔了手中所缚的人质,急火火冲下山去了。 这么些人凌乱不堪地逃下山,定然会迎头碰上追上来的莫大、令狐冲等人,一样也是活不成了。张无惮微微一笑,上前将摔在地上的天门道人扶了起来,为他解了穴道,看他面红如血,劝道:“人心恶毒,难以预料,道长不必过于自责,先解了弟子们束缚为要。” “说来惭愧,谢过张教主相救。”天门死里逃生,百感交集,神色复杂地一揖到底,不再多言,同他一道将其余人等身上的绳索都拆解了。 此时莫大等人仍未上山,张无惮道:“怕是他们正遇上了逃窜的鞑子士兵,才耽搁至此,却不知这山道上哪处更易设伏?”天柏和天乙都在,熟悉此间地势,定然要选一处易守难攻之地来堵截元兵。 天门稍一思量,便道:“傲来峰与扇子崖交界处有一壶瓶崖,山道细长如瓶颈,只容一人通过,想必他们便是藏身在另一端,将摸索走过去的鞑子一一斩杀。” 他见门下弟子各个有伤,留他们在此地休整,同张无惮先去后山之上,果见靠近悬崖的几株参天古树上,都绑着绳索,绳索低垂崖下,这群元兵便是借此上山的。 天门挥剑将绳子都截断了,领张无惮向着壶瓶崖而来,他们耽搁了这么久,元兵也不知是跑走了还是被杀了,都已不见人影。那壶瓶崖崖口果真如天门所言,十分陡峭,站在一端便看不到另一端景象。 四下一片寂静,以张无惮的耳力,却能听得到有几人匀长的呼吸声,便道:“冲哥,内力这么差劲儿,早听出是你啦,下次人家再设埋伏,你便别跟着凑热闹了。” 令狐冲自对面崖壁间探出头,见果真是他,沿着狭窄过道快步溜过来,笑道:“这法子是常师弟想出来的,我们藏身在此,不费吹灰之力,杀了近百名鞑子。”此处皆为师长,他不能明着大夸特夸张无惮厉害云云,便夸常贵一句,以此抛砖引玉。 果然,常贵也走了出来,连连摇手道:“师兄千万别这么说,我这算什么功劳,若论今日首功,非张教主莫属!张教主神威盖世,我拍马也及不上他。” 张无惮纵轻功吧嗒吧嗒跑走了,他们自然大急,加快脚程去追,走到半道上却看到有零星元兵惊慌失措往山下跑,捉住一个审问,方知张无惮一人竟将玄冥二老都击毙了,这才惹得元兵溃逃。常贵因此想出这等妙计。 天柏、天乙皆附和几句,莫大却并不言语,自顾自弹奏胡琴,琴声凄然哀婉,一曲《潇湘夜雨》奏罢,便道:“阿贵,我们走吧。” 人家可是专门来应援泰山的,就这么走了显得泰山派太不懂待客之道,天门急忙挽留,可莫大不为所动,一意坚持要走,携着常贵下山去了。 天门苦留不住,只好另请天柏先送张无惮和令狐冲上主峰玉皇顶,他自己连同天乙亲自送莫大下山。 令狐冲被莫大这等事了拂衣去的情怀所感染,凑过来低声问道:“咱们也走?” “人家珠玉在前,咱们木椟在后?”张无惮颇为不爽,他还想着抽个空跟天门告辞,以示自己不挟恩图报的品德,但不成想莫大就这么直愣愣拍屁股走了,他再提出告辞,那就成拾人牙慧了。 令狐冲觉察到他兴致不高,便引着他去说如何诛杀玄冥二老,赞了又赞,夸了又夸,哄得张无惮后脖颈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含笑推了令狐冲一把:“好啦,酸不酸啊你?”玄冥二老乃朝廷有数的高手,他们死在泰山,汝阳王府武功最高的便得推范遥了,汝阳王越是重用范遥,于他们越是有利。 两人在泰山派小住三日,见此役死伤的泰山派弟子都收敛下葬了,便向天门辞行。天门此人,恩怨最是分明,受了张无惮大恩,又感念华山、衡山来援之心,见他们执意要走,打点了当地诸多特产,装满了四辆马车,这才送他们离开。 令狐冲难以心安,一路上再三问道:“这礼会不会太重了些?”若让他说,是绝不该接下的,但张无惮没怎么推辞。 “怕什么,我昨日便觉察天门道人在张罗谢礼,便说我早听闻泰山三美大名,让他只准备这些就够了。”张无惮撩开车帘子为他展示了一下,“泰山有三美,白菜豆腐水”,水不好装,天门便实打实装了两车的白菜,一车的豆腐,还两车造型奇特的泰山石,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个心意。 令狐冲翻找一阵,还拎出来两筐子煎饼卷大葱,禁不住赞道:“天门师叔真是十分耿直朴实。” 张无惮也觉得这些礼物比真金白银要有意思多了,便道:“到了下个城镇,我打发属下给天鹰教和华山派都送去。”算算时间,他得转道光明顶,去为杨不悔过生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56 令狐冲稍一犹豫,还是道:“朝廷剑指泰山,怕下一个便是其他四岳了,也不知师父师娘他们收到消息了吗,我得回去告警。”何况还自金九龄口中得知劳德诺乃嵩山派奸细一事,务必得告知岳不群知晓。 张无惮应道:“好,那到了汉水地界,咱们便分开吧。”说罢见令狐冲一眼不错盯着他,笑道,“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又不是这一分别便再见不到了?” 待马车驶出一阵,他动动嘴唇,忍不住又道:“说来自你们华山并派之后,我还未曾前往庆祝,算来时间还有富裕,我们一道上华山?” 令狐冲心下大喜,一本正经道:“我下山之时,风师叔祖便让我务必把你领上山,说有账跟你算。” 张无惮哈哈大笑,一抽马匹,调转方向直直向着华山而去,哼道:“正好,我也有账跟他算呢。”要不是这个老头子胡说八道,加上他这个庸医胡医乱治,哪会差点害得令狐冲爆体而亡? ———————————————————————————————————————— 自剑宗气宗合并后,华山上往来的弟子明显增多了,守山的两名弟子中,便有一名是张无惮未曾见过的。令狐冲倒是熟稔打招呼道:“三师弟,九师弟,辛苦了。” 并派大典上,由风清扬做主,将所有弟子打乱了重新排序,因封不平大弟子早亡,二弟子便是鲜于通,令狐冲又是风清扬独孤九剑唯一传人,他大师兄的位子未动,其余人却都变动了。 他口中的“九师弟”便是曾经的六师弟陆猴,陆大有肩膀上蹲着一只小猴子,机伶机俐正在用爪子挠着红红的腮帮做鬼脸。令狐冲一见就笑了,想到华山后山上有许多这般可爱的小猴子,扭头问道:“惮弟,要吗,我给你捉一只来?” 张无惮道:“我又不属猴,这猴子跟你师弟才是绝配。” 陆大有正期待万分等着大师哥夸自己的新宠物呢,却转头听见这么一句,大感扫兴,幸而听张无惮夸了自己一句,重又欢喜起来,故意不去搭理令狐冲,堆起笑道:“张教主赏面来此,快请上山,我这便发信号知会师父、师娘。” 张无惮道:“不用了,我来此是为了上思过崖见一见风老前辈,过了晌午便要走,便不麻烦岳掌门、宁女侠招呼了。” 陆大有颇觉为难,看向令狐冲,见大师哥点头,只好道:“那请您自便吧。” 待令狐冲见了岳不群,又拜见过封不平三人,便被宁中则拉入内堂,埋怨道:“张教主来到山下了,怎么能不请上山来,容我们招待则个?他还对我们有恩,过门而不入,岂不显得华山派过于慢待了?” “这有什么,您别当他是哪门哪派的教主,有恩没恩这个更不用想,他就是您徒弟的好朋友,特~别好的那种。日后要三天两头来找我串门子,师父和您还天天得设宴请他不成?”令狐冲全没放在心上。 宁中则“呸”道:“多大脸,还当人家跟你一样闲,三天两头跑一趟华山?”说罢禁不住笑了,拉拉他的耳朵,觉得不对,又去摸他手腕,奇道,“你出去这一遭,真是长进不少,怎么内力进境这般神速?” 令狐冲骚包地转了一个圈,嘿嘿道:“待师父忙完进来,我一并再讲。” 那头张无惮刚上了思过崖,便看到令狐冲往日蹲坐的巨石上,另坐着一名青袍老者,他快步上前,行礼道:“见过风老前辈。” 风清扬闭着眼未曾睁开,半晌后方道:“冲儿体内的异种真气解了?” 张无惮叹道:“是啊,差点酿成大错。”便将在天山上种种说与他听,末了,又道,“老爷子您怎么一点愧疚都没有?” 风清扬哈哈大笑:“若非你们栽这么一个跟头,还将我的话奉为纶音,如何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好吧,他是不靠谱,那又怎么样,吃这么一次亏,也绝非坏事儿。 人也是你鬼也是你,怎么着你都有理。张无惮无奈一笑,将筐子放在巨石上:“此乃泰山派天门道长送的土特产。” “天门道长写的谢辞已送上华山,大赞你们义举,我倒也听了一耳朵。”风清扬并无食欲,但不愿白费他一片心意,还是取出煎饼来,强撑着吃了半个便放下了,叹道,“二十年前,五岳剑派的敌人还只日月魔教一个,却不料到了如今,还得防备着朝廷。” 五岳剑派江湖气息远比明教浓重,他们不同朝廷正面相抗,不身涉起义军之事,本想明哲保身,却难料乱世之中终究无一片净土,反倒因手头并无军队,更为可欺,早早便被朝廷盯上了。 “老爷子,您这等洒脱之人,便为了这么大点事儿愁得连饭都吃不香了?不能吧。”张无惮全没放在心上,“如今华山派是还差些火候,可日子总是越过越好,路越走越宽,想想先前再想想今日,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十人变成四十人,若当真如泰山派那般被朝廷盯上,管个什么用哟。风清扬一笑,不再纠结于此,他也深觉自己近来是日子过得太过顺心了,才硬要找出点事情来发愁,问道:“小子,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张无惮倒也不奇怪风清扬一眼看出他上华山另有所图,笑道:“老前辈,您信得过我吗?” “沽名钓誉,假仁假义,将天下人都算计了,你跟岳不群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我信你就怪了。”风清扬故意冷冷说了一句。若说刚相见时他还被蒙在鼓里,随着张无惮诸多谋划渐露痕迹,他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老爷子您这么通透,您徒孙要有这等聪明劲儿就好了,张无惮笑道:“伪君子如何,真君子又如何?我出道这么多年,您见我做过一件坏事儿吗?甭管我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难道我不是救了千千万万平民百姓?不说我,便是岳掌门,华山派千顷良田,每年多少进益,他除了维持华山派本门所需外,尽数捐赠给善堂,于受灾地界开设粥铺,岂不也是好事一桩?” 各人有各人的脾性,风清扬天性洒脱不羁,不能便要求天下人都同他一般。若非此等真性情难得,老爷子怎会看令狐冲这般顺眼?况且伪君子好歹还做善行用以维持君子之态,真小人就全无顾忌了。 张无惮平静非常,他早看出来风清扬这是借机发作,老爷子还是不忿他将并派的烂摊子都扔过来,才故意吓他一吓。 风清扬哼了一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晚辈早听闻您年少时曾救过崆峒五老中排名第二的宗维侠,想借您佩剑一用。”于古人看来,佩剑重愈性命,便是武当派也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说,更遑论风清扬出身剑宗,更当看重随身佩剑了。 张无惮本拟还需费些口舌,却不料风清扬飞身下崖,不多时便持了一把剑过来扔给他:“这把破剑跟随我已有几十年了,乃是我初出江湖时师尊所赐,我本拟转赠冲儿,见他已有宝剑,那便算了。”令狐冲随身不离佩的乃是张无惮所赠的青冥宝剑,风清扬早看出这是把绝世凶兵,比他的佩剑更胜一筹,便打消了这念头。 张无惮双手捧过来,见这佩剑古朴凝实,剑身上有“华山风清扬”五个小字。这制式同令狐冲以前所使的剑一样,是华山弟子人手一把的门派佩剑,但身为风清扬佩剑,曾随他斩杀多少邪魔妖道,武林中谁见了都得敬畏三分。他挂在腰间收好,郑重道:“晚辈决不辜负风老前辈信重。” “你这小子还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随着你去折腾吧。”风清扬懒得多管,听他提起崆峒派来,倒忆起往昔诸事,道,“我不仅救过宗维侠,昆仑派现今掌门何太冲也受过我恩惠,可惜此人记仇不记恩,我隐退江湖日久,他怕是早忘了我这个人了。” 张无惮真心实意道:“老爷子看人,眼光忒是毒辣了。”他未曾同何太冲打过交道,但回想原著之中,何太冲可不正是忘恩负义之徒,同老婆斑淑娴一同追杀救助了他小妾和爱徒的张无忌。 他陪着风清扬说道了一阵,品评天下英雄,说着说着便谈及武当,风清扬道:“我同武当张真人神交已久,可惜我成名时他老人家已隐居武当山上闭关不出,迟迟未能相见。”言辞中大是叹惋。 “这有何难,今年我还当去为太师父祝寿,您要有兴致,随晚辈一并前去如何?”张无惮说完,见风清扬有几分意动,又道,“我太师父近年苦思开创一门新的练功法门,迟迟不得,说不定两位当世大家碰面,对他也有所启发呢。” 风清扬本是撩起袍脚斜插而坐,闻言几次换了坐姿,最终端正盘腿坐于巨石之上,沉吟道:“嗯,再说吧。”他架子端得虽足,却打定主意,到时候一定让令狐冲带他一起去。 张无惮陪着他用了午饭,见风清扬吃得还是甚少,又劝他还当好生保重身体。风清扬心中受用,面上十分不耐烦,再三让他别叨叨了还不管用,干脆便含笑把人赶下山去了。 张无惮命附近天鹰教人士将风清扬佩剑拿去给司空摘星,自己不再耽搁,快马加鞭赶往昆仑。 他抵达浩渺昆仑山时,还只是当月十三日,离杨不悔芳辰还有七天。张无惮并未急于上光明顶,而是在光明顶下绕来绕去。 杨逍盘踞于光明顶上,光明顶下方则是五行旗的地盘,他虽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些人龟缩在哪里,但自有五行旗弟子每日在附近巡逻,觉察到了有这么一个行踪奇怪的人。 张无惮漫无目的转了三日,于第四日下午,便被一队人团团围住了。 这一行足有三百人,各个头缠黑色布巾,手中举着喷筒、提桶等物,列阵封锁四方。一人出列道:“此乃我明教五行旗驻地,敢问阁下名号。” 张无惮见这架势,便知定是洪水旗到此,这些喷筒中所装皆是强酸,笑道:“可是唐洋旗使?我乃红巾教张无惮,贸然到访,还请见谅。” 看泰山派从掌门到洒扫小童不过也才二百人不到,这五行旗动辄便拉出了三百人,声势浩大,前所未见。 看这来势汹汹的架势,张无惮还拟费些口舌,却不料唐洋忙挥舞手中的黑色令旗,发旗语令属下排开一条道来,十分客气道:“原来是张教主到此,未曾远迎,还请随我来。” 原来五行旗教众皆感念张无惮以《九阳神功》化解明教同少林恩怨的大德,又喜红巾教救助受灾民众,改善明教在正派中的形象,对他观感皆不差。 张无惮曾同锐金旗掌旗使庄铮在周子旺处有一面之缘,同唐洋还是头一遭见面,问道:“唐旗主就不怕我是冒名顶替的吗?” 唐洋虚指他腰间的白蟒鞭,笑道:“身着红衣、头戴红巾者甚众,但这等奇长无比的长鞭,天下合该张教主一家都有。” 张无惮顺势垂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这鞭子自造出来,因他未曾遭遇多人混战,便一直无用武之地,倒成了辨明身份的信物了。 唐洋一路引着他向驻地走,问道:“张教主来此所为何事?” 张无惮向着光明顶上指了一下,他便明白了,哼道:“杨逍也给我们发了请帖,谁稀罕去。找了个峨眉来历的女人就算了,反正是娶进来,俺们明教也不亏,可连明媒正娶都不算,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没给人家个名分,也忒不是个玩意了,他还有脸拿小孩儿生日做幌子。” 张无惮道:“对他们二人之事,我倒是知道些,怕也是纪女侠不愿成婚罢了。” 唐洋神色更加轻蔑了,朝着地上吐口水:“我知道,他强迫人家姑娘的,龌龊至极。”顿了一顿,叹气道,“只可惜我打不过杨逍,否则一刀阉了他,那真是为民除害了。” 他说得认真至极,可惜得连连跺脚,倒将张无惮给逗乐了,笑道:“唐旗使真乃风趣之人,不过我此番不单是受杨左使之邀,还有些技术难题想向诸位探讨。” 唐洋一听,果真比对杨逍的家长里短更感兴趣,忙问道:“我五行旗各旗皆以奇特手法作战,当世之上从未见过还有哪门哪派能于此相当,不知张教主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素来听闻光明顶附近盛产稠油,烈火旗旗众以特质硫磺火弹点燃,便能燃起漫天大火。”张无惮笑道,“我早便命人研制火药,专攻火器,进来研制却遭遇瓶颈,便想另寻些燃料。” 稠油便是后世俗称的石油,这些时日张无惮在附近游荡,倒是见到了几处昼夜不停喷吐石油的巨石。 唐洋瞅他半晌,笑道:“五行旗情同一家,但终归我是洪水旗的,不好替旁人拿主意,还请张教主自去问辛然吧。” 烈火旗掌旗使正是辛然,张无惮听出他话音对此并不看好,从腰间布袋中掏出两枚新研制的手投雷来,向着空地上用力一扔。 “砰”得一声巨响,那地界火光四溅,碳黑了一大块,唐洋双眼立刻便亮了起来,这威力虽还平平,便在混战之中最多也就只能伤到两人,但声势颇大,起码震慑力足够了。 何况张无惮也说这只是初步研制成果,顺着这方向发展下去,说不定便能摸索出一片新天地。 他便领着张无惮去见辛然,张无惮将剩下那颗手投雷扔了再演示一番,笑道:“此仅其一,我另命人研制了踩踏式埋地雷等,正想同诸位互通有无,咱们以物易物,谁都不吃亏。” 横竖他是不亏,张无惮曾听殷天正说起过,烈火旗战斗时以喷射器喷射石油,再以硫磺火弹点燃,一柄喷射器换来能用好久,可手雷是实打实的消耗品,扔一个少一个。至于石油就更好说了,中原之大,又不是只有光明顶这一个产地。 张无惮是不怕烈火旗拆了手雷研究其中的火药配比,这东西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一把磨碎了的黑色粉末,配多少硝石、硫磺、木炭能将威力发挥到最大,凭如今的科学技术是破解不了的。 辛然确实很中意他拿出来的火器,摸摸下巴思量半晌,方道:“不知道张教主手头有多少种类,各自又都有多大的威力,你又想拿多少手雷换喷射器,咱们得先拿出个章程来,方才能谈下去。” 跟技术宅打交道就是痛快,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张无惮笑道:“我独身入得昆仑来,自然不会携带大量火器,我这便写手书,请辛旗使派人持此到我教玄武坛找坛主白龟寿。”他来此之前,早就命白龟寿将大批火器从总坛运送到北部玄武坛。 辛然一口应了,按捺不住道:“张教主大可放心,我亲自去护送便是。” 张无惮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待我从光明顶上庆贺杨左使爱女芳辰后,便下山来,咱们寻个地界,大批量试验各种武器的杀伤力。” 昆仑山多得是无人野地,在此试验,倒比在天鹰教总坛方便许多。这批火器威力究竟如何,张无惮也心中没数,借此正好一试。 第65章 明教密道 张无惮在五行旗驻地住了三日,他向来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哄朱停都绰绰有余,何况是这帮子技术宅。 殷天正知道他早就抵达了,来此后第一件事儿便是派人去寻外孙,却不料手下不仅将张无惮请来了,连带着巨木旗闻苍松、厚土旗颜垣、洪水旗唐洋都跟着来了。 双方见过,唐洋见殷天正神色有异,笑道:“鹰王有所不知,庄兄弟和辛兄弟下山取货了,今日便能送到,原本还想请张兄弟验完货再上光明顶呢,看来是赶不及了。” 殷天正看出来了,这不是舍不得自己外孙,这是舍不得运上来的货不能第一时间验收。哦,那还好,要是他外孙三天就能哄得五行旗对他撒不开手了,那殷天正都怀疑张无惮成精了。 横竖他真不觉得给杨逍脸面是多么重要之事,便问道:“要不我先上山?你在山下多耽搁一时半刻,也无妨。” “也是不急,还差几个时辰。不是说杨左使也邀请无忌了吗,不知道他来了没有?若是他在,烦请外公也将他叫下来。”张无惮正有此意,他早便命白龟寿稍加耽搁,争取于今日早间卡着点送过来。 殷天正应了,张无惮送出他一程路,随着唐洋等人折返回去,稍等片刻,便看到白龟寿他们到了。 辛然等人都颇为兴奋,张无惮左右扫了一圈,似乎随意一指道:“要验证炸药威力,总不能拿人填,还是得开山炸石。我看那边人迹罕至,咱们往那走吧。” 众人并无二话,随着张无惮一并过去了,见他在一处三面皆是山崖的空地处停下了,笑道:“咱们开始吧,先试试踩发式地雷。” 辛然一声令下,自有烈火旗教众有序地刨坑挖土,掩埋地雷,自有随着白龟寿一并上山的技术师傅为他们讲解利用填埋深度,覆土松软度来改变地雷的灵敏度。 而后自有巨木旗大力士合力投掷千钧重木,准准落在地雷上方,只听“哄”的一声巨响,两人合抱粗的树木被轻轻松松炸掉了一截。 接连测试了百发,只有三发未能成响,这比率已是很不可思议了,辛然看得连连点头,禁不住赞道:“好!好得很。”说罢听到悉索响动,扭头看去,却见一名同张无惮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好奇地在伸头张望。 他还在懵懂着,却见张无惮招手道:“无忌,你来啦,快过来。”傻弟弟哟,总算是等到你了。 哪个男儿不爱火器,张无忌循声而来,见这些黑色圆球威力惊人,早就看得双眼发亮了,连蹦带跳小跑过来,笑道:“哥,想死我了!” 一名少女默默跟在他身后,这姑娘年纪尚小,既驼背,又跛足,双眼大小不一,鼻子嘴巴皱成一团,模样极是丑陋。 辛然见她所着乃在杨逍身边服侍的丫鬟打扮,正在踌躇,便听张无惮道:“无忌,你多大个人了,怎么屁股后面还得追着个小丫鬟伺候?我同几位掌旗使于此地,正该避人耳目。” 辛然是不太痛快,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听他先说了,那点不痛快便烟消云散了,连忙道:“这有什么,我们五行旗的新鲜玩意多着呢,谅杨逍也不会舍下脸来讨要,兀自眼热罢了。”说罢一想,杨逍知道了反倒是好事一桩,狠狠馋馋他,嘿嘿,俺们又有新玩具了,不给你玩。 张无忌明白过来,四下致歉道:“是我考虑不周,十分抱歉。”又招手将那小姑娘叫到身前,跟张无惮解释道,“这位小昭姑娘,本是服侍杨家妹子的,只是两人处不太来,屡遭呵斥。我见她年幼单薄,便说我缺个丫鬟,在光明顶上,先劳烦她服侍着。” 小昭身量还未长成,甚是娇小,张无惮垂眸看去,见她正愣怔怔偷看着张无忌,笑道:“原是你宅心仁厚。你要是喜欢,直接将这小丫头讨回武当去便是了。” 杨不悔恶待小昭,倒非她生性骄纵,只是杨逍早怀疑小昭身份,示意女儿以此试探。如今境况同原著中大不相同,张无忌父母健在,天鹰、武当势大,只消张无惮再暗示一下杨逍,自己认出小昭同昔年的紫衫龙王容貌极像,讨她过来并非难事。 “这成什么样子,连太师父身边都没配小丫鬟,娘亲和七师叔还不得拿我取笑?”张无忌吓得连连摇手,看了小昭一眼,又道,“哥,我看那杨家妹子性情刚硬,小昭姑娘这般可怜,不行就让她跟着你。” 如今的小昭还是个扮丑的卑微小丫头,张无忌丁点旖旎情思都没有,纯粹是见小姑娘处境让人生怜,这才出手相助。武当山是真心不合适,放天鹰教岂不正好? 张无惮笑道:“少来自说自话,你还得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呢。”小昭千方百计混上光明顶,可不是当真为了给谁当丫鬟的,领去天鹰教更是不成了。 张无忌本想着此事十拿九稳,却不料小昭垂头小声道:“张公子,此事不怪小姐,都是我做得不到位。老爷和小姐自沙漠中将我救起,小昭便早已暗下毒誓,除非他们赶我走,否则我绝不会另投他人。” [综武侠]无忌他哥_57 张无忌媚眼抛给瞎子看,颇觉无趣,见她意态坚决,不好再劝,只好道:“那好吧,都怪我强求了姑娘,望你勿怪。” 小昭忙口称“不敢”,禁不住认认真真看他一眼,真心实意行了个五福礼。 辛然在一旁早听得不耐烦了,这等破事儿也值得拿出来一说,多少大事儿还未定呢,见此事总算告一段落,急忙道:“埋式地雷就这么着吧,张教主,咱们试试手投雷?” 张无惮早有此意,故意拖延着不说罢了,闻言笑道:“好,让兄弟们都聚起来,别再有误伤。”说着自拖车上拿了颗雷,拔掉塞子,随手向着一面崖壁扔了过去。 几名旗使都扔了几个试试手感,张无忌看得有趣,也取了一个扔过去,听一声巨响,这本也没什么,却紧接着有山石撞击之声传来,那面崖壁竟然塌陷下来,露出里面一截黑黢黢的地洞。 他目瞪口呆,磕巴道:“我、我就随便扔扔……”完蛋,总不会找他赔吧? “咦,想不到这崖壁竟是中空的。”张无惮故意惊奇地说了一句,又宽慰弟弟道,“无妨,大家都扔了,早便将崖壁炸得松动了,想必是到你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凑巧而已。” 此地乃他特意选取的光明顶密道离洞壁最近的一处,这顿饭功夫,少说也扔了百八十颗雷了,五行旗来了这么多人,每人只扔一颗过过瘾都得多少颗,偏生就张无忌一扔就准。张无惮暗叹一声“弟弟你真是我的小天使”,留心到小昭脸色已变了,不动声色走向前去,叹道:“既然此地暗藏了五行旗密道,那真是不该来此试雷,几位兄弟怎么早不告诉我一声?倒白白毁了这么一条通道。” 锐金旗庄铮也呆住了,忙道:“五行旗在此驻扎数十载了,从未听闻有这么条密道……”说罢想随张无惮走过去看看,却被副手吴劲草拉住了,扭头看去,就见吴劲草神色极为奇怪,问道,“吴老弟,你知道?” 吴劲草本也只是猜测并无把握,见周围人都看出来,只好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若说我教密道,那还得首推那条‘圣道’。” 此言一出,五行旗人人色变,唐洋连忙道:“张教主且留步!”这条密道乃明教的光明圣地,除了明教教主之外,绝无人能踏足,张无惮也算半个明教之人,若他当真凑过去近观,事后又查明当真是圣道,事情便不好收场了。 张无惮在塌方处停下步子,向内望了一眼,转过头来,奇怪道:“这圣道云云,我也曾听外祖提起过,但那不是直通光明顶的吗?这条密道却弯弯绕绕,我光这么一瞅,都看到了三处分岔呢。” 庄铮神色凝重道:“那条密道我等都只是听过,无缘见识,若真是内里错综复杂,倒也不无可能。” 五名旗使各个为难万分,人人都觉此情此景不够格出声,场面一时死寂,唯张无惮神色如常,笑道:“几位哥哥不敢接手,那我便托大拿个主意——我知五行旗同杨左使向来不睦,只是此等大事,怎么都得支会他一声——正巧诸多群豪齐聚光明顶,我外公也在,命人请他们来就是了。” 若说明教众人除了所供奉的摩尼外还有什么信仰,那便是这条密道了,混不吝如周颠者,讲起来都不敢有丝毫不敬。张无惮是真不觉得这么一条密道有什么了不得的,殷天正同他说起时也只是一提,没有以此为外孙洗脑之意。 五名旗使还在乱飞眼神,张无惮是看出来了,他们五个人齐头并进太久,到了关键时刻连个敢出头的人都没有。他又道:“只是这也只是吴副旗使猜测,何况此密道又一直只有教主知晓,自然不能声张,这样,我上山一趟,寻个借口请杨左使和我外公下山。” 这时就庆幸杨逍人缘差了,广派请帖都没几个人肯赏面,张无惮还真不知道具体来了谁,看了弟弟一眼。 张无忌福至心灵,脱口道:“是,余下的多是天地风雷四门杨左使自己的手下了。”殷天正见了他还好一通揉搓,亲热得不得了。 张无惮满意地点点头,扫了一眼将头埋得老低的小昭,笑道:“我先将你这小丫头还给杨姑娘吧,她在此处实在是不好跟着掺和。” 他说罢就率先走了,张无忌想了一想也觉得有理,道:“我也跟着上光明顶去吧。”他一个武当派的,也不凑这个热闹了。 傻孩子,我留你下来,是怕我前脚走了,后脚五行旗再按捺不住偷偷入内。张无惮道:“这不行,我还想跟外祖说迟迟等不到你来,小昭姑娘说在林间跟你走散了,我请他们下来帮忙寻人呢。” 张无忌被震撼到了,眨巴着眼睛崇拜道:“哥,你真厉害!”这瞎话随口就来啊,还拉人家小昭当人证。 随口就来算什么本事,你哥这是瞎话套着瞎话。张无惮笑了笑,催促道:“小昭姑娘?” 小昭应了一声,心乱如麻。她刚上光明顶才两个月,又惹得杨逍父女生疑,虽有纪晓芙温和宽厚以待,仍不敢轻举妄动。这两个月来,她也就自杨不悔闺房的入口,潜入密道两次,还都不敢耽搁太久,一无所得。 她自然猜到这正是密道分支,若是此时漏了痕迹,有人入内拿走了《乾坤大挪移》宝典,那她岂不就白费工夫了吗? 只是黛绮丝曾化身金花婆婆,于蝴蝶谷同张无惮起过冲突,没讨得了好去,特意叮嘱她得小心此人。小昭不敢在他面前露了马脚,一路上规矩无比,落在他身后几步远,一瘸一拐向山上走。 张无惮温和道:“这密道什么的,还请姑娘守口如瓶,便是杨姑娘问起来也不要声张,想必杨左使也会支会杨姑娘,让她不要多问。” 小昭连忙应了。 张无惮又道:“杨姑娘自小同母亲相依为命,奔波流离,吃足了苦头,是以性情刚强坚毅些。她喜欢谁便对谁好,讨厌谁就待谁差,你若当真耐不下去,同洒扫李婶说一声,我上光明顶将你领走便是。” 他这等于将一个埋在光明顶的钉子身份说破了,小昭又是吃惊又是动容,虽不致戒心全消,却也道:“小昭记下了,谢过张公子,二位公子都是大好人。” 都是大好人,我怎么觉得你只对他有情?张无惮心头发笑,他早知自己亲和力远不如张无忌,刷好感度容易,这等男女之情的微妙感情发酵就很难了,也不强求,专心赶路。 光明顶上自然不是只有殷天正一行和杨逍自己的手下,明教高层不来,中低层有的是乐于巴结光明左使的。杨逍对杨不悔又颇为疼爱,他认下女儿后头一遭为其庆生,自然得大办特办,实打实摆开了流水席。 张无惮刚上了光明顶,便在一众巡逻队中看到了【天】字门门主向念松。向念松的妹妹向念柏曾得他和张无忌相救,认出他来,急忙迎了上来,笑道:“张少侠可算上来了,我师父早打发人来问了几遭,请跟我来。” 张无惮附耳同他说了几句,向念松面露惊色,忙道:“怎么有这等事?您稍等,我这便告知师父并鹰王前辈。” 他命师弟们继续巡逻,自己急火火入内,不多时便引杨逍和殷天正出来了。张无惮打发小昭自去,见他二人都神色如常,笑道:“本不该欺瞒长辈,只是此事非同寻常,还请两位随我来。” 杨逍早知五行旗所在地周遭林木并不多么茂盛,总不至于让张无忌当真迷了路,再看殷天正只是好奇并无着急之色,便猜出张无惮只是托词。此时一听果真如此,便道:“可是五行旗那帮粗人冲撞了?” 张无惮不答,行出一段路,待四下无人后,方道:“这倒不曾,只是晚辈同几位旗使试验武器时炸塌了山体,似乎寻摸到了光明顶密道,请左使、外公前往一观。” 连殷天正都禁不住脚下一顿,原本见张无惮神色如常,他只当没什么大事儿,却不料竟然兜头砸下来了这么一条消息,同杨逍对视一眼,苦笑道:“吃酒坐席想不到我,这等棘手之事倒是转头便来找我,无惮孩儿,你可真害苦了外公了。” 联想到他寿宴时祖孙那番密谈,他疑心张无惮早便觉察了什么,不然世上难有此等凑巧之事,但看杨逍也有隐隐的怀疑,殷天正自然帮着外孙周全,半真半假抱怨了一句。 张无惮摊手道:“孙儿也是想不到,我特请外公来此,本想同两位说一说成昆其人,只是摸到了密道,成昆便也不重要了。” 殷天正初听只觉此名耳熟,倒是杨逍博闻强识,脱口道:“混元霹雳手成昆?这人……不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吗,他还活在世上?”比起殷天正来,他同阳顶天私交更好,因此听过“成昆”之名。 张无惮讶然万分:“他竟然跟明教有旧?那他为什么要……”一语未了,不知想起了什么,不欲多谈,摇头道,“此事不方便多说,晚辈还有一关节实在是想不通,还请左使见谅,先去探探那密道吧。” 他是怡然自得,殷天正和杨逍却都坐不住了,三人便使轻功奔赴山下,张无惮引路来到了塌方之处。 杨逍见果真有这么一条密道,在看五行旗都已知晓,神色凝重道:“人多口杂,还请撤走一部分人马,五位旗使想留则留,依杨逍浅见,还当至少派出两位旗使虽属下退走,勒令他们闭嘴。” 辛然既掌烈火旗,生性易怒,怫然道:“你是信不过我们兄弟,还是惧我们人多势众,怕真翻脸,凭你杨逍一人讨不了好?”他脾气不好,脑子却绝不差,一言喝破杨逍顾虑。 杨逍不屑分辨,负手不语。 殷天正笑道:“姑且不论这密道是真是假,依老夫看,咱们三方还当大战一场,先留下一地尸体,再议大事如何?”一句话顶得辛然也不再言语,方道,“此地除了无忌之外,再无教外人士,教规严令绝不许本教之人入内,只是老夫疼惜外孙,无忌,你先回去吧。” 众人也当真担心殷天正以此为由让张无忌单独进入,他率先退了一步,足见诚意,大家神色都缓和了。杨逍赞道:“鹰王一心为教,我辈佩服。”五行旗使也皆点头。 五行旗旗使先前只觉山芋烫手,这才应下张无惮请人之意,但若说他们发现的山洞,让杨逍或殷天正入内,他们也不乐意,场面一时僵住了。 张无忌看了一眼张无惮,却见哥哥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得不到他的示意,便先听从殷天正之语,离了此地重上光明顶。殷天正也留心到张无惮自刚才起就一言不发,问道:“无惮孩儿,你向来机智过人,有法子解今日之局吗?” 张无惮吃他一言方才回神,先茫然了一下,才道:“哦,孙儿倒没想这个,这能进大家都进,不能进都在门外杵着,有什么好争的?”顿了一顿又道,“孙儿倒是在想,传闻阳顶天教主便是在光明顶上失踪,诸位翻遍山顶未有所获,却又不曾听闻阳教主下山,是不是……” 杨逍失声道:“你说阳教主是在密道中遭遇了不测?!”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庄铮下意识想冲进山洞,被左右拉住了,喊道:“教主,你真的便在里面吗?” 五名旗使眨眼哭了三名,张无惮哏了一下才道:“这也只是我无端猜测,还请几位莫要激动。” 虽是猜测,但还当真有几分道理,否则庄铮等人不会一听便认定如此了。殷天正沉声道:“不论猜测是否属实,今日都必须有人入内一探,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教主当真殒命于其中,乃意外还罢了,若是被奸人所害,我们不仅要将教主法身迎出,还当探寻凶手,千里追杀!”一掌将身侧巨石拍得粉碎。 张无惮不语。阳顶天失踪都三十多年了,这帮当属下的愣是没查出他身死真相,也亏成昆命长,否则报仇都找不到人。成昆这人嘴也欠,原著中要不是他将杨逍、韦一笑、五散人都打伤了,笃定他们都命丧于此,自己将实情洋洋得意说了出来,这帮人还都蒙在鼓里呢。 杨逍道:“自当如此,只是教规森然,本门人士绝不能入,若是请别派的来,怕大家都决计不肯。” 庄铮大叫道:“我受不了了,便让我进去,我将教主请出来,即刻撞死便是!”说着挣脱开抱住自己的手下,闷头便往里跑。 辛然失声道:“庄兄弟不可莽撞,快快出来!”附近几人急忙要去追,眼看已是来不及,却见本就在洞旁的张无惮屈指一弹,直接隔空封住了他穴道,方才松了口气。 杨逍见他这一手相当漂亮,大惊道:“你——你从何处学到的弹指神通?”说罢方觉此时不该纠结于此,忙道,“不是,此事拖后再说。” 张无惮点点头,也不为庄铮解穴,皱眉道:“庄大哥好生鲁莽,你五行旗互为臂膀,哪有仇人还不知道是谁,便先自断一臂的?” 张无惮天生就长了一张靠谱至极的脸,唐洋早见他从头到尾都镇定自若,心下佩服,又感念他拦下庄铮,问道:“张兄弟,你看如何?” 张无惮稍显犹豫,看了看殷天正,方道:“庄大哥以身殉教,固然让人敬佩,但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大家皆知晚辈自立红巾教,同明教瓜葛早便浅了,不如这样,趁此机会,我今日正式脱离天鹰教,红巾教也非明教下属。” 这样他便有了入内的资格,虽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但正因众人皆知他仍心系明教,便仍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第66章 教主遗命 殷天正见张无惮频频看过来,叹道:“也罢了,天鹰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既有单飞之心,老夫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当然不伤心,外孙有出息自立门户,他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场面话还得念叨上几句。 “孙儿不孝。”张无惮连忙跪下,真心实意磕了几个头。殷天正不生气是殷天正大度,真要说起来他的做法是挺不是个东西的。先前借着天鹰教的光发展红巾教,看红巾教翅膀硬了,转头便把天鹰教给踹了,大写的忘恩负义。 但要说让他白白放弃这么好撇清干系的机会,张无惮也不愿意。若是殷天正同原著中一样举派回归明教,他的红巾教也只好跟着给人当小弟,殷天正对明教有极深的感情,他张无惮可没有,舍不下这份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业。 幸而殷天正既未动怒也未伤心,看外孙跪下还急忙来扶,张无惮着实松了一口气,就着他托自己起来的力道站起身,弹去膝上浮土,方道:“几位看如何?” 唐洋左右看看,拱手道:“张教主肯为我教如此牺牲,在下佩服,我五行旗再无二话。” 据他所知,许多投奔红巾教的确实是冲着天鹰教的名头去的,此番两派分裂,势力大损不至于,但定然会受些影响。何况这脱教而出又不是什么好名头,传出去正派人士固然会说此乃“改邪归正”,在不明真相的明教教众看来,这是实打实的叛教忘本。 唐洋为五行旗站队了,看杨逍还在不语,巨木旗闻苍松道:“不知杨左使还有什么顾虑?俺们虽没什么老婆孩子用张兄弟去救,反正是信得过张兄弟为人的。” 杨逍大感尴尬,五行旗的人都未意识到这不是进不进密道的问题,这是谁进密道的问题——若密道中当真有阳顶天的尸体,那八成也有《乾坤大挪移》心法…… 他看五行旗这帮粗汉子未想到此节,殷天正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正要寻法子暗示一二,却听张无惮道:“杨左使可是疑心我会贪下什么?这个好办,晚辈自密道出来时,愿宽衣解袍,请诸位搜身,以示清白。” 经他这么一说,五行旗才意识到杨逍在踌躇什么,辛然大怒道:“阳教主生死未明,你倒还惦记着什么大挪移心法!教主生前如何待你,你杨逍担得起他的信重吗?” 张无惮忙道:“杨左使也是为大家考量,此乃明教无上心法,绝不能落入旁人手中,我既已自请离教,自然无缘得见此宝。” 杨逍有所顾虑还当真不是为了自己,他看张无惮小小年纪工于心计,怀疑今日之事也非偶然,若当真对方一步步谋算至此,这份心机让人思之遍体生寒,一旦他拿到了《乾坤大挪移》心法,会如何生事还真不好说。 只是如果张无惮早就知晓此地有密道,怕于之前早便潜入拿走了心法,藏匿于别处,今日方才主动提出搜身之法。杨逍暗叹自己妄作小人,却无法同五行旗明说,只好道:“那便请张教主入内吧。” 张无惮并未推辞,顶着一众复杂目光施施然走入了山洞,众人在洞口外等了足有两个时辰,天色都暗了,方见张无惮转了出来。他仍是神色如常,被解了穴道的庄铮急得不行,忙喊道:“兄弟,找到阳教主了吗?” 张无惮摇头道:“实不相瞒,这密道不过一十八条岔路,我都摸了一个遍,咱们先前都想错了,这并非光明顶密道,没有一条能直上光明顶的。” 殷天正道:“想来我教自方腊教主起,数百年同朝廷斗争不休,便是有那么几十条以备撤离的密道,也是有的。只是口口相传,总有遗漏,许多密道便不为外人道了。” 杨逍却觉得绝不该如此,见张无惮向这边多看了几眼,心头一动,道:“五行旗旗众都散了吧,留几位旗使在此,咱们一并入内探探密道。” 唐洋心思细密,见杨逍这命令来得古怪,再看张无惮神色有异,忙对自己的副手道:“你领着兄弟们都走吧,今日辛苦大家了。”五行旗同进同退,他率先表态了,其余旗使也不再有二话,纷纷遣散了手下。 待旁人走尽,张无惮立于洞口,神色肃穆,喝道:“明教光明左使、白眉鹰王、五行旗旗使,接阳教主遗命!” 杨逍和殷天正早有所猜测,除唐洋外的四使则颇为诧异,闻言不敢耽搁,纷纷拜倒在地。 张无惮自袖中取出一封陈旧书信,此信甚长,他略去前文种种,于书信后段念道:“不论何人重获圣火令者,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不服者杀无赦。令谢逊暂摄副教主之位,处分本教重务。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其后还有光大我教云云,不足为道。 张无惮念完后,叹了一声,又道:“此信本乃教主写给夫人的,只是夫人也身死洞中,我将中段也一并念了吧。”重又念了上上代衣教主命诸人不可遵从波斯总教无理指派,两教该分庭抗礼等语,想必阳顶天接任教主时受此遗命,临死前也特意写下来,将两代教主的意志相加,不使中土明教沦为波斯总教附属。 杨逍听其中有一句“即悉成昆之事”,皱眉道:“怎么又同成昆有牵扯?教主所说是什么事?”他今日还听张无惮提到这个名字。 “杨左使可记得晚辈曾说此事尚有一节并未相通,如今晚辈是已明白了。”张无惮仍是不正面回答,又取出一物来,“阳教主遗信中提及大挪移心法,我遍寻未得,只找到了这么一卷不着一字的羊皮纸,想来其中另有乾坤。” 殷天正道:“是了,此乃我明教机密,你原是不知——只消在光滑的那一面涂抹鲜血,上面的字迹便显露出来了。这正是本门无上神功。” 杨逍本拟这宝典定是落入张无惮的手中了,却不料张无惮竟然当真拿了出来,人家要毁了书信,无人敢笃定心法在山洞中,自然拿他无法。杨逍想来大是惭愧,心服口服,郑重作揖道:“张教主生性高洁,都是我杨逍以己度人,小看了你。” 张无惮对他笑笑,又道:“此物该如何处置?”杨逍实在是小看了他,他独身进入,若是贪下神功,甭管洞中原本有没有心法,日后总该有人心有疑虑,若非他早就想好了化解之法,又岂肯轻易入洞查看? 《乾坤大挪移》自然是无上神功,不说修炼它的人便能当明教教主,原著中张无忌以《九阳》《大挪移》两部秘籍便能横行天下,足见其威能。但对张无惮来说,他手头的种种秘籍都学不完了,用这么一卷神功给他盖实了“人品端方”的戳子,为日后众人归心做铺垫,比什么神功都有用。 ——何况《乾坤大挪移》心法练至最高层,虽不再有运功时面上一青一红交错之景,但以力打力手法独特,除北宋年间慕容家的《斗转星移》外,天下未见第二门武功如此,他日后若用以对敌,便是坐实了杨逍等的疑虑。何必为了这么个鸡肋武功,害得明教众人小看于他? 杨逍才刚吃过一次教训,小心斟酌道:“教主遗命,自该遵从,只是金毛狮王谢逊早便丧身孤岛,这……”有遗命也不管用,不还是回归了原本四方争霸的局势吗? “还有什么好争的,谁先请得圣火令归位,谁便是下一任明教之主!”殷天正说话间扫一眼张无惮,他是知道谢逊未死的,但张无惮行事出人意表,会不会公布此事并不好说,他便也未曾多言。 张无惮闭目细细感应,除在场八人外再无他人窥探,方道:“金毛狮王未死,不过是我爹娘未防有人觊觎屠龙刀,同天下人开的一个小玩笑。” 余人固然是大为惊讶,殷天正故作吃惊道:“你说什么?!此等大事,我女儿女婿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张无惮歉意道:“这……他们三人流落荒岛,朝夕相对,自有一番情谊,爹娘便为谢逊安危考虑,从未对旁人说起过。盖因屠龙刀乃谢逊从您手中夺去的,怕您听了不痛快,便也瞒下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58 殷天正明知他爷孙这是在唱双簧,但被这句话当真激起了火气,跺脚骂道:“娘希匹,老子好不容易拿到了屠龙刀,在王盘山开大会炫耀,他跑来给老子抢走了,掳走了老子女儿不说,还又掳走了武当山的小白脸,强行做媒,什么玩意啊!” 他同谢逊本是铁哥们,但当年众人为夺教主之位撕破了脸,何况谢逊突遭大变,移了性情,两人因此生仇。殷天正如今争名夺利之心都已淡了,如今再想来,屠龙刀还罢了,这夺女之恨当真是不能忍。 丈母娘看女婿才越看越顺眼,岳父总拿女婿当仇,殷天正对张翠山客气都是看在殷素素面上,想他养得这么精心的小白菜,都他妈让这头猪给拱了,亏死他了!而罪魁祸首正是谢逊! 殷天正越想越气,一巴掌将山石拍得稀烂,一串国骂噼里啪啦脱口而出,听得旁人都呆了。张无惮面上苦笑,心中大乐,外公您演技太烂,装吃惊装得实在不像,这真生气才能取信于人。 殷天正这几年当真是小孩子脾气大盛,张无惮上前来温言哄了几句,好不容易将他劝住了,再看杨逍等人,有这么一段时间缓冲,倒都会过劲儿来。 杨逍道:“既然狮王未死,我等自当将他迎回,奉为代教主才是。”老爷子您也别骂了,这个可是新晋教主。 庄铮喜道:“怪不得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谢三哥拿到了屠龙刀呢,可见天命所归,正当谢三哥持此刀手刃鞑子皇帝!阳教主真是英明!” 殷天正冷哼一声,看神色却是赞同此言的,他没有这个命,千方百计谋得的屠龙刀才会得而复失。 张无惮看其余旗使也都无二话,好似大家争了三十年,单凭死鬼阳顶天一句话,便能让他们舍下一切去迎在孤岛独身住了几十年的谢逊,连谢逊手中的屠龙刀都成了“合该俺们教主拿哈哈哈”——阳顶天真是个大写的苏。 不过再得男人喜欢有个卵用哟,女人缘还不是差劲儿到极点,后世说起活王八,除了武大郎就是你啦!这么一想,张无惮便把那三分羡慕嫉妒恨之心都散了,道:“此事还当容后再议,我先去请阳教主并夫人遗体。”说罢回身入洞,不多时捧了两具骷髅出来,洞外立时哭声震天。 杨逍涕泪横流,踉跄着来迎,因骸骨衣衫还未烂尽,能分出一男一女来,他见那女性骷髅手持利刃、反刺胸口,震惊道:“怎么阳夫人竟是自戕的?” 说来阳顶天因何而亡才该是最先讨论的,都是被张无惮给带跑了,杨逍忙又道:“阳教主神功盖世,又怎么会暴毙而亡?”他检查过了,自骷髅上没什么外伤。 张无惮将信交给他:“杨左使请过目,信中只多次提及成昆,阳教主本想同此人同归于尽,以我所知,成昆也还活在世上。” 阳顶天这封遗信是写给阳夫人的,他开篇便是“余粗鄙寡德,无足为欢,甚可歉咎”——都是怪我无能,不能哄老婆开心,我对不起老婆啊——自然不会在信中明写阳夫人偷情之事,以免有责备之嫌。 杨逍看完,神色古怪将遗信传下去,只道:“这确是教主亲笔。” 不多时众皆传阅完毕,张无惮看大家都很懂地脑补了许多两男一女之间不得不说之事,碍于阳顶天颜面不肯直言罢了,便道:“关于成昆,我正该同诸位说道说道。” 于是请众人席地而坐,自谢逊在冰火岛上讲述的同成昆的恩怨说起,到自己于周子旺一事盯上成昆,再到少林偷书之事,捡着能说的都说了。张无惮叹道:“恰好杨左使命人来请我参加杨姑娘生辰庆典,我早便说奉上大礼云云,正是想告知杨左使此事,以此示警。” 他将故事说得跌宕起伏,又前后印证,便是多疑如杨逍者都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道:“是,只是不知你所说的未想通的那关节是指什么?” “我便是不明白为什么成昆这般千方百计要同明教为难,多方查探未有所得,如今……”张无惮指了一下两具骸骨,“才知端的。” 殷天正也是头一遭知晓明教竟还有这等大敌潜伏窥探,摇头道:“那咱们这么多年同室操戈、兄弟成仇,不知那老贼暗中看到,该如何得意了。” “正派倒当真言称有许多弟子死在咱们手上,我原只道他们浑赖,懒得分辨,如今想来,怕是成昆暗中下手,再栽赃到咱们头上!”唐洋说到这里,不住念道,“定是阳教主在天有灵,方叫张兄弟撞破此事!” 呸,明明是你张兄弟英明神武好吧,跟个死人有什么关系?张无惮道:“我本就想着,将此事告知杨左使后,咱们将诸位法王、五散人都召集起来,揭露成昆阴谋,也使得兄弟们尽释前嫌,想不到发现了阳教主遗命,更应同心协力,共迎新教主归来。” “正是此理,”杨逍道,“我这便同他们联络。” 张无惮又道:“左使莫慌,需知狮王流离孤岛前,同各大门派皆有血海深仇,他又手掌屠龙刀,更引人觊觎,若是贸然将其接至中原,怕反倒给他招灾惹祸。” 殷天正道:“这怕什么,谢三弟自身又不是弱手,我们也不是好惹的,真有哪派宵小敢对教主不利,我们自当护卫教主!” “诸位虽有此意,但也没日夜守护、寸步不离之说,狮王他双眼已盲,也不知这些年来武功是否落下了,仇家又多,不好莽撞行事。”张无惮说罢,见诸人皆面露难色,便道,“诸位有所不知,金毛狮王谢逊乃我同无忌义父,他狂性大发乃成昆所害,身上所背血债也有一部分乃成昆诬陷,我盯上成昆,便是为了他老人家。” 他也许是第一日知道谢逊乃下一任代教主,可早便有心迎谢逊归来,自然该琢磨过如何破解了,杨逍听出话音来,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偌大一个明教真没几个明白人,指望你们拿主意那还了得,张无惮左右看了一圈,笑道:“这个,恐怕得委屈诸位,担当一下骂名了。” 他不笑还好,一笑惹得杨逍遍体通寒,硬着头皮接茬道:“为了阳教主,杨某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绝不一皱眉头,背负骂名又如何?” 殷天正摇头道:“唉,非要硬拽着我来,我早该想到你小子没安好心了,说吧,又想怎么折腾你外公?”这贼船上了就没法下来了,臭小子,回家打屁股。 “您放心便是,暂受些委屈,日后自有澄清之日。”张无惮算算同司空摘星约定的见面之期,点头道,“还有时间让我们细细谋划,这当先一条,便得确保发现光明顶密道之事绝不能再让旁人知晓。” 张无惮谋划此事已有数月,方方面面皆周到无比,将每一处细枝末节都落实到了,直说到月上枝头,讲得口干舌燥,接过唐洋的水袋来狠灌了一通,方道:“诸位可有异议,说出来咱们再细谈?” 杨逍神色复杂道:“张教主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杨某自愧不如,我再无二话。” 辛然更是满面通红,激动地来回挥舞拳头:“张兄弟,我辛然这辈子第一个服阳教主,第二个就服你了!”不慎一拳捣在庄铮额头,让他连揍了两拳讨回来。 张无惮忙道不敢当,道:“我不先问过诸位之意便擅自定下此计,实在托大,还望诸位宽恕则个。” 杨逍呵呵不语,这小子连少林方丈、武当掌教都敢算计上,一句“胆大包天”都难说尽他的狂妄,岂会真正在意他们的想法? 殷天正道:“五散人便罢了,他们最爱瞎凑热闹。但韦蝠王久居沙漠之中,不知能否得到消息?” 张无惮稍一思量道:“我怀疑蝠王早屡中土,大抵还在天山附近,正巧我本拟带着无忌去一趟,看能不能撞上吧。” 他在天山寒潭底下发现了一方地下热河,正治韦一笑的寒毒,张无惮便请布袋和尚说不得代为转达。他虽未在山洞中等到韦一笑,但看恒山派众女尼都追着韦一笑到了天山附近,想必韦一笑还是动心去看了看的。 “眼看着计划就要施行了,你竟然要走?”杨逍不可置信道。这么大的计划前期都拟好了,要换了他,怎么着也得蹲守光明顶,寸步不离督促此事。 我只定计划把握方向,余下具体施行,还得你们这帮小弟顶上啊,都安排得这么细致了再做不好,要你们何用。张无惮笑道:“我本就四下野惯了,若是长居光明顶,怕更惹人怀疑。再者,怎么着也得有一两个月的准备时间,我帮不上什么忙,便不于此添乱了。” 他说罢便告辞离开,向着光明顶上去拎张无忌了。杨逍默然半晌,禁不住道:“鹰王,你这孙儿,什么都好,只可惜晚生了三十年。” 若阳顶天失踪之时,张无惮在教中已有高职,他们还争什么教主之位?横竖杨逍是知道,他便是再多活三十年,可做不到如张无惮今日这般。单一个《乾坤大挪移》心法,他拿到手了,便绝不会舍得献出来。 我自己的外孙,难道我不知道,还用你来多嘴?殷天正得意至极,哈哈笑道:“哪里哪里,他小小孩儿,当不得杨左使如此厚赞。”倒觉杨逍此人也未如记忆中那般气量狭小,还能自陈比不得他的宝贝外孙,对他恶感大消。 诸人又议一阵,俱都身心疲惫,各自散去。五行旗旗使仍同归阵地,路上便听厚土旗掌旗使颜垣道:“阳教主写此信时,谢三哥家中还未遭大变,谁料得他妻儿皆被成昆老贼所害后性情大变,何况又双目皆损……” 此番话众人未曾说出口,心中皆有此疑虑,只是想来明教四分五裂皆由这教主尊位而起,如今总算拿到阳顶天遗命,若能捧谢逊上位,好歹了结了一桩心事。 唐洋道:“阳教主也说,谢三哥只是暂摄教主之位,日后谁能奉圣火令归教,才是名正言顺的三十四代教主。”所以谢逊若当不好这个教主,还有周旋的余地。 辛然笑道:“哥几个都不是这块料,若有一日我有幸能到手圣火令,该如何处置也想好了。” 庄铮点他一下,含笑骂道:“我看你是太久没睡累糊涂了,凭你能拿到圣火令?有这功夫做梦,还不如抓紧回去蒙被大睡。” 第67章 青翼蝠王 张无忌当晚在光明顶上住下来,正四仰八叉睡得香甜,突然耳朵动了一动,似乎醒了过来,鼻子一抽,翻个身,又打起了小呼噜。 张无惮从窗户翻入内,恨铁不成钢地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们武当派弟子都不做早课的吗?都这个点了还在睡?” 张无忌艰难而又痛苦地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床头座钟,将头又埋进枕头里:“才卯时三刻,谁家这么丧心病狂,这个点拉弟子起床早课?”反正他们武当没这等规矩,太师父都说了,小孩子睡不够一整天都没精神,又不差早起这一两个时辰。 差十五分钟六点了,别说古代一直都崇尚早起,在大天朝,这时刻张无忌这年纪的高中生便得背着书包上学堂了。张无惮这些年少有睡到这个点的时候,见状极为羡慕嫉妒恨,跳上床一脚踹过去:“快起来,太师父他们都是太宠着你了,跟着我别想过这等好日子。” 觉都不让人睡够,是不是我亲哥?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高?张无忌抱着他的脚就势一滚,先将他摔在床上,又把被子掀起来兜他头上,扑上去压住,嘿嘿嘿道:“我学了九阳啦,我不怕你了!”跟着就挨了两拳头,被揍得趴被窝装死,痛心疾首道,“太师父骗我,还说九阳神功是天下一等一的绝学!我学不学还不都得被揍?” 张无惮哈哈大笑,从被子中钻出来,拎住他耳朵道:“因为你哥练得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绝学啊,何况你的九阳已入了瓶颈,迟迟未曾突破。”他比张无忌多练了这么多年呢。 张无忌让他说得将玩闹的心消了大半,直起头来道:“哥,你怎么知道的?”他被卡住已有些时日了。 张无惮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咱们去天山,我助你破除壁障。” “可是我还想睡呢,”张无忌眨眨眼睛,又吃他轻轻捶了一下,忍不住喷笑了,起床拎起外袍来,“好啦,我这就起来洗漱。” 等他收拾好了,兄弟两个下得光明顶来,张无忌又忍不住问道:“那条密道,是真的光明顶密道吗?” 张无惮扫了他一眼:“你都这么大了,我也就不拿瞎话哄你了,是真的密道不假,咱们此行便是肩负一项重大的秘密任务。” “什么秘密任务?”张无忌喜出望外,追着他走出一段,才觉得不对劲儿,纳闷道,“你以前还哄过我不成?” “什么话,你那么聪明,我还能哄了你去?”张无惮笑眯眯说了一句,见张无忌立时便信了,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兄弟两个又打又闹地一路上了天山,此时天气已经转凉了,张无忌一听要从咕噜咕噜冒着寒气的池子里跳下去,脸都吓白了,正待转身逃跑,让张无惮封了穴道,硬给拽了下去。 待两人自水面冒出头来,张无忌惊叹于这寒潭底下竟然真的有这么热气扑面蒸腾的地方,张无惮则一眼看出来这地方另有人来过。 让他一掌拍烂的写有生死符修炼法门的传功巨石碎末被人清扫了,洞中整出一大片干净地界来,铺着一袭青衣。青衣皱巴巴的,显是有人长期卧于其上。 张无惮轻声道:“看来这位客人还没走,咱们再往里找找。”张无忌应了,跟他手拉着手摸索前进,只觉随着周遭温度升高,体内真气扑扑活跃起来,《九阳》自发运转不休,这地方对于修炼纯阳真气之人正如天国。 张无惮惊讶于张无忌能一路随着他走到洞穴最深处,在临近热河处,方才受不住热,盘腿坐下来专心运功。他先留张无忌在此处,独自再向前行,走过一个转角,便见有一人赤条条卧在热河河岸旁的一颗巨石上。 对方似是在运功逼毒,张无惮便停住脚不再前行,多看了一眼便觉不对,一个起落来至近旁,却见这人早已经昏过去了。 看此人形容相貌,正合韦蝠王模样,张无惮一试他脉搏,便觉一道寒凉至极的内力在三阴脉络间冲撞,将他自身真气逼得乱窜。两人手腕相交处,刺骨冰寒之意传来,若是旁人便紧挨热河,也会登时冻僵,以张无惮的九阴真力,倒是轻松化解,只是他自保虽无虞,尝试为韦一笑吸取此寒气,几番却都徒劳无功。 是了,令狐冲的火蟾之力该当以九阴吸出,这阴毒之气也该借助张无忌的九阳才是。张无惮先以生死符中手法倒转阴阳,用一股雄浑阳刚真气护住韦一笑心脉,又解下外袍来披在他身上,将他抱出洞去。 张无忌初入此地,沉浸在一股玄妙境地中不能自拔,张无惮也不打扰他,先将韦一笑拎至洞口,时时为他输送内力。韦一笑昏迷已有一段时间,往常他一旦发作必须得生吸热血,此地却无活人供应,全赖所依靠的巨石源源不断输送热量,方保住了他半条性命。 韦一笑好半天才幽幽转醒,他本料自己此番命休矣,想不到还能再醒转,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名从未见过的少年立于身侧。 他眼珠动了一动,便问道:“你可是白眉鹰王的外孙?”此地如此隐蔽,寻常人真不能找到,何况便是找到了也未必会耗费内力救他,多半便是张无惮了,这地方还是对方安利给他的呢。 张无惮叹道:“韦蝠王这一身寒毒便是练功时心急岔了经脉,怎生此次又耐不住性子?” 韦一笑嘿嘿道:“多谢小兄弟了,老蝙蝠这辈子,要死也是死在这上面。”说罢行了个平辈礼。 他在此地窝了一个多月,那股寒毒渐渐便弱了,若非见折磨了他数十年的心腹大患眼看便能除掉,韦一笑一时激动难耐,也不会再被寒毒侵袭,若不是张无惮及时赶到,再过上一两个时辰,他怕便真成了死蝙蝠了。 “这可使不得,韦蝠王同我外祖平辈论交,晚辈如何担当得起这一声‘小兄弟’?”张无惮连忙还了晚辈礼,看他虽能说能笑了,嘴唇仍是青紫色的,摇头道,“只叹晚辈修为浅薄,不能彻底为蝠王根治。” 说起这个来,韦一笑回忆意识恍惚时传来的那一股股雄浑内力,心下暗惊他内功已入了境界,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花了几十年藏身大沙漠中,以烈日烘烤都不能除的寒毒,要让你几个时辰就给除干净,我韦一笑哪还有颜面在江湖上混?” 张无惮见他眉宇间隐现失落,知他这话只是说来宽慰自己的,便问道:“怎么,难道此地还不能除掉蝠王的寒毒吗?” “这地下热河炽热无比,原是比西域沙漠强得多,我体内寒毒已消了大半,不然发作时顷刻便死了,哪能侥幸捱到小兄弟来?”韦一笑道,“只是此毒于我三阴脉络间潜伏了大半辈子,早已深入筋脉骨髓,绝非人力所能救。能大大缓解症状,我已是心满意足了。” 张无惮总不能说“屁,不出三年我弟就能救”,随着他叹了一阵,又拿好言好语宽慰他,说了一阵,听到洞中另有响动,忙快步走去看。 原来张无忌运行完三十六周天,自觉此地温度不过尔尔,一路深入走到热河旁重又坐下修炼,不多时便觉周身火热,虽汗如雨下,热气顺着毛孔蒸腾而出,却觉如吃了仙丹般的舒爽,忍不住在洞中连连翻起跟斗来。 张无惮一深入此地,便见他猴般上蹿下跳个不休,抢上前去,一掐他脉搏,见并无大碍,只是皮肤烫手,便不再管了,摔了他手脖,扭头对跟来的韦一笑道:“舍弟小名无忌,年幼调皮,让蝠王见笑了。” 韦一笑虽在此地隐居已久,一走近也觉得酷热难耐,他知张无惮内功极为深厚,不怕酷热便算了,想不到他这孪生弟弟不仅不畏热,看其神色还想滚进热河洗个澡,可见内力修为也不可小视。 韦一笑看得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忙道:“这小小兄弟也非等闲之辈,鹰王可真是有福了。”言罢颇为高兴。 他原还在为殷天正可惜,想白眉鹰王当世豪杰,偏生养了个儿子没学来他半分豪气,武功更是大大不如。韦一笑同殷天正私交平平,只是虎父犬子,难免让人叹惋,想不到转眼殷天正便有了这么两个争气的外孙,再一想到自己猫沙漠里三十年,连颗蛋都没孵出来,禁不住连连叹气。 先前交谈时,张无惮再三请他改口,只韦一笑还是“小兄弟”长“小兄弟”短地叫得起劲儿,当哥哥的是小兄弟,当弟弟的自然就是小小兄弟了。 张无惮也懒得纠正称呼了,想想杨逍说到后来都是随五行旗叫他“张兄弟”,这帮武林人士也不看重这些,笑道:“舍弟所修纯阳内力已有所成,不若待他平复完,请他为韦蝠王疗伤。” 他没明说,韦一笑也不知张无忌所学乃是《九阳神功》,还当他修的只是《武当九阳功》,心下颇为不以为意,凭着个武当三代小道士管什么用,估摸着也就当世活神仙张三丰,才能救他一命了。 只是韦一笑仍感念张无惮一番好意,打点其精神来,乐道:“那可好,多谢小兄弟了。” 张无忌在山洞中好生撒了一阵欢,方觉自四肢百骸喷涌而出的那大股真气泄了,摔在地上呼呼喘气:“哎呦,可累死我了!” 韦一笑到底是武学名家,眼光毒辣,仅凭他乱蹦乱跳时的动作,便看出来了,劝道:“这外功同内功相辅相成,旁人都是拳脚剑术高强,内力不济,这位小兄弟倒是内力高深,但拳脚稚朴,拙于招式。” 张无忌如今武功稳压宋青书一头,已是当之无愧的武当三代第一人,他的绵掌、长拳、武当剑法练得都已有几分火候,只韦一笑乃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这等小功夫在他眼中全然不够看的。 武当较为高深的拳脚功夫跟《九阳神功》自然没有可比性,导致张无忌此时空有一身强劲内力,却不知如何使出。张无惮早便想到此,道:“无忌,你专心在此地修炼,待你内功再进一层,我传你几大招耍耍。” 本应属于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让他拿去邀买人心了,张无惮自然得想办法弥补弟弟。他手头正好有一本自峨眉地宫中谋得的《五绝神功》,也是不世出的绝世武功,张无惮将其中阴诡狠毒的手法都删减了,筛出其中正合张无忌性情的招式,拟日后传授给他。 张无惮颇有种耐心浇水、施肥,只待幼苗长成的期盼感。现在他送装备送灵药送秘籍不停投喂,待日后张无忌神功大成,便是他最紧实的臂膀。只可惜依张无忌的性情不适合执掌一方门派,张翠山也不会同意儿子去同他大师哥的儿子争抢,将武当派完全捏在手中是没戏了。 张无忌道:“我倒是相中了二师伯的一十二招虎爪手,耍起来威风极了,可是他就是不肯教给我。”满眼期盼道,“哥,你惯是会偷奸摸滑的,帮我要到这个就好啦!” [综武侠]无忌他哥_59 他哥是掏心挖肺对他好,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他这堆,张无忌心领了,却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武当那么多高深功夫他都学不完呢,何必再去学别门别派的武功?他笑嘻嘻道:“哥,我跟你不一样啦,我也没那么高的追求。等我活到一百二十岁,能有太师父一半的能耐就好了!” 呸,大言不惭,都想活到一百二了,还说自己没追求,你哥都不敢奢求这个。张无惮也笑了,旋即正色道:“二师伯的虎爪手虽是从武当虎爪手中演变来的,却更为狠毒凌厉,招招拿人腰眼,有绝人子嗣之嫌,被太师父改名‘虎爪绝户手’。你三十岁之前,是别想学了。” 俞莲舟创新这一功夫后,张三丰不忍绝学埋没,仍传授给了诸位弟子,但也勒令他们非生死关头绝不能使出。张无忌年纪尚幼,虽性情宽和,但少年人总是冲动易怒,若是同人一言不合发急使出,那便是罪过了,俞莲舟虽疼爱侄儿,却也不肯轻易传授。 张无忌嘿嘿一笑。 张无惮自然不会只顾着同他说话,以免冷落了韦一笑,扭头道:“不知蝠王可收到杨左使请柬了吗?” “我在此地待了快两个月了,便是说不得那和尚都没来打扰我,哪来什么请柬?”韦一笑一听是杨逍之事,便觉有三分扫兴,哼道,“管他是嫁娶还是丧葬,横竖老蝙蝠我是不伺候。” 张无惮便不再多说,只笑而不语。他其实挺纳闷的,若说五散人和五行旗对教主之位无意,杨逍、殷天正、谢逊都算是教主的有力后备军,可韦一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呢?三十年前三十年后韦一笑都是光杆司令一个,根本就没有竞争力,还有生吸人血的恶习,便是为了不给明教形象抹黑,大家也不会乐意选他当教主啊。 他们三人在山洞中小住了半月,张无忌眼看突破在望,冷不丁隐约听到一声声呼喊传来。这声音饱含内力,隔着这森寒水潭还能传来,显然是有人专门对着寒潭呼喊的。 知道他们在这儿的人本就不多,张无惮听声音隔水虽有几分失真,但还挺熟悉的,破水而出,却见是殷梨亭站在岸边。他劲装束身,风尘仆仆,发鬓上皆是落雪,显是连夜不停赶上山来的。 张无惮奇道:“六叔,您怎么来了?” 殷梨亭着实松了口气,跺脚道:“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快快,把无忌也叫上来,咱们快下山去!”也是这水太冷,他不敢涉足,否则早跳下去找人了。 张无惮便不细问,再投入水中。殷梨亭不料一次竟上来了三个人,那青衣男子从未见过,略顿了一顿,便听张无惮道:“六叔,这位乃是明教青翼蝠王韦一笑。” 殷梨亭吃了一惊,他听闻这韦蝠王轻功卓绝,面青如死人,这男子却面色红润,不似传闻所言。此时火烧眉毛,他便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忙道:“既然是明教法王,也正是好事一桩。” 张无忌少见这位六师叔这般语无伦次的模样,好奇问道:“到底怎么了,六叔?不会是太师父他们出事了吧?” “师父他好得很,下了武当山去找你们外祖说和了。”殷梨亭稳稳心神,叹气道,“你们缩在洞中倒是逍遥,却不知这半个月来明教出了大事,白眉鹰王点齐兵马要攻打光明顶,大军都推到了昆仑山。” 韦一笑神色大变,厉声道:“此话怎讲?” 殷梨亭苦笑道:“江湖传闻,也不知半月前鹰王为什么上了光明顶,却被杨左使拦下,硬要商议立教主之事,五行旗此次倒是力挺杨逍,给了鹰王好大的没脸,这不,鹰王下了山,便点齐兵马粮草,又杀回去了。” 殷天正是看张无惮面上,去替杨不悔庆生,才惹出这么一桩是非来,杨逍还派人上武当山给张无忌送请帖,信使还让气不过的莫声谷胖揍了一顿。殷梨亭自然知晓,只是杨不悔生母纪晓芙同他素有瓜葛,他不愿当着小辈提及,推脱不知罢了。 张无惮大惊失色道:“我和无忌下山之前,他们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竟然翻脸了?外公也真是……”到底是长辈,后面的话不好多说,急忙吞回去了。 韦一笑就没这些顾虑了,焦急道:“殷大哥生性鲁直,也忒莽撞了,再怎么着也不能直上光明顶,同室操戈,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还有杨逍也真不是个东西,凭他也配当教主,还依势逼人,呸!” 这事说来固然是杨逍先撩者贱,但殷天正反应过激,人家打他脸,他拿刀子捅人,有理也变没理了。张无惮听韦一笑大骂的却是杨逍,心下发笑。 他猜到了前头种种,只是想不到竟然会是殷梨亭出面来找他们,奇怪道:“那六叔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是天鹰教同光明顶反目的消息传来,太师父一听就坐不住了,下山去寻殷老前辈说和,五哥五嫂随着一块去了。我见无忌迟迟不归,还当他尚在光明顶上,怕再被牵连了,急忙过去找,却说你们早就走了,再问去哪里了,却都说不知道。”殷梨亭道,“人是在光明顶上不见的,连个明白说法都不给,我当时真是急得不行,差点跟他们打起来,幸而杨姑娘身边一个侍女偷偷给我塞了个纸条,指点我来此处寻你们!” 张无忌恍然道:“哦,一定是小昭姑娘,她倒是心地善良!” 傻孩子,我入了你房间直接拎着你走了,旁人不知道咱们去哪儿了才正常,你的小昭姑娘又是从哪里偷听来的?张无惮道:“话不多说,咱们快快下山,看能否从中斡旋。” 张无忌兀自不信道:“外公真的要攻打光明顶?”他自然看出来殷天正同杨逍不对付,但武当山上人际关系极为简单和睦,在他看来这不就跟七叔大嘴巴宣扬六叔给新勾搭的小姑娘写情信,六叔跟他置气一样吗,竟然到了成仇的地步了? 张无惮只是叹气,倒是韦一笑摇头道:“殷大哥性子便是这般,否则二十五年前也不会怒而出走,自立天鹰教了,怕是杨逍不知道说了多么难听的话。”但若说堂堂明教法王转头来攻,他又实在难以接受,不愿再同他们掰扯,丢下一句“我先上光明顶”,便飞一般飘下山去了。 这轻功似乎比司空摘星还胜一筹,张无惮也是自陈不如,大赞道:“天底下自来只有错起的名字,再无错叫的外号,韦蝠王轻功独步武林,实乃明教之福!” 殷梨亭神色奇异地看着他,问道:“无惮,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咱们不着急赶路吗?” “你还没看出来吗,什么明教内讧,都是这小子搞的鬼。”树上翻下来一个红影,正是东方不败,他幽幽道,“我便奇怪白眉鹰王怎么会突然间同杨逍反目,三十年前争得头破血流时也没闹得这样难堪。却不知道你又想算计谁?” 张无惮早便觉察到树上有人了,见竟然是这位老熟人,叹气道:“董姑娘,咱们不是说好了的……”我带你去峨眉玩,你不再追着我了吗? 东方不败一身男装,眉眼间冷淡疏离,清凛凛道:“少来自作多情,此番明教内讧,我下山来看热闹罢了。” “看热闹能看到天山来?”张无惮道,“莫非光明顶上也有个温柔多情的小姑娘告诉您,我在此间?” 东方不败斜睨了他一眼,张无惮便不逗他了,问道:“您同我一块去光明顶?”好歹有尾随与被尾随八个月的缘分,给你第一手的爆料。 “……”这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大热闹,东方不败有些心动,往旁边扫了一眼,稍一犹豫还是道,“算了,师父命我去神农架野林中采些草药,便不跟你一道了。” 殷梨亭头都快垂到胸膛上了,见他说完径自便拂袖要走,连忙道:“董姑娘,神农架正在武当山地界,路途凶险,若不嫌弃,我们一道走吧?” 废话,要不是看神农架地靠武当,谁稀罕去啊。东方不败回首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殷梨亭大喜,忙催促张无忌道:“无忌,你随我回武当,别跟着你哥哥胡闹。”吓死他了,还以为明教数百年基业眼看便要毁于一旦,想不到竟是一出好戏,大侄子眼睫毛都是空地,浑身上下无处不是心眼,他可得保护好小侄子,不能让他哥给教坏了。 第68章 蓄势待发 张无惮本来满心以为旁人就算了,再怎么说张无忌该留下来凑这个热闹,却不想他弟弟挤眉弄眼说了一句“咦,我方便跟着吗”,竟然一脸八卦地随着殷梨亭下山了。 三个人眨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张无惮憋了满肚子的机密谋划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你们不想知道吗,真的不想知道吗?!——叹了口气,只得使轻功下山,去追韦一笑了。 他已是加紧赶路了,但终究比不得韦一笑轻功盖世,再加韦一笑心中焦急难当,怕是日夜兼程赶路,张无惮一路直到光明顶,都未再碰到韦一笑。 此番殷天正是动了真格,万余天鹰教教众有三千是寻常百姓,还有两千守军不能轻动,剩下五千人中,他一口气拉来了四千余人,四下分散成包围之势,牢牢围住光明顶。 大军驻扎在一座山峰上,据传是武当张真人亲自前往说合,殷天正冷静下来也自悔莽撞,是以围而不攻,拟同杨逍进行最后一次谈判。 谈判日期定在三日之后,但天鹰教教众已同驻扎在光明顶下的五行旗部众有多方摩擦,张无惮赶到之时,便碰到庄铮正率领锐金旗旗众围杀天鹰教百余人的小队。 他们手中各个杵着利器,锋利的兵刃上涂抹了毒药,一旦豁开皮肉,能使人浑身瘫软。张无惮自觉察到此方异动赶来,便见有两名教众接连倒地,周遭土地破开,便被从地下钻出的厚土旗旗众给掳进挖好的地道了,便听有数声惨叫传来,有血顺着洞口涌出地面。 张无惮大喝一声,怒道:“锐金、厚土两旗联手使此小人伎俩,算什么好汉?半月前枉我还同你们把酒言欢!” 锐金旗副旗使吴劲草面露羞愧之色,手上招式便递得慢了。庄铮却道:“张堂主,咱们各为其主,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上肢天生神力,隔着百米,将手中狼牙棒掷来。 张无惮伸手挡住,只觉掌心发麻,赞道“好贼子”,揉身上前,同他撕斗在一块。 吴劲草看出庄铮单打独斗绝非他对手,忙也加入战局。锐金旗人数占优,眨眼便有五六人围拢过来,张无惮一把将腰间长鞭扯下,鞭头一抖,画了个弧,发出“啪”的清脆声响。 他平生头一遭使长鞭对敌,一时豪兴大发,长鞭如灵蛇般飞腾挪移,将几人逼得左支右拙,不敢近身,唯独庄铮被圈在他近旁,想退又不能退,十分狼狈。 天鹰教诸人苦战不下,本拟今日非得于此地全军覆没不可,却天降强援,乍见堂主大发神威,战意勃发,喝彩声连连。 更有人红着眼大叫道:“堂主,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其实这些时日厮杀,双方都未真正折损几人,被厚土旗顺着地道掳走的那些人也都活着,只是除了殷天正和五行旗旗使的有数心腹,余人则皆不知晓其中机要。 张无惮早听山下之人说了,斗了这么多日,小弟们“死伤无数”,双方首脑人物却无一伤亡,这可不行,这帮人怎么装样都装不周全呢。 庄铮看他来势汹汹,出手狠辣,不似是演戏,正琢磨着是不是提醒一下别打出真火来了,便被鞭头抽到右臂。他急忙闪躲,却已是来不及了,长鞭连抖,眨眼间抽陀螺一般将他缠了几圈。 张无惮一把抓起他的后腰来,高举过头,朝着地上狠狠一摔。他双臂下扔时似有千钧力道,实则使出九阴中施力的无上法门。 庄铮闭目待死,本以为此命休矣,摔在地上却只受了轻伤,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便知是张无惮先前拿住他时封住了他的穴道。 这小队长是心中有数的,扑上来一探庄铮心脉,只觉掌下一颗心脏强劲有力、跳动不休,面露狂喜之色,大笑道:“哈哈,王兄弟、白兄弟,咱们堂主替你们报仇雪恨了!”天鹰教教众齐齐欢呼。 加戏也不提前说上一声,吴劲草稍一犹豫,作怒发冲冠状扑上前来,他狂怒之中失了章法,三两下便让张无惮摁在手中了。 张无惮道:“天鹰教同五行旗同出明教,本不该自相残杀,只我一路上山,听闻便是锐金旗于刀剑之上涂抹毒药,才折了我们太多兄弟,使此卑劣手段,庄铮此人该杀!”说罢叹了一声,又道,“吴副旗使,五行旗中,便是你我私交最好,我杀了庄铮便够了,不愿杀你,你还是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四周土地塌陷,少说也有十几面渔网兜头套来,地道中蹿出来一人,正是厚土旗旗使颜垣,他连人带渔网将张无惮拖入地道,沉闷的声音透过地表传来:“吴兄弟,咱们先撤,拿了这小贼,还愁报不得庄兄弟大仇?” 这一环套一环也忒过逼真了,吴劲草哏了一哏,虚拍了天鹰小队长一掌,看他喷血后退,将庄铮尸体抢到手中,觉察到他脉搏强劲,方才彻底放下心来,手中令旗挥舞道:“撤!” 那小队长挣扎着跳起身来,顾不得擦血,连忙道:“快,快快回去告知教主,小堂主让他们掳去了!”妈呀我演得这么卖力,不惜自震经脉逼出这口血来,回去教主肯定得生我的职啊! 那头颜垣从地道另一端脱出,将手中一坨掷到地上,狠狠一脚踹过去,大骂道:“叫你害了我庄兄弟!” 因着谁都不知成昆会于何时何地偷看,他们定下的计划便是得随时演戏,连对剧本的时间都没有,全看各人发挥了。张无惮此时武功却不逊于成昆,知道四下无人,自无白捱一脚之理,道:“颜兄弟,做得真不错。” 颜垣等闲不爱说话,是个彻头彻尾的闷葫芦,想不到普一出头,竟演得似模似样,颇有急智,比庄铮和吴劲草敬业多了。 颜垣一听,急忙缩回脚来,呵呵笑道:“我也早便同杨左使说了,得死上几个管事的,冲突才好愈演愈烈。偏生杨左使说大家日后还得当兄弟,仇结大了怕不好收场。”所以他看张无惮顺眼无比,不花大功夫将戏演得逼真,怎么取信于成昆?成昆不上钩,他们这么一番谋划可就白费了。 “是啊,我外公围攻光明顶,又不是为了让两方共结兄弟情谊的,意在成昆才是。”张无惮说罢,见颜垣满脸赞同,一运内力,便将渔网震得粉碎。 他跳起身道:“这下有心人该知我被五行旗掳去了,你们寻具新鲜尸体,挑个右手有特殊印记的,不要挑有疤痕的,太显眼了,找个有小胎记或者痣的,斩了右手给我外公送去。” 张无惮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接处有一颗淡淡的小痣,这特征殷天正是知道的,待他看到送来的右手上的特征同外孙不符,也会说“我外孙的手便有这特征,五行旗欺人太甚,快点齐军马发起总攻”等语,这出戏就全活了。 颜垣急忙应了,见他扭身要走,问道:“张兄弟,你要去哪里?” “这么多天了,成昆迟迟不曾出面,怕还在观望或另有顾虑。他几次在我手下都没讨了好,对我有几分忌惮,就算听说我右手被斩,怕也难轻信。”张无惮摸了摸下巴,看看天色已经暗了,笑道,“这样,颜旗使同我一道去光明顶后山,我请个当代伪装易容的大家,让他扮作我,被你掳去当俘虏。”他是没空陪着他们玩拷问俘虏的游戏,找个足以骗过成昆耳目的人伪装也好。 光明顶备战时期,加设了重重关卡,莫说是个活人,便连只苍蝇都难飞进飞出。张无惮伪装成颜垣的手下,跟着他大摇大摆走大道上山,虽有厚土旗旗使顶着,一路上仍被盘查搜身了数次。幸而司空摘星给的人皮面具靠得住,张无惮演技过关,又有颜垣周旋帮衬,才没露了马脚。 一路上了山顶,颜垣随着张无惮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山头,却见有六名仆役正在洒扫,还有两个麻袋堆在地上,也不知是否是扫起的落叶。另有一相貌平常的中年仆妇见他们走近,粗声粗气道:“你可算是来了!” “星星,快快,你扮作我的模样随颜兄弟下山,让成昆亲眼见见‘我’断了一只手被五行旗拷打,才能诱他放心。”张无惮笑眯眯招呼道。 “……”司空摘星看了他半天,提醒道,“我跟你不熟吧?”这人怎么使唤起他来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呢? 张无惮笑道:“天下之大,司空兄绝非同我最熟之人,可若说天底下最会易容乔装的,首推司空兄。我不来求最擅长此道者,难道倒去求最熟的人不成?” 司空摘星十分不愿让他三言两语便这么哄了去,却仍是忍不住翘起嘴角道:“算你识货。”知情况紧急,便也不再拿乔,一指那两个麻袋,“你给我的那把剑根本就不管用,还说什么能持此剑号令崆峒,别说是其他四老了,连你指名的那宗维侠也不想来!我就一并套了麻袋运来了。” 张无惮看他两手空空,连忙问道:“那破剑呢?”破归破,那可是风清扬的佩剑,他是暂借来又转借司空摘星的,还得还回去,可是丢不得。 便见有一洒扫仆役扔了扫帚,指着他骂道:“小混球,当着我的面夸宝剑云云,背着我就说破剑!” 张无惮笑道:“这不是您自己说是破剑嘛,晚辈只是时刻同您保持一致罢了。”他早数出这帮洒扫仆役人数不对,奇怪道,“风老爷子,您怎么来了?”他可没让司空摘星去请风清扬。 风清扬一指:“见天在我耳边吵,要不是我独孤九剑就这么一个传人,我早拍死他了。” 他指尖所向的那名仆役也将头套摘了,却正是令狐冲,道:“我一听殷老前辈大举来攻光明顶,吓了一跳,听说连张真人都来说合了,急忙拉着风师叔祖也来了。” 要说风清扬不想下山,任凭令狐冲说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可见是风清扬自己意动了。说来也是他早就想还上张无惮凑成剑气两宗合并的人情,谁料到了殷天正处见到了张三丰,才知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张无惮自导自演出来的。 令狐冲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着实松了口气,笑道:“初听闻这消息,我不说担心死了也差不多。”如今再想来,张无惮于杨不悔芳辰时也在,他既然在场,又怎会让鹰王和杨逍大起冲突? 张无惮笑了一笑,对着剩下的三人问道:“恕晚辈眼拙,不知三位之中,哪位是少林空闻方丈,哪位是晚辈太师父?” 一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便是空闻。” 张无惮急忙还礼,惶恐道:“诸位长辈来此,晚辈不说好生款待,竟还累得诸位做此低微之事,是在大是不该。” 空闻道:“司空小友言及要同张小友以此玩闹,不过洒扫一二,何来低微之有?” 张无惮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一年之前这大和尚还颇具匠气,如今却已有静如止水、甘于淡泊之意,便未多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另一人则笑道:“无惮孩儿,你猜猜这第三位是谁?” 张无惮是当真不知道这第三位的身份来历,他认识的高手不少,够资格站在这里的绝代高手却当真寥寥,反正不可能是东方不败,否则风清扬早就拔剑除魔了。 都怪司空摘星一手易容术实在了得,反正他纵然知道了刚刚说话的这位是张三丰,也实在是找不出张三丰的特征来。 张无惮还在揣度思量着,倒是那第三人自己按捺不住了,一把将头套给掀了。他当先看到此人光秃秃的大脑门,顿了一顿才道:“空性大师,您怎么也来了?”我只叫了空闻,咱不让携带家属啊。 空性先是哈哈大笑了一通,而后收了笑容,端正无比道:“张小友,昔日在少林寺内,我无端猜忌于你,实在是欠你一声抱歉。” 这当口,一众大佬来组团虐成昆了,你跑来就专门是跟我为这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道歉的?张无惮失笑,见他双眼圆润,说得诚挚万分,忙道:“本就是小人有意暗算,率直淳朴如大师者,岂有不上当之理?晚辈早将此事忘诸脑后,还请大师万万不要再放在心上。” “我就知道张小友绝非小气之人,从一个人拳路如何,便能知道他的性情,你出拳这等大开大合,定然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空性闻言大喜。 张无惮呵呵,大师你人是真不错,但要就凭这法子识人,还不如扔铜钱猜正反的正确率高。该来的都来了,他心情着实不错,也有兴致腹诽空性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60 却不料空性的拳头下一秒就伸到他眼前了:“上次没打够,来来来,咱们再比过!” 张无惮默默左右张望,空闻充耳不闻,只顾念“阿弥陀佛”,张三丰更是拉着风清扬聊天,活该,臭小子不事先跟他打声招呼,急得他巴巴从武当山下来,才知道让人给耍了。 幸而令狐冲出头道:“这位高僧,我听闻惮弟刚从天山赶至,又有这许多大事赖他决断,难免精力不济,不如等此间事了,二位再痛痛快快打一场,岂不快哉?” 空性一想也有道理,见张无惮对他笑笑,便去查看那两个大麻袋了。他也跟了过去,不安道:“这麻袋里装的是活人便罢了,怎么我听那司空小友刚说的,竟然是崆峒派的长老?” 张无惮笑道:“是啊。”说着很干脆将一个麻袋推倒,看令狐冲已经帮忙把另一个麻袋也解开了,从里面滚出来两个人来,正是崆峒五老中的老二宗维侠和老三唐文亮。 行走江湖,义字当先,风清扬早年对宗维侠有恩,司空摘星持其佩剑前去请人,宗维侠断然拒绝,此事若传扬出去,实在不美。 张无惮早就有意冷落他们,是以至此才解了他二人穴道,宗维侠一张脸涨得通红,不顾被禁锢多日四肢酸麻,连滚带爬来至风清扬脚边,叩首道:“晚辈实是不知竟然真是您相邀,还道是小人冒名顶替,还请风老前辈莫怪!” 宗维侠当日便认得出来,佩剑当真是风清扬的,随着华山两宗合并,世人也知晓了风清扬尚在人世。只是风清扬到底隐居日久,威名大不如前,华山派又沦为五岳末流,宗维侠根本没放在心上,却怎料被司空摘星偷了来与风清扬当面对质,真是悔不当初。 若是旁人,此时自当装傻一二,周全此事,风清扬却任他连连磕头,冷冷道:“识剑之难,尤甚于识人,宗大侠不识老夫佩剑,也是有的。”他非挟恩图报之人,但当初若没他风清扬,哪有宗维侠今日?几十年没见了,救命恩人客客气气请你来中原走一趟都不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风清扬不论年老年少,从来不肯同人虚与委蛇,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老子才不伺候。他一想到自己在华山顶上还跟张无惮表示宗维侠人品不错,比忘恩负义的何太冲强得多,老脸一红,连连叹气。 宗维侠叫他说得羞愧难当,又磕了三个头方才诺诺起身,问道:“却不知张少侠请我们兄弟来所为何事?” 张三丰和风清扬本是来劝架的,对此也知之不详,空闻却正色道:“张小友说,此行可使老衲空见师兄身死缘由大白于天下,此话当真?” “晚辈岂敢以诡言蒙骗大师,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番我也难保万全,还请诸位随我来吧。”张无惮将他们引至附近一条小道,将看守皆点倒在地,在山崖间摸索一阵,竟是拧动机关,扭开了一道石门。 这也是光明顶密道中的一条,直通杨逍居所,又非从山底上光明顶惯常走的一条,不怕同成昆撞上。张无惮领人入密道也是经过杨逍和殷天正首肯的,事后挪巨石将此通道封住便是。 众人却见密道中另有一人,此人身材圆胖笨拙,手指却极为灵活,正在聚精会神削一块模样奇特的木头,装到地上摆放的一个古怪架子上,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隔网。 待他忙活完,一抬头才看到这许多人已站在眼前,仙风道骨如张三丰者,满面悲悯如空闻者,竟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这人径自对着张无惮道:“无惮小弟,哈哈哈,幸不负所托,成了!我改良了三次,能使声音更为清晰,快快,咱们试试!” 张无惮连忙左右介绍道:“这位乃是‘妙手老板’朱停。朱老板,这几位是……” 朱停才懒得搭理,连三赶四催促他道:“走了走了,少废话。”说着艰难地提起那个怪东西,见张无惮要来帮忙还赶紧避开了,“不行,你不知道怎么用劲儿,别震坏了里面的器件。” 张无惮回头看了一眼,张三丰笑道:“朱老板手艺震天下,老道也正想见识见识,空闻大师、风大侠说呢?” 两人皆应是,如朱停这等天才手艺人,有那么些怪癖也能理解,便是他们,苦思出一招半式,正急于演练时,才不会耐下性子应酬这些,谁还没几分痴性呢? 令狐冲忙道:“我跟你们一块去。”在场的除了张无惮都是他的长辈,个顶个的名气大,别提多不自在了。 张无惮应了,两人随着朱停一并顺着密道走,来至一个岔道口,一个方向被巨石堵住了,能走人的那条道却似是新挖的,且极为窄小,仅能供一人矮身趴过。 朱停拖着装备先走,令狐冲走在中间,行了一段路,却见来到了一处华丽的居室,一白袍四十许男子正端立于堂中,四下还有五名模样奇怪的僧道。 他一眼便看出其中一个扛着麻袋的乃是布袋和尚说不得,“啊”了一声,问道:“敢问可是明教杨左使和五散人?晚辈华山令狐冲,见过诸位前辈。”又特意对说不得道,“小子无状,冲撞了前辈,还望您海涵。” 第69章 现场直播 说不得曾自长白山一路追他到天山,只是此时这等小仇小怨根本不值一提,何况令狐冲特意请动风清扬来此,司空摘星多带了两人上山,联系不到张无惮,便第一时间同杨逍报备了,说不得也是知道的。 他自知令狐冲同张无惮乃是至交好友,不论如何,人家此举便是对明教有善意,一甩手中的布袋,笑道:“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少侠不必挂怀。” 朱停才不管他们怎么客套,将手中沉得要死的木架子撑开,堵在来时的洞口上,大小正合适,边边角角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又微调了几个零件,清了清嗓子,问道:“里面的人听得见我说话吗?” 过了一阵张无惮才爬过来,隔着架子隔网道:“在中段听得倒是清楚,但到了我太师父他们所处的位置,听不太真切。” 成昆功力高深在《倚天》中也是数得上号的,张三丰等人自不必说,但崆峒二老功力浅薄,若是于近处偷听,怕惊扰了成昆,便功亏一篑了。 张无惮便想出了让他们藏身于密道中,请朱停来造出个简易版扬声筒、传声器,只是这时代所能炼化的金属材质有限,手工制作的器件再精密都比不上机器加工的,中间又隔了太远的距离。 令狐冲虽不知他具体要做什么,却是看出这玩意的功用了,也道:“何况这声音在密道中回响,说话之人总能感觉到异样,我便觉得朱老板那一声听起来比寻常说话声略为响亮。” 朱停皱眉苦思,突然一拍脑门:“有了!”他又取了些金属隔网来,拆成丝线,连在扬声器背面,将七八个杯状锡器放在地上,以丝线另一头穿入,递了一个给张无惮,“再试试。” 这不就是后世小屁孩儿常玩的纸杯传声游戏嘛,朱老板你真顽皮。张无惮一下就笑了,拎着锡杯这番回去,递给张三丰道:“您再听听。” 张三丰看得有趣,权当哄孙儿玩耍了,拿过来扣在耳上,却听到一人絮絮道:“……能避开空气隔声,又不致使声波外漏……” 他没再听下去,惊奇道:“这不是朱老板的声音吗?隔了这么几百米远,不仅听得清清楚楚,连原本音色也能辨别出来。”音色少许失真肯定是有的,但需知朱停于武功一窍不通,不带丝毫内力的说话声便能传这么远,于此时代诸人看来,实是不可思议。 风清扬大为惊奇,正拟借来耍耍,却见那空性抢先道:“世上竟有这等奇物,张真人,你玩够了借我啊!” “……”风清扬急忙端出“老子不稀罕”的脸来,傲然高坐,哪怕空性玩了一阵递给他,他也摆了摆手,“自然先请空闻大师一试。” 幸而空闻一心沉浸于佛法中,对此等外物并不多稀罕,试了一试便又传回来了,风清扬拿在手中翻来覆去把玩,放左耳右耳都听过了又觉不过瘾,将锡器扣在嘴上:“喂,喂喂,听的到我说话吗?”一抬眼便见张无惮笑立一旁,忙收了笑,将锡器掷回给他,讪讪道,“试一试嘛,万一这边说话,那边也能听清楚呢?” 张无惮正色道:“是,还是风老前辈想得周到。”拿着锡器返回,告知朱停这玩意可行。 朱停便将七八个锡器都塞给了他:“那我在后山等你完事。”他全无内力,便是藏身密道中,若有响动也难瞒过成昆耳目,便不凑热闹了。 张无惮本就有此顾虑,正拟措辞,朱停自己提出来自然最好,笑道:“有劳朱老板了。”搁后世,朱停便是那等醉心研究核能,旁人拿核能是造原子弹还是发电,他一概不管的科学怪咖了。 张无惮亲自送朱停到后山小茅屋安置妥当,方才回转,见杨逍、五散人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原来他们在此蹲守已有数日,本就互看不顺眼,还一刻不能放松得时刻准备开演,身心俱疲,连话都懒得说了。 这等精神状态都是难免的,一旦成昆当真上山,这群人就该打鸡血了。张无惮倒不担心这个,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到说不得那口大布袋上:“这布袋能否借我一用?” 说不得先将布袋直接扔给他,而后才忍笑问道:“你这是又~想出什么坏点子了?” “按照咱们原本的计划,几位会当真被成昆重伤倒地,若诸位没能成功拿言语挤兑住他,那老贼要下杀手,可如何是好?”张无惮道,“不如晚辈藏身这布袋中,请您系个活结,一旦遇险,我破开此袋出来便是。”原著中张无忌不就是在此袋中被说不得扛上光明顶,才旁听了诸多机要。 令狐冲一听,此事颇为凶险,心下甚忧,忙道:“不妥,你内力这般深厚,一看便是有为之士,那个叫成昆的,若是一上来便留意到这布袋中有位好手,起了戒备之心,那可怎么办?” 张无惮正想说什么,却见唐洋冲进来道:“坏了,前方探子来报,灭绝老尼带着峨眉一众小尼姑气势汹汹赶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同谢逊有仇的大派中,崆峒不过尔尔,除少林外,便得数到峨眉了,灭绝师太的俗家兄长便是被谢逊灭了满门的。张无惮连崆峒五老之流都叫上了,却偏偏隔过峨眉去,并非疏漏,盖因他实在是不想同灭绝师太打交道。 想不到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热情好客的灭绝师太十分上道,纵然这世界没了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之说,她一看魔教自相残杀、元气大伤,二话不说便冲过来捡人头了。 ——你说明教内讧,你一个方外人士来凑什么热闹,好好的尼姑不蹲在峨眉山上念经诵佛,见天挥着宝剑叨逼叨要斩妖除魔,真想佛祖,没收你的度牒啊! 张无惮大感头疼,依着灭绝的性子,甭管同天鹰教还是五行旗碰上了面,都该大开杀戒了,一旦有教中人士被杀,明教这方可该也耐不住了。若因今日之事,彻底化解了同少林、崆峒的仇怨,却同峨眉又添新仇,那可不美了。 他连忙道:“冲哥,还请你回密道中藏身吧,我先下山去探探。”不及细说,脚下生风走人了。 令狐冲道:“你快去。”待他走了,回过身来道,“说不得大师,不如你将我装到袋子里吧。我内力平平,成昆不会在意的。若他当真要加害各位,我先顶住,只消拖上一时半刻,还怕能逃得了他?” 令狐冲生怕事有万一再伤了张无惮,于他自己时,却觉全然无所谓了。当世之上武功最强的几位都在密道中猫着呢,眨眼便能赶到救援,成昆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断然逃不了的。 此等凶险之事,自己人都不舍得派,更无让客人顶上之理。说不得稍为犹豫,却听密道中风清扬以内力传音道:“便依这么的吧,也当让你经经风浪了。独孤九剑遇强则强,正能让你于生死之间彻悟其中真意。” 说不得见令狐冲也是一派诚恳,便不再多言,抖开麻袋将他套进其中,松松系个活结装样,将麻袋大咧咧倚墙竖好。 那头张无惮一路奔腾下山,于唐洋所说之处,果真看到一众峨眉弟子被巨木旗拦截,已有数名弟子功力不济,被千斤巨木砸伤,摔在地上哀叫。 灭绝师太剑术千幻,正同旗使闻苍松缠斗,闻苍松乃五行旗旗使中功力最弱的一位,不比唐洋惯会用计,也比不得庄铮天生神力,一时应付得颇为狼狈。 灭绝师太正斗得酣畅淋漓,本拟最多不出三百招便能将闻苍松斩于剑下,却觉一阵阴风袭来,弟子静虚师太惊呼一声,竟似凭空而起,直直飞腾十丈。 灭绝师太一惊,心知魔教定是来了位轻功登峰造极的妖人,将静虚掳了去。静虚乃峨眉第四代大弟子,灭绝师太对她自是看重,心下慌乱,便被闻苍松趁机刺了一剑。 这一剑正中她肩头,灭绝师太急忙收摄心神,手中长剑一抬,架住对方兵器,忍痛将剑尖从肩头拔掉,便听一人喝道:“韦蝠王,莫伤静虚师太!” 灭绝师太早便猜这冒出来救援闻苍松的该是青翼蝠王韦一笑了,心焦若这两人联手,形势不容乐观,闻声望去,却见一红衣少年急速奔来。 她不怒反喜,忙道:“张少侠来得好巧,快同贫尼并力抗魔!”灭绝师太本就觉得若说明教还能有什么好料,非张无惮莫属了,私下多次同心腹弟子叹惋他出身不佳。 如今天鹰教同光明顶反目成仇,在她看来便是殷天正携天鹰教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实乃有大功于武林,对天鹰教恶感大消。想来同峨眉敌对的乃是巨木旗,说甚么张无惮也该站在他们这一边。 张无惮应道:“师太放心!”看灭绝师太负伤后勉强同闻苍松打成平手,这两人一时半刻都不会有性命之忧,腾空而起去追韦一笑,见韦一笑神色惶急,连连冲他使眼色,心头一动,喝问道,“青翼蝠王,我祖父同你也是至交,你真的要站在五行旗一方,同我敌对吗?” 韦一笑携着静虚落在附近树枝上,看他一眼,苦笑道:“我是既不站你们,也不愿五行旗折损,此事殷大哥同杨左使皆有错处,韦一笑两不相帮,如何?只是旁人若是想趁火打劫,我却是看不过眼的。”说罢瞪了灭绝一眼。 韦一笑着急啊,他藏身在山下密道入口处数日,等待成昆。一旦成昆入了密道,他便依仗轻功,抢先一步上山示警,杨逍等人便可开始演戏了。 好不容易他看到身形疑似成昆之人入了密道,走捷径上山时竟然撞见了大起冲突的峨眉和巨木旗。韦一笑固然知此时一分一秒都重要无比,可若让他不顾遇险的闻苍松,任由兄弟被灭绝斩于剑下,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韦一笑出手擒了静虚,本拟逼灭绝停手,却想不到这老尼姑如此狠心,弃弟子于不顾也要继续拼斗,正作没开交处,幸而张无惮及时赶到了。 张无惮道:“灭绝师太乃是我天鹰教所请外援,如何能是旁人。这样,晚辈斗胆做主,请韦蝠王放了静虚师太,我也绝不让人伤闻旗使,如何?” 韦一笑看下方灭绝师太冷哼一声,却不提异议,便知这老尼姑还是心疼弟子的,心中大定,当下将静虚向着张无惮一扔,不再停留,长啸一声,飞一般赶上山去。 张无惮将人接住,轻轻巧巧落到地上,见静虚动弹不得,伸手解她穴道,接连试了几次,“咦”道:“不知这老蝙蝠用得什么点穴法门?” 武林中人最重信义,张无惮都跟韦一笑谈妥了条件,灭绝师太也同闻苍松停手罢斗了,闻言忙道:“我来看看。”说罢走至近旁,正待接过心爱弟子,却见张无惮目视前方面露惊色。 灭绝师太还当是闻苍松不守信用趁机偷袭,急忙转身,却觉后颈一麻,被人点住了。她双目圆睁,瞪得老大,听张无惮道:“峨眉的朋友,还请住手,莫伤了两家和气。” 他看韦一笑急慌慌的神色,成昆九成九已入了密道,直上光明顶去了,这附近又没密道出入口,也不怕他中途折转来至近旁,那便不用演戏演得多真了。 峨嵋弟子都让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见掌门师父并大师姐都在他手中,一时不敢妄动。 灭绝师太身体不能动弹,嘴巴却不闲着,厉声喝道:“谁敢给我停手,便不是我弟子!快战,谁杀了这小魔头,便是下一任峨嵋掌门!” 想她平生唯一信重的魔教人士便是张无惮了,却不料竟被人利用生擒,怕更连累弟子全灭于此地。灭绝师太羞愤欲死,若非不能调运内力,宁肯逆转经脉,损耗寿元,强冲开穴道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张无惮故作歉疚道:“师太莫急,个中机要晚辈稍后向您说道。”伸手点了她哑穴,五指成爪悬于她头顶,喝道,“还不住手,真要看你们师父脑浆崩裂吗?”老尼姑你忒天真,这种时候人质越叫着“别管我”,非但不能激励警察勇进,反倒更为歹徒张目。 灭绝师太叫得虽响亮,但峨眉众人到底是无人胆敢响应,何况巨木旗人多势众,又有闻苍松和张无惮两名高手,他们便是当真不顾灭绝师太死活,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张无惮又道:“我以红巾教教主名义起誓,只消诸位束手就擒,我绝不杀伤一名峨嵋弟子。” 峨眉四代弟子中的静玄排位只在静虚之下,闻言大是踌躇,左右看看,见诸位师弟师妹彷徨无助、全无战意,终究还是叹道:“恩师常言张教主乃当世少见的有道侠士,言出必行,只盼她老人家并未走眼。”说罢率先扔了拂尘。 静玄是想着,此番纵然是张无惮翻脸相向,可也不能说他背信弃义,人家只答应韦一笑不伤闻苍松,可没跟谁约定不伤灭绝师太,事已至此,唯有一赌了。有她带头,只听一阵兵器落地声,闻苍松自带了手下,将这二十余名弟子都绑了。 张无惮见其中并无周芷若身影,想想此时比原著中早了几年,周芷若才十四岁光景,灭绝不带她来也说得通。他叮嘱闻苍松道:“烦劳闻旗使,把人送去驻地看好了,莫要走了一个,也别使手下折辱他们,有伤的也给治治。” 闻苍松恭敬应了。 张无惮想到成昆此时该已上了光明顶,对灭绝师太道一声“得罪”,将她扛在肩上,不再停留,从后山取小道,一路入了密道。 灭绝师太看他不似有恶意,却又实在举止奇怪,想天鹰教和五行旗此番竟是唱得一曲双簧,正是百思不得其解,见他带自己入了一处密道,行了一阵,来到一处山洞,洞中竟有数人手持奇怪器皿扣在耳朵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几人还都是熟人,便连崆峒宗维侠、唐文亮二人她也见过,其中更是有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在内,灭绝师太大是诧异。 张三丰早就听到早前唐洋来报峨嵋派杀上山来,这水真是越搅越浑,正拟待看张无惮如何应对,若不行他便舍了老脸下山,请峨嵋派收手,却不料这小子胆大包天,转眼竟然将峨眉掌门也给掳来了。 待见灭绝师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瞪着他们掉下来了,张三丰唯有摇头苦笑,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一指前方,示意成昆已入瓮中。 朱停造锡器是按着人头来的,还剩了张无惮和令狐冲的两个。张无惮早不见令狐冲,稍一想便知端得,心下暗急,却也无法,将锡器扯过来,自己扣了一个,另一个扣在灭绝右耳上。 灭绝师太只觉今日所见所闻匪夷所思至极,怀疑自己犹在梦中,待那古怪锡器扣在耳上,却听到一个苍老声音道:“我忽然假装醉酒,意欲逼奸我徒儿谢逊的妻子,乘机便杀了他父母妻儿全家。”这语意狠毒无比,声调中却大为得意。 这没头没尾的,灭绝固然摸不着头脑,听到“谢逊”二字,想到惨死的兄长一家,急忙打点起精神来听。待听到成昆得意洋洋说出“谢逊便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神色已是极为森冷,转而又听到“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之语,禁不住往一旁看了看。 果然宗维侠、唐文亮二老大皱眉头,空闻面容肃穆,空性更是拳头都捏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张无惮见他神色不对,生怕他再耐不住出声坏事,忙点住了他的穴道,歉意一笑。 杨逍此时同五散人皆被成昆幻阴指所伤,委顿在地,两个时辰不能解。他固然体内冰寒难耐,听成昆终于提到了此节,心下大喜,面上难以置信道:“这么说,连你的恩师空见神僧,也是你害死的?” 成昆洋洋得意,他为了覆灭明教,筹谋数十载,倾注毕生心血,便是为了今日。一想到五散人、杨逍皆毙命于此,谁都会想是天鹰教下的毒手,殷天正身上的黑锅便是彻底洗不脱了,其余明教教众肯然会愤而同天鹰教死斗。明教这庞然大物,不出三年,便会彻底倾颓。 [综武侠]无忌他哥_61 平生大愿今日成真,绕是他再心机深沉,都忍不住对着手下败将显摆。成昆绘声绘色讲起自己如何诱骗空见去见谢逊,害这位神僧死不瞑目的,这也是他得意之作,讲述时还伴着大笑声,听得空闻面皮抽动不住。 空见是自愿死在谢逊拳下,以望化解成昆谢逊之仇;谢逊偷崆峒派《七伤拳》时,本被崆峒三老打伤,是成昆藏身暗处,偷袭了其余二老,方使谢逊成事。这两派都好说,张无惮摸摸下巴,谢逊同灭绝俗家兄长的仇却不好化解,固然谢逊发疯是成昆算计,可杀人者却实实在在是他。 张无惮眼珠一转,给张三丰使个眼色,请太师父帮忙举着灭绝师太的锡器,自己悄没生息溜出密道,重又下山去了。他一路来到五行旗驻地,潜入刑房,果然见一名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被吊在房梁上,浑身上下无一处好皮肉,辛然正举着鞭子有一搭没一搭抽着他。 张无惮站在门口,笑道:“你们这也太夸张了,五行旗各个都是好汉,便是俘虏了我,恨我杀了庄兄弟,剁了我右手就算了,怎么还能这般折磨我?” 第70章 旧怨尽消 那本奄奄一息的少年睁开眼,翻翻眼皮道:“因为我讨厌你啊,当然是怎么凄惨怎么化妆了。” 辛然精神一振,扔了鞭子道:“张兄弟,你可算来了!”他跟张兄弟关系多好,还觉得他是比谢逊更适合的教主人选,没诚想司空摘星非逼他来行刑,固然这鞭子乃特质的不会当真伤到人,可对着这么一张脸,他心理压力实在很大。 张无惮一笑,说了一句“辛苦辛兄弟了”,指挥道:“星星,洗干净脸,快随我上山!” 司空摘星脸都垮下来了:“又有什么事儿啊,大哥,本来我帮你把人护送上山就该走人了,你这临时加戏也加得太多了吧?”他嘴上说得不愿,却知张无惮定然是临时起意又想出了一条毒计,兴奋得两眼发光。 “没时间说了,快快!路上我再告诉你。”张无惮生怕那头成昆吹爽了就动手杀人,虽杨逍等人等闲不会真正出事,可他还想打个时间差呢。 司空摘星看他是真的很焦急,抹了一把脸:“走就行,我在路上就能把妆卸干净。” 张无惮也不客气,两人一路上山,司空摘星一边跑,一边麻利地从腰间小瓶中倒出卸妆水来,将身上血糊糊的东西都洗掉了,问道:“我装成谁?” 张无惮想了一想,看他脸上的易容还在,便道:“装成我弟弟无忌吧,到时候就……”跟他低声说了几句。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行啊,蛋蛋哥,你真行,我是彻底服了!陆小鸟还成天吹嘘他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之人,嘿嘿,真是不自量力!” “第一聪明之人当真不敢当,鸟哥大气睿智,我这全是小聪明了。”张无惮是真不敢认聪明云云,他估摸着司空摘星真正想说的是“阴险”,怕被他反阴才临时改口的。 他们俱是轻功出众之人,善于隐藏气息,悄没生息摸到杨逍居所附近,正听见成昆道:“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们下了地狱,见到了阳顶天,正该好好同他说道说道,哈哈!” 五散人之一彭莹玉见他目露凶光,知他便要动手了,艰难动了动手臂,碰了一下说不得的宝贝布袋,提醒令狐冲准备了。 杨逍强撑着道:“等等,除了少林、崆峒、青海、昆仑四派外,你还假借谢逊之名,杀过谁吗?我们到了地下,总也要同金毛狮王碰面,好歹告知他实情才是。” 成昆早让他们一个接一个问题说得大为不耐烦了,吹嘘时固然大爽,可此时说完了,他回忆起来却觉不对,看这瘫倒在地的六个人,不由得暗暗心惊,不再说话,走到杨逍身边,伸手便要结果了他。 此时却听到有人跳窗而入,口中道:“还有一条,峨眉灭绝老尼姑的俗家兄长,正是我杀的!” 成昆为之色变,这人顶着张无惮的脸,说话声音却同他的一模一样,正待反驳,却见身侧地上放置的布袋中跳出来一人,森森寒光扑面而来。 令狐冲剑出如龙,独孤九剑肆意挥洒,逼得成昆狼狈闪避。装成张无忌的司空摘星假意同他缠斗,一面模仿他说话声音语调,继续道:“这老尼姑愚笨不堪,果然把仇记到了明教头上,活该被人当枪使!” 成昆大怒,他将几桩血案推到谢逊头上,自己做来自然痛快,可被人反将一军,滋味并不好受,拟待出言反驳,头顶瓦片塌陷,落下一人来。 这人正是张无惮,成昆在他手下吃过大亏,知他手上功夫极为了得,生怕出声泄了真气,只好闷声不语。 其实那头早在成昆语露杀意,要击毙杨逍等人时,空闻和张三丰已有意出手了,只是看风清扬并不动弹,心念一转便想到他是想考验一下年轻人。 风清扬当然也担心去晚一步再叫成昆害成了人,可他都这年纪了,还能护华山到几时?得逼得令狐冲快快成长。何况张无惮悄悄溜走已有一段时间了,怕他另有谋划。经此一行,风清扬早已意识到,这帮年轻人都长大了,自有想法,用不着他们这些老家伙跟着擦屁股。 待到听得外头打斗之声响起,依稀可辨是数人围攻一人,风清扬才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长舒一口气,听成昆又说了害了灭绝师太兄长一家之语,心中更添厌恶之情。 若是张无惮打从一开始便请司空摘星假扮成昆,绝不能将诸多细节说得一清二楚,难免惹人生疑。可成昆所说细节详尽得非当事人不能知晓,司空摘星就插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同成昆极为相近,在惯性思维下,谁都没有怀疑此人身份。 成昆见他们三人出场,方惊觉自己入了套,逆转经脉,状若疯虎般一通乱拳逼得他们难以近身,正待便是丧命也得将灭绝师太兄长的脏水给倒掉,引这老尼姑再同谢逊拼命,嘴巴一张,说了一个“我”字,眼前寒光一闪,一剑刺过来,割破了他的喉管。 原来张无惮一见成昆张嘴便知不妙,拼着硬挨了成昆两拳,破了他的拳路。令狐冲瞅准时机,一剑递来,两人合作无间,终于是没让他说完这句话。 成昆喉咙鲜血一股股喷射而出,他一把捂住伤口,摔在地上,嘴唇蠕动,却只能发出模糊粗哑的喘息声。张无惮当时正对着他,被喷了一头一脸的鲜血,顺手抹了一把,近距离蹲下身来,笑道:“来来来,趁着你还没死透,咱们来说道说道。” 这血淋淋的模样也着实吓人,张无惮则浑然不惧,这是武侠又不是玄幻,他也不怕成昆变成鬼回来找他,道:“你还真以为阳夫人另嫁最应该怪的是阳教主吗,真正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成昆前半截讲述这段三角恋的部分,张无惮去掳灭绝没有听到,不过他看过原著,知道是阳顶天当了明教教主,前去求亲,阳夫人父母固然动了心,连阳夫人自己都没有反对。 他道:“你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长大,还有婚约,若你们当真情比金坚,阳夫人又怎会改变心意,另嫁旁人?你怪她父母利欲熏心,看重阳顶天权势,怎么不怪自己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才被阳顶天比下去?你若当真爱她,真正为她着想,又怎么会为一时快活私下偷情,做出这等害她在死后仍为人诟病之事?你若在她婚后守礼,又怎会惹得阳教主走火入魔,你师妹自杀而亡?你怪天怪地怪阳顶天,岂不知最该怪的是你自己!你才是害死她的凶手,亏你还有脸活到现在!” 成昆面色铁青,一双圆眼外凸,怨毒至极地瞪视着他,初来还有反驳之意,几次张口,苦于无法出声。待到后来,则神色恍惚,也不知是临死前意识模糊了,还是被张无惮的怪论洗脑。 他松开捂住喉咙的手,转而掐住胸口,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颤抖着将食指抬起来,指着张无惮,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一声“啊——”,就这么气绝了。 张无惮冷笑一声,直起身来,见他死不瞑目,双眼还睁着,也不去理睬,叹道:“可惜……”这地方没录影设施,否则录下来给谢逊看正好。 此时堵住洞口的扩音器被挪开,张三丰等人从内走了出来,灭绝师太当先一剑递过来,听空闻道:“不可,身死成空,师太何必再多折辱他。” 灭绝却不理会,眼中含泪狠狠将成昆尸体斩成两段后,方对天喊道:“哥哥嫂嫂,你们该瞑目了!” 张无惮垂眸不语,灭绝师太俗家兄长满门之事能这般了结,虽对不起灭绝,可如今也唯有此一途了,只待日后从旁处暗暗弥补。只因灭绝师太性烈如火,若不推到成昆头上,待谢逊回归中土,峨眉、明教定有争端,明教数万教众自然不惧,峨嵋派怕要从江湖除名。 灭绝环视一遭,见杨逍委顿在地,眼中射出寒光,横剑道:“杀我师兄、坏我徒儿的邪派淫贼,吃我一剑!” 杨逍只顾冷笑,虽身不能动,倒也不肯小了气势,昂然挺胸,只待剑来。 张无惮站得远些,忙道:“冲哥!” 令狐冲青冥宝剑橫削,架住了她的长剑,道:“师太也是江湖中成名的前辈,怎可趁人之危?此事传扬出去,让天下好汉如何看待峨嵋派?” “一码归一码,杨左使往日纵有千般不是,今日受此重伤,也是施计诱成昆讲出阴谋。”张无惮道,“还请师太暂且罢斗。” 灭绝师太心下一惊,她初闻原来残杀兄长的仇敌并非谢逊,再加看成昆身死,心中激荡,让仇恨逼红了眼,一时失了分寸,否则此等事,她平日里也是绝不屑做的。 想到身后所站,既有少林、武当、华山等中原门派的耄老,又有崆峒派等偏远门派人士,她这一剑若当真斩下去,可是将峨嵋派的名声砸在地上了,心中庆幸无比。 只是灭绝师太仍得撑着场面,冷冷道:“且寄你人头于项上,日后再做分晓。”也不理会旁人,径自下山去了。 张无惮问道:“杨左使,诸位散人,你们如何了?” 说不得哈哈大笑道:“好,好得很,老子多少年没这么畅快了!”眼睛盯着成昆尸体,得意洋洋又道,“这老贼自以为将天下人都算计了,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吃了这么当头一棒,真想听听他死前想说些什么。” 他们都知灭绝师太兄长之事是司空摘星假作成昆顶的缸,但谁都不会多说。张无惮看他们确无大碍,便道:“那我先随师太下山了。”她的徒弟们还都被扣在五行旗那呢。 他说完匆匆走了,司空摘星顶着张无忌的脸,左右看看,对张三丰行礼道:“无忌徒儿见过太师父!” 张三丰却已从张无惮口中得知张无忌随着殷梨亭回武当山了,对眼前这位是谁全不在意,反正定然也是张无惮的外援,八成便是那位易容轻功冠绝天下的偷王之王,为什么要特意伪装就不知道了,不知道要算计谁,或者已经算计了谁了。 他也不说破,笑道:“好,你哥哥此次为明教立了一大功,你随我下山去吧,翠山夫妇都在你外祖那儿等着呢。” 两人相携离去,空闻、空性也走了,风清扬问道:“冲儿,你要回华山么?” 令狐冲环视一圈,笑道:“我这才刚离了华山,总不能就回去,何况杨左使他们也都负伤,惮弟回来前,总得有人守着这里。” 风清扬早料到此,便道:“那好。”他得先走了,几个老家伙打算回山后各发帖子,将此事广而告之,凭他们的名声威望加起来,也不怕天下人不信。 ———————————————————————————————————————— 张无惮谋划数月的明教之事总算告一段落,杨逍、殷天正并五行旗使出面约束手下,将真相告知,释放各方被掳走假死的属下。众人始知这一场冲突竟是早有预谋的,再听说成昆之事,想能以此兵不血刃地除掉心头大患,人人称赞不住。 其后月余,明教邀请各派清查这三十年来结仇始末,双方当庭对质,真的掀出许多被成昆诬赖之事。 一日,他们从嵩山下来,张无惮笑道:“真是想不到,局势一片大好。”连左冷禅也是颇为客套。 “这帮武林人士,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一想数十年竟然被人蒙在鼓中,成了成昆手中对付我教的一把刀,如此大辱,焉有不怒之理?”杨逍叹道,“其实他们同我教仍有仇怨,只是同成昆比起来,倒不足一提了。” 张无惮道:“走完嵩山,五岳便都完事了,武当、少林两派,凭杨左使同我外公便够了,我们在此分开吧。” 去少林、武当是致谢的,毕竟人家站出来为明教正名了,倒也确实不用张无惮再跟着了。本来去五岳并其余门派也不用张无惮出面,只是如今明教对他归心者不在少数,连杨逍都意动了,殷天正自然更不会反对,他们带张无惮一并会见天下英豪,便是为他日后铺路。 殷天正问道:“这倒也好,你要去哪里?” 张无惮笑道:“我想去丐帮走一遭,两月前孙儿打上汝阳王府,怀疑其中一名鞑子走狗,乃是十年前名震天下的丐帮长老方东白。此事实在蹊跷,总算腾出手来能去问问了。” 杨逍普闻此事,眉头一皱:“你说的可是八臂神剑方长老?他不是早就病死了吗?”他并非当领袖的材料,但颇有文采,曾自己撰写了《明教流传中土记》一书,于江湖见闻上,尤胜殷天正三分。 张无惮点点头,扭头看向令狐冲,令狐冲便将那阿大的剑法路数特征都大略说了说。 杨逍听这些特征确合方东白的武功路数,四村半晌道:“方长老胸中自有正气,依我看,他绝非会为荣华富贵投靠鞑子。” 令狐冲道:“他身上毫无配饰,只簪了头发,对所用宝剑极为看重,同那衣着华丽的阿二、阿三大不相同。” 杨逍思来想去都捉摸不透,摇头道:“这个……我也只是年少时去为他结亲祝贺,后来受成昆暗中挑拨,丐帮同明教仇结得越来越大,我们便也断了联系,少说也有二十年未见了。我初闻他离世消息时,还慨叹了一番。” 范遥可是说方东白孑然一身,并无家室,想不到年轻时还娶过亲。张无惮伸手摸了摸下巴,隐约抓到了什么,便不再追问,只道:“多谢左使提点,咱们便在此别过。” 他同令狐冲转道南下,歉疚道:“冲哥,这些时日光连累你光跟着我们乱跑了。” 令狐冲取笑道:“我可算是知道你这轻功是怎么练就这等出神入化境地的。这一个月来,我轻功真是突飞猛进,比每天上下思过崖三趟都强。” 张无惮一笑,古代交通是真不便捷,路上耗费的时日要比实打实办事长得多。 令狐冲眼珠一转,低声道:“那日在江南百花楼,陆小凤陆兄不是还说起,跟成昆一道骗他的那青年,便是丐帮长老陈友谅吗?” 张无惮道:“我早命人暗中调查,砸大价钱收买了一名丐帮长老。他说陈友谅年纪虽轻,但格外得到帮主器重,数年之内,便被破格提拔为七袋长老,这可是绝无仅有的。” 令狐冲听他好似话中有话,惊讶道:“你怀疑丐帮帮主有鬼?”陈友谅是成昆的徒弟,便也是朝廷鹰犬,他便是再有才干,也不至于升得这么快。 “丐帮长老能被收买,为什么朝廷不直接收买帮主呢?”张无惮笑道,“你不想知道被我收买的长老姓甚名谁吗?” 令狐冲连忙摆手,诚恳道:“我真不想知道。”这等机密之事,他不方便听,更不感兴趣。 唉,怎么这么不配合,我都乐意跟你说了,可见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啊。张无惮倒也没勉强,他倒真想跟令狐冲这位《笑傲》男主角,聊一聊长老解风之事。 原来《倚天》中的丐帮帮主为史火龙,《笑傲》中的却为解风,张无惮随父母回中土,养在天鹰教时,得知丐帮现任帮主为史火龙,九袋长老中有一人是解风,为这混乱的人际关系还笑了一通。 令狐冲想了一想,又道:“史帮主乃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年少成名,享誉天下四十载,便是我风太师叔提起来都赞不绝口,岂会做出此等下作勾当?” 张无惮则道:“解风长老也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他同史帮主并称为‘金银双掌’,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他又缘何会将丐帮情报说与我听?” 令狐冲这一惊非同小可,愕然半晌方道:“你说你买通的这位长老便是解风?这……这怎么可能?”说罢后背森寒,实是想不到这等名满天下的老前辈竟人品不堪至此。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位解风长老,心中自有丘壑,待见过他真人,便知端的。”张无惮见他这下巴砸地上的傻样实在难得,屈指敲敲他脑门,手指一垂,又夹了一下他的鼻子。 令狐冲耳根一红,登时便将什么狗屁史火龙、解风都给扔到脑后了,叫道:“大胆!”伸手来抓他。 张无惮闪身避过了,脚下生风遛遛跑走,听令狐冲在身后笑骂道:“呸,也就仗着我不能拔剑,光欺负人!” 他就全吃亏在手上功夫平平,想欺负回去也有心无力,要追这小子又跑得比兔子还快。令狐冲见他转看不见人了,想想前方不远便是一条傍山险路,急忙运足内力喊道:“你慢点,前面是山崖,别再摔下去了!”快步追了下去。 因明教光明左使、白眉鹰王和青翼蝠王两大护教法王,离了昆仑山,入中原来走访各大门派之事已经传扬开了,既连五岳这等分开来看只是二流的门派都去了,何况是丐帮。张无惮一入丐帮总坛地界,报了身份,两名弟子也未意外,急忙前去禀报。 不多时,便有一年近三十的青年男子前来相请,张无惮看他身上所背七口布袋,身上所负乃少林武功,便笑道:“可是陈友谅陈长老?华山令狐冲,红巾教张无惮前来拜见史帮主。” 陈友谅于丐帮中地位颇高,但并无太大功绩,为人又低调,对外名声不显,想不到让人一语说破了身份。他心中有鬼,难免多想,忙道:“张教主博闻强识,友谅佩服。蔽帮史帮主早已等候于内,二位请随我来。” 令狐冲随他走入其中,见周遭装饰富丽堂皇,便如富贵商贾人家一般,实是看不出竟是丐帮帮主居所。 陈友谅口称“久候”,屋中却无一人,只堂上极显眼处摆着一扇屏风,所画皆是花鸟鱼虫之类,处处可见安逸飘然,此处陈设皆有些年头了。 张无惮盯着画赞道:“史帮主淡泊名利之心,自这画中便能窥得一二,我等自愧不如。这十年来,江湖上有缘见到他老人家尊面的寥寥无几,今日他赏脸,真是我等荣幸。” 他突然满口阿谀之词,令狐冲听得牙酸,却听得屏风后脚步声砰砰直响,一名六尺高的大汉阔步走出来,红光满面,魁梧雄壮,一屁股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笑道:“两位小兄弟坐便是,我是个粗人汉子,咱们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笑容十分爽朗,令狐冲看张无惮也噙着笑,便去坐了,听张无惮道:“怎么此地只有陈长老一人,掌棒龙头、掌钵龙头等人呢?” 史火龙却神色大变,冷冷道:“原来张教主是来谈公事的?那就算了,我敬张教主是条好汉,可我丐帮同魔教,可没什么公事好谈。” [综武侠]无忌他哥_62 他前恭候据,张无惮面上的笑仍没走样:“史帮主这是什么话,昔日贵帮曾为隋曾琪、苏修竹、于锐达同明教大起干戈,晚辈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同贵帮相商此事。” 这三人皆为丐帮八袋长老,前两人被谢逊所杀,第三人被韦一笑吸干了血,债多不压身,张无惮很是淡定。 史火龙大怒,骂道:“亏你也有脸来说,我也不知道你拿什么诓骗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让他们站出来为你说话,可我三位兄弟绝非被成昆所害,明明白白有人亲眼见到是你们魔教所为!难道你上门来赔礼,说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我兄弟便都能活了吗!” 陈友谅忙道:“帮主还请息怒,张教主来此也是好意,何况打死三位前辈的人既非他,也非他外祖白眉鹰王,您堂堂大侠,可不能迁怒于他。” “你——”史火龙抬手猛然指着他,喷出一字后,却又忍住了,呼哧呼哧喘气半晌,还是道,“好,那便听陈长老一劝,你先将他们带下去,我这便传令召集三位九袋长老。” 陈友谅应了,请他们去了客舍,歉疚道:“帮主他老人家,最重义气,还望两位勿怪。待他气消,我回去再劝解则个。” 张无惮正色作揖道:“谢过陈长老周全,还请史帮主以抗元大业为重,若能合丐帮明教两派之力,何愁不能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待陈友谅离开,令狐冲道:“这陈长老说话彬彬有礼,屡次表露善意,若非先前早知他投靠鞑子,谁能想到此人包藏祸心呢?” “可不是,这一出好戏,他比史火龙装得像多了。”张无惮笑道,“我看堂中这人,怒而不威,空自生得魁梧,却无半点英雄威势,难道不是史帮主叫朝廷收买了,而是压根便被朝廷找人顶替了不成?” 令狐冲回忆他们堂上交谈的细节,附和道:“天下皆知明教高层下山所为何事,你不来找他谈公事,莫不成来套交情的吗?他中间发怒,是显得过于牵强了些。” 张无惮道:“不止如此,我于其余各派,上来便诚挚致歉,今日于丐帮,却只说‘相商’,他便说‘说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啊。” “哦,这么说他这番话是知道你要来,事先背好的?若是真的史帮主,怎会连这等场面话都不会说了?”令狐冲听到这里,倒也当真怀疑起来,“他装模作样,不过是为了多留我们几日,莫非是想趁机加害?” 张无惮将白蟒鞭自腰间解下来,笑道:“猜这个干什么,他定是有所图,咱们且看便是了。” 丐帮一应供应倒是周道,茶饭也都没有问题,只史火龙一直不曾再见他们。第二日晚间,张无惮睁开眼,坐起身道:“解长老来此,有失远迎。” 令狐冲睡在一旁,“嗯?”了一声,睁开眼来,却见房间内除了他们并无旁人,还是伸手去摸剑:“在哪呢?” “稍等。”张无惮道。 解风擅用降龙十八掌,生得威武雄壮,身材高大,自然拙于轻功身法。他这句话说完,才见一人自窗户翻进来,此人须发尽白,身着肮脏不堪的乞丐装束,系着九个口袋。 解风先回身关上窗户,回首瞅着他们,挤出一笑道:“这位便是张教主了吧,解某受帮主之命来此,黄昏时分方到,明日早间才会安排咱们见过,不知张教主有何吩咐?” “吩咐自不敢当,晚辈有几个问题想向解长老请教。”张无惮伸手示意,先请他坐下,见解风不失警惕地坐在窗边,也不在意,“贵帮史帮主,当真信重陈友谅。他本看不上我二人,正大怒的当口,让陈友谅劝了几句,便气消了。不知这般情景,自何时开始?” 解风神色微变,面上皮肉抖动,哼道:“这小子入帮也有十来年了,头几年还好说,帮主隐居山野,不爱管事。最近这七八年功夫,不知他何德何能,讨得帮主欢心,只要是帮主现身人前,便定带着陈友谅,遇事也都爱与他相商。” 令狐冲见他毫不掩饰对陈友谅的不喜,心想道,是了,陈友谅出头前,帮中大小事务都是他们这三个九袋长老操持,如今却大权旁落,自然心中不痛快,始有今日被惮弟轻易收买之境。 张无惮又道:“我听闻史帮主另有一爱妻爱女,却不知帮主夫人、小姐如今在何处?” “……”解风那股奇异的神色越发明显了,觑他半晌,只道,“帮主为突破修为,于莲花山庄闭关,想必将夫人、小姐安顿于此。” “想必?”张无惮道,“怎么连解长老都只能凭猜测,您有多久未曾见过她们了?” 解风长叹道:“小姐幼年之时,最爱同我玩耍,我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这八年来却一面都未见到,每当同帮主稍有提及,他便大为不悦……” 张无惮装模作样劝道:“史姑娘越长越大,男女终究有别,史帮主疼惜爱女,不肯差她见人也是有的,解长老不必挂怀。” 解风突然站起身来,牙关颤抖不住,幡然下拜道:“那日张教主差人来打听陈友谅如何,我心头便发悸,但事关重大,不敢妄动,今日相见,听张教主三问,方知你定是觉察到端倪了。” 自光明顶算计成昆之事传扬开来,张无惮当红巾大侠时观音座下童子转世的雷人传言就淡了,众人皆言此人多谋善断、发短心长,有伏龙凤雏之姿。解风道:“张教主连成昆三十载的阴谋都能掀出来,我丐帮遭难已有十载,解某殚精竭虑不能解此困境,只盼张教主施以援手。” 令狐冲恍然道:“原来解长老早就猜到这位‘史帮主’有问题,只苦于无法揭穿,苦苦忍耐罢了。你也根本就不是被我惮弟收买,只因他询问的乃是陈友谅之事,你才假作被钱帛迷花了眼,借此同他相见?” 解风昂然道:“解某无德无才,骨气却还有几两,莫说是金银俗物,便是长寿仙丹摆在我面前,让我出卖史帮主,出卖丐帮,却也是不能的!” 他虽面上似粗鲁莽汉,但心细如发,否则丐帮数万教众,也不会唯独他怀疑史火龙有假。解风初碰到找上门来的侯军闲,自然大怒,将人打走后,却不料再三被人登门。这就很是蹊跷了。 他静下心来细想,陈友谅备受器重,此乃丐帮人尽皆知之事,便非本帮弟子,也总有人听说过一二,根本不至于拿金山银山来收堂堂九袋长老。何况解风能任执法长老要职,便是史火龙喜他公平正直,赏罚分明,不为外物所动。 丐帮家大业大,光九袋长老就有三名,怎么偏偏头一个就找上了在外名声最好的他?解风越想越是心惊,尤其张无惮命人不问别的,只问陈友谅之事,而他怀疑陈友谅也有些时日了,方惊觉这是对方的暗示,待第四次有人上门,便将金银收下,示意自己明白了。 张无惮道:“解长老对史帮主的忠心,实在让人佩服。您既信了晚辈所言,还请您将身上的火药摘下来吧。” 解风乃污衣帮门下,不事教务时,也以乞讨为生。自他进屋来,虽衣衫褴褛、味道很重,张无惮仍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他这段时日光跟火器打交道了,味道虽淡,却仍是嗅到了。 果然,解风解开前襟,胸前裹满了火药包,大笑道:“非是解某多虑,只是我也担心此乃陈友谅奸计,本拟若张教主所答不能合我心意,或你并非真的红巾教教主,乃陈友谅找人假扮,我便点燃此药包,冲进莲花山庄,同那假货同归于尽!” 他自知此事若漏,不日便要被陈友谅所害,还不如以此一搏,若能将假史火龙和陈友谅一举炸死,当真是大赚了一笔,何其快哉! 这人实是个狂徒,令狐冲听得暗暗心惊,见他扔了火药包,便取了水盆来,将火药都浸透了,以防走火。 解风疑心尽去,拉着凳子到他们近旁坐下,骂道:“我史帮主何等英雄豪杰,岂是他这等小人能装得像的?他就是披着老虎皮,也不过是一条赖狗!”于是将自己如何生疑,细细同他们讲来。 他同史火龙乃真正过命的交情,若非昔日共相扶持,每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早几年史火龙隐居,不常出现在人前,解风只当他醉心武功,轻视帮中之事,也并未在意。一日禀报帮务,他谈性大发,同史火龙说起年少旧事,却见史火龙支支吾吾、神色不对,还想再说,陈友谅便入内来,请他出去了。 自此解风起了疑心,却怕打草惊蛇,不敢再拿旧事相试探,只暗中观察,只觉这个史火龙,同他记忆中的那位史兄弟从头到脚无一处相似,纵然生着同一张脸,也难掩草莽粗陋之气。何况多年不见史夫人、史姑娘出现在人前,解风怀疑他们一并被人给暗害了。 又过两年,他买了许多糕点,请史火龙转赠史姑娘,隔日问起,史火龙说史姑娘颇为喜爱,解风一颗心就凉了。他如今说起来还禁不住流泪,骂道:“侄女身体羸弱,我命人偷偷将一种香菇磨成粉掺进糕点里,她只消一吃,便要面生疱疹,数个时辰方消,喜爱他姥姥个腿!”固然也可能是史火龙直接扔了糕点未给史姑娘吃,可在解风心中,会这么做的也绝不是真正的史帮主了。 这么个虬髯大汉就抱头失声痛哭,想来但凡有名有号的武林人士,大抵都点亮了秒哭的技能点,哭都不会,算什么英雄好汉?张无惮木着脸劝了几句,见实在劝不住,唯有叹气。 令狐冲心有所感,敬佩道:“解长老压在心中数年,既苦于此事委实骇人听闻,难以取信,又惧怕本帮另有投递叛帮者,不敢走漏风声,连个说话倾诉之人都无。惮弟,便先让他发泄一阵吧。” 张无惮看看天色,摇头道:“这可不妥,眼看就要天亮了,没时间再耽搁。既然明日三大长老现身,今日无论如何还当拿出章法来,争取一举让那假货现出原形。” 解风闻言,一想还是正事重要,急忙抽噎着收了泪:“是是,还当尽快使奸人露出马脚,以告慰史帮主在天之灵!” 第71章 去虚还实 待解风平复情绪后,张无惮便将他们发现陈友谅与成昆勾结一事说了,又谈及于大都汝阳王府碰到了方东白。 解风闻言大是吃惊,半晌后方道:“这绝不可能!方兄弟死时,我和其余两名九袋长老身在外地,但他出殡下葬时,我们都已赶回来了,我还亲眼见过尸体呢!” “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另找一具改样,或给方长老本人化妆都能做到。解长老返回时方长老该死了数日了,总不能你再上前验尸。”张无惮非常笃定阿大便是方东白,金老爷子盖章过的,又问道,“不知方长老可有妻室?” 解风稍一回想,便肯定道:“有,我还去吃过他儿子的满月酒呢,但方兄弟有一次外出执行任务,耽搁了两年才回,这期间孩子病死了,方妻缠绵病榻,好不容易熬到他回来,也跟着去了……”他说着说着,倒有所悟,“说来也怪,方兄弟不出半年也得了急病,这短短三年间,他们三口都相继离世了。” 张无惮道:“不知方长老并妻儿葬在何处?” 在古代,撬墓开棺是极为忌讳之事,对死者大是不敬。解风不觉多看了他几眼,踌躇道:“这……位置我倒是大体记得在哪里,可是……” “解长老想什么呢,难道我真要掘地三尺,将方长老的墓挖开不成?”张无惮失笑,摇头道,“我只是想请老道的掘墓人来,看看这墓是否有被人掘动的迹象。” 令狐冲拍手道:“对啊,若方长老当真是阿大,他假死藏身汝阳王府已有十年光景,其间并未再娶,同妻子儿子该有很深感情,他未必不会将他们的尸骸移走!”说完欢喜不胜,揉了一把张无惮的脑袋,见他看过来,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好吧,他仗着轻功好,搓揉令狐冲好多次了,让人家趁机讨一次回来也罢了。张无惮翻翻白眼,方道:“此事容后再议,咱们商量一下明天要如何行事。” 解风面显愁容,道:“说来实在惭愧,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敢笃定另外两位九袋长老是否可信。若是张教主揭穿史帮主有假,他们四人却是一伙的,那可怎么办?” 若金庸原著可信,掌棒龙头和传功长老倒非恶人。张无惮浑不在意,笑道:“他们四人纵是一伙的又如何,凭咱们三人联手,难道还拿不下他们吗?”非是他小觑丐帮,实在是这世上能抵得过他和令狐冲联手的,已是不多了。 令狐冲哈哈大笑,举起手来,跟他对掌一下。 要说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对,被这两人坑的也都非等闲之辈。解风唯有苦笑了,转念一想他们有能耐有信心自然是好事儿,遂一扫愁容,站起身道:“那解某便静候佳音了。” 解风翻窗走人了,张无惮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他回了居所,又等待小半时辰,见并无异动,陈友谅并未觉察解风异样,方才离开。 折腾这么一通,天也快亮了,他回屋见令狐冲也醒着未再睡,两人一人床头一人床位,脚踩着脚谈天说地,说笑了好一阵,用过早膳,便有人请他们出去。 还是那间大堂,史火龙占据中央尊位,他左手侧其后是掌棒龙头,其后是陈友谅,右手侧则是传功长老和执法长老解风。 双方见过后,史火龙只顾高坐,解风道:“明教有改恶向善之念,自是武林之福,只是我丐帮到底有三名长老死于明教之手,这笔账可不能简简单单一笔勾销。” 张无惮诚恳道:“那不知贵帮想如何了结?我教此番是真的颇有诚意,愿意弥补一二。” 陈友谅微闭双眼,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得退居二线,解风才是帮主之下第二人,只是如何应答,他早叮嘱史火龙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解风看向史火龙,只听史火龙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下正理!杀我帮长老者,正是你教金毛狮王、青翼蝠王,谢逊老贼早已身死,那便将那杀伤人命的韦一笑交给我帮处置,此事便一笔勾销了!” 掌棒龙头微皱眉头,道:“帮主,这……”他和其余两位长老于路上已经商议过了,如今明教势大,同各大门派交好,经此一事,各大势力又有尽弃前嫌之意,日后只有越发强盛的。听闻五岳已同明教和解,丐帮也不应逆势而为。 陈友谅见三位长老皆有不赞同之色,出声道:“几位长老身居高位,自当为我丐帮诸弟子谋福,难道在你们心中,我帮三名长老的性命,便这般不值钱吗?” 传功长老则道:“三位好兄弟的性命自然是无价的,可时过境迁,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人死了,我帮的日子却还要继续过下去。明教此番几大法王摒弃前嫌、联袂下山,破有诚意。” “我被偷了十枚铜板,小偷悔过后还我五枚,这算什么诚意?难道不应该将十枚如数奉还,再补贴我十枚,这才能谈得上所谓的诚意吗?我们死了三名七袋长老,让他们交出一名法王来,以三抵一,这难道还是为难不成?”陈友谅怒斥道,“昔日郭靖、黄蓉两位大侠率群丐于襄阳城死战抗敌,皇帝昏庸,襄阳无援,元兵铁骑锐不可当,我们丐帮前辈可有一人畏强不前?可什么时候丐帮全成了对为恶者委曲求全之辈了,盖因明教势大,我们便得磕头?” 他一番慷慨陈词,口舌尤胜于刀剑,说得几位长老羞愧难当,待看向张无惮时,目露敌意,全不复先前的友善。解风只得随着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装样,心下大急。 张无惮覆手而立,看了陈友谅半晌,突然便笑了:“可惜。”他一点都不意外陈友谅会横加阻挠,丐帮、明教若强强联手,对朝廷大是不利。 他是真心可惜叹惋,陈友谅实在是个人物,无怪乎群雄逐鹿中原,最后只有他有资格跟朱元璋相抗——只可惜如今历史改写,他活不过今天了。 陈友谅冷冷道:“有什么好可惜的?可惜你还没来得及凭花言巧语,将我帮长老哄骗了去?” “我倒觉得哄骗贵帮长老的不是我。”张无惮浑不在意道,“陈长老巧舌如簧,将我教同元兵相提并论,其实天底下谁人不知,如今顶在抗元第一线的,正是我教。我闻在襄阳城城破时,同郭大侠并肩作战的便有诸多昔日的仇敌,可见以当时的丐帮帮主看来,国大于家,不知对如今的丐帮来讲,是家国大业重要,还是个人私仇重要?你连‘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之语都未听过,亏你还有脸拿郭、黄二位大侠作比!” 陈友谅赞道:“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国事自然重于家事,可为何张教主以言相逼我丐帮为了国事放下仇怨,而不是你明教为了国事献出韦蝠王?你高举大义之旗,却只望我丐帮做出牺牲,是否说不过去呢?” 是啊,我就是在道德绑架你们,你看得倒清楚,比你那几个被轻易说晕的长老有眼力多了。张无惮道:“若是以韦蝠王一命,能换得三位长老死而复生,晚辈愿为之。可实际上这于事无补,不过徒使抗元军队损失一位大将罢了,又使明教、丐帮交恶,这是哪一位有识之士愿意看到的呢?同为牺牲,也有大小之说,晚辈也不是强要丐帮只牺牲奉献,我明教自然愿意贴补一二。” 陈友谅冷哼道:“荒谬,天底下什么贴补,能比得上人命更重呢?” “陈长老这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张无惮自怀中取出一卷薄册,高高举起道,“实不相瞒,晚辈今日前来,本拟献上《降龙十八掌掌法精义》,正是昔日郭靖大侠手书,怎奈贵帮毫无同我教修好之意,那便算了。”说罢,将薄册收入袖中,扭头便走。 这一出连解风都想不到,他信张无惮所说必是实情,倒见其余两位长老将信将疑,连忙道:“张教主还请留步!”扭头又对着史火龙拜首道,“帮主,这秘籍可真可假,假的自然没什么说头,可若侥幸是真的,今日放任张教主离去,在场的诸位,可都是丐帮的罪人了!你们谁担当得起这等骂名?” 传功长老悚然动容,忙在解风身侧跪下:“还请帮主三思!” 丐帮走向没落一大缘由,便是镇派的降龙十八掌传承残缺不全,以史火龙天纵之姿,也只学到十二掌,却也凭此纵横天下数十载,若是能得到完整的秘籍,何愁不能中兴本帮? 假史火龙茫然无措,频频偷看向陈友谅,见他面沉如水,便也作面无表情状,凭着他二人怎么求怎么劝,都不发一言。 他们说话间,张无惮脚下毫不停留,径自出了小院,掌棒龙头按捺不住,逼上前去,大喊道:“张教主,且等一等!”他先以喊声示意自己无偷袭之意,方才将手中棒子递了出去。 令狐冲知他心意,退至一旁,手按剑柄观战。张无惮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左手画个半圆,右掌平平推出,便听得堂内解风高叫道:“亢龙有悔!” 掌棒龙头手上竹棒应声折断,他不怒反喜,干脆以两半截棒子迎敌,见张无惮腾空跃起,居高下击,正是实打实的第二招飞龙在天。 解风早看出掌棒龙头不是他对手,若非张无惮有意收摄,怕连头一招都抵不住。若使掌人出手有诸多顾虑,如何能再现降龙神威,便跟传功长老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加入战局。 有了他们参与,张无惮才算是施展开手脚了,一掌接着一掌拍出,在依次序打完第十二掌时乘六龙后,双掌交替连拍,舞得三人手忙脚乱,应对不暇,正是十三掌密云不雨。 他这一掌,于三人看来前所未见,但同前十二掌意指相通、同出一脉当无虞。三长老欣喜如狂,正待观第十四招,却见张无惮变掌为指,戳在解风眉心处。 解风浑身大颤,身不由主踉跄着向后跌出。他乃三人中功力最强者,这一脱身,另外两人更是难支,紧接着便被张无惮连连点倒在地。 他们只是一时脱力,并未受伤,皆满面热切地仰头看着他。张无惮站定后不去看他们,只看着陈友谅笑道:“诸位可信了?” 陈友谅面沉如水,他心知这《降龙十八掌》一使出来,他若再横加阻挠,怕三位长老便要不干了,欲速则不达,还当日后再慢慢谋划,便大拍巴掌,赞叹道:“张教主这丐帮绝学使得真是精妙无双,友谅佩服!”你们醒醒,这小兔崽子偷学我派不传之秘。 张无惮道:“有位高人将此手书传给我后,我本不欲窥探贵帮绝学,只是早知今日该有人多方为难,便先练习此掌,以示我所说绝非虚言。” 掌棒龙头见他神色轻慢,言语中对丐帮大为不满,知他定是恼了先前陈友谅之语,欣喜之下顾不得什么了,忙喝道:“陈长老,还不快向张教主致歉!” 因陈友谅得史火龙欢心器重,便是几位长老待他也需得敬上三分。解风心头大爽,趁机道:“我早便说张教主此番诚意满满,陈长老你怎可恶意揣测,两下挑拨?” 两名九袋长老正经发话了,陈友谅不过七袋,自无不听之力,他也能屈能伸,干脆道:“张教主,是友谅小人了,还请您勿怪。”不仅作揖,还作势跪了下去。 他本拟张无惮连《降龙十八掌》都舍了出来,只图两派交好,那定不会让他跪下去,却不料张无惮袖手在旁,理都不理。陈友谅骑虎难下,一咬牙当真拜服在地,连连磕头。 [综武侠]无忌他哥_63 张无惮任他跪下去已是不妥,又站着生受了他这般大礼,更显得无礼了。令狐冲见传功长老已皱起眉头,忙道:“还望陈长老勿怪,那传书给我惮弟的高人曾言,今日谁若横加阻拦,便是丐帮千古罪人,让我惮弟务必受他九九八十一拜。” 他不知道张无惮从哪里弄来的这手书,但张无惮都说是有高人传授了,那便顺着他的谎话往下编呗,不过八十一这数字是不是说得太高了?罪过哟,早知道就说四十九了,害得他惮弟还得傻站这儿看他一直磕头。 陈友谅动作一僵,便听张无惮温声道:“陈长老莫停,还差七十六拜呢,此非我本意,只是高人所托不敢有违,今日多有冒犯了。” 张无惮说罢,不再理他,扭头对令狐冲道:“说起来,冲哥,我请你帮忙向风老前辈打听此高人身份,不知老前辈可知道?” “风师叔祖说他还真没听过,不是连张真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吗?怕是隐世高人,其祖辈早些年同郭、黄二位大侠有旧吧。”令狐冲神色肃穆端庄,一本正经随口乱盖。 传功长老听得连连点头,他再往深里想,郭大侠将《掌法精要》交与那位高人祖先保管,怕是有请他们监督丐帮之意。而这位高人不直接传书丐帮,反倒寄送给张无惮这个外人,由张无惮转赠,可见是当真想化解两派仇怨。 这么一思量,他朗声道:“我两派并力抗元,为天下百姓谋福,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还望帮主勿听小人之言,好生权衡此事!” 假史火龙头一遭见陈友谅栽这么大的跟头,见这人忙着磕头没时间给自己指示,而三位长老又催逼得紧,只好道:“着啊!都是我这粗人得罪了小兄弟,你坐,以后咱们两人,便以兄弟相称了!” 张无惮任凭陈友谅磕头,依言拉着令狐冲坐下,笑道:“这如何使得,我终究是晚辈,怎敢受史帮主一声兄弟?”又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将薄册献于帮主,请帮主即刻便开始练习。” 解风心头一动,已明白他想如何揭穿假史火龙的身份了,双手将秘籍捧过来,呈与史火龙,故作殷勤道:“帮主,我看张兄弟所使的前十二招,同咱们所习的还有所不同,怕是这百年间,招式不准了。不如您先将前十二掌演练一遍,请张兄弟指正。” 史火龙神色惶急,支吾半天方道:“解兄弟,我、我今日身体不适,怕不能练了,我看……改天,改天吧还是……” 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互看一眼,皆目露异色,此等宝典重归本帮,乃是天大的喜事,看帮主百般推脱不说,面上殊无喜色,频频向陈友谅方向看,却不知有何玄机? 张无惮起身关切道:“史帮主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晚辈略通一二岐黄之术,我来为您诊脉。” 假帮主惊得几乎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他自伪装成史火龙已有八载,自有陈友谅为他周全,除此一人外,再无人能近得他身,若真让张无惮抓到了手腕,一验便知他体内毫无内力。 陈友谅也顾不得磕头了,起身道:“张教主且慢,早前时帮主已叫了李神医诊治,神医为他开了药方,言称帮主这是练功过甚,近期内绝不能妄动真气了。不如这样,咱们另约时间如何?” 是啊,前脚我拍屁股走了,后脚这精要便落入你手中了,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张无惮笑眯眯道:“陈友谅,你看我像二傻子吗?”说罢径直向着史火龙伸手。 “大胆!”解风假意来挡,让他随手一拍便装模作样摔在一旁,待他挣扎着爬起来,便见张无惮跳到太师椅上站立,史火龙八尺男儿,被他拎小母鸡似的拎在手中。 张无惮喝道:“我怀着两派交好的诚意而来,却不料贵帮这般轻慢与我,随便找个连真气都无的假货来应付我!史火龙在何处,若他还不现身,休怪我翻脸无情!”他最后这句话倾注全身内力,喊得四下震动,在场几人俱是内力翻涌,一阵眼花耳鸣。 掌棒龙头见他一掌便要拍向史火龙头盖骨,忍着恶心连忙道:“张教主手下留情,这位确是我丐帮帮主!否则我等岂可向他跪拜叩首?” 张无惮闻言仔细打量一番此人,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罢一把将他满头长发都揪了下来,又抓向鼻子,撕下一块皮肉来,却无鲜血流出。 众人定睛一看,这竟是个塌鼻秃头,身材、眉眼同史火龙倒是颇为相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解风惊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史帮主?真的史帮主在何处?!”心头怒火再也无法压制,伸手要卡住此人脖子。 张无惮侧身避过了,道:“解长老息怒,此人全无武功,吃不起你一掌。”他跳上房梁,倒提着此人,作势要扔他下去,催促道,“还不快答?” 假帮主吓得浑身直颤,尖声道:“不、不干我事,都是陈……陈长老叫我干的!” 传功长老环视四下,去不见陈友谅人影,怒道:“他人呢!陈友谅在何处?” 张无惮早看到陈友谅见事有不对,偷偷溜走了,却并不着急,稍等片刻,果见令狐冲将被缚手缚脚的陈友谅扛回来扔到堂上,道:“这小子跑得还挺快。”幸而他近日轻功大进,否则一不留神还真跑了他。 张无惮将假帮主一扔,自有解风将其接住拷问。他则落到陈友谅身旁,蹲下身来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死时,我也是这么同他说话的。” 成昆死状之骇人,天下皆知,陈友谅瞪大眼道:“什么师父,我不知张教主说的是谁?”他左右一看,喝道,“诸位长老莫被他蒙蔽了!怎么咱们侍奉史帮主十年都未觉察不对,偏生他来了一日便能把此事揭出来?谁能笃定今日之前的史帮主是眼前这秃头?定然是他来到此,将史帮主给换掉了,假意诬赖于我,害我丐帮,其心可诛!” 这话说得倒有可能,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经他喝破,也觉得张无惮揭漏史火龙有假的行为颇为刻意。若说他们十年来都将帮主错认了,也实是不可思议。 张无惮却道:“咦,我们都不知这史帮主是何时被替换的,怎么陈长老张口便说是‘十年’云云?据我所知史帮主在位数十载,可不是十年前才刚当教主的。” 陈友谅大是后悔,想自己心急之下说错了话让人给拿捏住了,正苦思狡辩之法,却不料解风沉声道:“我解风愿以性命担保,早在十年之前,史帮主便不是原来那位了!他一家老小,皆是被你所害!” 他不再隐瞒,便将这数年来自己的种种怀疑都说了出来,又谈及如何同张无惮接头碰面,道:“十年前张教主不过是个总角小儿,如何能暗中换了咱们帮主?不过我确有疑虑,不知张教主如何会怀疑我丐帮帮主并非原主,也是那位前辈高人告知你的吗?” 此问题张无惮昨晚已经解释过了,解风这并非质疑,而是给张无惮机会,让他趁势将缘由说出来。 张无惮道:“诸位想必都知陈长老出身少林,可有谁知道,他在少林师从何人?”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传功长老突想起一事来,脱口道:“难道是化名为圆真的成昆?” 最近满江湖喧喧闹闹、名头最响的便是这位了,总算是没笨到家。张无惮欣慰点头:“正是,陈友谅乃成昆所受俗家弟子!” 掌棒龙头面容狰狞,将地上的陈友谅扯起来,左右开弓狠抽起耳光来,怒骂道:“你们师徒两个搅屎棍,害了少林、明教还不够,又来害我丐帮!” 陈友谅心机口才皆一等一的出色,武功却还比不上掌棒龙头,让他几十个耳光打得两眼翻白,口鼻喷血。解风忙道:“冯兄弟莫急,史帮主下落还得问他呢!”他们已经问过了,那位假帮主不过是个绿林头目,因同史火龙生得相像,被成昆师徒抓来了,他所知甚少,机密要事还得来逼问陈友谅。 掌棒龙头怒骂一声,重将他摔在地上,忍不住又踹了一脚:“快说,史帮主如何被你们所害!” 这帮人简直不懂逼供的艺术,三拳两脚就要将人给打死了,不知道的还当要灭口的。张无惮示意解风将他俩隔开,上前来一掌拍在陈友谅心口,笑道:“你可知我这一招叫什么?” 陈友谅初来并未觉得有什么,少顷腹中便又是绞痛又是麻痒,他咬牙忍耐半晌,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张无惮道:“你故意使假帮主拖延住我,是不是听得金九龄的吩咐?”他早有猜测,近距离观察到陈友谅瞳孔一缩,便知自己所料不差,继而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金九龄急火火要赶来见我?便是因他中了我这生死符,生不如死,急于求我给个解脱。”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尤记得《天龙八部》中提及只有天山童姥本人配置的镇痛止痒药,方能保证生死符一年之内不发作——可那天山寒潭石洞中,却只有生死符炼治之法,可没提及什么解药。 艾玛,这要是金九龄真的找上门来要解药,那可如何是好?张无惮眨巴了半天眼睛,若无其事问道:“史帮主如何被害,他的夫人、女儿又在何处?” 原著中史火龙被害,他的夫人并女儿逃到古墓去了,张无惮本拟陈友谅提及这两人,他顺理成章往古墓那条线查过去,却不料陈友谅有气无力道:“他们三人……都让成昆给害死了……已经、已经……十一年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照实回答问题还能有一线生机。张无惮既然以生死符控制了金九龄,未尝不会对他依样为之,陈友谅并不觉得自己比金九龄的能耐差到哪里。 张无惮不觉一愣,再三追问,陈友谅都未改口,所说一应细节也都能对得上,可见史夫人和史姑娘确以遭了毒手。 丐帮三大长老固然是哭声震天、骂声不住,令狐冲见他连连叹气,半扶住他,问道:“怎么大受打击成这般模样?” 张无惮摇头道:“这段时日走得太顺,尾巴都翘上天了。”他敢把《降龙十八掌掌法精要》这等在断裂的倚天剑中取出来的宝贝露白,便是想着能借古墓一派的存在,想法子堵住灭绝的嘴,想不到棋差一着,这世界混了太多势力,局势发展同原著有微妙不同,他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令狐冲伸手帮他揉额头,宽慰道:“这又怎么了,实打实是你干的漂亮事儿,还不准你小骄傲一下吗?没关系,你这么……聪慧,有什么好怕的?” 张无惮回过神来,反手拉住他的手,笑道:“你说得对。”还真不是他自吹,便是灭绝当真怀疑是他偷走了倚天剑找上门来,要哄过灭绝师太实在不是难事儿,就算不拿黄衫女当噱头,他随便编个缘由就好了嘛。 这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别仗着看过原著就得瑟得不行,这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可不是白纸黑字的小说,诸多细节已大不一样,不能再妄加推断。 张无惮甩甩脑袋,已恢复了原本的镇定,看丐帮三位长老涕泪横流、痛哭不止,劝道:“诸位还请节哀,史帮主既已遇害多年,还当另推举贤能之士,重振贵帮。” 他又问陈友谅道:“方东白可是汝阳王府的阿大?” 陈友谅疼得头脑昏沉,被他踹了一脚踩醒过神,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勉强一指假帮主:“你问他!” 这假帮主真名为赖头鼋刘敖,他见张无惮一掌便将陈友谅折磨成这等模样,早就吓破了胆,见他看过来,连忙道:“我、我是普一当上帮主,看中了他家小娘们,一时……便强占了她,眼看着方东白要回来了,陈长老知道后,本拟将他们儿子拿捏住,让那小娘们不敢多嘴,谁料派去的兄弟下手重了,不小心捏死了他。那小娘们竟也不哭闹,我还当没什么了,谁料到待方东白回来后,那小娘们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后便自杀了……陈长老看此事怕要漏了,便先下手为强,杀了方东白……爷爷,小的狗胆包天,求您饶命,饶命!” 解风一直想不通方东白之事,闻言睚眦欲裂,却又不能一拳将他打死,一掌将房柱拍得稀烂。 令狐冲却道:“陈友谅行事,自来阴狠毒辣,如何会留着方夫人告知方长老实情?他于帮中只手遮天,方夫人被这龟孙欺侮他岂会不知?我看是他故意为之,先让方长老知血海深仇,再故意害他不死,让汝阳王安排人手将他救出。方长老不知此乃计中计,反将仇人当恩人,至今仍蒙在鼓里。”说着连踢陈友谅几脚。 张无惮眸光闪烁,见他踢够了方才上前将他拉开,扭头问道:“几位觉得如何,带着陈友谅上大都,让他告知方长老实情?” 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都有些意动,解风却道:“不妥,丐帮毕竟人多眼杂,也不知其中是否有陈友谅同党。我等又身居高位,稍有异动怕要被人察觉,那便功亏一篑了。” 他说话时两眼看着张无惮,却见对方并不接茬,稍一犹豫还是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送佛送到西,望张教主方长老已假死脱离丐帮,他为丐帮尽忠竭力,却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他了。若是方长老不愿再回丐帮,还请张教主好生安置他。” 张无惮此时方笑道:“解长老说得是。”他拿方东白另有大用,这么一个卧底的绝佳人选要就这么回归丐帮,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晚,三位长老另设酒席款待他们两个,美酒珍馐应有尽有,痛饮至天明方休,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为防朝廷起疑,解风等人将帮主有假之事暂且按了下来,第二日掌棒龙头、传功长老二人便若无其事离开了莲花山庄。解风则留张无惮和令狐冲住了三四日,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得到令狐冲好酒,不惜工本搜罗来了各式名盏名杯。 张无惮初来还不肯扫了大家兴致,陪着他们喝喝喝,到了第二天就颇觉不适了。他掩饰得虽好,令狐冲还是看出来了,便以胃痛为由,请解风撤了酒,其后席上有酒也不碰,只肯喝水了。 待他们自总坛告辞离开,解风极为热情地还送出了数十里,张无惮好不容易请他留步,叹道:“可算是逃出来了。” 令狐冲笑道:“解长老人是当真不错,可惜忒热情了些。依我看,这下一任丐帮帮主之位,还当落到他手里。”张无惮于他有大恩,一旦解风上位,何愁丐帮同明教不能并力抗敌? 他说完,却见张无惮目视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担忧道:“别真是让解长老拿酒给灌傻了吧,惮弟,你没事吧?” “不是,你看——”张无惮伸手指向西南角的山峰,“刚刚我一眼扫过去还是土黄的山路,怎么突然变得灰扑扑的了?” 令狐冲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两地相隔甚远,以他们的眼力,也只能看到那块灰色的东西在顺着山岩向山上逃窜,似是被什么人驱赶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对方心意,当下不再多言,埋头赶路,待抄小路跃上那处山峰,赶在那灰影前头堵住山路,稍等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还夹杂着鞭子抽动时响亮的啪啪声。 这声音越近,便越是可怖骇人,饶是张无惮素来胆大,也听得浑身发麻,一揽令狐冲腰侧,搂着他横飞上山崖,立于十丈高空,一爪抓入山石,牢牢固定住身形。 令狐冲低头看去,却见脚下潮水般涌来数不胜数的肥硕灰老鼠,少说也有千百只,半边身子都酥了,几欲作呕,强忍着道:“这地方闹鼠灾不成?” “我看不是鼠灾,而是人灾。”张无惮向着老鼠来的方向打量,已能看到有四名黑衣人不断挥舞长鞭,正是他们将老鼠驱赶上山的。 令狐冲会意,不再多言。他们所处之地极高,这四人忙于将脱队的老鼠抽打回队,从这面悬崖下匆匆跑走,并未觉察到头顶上还有人藏着。 待他们走远,令狐冲方道:“他们每人手中提着两个大笼子,难道是要将这些老鼠赶至一地,尽数捉回去不成?”一边说着,一边琢磨哪门哪派的邪门功法需要以老鼠练功。 老鼠不在五毒之列,若说江湖中有谁是跟老鼠关系最密切的,还当真有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令狐冲低声道:“该不会是十二星相的无牙鼠吧?” “这四人武功平平,最多不过是魏无牙门下弟子罢了,不足为惧。”张无惮问道,“冲哥,要去看看吗?”他是无可无不可,魏无牙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张无惮对他藏身山洞中所珍藏的那些移花宫两位宫主的春宫图也毫不感兴趣。 他们都是极爱凑热闹之辈,但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硕鼠都不禁发寒。令狐冲不太想招惹,看张无惮也兴致缺缺,便道:“算了吧,人家又没碍着咱什么……” 一语未了,山顶处有一道火花冲天而起,令狐冲默默将后半截话给咽了下去,苦笑着拔剑道:“这是恒山派的求援信号,张大侠,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第72章 醍醐灌顶 两人顺着老鼠爬行肆虐的痕迹一路赶到山顶,便见十余名女尼被老鼠们团团包围,正惊声尖叫着抖落僧袍上的肥大老鼠。那四名赶鼠人站在一旁,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又不断催促新一轮老鼠扑上去撕咬她们。 令狐冲勃然大怒,长剑出鞘,骂道:“丧心病狂!”当下便以独孤九剑中破箭式的手法,将这些数不胜数的老鼠当暗器一一点掉了。 张无惮扯下腰间长鞭,轻轻一抖,长逾五丈的白蟒鞭舒展开来,旋转腾移间,将靠近两人周身的老鼠抽得稀烂。 那四名赶鼠人看大老鼠撕咬美貌小尼姑正看得爽快,冷不丁冒出来两人搅局,正待大骂,见识他二人手段,又不敢贸然招惹,彼此乱飞几个眼神,为首那人道:“此地乃是龟山,两位朋友若是同这些尼姑有旧,好生一说,我们将这些畜生赶了便是。” 他特意一提此山名字,便因邪道上皆知龟山是十二星相之首的鼠相魏无牙隐居之所,魏无牙嗜食鼠肉,每日命弟子下山捕捉老鼠。这四人皆为其门下,于龟山地界横行惯了,这般说话已是十分给他二人留脸面了。 张无惮无所谓停不停手,看令狐冲双眉倒竖、不发一语,手中长剑仍连点不停,便知他大是气愤这伙人行径腌臜,于是长鞭一卷,将那说话之人卷起数丈,重重摔落于地。 另外三人一齐扑将过来,让张无惮尽数以鞭子绑了,不叫他们近身,看他四人身着黑衣,面目发青,好似血管中流的血都有毒一般,嫌恶地撇了撇嘴。 没了这四人不断驱使,老鼠们轰然而散,大部分扔按惯性朝着山上逃窜。在场尼姑大受惊吓,更有两名十三四岁的俗家弟子蹲下身来呜呜哭泣。 张无惮盯着一年纪较长的尼姑道:“师太,这位是华山令狐冲,我乃红巾教张无惮,咱们于天山地界见过面,定逸师太她人呢?”这十余人眼生的居多,又大多是年轻弟子,被鼠群包围时毫无章法只会乱叫,可见江湖经验不多,怕有人还是头一遭下山历练。 那尼姑还了个佛礼,道:“谢过两位少侠相救。我师父此遭并未出游,乃是定静师伯领着我们外出云游的。” 定逸已经够不靠谱了,这定静也好不到哪里去,扔下这么一帮对敌经验全无的小弟子不知跑哪逍遥去了。张无惮叹了一声,只好又问道:“那定静师太何在?” 尼姑支支吾吾道:“我……我们有一位师妹身体不适,师伯领她避开了。” 看来这姑娘不适之处不好明说,怕是小女孩儿初来葵水,去山林间换洗了。张无惮也没再追问,这伙小尼姑倒也聪明,一遇敌便发了火花求救,定静既未走远,不多时便该回来了。 他念头一转,又打听了几句他们月前在天山碰面,定逸师太帮忙将无名岛上出来的“牛肉汤”等刺客送到少林寺的后续。张无惮的主力还在明教一事上,碰到司空摘星和空闻方丈时,都把这茬给忘了,此时见到恒山一行方才想了起来。 那尼姑面露喜色道:“阿弥陀佛,说来也是空闻大师慈悲为怀,不念那姑娘父亲来少林偷书之怨,并未为难他们,只留他们在少林后山住下,日日命僧侣念经诵佛,以洗涤他们心头怨恨,望几位施主日后慈悲为怀,再不杀生了。” 她话音普落,张无惮便听到身侧的令狐冲一声咳嗽,侧眸看去,这人忙一脸正气应和道:“是,空闻大师真乃有道高僧,此举引人向善,我等佩服。” 张无惮知他肚中定然笑开了花,想想每天哪里都去不了,耳边几个和尚不停念佛说因果,当真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不过这小子近来演技大涨,越发人模狗样了,可见是近朱者赤,让他给感染得懂得什么是一名演员的自我修养了。张无惮微笑不语,只屈指在令狐冲手心挠了一挠。 [综武侠]无忌他哥_64 令狐冲手心一痒,接着心中便是一麻,手足无措顿在原地,半晌后才找回舌头,不敢去看他,假作伸颈张望,讪讪道:“哎呦,都这么久了,定静师太怎么还不回来?” 傻样儿,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意识到自己中意我啊?张无惮不再逗他,说了这么会子话还不见人,当真有些不同寻常。 他同小尼姑们问清定静师太的方位,留令狐冲在此地守着她们,自己纵起轻功,越过山林,一路深入,来到一条小溪边,见四下并无人影,顺着溪水向上游寻找。 走出几里倒是能依稀看出有人走动的痕迹,可仍是不见定静踪影,张无惮疑心别是找错了方向,在溪畔一处雷公根灌木尖锐的侧枝上捡到了一片灰黄色的袍角,同恒山普通弟子所着衣料相同。 “恒山是不是风水不好,老的小的一起出门,小的出事了,老的也不见了。”张无惮喃喃一句,回忆原著情节,这帮尼姑还真是下山一次便要死一波人,折腾得三位管事的师太都领了便当,还得令狐冲这么个大男人来当恒山派掌门。 幸好此地山势更高,不在鼠群行进道路上,附近也没有被老鼠啃咬的痕迹。他将衣角收好,听到东南方不远处有粗重的喘息声。 张无惮走过去,见有一老尼僵立着一动不动,她年纪比定逸更老些,发鬓已全白了,该正是三定中年纪最大、入门最早的定静师太了。 老尼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有意将呼吸放得极重,见当真有人走来了,打量一下他的打扮,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眼露喜色,连连眨眼示意。 张无惮先为她解穴,试了几次却不奏效,便以《九阴》中的独门手法运转内力,冲破了穴道。这点穴之人内力平平,手法倒是极为独特。 他拱手道:“可是恒山定静师太?” “阁下是红巾大侠吗?”定静不答反问,焦急道,“张教主自山下而来,可见到我恒山门下弟子了?”原来恒山派弟子所发救援火花,定静早就看到了,苦于被制于此,如何运内力都冲不破穴道,心急得不行。 张无惮看出她所急的非仅这一件,一语带过道:“师太大可放心,贵派众女尼已安然脱险。”又道,“同您一并来的那位弟子呢?” 定静师太道:“我本同仪和在此地梳洗,乍见救援信号,心知定是弟子遇险,心神慌乱中被歹人所乘,叫他点中了穴道,将仪和给掳走了。少侠乃我师妹至交,贫尼便不客气了,烦请你随我一并去寻,恒山派上下感激不尽。” “义不容辞。”张无惮挺奇怪什么时候他和定逸成了至交了,看定静虽同他头一遭相见,可态度很是亲近,危急关头连客套话都不多说,还不知定逸昔日在恒山说了他多少好话呢。 早先随杨逍等人去恒山派化解恩怨,定逸、定静都不在山上,掌门定闲师太待他们也有礼客气,并未有丝毫为难。张无惮自然乐见其成,随着她一路追下去,问道:“敢问师太,那歹人什么模样?” 定静师太稍一回想,便道:“此人身法很快,什么模样我并未看清,但只是少年身形,不像是天生矮小的前辈,因他武功平平,潜伏着倚靠偷袭得手。” 张无惮早便有所猜测,听她这么一形容,更是有了八成把握,见定静神色不定,宽慰道:“师太且放心,晚辈所识诸人中,倒是有这么一位奇人异士,若当真是他,仪和小师父不会有碍的。” 此地是《绝代双骄》中描写的龟山,绝代主角之一的小鱼儿此时正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他又从十大恶人那儿学来了许多奇特法门,这独门点穴的手法怕便是其中之一了。张无惮暂时还不敢断定,盖因他想不通小鱼儿好端端来掳尼姑做什么。 定静也不知是否听进了他的话去,只是含糊点了点头。张无惮便也不再多说,仔细辨别灌木,顺着踩踏的痕迹一路深入,行了一阵,转到了一个山洞前。 洞中隐隐有人声,定静师太大急便要冲进去,让张无惮拦下了,便听到里面一个粗喇声音大叫道:“不赌不赌,我今天戒赌了,哪个龟儿子再敢跟我提一个‘赌’字,看老子不拧下他的脑袋!” 另有一人嬉笑道:“说好的你要跟花公子赌上三十天三十夜,这才到第三天,怎么就不赌了?” “格老子!这荒山野岭的,你从哪里寻摸来了个丧气的秃头尼姑,老子再赌下去,岂不要输个精光了?”头一人骂道。 世人对僧侣多有误解揣测,认为出门碰到僧侣乃是不吉。尤其是于赌中客而言,碰到头上“光光”的和尚、尼姑真是天大的晦气。 定静听到此处,怒而拔剑,冲入洞中,喝道:“山野毛贼,快还我弟子!” 张无惮于洞外便已听出里面有四人的呼吸声,凭这两句对答,已明了诸人身份,待洞里乒乒乓乓响起刀剑相交声后,方才走入其中。 同定静缠斗在一块的是为络腮胡满面的泥腿大汉,这大汉因站在洞口,才被定静头一个盯上了。实则他颇为无辜,扣住仪和的小子正猫在山洞最深处,嘿嘿坏笑呢。 这人正是小鱼儿,他本满面得色,一搭眼见有位熟人走了进来,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偷偷对他挤了挤眼睛,口中道:“咦,那老尼姑我知道是谁,这打扮得跟只斗鸡似的小子是谁?” 你使个眼色,我就知道你想装不认识我了,还非得多加上一句。张无惮冷笑数声,不去理他,转眼看向一旁,见小鱼儿右手边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另站着一位白袍佳公子。 张无惮平生所见出众人物数不胜数,待见到他时,却仍是眼前一亮,问道:“敢问这位可是移花宫无缺公子?” 一语说罢,他又看向那泥腿大汉,笑道:“这位想必定是十大恶人之一的【恶赌鬼】轩辕三光了。两位皆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怎么缩在这荒山野地,同一个抓了恒山派小师父的无赖在对赌?” 花无缺转眼看过来,见这少年气度谈吐皆非凡品,有礼道:“在下正是花无缺,还请公子暂等,我先将这两人甩开再议旁的。”他被教养得极是风雅华贵,却能说出“甩”字,可见实在是让这两人缠得不胜其烦了。 张无惮于山洞外,听到小鱼儿说抓来仪和便是为了帮助花无缺摆脱轩辕三光的纠缠,还当他们兄弟已经相认了,入得洞来,发现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彼此戒备,可见小鱼儿还没同花无缺相认。 ——眼瞎啊,这都认不出来?你俩气质虽大不相同,可鼻子眼睛嘴都一模一样,高矮胖瘦也一毫不差,唯一不同的便是小鱼儿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了。张无惮盯着他神色奇异,看看他又看看小鱼儿,迟疑道:“哦,我只听闻上个月起,百年来最神秘之地移花宫的少主传人花公子现身江湖,却不想是两位传人,还当这人是个无名之辈,多多冒犯了。” 花无缺本是侧面对着他,暗中警惕小鱼儿使坏,交谈时出于礼貌才正面以对,见张无惮一见自己正脸,便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禁不住愣了。 “我说什么来着!”小鱼儿欢呼跳跃道,“我们两个是孪生兄弟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遥想当年,还是张无惮带着张无忌入恶人谷来,告知小鱼儿他父亲江枫有两名孩子。小鱼儿将信将疑,出了恶人谷,始听闻张无惮“红巾大侠”的大名,知他向来与人为善,不是阴险狡猾之辈。 小鱼儿内心又更期盼自己当真有个兄弟,禁不住又信了三分,直到后来遇到了初入江湖的花无缺。他看看自己再看看花无缺,对着镜子来回看了好多遍,深觉这天底下能生得如自己这般俊俏的,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他兄弟了。 此番重逢张无惮,对方一出现便暗示花无缺和他是兄弟,小鱼儿心中再无疑虑,哈哈笑道:“想不到这位貌比潘安俏的朋友眼光这般出色,要天下人都能如你一般慧眼那便好了!”我不是有意嘲你斗鸡,只是我现在不能认我是小鱼儿,夸你长得俊算是赔罪了。 张无惮见花无缺眉头紧皱,奇怪道:“怎么,难道两位当真不是兄弟?” “我自移花宫中长大,可从未听过我有什么兄弟。”花无缺禁不住又看了小鱼儿一眼,暂且不去想这些,走上前去,对仪和拱手,温和又诚恳道,“小师父,很是抱歉,这位江达钩公子脾气古怪,却也是为了使我脱身,才将你抓来的。”说着解了她穴道。 仪和苦笑一声,摇头不语。她此番被捉来不久便得救了,何况路上小鱼儿便跟她解释了为何要抓她,倒未受太多惊吓。 仪和见定静同轩辕三光斗得正酣,便不去打扰免得师父分心,她也是上次在天山地界见过张无惮的,站到张无惮身边,垂首笑道:“多谢张公子相救。” 张无惮对她一笑,看定静同轩辕三光旗鼓相当,再由着他们打下去,三百招内难分胜负,朗声道:“两位还请罢斗——恶赌鬼,我们两个还只是马前卒,恒山派三十余名弟子正向着此地而来,你不怕一天之内连见三十多颗光头,还请快些走吧。” 轩辕三光大惊失色,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宁愿硬撑着吃定静师太划破了手臂,也不敢再停留,脚下生风快步跑走了,喊道:“花无缺,咱们还差二十七天没赌完,下次再见了我,你可别溜!” 花无缺连连叹气,待他走了,方道:“见笑了,上次我见他同一位姑娘对赌,出面解了姑娘之围,侥幸赢了,便被他给缠住了。” 定静收了剑走过来,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小鱼儿:“你们这对兄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大的胆子,敢跟轩辕三光恶赌。幸而你小子还有几分聪明,知道拿贫尼弟子做幺。”她先前专心搏斗,没留心他们几个在说些什么,只看二人相貌相肖,年岁相近,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 定静先前固然恼怒小鱼儿无礼抓了仪和来,见他们二话不说便把人放了,那些火气便也散掉了。她挂念余下弟子,不欲多加停留,便道:“张公子,此番多谢你了,咱们一道下山?” “好。”张无惮欣然应允,他冲哥还挂靠在恒山弟子那里呢,随着她便往外走。 小鱼儿却还有些疑虑要同张无惮说道,眼珠一转:“花公子,我说的话你不信,山下还有三十多名尼姑,出家人不打诳语,她们说的话你该信了吧?” 花无缺是五天前才同小鱼儿遇到的,他只知对方化名“江达钩”,出身何处、师承何人一概不知。两人相处得倒也颇为投机,但前天起小鱼儿便称两人乃是兄弟,扰得他烦不胜烦。 他本是不信,问了轩辕三光,这恶赌鬼也说不觉得相像,却不料接连碰到两人,都误会他们是兄弟。花无缺心乱如麻,应道:“若是师太不嫌,我们也随您下山可否?” 定静看仪和,见仪和并不惧怕他们,再看张无惮,他也没有不悦之意,才道:“当然可以。” 他们下得山来,走到半山腰,同令狐冲与恒山派诸女尼回合,小尼姑们见他们平安归来,无不欢喜,围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定静从她们口中始听闻了这些花朵似的弟子被老鼠噬咬之事,急忙挨个拉她们来检查伤口,涂抹灵药。张无惮见令狐冲右手半拢在身后,且神色闪躲,皱眉道:“冲哥,你也被咬了不成?”想到自己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看他受没受伤,颇为懊恼,急忙去拽他的胳膊。 “没,没没。”令狐冲躲了几次没躲开,还是让他扯着手举了起来,却是个以草编织的小物件。 见张无惮大是愕然,他咳嗽道:“我、嗯,先前等得久了,小师父们比赛编草绳来着。”盖因张无惮走得时间久了些,恒山派弟子耐不住要四散开寻找,令狐冲心知自己可监督不来这么多人,稍有差池便不好收场,遂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消磨时光。 令狐冲眼睛四下乱瞄,含糊道:“这草蚂蚱是仪琳小师父教我编的,可是我手笨学不好,重编了几次还是不成样子,实在拿不出手送你。” “……”张无惮从他手中将那草编物揪了下来,打量半晌,笃定道,“这不是蚂蚱,这是个人。”还有头和身子呢,俩胳膊只来得及编了一条,虽然实在太抽象,他认不出是谁的脸来,但猜也猜到是谁了好嘛。 “……不是,是蚂蚱。”令狐冲一口咬定,从他手中重又将那草编物给抢了过来,小心塞到腰包中,一抬眼才看到有两名俊俏少年站在一旁正看着他们,连忙道,“这两位小兄弟是谁?” 张无惮对他神秘一笑,拍了拍手掌,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高声问道:“恒山派的小师父,你们仔细看看这两位年少英才,觉得他们生得像的站黑色劲装这位身后,觉得不像的站白袍子的这位身后” 这些小师父还都处在活泼好动的年纪,何况对着定静撒娇也撒完了,俱都凑了过来。花无缺见这群天真烂漫的小尼姑都一脸“这题太简单”的神情,毫不犹豫站到小鱼儿身后,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他一搭眼,见地上还捆着四个动都不动的黑袍人,上前点了他们脖子处的穴道,问道:“我们像吗?”他本拟再试一次就信了,却见这四个黑袍人齐齐摇头。 花无缺一时茫然,见其中一人嘴巴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侧头向张无惮看了一眼。 张无惮无所谓道:“花公子解了他们哑穴便是。” 花无缺依言为之,却见这四人谁都不答问题,反而用力一咬,纷纷横倒在地上,每人皆嘴巴大张,满口皆是惨碧色、墨汁似的苦水,死状可怖而又凄惨。 张无惮道:“若我所料不差,这四人皆是魏无牙门下,这死老鼠最爱故弄玄虚,门人将甚么‘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奉作圣旨一般,他们既然被擒,断无活理。” 小鱼儿趁机道:“这四人自己活不成,当然想给咱们添乱了,他们说什么话,根本就不可信!” “可轩辕三光也说我们并不相像。”花无缺辩道。 小鱼儿骂道:“这只能说他们眼瞎,难道我倒买通了这么多正派师太来做戏不成?我怎么有你这等蠢兄弟?” 这也实在怪不得花无缺,他是真不觉得两人相像,红绿色盲而不自知者碰到一群视觉正常的人,也会有这般怀疑人生之感。 张无惮估摸着这属于BUG范畴,正如轩辕三光和魏无牙门下四人也都认不出两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谁让《绝代双骄》原著中满江湖都是这般眼瞎之人。 花无缺叹气不语。 小鱼儿暂且不去理他,对张无惮道:“我早听闻红巾教主侠义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实不相瞒,我这次乃是肩负为家中长辈找寻宝药的重任而来,还有一事相求。” 张无惮一听便知他要同自己私下相谈,避开众人来到无人处,问道:“可是燕大侠痊愈另需丹药?不用客气,尽管说来。” 小鱼儿脸上此时才展露出真正欢喜的笑容来:“不,燕伯伯恢复得很好,半年前我离开恶人谷时,万大叔说不出两年,他便能醒啦!” 张无惮一脸正气道:“那便好,如燕大侠这等当世俊杰,实不该被奸人所害,下半辈子只能浑浑噩噩在药桶中度过。” 小鱼儿低声道:“张大哥,你先前所说江琴便是江别鹤,我出谷后查过,江别鹤如今已成江南大侠,可江琴到底是何人?” 张无惮道:“我年少时另有奇遇,于峨眉山一方悬崖山洞中,找到了十二星相中的猴相献果神君,他说当年令尊令堂不知为何携百万家私跑路,是令尊的书童江琴将他们的行踪卖给十二星相听,害的他们横死。其后江琴不知所踪,燕南天大侠便是为了追踪他才入了恶人谷。令堂所生乃双生男儿之事,也是献果神君所说。” 反正他是看过原著的人,只要具体细节不差,消息来源随便乱掰便是,献果神君早就让东方不败顺手给杀了,也不怕他跳出来辩白。 小鱼儿额头青筋一跳,想了一想,方问道:“那……那请问你知道我母亲什么出身吗?”他只知晓江枫除了天下第一美男子之名外,还是一等一的大富翁,否则也不会引来十二星相这些江洋大盗眼馋觊觎了,对母亲却知之甚少。 张无惮沉声道:“我先前并不知晓,只知令堂姓‘花’,直到见到同你如此相像的花公子,怕令堂也出自移花宫。” 这说法同小鱼儿的猜测不谋而合,他两眼放光,神色奇异而又鬼祟道:“张大哥可知我为甚么要假称自己叫‘江达钩’?” 不就是江大狗吗,亏你恨得下心这般作践自己。张无惮道:“莫非这花公子对‘江小鱼’有仇?”他并不觉得自己演技能瞒过小鱼儿的眼睛,装傻只会徒惹怀疑。 小鱼儿听他这么说,才算是彻底相信了,正因红巾大侠的形象已被渲染成智多近妖之辈,是以张无惮猜到什么他都不觉得意外。要是这人表现得没有传言中那般聪明,那才奇怪呢。 他甚是感动道:“张大哥,你待我这般诚挚,真是我的好兄弟!”拍拍马屁,咱们哥俩好,而后又道,“这花无缺言称自己出得移花宫来,便要奉命杀死江小鱼,为他父亲报仇……” 话说到一半,他收了声,嗫嚅一下方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奇怪?” “你要看多了爱恨纠葛的小说剧本,你也不会奇怪。”张无惮想了一想,拔出他腰间的小刀来划破手指,扯下一截衣袖来,“你这案子不算复杂,这样,你拿着我的手书,去江南百花楼,找江南花家七童花满楼,请他帮你找到陆小凤,让陆小凤一查,便能明了了。”哥们,你人设那么聪明,怎么偏偏事关身世便开始犯浑,别纠结啦,咱们请专业人士来,《绝代双骄》的梗搁《陆小凤》里,也就是个普通案件。 小鱼儿捧着手书,摇头道:“我就怕陆小凤也是个眼神不好的。” 这个还真不好说,谁知道眼瞎的Debuff会不会辐射到所有古龙书中人物上。张无惮想了一想,无所谓道:“陆小凤的话不能信,你们请花公子评定便是了。”人家凡眼不通,心眼能观万事万物。 小鱼儿谢过后,拉着花无缺走人了,张无惮也同恒山一行告辞。两人去附近城镇上吃喝一顿,歇了半天,又在驿站买了好马,令狐冲问道:“去哪里?” 张无惮挥挥马鞭,一时还真想不起能有什么好去处,笑道:“你说呢?出来这些时日了,要回华山上看看吗?” 令狐冲正待答话,眼一瞥却见两名恒山弟子急匆匆赶过来,忙道:“两位师妹,怎么了这是?” 仪琳道:“张公子,令狐师兄,我们分开后也向南走,行出一段路,见江公子和花公子被人给捉住了,我师伯去拦被一掌打成重伤,那人、那人还逼着花公子杀了江公子……”她急得眼泪含眶,却仍口齿清晰,三言两语将话说清楚了。 能一掌将定静师太打得吐血,可不是等闲人物。令狐冲神色剧变,忙道:“这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她戴着个铜面具,对花公子自称是‘铜先生’,看不出年岁,但有体香,定是个年轻女子。”一旁的仪清答道。她比仪琳更有急智,事发时她们走在队末,是她眼见不对,当机立断抓着仪琳逃跑,顺着张无惮他们离开的道路跑来求援的。 这位自然便是移花宫大宫主邀月伪装的了,张无惮眉头早便皱了起来,他对小鱼儿屡施援手,便是为了交好燕南天一脉。邀月此人武功之高实在骇人听闻,她不出几年便要练成明玉功第九层,除了嫁衣神功大成的燕南天无人可挡。 他自然不会喜欢这等不受约束控制的人物,本拟按照发展,怎么还得两三年才到移花宫主现身人前之时,怎奈剧情已全被打乱,小鱼儿是提前猜到真相,可也让邀月坐不住现身了。 都被求到头上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张无惮边赶路边做足了恶战的准备,却不料赶到地方,见只有横七竖八的恒山弟子躺着,小鱼儿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先将负伤明显最重的定静师太扶了起来,取了仪琳赶忙递过来的恒山白云熊胆丸灵药塞入她口中,以内力徐徐化开。 定静伤得委实不轻,张无惮一边以内力为她疗伤,一边询问经过。仪和伤势较轻,一边助其余师姐妹疗伤,一边道:“那新冒出来的铜先生,委实霸道,她一掌打中了师父,又要补上一掌,幸而江公子以短刀横在脖子上,威胁她要自杀,她才收手的。其后江公子又对她言辞间颇不客套,我、我学不来这些……那人气得暴跳如雷,偏生不敢奈江公子如何。” [综武侠]无忌他哥_65 她那时还颇觉奇怪,只觉世上再无这等奇事,难道对一个人动了杀心,还非得让特定的某个人出手不成?仪和又指了一下定静:“我师父那时尚有神智,嘶喊了一句‘多么大的仇怨,才叫你非得逼着他们兄弟相杀’,而后就昏过去了。花公子被这句话说呆了,任她说什么都不肯对江公子出手,两人一并都被捉走了。” 仪琳听得心惊胆战,忙道:“他们向着哪边走了?咱们要去追吗?” 张无惮摇头道:“那人武功这般可怖,又早便走了,追也追不上了。何况你们人人带伤,可是不能再被单独留在这儿了。”他就纳闷恒山派集齐了这么多幸运E的人,一次下山就得几次遇险,怎么这群小尼姑还没醒悟,老老实实蹲山上念佛不行吗? 令狐冲附和道:“是啊,此人用心如此狠毒,她绝不会动手杀人,只要他们两个不论经受什么折磨,都绝不伤害对方,便无性命之忧。”只是活罪难逃,还不知该被怎么折辱,他难掩忧色。 张无惮倒不如何担心,小鱼儿在智力上碾压邀月几筹,原著中都能整得邀月在外等他上茅房。何况如今花无缺又被定静点醒了,他兄弟二人无一是弱者,想逃出来并非难事。 此时多说无益,张无惮下山租了两辆大马车,将伤员搀扶其中,他和令狐冲分驾一辆,将这群人送往恒山。 定静师太第二日方才醒过来,仍是虚弱至极,下午方能开口,因张无惮内力深厚,将她放置自己这辆马车上,仪清陪坐在此。另一位完全无伤的弟子仪琳坐到令狐冲的马车上,照顾其余负伤的师姐妹。 因伤员较多,不能承受颠簸,他们走得很慢,如此过了三天,也才走了小半路。当晚在就近城镇住下,张无惮包下了一整间客栈,挨个检查好门窗,回到自己房间,却见令狐冲卷着铺盖来找他,奇道:“怎么了,你自己床上有跳蚤?” 他早觉出令狐冲今天兴致不高,晚间用饭时他拿美酒挑逗都没哄好,可他私下问过同车的几位小姑娘,谁都没觉出什么来。 令狐冲道:“明天将仪清小师父换到我车上来吧,叫仪琳小师父去你那边。” “这是什么话,她惹你恼了?”张无惮只觉莫名其妙,“不能啊,仪琳多可爱善良个小姑娘。”她武功在恒山派只属末流,人缘却是顶顶拔尖的。 令狐冲更是气闷,也不答话,低头将铺盖卷放在他的铺盖卷旁边,都收拾妥当了才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吧,你先洗漱,我出去一遭。” 张无惮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道:“那好吧。” 令狐冲出得门去,另将仪琳叫了出来,温声说了这个,却见仪琳俏脸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奇怪道:“你——你不高兴吗?” “令狐师兄,我惹你生气了吗?”仪琳忙道,“是不是这几日我话太多,惹了你烦?” 令狐冲想了一想,还是跟她解释道:“我是看你挺爱听我讲惮弟的事的,我有许多不知道的,让他亲自讲给你听不是更好?” 仪琳茫然半晌,方道:“你讲得我都爱听,没有特别爱听哪一类故事啊。张公子的经历多姿多彩,是非常有趣,可我上他的马车让他讲给我,岂不是吵到师伯精修了吗?”她挺喜欢同令狐冲聊天不假,她自小在恒山上长大,从未见过如令狐冲这般风趣幽默之人,又多次得蒙他相救,自然有番依赖。 她又道:“旅途无聊,师姐们都负了伤,我们都没怎么走过江湖,令狐师兄你讲些趣闻,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的,连伤痛好似都减轻了。我才请你多讲些话给我们听,太对不住了,令狐师兄,我再也不多嘴多舌了。”禁不住流下泪来。 令狐冲大是尴尬,连忙道:“不是,我是看你再三都追问他的事,还道……”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想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尼姑,六根清净,自己胡思乱想什么,歉疚万分道,“仪琳师妹,你别同我一般见识。” “这不是令狐师兄你自己爱讲张公子的事吗?”仪琳更茫然了,“你说了个开头,我们都听得很神往,当然要问后来如何了。” “……”令狐冲将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我、我光爱讲他的事儿吗?” 仪琳点头,羡慕道:“你们两人感情可真是好,我要也能有这般知心的朋友就好了。” 令狐冲恍若未觉,仍咬住不放道:“我真的光讲他的事儿?我、我自己怎么没觉得?” 仪琳不觉有什么,可看他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忙宽慰道:“你同我们说十句话,只有八句是说他,也不算是光讲。” 令狐冲神色恍惚地应了一声,草草拱手算是致谢,扭头回了房间。 张无惮正在倒热水泡脚,见他跟丢了魂似的走进来,笑道:“你今晚这是怎么了?” “……”令狐冲将自己的铺盖重又卷起来,艰难地扭头看他一眼,也不答话,哼哧哼哧跑走了。 “喂,不一起睡了?”张无惮见他临走时这一眼真有千言万语在其中,将脚丫从水里捞出来,嗤笑一声,“傻样儿,可算是开窍了。” 第73章 邪而不正 张无惮第二日起了一个大早,他先找店家打点好了早点,端着茶点素斋回小院,便见令狐冲迎了上来:“怎么自己一个人去张罗这些,为什么不叫我?” 张无惮眨了一眨眼睛,笑道:“我还当你还睡着呢。”倒也没客气,把大拇指勾着的咸菜碗先递给他。 令狐冲分了他手中一半的碗碟,却迟迟不敢拿正眼看他,撇着头道:“你坐哪个桌子?” 张无惮随手指了一个,看令狐冲把他爱吃的油条小咸菜都搁到那桌子上,自己捧着饭碗去了邻桌。他也没在意,需知以令狐冲的性格,很有些呆性,乍然醒悟过来如何如何,会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他们用过早膳,再上马车赶路,这些日子定静师太恢复得倒是很快,恒山派疗伤圣药实在名不虚传。张无惮询问过她后,适当加快了行程,如此又过了五天,方才赶到恒山。 张无惮远远便看到山脚下有一众女尼等候,为首两人皆身穿袈裟,其中略靠后者身材高大同男子仿佛,乃是定逸师太;当先一人中等身材、慈眉善目,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正是恒山掌门定闲师太。 张无惮急忙打马赶至山前,跳下马行礼道:“小子无状,如何敢劳烦两位师太率众来迎?” 若说只有定闲和定逸二人前来迎接,还能说是早接到了飞鸽传书,担忧定静伤势,可带着六七十名恒山弟子一并下山,显然不是单为了定静。 令狐冲也来至他身侧,拜倒道:“晚辈令狐冲见过定闲师伯,定逸师叔。” 定闲亲自将他二人扶起,双手合十回礼,慢悠悠道:“两位屡次援手我恒山,恒山上下皆感念恩德,争相随贫尼下山来,一睹二位少侠风采。” 张无惮一抬头便见乌泱泱一群小妮子既感激又好奇地打量着他,一时哭笑不得,先不理会,同仪清一道将定静扶下马车。 定闲师太先一探她伤势,稍一沉吟,悲容叹道:“师姐是被移花宫赖以成名的移花接玉掌法所伤,功力如此深厚者贫尼见所未见,寻常移花宫宫人绝不能及,怕是移花宫两位宫主所为。” 打伤定静的“铜先生”还真是邀月伪作,张无惮实在想不到这位师太竟能一语喝破此人身份,仍是问道:“师太此言当真?” 定逸在旁道:“张少侠有所不知,掌门师姐虽安于恒山白云庵上念佛数十载,但于天下武功路数如数家珍,江湖各门各派的人物,她无不了如指掌。” 她言辞间对掌门极是推崇,定闲却道:“出家人怎可如此狂言,贫尼便一直不知张少侠所负何等神功,如数家珍云云,实在愧不敢当。” 张无惮小小年纪已成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尤其他于泰山玉皇顶上一人击毙玄冥二老后,更是名声大噪。他武功路数驳杂,江湖闲人对他所修习的功法多加猜测,众说纷纭。 张无惮也没避讳,笑道:“那依师太看呢?” 定闲摇头道:“贫尼是当真无从猜测,想少侠天生异象,另有奇遇,常人难以揣度。”便不再多说,请他们上山。 途中,令狐冲悄悄走过来,跟他咬耳朵道:“好端端的,师伯不知为何提及你的师承,惮弟,还当小心行事。” 想张无惮所修习的定是不世出的神功,得多少人眼红,令狐冲不愿怀疑定闲为人,可今日定闲这话说得略显唐突,还是小心为妙。 这五日来,令狐冲一直在装看不到他,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张无惮笑道:“不必担心,依我看,怕师太另有话要嘱咐于我。” 两人眼神相碰,令狐冲“嗖”地一下垂下眼去,半天才抬起来,若无其事道:“嗯,你心中有数就好。” 定闲安置好受伤的弟子,另熬制汤药为定静医治,又命弟子取来两个小盒子,分送给他二人:“这其中乃是天香断续胶并白云熊胆丸,一者外敷,一者内服。我恒山派别无长物,承蒙两位大恩,聊表心意。” 她说得诚恳之至,张无惮也不推辞便收下了,听定闲道:“令狐师侄,近来衡山长老刘正风师弟拟于府上行金盆洗手大礼,再不涉江湖之事,光邀天下正道前往衡阳城观礼,怕尊师岳先生也已接下帖子。” 张无惮心头一动,原著中刘正风金盆洗手同福威镖局被余沧海灭门乃是前后脚发生,如今他留在福建的探子还未打探出什么动静来,刘正风这边已经闹着要洗手了,比原著中大为提前。 令狐冲忙道:“多谢师伯告知,我乃华山大弟子,此等要事还当随同师父出席,这……”转眼看向张无惮,显是颇为为难。 “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此乃正理,难道我还阻你不成?”张无惮笑道,“我同莫大掌门也有些交情,说不得他还给我送了请帖呢。” 定逸笑道:“莫大师兄和刘师弟向来不睦,怕刘师弟金盆洗手,他连参加都不会,遑论帮忙派发请帖了。” 定闲无奈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出家人怎可这般多嘴多舌,议论别家是非,师妹你修行不够啊。 定逸让她看得先怯了三分,连忙道:“不不,张少侠你乃享誉天下的侠士,刘师弟说什么也会请你出席的,他要不请你,我就跟他急!” “……”定闲默然叹息。 她缓了一缓才道:“师妹,你送令狐师侄下山吧,贫尼同张少侠还另有话说。” 定逸无二话便应了,令狐冲却大为迟疑,禁不住看了张无惮一眼——怎么就这么赶人走呢,你也不问我想不想立刻就走? 张无惮宽慰道:“咱们下月在衡阳城见。” 令狐冲应了一声,随定逸走出去一大段距离了,回头一看,见张无惮还在不错眼盯着他,更是禁不住微笑起来,也不看前方,仍扭头看他。又走过一个转角,两人都瞅不见对方了,令狐冲才扭回头来,嘴角还上翘着。 定逸长舒一口气,笑道:“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贫尼就放心了。” 令狐冲愣了一下:“嗯?” “贫尼弟子仪琳还道二位这几日谁都不理睬谁,生怕你们是吵架了,她还一直暗暗担心呢。”定逸难得说笑道,“这小妮子见天胡思乱想。” 仪琳担忧此事非一天两天了,却苦于怕惹恼了他们不敢多言。早前定逸安置受伤弟子时,她瞅个空赶忙同师父说了,想师父这般能耐无穷的得到高尼,定能说和此事。 经她提醒,令狐冲猛然想起来他这几天抓心挠肺在纠结什么,勉强笑道:“多谢师太关心,仪琳师妹也是一片好心好意。” 他一想,如此分开一段时间倒也好,总得给他些时日冷静思考此事,倒也把离愁消了大半,打点起精神,同定逸告辞。 那头张无惮目送令狐冲直至看不到了,方才转回目光来。他此举颇为失礼,幸而定闲毫不在意,耐心等待着,直到见他回过神来了,方慢声道:“少侠师承何人,贫尼本无权过问,只是贫尼年少时随家师云游四方,于终南山上遇险,幸得一异人相救。” 张无惮早猜她单独留下自己便是要问及此事,也早便想好应对之法,他却万万料不到定闲开口竟会这么说。 终南山上的异人,不正是古墓中的黄衫女子吗?张无惮不料她还当真猜得靠谱,打点起精神来等待下文。 定闲道:“我观少侠身法,轻灵飘逸之处仿佛,于变幻无方一道上更胜一筹。只是那异人正而不邪,身负乃正宗道家武功,少侠却凌厉过甚,邪而失正,已误入了歧途。” 张无惮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起身道:“还请师太指教。” “贫尼自知少侠品行高洁,所为无不为苍生谋福,只是你杀气过剩,未曾专心精研武功。以你的天资禀赋,若修习寻常内功,自无此虑,但少侠福缘深厚,所修习的无一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奇门功法,若无向道虔诚之心,难免行左踏错。”定闲说得骇人,语调神态仍是平和慈祥。 她说罢,细观张无惮神色,知自己所说皆中了,叹道:“贫尼空有几分眼光,于武道上只是平平,苦于难以为少侠指点迷津。依贫尼愚见,少侠不如重上终南山,向传功者讨教。” 张无惮道:“不敢欺瞒师太,晚辈这功法并非得自终南山,两方另有渊源之说,我也是头一遭知晓。”他这是从倚天剑中取出来的,其上自然有速成法门,也有全套功法,张无惮初来练得不差,越到后来,虽进境并不算慢,但隐隐有力不从心之感。 他还当是所学过于庞杂,且皆是阴寒一脉的功夫,内力难免不如早先精纯,今日听了定闲明示,方知是他的《九阴真经》练得岔了。 张无惮将武功一直当作手段,他缺乏习武之人对武学天生的热爱,未能诚心领悟其意,这些定闲都正说到了点子上,这尼姑眼光还当真毒辣。 定闲也不意外自己猜错了,天底下相似的武功何止一种,想张无惮该心中有数了,还是好言以劝道:“少侠外祖白眉鹰王、师公张真人皆是当世武学名家,还当请他们指点,以免独自摸索、走了弯路。” 张无惮真心实意行了一礼,方告辞下山。他心知于《九阴》的疑惑,还当去找古墓中的黄衫女,金老虽未详写,金迷都猜她乃杨过和小龙女的第四世孙辈。不论此人是何等身份,她对《九阴真经》的理解该为当世第一人。 张无惮思忖半晌,转道光明顶,其时杨逍同韦一笑、殷天正等人都已回到光明顶上,连同五散人、五行旗使正在商议如何迎金毛狮王回归中原。 张翠山并殷素素因熟知路途,也一并在场,见到儿子归来,皆喜不自胜。 殷天正将一封帖子递给他,神色奇异道:“这是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贴,送到九龙湖了,封弓影找不到你,另交给我了。” 他如今看这位小外孙也颇觉有趣,如何有趣不好说,反正早二十年,殷天正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能养出个交好天下正派的继承人来。 张无惮前往光明顶途中,刘正风拟要金盆洗手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他谢过外公,接过请帖来一看,随手揣到袖中,问张翠山道:“爹爹,武当派想必也接到请帖了,不知打算派谁去?” “四师哥同刘师兄乃是至交好友,定是会去的。还一个大概六师弟吧,他近来格外喜爱往山下跑,每次都主动请缨。”张翠山说罢,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 张无惮笑道:“儿子是想着,若是方便,可否捎带上无忌,他都这么大了,也该下山见见世面了。”九阳神功遇强则强,只靠着窝武当山上修道可是学不成的。何况他武功既堕入阴邪之道,同张无忌多多交流习武心得,理当也有所改善。 张翠山想问什么,听殷素素道:“那自然好,反正与衡山派此次也是单论私交,领着后辈们去认认脸也好。五哥,还怕四师哥和六师弟还看不好他一个小孩儿吗?” 他扭头看去,便见妻子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旋即醒悟了,忙道:“是啊,那就让无忌也去吧,无惮,你是哥哥,可得看好他。” 他们不日便要启程前往冰火岛,算来离开已经有六年了,再深刻的记忆都模糊了。冰火岛本就是北极一处不知名的小道,能否找到归路,他夫妻二人都不敢保证,他们固然为了义兄不畏生死,可实在舍不得两个儿子同他们一并冒险,来光明顶商议此等大事都是瞒着张无忌的,生怕儿子知道后闹着要跟来。 张无惮看了他们半晌,方道:“冰火岛一年四季,两季寒流两季暖流,要想找到归路,除了找准方位外,还得掌握好天时。” 他一说完,见张翠山禁不住叹了口气,便知他二人是毫无把握。这可不行,他费这么大劲儿保下来的爹娘,就这么在北极喂了鱼,还不得亏死了? 张无惮道:“这有何难,咱们不懂,大可请个懂行的人,儿子倒认识一位异人,自小在海边长大,熟识海性,曾于东海隐居十年。” 殷素素喜道:“如此正好,不知这异人什么来头?” “说来她同我教也有些渊源,曾为明教四大法王之首,也是波斯明教而来的黛绮丝圣女。”张无惮说完,见非但殷素素默然不语,连其余诸位明教高层都神色奇异,笑道,“怎么,这个人选不好吗?”别小看人家啊,紫衫龙王武功一般,但原著中她单凭张无忌漏给朱长龄的只言片语,竟然便能只身找到冰火岛,将谢逊骗至灵蛇岛。 杨逍踌躇道:“这……贤侄你恐怕不知黛绮丝此人,她虽曾贵为四大法王之首,又被阳教主收为义女,我明教上下十分敬重,可她早便叛教而出,又气量狭小,深恨我教,曾杀了数名我教弟子,实在是不能信任。” [综武侠]无忌他哥_66 “这有什么,她不吃软的,记仇不记恩,咱们硬将她抓来便是了,用些雷霆手段,还怕她不乖乖听话?”张无惮道。 殷天正道:“这倒也是条路子,想黛绮丝深谙水性,否则当年也不会代替阳教主下得寒潭同韩千叶死战,才有后来……”顿了一顿,见诸人神色有异,知他们其中不少人年少时曾倾慕黛绮丝,转而道,“这些不说也罢。只是黛绮丝同韩千叶并称金花银叶,自韩千叶死后,她就不知所踪了。无惮孩儿,你知道她在何处不成?” “我是不知道,可把她找出来也不难。”张无惮扭头看向杨逍,“旁人则还罢了,杨左使你该知道如何行事吧?” 杨逍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一事儿,大笑道:“你是说我儿不悔房中那小丫头?”说罢,见其余人等不解其意,解释道,“去年我于沙漠之中,救出了一个小丫头,名唤‘小昭’。她外表丑陋无比,可实际却是个美人胚子,同黛绮丝年轻时极为相似,怕正是黛绮丝和韩千叶的女儿。” 辛然神色大变,失声道:“你说那个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嘴歪鼻斜,走路还一扭一扭的瘸子?”他见过啊,那日张无惮以火药炸塌光明顶密道时,伴在他兄弟张无忌身边的便是这个小丫头,人能丑成这样也着实不容易,他印象倒是很深。 杨逍冷笑道:“黛绮丝千方百计将女儿送至光明顶,我原本不解其意,还冒险将那小丫头安排在不悔身边,贴身服侍。自《乾坤大挪移心法》回归本教后,奉于神坛之上,我几次见这丫头鬼鬼祟祟偷摸到附近,怕正是冲着我明教至宝来的。” 五散人之一的周颠一巴掌将面前的八仙桌拍得粉碎,怒道:“昔年阳教主在世,待她何等亲厚,若非兄弟们相让,凭她的本事,哪里够得上四大法王之首一职?为了个男人叛教而出就算了,还有脸想偷咱们的宝典!”说罢将腰间宝刀拔出,大踏步向着内堂走去,便要一刀将其捅死。 冷面先生冷谦喝道:“站住。” 周颠动作一顿,回头来骂道:“你们中意那小娘们,我周颠可看不上这种女人,她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该杀吗?”一句话说得众人脸色都坏了。 彭莹玉叹道:“好色而慕少艾,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何必还拿出来说。周傻子,黛绮丝该不该死另说,你难道还没听出来,张教主并杨左使拿那小姑娘要诱黛绮丝出来。” 张无惮道:“这小昭姑娘人倒是不坏,她肯为了母亲冒这么大的风险上光明顶来窃书,想必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对她,硬的不行,咱们还得智取。” 杨逍稍一思量,便道:“此事倒是不难,她摸索这么多日,早便将光明顶守卫情况给了解得差不多了。我本想着捉人捉赃,来个人赃并获,既然要拿黛绮丝,便假装让她得手便是。” 殷天正道:“就算是做戏,十拿九稳,也不能真的让她把《乾坤大挪移》给偷走,真遗失了,咱们便都是明教的罪人。” 写着心法的羊皮纸,自张无惮从密道中捧出后,便一直都被供奉着,众高层每日轮流看守,互相监督,既不自己看,也绝不容旁人看了去,只待谢逊归来,秉承阳顶天遗命,在立教主的仪式上传给他。 “孙儿请‘妙手老板’朱停来假造便是了,他造假的功夫足可以假乱真。”张无惮说道。 殷天正一下便笑了,抬手摸摸他的脑瓜:“你这些朋友,可真是没白交。”朱停和司空摘星,都是此次为他明教立大功之人,殷天正也有收于麾下之意,只是略提了一提,两人俱都婉拒了。他琢磨着还得张无惮出面。 计划已定了,众人商量些细节,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各自散去了。张无惮随着张翠山和殷素素回房,难掩担忧道:“金花婆婆此人,颇为心机,又熟识水性,真折腾得翻了船,她倒是不惧,旁人却都得葬身鱼口,需得千万小心。” 殷素素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对着张翠山笑道:“咱儿子这些时日操心操得人都傻了,黛绮丝算什么,还能比得上他亲娘不成?有我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张无惮禁不住也笑了,叹道:“儿子自以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那个,近日连番吃憋,想不到还没学乖。” 他自小便不爱撒娇,殷素素一颗心都让儿子这句话给说软了,将他搂在怀里跟小孩儿似的哄,轻声道:“你一看就是心神过耗,别见天想七想八的。我反正就没听说过哪个聪明人是给活活累死的,没了你这聪明人,天又塌不了。” 张翠山趁机也揉了两把儿子的头顶,禁不住还想再摸,让殷素素一眼给瞪了,讪讪把手缩回来,笑道:“你看,你最多只算第三聪明的。你娘就比你聪明,娶了你娘的你爹又更聪明。”说罢又让妻子瞋了一眼,忙转移话题道,“无惮,下月月中刘正风金盆洗手,你还要去吗?” “去吧。”张无惮想了一想,这等大事他不去不行啊,还得趁机拉拢衡山派呢,幸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好生歇歇。 平时不见时还不觉得,真见到了真人,在殷素素母性的光辉下,张无惮深觉受伤的小心肝得到了抚慰,厚颜将头埋在亲娘肩膀上,哼唧道:“儿子陪着你们,到月初再走。” 殷素素点头:“好。” 张无惮想了想:“不回武当山,就在光明顶待着。”他才不要跟傻弟弟分爹娘的宠爱,哼,这一个月爹娘都~是我的。 殷素素点头又点头:“好好。”哎呦,这要早十年,娘都“吧唧”一口亲上你了好吗?可惜,长这么大了才学会撒娇,错过可以随便亲亲抱抱的好时候喽。 第74章 移花宫主 张无惮在光明顶上修养了一个月时光,当他再下山时,精神满满、神采奕奕,深觉自己还可以再战一百年。 因小昭这姑娘颇为机敏警惕,何况按照天时来算,冰火岛四下乃是暖流,风自南向北吹拂,杨逍拟再过上两三个月再算计她。张翠山和殷素素便先回了武当山。 元气满满的张无惮一路南下至湖南境内,因刘正风金盆洗手,客栈爆满,他在衡阳城附近的小城镇落脚,拟待过上两三天,再前往刘府。 当天晚上,他正在屋中自斟自饮,冷不丁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侧眸看过去,却见有一人破窗而入,就地一滚,拧头看了他一眼,长舒一口气,便横尸不动了。 这人身着黑衣,狼狈不堪,张无惮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三秒,实在是没找到刀疤,才确认此人乃是花无缺花公子,而不是小鱼儿。 他一眼便看出花无缺乃是昼夜奔波,跑得脱力了,看他脸颊凹陷、头发糟乱,显是连稍事休整的空闲都没有。 张无惮也不着急,他这个月最大的心得便是要懂得享受人生、放慢节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将花无缺抱了起来,放置到床铺上。 他自腰间取了分别时张翠山所赠的七宝蜡黄丸来,给他塞了下去,又砸了银子,叫小儿持他手书,去此地天鹰教分舵,取了一支百年老山参来,碾磨成粉,以清水化开,尽数灌进去了。 花无缺毕竟内力深厚,这老参效力也足,不多时悠悠转醒,一把抓住他的手,哑声道:“张公子,大宫主也在附近,小鱼儿还在她手上!” 他似乎已经知晓了装神弄鬼戴着个铜面具的“铜先生”就是移花宫的邀月大宫主了,张无惮道:“别着急,她现在还没露面,便是暂时没追来呢,你们二人那日落入她手中,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花无缺愣了半晌,苦笑道:“铜先生将我们关到一间黑屋子里,将门窗都封死了,每日只从暗格中投递食物。她想让我杀小鱼儿,又不准其余人伤害小鱼儿,我们便想了一计。头二十天,我俩将菜都分着吃了,干粮什么的都藏起来,后半个月便开始双双节食,不论铜先生送进来什么饭菜,我们都不碰一下。” 铜先生并不知他们暗藏了粮食,眼看两个人数日未食,她苦心经营二十载的复仇计划,可不能落到个两人饿死的结局收场。到了第十三日上,屋内再无动静,她实在是坐不住了,拆了门上的木板入内,便见两人挺尸地上。 花无缺道:“她还当我们忍饥挨饿十数日,全凭一身内力苦苦支撑,只吊着一条命罢了,一时没有防备,叫小鱼儿一把扯了面具,我才得知她真实身份。” 其实这些时日里,花无缺早就有所猜测,只是不愿正视罢了,铜先生面具落下,现出邀月那张倾城容颜,他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凉了。 花无缺情绪起伏,捂着胸口咳嗽半晌,方道:“移花宫主武功倾绝天下,若非小鱼儿以匕首抵着心口威胁她,我也断然逃不出来……算来也有四日了,也不知小鱼儿他如何了……” 他向着衡阳方向逃窜,也非是专门为了寻张无惮的,而是天下英雄齐聚衡阳城,张无惮曾为他们引荐的陆小凤怕也要来凑凑热闹,花无缺想着总得查明真相,方才知如何应对。 张无惮问道:“那花公子先前如何说,邀月宫主便在附近?你白天在街头看到她了吗?” “我白日在街头只见到了张公子,想着不好再给你添麻烦,便未再声张。”花无缺摇头道,“是我回到藏身的破庙,却见佛像后有一个暗记,正是我同小鱼儿商量过,遇险时的标记。定是他们白日已追到了此处,他趁着大宫主不备暗暗刻下的……我、我……”说到动情处,眼眶都红了。 他贵为移花宫无缺公子,行走江湖时人人礼敬三分,可同邀月敌对时,己身武功根本不足为抗,惶惶奔逃,一刻不敢停歇。直到此时,全天下再无可信任之人,花无缺格外深刻地感受到,他和小鱼儿,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世上再没有谁能够比他们更加亲密、更可依赖了。 张无惮点了他睡穴,先使他今晚歇上一歇,摸摸下巴。他倒是十分平静,此情此景固然棘手,可也不是没破解之法。 他自袖中抽出一封信来,此乃张松溪传书给他,问他行到哪里的书信。张无惮正想一个人清净些,推脱在路上有事耽搁了,请师伯师叔先行,婉拒了他两方并力而行的邀请。 他重又写了一封信,连夜放飞信鸽,约武当一行人明日午间在衡阳城西郊相见,另让手下备了一份道袍,拿易容物涂到花无缺脸上,将他伪装成了个黄脸小道士。 花无缺平生头一遭玩角色扮演,颇觉有趣,换好道袍后还托着拂尘转了一圈,笑道:“像吗?” “像极。”张无惮连连点头,补充道,“除了我给你画得丑了点。”花无缺气质出尘高雅,正似个仙风道骨的花道长,可惜他气质太出众,同那张脸实在不配。 次日一早,张无惮便收到了张松溪回信,得知他们午时时分大抵能到,放下心来。《绝代》人人眼瞎,凭花无缺如今的伪装,混在武当队伍中,骗过小鱼儿还有难度,骗过邀月不成问题。 两人吃了早午饭,另外多备了些干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早一步来到西郊。花无缺这些时日元气大损,靠在一棵树旁闭目养神,小半柱香后睁开眼,若无其事重又走到张无惮身旁,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瞅瞅林间。 张无惮几不可查对他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也觉察到不对了。两人皆不露声色,随意聊了些有的没的,不多时树林深处鸟雀惊起,枝叶横飞。 本以为不过是寻常江湖斗殴,但这声势实在浩大,花无缺神色凝重,压着嗓子道:“有高手在搏斗,咱们避开吧?”他此时不欲生事,急于闪避,怎奈那两人速度极快,眨眼间已逼至近旁,待看清来人,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脚下生根,不敢妄动。 张无惮就镇定了许多,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正是他如今的心境了。他对着默然不语的花无缺道:“一个穿男装的女人,和一个穿女装的男人正在大战,你猜他们谁会赢?” 花无缺苦笑道:“我就想知道穿男装的男人在哪里。”只见白袍的邀月同一红袍人正在缠斗,四下却不见小鱼儿的影子。 身着红袍的正是东方不败,他激斗中瞥了张无惮一眼,几针齐射将邀月逼开,飞旋到他身侧停住脚,笑道:“停手吧,本座故友重逢,不想打了。” 邀月铜制的面具让锐器给割裂开了,她干脆一把扯下来摔在地上,冷冷道:“人都让你放跑了,你说不想打,就不打了?” 张无惮同花无缺对了个眼神,故作不知问道:“董姑娘,什么人?”依这两人的性子,能停手罢斗,站在这边口舌交锋,可见都伤得不轻。站得这么近,他都能闻到东方不败身上的血味了。 东方不败漫不经心道:“一个小鬼头,虽破了相,嘴巴倒是甜,还有几分可爱。”能让他说出这等夸赞之语,可见小鱼儿拿话哄得他颇为开怀。 “哈,姓江的都是瞎子。”邀月不知让他一句话勾得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便坏了,打消了鸣金收兵的念头,双掌拍来,两人眨眼又斗在一块。 张无惮寻摸块较远的石头坐下,对着花无缺使了个眼色。花无缺明白其意,却仍是摇头道:“张公子的朋友为我涉险,我若就这么趁机溜走了,真连人也不是了。” 他意态坚决,张无惮叹道:“花公子误会了,你前脚跑了,后脚我就能以此乱她心神。”东方不败和邀月谁更胜一筹不好说,目前看来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谁稍一分神,即刻便败。 花无缺如何不知这其中机窍,正色道:“如此更是不可了。若因我害了大宫主,花无缺无颜活在世间。小鱼儿已经成功脱逃,我们兄弟日后自有相见之日,不急于这一时。” 他话音刚落,张无惮立马接话道:“是,花公子真乃义士,待入了衡阳城,我即刻为你引荐陆小凤陆兄,两位定会相谈甚欢。” 此等危急关头,冷不丁提到陆小凤,实在是牵强,何况他双眼一错不错盯着战场,嘴角微微上翘。花无缺何等聪明之人,一瞬间便想到怕是情势有变,张无惮不愿他相助邀月,故意拿话分他心神,急忙回头望去,却是后颈一麻,只见场上两人仍是僵持不下,邀月并无败象。 谁说聪明人就不好骗了,张无惮对着他歉意一笑,一把将他面上伪装撕掉了,将花无缺的脸正对着邀月,喝道:“大宫主,你且看这是谁?” 邀月却毫不理会,高手激斗需得全神贯注,这两人先前在她不远处絮絮说的什么,她都全没留意到。此时莫说是花无缺了,怕便是他亲爹江枫活生生站在面前,邀月都不会多去看他一眼。 张无惮并未气馁,灌注内力道:“世人都道移花宫乃是武林圣地,移花宫两位宫主武功冠绝天下、貌可倾城,可依在下愚见,天底下最美的女人,还当属花月奴了。” 东方不败激战之中,隐约听到了张无惮在说话,他会意放缓了攻击,让邀月能分出心神,留意到张无惮在说些什么。 要么怎么说,恨是比爱更持久的力量,邀月所修习的《明玉功》讲究“无人无毯,物我两忘”,她听张无惮拿“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等词大赞昔日她坐下一小小婢子,大为恼愤间,忍不住愈发留神倾听。 东方不败本脚下不动,同她比拼招式精妙,趁此之时,将《葵花宝典》中鬼魅般的身法精要发挥到了极致,闪身至她周身唯一破绽处,将全身内力贯于食指,将其点倒,另一手一转,指尖夹着的银针便要刺穿她眉间。 张无惮早料到有此招,说话间已小心翼翼来至交战圈外围,此时急忙抢上前来,千钧一发之际用肩膀将邀月顶开,以己身右手挥过去,打算硬接下来。 东方不败早动杀心,这一击毫不留情,待觉察不对,想收已来不及了,银针刺入小半,被张无惮护体内力给逼停了。 “……”他收了针,先查过张无惮伤势,幸而只刺在肉中,并未伤了筋脉,方皱眉道,“此人乃我平生前所未遇的大敌,你切莫妇人之仁。” 张无惮道:“邀月宫主同小鱼儿与花无缺的恩怨,实属私人纠葛,也是执念作祟,二十年来不得解脱,除此之外,不见恶迹,实在罪不当诛,还请董姑娘手下留情。”刷好感度的机会来了好嘛!邀月武功自不必多说,若是真能以此交好,好处无穷。 移花宫主冷若冰霜,生性高洁,并不是好得手的,张无惮是无所谓,留身边刷上几天,要没成效再杀,他看出来了,东方不败出现在附近绝非偶然,怕接下来几天,他们都会处在一起,倒也不惧邀月。 东方不败嗤笑道:“红巾大侠倒是个诚诚正人君子,你这般正气凛然,见了我这么个大魔头,怎么不拔剑斩妖除魔呢?” 他一见张无惮对他眨眼,便明白这小鬼想干什么,心道人情都送了,不若干脆送个大的,也叫这小子念着好,日后也还有用到他的时候。 主意既定,东方不败冷哼一声,取出一颗红色的丹药来,弯下腰来,捏开邀月腮帮硬塞进去。张无惮大惊失色,急忙以两指塞入她口中,将丹药重又夹了出来,不悦道:“董姑娘这是何意,大宫主何等人物,你要以此等歹毒之药折辱她,还不如杀了她。”说罢径自让出身来。 东方不败当真拿银针作势刺下去,见他理都不理,噙着笑收了针,叹道:“本座这三尸脑神丹,可非凡品,什么歹毒之药,若非你曾救过本座一命,本座说什么也不会容你这般无礼。”看,他说放了你我就放了你,不是我俩演戏,而是我欠他人情。 张无惮心内颇是诧异怎么东方不败今日这般给脸,面上郑重道:“谢过董姑娘。”说罢弯腰将邀月扶了起来,也不去留心她什么神色,轻轻为她抖去身上浮土。 邀月对张无惮施苦肉计救她性命之举毫不动容,非但不感激,还引以为耻。倒是张无惮阻止东方不败喂药时所说的那番话引得她多看他几眼。 张无惮将她扶至石头上坐好,又去接了花无缺穴道,道:“花公子不必担心我伤了大宫主,你快些走吧,去找小鱼儿,他既在破庙佛像下为你留了记号,可见知你就在附近。” 花无缺谢过他,神色怔忡走至邀月身前,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望您保重。”深深看她半晌,方才离开了。 邀月看也不去看他,神色冷然,直至花无缺的身影自林间消失了,她方忍不住转转眼珠,向着那边扫了一下。就这么一眼的功夫,张无惮突然暴起,十指连点不休,封了她周身不下半百的穴道。 邀月面上十分难堪,自知若非心神动摇,以内力护住经脉,怎么也不至于全身都被封住。料想张无惮不可能想不到此节,否则也不会专挑那一瞬间发难了,却见他只是歉意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心下稍宽。 张无惮道:“我对宫主并无恶意,过得两三日,待他们兄弟走远了,自会放宫主离开,还请您见谅。” 东方不败道:“我看这女人不似见谅的模样,你要想永绝后患,记得得趁早,她功法古怪,冲破穴道想必并不难。”不过真到了该杀的时候,也不用他多嘴,这人手黑着呢。 两人相顾无话,张无惮搬了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去溪边洗净了又搬回来,请东方不败坐。 东方不败仍是有些不满意,左右看了一圈,撕了邀月一截袍角,幽幽道:“看什么看,我又不能占你便宜。”铺在石头上,方才坐了。 张无惮问道:“董姑娘可是在此等我六叔?”若说上次在天山上还能说是凑巧——凑巧就有鬼了——今日显然不是了,东方不败遇到他前,同邀月在林间激斗,也未离开附近范围。 “是啊。”东方不败坦然认了,旋即冷笑道,“本座收到密报,我教长老曲洋同刘正风交往过密,自然得来看看。本座眼中不容沙子,若此事属实,此等贰心臣子,绝不能留。” 可拉倒吧,先不说原著中根本没你来掺和这一出,单就看你能扔下教务,尾随我八个月的行径,你东方不败绝不可能为了某个手下,千里迢迢从黑木崖跑到湖南来。张无惮迟疑道:“此话属实?说来晚辈也曾听到些只言片语,还当是小人眼热刘大侠万亩家私,编排此等谣言来坏他名声的。” 东方不败鄙夷道:“此等机密之事,你哪里听来的只言片语。我知道你跟丐帮进来打得火热,定是解风告知你的。” 这倒还真是,解风听闻他有意出席刘正风金盆洗手,特意命心腹暗暗支会他了。张无惮一笑,也不答话,起身对着北方大笑道:“四伯、六叔,无忌,你们来了?” 因刘正风在衡山派并无要职,空自地位尊贵,武当诸人此行只论私交。张松溪同他是好友,本拟轻装独行,怎奈六弟和小侄子也闹着要来,那便带他们出来耍耍,一行也只这么三人。 [综武侠]无忌他哥_67 临近衡阳城地界,离西郊还有小段距离,便听到张无惮的呼喊声,张无忌再也按捺不住,脚下生风,一马当先跑在最头里,应道:“哥,你已经到啦?” 不仅到了,架都打过了,人都算计了。张无惮迎上去跟他抱在一起,顺手掐了一把弟弟红扑扑的脸蛋,心下感叹武当山上油水真足啊,这小子冬膘都养出来了。张无忌不甘示弱,翘起脚来揉乱了他的头发。 先前张无忌冲得太带劲儿了,两人闹了一阵,张松溪和殷梨亭方到。张无惮笑道:“侄儿失礼了。” 张松溪格外温和道:“兄弟天性,何来失礼之说?”眼瞅到殷梨亭在偷偷向前张望,心下好笑,不去理他,只顾拉着张无惮兄弟说话。 几方人分别见过,张松溪一左一右拉着他们两个人往前走,见殷梨亭正同一名红衣女子交谈,一瞥眼,却见一块岩石上一动不动坐着个绝色佳人,显是被人点了穴道。 他极是诧异道:“无惮,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无惮随口道:“不敢瞒四伯,这是我一位男性朋友,欠下些风流债,被人家姑娘找上门逼婚来了,我请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将他扮作此等模样,掩人耳目。” 殷梨亭明明站在一旁说了好一会子话了,闻言扭过头来,却是大奇道:“咦,这里怎么还坐了个人?”因侄子说是男人,他也不避讳,上下打量一番,咋舌道,“可真看不出来是个男儿,司空摘星一手易容术独步天下,无人可及。” 你还真信了啊,明显你侄子逗你玩的。张松溪又不好说破,也不多问,只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入城暂住两日,大后天才是正日子。” 第75章 采花大盗 衡阳城中客栈早已爆满,刘正风乃是当地财主,早早提前包下了几大间客栈,预备给重要人物住。张松溪的脸面显然很吃得开,他去刘府溜了一圈,就拿到了四间上房的门牌,去茶馆接他们,却见只剩下了张无惮和那大美女。 张松溪倒不奇怪殷梨亭两人溜号,只问道:“无忌他人呢?” 张无惮笑道:“湘潭一带盛产糯莲,我们刚才在喝着茶呢,他听到外面沿街叫卖声,嘴巴馋了,跑出去买了。” 张松溪禁不住也笑了,摇头道:“还是个小孩子呢。”将门牌放在桌旁。 他们一行本有六个人,张无惮一见只有四个门牌,他可不信张松溪的名头还不能多讨来两个房间,促狭道:“四伯真是个妙人。”看来长眼的不止他一个。 “毕竟房间确实紧张,刘先生十分客气,我也不好张口要太多。他俩就算不走,挤一挤还是满够的。”张松溪屈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我们师兄弟能睡一间,无忌大概要闹着跟你一间……”往一旁瞥了一眼,“或者你同这位风流的朋友住一起。” 邀月面上无喜无悲,她暗中尝试运转《明玉功》,试图将穴道破开,再有半柱香时间,便能成了。待她重得自由,定不会放过…… 她正想着,头顶百会穴被戳中了,旋即脑后风池穴被点,接连几个刚刚有冲破迹象的穴位重新被封住了。 “……”邀月长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不放弃,她不气馁,再给她一个时辰零半柱香时间,她一定能重得自由。 “晚辈失礼了。”张无惮甜甜一笑,跟她对了一个眼神,心道这不停点穴的法子太拉仇恨值了,得另想办法。 他四下寻了一遭,对张松溪示意一下,起身走到角落一独坐的大花袄村妇所在的位置,招呼道:“金总捕既然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 那人抬起头来,平平无奇的土黄色面盘上露出一个真挚的微笑:“张教主有佳人为伴,我怎好轻扰?” 张无惮奇道:“我自光明顶下来时,可是独行,哪里有什么佳人,金总捕何以这般客气?” 金九龄含笑不语,心头发凉。 张无惮在他桌子对面坐下,笑道:“这也不难猜,金总捕命陈友谅将我拖在丐帮,自然不能白给他好处。” 金九龄道:“倒非是我买通了陈友谅,只是成昆死了,这条狗总得另外寻个主人,送上门的,我便没有推,正一试他的忠心。” 陈友谅也是有几分能耐的,何况丐帮耳目遍天下,他便请陈友谅打听张无惮下落,想不到不出半个月,他便收到飞鸽传书,说张无惮已在丐帮。 金九龄大喜,压下手头一应差事,火速赶往丐帮,却不料时机不对,张无惮刚大发神威,揭发了丐帮帮主有假之事,连陈友谅都自身难保了。见张无惮同令狐冲二人孟不离焦,两人联手杀他再简单不过了,他便没冒然现身。 其后张无惮跟令狐冲一分别便直上光明顶,今时不同往日,明教几大法王尽数回归,光明顶上下铁板一块,金九龄只好在山下蹲守。他料定刘正风金盆洗手,张无惮定会参加,好歹等到他出了昆仑,急忙一路尾随而至。 金九龄苦笑道:“便是张教主今日不来找我,晚间时我也会出面去求你了——”说着他解开身上的大花袄,只见小腹上有一青紫色的掌印,算来两人交手已尽三月,这掌印并未消退不说,掌纹脉络仍清晰可见,十分可怖。 张无惮还是头一遭见识到中生死符这般久的受害者,仔细打量了几眼,方道:“除了这掌印外,可还有不适?” 你自己下的咒,倒来问我?金九龄也不敢不答,照实道:“初来还只是普通的麻痒,我当是你内力特殊所致,但再过几天,麻痒逐渐深入五脏六腑,实在是生不如死。如此加重又减轻,减轻又加重,至今未能解脱——张教主,我金九龄自认不是好人,可到底也没如何得罪过您,您给个痛快行吗?” 张无惮瞅着他道:“那日于天鹰教分舵,若非我见机得快,怕早便让金总捕捉去大都换赏金了,你这还叫没有得罪?”你想置我于死地,不能因为你太蠢没办成,就算咱俩之间没仇恨啊。 金九龄强笑道:“我经此役,再也不敢得罪张教主了,日后若两厢有冲突,我一定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张无惮重复问了一遍。 这人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金九龄只好道:“明人不说暗话,张教主想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我自从汝阳王府中掳来的阿三口中得知,王府内有一独门秘药,名为‘十香软筋散’,可使中毒者全身筋骨酸软,不能使用内力。”张无惮说道,“这毒药和解药原本由玄冥二老掌管,我在泰山上杀了他二人后,倒是从他们的鹤嘴笔和鹿头杖中有所得,但也只有一人份罢了。”这种好东西,自然得量产,手中就这么独一份,他实在是舍不得拿来用。 金九龄苦笑道:“六扇门同汝阳王府乃是两个独立机构,双方另有合作,可也难免牵扯到利益瓜分,他府上有什么独门秘药,我是当真不知。” 张无惮只笑不语,不知就不知好了,中了生死符痛不欲生的又不是他,他横竖是不着急。 金九龄也深知此理,咬了咬牙道:“便是舍了这条命去,我也得为了张教主偷出来。只求张教主赐药,先免了我今日所受之苦。”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这人还真有几分机敏,知道他只消提了条件,能不能做到还另说,好歹说明这生死符暗器有破解之法。 ——可惜这破解之法他暂时还真没有,张无惮知晓怎么化解,但如《天龙八部》原著中天山童姥那般赐药给属下,一颗可免除效力一年的炼药之法,他还当真不知晓。 张无惮取出三颗黑色药丸,道:“此药虽不能完全消除你的痛楚,也可大为缓解,每三十日服一颗,三个月内,只消金总捕将十香软筋散的方子给了我,咱们万事好商量。”再给胡青牛三个月,他该研制出破解之法了。 他既知金九龄不日便要找上门来,自然有所准备。这也是胡青牛参照生死符特性,特制的镇痛药,特命人送到光明顶上来的。 金九龄接过来二话不说便吞了一颗,闭目调息片刻,原本惨白的脸色缓和多了。他起身道:“谢过张教主,我这便回大都。” 张无惮目送他离开,方才走回原桌坐下,歉意道:“故友重逢,多说了几句,害四伯空坐了。” 他二人交谈时声音压得极低,何况茶馆里人满为患,嘈杂不堪,张松溪并未听清,也并不多言,只笑道:“无忌还没回来,我听茶客说旁边街道便是小食一条街,怕他是玩疯了,我出去找找。” 张无惮自知他先前未走乃是替自己盯着邀月,如何肯让长辈出去跑腿,急忙道:“四伯且坐。”说着就要起身。 张松溪抬手止住了,道:“衡阳特产除了糯莲外,岳北大白茶和塔山山岚茶都驰名遐迩。你四伯没别的爱好,就爱喝一口,我趁机去搜罗点,哈哈!” 张无惮没再坚持,待他离开后,取了茶盏来,倒上沸水,自腰带中取出一个小油包来,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抖落至茶中。 他同金九龄未说实话,玄冥二老掌管的乃是汝阳王府所有配置出的十香软筋散,怎可能只有一人份量。若非此药充足,张无惮怎会放东方不败离开。 这一小油包便是三人份量,张无惮一点不吝惜都用了,待完全化开后,以生死符的运功法门,逆运真气,使手心冷于寒冰,将水温降至常温后,倒一声“得罪”,给邀月喂了下去,待过了一柱香时间,再给她解开了穴道。 邀月咳嗽两声,一提内力见果然丹田空空,道:“你都有这什么劳神子折磨人的法门了,何必还为了我浪费这独一份的药?” “宫主,我将你缚来,乃是双方立场不同,实非本意。那金九龄为六扇门总捕,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不受尽折磨如何对得起惨死在他手下的义士?”张无惮说罢,顿了一顿,故作惊讶道,“相隔这么远,你听得到我们在说什么?” 连张松溪都没听到只言片语,遑论内力被封的邀月了。她眉梢一动,想着这小子还有心将水凉了再灌给她,缓缓道:“百丈之内,无论什么响动,我都清晰可闻。”这是修习《明玉功》的附带效果,邀月四十许人仍嫩如青葱少女,也多赖这功法。 百丈,古老爷子早期的设定真是苏到没边了,张无惮颇有些羡慕嫉妒恨,另换了茶盏为她倒了水:“此地简陋,您先委屈一下。” 邀月被抓住也一个多时辰了,到此时已多少平静了些,对照着先前在小鱼儿那处受的诸多心理折磨,张无惮待她算是十分不错的了。她对如今的境况倒也勉强能忍了,将杯中水慢慢饮尽,叹了一口气。 张无惮又为她斟满,揣度她神色,估摸着差不多了,嘟哝着起身道:“怎么还不回来?”过分啊,扔了他一人在这儿,那两人跑去小吃街就迈不动脚了。 他本拟以此测试邀月是否知趣,凭她如今丁点内力都无的境况,便是逃也逃不了多远。张无惮走出茶楼,凝神细听,心下大是满意。 邀月耳力出众,他也不差,固然到不了百丈这般夸张,可他们所坐的位置本就靠门,一应响动都能分辨得出。 张无惮站了有盏茶的功夫,总算看到张无忌和张松溪满载而归,自小吃街牌坊下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他故作松了口气地招手,喊了一句“快快,我让小二换了新茶”,便听里面一声轻呼。 张无惮飞快闪身入内,却见一人扛着邀月跳窗而去,速度也是不慢。先前他于一楼茶客中并未见过衣着打扮如此人者,怕是自二楼下来的。 张无惮面怒心喜,喝一声“大胆狂徒”,拔腿追了下去。这人轻功十分了得,但仍是比他逊了一筹,何况还背负一人,只仗着于衡阳城的路更熟悉些,又不断踢翻两旁的摊子,以此阻碍张无惮。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出了衡阳城东门,那人一扭头见张无惮已逼得越来越近,忙喊道:“小兄弟,你跟这小美人什么关系?”他一眼看出这小娘们还是处子,可见是还没被得手的,又是这等绝色,他实在舍不得撒手。 张无惮道:“你可知这姑娘什么来头?” 邀月模样绝美,气质高冷凛然,自然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教养出来的。那人道:“她丁点武功不会,怕是你从哪儿拐来的官家小姐吧?她还穿着男装,该是小年轻私奔,小兄弟,眼光真是不差!哈哈!” 爷不差的何止是眼光,张无惮冷笑道:“你睡了至正帝的皇后公主都好说,你敢动她一根手指,我叫你生受万针穿心之苦。”说着脚下更快一筹。 那人眼见实在是逃不掉了,回过身来,手掐着邀月脖子道:“你再敢靠近一步,我一把拧掉她的脑袋!” 却不料张无惮全当没看见,眨眼逼至身前,那人大是诧异他毫不按理出牌,又实在舍不得杀了邀月,一把将她推开,抽出腰间长刀来。 两人此时已是近身搏斗,张无惮袖中紫气一闪,灌注内力的紫薇软剑划破衣袖而出,一招便将他长刀拦腰斩断,左手已顶至他喉间,大笑道:“万里独行田伯光,也不过如此,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糟践良家妇女,四下采花?” 那人断是料不到一个照面竟被人轻松拿下,不可置信至极,神色灰败道:“你、你是什么来头?” “凭你也配知晓我名号?”张无惮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上前将邀月扶了起来。 邀月神色极为难堪,嘴唇颤抖道:“你、你别杀他。”她堂堂移花宫主,便是被小鱼儿言语上压倒了,也绝不曾这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屈辱地被个采花贼扛着走。 “自当如此,宫主请便。”张无惮将紫薇软剑塞到她手里。 邀月举起剑来,作势要刺向田伯光,中途却剑招一变,转而斩向他,见张无惮避也不避仍站在原地,冷冷道:“你当我不敢砍吗?” 你要真的要砍,何必停手呢,张无惮笑了一笑。 邀月将剑扔还给他:“待我恢复武功,第一件事便是杀了这淫贼——至于你,我给你二十年时间。” 张无惮掐指一算,这才一个时辰,就将杀他的日期延后了二十年,他这辈子活到七十岁就心满意足了,唉,要刷满三天好感度才放人,这也没挑战性了。 他重新将紫薇软剑卷在手臂上,举着被刮开的衣袖在田伯光眼前晃晃:“你得赔。”他为了来观礼,穿得颇为正式,这衣裳还是殷素素给他缝的呢。 田伯光至此方才缓过神来,仍忍不住偷看邀月一眼:“你叫她公主?她当真是哪位鞑子公主不成?” 邀月大怒,喝道:“先废了他招子!” 张无惮笑道:“骟了岂不更好?” 原著中田伯光待令狐冲的一番行径倒也不坏,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张无惮才不管田伯光待兄弟朋友如何义气,他根本也不屑于跟个淫贼结交。单凭田伯光采花之恶行,就已经该死了。 都是男人,有需要都能理解。便是贪图新鲜,不娶妻妾,以田伯光的本事,也有足够的银钱流连青楼楚巷,够他每天一个睡一辈子了。偏生他为了个人癖好,糟蹋了无数良家女子,不知害得多少人,好色而不义,实在叫人不齿。 邀月“唔”了一声,神色奇异地看着他,似乎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半天后才问道:“你说的是马扇‘骟’吗?” “对,就是太监那个‘骟’。”张无惮直白道,说罢见邀月眉梢又动了一动,竟然颇为意动。 这倒是大大出乎他预料,张无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瞪大了眼的田伯光,抽出紫薇软剑来,又实在不忍,摇头道:“我入城另外找柄剑来。”他的紫薇软剑是用来偷袭坑人的,可不是来当骟刀的,太暴殄天物了。 田伯光见他们都不似说笑的模样,掉头便跑,让张无惮十丈内便追上了,三招定住身,惊骇欲死。 “你该庆幸我这人还有底线,否则将你废了武功,扔到南风馆中接客。”被阉了算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日后不能做恶了,难道能弥补受害者的伤害了吗?田伯光平生糟蹋了多少女孩儿,便叫多少男人轮番上,这才算是勉强还清了债。 张无惮说罢,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对目瞪口呆站在道路尽头的一行人招呼道:“哟,岳掌门、封先生,冲哥,好久不见了。”艾玛难得露出点狰狞面还被看到了,他这般点背的人果然还是适合走伟光正路线。 “……”岳不群呵呵道,“张公子好兴致。” 封不平嘴巴不动,悄声问道:“张公子向来这般……吗?” 令狐冲则道:“惮弟,这人是谁啊?”瞎想什么,我惮弟可不是这等凶残的人,必定事出有因。 张无惮坦然道:“大名鼎鼎的采花淫贼田伯光是也。” 田伯光恶行遍天下,令狐冲一听,撸袖子凑趣道:“卖到哪儿去,我帮你扛。” “卖之前还得先阉了,还得再废武功。”张无惮道,“你一并料理了吧,卖身银子咱们五五分。” 令狐冲哈哈大笑,还待浑说下去,瞅到岳不群脸色,急忙正色道:“这等恶人,手起刀落杀了便是,何必费这些功夫?平白脏了咱们的手。” [综武侠]无忌他哥_68 邀月行至前来,道:“嗯?” 张无惮笑道:“放心,一定给您留着。”介绍道,“这位是我母家姊姐。”又对邀月道,“此乃华山派岳不群掌门、封不平先生,那位年轻人是华山大弟子令狐冲,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邀月对他瞒下自己真实身份一事颇为满意,但压根不屑搭理旁人,只看着张无惮道:“我还有两天半,你还有三十年。” 张无惮看了令狐冲一眼,见他神色还算平静,歉意一笑,也无法解释太多,只道:“家姐腼腆怕见生人,晚辈先走了。” 岳不群颔首道:“张公子自便。”若是以前,他们两伙人一起走自然无妨,可如今明教有重组之势,张无惮立场如何或未可知,还当保持一定距离,于双方有益。 何况看他旁边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明显是个硬茬,什么来头还不一定,能避则避,若是邪派出身,对华山名头不利。岳不群可是专程打听过的,殷家几代单传,殷野王只有一幼女,年纪比张无惮小,否则也不会着急要过继殷素素的儿子了,这个什么母家姊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令狐冲见张无惮又扫了过来,心头暖烘烘一片,笑道:“你先忙,待刘师叔金盆洗手宴过后,咱们再聚。” 张无惮应了,将田伯光扛了起来往城里走,问邀月道:“今天便动手?” 邀月沉吟半晌,方道:“你会吗?” 我能干,可也没这么能干。张无惮为难道:“有一定难度,我可以试试。” 虽然说是手起刀落、瓜熟蒂落,可真这么简单粗暴,谁知道能不能行?宫廷中净身不都有专门的老师傅吗?这样一想,他切别人都不敢轻易动手,东方不败切自己都没犹豫,真是个豪杰。 “敢如此辱我者,平生仅此一人,你试一试,把人给试死了,算谁的?”邀月说道。 张无惮想了一想,笑道:“那好办,刘正风事后,我还得上大都一趟,去皇宫掳两个骟匠来,准保业务娴熟。” 第76章 金盆洗手 张无惮同邀月回到茶馆,便见张无忌在茶馆门口张望不停,见到他们平安回来了方松了口气:“四伯和我眼见你去追了,还心急得不行。” 张无忌当时便要撸袖子帮忙,让张松溪给拉住了,劝他说他们两个轻功不如张无惮,去了也是添乱,还不如就在此地等。 “是你心急得不行,我早便说了,你哥哥追上那歹人,不过时间的问题罢了。”张松溪坐在茶桌旁笑道。他是看出来于邀月之事上,张无惮压根不想旁人插手,这才及时把张无忌给拉住了。 是以他见邀月已经不再被封住穴道了,也根本不问,还对想问的张无忌道:“来喝茶吃藕夹,别凉了。” 张无忌对喝茶不感兴趣,听到有吃的,急忙走入其中,举筷招呼道:“哥,你也来吃啊。” 你哥不吃。张无惮愁容满面道:“我算是知道你这一身冬膘是怎么养出来的了,少食惜福,爹爹娘亲也没管管你吗?” 张无忌大惊失色:“什么冬膘?我现在胖得都能用肉眼分辨出来了吗?” 其实还好,壮实了一些是真的,胖还不至于,只是胖子就是这么纵容出来的。张无惮严肃道:“是啊,你胳膊都比我粗了两圈了。” 张松溪护犊子道:“无忌还在长身体呢,他每日练功这么辛苦,多吃一点才好,吃的不够还怎么长个子?” 张无忌本来举着筷子在犹豫是立刻放下还是吃一个再放下,闻言重绽笑颜,嘿嘿道:“四伯对我最好啦!” 都是让你们给宠坏的!张无惮叹气坐下,不多时见到殷梨亭和东方不败回来了,也是满载而归。 殷梨亭换下了武当二代弟子的制式服装,另穿了一身劲装。东方不败更是从头到脚都换了新的。 张松溪跟他们碰面后直接在西郊便分开,另去找刘正风了,此时才算是看清楚了东方不败的正脸,神色一变,急忙垂头借着喝茶掩饰。 人齐了,张无惮扔了锭银角子结账,一行人转至客栈。一路上因张松溪频频看过来,等到了客栈,分配了房间,张无惮对着东方不败耳语几句,安利他情侣装大法。 东方不败颇为意动,瞥了正在清点货物的殷梨亭一眼,低声道:“别再惊到他了。”他们现在还没戳破窗户纸,这朦朦胧胧的感觉也很美,他还不想操之过急。 说是这么说,他仍有些按捺不住,琢磨着啥时候给殷梨亭缝一件红衣裳,他脸白,穿红的想必也不难看。 情之所动,东方不败含笑拉着殷梨亭上楼看房间去了,那头张松溪对张无忌道:“今天你跟你哥哥挤一间,先上去将东西放好。”咬耳朵道,“把吃的都藏好了,别叫你哥哥半夜都给你扔了。” 张无忌连连点头,也急忙拎着东西走了。张松溪看了看邀月,见这人站在一旁不笑不说话,一点避开的意思都没有,又揣度张无惮神色,还是道:“无惮,怎么这董姑娘……我看着不像是个姑娘啊?” 殷梨亭是个厚道人,自然不会专门跟武当诸侠说“你们六弟媳生得像个男人”,否则显得好似他看不上人家这点似的。女生男相又怎么了,人董姑娘心好。是以张松溪整个人都是蒙逼的,能一路撑到旅舍才问出来,全赖他定力好。 张无惮道:“这也是董姑娘的个人癖好。”又道,“初来发觉他们这般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 他这话倒非虚言,是真吓了一跳,在峨眉山上打死他他都想不到还能有这一出,不过反过头来再想,到也能够理解。张无惮叹道:“想来是六叔经过纪女侠一事后,被伤透了心,对天下女儿都不敢正眼相看,这才移了性情吧?” 张松溪一听,顿时心疼弟弟疼得不行,冷冷道:“也是六师弟仁厚,否则以我的性子,早该叫了二师哥、五师弟,杀上光明顶了。” 事实上莫声谷才是最生气的那个,当时他已经在做主张罗此事了,生怕张三丰和宋远桥察觉,偷偷摸摸跟他们商量大家分批次以不同理由请假下山,结果还是叫宋远桥知道了,没人都扣了三个月例钱。 三个月例钱张松溪根本不放在眼中,怎奈他是跟着胡闹的里面最大的一位,不仅被罚了俸,还被恼他跟着弟弟们瞎胡闹的宋远桥竖了个典型,在张三丰闭关的山洞外站了两个时辰,丢尽了老脸。 张松溪气愤难当,道:“老七也是办事忒没个数,我还当他就约了我们兄弟几个,想不到他来了个全派大动员。你说连个烧火的大娘都举着锅铲跟大师哥说要下山捉强盗,大师哥能信就有鬼了!”说谎都不会说,蠢死了!他再也不带七师弟玩了! ——怪不得七师弟怂恿时,二师哥只笑而不语根本不接茬,原来是早料到有此一着,枉他张松溪自认聪明,错付信任,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张无惮见邀月眼中隐有笑意,问道:“烧火的大娘?” 张松溪一拍额头:“是啊,你六师叔自小是她们看着长大的,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别说旁人,宋青书没出生前,宋远桥都是拿两个最小的师弟当儿子养的,殷梨亭自小面嫩腼腆,显得比莫声谷都小,大家都爱逗他。 他是心乱如麻,夸张得说个笑话缓和一下情绪,见侄子笑得直打跌,好歹冲淡了心中的震惊惆怅,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他能自纪姑娘之事中走出来,到底是个好事。若非如此,声谷也不会见到些端倪便嚷得全派皆知,大家都是替他高兴罢了。” ——男人就男人吧,只要小六乐意,比什么都好。就是他回派禀报时,还当注意措辞,参汤啊,红鸡蛋啊,中医老师傅啊,都得先准备好。师父怕不怎么在意,大师哥那等正经之人,非得生生撅过去不可。 邀月冷不丁道:“你们先别忙着自说自话,要是他还不知道那个什么董姑娘是男人呢?” 张无惮和张松溪面面相觑,摇头道:“不能吧?”连旁人一眼都能看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殷梨亭眼瞎啊? ——他不眼瞎,他还信我是个男人。邀月见他二人都不信,也懒得多说,哼了一声,也上楼去了。她和东方不败都算客人,单独住一间,张无惮还特意给他们分了挨得最远的屋子。 外人走了,张松溪说话也更放得开了,道:“六师弟从未跟我们提过这一茬倒是真的,他既不愿多说,我回派定嘱咐众人,切莫多嘴多舌,惹得他心中难过,再坏了这桩大好姻缘,碰上个知心人不容易。” 这时代他能这么快接受这个,虽仍被天上掉下鸟粪正砸进嘴里的便秘表情,也实在是不易,张无惮笑道:“那便麻烦四师伯了。” 两个自诩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怀揣着对殷梨亭眼力价的深深信任,便如此定下了武当派缄口不言的大方针,各自心满意足回房睡觉了。 张无惮睡了一觉起来,往旁边看了一眼,却见张无忌裹着被子团成了一个球,叽里咕噜的怪声隐隐传来。 他叹道:“肚子疼了吧,叫你昨天晚上偷吃。” 张无忌道:“哥,你听到了啊?” “悉悉索索跟老鼠啃木头似的,就睡在旁边,听不到才有鬼了。”张无惮一直忍而不发,便是想着给他一次教训,可看他探出被子的脸都疼得煞白,又大为不忍,手摸进去给他轻轻揉肚子。 张无忌哼唧道:“不是说九阳神功百毒不侵吗?我这么能吃,都是练它练的,它怎么连副作用都消除不了?” 张无惮想起一事来,心头一凛,《九阳》乃先天八卦衍生而来,练至第九重便是亢龙有悔,有天大的弊端,修习者难免欲火焚烧之苦,张三丰的师父觉远大师便是因此泄气而亡。 原著中张无忌在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时,被布袋和尚说不得收进了【乾坤一气袋】中,那宝袋非丝非革,密不透风,张无忌在此袋中被成昆幻阴指引发,体内龙虎交会,方才度过此劫,练至《九阳神功》大成。 张无惮怀疑他这贪吃的毛病便是由此而来,虽张无忌此时离大成尚有一段功夫得下,可有备无患。他跳下床来立刻给光明顶去信,借说不得的宝贝袋子一用。 他去烧了热水,还炒了个盐袋子,一应武器都装备上了,张无忌又拉又吐折腾了几次。张无惮总算是认了土法子不管用,老老实实去叫了大夫来。 人家一掐脉,问了问他昨天吃了什么,听完一串长长的报菜名,温和道:“这位小公子乃是饮食过度,胡吃海塞,有几味稍稍相冲,还有牛乳等物,难免肠胃不适,夏秋季节,本也不稀奇。”开了方子,言称煎一副药灌下去就好,只是得清清肠子,这几天都得少食。 张松溪和殷梨亭听到动静都聚过来了,张松溪自责道:“都是我不好,由着他吃了那么多。”此乃南方,吃食同北方大不相同,小吃种类就更多了,想想张无忌昨天基本上从街头吃到街尾,他这个当人伯伯的不仅没约束着,还撸袖子加入战局,实在不该。 “当个教训也好。”张无惮昨天差不多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了,板着脸道,“后天的金盆洗手宴也不许你去了,蹲客栈里好生反省。”来个狠的才能长记性。 长兄如父,他严肃起来,张无忌也不敢耍赖了,乖乖应了一声,眨巴眼睛道:“哥,我都听你的。” 张无惮揉揉他的脑袋,自他房间中退了出来,看殷梨亭还留在里面,怕是想安慰张无忌几句。 他趁机去找了东方不败,讨教关于“骟”的具体技巧。东方不败听他讲述完缘由,颇感兴趣道:“那个田伯光人呢?” 张无惮照实答道:“我命人绑到天鹰教此地分舵去了。”他还打算在金盆洗手宴上大展手脚呢,带着个邀月已经很麻烦了,总不能连田伯光都要扛着去。 东方不败看向桌子上摆放的一碟子糯莲,以手指捻起来两颗,笑道:“练《葵花宝典》,用不着这般麻烦,我只需要除去这个就可以了,太监却是要拿鹅毛管导尿的,得看你想阉成什么程度的。” 摘球也便罢了,横竖都是不能人道。张无惮对形式倒不怎么在意,追问道:“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下得了手就可以了。”东方不败轻描淡写道,“都是武林人士,难道流点血就死了不成?” 有他这句话,张无惮就放心了,他谢过东方不败,去敲了邀月的房门,将此消息同她说了。 邀月一晚上丝毫逃的意思都没有,闻言叹道:“如此便好,现在动手?” 张无惮道:“还一日半我便给您十香软筋散的解药,这么点时间定然不够田伯光恢复的,若是宫主还想手刃这淫贼,倒不必阉了他了。” “杀了他作甚么?”邀月反问了一句,不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相去不远了,她转而想到江枫,动作一僵,笑容尽散,冷冷道,“若是二十年前想到这么个法子,我何至于到了此等尴尬境地。” 人江枫也没做什么太对不起你的事情,否则单凭你姐妹两个都倾慕他,他却为了花月奴愿冒生命危险逃难,可见并非玩弄女性之辈。张无惮心知此乃邀月死穴,自己绝不能相劝,否则此时还算好说话的邀月定翻脸无情,于是呵呵几声就混过去了。 两人自客栈出来,去了天鹰教分舵,在地下牢房中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田伯光。 田伯光在地牢中蹲了一晚上,早便知晓了昨日三拳两脚便将自己拿下的人是什么身份,一见了张无惮,禁不住苦笑道:“不穿红衣、戴红巾,还算什么红巾大侠?” 他要早知道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张无惮,怎么会去招惹他?不过是在茶馆喝茶,离开时看到个毫无武功的绝世美女,想着掳走也就掳走了,谁料到碰上这么个硬茬。 “金盆洗手宴的主人是衡山刘正风,喧宾夺主实在不是为客之道。”他只是宾客之一,打扮得跟个红包似的也不妥当。张无惮笑道,“可见是老天有眼,叫田兄正撞在我手里。” 也不同他废话了,令属下准备好了剃刀等物,还请了一名杀牛解羊的老师傅来。张无惮温声道:“此地实在找不到骟匠,只好委屈田兄了。” 老师傅平生头一遭做此等活计,举着剃刀为难道:“这……要切不干净怎么办?” “您别有压力,切成什么样是什么样,只消人有一口气,我们便能救活了。”张无惮一挥手,自有人将参片参汤、金疮药等物都备好了。 老师傅便不再多言,上前解了田伯光腰带。邀月深嫌肮脏,早就背过身去了。 张无惮本还有几分好奇,真到了临场,觉得自己头皮也有些发麻,终究还是夹着腿撇开了眼。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老师傅拎着一物退下了,自有大夫来上药止血。田伯光疼得如蠕虫般满地打滚,嘴中嚎叫一串连着一串,他所在的稻草堆上都是喷射状血迹。 张无惮道:“我敬田兄是条汉子,明知被阉,也不出言求我半句。只盼你去了这恶根,能改恶向善,好生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大夫道:“切得创口大了些,倒无性命之忧,只是还当卧床数月才是。” 张无惮挥了挥手,命人将他抬出牢房去了,却听邀月道:“这人还是不够专业,你何时去大都,记得信守承诺,给我捉两名骟匠来。” 张无惮奇道:“怎么?”田伯光都阉完了,还要骟匠做什么? 邀月也不正面回答,只道:“你将他们送到移花宫去,我便当从未同你见过。” 也就是他们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了,张无惮道:“别,您还是四十年后再杀我吧。”这一次揭过算什么,邀月若还是不放过小鱼儿兄弟,他们日后还得起摩擦,一笔勾销可不如多少年后再杀划算。 邀月神色奇异地瞅了他半晌,浅笑道:“这还容得着你讨价还价不成?你这人倒是有趣。”说罢竟不停留,自牢房中走了出去,足尖一点,跃上屋顶便不见了。 张无惮长出一口气,他自然看出邀月今日步履轻盈更胜昨日,惊觉她一晚上之间已经将十香软筋散的效力尽数消了,《明玉功》奇异之处实在让人瞠目。只故作不知,照常同她周旋罢了。 幸好他昨日刷的好感度足够,邀月对他已无杀意。张无惮暗道侥幸,回到客栈安顿下来,陪着张松溪喝茶,跟张无忌聊习武心得,如此过了两日,总算到了正日子。 张松溪出了房间,一大早殷梨亭便起来赶庙会去了,自然不会再回来,张无忌又被他哥下了禁足令。他摇头笑道:“还不如最开始便我自己来呢,一群小子都靠不住。” 他走至一楼,见张无惮已备好了茶点,上前道:“我同刘先生打声招呼,席间咱们一个桌如何?” 能否捱到吃宴还两说,张无惮将粥碗搁到桌子上,发愁道:“侄儿听闻嵩山派丁勉、陆柏、费彬等人手持五岳令旗,气势汹汹逼近衡阳城,实在不像是来庆贺的,也不知想做什么?” “有这等事儿?”张松溪一惊,知他向来耳目灵通,倒是不疑有他,“我前几日去讨门牌时同刘先生聊起来,他连连可惜在嵩山没什么相熟之人,给左盟主发了请帖,怕他未必赏光,五岳剑派缺了一派人马,实在是一大憾。” 刘正风可没给嵩山十三太保之流发请帖,这群人都是不速之客。他又道:“纵然有五岳令旗在,好歹左冷禅也未亲至,只消莫大先生这一派掌门撑得住,谅丁勉也不敢说什么……唔,该不会莫大先生根本未来参加吧?” [综武侠]无忌他哥_69 莫大同刘正风不睦已久,刘正风什么性子张松溪也知道,他很可能当真未给莫大发帖子,那莫大自然不会出席了。 张无惮还真挺奇怪丁勉这群人打算如何做呢,刘正风在这世界交友更广,此次金盆洗手多是请的私下有交情的人,嵩山派要真敢大闹刘府,怕讨不了好去。 两人也不多说,匆匆用过早点,赶去刘府,自有门房查验过请帖后,客客气气请他们入内。 张无惮见到了许多熟人,华山派等人自不必说,恒山定逸师太、泰山天门道人都坐在上首,还有一位身穿黄衫、气象冲和的中年男子也在其中。 他的排位比天门道人更高,排场也是最大的一个,岳不群、定逸、天门皆孤身而坐,他身后却站了八名男女。 张松溪低声道:“这位乃是昆仑派何太冲掌门,你该听过【铁琴先生】的名号罢。”心道刘正风好大的面子,何太冲鲜屡中土,竟然都给他请来了。 他对这位昆仑掌门观感平平,但请来的重量级人物越多,刘正风越是风光,江湖人洗手不干最后出一次风头,自然是动静越大越好,张松溪心内也为好友高兴,同张无惮走上前去。 刘正风早便迎了过来,他本听张松溪提起过张五侠的幼子也来了,看张无惮年岁符合,正待开口,留心到张无惮并非走在张松溪后面,而是两人并肩,稍一思量,改口道:“松溪,这位可是红巾大侠?” 他明教人士就邀请了张无惮一人,张无惮自然不会走在武当代表之后,免得落了本教脸面,见刘正风说中了,心道这人倒是眼力不差,无怪置办下这么一大摊家业,拱手行礼道:“晚辈见过刘先生。” 第77章 反元同盟 刘正风赞道:“英雄少年,名不虚传。”请他二人入座,早早便为张松溪预留了堂上左侧首位,张无惮排在二位。 待二人坐下,另有贵客临门,刘正风赶着去迎了,仆从上了茶水。张无惮端着杯子却并未喝,笑道:“何掌门原来是客,何以却坐到了右手边?” 张松溪顿了一下,论私交来说,自然是他同刘正风更好,于礼节上便可稍为宽松些,此等宴席排位最为重要,想何太冲远自昆仑而来,又处一派掌门尊位,自当坐在最尊的位子上。 左右尊卑之礼各朝各代皆有不同,自元之前,左为尊的传统延续千年,元朝另尊右为主。只是他们这些武林人士,为示抗元之心,多是仍沿宋制,左为正,右为从。 张松溪心知肚明,从人情礼法各方各面考量,何太冲所坐都该是堂上最尊之位,刘正风所用乃是元制。 他沉吟半晌,方轻声道:“刘先生家大业大,有些顾虑也是难免的。”抗元的大多数都是草莽汉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刘正风这等地主豪强,能在衡阳城中这般势大,自然同本地官员有所牵扯,他不敢公开反元之意,也是有的。 “明教自不必说,武当也早就表明了态度,身处中原腹地者,莫说五岳了,连少林都避而不谈,只冷处理罢了。”张无惮笑道,“早前朝廷为甚么要从五岳着手,先拿泰山开刀,还不是因他们态度暧昧,诱得朝廷想先争取中间派?明哲保身没成,反倒被人当成可欺之辈了,还不如最开始就大刀阔斧地开打。” “嘘声。”张松溪不想多谈,苦笑不语。各派弟子私下说来自然无人不提驱逐鞑虏之语,谁没愤而杀过残害百姓的元兵,可还真没有几个门派敢公然反元。 张无惮饮了一口热茶,叫他说,这也不能全怪这些门派不顾民族大义,私下说来谁的立场都很正,可五岳加起来才多少弟子,若惹恼了朝廷,届时大军齐发,江湖就此除名不过分分钟的事儿。 他十分庆幸明教人多势大,一干军队早已形成气候,能正面同朝廷相抗了。张无惮将一碗茶喝了大半,把茶杯搁在桌上。 来添茶的小童已不是早先那个,张无惮另喝了几杯,引得张松溪笑道:“可是早饭吃得咸了?” “唉,那碟小咸菜十分鲜美,侄儿禁不住多伸了几次筷子。”张无惮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起身道,“让四伯见笑了,您且坐,我去去就来。”请茶童带自己去更衣。 张松溪怕他难堪,撑着待他走后才轻笑出声,心道到底还都是小孩子呢,贪嘴些也是寻常,这点上他们兄弟倒是一般无二。 那头张无忌随着那茶童走向茅坑,待四下无人时,问道:“怎么样?” 茶童塞了个纸团过来,低声道:“教主,刘府所有人的居所分布尽已摸清楚。刘正风夫人与两子一女都在府上,两名徒弟米为义、向大年前来帮衬,另有日月教长老曲洋的孙女曲非烟也在此地。老少仆从共四十五口。” 张无惮瞥了一眼纸团,上面画着详细的刘府楼宇分布图,温言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茶童激动难当道:“若非教主大恩,我一家老小早饿死在凤阳了,我有这个福分能为教主效劳,全家上下只有感激的份,哪敢说什么辛苦?” 张无惮勉励他几句,让他趁着迎宾时稍为混乱的当口溜出去,自有安排好的人手接应他,将他送回同家人团聚。 待茶童离开后,他还是去茅坑溜了一圈,出来便见令狐冲站在小花园门口向内张望。张无惮招呼道:“冲哥!” “我去寻你没找到人,听师父说你往这边走了,久不见你归来,便来看看。”令狐冲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别是吃坏了肚子。” 他们许久未曾单独相对了,上次于衡阳城西郊更是只打了一个照面便分开了,此时竟然相顾无话。 各自垂头走了几步后,张无惮才道:“那日同我在一起的,并非什么母家姊姐,只是不方便透露她的身份罢了。” 令狐冲笑道:“我知道肯定是另有隐情,不方便说就别说了,咱们两个还计较这些不成?” “那我跟你说点别的。”张无惮拉过他的耳朵来,贴近说了几句。 令狐冲本有些旖旎情思,听他说罢,神色已经变了,大为诧异道:“还有这等事儿?刘师叔他……”往前堂扫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愈低了,“知道的人多吗?” “有多少人知情不好说,横竖嵩山派的左冷禅是得到了消息,听闻他手下十三太保,正向着这边气势汹汹赶来呢。”张无惮道,“此等场合,我不方便同华山走得太近,你私底下支会岳掌门一声,让他先想想如何站稳立场。” 令狐冲怎么想怎么觉得为难,若说正邪不两立,刘正风私底下同日月教长老结交莫逆,可是天大的不该。可刘正风都要退隐江湖、自此不问武林事了,看嵩山这般气势汹汹的模样,怕今日难以善了。 他稍一想便觉头疼,想着还当去问过师父再说,转而道:“此等机密之事,刘师叔自然做得十分隐秘,我看连他门下大弟子都未必知道,怎么嵩山派到能探知得到?” 令狐冲一说完,便见张无惮双眸陡然一亮,得意不胜,嘿然道:“我是记起左冷禅在我华山都安插了劳德诺当探子眼线,这才想到此节。”当然,张无惮也探听到了,令狐冲才不去管他,可着劲儿只抓嵩山的小辫子。 张无惮是当真没想到还能以此另作文章,心下欢喜,跟他笑着互击了三掌,方道:“这主意实在不错。” “左师叔虽为五岳盟主,可连我华山掌门都想逼让给封师叔,如今又想干预刘师叔金盆洗手之事,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令狐冲诚恳道,“我师父肯定不会让我出头,惮弟,帮我狠狠地抽他们的脸。” 就算如今华山剑宗、气宗合并了,在风清扬的周旋下,两方人马相处得还算融洽,可当年岳不群被挤兑得差点连掌门尊位都得拱手相让一事可非这么容易便被揭过去的。看在风清扬的面上,同剑宗的那份自然免了,华山上下看嵩山派仍是很不顺眼,只苦于暂时无法讨回场子罢了。 两人有说有笑走了出去,正碰到刘正风领着个翠绿长衫的少女正向里间走,乍一见他们,侧身将那少女半掩住了,笑道:“照顾不周,实在失礼了。” 张无惮只向那少女望了一眼,刘正风已道:“这是我家菁儿的手帕交,今日她也来庆贺,小女孩儿顽皮跑到堂上去了,两位请坐,我先将她送回去。” 令狐冲目送他离开,想到刘正风初见他二人时神色颇为惊慌,问道:“这少女什么来头?” “怕是曲洋的小孙女,他说误闯前堂倒不像谎话。”张无惮并不在意,示意令狐冲先走,他于原地稍等一阵,便见刘正风重又走了出来。 刘正风颇为吃惊他还等在外面,若无其事走上前来,招呼道:“吉时快到了,张少侠同我来。” 张无惮脚下不动,盯着道:“前几日时,晚辈于衡阳城外捉到了万里独行田伯光,听他说了个趣事。” 刘正风听得莫名其妙,想到江湖传言此人心思极为缜密,别是看出什么来,忙打起精神应对,故作感兴趣道:“这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能讲什么趣事不成?” “他早年采花时,看中了一位貌美妇人,待要行不轨之事,那妇人言称自己乃风尘女子,早染恶疾,命不久矣,死前不想再多害一人。田伯光叫她给吓住了,败兴而归,事后想来,方意识到那妇人不过危急关头以此脱身罢了。”张无惮问道,“刘先生以为这妇人此举如何?” 刘正风缓缓道:“刘某只佩服这妇人急智,能以自污掩人耳目。” 张无惮又问道:“若是先生也入此境地,也愿如此自污避难吗?先生全家性命系于一旦,只消您认下同日月魔教或朝廷勾结,危机可自解,只是先生您个人声誉就彻底掉在地上了,您也愿意?” 《笑傲》原著疑似明朝,反正是个和平时代不假,刘正风向朝廷买官以自污无妨,如今身在元末,牵扯到民族气节,再跟朝廷扯上关系,可就过于不妥了。 刘正风也确未想到还有此法以自污,闻言还当他的重点在“日月魔教”上,笃定他探知了什么,昂然道:“其实人活于世,名声不过身外之物,最重要的还是亲人知己欢聚一堂,便是为千夫所指,又何如?刘某的名声重于刘某的性命,可却比不得我发妻儿女的性命。” 你发妻儿女的性命,又比不得你同曲洋的知己之情。张无惮道:“刘先生误会了,我非想以此要挟什么,您有这个决断,我便知该如何行事了。”说罢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入堂中。 刘正风本以为自己变相承认了同曲洋的交情,事态无可挽回,却不料他竟这么走了,心下忐忑不定,呆立半晌,方才重整心情,强笑着走出门去,左右环顾,却不见张无惮的身影了,张松溪下首的位置是空的。 刘正风又看了一圈,确认张无惮离开了,正想向张松溪旁敲侧击一下,却听到两挂爆竹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他心知吉时已到,不能耽搁了,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朗声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诸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在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 刘正风说罢开场白,折断宝剑立誓绝不过问江湖之事,于一众挽留声中,走到金盆旁,挽起衣袖,便要放入其中,却听得门外一声厉喝道:“且住!” 原来是嵩山派丁勉等人手持五岳令旗出现了,令狐冲站在岳不群身后细听,见这群人果然说破了刘正风同日月魔教长老曲洋交好之事,且竟然拿下了刘府上下近五十口人,要以此逼迫刘正风与曲洋断交。 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悄没生息地从大堂中退了出去,来至街上,朝天放了一个烟花,旋即又若无其事入内,重新于岳不群身后站定。 此时费彬正抖着手中的五岳令旗,大声喝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此言刚罢,天门等人还在迟疑的当口,便听到外面鞭炮齐鸣,乐声大作,诸人皆感惊讶,心道眼见刘府满门便要丧命于此,怎生还有人这般作态? 却见有一队人马入内,为首一人身着官服,摇摇晃晃,满面酒色过度之象,一进来便左右扫视,视满堂手持刀剑者于无物,只对刘正风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另有一衙役打扮之人半跪在地上,双手呈上托盘。 刘正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同当地官员交好不假,可要牵扯到圣旨,那还不至于,何况这位官员也从未见过。他兀自踌躇间,见那官员对着自己挤了一下眼睛,方想到张无惮说的那番莫名其妙之话。 他同那位红巾教张教主可不曾有什么交情,可对刘正风而言,再也没比如今的情况更糟糕的了。世俗眼光狭窄,五岳诸人皆不能理解他同曲大哥以音律相交的知己之情,一旦他们听从五岳令旗行事,刘府上下便要被杀。 刘正风此时凛然无惧,一抖衣袍,双膝一屈,跪下道:“草民刘正风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官员掀开托盘上黄绢,取出卷轴来诵读,竟是湖南巡抚授予刘正风参将一职。在场的虽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都还是头一遭见到颁旨的场景,见那官员前呼后拥,官气十足,这流程也有板有眼,十分唬人,皆不疑有他,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只觉今日之事,实在是莫名其妙,啼笑皆非。 官员也不理会他们,待刘正风双手捧过“圣旨”后,径自率众离开了。 刘正风本人也如在梦中,捧着圣旨还在思量,突然听到一人朗声道:“师父,刘正风如今是朝廷参将了,咱们正该杀了这鞑子狗官!” 他扭头看去,却是华山令狐冲,刘正风自知他同张无惮乃至交好友,听他说了这句话,醒悟过来,怒道:“大胆狂徒,你们五岳剑派,是要公然同元廷叫板吗?” 这本就是他们商量好的,岳不群沉吟半晌,方佯怒道:“冲儿,不论刘师弟同甚么人结交,他到底是你师门长辈,你怎可以直呼其名讳?我华山七戒首戒为何?” 令狐冲急忙下跪,满面沉痛道:“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徒儿知错了,望师父原谅!” 岳不群道:“待回华山,为师再重重责罚你!”他虽不提朝廷如何,只揪着令狐冲直呼名讳一事责骂,但明眼人皆知,岳先生这是怂了。 怂的不止岳不群一个,连陆柏、费彬等嵩山派人士都禁不住看向主事的丁勉,待他拿个主意出来。 丁勉大感棘手,万万想不到刘正风竟这般不爱惜羽毛,去谋图什么小小参将一职。可就算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吃的是公家饭。若今日他们杀了刘正风,当真是公然造反,嵩山派不过三百余人,能抵的住朝廷的怒火吗? 张松溪左右看了一圈,他早便看出来那官员虽假作摇晃之态,可步履稳健,显是身负上层武功,绝非酒色之徒。待那官员对他眨了一下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丁勉等人逼着其余四岳站队时,他本已长剑出鞘,只待看事情真无寰转余地,便同刘正风并肩而战,此时却缓缓吐出一口气,安心看戏了。 想到张无惮离开前同天门耳语了一阵,他往泰山派所立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天门一张红脸更红,见丁勉哑了声,跳出去道:“怎么,嵩山派此时就不想追究刘师弟‘结交匪人,归附仇敌’的罪过了?” 昔日泰山被以玄冥二老为首的元兵偷袭,多赖张无惮、令狐冲和莫大相助,天门又生性冲动,极重义气,是以张无惮请他出面唱白脸,他一口应下了。想刘正风同莫大虽早便不睦,可到底是同门师兄弟,嵩山派这般公然逼迫,也太不将衡山派放在眼中了。 丁勉正觉骑虎难下,见又冒出来了一人,大感头疼,心道你泰山派一年前便已杀了诸多元兵,纵然不是公然谋逆,已相去不远。泰山自然能不在乎,可他嵩山派还没得罪朝廷到这等地步,难道今日真的要彻底撕破脸不成? 他虽是嵩山派第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左冷禅,自觉却无权做出决断,便是左冷禅在此,都需好生思量一番,怎能轻断? 但天门一再以言相逼,群雄中有非五岳剑派人士,不鸟狗屁五岳令旗。他们既同刘正风交好,早就不满嵩山派咄咄逼人的作态,先前还畏惧五岳势大,不敢作声,此时见嵩山丢人,嘘声四起,倒彩连连。 更有人大声嘲笑道:“日月教于五岳乃是私仇,鞑子于我等却是国仇,你们连国仇都不顾,倒还有脸指责刘正风不顾私仇?” 丁勉权当没有听到,费彬则大怒道:“谁!谁在说话?”话落正见一人排众而出,有认得的便道:“是红巾大侠!” 张无惮早在外脱下了官袍,去了伪装,笑道:“是我在说话,怎么,费先生有什么不满吗?” 昔日随着封不平等人上华山逼宫的乃是丁勉和陆柏,费彬却也听过二师兄丁勉在张无惮手下没讨到好去,禁不住哏住了。 张无惮奇道:“嵩山派位列五岳之首,怎得见了鞑子朝廷不敢吱声,见了反元人士也不敢喘大气,汲汲营营,两面讨好,你们也配以正派自居?若天底下谁都如贵派这般只顾明哲保身,何谈反元大业,何谈复我河山?” 此言一出,五岳中人皆觉面上无光。定逸听得不住点头,禁不住想道,我恒山派于此事也不曾拿出过立场来,一味装傻充愣,坐视天下百姓挣扎求存于水火之中,哪里还有脸谈什么佛门慈悲? 她性情并不比天门软和多少,心头火热一片,出首道:“张教主此言有理,贫尼今日托大,代掌门师姐应下,我恒山派同鞑子朝廷势不两立!” 满堂喝彩声大作,天门此时也早忘了在做戏,叫嚷道:“算我泰山派一个!” 岳不群同封不平对了个眼神,见他也点头,遂笑道:“华山派上下义不容辞。” 丁勉便听身后有人低低喊了一句“二师兄”,他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十三太保中排行第五的九曲剑钟镇,回首望去,见诸多本门弟子皆被气氛所感染,面露热切之色。 丁勉暗叹一句此乃天下大势所趋,嵩山派也断不可逆势而为,沉声道:“嵩山派如何,还待我回派中禀报掌门后再定,但我丁勉代表本人,也愿为反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嵩山派弟子纷纷响应,一时挽回了许多印象分。丁勉待四下响动稍减,灌注内力道:“刘正风非但同曲洋有私交,更对鞑子低头,受了参将一职,罪加一等!”妈个鸡,局面被搅成这样,都自刘正风起,夫人和兵都赔了,总得讨回点利息来。 他却不料刘正风一直在苦思应对之法,早就有所决断,将手中“圣旨”掷在地上,一脚踩得稀烂,流泪道:“都是刘某利欲熏心,待见诸位英雄所为,方始醒悟,今日险些酿成大错,我愧对衡山列祖列宗!” 说罢捶胸顿足、嚎啕不止,拔剑便要自刎,叫令狐冲一剑扫来,青冥宝剑的剑鞘戳在他手腕上,长剑落地,整个人也委顿在地。 丁勉直接傻了,听张无惮道:“刘先生既肯改过自新,自是上佳,正应为反元出力,将功赎罪才是。”他本还想以言语暗示一番,想不到刘正风这般上道,那便省事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70 令狐冲上前将刘正风扶起,劝道:“晚辈先前无礼,改日向您请罪。刘师叔一身武艺,能杀多少鞑子,大好性命,何必断送在此?” 定逸也道:“阿弥陀佛,刘贤弟,还望你以此为鉴,勿再重蹈覆辙。” 丁勉继续傻,听陆柏低声道:“师兄,咱们只能认栽,且退了吧。”此情此景,国仇大于私仇,若再咬着刘正风同曲洋的交情不放,显得嵩山派忒小家子气了。 此时多少双眼睛都在看嵩山派如何表态,丁勉心下多少怒气都得生生吞了下去,强笑道:“正是如此。” 第78章 活死人墓 丁勉带着嵩山派诸人灰溜溜走了,刘正风既已打消了退隐江湖之念,金盆洗手宴自然便散了。 他口中不住道歉,客客气气将差点将喜宴喝成丧宴的宾客都送走了,一扭头回了刘府,率领全家老少,齐刷刷跪下了。 张无惮本同张松溪被挽留在内间喝茶,见状跳起身来,急忙道:“这如何使得?”上前去拉捱得最近的刘家大公子,见他便是被扯起来了也仍再跪倒,只好也跟着拜伏在地,惶恐难当道,“刘先生同我师伯平辈论交,这般大礼,岂不折杀晚辈吗?” 刘正风道:“若非恩公援手,刘府满门今已绝矣,刘某只嫌此礼太轻,不足为谢。”若说真磕上十个八个响头,他倒是满心愿意,可那就该使张无惮极不自在了,不是报恩该有的姿态。 张松溪道:“无惮,你站起来受了此礼,否则刘先生一家绝不会起身的。” 张无惮叹了口气,稍一犹豫,还是站起了身。 刘正风喜道:“正该如此,恩公于我刘门活命大恩,难道还当不得这一拜吗?”说着率众连磕三个响头,方才起身。 另有先前见过一面的翠衫少女上前来,脆生生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救下了刘爷爷,待我爷爷来了,我们也给你磕头好不好?” 张无惮苦笑道:“我就这么稀罕你们这几个头不成?”施恩不望报才是他该走的路线,何况他都同东方不败接上头了,也不如何稀罕曲洋的感激。日月教不比五岳向心力强,曲洋这十大长老之一也没多少实权。 张无惮询问地看了一眼张松溪,示意自己想走了。他四伯终究还是向着他的,出面向刘正风告辞。 刘正风苦留不住,只好打点了马车,送他二人离开。待出了刘府,张无惮道:“四师伯,我便不随你们回武当了。” 张松溪也不多留,只道:“你好生保重,无忌这边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回去也当告诉五弟妹,可不能由着他乱吃了。” 张无惮道:“待过上几日,明教五散人之一的说不得和尚会上武当山一趟,他的乾坤一气袋宝贝是我借来给无忌练功的,详细的方法我已经告知无忌了。” 待张松溪应了,他二人就此别过,张无惮绕着刘府转了一遭,去附近酒家打听了一遍,仍是一无所得,喃喃道:“不应该啊?” 话落,他心有所感,扭头向后看去,正见令狐冲在一农家小院门口,斜倚着门框,抱着胳膊正笑看着他:“红巾大侠,进去喝一杯?” 他特意斜插了剑,发带半垂,笑容中尽是萧索之意,问道:“你觉得我像什么?” 张无惮知他定是想扮作个走江湖的落魄剑客,故作茫然地皱眉半晌,方道:“农家乐掌勺?” 令狐冲“切”了一声,憋不住笑了,拉着他入内,道:“我来衡阳城之前就打听过了,这家的女主人酿的酃酒乃衡阳一绝,只是轻易不接待外客,多亏了刘师叔的面子,咱们才有这口福。” 张无惮道:“他要是也能这般变相请我喝顿酒救好了。刚才在刘府,全家给我磕了好几个响头呢,唬得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令狐冲如何不知刘正风再三为他推荐这家美酒是为了什么,叹道:“今日皆大欢喜,可想来险之又险,你再晚到一步,刘师叔一家可算是完了。” “什么皆大欢喜?你没见丁勉走时那脸色。”张无惮道。 令狐冲笑道:“这对咱们来说,难道不是双倍的皆大欢喜?” 张无惮哈哈大笑,随着他入了内堂,果然闻见美酒飘香,深深吸了一口,难得陶醉道:“当真是好酒。” 两人相对在小几上坐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俱都喝得大醉。张无惮拿筷子敲着碗,哼着祝酒歌,赞道:“这家菜也当真美味,外面的朋友,独自枯站有什么趣味,不进来尝尝吗?” 他早觉察到门外有人,就这么一个人也不像是专程埋伏的,何况武功也就那样,遂权当不知。只是等了半天还没动静,眼见他们都吃完了,张无惮不耐烦喝破了。 此言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胡琴声,其中凄凉之意难以言说。张无惮一惊,看令狐冲也是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跳起来就要往外走。 张无惮一把揪住他,将剑扶正,又把发带为他重新系过,上下打量一番,见并无不妥之处了,方道:“好啦,落魄剑客,出门见师伯去吧。” 令狐冲酒意冲头,耐不住抓了一把他的手,又急忙松开了,咳嗽道:“嗯嗯,快走!” 弹胡琴的正是有“潇湘夜雨”之称的莫大,他听张无惮喊人来收拾桌子、重上酒菜,摇头道:“不必麻烦,我清苦惯了,见不来此等做派,二位请随我来。” 正如江湖传言所说,莫大同刘正风的关系是真的很烂,连在他名下农家乐用餐都不肯,另找了一家破落小酒馆,坐下后第一件事儿却是谢他二人救了刘正风满门。 两人忙道不敢,令狐冲见莫大连连举杯、兴致颇高,且喝酒时颇具狂态,不复平日的落寞萧条,奇道:“师伯也是好酒之人不成?”可没听过此等传闻啊。 “老夫爱喝酒,却只肯同知己喝,”莫大笑道,“两位兄弟今日所为实在是痛快,当浮三大白!”说罢又一饮而尽。 令狐冲还有余力陪着再喝,张无惮自知他是到头了,只动动筷子,笑道:“嵩山派视天下英雄于无物,也忒自专了。非是我小瞧于他,左冷禅还当凭着面五岳令旗,便能号令天下,哈,做梦吧!” 他同左冷禅并无交恶,甚至数月前随着殷天正等人去嵩山派化解仇怨时,双方勉强也算相谈甚欢,但立场终究有别。比起顺着嵩山派,张无惮还是更乐意拉拢衡山派的同时,又将五岳剑派都绑上反元战车。 莫大摔杯道:“他是当了五岳盟主,自以为成了武林盟主,越发不像样了。五年一次的五岳会盟,我衡山说什么也不会再为嵩山声援了。”说罢,冷不丁抬眼看向令狐冲,又叹了口气,取了新杯子另再斟满。 令狐冲只觉他这一眼和这一叹气皆莫名其妙,却又不好多问,看了看张无惮。 张无惮对令狐冲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他知道莫大本想说什么,只是不能据实以告。 他总不能跟令狐冲说“莫大的意思是你师父也靠不住,五岳连个差不离的领头人都找不出来”,所幸令狐冲十分体谅他的难处,只笑了一笑也没追究之意。 三人正说着,张无惮听到外面又有响动,不禁叹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顿饭都吃不素净。 不多时便听到门外一女声软声细气道:“请问红巾教张教主可在此间?” 这声音从未听过,张无惮歪了歪脑袋,懒洋洋问道:“不知阁下名号?” 令狐冲满意地收回了视线,嗯,原来不是又~一个相熟的女人。 “昆仑派门下詹春是也。”对方答道,“家师何先生请您一聚。” 何太冲?张无惮横竖是不记得自己跟这位昆仑派掌门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昆仑派地处偏远,固然单论名声强过五岳中任何一个,可对他来说,战略地位大为不如,不值得浪费心力结交。 只是詹春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张无惮苦思半晌,方才想起来,似乎是《倚天》原著中张无忌千里迢迢送杨不悔上光明顶认亲时救助的那名女子,也因此他才被举荐去为何太冲的如夫人五姑医治。 张无惮道:“莫大先生也在此地,何先生若是有意,还请一并饮酒谈天。” 外面静了一下,詹春坚持道:“家师单独请您过去。” “詹姑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请三两知己喝酒,哪有喝到半道上,反扔下他们去陪旁人的道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张无惮道,“何掌门若肯赏光,我等幸甚之至。他若另有要事,那便算了。”他跟何太冲并无交集,更不欠何太冲人情,更不用说此人记仇不记恩,他凭什么要费劲去帮这么一只中山狼? 其实莫大刚才起便在比手势示意他大可自便了,闻言却是一笑,举杯致意道:“我真喜欢同张少侠这等爽利人结交!” 妈呀还喝。张无惮举杯同他用力一碰,酒水洒了不少,两人皆大笑不止。 令狐冲暗暗连戳了张无惮两次,见他还是饮了酒,无奈道:“你不能再喝了,你的量就这些,不然明天得头疼了。”说罢觉得不对,仔细一看他拿的却是自己的杯子,瞠目结舌道,“你、你……” 张无惮低头一看,恍然道:“哎呦,拿错了。” 令狐冲看他半晌,笑嘻嘻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看出来喝醉了,清醒时绝对不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张无惮一口应道:“是啊。”他一本正经补充道,“我杯子里盛的是茶,当然得拿你的了,总不能莫先生敬酒,我还拿茶水糊弄他。别这么小气,还给你。”说着把酒杯推给他。 令狐冲噙着笑又推还给他,将他的杯子拿过来摆在自己面前:“这才扯平了。”嘿嘿,他一定是喝醉了,这么大胆的事儿做出来,还笑个不停。 他定睛看张无惮,见张无惮也在笑,于是道:“你也醉了。” 张无惮顺手揉了他一把,侧耳倾听,见门外已无动静,知詹春总算走了,轻轻哂笑一声。 莫大早看出来他对昆仑派全无好感,否则张无惮向来与人为善,不至于这般不给面子。只是这事叫他说也过错也多在何太冲一方,道:“百闻不如一见,铁琴先生这般风雅潇洒、鼎鼎大名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尔尔。他既同张兄弟你未曾见过,贸然派个门下弟子来请,也忒不懂礼节了。” 张无惮笑道:“我倒是大概知道他所为何事,只是求人还当有求人之态,哪有他不来找我,却叫我去拜见他的道理?” 何况何太冲的爱妾五姑的毒乃是他正妻兼师姐班淑娴所下,以何太冲畏妻如虎的个性,救不救都得成仇,何必费这个功夫?胡青牛还得专心攻克生死符解药的难题呢,一个金九龄比十个何太冲都有用。 张无惮根本便没有放在心上,同他二人喝得尽兴,大醉而归。第二日爬起来,他在小院中打了一顿拳,不多时见令狐冲也走出来了,便道:“你同岳先生分开时怎么说的?” “我师父每次分别前还不都是那些话?叫我少喝酒,别惹事,每天睡前背三遍华山七戒。”令狐冲扒了扒耳朵,“还叫我三个月后回山,说他得趁机整顿一下华山,不能再让那帮小子们一天只练两个时辰武了,怕我在山上,再帮着他们偷懒摸鱼。” 张无惮道:“冲哥,不瞒你说,我得去终南山上一趟,寻访古籍中记载的活死人墓。” “活死人墓?”令狐冲大感兴趣,连忙追问道,“里面住着千年僵尸不成?举着胳膊蹦跶着走的那种?”说着绷直身子作僵尸跳。 张无惮拉他在院落小圆桌旁坐下,将那日恒山上定闲所言一一说与他听。 令狐冲这下彻底没了玩闹的心思,大惊失色道:“你练功怎么就练岔了,这非同小可!” 对武林人士来说,走火入魔比洪水猛兽更甚,令狐冲上前来拉他:“就这你还有心情来衡阳城掺和事儿,快,只盼那古墓异人能助你安然度过!” 张无惮也未再耽搁,真论起此事来,他比谁都上心。两人快马加鞭赶至终南山,避开满山全真教弟子,来至后山。 事隔多年,张无惮早就记不清楚古墓所在了,两人分散开来,以重阳宫为起点向两方摸索。 如此找了两天,仍是一无所获,张无惮一日站在一悬崖绝壁旁苦思《神雕侠侣》中少年杨过是否曾跳过悬崖,有类似经历的主角太多了,他都给记混了。 他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心下大喜,还当是令狐冲寻到了,向着哨声方向拧折身子,飞鱼入水般斜蹿而去。 张无惮行出十里地,远远便看到令狐冲被少说十名少女团团围住了,这些少女半数着黑半数着白,使得乃是一路成套剑阵,衣诀飘飘,煞是好看。 相比之下,令狐冲出剑便不那么赏心悦目了,他剑都未出鞘,只以剑鞘迎敌,且出剑极短,左点一下,右点一下,顿了顿,又右点一下。 这群少女固然剑法出色,且人数占优,可四面八方夹攻都不能突破独孤九剑的防御,更是被令狐冲三两下逼得慌忙回剑自保,好几次险些凑不成阵。 令狐冲不过是知道她们身份,不好出重手强行破了剑阵罢了,此时见张无惮赶到,着实松了一口气:“惮弟,你快些接手,我得歇一歇了。” 他头一遭同时跟这么多人搏斗,对方身法轻盈,自转的同时还在组阵齐转,圈圈套着圈圈,叫人眼花缭乱。 张无惮笑道:“你破箭式学的这是还不到家啊,十个人罢了,还比得上漫天暗器吗?怪不得岳先生要抓华山弟子勤练武功,原来是大徒弟带头懈怠。” “暗器是直射的,可不带这等转圈圈的。”令狐冲郁闷道,长剑也跟着转了一个圈,将所有刺来的长剑都格挡开了,趁机跳出交战圈子,想了一想,不觉更郁闷了,“我为什么不早跳出来?”人家摆明了把他围在圆心处,然后转啊转得要绕死他,他还傻乎乎脚下不动,这算什么道理? 张无惮将长鞭解下来,鞭尾在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唿哨,轻轻一抖,软鞭直如进击的蛇头,眨眼便卷上了一个白衣少女的手腕,将她带倒在地。 一黑衣少女道:“是小姐使的白蟒鞭法!动真格的!”这群少女剑法路数当即一变,不复先前仙气飘飘的架势,招招凌厉,尽向着张无惮空门刺去。 令狐冲一见,面色便阴了下来,深悔先前没先撂倒几个,待要再加入战局,听张无惮道:“冲哥,你只管观战便是。” 令狐冲只得应了,却仍站在一旁,手按剑柄,随时准备冲上前去。 张无惮也不再客气,长鞭舞得更快更急,接连将三四名少女轻松带倒,总算听到一人道:“张少侠,还请罢手。” 张无惮并未轻信,见那些少女先纷纷收了剑,方才垂下软鞭,扭头看去,见一披着一裘轻纱般淡黄衣衫的女子款步而来,行个五福道:“张少侠日前还于衡阳城大退嵩山派,怎得转眼已现身此地?” 姑娘你这般耳目灵便,实在不像是住在古墓避世之辈。张无惮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诧异之色,旋即收敛好,同令狐冲一道还礼,口称:“见过杨姑娘。” 黄衫女神色中透出几分异色,道:“当今武林中,张少侠并非武功最高者,并非名声最响者,却是我最好奇的一位。别的都还罢了,你从哪里得知我姓杨,又是从何处学来的《九阴真经》?” 这几日她早便觉察到终南山有外人踏足,且还在后山重点搜寻,怕正是冲着古墓来的。黄衫女本便有所猜测,待侍女回报来人年龄模样,虽张无惮并未穿红衣,她也才出了来人身份,使侍女们来一试,果真此人使得是正宗的《九阴真经》。 张无惮笑道:“晚辈天生异象,生而知之,不然从何处得知这许多机密之事?” 越是大实话越不会有人相信,黄衫女莫说从未想到此节,纵然当真有几分怀疑,见他态度这般随意,也权当玩笑了,道:“张少侠天生福禄寿比旁人更重倒是真的,不知你来古墓所为何事?” “杨姑娘见了我所使武功,还猜不透吗?”张无惮道。 黄衫女一直神情冷淡,听了此言,一下就笑了:“我早听闻张少侠揭穿成昆师徒阴谋,使明教、丐帮皆免于毒手。我祖上与丐帮颇有渊源,我便为少侠指一条明路。” 张无惮敢直上终南山,便是念着他于丐帮有生死存亡之大恩,这黄衫女在原著中极为维护丐帮,倒是对同样跟杨过有渊源的峨嵋派冷淡以对。 他摆出洗耳恭听之势,黄衫女道:“若我所料不差,张少侠所练乃是自倚天剑中所得的《九阴真经》,这位令狐少侠所使长剑,锐利无匹,怕也是由倚天剑而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71 令狐冲还是头一遭听闻青冥宝剑什么来头,他听“倚天”二字颇为耳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在何处听过了。 张无惮道:“姑娘料事如神,自是如此。” “论起料事如神来,谁能比得过张少侠呢?”黄衫女道,“不过先祖曾提及倚天剑和屠龙刀中所藏秘籍之事,我才由此一猜罢了。” 令狐冲听到屠龙刀之名,念起那“武林至尊,屠龙宝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之语来,这寥寥二十四个字二十年前曾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至谢逊手持屠龙刀葬身冰川方才告一段落。 世人皆知得屠龙刀者得天下,却无几人琢磨过后两句话。令狐冲也是今日方听闻“倚天剑”之名,能够跟屠龙刀并列,定然不是凡品。 想到这等贵重宝剑,叫惮弟重铸了送予他,令狐冲心头一片火热——你说真正值钱的不是剑身,而是刀剑中的秘籍?呸,什么都重不过他惮弟对他的心意。 黄衫女又道:“我先祖传下来的《九阴真经》,只是残篇,听闻缺失了天下武学至理的总纲篇,少侠所学远优于我,怎生还来向我讨教?” 张无惮听到此,一下便怔住了。黄衫女也不在意他什么神色,说道:“你非功法有异,也非练得不得法,更非自身性情同这功法不契合,只是操之过急。我给不了你指点,只有你自己想通了,才算是化险为夷,度过此难关。少侠不妨静思数月,若还无所得,大可再上终南山来。” 说罢,她也不停留,带着一众侍女离开了。 令狐冲等了一阵,见张无惮还在发呆,担忧道:“惮弟,你还好吧?” 张无惮屈指挠了挠右脸颊,回道:“好,好得很——冲哥,以往都是你跟着我天南地北到处乱跑,往后三个月,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去,怎么样?”他是毫无头绪,干脆给自己放个大假。 令狐冲半边身子还沉浸在他惮弟拿能号令天下的宝剑给他铸剑的小粉红里,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深情款款道:“你想去哪里,我就想去哪里。” “……”张无惮这不合时宜的反撩给噎得不轻,半天后才微笑道,“我们去独孤求败求败埋剑之所住上一段时日如何?” 令狐冲倒是听他提起过,双眼发亮道:“就是你捡到紫薇软剑的地方?真的有两块独孤前辈刻下真迹的岩石吗?” 张无惮点头道:“是啊,那地方好东西真不少,我怀疑风老前辈的独孤九剑剑谱也是从那儿刨来的。” 第79章 藏宝之地 令狐冲随着张无惮去了襄阳城外,见到了独孤求败的剑冢,对着洞壁上的真迹站了半天,喃喃念了数遍“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心神摇曳道:“独孤前辈剑法之精妙高深,我辈莫说企及了,连想象都不能。” “人是有极限的,想象则没有。”张无惮笑道,“当今武林风云际会,英豪辈出,个中惊才绝艳者,也未必就比独孤前辈差到哪里去了。” 令狐冲身处这时代中而不知,他却知晓如东方不败、邀月、风清扬、张三丰等人本不应有机会相见,独孤求败若生在此时,定也不会因遇不到一合之敌而抱憾了。 张无惮见令狐冲对此地甚是满意,两人便在此住下了,这地方人迹罕至,野味甚多,每日捉三两野兔野鸡烧烤,吃得不亦乐乎。 一日令狐冲举着鸡腿撒盐,叹道:“只可惜此地无酒,真是最大的憾事了。”扭头见张无惮已经吃饱横在稻草堆上了,禁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肚皮,见他看过来,又急忙做若有所思状,“惮弟,你近来是不是胖了?”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撑死了也就打上几路拳法,不胖就怪了。”张无惮撸起袖子来瞅了几眼自己的肱二头肌,捏了两把,得意道,“硬邦着呢,这不是胖,也是结实了。”他以前就是太瘦了,现在眼看都十八了,差不多过了抽条长个的年纪,最近吃得又好,不再瘦得竹竿似的。 他从稻草堆上翻了个身,拿脚踢了踢令狐冲的小腿:“说起酒来,我以前曾送上华山的蛇胆酒,就是从此地捉了异蛇酿的,我同风老前辈结识,也全赖此地的异种鸡冠蛇所赐。” 令狐冲没从他口中听过,却听风清扬讲过此事,一下来了兴致,大笑道:“快起来,咱们去捉蛇下饭,到现在风师叔祖提起你做的蛇羹来,还禁不住口中生涎呢!” “这地方的蛇差不多都叫我派手下给捉干净了,不然咱们住了这些时日,怎么一条都没看到?”话是这么说,生命在于折腾嘛,张无惮还是起身道,“走走,我对这一带可是很熟悉,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高手。”好歹他也是跟两名蛇王在深山老林中猫了许久的,小技巧多少掌握了一些。 剑冢拢共就这么一个山洞,虽有独孤求败真迹在,可除了这个也就只剩下石桌石凳了,呆久了难免有憋闷之感。两人出来走走散散,都觉神清气爽。 还别说,真叫他们在石头缝中扒翻出了一条蛇,只是个头颇小,张无惮单手拎起来,抖了一抖:“没二两肉啊。” 令狐冲也不落忍道:“还是条小家伙呢,放了吧。” 好歹是有所得,大大鼓舞了士气,两人再往前走,一直找到日落天黑,却是再也没看到一条了。张无惮道:“也没必要折返了,咱们择路而行,明天继续走,看钻出这片林子,能到什么地界。” 令狐冲虚点着他,笑道:“我就猜你该住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谁,放豪言壮语说要一住三个月,再陪我回华山。” “唉,我是发现自己当真闲不住,一直在洞中憋着时还好,一走出来,多少待办之事都涌上心头,想忘也忘不掉。”张无惮发愁道。他自知想驱除心魔,必须得心静,可这心静不静也不是由他说了算的,他能管的住手管的住脚,可管不住思绪乱飞。 令狐冲也发现这点了,道:“咱们还不一样,我是纯粹坐不住,小时候师娘还逗我说屁股下面跟扎着针似的。你更惨,坐住了也不管用,这个也得管,那个也得操心,屁股倒是稳,脑子早溜了。” 他有时候看着张无惮都觉不可思议,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需要惦记的事儿呢,就好像后头有条狗吠叫着在撵一样,他的脑子只消有一刻停下,整个人就会焦虑难安。这么一想,令狐冲也愁得不清,却也无法,只好陪着他一道叹气。叹了一阵,两人各自歇下了。 张无惮一觉睡醒,听到清脆的鸟叫声,还待再闭目享受一阵,便觉小腿上沉甸甸的,一低头见令狐冲都睡到他身上来了,怀抱着他的右腿枕着。 他将右腿抽出来,见令狐冲迷迷糊糊也醒了,板着脸道:“我昨日在梦中,叫两只猪在屁股后面追,却怎么跑都跑不快,大好的屁股让猪给拱了,醒来一看,原来是你在拖后腿,你说该怎么赔?” 令狐冲犹似在梦中一般,脑袋也钝钝的,茫然道:“赔什么,赔屁股还是赔猪?”说罢听到张无惮喷笑声,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想到自己刚才所言,脸上爆红,忙摆手道,“不不,我、我还是赔猪吧。” 两人都有些隐秘心思,此时话赶话到此,相顾无言,半晌后令狐冲忍不住道:“你——”知道了吧,这是知道了吧? 此时还不是说破的好时机,张无惮眉头一皱,见他只说了一个字又说不下去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颇觉遗憾,打点好心情方道:“起吧,肚子饿了。” 令狐冲连忙顺着岔开话,强笑道:“还吹自己跟着蛇王修行过,还你舅舅的岳父是闽南毒王,找了一天就捉到这么条一掌长的小蛇,哪里有东西吃啊?” “大早上的,吃点清淡的,有蛇也不能现在就吃。”张无惮摩拳擦掌道,“等着,我有预感,今天上午一定能有所获。”昨天他已经发现了踪迹,只是看天色晚了,这蛇还有剧毒,怕不小心再出了岔子,便没再追下去,此时天亮了,自然便没有这等顾虑了。 他们分头采摘野菜,煮了一锅,撒上调味料,团团围着待水烧开。这空档颇为无聊,两人经刚才之事,一时谁也不看对方,张无惮左右张望作欣赏风景状,这一看倒看出问题来了。 令狐冲耐不了多久,忍不住想找他搭话,一扭头,却见张无惮神色凝重,忙问道:“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地形山势都很熟悉,”张无惮苦思半晌仍记不起什么来,摇头道,“想来是曾陪着两位蛇王走到过此地吧。”但也不对,他们那时候分明走的不是这方向。 熬到水开,两人就着干粮草草解决了早饭,便由张无惮领头,一路顺着蛇类爬行的痕迹绕山而上。他还奇怪道:“天气已经热了,这蛇不待在林间石缝等阴凉地,怎么顶着日头往山上跑?” “怕山上也有避暑之地,何况你看这座山头,四面被更高的山环绕,山风阵阵,想来也很凉爽。”令狐冲笑道,“或者你这路不对。” “先前在刘府上,你连那等大事都肯信我,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倒一个劲儿挤兑我了。”张无惮痛心疾首道,“冲哥,咱不带这样的啊。”他扭头同令狐冲说话,正看到西北方向露出三座山峰来,顿了一顿,突然停住了脚。 令狐冲一见他如此,知定是有所得,也不打扰,静静站在一旁,不多时便听张无惮大笑道:“我就说怎么此地地形这般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看过一样——冲哥,咱们快走!”也不再去细细分辨蛇迹了,挑大路径直上山,站在山顶左右环顾不住。 待他将四面八方的山脉走势全都看过,打了一个响指:“异种鸡冠蛇能不能找到不好说,咱们挖到宝了。” 令狐冲听得云里雾里,听他继续道:“此乃周王藏宝之地。” 周王周子旺虽早已兵败,但传言他有一宝藏,尽乃这数年雄踞江西所得。被元兵围城之时,他将藏宝图一分为二,分别给了一对儿女,周公子不知所踪怕早被害了,他的那半份宝藏却叫周芷若记在心中。两年前在峨眉,她为张无惮画了详细的地图。张无惮揣在怀里背了数日,烂熟于心后毁掉了。 事隔多年,张无惮都快忘了这一茬了,也多亏他背下了,才能觉得眼熟,不然全天下这么多山,总不能拿着藏宝图一个一个对照。 张无惮在山顶转了一圈,砍了树做成长杆,掷在地上立起,如此圈出了大约三亩地的范围,道:“大概就在这一块,咱们四下找找。”在地图上看就一个标记点,待到了实地,范围可不小。 两人翻找了好一阵,差不多将所有的石块都摸过了,也不见如话本小说中甚么挪动某个石块,便有大门徐徐打开之景。 令狐冲还真只怀疑他找不到蛇,却从未想过他圈错了地界,道:“怕触动机关不是这么简单的。” 张无惮道:“这里不临悬崖,不涉溪水,连个特殊标志物都没有,能有什么特殊机关?此方地界土质松软,想建个地下工事,却也不能够。”不是他小看周子旺,开山采石动静太大了,难以掩人耳目。 “你的意思是,没准是咱们想复杂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令狐冲说罢,跺了跺脚,“开挖?” 张无惮也有些怀疑是否真的这么简单粗暴,只是此时也别无他法,撸袖子道:“好,来!” 他本来还琢磨着要事还一无所获,便扩大范围搜索,横竖就这么一座山头,工程量并不算大,但挖了一阵土后,哼哧哼哧道:“只盼这三亩地一定要是对的。”他连至《九阴真经》第四重后,早已寒暑不侵,但在这等天气下劳作实在不讨人喜欢。 令狐冲也热得一身是汗,碎发黏乎乎的贴在额头上,抬手抹了一把,沾了一脸灰也不在意,看张无惮半边身子都快埋进土里去了,连忙道:“你别挖这么快,再劈了指甲。” “我是心魔丛生,又不是功力全失,哪里……”张无惮话未说完,便“哎呦”了一声。 令狐冲唬得跳起身冲过去,连声问道:“伤得重不重?” “不是。”张无惮单手举起了一个小箱子,“怎么这么小?”这箱子只比人头大上一点,沉甸甸的以铅灌口,摇晃里面却没有声音,不是他原先所想的金银珠宝一类的。 自撬了峨眉地宫后,张无惮已成一方财主,早不是当年连请司空摘星去汝阳王府偷药都心疼得不行的小可怜了,若这周子旺宝藏还是金银珠宝,他根本毫无兴趣。本想着不过是找到宝藏给周芷若那头一个交代,不料竟另有所得。 令狐冲全不在意,见他无事着实松了口气,拉他从坑中起来:“这有什么好猜的,拆开来看不就知道了吗?” 张无惮见他灰头土脸、汗津津的模样,先自旁边树木上折下一扇宽叶来为他扇风,待他汗意减了,方道:“还是先下山吧,这箱子是金铸的,整个都封死了,为了不破坏里面的东西,得将封口慢慢撬开。” 紫薇软剑拿来做这个正合适,他们先抓了只野兔烤了慰劳肚子,张无惮废了一阵功夫将箱子打开,却见里面满满的皆是书籍,还有一封信,上面有周子旺的署名。 他并未拆信,先大体翻过书籍,见都是兵书,大部分为周子旺搜罗来的,还有他及门下将领所写的心得。这群人领兵打仗超过二十载,在朝廷以人数压倒取胜前少有败绩,自然有所依仗。 张无惮养在天鹰教那几年也是学过兵法的,看了几眼便拔不出来了,找了块石头坐下,埋头细细研究。待一口气看完一册,一抬头见天都黑了,而令狐冲还陪坐在一旁,连忙赔罪道:“都是我不好。” “怎么不好了,拿这些塞你脑子,别去想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不知道有多好呢。”令狐冲笑道,“这三十多本书看完再吃透了,三个月之期便到了。” 张无惮也觉得切实研究兵法比纠结心魔这等玄而又玄之事有意思多了,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与其逼着自己混吃等死,还不如另找些事情做。两人又在此地逗留数日,还是折返回剑冢,一口气就住了月余。 天气越来越热了,山洞中不怎么通风,可不能再睡下去了,天天净吃些油腻肉类也对肠胃不好。张无惮掩卷道:“走吧,再住下去都成野人了。” “去哪儿?”令狐冲见他看过来,道,“我是真的无所谓,你决定吧。”他下山就是乱转呗,碰到不平之事就管管,看不顺眼之人就揍揍,除了被岳不群公派出差,其余时候也没什么目的性。 张无惮想了一想,道:“先去恶人谷一遭。”上次在龟山上见面,小鱼儿还同他提起一年内燕南天便能醒了,他先头铺垫了那么多,还不就是为了同燕南天打好关系?此时不施恩,待燕南天醒后可就难了。 一决定出洞后,张无惮发现自己的臭毛病又犯了,他从自剑冢到恶人谷该往南行,想到该刮南风了,到了可以去冰火岛迎谢逊归来的时节了。张无惮前脚还犹豫着要不要陪着张翠山一行同去,后脚又想到张三丰寿辰快到了,阿三在他手里屯了有半年多了,正该脱手送出去。 可在他手中屯着的还有陈友谅呢,还得送上大都去找方东白,告知他妻离子散皆是陈友谅算计。顺路还得给邀月偷两个骟匠送去移花宫。 令狐冲正想应好,听张无惮改口道:“不不,还是先去四川峨眉山,要跟周姑娘说一声呢。”周子旺写得那封信至今都未拆封,好歹是他遗笔,该请周芷若亲自来拆才是。 就这么一眨眼,想到两件事儿,倒也不算太离谱,令狐冲没多想,只道:“好,都听你的。”不过提到周姑娘,他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就是那位周芷若姑娘?” 张无惮痛快道:“是啊,我还想跟她结个义兄妹呢,可惜她三年守孝期还没过,得再等上几个月。”免得江湖许多闲人光脑补他跟周芷若有什么,对人小姑娘名声很不好。 只是还得看光明顶之事后,灭绝对他是什么态度,若有恶感还是算了,他还想着为周芷若造势,推她竞争峨嵋派掌门之位,可不能因此叫灭绝看周芷若不顺眼。 令狐冲对他这回答极为满意,也不再多问。 第80章 另有玄机 他二人一路来到了峨嵋山下,令狐冲扭头瞥一眼,见他神情凝重,笑道:“怎么,点了灭绝师太穴道还把人家扛着走的家伙总算觉得害怕了?” “那算什么呢?”张无惮笑了一笑,他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一茬,也不知道灭绝师太得知他将《降龙十八掌》归还丐帮的消息了吗。 多想无益,他上前对守山的两名女弟子道:“华山派令狐冲,红巾教张无惮,前来拜见掌门师太,还请代为通传。” 其中一名女弟子是贝锦仪,同张无惮见过多次的,连忙还礼道:“原来是张教主和令狐公子大驾光临,家师两日前闭关刚出,还请您稍等,我上山禀报。” 不多时她又下山,看张无惮神色有些奇怪,轻声道:“家师请您单独上山。”贝锦仪说话时颇为忐忑,她可从未见过灭绝师太这般难看的脸色。 令狐冲听得眉头一皱,看张无惮一眼,从他神情中知晓他定是要走这一遭的,也不好多劝,只道:“惮弟,你千万多加小心。” “放心吧,烦请你在附近城镇等我。”张无惮笑道,“怕什么,灭绝师太还能吃了我不成?”实际上要真翻脸,他最多也就是损失峨嵋派这个盟友罢了,凭峨眉这些人,还当真伤不了他。 令狐冲仍是目送他一路上山,待人都看不到了,也没离去,就在山门处等待,心道他二人若当真大打出手,从弟子神色中总能看出一二,届时只有得罪了,不论守山弟子如何阻拦,他都要强上峨眉。 算起来自光明顶上到现在,也不过小半年的时间未见,灭绝师太清减了许多,下撇的两道长眉更显得愁苦。她耷拉着头,听到响动,只掀了一掀眼皮,先命一干弟子全都退下。 她此前正在处理闭关时堆积下的一应事务,名下代为管事的小徒弟都在,其中就有周芷若。她一眼看出灭绝对张无惮的态度全不如前几次热络,心中大为担忧,却又无法,只好随着众师姐出了大殿。 待殿门关上,灭绝看他许久,方冷冷道:“张公子来我峨眉所为何事?” 张无惮似乎颇为诧异,想了一想才赔罪道:“在光明顶上时,都怪晚辈心急下态度无礼轻慢,冒犯了师太,只是事急从权,这本非晚辈本意,倒叫师太着恼了,还请师太见谅。” 灭绝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半天才道:“一码归一码,我俗家兄长一事,还当谢过张公子,若非有你,我还被蒙在鼓里,只恨谢逊,却叫罪魁祸首成昆逍遥。” “那不知晚辈哪里做得不周,惹得师太不快了?”张无惮困惑道。 灭绝心头那股强压下的火气一下便蹿了上来,终于不再强忍,起身道:“张公子何必同我装傻,谁人不知你乃天底下第一的聪明人,算天算地,连《九阴真经》都算计了去!我问你,你送给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可是自倚天剑中所得?” [综武侠]无忌他哥_72 她本拟张无惮定然百般抵赖,却见张无惮一口道:“正是如此。”旋即又惊奇万分道,“师太你是怎么知晓的?我得到机缘巧合得到秘籍后,多方打听,从未听闻还有谁知道倚天剑中的秘密。” 灭绝听他这般不要面皮地承认了,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可听到后半截话,再看张无惮面上只有奇怪并无惭愧,心觉不对,脱口道:“什么机缘巧合?”莫非他不是当年在大都城外,窃走了她刚得手宝剑的小贼? 张无惮张口欲言,却又顿住了,神色奇异道:“这消息除了一人外,我只从您口中听过,若您认识那位同样知晓此事之人,那、那我可不方便说——他已叫我杀了。” 灭绝师太急道:“什么方不方便的,我自尊师那传此秘密,也还不知天底下还能有第二个人知晓,是谁,你快点说!” “大抵是四年前吧,晚辈参加了武当太师父的寿辰后,返回天鹰教途中,叫个蒙面人给掳了。”张无惮回忆道,“那人从我这儿夺了宝剑去,拿着一柄长剑要对砍,只是我的剑乃软剑,他使得不惯,试了多次,震得虎口都裂了,还不得法。”说着自袖中抽出一柄软剑来,双手捧给灭绝。 灭绝将紫薇软剑接了过来,以内力一逼,见宝剑通体呈紫色,氤氲贵气不可言说,心知这确实是一柄不下于倚天剑的宝剑,倒也说不准能够斩断倚天剑。她厉喝一声,一剑劈向身后的八仙桌,剑身碰到桌面时却微微弯折,虽仍将桌子劈开了,切面却并不齐整。 灭绝也是惯用硬剑的,一试之下见果然不好施力,信了大半,本想将紫薇软剑掷回去,想了一想,还是双手捧给了他,神色稍为和缓道:“然后呢?” 张无惮道:“他既自己做不来,试到天亮都不成,我便趁机提出让我来试。他见我武功平平,料想绝不至于逃出他的手掌心,犹豫了一阵便答应了。”他说到这儿,露出尴尬之色来,声音微微压低,“前辈有所不知,先前我功力低微时,每每行走江湖都得拿些小玩意,我朝着他面盘撒了辣椒粉,将他放倒擒住后,无论如何逼问他都不肯松口,我那时还是小孩子脾性,一气之下便将他给杀了。” 说罢,只听灭绝冷哼道:“杀得好!” “……”师太咱办事儿不能只凭好恶啊,张无惮只好苦笑着往回拉,道,“虽然恶人伏诛大快人心,可终究没有打听到他是什么来历。晚辈细想此事颇为蹊跷,将那宝剑取来细观,见到剑柄上的刻字,方才知那是倚天剑。” 他揣度灭绝神色,知这一关算是过了,仍是继续说道:“我参照那人模样,尝试劈斩剑身,自剑柄前三寸处寻到一处软铁,以此将剑一分为二,从中掉下来两份秘籍。” 灭绝师太仅剩一点怀疑,问道:“你这紫薇软剑是什么来头?”她可从未听过世上还能有什么宝剑可以同屠龙刀和倚天剑相媲美。 张无惮道:“此乃晚辈自襄阳城一处剑冢所得,由石上刻字看,这是早年间一位名唤独孤求败的剑道高人三十岁前所使的佩剑。” “独孤求败?”灭绝师太可没听过这么一方人物,追问道,“张少侠,可否请你详细说上一说?”想到问及此等奇遇私事乃江湖大忌,忙补充道,“因此事同我师门有关,多嘴一问,是贫尼的不是了,若是不方便,少侠大可不说。” 张无惮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师太若有意,改日咱们一并前去剑冢也无妨。”便将剑冢的位置、布景皆详细说与她听。 灭绝师太听他说到独孤前辈那些名器宝剑,不住点头,恍然道:“独孤前辈四十岁所用的这‘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玄铁重剑,怕正是昔年杨过杨大侠持之横行天下的!” 她说罢,见张无惮颇为茫然,遂解释道:“张少侠有所不知,这倚天剑和屠龙刀都是郭靖和黄蓉两位大侠由杨过大侠的玄铁剑加上精铁重铸而来,它们同你的紫薇软剑系出同源,能够彼此斩断,也是合该的。”又道,“不知少侠拿到紫薇软剑是什么时候,可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过?” 张无惮道:“晚辈十一二岁上便拿到了,只是一直居于天鹰教总坛。待到年近十三,也就是五年前参加太师父寿宴的时候,曾以此同崆峒派长老常敬之的爱子起了冲突,紧接着就被那贼人找上门了。” “是了!”这下前前后后都验证了,灭绝师太道,“六年前那贼子自我手中偷去了宝剑,只是寻不到屠龙刀,遍寻天下谋求宝剑,一年仍不得,后来得知了你那儿有,便来一试,也因此断送了性命!” 张无惮道:“怎么这宝剑原来是师太的,都怪晚辈不知,将断剑另铸过了。”连忙起身赔罪行礼。 若是张无惮用毒迷倒了她,再将剑取走的,灭绝绝不会放过他,可这兜兜转转的绕了一大圈才到了他手上,灭绝自然不好追究,叹道:“少侠千万不要这么想,宝剑无主,有能者居之,你能拿到紫薇软剑,又得到倚天剑,这秘籍合该是你的。”说罢倒是笑了,“若贫尼拿到这两份秘籍,《九阴真经》自不必说,《降龙十八掌》也是不世出的武功,我为峨眉着想,可断断做不出归还丐帮之举,也是你为人高义,若郭黄两位大侠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 师太,咱俩的重点根本不一样,我说宝剑,你说秘籍,没听出来我根本也不想把秘籍给你吗。张无惮仍道:“断剑有一大一小两部分,大的那个我铸成青冥宝剑送予华山派令狐兄了,小的那一块材料还未用,我这便命人送上峨眉。晚辈定命手下遍寻天下,纵然寻不到能同倚天剑齐当的宝剑,也得聊表心意,补偿师太一二。” 灭绝心道怪不得世人都言令狐冲手持一柄削金断铁的绝世宝剑,原来正是倚天剑所铸,摆手道:“这倒不用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更不用补偿我什么。” 她虽看起来不是吃斋念佛的良善之辈,可到底也是佛门中人,颇信因果,看倚天剑在峨眉派传承百年,非但迟迟无法到手屠龙刀,连倚天剑都让她师兄孤鸿子拿去同杨逍比武给遗失了。灭绝疑心是否正是自己拘泥于门派之见,一心只想光大峨眉,才得不到张无惮这等机缘的,大抵只有真正心怀天下的高士,才能连番奇遇,终成一代大侠。 这么一思量,她看张无惮的神态若发柔和了,以前所未有的温和口吻道:“说了这么多,还未问过少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张无惮道:“晚辈此行除了为光明顶之事向师太致歉,还来同周姑娘说会子话,她父亲的忌辰快到了,想她小女孩儿家该不好受了。” 前几年那渔夫死忌,张无惮就算不亲至,也派了人来送礼致意。想来今年他能腾出手亲自来了,灭绝也不奇怪,笑道:“我使个弟子领张少侠去。其实芷若除了先头一年不太适应,其后同她师姐妹们都处得很好,她生性温良和顺,大家都很喜爱她。” 最喜爱周芷若的算得上灭绝本人了,她如今想来,深觉当年汉水舟畔收徒一举大是漂亮,不仅收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资质不俗的弟子还罢了,说不定还能顺道收一位佳婿。灭绝为殷梨亭和纪晓芙的婚事告吹深感遗憾,想此事过后,峨眉同武当两派便渐渐淡了,若张无惮求娶周芷若,实在是武林佳话一桩,正能弥补前一代裂痕。 张无惮见她虽有意克制,可也仍能看出卖力安利之意,佯作不知,同她又聊了几句,待贝锦仪候在门外,方同灭绝告辞。临走到门前,他脚步一顿,扭过头来问道:“师太,晚辈多嘴一问,既然倚天屠龙出自同源,倚天剑中另有玄机,不知这屠龙刀……” “你猜得不错,屠龙刀早随谢逊葬身北海冰原了,不然取出其中的《武穆遗书》,正可助你红巾军大展手脚,歼灭鞑……”灭绝想来深感遗憾,却见张无惮一下就笑了,面上是掩不住的狂喜之色。 她收了声,奇怪道:“张少侠,你这是怎么了?” 张无惮一揖到底,郑重道:“谢过师太指点,晚辈如今不好妄言,若我所料不差,不出三个月,您便能知晓。”说罢便随着贝锦仪走了。 贝锦仪温柔敦厚,初来见灭绝怒火滔天的模样,还暗暗为他担心,见此时灭绝已然是丁点火气都看不出来了,心下称奇,待行出一段距离后,方笑道:“张公子好手段。”便是她们中最得宠的师妹来都哄不这么快这么好呢。 张无惮道:“哪里有什么手段,本来就是误会,说开了便没什么了,师太也非不讲理之辈。” 贝锦仪着实松了一口气:“原是误会便好了,家师平日里提起公子,不住口地称赞呢。”初来相遇,灭绝看上眼他的人品了,只叹惋他出身不好,如今更是连出身都不提了。 张无惮没答茬,道:“能否烦请贝姑娘下山一趟,我怕令狐公子还等在山下,跟他说没事儿了,让他先去城镇喝酒,我下山便去寻他。” 习武之人上下山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她们这些负责执勤的俗家弟子更是得一天来回不知道多少遭,贝锦仪一口应下了,爽快道:“放心,我一定将令狐公子劝走。” 张无惮谢过了,眼见再往前走便是峨嵋派女弟子居所了,停步道:“还是请周姑娘出来一见吧。” “青天白日的,害羞什么?江湖儿女何必拘泥小节。”贝锦仪禁不住一笑,还是道,“那请张公子稍等片刻。” 张无惮找了棵树站在底下纳凉,不多时见周芷若小跑着出来,忙道:“别慌。”见她满面晕红,一个劲儿往后偷看,恍然道,“哦。” 周芷若忸怩道:“总有惯是多嘴多舌的人,张公子你要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千万别往心里去。” “原是我一再上山找你,不怪她们多想。”张无惮道,“本来该等到我太师父寿辰,直接在武当山相见的,只是我已经找到了周王的埋宝之地,特来告知姑娘一声。” 周芷若一听,面上红晕转白,惨声道:“转眼便到了我爹爹忌日了,张公子能寻到,也了却我一桩心事。”说着便要下拜。 张无惮赶忙拦住了,道:“箱子中所放乃是兵书,我取了周王亲笔的几本,另外誊抄过了,将原本赠与姑娘留念。”说着自怀中取出三本薄册来递过去。 周芷若接下,以手摩挲封面,禁不住垂泪道:“我于此间,便连爹爹忌日都不敢哭泣,只敢拖延几个月,在那渔夫的忌日放声一哭,怎能留此物在身畔?若被人发现,害了我自己便算了,岂不连累了公子?” 灭绝性烈如火,平生最恨隐瞒欺骗,眼见峨嵋派同明教的关系好不容易转緩,若叫她知道了实情,那先前诸多努力便都付诸流水了。她话是这么说,仍依依不舍抚摸半晌,方才还给张无惮。 她能狠下心不收自然最好,张无惮接了下来,问道:“周姑娘,令尊所著兵书自然作用甚大,可一箱子都是兵书,倒不值得成昆那般谋划。”他能抓到成昆的小辫子,还是由成昆千方百计想拿到周子旺宝藏而起。 周芷若垂头道:“还请张公子勿怪,此乃爹爹吩咐,说事关重大,得将拿到宝藏之人好生考验一番。”说罢又将兵书取过来,翻开写着“之二”的那本,背了几个数字,依次翻找页码,指着每一页头一个字,说道,“张公子请于此处找寻,真正的宝藏便在此地。” 张无惮本不觉得凭周子旺能得到什么好东西,可看他这般神神叨叨、一层套着一层的行径,倒是当真来了兴趣,取来一看,见那地点在福建境内,稍一思量,定下了一条路线,道:“烦劳姑娘了。” “我不过动动口罢了,张公子东奔西跑,这般为我父女谋划,实在感激不尽。”周芷若是当真没想到他能只用三年就找到宝藏,脑补了他堂堂一教之主每日正事不干就光上山下乡,刨坑挖土的行径,着实感动得不轻。 张无惮自然不会说破他完全是走狗屎运,其实不说早将此事忘在脑后也相去不远了,呵呵一笑而过,道:“周姑娘若有意,不如咱们一并前去。”他是担心别再有一层套着,刨出了什么玩意还得再跑一趟峨眉山,他张教主可是大忙人,没这么多空闲在路上瞎耗功夫。 周芷若一听,还真有几分意动,稍一思量,便道:“转眼便是那汉水渔夫三年忌日,算来我也该出孝了,以此为名向师父请求下山,她未必不会准。”她在灭绝面前还是很有面子,很吃得开的,灭绝待旁人如何不好说,待她是真的很不错。 当下她先请张无惮等在这里,自己去向灭绝说,本想还得费些口舌,却不料灭绝一口应了,还道:“你同张少侠说一声,小弟子我全头全脚地交给他了,要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他是问。” 周芷若听她话中颇有调侃之意,又羞又恼,转念一想众人皆如此误会也好,正掩人耳目,不使人生疑,否则张无惮频频往峨眉山跑来找个渔家贫女,也忒显眼了些。 她回去收拾包裹,随着张无惮一同下山,行至半山腰,便听他说了一句“周姑娘慢走,我先行一步”,不待她应声便一个猛子扎下山去。 张无惮赶至山口,皱眉道:“冲哥,你怎么还在这里?贝姑娘没同你说吗?”看这大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 “她是同我说了,我也听话离开了,走了一圈又回来了,这附近真没什么玩头。”令狐冲说罢,一打眼看到小路上一位美貌少女也在向山下走,看包袱款款的模样,怕是张无惮领下来的,一时心塞,特意待她到近前,方才补充道,“想是没了你,看甚么都没意思。” 周芷若见他二人说话,有意压住步伐,走得慢了些,待她下来,令狐冲这两句话中间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显得没头没尾的,张无惮一时茫然,“啊?”了一声,而后了然,笑道:“哦!”又道,“我也是。” 令狐冲多少心塞叫他这一句话给抚平了,双目灼灼看他一眼,招呼道:“这位便是峨嵋派周姑娘吧?我惮弟时常提起你呢。” 周芷若见他一副“快来追问”的神色,笑问道:“不知张公子说我什么?”上次张无惮来峨眉时也同令狐冲一道,他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说同你十分投缘,一见了你便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亲妹妹。”令狐冲说罢,见周芷若很有几分喜色,只觉通体舒畅,问道,“惮弟,怎么请周姑娘同你一道下来?” 周芷若看张无惮,听他道:“那日咱们挖到的宝藏箱子另有玄机,这是周姑娘发现的,她颇感兴趣,因而跟着去看看。” 周芷若了然,令狐冲知道周王宝藏之事,但并不明了她的真实身份,便道:“清修无聊,叫令狐公子见笑了。” 三人一路向南行去,到最近的城镇,张无惮要去购置车马,周芷若忙道:“不必麻烦了,我也骑马便是了,哪里这么娇贵?” 话是这么说,如今已是三伏天,真一天几个时辰骑在马上,等闲能把人热晕过去。张无惮道:“这是何必,咱们又不是享受不起。” 周芷若见状便也没有坚持,她本顾虑马车会慢上些许,看张无惮也不像着急的模样,那就无所谓了,难得下山一遭,她也想多散散心。 他们行至都江堰一带,张无惮勒停马车问道:“要去看一眼吗,这时节都江堰宝瓶口的水量最丰沛,正是观景的绝佳季节。” 令狐冲伸脑袋道:“你问周妹子还是问我?” 张无惮伸手捻了一把他的耳垂,见他急忙老老实实缩回车厢了,方道:“问你们两个。” 周芷若见令狐冲坐在位子上还一个劲儿向外张望,便撩起帘子来叫他看得更清楚,笑道:“顺路的话去一遭也无妨,我听两位大哥的。” 他们一并出行已经有两天了,也不如最开始那般生疏客套了。周芷若听张无惮提了结拜之意,欣然应允,便改口以“张大哥”“令狐大哥”相称。 张无惮颇觉失望,他也不好追着人家问“怎么不叫无惮哥哥”,明明原著中叫张无忌叫得那么顺口。他这辈子什么都齐全了,就缺个软萌的妹子,看来拣现成的是没戏了,只能指望着张翠山多加把劲儿,再生个胖娃娃出来了。 他正待调转马头,向都江堰方向而去,却见四马横着挡住了去路。此地乃是官道,来来往往车马众多,这四匹马本直直向前走,并无停留之意,张无惮也没在意,此时一见这架势,挑眉道:“足下这是何意?” 四匹马上分别坐着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虽作平民打扮,但身后背着剑,显然也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周芷若见为首那人眼光恼人,心下厌恶不胜,便要将帘子放下。 那人长剑一横,耍个剑花想要将帘子撑住,调笑道:“姑娘这般好颜色,还遮……”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见赶车的那马夫伸手一拦,以一只肉掌,竟生生将他的佩剑给折断了。 “你这般没眼力,还有脸出来闯荡江湖?”张无惮将断剑一横,见剑柄末端一行小字,上写“青城派余人彦”,随手扔了,叹道,“也不知是我点背还是你们倒霉,难得往这地界走一遭,两次都跟青城派的正撞上了。” 上次他还是跟朱停初结识,在酒楼喝酒时,碰上了个青城派弟子,似乎还是什么青城四秀之一,让张无惮一剑给杀了。这种小喽啰,他连名字都懒得记。 那四人何时见过这等手段,各个俱都呆住了。张无惮也不理会他们,马鞭一扬,在空中连打数个清脆至极的唿哨,将他们挡路的马匹都吓得散开了,驾马车离开了。 第81章 传国玉玺 他们自都江堰溜达了一圈,又折返回官道上,一路行至附近城镇,正待寻个客栈落脚,却见街头有一伙人围着正在哄笑,一众百姓避之唯恐不及,附近的小商贩连摊子都抬走了。 令狐冲听其中一人说话声耳熟,在车厢内道:“可是那个青城派余人彦的声音?惮弟,要去看看吗?” 张无惮想到那人看周芷若眼神十分恶心,不愿坏了心情,道:“先寻个客栈,叫周姑娘先歇下,咱们再出来看看。”说罢掉转马头要去另外一条街。 那伙人中正有一人听到马蹄响动,抬头骂道:“哪个龟儿子不长眼,没见你老子们都在这儿开心呢吗,不知道早早滚开?”一眼见是他们,立刻低声跟同伴说了几句什么。 张无惮笑道:“冲哥,这里一共二十三人,皆是青城派打扮,咱们比上一比,看谁撂倒得多,如何?” “这多不公平,你又不是使剑的,下手自然无所顾忌些。”令狐冲话是这么说,仍是跃跃欲试地将青冥宝剑递给周芷若防身,自己另取了周芷若的佩剑,这剑不若青冥宝剑锋利,单使剑鞘,最多击伤人,不致使人致残致死。 他撩起车帘跳下马车,听余人彦道:“格老子,老子点起了兵马正想去找你们,想不到龟儿子们倒是懂得孝敬老子,乖乖地送上门来了。” 他先前被张无惮小露的那一手给吓到了,看己方算上自己不过四个人,实在是毫无胜算,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回山请了诸多助拳之人,下山来遍寻不到,正在作践两名乞丐出气,想不到正碰上了他们。 余人彦此时底气充足,一边说,眼睛仍紧紧盯着马车不放,大笑道:“诸位师弟们,里面那小娘子着实够劲儿,待我玩完,送给大家尝……”一语未了,眼前紫光一闪,口中“啊”地大叫一声,内中一物被横挑而出,鲜血喷涌。 张无惮收剑道:“你这口条实在是臭不可闻,熏得整条街都是味道,正该好好清理清理。”本来不过是小冲突,给个小教训就是了,可这人言语之下流实在叫人大开眼界,他岂会再留情面。 余人彦啊啊大叫不止,叫左右急忙给扶下去止血,余下人等齐齐怒目而视,便要拔剑而上。张无惮将落在脚旁的舌头横踢向当头一人,正中他面盘,将他直接打了个倒仰,重重摔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一人衣衫更加华丽些,似乎在青城派中地位非凡,见状心觉不对,急忙将本门弟子都喝止了,问道:“阁下一言不合便出此重手,实在狂妄无礼,可敢报上名来?你可知伤得是谁?” 张无惮笑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佩剑上写着‘余人彦’,想必是余矮子的独子。” 那人噎了一噎,见他明知余人彦身份不凡,也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说起青城派观主余沧海来也全无尊敬之意,沉着脸喝道:“阁下这是不将我青城派放在眼中了?” “这话如何说来?”张无惮正色道,“若非我十分尊敬长青道长,岂是只挑了他舌头这么简单的?” 长青道长就是长青子,乃是余沧海的师父,早已过世,他这番话与其说是尊崇长青子,不如说是承认并未将余沧海和现如今的青城派放在眼中。不说其余弟子群情激愤,那为首之人也忍无可忍,拔剑道:“我乃青城洪人雄,大胆狂徒,报上名来!” 他很能压得住场子,张无惮早猜他是青城四秀之一,如今一看果真如此,也不惧他,道:“在下红巾教张无惮是也。” 令狐冲见洪人雄如同被人放了气般气势瞬间瘪了大半,心中好笑,也道:“在下华山派令狐冲。” 洪人雄早料到是他,江湖传闻这两个人跟黏在一块似的一年分不开两次,不是令狐冲就怪了。他实在悔不当初,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两个硬茬子,却听马车里面道:“在下峨嵋派周芷若。” [综武侠]无忌他哥_73 周芷若自知自己名头比不得他们两个响亮,只是此事因她而起,自然不能让人家在前顶缸,她自报师门,便有承担一份责任的意思在。她也不惧青城派找上峨眉山理论,占不占理还两说,青城派虽也是一方地主豪强,同峨嵋派可不能比,提到四川,谁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峨嵋派而是他青城山? 洪人雄神色已经很是凄惨了,瞪着他们一行人良久不语,余下弟子们面面相觑,也全都没了战意。 张无惮道:“我们初来贵宝地,本不欲生事,怎奈你师弟嘴巴实在不饶人,小施惩戒。余观主门下弟子无数,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教养成这般模样,实在叫人难以置信。”说罢,见这群人还是不动,便从车上下来。 洪人雄唬了一跳,见师弟们更是吓得纷纷避开,大觉丢脸,然张无惮已至近前,他也不敢站着不动,赶忙向旁边挪了好几步,额头冒汗,紧握剑柄防备他陡然发难。 张无惮全不理会,顺着分开的人潮走到队伍最内圈,见地上卧着一老一小两名乞丐,俱是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模样,脸梢沉了三分。他动动嘴唇,终究未说什么,将较年长的那位抱了起来。 正巧令狐冲担心他遇险,亦步亦趋也跟着来了,抱起小孩儿,见他满脸鲜血、嘴角都让人给撕破了,气得浑身发抖,怒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人?!” 一弟子见他二人两手皆被占了,不免心思活动,吃了令狐冲一骂,再也按捺不住,一剑斜着自下而上撩来。令狐冲仓促间不及拔剑,无法还手,也避之不及,他却浑然不惧,昂首挺胸径向前走。 那弟子还道自己偷袭得手,还不及喜悦,胸口剧痛,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倒飞出去数丈。张无惮心中有火,这一脚毫不留情,见他摔在地上如浮标般又弹了几下,早已没了呼吸,冷笑道:“凭你们青城派,也配以正道自居?” 他二人上了车,待马车走出去老远,才有人敢上前收敛那偷袭之人的尸体,还有的禁不住小声道:“师兄,咱们这次难道就认栽了不成?” 洪人雄怒道:“他们跑到川蜀地界撒野,重伤了余师弟,杀了李师弟,也太不把青城派放在眼中了!这等倚仗武力猖狂之辈,我们既然碰见了,怎能放过?”心道点子扎手,凭他们说报仇简直是玩笑,只能回山禀报师父,请他老人家出山。 那头周芷若道:“看他们神色,怕此事难以善了。”她不信张无惮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打算。 “他们若肯善了,还怎么赶尽杀绝?”张无惮道,“这群人连老弱乞丐都不放过,实非善辈,可总不好当真为了几句口角就把他们都杀了,传出去固然是他们没理,可也显得咱们辣手太过。正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矛盾冲突不断升级,才能一拎拎起一串来。” 以余沧海的个性,甭管这事儿先撩者是谁,他定然护短到底,跟他们死磕了。张无惮没什么好怯的,青城派本来就不在他的拉拢名单上,四川有个峨嵋派就够了,何况同余沧海这等小人,结了盟也得担心什么时候被背后捅刀子。 本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张无惮也没有寻个由头灭了他们的意思,可这不是两次人家都正撞上来,他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令狐冲道:“我听风师叔祖说起过,余观主的武功比我师父略逊一筹,大抵同成师叔相当。至于那几个弟子,武功也不过尔尔,不值一提。”凭他们两个人,不敢放狂言说能挑了青城派,可若余沧海当真不分青红皂白,硬要护短,也不会容他好过。 他已经为那两名乞丐简单处理过伤口了,见这群人下手当真很重,心中大为痛恨,沉声道:“他们能倚势这般凌辱人,也正该叫他们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将两名乞丐所受的苦楚原封不动还回去,令狐冲自认做不到,他光看都觉不忍,但一剑将那群人都杀了,他还是下的去手的。 张无惮少见他这般动怒,拉过他的手来半攥着。令狐冲忍不住翻手回握,两人对了个眼神,急忙都松开了。 张无惮咳嗽一声,见周芷若正拧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听她说道:“那咱们今晚就在此地留宿?我早听师兄们提起过,说此城城南有一酒家,酿的荔枝绿真是一绝。” 就这么转了话题也好,张无惮故作惊奇道:“师太把得这么严,还有弟子敢偷偷喝酒?”何况峨嵋派男弟子地位向来低下。 “我是年岁小,那些年长的师兄师姐,一年到头来总能有一两个月得以下山。”周芷若抿唇笑道,“不当着师父的面,还怕什么呢?” 他们先去附近天鹰教分舵,将两位乞丐托给当地人照料,后又按照周芷若所说的地址,去寻到了那间酒家,满院子里摆着的皆是酒缸,张无惮先拿舀勺尝了一口,吧唧嘴巴道:“好喝。”听名字还以为是果酒,他是尝过才知原来这荔枝绿就是后世的五粮液,虽随着年代变迁,酿造手法有所不同,可大味道还没有跑。 他又尝几口,只觉满嘴留香,确是好酒,砸银子购了几车的量,命人分成三份,分别给天鹰、武当、华山送上去。令狐冲在一旁听他细细吩咐了,方才故作惊讶道:“咦,怎么还有华山的份儿?” 呸,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道华山上酒鬼就你一个,岳不群、封不平等人皆不好酒道。张无惮权当没听见,点了几样这家的拿手好菜,三人坐下用饭。 如此又行了五日,却一直风平浪静,不见丁点动静。张无惮本还琢磨着难不成是余沧海私底下在谋划着要闹一场大动静,还在胡思乱想时,接到了一封传书。 这信函来自天鹰教最南端的朱雀坛,张无惮草草扫完,又细细看了一遍,确保再无遗漏,双手一合,将传书给毁了,方道:“白白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余沧海不来找回场子,盖因他贵人事忙。” 令狐冲见他说话时寒气森森,心知定是出了事,连忙问道:“他做什么去了?” “说来真是巧了,他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一样,都是福建境内。”张无惮抽了个空鞭,催促马儿快行,叹道,“咱们还讨论凭青城派这般做派还能不能算得上正道呢,余观主才是当真大手笔,竟然屠了福威镖局满门。” 令狐冲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可是擅使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的那位林远图前辈所创立的福威镖局?风师叔祖提起他来,也是称赞不绝的。” 华山派在北方地界,他还只是听过林远图的大名,周芷若就了解得详尽了许多,忙道:“若我所记不差,福威镖局的总部在福建福州内,总镖头林震南所娶的乃是洛阳金刀王家的女儿。”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稍隔了一阵才道,“总部少说得有二十来名镖师,若都遇害了,可真是一桩血案……” 张无惮道:“不是,是总部百来口人,包括车夫、轿夫、挑夫、厨子、洒扫,除了林震南夫妇并他们的爱子,其余人等全都死了,没留一个活口。”真狠,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除去为祸乡里的元兵外,所杀穷凶极恶者,加起来也不到这个数。 此话一出,车厢内便是一静,半晌后令狐冲才道:“便是江湖中劫镖的,都不会对挑夫等人下手,余沧海这般行径,真叫人齿冷心寒,福州也非福威镖局一家,其余的门派都没人管上一管吗?” “福州本地不过是些三流门派,他们都还得依仗福威镖局庇护呢,怎敢强出头得罪青城派?”张无惮道,“还不止如此,福威镖局全国共十处分舵,八十四位镖头,朱雀坛主给我来信时,杭州分舵也被人挑了,整栋房子没一个活人。”想了一想,补充道,“主事的正是洪人雄。” 令狐冲恨道:“那日我怎么不一剑刺死他!” 周芷若却更为平静,周子旺兵败后,她随着常遇春四下逃难,什么样的惨事没有见过,问道:“从成都去福建,少说也得三天,算算时间,该是那日咱们同他们起了冲突,后脚这群人便下了青城山。福建和杭州相距甚远,非一两日能到,怕青城派是分兵几路行事。看来这非仓促发难,而是早有预谋的。” 这番分析有条有理,张无惮万分满意,大赞道:“妹子好生聪明!” 原来你好这一口,不早说,我也不笨啊。令狐冲忙道:“说来也怪,咱们废了他儿子的口舌,他不来寻我们的茬,反而跑去福州,是不是觊觎那闻名天下的辟邪剑法,只盼谋得剑谱,学成后向你报仇?”他初来本是心急之下没有多想,随口乱说,说到后来,却又不禁信服了,道,“是了,正该如此。” “是是,我冲哥最聪明了。”张无惮正色道。 他说得还真不假,张无惮横竖是不信他同余人彦起冲突的那天正巧是余沧海准备要对福威镖局动手的日子,从余人彦和洪人雄神色中可看不出什么来。更像是余沧海早就准备好了周密的计划,正在挑日子,一听儿子让人给废了,自知打不过张无惮,当天便去找福威镖局麻烦了。 这么一想,他于此事多少也得负些责任,张无惮早命人密切关注着福威镖局的动向,因事涉机密,朱雀坛主没有在信中写明,也不知他抢先一步将林震南夫妇救下来了没。他又没有把自己阉了的打算,对《辟邪剑谱》不感兴趣,尽人事听天命,能救就救,不能救也只好算了。 周芷若和令狐冲跟福威镖局都没有什么牵扯,听过了唏嘘一阵就算了,再有感慨也是别人家的事儿。三人又行了两日,入了福建境内,取道闽东,来到了目的地。 张无惮站着没动,看周芷若踉踉跄跄几乎是摔下马车的,忙道:“周姑娘,悠着点,都找到这里了,何必急于一时。” “见笑了。”周芷若苦笑一声,先跪在那块地界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动手刨挖。那个坑很深,她挖了得有半人高,累得气喘吁吁、颇为狼狈。饶是如此,她也不愿意叫旁人帮手,探头出来,见他二人只站在一旁还真没动手的意思,感激道:“多谢二位成全。”说罢将一个小箱子给拎了出来。 这箱子比人头还小两圈,四四方方的。张无惮并未多想,却见周芷若递了过来,他道:“周姑娘拆了便是。” 周芷若摇头道:“我父亲毕生都在为此物谋划,是你救了我,又寻到了他的第一份宝藏,才能得到这个小箱子,这是属于你的,请你亲自拆开他。” 她意态诚恳真切,张无惮便没推辞,接了过来,先将小锁给劈烂,掀开盖子,却见有一方淡黄色布料,包裹着一个数寸正方的物体,上方突起,倒是沉甸甸的。 这形状很独特,张无惮先发现似乎是一方印玺,而后一下子就想到了中国上下五千年最出名的那一方。他极轻极慢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将黄布扯了下来,这是一方圆四寸的印玺,上为螭虎钮,下刻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张无惮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手握螭虎,通体舒畅,大笑道,“当真是不虚此行!”莫说他这玉玺简直是捡来的一般,便是当真三年只顾着对照地图满世界乱转,同这方“天子玺”比起来都是值得的。 令狐冲不知是被他的王八之气震到了还是怎么的,一脸蒙逼道:“惮弟,你认得这八个字啊?” “……”张无惮哏了一下,方道,“这是大篆,乃是秦时丞相李斯所写。” 令狐冲惊道:“你还识得大篆?”文化人啊,哎呦,真看不出来。 “……”张无惮木着脸道,“不认识,但我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大篆是什么鬼,他都不知道哪个时期的人用,但就算历史知识不记得了,中都有这方印玺的出现,他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令狐冲本想扮个迷弟,狠狠夸奖他几句,见此方才明白原来夸奖砸地上了,这人也没有啥真才实学,全靠一张嘴,大为后悔,连忙道:“是是,你见多识广、博闻强识,我等自愧不如。”说着伸出拳头来以示安慰。 张无惮笑着同他碰了碰拳,顿了一顿,又觉气不过,跳起身来把他脑袋摁怀里狠狠揉了一通,方觉出了一口恶气,呸道:“别打岔,我还想装八十章以来最大的一次逼呢。”唉,多好的机会,就这么给错过了。 他低下头重新捧着传国玉玺细细打量,温声道:“自秦以后,历代帝王皆信得之则受命于天,失之则气数已尽,五代时本已遗失,万万想不到如今又重见天日。” 张无惮对此并不如古人那般敬畏信重,看周子旺拿到了此玺,还不是兵败身死?但正因古人信这个,这玉玺就是他手中的一大筹码。 他重又以黄布将这玉玺包裹好了,张无惮疑心本来是一块明黄色布料,只是埋在地底日久,才逐渐褪了色。这玺不大,可要贴身藏也很麻烦,张无惮干脆放到小箱子里揣着,道:“周姑娘,我们先送你回峨眉吧。”等送周芷若回去后别的什么都不干,得先将这方玉玺安放在一个绝密地点再说旁的,若有个意外,打斗中不慎碎了,那就悔之晚矣了。 第82章 江南花家 送走周芷若后,张无惮先四下打听朱停在哪里,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说近期内不曾见过,倒是花满楼回信说朱停三天前途经江南去了广西,他已追到了人,请他们两日后一并在百花楼一见。 张无惮回信说会准时现身,将信又看了一遍,笑道:“三天时间,朱停怕已经到了广西,为什么花公子不直接请朱停留在当地,而非要另约江南呢?” “……你成天琢磨这个,不累?”令狐冲心疼得不行,“就不兴人家单纯想约三五好友一块聚聚吗?” “咱们同花公子只有一面之缘,也就是路上碰到了打个招呼的交情,我又酒量不行,他真想聚,该找陆小凤他们的。”张无惮说话间已经想到了几种可能性,摸了摸下巴,问道,“江南有福威镖局分部吗?” 令狐冲道:“没有。”他头一遭见这样一桩惨案就发生在自己身边,颇为关注,这几日做足了功课,又道,“不过福威镖局十个分部,全都已经沦陷了,听闻青城派以此敛财,运送了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上青城山。” 张无惮叹道:“福威镖局在全国都是数得上号的,林远图过世才多久,谁人不记得他剑、掌、箭三绝技威震武林,哪里能料得到辟邪剑谱这般大的威名,子孙后代却连一个余沧海都打不赢,不知道多少邪门歪道在扼腕叹息,叫余矮子捡了个大漏呢。” 所以他拿到传国玉玺之事绝不能漏出来,红巾教是越发壮大不假,可到底底蕴不足,一旦钱财露白,被朝廷盯上还好说,叫其他反元势力得知了,又得有一番腥风血雨。 “不过是余沧海这次打出了个名头,说林震南的爱子杀了他门下大弟子侯人英。”令狐冲道,“他作悲痛欲绝状,以爱徒惨死的名义对福威镖局展开疯狂报复,是以旁的门派也不好说什么。” 这门下大弟子都是有特殊地位的,如令狐冲在华山上受百般器重,便只消他不出大错,便是日后的掌门人,要继承衣钵的。是以这杀了掌教大弟子的仇恨,尤胜于夺子之恨,关乎一个门派的传承。 张无惮冷笑道:“若杀了侯人英的是武当宋青书、少林静虚师太,他余沧海再悲痛,可敢放豪言灭了这两派?若灭了福威镖局的不是青城派,而是四海帮这等三流邪道,便是有大弟子被杀做幌子,难道正道都不管吗?” 令狐冲面上火辣一片,知他这是将武当、少林、五岳等天下正道全都骂了进去,却又深有同感。他苦于不能明着指责师门不是,只好叹息连连。 张无惮勒停了马车,对跟随在身后的侯军闲道:“广传教主令,凡随余沧海屠杀福威镖局的青城派弟子,遇不到则还罢了,若遇到了,见之皆杀!” 他自立红巾教以来,除了立教时的诸多教义,约束教众不得扰民滋事外,这还是第一次发教主令。侯军闲忙道:“是,属下这便命人整理出一份详尽的名单来。” 侯军闲是两日前才跟上来的,张无惮很宝贵怀里这方传国玉玺,若有个差池可不好了,便多调了几名身怀绝技的属下跟随,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张无惮转而前往百花楼,没了周芷若在,他们弃车从马,脚程快了许多,赶至江南,听闻福威镖局之事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青城派也成众矢之的。侯军闲道:“自教主发令出首以来,少林、武当、峨眉、丐帮诸派皆出言责难,明教同红巾教等同,由光明顶下了格杀令。” 令狐冲连忙问道:“五岳剑派呢?” 侯军闲道:“听闻嵩山左冷禅还在同四岳掌门商议,毕竟五岳非一人能拿主意,这才多耽搁了几日。” 张无惮笑道:“放心吧,左盟主为人这般玲珑,还怕他不懂顺势而为吗?”要是天底下没人发声,指望左冷禅出头是不可能的,可如今逐渐演变成天底下没人不发声了,左冷禅又岂会缩头不语。 不过五岳剑派效率实在太低也是事实,真如原著中简单粗暴硬是合并成一个五岳派又根本不可能,还得潜移默化、徐徐图之。张无惮摸了摸下巴,不再多说,同令狐冲一并走到百花楼下,对着从二楼围栏处对他们微笑示意的美男子和大胖子道:“花公子,朱老板,好久不见了。”妈呀,朱老板你怎么又胖了。 朱停一双小要发光了,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小跑下楼,伸手便要拉他:“为了你的邀请,我可是推掉了一桩大生意!快说,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我这是人脑子,哪里有那个能耐,三天两头想出个鬼点子?”张无惮一句话说罢,见朱停摔了他的手就要走,忙把他拉住了,“朱老板,我这儿有个好东西得请你鉴别一下真伪。” 朱停自己就是造假的行家,昔日张无惮拿来坑吴明的假《九阳真经》就是出自他手。但会这行不代表爱这行,朱停摆手道:“我不喜欢古物,我只喜欢造新的。” 说罢他将手背在身后要走,这次张无惮没有拦。朱停反倒觉得有几分怪异了,却还得端着架子不能停步,禁不住看了花满楼一眼。 花满楼笑道:“在今日之前,我难以想象张公子这般沉稳持重之人会这般高兴,朱老板,你走了,肯定会后悔。” 花满楼这般笃定地说什么,从来就没有错过,朱停还是停了脚,“嗯?”了一声。 张无惮笑道:“进去说话。”待一行人上了楼,闭紧门窗,他方才取了个包裹出来。 朱停见他解开包袱是个小箱子,解开小箱子还有个小包袱,嗤笑道:“张公子,你这也忒小心了,能是什么重要的物件,值得……”待张无惮真的将黄色裹布除去,他眼一下子就直了,扑上来抢。 他虽没武功,胖硕成这般模样也停吓人的,张无惮急忙道:“慢点,别再摔着了。” 朱停抱在怀里,先看印章的字,口中念念有词道:“秦书说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汉书上说‘昊天之命皇帝寿昌’,如此看来,还是秦书上为准。” 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令狐冲抿着嘴笑,见张无惮也想到此节一眼横过来,拉着他的手捏了捏:别气了,这不是你在我心中,天下事儿没什么不知道的吗? 张无惮噙着笑哼了一声,问道:“这么说,这玉玺是真的了?” 朱停不答,取了个类似后世腰棱镜的物件,端着烛火比划,低声不断念叨着什么。 他这一看不像是短时间内能完事儿的,张无惮便也不再理会,问道:“花公子请我们在百花楼一聚,不知所为何事?” 花满楼也不奇怪他对此有所猜测,道:“大概半个月前,有两名年轻人来找我,请我代为联系陆小凤,说要查清身世真相,却并未告知我真名。” 张无惮笑道:“花公子,咱们是君子之交,话不在多,你有话不妨直说,算来还是我举荐陆兄给他们的。本以为陆兄会出席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宴,想不到在席上并未看到他的人影。”陆小凤乃名满天下的神探,又素来爱多管闲事,有人求到他头上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他这么爱热闹的人,本来理当前去的,”花满楼叹道,“可惜他碰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怪人,就给耽搁了。” 张无惮重复道:“有趣的怪人?”现在还远远不到陆小凤剧情展开的时候,也不知道陆小凤碰到的是哪本小说中的人物。 “能绊住陆小凤的,皆不是无趣之辈。”花满楼对此不欲多谈,轻轻放过了,另道,“那两名年轻人,一者温和一者跳脱,他们并未说具体所为何事,倒是向我打听江南大侠来着。” 张无惮道:“江别鹤?这条线索还是我告知他们的呢,花公子怎么答的?” “江大侠这两年来在江南声名鹊起,备受人推崇,只是……”花满楼不欲背后嚼人舌根,却也禁不住摇了摇头,“我每每同他碰面,都觉得遍体生寒。”让他难受的不是对方的武功,而是对方的人品。 “江别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待陆兄查明后,该将部分真相公诸于众,戳穿他伪君子的面孔。”张无惮不屑道,“花公子请我过来,便是为了他?” [综武侠]无忌他哥_74 花满楼笑道:“江南大侠这半年来频频上门,想说服花家同他合股,资助红巾教,我爹娘虽推却了,怕他还要去寻别人。我本想给张公子提个醒,想不到你早已经知道了。”说罢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平生头一次对人这般品头论足,说来十分别扭,可不说又不行,免得张无惮不知情,听闻江南大侠好大的名头,再引狼入室,铸成大错。 张无惮连忙起身道:“谢过花公子。” 花满楼正色道:“红巾教如今统御南方,已有上万军队,一片大好局势,入城而不扰民,大军过处,分毫不侵。江南百姓莫不交口称赞,张公子有成大事之姿,若有所趋,花家愿献一份力。” 花家乃江南第一地产大户,是实打实的地头蛇,张无惮早就想拉拢,可惜他们对各地义军都持观望态度,并不肯轻易站队。如今听闻花满楼这番话,张无惮大喜过望,一揖到底道:“我代红巾教众谢过花家高义。” 此言刚罢,那头朱停狠狠一拍大腿,大声叫道:“这玉玺少说也是汉时的了,又是蓝田玉料,边角有自然磨损,该是历经战火所致,是真品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谢过朱老板了。”张无惮笑眯眯的,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也不怪他疑心病发作,需知这传国玉玺造假数不胜数,历朝帝王不能得之,有的便私底下伪造一方,张无惮是外行人,自然看不出什么来,还得请专业人士辨别一番,免得日后拿出来时,被人揭破是假造的,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朱停小心翼翼将玉玺放在桌子正中央,还是道:“横竖我看不出来有假,倒也不能笃定是真的。” 朱停代表这世界工匠的最高端技艺,他看不出是假,对旁人来说就更看不出了,那甭管这方玉玺是真是假,都大可当作真的来用。张无惮道:“朱老板,我另有一事还得请你帮忙。” 朱停跟熟人很喜欢拿架,那日自光明顶上帮了他后,不知怎么的就恼了他,不再同他以兄弟相称,此时就大摆其手道:“张小弟不必这般客气,还‘老板’‘老板’地叫什么,我不正是你朱大哥吗?你今日让我开了这般眼界,有甚么事只管说便是了。” 传国玉玺的雕工固然精致,在朱停看来也不过如此,但这方玉玺乃和氏璧雕琢而成,又被历代帝王推崇备至,视为“天子之玺”,颇具传奇色彩,能亲眼一观,在他看来比吃了仙丹还舒爽,整个人飘飘欲仙、醺然欲醉。 “我年幼之时,曾随父母流落北原荒岛之上,自回归中土,算来也过了八年。”张无惮说起来真是不胜唏嘘,时间过得太快了,想他义父独身一人在冰火岛上,虽无性命之忧,可这日子想必并不好过。 朱停很有几分邪性,最忌讳当朋友的有所隐瞒,何况在座的都不是大嘴巴之辈,要说花满楼、朱停觊觎屠龙刀简直可笑。张无惮也没隐瞒,将谢逊之事一一告知了。 末了,他道:“既有阳教主遗命,明教诸人拟要迎金毛狮王回中原,可这北原无边无际,天气严寒又多有风浪,等闲船只怕不能承受。” 明教高层商量的是杨逍留在光明顶主持大局,殷天正、韦蝠王和五散人都要去迎谢逊,更何况张翠山和殷素素识得来路,必定是要跟着去的。张无惮就担心一个浪头打过来,大船一翻,这么多人葬身冰原,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有心跟着去,可同天鹰教总坛书信来往时,他感觉到殷天正对单独留下杨逍一事颇有疑虑。他们敌对了将近三十年,要说凭着阳顶天一封遗书就重修旧好、芥蒂尽消也不现实。 殷天正最担心的是供奉在总坛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平时由他们轮流镇守,这羊皮纸涂上鲜血,字迹数个时辰方消,而他们每隔两个时辰就换班一轮,也不怕有人偷看,可要他们全都离开,没人监管杨逍,那可就不一定了,是以他的宝贝外孙务必得留下,这段时间还不能乱跑,就得守在光明顶上。 张无惮也有心留下,高层皆不在了,正是他熟悉教中事务的大好时机。他看出来杨逍对他已有几分归心效忠之意,趁着这段时日名正言顺朝夕相对,正将此事夯实了。 朱停听罢,倒也没推脱,拍胸脯道:“老弟放心,你找几个手熟的工匠,造河船、江船的皆不行,务必得是擅造海船的,再得有卖苦力的十几人,给我半个月时间,老哥一定给你交差。只消你不拿这船正往冰川上撞,等闲几次刮擦都不成问题。” 张无惮道:“还得多加几条小艇在上面,若是真有个意外,也有一线生机。”他又将八年前返回中原时自己以鹿皮造吹气筏子,可以借此在水上漂浮之事说了。 朱停听得眼睛一亮:“既然小型的皮筏子就可以承载起一人的重量,那若造成小艇大小,不正可乘坐数人吗?何况还十分轻便,不必多增加船只载重。”说罢,按捺不住,直接揪着张无惮去杀猪宰羊的铺子购置外皮了。 花满楼煮水倒茶,请令狐冲坐下,道:“他们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了。” 令狐冲道:“不过去买些东西,能花多少时间?便是朱老板拿到了猪皮羊皮就要做实物,可猪肉铺子里也没针线等物,还不如回百花楼来,物件更为齐全。” “古语云‘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我不爱闻血腥味,这些花草也不爱。张公子这般玲珑心肝,宁肯移去客栈,如何会踏足此地?”花满楼为他斟满茶盏,“还请用完这杯,再随着去。” 令狐冲确实心都跟着飞出去了,叫他一语说破了,多少有些尴尬之意,緩了一缓也就放下了,安心坐下来,一连用了数杯,又同他说了会子话,方才告辞。 他出了百花楼,一时却有些发愁,令狐冲于江南人生地不熟,他同张无惮两次来都是直奔百花楼,真不知道他会选什么地方落脚,总不能满大街走着“惮弟”地喊。 令狐冲左右看看,随便选了个方向,正迈步而行,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前面的可是令狐大侠,还请留步,小的奉教主之命,来接公子!” 他扭头看去,见一人头包红巾匆匆跑来,手中扬着一个纸条。令狐冲接过来看,见确是张无惮的笔迹,笑了一笑,听那人道:“我们教主说您肯定要出来寻他,特命我来领您过去,我轻功不济,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上了。” “辛苦你了。”令狐冲禁不住又笑了,将纸条收好道,“你们教主也真是有心了。” 造个皮筏子对朱停来说完全是信手拈来,令狐冲到地方后,发现他都已经造完了。因门外汉张无惮根据后世的流线型原理提了几个意见,朱停便着手做了第二个。 张无惮不得不承认比较起来自己当年做得真的很丑,怪不得不论张翠山还是殷素素都不肯戴,连张无忌那次都破天荒没听他的哄骗。他跟令狐冲着重强调道:“那个鹿皮筏子虽然丑,但救了我的命呢!” “当年就是师娘发现的你,我和六猴儿把你抬上岸的。”时隔太久,令狐冲就记得这个,对皮筏子真没什么印象了,仍卖力地夸了一阵。 待几次在附近水域试验后,张无惮见效果很好,三人乘上去能撑数个时辰,便命手下将朱停送至光明顶。 令狐冲从他口中听闻他接下来数个月要久居光明顶了,掐指一算,岳不群给他规定的三个月归山之期还有半个月的富余,实在不想浪费了,便道:“我先同你去昆仑山遛一遭再回去。” 张无惮也在计算日子,且早有计划,摇头道:“不如先去天鹰教总坛,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也该找上门来了,冲哥,你介意吗?”还不知道胡青牛研制出能抑制生死符一年的解药了吗,虽然金九龄未必能这么快便拿到十香软筋散的配方,可三个月过去了,至少得有个雏形了。 令狐冲全然无所谓,笑道:“这有什么可介意的,去哪里浪不是浪?” 张无惮正色道:“我才不跟你浪,少侠请自重。” 他们如今虽还有那层窗户纸在,可彼此都算明了心意了,有时开些没品的玩笑,两人都乐在其中,有说有笑回了百花楼向花满楼辞行,径向天鹰教而来。 殷天正如今一半时间在自家总坛,一半时间在明教总坛,此时恰好不在,张无惮也省了事儿,只去拜见了留守天鹰教的殷野王。他舅舅如今是彻底死了过继他的心,满心期待着他生个儿子挂靠过来。 两人说了些江湖近来发生的大事儿后,殷野王就禁不住问道:“无惮,翻过年你就十九了,眼看着就得行冠礼,舅舅如你这般年纪时,小妾都娶了两房了,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张无惮唯有苦笑,他今年虚岁也才十八,二十才加冠,怎么殷野王上嘴皮碰下嘴皮好似加冠礼就在眼前了一般,听他继续道:“你同阿离只是兄妹,我倒听闻峨眉派周姑娘不错,周王虽兵败了,旧部仍有存活,娶了她于你也有好处。”其实他对这个人选不是很满意,别的不说,单就峨嵋派那个灭绝师太就叫人头疼,食古不化,道理都讲不通,有这么个人物当亲家,可真够受罪的,更何况周芷若身份得保密,周王旧部根本就不可能知情。可要孩子真喜欢,他也不多说什么了。 张无惮一听他这是做过充足功课的,殷野王是见过周子旺一双儿女的,又知道他闺女小字,猜到周芷若真实身份也不稀奇,便笑道:“舅舅可别多心,我同周姑娘也只是兄妹罢了。待她出了孝,还当请您和峨眉那边作个见证,我二人要皆为义兄妹呢。”此事他同周芷若是已经说定了的。 殷野王本以为十拿九稳了,想不到竟是这么个结果,大失所望,缓了一缓才道:“前几日我上光明顶,杨左使还来探我的口风呢……”没关系,咱有的是人选,外甥这么优秀,还愁娶不到好姑娘? 张无惮无奈道:“舅舅,杨姑娘才多大小,差着岁数呢,她就是个小妹妹啊。”还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那种。 “是小上几岁,可也有限,我看你正巧也不像是想即刻完婚的模样,正能等上两年。”殷野王说罢,见他实在不像动心的模样,只好又道,“我倒是打听到你在衡阳城刘老儿金盆洗手宴上,跟个美貌女子交往过密,不知是什么来头?”他听手下禀报说是模样极美,但毫无武功,忍不住补充道,“你可别说又是兄妹,哪来这么多妹妹?” “哦,那姑娘都四五十岁了,论起辈分来我得叫婶子。”张无惮说罢,见殷野王面皮抽动,似是要翻脸的模样,忙道,“您放心,我的人生大事,我肯定得想着,这不正物色着呢吗?” 殷野王多少不快叫他这一句话给说没了,忙道:“可有人选了?” 张无惮想了想:“八字还没一撇呢,还不是好时机。”不是他忽悠殷野王,实在是许下过继儿子的诺言时他也没想到能跟令狐冲对眼,此时连他俩都没说破呢,也不能跟殷野王照实说。 他又问道:“那若是侄儿迟迟未娶,叫无忌生个孩子给您养,您看怎么样?”理论上来说同卵双胞胎的基因是完全一样的,他能有如今的武学天赋,当真是沾了张无忌的光。 “……”殷野王神色奇异,半晌才道,“倒也不是不行。”血缘上都是一样近的,就是他老觉得小外甥更像他爹,完全没有老殷家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优良品质。 张无惮笑道:“有您这句话就好办了。”当然,这过继问题还得先问过他弟的意见再说,张无忌要不乐意,那也只好算了,他就得开展女权运动,给沙猪主义的殷野王洗脑妇女能顶半边天,让他把殷离的孩子当继承人养大。 第83章 脱离深谷 殷野王再三强调“虽然无忌的孩子也很好,可你的最好,舅舅的心意你懂啊”,禁不住又给他数,列举了诸如华山岳灵珊、恒山派俗家弟子如秦绢、郑萼等,就在张无惮盘算着他身边是个女人都被数了一遍时,又听他道:“我听几个武当弟子说,你在峨眉山上,庆灭绝老尼的师兄独孤一鹤云游归来时,不是伴着一位董姑娘吗?她是什么来头?” 张无惮差点让他一句话给噎死,口中道:“人家大了我十岁呢,何况已经嫁人了。”这也忒夸张了,再让他这么数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连灭绝师太都算上,他连忙又道,“舅舅,侄儿许久未归,正该去向舅母请安。” 殷野王脱口道“行啊,叫你舅母劝劝你”,见他忙不迭走人了,笑骂道:“跑什么,身后还有鬼撵你不成?”想了一想,还是追了上去,喊道,“哎,我记得日月教前任教主任我行有个独生爱女,年岁同你正相当,你怕还没见过,哪天舅舅领你去黑木崖拜访如何?”有儿子的怎能知道没儿子的苦楚,他过这苦日子几十年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舅舅,你就是撵我的那只鬼啊。张无惮头也不敢回,只是摆了摆手,待入了内院,着实松了口气。他寻殷夫人说了会话,殷夫人倒不发愁他娶谁,发愁的是殷离嫁谁,只是她同张无惮并不熟,也不好拉着他太过念叨,说了几句就放他离开了。 令狐冲在外间同来陪客的封弓影说了好一会子话,总算是见他出来了,先是一喜又是一惊,诧异道:“惮弟,你这是怎么了?”进去了不到一个时辰,跟被逼着绕昆仑山跑了十遭似的,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张无惮不及细说,听里间有响动,生怕是殷野王知道他同殷夫人说完了又追出来了,忙跺脚道:“走走,快走!”拽着令狐冲就冲出门去了,郑重立誓道,“半年之内,休想我再踏入此间半步!” 令狐冲不明就里,既想笑,看他这模样又很有几分可怜,一手让他拉着向前走,伸出另一手来揉揉他的脸。 “……”张无惮拍掉了,正色道,“我带你去个好去处,也介绍我表妹给你认识。” “哦,殷姑娘。”令狐冲恍然,这位还真是久闻大名,江湖盛行的小道消息中,跟张无惮有绯闻传的,除了周芷若就是这位青梅竹马的殷姑娘了。 他便收起玩闹之心,专心赶路,行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殷姑娘的?” 张无惮回道:“我待阿离的感情,同你对你小师妹一般无二。”说罢见令狐冲顿露轻松之色,知他这一世当真未对岳灵珊产生倾慕之情,也长出一口气。 两人都觉了却一桩心事,相视一笑又分别撇开了眼,一路无话到了深山中。张无惮见专为火药测试辟出来的场地范围更大了许多,仍是隐隐可闻雷声,眉头皱了一下,心道:此地人多眼杂,必须得把他们都挪开了。 昆仑山空地有很多,他在首次前往光明顶,四下乱转寻找五行旗驻地时,已经物色了一块很不错的地界,趁此机会正好将他们送过去。他正盘算着,听令狐冲咋舌道:“这地方怎么缠上了密密麻麻的红线?” 张无惮着:“别慌。”走上前去,摇动红线上挂着的铃铛,等了好一阵,才看到殷离蹦蹦跳跳、左拐右绕地自林间转出来。 令狐冲偷眼打量,见这姑娘清秀绝俗,十足是个美人,低声道:“你见过我小师妹吗?”不比你表妹丑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无惮忍笑道:“是,岳姑娘艳若春桃,貌美动人。”说罢见令狐冲面露惆怅之色,奇道,“夸也不行,不夸也不行,你待如何?” 夸可以,别这么大夸特夸,更别挡着我的面这么夸啊。令狐冲也笑了,不去理会他,迎上前道:“殷姑娘,初次见面,我乃……” “华山派的令狐大哥?”殷离早猜到他身份,笑了一笑,停步招呼一声,便绕过他花蝴蝶般扑向张无惮,“惮哥!” 张无惮把人接住了,扫一眼令狐冲,口中道:“我刚去见了舅母,听闻你这几个月乖得很,同舅舅也未再起争执,好生表现,日后哥哥给你相看个好婆家。” 嫁个屁啊,他妹这才多大年纪,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哪个臭男人?纵然殷夫人说的也在理,这年头女孩子实在经不起拖,可他张无惮的妹妹,还怕没人来求不成?张无惮根本不着急,这话是特意说给令狐冲听的。 殷离权当没听见后边那半句,极为不屑道:“不是没起争执,是我得有大几个月没见到他了,正好耳根子清静。”他俩也都担心没个人拦住真掐得天昏地暗喽,是以殷天正不在天鹰教时,都心照不宣避开彼此。 张无惮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细细询问火药研发进度,而后提出要转移去昆仑,问她有兴趣一并去吗。 殷离早就在这儿猫烦了,闻言连连点头,问道:“那胡先生和王先生呢?”她主要是跟着王难姑学毒经,所以尊称一声“先生”。 张无惮道:“他们也跟着去,毕竟胡青牛是明教中人,虽归心于我,可也得医治明教受伤之人。”早就该挪出去了,胡青牛在天鹰教总坛这些时日,有不少人病后得专门往这儿跑,添了许多麻烦。 待见了胡青牛,他先将要搬去昆仑一事说了,见胡青牛果真喜不自胜。张无惮知他仍以明教人自居,对明教忠心耿耿,也不在意,又问道:“胡先生,生死符的解药研制得如何了?” 胡青牛忙道:“教主吩咐属下自不敢怠慢,解药我和拙荆讨论后已经制出来了,只是还得配合您的内力,方可压制一段时间,至于这时间具体多长,这还没测出来,刚给人服下不足月。” 张无惮一共给了三个月时间,这么说他们只花了两个月出头就研制出来了,工作效率当真不一般。他大赞了一番,却又强调道:“此事事关重大,可不能有所轻忽,胡先生可保万无一失吗?” 胡青牛正想拍胸脯保证绝没问题,有没有副作用不好说,可起码能止住生死符的痒痛,正待开口,就被妻子捏了一下手心。他虽没明白,可也十分乖觉,闭口不语。 “教主,非是我们办事不利,但天底下哪有万无一失的法门,我家老胡医术没的说,只是武功太差,这生死符又有运内力的独特法门,这解药真未必保险。”王难姑道。 她说罢,见张无惮眉间一动,颇有满意之色,便知自己答得合他心意,斜睨了胡青牛一眼。 胡青牛连连眨眼以示钦佩,听张无惮道:“这样啊,横竖都要送诸位上昆仑,不如顺道回淮北一趟?一来使二位回蝴蝶谷看看,二来我听闻恶人谷的万春流也是誉满杏林的名医。” 胡青牛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应道:“着啊,我同万神医神交已久,因他隐居恶人谷足不出户,一直无缘得见,我们于医道上互相探讨,定可攻克生死符难关!” 他夫妻二人去收拾行李了,令狐冲低声道:“你想去恶人谷走一遭?” “江湖四大禁地,移花宫、黑木崖、光明顶、恶人谷,前三个自不必说,也就去恶人谷我不太有把握。”倒也不是头几个禁地他能杀个三进三出,不过是已经跟地主刷够了好感度,张无惮道,“只可惜你的身份不适合进去。” 令狐冲正想大笑“那咱们就去闯一闯”呢,听他说完,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张无惮非要去恶人谷是图个什么不好说,可打着的是胡青牛找万春流医术切磋的幌子,要是带着他这个名门正派的少侠去,那就是砸场子了。 他便改口道:“也好,我在外面等着随时支援便是,但你绝不能孤身入内。” 张无惮本确实有这个打算,见他意态坚决,到也不愿叫他担心。何况恶人谷他还真不敢打包票,实在是人心险恶更胜武功,连燕南天这等大侠都生生折在里面了。 他道:“那我给韦蝠王写信,请他来一遭。”他认识的邪派人物不少,能请得动的却不多,算来算去也就韦一笑武功和智谋都算靠得住,以韦一笑的轻功,自光明顶赶来也不会耽搁太久。 令狐冲满意点头。 ———————————————————————————————————————— 张无惮请动了殷野王,托他代为护送这么多老师傅动身前往昆仑。殷野王也知道自己外甥造出来的诸多杀伤力巨大的玩意都说是依赖于他们的,倒也没有推脱,爽快地一口应下了。 张无惮另携了殷离、胡青牛夫妇,和令狐冲一道前往淮北,因驾驶马车,走得并不快。待他们来到蝴蝶谷,发现韦一笑早早就等在谷内了。 蝴蝶谷内一片狼藉、横尸满地,韦一笑道:“这里久无人居住,倒叫从恶人谷中分出来的一帮小蟊贼给占据了,我都给杀了个干净。” 不是随便哪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小贼都有资格入恶人谷的,只有真正大恶之辈才能在里面存活。有不得入的小贼便退而求其次,仗着恶人谷名声远扬,等闲正道都避着淮北地界走,便就近在蝴蝶谷安家落脚。 两方人马并成一队,令狐冲同王难姑、殷离留守,张无惮和韦一笑分列车头和车尾,请胡青牛上了马车,向着恶人谷方向而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75 很快就到了谷口的青石板处,这次可没有小鱼儿守在入口扮鬼吓他们了,很顺利进入谷中。 四下空荡荡的,两侧门窗紧闭,虽然是大白天,可丁点人烟都无。韦一笑久闻恶人谷大名,却也从来不得入,此时低声道:“这地方还当真有几分邪门。”想到连燕南天都入此谷后音讯全无,收摄心神,暗暗戒备。 马车慢悠悠驶过两条街道,突然两侧门窗皆被破开,一侧各有六人横跳到街上,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一人喝道:“此乃恶人之谷,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张无惮见这十二人统一制式服装,奇道:“怎么恶人谷中还有人执勤守卫?” 那人毫不理会他说些什么,又将刚才那句话说了一遍,其余人等皆兵器出鞘,一副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姿态。 韦一笑尖啸一声,身子一折,旋入两侧屋中,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又有七八名暗中埋伏的汉子被扔了出来。 旋即房顶砖瓦破裂,韦一笑一头自屋顶冲出,又摔了两名弓箭手掷在地上,大笑道:“好大的阵仗,生怕跑了我们不成?” 那头领暗自吃惊他轻功出神入化,皮笑肉不笑道:“在场的诸位朋友仇人都太多,不得不多加小心。” 张无惮只顾高坐,待他们都让韦一笑给震慑住了,方道:“车里坐的是蝶谷医仙胡青牛,我们前来寻万神医,有一疑难病症要向他请教。” 头领还未说话,突然有人插嘴道:“胡青牛不是早就叫天鹰教的小鬼给哄走了吗?”头领听这声音,急忙后退行礼,垂头道,“李大哥。” 来人正是“不吃人头”李大嘴,张无惮扭头看去,见他表情一僵,知他已认出了自己,笑道:“我就是天鹰教的小鬼。” 李大嘴可是牢记数年前几人围攻一人,还叫他打的鸡毛鸭血的惨状,干笑道:“原来你就是张无惮,我说天下哪来的这么厉害的小鬼呢?” 张无惮道:“我此次来恶人谷并无恶意,还请你们放行,彼此行个方便。”说罢他头也不回,一拳头擂向车顶,只见一方鬼影闪动,一人阴恻恻道:“小鬼头下手越来越狠了。”正是半人半鬼阴九幽。 张无惮左右扫视一圈,见屠娇娇、杜杀、哈哈儿皆出现了,笑道:“怎么,几大恶人齐齐出场,这是打算将我留在此地吗?” 杜杀同他还是初次见面,上次还是屠娇娇伪装成他,险些一脚踢断了张无惮的子孙根。张无惮如今想来还觉得后怕,对着屠娇娇特意多笑了一下。 杜杀右手装着一个骇人的铁钩,他看向韦一笑,自有哈哈儿出面问道:“这位兄台轻功好生俊俏,哈哈,敢问尊下可是青翼蝠王韦一笑?” “正是。”韦一笑昂然道。 十大恶人自然是晓誉江湖的大恶之徒,可跟明教四大法王倒地不是一个档次的。几人虽不惧,可此情此景也没必要正面冲突,屠娇娇媚笑道:“久闻胡神医大名,还请他出来一见。” 张无惮将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端坐的一人,屠娇娇见那中年人神清骨秀,正是胡青牛无疑,询问地看了同伴几眼,便道:“好,那你们便去吧,寻完万神医,即刻便走,这里是恶人谷,可不是看病的医馆。” 张无惮谢过了,驱车离开。屠娇娇对着那事先设埋伏的首领道:“派几个人跟着他们,等他们走了,来告知我们一声。”他们几个不适合再出面,否则火药味太浓了,派小喽啰去正好,也不用掩人耳目,光明正大盯梢就是。 待他们回了居所,阴九幽冷森森道:“韦一笑有什么了不起,张无惮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是恶人谷,不是光明顶,咱们倒叫他们给吓得夹着尾巴溜了,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屠娇娇媚笑道:“阴老九这是还惦记着十年前把人跟弱鸡似的拎在手里的威风模样呢,你当年要早杀了那小子,哪里有他今日的威风呢?” 李大嘴道:“往前推二十年,别说是他了,便连……那人还不是叫咱们给连番坑害了?” “这怎么能一样,那个人空有一身好武艺,性子又硬又倔,单这一点咱们也能坑死他,可近来的江湖传闻你们也都听说了,这小鬼可不是好相与的。”屠娇娇道,“何况他不过是来见万春流的,见完了就走,又没打算铲奸除魔,何必非要同他硬碰硬?” 杜杀默然不语,半晌后叹了口气,怆然道:“我们老了。”要真搁二十年前,便是燕南天出现,他们何时有过这般怯意,不过是在恶人谷中养了二十年,锐气都被打磨干净了。 几人等了一阵,一直到天黑还不见小喽啰们回来禀报,李大嘴起身道:“不行,我今天眼皮子老是跳,我得去看看。”不多时他惊跑回来,神色骇然如同活见了鬼一般。 哈哈儿道:“便是那几个小子都叫人给杀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哈哈,也值得你吓成这副模样?就是万春流死在屋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大嘴嘴唇哆嗦个不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杜杀冷不丁想起一事来,厉声道:“可是燕、燕大侠不见了?” 燕南天叫他们百般折磨,周身经脉几乎全数被毁,被万春流带回医所用以试药,转眼十五年过去了,面对着这么一个废人,他们渐渐也放松了警惕。 李大嘴抬起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瓜,才大叫道:“药罐子和万春流两个人都不见了!去盯梢的几人都死在屋内了!” 几人大惊失色,拼命向外跑去,唯有杜杀呆立当场,冷峻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苦笑来。 那头张无惮早就驱车出了恶人谷,道:“真没想到此行竟然这般顺利。”他还道以哈哈儿的阴险狡诈,屠娇娇的算无遗漏,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溜出来。 韦一笑颇觉奇怪,深感是大罪人名不副实,禁不住道:“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凭这几个小喽啰是看不住我们的吗?难道你说没恶意,他们就信了不成?” “他们不是信了,他们是怕了。”万春流在车内道,声音压得很低,“这几年我已逐渐感觉到了,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在恶人谷蜗居了这么久,谁不会习惯安稳的生活?狼的爪子断了,牙被拔了,老眼昏花,他们拿什么来跟你硬抗?” 张无惮扭头往后看,口中道:“在恶人谷中没能多说,燕大侠如何了?” “他这三天已经有了生理反应,我有一次还看到他的手指头在弹动。”万春流道,“我正在发愁怎么带着燕大侠逃出恶人谷,正巧张公子前来相助了。” 他这才是同张无惮第二次见面,上次见面时他就古里古怪的净说些叫人云里雾里的话,要说万春流对他的信任度也有限,可小鱼儿愿意信任他,万春流也就信了,他对小鱼儿识人的本事很有信心。 张无惮道:“若是万神医不嫌弃,咱们这便取道光明顶,我这几个月都将在上面守着,光明顶上高手云集,更有正规军队驻守,便是整个恶人谷的恶人都找上山,也不怕什么。” 万春流稍一犹豫,便听胡青牛道:“万兄,燕大侠如今还不省人事,若我所料不差,他少说也得三个月才能醒过来,恢复武功所需时间就更长了。教主这般有诚意,你该好生考虑了。” 万春流如何不知杜杀等人绝不会放过他,天大地大,却无他二人容身之处,以他这花拳绣腿的功夫,要谈保护燕南天简直是句玩笑话。 胡青牛很卖力又道:“我日后也将长住光明顶,万兄一身好医术,难道就为了在那些穷凶极恶的恶人身上施展吗?” 万春流心知他说得句句在理,起身道:“那便多谢张教主收留了。” “万神医无需如此客气,我也是敬重燕大侠人品武功。”张无惮道,“在光明顶上,我不过是明教其中一名教众,这‘教主’的称谓日后大可不必再提了。” 第84章 紫衫龙王 殷离撩起帘子来四下看了一眼,脆生生问道:“惮哥,下午时分咱们能到昆仑吗?”他们在路上跑了都有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就觉得越跑越慢,不然早两天就该到了。 张无惮呵呵道:“可能要在昆仑山脚下用过晚饭,深夜才能到。” 殷离掰着手指头来来回回算了好几遍,怎么算怎么不对,禁不住道:“咱们昨天投宿时我问过了,客栈老板说还有八十里路上下,这八十里路跑一整天?” 若是寻常马匹就算了,他们所用的可都是天鹰教精心培育的好马,为了节约马力,每到一处驿站便都换新马,四十公里的路程,半天就能轻松跑到才是。 “是啊,越往北去天气越寒,马蹄子和车轴承都冻住了吧?”张无惮眼睛都不眨地随口乱掰,指了一下并排而行的另一辆马车,“你看你令狐大哥的车也这么快呢。” 殷离被这个理由给说服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来这极北荒凉之地,就探出头来这么一小会,便觉寒风扑面,吹得脸蛋发痒,禁不住屈指挠了挠。 张无惮道:“快把头缩进去吧,再吹伤了。” 殷离应了,没一会儿又钻出来,抱了件外袍来给他裹身上,心疼道:“早到地方你也能早歇歇。”这种赶车的粗活怎能让她惮哥来做,可惜张无惮认为马车上有燕南天一事不能声张,未免人多眼杂,将原来配备的车夫都给遣散了。 早到地方做什么,你不知道到了地方你令狐大哥就该拍屁股滚蛋了吗?傻姑娘,你还当马车越走越慢是错觉啊?张无惮笑道:“好,你哥内力深厚,倒不惧这个。” 哄好了殷离,他侧眸看了令狐冲一眼,因寒风吹得声音都散了,只作口型道:冷吗? 令狐冲如今修习《紫霞神功》已有所小成,这内功作为华山九功之首自有不凡之处,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继续慢悠悠赶车,张无惮想着怎么着也得多拖上一天,不然按正常行程,临近黄昏时到了光明顶,最多留令狐冲住一晚,明天就得走。如此拖慢功夫,明天中午才到,就能名正言顺留到后天。 这等小心思他们都未说出口,但俱都心照不宣,还在相视而笑呢,便见韦一笑自远方飞掠而来,朗声道:“两位小兄弟,前方昆仑派圈地封路,四遭还有弟子把守,不许外人通过。” 这也是常有之事,大门派在本地都横行霸道些,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封了这么大一片地界。要照着韦一笑的脾性,去前面探路被人拦下时他就要翻脸了,不过考虑到此行当以张无惮为主,便回来一问。 张无惮不欲多事,什么都比不上车厢里还在昏迷的燕南天重要,何况正能理由充足地拖到明天,便道:“与人方便便是于己方便,咱们绕上一绕吧,也花不了几个时辰。” 韦一笑无可无不可,应了后也不入车厢,落到他身侧车前辕上坐下,道:“张小弟,我们按照你的计策,已经以小昭为饵,捉到了叛教的紫衫龙王黛绮丝,她爱惜小命,倒是肯同我们合作,只是依我看,她跟明教可早就不是一条心了。”说罢冷哼了一声。 黛绮丝有自己的小算盘,估摸着还想随着他们找到谢逊,想方设法拿到屠龙刀,交予波斯总教,来免除圣女失贞后烈火焚身的刑罚。张无惮全不在意:“两大法王、五散人俱要一并上船,这么多双眼睛在,还怕跑了她不成?” “就因人多,才更显得麻烦。”韦一笑低声道,“你不知道黛绮丝二十年前倾倒整个明教,多少男儿为她神魂颠倒……” 一语未了,他见张无惮一下就笑了,心知他已明白自己的顾虑担忧,叹道:“非是我不信任这帮老兄弟,但男女之情最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对我教定没二心,就怕疏于戒备,不小心着了黛绮丝的道儿。莫说别人,你看范遥兄弟……” 范遥自黛绮丝下嫁韩千叶、叛教而出后不久也音信全无,当然这事儿主要怪范遥太过玻璃心,也不能责备黛绮丝看他不上,可男女情爱的杀伤力和破坏力可见一斑。 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张无惮道:“蝠王有什么主意,只管说便是了。我外祖、爹娘皆会出行,只消能为他们的安全增添一分保障,我绝不会推辞。” “殷大哥的意思是留你在光明顶,这也是他思虑周全。”韦一笑自然看出来殷天正要叫张无惮防备着杨逍,也不说破,只道,“我是想着,你能不能多留几个人下来。” 张无惮眼珠动了一动,笑问道:“谁?”这倒是个听八卦的好机会。 “旁人都算了,彭莹玉务必得留下来。”韦一笑道。其实布袋和尚说不得也曾对黛绮丝有意,只是他早看出来这二十年来那份似有若无的情谊早就淡了,不足为虑。彭莹玉是什么心思,韦一笑却是拿不准的。 张无惮稍一思量便道:“这事儿不难,只是以彭和尚这般思虑周全的性情,我一旦开口留他,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不能就韦一笑和殷天正派的人物参加,五行旗旗使走不开,五散人作为中立人物跟着去正好,所以要留就只留彭莹玉一个人,这也太露痕迹了。如韦一笑这般跟彭莹玉不熟的人都知道他痴恋黛绮丝,想必总坛知晓此事的人多不胜数,不说彭莹玉自己,旁的人都能猜到。 韦一笑苦笑道:“正是因着如此,我也不好拿教务为由单请他留下。张小弟向来足智多谋,我唯有指着你了。”说罢起身作揖。 他此举好似叫张无惮在前顶缸得罪人一般,其实是非他本意,要他韦一笑得罪了人能解决此事,那他要多说一句废话,那简直不是个男人。可关键是他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得罪了人也没卵用,反倒可能惹得彭莹玉恼羞成怒,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张无惮道:“怎么不叫我外公来?”用什么方法倒难不倒他,同韦一笑这几句对答的功夫,他连措辞都想好了,只是他于明教中实在是个小辈,跟彭莹玉又没有过硬的交情,苦于不好张嘴罢了。 “不是我对你说他闲话,殷大哥人品是没的说,只是性子谁都拘不住。他要知道我疑心彭和尚,得先来同我理论,跟我打一顿,再去找彭和尚,肯定说不来,还得打一顿,这是何必呢?”韦一笑知道他为难,这事儿他也知是自己强行给人甩锅,很是对张无惮不住,道,“张小弟只管跟彭和尚说,就是我韦一笑疑心他,请你去说的。” 张无惮低头故作为难了半天,方道:“那好吧,蝠王既然开口了,我定为你谋成其事。” 韦一笑拱手拜谢。 待得一日后抵达明教光明顶总坛,令狐冲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先撩起帘子来看一眼,见万春流扶着昏迷不醒的燕南天正对他微笑示意,两人皆平安无事。他松了口气,旋即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扭头看向张无惮,见他也正望过来,不舍之意更浓,道:“待狮王回归,记得去华山找我。” 话是这么说,他也知道这出海少说得数月方回,这还是顺利的,要真有个好歹……呸呸呸,就算谢逊顺利归来,要继任明教教主,那更是非一时半刻能忙活完的。 张无惮笑道:“怎么是我去寻你,难道我教喜迎三十四代教主,你华山派还舍不得那份贺礼,装傻充愣不来庆贺?” 令狐冲一怔,跟着也笑了:“是啊,到时不论师父他们来不来,我是肯定要来的。”他本以为少说也得分别半年之久,这么一算竟然只有三四个月,正待高兴,一想三四个月也着实不短,真是要了老命了,脸跟着就垮了下来。 张无惮还道把人给哄好了,见他转瞬又愁容惨淡的,屈指弹了一弹他的额角:“哪来这么多离愁别绪,我不是还给华山送了两车荔枝绿美酒吗,你三天喝一坛,不待美酒喝没,咱们就能再见了。” 令狐冲一想也有道理,看殷天正、杨逍等人得信已经走了出来,心知不能再耽搁了,强打起精神来同张无惮告辞。张无惮追着送了几里,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方才分开。 张无惮折返回光明顶,便见张翠山和殷素素手拉着手等在前方,连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道:“外边山风这么大,爹爹娘亲怎么不进去?” 殷素素笑道:“你爹这是怕你再一路送到华山上去。” 张翠山无心玩笑,问道:“无惮,你这次接来的那人真的是失踪十多年的燕南天燕大侠?”他们刚走出来,看张无惮跟小伙伴还说着话呢,便都没去打扰,听殷离说了这马车上两人各自的身份,俱都惊呆了。 张无惮道:“我想也不会有人敢冒充燕大侠吧,这人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维持生理基本机能十五年之久,绝非等闲之辈。” “爹不是不信你,只是忍不住多嘴问上一句。”张翠山感叹道,“你不是跟爹爹一辈长起来的人,大抵是不清楚燕大侠当年何等威势。我初回中土时,听闻他十年都未有音信,大是怅惋。” “这个是你儿子,跟你一辈长起来就坏事儿了。”殷素素嗔了一句,见张翠山嘿嘿低下了头,又对张无惮道,“看你爹爹,高兴的都说胡话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张无惮问起黛绮丝之事,殷素素轻描淡写道:“在地牢关着呢,初来还想绝食,叫我先狠狠饿了几天,又卸了下巴惯了几次鸡蛋糊,这才老实了。” 吓人哟,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张翠山跟儿子说悄悄话:“你娘都是调派的杨左使【地】字门的女弟子去看守的,防得滴水不漏。”说罢就叫殷素素含笑拎了一把耳朵。 张无惮被秀了一脸,只好当没看到,只道:“黛绮丝如何无所谓,倒不知道她和韩千叶的女儿如今在何处?”这可是日后的波斯明教教主,小昭是个记恩不记仇的温柔姑娘,他正可放心大胆地施恩。 殷素素道:“你说小昭啊,那小女孩儿倒是有几分可怜,这么小年纪让她娘打发来当探子。她想窃取《乾坤大挪移心法》,按照教规该斩首示众,但这事儿既是从你那儿漏的,杨左使和爹爹商量后决定等你回来处置。” 这是个好兆头,处置个居心叵测的奸细不是重点,关键是几大高层都已隐隐有了推他上位的默契,在借此为他积累声望。张无惮眉头一动,道:“爹娘此行吉祸难料,值此关头,何必徒造杀孽?若是黛绮丝能带着你们顺利归来,饶过她母女二人又何妨?” 殷素素张口欲言,一瞥眼见张翠山伸长了耳朵在听,便先道:“五哥,先请你捂住耳朵。”她还得维持在张翠山面前的形象呢。 “你们同我相距不足三丈,捂住耳朵管什么用?”张翠山话是这么说,知道妻子有意玩笑,还是拿指头堵上了。 殷素素方道:“黛绮丝心高气傲,此番受了这般折辱,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她若无意报复,杀不杀她也无所谓。”但她要心怀愤恨,有意一雪前耻,那就得另说了。 “多说无益,横竖等你们回来,再说杀还是不杀。”张无惮随口道。总得等过了河再商量拆不拆桥,现在还不着急。 他先去拜见了殷天正等人,而后去见了被关在地牢的黛绮丝和小昭。杨逍没圣母情结,待仇人毫不手软,地牢中条件很差,虽没让人故意作践她们,日子也并不好过。 [综武侠]无忌他哥_76 小昭和黛绮丝的牢房还是分开的,一个在入口处,一个被关在牢房最深处。张无惮都懒得去看黛绮丝,只对地牢入口处的小昭道:“昔日我外祖和杨左使假作内乱时,武当殷六侠来寻我弟弟,多赖姑娘指点,算来我欠姑娘一句谢谢。” 小昭本来垂头蜷缩在角落里,初来听到他的声音,眼中闪出希冀的光芒来,待抬起头来看清是他,那光芒略为黯淡,仍是求道:“张公子,我娘她实在也是逼不得已,这不是她的本意,求您放她一马……” “紫衫龙王在波斯总教什么地位,我早便知晓。是不是她的本意,我心中有数。”张无惮蹲下身来,温声道,“姑娘与其求我,不如多劝劝你娘,她若最开始便肯听话合作,哪里会吃得这些苦头?” 小昭禁不住向牢房深处遥遥望了一眼,仍听不见黛绮丝的呵斥声,知道她的意态已不如刚被抓时坚决了,苦笑道:“我一定尽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紫衫龙王同明教的恩怨另说,她我无权处置,但姑娘放心便是,我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张无惮道,“我已经禀明了杨左使,他允我将你带出牢房。” 小昭连忙道:“我、我不想离开这里,张公子,烦请您将我娘的枷锁除去吧。”她心知张无惮在光明顶上地位超然,释放黛绮丝不太可能,减轻她所受的苦楚就只是抬抬手的事儿了。 张无惮闻言起身向着牢房尽头看了几眼,见一美妇人被锁于最里间,虽上了年纪,仍是美丽不可方物。她沦为阶下囚已久,仍神色凌然,不可侵犯。 真这般不曾动容,就不会默许小昭向他求情了,但这张脸当真赏心悦目。张无惮都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下赞叹不已,一路走到里间。守门的两名【地】字门弟子倒没犹豫,直接打开了牢房。 张无惮对黛绮丝态度就冷淡多了,道了一声“得罪”,袖中紫薇软剑弹出,将架着她两个胳膊的刑具给斩成两段。黛绮丝两臂被迫高举已有数日,早就没了知觉,虽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却仍禁不住闷哼一声,仍举在空中,不能动弹。 张无惮请一名守门弟子进来给她推揉,笑道:“您曾贵为明教法王,就该知道教中高层的脾性,总有人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更全无耐心,何必徒劳挣扎,平白受罪?” 黛绮丝冷笑道:“少来假作好人,你当我不知道是谁给杨逍出的主意,将我擒来的?” 杨逍也不是对女人这般下得了狠手的人物,这般恶待黛绮丝,确实存了跟张无惮唱黑白脸之意。张无惮也没否认之意,道:“你我立场相对,又全无交情之说,为了义父自然得对不住了。”许你派奸细上光明顶偷书,不许人家反将一军不成?没这个道理啊。 “是我棋差一招,无话可说。”黛绮丝哼道,“今日张教主有用得到我之处,以你的心机,便是我朝你吐口水还不都能忍下来,现在再好说话又有何用?” 这是一句很明显的试探了,张无惮正色道:“只消您能将这一船人并金毛狮王平平安安带回来,这窃书一事,便就此揭过了。”放了你们可以,但要再回来报复,那就两说了。 黛绮丝眼睫颤动,半晌后方道:“你也不过只是个红巾教教主,能代整个明教应下此事吗?” “这个好办,诸位法王、五散人皆在,他们随时可以入内立誓,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们吗?”张无惮一口应下。 黛绮丝看他颇具诚意,心下暗喜,正待再提条件,却见张无惮靠得更近了一些,笑眯眯道:“只是我却有些信不过您,这样吧,待事成,您请自便,小昭姑娘得留下。您那头要再有点异动,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唉,小昭在这里就有这点不好,不然他大可说些砍手指泼硫酸之类的话出来。 张无惮心知对黛绮丝此人不能太过顺着,故方有这一番威胁之语,却不料黛绮丝一副“我就猜到会这样”的神情,鄙夷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我儿绝不能落入你手,你要敢染指于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张无惮拧了拧脖子,正因小昭在旁边,他要反对得太激烈了,显得也很不礼貌,斟酌一下措辞方道,“您误会了,我日后怕要长居光明顶,怎可能将她留在此地。”毕竟黛绮丝不会死心,定还得指使小昭如何,哪有抓了耗子反而养在米仓里的。 他想了一想,道:“这样吧,舍弟身边缺个人服侍,若是小昭姑娘不嫌弃,我将你送过去?”跟张三丰打声招呼讲明实情就是,殷梨亭和莫声谷靠不住,但七侠中其他几个绝不会叫小昭哄骗了去,何况还有他娘这个大杀器在。 何况张无惮深深感觉到自己在刷妹子好感度一方面实在力不从心,想让小昭当上波斯总教教主后不干涉中土明教内政,凭着点小恩小惠实在也不现实,还是被韦一笑盖章“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男女之情更靠谱,依小昭的个性,若真对张无忌有倾慕之情,绝不会叫他难做。 要是张无忌跟小昭日久生情,发展成真爱,想正儿八经谈婚论嫁了,那也好啊,起码他的小侄子小侄女颜值都有了保障。大不了等上几年,待火器完全成熟了,他去灭了波斯总教,正好夺来圣火令,名正言顺继任明教教主。 张无惮将利弊分析一番,正暗自得意的当口,一抬眼见那头小昭双眸明亮,显是有几分心动,一时心塞无比——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张无忌的脸因油水足还比他的大一圈,怎么他就一点都戳不到妹子呢? 第85章 恩威并重 在张无惮驾马车往昆仑蹭的时间内,朱停已经配合几位工匠将海船造了出来。这头黛绮丝总算是松了口,第二日殷天正和韦一笑商量着就将出海之事提上了行程。 张无惮起了一个大早,避开众人,简单洗漱后便去了五散人居住的院落,在门口正看到彭莹玉跟铁冠道人张中在低声说着什么。 一见到他,两人收了口,张无惮见彭莹玉脸上很有几分恼怒,而张中只是叹气,脚下一顿,方走上前道:“打扰了。” 彭莹玉勉强给了个好脸,不去理会张中,带着他回了房中,问道:“张兄弟来所为何事?”他看出来张无惮是冲着他来的,对他的来意也早有猜测。 张无惮隐去传国玉玺之事,将如何在峨嵋派同周芷若见面,如何寻到周王宝藏之事一一说了,看彭莹玉想到亡故惨死的师弟愈发悲痛,便道:“我看周姑娘在峨眉倒是日渐习惯了,下个月她就要除孝,正想有个长辈陪伴。” 周公子九成九已经叫成昆给暗害了,周芷若就是周王存世唯一的血脉。彭莹玉捧着张无惮递过来的周子旺亲笔所,默然良久方道:“这是白眉鹰王的意思?” 张无惮道:“不是。”这锅怎么也不能让他外公背了。 彭莹玉神色略微缓和,沉声道:“我就知道殷大哥不会这般相疑于我。”他也不问是谁请张无惮来了,横竖不是杨逍就是韦一笑,跑不开这两人。 张无惮劝道:“彭大哥这般人物,岂会不知他们的顾虑,与其跟着去了,遭众人指指点点,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远远避开。” 彭莹玉道,“此言差矣,他们越怀疑我,我越要跟着去了,只有我这次没有异动,下次他们才肯信我。” “还没出发那些人都这般作态了,便是你真的跟着去了,难道他们不会有心防备?”张无惮道,“届时他们再想起来,念得只会是他们守得牢,哪里还会认为是您根本没有解救黛绮丝之意?” 这话说得也实在有理,彭莹玉越想越气,禁不住攥住了拳头,怒道:“几十年的兄弟了,他们还信不过我,当我肯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做出对不住阳教主之事吗?” 这话说得真有几分别扭,你要在节骨眼上叛变,最对不起船上的人,其次对不起谢逊对不起明教,再次才是阳顶天。张无惮心知看连五散人中的张中都在劝彭莹玉别去,可见彭莹玉早年对黛绮丝不是一般的痴心一片,不怪别人怀疑。 他道:“依小弟愚见,信任不是别人无端给的,而是自己挣得。便是彭大哥跟着去了下次当真能赢回他们信任,可你若主动提出不去,这次就能羞得他们深恨自己小人之心,无地自容了。” 彭莹玉禁不住怔了,听张无惮继续道:“这招以退为进使出来,旁人我不敢说,但外祖肯定是指着韦蝠王大骂一通,又得再三出面相请,叫你务必上船同行。”韦一笑丝毫不介意得罪人,顺势把他供出来正好。 “……”彭莹玉看他半晌,冷不丁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行,心够黑的!”想到张中曾言此人面相贵不可言,彭莹玉也是统摄一方的大将,本有几分不服气,此时方才大涨见识,当真得感叹一句这份本事他是没有的。 张无惮又道:“我来此有意避着人,最多也就铁冠道人和韦蝠王知道。” 彭莹玉心知他这是要伪作成是他自己想明白的假象,一边笑一边摆手:“别别,心意我领了,该是你的功劳,我不贪。” 他这一通笑,多少郁气都散了,拉着张无惮坐下来,道:“我留下来也好,杨逍这人着实靠不住,正得多双眼睛看着。”又道,“跟我详细说说,峨嵋派什么地理布局,我想潜进去见周姑娘一面。” 张无惮一一都跟他讲了,又说了会旁的话,方才告辞离开,彭莹玉自去找杨逍等人了,待第二日登船时,他便留了下来。 光明顶上的重要人物走了一多半,杨逍平日里本就空闲,如今连个吵架逗嘴的人都没了,便安心在房中写书,过了半个月,便拿着半成稿去找张无惮。 其时张无惮正向彭莹玉讨教兵法,这半个月来他过得很是滋润,一抬眼见他进来了,起身相迎,笑道:“我听不悔妹妹讲您正闭关想考个状元呢,这寒窗还不到十年,怎么就出来了?” 杨逍近来确实是专心学术,无暇顾及其他,一听他这般言语,大喜过望,还当他同杨不悔处得不错,连忙道:“你们年岁相当,正应做个玩伴呢。我前段时间也不得闲,多亏你陪着不悔散心。” 张无惮茫然了一瞬,他这半个月一直跟彭莹玉厮混在一块,同杨不悔就碰了一次面,也就是那一次杨不悔提出来说叫杨姑娘什么的太生疏,还是直接以兄妹相称吧。 他旋即明白过来,笑道:“哪里称得上如此,杨左使实在是太客气了。”旋即转移话题,说道,“您最近在忙什么呢?”他肯留在光明顶上,便是图的随杨逍学习派中事务,怎么能学生还没学到什么,老师就罢工不干了呢? 杨逍带着几分难掩的得意,从袖子中抽出一卷书册来递给他,笑道:“此乃我所著的《明教流传中土记》,素问张小弟你颇有才学,请你来看上一看,指点一二。”看这本书的文采还是其次,关键是叫张无惮借此了解明教的历史,为日后打下基础。 张无惮还真有此意,二话不说接了过来,埋头便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彭莹玉自刚才起便一直在冷笑,此时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轻哧,又道:“叫我说,张兄弟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我师弟家有好女,温柔贤德,正合你身份。” 他也听说杨逍写这本书得有几年时间了,想不到他一鼓作气于今日完成了,不好就此多说什么,只掐着杨逍有意推销杨不悔之事多叨叨几句。毫无疑问彭莹玉是站周派的,他跟周子旺交从过密,对自家师弟一双儿女都十分熟悉,周芷若不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不差什么了。 杨逍反唇相讥道:“我乃光明左使,却不知周王如今在何处?”依张无惮的性情,要说他肯娶个毫无用处的老婆,那根本就不可能,还是他家杨不悔身份上更合适些。 张无惮一瞬间联想到了在天鹰教总坛上,被殷野王逼婚时的惨烈景象了,登时不寒而栗,连忙将书卷一掩,以手抵着额头道:“杨左使这本书文采斐然,将我教历史清晰生动地展现出来,晚辈还当仔细拜读,还请两位自便。” 待送走了两人,他松了口气,不理会旁的,专心研读此书。不得不说杨逍写此书是下了功夫的,附上了详尽的历史考证,张无惮初来还带着几分功利心硬啃,到了后来渐渐看得入了迷,一边记忆一边连连点头。 他这般陶醉了数日,谁都不耐烦搭理了,自有暗自得意的杨逍替他同彭莹玉周旋。一日,张无惮正细细琢磨其中描写的一段典故,冷不丁眉头动了一动,头也不抬笑道:“出门喜鹊叫,定有贵人到,也不知是哪位朋友,倒同我开这等玩笑?还请现身罢。” 一语未了,他其实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一抬眼果然见一人自房梁上飘然而下,此人落地后将脸上的伪装扯掉,露出的赫然是金九龄那张俊脸。 张无惮掐指一算,果真三个月之期已到,便道:“想不到金总捕来得这般及时,如今想来,我的条件当真苛刻了些,还道你少说得拖上十天半月呢。”你来不管用,关键是我的条件达成了吗,否则解药免谈。 金九龄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子摊开,郑重至极地给他放到桌上。张无惮本以为是十香软筋散的药方,感叹着这个奸细可真没选错,将方子拿起来一看,便皱起了眉头。 他只是粗通药理,却已看出这方子有促进内力运转之效,绝非十香软筋散的配方,便问道:“金总捕这是何意?”谁准许你擅自将条件打了个折扣的? 金九龄陪笑道:“这毒药方子实在难寻,我试探了几次,汝阳王如何还好说,倒是他那个女儿十分机警,似是已觉察到不对。”赵敏的机智聪慧在元廷中都是鼎鼎大名的,他也不敢小觑了去,为防打草惊蛇,只好算了。 三个月时间根本就不够用,他最多只拿到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金九龄揣度张无惮神色,显然很不满意,连忙道:“这任务非一日之功,还请张教主好歹宽限些时日。” 张无惮随手将方子扣下了,淡淡道:“我倒是不怎么着急,就是不知道金总捕着不着急了。” 金九龄怕的就是他这句话,咬了咬牙还是道:“不瞒张教主说,朝廷已经知道你们明教想要迎回谢逊之事了。”货物不满意,咱们拿情报换吧。 张无惮“嗯”了一声,这事儿本来就做得不够周密,不说旁的,五行旗中知道消息的都有很多,要求十几个人保密还好说,要上万人保密根本就是笑话。他不奇怪消息外漏,但到值得金九龄特意拿出来说的地步,就很有意思了。 他不再出声,只看金九龄如何应答。金九龄本想吊吊胃口,也显得这消息得来不易,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也是无法,只好道:“容我托大说上一句,这一步贵教走的是急了些,明教本呈四分五裂之势,一年前你们冷不丁联合起来算计了成昆就已经够打眼了,如今又……定是会惹得朝廷坐不住了。” 张无惮道:“金总捕这是在教我如何为人处世吗?”用你来说这些废话,把他们捏合在一处时他难道没有考虑过朝廷的反应吗?他嗤笑道,“非是我狂傲,昔日明教高层各为其主时,朝廷尚且奈何起义军不得,何况如今?”没道理会怕了你们啊。 金九龄知他说的在理,叹道:“此言差矣,张教主莫不是当真以为朝廷没高手不成?” 张无惮还真是这么想的,《倚天》原著中,朝廷武力值的最高代表也就是玄冥二老了,如今这两位都叫他掌毙在泰山了,再往下数就轮到阿大阿二阿三之流,那更是不足为虑了。就算是综武侠的世界,以金九龄的武功,都做到了六扇门总捕头,还被他给要挟策反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金九龄见他噙着笑抄着手不发一语,只好道:“好吧,诚然朝廷中没什么高手,可别的反元势力也都不可小觑。”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张无惮的一桩心事,早在两年前,他同张无忌在身携《九阳神功》的老白猿有关的昆仑山绝壁山洞中出来时,听闻有人自立为太平王,便已心知不对了。尤其在半个月前,另有人自策为南王的消息传遍天下,可将张无惮愁得不轻。 说来他当真是个操心的命,原著中明教乃天下反元的大本营,甭管是自立为周王的周子旺还是自立为明王的韩山童,都是明教的势力范围。可这世界的太平王和南王跟明教可无半毛钱的关系。 张无惮道:“朝廷未必有这个能耐,能激得我们自相残杀。” 金九龄笑道:“看来张教主对这两派势力都没怎么关注,不然你早该知道,太平王如何先不说,但南王财力极为雄厚,更是祭出了前朝皇室血脉的大旗来。” 张无惮心头一惊,忙道:“你说的是哪位?” “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传闻他是南王世子的授业恩师,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不可小觑。”金九龄补充道,“我听闻太平王世子也是一身好武艺。”这两家皆不如明教势大,但南王打出了正统的旗号来,听闻虽自立为王没多久,可引得天下有志之士纷纷投奔,此消彼长,明教自然会坐不住了。 张无惮皱眉苦思良久,禁不住长叹一声。 金九龄正待凑得近一些,听他后面要说些什么,却觉喉间一凉,一柄森森的宝剑已经抵了过来。张无惮木着脸道:“我还道金总捕来此是为了还去解药,想不到却是来挑拨离间的。” 他真的动了杀意,再有能耐的人不肯乖乖为他所用,留着干甚?越有能耐,就越有危险性,越该除去。张无惮手腕一翻,便要运转内力,将紫薇软剑绷直,一局取了他性命。 金九龄真有此意,此乃朝廷派给他的秘密任务,他本想借着来跟张无惮要解药的功夫稍稍引导暗示一下,想不到此人这般机警,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就已经觉察到了。他很是惜命,惊声叫道:“等、等等,我知道谢逊要回归之事是谁向朝廷告密的!” 张无惮已经挥剑斩去,闻言手腕一抖,硬生生顺着他的左侧头皮侧劈开,削下大把头发和小半片左耳来。他右手将紫薇软剑重新拢入袖中,左手一翻,印在金九龄心口上,打得他摔出去老远。 拿一剑还好说,只是皮外伤而已,金九龄只觉他那一掌几乎将五脏六腑都给砸烂了一般,连连吐血,摔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了。张无惮走上前去,一脚紧紧踩在他胸口处,甜甜笑道:“我这人没什么耐性,金总捕下次同我交谈,可得考虑好了再说,免得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两方没脸。” 他就纳闷难道他生得像个好人不成,亦或是最近刷名门正派的声望刷得太过了,竟然叫金九龄敢给他设圈子了。张无惮脚下一用力,踩得他几乎上下两端冒血。 金九龄疼得说不出话来,两手扒在他脚腕处,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将他的脚挪开,却丝毫不起作用,待他移开后整个人都蔫巴了,难掩虚弱道:“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自诩聪明绝顶,又认为张无惮得指着他当间谍传递消息,不敢当真伤害他,还想着在两方中周旋,既以朝廷情报让张无惮满意,又以言语暗示张无惮,太平王和南王才是他如今的大敌,借此两面周旋讨好,吃了这等苦头,方才学得乖了,趴伏在地,不敢再肆意拿乔。 张无惮手一翻,手心中出现了三枚黑色药丸。他在金九龄眼前晃了一晃,收起其中两颗来,只屈指弹给了他一颗,道:“这一颗药能抵四个月药效,你先拿去。” 金九龄见状,心知他本打算不论自己今日能不能呈上十香软筋散药方,都赐药下来,都怪他自作聪明惹恼了对方,才只给他四个月的解药。他悔不当初,将姿态摆得更低,忍痛叩拜道:“谢过张教主。” 张无惮却神色缓和了,将他拉了起来,还亲自动手给他拍去膝上浮灰,笑道:“我从未想过要以此折辱于你,金总捕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显也不是等闲之辈。只盼你日后能对得起这偌大名头,不要再做傻事了。” 金九龄诺诺应是,将解药一口吞下,以内力化开,打坐一阵,方觉折磨了他多时的痛痒感消失不见了。他垂头道:“汝阳王家的绍敏郡主下半年便要接手他手上对付江湖门派的差事了,这一年内,我不能再开口提十香软筋散如何,还请教主示下。”上一个差事算是失败了,他得抓紧重新定位,展现自己的价值。 看他今日的态度,张无惮怀疑他之前干活是不是也这般不走心,只是此时也不好追究了,想了一想便道:“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我将抵达大都城内,你想办法将汝阳王府的阿大支派出来,我要同他单独想谈。” 金九龄唯有苦笑了,他是六扇门的总捕,不是汝阳王府的家丁,怎么张无惮的命令都跟汝阳王府有关,他还当真不好施展。可惜他如今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了,垂头道:“教主放心,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唉,他要早知道张无惮这么能耐,何必拿话给他设套。 他端正了态度,跟张无惮约好了在大都的接头暗号,正待告辞离开,另被张无惮叫住了:“金总捕乃鞑子朝廷中数得上号的得用人物,不知你能否为我寻来一特殊功法?” “还请教主明示。”金九龄忙凝神倾听,听得他道:“六十多年前,南疆有一门派,名为‘僵尸门’,门下弟子修炼的功法名唤《僵尸功》,虽举止僵硬,却威力巨大,不知金总捕可有听闻?” 俞岱岩虽能走能动了,但到底在床上实打实躺了十多年,关节已实难恢复如初。他经过这么多年的理疗恢复,虽日常生活起居已没什么不便,可若要重拾武功,实在不易。张无惮自汝阳王府换来浑身瘫痪的阿三已有一段时日,迟迟未送到武当,便是想着一举为俞岱岩解决此痛。他自听闻南疆有这么一邪门教派,命属下多方追查,听闻他们早因不驯被当地官府灭门了,而修炼功法似乎被本地官员当宝献了上去。 金九龄还当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处门派,不敢拿话搪塞他,老老实实道:“属下回去定当多方打听,若有消息,第一时间前来禀报教主知晓。” 张无惮一笑,手腕一翻又摸出一颗解药来:“有劳金总捕了。” 金九龄大喜过望,连忙双手捧过,想就这么一粒小药丸能免除他四个月的痛苦,珍而又重地收入荷包中,再三谢过,方才匆匆离开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77 第86章 结仇昆仑 金九龄大抵是被他给吓怕了,一口气给了三个奸细名字,张无惮一见,位置最高的也不过是五行旗副旗使的副手,将名单扔给锐金旗旗使庄铮,让他们自行处置了。 五行旗是很有排外意识的团体,内部之事格外不喜旁人插手。庄铮颇为诧异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识趣地没有追问,谢过他后就联络其他四位旗使,动手整顿。 张无惮花了些功夫通读完了杨逍所著的书,就其中的细节问题仔细问明白了,道:“这么说,中土明教至今仍算是波斯明教的下属了?” “论理来说是这样,可是咱们早就不认了。”杨逍道,“旁的不说,你看阳教主遗书中,也特意强调,在上上任衣教主时,波斯总教曾命人叫衣教主归顺朝廷,自衣教主回绝之后,双方的联系便更淡薄了。” 张无惮点头,正待说什么,便见杨逍名下【天】字门门主向念松入内道:“山下巡逻的兄弟们禀告,说有一队人驾着两辆马车而来,行至昆仑派地界,叫他们给拦下了。巡逻小队听他们吵嚷着这两辆马车是送给张公子的,不过借道宝地,却不料昆仑派更是无礼,连人带马摁倒在地。” 张无惮笑道:“哦,这是我一朋友为我备的贺礼,他地处偏远,这礼便在路上跑了月有余,因而送迟了。”他一个月前刚到十八岁,不过根本没有大办,想着待张翠山一行人平安归来后,再好生摆宴席庆贺。 杨逍自然知道他是随口胡说,也没追问之意,眉头紧皱道:“昆仑派好生无礼,又不是两辆马车运到他何太冲房中去了,不过在他们山下的地界过路,这都不允吗?小弟,你可有得罪过他们?”两派毗邻而居,平日里难免有些摩擦冲撞,误拦截了对方货物也是有的,报了名一般就放了。这次报上张无惮名讳了反倒打脸打得更狠,显然是有仇的。 张无惮笑道:“该是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上,何太冲派个门下小弟子来请我,其时我正同衡山莫大先生畅聊呢,如何肯同他歪缠,便没给面子。” 依杨逍看,莫大都不值得折节下交,何太冲更是不算个鸟蛋,冷冷道:“昆仑派两个月前就曾封道半月,本座公事繁忙,无暇理会,倒是养大了他们的心,倒以为我明教好欺侮了不成?” 张无惮和韦一笑等人上光明顶时,也是碰上封路,便选的绕道而行。他本没放在心上,此时摸了摸下巴,嗤笑道:“昆仑派堂堂百年大派,总不能做些堵路收过路钱的下作勾当吧?” 两人不再多说,一道下山,在向念松所说的地方,果真见满地狼藉,木屑纷飞,两辆马车都叫人砸得稀烂。杨逍一指地上的马蹄印道:“这是去昆仑派的路,他们怕是将人和马都牵走了。” 昆仑山上常年披雪,对方故意留着马蹄印,便是要引他们去。张无惮笑道:“有人盛情相邀,却之不恭了。”他独行时尚且不惧,何况还有杨逍跟着,他二人一道前去要人,实在是太给昆仑派涨面子了。 待他们摸进昆仑派,便见演武场上结结实实绑着八个人,另有弟子看守着。张无惮在附近观察,杨逍去周遭溜了一圈,回来后奇怪道:“我都翻了一遍,没见到他们将那两辆马车的货物,不知放在哪里了?” 张无惮还奇怪他是去干什么了,听了这话禁不住一笑,指了指广场中央的立柱:“这八个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两位,便是那货物了。” 杨逍早看出其他几个人还算是有些功夫傍身的,搁江湖上也算是二流好手了,可那白发苍苍的两位,丁点武功不会,禁不住问道:“可是退隐乡里的儒学大家?”也不像啊,腹有诗书气自华,文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张无惮本想直接公布答案,冷不丁心头一动,卖关子道:“您看呢?” “我倒觉得更像是老手艺人,可是你新找来的火药师傅?”杨逍道。 张无惮道:“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骟匠,我有一朋友,近来爱上了这一口,扬言要骟尽天底下所有的负心汉和采花贼。”邀月虽未明言,但她的心思大家都懂。 他本打算压着陈友谅上大都找方东白时顺便偷两个骟匠出来呢,只是一算不是一两个月能腾出这么大功夫的,怕晾邀月太久再使得好感度下滑,便叫金九龄去办此事了。这人一旦真的动手干活,效率还是很不错的,这么快就把人给送来了,张无惮很是满意。 杨逍想到纪晓芙生下杨不悔的前后事,不觉心中暗暗发寒,强笑道:“呵呵。”他倒是也听说过,张无惮在衡阳城将臭名昭著的采花贼田伯光给生阉了,本以为不过是临时起意,想不到竟然还阉上瘾来了。 跟这种人同处光明顶,他多少感觉心头发慌,半天后才道:“想法子将人救出来?”其实叫他说,还是叫着两人死在昆仑派手上比较好。 张无惮并不言语,手腕一翻,击出三颗小石子,隔着二十丈的距离将围着立柱来回转悠的三名看守弟子都给点住了。这一手露得实在漂亮,杨逍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张小弟的弹指神通,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张无惮照实道:“此乃华山上风清扬老前辈传授给我的。”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用他瞎掰啥啥“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的说辞来骗人,他还想问杨逍的弹指神通是怎么学到的呢。 那三名昆仑派弟子武功不算弱,被点得呆立当场动弹不得,演武场上寂静了一阵,另有两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满面狐疑地对视一眼。明面上的三个人自然是饵,只待潜入之人放倒了他们就该动手了,这两人就等着在暗处偷袭,将来人一举拿下。 只是三人是不动了,对方却毫无动静,一人绕着这三人走了一圈,就近拾起来了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子,托在掌心中道:“这是光明顶附近特产的石头,人已经到了。”不随手就地摸一颗,非得使光明顶上的,显然是一种示威。 另一人迟疑道:“你可看清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吗?”两人一并沉默了,若非捡到这颗很特别的石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使什么手段将这三人点住的,更遑论看清石子来路了。 那头杨逍看着这两人道:“这二人是夫妻,一者是西华子,一者是卫四娘,他们是何太冲的师弟师妹。”又冷笑道,“何太冲既然扣住了你的人,就该小心防备才是,派来这么两个货色,实在是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抢东西抢人都好说,你不能抢了人还这么嚣张。 他这逻辑说得张无惮不知如何接话,只是笑了一笑,旋即又比了几个手势。他这一个多月在光明顶上所学甚多,除了随着彭莹玉学兵法布阵,随杨逍处理教内事务外,还跟五行旗旗使们学会了打旗语,不说多么精通,基本手势还是会用的。 此番头一遭使出来,张无惮还有些小激动,但看杨逍一脸无知与茫然,才意识到依着这人跟五行旗处得糟糕透顶的关系,会旗语就怪了,根本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暗叹一句“这次不作数,下次才是初次演练”,老老实实说道:“那两个骟匠绝不能有闪失,我来拖住西华子二人,烦请左使先将他们送上光明顶。” 杨逍连忙道:“还是我留下来,这两人一点武功都没有,要一个疏忽不小心把人捏死了,就是我的罪过了,还是张小弟你自己来吧。” 留下来拖住人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凭昆仑派的水准,威胁实在有限,张无惮也没坚持,郑重谢过了,自藏身之处飘然落下。 西华子正小心翼翼警戒四周,冷不丁见一个黑影从西南角的屋檐上落下来,初来不过醋钵大小,在空中便舒展身形,落地时已是成年人大小,这人缩骨功已练得登峰造极,周身骨骼滑腻如油,这般急速地伸展时仍然丝毫声音都未发出。 他为人驽笨莽直些,先是大叫了一声示警,方才努力琢磨明教哪位人物有这等功力,还未想明白,那黑影已急速逼至眼前。西华子急忙抬剑格挡,却叫对方腰身一折,泥鳅似的在他剑下脱身,掠过他径向后去了。 张无惮一爪将绑着那两位骟匠的绳子给扯断了,他二人显是被点了穴道,皆不能动不能言,却频频向两侧转眼珠,神色大是焦急。他稍一思量,仍是扭身去解其他几人的绳子,却见这余下的六位马车夫齐齐发难,他们假作向身后反绑的双手中都持着各自的兵器,刀、剑、暗青子兜头招呼下来。 张无惮左臂一展,将两位骟匠遮在身后,右手频频画圆,以肉掌将兵器都硬接下来,仗着内力深厚并未受伤,却也是给震得手心发麻。这几人出手甚是狠辣,大有要他小命之意,张无惮也不再客气,长啸一声,《九阴真经》全力运转,内力迸发而出,将两名内力浅薄的反震得横摔在地,生死不知了。 其余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伤,更有空手出老拳打他的人痛呼一声,手腕硬生生折了。张无惮暗叹一声这九阴在护体之效上终究比不得九阳,接连出脚,将他们踢得翻着筋头摔出去老远,将两位骟匠的穴道给解了。 想必是这两人坐在马车中,显是身份尊贵,何太冲摸不清楚他们来历,怕先前跟张无惮是见过的,若叫人假扮再漏出端倪来,这才只替换了几名车夫。这些车夫还真是张无惮没见过的,想必是金九龄不知从哪儿选出来的炮灰,他们送人上光明顶,事后恐得被金九龄杀了灭口。 杨逍也未闲着,他将西华子和卫四娘两人都拦了下来,顺手解了演武场上挂着的绸带,将两人团团绑住了,喝道:“是何太冲叫你们对我教中人下死手的吗?” 张无惮道:“西华子先前大喝一声,定是惊动了人,趁着还没人来,咱们先走。”说来他也有几分奇怪,要说他跟何太冲有过节是真的,可也绝不值得这般彻底撕破脸,这又是绑人扣货,又是设了几层埋伏,何太冲再小肚鸡肠也不至于这般。 他携着两位车夫,杨逍抓着西华子夫妇,双双自演武场离开,远远望见有大队人马向这边赶过来,为首的正是铁琴先生何太冲。张无惮笑道:“朋友来了有酒菜,豺狼来了有刀枪,昆仑派的待客之道,真叫人大开眼界!” 杨逍将西华子掷在地上,食指紧顶住他头顶大穴,道:“何掌门放心,我向来知道你同闪电娘娘交从过密,只苦于有这蠢货挡路。我杨逍虽不是君子,可也有意成人之美,只消你动动脚,我便为你除了此人。” 西华子的妻子卫四娘有个绰号是“闪电手”,“闪电娘娘”的称谓便是由此而来。 何太冲的妻子班淑娴乃他师姐,他能坐稳掌门之位,多赖班淑娴帮衬。他畏妻如虎,平日里娶上几房小妾也就罢了,可万万不敢传出跟师妹有染的闲言碎语来,神色一变,不敢妄动,一抬手叫两侧门人都停住了脚。 张无惮道:“昆仑派同明教毗邻而居,数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倒不知何掌门这是何意?” 何太冲沉声道:“谢逊同我夫妇血海深仇,你明教要迎谢逊归来,全教上下都是我昆仑派之敌!” 张无惮着实吃了一惊,跟杨逍对视一眼,方问道:“何掌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们休想否认!我本就在奇怪,什么大事能叫明教高层倾巢而出,原来是去迎谢逊老贼了!”何太冲嗤笑道,“亏十年之前,张翠山夫妇信誓旦旦言称谢逊葬身冰原之上了,想不到武当派正道的大侠,叫个妖女迷惑,竟妄下狂言,蒙骗了天下人!”他总不能指责殷素素欺骗了天下人,人家本来就不是只说直话的小白羊,可谁让武当派以正道自居,指责张翠山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张无惮大感头疼,他本是想着,待谢逊归来,自然要将此事大白于天下,请他爹娘出面,向天下人致歉,表明不得已的苦衷。想不到现如今人还没接回来,消息已经传开了,何太冲绝不是唯一得信之人。这事件顺序一颠倒,前者是主动坦白、承担责任,后者是叫旁人喝破、无法否认,意义完全不同了。 张无惮和颜悦色问道:“何掌门可否明示,这消息你从何处听来的?” 何太冲昂然道:“无可奉告!”此言刚落,便听得西华子一声惨叫,原来是让杨逍掰断了两根手指。 何太冲眼见杨逍又向着卫四娘伸手,气焰消了大半,正犹豫着是否出言阻止,听张无惮道:“杨左使,这两人不过是奉命行事,小惩大戒便算了吧?”妈个鸡老子费了多大力气才叫明教总算摘掉了半顶邪教的帽子,你上来下这般重手,像什么样子? 他话说得虽软和,完全是商量的口吻,却面露不虞之色,杨逍心知他这是动了真火,忙道:“张小弟说的是。”十分给他撑面子,三两下将骨头给西华子接好了。 何太冲见他们这般形态,心头暗喜,气焰又重新燃了起来,仗着他们顾惜名头不敢当真伤了西华子和卫四娘,昂首挺胸道:“哼,你们邪教这般惺惺作态,真是叫人作呕……” 一语未了,却是眼前一花,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竟是被人两招下了膀子,又被硬生生拽着,身不由主向前扑去。张无惮单手拎着他,飞至房檐上,对杨逍道:“您且看,这才是命西华子和卫四娘杀我之人,冤有头债有主嘛。” 何太冲大惊,喊道:“你不能伤我,否则昆仑派上下同明教势不两立!” “怎么我教都前去迎金毛狮王归来了,我还道两派早就势不两立了呢。”张无惮取出紫薇软剑,在他脖颈间比划着,满脸的跃跃欲试,“债多不压身,好歹杀了昆仑派掌门人,我明教先赢了一局。” “明教这般费心交好天下正派,本已形势大好,我昆仑派同崆峒派、少林派、青城派皆交从甚密,张公子,你可需得想好了,何必为了争一时的义气,叫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呢?”何太冲忍着痛道。 张无惮故作犹豫,侧眼看向杨逍:“杨左使以为如何?可别为了我一人,坏了我派大好基业。” 杨逍心中暗笑,面上冷冷道:“便是正道人士,总也讲究一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何太冲以这般下作手段,设了套子想要杀你,你若放过了他,岂非叫天下英雄耻笑?”是了,他无缘无故重伤西华子和卫四娘,传出去叫人难免觉得他过于辣手,可这何太冲对张无惮起了杀心,是张无惮技高一筹才没叫他得逞,便是叫谁来评说,理都在他们这一方。 “杨左使真是个爽利人。”张无惮说罢,挥剑便要斩下去,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声音道:“二位不必这般作态,你们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便是了,只求饶我夫君一命!” 张无惮扭头看去,见昆仑派队伍末尾,站着一身材高大的女子,她双目含威,气势十足,虽已白发苍苍,可并无老年人的慈祥安然,眉宇间煞气满满。她一出场,昆仑派弟子纷纷避让行礼,态度恭敬之处尤甚于待何太冲。 何太冲本已快叫吓傻了,听了这番话方才醒悟过来,连忙道:“是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是谁透露的这条消息!”又目露恳求之色,低声道,“此地人多眼杂,还请私下里相谈。” 这消息也就朝廷知晓,张无惮早疑心是汝阳王府方面搞得鬼,但看何太冲这般诺诺作态,似乎泄密之人是他的朋友,他不愿当着本门弟子的面,将那人供出来。 杨逍见昆仑派之人越聚越多,恐再拖下去事情有变,便道:“不如请何掌门上光明顶一聚,正好化解两方误会。”此地何太冲是主,到了光明顶上,主动权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了。 张无惮一指点了何太冲的睡穴,看班淑娴面露怒色却又硬忍下去了,笑道:“您还得留在昆仑派内主持大局呢,这老公不过三日,我定当奉还给您。”这几日叫你门下弟子都老实点,不然送回来的是缺条胳膊少条腿的,彼此都不好看。 他说罢,不再理会班淑娴,径自转身走了。杨逍将西华子和卫四娘甩向班淑娴,趁着这帮弟子手忙脚乱的档口,带着两名骟匠纵身一跃,去追张无惮了。 他们走出昆仑派老远的距离,杨逍将骟匠们的睡穴也都点上了,方道:“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怎么没事先收到消息?”他们虽都蜗居光明顶,可在江湖中眼线众多,要真有人四下宣扬此事,在各派中安插的钉子早就该来禀报了。 张无惮道:“可见这人做事十分周密,怕各派中也就掌门人知道了。”想昆仑派地处偏远,又跟明教捱得这样近,对方怕打草惊蛇,该最后通知昆仑派的,他又道,“非但如此,少林、武当、峨眉、华山都没什么声响。” 这几派跟谢逊或多或少也是有仇的,但那日在光明顶上都化解了大半,瞧在张无惮的面上,空闻等人都已暗示了既往不咎。张无惮对自己为人处世还是很有信心的,没道理他们知道了却都不出声示警,怕是也叫人给瞒住了。 第87章 绣玉移花 彭莹玉早猜到他们会多带人出来,却万万没想到除了两位骟匠外,竟然连昆仑派的掌门人何太冲都给掳来了。他一副被剪了舌头的模样,逗得张无惮一看就笑了:“我连峨嵋派灭绝师太都敢扛起来带走,昆仑派固然势大,难道还能跟峨嵋派比肩不成?” 彭莹玉一想他这话也有道理,仍是顿了一顿,才算是寻回了自己的舌头,叹道:“我本以为张兄弟你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智者,谁想到你也是个性情中人。”本想着张无惮和杨逍同去,正能约束着杨逍别犯狂劲儿,谁成想这人一冲动起来,比杨逍还要胆大包天。 张无惮低声将何太冲已知谢逊将要返回中原之事说了,见彭莹玉眉头紧皱的模样,摊手道:“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将何掌门给请来了。何况这也是何掌门苦苦哀求我,不愿在弟子面前丢了颜面。” ——可拉倒吧,当着弟子的面被逼供和当着弟子的面被人当小鸡仔似的拎走,五十笑百步,哪个都够受的了,尤其何太冲此等小肚鸡肠之人,更是难以收场了。彭莹玉还在叹气,听杨逍不耐烦道:“哪来的这么多屁话,结仇又如何,我明教敢硬抗鞑子朝廷,难道还怕了他一个昆仑派了吗?和尚你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彭莹玉也不分辨,他会有这般多的顾虑,还不是因看出了张无惮要交好天下人,为明教反元吸纳力量。既然张无惮本人都不将昆仑派放在心上,他也就不罗嗦了,下巴一抬道:“还等什么,将他弄醒吧。” 张无惮一指点过去,解了何太冲睡穴。何太冲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觉两侧肩肘剧痛无比,他咬牙硬是忍了下来,仰着头道:“你们想怎么样?” 杨逍左右询问地看了一圈,见张无惮和彭莹玉都没有表示的意思,便上前道:“何掌门,你照实说这消息从何处得来的,我们绝不会为难你。” 何太冲冷笑道:“你们当着半个昆仑派的面,将我生生掳了来,这般奇耻大辱,我岂能就此罢休?何某人旁的没有,骨气还是有几两的!”他在昆仑派内,本已表现出合作的意向,此时却又反口,可见先前不过是假作同意,想以此迷惑他们,以图趁机脱身罢了。 “我这人向来佩服何掌门这等铁骨男儿。”张无惮随意拍了两下巴掌,笑眯眯道,“何掌门恐怕不知,你截下的马车里面,乘坐的乃是自朝廷退下来的骟匠,我专门请来对付某些不听话的人的。” 两位老师傅被带了进来,他们虽为宫中办事,却只是最底层的人物,惯会看人眼色。其中一个一见这情态便猜到一二,何况何太冲派人掳劫,可好生惊吓到他们,当下绕着何太冲慢吞吞走了一圈,故作为难道:“公子,这净身都是选得童子,年纪越小越好,他都这般年纪了,一刀下去,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何太冲脸梢都僵了,他贵为一派掌门,便是再贪生怕死,此时都不会弱了气势,本拟要打要骂都好说,一味忍着就是了,明教不肯同昆仑派结死仇,不会当真杀了他。却不料竟然听到了这么一番话。那老师傅绕着他走这一圈时,何太冲两眼也忍不住随着他转,见这人面目奸猾,松松垮垮的眼皮下时不时闪过凶光,不觉就虚了。 张无惮一本正经同专业人士进行学术探讨道:“晚辈听闻这净身还得选个好日子?二位师傅要也有此讲究,咱们可以改挑个日子。” 另一师傅道:“倒也当真有人喜欢对照着黄道吉日挑,毕竟这子孙根切好切,切了就长不起来了。我和孙师傅都没这习惯,只消天凉,使伤口不易流脓,就行了。” 两人当下摆好各样家伙事,作势要去解何太冲的裤子,口中喃喃得根据大小选择合适的刀具,一个还抱怨着他只给童子割过,怕手生拿捏得不合适,再损了他的工具。何太冲见他们这番作态,怎么都不像是假作,尿都快漏了,也顾不得拿乔装样了,连连道:“我说我说!你、你快将他们撵走!” 张无惮笑道:“您先说吧还是。” 何太冲用力咬牙方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仍蜷缩着身子不敢蹬直双腿,低声道:“两个半月前,江南大侠江别鹤的公子来我昆仑派做客,不小心说漏了此事,我还当他小孩子家胡说八道,没放在心上,想不到一个多月前,我去四川同青城派的余观主一聚,他私底下将此消息告知于我的。”事关重大,两方人马在不同的时间地点给出了相同的消息,他都没敢全信,还是回昆仑后命人秘密留心明教动静,不出几日,果真见高层倾巢而出,方始信了。 张无惮问道:“那你何故要命人埋伏,要置我于死地?” 何太冲稍一犹豫,便吃了杨逍一脚,方道:“我同张公子无冤无仇,怎会叫人杀你?只是我见你乃白眉鹰王的外孙,你爹娘又同谢逊老贼有过命的交情,拟待拿下你后,以此换取谢逊的屠龙刀。你功夫已入了境界,若非我叫他们下重手,如何能留下你?”至于下重手带来的后果,少条胳膊缺根腿的,就全不是他关心的了,还有口气吊着条命就够了,还怕殷天正等人舍得不换?情状越是凄惨,越能激起他们的舐犊之情。 张无惮叫他这句话激起火气来,想原著中,张翠山一家三口初回中土,这帮人仗着张无忌年幼,频频向他出手,各种下作手段层出不穷,折磨他弟弟十年的玄冥阴毒便也是由此而来。如今情势有变,何太冲还想以他为突破口,当下毫不容情,一脚飞踢在他心口。 何太冲半边胸膛都没了知觉,摔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身,见他又跟了上来,用力将喉头腥甜的鲜血咽下去,嘶声道:“我已据实说了,你怎可言而无信?” 杨逍和彭莹玉也料不到张无惮会突然翻脸,生怕他当真弄死了何太冲,急忙一左一右将人架住了。彭莹玉劝道:“张兄弟,这人心思龌龊,实在该死,不值当地为了这等人坏了自己名声!”江湖中人看重名声更甚于性命,便是欺师灭祖、屠人满门之辈,都不想留下个言而无信的名头。 杨逍也道:“张小弟大可放心,咱们先将他放回昆仑,待他养好伤后,再上门约战,一举斩此獠于剑下。” 张无惮却道:“两位还没瞧出来吗,这人说的根本就不是实话。”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到这时节了还敢张嘴说瞎话,是觉得阉了他的威胁还不够吗?他很笃定在昆仑那几人就是打定主意要置他于死地,下重手和下死手的区别,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此言一出,何太冲果真瑟缩了一下。杨逍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仍走到半道上堵路,半拦下张无惮,自己轻轻给了何太冲一脚,厉声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何太冲垂首道:“是余观主愿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的剑谱换你人头。你废了他独生爱子,又率先出头跟青城派过不去,引得少林、武当等声援,青城派上下惶惶如丧家犬,新入门的小弟子们逃散了大半,另有一爱徒死于红巾教封弓影剑下,他恨你入骨,不惜下血本也要同你死磕。” [综武侠]无忌他哥_78 余沧海自知武功比不得张无惮,可废子杀徒之仇不共戴天,想青城派没什么能引得动何太冲的,便想着与他共享屠灭福威镖局的最大战利品。想当年林远图威震四海,引得各路英雄好汉折腰的威风谁没听说过,何太冲颇有几分意动,想着昆仑派固然跟明教毗邻,结仇后多有不便,可一旦他学得《辟邪剑法》,还怕杨逍等人干甚?同班淑娴商议后,便一口应了下来。 张无惮笑道:“何掌门好生糊涂,我只听闻余沧海灭了人家满门,林震南三口不知所踪,可没听说《辟邪剑谱》落到了余沧海手中。”他很笃定余沧海没拿到剑谱,因为林震南夫妇叫天鹰教朱雀坛坛主自青城派手中救了下来,此时正在九龙湖养伤。 只是朱雀坛坛主去晚了一步,不知林平之逃到哪里去了——可就算是余沧海抓到了林平之,也是拿不到剑谱的,盖因林平之本人也不知祖传的剑谱藏在何处。 何太冲怔了一下,方道:“这不可能,他还叫门下弟子为我演练《辟邪剑谱》来着!拙荆年幼时曾随家师见过林远图使此剑法,依稀记得这几招都私模似样的!” 张无惮哈哈大笑,顺手取了墙根旁洒扫的扫帚,轻轻一抖,击向杨逍左肩。这一招毫无内力,速度更是平平无奇,杨逍轻轻避过了,见他扫帚一转,另击向自己背心,又飘然闪过,两人慢悠悠过了几招,张无惮道:“何掌门且看,我这几招你眼熟吗?” 何太冲看得目瞪口呆,半天后才道:“这、这不可能!”杨逍使得是自身的武功,可张无惮所用的正是那日青城派弟子为他演练的招式,他夫妻二人心怀鬼胎,本就存了偷学之意,不仅自己看得认真,还叫门下弟子都偷偷记忆,是以他印象尤深,此时还能分辨得出,喊道,“这不是第二十六式流星飞堕、第四十六式花开见佛吗?” 张无惮道:“林震南全无其祖父半分风采,遇敌便只会以此剑法应对,一路剑法固然繁复,可他使了几十年,有心人总会留意,会用上几招的人可是不少。”他也就会五招,还是十一二岁上,仗着年幼假作好奇,缠着殷天正的师弟、天市堂堂主李天垣传授给他的,《辟邪剑谱》好大的威名,李天垣也动心偷学过几招,只是练的不得法,便放下了,当时不过是拿来哄他玩的。 何太冲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杨逍趁机假惺惺道:“这也怪不得何掌门,他久居西域,少屡中土,又信任余沧海为人,哪里想得到竟叫人拿空头银票给诓骗了去?” “……”何太冲左右看看,犹自不信自己叫人当傻子骗了后又当了枪使,听张无惮道:“何掌门想啊,余沧海若当真拿到了《辟邪剑谱》,藏于深山中苦练上几年,还愁不能来寻我报仇吗?我可是亲手废了他儿子,他难道报仇还乐意假以人手?非不想也,实不能也。” 何太冲接受了这个说辞,猛地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起身,拱手道:“何某人受教了,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上门讨教。”说罢回身艰难地运起轻功,掩面走人了。 彭莹玉哼道:“他也是趁机脱身罢了,别说他不肯善罢甘休,难道我明教就是好惹的吗?竟还想对张兄弟出手,活得不耐烦了!待教主平安归来,咱们再点齐人马讨回场子!”倒非他需要韦一笑、殷天正等人回来撑场子,只是古人对出海远行多有忌讳,为了祈求平安,等闲不敢杀生。这段时日他们都是吃的斋饭,女眷房中还供了摩尼法身祈福,先前他和杨逍死命拦着张无惮,也正因有此顾虑。 杨逍全不将昆仑派放在眼中,只低声道:“张小弟,你所使的当真是辟邪剑法吗?” “自然是真的,否则如何能叫他相信?”张无惮知道他在奇怪什么,笑道,“杨左使怕也不知情,中原武林中,会使这几路剑法的大有人在,当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谁使来都平平无奇,无法想象林远图能凭此称雄天下,都疑心怕他本家另有什么心法,得配合修习,才能去伪存真,发挥威力。” 杨逍确实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剑法不过尔尔,别说他眼界甚高了,便是搁江湖上,也不过是二三流的水准,听张无惮这一番话,方才恍然:“这也有理,看来余沧海灭了福威镖局满门,图的正是这心法了。” 只是这么一想也不对,余沧海只是叫门下跟何太冲演练了剑法,剑法是对的,可没提心法之事,也就是说他未必没拿到心法。杨逍回忆张无惮言之凿凿,稍一犹豫还是旁敲侧击道:“那想必这心法还在林震南手中了?” 张无惮呵呵一笑,并不言语。 杨逍眼眸闪烁,跟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识趣地不再多言,只有拿着剑谱的人才能笃定剑谱不在别人手中,他疑心张无惮要么拿到了心法,要么扣下了林震南本人。 第二日张无惮便整装待发,他要亲自将两名骟匠送到移花宫去,见面三分情,免得太久不见,邀月的好感度再掉下来喽。 彭莹玉一早下山督促五行旗整顿内务、处置叛徒去了,单杨逍一人出来送别。他双手捧着一卷羊皮纸,递给张无惮,郑重道:“还请张小弟好生保管。” 张无惮一打眼,便知这是自阳顶天尸体旁拿到的写有《乾坤大挪移心法》的那张,着实吃了一惊,忙道:“万万使不得,此心法正该供奉在总坛之上,如何能轻动?” 他敢中途溜号去移花宫,一来是在光明顶上蹲得无聊了,二来是看出来杨逍对这心法当真无企图之心,彭莹玉也没动心。阳顶天死了这么多年,真难为这帮属下还忠心耿耿,一意待他。 杨逍诚恳道:“早年时,我曾蒙阳教主看得起,传授过我几句心法,这是多年来,我也只练到了第二层,心知我天赋有限,根本难以寸进,早就对此没有觊觎之心了。” 早在刚迎回此镇教神功时,杨逍就在众人面前施展过大挪移心法,以示自己早就修习此功,乃阳顶天传授,绝非偷学羊皮纸上的功夫得来的。但正因他已经修习过了,便是日后偷看心法,也没人能以运功时面皮一红一青来指责他。 杨逍自知旁人固然不说,可这疑虑终究是有的,他以前是不屑于分辨,如今想着第三十四代教主眼看便要归来,兄弟们正该齐心抗元,将往日里“全天下人的智商加起来比不上老夫一个指头尖”的狂傲劲儿给消了,也约束己身,不做些容易叫人误解之举。 昨日张无惮提出要出远门一趟,杨逍固然高兴他肯信任自己,可张无惮信他不代表旁人信他,不说别的,彭莹玉二半夜起来下山,便是想赶着抓紧处理完教内叛徒,趁张无惮未走就重上光明顶来监督他。 张无惮看着他并未出声,杨逍道:“张小弟信我,我也信得过张小弟,非但是我,殷大哥、韦蝠王也都信你,这心法交在你手中,我们大家都放心。”张无惮要贪这心法,最开始独身初入明教密道时就不会将这羊皮纸拿出来,何况他人缘是杨逍比不了的,人品更是教内众人一致夸赞不住的。 他心意已决,张无惮叹道:“非是我不想接下,只是我这一去会碰上什么还不好说,若有个闪失,可就万死不能抵了。”他本来打算去移花宫后还得去大都一趟,将堆积了这么久的杂事儿全都收尾呢,揣着这么件宝贝,可就不好施展了。 此话刚出,他心头一动,伸手将羊皮纸接下了,笑道:“我一个人固然靠不住,正当请无忌和令狐兄同行便是了。”他们三个若真能联袂出行,天底下何处不可去呢? 叫上令狐冲是临时起意,张无惮本就打算去武当将张无忌接过来,他叹道:“狮王将回中原一事既漏,屠龙宝刀又将掀起腥风血雨,都有人打我的主意了,我怕无忌在武当山再有个好歹。”他非是信不过武当众人,可到底还是把人拉在身边,天天看着傻弟弟才更使他安心。何况谢逊自然希望一回到明教总坛便能见到他们兄弟两人,也算是为他义父准备个小惊喜吧。 说起这泄密之事,杨逍禁不住皱了下眉,正好一搭眼,见彭莹玉赶上山来,知这般步履匆匆全是为了监视自己,禁不住先冷哼了一声,方道:“《乾坤大挪移心法》我已交给张小弟保管了。” 彭莹玉怔了一下,笑道:“那可好了。”舒了一口气,又道,“你不早说?”早知杨逍竟会这般大度,他何苦赶得这么急? 这话虽是在抱怨,却含着隐隐的亲近之意,两人之间的芥蒂因此消减了不少。杨逍笑了一笑,旋即正色道:“审的如何了?” 彭莹玉愁容满面道:“辛兄弟和庄兄弟日夜不停地审问了三日了,这几人还是未曾改口,说消息只卖给了一家,也就是鞑子朝廷,却不知余沧海和江别鹤是从何处知晓的?莫非这两人都投靠了鞑子?” 余沧海是个彻头彻尾的真小人,可江南大侠江别鹤这几年声名鹊起,江南地界只消一报他的大名,哪个人不伸大拇哥?彭莹玉在南方起疑时同江别鹤也是接触过的,深觉此人乃难得的侠义人士,虽满口君子之言叫他生厌,人却是个好人,一时颇难接受。 杨逍浑不在意,嗤笑道:“这欺世盗名的所谓大侠咱们见得还少吗?彭兄弟,你也忒天真了吧?” 是哦,全天下就你一个不天真的聪明人。彭莹玉顿时觉得这人真烦,刚才看其颇为顺眼,一定是自个儿眼瞎了,翻了个白眼方道:“江大侠仗义疏财,大力资助起义军,以一人之力供养了三方军队,这人若是投敌,反元队伍痛失大将,怎么杨左使不知?”顿了一顿笑道,“哦,都怪我,这等俗务,说给杨左使听作甚么?” 杨逍听他明嘲自己不懂实干、只会瞎逼逼,脸梢一沉。两人对视一眼,只觉话不投机半句多,各自难掩鄙夷地撇开头。 何必呢,你说你们这是何必呢?张无惮面无表情掏了掏耳朵,他算是知道明教三十年前那么大的声势,是怎么叫这群人败坏成这德行的了,多少正事儿不干光顾着练嘴皮子了,原著中更是在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时都能自家人打起来,办事效率低下地让人发指就算了,孰轻孰重竟然还都分不清楚。 他默默决定待谢逊归来,一定给他义父吹耳边风,先送这群人进行《员工的基本素养》课程培训,笑道:“我只听过江南大侠的大名,倒未曾有幸同他相见,不好妄加评断。倒是看余沧海是专冲着我而来,这消息不像是他放出来的。” 他近来长居昆仑,余沧海再报仇心切,也不敢杀上光明顶,打主意打到何太冲头上是顺理成章的。张无惮估摸着,余沧海更像是听了有人流传的消息,本着给明教添堵就是给他添堵的念头,顺嘴告知了何太冲,重点明显还是以《辟邪剑谱》请动何太冲杀他。 至于江别鹤此人,张无惮只知道他在《绝代》和在这个世界都绝非好鸟,否则花满楼也不会专门请他过去示警了,看他儿子江玉郎巴巴跑到昆仑山就是为了跟何太冲泄露此事,他的嫌疑更大一些。 但也未必,说不定江别鹤也不过一时大意让旁人当了枪,目前不好妄言,人家坏,未必坏得到会不顾民族大义的地步。张无惮暂时还腾不出手来理会他,早就知会红巾教江南区负责人多加防范此人,料想一时之间不会出什么茬子,待解决完手头事务后,他便要去江南一趟。 这么一算,张无惮大感郁闷,算上跟令狐冲在剑冢过二人小日子,和在光明顶上随杨逍等人学习各方知识,他满打满算不过给自己放了三个月的假,怎么感觉档期一口气都排到了后年似的? 他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嘴上不说,心中其实也颇为享受这感觉,张无惮给自己盖了个“能者多劳”的戳记,不再多想,跟他二人稍一示意,便一抽马鞭,驾车扬长而去。 ———————————————————————————————————————— 金九龄也不敢偷正在宫中当值的师傅,这两位骟匠都是因年迈退下来的,不能赶夜路,马车太颠簸了也承受不住,是以他们一行走得并不快。张无惮略微担心这两人别是叫金九龄给强掳来的,特意询问过,得知他们是被喂足了银子自愿来的,方才放下心来。 待到好不容易来到武陵地界,寻到了移花宫所在的绣玉谷,但见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张无惮也是头一遭见到比胡青牛的蝴蝶谷更美之地,他也不急,随着两位骟匠四下游览一番,待再回到入口处,便见有两列少女款款列队走了出来。 她们每人都身着纱衣,头戴花冠,貌美而年少,姿态十分动人,只脸上皆冷若冰霜,全无波动不说,面色苍白如纸,皆毫无血色。张无惮扫了一眼,见无人身携兵器,且未觉察到她们有甚恶意,便行了个平辈礼道:“在下红巾教张无惮,前来赴贵派大宫主之约。” 这两列少女分左右两侧而立,一人年长一些,出列道:“张公子请随我来,大宫主等候已久。”说罢禁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身后跟着的这两名骟匠,显是邀月早有吩咐,她也没提出异议,径直领着他们进去。 张无惮却看出她对这两个既不负武功、又年迈体衰之人颇为好奇,只是强忍着不敢表露丝毫罢了。他暗叹一句这地方真是害人不浅,面上不动声色随着她向前走。 两位骟匠早就在路上听他细细嘱咐了好几遍需得小心的事项,本就存了三分敬畏之心,此时见了这等架势,更是不敢大意,各个低眉垂首,老实得不得了。 张无惮很是满意,宫中出来的人到底比江湖草莽规矩许多,待随着那侍女一路入内,在一居所外,见到了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这二人打扮模样十分古怪,邀月变作了铜先生打扮,一身男装,脸上的面具仍是铜制的,但换了一块,丑的无以复加。另一人一身黑袍,以沉香木面具覆面,她们并肩而站,都一般的冰冷冷。 两位骟匠抬眼一瞄,实是难以想象这等花团锦簇的山谷的主人是这么两个怪人,不禁将头垂得更低了,只听那戴铜制面具的人声音粗轧道:“你是飞到月亮上把这两人弄来的吗?” 这是嫌他来得迟了,张无惮笑道:“骟匠好寻,这一等一的骟匠师父却不好找,我既受大宫主所托,自然得找到最好的熟手方罢。”所以你看,找两个老的来也不是我敷衍你,实在是年老的经验丰富。 邀月冷哼了一声,一旁戴沉香木面具的那人却道:“……什么骟匠?”她此言是个问句,可语气毫无起伏。 邀月不耐烦道:“马扇‘骟’啊,这有什么好问的?” “……我知道是哪个‘骟’字,移花宫都是女孩儿,姐姐,你要骟匠作甚么?”那人正是移花宫二宫主怜星了,她看邀月不像是有耐心为她答疑解惑的样子,禁不住看向张无惮,“该不会是给无缺备的吧?”她说到最后一句,语调仍是平平,眼中却射出着急之意来。 张无惮忙道:“二宫主大可放心,我同花公子也是至交好友。”邀月要是把主意动到花无缺头上,他怎么可能肯去寻骟匠来? 邀月冷冷道:“要不是这小子搅局,你我谋划二十年的大计,怎么会还没施展就已经夭折了?”顿了一顿,念起旧事来,怒道,“说来我本都将小鱼儿给抓住了,都怪那个董……姓董的,否则岂能跑了他们两个?” 她本很笃定东方不败是个喜穿女装的男人,可看当时不论是张无惮兄弟,还是武当派张松溪、殷梨亭,四个人都很自然地“董姑娘”来“董姑娘”去的,叫她禁不住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来了。想移花宫中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女,导致她对女性的认知有一定偏差也是有的,是以苦思到今日,都不敢下定结论,只能以“姓董的”相称。 张无惮一听就笑了:“这有什么,若非是董姑娘,咱们也碰不到田伯光啊。”别忘了你是怎么打开新世界大门的。 怜星本听得心惊肉跳,生怕邀月发怒翻脸,却不料邀月叫他一句话给说笑了,轻哼道:“若非如此,我早就去灭了四海帮,给姓董的好看了。”东方不败跟她有仇不假,可这才哪到哪儿,根本比不上她脑补中的跟江枫二十年的深仇大恨。 妈呀姑娘你现在还相信东方不败是四海帮里出来的呢?四海帮这种三流小帮派,怎么可能出这么一尊大佛?张无惮抿唇微笑,见怜星又往这边看来,善意地对她点了点头。 邀月警醒道:“你怎生跟见了鬼似的?” 怜星此时的心情不说见了鬼也差不多了,却不好多说什么,只问道:“大哥,这两位先生如何安置?” “定是不能养在谷中,在入谷口另盖间房子留他们住下来,我另有大用。”邀月说罢,见怜星便要出去,又道,“这等小事儿,何须劳动你——”随手指了一个婢女,示意她去打理。 怜星顿了一顿,听张无惮道:“大宫主,我另有些琐事要处理,怕不能在此久待了。” 邀月也没留客,随意点头道:“好。”说罢举步欲行,却见张无惮也是一副夸张得好似见了鬼的模样,既觉好笑,转念一想,自己去亲自去送确实也太给这小子撑脸了,便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只道,“你走吧。” 张无惮迟疑道:“我还有些话要跟两位师傅说呢。” 一路上什么话不能说,非得赶在这时候。邀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一甩袖子示意他自便,回身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怜星趁机对那接令的婢女道:“你入屋服侍姐姐,我另找人置办屋舍,安置他们。” 那婢女往房内看了一眼,听不到里面动静,心知邀月这是默许了,又对着怜星行了一礼,方入屋去了。张无惮随着怜星向外走,估摸着走出邀月的听觉范围了,看怜星面无殊色将两位骟匠交给其余婢女,又带着他一路走出谷去,方道:“张公子,不知无缺他现如今在何处?” 她虽面无表情,但关切之情可见,张无惮道:“花公子同江公子在一起,怕是跟着‘四条眉毛’陆小凤,探查二十年前江枫死亡的真相呢。” 怜星听到“江枫”二字,浑身便是一颤,半晌后方道:“他在移花宫中娇养惯了,骤然过上逃亡生活,也不知过得惯吗?不过想来他随着亲生兄弟一道,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来,“我备了些盘缠,若你们碰上了,烦劳张公子转交给他。” 这种嘘寒问暖还送钱的画风实在不像是古龙笔下的人物,张无惮神色有些奇异,听怜星道:“我也是在他走后,才寻新收容的这一批宫女们询问,方知在外生活的不易。” 这过活需要盘缠一事,还是个小婢子告诉她的,怜星自打听出来后就开始张罗,她有意避着邀月,可想来行事未必周密,幸而邀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 张无惮双手捧过锦囊,正待说话,便觉一阵冷风吹来,怜星一把拥住他,双双跳开,看刚才所站的地界斜刺着一柄碧绿色的短剑,若非他们躲闪得快,非得叫射个对穿不可。 此剑长约七寸,没入地中时剑柄抖动不停,显是被人以大力掷来。怜星遍体生寒,还道邀月动了杀心,僵立良久却不见有任何动静,一时颇感迷茫。 张无惮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唬了一跳,左右环视不见邀月身影,试着上前将宝剑拔出来,不见邀月出面阻止,方道:“想必大宫主要以此剑赠给花公子防身。” 怜星轻抚剑柄,良久方用极轻的声音道:“此剑名为‘碧血照丹青’,乃我姐姐心爱之物,她视之逾拱璧。”话音刚落,听邀月隔空传音道:“此剑上附诅咒,能叫所使者遭遇不幸,我是叫他以此剑刺死小鱼儿,以雪我当年之耻。” 张无惮奇道:“上次见面时,大宫主还言自己听觉能力超绝百丈,想不到这才短短数月的光景,竟然三百丈都不止了?您的《明玉功》又精进了不成?” 邀月不知是不吃他逗,还是语塞后恼羞成怒不肯回答,良久后仍不见回音。张无惮也不再等了,将锦囊和宝剑收入身后行囊中,道:“二位宫主大可放心,待我寻到花公子,定如数转交给他。”这剑当真是好剑,剑气森森,逼人眉睫,丝毫不下于倚天宝剑。 怜星禁不住追着他又走了几步,方停了脚,一路目送他出了谷,方才折返回移花宫中,见邀月神色冷然紧紧逼视着她。在非江枫之事上,怜星也不惧她,只道:“姐姐有心了。” “你可别会错了意,我从未打消叫他们兄弟相残的念头,这次不成,总还能有下次。我这般举动,不过是有意骗姓张的小鬼,一旦他同江无缺说了此事,说不得那傻小子会巴巴跑回来,届时我一举将他二人都捉了。”邀月说罢,转开了眼,拂袖而去。 第88章 四人聚首 张无惮自移花宫出来后,先去华山寻了令狐冲,他的小伙伴很高兴有人来约自己出去玩了,欣然应允,随着他一道下了华山。 张无惮问道:“这次上山怎么没有看到风老前辈?” 令狐冲本来看着他一个劲儿在笑,听了这句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就坏了,禁不住道:“你送上山的荔枝绿,我一口都没喝到。”他又不好明着指责师叔祖喝光了自己的酒,只好看着张无惮不住叹气。 张无惮大奇,问清楚缘由后不禁哈哈大笑,忙道:“上次是以为岳先生他们都不喝酒,下次我多送点就是了。”他本来脑补着这近两个月光景,令狐冲该每天抱着酒坛子想他,如今才知道原来是抱着空酒坛子想他,心疼得不行,一拉他的手道,“走走,先不急着赶路,寻个馆子痛痛快快喝一顿去!” 令狐冲早听他说此行还要带上张无忌,笑道:“这着什么急,不如先去武当山,接上你弟弟再说呗?”这话刚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又问道,“你说你先前自哪里来的?” “武陵绣玉谷。”张无惮说罢,见他眉眼都笑开了,禁不住也笑了,爽快利落地承认道,“是啊,武陵距华山有千里之遥,距武当不过五百里路,我却先来找你了,还不是武当山上的那个,没有你金贵?”是是是,他是个重色轻弟的小人,那又怎么样了?告诫大家千万不要学。 他们一直都处在暗搓搓互撩的阶段,少有说这等明快话的,令狐冲一时无言以对,看他半晌,方道:“那不管他啦,咱们先喝一场?” 张无惮应道:“早该如此了,咱们喝咱们的,见了无忌后再喝就是,路上还得走上几天呢。”两人携手去镇上寻了处酒家,要了一大桌好酒好菜,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张无惮喝得大醉,估摸着该散席了,一抬眼却见两人一前一后自窗户中翻跳入内。他喝得醉眼朦胧看不清楚人脸了,先下意识将打瞌睡的令狐冲扒拉到身后,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笑嘻嘻道:“哟,哪来的两只小鸟?” 令狐冲惊醒过来,哈哈大笑道:“你是把一只鸟看作两只了吧?怎么酒量这样差?”一抬头却当真看到有两个身着大红披风的陆小凤正站在眼前。 他数了一遍,摇摇头,又掰着手指数了一遍,还在茫然的当口,听其中一个陆小凤道:“你们这是喝了多少?有酒喝竟然也不知道叫我,亏我还拿你们当个知己。”说罢好不认生,就近一坐,敲着碗筷叫小二将残羹剩饭都撤下去,照原样再上一桌。 张无惮不去理他,对着另一个陆小凤道:“陆兄,你怎么倒陪着星星胡闹,故意扮家家酒来哄我玩?” 那个陆小凤嘲笑道:“都是司空猴精装的不像,若当真是我,怎可能只叫添菜,不叫添酒?”于是另让小二再取好酒来。 头一个将伪装去掉了,大红披风也解下来了,露出司空摘星惯作伪装的那张年轻小生的脸来,皱眉道:“你没见他们两个眼睛都喝直了吗,实在不应该再叫酒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79 令狐冲嚷道:“我还能陪你们一场,别叫惮弟喝了,他最多半坛子的量,再喝明天就给头疼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张无惮的酒盅取了,搁在自己面前。 张无惮本来疑心这两人找来是有要事的,见他们还有心喝酒逗趣,便知有事也非大事,还是起身道:“你们喝,我出去散散。”说罢不理会他们,径直出门去了,叫小二以冷水洗脸敷面,运了一阵心法,觉得醉意淡了,方才又走了回去。 令狐冲一见他回来,先搓了搓手摸上他额头,见触手沁凉,知道他是拿冷水激过了,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道:“这都快腊月了。” 张无惮浑不在意,笑道:“早先在长白山上,大雪封山的时节,我还在天池里游泳呢,这算什么?”在桌下还是屈指缠住了他的手指。 两人对了个眼神,令狐冲嘿嘿笑着继续同陆小凤说话,张无惮问坐在一旁的司空摘星道:“星星,你怎么同陆兄一道来了?” 司空摘星道:“我不知道鸟是来作甚的,我们恰好在三天前碰上,一说都是来寻你的,捏着鼻子凑在一起走呗。”天底下陆小凤是他头一号的知己,但司空摘星对旁人说起陆小凤来,从来只见嫌弃之意。 他说罢,见张无惮笑个不停,鄙夷道:“你俩这是到底喝了多少啊?你身负这等机密之物,倒还敢醉成这样,也不怕当真有个闪失,成了明教的罪人?” 司空摘星是仗着张无惮喝醉了,才敢将话说的这般直白的,却不料话音刚落,张无惮眼中精光一闪,手腕一翻就紧紧拽住了他,看其双眸明亮清澈,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张无惮在外本已酒醒了大半,听了他这句话是彻底清醒了过来,问道:“你从哪里得知的此物在我身上?” 司空摘星再鄙夷道:“知道你聪明,也别把天下其余人等都当成傻子,诸葛孔明还不是算无遗漏呢,何况如今盯着你挑茬的人也不是个笨蛋。” 他专程来此就是为了给张无惮提个醒,别一路顺风顺水太过,再翘起尾巴来了,没成想张无惮笑道:“哦,看来是有人雇你上光明顶偷早不在光明顶上了,便追着我过来了。”他没怀疑是《乾坤大挪移心法》在他身上的消息叫人给漏出去了,知道此事的除了他本人也就只有彭莹玉和杨逍了,这两人要都能被收买,明教早就垮了,只能是有人去光明顶偷书不成,推测是他下山时一并给带走了。 “是有人雇我,不过我给推了,另一个同行接了单子,他敢上光明顶,却不敢偷你贴身之物,雇主就又来找了我,我又给推了——不过你得知道,行业规矩,我不可能告诉你雇主的身份,能来提醒你都全是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司空摘星说着斜眼瞥着他,一副“你懂得,我跟你玩的好,我不会卖你”的神态。 一旁的令狐冲、陆小凤两人本在说笑,听他们这头说得十分严肃郑重,不觉收了声倾听。听到此处,陆小凤再也耐不住了,叫道:“不公平,怎么哪次你来偷我东西,从来没有这等好说话?” “呸,你能有什么正经玩意当不起我偷?不过是哪个姐儿的帕子、绣鞋,偷了又如何?”司空摘星翻翻白眼,指着张无惮道,“蛋蛋不一样,他身上所负的那玩意,我要是摸走了,惹得他们教内再相疑他,搅和了反元大业,那真是我的罪过了,怎么能等同而论?” 陆小凤摸摸鼻子,大感郁闷,孰料比他郁闷的更有一人,令狐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陆兄,咱俩换个位子”,跟陆小凤交换,自己紧挨着张无惮坐了,方和颜悦色问道:“什么蛋蛋啊,你们在说谁?” “星星开玩笑的。”张无惮笑了一笑,对司空摘星道,“你不愿意说,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这所谓的雇主,脱不开这几个人。”掰着手指头数,“汝阳王的一对儿女,扩廓帖木儿、敏敏特穆尔,要不就是江别鹤了。” 联想到金九龄所言赵敏已经开始插手江湖之事,张无惮基本上肯定了近来之事都是她搅出来的,一观司空摘星神色,他虽竭力遮掩,但仍能看出端倪,后边江别鹤的名字是张无惮随口加上的。他近来的头号敌人其实是余沧海,但不是他看不起余沧海——好吧,说白了他就是看不起余沧海——凭此人的能耐和头脑,要说缩在暗处给他添堵还有可能,这等上光明顶偷书这等结死仇之事,他是绝不敢做出来的。 司空摘星是听前两个名字心惊,陆小凤听他提到江别鹤,也是大吃一惊,忙插话道:“张小弟,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江别鹤。” 张无惮一听他说,恍然道:“想必是花公子托你来的吧?”江别鹤既然称“江南大侠”,活动范围自然主要是江南了,正巧跟花家的势力范围重合,上次他去百花楼拜访,花满楼还暗示他会帮忙看住此人。 陆小凤也不奇怪他能猜到,这小子打小就鬼精鬼精的,没什么是他猜不到的,直奔主题道:“是啊,早先不是你荐了江小鱼和花无缺去,请我为他们查明身世吗?我费尽周章,打听到江枫的死跟臭名昭著的强盗团伙十二星相,再查发现是江枫的书童江琴将他的行踪卖给这伙强盗的,江小鱼说你告诉他,江别鹤就是江琴,不知有何证据?” “哪有什么证据,我不过是听人说过一嘴当年之事。”张无惮笑道,“说起来燕南天大侠如今被我接上光明顶去了,他是见过江琴的,待他醒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陆小凤专程来找他,绝不是单为了问这个。 果然陆小凤又道:“我们一道留心他动向时,发现每逢月初他便行踪古怪,盯了几个月,才查明他初三时都会溜出府去,在龙凤小舍跟一名女扮男装的俊俏少女约见。” “这样就串起来了,果然是她搞得鬼。”张无惮一拍桌子,他早就疑心江别鹤知道谢逊归来的消息来源了,问道,“若我所料不差,那少女正是汝阳王的姑娘、朝廷的绍敏郡主,她绝不可能孤身下江南,不知有何人同行?” 陆小凤道:“只有两人伴着,一人相貌平平,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还有一个,是个长发披肩的头陀,满面都是刀疤,模样可怖,武功却着实了得。我本想就近探听,扫动些落叶,都叫他觉察了,追了我好远方才甩脱。”因这两人都只是护佑赵敏两侧,未曾开口说话,陆小凤并不知道范遥假扮的苦头陀还是个哑巴。 张无惮呵呵一笑,手臂一挥就近将两个杯碟扫到地上,范右使你又调皮了,不他妈早来告我,如今谢逊归来之事怕都叫赵敏借江别鹤的口传遍了,搞得明教如今十分被动。 但转念一想,范遥卧底二十年,要真为这等事漏了馅也是不值,但张无惮对此人的分辨能力已有怀疑,琢磨着待再见面时,务必得给范遥提个醒,卧底不是最终目的,他别再将此当成本职工作一直做下去,该脱身时就当脱身,像这此之事,范遥纵然为了给他传消息暴漏了身份,张无惮也觉得值了,实在是谢逊归来牵扯得范围太大了。 他这火气来得突然,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固然一愣,令狐冲更是担忧地紧盯着他。张无惮叹道:“那头陀是个瘪三,我年幼弱小时,曾在他手下吃过好大的亏。” 他要能为这等事发火就怪了,众人皆知这不过是托辞,也都识趣地不曾追问。张无惮想了一想,从包裹中拿出纸笔来,依照记忆画了个人脸,举着问道:“陆兄,另一人可是这位?”哎呦,画的怎么这么丑,又补充道,“国字脸,四十许上下,方鼻小眼。” 他画的实在抽象,要搁往常陆小凤就开玩笑“这画的还是个人啊”了,知他心情不好,也没废话,遂凑过去认真辨认,只可惜他当时离的太远,也就看清楚大体轮廓,具体相貌本就看不清,又过了这么久了,更是记忆模糊了。 令狐冲无声做了个口型,问:方东白? 他还随张无惮和司空摘星,扮作朝廷官员,挑了汝阳王府来着,更一道前去丐帮,知道王府的仆人阿大正是丐帮昔年的长老、八臂神剑方东白。 说罢见张无惮点头,令狐冲作为一个曾跟方东白近距离交过手的人,看这画像都认不出来,真难为陆小凤一脸茫然还得做绞尽脑汁回忆状。他稍一想,倒是想起来一个细节,忙道:“那人身上毫无修饰,唯头上有一木簪,显得极为清苦。” 说起这个来,陆小凤就记起来了,脱口道:“正是,我见到他时,还在奇怪他主人衣着华贵,便是那丑头陀的禅杖都是名贵黑铁所制,唯独他打扮得这般落寞萧条。” 张无惮同令狐冲对视一眼,笑道:“那正好,可以少去一地了。”他要去大都为的就是告知方东白,当年他妻辱儿死之事都是陈友谅有意设计,朝廷才是幕后主谋,叫他不要反将贼人认作恩公。 既然赵敏带着方东白藏身江南,那他们就不用往大都跑一趟了,一道去了江南,顺带着解决了江别鹤,省了多少麻烦。张无惮问道:“陆兄,不知江、花二位公子如今在何处?” “都在百花楼呢,因还找不到证明江琴就是江别鹤的证据,小鱼儿叫花无缺先给劝住了。”陆小凤笑道,“我答应他们,要将你说动,带你一道去江南,好揭穿江别鹤的本来面目,想不到连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当小鱼儿知道他以为的那位“知道一切的张先生”其实也没什么铁证,可得大失所望了。 不过他又道:“我本来没多想,还是七童听说江别鹤行为有异,打听得他家的公子哥儿江玉郎这段时日光往那些小门小派跑,也去过青城、昆仑等大派,但将所有跟你交好的门派都略过了,疑心他要对你不利,特意叫我来寻你,证明江琴乃江别鹤一事还只是捎带的。” 他们都是江湖散人,非哪门哪派的首脑,说是谢逊归来之事传遍了,还只是小范围流传,不然明教事先怎么会毫不知情。大抵知情人生怕都传开了,觊觎屠龙刀的更多,是以各派首脑心知肚明,但都守口如瓶,不露丝毫风声。能凭着江玉郎的行踪,就猜出他要对明教不利,花满楼这份本事真叫人叹为观止。 都是信得过的老熟人,何况人家专程来示警也是一片好意。张无惮无意隐瞒,将此事一一都说了,见他们各个神色凝重,懒洋洋道:“这有什么,横竖结仇的大头都叫我给化解成盟友了,余下的不过是些二三流的小门派,根本都不足为惧。” 司空摘星道:“大派好歹还得顾惜羽毛,不能做得太出格了,最难缠的正是那些小门派,无所不用其极,一些人的行事当真叫人作呕。”他年纪虽轻,又大多同些三教九流的人士打交道,闯江湖的经验却是在座最丰富的。 张无惮笑道:“放心吧,我自有法子解决,否则哪里有心情在这里喝酒快活?”他见说了这一通话,几人都早没了喝酒的心思,连令狐冲的酒都已醒了大半,摇头道,“真不该提起这一茬,这样吧,还请两位留步,明天午间时咱们不醉不休。” 令狐冲早就隐约觉得他今日不该喝得这样狂,知定是他这段时日心情也不很好,不愿扫兴,头一个响应道:“好啊,不醉的是小狗!” 陆小凤笑应了,听司空摘星一本正经纠正了一句“不醉的是小鸡”,翻了翻白眼,撸袖子道:“我也不说你是小猴了,谁喝得少了,挖上八百六十条蚯蚓如何?”想到张无惮酒力平平,补充道,“不带他们两个玩,就咱们两个比。” 司空摘星哼道:“还怕了你不成?”两人三击掌应下了。 几人又说了一阵,吃了会子菜,看已到半夜,方才散去。张无惮走至房门前,一扭头见令狐冲亦步亦趋跟着他,还一脸忧色,失笑道:“就这么一会儿,愁得都老了十岁,怎么了这是,早知道就不同你说了。”他有法子将此事扭转成好事,为自己更宣扬一次名声,可到底是担着风险的,说担心得吃不下睡不香倒不至于,但要说一点都不担心也是假的。 令狐冲笑道:“我这不是怕大半夜有人来偷你的东西吗?”张无惮同司空摘星说话时他听了一耳朵,虽不知是什么宝贵东西,想来干系重大,说罢心头一动,试探道,“我去卷铺盖,今天咱们一起睡?” 张无惮怔了一下,应道:“好啊。” 待两人洗漱安顿好,分居床头床尾,都毫无睡意,又脚尖对着脚尖互踩着玩了一阵,令狐冲见张无惮神色彻底缓和下来,方问道:“你这次要带着你弟去,也是怕他出事吧?”不然他们在此处南下江南正好,不必再绕道武当,何况之前张无惮从未特意叫上张无忌。 “是啊,无忌那人忒憨直了,武当山上虽有叔叔伯伯们看着,到底没有一步不离守着的理,我又实在担心他再叫人骗了去。”张无惮道,“还是把人带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何况赵敏已猜到《乾坤大挪移心法》在他身上,张无惮不知她请动了谁来偷,看司空摘星的架势,应当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张无忌如今九阳即将大成,不可小觑,也是一大战力强援。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张无惮想起白天时说了半截的话,重新拾起来问道:“对了,风老前辈怎么不在思过崖上待着了?” 令狐冲想起来什么,忍俊不禁道:“他老人家叫你那两车荔枝绿勾起了酒瘾,可在华山上喝酒,总是有人管束着喝不痛快,便打着遍寻年轻时故友的旗号,下山云游去了。” 他初闻酒都给喝光了的噩耗还不敢相信,再三问过宁中则方知,倒非都是风清扬一人喝的。最开始他还是每天一小杯,后来改成每顿饭一杯,而后添至顿饭两杯。宁中则一看,这还了得,忙给岳不群打了小报告,岳不群就拉着封不平每顿饭专程跑思过崖上吃,见天叨逼叨请风清扬保重身体,饮酒伤身云云。 岳不群唠叨功力见长,说些车轱辘话能一口气从他举起筷子说到他饭后小睡。老头上了年纪了,哪里听得下这些,尤其宁中则夫唱妇随,发起了“有酒大家喝”的活动,要将风清扬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便是如岳不群这等不喜饮酒的都小酌几口,小辈弟子更是每天都能分到一小杯,真是喜不自胜,两车酒虽多,可也经不起这般喝,一个月出头就喝了个精光,可将风清扬气得不轻,撂摊子不干下山逍遥去了。 令狐冲笑道:“师父师娘也是好意,还不是看风师叔祖上了年纪,真叫他全无拘束地喝起来,怕真喝坏了身体。”风清扬年轻时善饮,他要一直喝酒喝下来也没什么,可自剑气相杀二十年来,他一直饮山泉、吃野果草草对付,清淡惯了,骤然加餐加酒,真不是说笑的。 张无惮问道:“那你们就这么把人气走了,不怕他下山再喝吗?” “这怎么会,我师娘特意叫四师弟施戴子服侍着师叔祖出游访友,我这位师弟,十分较真死板,真应了他的名字是个呆子。他既得了我师父师娘命令,若风师叔祖饮酒过度,定会在旁劝着点。”令狐冲故作憨直地挠了挠头皮,“我想风师叔祖总不至于躲开四师弟,偷偷喝酒吧?” 说罢,两人痛笑了一阵,和衣睡下,直至天光大亮了方才爬起来。张无惮在此地同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聚首三日,好生联络过感情,方才告辞离开,取道武当而来。 张无忌早在一个月前就收到了亲哥书信,知道他要带自己下山去耍,自收到书信起便翘首以待,这一盼就盼了整一个月。待得好不容易把人盼来,先搂着他好一通亲热,方想起此节来,不依道:“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这个锅张无惮才不打算背,奇道:“我在书信中不是早就说得一清二楚了吗,少说还得半个月才能来接你,这么早就等着啦?” 张无忌悻悻道:“我还以为收信第二天,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在床头站着呢。”说少说半个月还真拖到一个月才来啊,生活需要惊喜懂不懂? 令狐冲在旁边站了许久了,见张无忌除了最开始有礼地招呼之后,眼睛就一直黏在张无惮身上没扒拉下来,还仗着高大些伸手揽着张无惮肩膀,咳嗽了两声,笑道:“张公子,好久不见了。”算来他们自张无惮十二三岁那次张三丰寿辰上,合理给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崆峒派弟子好看后,就没再见过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拿什么话题来引开他的注意力了。 张无忌一时有些茫然,心道刚才不是都打过招呼了吗,怎么又来一遍,还是爽朗笑道:“令狐大哥,我哥时常提起你呢,我是他亲弟弟,不用这般客气,你怎么称呼他的,怎么称呼我就可以了!”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张跟张无惮一模一样的脸上,叫令狐冲看得好生新鲜,还是一笑,正待开口,脸梢一僵,那“忌弟”两个字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张无忌便听到旁边一声爆笑,扭头看过去,见张无惮笑得直打跌,反过头来拍他的肩膀,嘿嘿道:“也叫你尝尝我一直以来受的苦楚。”真心话得说“惮弟”也不好听,可比较起来,比“忌弟”好听多了好嘛!反正他是听惮弟听惯了,深觉令狐冲叫出来颇有韵味还情谊满满,每次都听得他心头荡漾。 张无忌眼珠一转,反嘿嘿道:“那就叫无忌呗。”我能叫无X,你能吗?他俩一道长起来的,他可是知道他哥对这个破烂名字有多么深恶痛绝。 张无惮心头一痛,不再接话,一抬眼见小昭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此处,她手足上皆有镣铐,乃是杨逍为防她逃跑所戴上的,乃大漠精铁所铸,寻常兵器无法斩断。 张无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道:“哥,小昭待我很好,方方面面都很周道细致,她也不是个坏人。”他想替小昭求情,可想来他哥这般待小昭自然是有考量的,便没冒然开口。 张无惮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放心,待她母亲归来,我自会寻杨左使,拿了钥匙来给她解开。”说罢见张无忌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哥还指着你多生几个娃娃呢。”想想他弟让他和谐了好几个媳妇还预支了好几个孩子,他这个当哥的真是太渣了。 张无忌一张脸爆红无比,忙摆手道:“什么啊,哥你别乱说,人家还小呢,我把她当妹子看。” 张无惮神色微妙,他自己说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可听张无忌说,觉得这话真是刺耳啊——弟弟,你命定的妹子们也就这位如今还看得上你了,你得把握住机会啊。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比原著中他二人相见还要早了两年呢,小昭那时年岁就不大,如今就更稚小了,张无忌要真有啥啥想法,他反倒该为弟弟恋童倾向担心了。 张无惮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尽数压下,先和令狐冲去见武当长辈们,因张三丰还在闭关,只同宋远桥等人见了。宋远桥好生勉励了他们几句,到临走时,一打眼见宋青书在一旁蠢蠢欲动的模样,便道:“青书,你去送他们一程。” 宋青书连忙应了,引他们自真武大殿中出来,对张无忌使了一个眼色,笑道:“无忌,你先随令狐兄下山,我有段时日没跟你大哥见面了,正想好生亲热亲热。” 张无惮忙道:“就是多说几句话。”什么亲热,宋公子咱俩不熟啊,你可千万别坏我名声。 令狐冲多打量了宋青书几眼,深觉自己今日心塞的次数有点多,张无忌还好说纯粹是玩笑,这小白脸却唇红齿白的,俊俏得不行不行的,搞得他也心塞得不行不行的。 倒是张无惮立刻撇清干系的话语叫他笑了,令狐冲固然知道是自己多心,也非当真心塞,不过是以此玩笑罢了——但是说亲热的这小子是真的叫他看不顺眼。 张无忌不管这些,领着令狐冲就走了。待他们走远后,宋青书才低声道:“前些日子在外云游的六师叔来信,说峨眉那头又起了两派联姻之意,过不几天便要使人来谈。” 原来周芷若回山后,灭绝师太再三追问,见她还是咬定同张无惮只是兄妹之情,痛失此佳婿,大是扼腕,想张无惮这头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广撒网,武当派拔尖出挑的大侠少侠也有不少,又是有名的光棍山,人选多得是。 张无惮“嗯?”了一声,听宋青书难掩悲愤道:“不是我就是无忌,这可如何是好?” 他能打听到这消息不稀奇,但要说连人都打听出来了,那张无惮就不信了。依他对灭绝的了解,这绝不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灭绝最多是有了这个念头,放放口信试探一下武当方面的反应,不可能提前想好找谁。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就是无忌的?” 宋青书得到消息后惶惶不可终日已有一段时日了,开玩笑啊,女人就算了,还是峨眉山上出来的女人,光这个标签都能吓得他晚上睡不着觉,闻言哏了一哏才道:“不然呢,二代弟子要成亲早就成了,何必拖到现在?三代弟子也就我们两个是拔尖的,等闲人师太也看不上。”灭绝师太的眼光挑剔也是出了名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挑到殷梨亭头上。 张无惮笑道:“什么叫拖到现在,七叔比咱们大不了几岁。”好吧算一算大了快十岁呢,“六叔年纪也不大。” 提起这一茬来,宋青书脸梢一下就沉了,微怒道:“峨眉还有脸相看六师叔,要不是……六师叔何至于感情受创,看上个男人?” 张松溪回来一说,武当上下都沸腾了好吗?待到殷梨亭回山,宋青书再见他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如今看女人也浑身发毛,但受创显然还不如殷梨亭严重,好歹对男人还没甚感觉。 张无惮摸了摸下巴:“这你放心就是,峨眉那头不好说,可咱们这边,只要你要相不中,难道还怕太师父他们逼婚不成?”提到逼婚就想到殷野王,他心头一阵发寒,想着自个儿可得快些反过头来逼张无忌找姑娘生娃娃,转移压力才是。 宋青书无精打采,恹恹道:“但愿如此吧。”他不怕太师父,就怕他爹。 张无惮见他这般情态,也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待跟宋青书分别,他下了山去,再见到张无忌和令狐冲,笑道:“咱们走吧?” 这一看就是不想说跟宋青书谈的是啥,令狐冲也没问,把人拽过来先拉住了手,方道:“直奔江南?” 张无惮想了一想:“要沿途有什么美酒飘香的小镇,也大可绕道去看看嘛。” 令狐冲双眸发亮地紧盯着他,张无惮深觉这是个对视增进感情的好时机,正待回望,却听一旁的张无忌道:“哥,都过晌午了,咱们是不是该先去吃饭啊?” 张无惮想装听不到,努力挤出深情脸来。张无忌一看大惊失色,还当他要赖了自己午饭,忙去揪他衣袖:“你们是不是吃了饭才来的?我还没吃啊!”完蛋怎么还没反应,再揪揪。 “……”张无惮都听到袖子缝线撕拉的声音了,不得不扭头扫了他一眼,木着脸道,“走吧,先找地方填饱肚子。” 第89章 绍敏郡主 走了一整天,晚间时他们便歇下了,张无惮正跟令狐冲说着悄悄话,一抬眼见张无忌正从窗户中爬进来,纳闷道:“你干什么?”捉奸? 张无忌笑道:“哥,我来找你睡。”说罢看到还有一人在他哥床上,愣了一下,旋即高兴道,“令狐大哥,你也在啊?” 令狐冲本来大感尴尬,见他是这态度,自个儿也放松下来,禁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思想龌龊所致,看人无忌根本没当回事儿……嗯? [综武侠]无忌他哥_80 张无惮也是目瞪口呆看着张无忌掀开他的被子往里一钻,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啊?” “我来找你睡啊,小时候还是长大了,只要在一起,不都是咱们睡一个被窝的吗?”张无忌道。 令狐冲忍不住道:“以前是以前,你们现在都多大小了,好歹得分两个被窝。” 张无忌笑道:“分被窝就不是兄弟而是朋友了,令狐大哥你跟我哥不就是分被窝睡吗?”能一样吗,他是亲弟弟好嘛?当然更亲了。 令狐冲叫他这话噎得不轻,见他一脸的天真烂漫,憋了半天还是哼哧道:“这话有理。” “这本来就是实话啊。”张无忌扭头看他哥,他哥一张标准的便秘脸紧盯着他不放,奇怪道,“哥,你想什么呢?” 想把你打回娘胎重造。张无惮好不容易挤出来个笑脸,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哄道:“睡吧,乖。” “我来找你不是睡觉的啊,不聊天吗?”张无忌深觉这满房间又尴尬又古怪的气氛不是自己的错觉,挺纳闷先前看他们聊的不是很火热的吗?兄弟朋友的睡在一起,谁还有睡意啊,不得聊他个三天三夜才罢休?妈呀三个人睡一张床,真的好挤啊。 他一脸的期待,张无惮也舍不得拒绝,侧过头问道:“想睡吗?” 令狐冲正色道:“一点都不想。”聊聊天也好,就这么躺下,估计到天亮他都毫无睡意。 张无惮于是牵着张无忌的手,问道:“无忌,你近来还是这么爱吃吗?”他看这次见面,张无忌没再更胖,午间和晚上的饭量也并不惊人。 “太师父一个月前出关,一见我就说是练功练得阳气过盛,带着我念了半个月的道藏,教给我了一种吐纳心法,我就不那么吃不够了。”张无忌说着,想起一事来,又道,“对了,哥,说不得和尚那天跑到武当山上,送了个布袋给我,叫什么‘乾坤一气袋’的。” 张无惮笑道:“也是我多事了,有太师父在,怎能叫你练功练出岔子来?”一试他脉搏,见内力温和平稳,服服帖帖为他守住四方,已无爆体而亡的危机,松了口气。 等闲吐纳心法可没这等功效,张无惮疑心张三丰传授的乃太极的雏形,也不多问,只道:“那袋子你带着呢吗,我改日还给说不得去。” “你叫我随身带着,我当然不可能放下。”张无忌指了一指隔壁,“在包裹里头呢,明天我就拿给你。” 张无惮应了,听他又道:“太师父这几年频频闭关,原来是为了研究一种武功,我看他隐居的石洞中,全是八卦阵和易经玄学。他还嘱咐我好生练剑,说一旦有所成,就传授给我呢!哥,我剑法一直学的不如拳法,你教我呗?” 他如何不知他哥武学上也是个瘸腿,只练徒手功夫,于剑道上平平,不过是借此把话引向令狐冲,免得光他兄弟二人说的火热,再冷落了人家。 这般粗中有细的小心思惹得张无惮一下就笑了,心道怎么这会子就这么有眼力价了,聪明劲儿是有了,用不到正地方。他知令狐冲绝不会在意计较,还是顺着张无忌的心意,往旁边一指:“你令狐大哥才是使剑的行家,你嘴巴甜一点,哄得他开心了,叫他多多指点你呗?” 令狐冲连忙道:“如何能说得上‘指点’二字,这一路上路途无聊,我也正想同无忌切磋呢。” 张无忌又道:“说来半个月前,贵派风老前辈还来寻我太师父呢,可惜太师父还在闭关,出来后一听两人错过了,大是扼腕。” 这令狐冲还当真不知道,风清扬的行踪自有施戴子每隔两日向华山写信禀报,岳不群知晓老爷子健康平安就够了,也没有跟弟子们提风清扬云游到何处了。 他们互相找话题扯了一阵,叫张无惮都给撵回各自房间睡了,三个人一张床实在是太挤了,何况那两人根本就不熟,搞得尴尬感都要爆棚了。 其后一路平静,因三人都是年富力强的小伙子,连续数日骑快马奔波不在话下,花了不过十日便抵达了江南地界。张无惮将又想投身小吃街的张无忌给揪了回来,板着脸道:“先不干别的,陪我去百花楼。” 张无忌跟气球放气似的瘪了脸,叫他哥宠爱地揉了又揉:“知道你不爱听,忙完后我陪着你来。” 张无惮不是不能体谅张无忌跟百花楼的人全都不熟,什么话都听上半截偏偏插不上嘴的感觉也不好受,可他就怕放他一个人乱跑,再叫赵敏的眼线给看到喽,打草惊蛇还在其次,要真天雷地火擦出爱的火花,可实非他所愿了。 兄弟两个手拉着手去了百花楼,令狐冲已经把马匹都安置妥当了,见了他们就笑道:“上楼去吧,陆兄他们都在。” 难得这次花满楼没有坐在二楼围栏旁,估摸着也是忙着接待客人。张无惮上到二楼,先“嚯”了一声,他古龙一系的朋友除了司空摘星和朱停外,全都齐聚在次。 小鱼儿见到了他又看到了张无忌,眼睛就是一亮,问花无缺道:“你能看出来她们两个是兄弟吗?” 花无缺郁闷道:“显而易见啊。”他就算眼神差,还没这么差。 咱俩是兄弟也是显而易见的。小鱼儿禁不住搓着手叹了一口气,如今花无缺倒不再不信他们是兄弟之事了,但从来不觉得他们长得像。不过这些都是小节,小鱼儿跳起身问道:“张大哥,燕伯伯在你那边吗?我三天前好似看到李大嘴叔叔他们了,他们害怕燕伯伯会去找他们报仇,都不敢在恶人谷待着了。” 十大恶人不在张无惮的拉拢名单上,他也没如何在意,笑道:“那他们得到我要来江南的消息,估计几天前也跑走了。”又道,“燕大侠已有了生机,万神医和胡医仙两大神医都在为他调养身体,但要说醒过来,还非一日之功。” 小鱼儿大失所望,他见十大恶人老鼠见了猫似的糗态,还当燕南天已经能跑能跳了,再不济也能睁眼了,想不到连意识都没有恢复。正暗暗叹气,觉得花无缺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笑了一笑,同他一道双双起身,行礼道:“谢过张大哥。” 张无惮摆了摆手,向花满楼借了纸笔来写了一封通行令,又盖了红巾教教主的戳记,递给小鱼儿道:“你若是放心不下,拿着这手信上光明顶就好,交给巡逻的五行旗或天地风雷四门门徒,自有人会领你去见燕大侠。” 小鱼儿连忙接过了,张无惮又问起花满楼关于江别鹤之事。花满楼道:“连着四个月初三,他都同一男装少女相见了,后天正是初三,我还担心你们赶不来了呢。” “如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绍敏郡主目的已经达成,便是这次赶上了初三相见之日,我也担心她不再出现了。”张无惮叹了口气,半个月前谢逊归来的消息还只是各门派首脑人物知晓,不成想被两个小帮派火并时话赶话说出来了,立刻便被传扬开来了,甚嚣尘上,沸沸扬扬。 令狐冲劝道:“幸亏你躲出来了,便是当真有人找上光明顶,也烦不着咱们。” 承他宽解的好意,张无惮给了个笑脸,端起茶盏了喝了一通,方道:“真要去光明顶还好,我就担心他们想在渡口劫人,真四面八方围拢了,插翅难飞,何况我义父还瞎了眼睛。” 令狐冲道:“你也忒小看自己了,那些出面拦截的固然人多,难道你们明教的人就少了吗?白眉鹰王、青翼蝠王又弱于何人?便是自己人不够用,江湖前辈如张真人、空闻大师等不好出手,难道我们还不会出面帮你吗?” 只是谢逊所害之人实在太多,固然有的因成昆之事大白于天下,心知他也是某种程度的受害者,减轻了对他的恶感,可杀人凶手终究是杀人凶手,想取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张无惮笑道:“有仇的大头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余下小门小派不足为虑。但还牵扯到屠龙刀在,非但江湖势力想要得到,怕连那些藩王都耐不住想动手抢夺,更遑论还有朝廷了。” 金庸一系的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古龙一派如追随南平王的叶孤城、太平王世子宫九,张无惮一直无缘得见,也不知他们的武功到底都什么水准,而这次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八成他们也会出手。 他摸了一阵下巴,对陆小凤笑了一笑,方道:“陆兄,听闻你跟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相熟?”叶孤城的武功跟西梅吹雪相差无几,他先去试试西门吹雪的水深,便能知晓叶孤城大体是什么档次了。 “何止是相熟,他是我的挚友。”一提到这个人,陆小凤就禁不住哈哈大笑,又道,“张小弟也是我的挚友,但我赌五百条蚯蚓,你们两个是处不来的。”他才刚跟司空摘星比过喝酒,输的给赢得抓八百六十条蚯蚓,是以思维还没调换过来,一提起赌,先想到蚯蚓。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无惮笑道,“这下可没人输给你五百条蚯蚓了。”早在他刚知道这是个金庸古龙大杂烩的世界时,他就脑内分析过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拿下都不在话下,花满楼能当寻常朋友,西门吹雪、叶孤城这两位,他等闲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实在是气场不合。 他自认是个俗人,没有随时准备着为武学现身的觉悟,怎么可能得他二位青眼?张无惮也无心去刷好感度,只道:“我是想跟西门庄主私下切磋一场,点到为止就好。” “我帮你问问他就是了,依我看,他应下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小,你要是使剑的,以你如今的名头,他倒可能还有兴致。”陆小凤说罢,见令狐冲一下亮出了宝剑,大笑道,“你们用的不是一种剑,他的剑是杀人的剑,他将剑当性命,你把剑当工具,你们还是不见得好。” 这两种看法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所求不一样,令狐冲也从来不认为他的人生摇全身心投入到剑道一途,这一点跟张无惮倒是很相合,无怪乎他俩能玩得这么一边摇头,又道:“倒是万梅山庄的酒实在是人间美味,待我去找他讨了,给你们一人送上两坛。” 令狐冲连忙道:“都送到惮弟手中就好了,我去找他时再喝。”拿到手了肯定要分一部分孝敬师长的,但也不能跟上次似的,一口都落不到他嘴里,这可不是荔枝绿这等拿钱就能买的货色,而是剑神自酿的,好歹得让他尝尝味。 陆小凤一口应了。 当天他们在百花楼早早歇下了,张无惮第二日起了一个大早,给张无忌简单易容,换了一张脸后,请小鱼儿带着他在附近玩,自己研究花满楼给的地形图。 他拿手指点了点:“这里就是龙凤小舍。” 令狐冲伸脑袋看了一眼,乍一听这地名有那么几分熟悉,想了一下恍然道:“哦,那绍敏郡主和江别鹤晚间会在此地见面?”再看周遭建筑,“这小舍建在山顶,居高临下能将四条山道情况尽收眼底,可是不好靠近。” “何止如此,我听花公子说,这座山头都是低矮的山枣树,还都在幼年期,针刺很多,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张无惮说着情势不容乐观,面上却带着几分得意。 令狐冲一看就笑了,禁不住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尖,问道:“你这是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不成?” “赵敏选中这地方,图的正是它能将周遭情况尽收眼底。”张无惮竖起一根手指,“而我图的又不是一剑横斩了她,我要同方东白单独碰面相谈。”陈友谅已经叫他手下自天鹰教总坛押解来了,养了这么久,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令狐冲了然道:“咱们兵分两路,一个从山前一个从山后,假意进攻,将跟在绍敏郡主身边的苦头陀和方东白分别引开?” 思路是对的,但赵敏要能中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计她就不是赵敏了,张无惮估摸着她身边最少也会留下一人,危急时刻将她带离。他沉吟道:“肯定不止苦头陀和方东白两人保卫她,暗哨还不知有多少。” 他依稀记得原著中好似还有什么“神剑八雄”之类的小角色在,赵敏未必会派出苦头陀和方东白两员大将去追击。幸好对方人多,他这边几位朋友人加起来也不少了。 张无惮将这份地图仔细看了一遍,仗着此时天还大亮,易容后又去实地考察了一遭,圈定了几个点,完善了计划,便只待天黑了。 ———————————————————————————————————————— 月上枝头,江别鹤一身黑衣顺着小道摸上山顶,在龙凤小舍二层临窗位置等待,时不时四下张望。这山头并不算高,倚仗地势,一眼就能望到山脚,虽天色昏暗看得不如白天真切,但也依稀可辨。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眼看到了戌时三刻,江别鹤喉中咕咕作响,作夜枭鸣叫之声,不多时便见一行人走上山来,也作枭啼回应。他仍提着一口气等待,见不多时这一行人来至近旁,为首的是一年轻公子,相貌俊俏,双目黑白分明而尤甚,正是男装的赵敏,方才松了口气。 赵敏自是知道他向来将“江南大侠”的名号看得无比重要,生怕两方私下相见之事叫旁人知晓了,这才这般小心谨慎。 此举颇有又当又立之嫌,赵敏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只做不知,笑道:“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金毛狮王谢逊将重履中原,虎父无犬子,令郎这差事做的着实不错。” 江别鹤道:“哪里,玉郎实在还差些火候,竟然亲身上阵,四下奔走,未免惹人生疑。”幸而他早一步放出消息,谎称谢逊曾害死他岳家满门,旁人便是事后知晓此事是从江玉郎口中流传出去的,有这杀亲之仇在,也没人能指摘什么。 赵敏对江玉郎毫无好感,连场面话都懒得再说,低头轻轻拨弄扳指,转而道:“这才刚开了一个头,后续种种,你都不要再插手了,免得再叫人瞧出破绽来。往后推两年内,烦劳江大侠专心资助起义军,先养着。” 这非她的主意,而是她哥哥王保保想出来的,既然各地起义军层出不穷,堵不如疏,与其拿元军人命来填这个无底洞,还不如推几个草包上位,将江南有反意的人都聚集起来,何况资助者又是他们的人,在关键时刻来次狠的,里应外合,一切都不成问题。 这头赵敏跟江别鹤说着,随同她一道来的范遥不动声色四下打量着,目光频频落在北侧墙外,他隐约似乎从这方向听到了人声,却并非自窗外而来,而是来自地底的。 此地内功最为高深者非他莫属,若连他都只是觉得似是而非、不敢笃定,旁人更是无从觉察了。范遥也不敢频频看去,以免惹得赵敏生疑,作四下巡逻警戒状时不时绕着屋子转上两圈。在第三遭转过北墙时,他眯了一下眼睛,在这斑驳的木墙上似乎看到了一个火焰状的刻痕,火焰中央还有一个特殊标记。 这标记乃是光明左右使特用的,在教中只有杨逍和他使用,范遥却知杨逍此时定得留守光明顶,不可能来到此地。他倒是想到了一个有可能在此墙上刻字的人选,醒悟过来在外藏身的那位怕正是张无惮了,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却还是想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便没有轻举妄动。 要说张无惮埋伏要杀赵敏,在他们还没上山时先毙掉江别鹤,再在半道伏击赵敏,以他的能耐自然不成问题。范遥不信为了这等事儿值得张无惮费这么大心思的,他在转第四遭时,发现南面墙上刻痕中可以寻出“方东”两字。 范遥整个人都有点蒙逼,这他妈到底什么意思?知道你不能在赵敏眼皮子底下跟我联络,可好歹把提示词弄得更明显一点好不好?就这么北面墙上一个标记,南面墙上两个字,他能猜出张无惮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才有鬼了。 他心中正作不可开交时,突然听有人示警道:“郡主,南面小道上有异动!有几丛幼枣树无风自动了。”紧接着另有一人道,“北面小道也不对!” 这两人分别是钱二败和周五输,皆属赵敏手下“神剑八雄”一组人马,擅使弓箭,剑法神准,武功则并不出彩。当下八个人皆弯弓搭箭,警戒四方,在此等地势之下,弓箭具有极强的威慑力。 赵敏并未惊慌,将手中折扇缓缓合拢,笑道:“两位能侵入到半山腰方被我手下发觉,实非等闲之辈,实在可惜了。”话音刚落,八剑齐发,各分出四剑,向着南北方向射去。 只见枣树丛中分别惊起两人,脚下生风,向山下逃窜,这两人轻功极是俊俏,身形连番几转,险险将第一轮剑都避过了。 赵敏见南边小道上那人的背影极为熟悉,同大都时张无惮的仿佛,眉梢一动,吩咐道:“苦大师!” 范遥此时已经明白过来,在南面墙上刻“方东”,意指叫方东白追南边方向,遂摇了摇头,指指赵敏。 赵敏一想也是,若张无惮真的到此了,此人心机深不可测,不可能单纯只搞潜入,定还有后手。苦头陀武功最佳,正该贴身保护她,便改口道:“阿大,你去。” 就这么一会儿,那人影都快看不见了,想必追也是白给,但不尝试一把,她又断断不能甘心。赵敏自然知道阿大绝非张无惮对手,又道:“别真的对上,你先看他往何处逃窜。” 方东白奉命而去,赵敏有几分小焦燥地来回踱步几遭,行至北墙时,突听范遥“啊”地一声哑叫,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北墙外的空地下钻出一人来,一掌直向她面门拍来。 这人正是张无惮,范遥本犹豫着要不要动手阻拦,见他这一掌虽迅捷,却还在他能挺身阻挡的范畴,不是张无惮的最高水准,便放下心来,揉身上去,硬推开赵敏,生生接下了他这一掌。 第90章 设计生擒 张无惮藏身地底已有些时辰,此时猝然发难,假作要毙赵敏于掌下,因范遥扑上来救,他没伤到赵敏,倒是将范遥打得吐出一口老血,摔出去很远。 范遥撞烂了两个桌椅,在地上滚了几圈,见他这一掌打得凶狠无比,不禁疑心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张无惮不是跟他在唱双簧,而是当真要杀了赵敏,反倒叫他给搅了局。这么一犹豫,范遥动作便是一顿,抬眼看了看张无惮。 其实张无惮对他的忠心已有怀疑,才特意下重手试探的。范遥这么一看,显然还是心系明教,将他的意思放在赵敏的安危之前,张无惮打消了大半疑心,也不再追击,负手道:“绍敏郡主,好久不见。” 神箭八雄团团围了过来,八支箭箭头已经对准了他,只待赵敏一声令下便要齐齐放箭。赵敏却轻摇折扇,笑道:“这等雕虫小技也配在张教主面前施展,还不快收起来吧,别叫你们主人也跟着露怯丢人。” 刚才大变突生,生死悬于一线,若非范遥舍命相救,如今被打得横摔出去的人就是她了。赵敏脸梢微微发白,心中后怕,面上却早已不见惊惶之色,待手下收了箭后,方道:“小女子谢过张教主不杀之恩。” 张无惮道:“你暗中算计于我,坏了我大事,若能杀你,我怎会不为之?” “张教主若要杀我,方才伤了苦头陀,再补上一招就能要我性命。”赵敏往山下瞥了一眼,不见去追击的几人回来,心知估计有去无回、别想回来了,也不在意,只道,“上次在大都分别,我还言早晚有一日会同张教主再见,想不到这再见之日来得这样快。” 想她今日同江别鹤最后一遭见面,本来分别后就要径直离开了,想不到就这最后一哆嗦,就被人给找上门来了。赵敏见张无惮从头到尾注意力都没集中在她身上,反倒神色极为不善地紧盯着江别鹤,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道:“两位慢聊。” 张无惮轻哼一声,一掌横拍而来,却并未打中江别鹤,反倒将才挣扎着爬起身子的范遥给又拍趴下了,旋即腰间长鞭一振,划了一个半径数丈的大圆,将神箭八雄纷纷放倒,右手连连弹射石子,将他们的穴道都封了。 赵敏早料到凭身边这些人别想拦住他,唯有苦头陀若非重伤还有一战之力,但也想不到竟会这么容易便被撩倒,强笑道:“想不到张教主武功精进如斯。” 她料想张无惮绝不会杀她,还能笑得出来。江别鹤整个人都僵住了,轻吸了一口气,方道:“江某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岂能叫他猖狂?”说罢作势要迎上他,却手臂一圈,将赵敏扣住,紧卡住她脖子,喝道,“放我下山,否则我生生掐死她!” 张无惮面露诧异之色,哈哈大笑道:“是你同这鞑子郡主合谋,你倒拿她的性命来威胁我?江大侠,你投靠鞑子朝廷一事我便深觉不妥,还当你一时糊涂,如今看来,原来是你脑子本就不好使。” 江别鹤冷笑道:“你留着这小郡主性命,一来怕是要以此威胁她父兄,二来我在江南之地威望无两,你空口白牙说我同朝廷勾结,信你的能有几个?” 张无惮不去理他,只看着赵敏道:“无怪郡主看中此人,他是个小人,倒也有几分能耐。”他不杀赵敏,自然有所考量,但江别鹤所说的也是实情。 赵敏叹道:“若说到能耐,谁能比得上张教主?其实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张教主若能效顺,自能得皇上殊封器重,加官进爵、荫蔽子孙自不在话下。” [综武侠]无忌他哥_81 她竟视己身安危于不顾,当场招降利诱起来,一见江别鹤大是诧异的模样,心知他着实不如张无惮远矣,笑道:“江大侠当真糊涂,我活着对张教主揭穿你面目固然最是有利,可在场还有我这么多手下,你杀得了我一个,还能在张教主眼皮子底下将他们尽数杀了不成?” 江别鹤一怔,细想她这话倒也有理,张无惮要逼着神箭八雄出面,再加上赵敏尸首做旁证,说出来的话也是很有份量的,何况他在江南是很有声名不假,可张无惮红巾大侠的名头丝毫不弱于他,江南各大家族更信谁还不一定呢。 他这么一迟疑,听赵敏又道:“何况张教主如今还没动手,确实顾虑我在你手上。只消我一死在江大侠手中,你再无倚仗,一旦张教主翻脸发难,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她这番话固然有理,可说的也不尽属实,只是在言语间暗示他二人的性命是绑在一块的,叫江别鹤不敢杀她。神箭八雄什么身份地位,如何能同朝廷的绍敏郡主相较,张无惮这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尽善尽美的完美主义者,能留下赵敏作证,就绝不会换上神箭八雄之类的小角色。 只是江别鹤本就已惊惶了,叫她一番话说得更是心乱如麻,三两句倒被说服,不是他杀赵敏了,反倒是他得尽力护住赵敏这人质的安全。还在思量的档口,便觉面上一痛,知是被掌风扫到,定是张无惮突然发难,急忙闪躲。 张无惮招招狠厉,却又不肯下杀手,他见江别鹤武功是不弱,只挟着赵敏躲闪不及,拙于应对,便道:“江大侠,你这人质已毫无用处,反倒碍手碍脚,这是何苦?” 江别鹤勉强捱过三十招,右臂已吃了一下,桡骨被打折了。他吃了这一痛,浑浑噩噩的脑袋却空明一片,眼中凶光大作,心道与其身败名裂,不如玉石俱焚,杀了赵敏,好歹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赵敏全不关心战局,此情此景便是张无惮突下杀手灭了她她也认了,只盯着江别鹤揣测,一见他神色不对,急忙喝道:“张教主,若你对外展示我和江大侠的尸体,难道不怕旁人心疑是你红巾大侠勾结朝廷,被江大侠撞破了,便杀人灭口,反赖于他吗?” 不怕,江湖谁人不知,老子是反元先锋,驱鞑小能手。张无惮“咦”了一声,眉头便皱了起来,手下也是一缓。 江别鹤惜命如金,一见有了活路如何还肯死,心下稍宽,正待顺着赵敏的话出言威胁,便觉心口一痛,低头一瞧,却是赵敏趁他失神间以一柄袖剑将他捅了个对穿。 江别鹤万万没有料到还有这一着,双目圆睁,至死犹不敢相信。赵敏急忙脱身,几步蹿出去老远,方道:“先下手为强,这可怨不得我了。”她叫张无惮捉了去,好歹一时半刻性命无忧,但要落在江别鹤手上,能不能从张无惮眼皮底下逃脱还两说,纵然真得天眷顾度过此劫,江别鹤也定是会一不做二不休杀她灭口的。 张无惮看她一眼,赵敏赶忙笑道:“张教主,我一个弱女子武功低微,你总不好……”话还未落,便被他点了两下,穴道被封死了,腹中暗骂,也无他法,只得道,“张教主真是心思细密。” “哪里,对郡主娘娘,我从来不敢大意。”张无惮笑眯眯道,“听闻令兄在川蜀一带同我军鏖战,你身为他唯一胞妹,不知价钱几何?” 赵敏断然道:“我父兄皆肯为了我身死,可若说让我父兄通敌叛国,这绝不可能!张教主若打着这个主意,还是早点杀了我吧。” 张无惮信这句话,于私来讲,汝阳王原著中能为了女儿以命相挟而放过张无忌,但从公来说,叫他和王保保为了赵敏改变政治立场,根本是天方夜谭。但赵敏显然不同,在她心中私大于公,张无惮目前只知她将恋情看得比国家重要,正好趁此机会,试一试她父兄在她心中什么排位。 见赵敏虽不惧生死,但也没为国捐躯、自刎当场的心思,这就是个好兆头,张无惮对天发射火花传信,过了一阵,自有令狐冲和张无忌上山来,令狐冲绑着两人,张无忌却是两手空空。 赵敏知这人定是张无惮的双生兄弟,无怪乎两人背影一模一样,才诱得她错认是张无惮,特意派方东白去追击,此时心头一动,心道莫非叫方东白跑了不成? 张无惮似乎也留意到这一点了,皱眉道:“无忌,追你的人呢?” 张无忌大为尴尬道:“都怪我学武不精,叫他给跑了……” 张无惮一指令狐冲抓来的两个,叹道:“这些小喽啰跑了无所谓,但方东白曾是丐帮八袋长老,却背叛本帮投靠朝廷,我本拟将他绑了,送去丐帮,以庆贺解风大哥接任丐帮帮主一职,怎料……”一语未了,见张无忌闷闷低下头,连忙道,“今日所获颇丰,有这小郡主在,还怕方东白不会自动找上门来吗?” 赵敏琢磨着江湖传闻张无惮极为宠溺幼弟,如今一看倒未必如此,否则怎会为了这等不算多重要的小事儿便着恼了?想来这人向来沽名钓誉,在人前装样也是有的。 她苦思看能否利用此脱身,听得令狐冲道:“惮弟,这小妖女几次三番坏你大事,既然都抓到了,何不直接杀了?”说罢举剑便要刺。 张无惮连忙拦住了,一指江别鹤的尸体,笑道:“她若死了,谁来揭穿江南大侠的真面目?何况她身份尊高,留着她自有用处。” 令狐冲奇道:“她不过是个郡主,要是个公主还能有几分用处,你拿着她能威胁谁去?汝阳王手握兵权不假,可在朝中说话又不怎么管用。” 这话倒戳中赵敏心事了,汝阳王算得上是元廷难得的实权大将,可至正帝更信任自家人,碌碌无为的七王爷安图贴睦尔就仗着同皇帝乃兄弟,强压了汝阳王一头。 她虽有意掩饰,张无惮仍看出些许端倪,想汝阳王若当真地位崇高,何至于当年连皇帝宠妃的弟弟,司空摘星伪作的宣慰使司都能到他府上叫板? 他心头暗笑,不动声色将倒地不起的范遥和神箭八雄都给绑了,连同赵敏一道运送下山。张无忌瞅个空档凑了过来,圈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哥,我演的怎么样?” “像,很像。”张无惮也没料到他当真装得似模似样的,有几分味道,低声道,“方东白人呢?”要说张无忌现在的功力,要拿不下一个方东白,简直就是笑话了。 “我知道我肯定跟他扯落不清楚,便干脆没开口,直接将他点了穴道扔到百花楼去了。”张无忌说罢,听他哥细细叮嘱道:“烦请你和冲哥将他们押到最近的天鹰教分舵,分开关押,先秘密给范右使治伤,赵姑娘得着重看着点,叫冲哥一眼不错盯着他。”不能叫张无忌办这差事,弟弟太天真纯善,再叫赵敏好言给哄了去。 他肯定不能带人去百花楼,赵敏要知道他在此地另有陆小凤等朋友在,便会疑心他怎么不多派人跟着张无忌,否则也不会“跑了”方东白。 范遥伤的是真重,使苦肉计难免得吃些苦头,令狐冲正蹲下身为他检查,一查之下咋舌道:“这头陀眼看是没救了,直接一刀杀了吧。”赵敏此时被绑在马车中,他站得近,声音不大不小,正是说给她听的。 张无惮顺着他道:“杀什么杀,你今天戾气怎么这么重?这头陀武功实在不弱,叫人好生给他治伤,若能招安,何不为之?” 令狐冲嗤笑道:“你想的倒是美,我看这头陀很有几分忠心,为了主子连命都不要了,凭你这点小恩小惠,也想收买他?叫我说,还是早早杀了以绝后患。” “先试试,不行再杀呗。”张无惮无可无不可,顺嘴一说,又道,“我还得去找红巾教本地首领说江别鹤之事,你们先走。”说罢不再停留,左右稍一示意,便急匆匆走了。 张无忌以他估摸着恰好能叫赵敏似有若无的音量,低声嘟哝了一句“怎么这种口气说话,我们又不是他的下属”。他牢记张无惮给派的“咱俩关系不好”的人物设定,虽没有必要,还是忍不住刷了一把存在感。 他这一看就是好孩子乍然做坏事儿时的兴奋状态,令狐冲禁不住笑了笑,还是配合道:“你哥哥每天多少事儿得操心,一时着急要走也是有的,无忌,你别放在心上。” 赵敏在车内听了,心下更是笃定自己的猜测,不觉暗暗盘算起来。 张无忌则在车外无声做口型:为啥我哥要这么装样啊? 令狐冲但笑不语,他估摸张无惮这纯粹是想找点事儿给赵敏操心,将她的心思引过去,免得再做幺。反正于张无惮来说,不过是顺手挖坑,踩不踩、踩了摔得多狠都是赵敏的事儿,他全然无所谓的。 只是看张无忌一副“妈呀我也能算计人了,爹爹娘亲你们看到了吗”的扬眉吐气脸,他也不好直说扫兴,只道:“走吧,咱们该快快下山去了。” 张无忌又想顺嘴黑他哥几句,叫令狐冲先一步堵住了嘴,过犹不及,描得太过反倒叫赵敏生疑了。 ———————————————————————————————————————— 戌时三刻江别鹤和赵敏方才见面,张无惮赶至百花楼已是半夜了,见二楼还点着烛火,忙快步上楼,见花满楼果真等在楼上,忙道:“实在是烦劳花公子了。” 花满楼笑道:“这有什么好烦劳的,还得贺张公子凯旋而归之喜。”抓不抓到赵敏还好说,能借此揭穿江别鹤的真面目,以免江南地界数千义士上当受骗,在他看来实在是大大的喜事。 张无惮仍是又谢过一轮,又道:“方长老他人呢?” 花满楼一指自己房间:“他被点了睡穴后夜惊了几次,睡得并不安稳。傍晚时你下属又将另一人送来了,都在里面呢。” 张无惮入内一看,见房中有两人,一个是躺在床上的方东白,还一个是被五花大绑扔在床边的陈友谅,桌上搁着空碗,还有淡淡的姜味,怕是花满楼见方东白连连做噩梦,便熬了姜汤给他灌下去了。 花满楼并不知晓方东白的冤屈,最多只知道此人本是丐帮长老,其后又改投朝廷,在对方不能为恶后,仍不吝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其帮助,只能说这世上当真还有这等纯善如赤子之人。 张无惮为他二人都解了穴道,在外等待的花满楼不多时便听到里面有一阵阵嘶吼声和嚎啕声,其语意凄凉叫人实不忍听,他微微叹息,又静等半晌,里间的声响方才消减了。 张无惮留方东白枯坐于床边,拎着陈友谅走了出来,道:“花公子早些歇息,方长老不愿见到此人,我先带他离开。” 花满楼听他们在里间的声音已经还原了事情始末,对方东白好生怜悯,知张无惮不愿在百花楼杀人,怕要到荒郊野岭结果了他,便道:“张公子宽心,我会好生照顾方长老的。” “麻烦了,你也早些安歇,过两日我再同方长老计较。”张无惮告辞离开,方东白心神触动过大,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此时说什么都是白给,待他缓过神来,再议后事。 陈友谅挨了方东白一脚,正踹在脸上,半边牙都脱落了,待张无惮拎他到郊外,脸颊已经肿胀起来,挤着两眼,看不清外物。他苦于手脚不能动,连用手翻开眼皮都不能,只感觉到张无惮以轻功行了一阵,便将他种种摔在地上。 陈友谅也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摸索着哀求道:“张教主,你叫我所做之事,我一丝不差全都做了,方长老所受冤屈我也都说了,只盼你饶我一命!友谅鞍前马后,不敢有辞!” 张无惮丝毫不为所动,只道:“别,陈兄身在丐帮时连贵帮帮主史火龙都给害死了,投靠朝廷后,反手又将你旧主汝阳王给卖了。你这等下属,我是无福消受的。” 陈友谅顿首道:“张教主连金总捕都有办法制住,友谅绝不敢有贰心!” 金九龄曾命他留心张无惮动向,他猜到此事也不为奇,张无惮笑道:“你比你师父要聪明得多,又只爱你自己,还没金九龄有用,我留你干甚?” 他说是这么说,却迟迟不肯动手,似是有所动心,这无疑给了陈友谅莫大的希望,他连忙道:“教主有所不知,成昆并非只暗中挑拨明教与各大门派的关系,如今自立为藩王的几位,多少也都同他有所牵扯!” 张无惮低低“嗯”了一声,见陈友谅只说了个开头就闭口不言,知他怕都说出来再叫他灭口,便道:“你总得先表明些诚意,先说上一两条听听,是杀是留我自有决断。” 陈友谅稍一犹豫,还是道:“周子旺阴错阳差下曾拿到了传国玉玺,这也是成昆千方百计想谋得周王宝藏的缘由。”他推测那玉玺早就到了张无惮手里,也不说破,只道,“知道此事的并非我师徒二人,太平王也早就知晓了!” “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张无惮浑然没在意,他还怕了太平王不成? 陈友谅听他话音,是当真没放在心上,生怕他没耐烦下一刻便要动手,咬咬牙还是说了一条机密要事:“平南王起事,短短数年间能发展到如斯声势,全仗雄厚财力支撑,我知道他的资金从何处而来!” 张无惮真的很想研究一下这几个藩王白手起家是怎么张罗出这么一大摊子事业的,周子旺和棒胡等好歹还能说是搭了明教的顺风车,太平王本来就是北方巨贾还好说,平南王什么来头却无人知晓,但他富得流油是谋反小圈子里出了名的。 他好奇归好奇,但要允诺放过陈友谅凭这条消息还不够格,哼道:“我管他钱从哪里来,你要有法子能偷了他的金库,才算是对我有用的。” 这人好生不要脸,陈友谅哏了一哏,只得道:“这……我只知道宝库在王府的西南角,自前方两条长廊处,便有人日夜轮守,每隔七八步就有守卫镇守,除非说出平南王定下的当日暗号,否则不论是谁靠近都格杀勿论!” 他紧接着又道:“这还罢了,宝库一尺七寸厚的铁门共有三道,门锁都是名匠特别配制的,钥匙只有王府总管江重威有!他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已是出神入化了!” 陈友谅知道得这般清楚,盖因成昆曾经下过大功夫研究,本拟偷到手后嫁祸明教,看难度太大只得作罢。 第91章 汝阳世子 “……”张无惮见他将平南王府宝库布局的机密要事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心情颇为复杂,暗叹一声“此等可造之材不能为我所用,实为大憾”,不再听下去,一掌正中他头盖骨,送他去黄泉路上同成昆汇合了。 张无惮知道陈友谅很有料,可再听他这么爆下去,他生怕自己再实在舍不得除此祸害了。固然此地无人,他大可哄骗陈友谅可以放过他一命,将话套出来后再过河拆桥,但没人知道他食言而肥叫人不齿,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的,何必为了陈友谅这等小人拉低他的格调呢? 但当一个有底线的人总要有所舍,他站在陈友谅尸体前仍是忍不住叹了半天的气,看野狼都嗅着味道聚拢了,方才转身离开。 张无惮回到天鹰教分舵时,天都快亮了,折腾了一整晚上,他也是毫无睡意,干脆也不歇了,先押着赵敏,带着江别鹤的尸体去找了由他出资资助的三支起义军。江别鹤门面功夫做得相当不错,这些人对他也极为信服,说服他们相信此事费了相当的口舌,有两支义军惶惶中又有意改投他门下,也得相谈细节。 待他好不容易忙完此事,有心喘一口气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张无惮这三天不说昼夜无休这么夸张,可也着实累得够呛,待回到分舵,将身体摔在太师椅上,只觉浑身都散架了。 令狐冲早便跟他亲信打听他今日能回,早早就在大堂等着了,见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一看就话都不想多说,便将满肚子劝解的话都咽了,只上前来拖他回屋:“快去歇歇吧,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张无惮问道:“那个头陀醒来了吗?”收编整顿本就非一日之功,自不用这般拼命,他一连三天脚不沾地,还带着赵敏到处跑,正是要做戏给她看,为后续做铺垫。 令狐冲大怒,骂道:“头陀个屁,睡你的去吧!”连拖带拽赶他上床,在一旁亲眼盯他睡熟了方罢休。 张无惮一觉从天刚擦黑睡到第二日午间时分,再醒来只觉精神抖擞,还可以再战五百年,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方下床来,披上外袍简答洗漱过,正巧令狐冲闻声而来,忙问道:“苦头陀呢?” “他伤得着实不轻,昏迷了大半天才醒,但这人内力深厚得叫人咋舌,又有你名下胡神医配的灵丹妙药,恢复得倒是很快。”左右无人,令狐冲才问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他既起了疑心,张无惮也没随便拿话混过去,冷笑道:“我是瞧着他这细作当得乐不思蜀了,借此叫他警醒一些。”说起来当真是一肚子的火气,范遥这卧底当得这般尽职尽责,别是再叫赵敏的人格魅力给感化了。他表意识定是不会,但潜意识中待赵敏很是亲近。 令狐冲少见他这般臭脸色,先哄了一通,啥啥“他算个甚么也值得你这般动怒,不行咱杀了就是”,看张无惮神色缓和了,长出口气,又委婉表示了一下“能不杀当然还是不杀”。 张无惮笑道:“放心就是,我还当真要了他性命不成?这人拎不清是真的,对明教的心也不是假的。”同他告辞后直奔范遥养伤的房间,见他精神萎靡横在床上,抬起手来用力拍了一下额头,歉意满面道,“都怪我只想着做戏务必要真,一时没把握好力度,叫右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范遥能为了卧底又是毁容又是装哑的作践自己,这人骨子里有一股难言的狠劲儿,闻言立刻道:“别别,那绍敏郡主十分机敏,要是叫她看出破绽来就不好了,正因你打得我这样重,才不会使她生疑。” 他说这番话时一脸的诚恳,很是满意张无惮对演戏的敬业。凭良心话来说,要不是他是当事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俩能是一伙的,实在是他真的快要叫张无惮给打死了。 张无惮看他这幅情态不是作伪,而且也一点都不像是受到了教训的模样,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在木着脸出神,听范遥道:“张兄弟,你将我们都掳来,所图为何?” 他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但牢记卧底的自我修养,对出了张无惮之外的人都不假颜色,早上时还试图出逃了一次,叫令狐冲哭笑不得给押送回来了。是以范遥只看出来张无惮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不知他具体在忙什么。 你以前是叫我张公子的,吃了我一通好打,好感度竟然自动刷到改口叫兄弟了。张无惮拉了把椅子在他身侧坐下,附耳低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听得范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张兄弟,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足智多谋,有你这等贤士在,何愁我教不能中兴?” 张无惮道:“我还得再忙上几天,叫戏演得更真一些。”这三天时间,加上江南花家的帮助,绝大多数人已经相信了他所说的江别鹤的真面目,小鱼儿和花无缺根据残留的蛛丝马迹的文件确定了江别鹤正是二十年前的书童江琴,带着他的尸体去了光明顶。 赵敏已无用了,张无惮不用再时时将她带在身边,也就不用再近三天不眠不休这样折磨自己了,他大可以假作繁忙,溜出门就去喝茶。 嗯,要喝茶当然少不了令狐冲了,张无忌就算了,他留下还有用。张无惮念头一转,就将此事很愉快地决定了,跟范遥又耳语了几句,便道:“这几日我都叫无忌看着你,待三日后午时一刻,他会去我房间喝酒,回来就醉了,你趁机逃出去,在城郊往东南五十里的小庄园跟方长老汇合。只是为了装得像,我今日来看过你,就叫人给你上镣铐。”说着塞过来一截断了的刀刃。 范遥知他这是想装作今日来劝降却不成,而那处庄园正是赵敏的暗桩,不知如何叫张无惮打听到了。他暗赞一声这戏越演越真了,口中道:“好,我记下了,张兄弟你放心就是。” 张无惮对着他笑了笑,没再停留,径自走了。 ———————————————————————————————————————— 赵敏在当地天鹰教分舵的牢房中数着日子,她被带着跟张无惮在江南各方势力间转了三天,其后就被关押在此,算来已经有八日了。 虽是过着阶下囚的日子,一应吃穿用度都没亏待了她。赵敏一日正品尝江南特色小吃糕团小点,便见张无惮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她停箸招呼道:“哟,张教主总算是忙完了?”晾了她这么久,想必戏肉该来了,这么美味的小吃是没心情品尝了。 “还请郡主娘娘随我去川蜀走一趟。”张无惮歪了歪头,“请,马车都已经备好了。”说着走上前来,示意守卫开门放人,仍是轻轻点了赵敏穴道。 赵敏心知自己武功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这人却丝毫都不放松,想伺机逃走实在不易,还得另谋他法。她脑中转着念头,面上故作轻松问道:“张教主,我的那几名手下呢?”神箭八雄估摸着都不在了,但张无惮对苦头陀似乎很是中意,有拉拢之心,怕还有命留下。 经她一问,张无惮神色便有些难堪,旋即恢复如初,若无其事道:“苦大师他好得很。”只提了范遥一句,也不说神箭八雄如何了,看赵敏根本也没心思问,领着人走出去。 赵敏打眼一看只看到令狐冲正在给马儿上套,却不见张无忌身影,还在心中思量,便听令狐冲为难道:“无忌他……先走一步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82 张无惮冷笑了一声,守着赵敏的面也不多说什么,请她上了马车,同令狐冲策马分据马车左右,就这么启程走了。 车夫是熟手,驾车比张无惮这业余的有技术多了,将马车赶得又快又稳。赵敏看出来张无惮此次很是着急,急火火向前赶去,就这么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了两日,速度方才少许慢了。 论理说接近目的地了该赶得更急,却不快反慢,可见先前赶路也非情势紧迫,而是张无惮心中憋着火,看车夫小心翼翼的,连令狐冲说话都得再三斟酌,这火气还当真不小。 一日直赶到黄昏,临近城镇了,车夫看张无惮不像是想要停下来的模样,禁不住道:“教主,往前二十里都没有歇脚的地儿了,咱们说不得还得在此地歇一歇。”人饿上一顿两顿的还好说,马匹可都受不了了。 张无惮烦躁地将马鞭甩得“啪啪”直响,他倒爱惜马儿没有当真抽上,却仍是惊得胯下宝马惊惶地不住拿蹄子刨地。 赵敏撩开车帘,正见张无惮跳下马先入了小镇找地方投宿了,令狐冲大感为难,想追又顾虑着赵敏,左右看了看,叮嘱了车夫一句,还是拔腿去追了,口中道:“人都跑了,你再动这么大肝火也没用了,惮弟,你等一等……” 张无惮低声道:“都是爹爹娘亲把他给惯坏了,差事搞得一塌糊涂,还不许我说他两句……”说着两人都渐渐走远了,后半截话便不可闻了。 车夫也是身怀武功的,紧张得不行,眼睛一错不错紧盯着赵敏,喝道:“郡主,咱们也走吧?” 他紧握着马鞭,生怕她趁此逃跑一般,赵敏正待应声,见张无惮他二人已经回转了,心知以张无惮的脾性,能舍下她出去溜这么一小圈已经是气到极点了,奇道:“张教主,你这是怎么了?” 张无惮对她还给了个好脸,勉强挤出些许宠溺无奈来,轻描淡写道:“舍弟不懂事,我是跟他置气了。”说罢连装样都懒得装了,脸梢一下就沉了下来。 赵敏便也知趣地不再多问,一行人当晚在小镇歇下,又过了三日,总算是赶到了川蜀一带。临近战场,赵敏一颗心便提了起来,这一路上她也在努力谋求脱身之机,但大抵是张无惮将满肚子邪火都移到她身上了,盯人盯得很紧,她苦于穴道被制无法动武,是丝毫不敢妄动。 待张无惮同当地义军——乃彭莹玉名下的一支接上了头,才算是心情变好,指着马车对来接应的人道:“路兄,你来猜上一猜,这马车中乃是何人?” 那姓路的大笑道:“如今谁人不知,鞑子的郡主落到了张教主手中,连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都得到了消息,这几日交战时畏手畏脚的。听闻这小妮子正是王保保的胞妹,他们主将的妹妹在此,倒叫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了!” 川蜀一代势力错综复杂,本来谁都不肯服谁,盖因明教高层有重归于好的趋势,彭莹玉手下的这一支和红巾教当地的势力并力抗敌,成了此地的领头羊。姓路的领张无惮去见了红巾教在川蜀的负责人,正是张无惮在凤阳一带亲自接收入教的邓愈。 凤阳逢灾时,张无惮还同明教五散人联手烧了好几个粮仓,红巾教也是借此才发展壮大的。那时他《九阴真经》还未小成,叫玄冥二老联手偷袭,曾舍命救过邓愈性命,是以邓愈普一见他,纳头便拜,朗声道:“邓伯颜拜见教主!” 张无惮忙伸手去拦,邓愈全不理会,强自挣脱开,硬是跪在地上磕过头后方才起身。两人也算故人相见,叙过寒温后,张无惮问起近来局势。 邓愈禁不住叹了口气,方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这王保保有其父之风,年纪虽不大,用兵遣将自有章法,绝非易与之辈。”说罢对照着川蜀地势图,将他接手此地三个月来大大小小的对战交锋都简略说了一说。 张无惮于兵法上也是下过苦功夫的,听他说完,也跟着叹气,摇头道:“只叹此等猛将,是绝不能归顺我红巾军的。”王保保在历史上的名头比他爹大得多,在朱元璋改元五年后,还带领残兵大破明军于漠北,被朱元璋大赞为“天下之奇男子”。 张无惮作为一个上辈子的准军事爱好者,清清楚楚记得朱元璋对此人有招降之意,连同臣下喝酒还大感遗憾再三提及。朱元璋努力了二十年都没成之事,张无惮干脆也就不抱希望了,此等人雄不能为他所用,立场天然敌对,必为反元一大阻力。 他屈指弹了弹地图,笑道:“所幸我已捏住了他的软肋。” 彭莹玉手下那姓路的认为有了赵敏万事足以,邓愈却持不同意见,稍一犹豫还是道:“还请教主赎罪,依属下看,王保保此人绝不会为了他的胞妹便妥协退让。” “这是自然,姑且不论家重还是国重,他总该知道今日受了咱们要挟,明日元廷得知此事,他一家老小都得问斩。”张无惮笑道,“这绍敏郡主的份量有限,可总也值上个三瓜两枣,邓大哥,你可知王保保座下有谁也有成大将之姿?” 邓愈想了半天,摇头道:“元兵中草包众多,王保保才是他们的灵魂,除他之外,几名副将不说毫无能耐,也差不多少了。” “别挑职位高的,你选个不高不低的出来,若找不到有本事的,说个跟咱兄弟们有仇的就好。”张无惮道。 他这么一说,邓愈还当真想起了一人,忙道:“半个月前,此地主事的连学义连大哥叫一名小将削去了头颅,这才轮到我来管事。”连学义是彭莹玉的手下,跟他私交也很是不错,邓愈此时说起来,额角仍爆出了一串青筋。 张无惮问道:“你可知这小将姓名?” “蒙古名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极为崇拜王保保,效仿其取了个汉名,好似是叫秦扬扬。”邓愈答道。 张无惮拍板道:“那就这人了,咱们拿赵敏同他换,届时当着兄弟们的面手刃此人,为连兄弟报仇雪恨!” 秦扬扬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角色,实在不值一提,他能叫邓愈知道名字,还全赖他一刀斩下了连学义大好头颅。邓愈深觉这生意亏死了,踌躇道:“这……好歹也是朝廷郡主……”也忒不值钱了吧? 张无惮大笑道:“邓大哥此言差矣,他若是肯换,那此人根本不足为虑,他要是不肯换,那才有几分意思。” 换了的是大煞笔,不换才算有枭雄之姿,不过张无惮不怕他不换,这是个连环计、套中套,王保保往左走往右走,再怎么七拐八绕,都得落入他瓮中,他倒也正想趁此摸清此人究竟有多少能耐。 次日一大早,张无惮便命己方士兵前去叫阵,提出以赵敏换秦扬扬一说,士兵呼喊了小半时辰,元兵仍是紧闭营门不加理会,只得悻悻而返。 张无惮不以为忤,给了丰厚的赏金,好生勉励了这几名传信兵士一番,方放他们回军营了。令狐冲见他对这等小角色都这般耐心,显然是心情大好,奇道:“就连这么一个小喽啰王保保都不肯换,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将赵敏带到此地,岂不都白费了?” 张无惮眯着眼睛懒洋洋道:“别着急,网都撒出去了,鱼儿咬钩总也需要些时间。”伸了个懒腰,又道,“可惜军中不能饮酒,否则正该同你大醉一番。” 他这般成竹在胸的模样,令狐冲含笑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 那头元军大营中却正在闹着,原来那几名传信兵嗓门嘹亮,又实打实喊了这么久,营中一传十十传百,不说人尽皆知也相去不远了。 秦扬扬正跪在主帐不住叩头,见王保保走出来,忙喊道:“将军,您拿我换了郡主娘娘吧,我这条命是您救下来的,您叫我死,我绝无二话!” 他出身卑微,在营中官职不值一提,王保保却早已留心此人,知他颇有几分才干,亲自将他扶起来,正色道:“你有擒杀匪首连学义的功劳在,待此次回朝,我定禀明皇上你的功绩,加官进爵不在话下。我赏你还来不及,怎能放任你去叫那帮人凌辱而死?” 秦扬扬极是动容,流泪道:“小人贱命一条,如何抵得上郡主娘娘千金之躯?” 王保保面色一沉,肃容无比道:“这话以后绝不可再提,你是朝廷命官,圣旨加封的,我为了私情便供出你去,非但是对满军将士们不义,更是对皇上不忠。”说着向大都方向抱拳。 偏生此时外面喝叫声又起,王保保半是当真为妹子担心,半也有借此邀买人心之意,也含着泪道:“我自己的亲妹子,难道我不心疼吗?可多少我军将士为了剿灭白莲教和红巾军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能为我大元、为皇上牺牲,我扩廓帖木儿为何不可?”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叫周遭所围之人听了去,被说得心头火热的不在少数,一时叫好声四起。王保保趁机捏紧拳头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见大大鼓舞了将士的士气,不复先前的沉沉死气,方才回了营帐。 他脚下便是一个踉跄,就要栽倒,叫两侧家仆急忙扶住了,一老仆也是看着他兄妹二人长大的,哭道:“世子,您这可如何同王爷交代啊?”叫他说,要张无惮提出的条件是叫大军退兵,不应就算了,但不过拿个小人物去换,不答应真是太亏心了。 另一人也忍不住道:“那人也不过是个参将,品阶还比不上郡主娘娘,您便是应了,旁人也不能说什么。”元朝统兵将领做出更出格的事情的数不胜数,王保保便是供出秦扬扬去,朝廷方面也不会怪罪,反倒他为个小人物折损了圣旨册封的当朝郡主,倒更可能被问责。 “那个是我的亲妹子,两位多难受,我只会比你们感受深十倍。”对着他们,王保保没再掩饰自己的悲痛,沉声道,“只是我若真这么做,寒了将士们的心还罢了,死去的连学义乃彭莹玉手下,说是同红巾教并力抗敌,多少还有些摩擦,尤其连学义死后掌权的还是红巾教的邓愈,他的那帮小兄弟嘴上不说,心里能乐意吗?”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可若是红巾教教主这般大方,甘心吃个大亏,拿敏敏出来为连学义报仇,彭莹玉一系的人谁不得赞他高义?两派间那些隔阂便都烟消云散了,这两家若全心全意联合起来,对我军大为不利。” 秦扬扬值甚么,可若因一个秦扬扬,使得他两家的反元联盟前所未有的坚固,造成的损失十个赵敏都补不回来。王保保冷笑道:“这红巾教的张无惮出了名的阴毒狡诈,他怎么可能做蚀本生意?” 第92章 连环中计 赵敏双手十指呈塔状叠放在桌上,食指偶尔上扬一下再轻轻敲击手背,以示心中的焦虑和紧张。她好似在房中枯坐了很久,才见张无惮再走进来。 对方神色平静,赵敏看不出所以然来,只笑道:“张教主,我可以走了吗?” “恐怕不行,你哥哥十分没有诚意,连座下一个小小的参将都舍不得拿出来。”张无惮随意在她旁边坐下,见赵敏眸光闪烁,温声道,“本以为是奇货可居,谁想到竟然砸手里了,郡主娘娘,我留着你性命还有何用?” 赵敏平静道:“我哥哥自有他的考量,他换也好,不换也好,都丝毫不影响我们兄妹的感情。”说罢想起张无惮跟他弟弟似乎关系紧张,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他,心中念头转个不停。 张无惮此时却显然没想起他那个糟心的弟弟,只笑道:“郡主娘娘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你歇着。”不再耽搁,径自起身离开了。 待牢房的门又锁上,他走得看不见人影了,赵敏方才长舒一口气,稍稍放松下来。她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但也无法,一直坐到天黑,草草用过晚饭便歇下了,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一睁眼却看到两名守卫都被放倒了,有一个黑黢黢的高大人影走了进来。 赵敏心头一惊,叫那人一把堵住了嘴,对方低哑地“啊”了一声表明身份。这一声将她的心定了下来,来人正是苦头陀。 范遥一把将她抗在肩上,一路摸索出去,期间碰上了一伙巡逻兵,叫他先一步给击毙了,没人来得及发哨示警。待出了起义军聚集地,却迎头走过来一人,赵敏便听见苦头陀又“啊”了一声,声音中饱含惊讶。 来人正是方东白,他低声道:“今晚另有二十多人的精锐小队潜入了,张无惮他们忙着应付,用不到我去给他们制造麻烦了。” 赵敏自范遥肩上挣脱落地,立刻惊喜道:“定是我哥哥派人来救我的!”又问道,“苦大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方东白从一开始就没叫人捉住,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但苦头陀被捉时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了,竟然也能逃脱? 方东白帮忙道:“苦大师在江南时就脱身了,是张无惮疲于应对江南义军,将本来看守他的令狐冲叫去帮忙了,另换了张无忌。那日张无忌却是喝得大醉回来的,苦大师趁机挣破了锁链,我们是在江南的绿柳庄汇合的。” 赵敏恍然道:“怪不得这一路走来,张无惮好大的火气,一提张无忌就翻脸。”想跑了苦头陀是很大的失职了,估摸着兄弟两个大吵一架,分道扬镳了。 想当初也是方东白去追的他,赵敏心中对张无忌先有了三分鄙夷,又随着他二人一路去了元军营地。临到地方时,赵敏盯着营帐中点点烛光却禁不住脚下一顿,迟疑道:“我总觉得今天实在是太顺了……怎么牢房外没有多少人专门把守?”想前几天不是张无惮就是令狐冲盯着她的。 这小郡主年龄不大,脑子转得却实在是快。范遥眼皮一跳,听方东白道:“郡主若觉不对,咱们不入大帐就是,另去哪里呢?” 赵敏平生头一遭落入敌手当了这么久的阶下囚,说心中不惧是假的,眼见兄长的营帐就在眼前了,怎么舍得过门不入?何况她身边就这么两个人,对川蜀一带根本不熟,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她沉吟道:“早先张无惮拟拿我换人,没成想被哥哥一口拒了。”看张无惮临走时那难掩失望的神色,以后还肯费人力物力盯紧她才怪,这样一思量,赵敏倒也想通了,便道,“阿大,你入内请我哥哥出来,不要声张,莫要惊动旁人。” 论能神不知鬼不觉请人,还是苦头陀更在行,但一来赵敏更信他能护好自己,二来苦头陀是个哑巴,多有不便,难以取信王保保。 方东白潜入军营,不多时就请了王保保出来,随行的却有三四名副将。王保保一见果真是她,大笑道:“好,敏敏你回来了就好!”说罢就上前来牵过她的手,爱怜地拍拍她的肩膀,又给她捋鬓角,“这段日子真是委屈你了。” 赵敏见了哥哥自然喜悦不胜,但王保保还带了这么一大票人来却出乎她的预料,不动声色往旁边看了一眼,方东白垂首道:“都怪手下办事不利。” “说来也是巧了,阿大去寻我时,两位副将正巧来同我说事,我便请他们一道来了。”王保保见妹妹完好无损安然归来,心情大好,哪里管这些小节,牵着她往里走,“我瞧你瘦得可怜,好生歇下,明日哥哥烤只全羊,咱们兄妹同乐!” 他烤羊的技术并不强,但这份心意不是假的,赵敏一颗心都软了,亦步亦趋随着他入了营帐。王保保叫贴身侍女服侍她收拾妥当了,坐在床边牵着她的手看她睡熟了方才离开。 第二日他在帐内撰写公文,听人来报说郡主娘娘醒了,忙扔下手头的事儿过去,晚间看得并不真切,此时见赵敏周身完好,看颜色这些日子虽担惊受怕,但并没受到慢待,松口气道:“那姓张的小子没欺侮你就好,哥哥真担心……” 后半截话都咽了下去,王保保道:“敏敏,你不怪哥哥吧?” 赵敏连忙道:“哥哥这是什么话,若非您昨日没应,张无惮如何会放松了警戒守卫?何况要不是您派去的营救小队拖住了他们,苦头陀也不会这般顺利将我带出来……”说到此,她又顿了一顿,那股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又涌上心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保保见她神情恍惚,还当她还在后怕,便不再说下去,道:“说来这张无惮还有几分眼力,我此行最大的收获,正是发现了秦扬扬这一猛将。”说猛将夸张了点,元军中可用的人实在不多,就秦扬扬的天资都算得上中等以上了。 赵敏笑道:“那真要恭喜哥哥了,”她担心王保保再自责,为示自己是真不在意他否决换人的提议,又道,“我听闻此人斩了明教大将,立了大功,正想一见呢。” “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王保保如何不知妹子心意,哈哈大笑,牵着赵敏走出营帐,却见一家仆匆匆赶来,惊惶难以言说。 王保保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家仆将头深深埋了下去,不敢去看他脸色,低声道:“庆格尔泰大人死在帐内,被人一刀斩首了。” 庆格尔泰就是秦扬扬的蒙古名,王保保大怒,问道:“尸体何在?” 家仆道:“头颅不见了,身体尚在,小的这就使人抬上来。” 连学义也是这般被秦扬扬一刀横斩身亡的,王保保深吸一口气,猛然扭头看向赵敏:“你昨日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走入营中,非要偷偷叫方东白去寻我?” 赵敏道:“我疑心逃得太轻松了,怕再有诈……谁料到还是中招了……”正相反,因她鬼鬼祟祟的行径,无形中更坑了王保保一把。 王保保知此事不能怪她,苦笑道:“这姓张的真不是盖得,这手玩的真是毒。”他昨天还义正词严在全军将士面前说绝不会因私废公,转眼间他妹妹偷摸着回来了,秦扬扬还死了,有心人都该猜,是不是他嘴上说的义正词严,私底下跟张无惮达成了条件。 赵敏宽慰道:“此计不过膈应人罢了,对哥哥并没实质性的影响,最多就是膈应人罢了。”从法理上来说,没人能判王保保有罪,以元兵那帮草包之人,固然心中犯嘀咕,也不影响他们照常来讨好王保保。 话是这么说,她却知道自己哥哥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希望跟属下打成一片,又希望能树立完美无瑕的名声,为日后加官进爵夯实基础,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此事定当成为旁人评定他人品的一大依据。 王保保叹道:“此计诛心。”草包们怎么想他全无所谓,可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是草包的,这些人既有思想,日后如何还肯信他?一时半刻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可对他日后仕途进境的影响是巨大的。 他旋即又苦笑道:“况且张无惮此人的阴险狡诈之处由此可见一斑,我就担心事后他还能有什么后手。”拿赵敏换一小将的代价他都不肯给,对方翻翻手却泼了一大盆脏水过来,他根本无从分辨,硬是叫他拿名声来换,这代价可是超过他心底报价的数倍了,就是没后手都够他受的。 ———————————————————————————————————————— 邓愈入了房内,看到张无惮跟令狐冲各自捏着对方一只手看来看去,轻轻咳嗽了一声,见他两人都看过来,方道:“教主,有消息了。” 张无惮先对着令狐冲笑道:“你这掌纹太乱了,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进行严肃认真的算命探讨,不是在拉小手。 而后他方对邓愈道:“如何?” “王保保果真命人厚葬了秦扬扬,只是他如今做多错多,就这样做了,军中也有颇多怨言,反倒有人指他是做贼心虚,卖了人家再假作好人,想借此弥补。”邓愈痛快大笑道。 张无惮十分配合,也跟着笑了一通,又说了几句,温言将邓愈赶走了,一抬眼见令狐冲神色有些古怪,笑道:“可是嫌我此次的手段失了光明磊落,流于下作了?” “这倒不是。”令狐冲心道什么时候你的手段走过光明磊落风,口中道,“只是我不是很明白,你这么做不过就叫王保保难做一下罢了,朝廷方面也不会有人问责,元军将士更不会多嘴诘难,有什么实际作用吗?” 张无惮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过才刚开了个头,需得细细筹谋。如今还显露不出来,再过上一两年,你就能知晓了。” 所谓连环计,哪有第一环就显露出来的?张无惮承认他是个小人,他手下现如今还没有能够跟王保保抗衡的出色将领,邓愈等人如今都还太过稚嫩,他只好出此下策,走背后下黑手的路线。待他得到屠龙刀中的《武穆遗书》,修习几年有所得后,再议后事。 令狐冲对一两年的计谋根本不感兴趣,只低声道:“你就不怕苦头陀和方长老因此惹得赵敏怀疑了?” “以赵敏如今所得的讯息,也只能知道我此举不过是给王保保兜头泼了一盆脏水。他兄妹二人都不会当真将此放在心上。我怎会冒着两名这么高身份卧底被识穿的风险动手设计,就只为了泄愤?”张无惮笑道。 令狐冲将他这番话细细琢磨了一番,恍然道:“是了,正因你一副好似要惹得他们怀疑方长老的行径,他们想到此节,反倒不会怀疑了。”对付蠢人用这法子当然行不通,可谁让王保保聪明而又睿智,越聪明的死的越快。 [综武侠]无忌他哥_83 “王保保就算原本没将我看在眼中,经此一役,日后对上我,一举一动都得斟酌了。”张无惮暗含得意道,“这正中下怀,我不怕他想太多,就怕他什么都不想。” 他自己也是这种人,深知如此思考的痛苦,可这毛病深入骨髓,想改都没办法改。自从心魔出现后,张无惮有意克制,这都大半年了方初见成效。王保保若无特殊机缘,怕终其一生都难以自行想通了。 令狐冲笑道:“是是。”又道,“那该去跟无忌汇合了吧?” 为了给赵敏错误的引导暗示,张无忌早便先向北而去了,张无惮也很不放心将他一个人扔下,立刻道:“收拾行李,立刻便出发。”叫赵敏探听了他的行踪也无妨,这不刚算计了人,范遥逃跑之事也让他给利用上了,气当然消了,得去跟张无忌重归于好了。 两人不再耽搁,一路北上,顺着张无忌在饭馆客栈留下的戳记,一口气追到了大都,总算是追上了人。 张无忌并非孤身一人,张无惮一见了在他旁边站着的小姑娘便吃了一惊,忙道:“这不是曲姑娘吗?” 此人正是曲非烟,她乃曲洋的孙女,原著中早就该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上死了的,叫张无惮一番搅局,倒是活生生站在眼前,正对着他们嬉笑。 张无惮左右看着找人,令狐冲问道:“可是刘师叔和曲长老也在此?”他到底是五岳剑派中人,想刘正风和曲洋仍交从过密,叫嵩山派知晓了又是一桩事非,好意提点道,“这大都并非可招摇之地,还当快些避开才是。”万一碰上个认识刘正风的熟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曲非烟笑道:“张大哥,令狐大哥,刘爷爷和我爷爷是上大都寻访一位老师傅,他善于调琴校准,工艺冠绝天下。我爷爷求了得有几年了,又砸了重金,好不容易才说动他制琴。” 张无惮见令狐冲目露茫然之色,低声道:“刘曲二位先生乃是以音律相交,摒弃正邪之见成为知己的。”似乎刘正风在洗手宴上还没来得及说跟曲洋结交的过程,就让他假扮朝廷命官颁圣旨给搅了局。 令狐冲想起一事儿,心头一热,也低声道:“你说咱们两个算以什么相交?”虽然五岳剑派的死对头是日月教,但明教以前妥妥也顶着邪教魔教的名头的,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摒弃门派之鉴走到一起的。 他想的是酒啊剑啊这等风雅之事,想不到张无惮想了一想,诚恳道:“蛤蟆。”要不是在长白山的水怪和那一对异蟾,他俩真不一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令狐冲先为这毫无美感的回答掀了掀眼皮,想起旧事来,噙着笑道:“这话倒也不假。” 正说着话,那头刘正风在街角呼喊道:“非烟,曲大哥叫你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曲非烟身边站着谁,快步走了过来,招呼道,“原来是张公子来了。” 他们三人跟张无忌碰头已有三天了,早就知道张无惮不日便要追上来,是以刘正风并没多少惊喜之情,仍是十分热情道:“请随我一并去见那李琴匠。” 张无惮知手艺人多少有些怪癖,叫曲非烟一人去就算了,呼啦啦去这么多人,难免惹得人家不快,便给婉拒了,又问道:“刘先生这次要在大都待上多久?还得谢过你们这几日照拂无忌。” “哪里,都是张二公子照顾非烟这小丫头的。”刘正风连忙道,“那琴匠说得有三日才成,怕得四天后才能走。” 曲非烟撒娇道:“刘爷爷,烦请你跟我爷爷说项,咱们第六天再走好吗?四天后正有热闹看呢,怎么就要走了?” 刘正风见张无惮三人皆有些茫然,便低声解释道:“四日后正是每年一度鞑子皇帝大游皇城的日子,有数万男男女女扮成戏子逗趣。”他是一方土财主,同当地官府本就有勾结,虽后来断了联系,可也不如何在意,话落才想到张无惮身份,又忙补充道,“元廷这百鬼游行的作态,也叫人不耻。” “就作寻常庙会看个热闹也不错。”张无惮还不至于上纲上线到这等地步,他本人也很有兴趣,扭头问道,“要看吗?” 张无忌头一遭听说有这等好戏,他在武当山上清修日子过多了,最爱热闹了,第一个响应:“要不耽搁事儿,那看看也好。”说着同他挤了挤眼睛,示意这所谓的“事儿”指的是义父回归,只不好当着刘正风的面详说罢了。 这小子演过一场戏后就光想着在厚黑一道上有所成,偏又演技不过关,这也是后期张无惮不肯叫他同赵敏见面的缘故,想不到这都几天了,鸡血还没淡。 他权当看不见,随口道:“能有什么事儿,想看就看。”又扫向令狐冲,见他也颇感兴趣地点头,便将此事定下了。 刘正风自带着曲非烟走了,张无惮跟附近的百姓打听了一番这所谓的游皇城都有什么项目,眉梢便动了一动,转而问起张无忌这一路上的见闻。 张无忌深觉下山走这一遭长了不少见识,兴致勃勃说了好几条,见他哥虽然反应并不冷淡,但总有些心不在焉之感,奇道:“哥,你怎么了?” 令狐冲忍笑道:“这还没看出来,你哥满肚子坏水都冒上来了。” 游皇城时鞑子皇帝是要上庆寿寺上香礼佛的,张无忌立刻无声做口型:刺杀? “杀了一个还有第二个,至正帝昏庸,可七王爷不是个软角色,一旦小皇帝继位,他摄政专权,岂不是自找麻烦?”张无惮还真动过这个念头,但深觉此时此刻不是好时机,摇头道,“何况至正帝一死,我怕那几个藩王再趁机搅风搅雨。” 他不是圣人,在他当上明教教主之前,正应维持如今几方势力割据对立的局面,他穿越一遭可不是为了拼死杀了鞑子皇帝,叫什么太平王和平南王将桃子给摘走的。 张无惮脑中转着各种念头,摸着下巴走远了,留张无忌咋舌道:“他还真想啊,我就随口一说的。”胆子忒大了。 令狐冲笑道:“你大可以随口多说上几句,依我看,只有你随口说不出的,没有你哥没想过的。”说罢收了笑,禁不住发愁道,“由着他这么作下去,这心魔我看是好不了了。” 第93章 回归中土 大游皇城当天果真热闹,张无惮看到在街上招摇而过的彩灯车,车上正在演着各式戏文。他随着吹拉声敲打膝盖,打了大半天的拍子,一脸享受地跟着摇脑袋哼唱。 “……”他拍了多久,令狐冲就搬着小马扎坐在旁边盯了他多久,终于忍不住道,“别拍了,腿都让你给拍肿了。”说罢挪着小马扎跟他坐得更近了,低声道,“这游皇城就这么一天,眼看着都结束了,你就没什么表示吗?”说好的又暗搓搓有阴谋呢? 张无惮笑道:“我是有了一个想法,但还远不到施展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最近这几步走的太急了,首先一个就是绝不该正面跟王保保对上,在他当上明教教主之前,任何影响如今几方势力僵持局面的因素都是变数,只有自他义父手中接过交接棒,才能正式开展星辰大海。 幸好万般谋划都还只是开了个头,及时刹车还来得及。张无惮这几日就舒舒服服享受了一番富贵老翁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闲时就跟张无忌和令狐冲逗趣,背着手看日出看夕阳,连今天他本想闹出点大动静来,都打消了念头专心赏戏了。 又等了一会儿,彩戏车渐渐散了,街上的人也大为减少,出去转了一整天的张无忌此时方回,心满意足道:“哥,咱们明天就走吧?” 他这一看就是玩痛快了,笑得合不拢嘴,两眼都眯在一起了,张无惮疼爱地揉了一把他腮边的嫩肉,方道:“今晚就走,回去收拾行李吧。” “这么急?”张无忌着实吃了一惊,旋即想起一事儿,两眼发亮道,“是不是、是不是义父和爹娘他们回来了?” 张无惮也笑了,应道:“是啊,晌午时我接到的光明顶传书,说他们已经到了能放信鸽的近海,还有三四天时间就能到了,将在渤海海域登岸。” 渤海在最北边,张无忌立刻道:“怎么不早跟我说,玩乐哪里比得上义父重要?”他两眼璀璨闪耀,拔腿就往楼上冲。 “小心脚底下,别再跌了跤。”张无惮喊了一句,扭头见令狐冲眼含询问还带点小紧张地看着自己,稍一想就明白了,温声道,“冲哥,你要是有空,陪我一块去吧?知道我义父归来消息的人不在少数,怕还得有冲突。” 令狐一口应道:“好,没问题!” 张无惮道:“兹事体大,就咱们三个吧,旁的人也不叫了。”真要亲友团拉一车来也没必要,宁缺毋滥,人多了反倒坏事儿。 待张无忌收拾好从楼上下来,他们再向北而行,越是接近海边,越能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连张无忌都忍不住道:“这些人凶神恶煞的,绝非善辈,难道都是冲着义父来的?” “不是冲着义父,难道是去渤海捞鱼?”张无惮在客栈角落坐下,见已经有人留意到这边了,笑道,“看不出来咱们还是名人了。” “这时节会来渤海的双生兄弟,除了你们也没谁了。”令狐冲将桌上的茶壶拎起来,“小心些别着了道,我把水重新换过。” 张无惮忙把他拦下了:“你是我请来助拳的,只管高坐就是,这等粗活叫我来。”说完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笑道,“这地方有美酒,我去买。” 令狐冲会意,便不跟他争了,由着他走了,自己不动声色环视一周,将青冥宝剑搁在桌上,以示威慑。 张无惮不多时就回来了,另端了满满的饭菜上来,附耳低声道:“可是来了不少人,当地天鹰教舵主告诉我,这三日间来往小镇的人口激增,身负武功的少说也有三百人。” 张无忌捏紧筷子道:“不知道爹娘义父他们如今到哪里了,这群人能围到镇上来,怕也有人去海上拦截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小子自从独身从江南到大都后,似乎聪明了许多。张无惮叹道:“是啊,听闻这几日涨潮时涌来的海水都是血色的,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他说罢,见张无忌神色已经变了,忙劝慰道:“放心就是,这帮子江湖人士在陆地上也就罢了,到了海上,战斗力得大打折扣。” 令狐冲本没多想,闻言别有深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在奇怪,连他们都是三天前才接到消息,怎么这群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早早就聚集起来了呢。 他疑心会不会是张无惮早就有意放出的假消息,张翠山等人未必会选择渤海登岸,实则将这群对谢逊怀有敌意的人诱来,一举歼灭。 张无惮跟他对了一个眼神,把玩着酒盅道:“我倒是想一网打尽,可惜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现在就出面的。”他已经找负责人问过了,在海上被早就四面埋伏的洪水旗旗众歼灭的相当一部分是没有门派的江湖散人,余下的也多是二三流的小门小派,如昆仑、青城、青海等大派还都没有任何表示。 倒是张无忌凑过来扯过他的耳朵,附耳道:“哥,我刚刚好似看到殷六叔了,他跟那个董姑娘在一起,也是向着渤海的方向走的。” 殷梨亭什么立场根本不用考虑,但另外一位就不好说了,张无惮心头一沉,抬眼道:“是男装的董姑娘还是女装的董姑娘?” 他们两人骑在马上一闪而过,张无忌摇头道:“我没看清楚。” 张无惮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他们两个谁的马头在前面?”看不清衣服,只好从谁前谁后侧面来看东方不败是以什么心态掺和这件事儿的。 这一点他倒是知道,张无忌笃定道:“当然是殷六叔了1,我先看到他的侧脸,愣了一下,其后又看到董姑娘,才敢真的确定是他们两个。” 张无惮多少松了一口气,屈指敲了敲桌子:“六叔一定是担心爹爹他们,这才来助拳的。”殷梨亭一片好意,但说真的,不来最好,他旁边那位看到屠龙刀会不会分分钟变身,张无惮还拿不准。东方不败自从认识殷梨亭之后,女化的进程似乎就停滞了,并不似原著中全然是个小女人。 三人又说了一通,见周遭不动声色在窥探的人士越来越多,极为不友好地将包围圈越缩越小,隐隐有紧逼之势。 张无惮眉头一挑,一巴掌将面前的桌子拍得粉碎,起身昂然喝道:“要么打,要么滚!”饭都吃不素净,什么玩意。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甩出十多枚暗青子来,暗器边缘闪着幽幽光泽,显然是喂了剧毒的。张无惮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径自向前冲去,在他碰到暗器前,令狐冲的长剑已经先一步都给挡住了。 他跳入扔暗器的一伙人的小圈子,右手呈雷霆之势突击而出,一把扼住了一人的咽喉,笑道:“这不是百毒门的林门主吗,不在南疆制毒炼蛊,怎么跑到这苦寒之地了?” 百毒门的人忌惮门主落于人手不敢轻动,旁人却并不在意,又有几柄刀剑刺来。这姓林的绝非善辈,以折磨过路人为乐,在南疆也是臭名远扬的。张无惮手上一使劲儿,捏碎了他的喉头软骨,将尸体当作挡箭牌往身前一横,正面递过来的三柄兵器都戳中了。 张无惮左右手一转,在空中竖着画圆,眨眼间将尸体连转六圈,那几人一招刚过抽手不及,武器还插在尸体上,被他这么一转,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兵器纷纷脱手。 张无惮再将尸体往后一横,一手托住尸体后背,内力一冲,隔山打牛将尸体上的刀剑逼得激射而出,趁机在背后偷袭的几人都赶忙躲闪,仍有两人被刺中了,一人当胸被刺了个透心凉。 就这一手震住了不少人,他定睛看去,令狐冲以剑鞘点倒了三个人,张无忌武当长拳震倒了五六人。 张无惮大赞道:“无忌,你这内功心法已经颇具火候了。”《九阳神功》护体无敌,内力差的人打张无忌一拳,伤不了他分毫,还被内力反震,摔得七晕八素。 他一眼扫过去,指出了两个人:“这两个都有恶名。”令狐冲剑鞘一抖,长剑出鞘眨眼便取了他们性命。 剩下的人张无惮瞧着倒都眼生,根据服侍勉强分辨出了几个小门派,虽不是正派,可这几人未必是大奸大恶之辈,他便没有理会,只反手将在背后偷袭的那几人都杀了。 另一拨人正待加入战局,却听得外面有大批人马聚拢而来的脚步声,有人自窗边看去,却见四面都围着身着天鹰教服饰的弓箭手,少说也有百人之众。他们训练有素,占据高处封锁四方,将这间两层的客栈团团围住,里面的人插翅难逃。 众人自是哗然一片,更有人大声喝骂道:“卑鄙无耻,下作小人,竟以众欺寡,仗势欺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无惮不加理会,倒是张无忌反唇相讥道:“先前你们几十人聚拢到这间客栈来,原来打的不是以众欺寡的主意?不过是硬点子扎手,没讨得了好,被我哥哥反将一军罢了。”许你做初一,不许人家做十五? 说话间便有两人悄摸着想从后门开溜,叫两箭刺来,穿喉而过没了性命。更有近十人齐齐跳窗而出,也听到几声惨叫,不多时尸体便被抛了进来。 被围的诸人无不心胆皆寒,他们本就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否则也不会动起合力拿下张无惮兄弟当人质,为夺取屠龙刀增加砝码的念头了,凭他们的能耐,想自这漫天箭雨中冲杀出去,当真比登天还难。 有人破口大骂,用词之脏不可言说,不用弓箭手了,令狐冲挥剑斜刺,随手取了他性命。这下没人敢胡言乱语,客栈中一时静极。 张无惮扫视一圈,见没几人还敢正视他双眼,方朗声道:“燕翎飞天刀邱老英雄门下可在?” 四遭无人响应,他又接连报了几个名字,直到说到“阴阳判官秦大鹏”的名号时,方有一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沉着脸道:“我丈夫正是死在谢逊老贼手底下的,此仇不共戴天!张公子武功再强,你明教如何势大,杀得了我,却别想叫我退缩!” 张无惮恭敬行了个晚辈礼,道:“妻报夫仇,天经地义,您请。”做个手势请她离开。 秦夫人将信将疑,见他神色肃穆不似作伪,又禁不住求生的渴望,还是试探着开门走出去,这次果真弓箭手并无反应。直到她走出包围圈,神色复杂地往客栈内扫了一眼,摇了摇头,犹豫半晌,还是叹着气往南走了。 又有人出列道:“家父‘洛阳雁’包奇思二十八年前死在谢逊七伤拳下,我已知是成昆有意算计,可家父的血也不能白流!我不取他性命,可得叫谢逊去我父亲坟前磕头上香,诚心赔罪!张公子,你若做主应了我,我回洛阳老宅等着便是。” 张无惮道:“我非谢逊,不能替谢逊应下此事。还请包公子暂留此地,待我见了他后,是好是歹,定给你个答复。若谢逊有悔过之意,必不会回绝,若他仍执迷不悟,包公子为父报仇,我绝不阻拦。” 他在占据压倒性优势,可以将在场所有人一网打尽,杀得干干净净时仍肯讲理,包公子心知张无惮要杀的不过是单纯觊觎屠龙刀的人罢了,跟谢逊有仇的则全然不管。他心中琢磨着红巾教主名声向来不错,今日一见,颇有盛名之下无虚士之感,抱拳行礼道:“好,我信得过张教主,我等您十五日!”说罢扭头大踏步离开了。 众人见此都有些意动,立刻便有人出首道:“张公子,家师名号遇阳晖,我这是替师父报仇,岂不也是天经地义的?” 张无惮看他一眼,见这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平平,笑道:“您请。” 那人大喜,又道:“这两位皆是我师兄弟!”三人一道向外走去,正欣喜若狂间,听得身后一声冷哼,弓箭手立刻发难,将三人尽数射死了。 张无惮道:“遇先生为少林俗家弟子,一身拳脚功夫不逊色于少林圆字辈高僧,他的弟子怎可能是使剑的?”这三人腰间都空空的,不见兵刃,可右手上只有练剑才会磨出的茧子,绝非是练拳脚的。 张无忌一时好奇,跑到他们三人本来站立的地方,在桌子底下果真摸出来三柄长剑,拔出来一看,道:“是武灵派的。” 其后还有两家想要浑水摸鱼,都被他给戳穿了。张无惮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将跟谢逊有仇的四十三家资料都背得滚瓜烂熟,不仅对他们本人熟稔,对门人弟子、妻儿朋友都有所了解,他在光明顶上不多的闲暇时光都拿来背这个了。 他不敢说一定不会走眼,可那些连被害人基本情况都扯不清楚就敢来冒名顶替的,也实在是太好认了。 折腾了一通,又多了数具尸体,张无惮环视一圈,见这群人都被磨得没胆气了,喝道:“二十五年前谢逊狂性大发,滥杀无辜,这是他造下的孽障,我不会多管。可一码归一码,没仇没怨单为了武林至尊的名号而来的,我不会容许你们伤我义父。诸位敢来夺刀,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说罢,深吸一口气,似乎就要下令让门外弓箭手放箭,他们三人武功深厚同这群人不可同日而语,能第一时间自屋顶跳出,脱离箭矢范围。 立刻有人叫道:“张公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什么屠龙刀,什么武林至尊,您今天放我一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还敢对谢狮王不利,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张无惮自荷包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来:“此乃我教胡青牛、万春流两位神医新炼制的宝药,分两次服用有精进功力之效。这是第一枚,三个月后阁下到昆仑山脚下等我,我自会将第二颗相赠。” 他话说的漂亮无比,可谁都知道这颗是毒药,除非此人依照承诺当真不再同谢逊为难,否则三个月后拿不到解药,当真要应了他的毒誓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84 那人万万想不到还能有这一着,见张无惮面露微笑、眼眸冰冷,心道吃了好歹还能捡条命,再如何还有三个月活头,总好过今日就死,遂一咬牙,走上前来,说一句“只盼张公子莫要食言自肥”,接过药丸吞了下去,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 在场的多是怕死的,纷纷前来讨药,他们都急于逃离此处,吞了药不敢耽搁立刻就走了,盏茶功夫客栈中就只剩下两名道士打扮的了。 其中一道士定定看着他,稽首道:“贫道太虚子,此乃小徒。” 张无惮心头一惊,忙还礼道:“见过道长。”若这人没有冒名顶替,太虚子的两名师兄都是死在谢逊手底下的。 太虚子道:“贫道先前不愿站出来,想着张公子今日放了我师徒二人,两命抵上两命,我还如何理直气壮找谢逊报仇?宁肯今日死在此地,也不可忘却我师兄血仇!” 张无惮默然不语,只摆出洗耳恭听之势。 太虚子又道:“江湖上谁手中没百八十人命,贫道出师三十载,不敢言所杀皆是该死之徒,黑白两道皆有豪杰死在我手,我能找谢逊报仇,为何旁人不能找我报仇?”说着走上前来,拿起一颗药丸,见张无惮并不阻止,心知自己所料不差,一口吞下,稍一回味,笑道,“ 党参、黄芪、肉苁蓉,张公子倒真舍得下血本。” 他的门派就是炼药的道门,虽不敢说一尝之下能品出所有药材,却已知这是大补的灵药,绝非什么毒药。若真如张无惮所说乃当世两大名医共同配制,又用了诸多珍贵药材,怕真有促进修为之效。 张无惮道:“我以此同天下英雄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本已满心惶恐了,自当力所能及给些补偿。”这群人未必都是肯吃敬酒的,说不得还心存怨恨。无所谓,他这番作态不是做给这几个人看的,而是做给全天下人看的,此役传扬开来,待到天下大白之日,谁不得赞他将此事处理得妥妥贴贴? 太虚子叹道:“以德报怨,贫道心服口服。”说罢郑重行了一礼,取出腰间长剑来,屈指一弹,震成两截,“我师门同谢狮王的仇恨自此一笔勾销,贵教数万雄师能得张公子引导约束,实乃万民之福,只盼张公子不忘初心。”不再停留,径自离去了。 张无惮目送他离开,挥手叫弓箭手们都撤走了,将藏身柜台下的掌柜、小二亲自给扶了起来,安抚一番,给了丰厚的银子赔偿,又言担心死在客栈的这帮人有亲友会来寻仇,便叫来天鹰教舵主,请他好生安置他们。 收拾完首尾,他方道:“叫他们搅得饭都没来得及吃好,送走这一拨人,倒能清静上半天了。我叫人另外置办了一桌酒席,这就抬上来,填饱了肚子才好上路。” 令狐冲笑道:“行啊,惮弟,手段真是见长了。”以往张无惮行事,因他个人风格作祟,难免流于下作阴毒,失了光明磊落。此次出发点是什么先不管,可恩威并施、进退有度,已有大将之风。 哥段数一向这么高,这不是一直缺少大场面施展吗?张无惮道:“自心魔作祟以来我反省了很多,这几日更是有所得,人总是在不断进步的嘛。”范伟被赵本山骗多了都能进化呢,何况是他? 他如今心态是平和了很多,就是满脑子思虑这毛病一直改不了,但张无惮也想通了,从一点能想到万点,这是他的癖好也是他的天赋,改不了就别强迫自己去改,一切顺其自然,过于刻意对修行也是不利。 第94章 太平世子 张无惮翻脸发了一次威,其后一路就清静了很多,在他又将三波不长眼的小角色重手毙掉后,三人总算是顺利来到了渤海边。 张无忌看了一眼沙滩,见已经泛红了,咋舌道:“我还以为上一间客栈的小二说这几天海水都被染红了是一句夸张的话,想不到……”海沙上都是血。 张无惮冷笑道:“要搁几年前,明教的名头还是吃人喝血、杀人不眨眼的邪派,我就不信凭这群人就敢跑来捣乱。还不是看明教近年改邪归正,对外平和宽容了许多,这才有胆气蹦跶一通?” 与人为善总会叫人认为可欺,明教名声好了有利也有弊。正该借此一正威名,狮子改吃素了不代表不能吃肉,这群人都敢来送死了,难道他们还不敢杀不成? 他哥一发飙看起来都不像他哥了,张无忌左右看了看,指着一坐在岩石边上的黑袍男子道:“哥,那人好奇怪。” 张无惮顺着看过去,两边隔得很远,但那男子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恰好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张无惮眨了一眨眼睛,又眨了一眨,见那男子面无表情又扭回头,继续盯着海水出神。他也若无其事地对张无忌道:“人家只是在思考人生。” “……”张无忌低头一看,潮水正将一断手卷到岸边,那手指正搭在他小腿上,心中一阵恶寒,立刻将其踢开了,指着零零散散的残肢道,“对着这么一池玩意思考人生?” 他一脸的郁闷,怀疑在他哥心中他得笨成什么样,他哥才能拿这种解释来糊弄他,却不料张无惮一本正经道:“是真的,这人有点怪。” 他已经猜出此人的身份来了,因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并未放在心上,从腰带中取出一个响哨,用力吹响。 他吹哨子时用上了内力,清脆的哨声传遍四方,四下的林间隐隐有骚动声传来,令狐冲道:“埋伏看来不少。”再蠢的人看到这满海横尸的惨状,都该知道明教这次动真格的了,不敢正面招惹,便在岸边设伏。 张无惮含着哨子没法笑,只牵了一下他的手,继续吹哨子,吹了足有半柱香时间,才见海面上有一艘小艇慢悠悠摇过来,在距岸边足有百米的距离就停下了。 小艇上渔夫打扮的人正是洪水旗旗使唐洋,他招了招手,突然跳入水中,海水翻涌了一阵,待他再跳上来,手中拎着两个人头,大笑道:“我是玩水的行家,凭你们还想在水下凿船?” 五行旗中出了个副旗使投靠了朝廷,可叫大伙脸上无光,这次洪水旗受命出征,各个都牟足了劲儿要大干一场,以将功补过,免得整个五行旗在光明顶上都抬不起头来。 唐洋自从在远海跟殷天正一行的船队碰上头后,故意对外散出消息,呈狮王要在此地着岸,便开始了源源不断的杀戮,近几日更是杀得眼睛都红了。 他随手将还在流血的人头扔回海里,见张无惮三人使轻功踏浪而来,又道:“两位张兄弟,令狐兄弟,狮王久等三位了。”摇橹转向而行,不多时就消失在海光天色中。 岸边寂静了一阵,不见异动,方有几伙人露头出来,其中正有昆仑派何太冲师弟师妹西华子和卫四娘。 西华子兴奋道:“听到了吗,金毛狮王就在不远处的船上!” 卫四娘一身劲装,瞥了他一眼,对这结论很是不以为然,低声道:“这都几天了,就是在远海都该能上岸了,怎么只见死人,不见谢逊?” “难道他们不知道岸边危险重重吗?自然是在等这三名强援了。”西华子道,“何况看尸体源源不断冲上岸,可见海面上自有激战,忙着打仗呢,谁还有心情摇船靠岸?” 这么一说也有理,卫四娘道:“只是也不知道明教洪水旗来了多少人,想来死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他们也讨不了好,没准有生力量已经不多了呢?”昆仑派现在出手,说不定能捡个大漏? 说罢,她左右一看,正看到坐在礁石上的那黑衣人,看他年岁不大、神色怔然的模样,走过去喝道:“小子,你在这地方坐了几天了?” 那人扭头看过来,茫然道:“几天?” 卫四娘不耐烦道:“你看这几日漂来的尸体中,是明教的人多还是别门的人多?”小伙子生的这么俊,怎么痴痴呆呆的? “几天?”那人仍在喃喃这个。 西华子道:“师妹,咱们走就是了,这人是个傻子……”一语未了,只觉剑光一闪,眼前看的已不是卫四娘和那年轻人,而是青天白云,而后又变成了满目黄沙。 卫四娘见他叫人一剑削飞了丈夫的头颅,整个人都惊呆了,下意识想拔剑在手,手刚摸上剑柄,便觉喉间剧痛,人也没了知觉。 这人出一剑念了一声“一”,杀了卫四娘后又念一句“二”,收剑左右看了看,见那拨跟随他夫妻二人来此探查敌情的昆仑弟子吓得四散奔逃,追上去又杀了三人,方收剑道:“三四五,是了。” 而后他走到卫四娘的尸体旁,说道:“我来此足有五天了。”顿了一顿,想到她第二个问题,又道,“冲上岸边的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别门的,还有寥寥明教洪水旗打扮的。” 他抬起头来盯着张无惮坐船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但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去接谢逊船队中的人。谢逊早不在渤海海域,只有洪水旗旗众在当饵罢了。”说罢重又坐回岸边海石上,继续望着海面出神。 那头唐洋已经摇着橹运着他们路过一波交战地,只见四五艘小船围着一艘大船在打,船上高挂“谢”字旗。隔着老远听得雷声阵阵,还能闻到连海水味都盖不住的火药味,张无忌奇道:“怎么在海上,火药还能用?”想他哥过年时还一口气给武当山送了满满的一车改良后的烟花。 唐洋哈哈大笑道:“辛旗使和殷姑娘都是使火的行家,他们两人并力同心,合在一块后研制进程大为加快!那黑油浸泡过再晒干的火药粉,只要不是完全被浸透了,都能照常使用,是以扔在水下,还能在近海面处爆炸,可叫这帮子趁火打劫的小人吃足了苦头!” 随着他的话,大船上有数个窗口被打开,从上而下以喷射器淋下黑色石油来,交战的小船避之不及纷纷中招了,又叫火药点中,满船都烧起大火来。 唐洋操纵小艇左突右支,刚开始还游刃有余,在重点照顾后还是中了招,跳脚大骂道:“都他妈瞎了不成!睁大眼睛看看老子是谁!我船上还有贵客在呢!” 大船上一片哄笑声,唐洋一看这最后害他中招的人颇具准头,就他自己被泼了满脸,张无惮等人不过被溅上了些黑点子,心知是手下的小子们玩笑,叹道:“都是我御下无方,惯的他们无法无天的!” 张无惮将袖子往鼻下一闻,笑道:“这不是石油。”他就说洪水旗旗众定然并不会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周遭都是大火,他们若也中了石油,稍有不慎就该被殃及了。 唐洋就说怎么一股腥臭味,仔细一闻,见果真是墨鱼汁的味道,唯有连连摇头了,道:“这片海域太危险了,咱们再往北走。”说罢再摇橹向前,走出一段后将橹先交给张无惮拿着,自己一头栽下船,洗了一番才重新跳上船。 张无惮详细追问起这初步防水的石油火药混合成品来,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唐洋忙道:“是十天前才通过测试了的,我这次来就带足了,怕写信知会再漏了馅,辛兄弟想写叫殷姑娘给拦下来了,便没跟你说。” 今时不同往日,信鸽飞出光明顶说不定便会立刻叫人给射下来,确实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张无惮欣慰道:“阿离遇事越发沉着冷静了,不愧是我妹子。”其实火药研制有大进展,殷离该是最想立刻告诉他的那个,却能克己忍下,往前推几年,谁都比不上殷离偏激冲动,她能有这等改变,当哥哥的怎能不高兴? 张无忌在旁边撇了撇嘴,立刻就叫他哥拎起了耳朵:“别不服气,你要也能心思缜密如此,别说是一句了,想听我夸几句都成。” “……”张无忌掀了掀眼皮,便秘脸看了他一眼,憋不住又笑了,“我为什么要心思缜密,每天想那么多事儿累不累?总有人乐意帮我想,我不要当娘,也不要当你,我比照着爹爹长就好了嘛!” 这倒是大实话,张无惮还当真不想张无忌经历如殷离那堆糟心事儿被逼着快速长大,正点头的当口,唐洋带着他们已经又经过一艘大船。 这艘船的制式同前一艘的一模一样,静静停在水面上。唐洋仰着脖子喊道:“我看前一艘船的石油火药都还很充足,你们要去换他们下来,可有的等了。” 张无忌奇道:“怎么这一艘还不是我义父的船?” 唐洋神秘一笑,再往前走,竟然接连看到了五六艘一模一样的大船,却都不见谢逊踪影。张无忌道:“看来令狐大哥说的一点都不错,你们估计放出消息来,把胆敢觊觎屠龙刀的人先杀一波,怕义父他们早就在别的海域偷偷上岸了吧?” 张无惮扫他一眼,看向令狐冲:“聪明人,你猜呢?” “我猜不出来,我这人想事物最多只想一重,没那脑子也没那心情想第二重。”令狐冲想到他的心魔就是这么冒出来的就觉得心塞,不去看他只盯着张无忌,“不过依我看,你哥才没这么容易叫人猜透,等着吧。” 唐洋带着他们溜了一大圈,顶在第一线战斗的大船已替换过了,方道:“这几日来送死的人已越来越少了,几位先在船上小住,最多不过两日,我们就能靠岸了。” “我们上来时岸边少说也藏了三四百人,再过两日怕得翻番,我看只凭洪水旗教众应对,得死上不少兄弟,这些天你们本就有伤亡,又连番水战正该歇歇。”张无惮道,“这样,请这两位随唐旗使在一起,我得去光明顶走一遭,调烈火旗和厚土旗来。” 唐洋连忙道:“正应如此,烦劳张兄弟跑这一遭了。” 令狐冲也看出来张无惮是临时起意,留他们下来是要贴身护着唐洋,想来想去却不知道他因何这么如临大敌,应道:“好,你放心去就是了。” 张无惮对他们每个人都笑了一笑,唐洋道:“我先将小张兄弟和令狐兄弟送到一艘大船上,再送你走。” 张无惮道:“麻烦唐大哥了。” 待他二人单独处在小船上时,唐洋方问道:“出什么岔子了吗?” “我在沙滩上见到的那位,怕是太平王世子,他在海边沙礁上坐了也不知多久了。”张无惮道,“我怕他看出来死人中没一个是去接义父的船队中的人,再因此起疑。”又道,“太平王好歹还算有反应的,可平南王和朝廷方面都没有动静,我担心他们在暗中酝酿大招。” 唐洋道:“还是兄弟想得周全,是得确保咱们有一条供应陆地通道,这事儿厚土旗的兄弟们来正好。”洪水旗一多半的人马都在海上,要被人封锁了陆地,拿不到补给,可就完蛋了。 两人说罢此事,便都无话,一路到了海边,唐洋方道:“好生保重。”他没听说过太平王世子的名号,可看张无惮神色这般凝重,怕不是易与之辈。 “承情了。”张无惮一挥手,自小船上腾飞而起,几个起落蹋中了沙滩,只觉脚下软绵绵陷了下去,心知不好,急忙扭腰横挪。几乎同一时间,几柄剑自沙下突刺而出。 这几剑刺来的方向封住了他诸多后路,张无惮躲闪不及,白蟒鞭奋力一卷,缠住了逼至身旁的兵器,用力一抖,使数人兵刃脱手,而后又弃鞭不用,将两柄漏网的剑以两手分别握住了。 这两柄剑也都是精钢宝剑,使剑的个个非等闲之辈,他普一着手便觉十指剧痛,咬牙硬忍住了,手指硬是一拧,只听“嗞啦”两声,将宝剑都给掰折了。 张无惮低头一看,十指俱都血淋淋的了,叹一声自己过于托大,握紧白蟒鞭将最近的一人卷向天空,又以头着地重重摔落,看他头骨爆裂死后,又故技重施,卷向旁人,却都被纷纷避开了。 手心滑溜溜的都是血,鞭子都使得不如以往顺手了,何况这几人皆不是弱手。张无惮能笃定他是头一遭跟这群人碰面,可看他们的功法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激战中无暇思索,右手以白蟒鞭抽中一人,左手跟上,一爪将他头骨抓烂,听到身后一片惊呼哗然声,原是藏身在此地的武林人士平生未见此等手段,大感诧异惊恐。 九阴白骨爪过于狠辣,有伤天和,张无惮本就少用,在得知武功邪而不正后就更是没再用过,此时被逼到份上,哪还管这些,百般手段一一使将出来,一人跟他们六七人打得火热,初来还有些没适应,后来越打越是顺手,尖啸一声,又接连将两人毙于爪下,反手扣住一人的手腕,生生扯脱了。 而后他将断手扔了,抬头越过这群人看向还坐在礁石上的黑袍人:“你是小老头吴明的手下?”张无惮早猜到这黑袍人是宫九,想不到此人不是选择暗中尾随他一路摸到光明顶,而是派死士埋伏围攻。 不过这几人的武功可比数年前碰到的牛肉汤等人强上数筹,功法也更为诡异。张无惮眼梢看到远处唐洋早已经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扑腾游着要来救援,他轻功不好,在水面上飞不起来,但水性极佳,摇船还不如游泳快。 他忙道:“唐大哥,这些小喽啰我能解决,你快走,别舍了我义父他们!” 唐洋本憋着一口气在水中游动,听到他饱含内力的呼喊,方才从水中探头,见张无惮果然已经脱险,还在犹豫是否听从,便见那黑袍人自礁石上站起来,水鸟般斜掠过海面,急速逼来。 唐洋心知躲闪不及,干脆不左右逃避,反而重又扎入水中,本拟对方定会跳入水跟上来,怎料他一口气扎得太深,叫水压压得耳膜生疼了,还是听不见第二人落水的声音。 他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因不敢再下潜,便横向向着小艇游去,唐洋看出来这人的武功同张无惮在伯仲之间,此时此刻围攻张无惮的也不是弱手,他说什么也得将此人引开老远,好叫张无惮能趁机脱身。 这长长长长的一口气憋得他眼前发黑,待总算摸索到随着海浪摇摆不定的小艇,他扒着船檐露出头来,呼呼直喘气,好半天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扭头看过去却傻了眼,那黑袍人自他下水便未再追击,施施然又回到岸上去了,白瞎他憋气憋得半死了。 叫唐洋欣慰的是,张无惮趁这个空档已经将偷袭之人尽数杀了,正冲他喊道:“唐大哥,你快些走!” 唐洋见那黑袍人仍坐在礁石边上,好似刚才种种都是他的错觉一般,呆了一呆,还是道:“那好吧。”摇橹离开,一路上频频向后张望,见张无惮也已经走了,方才松了口气。 临近看不见时,他忍不住向后又看了一眼,却见那黑袍人也已不见了。唐洋喃喃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只盼张兄弟能化险为夷。” 张无惮昂首自沙滩上离开,埋伏的众人刚见了他以一敌八,眨眼间杀了八名一等一好手的情景,虽他手上有伤,也都不敢阻拦。 他到了临近的城镇,正想寻间医馆包扎伤口,却听到有人喊道:“无惮,我们在这里!” 张无惮抬头看去,原来是殷梨亭二人坐在酒馆的二楼回栏边上向下张望。殷梨亭本来看着他又惊又喜在笑,待看清楚他两手都是鲜血时神色微变,忙一个鹞子翻身从二楼跳下来,捧着一看见伤的着实不轻,眉头紧皱,忙取了腰间药瓶,倒出两粒药来,碾磨成粉给他撒在伤口上。 殷梨亭又扯了袖子细细给他包扎好,方道:“无忌他人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我武当的三宝蜡黄丸可外用可内服,对付这种伤口正好。”说着又往他口中塞了两粒,“拿唾沫化开再咽。” 东方不败施施然走楼梯下来了,此时才道:“练了几年内功就当自己刀枪不入了,赤着手欺负破铜烂铁还好,对上宝剑还敢伸手,没斩断你爪子算你走运。” 他穿的是女装,这叫张无惮对他的戒备心稍为消减,笑道:“情势危急,不拿手挡,那两剑就该将我捅上几个窟窿了。” 这一听就是叫人给偷袭了,才应对不及的,殷梨亭大皱其眉,立刻道:“你是从海边过来的吗?我们早间还去看过,正试图说服几名船家操船去看看呢,也不知五哥他们如何了?” “海面小半月都未平静过,哪个船夫还敢出海?”张无惮往旁边看了一眼,见东方不败正眼都不看他只盯着殷梨亭噙着笑,心下更宽了一分,看来董姑娘很乐意顺着他六叔,否则他私底下稍施手段,船夫敢不应才有鬼了。 他道:“六叔,我刚才激战吓出了一身冷汗,肚子也饿得很。” [综武侠]无忌他哥_85 殷梨亭难得见大侄子撒娇,心疼得不行,立刻道:“好好,快上楼!”说着拉他到了座位,叫来小二,又道,“想吃什么尽管点,不行六叔去别家。” 东方不败道:“你还记得咱们早上在街角吃的那家的甜糕吗?” 殷梨亭道:“可是无惮不爱吃甜的。”跟他对了个眼神,方才明白过来,一拍脑门,起身道,“等着,我去买。”小跑两步又溜回来,“无惮,你有什么想吃的,一并说来,我跟董姑娘的甜糕一块买。” “我在这家点碗面就行了,就着小咸菜吃别提多美味了。”张无惮说罢,见殷梨亭一脸的“别寒碜你六叔”,便跟小二又添了好几个小菜,待殷梨亭这才满意走了,方道,“东方教主当真好兴致。”他认识东方不败也有一段时日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心情大好的时候,以至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我很好说话”的气场。 东方不败道:“我刚解决了一件心头压了很久的事儿,只剩另一件了,正得托你出个主意呢。”瞌睡了送枕头,一垂眼竟然就恰好看到张无惮在街上走,他有种老天相助的美妙感觉,心情更好了一分。 正巧他也有事儿求呢,张无惮着实松了口气,笑道:“教主神功无敌,还有什么烦心事儿不成?”他要同时有东方不败的武功和蛋蛋,准保再无烦恼,而他看东方不败此时的烦恼也绝对不是没了蛋蛋。 “我的烦心事儿可不是武功能解决的,偏巧我还没有你这等的叵测居心。”东方不败说罢,眼睛一闪,“不对,你憋着坏水呢,一听我托你就这么高兴,你先说你的要求。” 这人怎么警惕心还这么高,不都说陷入热恋对智商有不可挽回的损伤吗?张无惮叹了口气,方道:“来的人比我预想的多,厉害人物也不少,正想请教主帮忙。” “谢逊可没这么多仇家,多是冲着屠龙刀来的。”东方不败不知想起了什么,冷笑道,“还真当有那么一把破刀就能号令天下?”想他还不是信过练了《葵花宝典》就能一统江湖?可见蠢人什么时候都不缺。 张无惮觉察到他此时的情绪很是危险,稍缓了一缓才道:“教主不信最好,真碰上如白云城主叶孤城那等高手,若我兜不住了,还请您施以援手。您提个条件,只消我能做的,绝不推辞。” “你能做的?”东方不败鄙夷道。 唉,刚刚还说有烦心事需要我帮忙,现在怎么又来拿乔。张无惮估摸是刚刚提到屠龙刀叫他联想到《葵花宝典》了这才踩了雷,可他一时之间还真猜不到东方不败在烦恼什么,便道:“早前青城派屠了福威镖局满门,实不相瞒,林震南夫妇已落入我的手中,他曾言只消寻回了他儿子林平之,便可借《辟邪剑谱》给我一阅。” 林家并不知晓《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系出同源,但张无惮相信东方不败定然知道的一清二楚,虽单论原版心法,《辟邪》比不上《葵花》,但里面掺杂了林远图自身对此武功的理解,对他的修行也有些益处。 东方不败眉头一跳,起身道:“等我换身行头。”董姑娘实在不愿意提及葵花宝典的话题,待他自楼上下来,已换上了男装,重新坐下后,拿眼示意他。 “……”你说你又不是换了身衣裳就失忆了,直接顺着刚才的话茬往下聊不就成了吗?张无惮无法,只好将刚才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只见东方不败诧异地一挑眉毛,似乎难以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少一停顿后冷不丁笑起来:“《辟邪剑谱》有什么用,不过能叫我功力更胜一筹,还能叫我做回男人不成?”他很是大笑了一通,将桌子上的盘碗都扫落在地,而后猛地逼近张无惮,冷冷道,“不如我们换个条件,我助谢逊,你去练辟邪,待有所小成,我将《葵花宝典》传于你,待我百年之后,你就是日月神教下一任教主,如何?” 张无惮在跟金庸一系的人物打交道时,少有这等面对重症精神病患者的无措感,呵呵道:“教主说笑了。” 东方不败一瞥眼见殷梨亭欢天喜地捧着满怀的小吃走入一楼,面上戾气大减,不再理睬张无惮,又上三楼去了。 殷梨亭上得二楼来,见只有大侄独坐,忙问道:“董姑娘呢?” 张无惮含着笑指了指楼上,经过这次试探,他看出来东方不败是真的对屠龙刀没有企图心,这就够了。 殷梨亭便伸长了脖子张望,从张无惮的角度,见到他眼睛突然一亮,知道东方不败下来了,立马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来。 东方不败又换了女装,神色早已平缓了,丢下一句“你们聊”,便专心吃甜糕。 殷梨亭问起海上战斗的细节来,张无惮捡着能说的说了,听他道:“五哥五嫂都无恙便好,这一走几个月,武当上下都担心坏了。” “六叔还不是一走几个月,也没回武当山看看。”这是张无忌打的小报告,张无惮说罢,见殷梨亭俊脸爆红不说,还一个劲儿往旁边偷瞥。 董姑娘的反应则平淡得多,慢慢将手中最后一口甜糕吃净,起身道:“我去洗手。” 待他走了,殷梨亭凑过来低声道:“无惮,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其实董姑娘是个男人!” 他一张“天哪世上怎么有这么奇特的事情”的震惊脸说出这句话来,张无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是吧?”这种事儿值得这么正经说出来吗?嗯?难道他六叔之前真的不知道? “是啊,是不是很难相信?连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殷梨亭不自觉坐得更近了一些,发愁道,“真是没想到,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师父和师兄们说这个……” 说什么,说你眼瞎吗?全武当山早一年就已经做完了思想建设了,你现在才来发愁这个?张无惮警醒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是谁?”既然东方不败说的已经解决的烦心事儿就是这个,类比一下,他大概可以猜出第二件解决不了的烦心事儿是什么了。 殷梨亭愣了愣,正想说什么,便有一人把话头截了过去:“这个就是你得费心的了。”东方不败拿帕子擦着手走回来了,对张无惮撇撇嘴角,对殷梨亭笑了一笑,见他还想追问,便又笑了一笑。 殷梨亭便将此茬给略过了,起身为他搬凳子:“来坐。” 张无惮苦笑道:“还是不劳烦二位了,我另外找几名朋友来帮忙就好了。”这么棘手的问题想不到东方不败现在还没解决,他以为两人早就摊牌了呢,这位帮手的性价比还不如邀月。 殷梨亭道:“无惮,你这是什么话,五哥五嫂遇险,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这就领我们去海边,引我们上船,我都好久没和五哥并肩作战了!” “……”张无惮扒了扒耳朵,满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道,“走吧。” 三人来到海边,却没看到宫九,他死去的手下还横尸在地,无人收殓。张无惮吹动响哨,不多时便见唐洋又摇橹来了。 唐洋这次将橹摇得飞快,还当他这么快就去而复返是遇了险,待看清楚岸上站着的三个人后,重点打量了一下张无惮,见他身上并未新添伤痕,连手上的伤口都妥善包扎过了,方才松了口气,引他们上船。 张无惮简单介绍了一下,便道:“唐大哥,烦劳你带我六叔去见爹爹娘亲,我得往光明顶走一趟。”这两人能够信任,放心带过去就是。 只是东方不败是高端战斗力,碰上人海战术动用他实在是瞎了,何况张无惮有心借此再跟五行旗合作,拉近彼此的关系,最终仍是决定还是去拉厚土旗和烈火旗来。 唐洋会意,连忙应了。倒是东方不败往海面上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确定?” 我也知道后面跟着小尾巴,张无惮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心中有数。东方不败肯多问一句,还是觉察尾随那人绝非易与之辈,看张无惮这态度,知他胸有成竹,便也懒得再说了。 张无惮告辞离开,在海面上踩着水溜过,碰到一个浪头时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脚脖子,哈哈笑道:“还玩地底埋伏这一套?” 得说先前在沙里藏人的手段确实出乎他意料,张无惮自己在生俘赵敏时也玩过类似的把戏,但下意识中还是只顾着警惕四周,对头顶和脚底都疏于防范。 一个时辰前才刚刚中了招,这次要再中,他生吞了自己的心都有。张无惮放松四肢,只憋了一口气,任由这人将自己拉下海中。 他先睁眼看了一眼,正对上宫九一双冷恻恻的眸子,对方一口气将他拽到彼此的耳膜都疼得难受,而后伸出手来往他腰间摸,一把将白蟒鞭给抢了过去。 他使鞭子真是使得很溜,哪怕头一遭碰这么长的长鞭还不太适应,但这一鞭来势又凶又狠,不可小觑。张无惮用力将鞭头给揪住了,右手使劲将鞭子往这边带,左手伸到腰带里掏了一把东西出来。 宫九早在看他第一眼就中意这带劲儿的长鞭子了,尤其握在手里柔韧适度,浑身便是一颤,实在舍不得松手,想就算紧身缠斗,他也不怕张无惮,干脆也就不松了,顺势往那边一扑。 他捣了张无惮一拳,张无惮则一巴掌拍过来,把什么东西糊到他脸上了。宫九便觉眼前一片通红,旋即双眼刺痛无比,吐出一串泡泡,急忙伸手抹眼。 张无惮去扯自己的鞭子,扯了几下都不见他松手,禁不住暗赞一句可不是谁满眼辣椒粉还能揪着手里的玩意不放的,这人对鞭子还真是执念满满。 只是这鞭子可是他和令狐冲在长白山几次遇险才斩杀了水怪做的,张无惮狠踹了几脚才将鞭子扯到手,正要上浮,却又叫宫九拖住了后腰不放。 张无惮可不是宫九这等被古龙盖章可以在海底蹲一天一夜不动弹的未知生物,算来他被拖下水足有一柱香时间还多了,搏斗还消耗更多氧气,他不敢再耽搁,拖着个大油瓶向着水面游动。 第95章 借刀杀人 张无惮拖着个大活人好不容易扑腾到岸边,趴在沙滩上呼哧呼哧喘气,感觉真跟死了一遭似的。幸而宫九一离了水,只觉两眼眼泪控制不住往下砸,他很享受这种火辣辣的感觉,但这于战斗实在不利,不得已松了鞭子再跳入水中了。 张无惮爬起身来,先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骂一句:怎么就放东方不败走了呢? 实在是太过托大了,他本琢磨着跟宫九斗成平手不成问题,再不济逃还是能逃的,谁料到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玩水下伏击。他叹了口气,感觉右脸颊火辣辣的疼,一想到明天要肿只肿半边脸实在不能忍,忍不住又给了自己左颊一耳光。 宫九好不容易清洗了眼睛,起身来却正巧看到他抽自己耳光,一下不够,憋半天再意犹未尽地补一下,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神色奇异道:“你怎么……” “嗯?”张无惮茫然地抬起头来。 “……”宫九嘴唇蠕动,还是耐不住喃喃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好歹忍一忍……” 张无惮眨了眨眼睛,他感觉自己可能是长时间缺氧憋坏了脑袋,怎么完全对不上这人的脑回路呢?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张无惮将白蟒鞭捡了起来,见宫九两眼都发直了,警惕道:“我的啊!”哪有这种相中了就直接动手抢的人,你知不知道东方不败买女装买胭脂都是规规矩矩付钱的? “……”宫九道,“你怎么能这么拎着它招摇过市,也不怕旁人起疑?我都是拿着把剑掩人耳目,世人只念着我喜欢使剑,哪里会料得到我另有心头好?”这癖好见不得人,你得学会掩饰啊。 “嗯?”张无惮听到这里才算明白了,这人自己有受虐倾向,淫者见淫,以为他也有这种特殊癖好。有了这个么猜测,他再看宫九,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竟然从他眼中看出来了点英雄惜英雄之感。 只是这人一副便秘脸满腔的话都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张无惮看着都替他难受,觉察到他已经没了杀意,试探着倒退走了几步,两只眼睛仍然警惕地紧盯着他,以防他陡然发难。 宫九并不拦他,但盯着鞭子仍是按捺不住,亦步亦趋跟了两步,还是道:“你把这鞭子赠我,屠龙刀我不要了。” 张无惮本来想说“哪日九公子真抢到了屠龙刀,再来跟我谈交换条件”,但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句话真激得宫九拼了命要夺屠龙刀,何必自己给自己立Flag呢?便急忙将话咽了回去。 他正斟酌词句,便觉眼前一花,宫九趁机逼至近前来,一剑斜撩,要直接斩断他拿鞭的手。张无惮大怒,长鞭一抖,打着旋抽过去。他本拟抽掉宫九的长剑就作罢,谁料宫九半旋过身子,转而以背部接下了这一招,立时浑身震颤不住,喘了几口大气,腿一软摔在沙滩上。 “……”张无惮举着鞭子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他还指望着挑拨宫九跟太平王硬磕,趁此机会杀了此人也实在可惜,正在犹豫间,便觉小腿叫人抱住了,听宫九大叫道:“快!快!用鞭子抽我!抽我!” 他越叫越是大声,何况这情景也实在古怪,已经有在附近埋伏的武林人士忍不住露头查看了,张无惮便用力抬腿,宫九下意识扣住他的腰不放他走,他趁机一鞭子抽过去,如此勉强做出一副两人在近身搏斗的假象来。 幸而宫九挨了抽爽得只顾哼哼,倒不似先前高叫了。张无惮一眼横过去,偷窥的几人见不过是寻常搏斗,恐露了身形,又急忙躲到远处去了。 待一口气抽了二十鞭,张无惮不忍再动手了,他从来不以折磨人为乐,固然宫九自己乐在其中,可对他来说这过程实在是一种折磨。 他一停手,就见宫九身上血肉模糊的伤痕却在缓缓复原,暗骂一句古大触你真没谱,这种设定挂开的实在太大了。 张无惮隐约记得宫九是所练的功法独特,具有十分惊人的恢复能力,今日亲眼所见,不过盏茶功夫他就恢复得完好无损了,禁不住叹了口气。 幸好他已经捏住了宫九的软肋,否则这种对手绝不能留。张无惮看他还在喘息不住,叹气道:“我这鞭子是长白山天池水怪所熬炼的,九公子不如去探一探,说不定还有第二头水怪呢。” 没有了好吗?你去溜一圈就知道了,我这是孤本,当世绝没有第二个,想要?快提高你的筹码。张无惮对此很是笃定,他早就叫人在夏天将天池翻了个底朝天,还真没发现第二只水怪,也不知这一只究竟是怎么长起来的。 宫九坐直了身子,眼睛还黏在他的鞭子上,幽幽道:“我不要别的,就要这一条。第一眼我就相中它了,它也没叫我失望。” 张无惮想了一想,道:“这样,你先去长白山找一圈,若重制的鞭子不满意还是想要我这一条,就拿着新的来找我,我看看成色要好的话就要了,你再补差价。”得先将宫九支开,免得他在谢逊之事上掺和,这从长白山一来一回,还得翻一遍天池,少说也得半个月吧?半个月时间足够明教举办完大典了。 宫九深情款款道:“我舍不得它。你跟我一起去。”要说挨抽之前他对这鞭子的态度还是能抢则抢,在被抽了第一鞭后,他的态度已经变了。 张无惮呵呵,不再理会他,抬头看向远处,只见有两名熟人气急败坏跑了过来,招呼道:“这不是何掌门和何夫人吗,两位怎么也驾临此处了?” 来人正是昆仑派的何太冲和班淑娴。何太冲乍一见张无惮在此还有些怯,旋即一看他跟那黑袍的小子显然不是一路的,没看他黑袍小子伤痕累累的刚被他揍过,这才有了些底气,道:“张公子,不关你的事儿,我是来找这小子算账的!”长剑早已出鞘,剑尖直指宫九。 宫九一转眼看向他,神色立时便冷了,缓缓站起身来。他衣衫上都是一道道鞭痕,神态却凌然高傲,右手一伸,攥住了何太冲的长剑。 何太冲持剑的右臂衣袍无风鼓动,大叫一声倒摔出去,撩起衣袖来看,整条手臂竟都成了紫红色,骨关节处流血流血,竟叫他生生震碎了臂骨。 班淑娴见丈夫不敌,喝一句“小子猖狂”,率领身后数名昆仑派人士齐齐拔剑,将宫九团团围住。 张无惮从来未将昆仑派放在眼中,此时道:“诸位有话好好说,这位是太平王世子,反元抗敌,站在咱们一方的。”他还真不知道宫九怎么跟昆仑派结仇的,不过无所谓,这两家怎么掐他都乐见其成。 班淑娴生性鲁直狂躁,怒火早就在胸膛间熊熊燃烧了,尤其见丈夫也受了辱,生吞了这小子的心都有。但一听太平王世子的名头,心底一沉,扭头同何太冲对视了一眼,稍一犹豫还是道:“就算如此,他也杀了我昆仑派诸位门人,这笔账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反元不反元的他们夫妇根本不放在心中,但太平王在北方威势赫赫,不是好相与的。需知昆仑派已算是得罪了明教,要再恶了太平王这一方豪强地主,日子可就当真不好过了。 尤其眼前这人还是世子,正经的下一任继承人,从他刚才举重若轻露的那两手看,他们打不打得过还两说,就算真的打过了,难道真要将人给杀了吗?班淑娴此时颇有骑虎难下之感,她心机较何太冲更阴深些,想着得拖张无惮下水,皮笑肉不笑道:“张公子说笑了吧,这太平王既然同为反元势力,你怎生能这般折辱世子?” 宫九大怒,一掌便要取她性命,见张无惮举了一下鞭子,手脚又软了,不自觉去了五分力道,只将班淑娴打得吐血摔倒。他偷瞥一眼,见张无惮若无其事将鞭子系在腰间,一点没有再给他一顿的意思,大失所望,冷冷道:“轮得到你来多嘴?” 班淑娴喷了几口老血,叫弟子手忙脚乱扶起来缓了半天才算是理顺了气息,暗骂一句姓张的小子抽你就行,我拿言语挤兑不叫他抽你怎么反倒该死了? 这一掌使她伤得极重,但也叫班淑娴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这黑袍小子武功之高也是骇人听闻,凭他们夫妇可是绝讨不了好去。 可若是就这么忍下去,周遭不知道多少方势力多少双眼睛在窥探,日后昆仑派还如何在江湖立足?班淑娴掐了何太冲一把,示意他快起身。 何太冲早怂了,本想缩老婆屁股后面装死,此时见老婆也怂了,暗叹一声,还是站起来道:“不知两位是什么关系?”他也是刚刚仔细一看,才发现宫九衣服都叫抽烂了,却毫发无伤,这就有点奇怪了。 张无惮平和道:“我和九公子先前有些小误会,刚刚已经解开了。” 何太冲道:“那正好,张公子刚正不阿也是出了名的,还请您代为决断,这位九公子,杀了我师弟西华子,师妹卫四娘,另有三名弟子被害,我昆仑派难道就要生生忍下这口气吗?” 这也只是一面之词,张无惮信他说得是真的,还是问宫九道:“可当真有此事儿?”说几句废话拖延时间,他得先想一想怎么拿定立场。 “没有。”宫九先前是不屑分辩,此时见他问了,却一口否定,义正词严道,“我杀了他们五个人。”他虽然不会数数,但是记性不差,杀一个数一个刚数完没多久呢,想了一想还是补充道,“我来这片海域也有五天了。” 他的神色太过认真,以至于张无惮不得不解释道:“西华子、卫四娘,连并三名弟子,加起来就是五个人,人何掌门没说错。”哥们你怎么不识数啊。 “……”宫九思量半天,摇头道,“我算不过来,反正是杀了五个人。” 何太冲却料定这两个人是在拿自己逗趣,一时大怒,斥责道:“张公子,我敬你是条好汉,想不到你这般是非不分,看太平王有几分权势,便不顾江湖道义公理,是欺负我昆仑派无人吗?” 张无惮奇道:“怎么贵派这数得上名号的人尽皆出动的架势,来渤海边上是来赏风景的不成?你们为了抢夺屠龙刀而来,我要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刚才初见时就该翻脸无情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86 他一番话说得何太冲哑口无言,冷笑道:“昔日在光明顶上,何掌门口口声声言称你跟谢逊有血海深仇,我却不知你们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说来听听?” 何太冲却知道这小子已经给无仇单为屠龙刀而来的近百江湖人士喂了毒药了,哏了一哏道:“一笔归一笔,我先跟这装疯卖傻的九公子理论!” 这才对,你要早这么乖觉,我何至于拿话威胁你?张无惮满意点点头,正色道:“我二人也是今日方才相见,当真不熟,两方有什么误会冲突,你们自己解决就是。”说罢扭头就要走。 宫九张口欲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多话不方便说出口,只好道:“你数到三十,我杀光了他们跟着你走。” “好啊。”张无惮应了,“一,三十。”数罢,见宫九才刚逼至何太冲面前,遗憾摇头道,“九公子,你这过于托大了,我走了啊。” “……”宫九道,“一之后是三十吗?”他还以为三十是个很大的数字呢。 张无惮不答,只挥了挥手,施施然离开了。 宫九并未食言自肥追上去,但这并不能阻挡他跟鞭子分别的怒火,一剑刺了过去。何太冲慌忙举剑应对,是勉强以未受伤的左手架住了他的长剑,却手臂剧痛,长剑脱手飞出,叫宫九一剑刺中了心窝。 “一。”宫九数了一声,头也不回,反手一剑自抢上前来的班淑娴天灵盖竖插而下,剑尖从她下颚处露出,他恍然道:“二!一之后是二!” 宫九砍西瓜一般将在场昆仑派弟子杀了个精光,却仍只数到了“二十五”,仰天长啸,声振林木,大怒道:“三十就是个很大的数字!”定睛再看去,却早已不见了张无惮踪影。 张无惮使轻功拼了老命地跑啊跑,不多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厉啸声,隔这么远还能听出宫九的愤恨不平之意,啧啧道:“可怜。”没知识没文化总得受点歧视,希望九公子以此为鉴,别只练体育了,还得加强对文化课的学习。 张无惮不用看就知道昆仑派得死了大半,心情大好。何太冲能对他动一次杀念,就会有第二次,就算没有《辟邪剑谱》作饵,依此人性情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张无惮在光明顶上放他一马,也不见何太冲有丝毫感激之色,来抢夺屠龙刀还能这般理直气壮,无耻之尤。这等记仇不记恩的恶邻,他早就想杀了。可惜昆仑派好歹还算是个正派,虽风评日渐不好,可到底也没有如青城派余沧海那等恶迹,是以张无惮苦于不能先下手为强,早早将他们除去。 今日借刀杀人,水到渠成,张无惮深觉他那一顿鞭子没有白抽,生怕宫九再追上来求虐,脚下不停,尽抄小路而行,绕了个圈子过了几个城镇,方才在人前露面,去驿站买了好马,日夜兼程赶往光明顶。 他先到了光明顶上,跟杨逍和彭莹玉打了个招呼,告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将揣了数月的《乾坤大挪移心法》重新供奉在总坛上,方才下得光明顶,去了五行旗驻地。 张无惮溜了一圈,找到了三旗旗使,却怎么都寻不到烈火旗的辛然,他奇道:“几位大哥,辛大哥人呢?” 厚土旗颜垣忙道:“他在西南那块地试验火药呢,张兄弟,你歇一歇,我去帮你叫他。” “……”张无惮见他神色有异,眼皮一跳,说道,“这如何劳动得颜大哥,我寻辛大哥正巧有事儿,直接去找他就好了。”说罢抬腿欲行。 却见颜垣站在正中央下意识张开了手,巨木旗闻苍松和锐金旗庄铮一左一右堵着路,张无惮一把将鞭子亮了出来,笑道:“怎么,要翻脸吗?非我托大,凭你们几个想留下我,当真不易。” 颜垣素有急智,连忙将腰间的兵刃掷在地上,口中道:“张兄弟你误会了,俺们兄弟没有恶意,就是有个事儿实在不知怎么同你说……” 张无惮早猜到这群人是有难言之隐,并非有叛变之意,只是他可没时间跟他们兜圈子,这番作态不过是逼他们快些说出来罢了,道:“颜大哥先说,有没有恶意,我自会判断。” 颜垣大感为难,跟庄铮和闻苍松面面相觑一阵,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半天后见张无惮满脸不耐烦之色了,闻苍松禁不住道:“要不还是叫辛兄弟自己说吧……”一语未了,叫庄铮兜头拍了一巴掌,骂道,“屁话!” 庄铮一咬牙,道:“辛兄弟和殷姑娘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两人看对眼了!” 妈的,叫你说的那么直白,不会稍微缓着点吗?闻苍松跳起身来一巴掌拍回去,连忙往回找补:“张兄弟,这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先前俺们也没想到他们两个能……可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再叫他们拆开。” “……”张无惮是当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着,回想着前几日唐洋给他显摆防水炸药时说的甚么“辛旗使和殷姑娘都是使火的行家,他们两人并力同心,合在一块”等语,便有暗示之意,只是他实在没往这方面想,还很高兴殷离对业务这般上心。 他默然半天才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先前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颜垣见他只有惊色并无怒意,心下一宽,道:“我们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殷姑娘想写信告诉你,叫辛兄弟忐忑不安给拦了。” 张无惮这下真怒了:“我就说怎么好久没收到我妹子的信了,唐洋还骗我说是辛然要写信叫阿离拦了,这人满嘴乱诌!”亏他还当了一把欣慰妹子成熟稳重了的好哥哥,唉,骗人这人恒骗之,难道真的是报应临头? 想到他平生头一遭被人驴的这么彻底,真是满心怒火。张无惮缓了一缓,方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辛旗使还不叫阿离告诉我?” 怕你发火呗,这不真就发火了吗?不过明显是气唐洋的,还有心情跟唐洋死磕,可见是真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心上。颜垣更放心了,道:“这不是辛兄弟还当张兄弟你跟殷姑娘有婚约吗?” “他以为我俩有婚约,还敢撬兄弟墙角?”张无惮说道。 颜垣哑口无言,求助地左右看看。 庄铮笑道:“张兄弟别逗老颜了,他这人心里有,嘴巴笨。老辛不清楚,难道殷姑娘还不清楚吗?婚约什么的都是没谱的事儿,俺们就是怕殷大哥他们不同意。” 辛然撑死了不过是五行旗旗使之一,跟殷天正这等四大法王差了两个等级,反正他们都知道殷野王早几年就像拿殷离和张无惮联姻。谁都心知肚明待谢逊归来,张无惮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辛然是不差,可跟张无惮还难等同。何况殷离虚岁才十七,辛然大了她足有七八岁,这一点跟张无惮也没得比。 “只消辛大哥是真心实意待阿离的,我外公那头好说话,至于舅舅那里,倒也不难。”张无惮在房间中转了一圈,叹道,“唉,无忌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生三五个娃娃出来啊?”殷野王平日里看是根本没将殷离放在心上,但碰到婚嫁这等大事儿什么态度还难说,要张无忌已经生了胖小子出来了,殷野王才懒得管殷离之事。 五行旗才是明教中真正的小团体组织,拉拢了一个就是拉拢了一团,殷离要真能跟辛然结亲倒是好事一桩。张无惮不太满意辛然的年龄是一点,还不太满意的就是辛然性子比较烈。 但转念一想,原著中殷离喜欢凶巴巴的小张无忌,这辈子又看上了辛然,怕人家姑娘就好这一口。 第96章 一家重逢 张无惮随着颜垣去了西南驻地,初来只听闻轰隆隆的炸药试验声,再往前走就能听到辛然哈哈哈的大笑声。 他脸色不觉坏了三分,入了小院就看到辛然拍着大腿在笑,殷离抿着嘴也在笑,两人笑作一团。张无惮一时心塞,他理智上并非不认可辛然,但看这副情态,总算是明了殷天正每次看到张翠山时为什么神情这般复杂了,叹道:“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其实辛然在看到张无惮走进门的时候就愣住了,笑容一下也给收了,此时诺诺道:“没什么,殷姑娘给我讲了个笑话。” 殷离坦然得多了,笑道:“惮哥,你别见怪,辛大哥可不经逗了。”站起身来,却不像以前似的扑过来圈他的胳膊了,只眨眨眼以示亲近。 颜垣道:“老辛,别跟个小姑娘似的还害羞,你看人家殷姑娘。”说罢对他挤挤眼睛,示意张无惮什么都知道了。 张无惮笑道:“就是,得我妹子喜欢,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只消你们都是真心的,舅舅和外公那边,自有我帮着说合。” 辛然立刻抬起头来,满面惊喜道:“张兄弟,你不反对啊?” 这门亲事说真的张无惮并不十分满意,但看殷离的模样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了,反对也没用,何必为此恶了辛然呢?是以他表现得十足喜悦,背着手绕着辛然转了一圈,故作挑剔道:“现在是不反对,还得看以后如何。” “你放心,我要敢对不起阿离,你一刀掏了我的心出来,我要躲一躲,那简直不算是个人!”辛然连连道,偷瞥了殷离一眼,笑得合不拢嘴。 张无惮道:“阿离,你出来,哥哥有几句话得先嘱咐你。” “好。”殷离一口应了,见辛然一张脸发愁地都皱起来了,禁不住又笑了,抬手摸了摸又摸了摸,听张无惮在门口咳嗽了一声,这才快步走了出来。 两人一道走出去老远,张无惮才算是理清楚了思路,方道:“怎么这么突然?”他都怀疑会不会是这几个月忙得顾不上殷离,才叫她让个老男人哄了去,不过这话他没说,这时节说辛然坏话就是把殷离往外推,恋爱中的小女人听不得坏话。 殷离一边走一边踢踏石子,笑道:“本来就很突然啊,对了个眼的功夫,我也没料到呢。”稍一停顿见张无惮没掩饰满脸愁容,忙给辛然拉票,“他对我很好,就是生气起来有点凶,凶得还很可爱,不过没我凶,他吵不过我的。” 这才在一起多久就已经吵架了,看这样还吵了不止一次。张无惮心塞得不行,半天道:“你可得擦亮眼睛选好了。”虽然他当皇帝后要推行妇女解放,这个不行离了再选一个就是了,但头婚能和和美美走下去最好。 殷离笑嘻嘻又安利了辛然许多好处,张无惮才作出被她说服了的神态来,领着殷离往回走,隔老远就看到辛然站在小院门口张望不停,颜垣正在拿话笑他。 张无惮停步道:“这样,请颜大哥和庄大哥跟我往渤海走一遭吧。”他本来是想着叫辛然和颜垣的,逃命跑路厚土旗是一绝,但论起杀伤力来,还是烈火旗在行。但也不是非要叫他去不可的,既然辛然跟殷离打得火热,何必拆散他们呢? 辛然却道:“张兄弟,不碍的,有什么差事你尽管吩咐就是,能为教主归来出一份力,我绝无二话!” 他是这个态度,张无惮更满意了几分,笑道:“也好,烦请颜大哥和辛大哥点齐旗内好手,咱们这就去渤海找场子。”说罢体贴地先走了,留他们说话。 张无惮在五行旗驻地同庄铮和闻苍松说了会子话,不多时就看到数千教众列队在广场上,一半头裹红巾为烈火旗教众,一半头裹黄巾为厚土旗教众。 张无惮平生头一遭见这般整齐划一的急行军部队,心头一阵火热,大笑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颜垣道:“兄弟们谁不想去迎教主归位?撇下哪个,哪个要跟我们急眼呢,好说歹说才留下了一半人马。”洪水旗早就倾巢出动了,要是烈火旗和厚土旗又跑了,岂不是光明顶守备力量不足了吗? 张无惮道:“两位大哥考虑的十分周全。”便见辛然笑眯眯走过来道:“张兄弟,你看烈火旗和你红巾教都是包裹的红巾,咱们好像天生就该做亲戚的。” 张无惮呵呵:“辛大哥说的在理。” 三人不再耽搁,大部队浩浩荡荡向着渤海而来,所过之处路人无不侧目,还有诸多听到风声前来探听的江湖人士一见这架势就不敢来扰,远远避开了。 一路上还碰上了两小股元兵,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人,一来是为民除害,二来是练练磨合,张无惮指挥着打了几场小型战役,摧枯拉朽尽数斩杀了。 战后看着旗众打扫战场、掩埋尸体,他长出了一口气,对辛然道:“好男儿当如是。”如果说看千人齐列阵还只是预热,指挥军队冲杀时他算是有了前所未有的爽感,张无惮先前从未像那一刻般,深觉这辈子穿得太值了。 辛然一笑,别有深意道:“张兄弟好这口,还愁日后没有机会不成?”谢老爷子是你义父,殷大哥是你外祖,你自己更不是个省油的灯,明教日后不是你的,还能落到旁人手里不成? 张无惮通体舒爽,哈哈大笑,将令旗自沙堆上拔出来,在空中挥舞着旗语,意气风发喊道:“兄弟们,出发!”翻身跃上马,走在了队列最前方。 待到了渤海海岸附近的小城镇,偷摸着来探查情况的武林人士越发多了,消息早就一路传到了此间,众人都已知道明教此番动了真格,还敢留在这里不避开的都是颇有底气的。 张无惮于江湖见闻上比成天猫光明顶下孵蛋的五行旗众人要丰富多了,一路走来,不断为辛然等人讲解:“这位看模样像是铁手判官苦文滨,二十年前跟我父亲‘铁划银钩’齐名,绝非好相与的。”张翠山在冰火岛那十年武功是荒废了不少,但他武学天赋出色,回来这几年进境很快。 苦文滨同灭绝师太仿佛的下垂八字眉是五官一大特色,他正坐在茶馆中苦笑连连,一抬头见张无惮从门口经过,见这人头包红巾、腰带长鞭的模样,连忙道:“可是红巾教张公子?还请入内一聚。” 张无惮对他客气一笑,微微一侧头:“苦先生太客气了,晚辈也想同您举杯言欢,无奈另有要事。我还这么多兄弟在,总不能都跟着赖您一顿。” 辛然低声道:“他旁边那年轻人不知什么来头,我看绝非正派人物,还当多加小心。”这时节还赖在这沿海小镇的,九成九都是对谢逊有敌意的,这姓苦的等闲岂会这般好心请他们喝茶? 张无惮早就看到坐在苦文滨旁边的这人了,这人他也认识,不过一直装看不见罢了。他扭头欲走,却见那人站起身来,大踏步走过来。 辛然和颜垣一左一右亮出了兵刃横在他面前,张无惮忙伸手隔开了,听那人冷冷道:“卑鄙小人!” 张无惮不去理他,只看着苦文滨道:“苦先生怎么跟他走在一块了?”若说苦文滨对屠龙刀有企图还好说,可不该一脸受气小媳妇样坐在宫九旁边,他可从没听过此人投靠了太平王。 苦文滨叹道:“我本在华北地界赤脚苦修,想不到被此人撞见,看我也有几分武功,硬逼着叫我带他来渤海。张公子,我早年曾受过武当张真人大恩,如何肯同张五侠为难?出现在此地,实非我所愿。”说罢摊开两手,“连我性命相修的一对判官笔都叫他给夺了去。” 张无惮奇道:“华北?”傻子都能猜到他离开渤海定是去光明顶搬来援兵了,宫九却一口气绕到华北去了,这差的实在有点远。 宫九充耳不闻,从腰间将一对被打磨得铮铮发亮的判官笔取了出来,塞到他手里:“换!”说罢看张无惮一点动心的意思都没有,又搭上自己的长剑,“换!” “……”张无惮见他又去解不知道从谁那儿抢来的七星宝刀,忙道,“九公子若当真想换,我来点一把兵器如何?” 宫九默默看着他。 张无惮道:“九公子可听过名震江湖的倚天屠龙歌?” “‘武林至尊,屠龙宝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要是没听过,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当然那是在看到白蟒鞭之前了,如今他势在必得的目标已经换了,宫九道,“你想让我拿屠龙刀来换?” “自然不是。”张无惮连忙道,“这其后还有两句,叫‘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世人只知道屠龙刀,却不知还有一柄长剑名曰‘倚天’,其锋利不在屠龙刀之下。” 说来也怪,屠龙刀声震江湖数十年,倚天剑却一直籍籍无名,好似全江湖人都选择性无视了后边这两句。张无惮这话不是说给宫九听的,而是说给周遭窥探的人说的。 宫九对这些全不关心,只道:“只消我寻来倚天剑,你就把鞭子换给我?” 张无惮难掩神往道:“自是如此。”你能寻来再说其他。知道倚天剑已经被重铸的,当世只有灭绝师太、朱停、令狐冲和他寥寥四人,这么一个噱头够把宫九支开一年半载的了。 宫九扭头要走,张无惮呼喊道:“九公子,你的剑。” 宫九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待他走远,张无惮将一对判官笔掷给苦文滨,将长剑拔出来一看,两眼发亮道:“好剑!”也不知太平王是富得流油了,还是熊孩子败家,照他看来,这剑当真不差,比不上令狐冲的青冥宝剑和原版倚天剑,可也是他平生见过数得上号的了。 因辛然是用刀的,张无惮将剑扔给了颜垣,笑道:“颜大哥别嫌弃,这人怪了点,剑是真的不错。” 颜垣道:“好兄弟,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自己人,你来我去推辞一番,以张无惮的性格和口才,最后还得是他收下,那最开始又何必瞎矫情呢? 苦文滨收下剑过来道谢,他当真是遭了无妄之灾,深知这几日渤海边上少说得死了四位数的人,如今明教大军开到,更是得有一场恶战,巴不得早早脱身。 但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试探道:“张公子,你说的这倚天剑,可当真存在?” 张无惮眉头轻轻一跳,若无其事道:“怎么可能,屠龙刀这么大的名头,若真有能跟它齐名的倚天剑,怎么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谁提起过?” 苦文滨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横竖他是告辞走人了,辛然还茫然着,颜垣却早已明了了,低声道:“张兄弟好手段。”他听过苦文滨的名头,这人非但判官笔使得好,一笔字写的行云流水。苦文滨以文人自居,交从甚众,看他这模样,怕按捺不住得四下探听,消息正这么流散出去。就算苦文滨不上当,两旁街上还有许多听到张无惮和宫九对话的。 “愿者上钩。”张无惮道,“再往前走就是海滩了,先亮明身份,听劝的肯离开最好,若有不识相的,格杀勿论。” 同谢逊有仇的四十余家,都已经叫筛选出来,圈在一起了,待谢逊回归明教,自会同这群人了结恩怨。剩下还聚集在海滩上的,都是冲着屠龙刀而来,明教既不理亏,根本就不必客气。 两人郑重应了,大军转道前往海滩,辣手很是杀了一批人,将封锁线拉伸了数公里。待一切准备妥当,张无惮吹响响哨,又对天燃放火花,吹着海风等了小半时辰,十艘一模一样的大船列阵驶来,九艘高挂“谢”字旗,正中领头的一艘挂着振翅火焰的标志,每艘船上都高高燃着圣火。 待船队靠岸,张翠山和殷素素一左一右搀扶着一老者自主船上下来,张无惮快步迎上前去,见谢逊皱纹满面、头发更是白了大片,早已不复昔日金毛狮王的神威,比之十年前更苍老了许多,一时竟有些怯了,脚下便是一顿。 [综武侠]无忌他哥_87 谢逊目不能视,两耳却极是灵便,他数日前已同张无忌见过,此时听到一个与张无忌极为相似的喘息声,大叫道:“无惮,可是我无惮孩儿?” 张无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谢逊小腿,泣道:“孩儿不孝,舍下义父受苦了。” 一路回中原行了月余,谢逊本以为自己早做足了万般心理准备,此时却仍口中嗬嗬不住,弯下腰摩挲他的头顶,翻来覆去念道:“天可怜见!” 张无忌也自船上奔过来,跪在谢逊身前,兄弟两个叫他一手一个都搂住了,半拽半抱地想提起来,却叫他们一人一边抱紧了腿。谢逊提了几次都没成,禁不住都笑了,斥道:“身板壮得我都抱不动了,还跟你们义父撒娇耍赖呢?”又道,“翠山,弟妹,快扶孩儿们起来。” 张翠山道:“值甚么,大哥还当不起他们一跪吗?”又对他兄弟二人道,“你们义父甘愿留守荒岛,过着孤苦的日子,都是为了不连累咱们。如今好不容易排除万难,接他老人家回来,你们可得好生孝敬着。” 说罢,他扭过头看向殷素素,见妻子虽有不舍之意也还是点头,心下一宽,便道:“大哥,早前在冰火岛上,无忌一直充作你孩儿养,得你苦心栽培,如今咱们好不容易五口团圆了,正该将他过继给你。” 这事儿他们数日前也跟张无忌商量过,得到儿子同意了的。想他夫妻二人初诞下这一双麟儿时,同谢逊关系还十分紧张,为防他伤了孩子,才为小儿子照着谢逊惨死在成昆手下的亲子命名,大儿子也取了一个配套的名字。 为了讨好谢逊,张无忌小时候还被叫过“谢无忌”呢,全是离开冰火岛前夕才叫谢逊勒令改回本姓的。昔日是不得已才为之,今日张翠山一番话,却全是出自本心了。 谢逊却道:“翠山,大好的日子怎么说这等伤我的话?无忌姓张,待我的心难道就差了几分不成?” 张无忌昂首挺胸道:“无忌不会的!” “这才对。”谢逊道,“此事绝不可再提了。”他如今还有什么想不通的,看义弟一家和美幸福,已是心满意足了,何苦再横插一脚,夺人子嗣? 何况一路上谢逊也听同行的殷天正提起过,老殷家看中了张无惮,替人养儿子养了十年了张翠山都没松口,若转眼送个儿子给他,岂不叫殷家心中不满,当他厚此薄彼? 这些门道张翠山不可能不懂,只是不在乎罢了。他不为自己考虑,谢逊却得为他打算,当下不再多说,一手牵了一个义子,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迎着风将眼角吹干了。 殷天正早就避开了,见这边认亲结束,方才同五散人走过来,笑道:“多少话说不完呢,非得杵在这里。无惮,你小子倒是能耐,没有教主令,一口气就敢调了三旗过来。” 他们本来商定的计议,是先在渤海杀一波,而后张无惮带着张无忌南下,将这帮豺狼野豹都引去别处,谁都料不到谢逊的大船还停在渤海海域的远海,这样可确保登岸时绝不会出现岔子。但张无惮见胆敢打屠龙刀主意的人太多了,临时改了主意,要借此重振明教声威,这才开出了正规军来。 “是大伙一个个的都耐不住了,争着抢着要喜迎教主归位。”张无惮见谢逊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此另有主意,忙几不可闻道,“义父,你不接这活,这帮人又该掐红了眼,可断断不能推啊。” 谢逊道:“非是我看不清这其中关节,但我教才同江湖各派重归旧好,而谢逊身负血债如山似海,若我接任教主之位,哪怕只是代教主,又是一桩风波。昔日衣教主、阳教主哪个不是从不滥杀无辜的好汉?谢逊这辈子是当不起这名头了。” 谁乐意明教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好不容易借着揭露成昆阴谋之事有所缓解,可他实打实做下了桩桩血案,这是赖不掉的。阳顶天写下让他代理教务的遗书时,他家中还未逢惨变,不曾狂性大发屠人满门,否则代教主之职绝落不到他头上。 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他将此意说出来,表明坚决不肯受之意,不能叫因他一人,累得整个明教被人唾骂。 张无惮早料到此着,也不在意,往一旁使个眼色。殷素素便道:“大哥,大好的日子,别说这些丧气话,什么事儿咱们不能商量着来呢?叫孩儿们扶着您,先回了光明顶再言其他。” 谢逊笑道:“弟妹,少拿话诓我。”想着跟义子重逢,多说这些话也没味道,便也暂且压下不提,随着他二人上了早备好的马车。 张无惮下车溜了一圈,见张翠山已经送走了殷梨亭和东方不败,便放心去寻了令狐冲,问道:“这几日在海上漂着,可得闷坏了吧?” “跟我还客气甚么?”令狐冲跟他碰了碰拳头,“怕你得老大一会儿不得闲,正巧我得回华山一趟了。” 这辞行突如其来,张无惮一听话音不对,忙道:“怎么说?”要真碰上了棘手难办之事,他说什么也得陪着令狐冲走这一遭。 令狐冲郁闷道:“下山来撒欢跑太久,都忘了五年一度的五岳会盟到了。风师叔祖不肯去掺和,师父就叫我务必回去一趟。”稍一停顿,低声道,“师父含糊其辞,想来信中不方便说的太明白。” 张无惮想连刘正风金盆洗手都能提前这么多,原著剧情早都被打乱了,他也不好妄言所为何事,便道:“我随你一道去。” 令狐冲一下就笑了:“你非五岳中人,去了嵩山会盟又如何,人家才不放你上山呢。我总不能搁袖子里揣着你偷偷带进去。”说罢禁不住也叹了口气,忙又打起精神来,“看是你明教立新教主早,还是五岳会盟先结束。” 第97章 倚天屠龙 谢逊因眼盲不便,一路上都是乘坐马车,他在车帘中听得外面细碎的声响,寻了个空档单独叫了张无惮入内,问道:“无惮孩儿,可都是来找我寻仇的?” “都是冲着您的屠龙刀来的。”张无惮宽慰道,“义父,同您有血仇的四十三家,都已经叫我请上光明顶了,正想请您拿个章程出来。”于是将这四十三家所提的要求细细说给他听。 谢逊大是诧异,惶惶道:“莫说是去坟前磕头上香了,便是叫我血债以偿,也说不出什么来。昔年我丧亲悲痛失了神智,却丝毫不能体会旁人丧亲之痛,实在罪该万死!” 张无惮连忙道:“义父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也是被成昆算计陷害的,幸而那老贼已经伏诛,可惜没能留他待到您回来,亲自除了此獠。” 谢逊一路上听人讲了无数遍他义子如何威风凛凛,一路将成昆算计到死的,闻言哈哈大笑道:“这等诡计多端的恶徒,能今日杀就绝不能等到明日,难道你倒冒着风险留他数月,还得专待我回来不成?” 他如何不知张无惮非要当场杀了成昆,正因他请人伪装成成昆的声音,将灭绝师太俗家兄长的仇也赖到了成昆头上。当时五散人都在场,亲眼目睹了经过,一并同他说了。 谢逊笑了一阵,转而拉着他的手道:“好孩子,谢逊盲的是眼,心却不瞎。阎王少林空闻方丈不追究空性神僧之死还能勉强说得通,旁人可没这么高的佛学修为。你照实说,另许了他们什么?” “这到底是血海深仇,哪里是许些蝇头小利就行的?”张无惮道,“差不多有三十多家得过咱们救助,一命抵一命,他们是自愿放弃追究的。” 他可不是事到临头了才开始挠头皮的类型,早在他担任天鹰教紫微堂副堂主时,就点出这些人家有意施恩。江湖仇杀本就寻常,尤其大杂烩世界从来都不缺反派担当,若非他的手下及时援手,有几户都有灭门之危。这些人对他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同谢逊十几二十年前的仇恨,自然也就看淡了些。 谢逊默然良久,方道:“不论他们追究与否,我的良心总是过不去的。”这海岛近十年的孤苦生活已使他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若非他实在思念两位义子,又有张翠山夫妇和昔日老兄弟们盛情相劝,他未必会被说动。 张无惮道:“少林寺的空性神僧再三要与我约斗,因琐事缠身,叫我都给推了。待忙完继任大典,孩儿陪您去少林走上一遭,也为蒙难者祈福。” 谢逊怔了一怔,失笑道:“你这面子倒是当真吃得开。”回来的路上他并非没有听人提起过,张无惮交友遍天下,但想不到跟少林神僧都能玩得这么好,说起带他这个杀害空见神僧的凶手前往少室山来,都这般轻描淡写。 “空见神僧之死,您固然有罪责,可一切都归咎为成昆有意算计,连空闻方丈、空性大师,旁听了成老贼对前因后果的描述后,都认为有罪的一方不是您。”张无惮劝道,“义父,您愧疚是理所应当的,可若一味自责伤身,同空见神僧舍命点化您的初衷又大相背离了。” 他这番话说得实在有理,看谢逊情绪多少平复了些,方才告辞出了马车,扭头找来张无忌道:“义父心下还是难受,你多劝着他点,若他再提不愿接任明教教主云云,务必去叫我,我再来同他谈。” 谢逊理性上拿他们一视同仁看待,可因小时候曾专门跟张无忌同吃同住,传授他各类武功招式的口诀,难免内心同他更亲近些,这都是人之常情,张无惮并不在意。既然谢逊情感上更能听得进张无忌的劝,那自然派他弟弟上才事半功倍。 张无忌道:“义父不爱当教主,哥,就算今日情势所迫必须得如此,咱们合力拱他上位,待有了寰转余地,就别再勉强他了吧。” “这是当然,你哥也不乐意赶鸭子上架,但有些事儿非人力能够左右,义父出任代教主,乃是阳教主遗命,再名正言顺不过了。”张无惮道,“放心吧,他老人家看得比咱清楚明白,他必不会再推辞的,否则就是叫大家都难做了。” 张无惮这般说了,果真自渤海到昆仑这一路上,谢逊都没再提过这茬。明教诸高层都松了口气,待到了光明顶地界,自有杨逍、彭莹玉率领留守的五行旗部众恭迎。 大部队刚回到光明顶,谢逊先跪受了阳顶天遗书和《乾坤大挪移心法》,明教上下无不欢欣鼓舞,着手操办继位大典一事儿。 张无惮刚接了新任务,庆典仪式布置什么的用不着他来操心,但往各派分发请帖的差事却落到了他头上。 诸高层会议中,他听谢逊分派了任务,将几份请帖挑了出来,道:“启禀教主,五年一度的五岳会盟同期举行,怕几位掌门人无法亲自前来了。” 谢逊道:“这个无妨,咱们礼数到了,以示两派交好之意便可以了。”又道,“无惮,在座的都是对我教忠心耿耿的功臣。你先前所言屠龙刀中另有乾坤,可有什么依据?” 此话一出,众人都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这次谢逊归来,明教辣手少说得杀了两千人,多是为了屠龙刀而来。 早在回来的路上,张无惮就私下将个中机要都向谢逊说了,此时见他还有此一问,知义父这是故意让他在众人面前露脸。他也不怯场,将当初在峨眉山上对着灭绝师太的那套说辞适当删改后又说了一遍,有人拿到了倚天剑,看中了他的紫薇软剑,来抢夺时叫他给阴了一招,反将倚天剑取到手了。 这次他给的证据链更加充足,连灭绝师太这个先一步被他忽悠过的人都叫他拉来当了人证。张无惮道:“我本来还在奇怪,怎么倚天剑中竟然还有两卷秘籍,同灭绝师太一说,才知道乃是宋末郭靖、黄蓉两位大侠铸成这一对刀剑时就嵌在里面的。” 杨逍道:“这么说,屠龙刀中也有秘籍了?”他没听过《九阴真经》的名声,但《降龙十八掌》至今仍威名赫赫,看张无惮修习后武功进境这般神速,想必这《九阴真经》也绝非凡品。 这两个秘籍加起来都只够在倚天屠龙歌中分到“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最末两句,真不知道这屠龙刀中的秘籍有多么玄奇,能叫修习者成为武林至尊。 众人不说起了贪念,多少都有些神往,却听张无惮道:“师太同我说,屠龙刀中的并非武功秘籍,而是《武穆遗书》。” 此言一出,他就听到站在右手边的辛然满带失望地“噫”了一声,连殷天正都禁不住道:“那灭绝老尼会这么好心将实话告诉我们不成?无惮,别是她随口乱掰呢?” “峨嵋派的开山祖师郭襄女侠正是郭黄二位大侠的幼女,这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秘密乃峨眉掌门口口相传的,师太乃出家人,就算犯戒打诳语,也不会拿师门辛密同我玩笑。”张无惮不是不理解他们这么大的心理落差从何而来,屠龙刀在武林中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谁料到里面放的竟然是个对武学修为毫无用处的兵书,任谁都难以接受。 杨逍道:“正因屠龙刀中的《武穆遗书》对灭绝老尼用处是在不大,她倒不吝对张小弟说实话。”说罢想到一节,忙又道,“既然倚天剑已经被毁,那近几个月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倚天剑是怎么回事儿?” 张无惮先看一眼谢逊,见谢逊毫无插口之意,方道:“这个嘛,咱们知道倚天剑被毁,可旁人并不知情。尊教主命,待继位大典后,将在群雄面前斩断屠龙刀,取出其中的秘籍。” 这个是日后的小舅子,辛然连忙大抬花轿道:“教主英明神武,这样就不怕再有人觊觎屠龙刀了。”《武穆遗书》对他们明教的反元大业算是相当有用的,但想连他们都控制不住对这把破刀的失望之情,更遑论旁人了。惨死在渤海的众人要知晓实情,做鬼做得都不安生。 拍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你这不是废话嘛,谁看不出来?唐洋帮着自家兄弟周全,立刻接话道:“不仅如此,要我单知道屠龙刀里面有秘籍,立刻该想到倚天剑中肯定也藏着什么了。”都不用把话说的太明白,甚至连暗示的力气都省了,总会有自以为聪明的人一口咬住鱼饵。 辛然愣了一愣,恍然道:“是了,谁都不知道倚天剑已经叫张兄弟给毁了,人们争夺的重点就该从屠龙刀变成倚天剑了。”说罢还是摇了摇头,“那对我教有何益处?” 张无惮道:“倚天剑本一直为峨嵋掌门佩剑,多年之前叫灭绝师太的师兄孤鸿子持之上光明顶同杨左使一战。杨左使气死孤鸿子后,并未在意他的佩剑,这把剑辗转落到了当地官府手中,被呈交朝廷,至正帝六年前将其下赐汝阳王府。” 当然,汝阳王还没将这柄宝剑捂热,就让灭绝师太偷了出来,又被张无惮给截和了。个中诸事就不为外人道了。 杨逍一时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想他竟然跟两门失传绝学就这么失之交臂了,要早知道孤鸿子这等草包拿着的是柄大有来头的宝剑,他当时怎么会不屑一顾拍屁股就走人了呢? 他没掩饰自己的失落,连连叹气,蔫了吧唧道:“御赐之物遗失,汝阳王定然不敢声张,怕连王府中知道的都没几人。鞑子皇帝下赐是记录在档的,可倚天剑丢失却拿不出证据来,你说这帮觊觎剑中绝学的傻子们,会不会可着劲儿跟汝阳王死磕?” 是这个理,赵敏故意将谢逊归来的消息散播得到处都是的仇他可是还记着呢。张无惮道:“这还罢了,关键鞑子皇帝听闻屠龙刀里面有失传的兵法,会不会勒令汝阳王交还倚天剑?若汝阳王声称宝剑丢失,皇帝若不信,当他有意贪下宝剑,有不臣之心;皇帝若信了,发圣旨下赠之物都不加以妥善保管,还是有不臣之心——这盆脏水泼下去,汝阳王是别想洗干净了。” 目前还远不到双方正面对抗的好时机,但并不妨碍他给汝阳王添堵。反正坑是挖好的,不论是江湖人士去找汝阳王麻烦,还是皇帝去找汝阳王麻烦,张无惮都乐见其成,权当看戏消遣了。 杨逍暗叹一句这等毒计寻常人当真想不出来,还在很奇怪他怎么突然间跟汝阳王干上了,就听彭莹玉道:“是了,半个月前鞑子皇帝刚下了旨,调王保保回京,汝阳王率军前往川蜀一带。” 南方是红巾教的大本营,无怪乎张无惮不愿看到汝阳王转战南方,要挑拨他们君臣相疑。这么折腾一通,至正帝有很大几率会另调大将去剿灭红巾教,勒令汝阳王速速回京述职。 想通此节,杨逍是彻底服了,看张无惮同众人又商议拿定了屠龙宴的细节,待散场后,拉住唐洋问道:“唐旗使,杨某久居光明顶,远不如你耳目灵便,想问一下,这倚天剑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在江湖小道中流传的?” 唐洋乃五行旗旗使中最有智谋的一个,笑道:“就在半个月前,前脚汝阳王刚拿到调令,后脚咱张兄弟就把坑挖好了。”他不知道杨逍怎么想的,反正这次高层会议开完,他是前所未有地庆幸跟张无惮在同一个阵营里面,否则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逍道:“这等人物要能多上几个,何愁反元大业不成?” 唐洋连忙道:“别别,我觉得就张兄弟一个就满够用的了。”如今张无惮一家独大、大势已成,可要再有这么几个如他一般的人物,光他们内斗都有够喝一壶的。正如明教内斗二十年,不是没有人才,恰恰是不相伯仲的人才太多,谁都不肯服谁罢了。 谢逊放众人离开,单留下了张无惮一人。他也有同杨逍等人同样的顾虑,摩挲着义子的耳朵,道:“无惮,你这些年来心思怎么这么重了?” 他不怀疑张无惮待他的心,否则不会早几年就在谋划接他回来之事。谢逊也有传位之意,却不愿看到这般,道:“慧极必伤,长此以往对你心境大是不利。” 张无惮道:“该发愁的事儿一箩筐,孩儿也不想多心,可不去想,这堆事儿早晚还得解决。这毛病已经有了,说甚么也改不掉了。”又道,“不过已经近来算是好多了。” 刚发现心魔时他惶惶不安,急于想破除障壁,可这都卡了一年多了,张无惮反倒看开了,他如今武功难道还不够用吗?就算不是最高强的那个,可世上武功高强的基本上都成了他的友军。 古往今来,哪家首脑人物打仗是自己撸袖子上的?是以武功于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在过了最开始的名声积累阶段,不说无关紧要也相去不远了。 他已能做到不怎么在意了,却不料武学修为反倒隐隐有了突破之势,张无惮生怕他一高兴再起了企图心,又阻碍了进步,是以这几个月不怎么动武,甚至都懒得关心修为了。 “一人有一人的性情和缘法,你思虑这般周全,也未尝不是老天给的恩赐。”谢逊道,“你义父坐上这个位置,纯粹是情势所逼,过上几年,待时机成熟,你又能收服众人,传位于你又有何妨?” 张无惮忙道:“义父还没走马上任,怎么就琢磨撂摊子了?阳教主遗命中写的明明白白,谁能迎回我教遗失的圣火令,谁才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教主。”因去接谢逊比原著中早了数年,本应出现的波斯明教使臣毫无动静。 “圣火令这等死物,有最好,没有谁又能说甚么出来?”谢逊浑不在意,想起一事来,问道,“我听翠山说,他们这次能这般轻易寻到冰火岛,全赖昔日的紫衫龙王相助?” 说罢不见张无惮应声,已明白他的意思,谢逊道:“黛绮丝叛教而出,其后又想偷入密道窃取乾坤大挪移心法,自是有罪,便是出海寻人,也是受你所迫,称不上将功赎罪。只是她为阳教主义女,于我们兄妹相称多年,好歹留她一命。” “黛绮丝会应允出海,便是孩儿答应她事后不取她性命。”张无惮道,“您放心就是,孩儿不会痛下杀手的。”黛绮丝什么玩意,也值得他食言自肥? 随着势力不断发展壮大,张无惮越发能感受到有一个清白无瑕的名声是多么重要了,说出口的承诺定要作数,否则他今日驴了黛绮丝一次,下次再同人谈条件就难以取信他人了。 谢逊便放心了,笑道:“义父就怕你再痰迷了心窍,做事太过不择手段,既然你心中自有章法,我也不再多嘴了。” 张无惮又同他说了几句,见谢逊精神有些不济,暗叹一声他义父当真苍老了许多,便道:“舟车劳顿,您早些歇下,孩儿告退了。” 他出门嘱咐杨逍静心选出来的侍女好生服侍谢逊,将怀中一沓请帖分门别类,排了排顺序,先去了峨嵋派,送请帖的同时正巧得跟灭绝对对口供,别叫师太不小心说漏了嘴。 灭绝早已将俗家兄长被灭门的仇转到了成昆脑袋上,但这并不妨碍她看不上谢逊,看在客客气气来送请帖的人是张无惮的份上,勉强给了个好脸,命弟子请他入内,坐了上座。 张无惮双手捧上请帖,见灭绝只随便扫了一眼就扣在桌上了,也不在意,陪着喝了几碗茶,将倚天剑的谋划说了,便道:“晚辈就不打扰师太清修了,下月初八,恭候贵派弟子。” 灭绝道:“杨逍杀我师兄,淫我弟子,恶行累累。贫尼同此人势不两立,有他在场主持大典,我绝不会出席,还请张公子谅解。” 张无惮连道不敢,听她又道:“但既然张公子有意揭露屠龙刀的秘密,峨眉定要派人出面,我请师兄独孤一鹤待为出行,昔日家师圆寂时,他也在场,亲耳听到了这一秘闻。” 灭绝这一番好意颇让张无惮吃惊,笑道:“谢过师太。” “我可不是为了明教,”灭绝哼道,“只是这谋划若成,又该有许多门派加入反元阵营,贫尼也是为天下苍生考量。” 她没有算计人的头脑,原著中也只见举着倚天剑杀明教,从不见杀元兵,但于反元之事上能掺和一脚就乐意跟着凑热闹。 灭绝也惊叹这计谋周全缜密,虚眼看了张无惮半晌,终于忍不住道:“我同张教主颇有渊源,贫尼今日便托大说一句,以张教主这般大好人才,红巾教这等清白名声,何苦非要寄托明教名下,甘受人驱使呢?”是,明教现如今是洗白了许多,可红巾教从头到尾都是白的,何必非要往染缸里跳呢? [综武侠]无忌他哥_88 张无惮道:“师太误会了。红巾教源出明教,可早在一年前,晚辈就已经在五行旗旗使和杨左使、我外公面前立誓,我本人脱离明教不说,也划清了红巾教和明教的界限。”这还是他要入历代教主方才准入的光明顶密道,带出阳顶天和阳夫人尸体时说过的话。 他在明教诸人面前,自然是以明教中人自居,公共场合对谢逊也是口称“教主”,可张无惮真没打算将红巾教并入明教中。孩子总是自家的好,红巾教是他亲手拉扯长起来的,算来也有五年了,所费心血难以言明,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看到红巾教成明教的一个小小附庸品。 固然在旁人眼中两家就是一家,可张无惮早同谢逊密谈过此事儿了,他能保证红巾教的独立性和自主性。 第98章 五岳并派 灭绝师太本来满心膈应,听张无惮主动表明立场,大喜过望,连忙道:“这样最好了。不知天鹰教在此事上什么立场?” 这倒是得叫她失望了,张无惮道:“我外公还是想举派回归明教,已经在着手办此事了。”天鹰教中有不愿归附的,便都转入了他红巾教中。 灭绝动了动嘴唇,多少有些失望,但想想好歹张无惮没有同流合污,心情还不错,想起一事儿来,转而问道:“张公子,听闻你表妹殷姑娘同五行旗一个旗使订亲了?她不是同你有婚约的吗?” “跟阿离订亲的是烈火旗的辛旗使,我同她向来都是兄妹相称,婚约云云怕都是江湖谣传。”张无惮有些诧异消息怎么传这么快,见灭绝眉头挑动、喜色满面,忙道,“师太,我此番前来,还想约芷若妹子去光明顶,先领她见我外公、义父,其后送她回峨眉,全了义结兄妹之礼。” 周芷若数月前就出了父孝,此事儿也该提上议程了,免得灭绝总想跟他安利。她父亲正经也是明教弥勒宗出身,明教立三十四代教主的大典,寻个借口领她参加,也叫她对明教更有归属之心。 灭绝寻思着怎么结个义兄义妹还得先见过家中长辈,心中更赞他纯孝,应允道:“这样也行,我会命她随独孤师兄一道前去。”随着殷离订亲,江湖众人对张无惮的八卦多集中在周芷若身上。既然这两人当真无男女之情,那她也得为弟子名声考虑,借着结义撇清干系也好。 张无惮谢过后,便提出想去见见周芷若。灭绝在下首伺候的几位弟子中扫了一遭,指了一个跟张无惮比较熟的,吩咐道:“锦仪,你送张公子过去。” 贝锦仪忙上前引路,张无惮随着出去了。他二人也算见过几次了,行出一阵,为避免路上尴尬,他便问道:“贝姑娘,这次你还上光明顶吗?”一个贝锦仪一个静虚,是灭绝弟子中的大头,她打发弟子出行,若是佛门之事就派大弟子静虚,如给张三丰祝寿这等世俗之事喜欢派贝锦仪去。 贝锦仪笑道:“独孤师伯自会带着亲传徒弟过去,有周师妹跟着就够了,我这次怕是去不成了。”要是武当、少林这等门派更换掌门人,灭绝说甚么也得派门下数得上号的弟子去,可谁叫她很是看不上明教,会麻烦独孤一鹤成行都是看在张无惮面上,如何还肯多费功夫给明教撑门面? 张无惮又问起灭绝为弟子们相看武当弟子之事,听闻张三丰欣然应允,两派已经达成了联姻之意,只是迟迟未定下人选。 这消息还是宋青书惊慌失措写信专门告诉他的,那段时日谢逊刚刚抵达中原,张无惮每天百忙之中就拿给他写回信当消遣,在自己被逼婚的档口看个被逼的更惨的,总是一件叫人身心愉悦之事。 贝锦仪听他提了个话头,就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改口道:“那这一遭说不定我还能跟着去呢。”灭绝自从撮合张无惮和周芷若不成后,引为人生憾事,倒把目光转向其余弟子了,不叫她凑成一对过过瘾,怕这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了。 贝锦仪自己无可无不可,但闲聊时听几位师妹说起来都有心去长长见识,看明教这告示全天下的架势,是憋着一口气要狠狠扬威的,不能亲眼所见,总归是个遗憾。她叫张无惮这句话启发了,瞅个时机跟灭绝提上一提,既然天下群雄集于一堂,正可趁机推销一下自家姑娘,几位适龄的师妹就能有机会参加盛典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接近女弟子居所了,张无惮仍等在远处的大槐树下以示避嫌,贝锦仪将周芷若请了出来,两人聊了一通,捡着几件事儿说了,张无惮便告辞了。 他还有几家请帖没派,不能在峨眉耽搁太久,张无惮按照规划好的行程,从四川转道向北,先去了南岳衡山,见衡山派中差不多的人物都被莫大带走了,幸而还留下了常贵。 常贵正是张无惮自峨眉地宫中救出来的,也是“迷死人不偿命”萧咪咪册封的贵妃。他在衡山已有些威望,为人沉稳自重,很受莫大器重。 常贵听张无惮问起这次五岳会盟之事,先是叹了口气,方道:“前两次会盟,因我还被萧咪咪关着未能亲见,不好妄言。但听几位师兄们说,从来不曾有过师父这般如临大敌的先例。” 他很是信服张无惮,何况这情况有心一打听也能知晓,毫无隐瞒道:“据我所知,非但是衡山,恒山三位定字辈师太都去了,华山的岳掌门除了留岳夫人在华山,将自剑宗合并来的三不师叔都带去了。” 三不指的自然是封不平、成不忧和丛不弃了,张无惮皱了一下眉头,方道:“帖子送到了,也不必告知莫先生,我去嵩山送请帖时自然会跟他相见。”他有心想说干脆别派人去贺了,衡山本来就只留了小猫三两只,再去明教几人,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小心叫人一锅端了。 常贵会意,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歉疚道:“张小弟对我有大恩,若非这边实在走不开人,说什么我也得去昆仑贺上一贺。” 张无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离了衡山后先去其余三岳都转了一遭,来到长安华山地界,见到了宁中则,笑道:“晚辈这一路走来,也就华山派还有些人气。”华山留下的人不是最多的,但除令狐冲和劳德诺外,其余弟子都得以留下了。 宁中则面露愁容,随着笑了笑,旋即便道:“师哥有封师弟他们陪着,不缺底气,就不带其他弟子去淌浑水了。”先请他坐下,叫岳灵珊看茶,又道,“见笑了,左盟主提出想合并五岳剑派,成五岳一派。具体细节还需相商,但都是能打了才有话语权,师哥还想请风师叔去呢,不好惊动他老人家才作罢了。” 一来是华山派同张无惮走的最近,二来宁中则知道的也比其余四岳留守之人要多,一张口就将此事儿给说破了。 她见张无惮捧着茶盏沉吟不语,问道:“张公子,你觉得如何?” 宁中则此次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显出疲惫之态来。张无惮知她定是为此事发愁好一阵了,见岳灵珊站在母亲身后对自己一个劲儿眨眼,不禁笑了:“左盟主这等持重之人,真不知这次怎么提出这等冒进之言,我是不看好的。” 岳灵珊眨眼就是想叫他捡着好话说,以免更添宁中则愁绪,见这人一点都不配合,悄悄做了个鬼脸。 她肤色雪白,一双眼黑白分明、灵动俏皮极了,宁中则见张无惮盯着自己身后一个劲儿在笑,心中生疑,一扭头正对上岳灵珊只收了一半的怪表情,失笑道:“珊儿,怎么这么顽皮,也不怕叫客人笑话?” 岳灵珊急忙立正站好,见母亲有意拉下了脸,眼中却已满是笑意。她有段时日没见宁中则这般高兴了,心中暗喜,圈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娘,张大哥又不是外人,你问问他笑话我了没有?” 张无惮道:“自然不会。岳姑娘这般活泼可爱,叫我想起家中妹子。你二人若是见了,定能处得很好。” 这不过是句场面话,岳灵珊却信以为真,惊喜道:“那可好!娘,这次带着我去光明顶吧,我还没到过昆仑,听说大冬天那里的雪景可美了!” 宁中则却知自己是走不开的,但大弟子二弟子都叫岳不群带走了,派三弟子什么的去未免太显怠慢敷衍,岳灵珊身份特殊,走这一遭倒也合适。但女儿养到这么大,从没放她离开他们夫妻一走千里,宁中则实在是放心不下。 张无惮察言观色,笑道:“若宁女侠信得过我,晚辈带岳姑娘一道前去昆仑,事后再将岳姑娘全须全角地送回来,绝不叫人伤她分毫。”反正五岳中他最迟来的华山,送了帖子给宁中则,就只剩下宁中则心下一宽,道:“也好,只能麻烦张公子了。”又细细嘱咐女儿道,“你此次代表华山出席,可不能淘气。” 张无惮本以为她还得派梁发、施戴子陪着去,听这话音怎么只叫岳灵珊自己去,大是诧异。但他也不能问,以免带出“你就派这一个人啊,也忒不把明教当回事儿了”的意思来,便暂且不语。 宁中则哄女儿回屋收拾行李,见她花蝴蝶似的欢天喜地走了,叹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呢。” “这才是享福的人呢,岳姑娘一看就是泡在蜜罐中长大的,万事无忧无愁,不知道惹多少人羡慕。”张无惮难得真心实意说道。 殷离小时候的性情也有几分类似,可随着她日渐长大,见多了父亲的薄幸和母亲的眼泪,再不复这般天真醇美,性情中倔强冷硬的一面占据了主导。张无惮回头去想,一方面暗暗责备自己当年只顾练武,疏于照顾她,但另一方面又深知,殷离要还是天真的性情,面对殷野王时只会伤得更深,如今这般他父女俩全都当对方是狗屎的心态反倒正正好。 张无惮旋即道:“不知宁女侠还想派谁同去?我这人粗笨些,怕不留神再委屈了岳姑娘。”孤男寡女的一路同行多有不便,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总不好坏了人家女孩儿名声。 宁中则如何不知这一点,比起张无惮来,她对女儿名声更看重十倍,思量半天终究摇头道:“这几日华山派气氛实在不好,放她出去散心也好。其他人等都得轮番当值,监守各条上山小道,实在走不开旁人了,希望张公子不要介怀,待师哥回山,我们再去光明顶,为谢教主贺喜。” 说罢她见张无惮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摇头道:“这是风师叔的意思,他说门派空虚,更应加强警备,以防小人来犯。” 张无惮早猜风清扬不肯去嵩山便是存了留守华山之意,道:“风老前辈的顾虑不无道理,晚辈自其余四岳都走过一遭,门派戒备得也很森严。”除了专出傻白甜的恒山派。 定闲空自对江湖诸事都如数家珍,一点腹黑因子都没培养起来,竟然带了定逸和定静都走了,留下一帮傻白甜的小尼姑撒了欢。听说他来请人上光明顶,要不是仪和、仪清拦着,十个人能有九个自觉收拾包裹跟着去。 张无惮去恒山溜了一遭深感心塞,在去嵩山送请帖的时候,特意去了恒山派落脚的几间房,苦口相劝,将定静师太护送着先回恒山了。有备无患,真要叫人趁机摸了空门,可就悔之晚矣了。 他陪着宁中则喝了几杯茶,看出宁中则另有心事,便道:“晚辈先去思过崖上同风老前辈见过,半个时辰后就下山,随岳姑娘走。” 宁中则应了,送出有所不为轩,目送他一路上山。 张无惮手脚麻利地上了思过崖,见风清扬老神在在盘膝坐在崖口的巨石上吐纳,笑道:“晚辈看宁女侠愁容满面,您倒是自在。” 风清扬将眼皮拉开一条细缝,瞥他一眼又闭上了,冷笑道:“她能不愁吗?长眼睛的都看出左冷禅脑子灌了猫尿,偏生还有一个陪着他一起灌的。” 张无惮恍然道:“原来岳掌门是赞同并派的?” “你用脚趾甲盖想,也该早猜到他是赞成的。”风清扬一脸“咱哥俩这么熟你还跟我装样”的鄙夷,口中毫不留情对岳不群开嘲讽,“这是看吞了剑宗,心养的太大了,还想一口气吞了四岳,也不先看自己喉咙眼有多大,不怕噎死!” 左冷禅好歹也是五岳盟主,若五岳剑派合并成五岳派,他出任掌门的可能性不小,可岳不群算哪根葱,五岳掌门且轮不到他来当。 张无惮笑道:“依晚辈愚见,这可说不准呢。”跳上巨石,坐在他旁边,“左冷禅什么德行,看嵩山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上的立场就可见一斑。莫大先生反正是烦恶此人了,泰山派和恒山派都受过我冲哥的恩惠,若当真有人提出重选五岳盟主,您说其余三派该选哪个?” “左冷禅种种作态早已失了人心,定闲师太过于纯善不是当领导的材料,泰山天门道人性子又太急,他俩要能中和一下救好了。”风清扬一想还当真是这么个理,道,“莫大连衡山派事务都懒得管,见天端着把胡琴四处充当卖艺人,他也根本指望不上。” 他大为郁闷,数来数去竟然岳不群成其中拔尖的了,五岳掌门人这一个两个都什么德性啊,就这样五岳都还没叫日月教灭掉? 张无惮道:“非但如此,岳先生早知二弟子劳德诺实乃左冷禅三弟子,混入华山当内奸的,他此次专点了劳德诺跟随,另有一番考量。”又道,“刘正风跟曲洋交好,连他亲传弟子都不知晓,左冷禅远在嵩山却一清二楚,自然是在刘府也有眼线安插。就这两条让岳先生揭出来,其余三岳还不得人人自危?” 旁人想不到此节还好,在知道左冷禅一直以各种手段监视五岳后,还肯支持他就怪了,这事儿搁谁头上谁不膈应? 风清扬恨道:“姓岳的还想拉着我去给他造势,他想得倒美!” “依我看,岳先生这般爱名,只消不被逼到份上,也不会撕破伪装。何况您难道不想看到华山派地位水涨船高吗?”张无惮道,“只是他图五岳剑派盟主还有可能,五岳派掌门就太过冒进了。” 风清扬道:“左冷禅在当上盟主之前,也不是这般行事的,权利使人猖狂,岳不群要真做了什么,败坏自己名声无所谓,连累得整个华山派面上无光。”看嵩山派如今在正道上什么名声?还不都是叫左冷禅拖累的。 “嵩山派从根上都坏了,全派没几个好鸟。可您看华山,宁女侠如何,冲哥又如何?跟嵩山十三太保之流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圣人了。”张无惮笑道,“何况华山这不还有您这太岁镇着吗?” 原著中风清扬从出场到大结局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什么都看得透但什么都不想管,这里的老爷子就更活泼些,他在一手促进剑宗气宗合并后,看着华山派日渐发展壮大,重新燃起了入世之念,生怕大好局面让岳不群给作没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抓耳挠腮了。 风清扬道:“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哪天宁丫头或是冲儿当了掌门,我这颗心才能放下。”他话是这么说,神态已经缓和了。 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可张无惮的意思还不明白吗,真不行一剑杀了岳不群,推宁中则或令狐冲上位就是了,他掌握有绝对的武力,能赶在失态无可挽回前力挽狂澜,何必着急成这样? 他点指道:“你小子面上和煦,比我可狠多了。”他苦恼了一个月都没想到杀岳不群,张无惮随口就给他指出了这么一条路,心狠手黑不是一句空话。 “您来找我苦巴苦抱怨,我这不是给您排忧解难呢吗?”张无惮笑眯眯道,“所以下次您再有什么烦心事儿,千万别自己憋心里,来找我就是。”您要哪天真的想动手,记得先跟我说哈,我先做好准备。 话是这么说,两人都知道不到迫不得已的份上,风清扬绝不会动手。张无惮旋即收了笑正色道:“您知道若无意外,华山派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份儿,岳先生难道不知道吗?若五岳合并反对之声过大,他也未必还会坚持己见。” 风清扬不跟着去已经是表明了立场,看宁中则发愁成这样也是不赞同的,封不平等人什么态度张无惮不知道,但令狐冲绝不会赞成。单看华山派中反对声音都这么高涨,岳不群早该心中有数了。 他难掩遗憾道:“要早知道此次五岳会盟是为了这个,我在嵩山上就先想法子跟岳先生见上一面了。”就算有送请帖这么个现成的借口,左冷禅也生怕他做幺,派人盯得他很紧,张无惮也不好耽搁太久,见了令狐冲又见了恒山派三位师太,就匆匆离开了。 风清扬道:“这也是叫我深感疑虑的,不知道左冷禅怎么突发奇想冒出了这么个念头,不像他平常行事的做派。” 左冷禅这等谋定而后动的人,不会单在会盟之前砸出这么个响雷来,早半年就拉拢各派人马为他说好话才是正常画风。 “所以您怀疑他另有阴谋?目的不是真的并派,而是诱使各派高手尽出?”张无惮道,“实不相瞒,晚辈几岳都走过一遭了,留守诸位再怎么严防死守,偌大一个山头不过也才这么点人,若真有人来犯,想守住可是不易。” “我这把老骨头,若真有用得上的时候,说不得也得硬着头皮顶上。”风清扬道,“所以岳不群要带人走,我就说旁人就算了,宁丫头必须得留下来,她对华山的熟悉不在岳不群之下,对几名徒儿的武功性情也了如指掌,又素有谋略,由她来指挥正好。” 风清扬对宁中则的评价极高,张无惮琢磨着要岳不群能得老爷子一半青眼半夜想起来都得笑醒了,心痒痒道:“那您也夸夸我呗,我还没听过您说我好话呢。” “你?你就是个小滑头,比鬼还精,比蛇还滑,还想听好话?我这可没好话是给你备着的。”风清扬哈哈大笑,通体畅快,疼爱地一把搂住他的脖颈,好生搓揉了一通,方道,“滚吧,下次还想要我的好话,记得拿好酒来换。” 张无惮也看到宁中则领着岳灵珊在山下小道上等了,抱怨道:“不夸就不夸,还把我头发都弄乱了,怎么是我拿美酒换好话,这仇我记住了,您要想喝酒,得先拍我的马屁才成。”说罢也笑了,将长发拆开重新扎好,拿山泉水洗了把脸,照了照觉得自己这发型梳得甚美。 他走出老远,听风清扬在身后喊道:“臭小子,记得常来看我啊!”张无惮朗声应了,方才下山去了。 第99章 小巷乞儿 张无惮接上岳灵珊,先跟她商量:“岳姑娘,我这次自光明顶上下来,给五岳的请帖派完了,还得往武当走一遭。” 岳灵珊在华山上就听宁中则这么猜测了,笑道:“我正想尝尝仗剑江湖走遍大江南北是个什么滋味,张公子不嫌弃我碍手碍脚就好啦,去完武当,咱们再去哪里?” “就只剩下武当了。”张无惮见她闻言便有些失望,道,“这次武当中我大伯、二伯都要去贺,岳姑娘要不介意,咱们可以跟他们一道。”他跟武当联系更紧密些,正因是亲人,才将给武当的帖子压到了最后,图的就是一起赶路。 岳灵珊喜欢热闹,连忙道:“好啊,我爹爹常同我讲武当七侠行侠仗义之事,要能见到真人,我听他们本人讲,一定更有趣了。他们不嫌我烦就好。” 张无惮笑道:“这怎么会,先前我家妹子养在武当上时,都叫几位叔叔伯伯宠得无法无天的了,他们都爱女孩儿,连我爹爹都见天说着要添个妹妹呢。” 张翠山也就嘴巴上叫的响亮,他跟殷素素在冰火岛上正是二十到三十岁的黄金年华,憋了十年都没再生第二胎,回中原后就更别指望了。张无惮估摸着这大概是受主角光环的影响,不然要他俩给张无忌生一串兄弟,站出来麦子似的一茬茬,那这个主角就显得太不值钱了。 两人商量妥当,便取道武当而来,行至十堰地界,眼看着武当山近在眼前了,因天色已晚,也不着急赶路,先寻个镇子落脚。 张无惮对这一片极是熟稔,他也有意一尽地主之谊,待先寻个客栈放好行李,便道:“岳姑娘,这镇子有条小吃街乃是一绝,什么广水滑肉、沔阳三蒸、八卦汤的特色吃食都能在小吃街上寻到。” 岳灵珊果真大感兴趣,忙道:“张大哥,那咱们晚饭别在客栈吃了,直接去小吃街上找吧?” 张无惮是早先带着张无忌出行惯出的毛病,到了一地不干别的,先找吃的,傍晚落脚时也尽量选择有美食街的城镇。他最开始养岳灵珊也这么养,还是有一次岳灵珊吃坏了肚子,张无惮反省后才改了带孩子的法子。 岳灵珊最开始玩得很开心啊,吃吃吃,喝喝喝,路上还有人赶马车,腹泻过后待遇就没这么好了,清汤寡水地过了几日,还是前天起饭桌上才重新看见了肉菜,她也不能多吃。 张无惮板着脸道:“就算去了小吃街,也得懂得节制,晚上暴饮暴食也容易积食,最多选四样,咱们能在这儿多住一天,剩下的明天再吃。” 四样就四样,好过没的吃。岳灵珊痛快应了,紧紧跟着他去了小吃街,两人痛快转了两个时辰,天色完全暗了才出来。 临出街口了,张无惮在路边又买了两串珍珠丸子,一扭头就见岳灵珊眼也不眨紧盯着自己,一下就笑了,递了一串过去,张口欲笑她两句,耳听到前方悉悉索索的响动,叹道:“岳姑娘,咱们在武昌鱼铺子里的时候你不还说呢,想不到这么快就赶上了。” “我说什么了?”岳灵珊咬了一口丸子,腮帮一鼓一鼓的,有吃的谁还乐意动脑筋,顿了一会儿才恍然道,“对对,我说这次下山再痛快不过了,非要挑茬找刺,唯一遗憾的一点就是岳女侠就碰不上行侠仗义的机会!”说罢期盼地看着他,“嗯?” 张无惮哈哈大笑,比了一个手势:“岳女侠,请!”领着岳灵珊抄小路而行,转过几个转角,方道,“就在前边。” 岳灵珊此时才听到街巷中的闷哼声和拳脚声,巷子里实在太暗了,走得更近些,借着月光才看清楚是几个乞丐围着一个乞丐在拳打脚踢。 [综武侠]无忌他哥_89 被打的那个显是挨惯了欺负,将身子蜷起来护住头腹部,便一动不动死狗似的任由旁人殴打。 岳灵珊拔剑在手,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做甚么欺负他一个?” 能喊出这种行侠仗义套话的一看就是初出江湖的毛孩子。年纪最长的那个乞丐抬起头来看一眼,见面前站着的两人年纪实在不大,本不欲理睬,但那个男娃子的打扮装束却叫他暗暗心惊,稍一犹豫还是道:“我乃丐帮两袋,非是仗势欺人,是这小子先不守规矩,抢了我们的地盘。” 岳灵珊仔细一看被围着打的那小子,觉得有些眼熟,多看两眼,恍然道:“是了,张公子,咱们走入小吃街时在牌坊下面看到他了。”她还给了这乞丐几个铜板呢。 张无惮应了一声,问那乞丐道:“牌坊下的地儿是最好的,你们自己人还得论资排辈,三袋以下的别想占,怎么倒叫这外来的乞丐占了先?” 老乞丐一听这人对丐帮不成文的规矩很是熟稔,又打量了他几眼,心中更是生疑,客气至极道:“说来也是丢人,这镇子的三袋长老下午时叫这小子点了穴昏倒了,被塞在稻草堆下,一柱香前老朽来收每日份子钱,才觉察到不对的。” 张无惮一听就笑了:“那长老没受伤吧?” 老乞丐忙道:“这倒没有,这小子倒没下狠手,连长老白日乞讨所得都分文不取,将破碗跟他一块藏在草堆里了。”是以他们都觉得这小子可恶是可恶了些,人还是不错的,兄弟们打的时候下手也很有分寸,没当真伤了他。 岳灵珊不平道:“他这一定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的,没伤人没偷钱,你们还几个人打他一个,是不是太霸道了?” “这也是本帮的老规矩了。老朽已问过了,这小子不愿加入我丐帮,可他要乞讨为生,就是抢兄弟们饭碗,总该教训教训才是。”老乞丐答道。 莫说如今丐帮统领江湖上九成九的乞丐,但凡乞讨者都必须加入本帮,便是张无惮上辈子的法治社会,乞丐之间为占地盘都经常大打出手,还有大小帮派无数。 这里头水很深,张无惮一个眼色制止岳灵珊再辩下去,笑道:“给他些苦头吃也是该当的,诸位打也打了,气也消了,可否叫我将这小乞丐带走?” 他来管这闲事儿,本来不过是存了让岳灵珊过过行侠仗义干瘾的想法,但此时却起了惜才之心,这乞丐落魄到这地步还能守住底线,宁肯乞讨也不偷窃,着实不易。 见老乞丐面露迟疑之色,张无惮又道:“这小子能将你们三袋长老点倒,定是有些功夫的,却任由你们殴打并不还手,可见他也知这手段并不光彩,只是走投无路了不得已而为之。得饶人处且饶人,几位还真要打死他不成?” 老乞丐大感为难,诺诺道:“这……只是每日份子钱都得收足了,那三袋今日所得远远不够,这占了他位子的小子却不肯说将讨来的钱藏在哪里了,不打得他说出来,就得俺们兄弟自己掏腰包补上洞……” 岳灵珊扔了片金叶子出来:“这总够了吧?”宁中则心疼女儿,塞了满满一钱袋的金叶子。 金叶子大抵是《笑傲》门派的特色了,反正张无惮跟《倚天》中的门派打交道时,从来不见他们有把金银铸成叶子的念头,都是直接给银锭银角的。 老乞丐大喜,收了金子将兄弟们赶走,方才道:“敢问阁下可是红巾教张公子?” 张无惮早料到他这般耐心回答,还在言辞中为己方巧妙开脱,正因猜到了他的身份,笑道:“正是,这位是华山派岳掌门爱女。” 老乞丐连忙见过,岳灵珊却不乐意搭理,勉强翘了翘嘴角。她并非一味天真烂漫,知张无惮同丐帮交好,强忍着没口出恶言,便蹲下身检查小乞丐伤口。 丐帮消息灵便,老乞丐有意卖弄,道:“张公子来武当山,定是要邀请武当七侠一道前往光明顶吧?谢大侠平安归来,贵帮喜迎教主,俺们帮主也不胜欢喜,跟兄弟们说要亲自前去观礼呢。” 张无惮笑道:“解大哥已写了数封信函来贺了,半月前我还在贵帮莲花山庄同他见过。”又说了一阵,方才将那乞丐哄走了。 岳灵珊老大不高兴:“他一个小小二袋,口气倒是不小。”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解大哥多么豪气干云、顶天立地的好汉,谁能想到丐帮这般尾大不掉。”张无惮道,“他怎么样了?” “昏过去了,伤得倒是不重。”岳灵珊道,“这群人忒霸道了些,不加入他们丐帮,连乞讨都不行。这小子就算有过错,也抵不上他们讨人烦。”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自古不就这么个理吗?”张无惮见岳灵珊已经喂过他伤药了,不避脏污,将人扛了起来,“他浑身脏臭,先得清理一番,免得店家难做。” 入了客栈,张无惮先命小二打水,砸银子请了个中医来给那小子洗澡,顺带检查他身上的伤,他自己和岳灵珊等在外间。 过了没一会儿,那中医走了出来,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皮外伤罢了,最大的毛病就是数月的营养不良了,倒是这小子生得真俊,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岳灵珊道:“我看他行事还算有章法,像是被好生教养过的。”就是太迂腐了一点,换了是她,既然有武功傍身,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群仗势欺人的乞丐先痛揍一顿。 张无惮见她嘴上说着好话,表情很是不以为然,笑道:“走,进去看看去。”他先往里走了几步,半挡在门前,见中医已经给那小子穿好衣服了,方才放岳灵珊入内。 他走到床前,探头一瞧,“咦”了一声,赞道:“好生俊俏!” 岳灵珊又惊又喜,笑道:“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比新娘子还漂亮呢。”顿了一顿又道,“幸亏没叫那帮乞丐打烂了脸。” 这世界是看脸的,连张无惮都神色和悦了三分,他平生所见的俊俏人物也有不少了,但俊到这样的还真是少有。非要比较的话,单从相貌而论,这小乞丐不比“玉面孟尝”宋青书差在哪里,只是宋青书如青松绿竹,气质远胜,这小乞丐貌比花娇,稍嫌女气了。 张无惮摸了摸下巴,抬起他的手来看,果真在右手虎口处有很厚的剑茧。他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打包票,但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张无惮本拟待他醒来就演一番,好生施恩,使这小乞丐归心,但既然这不是个江湖甲乙丙丁,而是大有来头的剧情人物,自然值得他更费些功夫。 他记得此人是在岳灵珊刚喝止了那群乞丐时就昏过去的,没来得及听到他们的身份。张无惮道:“岳姑娘,那大夫说他并无大碍,只是得好生静养,这一昏怕要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是别来打扰他了。” 岳灵珊听他的话音,心知这乞儿羸弱经不起路途颠簸,何况也没有带着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赶上光明顶的理,便道:“也好,咱们给店家留些银子,叫他且在这里养上几日。还得等他醒过来,塞给他点银子,免得店家收了钱不办事儿,再欺侮他。” 张无惮见她初次救人,有一股恨不能连这乞儿吃喝拉撒都包办的劲头,想起往事儿来,叹道:“九年前我随父母初回中原,运气不好碰到了暴风雨同他们走散了,被冲到岸边,还是宁女侠和冲哥一行人救下我的。那时候也是,你娘给我塞了干粮,你大师兄偷着给我送银子。你们华山上下,心肠都这样的好。” 他打发兴奋的小姑娘回房间睡觉,点了乞儿的睡穴,确保他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方才离开客栈,连夜上了武当山。 早几日武当派就收到了他的信函,得知他不日便要抵达。夜间当值的弟子在第一道关卡前拦下了他,一看脸就笑了:“您一定是小师叔的同胞哥哥了。”这张脸他一天能见好几回呢。 张无惮道:“正是,烦请几位小道长代为通传。” 立刻有两名小道士争先恐后跑走了,不多时就看到有个身着道袍的人一路溜下山,天色昏暗,到了近前张无惮才看清楚这人正是宋青书,笑道:“数月不见,宋师哥这梯云纵功法越发纯熟了。” “我就算着你今日白天就该到,也不知你是在山下歇一晚再上山,还是连夜赶上来,就一直没睡等着你呢。”宋青书极为亲热地挽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往山上拉,“这次三师叔过寿,你给的礼真叫人吃惊,那个浑身骨骼尽碎的就是当年废了三师叔的西域少林弟子?” “是啊,我拿到手已经快一年了,本想亲自送上山的,谁料到许多事情都赶在一块,错过了太师父寿辰,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再拖到第二年了,今年三师伯过生,我就命人给送来了。”张无惮叹道,“这大礼正该送给三师伯的,只是我不想他在寿辰上还想起旧事儿伤心。” 宋青书惆怅道:“这倒是,那日我还看到三师伯偷偷抱着太师父哭呢,全派都跟着掉泪,算起来都整二十年来,好歹是把这奸人给找到了。” “那阿三现如今在何处?”张无惮问道。 宋青书道:“三师叔说,他的侄子已经将这贼人的骨骼一一捏碎了,当年他所受的苦已经还了大半,若再加以折磨,实非君子所为,便一掌毙了他。” 俞岱岩不是想不到将阿三再养上十年,叫他也尝尝这等手足皆不能动,便溺都需旁人相助的耻辱感,但他几经犹豫终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为了一个阿三,做出这等挑战良知的事儿。 张无惮对俞岱岩怎么处置并不在意,他关注的是另一点:“三伯已能动武了吗?” 说起这个来宋青书更愁了:“是在好转不假,但一到了阴雨天气,关节处就疼得死去活来,要想灵活如初,怕是不能了。” 说完后他强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三师叔就常叫我们得知足,他说这辈子还能下地走路,已经感谢上苍保佑了,还能不能练武已经不重要了。无惮,武当上上下下都得郑重跟你说一声谢谢呢。” 张无惮忙道:“这是什么话?宋师哥你再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不愿多谈,岔开话题说到岳灵珊也跟他同行。 宋青书一听说有女人跟着去,脸都僵了,磕巴道:“那、那可好,一路上……还能有个伴,你、你叫她多跟无忌玩,我近来……嗯,跟父亲学着处理俗务,没那个空闲。” 张无惮哈哈大笑,逗他道:“这么勉强你就别去呗。”他可不信宋远桥赶着路还有心情教儿子怎么办差事儿。 宋青书道:“我倒想不去,只是这种大喜之事儿,去几个人都得有讲究的,如今凑了个吉数,要少了一人,可就犯忌讳了。” 张无惮仔细询问去的都有谁,宋青书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通,叹道:“太师父又去闭关了,要是缺个留在武当管事儿的人就好了,我就能名正言顺留下来了,可惜……” 被留下管事儿的正是俞岱岩,张无惮眼珠一转,拍着他的肩膀道:“看你熬夜等我这么够义气的份上,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宋青书将信将疑,领着他一道上了山,因众人都安歇了,便直接去了三代弟子的居所:“我都是独居一室的,先委屈你跟我凑合一晚上吧?” 不约,平生只跟冲哥睡。张无惮道:“无忌在哪间,我去找他说说话。” 宋青书又羡又妒,呸道:“一个月前张无忌才从光明顶上回来的,他都睡下了,哪来这么多话好说的?”有亲兄弟了不起啊? 早年他为武当三代第一人,再无人能跟他比肩时,突然多了一个张无忌,宋青书对他大有敌意,深恨哪里凭空冒出来个身份相当的师弟,实在叫人生厌。 几年后他才渐渐看开了此事儿,跟张无忌关系处得不赖,但错过了最佳的磨合期,说多好也算不上。宋青书对此说不出的后悔,又盼着哪天再冒出来一个小师弟就好了,他一定不再被嫉妒蒙了心窍,要跟张无惮照顾张无忌似的待他好,当个好哥哥。 张无惮哈哈大笑,拉他道:“走走,宋师哥,咱们一起去,将那小子闹起来,这都快天亮了,还睡什么睡?” “也好,你都不心疼他,我还顾虑什么?”宋青书欣然应允,嘿嘿道,“他也是自己独居的,不怕闹到旁人。” 张无忌睡得很香甜,月光底下四仰八叉横在床上,嘴里打着幸福的小呼噜,还撩衣服晒着小肚皮。 张无惮嘴上说着要吵他起来,终究是不忍心,轻手轻脚入内给他盖好被子,便出了小院站在不远处跟宋青书聊了好一阵,临近武当弟子做早课的时间了,才扑到他床上,拿被子把他层层卷起来,重点遮住脑袋,阴恻恻压低了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张无忌这几日叫殷素素管的很严,一顿饭不许他吃太多,晚饭虽吃饱了,可宵夜给撤了,是以睡梦中堆着各色小吃正吃的香甜,冷不丁被蒙住了被子好一通折腾,挣扎着自被子中探出头来,见他哥近在眼前,一下就笑了。 傻小子,让你猜我是谁,怎么就把被子掀了?张无惮也翘起嘴角,正想开口,却叫张无忌捏了好几把脸蛋。 他见张无忌越捏神色越古怪,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真是我哥啊?”张无忌再三确认过这是个真人后,大失所望,嘟哝道,“我还当自己做梦梦到照镜子了呢,原来这张脸不是我的啊?”亏他刚才还窃喜原来在梦中吃东西竟然越吃越瘦,看这脸小的吧,双下巴都不见了。 第100章 重整队伍 宋远桥第二日起来,听闻张无惮连夜上山来了,急忙将人招来了。 张无惮随着宋青书入内,见俞岱岩也在,双方先见过,待坐下后方问道:“三伯这次想必也会去吧?” 宋青书昨日早已将随行名单告知张无惮了,听他明知俞岱岩不去还要这么说,就知道这小子要使坏,忙打起精神来旁听。 俞岱岩笑道:“大师哥、二师哥、翠山他们都要去,总得有人留下来看家守院。”说罢拟作看更佬,一手锣一手锤,捏着嗓子唱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难得诙谐一把,却见张无惮很不捧场只勉强笑了笑,看神态颇有些欲言又止,奇怪道:“无惮,你这是怎么了?” “……”张无惮犹豫了一下方道,“其实此次明教广邀天下群豪,非单是为贺我义父接任教主之位,还要揭露某些秘密。” 俞岱岩看他这情态,心道莫非这秘密该同自己有些关联,在脑中转了一遍,手指一抖,脱口道:“屠龙刀?”想他十年卧床之灾皆由这把刀而起,面色泛白,喃喃道,“谢逊在荒岛一耽二十年,莫非已揭开了这‘号令天下’的秘密不成?” 张无惮并未正面回答,只道:“自义父归位,三天两头便有人上光明顶相扰,都是冲着这把破刀而来,不扯落清楚,哪还有安稳日子过?” 宋远桥同儿子对视一眼,虽都未插口抢过俞岱岩的话头,两人却都一般心思,明教此次行事可真是出人意表,把屠龙刀的秘密公诸于众,岂不更惹得众人争抢? 俞岱岩注意力并不在这儿上面,过了一阵才想到此节,连忙道:“无惮,这可不妥,早先还有人压根不信倚天屠龙歌,对屠龙刀并不在意,可一旦他们知道了屠龙刀当真有秘密,怕反而会心动,岂不更为明教树敌?” 张无惮浑不在意,笑道:“自然是这秘密叫人大失所望了,待此消息一公布,半数为这刀而死的,都要气活过来。”又道,“因怕放出口风会引得太多居心叵测的人来,并未声张,在教中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俞岱岩知他好心提醒,想来若是谢逊继位还罢了,他不到场也没什么,可若事涉屠龙刀,他太想跟着去,亲耳旁听了。只是随行人选早就拟定了,眼见大典将近,本就约定张无惮一到就启程,怎能临门一脚了再换人? 宋远桥见他满面为难之色,便道:“三师弟你不去还有谁值当去?同莲舟说一声,烦请他留下就是了。” 非是宋远桥慷他人之慨,只是他乃武当派掌教大弟子,是非去不可的,张翠山同谢逊更是渊源颇深,张松溪下山云游半年未归,算来算去也正好请俞莲舟守山了。 宋青书却道:“爹爹,二师叔未必不想去呢,他都跟我和无忌约好了,路上将新改良的长拳传授给我们。” 这小子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了,你三师伯才是最想去的那个。宋远桥瞪他一眼,一时深感心塞,这两年他是觉得养儿子越来越难了,叫娶老婆就跟见了鬼一样,如今还来给他拆台。 宋青书吃他一瞪,似是叫唬破了胆子,连忙改口道:“那叫七师叔掌事呗,横竖他都会留在山上。” 忆起莫声谷所做种种靠不住之事,宋远桥恶向胆边生,呸道:“胡说八道,他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他还抵不上你呢!” 宋青书装模作样一番掰扯,等的就是这一句,一时心花怒放,连忙道:“那儿子就不去了呗,有事儿我同七师叔商量着来,好歹也有个照应。” “……”得说这是个好主意,不然自说自话就把老二踢出队伍了也忒对不住人家了,宋远桥一时大为欣慰儿子懂事了,抬手摸摸他的头,笑道,“正该如此。” 俞岱岩连忙道:“这如何使得,青书难得能下山玩一遭的,都是我这当人三叔的靠不住。哪有到眼前了再反悔的呢?青书,还是你去吧。” 别,随行的还有女人呢,吓死个人。宋青书诚恳道:“就算三师叔不去,我也不会去,我留下来陪着您。” 俞岱岩大为感动,承了侄子好意,也不再推了,只道:“烦你受累了。” 宋青书面上含笑,瞥了张无惮一眼,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 待武当一行人收拾妥当,张无惮先一步下山来去昨日落脚的客栈,就见岳灵珊听到响动扑出来,笑道:“张大哥,那乞儿醒了呢!” 他们的房间靠窗,能感觉到有人偷偷往下看。张无惮牢记自己施恩不图报的大侠的人设,先是笑了一笑,带着几分冷淡道:“想不到他醒得这样快,那正好,咱们走也能走得安心了。”又言武当诸侠都收拾妥当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90 岳灵珊一听长辈们在等着,也不敢耽搁,忙道:“我这就去提行李。”一溜烟小跑着上了二楼,临走时仍忍不住往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喂,我跟张大哥走了,你好生保重。” 那俊俏小子神色很是奇异:“他真的姓张?岳姑娘,敢问你们是什么来头?”又向外张望不停,“他莫非就是红巾大侠?”那红头巾和腰间的长鞭子太有辨识度了。 “你都不肯说你是什么来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岳灵珊哼道,“好歹你都知道我姓岳了。”说罢见他神情冷落灰败,心头一软,还是道,“好吧,我同你讲,张大哥是红巾教教主,我呢……” 她本想故意卖个关子,哪料到这人一下就红了眼眶,嗫嚅道:“老天垂怜,你、你们来武当是做什么的?” 岳灵珊有点叫他这模样给吓住了,稍一犹豫,见他盯着下方眼神热切,问道:“你问这个作甚么?” 那人扭过头来看她,恳切至极道:“实不相瞒,我从福建辗转至杭州,再从杭州赶至武当,为的就是见到他,岳姑娘,求你告诉我吧!” “这……我不能随便乱说。”岳灵珊虽没松口,还是心软了,下楼将张无惮请了上来,道,“张大哥,这人古古怪怪的,人看着倒是不坏,要是方便的话,你就告诉他吧。说来也奇怪,不都说乞儿是消息最灵通的吗,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不然稍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张无惮来武当为的是什么了。 张无惮笑道:“丐帮自有消息网和情报网,他这种野生的乞丐,哪里能享受到同等待遇?看这样这一路上是只顾着乞讨赶路了,一口饭都混不上,哪里顾得上旁的?” 他说罢,见岳灵珊满脸母性的光辉,禁不住摇了摇头。张无惮本还以为这人是来武当拜师的,听岳灵珊话音又不像,刚入了客栈,就见那俊俏小子已经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道:“小子林平之,见过红巾大侠!” 原著中福威镖局被灭满门和刘正风金盆洗手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是以林平之从福建乞讨到衡阳城,混进刘府就跟仇人余沧海相见了。可在这里,时间线完全被打乱了,没了刘正风这个桥,林平之求告无门,想不到竟然一路到了武当山。 张无惮顿了一下,似是在想这人是谁,眨了眨眼睛才恍然道:“哦,你是福威镖局林震南的公子?你没死在青城派手里吗?” 福威镖局惨遭灭门,江湖中人尽皆知,岳灵珊“啊”了一声,瞧他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同情怜悯。 林平之顿首道:“小子死里逃生,先去了福威镖局在杭州的分舵,想不到那里也被挑了。听闻红巾大侠侠义之命,有求告之心,却不知您的行踪,想着武当张五侠乃您父亲,便赶来了。”张翠山常年蹲守武当山,找他比找张无惮容易多了。 张无惮听出他这话不尽详实,故作奇怪道:“你只消在红巾教任一分舵入教,对当地舵主禀明冤情,他们自会告我,何至于兜这么大的圈子?” 林平之面露难堪之色,苦笑道:“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天下人都好似在觊觎《辟邪剑谱》,不敢报上真名……” 红巾教入教是有“政审”的,张无惮心知奸细探子不可避免,但提高一下门槛也好,早早就定下规矩,必得报上姓名、家乡,自有人专门去打听看是否属实。 林平之说罢,见张无惮眉头微皱沉吟不语,连忙道:“我信不过当地舵主坛主,却绝对信得过您,想我福威镖局惨遭屠戮,若无红巾教率先出首,哪里能有其后数大门派站出来出言责难?” 况且武当、少林等不过是嘴巴上说上一说,唯独红巾教是当真撸起袖子来跟青城派对上的,连杀余沧海数名亲传弟子,大大挫其猖狂之气。林平之心中确有一份难言的感激,否则也不会宁愿沿街乞讨也要一路上武当而来。 张无惮道:“这一路行来,你可有偷窃抢劫之行?” 林平之俊脸一红,瑟缩道:“不敢欺瞒张大侠,在福建时,我父母都被捉走了,唯我逃了出来,为防再叫余沧海的抓了去,偷入农户,窃取了农夫的一身脏衣服。除此之外,再无恶行。” 他有武功,虽练得烂不可言,也比寻常地主豪强的看门护院好得多。随便抢一笔,足够买上马车好酒,一路风风光光赶至武当了。 林平之满心忐忑难言,生怕张无惮嫌弃他行为有瑕,却不料张无惮道:“你也忒迂腐了些,要换了我,能一路杀上武当。时逢乱世,奸佞之人数不胜数,他们的钱财难道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吗?” 想想《笑傲江湖》刚开篇时林平之何等一个循规蹈矩的骄傲小公子,跟爹娘逃难时细软收拾了两大车舍不得扔,独自逃难时饿得要死却连道旁龙眼树上的果子都不肯不告而取,求告无门下拜入了华山,本以为能有个大靠山,岂料是入了狼窝虎吻,最后性情彻底走偏。 林平之此时远还没黑化,直接听得呆了,嗫嚅道:“这、这如何使得,我林家三代干的都是保护身家财产的行当,一直和绿林强盗作对,我怎能自甘下……”想到这主意还是张无惮出的,怎能对恩人口出恶言,连忙把话咽了回去,硬着头皮道,“是、是,都是小子不知变通,谢过大侠教诲。” 岳灵珊实在看不下去了,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闭嘴吧。”说多错多。 张无惮却并不在意这个,摸摸下巴道:“这么说你当真是林震南家的公子哥儿?” 林平之奇怪道:“张大侠怎么有此一问?难道林平之还有人稀罕假冒不成?”说罢自嘲地笑了笑,想往前推半年他过的什么日子,现如今又过的什么日子?惶惶如丧家犬,东奔西逃罢了。 “自福威镖局失陷,我已碰到了两个冒名顶替的。”张无惮弯下腰,逼视着林平之俊美的面庞,“你当真是林平之?” 林平之稍一犹豫,干脆一咬牙,将林家家训源源不断背了出来。张无惮装模作样听了几条,点头道:“同林公背给我的一样。” 林平之本觉得他问话问的莫名其妙,听了这句话心头乱跳,匍匐着上前抱住他的小腿:“我爹爹、我爹爹他还活着吗?” 张无惮道:“你父亲和母亲被余沧海掳走后,叫我的手下给拦下来了。只是他们二人受尽折磨,受伤颇重,被我秘密安置在一处养伤,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算少。”又道,“不然为什么会有人假称林平之来见我?还不是想着叫我送他们去见林公夫妇?” 林平之这一路上也在费心打听林震南夫妇的消息,却一直无所得,心灰意冷之下只当父母已经遭了毒手,却不料他们竟然还在人世,呆愣半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张无惮尝试着把小腿从他胳膊间抽出来,试了半天都没成,叹了口气。相比之他的无奈,岳灵珊则颇为动容,俯下身拿帕子给林平之拭泪,柔声劝了好一阵,才哄得林平之收了泪。 “这样,我命人送林公子去见你爹娘,岳姑娘,咱们得快些走了,总不好叫叔伯们久等。”张无惮欲擒故纵道,“若非你身体羸弱经不起颠簸,接上你一道去光明顶也没什么,正巧这次余沧海也会出席。” 林平之浑身一颤,眼中射出森森冷光来,央道:“张大侠,再苦再累我都受的起,求您带我一起去!我要同他当面对质,问问他究竟为何这般恶待我福威镖局!” 张无惮为难地皱起眉头,似乎犹豫不决,询问地看向岳灵珊。岳灵珊很有分寸,虽同情林平之,却不会在张无惮耳朵边吹风,此时见他有询问之意,方道:“张大哥,林公子的遭遇也实在惹人同情。方便的话,带上他就是了,一路上我会多看顾着他的。” 张无惮本有个不可言说的念头,想这一路上他们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玩,残酷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他跟岳灵珊根本不来电,说不定她能跟张无忌擦出火花,踏入生孩子X3的不归路。 但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林平之和岳灵珊当真有缘分在,那何苦硬拆散他们呢?想人家的官配就这么坚挺,怎么张无忌的四美一拆就散呢? 他欣然道:“也好,岳姑娘,你扶林公子起来吧,我去赶马车。” 宋远桥本听他说跟岳灵珊都是骑马的,见驶过来一辆马车,还有些疑心,直到看清楚赶车的人方松了口气,迎上来笑道:“里面坐的可是华山岳姑娘?” 张翠山也急忙策马过来,他实在没想到儿子这次会跟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单独出行,想张无惮三天两头往华山跑,会不会就是冲着岳姑娘去的? 想不到帘子撩起来里面还坐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张翠山不用想也知道这门臆想出来的亲事告吹了,蔫了三分。 岳灵珊利落地跳下马车来,回身要去扶林平之,叫他给避过了也没在意,环视四方行个五福,笑道:“见过伯伯叔叔,俞伯伯小时候还给我吃过糖呢。” 俞莲舟见她笑容中一派甜美柔和,心下喜爱,面上稍显冷淡地一点头:“是了,八年前我上华山同岳先生商谈公事,见过岳姑娘一面,想不到你这般聪明伶俐,还能记着。”一抬眼见张翠山正扒拉耳朵,知他这般伤心是为了什么,心中好笑,帮着五弟问道,“这位丰神俊逸的小公子不知是谁家的?” 想福威镖局往日连青城派都得大加讨好,林震南给余沧海送了十年的礼都不见人家稀罕收,江湖地位很是有限。林平之实在想不到有幸能同名震江湖数十载的武当诸侠相见,看俞莲舟面容冷淡,目光却很柔和,连忙拜道:“晚辈林平之,乃福……只是个江湖无名小辈,当不起二侠一问,实在无颜。” 张无惮笑道:“林公子也接到了帖子,想要去光明顶,昨日碰见,正好同路。”俞莲舟会意,便不再多问。 双方简单见过后启程而行,岳灵珊见今日风大,招手道:“林公子,你上车来坐吧,免得吹了风。” 林平之见武当派浩浩荡荡一行人,就只有一辆马车,看样式还是女式的,怕是张五侠的家眷。这么一想,他如何还肯坐马车,连连摇头,生怕岳灵珊还要再说,更惹得众人关注,忙向张无惮讨了匹马,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张无惮权当看不见这头的小摩擦,也到队伍前头去了,见宋青书果真不在随行队伍中,跟张无忌笑道:“宋师哥视女人直如洪水猛兽,跟峨眉联姻怕还得指着你了。” 小昭此次也得以同行,偷偷看了这边一眼。张无惮和颜悦色道:“紫衫龙王此次立了大功,将功抵罪,窃书之事一笔勾销。”只是得防着她在继位大典上乱来,暂且没有放她自由。 张无忌一听,也替小昭高兴,笑道:“那太好了,小昭也不用再当伺候的下人了。”又对小昭道,“这次去了光明顶,不必再跟着回武当了,你以后跟着你娘,要多快乐有多快乐,再也不担心被人欺负了!” 他是一派纯然的喜悦,小昭脸都惨白了,强笑道:“是,公子你人真好。” 张无忌道:“队伍前头风太大了,你去马车后面跟着吧,吹皱了脸再害痒。叫我娘给你端碗热茶喝。” 小昭犹犹豫豫的,看看他又看了张无惮一眼,还是掉转马头走了。张无忌嘿嘿道:“我真体贴。”话音刚落就叫他哥抡了一下后脑勺。 张无惮如寒风般冷酷道:“你再这样欲擒故纵作下去,小心人家姑娘不跟你玩了。”殷离都要嫁人了,周芷若和赵敏可能性都不大,哥们你就剩这么一个姑娘了,还不懂得好好珍惜? 但他也看出来,起码现阶段张无忌对小昭是没有男女之情,倒真像是他所说的那般只是兄妹之情。 张无惮发愁啊,愁得不行,照这个发展下去,他的小侄子一号二号三号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 张无忌揉着后脑勺,嘟哝道:“还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没给我找嫂子?” “早找了。”张无惮说罢,见张无忌一脸的“yooooo~”,忙又道,“别起哄,现在还不能带出来给你们看。”想宋青书如今看不上男人又看不上女人,问题比他要严重得多,等武当七侠叫宋青书搞得焦头烂额时,他再来告知实情,阻力会小很多。 第101章 十香软筋 这一路上走得很是平稳,长辈们无意拘束,他们几个小辈玩得很好。张无惮一日起了个大早,下了二楼来到一楼,就看到岳灵珊闷闷不乐地半趴在桌子上拨弄着竹筒里的筷子。 一见了他,岳灵珊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故作好奇问道:“张大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张无惮笑道:“你忘了,每五日你令狐大哥都要给我寄信,今天正好是他的信该到的日子。”说罢专心向外张望。 岳灵珊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张大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起这么早吗?”坏人,分明是故意的嘛。 小丫头不老实啊。张无惮一下就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好,岳姑娘,怎么起这么早啊?” 岳灵珊闷闷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小林子天天处在一块,觉得他不是很爱搭理我一般。”说冷淡也算不上,但林平之明显更爱跟张无惮和张无忌混在一块,待她客气有礼,却并不亲热。 “他要不喜欢跟男孩子谈论武功,成天热衷于跟你凑一块聊针线,那才坏事儿了呢。”张无惮一听就笑了。林平之刚经历过灭门惨事,越近光明顶,对他来说就是跟去观礼的余沧海更近,恨不能一天就练成绝世武功好报仇雪恨,哪里有闲情逸致应付岳灵珊? 何况林平之因有这一段长长的流浪生涯,懂得把握机会又很会看人眼色,见俞岱岩对他有几分喜爱之情,便缠着俞岱岩讨教武功。俞岱岩自己也是命途坎坷,见了林平之便有三分移情,何况他小小年纪成熟沉稳,很是讨人喜欢。 张无惮先一步看出来了,那时林平之还是成天缠着他的,便暗示林平之,俞岱岩座下没有亲传弟子,正在物色小徒弟,他若能把握住机会,终生受用无穷。 林平之果然很懂,思量了几日,打消了拜入红巾教的念头,专心刷俞岱岩好感了,想三侠虽不能动武,可武学眼界甚高,能当他的弟子真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何况三侠温和宽厚,待他极好。 岳灵珊连忙道:“这个我懂,但是我待小林子也很好,不比三侠待他差在哪里……” 张无惮抬头看了她几眼,又往窗户外面扫了一眼,迟迟不见信鸽来,便决定给少女开一场恋爱讲座,咳嗽了两声道:“这么说吧,昨日他练的那套剑法,是使得不纯熟,但三伯能说,我能说,你却不好说了。” 事实上岳灵珊非常热心地为他讲解哪儿哪儿使的不好,称得上是尽心尽力在教导林平之。她没想到张无惮会这么说,大感委屈:“我、我也是为了他好,小林子不会这么小气吧?” “林公子自小也是仆从围着长起来的,在自家练武时他父亲手下的镖头们也定是多方容让他。他如今看着性情是变了许多,可内心的傲气并不曾减。”张无惮道,“岳姑娘自然是一片好意,可你得顾虑他的感受。你要想当他朋友当他师姐,这么做没什么,你诚心待他,林公子会心存感激的,可若是……就得收敛一点了。” 岳灵珊从小崇拜父亲,对跟岳不群一般沉稳可靠的男人有天然的好感,才会受到林平之的吸引。另一方面,她虽作为华山派的娇娇女养大,却跟她母亲一般有一股豪气,更渴望崇拜而不是宠爱,原著中林平之拜入华山,一招一式都得向她请教,大大满足了她这方面的渴求,是以她教导林平之从来用心至极,并不藏私。相比起来,大师兄令狐冲连练剑时都能将新学了剑法的她打败,还把她最心爱的碧水剑弹入山崖,岳灵珊渐渐偏向林平之是顺理成章的。 如今林平之全力都在为拜入武当努力,不用什么都供着捧着岳灵珊了,这个弊端就表现得很明显。张无惮笑道:“岳姑娘也不必这般丧气,他待你还是有几分意思的,但你们性格有异,如何相处还得多费些心思琢磨。” 岳灵珊本垂头丧气的,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红着脸道:“张大哥,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想来问问他为什么不爱跟我玩,没有这种意思。”说罢不去理他,没过一会儿忍不住又拧回头来,小声道,“真的吗?” “不骗你。”张无惮笑眯眯的,林平之普遭大难,碰上个肯掏心挖肺对他好的温柔貌美姑娘,怎么可能不动心?喜欢谈不上,好感是绝对有的,就是岳灵珊管头管脚的行径叫他有些缩了。 他一瞥,见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忙道:“这样,今天赶路时你同我娘聊一聊,想必会有收获。” 殷素素是这方面的行家,看张翠山叫她哄的多乖,但在人前,她对张翠山的决定从来不提出异议,实在接受不了也是私底下商量,基本上一私下商量张翠山就心甘情愿听她的了。在非底线问题上,夫妻两个都懂得互相容让。 岳灵珊也不怯,笑道:“殷姑姑待我最好啦,启程了我就赖她马车上去。”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妖女,她爹爹以往提起张翠山这门亲事都是一脸痛心疾首的,认识张无惮后才不提此节的。 是以岳灵珊最开始还有些怕殷素素,但见殷素素待她颇为亲热,打听得知她想要个女儿很久了,见到漂亮小姑娘就温柔以待,两人处得不赖。 张无惮又说了几句,将她哄走了,将信鸽腿上绑的竹筒取了下来,拆开信来看,见令狐冲在信中回忆起他们以往走过的诸多风景名胜来了,嗤笑道:“可见是没话说了,竟然说起这个来了。”大略读了一遍,摇头道,“这人记得也太茬了。”他们哪里去过金山寺? 又细细读过,张无惮提笔写了长长的回信,问令狐冲还记不记得他们去万佛塔游玩,又提及不出三日就能到光明顶了,继位大典一定很有趣,到时候会都描述给他,叫他也千万别忘了再写信过来。 张无惮写罢,吹干墨迹,目送信鸽拍打翅膀升空,冷笑了一声,将令狐冲写的信贴身收好,叹道:“只好先委屈你几日了。”不再理会,找来小二准备早点。 ————————————————————————————————————————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光明顶上,张无惮早远远看到杨逍手下【天】字门门主向念松守在道上,跳下马道:“向大哥,武当派和华山派到了。” 向念松早就收到了前方探子来报,忙团团见过,方道:“烦请诸位先行上山,家师在总坛久候了。” 张无惮眉头动了一下,大感诧异看了他一眼。向念松缓缓点头,示意谢逊正是派了杨逍来招呼贵客,又轻声道:“青翼蝠王和殷大哥也都有各自的差事儿。” 杨逍平生头一遭做迎来送往之事,当然也只有少林、武当等大派前来时才有资格劳动到他,但仍叫他面上大感无光。幸而看韦一笑和殷天正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心气才算平了。 诸人皆知谢逊有意借此立威,一惩他们三十年来将明教拆分得四分五裂之罪,俱都不敢再有二话。 张无惮对向念松旁敲侧击了一下,得知虽小折了他们面子,却也并没出格,心知他义父自有分寸,不再多说,重又上了马车,引客人上山。 杨逍果真恭候在总坛外等候,他见武当这等给脸,宋远桥和俞莲舟来了不说,连久不曾下山的俞岱岩都到了,一时大喜。 他忙着引众人入座,拉张无惮到无人之地,低声道:“少林的空性大师一来就找你呢,先前是你没到,如今来了,可得先去见他一面。” 张无惮却道:“今日是义父大喜之日,说甚么我都得先去贺他老人家。”又将林平之引荐给他,道,“这位乃是福威镖局林震南家的公子林平之,此次专为同余沧海对峙的。”他在山下问过,向念松说青城派的人还没到。 杨逍会意,笑道:“烦请林公子随我一道,待青城派来了,我将人指给你看。那余沧海是个矮子,十分好认。”对张无惮一点头,示意他放心,见他步履匆匆走了,心中琢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急他成这样。 谢逊正跪在阳顶天遗像前念念有词,背诵着明教教义,听到一个脚步声响起,分辨出是张无惮的,也不理会,将这一遍背完后方道:“无惮,咱们出去说话。” 张无惮静等在他身后,闻言急忙将他搀扶起来,见谢逊盲眼外围红通通的,心疼道:“义父这是何苦,心意到了就好,阳教主也不是理这些俗礼的。”一看就是在此地跪了不知多久的,背教义背得声音都哑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91 谢逊笑道:“他理不理是他的事儿,我不来跪上几晚,如何能安心坐上教主之位?”说罢手搭在他手腕上,“怎么,可是这一路受人为难了?” 张无惮先扶他到外间,请他坐下,方道:“怕是五岳会盟出了岔子。”说罢自怀中取出三封信来,“义父也知,我同华山派令狐冲交好,本就担心左冷禅使诈,早早就跟他约定,每隔五日就写一封信给我,哪日失了约我就二话不说杀上嵩山。”这话不是他跟令狐冲口头上说的,而是专门写了封信再三强调过的。 谢逊道:“可是发回来的信有不妥?” “正是,虽都是出自令狐兄之笔,可连续三封信都有错漏。”张无惮道,“我挑出来几处,最近的一封是说到了金山寺,上一封是讲我喜欢点檀香,再上一封提到了大都。” 他没说的很明白,谢逊知这其中定有些不方便说的隐秘之事,也不追问,只道:“你猜如何了?” “若孩儿所料不差,怕是参加嵩山上这群五岳首脑被人一锅端了,如今被囚禁在大都。”张无惮道。 “因传闻五岳剑派要合并,此次会盟要推举五岳派的掌门,就算并派不成,也到了该更换盟主的年份了,五岳高手齐出,这消息我也听说过。”谢逊大皱其眉,“这群人就算没有超一流的高手,可好歹一流二流高手数不胜数,难道就能这么悄没生息被人控制住不成?” “朝廷自然没有这么多的高手,但若不动武力,转以智取,未必不能成。”张无惮道,“义父有所不知,汝阳王府有一十分歹毒的迷药,名为‘十香软筋散’,可使服用者手脚无力、武功尽失,若被下在饮食中,无色无味,极难觉察。” 赵敏定会专门检查令狐冲所写的信函,想给他提示务必要小心谨慎,这几个字指代不明,张无惮接到前两封信本还在迷惑。自三天前那一封,看到“金山寺”,他方才明白这一定代指金九龄,而金九龄被他所制,曾被迫为他窃取十香软筋散,没偷成只偷到了解药。檀香指的正该是十香软筋散了,所以他才会在回信中写到“万佛塔”,询问令狐冲他们此时是否如原著中六大门派一般被关押在万安寺。 谢逊沉吟半晌,方道:“依此计,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人都运去大都。你待如何?” “这正是我教施恩五岳剑派的大好时机。”张无惮道,“孩儿先试探一下他们究竟被关在大都哪里,在弄清楚之前,不可有丝毫异动,还得若无其事举行大典,再宣告天下屠龙刀之事。” 他早就恨不能飞去大都,却不能叫人生疑,只好照常行事,这几日早就憋坏了,要令狐冲因被砍了手指,他非得生吃了汝阳王一家不可。张无惮冷笑道:“咱们可着劲儿给朝廷添堵,他们也不甘示弱。” 他的大招还没来得及放呢,赵敏就先放了大招出来。这一手不可谓不毒,先借着左冷禅要五岳合并的幌子诱五岳高手尽出,门派空虚,连风清扬怀疑有人趁机来犯,却不料人家的矛头不是空空如也的五岳,而是嵩山顶上这么一大帮高手。 谢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那好,你觉得时机成熟了,需要人手只管提,义父派人跟着你去。” 张无惮应了,看天色差不多了,收拾心情,扶着谢逊走了出去,自有丫鬟迎上来,服侍谢逊换上教主法衣。 青翼蝠王韦一笑和白眉鹰王殷天正一左一右候在外间,先跟张无惮道:“你带来的那个姓林的小子刚跟余沧海碰过一面,差点让他给打死了。” “没真打死就好。”张无惮浑不在意,只道,“知耻而后勇,也给他点动力,督促他后几年都好生练武。人呢?” 韦一笑道:“叫华山派那个小姑娘扶去里间上药了,就是余沧海发了好大的火气,认定是明教特意安排这么个人堵门是给他没脸。”他说得也很随便,明教就是欺负你了怎么了,青城派什么玩意,我无惮侄子高兴,放火烧了青城山都无所谓。 殷天正道:“话是这么说,好歹人家是备了贺礼来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照理说张无惮行事不该这么不讲究的,他入内时听杨逍暗示好似有事儿,此时看张无惮神色却实在看不出什么来了。 张无惮“嗯”了一声,道:“外公莫怪,都是我办事儿不妥,我这就出去跟余观主赔礼道歉。” 殷天正那话并非责备,只是借此试探他所为何事,见他不想说还一副怏怏不乐的可怜样儿,连忙将人拦住了,心疼道:“我随口一说的,他什么东西,也当得起你一声赔礼?”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原是我做的不对,您再这么一味纵容,可如何是好?”还是给了他一个爱的抱抱,看殷天正面颊线条都柔软了,大着胆子搓了他外公脸颊一把,一溜烟跑走了。 张无惮这几日搓张无忌搓的十分顺手,动作娴熟,殷天正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人早没影了,跺脚骂道:“真是经不起宠,说句软话就无法无天了,呸!”说罢见谢逊正巧出来,生怕他没留意到,特意补充道,“臭小子,老子的脸也是你能摸的!”看哟,你义子还是跟我亲,摸我的脸没摸你的。 “……”谢逊呵呵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吉时已到快些开始吧,无惮同我说了一桩大事,得叫他腾出手来,别耽搁了良机。”德性,你外孙有秘密跟我说没跟你说,谁怕谁啊? 韦一笑就看到他两人齐齐大笑起来,面无表情道:“是,教主,属下护送您出去。” 张无惮此时已经坐到了位子上,他也算是明教高层,坐在离高台最近的一溜椅子上,他不动声色环视四周,见坐在峨眉席上的周芷若也在往这边张望,对她笑了笑。峨嵋派为首的一个高瘦男子扫了过来,不热络也不冷淡地稍稍颔首。 此人正是峨嵋派玄真观观主独孤一鹤了,他是灭绝师太的师兄,若非峨嵋派重女轻男,峨嵋掌门落于谁手还不知。这人来此正是为同明教一道宣布屠龙刀中的秘密,张无惮站起身回礼,又依次同其余门派分别示意过。 少林派的空性神僧早就坐不住了,几次想起身走过来都叫随行的空智神僧以眼神制止了,他早留心到张无惮四周都是教中一等一的好手,知他们都身负了保护谢逊安危的要职,以谢逊的武功本不至于这般如临大敌,看来江湖传闻不假,谢逊流落荒岛期间当真盲了双眼。 他心中暗叹若果真这般,今日怕不好捱过,看来观礼的许多门派同明教并无交情,怕多是为了屠龙刀而来,明教高手如云,可天下英雄可也不能小觑。也不知明教这次怎么想的,广派请帖,江湖上数得上号的人都收了一份,局面可是不好控制。 空智生怕喜事再成了修罗场,正在心中不住念着“阿弥陀佛”,便见谢逊身着白衣法袍,龙行虎步走了出来。在众人眼中,他身后两名法王皆不如他手中所持的宝刀耀眼,普一见此刀,人群中立刻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谢逊自高台中央站定,他以正脸面对诸人,议论声更大了三分。只见谢逊双眼白茫茫一片,显是传言属实,这人当真是个瞎子,立时便有人蠢蠢欲动。 只听一声尖锐的哨响,大殿内有数人跳起身,分别以刀、剑、峨嵋刺等不同兵器攻向高台。明教诸人安坐不动,谢逊大叫一声“来得好”,手中宝刀舞动不同,摧枯拉朽将这十人拦腰斩断,将宝刀一横,鲜血顺着刀刃滚下,笑道:“今日正以你们祭刀!”自有人上来将残尸拖走。 空性低声道:“这谢老头好生厉害,这是真功夫,非明教做戏的。”当下手痒难耐,恨不能也扑上高台,同谢逊斗个百八回合。 空智也神情凝重,应道:“我瞧着比二十年前更为精进了。我们还当他在荒岛上定荒废了武功,想不到他因祸得福,悟出了一门心法,这也是谢施主的造化了。”想到惨死在谢逊拳下的空见师兄,心中百感陈杂,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默诵《往生咒》不住。 谢逊这一手震慑住了许多人,一时不敢有人妄动,待典礼开始,才有人再想折腾事儿,刚跳离了座位,便叫人抢上前来,点住穴道,径直拖下去了。 张无惮也点倒了一人,他这几日憋着火气,本拟再放倒一人过过手瘾,见敢动手的人本就不多,叫明教这迅速反应给唬到了,还有念头的人就更少了。他能抢到一个都算下手快的了,旁人一个都不够分,不好再抢,只好坐回了位子。 第102章 武穆遗书 待典礼顺利结束,谢逊转过头来,朗声道:“诸位不远千里而来,明教上下感激不尽。”他口中说着,有意将屠龙宝刀横在身前,“我教此次遍邀天下群雄,非只是为了谢某继任明教三十四代教主之职,还有一陈年辛密要告知天下人。” 说罢,自有明教教众将先前在会场偷袭的二十余人抬了上来。众人本以为瞧着明教自屠龙刀一事儿上惯是辣手,光在渤海边上杀了数千人,这些人胆敢在大典上捣乱,被拖下去,断无生理,想不到除了开场时被谢逊所杀之人,余下的都只是被点了穴道。 空智大喜,念道:“明教行事越发慈悲了,早非昔日赶尽杀绝之景。”念及这都是谢逊出任教主后的德行,将先前想起空见惨死之事也看开了,面露喜悦之色。 谢逊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试问当年多少人为了争这屠龙刀父子反目、夫妻成仇,老夫也为这宝刀所累,流亡荒岛,一耽二十年。” 此言一出,场下一片哗然,有人耐不住跳起身道:“谢老,这话是何意,您参透了这屠龙刀的秘密了不成?” 此人是百兽门的金门主,同明教向来交好,是以今日托大出头一问。负责维持秩序的向念松瞥了谢逊一眼,见他并无不悦之色,便未加制止。 谢逊并未出声,直到底下沸沸扬扬乱成一片后,方才一声大吼。他练过佛门狮子吼神功,曾在王盘山大会上以一声大吼震死了天鹰教数名坛主,夺得屠龙刀扬长而去。 此次虽有意收敛,只使了三成力道,也震得功力较弱的人头晕眼花、纷纷捂耳,还有人禁不住吐了出来。 人堵住了耳朵通常就顾不上说话了,谢逊颇为满意,道:“屠龙刀确有号令天下之能,却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 当下请出峨嵋派独孤一鹤来,两人一道将屠龙刀中所藏乃郭靖、黄蓉所留的《武穆遗书》一事儿说了出来。 独孤一鹤复述完师父风陵师太关于屠龙刀的遗言,并不在意底下人颇多不信之态,只道:“郭黄二位大侠铸造屠龙刀,为的是济世救民,使天下汉人集结起来,共抗鞑虏,可不是为了诱得大家自相残杀。今日种种同二位初衷实在背离了。”说罢不再停留,率领几位弟子离开了。 此时有一人喊道:“既然明教和峨眉口口声声说屠龙刀中有兵书,那还等什么,将宝刀砍开,便知端的!” 这是个英挺少年,年岁同张无惮相仿,他瞧着这人却觉得眼生,不禁多看了几眼。杨逍留意到了,附耳低声道:“此人是平南王世子,今日也来相贺。”因他们打着江湖事江湖了的口号,只邀了江湖门派,并未给太平王和平南王送帖子,想不到这两家都来了。 张无惮问道:“太平王派的谁来?” “也是世子,他倒是早早离了座位,不知去了哪里,待我找上一找。”杨逍四下一寻摸,方扭过头来道,“在你正身后呢。” 张无惮悚然一惊,连忙扭过头去,因他周遭都是明教教内人士,隔了两排座位上坐了个面目极为平凡的少年,正身子微向前倾,幽幽盯着他腰间。 他一时大感头疼,眼看着就要上大都英雄救美了,可没时间跟这人干耗。张无惮道:“这位子不是给昆仑派留的吗?”何太冲和班淑娴也在渤海遇难,不过许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杀他们的是个黑袍年轻人,并非明教人物。 非只掌门和掌门夫人,派中有数的高手西华子和卫四娘都死在渤海了。也正因昆仑派高手青黄不接,明教为以示对昆仑派尊重一如往常,才特意排了个这么靠前的位置,给足了面子。 何太冲的亲传弟子詹春正对着那年轻人怒目而视,苦于被制了穴道无法言语,此人她认得,因传闻杀了何太冲的正是太平王世子,杨逍引此人坐下时她还特意留意了,见其形容相貌不似沙滩上之人,还当传言有误,却不料转头就被点了穴道,她大师兄更是叫此人一脚踹开了。 想何太冲在时,昆仑派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詹春憋不住流下泪来,便见前头一人站了起来,走过来道:“昆仑主事的人都不在了,九公子何苦难为一群小弟子。” 宫九道:“哦。”他都不知道这门派是昆仑,谁叫他们倒霉,正坐在张无惮身后呢?若非此行太平王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同明教交恶,他就直接撩倒张无惮右手边的杨逍了。 昆仑是客,张无惮见宫九没有挪屁股的意思,正色道:“还请九公子回到我们为太平王安排的位置。” 他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之意,宫九不怒反喜,更有意激怒他,答非所问道:“屠龙刀有秘籍,倚天剑中是否也有?你叫我拿绝世秘籍来换你的破鞭子?” 说得好似你不换一样。张无惮奇怪他从哪里学来的这讨价还价、贬低货物的小聪明,听谢逊在台上高叫他的名字,不再理会宫九,飞身上台。 谢逊道:“此乃谢某义子张无惮,他曾机缘巧合于一处得到过宝剑,名唤‘紫薇’,同为独孤求败前辈的佩剑。”刚才已经有数位英雄好汉举着各自宝刀宝剑上来,同屠龙刀对砍过了,都叫刀锋轻轻松松一劈为二。就算早前有人疑心明教假造宝刀的,如今也已信了,这柄该是屠龙刀不假了。 张无惮道了一声“得罪”,同谢逊各持兵器分立,交手几下,刀剑相撞,彼此震得手脚俱麻,屠龙刀仍是纹丝不动。 底下众人看得心焦无比,一人按捺不住起身道:“世人都知张公子拳掌功夫盖世,您非使剑的行家。在下曾随白云城主叶先生学剑十载,自请一试。” 此人正是平南王世子,他说罢见张无惮略显犹豫,笑道:“谢教主、张公子两位绝世高手,还怕在下拿了宝剑跑路不成?” 张无惮道:“自是不会,只怕刀剑相砍后,宝刀也好,宝剑也好,都是留不住了。”说罢双手将剑捧给他。 平南王世子先空斩几下试了试手感,觉出这宝剑当真不凡,先有三分心喜,心道一句正是扬名之时,喝一声“张公子退后,莫伤了你”,而后一剑斜斜斩去。 张无惮就站在近旁,早就拼命睁大了眼睛,南王世子算叶孤城的徒弟,有能见识一下一剑飞仙的机会,他可不愿错过。 这一剑如惊芒挈电,如长虹惊天,叫人看得心折不已,哪怕南王世子跟谢逊兵刃相交后“噗”一声就被摔出去老远。 “……”张无惮身子一拧,后发先至,将他给托住了,稳稳放在地上,面无表情道,“世子小心。”说着从他手中把自己的紫薇软剑不动声色夺了回来,银样镴枪头,白瞎了他的宝剑。 底下嘘声一片,南王世子一张脸爆红无比,草草一拱手,哼了一声,率领手下扬长而去了。 张无惮走了回来,见谢逊持刀而立,面上满是尴尬之色,劝慰道:“这也怪不得义父,世子剑法如神,不出全力哪对得起他这惊艳一剑?”剑是好剑,剑法更是通神,怎料世子内力不济,叫谢逊不小心一招磕飞了。 他吧唧吧唧嘴,有种熏然欲醉之感,看到了好招式比吃了顿大餐还美,南王世子虽最终装逼失败,但就凭他露得这一手,也有装逼的资本了。 但若真叫张无惮形容他这一剑是怎么刺的,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仔细想想竟然连招式都记不起来了,就光记得妙,大妙,妙在何处却不知了。 ——一定是古龙懒得设定具体招式,才会出这种BUG,同理张无惮至今也打听不出来平南王和太平王姓甚名谁,连宫九的名字一看就是化名。 谢逊静等半晌,见底下无人应声,知是南王世子的惨状叫他们都不敢上台了,只好道:“无惮孩儿,咱爷俩再试一次。” 张无惮有祸害倚天剑的经验,知道近剑柄处有一软铁,先前不过作态罢了。他也心疼自家宝剑,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这么试下去不是法子,妙手老板朱停乃孩儿至交好友,也在此间做客,不如孩儿请他来看看?” 谢逊大喜道:“早该如此,听闻许多工匠在锻造时会动些手脚,正该请位大家来看看。” 不多时朱停就来了,他捧着屠龙刀仔细查探一番,又用从西洋采购的小镜子对着阳光照个不停。他因曾为张无惮将倚天剑重炼成青冥宝剑,一眼看出这屠龙刀材质与倚天剑相当,怕软铁位置也相近,有意在剑柄附近摸索,不多时以笔画出一道线来:“照着此处砍。” 谢逊便捏紧刀柄站立不动,张无惮以紫薇软剑砍过去,准准斩在那道黑线上,这次只觉阻力大减,《九阴真经》全力运转,一举突入半寸方停。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叫好声不断,看张无惮再试数次,总算将宝刀斩断,从刀芯中掉出一卷羊皮纸来。 立刻便有十余人禁不住站起身来,谢逊道:“无惮,我多有不便,你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不是《武穆遗书》。” 张无惮将羊皮纸扣在手中,环视一周,见那几人意识到失态又坐下了,方道:“义父,不如请空智、空性两位大师上台来一观。” 谢逊暗叹一句上了年纪,思虑不比年轻人周全,欣然应允道:“烦劳两位大师了。”待空智、空性上来,垂首道,“谢逊早年时,犯下累累恶行,最对不住的便是空见大师了。”他良知全无时也对十三拳打死空见深感愧疚,在孤岛上时每每思之,惶恐不胜。 空智道:“一啄一饮,莫非前定,师兄命中有此一劫,欣然赴死,还请谢施主切莫过于自责。”心中的芥蒂又消了三分,接过羊皮纸来仔细查看,对着众人道,“这正是《武穆遗书》,定谋、审事、攻伐、守御无不详尽描述。” 他又将羊皮纸给空性看过,见空性不看兵书,反倒盯着谢逊和张无惮颇有当堂干架之意,连忙拉着人下去了。 张无惮读了要 论第一章第一节:“从来散之必有其统,分之必有其合也。”读了几句便收了口,看下面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信了,并露出难掩的失望神色,方将羊皮纸双手捧给谢逊。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武林人士,书都没读过多少,谁耐烦听兵法,也得亏张无惮没多读就闭了嘴,不然非得被轰下台不可。 谢逊喜色满面道:“有此兵书在,正可为我教抗元大业出力。”岳飞乃南宋抗金名将,如今汉人皆思宋朝,这兵书除了行兵打仗外,更有一层政治意义在。 张无惮顺着赞了几句,不再多言,跳下高台便要走回座位。此时听到有人道:“那倚天屠龙歌中还有后面两句呢,敢问谢教主,屠龙刀中有《武穆遗书》,不知倚天剑中有什么?” 谢逊呵呵道:“也未必是倚天剑,为何不能是倚天刀呢?老夫没听过倚天剑的名头。” “谢教主此话不实,传闻倚天剑乃峨眉掌门代代相传的佩剑,不过数十年前遗失了,听闻正是孤鸿子携此剑同贵教杨左使搏斗,反叫他给害了。”说话的正是宫九,他为了拿到倚天剑来换白蟒鞭,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追查,可惜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他看得出来张无惮很宝贵这鞭子,难免疑心他拿个已经不存在的玩意哄骗自己。 杨逍一脸绝非作伪的遗憾,叹道:“杨某当年并不知倚天剑威名,说句不敬峨眉的话,孤鸿子连我都打不过,想他的佩剑能有什么出奇的?根本未加理会,也不知落于谁手。” 他若说叫朝廷得了去,怕没人会信,叫他们自己查出来才行。其实倚天剑曾供奉在峨眉之事最好也不要表露,谁知叫宫九一言说破了。 众人难免加以议论,有信了此话的,也有根本不信的,杨逍又道:“若倚天剑当真在我手中,我教集齐了屠龙倚天,早就私下互砍,闷声大财了,事后将断刀重铸,扔出来引得诸位再自相残杀也无不可。都是教主慈悲,不忍再看更多的人被屠龙刀所害,方才有此澄清之言,诸位信也罢,不信也罢,庆典结束,请便了。”冷着脸便要送客。 他这番作态自然有人看不惯,仗着身在人群中,出言嘲讽道:“杨左使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倚天剑自你手上遗失,还不许旁人多问一句了吗?” 另有人接话道:“算啦,要我是杨左使,这等宝物空自在手底下溜走,割脖子自杀的心都有了,哪能让人一再提及?岂不是对着和尚叫秃驴——少林神僧勿怪,无意冒犯,我这话专为骂杨左使的。”一番对答引得哄堂大笑。 说不得坐在杨逍身侧,见他神色阴沉,连忙道:“他们是客,且忍上一忍,事后再计较。”都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了,还能跑了他们不成?不过叫他说,这句话骂得真痛快啊嘿嘿。 [综武侠]无忌他哥_92 当下众人陆续散去,张无惮将张无忌拎了来,附耳道:“无忌,你先别走,这些时日你留在光明顶上,装成我的模样。” 张无忌忙问缘由,听他含糊说了,着急道:“什么,令狐大哥叫鞑子朝廷给掳了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别着急,这也还只是猜测,我得先去大都走上一遭。”张无惮比谁都心焦,定了定心神方道,“我把每日行程写个表给你,你照着做就是了。”他基本是个宅男,平日里多是随着长辈们学习,既然《武穆遗书》拿到手了,正该闭关钻研,把门一关,每日饭点定时出来露脸就好。 张无忌看出不对来,忙道:“哥,难不成你要自己去吗?这可不行。” “汝阳王府那头生怕我觉察,才会叫冲哥每隔五日写信给我的,定会派人密切监视光明顶,我若是调动人手,他们定会知道是冲哥在信中动了手脚,他的处境就危险了。”张无惮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他就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给令狐冲一份了,谁能料到剧情完全被打破了,赵敏还能来这一手? 他见这么说了张无忌还一脸的不赞同,眨眨眼别有深意道:“放心,你哥手里一把好牌,随便丢出来几个炸得他们找不到北。” 张无忌没听懂,但好歹明白了他的意思,闷闷道:“你得跟爹娘说,他们同意了才行。” 张无惮一口应了,去武当溜达了一圈,见张翠山听得脸都绿了,忙道:“爹爹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这儿子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张翠山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怕早不知经历过多少更为凶险之事了,长叹一声方道:“那好吧,便依了你这一次,半个月后若还是不成,武当会派人支援。” 张无惮再三保证了,一扭头见宫九站在不远处还在看着他,笑道:“九公子,你跟着我是没有用的,想要白蟒鞭,还得去寻倚天剑。” 宫九道:“不急,我已查到倚天剑被当地官府奉给朝廷,叫皇帝下赐汝阳王了,正该上大都一趟。” 他又不傻——好歹这方面不傻——当众说出倚天剑曾在峨眉出现过,便是将众人视线都转向峨眉,他趁机先行一步,上大都一探究竟。宫九对自己的能力极有信心,都占据了先机,没道理还会叫别人抢了先。 张无惮稍一思量,便道:“九公子精通易容之术,还请帮我画上一画。”说来他好久没见到有求必应小天使司空摘星了,人家才是易容的行家。 宫九呼吸一下就粗重了,提议道:“抽我一顿。”礼尚往来。 张无惮想了一想:“也好。”免得时日久了,他对白蟒鞭的兴趣再减弱了。 ———————————————————————————————————————— 两人扮作一对老头老太一道往大都而来,行了数日到了都城,选了间靠近汝阳王府的客栈落脚,张无惮一把将老太头套摘了:“还得到万安寺探查一番,来包剪锤,看谁扮老太。” 宫九顶着老头脸木然道:“我数不出来你输了几次,但我知道你一次都没赢过。”他赢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何必呢,举着鞭子乱抽一顿,老头头套就是你的了。 张无惮当没听见,数了“三二一”,甩出剪刀来,叫宫九的锤子砸死了,叹着气重新把老太头套套上,弯腰驼背走出了客栈。 万安寺地处大都城西,为一巨型白色藏式佛塔,全称为“大圣寿万安寺”。这时代的人不敢来此等皇室建筑参观,张无惮也只在附近远远绕了一圈,见里面守卫森严,暗暗思忖破解之法,一扭头却不见了宫九的身影。 他也不急,稍等了一阵,便见宫九又鬼一般冒了出来,一个胳肢窝夹着一个昏死的蒙古守卫,道:“来逼供。”目光落在白蟒鞭上,流露出贪婪之色。 谁逼供还用鞭子,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张无惮走上前去,一人拍了一封生死符入体,不多时疼得他们都醒了过来,蹲下身细细询问塔内布置。 两人开始还咬死不肯说,待疼痛越发剧烈,实在忍耐不住,连连叩头,将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可惜他二人身份低微,能说的实在不多。 张无惮画了一张万安寺的轮廓图,将几个点标注出来,见只摸清楚了一个小角的守卫布置,摸了摸下巴。 宫九热切道:“你打我一顿,我多抓几个人来。” 张无惮忙道:“这可不成,光少了两个守卫都够打眼的了。”真要少了三四十人,赵敏那头不会察觉就有鬼了。 宫九问道:“你不想我去抓人?” 这不废话吗?张无惮点了点头,就听他更热切道:“那你打我一顿,不然我就多抓几个人来了。” 第103章 万安寺内 令狐冲在地牢中焦急万分地走来走去,不断向外张望,总算听到锁链的声响,急忙扑到栅栏前:“师父,师父您还好吗?” 岳不群满面惨白让两名武士架着拖在地上走,又叫他们开了牢房门掷在地上。令狐冲见他左手手指完好无损,着实松了口气,忙将他扶正了。 待两名武士锁好牢门走了,岳不群方轻声道:“冲儿,为师并无大碍,当着这帮畜生,我绝不会丢了华山派脸面。” 他绝食已有多日,都是被人卸了下巴强灌参汤吊命的,说句话都一个劲儿喘,更遑论被逼着同人打斗了。令狐冲含泪道:“都是徒儿无用,不能救师父出苦海。” 岳不群一下就笑了:“这是什么话,若非你护着,我早不知缺了几根手指了。华山上下此次能得以周全,全是得了你的济。”说罢眼前发黑,忍不住伏在草垛中喘息。 令狐冲道:“只可惜我护不住其他人,不知莫大先生、定闲师太他们如何了?” “旁人我是无福看到,倒是见了左冷禅。”岳不群冷冷道,“若非此人听命于朝廷,五岳剑派的高手焉能被一网打尽?不过他也猖狂不了多久,一个连师兄弟性命都不顾的小人,朝廷焉肯重用?。” 令狐冲给他顺气,听岳不群继续道:“嵩山十三太保也并非全是此等小人,我瞧见丁勉和陆柏两人手上也有残疾,怕也是不肯归顺朝廷。” 师徒两个正计较着,又听见锁链声响起,忙都闭口不言,稍等一会儿,果见一个高高大大、满面伤疤的头陀走了过来,指了一下令狐冲,打开了牢房门。 跟随他来的矮个子笑嘻嘻道:“令狐少侠,请吧,郡主正等着您呢。” 令狐冲道:“我几位师叔呢?”他借写信的功夫与张无惮暗中传信,但面上装得不肯顺从,以此换取赵敏承诺不伤害华山人等。没看见封不平等平安无事,他是绝不会乖乖写信的。 范遥冷淡地扫他一眼,比了一个手势,领着他走出这间牢房,走到隔壁看了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令狐冲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被那矮个子喝骂着起身,押到演武场了。 赵敏足上系着金铃,也不在意他来得这样晚,对着小几一扬下巴示意:“有劳令狐少侠了。”张无惮新寄来的信她已经看过了,想不到明教查明了屠龙刀的秘密,她从未料到自家拿到手又丢失的倚天剑竟然也大有用处,已想到贪图里面神功的武林人士蜂拥而来的情景了,大感头疼。 令狐冲眉头紧皱写了三页就停了笔,道:“我写不出东西来了。” “他给你写了九页,你怎么也得写到七八页才是。”赵敏笑道,“两位不是有说不完的话吗,有什么写不出来的?” 令狐冲是被逼着写出来的还好说,她就纳闷了,张无惮怎么看都不是个话痨啊,怎么就能事无巨细什么都写上呢?你一天多少事儿忙不过来,还有心情跟个男人玩书信寄情? 令狐冲趁机将张无惮的信又看了几遍,总算是找出了信中隐藏的暗示,知道他寄信时已经在路上了,心下暗喜,咬着笔杆思忖半晌,这才再提笔写了起来。 待他磨磨蹭蹭写完,赵敏道:“阿二,你来领教令狐少侠的高招。”说得正是那满面奸笑的矮子,自西域少林出身的阿二阿三都叫张无惮给废了,汝阳王为女儿另外招募人手补上了空缺,这阿二正是入府的新人。 阿二自两旁武士腰间抽出一柄钢剑出来,又将一木剑扔给令狐冲,笑道:“令狐少侠,请。” 令狐冲却觉得这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虽然张无惮脸上从没有过这等贱兮兮入骨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多看了几眼,仍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趁着交手的功夫稍探一探对方的底。 这不是他同阿二第一次过招,令狐冲见他所使的招数都是出自五岳的,想张无惮曾自思过崖后山上看到了那些招式壁画,但阿二也趁着同俘虏们交手时偷学了不少剑招,都不出奇。 令狐冲随手一剑斜刺过来,破了对方使的有凤来仪,心头一动,突然不使独孤九剑,转以思过崖后山由日月教十大长老所创的破解之法。 只是十大长老都不是使剑的,招数同剑法自有所不同,令狐冲扔了木剑,随手自桌上夺了一柄拂尘,身子微弓,横递出去。 他这一招本能封住对方后续的八种变化,却不料阿二根本就不吃这一套,长剑一抖,直接将他的拂尘搅烂了。 苦头陀“啊”地大叫一声,示意此次比武停下,满面愤怒之色走了过来,先踹了阿二一脚,另从一武士手中取了个金刚杵来,恭恭敬敬递给令狐冲,临走时忍不住又踹了阿二一脚。 赵敏还是头一遭见他发怒,待两人又打起来后,方问范遥道:“苦大师,是不是令狐冲本要施展奇门武功,以拂尘作金刚杵,都是阿二无眼给打断了?”她虽武功不算一流,但甚有天赋,眼光极高。 范遥连连点首,听赵敏身后的方东白道:“郡主,令狐少侠其后所使并非独孤九剑,似乎是专克制五岳剑法的一门武功,他那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极是玄妙。小的苦思破解之法,至今仍不得。” 高手过招皆在电光石火之间,方东白却耽搁这么久还想不出如何应对,这一招之威可见。赵敏大喜,高声道:“令狐少侠,你将这套功法一一使来,我放了丛不弃如何?” 丛不弃乃华山中武功最低的一个,放了就放了,反正岳不群捏在手中,还怕令狐冲不听话不成? 破解之法若落入朝廷手中,五岳剑法形同于无,流毒无穷。令狐冲犹豫了一阵,方道:“你将丛师叔和成师叔都放了,我就使给你看。” 赵敏也是思量了一番,方笑道:“好啊。” 令狐冲道:“我信不过你,你先放人。” 赵敏再犹豫,再道:“那好吧。” “……”令狐冲鄙夷道,“你就不能稍微装得有诚意一点吗?”得再提附加条款一二三才显得像真的,如今一听就是在晃点他。 “你自己装模作样的时候不也懒得多伪装吗,倒来怪我?”赵敏哈哈大笑,打量他几眼,笑眯眯道,“想不到江湖人士还有如令狐少侠这般有趣之人,你若肯归顺朝廷,我请父王招你个驸马当当如何?” 这话一出,令狐冲就险些叫阿二一剑刺破袖口,幸赖他脚下抹油般一晃身子躲过了。这一剑来的时机实在巧妙,令狐冲本心下大喜,却见阿二神色无异,一时也摸不太准,只好继续应付着他,口中道:“郡主说笑了。”赵敏要真对他有意,含羞带怯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等话来,显然只是以此取笑。 赵敏还想说什么,就见苦头陀往这边不赞同地看了一眼,不好再谈,禁不住叹了口气,将嘴巴翘成了元宝形,见范遥又扫过来,赶忙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近来正在为这事儿烦恼,七王爷家的小王爷看中了她,拟向汝阳王府提亲,赵敏却看那纨绔不上,见爹爹一副愁心疼女儿也不乐意嫁却畏惧七王爷权势不敢推的模样,愁得不行,言辞间不自觉就带出来了。 一想起这茬,连比武都不想看了,赵敏扫了几眼,见令狐冲扔了金刚杵重新拿起了木剑。她虽知他所使的乃是天下最强的剑法《独孤九剑》,可看起来全无章法,就是乱舞一通,听方东白也早说这剑法绝非常人能学的,更觉心烦,挥手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去吧。” 令狐冲扔了剑,昂首道:“五日后再见。”见赵敏随手指了阿二押他重进牢房,怀揣着难言的窃喜往外走,临出门时却听赵敏喃喃道:“五岳中没人够这份量,要是能将红巾教那个张小子招降了就好。”张无惮是个滑头是个鬼精,可总比纨绔草包要顺眼多了。 “……”令狐冲一时心塞,偷眼看向阿二,也不知是否错觉,总觉此人的脊梁挺得比先前直了许多,人都似乎高了三分。 是真的高了,都怪这阿二实在太矮,张无惮缩骨驼背还跟令狐冲打了一场,就算缩骨功练得不错,可还是有些撑不住了,趁这条路上无人,正巧松快松快。 令狐冲有意留心,在接近牢房时,就看到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又慢慢矮了回去,这下总算确定了此人的身份,眼睛亮晶晶地紧盯着他不放。 对方压根就没看他,跟牢房几个守卫示意一下,开了牢房要推他进去。 令狐冲一把揪住他衣领,嚷嚷道:“你们家郡主娘娘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别这么猖狂!” 阿二试图拍掉他的手,见捏得很紧,只好将他的五指一根根掰开,贱笑道:“令狐少侠,阶下之囚何谈风骨?等您真成了驸马,再来摆架子吧。”一把将他推入牢房,摔在稻草垛上,便不加理会,对两旁狱卒啐道:“还真有人连自个儿几斤几两都掂量不清。” 这一看两人都憋着火气呢,八成是在郡主那里比武时起了冲突。狱卒两边都不敢得罪,配笑着说了几句好话,好不容易将阿二拍爽了,摆手道:“不打扰你们办差,我还得跟郡主复命呢。”背着手慢吞吞走了。 这位新阿二出了名的小人得志,不是好惹的,两位狱卒双双目视着他走远方才松了口气,却不知趁着这会儿令狐冲已经将手心里塞着的两个小药包塞给岳不群一个,自己生吞了一个,使了个眼色,双双盘腿运功起来。 自他们被抓来,并不肯认命,每日都在运功抵抗药力,只可惜每日餐饭饮水中都被下了药,根本就解不开。狱卒扭过头看到这般,也不奇怪,只顾站着,紧盯着他两个以防有异。 岳不群绝食已久,只是偶被强灌参汤,他一生浸淫《紫霞神功》,是以不过一柱香时间便睁开了眼睛,往一旁瞥了一眼,见令狐冲还在闭目运功,知他解开还需些时间,强自按捺住欣喜之意,不动声色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中午饭点,自有专人分派饭食,令狐冲本还疑虑饭中又下了药,不行就找借口也随着师父一块不吃了,待看到提着饭桶的人是阿二时,眨了一眨眼睛。 狱卒连忙过来将饭桶接了过去,口中道:“我的娘呀,这粗活怎么能叫您来做,送饭的老李头呢?” 阿二笑眯眯道:“没来当值,死在家里了。” 狱卒心头一惊,忙问道:“怎么死的?也没上年纪啊?” “我杀的。”阿二刚吐出第一个字,两掌已经落到他二人胸前,一击毙命了,摸索出钥匙来开了牢房,关切问道,“还好吧?” 令狐冲一笑,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房梁上另落下一人来,这人眼中就没旁人,只看着张无惮道:“我杀的。”连对死人都掰瞎话,真是不靠谱,“阿二也是我杀的。”功劳都~是他的! 这正进行感人地重逢呢,你跑出来捣乱作甚么?张无惮和颜悦色道:“是,九公子,我只杀了三个人,比你杀得少多了——对了,你杀了几个啊?” 就这一个问题够宫九琢磨一天的了,张无惮放心地不再理会他,和令狐冲合力将岳不群扶了出来:“我提前给几派掌门都送了解药,只是门下弟子都趁着送饭的功夫才送过去,还得等上一等。” 岳不群数日未食固然虚弱,有了内力傍身感觉就好多了,忙道:“冲儿,你去给张公子帮忙,为师歇一歇就好。” 令狐冲很是放心不下,却也没说废话,应道:“是,师父!”接过张无惮掷来的长剑,随着他一道去了。 衡山定闲师太和定静师太被关押之处离此地最近,张无惮顶着阿二的脸出现在牢房附近,拿小石子弹射点了狱卒穴道,便走向下一间,令狐冲自暗处现身将人救了出来,赶去下一间牢房时狱卒刚被张无惮放倒。 他们如法炮制,配合默契,很快先将掌门救了出来,令狐冲见他们左手多有残缺,心下愤懑难言,唯有长叹了。 张无惮道:“几位的门人都关押在下一层,晚辈已去探查过情况,不似这般是分开的,而是一个整体的牢房,狱卒多达十余人,要想一举击破,不叫他们示警,还得倚仗诸位之力。” 天门道长抢着道:“我们此番能脱难,多赖张公子援手,何况又是救五岳中人,身死而不辞,您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就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恶狠狠道,“若是泰山门人也遭此毒手,我绝不放过那妖女!” 见天门精神萎靡,颇有心灰意冷之意,张无惮温言安抚了他几句,待几人恢复了些许元气,以手指在地上画了下一层的防卫图,分派任务。 见众人都记下了,张无惮道:“这里处于万安寺最高层,若有人成功示警,底下人大可放火烧寺,就难办了,务必要尽量同时将守卫们都除掉。有谁没把握的吗?” “有。”宫九道,“我今天不再杀了。”张无惮给他分派了四个人,杀四个人轻轻松松,可杀得越多数目越多,就越是数不清楚了,他会做这等给自己添堵的事儿吗? 跟神经病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张无惮全然无所谓,痛快道:“冲哥,咱们分了。”见令狐冲欣然应了,又问宫九道,“我们两个杀四个,一人能分到几个?” 他问完见宫九眼睛都直了,显然同时思索两个数学问题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张无惮得意一笑——不服从组织安排,就别怪我给你穿小鞋——仍装作阿二的模样下楼先踩点去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93 因死了玄冥二老,汝阳王府有数的高手都叫张无惮提前给祸害了,唯二剩下的范遥和方东白更都是他的人,遇到的阻力完全跟原著中不能比。 张无惮带人一路摧枯拉朽杀了下去,待到了嵩山派的牢房前,看到里面的丁勉、陆柏等人,询问地左右扫视。 天门愤愤道:“我们能有今日,都是左冷禅所害,嵩山派自甘堕落下流,还管他们做什么?” 莫大默然不语,定闲道:“阿弥陀佛,这几人乃左冷禅亲师弟,仍被关押在此,数人还损了手指,可见并未归顺朝廷。” 岳不群也道:“正该如此。天门师弟,莫因左冷禅一人所行,害了整个嵩山。” 丁勉等人在午饭时分也得了张无惮给的解药,还得他专门安抚过,此时听五岳人士议论,并不分辨,只是默然不语。 张无惮见天门也没了异议,将牢房门打开,扶他们出来。华山有岳不群为保全门派颜面绝食,其余人等倒没这等迂腐之行,唯独嵩山派上下都绝食已久,动弹不得,张无惮忙叫四岳中伤势较轻的弟子入内扶他们出来。 丁勉头也不敢抬,唯觉无颜以对,只道:“我一定手刃左冷禅。”若非有此信念支撑,早在被抓的时候他就自戕了。 张无惮又去下一层一探,见越是接近赵敏所在的三层守卫越是严备,而这帮五岳人士的情况当真不容乐观,心生一计,叫来令狐冲附耳几句,自己重又扮作阿二的模样,回到赵敏身边了。 赵敏正在范遥的指点下练剑,使得正是自五岳中偷学来的几招,只是因心不在焉,舞了几下就不想动了。 范遥自然知道她在发愁什么,赵敏心性不逊于男儿,可到底是个女儿家,眼见要被嫁给个自己完全不喜的人了,还能有心情练武就怪了。 果然赵敏很快扔了剑道:“把自令狐冲那里收来的青冥宝剑拿过来。”很快便有下人将剑捧了上来。 赵敏拔出剑来仔细查探,一剑将桌子劈成两瓣,咋舌道:“当真不凡。”说罢便翻来覆去把玩此剑。 锋利到这等程度的宝剑她平生所见唯当年的倚天剑一柄,那时赵敏年纪还小,汝阳王恐伤了她,不敢叫女儿细看,只远远抱着她,叫武士演示一番罢了。 她嘟哝道:“这么锋利的宝剑,为什么先前一点名头都没有?翻阅古籍,却什么都找不到。” 方东白道:“郡主,传言春秋吴王的六柄佩剑之一便是此剑,为铸剑名匠欧治子所炼。” “这个典故我听过,”赵敏一下就笑了,“但且不说千年前的剑能否保存这般完好,铸剑材料和款式都不是春秋时的,我看倒像是新铸的。” 说到这里,她怔了一下,收了笑喃喃道:“新铸的?”左右看了看,“倚天剑自遗失后也不见有人使用,阿大,你去打听一下,这青冥宝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江湖上的,可是倚天剑不见之后?” 张无惮眼皮都不抬,心下暗惊这小妮子这般敏锐,走着神还能想透这一点——不过在汝阳王府有两员大奸细安插的情况下,赵敏再厉害他都有把握一击必杀,不足为虑。反过头来说,若非赵敏将五岳剑派囚禁万安寺,他也没有这等绝佳的施恩机会,五岳掌门可不是何太冲之流,知恩图报,对他大有好处。 方东白也是心中叫苦,深恨自己多嘴说得那一句,忙领命而去。赵敏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尤其这把剑似乎还是张无惮送给令狐冲的,咬牙切齿道:“臭小子,走着瞧!”要真如她猜得那般,张无惮这计也忒阴损了,先偷了她家倚天剑,砍断重铸过送小白脸就算了,还又放出风声来说倚天剑中有宝贝,拿汝阳王府顶缸。 赵敏先是气了一阵,旋即想到张无惮精如鬼这次还不是叫她瞒得死死的,至今仍不知五岳剑派尽数落入瓮中,又笑了起来,正待说话,却见苦头陀等人都在四下张望,奇怪道:“苦大师,你们做甚么?” 范遥“啊啊”有声,阿二道:“郡主,闻着一股烧焦味,怕是哪里着火了!只是下面却不见火光!” 赵敏这一惊非同小可,跳起身来道:“什么?”探头一看,却也找不到起火点,她并未闻到味道,却知定是这两人感官敏锐,稍一沉吟便道,“苦大师,你快上塔顶看看可有异动!”比起阿二来,还是苦头陀的衷心和能力更叫她放心。 范遥走后,赵敏僵坐不动,心乱如麻琢磨莫非真是张无惮来了,一转头间却觉得阿二好似比之前高了些许。她目光一落过来,对方十分机警地也抬起头来,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没什么。”赵敏手心微微冒汗,想阿二的武功远逊于苦头陀,为什么两人同时能闻到烧焦味?这个阿二定不是真的。 她能保证自己神色无异,阿二却没轻轻放过,往前走了两步又逼问道:“真的没事儿?” 这么敏锐一定是姓张的小子。赵敏当下再无疑虑,见他一时半刻没有翻脸之意,有意安抚,笑道:“我现在才闻到味道,真不好闻啊。” 阿二柔声道:“郡主莫慌,此地这么多武士在,我、小的也在,定不会伤了您。” 赵敏听这句话比知道张无惮已近在眼前时还要惊诧,多看了他一眼,应道:“嗯。”妈呀不会吧,这人看上她了? 这念头刚升起来,就叫她恶寒无比,但旋即一想,除此之外还真讲不通此时阿大和苦头陀都不在了,张无惮为什么还没有出手伤她。 赵敏眨了眨眼睛,既有跟他说话拖延时间之意,又想借此试探,便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不日就要被嫁出去了。” 张无惮也是一阵恶寒——妈呀姐们你提这一茬是要干什么?我装看上你纯粹是此时还不是杀你的好时机,不是要给你当刀,去杀了你的未婚夫啊。 但转念一想,此事儿大有利用价值。阿二面色一沉,若无其事道:“您不想嫁吗……小的听闻小王爷英俊威武,乃一等一的勇士。” 赵敏哼道:“不想。”瞥到他神色有几分窃喜,心下大安,笃定好歹今日性命无碍了,要能再把小王爷恁死就更值了,横竖五岳剑派是保不住了,赚回点本来总算不亏得太狠。 她正想强忍着再说几句,便见范遥冲了进来,神色惊慌地连连摇头,指指上面。 赵敏也不意外,估摸着张无惮早想办法将五岳剑派人士都给挪走了,不然也不会放心大胆地放火。她很是恼怒下几层这么多守卫是吃干饭的,竟叫人就这么跑掉了,快步走到范遥旁边道:“苦大师,快随我回去向爹爹禀报此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滚滚浓烟漫上了三层,赵敏本以为一二层会烧得不成样子了,虽范遥往窗外跳却看到浓烟只从一层弥漫而出,并没有明火。 她稍一想就明白了,脱口道:“正是麦秸焚烧的时候,怕是他们自路边寻了大量秸秆浸了水,才只有烟没有火。” 这样一想,张无惮此计只是想把她和一干武士吓跑,这说明五岳剑派人士还都在塔上,并未顺利逃脱。 赵敏大为犹豫,顿了一阵才道:“算了,走吧。”苦头陀绝不是张无惮的对手,何况也不知对方究竟来了几人,能顺利脱身就好。五岳剑派被抓来这么久了,都是硬骨头,想劝降怕不成了,他们的剑招也偷学得差不多了,利用价值已然不大了。 赵敏心中还有个不可说的念头,她卖给张无惮个人情,张无惮就更可能为她去杀小王爷,大家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扭头一看,只见阿二并未跟随出来,只站在窗口看着她,赵敏使出浑身解数对他嫣然一笑,就吩咐苦头陀道:“快走快走!”老娘就出卖这一次色相。 张无惮看他二人在众武士簇拥下跑远了,叹道:“我真是太喜欢这等聪明又因私废公的姑娘了。”金老爷子写的姑娘多是这个风格,赵敏表现得算很明显的了,还一个就是日月教的任姑娘了。 第104章 酩酊大醉 将五岳剑派人士送出万安寺又送出了大都城,张无惮召集当地天鹰教分舵让好生安置他们。这个分舵上一任舵主曾经反叛,携同金九龄一道设下埋伏,被清理过一次,如今的人员都是张无惮从地牢中解救出来的,忠诚度很高。 一自万安寺出来就找不到宫九的身影了,张无惮也不在意,将青冥宝剑递给令狐冲:“收好了,再丢可就难寻回来了。”要不是赵敏心血来潮将此剑拿上来把玩,他还真不知道被存放在何处。 令狐冲一看他神色,便道:“怎么你还要出去吗?” “是,我得去干点坏事儿。”张无惮神秘兮兮一笑,见他颇有跃跃欲试之意,忙道,“你好生歇息,此处分舵经上次之事后虽然换了地方,可就在皇城脚下,朝廷若追查到此地,有你在也能护得诸位掌门周全。” 令狐冲口中虚应了,本拟偷偷尾随,叫他瞪着只好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两手搭在肚皮上,正色道:“你走吧,我这就歇了,多少天没睡个好觉了。” 张无惮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他闭上了眼方才起身离开。因外面天光大亮,他先将一身夜行衣打包背在身后,扮作老农模样潜入大都。 因万安寺疑似失了火,皇城处于半戒严状态,禁止出城,却不禁入城。张无惮知道这也是赵敏给行的方便,为他折返入大都刺杀小王爷提供助力。 他微微一笑,在七王爷府周遭混迹了一个下午,待夜深人静后,换上夜行衣,潜入七王爷府中,摸清楚了守卫情况,又多耽搁了小半月,待万安寺的风声过了后,才入府将小王爷弄死了。 张无惮没有搞故意暴露身份的把戏,特意用了根本没使过的长刀,中间又隔了些时日,等闲人不会想到是他下手,估摸赵敏明天听说后该很是满意他的工作态度才是。 张无惮做完这一切,心满意足离开了大都城。此时五岳剑派人士都已经养好伤离开了,令狐冲作为华山派恢复得最好的一个,先将师父师叔们护送回了华山,又不放心折返回了大都。 他见了鬼鬼祟祟自城门上翻下来的张无惮,奇怪道:“费这么大劲儿杀个酒囊饭袋,实在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就算是跟赵敏心照不宣说好的,可没必要专门等上半个月时间,若不是在光明顶小住的小鱼儿和花无缺来信,说昏迷了近二十年的燕南天终于醒了,怕张无惮还能再拖延些时日。 张无惮笑道:“冲哥,我问你,要是你儿子要娶老婆,你知道那女孩子不想嫁且不是省油的灯,眼看着成亲在即,你儿子死于非命,你该怎么想?” “……”令狐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啧啧道,“那还用说,肯定是那女孩儿干的好事儿,你怎么越来越阴险了?” 七王爷位高权重不假,可生几个儿子全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他这辈子就小王爷一个儿子,儿子惨死,奋斗了大半辈子连个继承人都找不出来,定会脑补出百八十万字的阴谋诡计。 令狐冲道:“万安寺没有大火,里面的人却跑光了,转眼他儿子就死了,他真该疑心赵敏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这有什么阴险的,这是人赵敏自己的意思啊。”张无惮辩解道。 令狐冲却道:“不,我指的是你计划得这般周全,又是拖延半个月,又是改用长刀什么的,尽全力在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个绝对阴险得不行了。” 张无惮这才笑了起来,解下腰间水袋道:“知我者冲哥也,来来,干一杯!”以他的武功和心智,若刺杀中不小心露了马脚,使人能猜出动手的人是他,反倒会惹人生疑。 他下大功夫研究过七王爷此人,权利欲强,聪明而又多疑,他做的种种伪装,只会欲盖弥彰,叫七王爷越想越怀疑,到最后会认定是他跟赵敏合谋的。 令狐冲哈哈大笑,推搡了他一把:“喝水有什么嚼头,找间酒馆坐下来,不醉不归!” 席间张无惮问起来此事始末,令狐冲端着酒盅叹道:“冷眼睿智如莫大先生,通晓江湖如定闲师太,谁都没想到左冷禅竟然会归顺朝廷,否则焉能栽这么大的跟头?”又道,“我因时常被赵敏招过去,倒知道得多一些,左冷禅见五岳并派之事难成,又知自己失了人心,若再推举盟主,他难能将宝座坐下去,这才动了歪念。” 这半个月间,五岳剑派叫朝廷一锅端了的消息已传遍江湖,这本也是瞒都瞒不住的,成了天大的笑柄,搞得五岳人人抬不起头来。 张无惮伸手将他的酒杯摁住了:“这不行,你要净琢磨这些事儿,这酒不喝也罢。”要单纯喝酒就算了,可闷酒伤身。 令狐冲忙道:“我倒是看得很开,这次多赖有你,没酿成大祸,也算因祸得福吧,封师叔他们越发归心华山了。”共患难才能增进感情,以往几个“不”字辈只是面子上的事儿,经此一事,不仅他们关系好了,连留守华山的剑宗和气宗弟子们都尽弃前嫌,平日里勾肩搭背,也打得火热了。 “也是,如果左冷禅早晚要反,好歹此次对五岳的打击不算太大,就是可惜了几位掌门的手指。”张无惮道,“我本想杀了赵敏祭旗,近来才发现,留着她能成大事。” 汝阳王这一对儿女都不是省油的灯,赵敏够聪明狡诈,可她有致命的弱点。原著中自然有张无忌男色相诱,这辈子虽这一对没能擦出火花,张无惮却发现她的大局观很弱。 人是不能超脱所生活的年代而存在的,也许因为赵敏是这时代的女人,又也许因金老描绘笔下人物时对女人就有固定印象,张无惮笑道:“她嫁给小王爷,毫无疑问是委屈了她,可对她父兄来说都是一笔强大助力。七王爷能左右朝堂局势,有这么一个亲家位列两班,汝阳王和王保保在外征战再无后顾之忧。” 这些他最开始也根本没有想到,还是赵敏托他刺杀小王爷,张无惮翻过头来想,才算想明白的。他得承认自己上辈子的小市民思想也局限住了他的眼光,又道:“可如今结亲不成反成仇,汝阳王府以后的日子可是难熬了。” 令狐冲看出来他对此事极是得意,纳闷道:“你一句话就能叫苦头陀杀了他们全家,就算不愿动用苦头陀,也还有方长老在,又来费这些功夫做什么?” 张无惮大倒苦水道:“我吃不透《武穆遗书》啊!”学兵法和学武功都需要天赋,他习武的天赋是足够用了,可在兵法一道上悟性平平,连彭莹玉都说他不是当将领的材料。对着《武穆遗书》的计谋照着葫芦画瓢他会,但于里面的精髓却如隔靴搔痒,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红巾教中徐达、邓愈、朱元璋等人都已成气候,明教的常遇春也不是弱手,他曾挨个问过,连最有大将之风的徐达都自陈差了王保保几分,张无惮至此才算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朱元璋对王保保有种异乎寻常的执念,实在这是个当世难遇的人杰。 历史上王保保致死不曾降明,可这又不是历史。历史上王保保从头到尾都极得元廷信任倚重,南征北战毫无顾虑,自然能坚持气节,可如今多了一个不存在的七王爷,张无惮仔细琢磨过,觉得此事未必没有周旋的余地。这么一个人才,不努力一把,他真的难甘心。 这些话他都没说出口,估摸令狐冲这性子也不会当真有兴趣听,张无惮举杯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干!” 他心里存了事儿,喝得着实不少,令狐冲将人抬到床上,出门叫小二熬解酒汤,端着碗走回来时却见一个黑袍男子站在门口。 这人在万安寺时同张无惮一道的,只是从头到尾古古怪怪的,一个错眼没看住就直接找不到人了。令狐冲走上前,不动声色护住床榻,笑道:“九公子怎么还没离开大都?”貌似是这个称呼。 宫九冷森森道:“倚天剑八年前自汝阳王府遗失了,线索完全断掉了。”照着么下去,他的鞭子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令狐冲莫名其妙,听他话音倒不似知道倚天剑就在张无惮手中的样子,谨慎道:“惮弟歇下了,等他醒来你们再计较如何?” 宫九道:“也好,我借他鞭子一用。”瘾犯了,说甚么今天也得爽上一爽。 他说着就要进去,叫令狐冲给拦住了:“白蟒鞭是他心爱之物,这我可做不了主。”话落青冥宝剑出鞘,架住了宫九的长剑,朗声笑道,“九公子,不问自取是为贼。” 宫九这般行事,可见并非善类,令狐冲反倒放开了手脚,两人缠斗在一处,长剑相交的乒乓声不绝于耳。 张无惮趴在床上撩起眼皮来,笑嘻嘻道:“你都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宝剑啊?你们这帮姓古的真是不懂持家。”能跟青冥宝剑相交这么多次还没断掉,可见不是凡品。宫九上一柄剑还是当破烂一般扔给他,叫他转赠给颜垣了,那也是柄好剑。 “……”宫九郁闷道,“你喝傻了,我姓宫不姓古啊?” 张无惮借酒撒疯,问出了一个早就想知道的问题:“宫九只是你的化名,太平王世子,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宫九整个人都愣住了,半天都没出声,喃喃道:“难道我真的姓古?”他光知道自己不会算数和不认路了,还是头一遭知道自个儿记性这么差,连真名都不记得了。 张无惮满意点头:“好!”看来这就像《绝代》的人都脸盲一般属于设定的BUG,打听不出太平王和平南王真姓名不怪他手下办事不利,他也就不纠结了。 却不料宫九勃然大怒:“都怪你害我老是欲求不满!”他就觉得自从认识了张无惮后,好像越来越笨了,一定是憋的。 张无惮顾不得警告他话不能乱说,就先自床上跳起来以避宫九刺来的长剑。令狐冲也是大怒,不再留手,九剑招数挥洒而出,跟他打得难舍难分。 张无惮跳到房梁上,俯下身看了半天,发现一时半刻别指望着他俩分出胜负了。他是真喝醉了,手脚不听使唤,估计真跳下去了也是给令狐冲当累赘,便将白蟒鞭掷了过去,指挥道:“抽,抽抽!” 令狐冲拿剑逼开宫九,瞅个空子飞身接了,拿在手里却觉棘手——莫说他没使过鞭子,就算是惯常用鞭子的也用不惯五丈长鞭——勉强挥舞起来,一鞭子甩过去,要不是宫九自己迎头冲过来,定会打空的。 一个拼尽全力打,一个拼尽全力挨打,两人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就是鞭子实在没准头,双方合力努力了半天也才抽了四下。 宫九实在忍不住了,一伸胳膊将鞭头紧紧握在手中:“别再玷污它了好吗?”他都怀疑这破烂鞭子真是他为之奋斗了这么久的那条小可爱吗? 令狐冲也是累出了一头汗,抬头冲着房梁叹气道:“看来你是真醉了。”要清醒着不能出这种馊主意。 张无惮大叫一声“接住”,手一松自房梁上直直落下来。令狐冲大惊失色,一句“我拳脚不行”都没来得及说,硬着头皮伸出手来接,想着哪怕自己垫在下面也不能叫他当真摔在地上,却不料眼看着两人砸在一块了,张无惮身子如陀螺般滴溜溜一转,转到房间另一头去了。 他稳住身形,一时眼前眩晕一片,打了个酒嗝,嘿嘿道:“逗你玩!”傻样! [综武侠]无忌他哥_94 “……”这人真熊啊。令狐冲记得他以前喝醉了都是直愣着两眼发呆的,不知何故今日画风大变。 宫九深觉这是个展现自己聪明才智的好时机,趁机道:“来玩鞭子吧,我陪你玩。” 张无惮不理他,一本正经道:“现在轮到你跳上房梁,让我接了。”他此时有什么就说什么,连小算盘都说了,“你轻功烂的要死,跳不出我手掌心的,咱们玩公主抱。” “……”令狐冲苦口婆心道,“要不你还是去玩鞭子吧。”他也发现了宫九对鞭子异乎寻常的喜爱,正想看看要怎么玩呢。 张无惮掏了掏耳朵,不再闹他了,但一想鞭子还不如房梁好玩,又跳上房梁不下来了。 宫九试探道:“我借你鞭子一个晚上?”见张无惮倒吊在房梁上已经打起瞌睡,只好问令狐冲道,“他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九公子只杀人放火,从来不偷人东西。 令狐冲喃喃道:“我比较想知道他明天醒来还记不记得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不记得还好,要真记得,还不得羞死了? 第105章 南天大侠 张无惮第二日醒来,就见令狐冲特意等在床前,神情还有几分戏谑。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一不小心竟然睡到这个时辰了,咱们快点上路吧,燕大侠醒过来,真是个大喜事!” 令狐冲点评道:“欲盖弥彰。”这反应一看就是记得昨天做过什么的的。 他顾虑张无惮面子,稍一嘲笑就轻轻放过了,张无惮却没怎么当回事儿,抬手摸了摸下巴:“我记得自己是倒吊在房梁上睡的,不知道张嘴巴流口水了吗?”蝙蝠真不是好当的,脑袋充血就算了,估摸着姿态还很不雅。 “没有。”令狐冲眯了一下眼睛,抬手一拍他肩膀,“快起来。” 他这么一拍张无惮想起来了,拍着脑袋道:“对,我还拍你屁股了是不?”酒壮怂人胆嘛,他虽不怂,可总归是头一遭恋爱,清醒的时候也没好意思再进一步。 “……没有。”令狐冲催道,“还走不走了,都快睡到晌午了?” 张无惮在床脚抓过外袍来,麻利地穿衣洗漱,两人在楼下草草用过早餐,正待启程,他又想起一事儿来:“我的鞭子叫宫九拿走了?” 令狐冲道:“这不是你嫌他光在耳边叨叨,吵着你睡觉了,这才答应的吗?是不是不该借?”他当时想拦又不好拦,主要是闹不清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张无惮稍一思量便笑道:“没什么不该借的,那位你怕还不认识吧,是太平王世子,真名不详,宫九只是化名。” “这个我昨天听了,天底下还能有连自个儿真名都不知道的?”令狐冲说着,看小二新在台子上摆了小咸菜,知他向来爱吃,起身去拿,转个身的功夫,竟然看到宫九又鬼一般出现了。 “……”张无惮也很不满二人世界屡屡被打断,纳闷道,“我不是把鞭子借给你了吗?”他不记得有说借多久,还做好了这人不肯归还,日后他倒过头来追着宫九抢鞭子的心理准备,怎么睡了一觉的功夫就还回来了? 他一脸的不爽,宫九心情比他还要差,大有将鞭子整个甩他脸上的意思,冷冷道:“你拿假货骗我。” 张无惮阴谋论了,妈个鸡别是他阴了自己鞭子,换个假的,倒打一耙说当时借的就是假的吧?垂眸第一眼却觉得这就是白蟒鞭,执起来仔细端详,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狐疑道:“这就是真的啊?”他自己的鞭子,他能认不出来吗? 看宫九的模样明显是不信,张无惮懒得废话了,直接手腕一抖,抽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宫九浑身颤抖,呜呜咽咽趴伏在地,半天后才叹道:“竟然是真的……” “……”令狐冲看到这里恍然了,他惮弟叫变态缠上了,倒没发怒,暗叹一声堂堂太平王世子竟然有这等奇特癖好,说来也有几分可怜。 宫九回过神来,忙道:“不,我没有感觉清楚,你多打几下试试。” 令狐冲旁观者清,看张无惮还没反应过来,便道:“大抵除了鞭子外,跟手法也有关系吧?”他是知道张无惮修习的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鞭法。 宫九恍然:“所以我爱的不是白蟒鞭,而是张无惮?” “……”令狐冲义正词严道,“这不成。”太过分了啊,你有这癖好我都忍了,直接告白算什么事儿啊? 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大有随时翻脸之意。张无惮嘿嘿道:“打吧。” 这贱笑一冒出来整个人感觉都不对了,令狐冲敏锐道:“你是不是还没醒酒?”他就说怎么这人今天反应迟钝得不行。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正色道:“早醒了,逗你玩呢。”他又不是想不到是抽人手法的问题,只是装傻充愣罢了,不然岂不要被宫九缠一辈子? 但想不到令狐冲难得跟他这么没默契,眼见宫九满眼热切,他只好道:“九公子,世人皆知我是练徒手功夫起家的,鞭法也是得了白蟒鞭后才草草练过,实在算不上这一行的行家。” 宫九道:“也就是说,我要想天天享受这等水准的抽打,除了找来倚天剑换鞭子外,还得去找个擅长使鞭的?”在事关自己幸福一事儿上,他自然最上心了,当即起身道,“后会有期!” 令狐冲松了一大口气,自责道:“都怪我多嘴,幸好你反应灵便。”估摸着短时间内是见不着此人了。 他说罢,见张无惮还是愁容满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张无惮以手撑脸,一副“老子太牛逼了好愁人”的神情,叹道:“不是我自吹自擂,实在是这世上真没几人能在鞭法上能胜过我。”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当下不再多言,用过早餐背着行囊向着光明顶而来。 —————————————————————————————————————— 张无惮隔着老远,就看到小鱼儿和花无缺两兄弟并肩站在一起,两人一般模样一般高矮,如今连衣裳都穿成了一样的。 张无惮脚下一顿,笑道:“同样一身衣服,你俩还能穿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也是绝了!” 小鱼儿是将袖子都撸起来了,下摆也撩得高高的,哼道:“是不是这衣裳不好看?” 花无缺笑道:“见笑了,我们两个天天斗法,昨天他输得一派涂地,所以今个儿得按我的意思穿衣服。”他喜欢长袖长袍,小鱼儿喜欢劲装,穿衣风格大不相同,两人又偏不各穿各的。 张无惮叫浓浓的兄弟情秀了一脸,左右寻摸着找张无忌:“我昨天写信说我要回来,无忌他人呢?”连人家兄弟都知道来迎他,他兄弟在哪儿呢? “哦,武当张真人过寿,他两天前就走了,要早知道你能回来这么快,一定留下来等你了。”小鱼儿说着安慰的话,又极亲热地跟花无缺搂在一块,嘻嘻笑着道,“有个兄弟在身边,感觉真好啊。” 张无惮冷笑道:“好歹我知道那个是弟弟,你知道花公子是你哥还是你弟吗?”花月奴生下一对双胞胎就和江枫一道死了,估摸着怜星邀月也都不知,他们就光捡走了一个婴儿,在另一个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刀疤加以区分。 一句话将小鱼儿说愣住了,令狐冲补刀道:“惮弟,赶明儿咱俩也穿一样的。”不就是兄弟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俩还是结义的兄弟呢,出生入死不比亲兄弟差。 张无惮笑了笑,深觉出了一口恶气,这才昂首挺胸走入了总坛,一路深入,到最里间见到了正叫万春流搀扶着走路的燕南天。 燕南天睡着的时候是个平平无奇的老人,如今醒过来了,一双眼锐利无双,给平凡的五官添了许多亮色。他昏迷了二十年,醒来却不过数日,肌肉无力,还只能缓慢移动,耳朵却极是敏锐,早早就往这边张望着了。 张无惮同令狐冲一道快步走了过去,行晚辈礼道:“见过燕大侠。” 燕南天稍稍打量着他们两个人,虽张无惮没穿红衣,却也从神态中分辨出了他们谁是谁,朗声大笑道:“少年英雄,名不虚传!燕某此次能脱险,多赖两位相助。”说罢请他们坐下。 张无惮详细问过万春流,得知燕南天要想完全恢复武功,至少还需要半年时间,便道:“燕大侠安心养伤,若嫌光明顶上住得不惯,我另外安排地方给您住下。” 燕南天笑道:“这又什么住不惯的?谢老爷子还来看过我,哈哈,我们年轻时还结过仇打过架,其后各自沉寂,他流落荒岛,我困在恶人谷,二十年后还能再见,想不到缘分这么奇妙!” 令狐冲想起一事儿来,笑道:“燕大侠威名震天,这次五岳会盟,我随师父去嵩山时取道淮北,听说恶人谷中的十大恶人都叫您的失踪吓得仓皇而逃,不见了踪影。”谁都知道燕南天已废,就算能醒过来也难以动武,就算能动武也难以恢复原先水准,就这样都能把杜杀、屠娇娇等人吓成这般模样,当真是好大的威势。 万春流难掩得意道:“他们是该鼠窜了,燕大哥这次醒来,非但功力没有减弱,反倒有精进之势。”都是他二十年来把人照顾的好。 燕南天武功不退反进,全赖他所习的《嫁衣神功》奇特无比,万春流同胡青牛两人讨论仍不得,还是问过燕南天本人才知晓的。 燕南天摆手道:“武功强弱又值什么,如今我义弟两个孩儿平安,才是最叫人高兴的。”想到邀月怜星想要两人自相残杀的毒计,脸色微微发阴,沉声道,“待燕某武功恢复,便要去移花宫讨教了。” 原著中邀月的《明玉功》练至大成后犹自不是燕南天的对手,何况她如今《明玉功》还只停留在第八重。张无惮不愿看到这一幕,好不容易邀月这等偏执狂都要放下了,要燕南天去打了她的脸,新仇旧怨涌上来,岂不害得花无缺夹在中间难做? 他便假作取笑道:“那燕大侠可得小心了,我听闻移花宫近年风格大变,不再是冷若冰霜的仙女谷了,大肆派遣弟子入世走江湖。凡是落到她们手里的薄幸男子和采花贼,都得被强制净身,惨不堪言。” 燕南天叫哈哈儿、屠娇娇等人百般折磨过仍不死,还道天下什么刑罚都不怕,此时一听,却觉后穴一凉,哼道:“这真是比哈哈儿的‘伐髓洗脑’,杜杀的‘血手钻心’,阴九幽的‘阴风搜魂手’加起来还吓人的刑罚,邀月怎么想出这么阴损的玩意来?”想他被这几人轮番招呼过几轮还能复原,可要一刀切下去,任凭《嫁衣神功》何等神奇莫测,那话也接不回来了。 他先前发虚不过是男人的正常反应,此时想自己平生从未做过始乱终弃之事,更不做采花的勾当,怕个鸟,脊背又挺得笔直了。 张无惮道:“燕大侠要去移花宫讨回场子本没什么,只是为了不叫花公子为难,下手还当有分寸,莫要结下死仇。” 只要不死人就好了,至于来回互掐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这帮人武功这么高见天虚度光阴,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也好,他就怀疑过邀月对江枫一事的偏执都是成天蹲移花宫没别的想头,才憋出来的。 燕南天为难半晌,终究还是疼惜花无缺的心占了上风,应道:“也好,她们姐妹到底不是害死我义弟的直接凶手,且不论她们出自什么目的,都将无缺抚养长大了,也算功过相抵。” 以性格气质而言,还是花无缺同江枫更像,小鱼儿也招人疼,但一看就是叫十大恶人往蔫坏方向养的,幸好他生于恶人谷中仍保持底线,没有被教黑心肠。 万春流见他还有几分不甘心,劝道:“她们姐妹的如意算盘到底没有打响,白养了无缺二十年呢,该更为气恼才是。” “正该如此!”燕南天哈哈大笑,“不说这个了,两位小友年纪不大,武功倒是有几分火候了。”抬手一指令狐冲道,“你知道你差在哪里吗?” 令狐冲道:“说来惭愧,晚辈内功修行起步太晚,轻功也平平。” “你机缘巧合,学了《独孤九剑》,还要内功轻功做什么?华山派的风老爷子内力不也糟糕透顶了,谁敢说他不是当世一流高手?一个九剑够你吃一辈子的了。”燕南天却道,“你差的那一点火候,就是你手中所持的宝剑太过锋利了。” 令狐冲一怔,听他继续说道:“《独孤九剑》何等精妙,我虽不是专修剑的,却也知道练到剑道极致时,摘花飞叶皆可伤人,你该以剑法取胜,而不该一味倚仗宝剑之利。” 张无惮大赞道:“燕大侠真是慧眼如炬。”燕南天不说还没觉得,待他点出来,张无惮回忆昨日令狐冲同宫九的交手,还真有这么几分味道,宫九的有些招数令狐冲本能拼一把躲过去并趁机反击的,都因青冥宝剑在手,有恃无恐,他才多采用稳妥的手段,以长剑相交的简单粗暴法子来应对的。 令狐冲连连点头,应道:“正是如此!”正因处处采用稳妥法子,独孤九剑的精髓不能发挥,他的剑法才一直迟滞不前。 想燕南天都能看出来,风清扬只有更清楚的,却从头到尾不置一词,怕想叫他自行相通。令狐冲大感愧疚,深觉辜负了风清扬一片深意,起身行礼道:“谢过燕大侠指点。” 燕南天笑道:“谢一次可就够了,再多谢我可不耐烦听。” 第106章 波斯来使 张无惮趁机问道:“燕大侠,你看我的武功如何?”既然燕南天眼光这么好,比当初的定闲师太还能强上一截,八成也能一眼看出他的问题。 谁知燕南天扫了他一眼,只道:“你根基打的不是很牢,前几个阶段过于冒进了,不过养了这么几年,也差不多缓过来了。”说完就闭口不言,饶有兴趣打量着青冥宝剑。 “……”怎么没下文了呢?张无惮想了一想,追问道,“您不觉得我练功练茬了吗?”当下将这段时间困扰他的心魔简单说了。 燕南天听罢,哈哈大笑,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我不知道你前几年怎么样,但现在看,哪里来的什么狗屁心魔?可见是你自己想通了。” 张无惮心道我想通个屁了啊,我什么都没想过。但想想自从他处理谢逊仇家一事,领悟到了要恩威并施,不能一味手段下作这一要领后,停滞不前多时的武功似乎真的有往上蹿之势。 他心下大喜,忙又道:“这么说心魔云云已经无碍了?” “这是你自己心境的转变,你想通了,就没事儿了,但哪天你要再绕进去,谁知道还会怎么样?”燕南天道,“叫我说,你们这群人就是奇奇怪怪的,武功就是武功,练就是了,竟然还能练得走火入魔?也忒莫名其妙了。” 他是古家人物当然说得轻松,反正张无惮是不记得古龙有描写过走火入魔之事,他家除了前期所写《绝代双骄》中小鱼儿还有练武升级的过程,如陆小凤、楚留香等人出场就是满级,有这烦恼的都是金家人物。 张无惮一时间大为羡慕嫉妒恨,见万春流使了个眼色,仔细一看发现燕南天话说多了有些精神不济,知道他元气还没有养回来,同令狐冲一道告辞了。 临了,燕南天道:“这几天有个小虫子一直在耳边绕来绕去,甚是烦人,得空记得拍死。” 待从他居所走出来,令狐冲抚摸着青冥宝剑,叹道:“燕大侠说的句句在理,只是……”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是个外物。”张无惮道,“再者又不是不叫你使了,一旦你独孤九剑大成,摘片树叶都能捅死人,反过头来想,重新用上这宝剑也没什么了。” 说罢见令狐冲将剑扔了过来,张无惮又给他扔回去了,笑道:“寒碜我是不是?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哪来这么多唧唧歪歪的?” “我要练到九剑大成,还不知得多少年光景,总不能就此埋没了它。你先收着,有人能用得上就用,等我大成了再给我呗。”令狐冲向前一指,“有人来了。” 张无惮便没再推辞,一抬头见来的是谢逊身边的侍女,忙道:“姊姊,可是教主有事儿安排?” 那侍女道:“张公子有所不知,波斯总坛听说了我教新立教主的风声,特派了使节来,正在路上,不日就能到。教主并几位法王正在商讨此事,请您一道过去。” 张无惮应了,拉过令狐冲来附耳说了几句,笑道:“若我猜得不错,燕大侠说的虫子正该是这位,看是你先将他揪出来,还是我先办完事儿。” 算算一年之期已经过了一半了,金九龄服的生死符解药是胡青牛新研制的,也未必能撑到一年之久,张无惮曾叫他去朝廷寻《僵尸功》功法,来换第二茬的解药。 令狐冲道:“要真是这样,你养的小虫子可是不太听话。”五岳剑派悉数落到汝阳王府,要说范遥在赵敏眼皮子底下不好通风报信还好说,金九龄必定是知道这事儿的,却也闷声不吭。 张无惮一笑,这事儿他心中有数,随着侍女匆匆走了。 殷天正下总坛回天鹰教筹备并派之事了,大殿中除了谢逊外,只有杨逍和韦一笑在,张无惮本以为五散人定是在的,一看他们也不见踪影,脚下便是一顿。 以他的身份,参加高层会议没什么,可要是连五散人都不能参与的小型会议,那就很不妥了,难免惹人闲话。 [综武侠]无忌他哥_95 谢逊背对着门口,一听身后脚步声远远就停下了,对左右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这个孩儿,最是稳重了。”还是招手叫他过来,“怕甚么,义父特命人去请的你,还怕人背后嚼舌根不成?” 张无惮方走了过来,团团见过了,这才入座。 谢逊给堂上所列三十三个牌位都上了香,方道:“前脚老夫接任教主之位,后脚波斯总教就派了使节来,隔着大洋,消息传得倒快。”明教一盘散沙似的过了三十年了,他就不信波斯明教这三十年来会一刻不停监视着这头,定是得了朝廷支会。 韦一笑愤愤道:“早年衣教主、阳教主在时,波斯总教都有教主法旨送到,勒令咱们归顺朝廷,将中土明教视作囊中之物,吃了两代教主的拒绝都不懂得学乖,如今又来相扰,实在欺人太甚!” 杨逍道:“咱们随源出波斯,可自初代教主方腊以来,早就同波斯总教逐渐脱离了,阳教主遗训中更是明示绝不可听从波斯总教之命,以免断送基业。” “这是自然。”谢逊道,“纵然我这教主做的名不正言不顺,可也没有一味退让之礼,若他们只是强逼,大不了翻脸便是。” 按照阳顶天遗训,他本应只是代教主,遗书中所写重新寻回圣火令者才是名正言顺的教主,只是兄弟们相让,谢逊再三推辞不过,还是当了三十四任教主。 三人说了一阵,见张无惮从始至终都没出声,谢逊便道:“无惮孩儿,你向来才思敏捷,有什么说就是。” “不瞒义父,因圣火令乃是三十一代教主时遗失的,好似是叫丐帮给夺了去。”张无惮道,“孩儿同丐帮现任帮主解风交好,早先他即位大典,也请我出席了。孩儿曾寻他打听过,他对此事也很是上心,查了近一年,前不久才给我回了信,说好似是叫帮众卖给了波斯商人。” 谢逊一听就明白了,这绝不是他孩儿想暗搓搓寻回圣火令当教主,而是要找回来送给他当个惊喜,疼爱地摸摸他的后脑勺,才道:“你疑心圣火令落到了波斯总教手中?” 张无惮迟疑道:“这孩儿就不知道了,我打发去波斯的人如今还在半道上呢,若这圣火令不过是寻常模样,那真是难寻,要有特殊之处,倒有可能叫波斯总教得了去。” 杨逍道:“那八成没跑了,根据我教所写,圣火令共有六枚,长短大小各不相同,乃是白金玄铁和金刚砂混合铸成,令中还有火焰图腾,似透而非透,很是奇异,只消总教的人看到了,便能认出来的。” 张无惮道:“若他们持着圣火令而来,要以《乾坤大挪移心法》来换,不知义父待如何?”他是看过原著的,自然知道圣火令就是落到了波斯总教手中。 “波斯总教数十年前就能打发黛绮丝混进来,对《乾坤大挪移》势在必得。”谢逊道,“这心法本就是波斯传来,既然他们的有所残缺,还过去也无不可,只是波斯总教归顺朝廷,同我们绝非一心,确是难办。” 杨逍道:“当年他们若派人来客客气气说明原委,阳教主这等通情达理之辈未必不会应,可他们是心怀不轨要来偷,这就太不把咱们当回事儿了。” 韦一笑也道:“正是,真要他们来求就给了,岂不更该当中土明教软弱可欺了吗?” 谢逊初任教主,本就想以此扬名立威,只是事关重大,不好乾坤独断罢了,此时听到这两人跟自己一条心,大喜过望,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待鹰王归位,也问问他的意思。” 韦一笑笑道:“殷大哥最是性烈,他什么反应,大伙猜都能猜到了。” 张无惮问清楚使臣还在路上,不是一两个月能到的,便道:“下个月就是我太师父一百一十岁大寿了,定要大办,趁着那帮人还未到,孩儿想先去武当一趟。”想他们刚回中原时张三丰一百岁整寿,如今转眼他也都二十了。 谢逊许了,又道:“辛旗使和殷家姑娘的婚期也近在眼前了,你留在光明顶先喝过他们的喜酒再走。” 他是看不见,杨逍和韦一笑却见这话一说出来,张无惮脸色就坏了。韦一笑一下就笑了,杨逍却感同身受道:“这自家孩子出嫁,总归是舍不得的,不悔养在我身边这么久,还是一团孩子气,她哪天要嫁到别家,我也该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养女儿的男人总归心更软些,他一想光明顶上数得上号的也就这么两个女孩儿,殷离比杨不悔稍大上几岁,她前脚嫁了,后脚就轮到他家不悔了,一时慈父心肠大恸,叹气连连。 韦一笑实在不能理解这等心情,看他俩轮番比着叹气,摇头道:“这姑娘出嫁到底是喜事,辛旗使又不差,还在鹰王面前立了誓,他日后要有对不起殷姑娘之处,叫鹰王活劈了他,这还有什么好愁的?” 这一看就是没孩子的,才能说的这般轻松,看谢逊都有所感触,拉着张无惮道:“一个你,一个无忌,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娶妻生子,抱着大胖娃娃来见我,我这颗心才能放下。” 张无惮道:“什么时候无忌娶妻生子了,我也能放心了。”算算他都二十了,这年纪真是不小了,日后来自长辈的逼婚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只求张无忌给点力,多生几个孩子出来。 他又坐了一会儿,惦记着漫山遍野翻找金九龄的令狐冲,看说得也差不多了,正想告辞,就看到谢逊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我即位,不知怎么着,日月教接连送了两轮厚礼了,半个月前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又亲自拉了二十车的货上来,打听你要去武当给张真人过寿不。” 礼厚得收礼人都有点发虚了,谢逊为此还专门找杨逍打听过,莫非他失踪这二十年里,明教跟日月教结成盟友了不成?这礼真是送的莫名其妙。 张无惮先是有几分茫然,听到上官云问张三丰寿辰之事才算明白了些,东方不败早前提出帮他护送谢逊自渤海返回光明顶,提出的条件就是他得帮忙告知殷梨亭其真实身份,如今送上重礼,也是提醒他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这是个大坑,张无惮真心不想踩,他可是记得殷梨亭和“东方不败”间还是有仇的,可讨债的都找上门了,也是无法。 他盘算一阵,还是道:“行,先过了阿离的婚事再谈其它,若是这期间日月教还有人来,叫他们去寻我,我来招呼。” 张无惮告辞后走出大殿,正看到令狐冲笑眯眯等在外面。他大感惊奇,问道:“这么快啊?”他在里面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金九龄给抓到了? “你最近真是变笨了,那虫子知道咱们两个是一伙的,我一走到无人之地,他就自动现身了,哪里还用我漫山遍野去找?”令狐冲话是这么说,心中很是高兴,可见张无惮的毛病是有所改善了,大事上还是算计思量个不停,可在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已经懂得节省心力,不再事事都谋划得极为周全了。 张无惮一想还真是这样,问道:“怎么样?” “我看他很是憔悴,怕也知在万安寺之事上做的不地道,得恼了你,很是忐忑不安。”令狐冲又压低声音补充道,“而且怕生死符解药药力不管用了,他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张无惮冷笑道:“可见不是毒发了,交代的差事不知道做,合该叫他吃些苦头。” 第107章 前任教主 金九龄瞅着比半年前见面时更憔悴了很多,张无惮一见了他就笑了:“金总捕贵人事忙,怎生来寻我了?” 金九龄指责道:“阁下所赠解药说是一年的份,怎生我服下不超过七个月就又复发了?” 单说这一点是他做的不地道,实在是时间紧迫,胡青牛所制解药效力不够。张无惮干脆道:“这一点是我对金总捕不住,我本拟待再见你时,将另一份解药补上,谁料得你我无缘,竟至今才再遇上。” 金九龄哏住了,他迟迟不来复命确是存了私心的,勉强分辩道:“非是我不想来,实在是大都近来事忙,抽不出空。” “听闻数日前七王爷的独生爱子惨死,怕金总捕更是事忙。”张无惮笑道。可见不是忙得抽不出空,而是先前根本不想来。 金九龄眼中异彩闪烁,想到小王爷被害的消息瞒得很紧,等闲人绝对不知,看张无惮也是才回到光明顶的,便道:“张公子消息好生灵敏!” 他心中琢磨着,怕七王爷猜的是对的,当真是这人杀了小王爷,否则没道理他会救出五岳剑派后还在大都逗留这么多日。 单只得到这么一条消息,这一趟就没白跑,金九龄陪笑道:“这不是先前张公子吩咐的差事我一直没能做好,如何敢来见您呢?”说着双手捧上一本功法。 张无惮接了过来,见封面斑驳看不清书名,但翻开来仔细研究里面的内容,还真有几分味道。他笑道:“不知金总捕可有时间留在此地?” 就在他翻阅的这会子功夫,金九龄已经又发作了,只觉浑身都麻痒了起来,这股痒劲儿渐渐掺杂了疼痛,叫人生不如死,肩膀都在抽动不住,咬着后牙槽才没痛叫来,勉强出声道:“有,有的是时间,不知张公子有何吩咐?” 张无惮将这本功法抛给了他:“我这人十分愚笨,竟然看不懂其上所书的法门,还请金总捕练给我看。” “……”金九龄知他疑心功法作假,苦笑的力气都没了,暗骂自己真不该瞒下万安寺事件,他当时也是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卖主,酿成今日之祸。 张无惮见他难受的模样不是装的,疼成这样连书上的字都看不下去,还是抬手为他解了体内生死符,肃容道:“你先练。” 金九龄不知是直接解了,还当他有特殊的法门能够暂时压住疼痛,看张无惮丢下一句话就大咧咧走人了,并无监视他的意思,心中更是笃定只是暂时的,长叹一声,翻开书页开始盘腿修炼。 令狐冲跟着张无惮一道出去了,口中道:“这练一门功法,少则数月,多则数年,金九龄要一直被拘束在这里,岂不惹得朝廷生疑?”他也看出来张无惮会有这等异乎寻常的耐心,全赖金九龄身份特殊,日后大有用处。 张无惮笑道:“这个不用愁。”这还是先前同燕南天交谈时他悟出来的,数月也好,数年也好,都是对金家人物而言的,依照古龙给金九龄设定的什么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的人设,学个小门小派的《僵尸功》,不过数日的功夫。 令狐冲将信将疑,抱臂道:“我看这金总捕武功是不赖,可也只是不赖啊?”真这么惊艳绝伦,怎么没成绝世高手? 这句话正戳中张无惮心事,他扼腕叹息道:“这帮人天资这么高,却什么正事儿都不做,真是白瞎了!”想他手头堆积了这么多神功绝学,却只学了《九阴真经》,还不是精力有限,贪多嚼不烂?要他也有这等天资,不得跟集邮似的都学一遍? 他看原著中就觉得金九龄是个傻×,竟然把心思用到了喝酒玩女人,考究衣着上了,如今的金九龄比原著中的那个还傻,到现在了还拎不清。 两人在外头站着聊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里头有人出声道:“张公子,我已初步练成了,这功法绝无错漏,不信我从头运功一遍给你看!” 张无惮也是一惊,看看天色,神情颇为莫测,推门走了进去,就见金九龄一副吃撑了的表情道:“心神损耗太大,其后三个月,我都不能练武了。” 他一见张无惮进来了,麻利地跳起身道:“张公子,且看我为你打一路!”当下抡起拳头,砰砰打了起来,但见他姿势僵硬怪异,但动作十分迅捷,金九龄一边打着,得其神髓,不再拘泥于册子上所书的招式,将自己平日里所学的功夫也融合其中,舞得虎虎生风。 令狐冲咋舌道:“他这等好天赋,但凡有我派中最懒的六师弟一般的勤学苦练,何至于落到咱们两个手上?”话落觉得不对,忙改口道,“不,凭他精似鬼,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张无惮鄙夷地扫他一眼,待金九龄一路拳法舞完,笑道:“金总捕要早肯这么配合,何至于到了今天的地步?”走上前去,又一掌印在他后脊梁上,拍入新的生死符。 他自腰间取出一颗红色丹药来,正色道:“这颗药能抵一年时间,我多给你一颗,算是补偿这次半年就发作的错漏。” 金九龄欢天喜地接了过去,一口就吞了一颗。张无惮揣度他神色,明显是觉得往下两年都没什么烦恼了。 跟金九龄本人见面后,他也反应过来了,他希望金九龄卖身,自动充当他的眼线卧底,金九龄却只想打短工,每年给他干一件事儿来换解药。 发现了双方定位不对等,张无惮的火气也就烟消云散了,既然人家没打算跟他献上忠心,这朝秦暮楚的行径就算不上错了。 张无惮安抚了几句,将金九龄送走了,言称最近没什么需要烦扰他的,让他好生当差。他随后将那本《僵尸功》仔仔细细参阅了一遍,发现这功法贵在诡奇,倒当真不难练,叫他来说,学上一个月就能粗通了。 这功法是专为俞岱岩准备的,作为张三丰大寿的寿礼正合适。张无惮贴身收好了,看天色不早,凑合着用过晚饭,一回到房间,就觉得周遭气氛不对。 “……”他头也不回,用脚将房门带上了,神色茫然道,“哪位?” “少来装疯卖傻,还能是哪位?你欠了多少人的债没还?”一把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似男似女,在黑漆漆的房屋中回荡着。 张无惮叹了口气,正色道:“东方教主,我很感念您不辞辛劳护送我义父至总坛,但此时此刻绝对不是您同六叔摊牌的好时机。” 算算这笔生意真是亏大发了,他何必去托东方不败呢,直接托殷梨亭不就是了?冲着他们两个蜜里调油的劲头,殷梨亭撸袖子上了,东方不败难道还能袖手旁观不成?甚至殷梨亭都不用他开口,本来就存着去帮他五哥干架的念头。 东方不败道:“什么时机才是好时机呢?我话都跟他撩出去了,今年无论如何得把这隐患解决掉。” 殷梨亭只是信任他不愿深究罢了,人家又不是个傻子,已经日渐觉察不对劲儿了。东方不败带着几分烦躁道:“多赖我这些年深居简出,世人只知我武功高强,对武功路数却说不上一二。”他习练葵花宝典后,招数大变,同世人认知的东方不败有很大区别。 “这倒是,拿绣花针戳人天底下独您一家。”张无惮道,“不然您以后当董姑娘时用绣花针,当东方教主时换关刀、狼牙棒什么的?”不想身份暴露,别叫世人知道东方不败也用绣花针不就成了吗? “……”东方不败幽幽道,“我今日要穿着男装,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他娘的什么烂主意?他着重强调道:“我不是要瞒他,我是要跟他讲清楚。” 以张无惮的理解能力,不可能不明白“摊牌”二字是何意,东方不败心领神会:“你不看好?” 张无惮道:“您要想摊牌,得选个好时机,别忘了您头一遭见到六叔时是个什么情景。”哪有人家过寿,你扔个这么大雷过去的? 那一次殷梨亭、宋青书带着十余名武当弟子下山历练,在凤阳地带同东方不败狭路相逢。其时东方不败坐于轿中,因有弟子无礼想一窥轿内之景,双方大打出手,殷梨亭叫东方不败重伤了,一行人就活了三个。 东方不败皱眉道:“动手杀人的是轿夫,我从头到尾又没说什么?轿夫也叫他们杀了,冤有头债有主,一报还了一报,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那一段正处在性别意识转变的特殊时期,每天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眼的时间段一直都在思考我行故我在的哲学问题,连自己的性别都没搞清楚,焉会搭理其他事务?全是轿夫为了讨好他,这才大开杀戒的,东方不败只是全不理会,专心发呆罢了。 “那四个轿夫虽不是弱手,强于三代弟子,可并非我六叔对手。若非您拿针戳得他半死,武当局势也不会一边倒。”张无惮揣度他神色,忙又道,“当然,行走江湖难免有争端,也怪他们学艺不精。” 东方不败道:“他举着剑扑到轿子旁要先刺死我,我反刺他还有错了不成?他不来犯我我也不会动他,没见我干掉他后,便再也没出手吗?” 这倒是大实话,若非东方不败没再有任何反应,放任他们离开,就算张无惮赶来救援了,也一个都别想跑得了。 张无惮叹道:“轿夫是您的轿夫,这谁能想到您心中没把他们当您一国的?”这事儿说开了是挺别扭的,以东方不败的三观,手下杀个把眼睛不老实的人再正常不过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根本不值得他惦记到现在,还全赖他后头跟殷梨亭勾搭上了,才有那么点苦恼之意。 “要不棘手,我何必亲自来寻你?”东方不败道,“你为了拉我下水,故意由着我同他相交,难道那时没提前想好怎么收场吗?” 确实这么个不稳定因素要成了他的六婶,也能叫他放心。张无惮让他说破了心思也不在意,笑道:“我没法子,但不是认定您有法子妥善处理吗?” 东方不败也笑了:“是啊,来让你想法子,就是我的法子啊!” 两个人对了个眼神,都觉对方面目可憎,双双撇开了眼。半天后张无惮方道:“横竖我是不赞成就这么直接告知,您要真想摊牌,也得注意方式方法。日月教同武当算是结了仇,我六叔不会在意正邪之别,但他放不下那十余名惨死的弟子。” 看东方不败满脸“别他妈说废话”的神情,张无惮道:“我倒是觉得,杀十人已成事实,只能以救人来弥补,救十个不够就救二十个,教主把诚意和悔过之意表现出来,待做成后再据实以告,六叔届时就算有气,怒火也有限。” 叫他万万没料到的是,东方不败立刻道:“救人算什么,我要十倍补偿他,将他从师父到师弟都救一遍!” “他师父是活神仙张真人,师兄弟是武当七侠。”张无惮提醒道,“您看上的真是我六叔吗?”开玩笑,武当七侠就算有遇险之时,张三丰这种大牛人用得着人来救? 这倒并非不可能,原著中张三丰还遭赵敏手下的西域少林出身的空相暗算,整个武当皆遇大险,幸赖张无忌率领明教诸人及时赶到。如今虽情势不同了,真要谋划一番,未必不可能。 现在赵敏还活蹦乱跳的,完全可以利用上,张无惮一瞬间把具体措施都想到了,却还是没开口。他再想把东方不败拉上战船,也没道理出卖武当,算计他叔伯遇险,说是会被救,万一救不回来呢?他虽非君子,也有最起码的底线。 东方不败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任我行并未死,三日前自西湖湖底逃了出来。他若是能打听到我同梨亭交好,怕自会对武当下手。” 张无惮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什么?!”令狐冲可是一直在他身边,没空陪着向问天前往杭州,没了他,凭向问天自己断然不能挑了梅庄救出任我行。 “……你好似只惊讶任我行逃出来了,并不惊讶他还活着?”东方不败也不在意,轻轻提了一句就放过了,只道,“也怪我当年妇人之仁,他在位时,虽待我百般猜忌,可也有知遇之恩,是以就算上了位,也只囚禁了他,并未当真杀了他。” “妹子,这不是重点啊。”张无惮一着急将他俩当时结伴去峨眉途中的称呼都叫了出来,想东方不败身着女装也不会在意,只着重强调道,“你知道他逃出来了,就这么干看着?”还有心情忙跟你男人摊牌的事儿,任我行这个才是真正的大事儿好吧? 不过想想倒是也能够理解,东方不败本来就是这种画风,原著中任我行杀上黑木崖了都没能把他从闺房中拉出来。他跟着殷梨亭虽然没有完全转女性化,但对这些事儿也丝毫不上心了。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道:“笑话,你都能养着王保保为你所用,我难道还掌控不了一个任我行?”说罢拎起他的耳朵来,“别妹来姐去的,跟你不熟。”这般嫌弃完了,又低声嘱咐道,“下次当着亭弟的面儿再这么叫,我还没见过他吃味呢。” [综武侠]无忌他哥_96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您也看出来了啊?”他是有招降王保保之意,就算招降不了,也要彻底榨干了利用价值,不论王保保乐意不乐意,算计起他来真没什么难度,还得被牵引着顺着张无惮的意思被当枪。 他这意思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不过就是跟王保保正面打了一次交道,还两次是跟赵敏有牵扯,想不到竟然叫东方不败一眼看破了。看来这人男装女装精分归精分,脑子还没坏。张无惮也调整心态,原著中东方不败输了,全在于任我行四打一时还抓了杨莲亭在手,眼前这个东方不败连正面对敌的机会都未必会给任我行,不过是跑了个囚犯罢了,没必要这般如临大敌。 他长出一口气,问道:“谁将他救出来的?”不能只凭向问天一个人吧?综合了这么多的世界,向问天不知道坑了哪个傻瓜蛋过去?他是记得原著中令狐冲可是被代替任我行在地牢中关了一段时间的,当然也借此学到了残缺的《吸星大法》。 东方不败毫不在意道:“这谁知道,我光听手下回报说被任我行找上门要策反了,这才知道他竟然逃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彻查。”他如今对日月神教具有相当的掌控力,不愁手下叛变,正要找几个全无忠心的立威,任我行出场的正是时候。 他本想不过借此在教内来个大清洗,想不到还能在殷梨亭一事上派上用场。东方不败一脸的得意,张无惮泼了一盆冷水上去:“知道殷六侠的相好董姑娘就是你的人,天底下大概只有我一个,任我行去哪里打听得到?” 正派反正是都不知道的,不然早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明教这头也是无人知晓。而东方不败先前有意隐瞒身份,自然会注意逼开日月教的,何况他这一宅十二年,日月教人事变动频繁,怕教众也不知自家教主长成这样。 他又道:“何况一个任我行,能奈何我太师父如何?用得着你去救?”就冲原著中任我行重掌日月教大权后,要一统江湖第一个下手对象是恒山,张无惮就很看此人不上。知道你大权在握要立威扬名,不挑执牛耳的少林武当,反倒摁着一帮刚死了师父的小尼姑作贱,实在叫人不齿。 东方不败笑道:“事在人为嘛。” 张无惮正色道:“你如何算计任我行都好说,要连武当也算计上了,我会翻脸的。”看东方不败一点不在乎他翻不翻脸的模样,补充道,“我六叔也会不高兴的。”要匪徒找上门了,你去美救英雄,英雄感恩戴德以身相许,这桥段大家喜闻乐见,可要这匪徒一开始就是你雇的,那味道就变了。 “那好吧,我会把握好分寸的。”东方不败沉吟道,“此次去武当祝寿,我就先不表露身份了?”细说起来他还真有些怯,否则也不会求到张无惮头上了,能名正言顺拖一阵子也好。 他忽略掉张无惮的送客脸,在黑黢黢的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揽过铜镜来左照右照,眉飞色舞道:“这身衣裳是亭弟亲自画了样,偷偷去大都请了御用的绣娘做给我的,美的不行,届时我就穿着这一身去如何?” ——当然,他亭弟太天真了,人家御用的绣娘不是给钱就能请到的,是他见殷梨亭鬼鬼祟祟走了,先一步抢到大都,将所有有点名气的绣娘都威逼利诱了一番,再折返回落脚的小镇,期待惊喜到来的。 张无惮完全不体谅他秀一把的热切心思,正在低头盘算时间,辛然和殷离的婚礼近在眼前,说甚么他也得出席。可叫向问天坑得去顶任我行缸的人他也很好奇,要吃过婚宴赶去西湖一遭,可就赶不上张三丰的寿辰了。要是待张三丰寿辰过了再去西湖,那人说不定就叫任我行救出来了,他可就没办法借此送人情了,何况波斯使节眼看也要到了。 他怎么算时间都不够,可是愁得不轻,便觉一阵冷森森的杀意透骨,忙抬头瞥了一眼,大赞道:“美!美得冒泡!”看得出来殷梨亭是用心画的,事先也做过研究,但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就算有绣娘微调也显得怪怪的,不过看东方不败满意得不行,一点没有上街买衣服,从街头挑剔到街尾的劲儿,张无惮自然不会不识趣。 第108章 殷离出嫁 令狐冲第二日一大早就看到张无惮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大为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他昨日还想找张无惮喝酒来着,一想到他近来喝醉了就要撒泼打滚,又担心他第二日醒来再头疼,便作罢了。 张无惮长叹一声,也没瞒他,附耳将昨日种种都说了,又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了一笔帐,末了道:“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瓣!” 令狐冲却哈哈大笑,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问道:“惮弟,我衣服好看不?” 张无惮道:“不好看。”虽然昨天晚上他的表现很狗腿,但那是在生命安全没有保障的前提下,平时他还是一个很有节操的正人君子的。 两人笑过一阵,令狐冲才道:“这值什么,也能让你发愁成这样?我替你去西湖走一遭不就成了吗?待你表妹婚期过了,咱们在武当汇合不就成了吗?” 张无惮大喜过望,两手一伸,拉将陀螺似的拉着他又转了几圈,正色道:“美!美得冒泡!” 令狐冲念一声“师父勿怪弟子失礼”,对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方道:“要真如你猜测得这般,是有人让向问天坑蒙拐骗入了梅庄,代替任我行给关在地牢中,这倒霉蛋该是谁?” 张无惮道:“我有一种微妙的预感,该是位老熟人。”也不能说倒霉,要那人得了任我行刻在牢房床板上的《吸星大法》,也算因祸得福。但想想《吸星大法》另有弊端,这破玩意白送他都不要。 “那打个赌,是熟人我请你喝酒,是不认识的你请我喝一顿。”令狐冲说罢就要动身,反正都是要他惮弟陪着喝酒,他是不吃亏的。 “也无需这么着急,在光明顶上先请你喝一顿再说。”张无惮忙将他拽了回来,笑道,“前日贺我义父继位,你不是说席上美酒爽口吗,我特意去酒窖中讨了几坛子,都是比那日还陈的好酒。” 令狐冲几经犹豫,算算西湖跟光明顶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是道:“酒留着就是,又不急于一时,我还是即刻动身,免得误事。” 张无惮一想也是,何况明日就是殷离大喜的日子,听闻那帮混小子牟足了劲儿要灌他,他还得保存实力恶战,便道:“也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令狐冲扭头走了两步,忍不住折回来,抱了他一下,又叫张无惮反抱了两下,两人你来我往又磨蹭了半天,摆手道:“我真走了啊?”又走两步,想起来以张无惮抱他为结束的,这可不成,回头又反抱几下,这才噙着笑当真下山去了。 张无惮站在原地等了半晌,待他顺着曲折的山路看不见人影了,方才折返回屋。东方不败昨夜逼着他将那身衣裳翻来覆去夸了小半时辰方才心满意足离开,留他一个人继续纠结时间不够用的问题,搅得他是既心累,又困倦,滚在床上补了一觉。 他醒来已经快到晌午了,张无惮还是卷着被子赖了半天,等有人来叫他吃饭,方才下了床,重新洗漱穿衣。 谢逊下午时唤他过去,问起为张三丰过寿之事,又道:“早年我拐了人家徒弟走了,害得他们师徒分离十载,实在对他不住,张真人又是当世豪杰,若非多有不便,我真该亲自走上一遭。” 倒非他自持身份不肯前去武当,只是武当派此次广邀群雄,其中就有叫谢逊害过亲朋的,虽他回归时已竭尽所能给了补偿,可料想人家在寿宴上见了他该不自在了,他何必去搅坏气氛呢? 张无惮揣度他神色有几分失落,忙道:“义父还曾提起要上少林走一遭,待此间事了,孩儿陪着您一道去住上几日。” 谢逊笑道:“我这边一时半刻也走不开,拖后再说吧。心意到了就好,念佛吃斋都只是表面功夫。”明教近来无事,他倒非忙得不可开交,但张无惮短时间是腾不出空来的,何必叫孩子为难呢? 他是听人回报说早间令狐冲下山办事儿去了,不用想就知道张无惮定是被逼到一定份上了,否则依他的性子,不会假托旁人代劳。江湖上近来风平浪静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谢逊见他对此不想多说,也不多问。 张无惮心知肚明他这番话都是为自己考虑,颇为动容,就见谢逊对此不愿多谈,转而道:“我近来在参阅修习《乾坤大挪移心法》,实话说,这法门不愧为我教历代相传最厉害的武功,凭你义父的天资,二十年内是别想练成第一重了。” 《乾坤大挪移》要旨在于颠倒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乾坤二气,第一层心法教导修习者运气导行、移宫使劲。 张无惮连忙道:“义父何必妄自菲薄?万事开头难,您拿到秘籍才不过几天呢?孩儿听闻单这第一重,悟性高者7年可成,差一点的14年才能练成,您嘛,马马虎虎练个五年六年的,就能成了。” 谢逊本就不如何上心,他如今于武道上已经淡了,见想学通难于登天,心思更浅了三分,闻言大笑道:“你义父如今半只脚都踏入棺材了,五年六年后有没有我这个人还两说,安享晚年还不够,费这个劲头死磕作什么?” 明教如今高手如云,用不着他撸袖子干架,谢逊道:“不过为父还当用心参研,他日拟传给下任教主时,也能告知他一二心得。” 他这话饱含深意,张无惮只做不知,叹道:“只可惜阳教主走的太急,我听成昆老贼所说,他走火入魔时脸上一红一青变幻了四次,可见是已练到第四重。若他老人家能将心得口述笔书,流传下来,今日也无需摸着石头过河了。” “我教中算来也只有第八代钟教主练到了第五重,突破的当日就走火入魔身亡了。阳教主能练到第四重,也是天纵之子。”谢逊道,“若非他因成昆丑事岔气而亡,我明教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他近来越发觉得自己比不上阳顶天多矣,大抵荒岛二十年当真消磨了他的心志,初任教主时还有几分鸿鹄之志,如今是已然看淡了。 他连说起成昆,口气都很淡薄,张无惮心中暗暗着急,一时连带他上少林的话都不愿提了,闷声不语。 谢逊等半天不见他回应,听他呼吸粗重显是在生闷气,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你义父年轻时也是敢闯敢拼的,临到老了,还不许我偷个懒?阳教主将这一番基业交到我手上,我说甚么也得撑上几年。” 这不是偷懒的问题,张无惮生怕他有厌世之意,想谢逊居于荒岛时还撑着想见他们一面,待真见到了,又听闻大仇得报,于世俗再无牵挂,连明教教主之位都拉不住他。 张无惮大为后悔怎么就着急着将成昆杀了呢,拽着谢逊的手半天不肯撒开,想了一阵才道:“华山派风前辈剑术超神、洒脱不羁,您要去少林成行,孩儿也将他请过去。” 风清扬也是少林旧友,同见闻智性四位神僧都有交情,他也曾言想重上少林会友。这是个见天“不活了,让我死吧”挂在脸上二十年还活蹦乱跳的奇老人,如今更是立志徒步走遍天下,要见识祖国大好山河,生活积极向上得不行,张无惮想着叫他二人交流一番,说不定能有所改善。 谢逊无可无不可,念在他一片孝心,一口应了。张无惮又胡掰瞎扯地说了一阵,拖到饭点,名正言顺留下用饭,又赖到该歇下了,才叫谢逊哭笑不得撵走了。 第二日就是喜日,想到殷离成了别人家老婆,叫个男人拿捏住了,张无惮心情更臭了三分,听房间外头有唐洋等人的说话声,强打起精神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辛然一身大红喜袍,胸前戴个大红花,叫其余几位旗使、副旗使围在中间取笑也不生气,正在嘿嘿嘿地笑。 张无惮走过去,手抄在袖子里,笑眯眯道:“哟,打扮得真是喜庆。” 辛然还在笑,倒是唐洋一听不对,这话有火气,忙拽了他一把,圆场道:“辛兄弟这是太高兴了,平日里多稳重一个人啊,很是靠得住的。” 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人昨天还跟我妹掐过一场,不过转眼就和好了。张无惮就纳闷他俩这一天打一架的劲头怎么还能感情这么好,调整心态,露出几分喜色来,笑道:“都别取笑他了,大喜的日子,高兴还不是应该的吗?” 庄铮起哄道:“张兄弟,辛然嫁过去,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可不带你只向着他不向着俺们的!”说罢就叫辛然兜头拍了一巴掌。 他们这群人感情倒是真好,闹完辛然后,还拱手底下的普通旗众来闹,叫辛然手上塞了红包,脚上一脚一个都给踢开了。 锐金旗副旗使吴劲草仗着年纪轻也凑上来,叫他踢得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平平稳稳落在地上,一捏红包,哈哈大笑道:“这一脚捱得值!” 张无惮含笑看了一阵,心气也平了,便去寻殷离。江湖儿女不讲究虚头巴脑的繁文礼节,殷离就在光明顶上出嫁。 双方行过迎亲礼,迎亲者三请四请过后,张无惮以娘家兄长的身份将殷离抱上轿,目送花轿走远,左右看了一遭,拉了个人问道:“我外公呢?”他倒是瞅见殷野王欢天喜地得了。 那人答道:“早上起就没看到法王。” 张无惮谢过了,又寻了几个人打听,旁人都道不知,唯独有女儿的杨逍道:“怕是避开了。你看看周遭哪个地界,既清静不用应酬人,又能看清楚殷姑娘上花轿的情态,准保就能寻到了。” 张无惮一想深觉有理,当即往旁边无人的小楼走,上了二楼,见还是没人,便跳上了屋顶。果真看到殷天正盘居其上,笑道:“外公好生清闲。”仔细一打量,故作惊奇道,“您这是怎么了?” 殷天正哼道:“一个你娘,一个阿离,老夫年近九十就养出了这么两个女孩儿,都送出去了,还不许我不痛快吗?” 事实上还真不许他拉着脸子,叫辛然看到了肯定不痛快,也让殷离难做,他干脆就避开了。 张无惮在他旁边坐下,哈哈笑道:“怎么不许,我还不痛快呢。” 殷天正道:“小丫头倒是高兴,你舅舅天不亮去看过,两人刚和好了。”也得亏他俩不跟早先似的死掐了,否则他今日得更心塞。孙女欢天喜地出嫁他也跟着乐呵,可殷离这么高兴,他又暗骂小没良心的。 两个失意的男人坐着说了一阵,看时间差不多了,不好误了吉时,礼成时他俩都得在场,这才跳下了屋顶。 第109章 司空所托 自殷离成亲后,张无惮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但与之相对应的,来自武当山的催婚信一封接着一封,张翠山和殷素素都觉既然连殷离这个小妹妹都嫁了,怎么张无惮这个做大哥的还不声不响的呢? 殷素素还苦口婆心劝诫他,他不结亲,也不好给张无忌说亲,叫张无惮有点当哥哥的自觉,别再耽误了弟弟。 张无惮看罢,就将信件撕得粉碎,面无表情跟谢逊说短期内武当山的来信都不用转送给他了,当即离了光明顶,转道向南。 他同令狐冲约定在武当南部的小城镇见面,因令狐冲在信件中死活都不肯同他说被关在西湖底下的倒霉蛋是谁,勾得张无惮十分心痒,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其时令狐冲还在路上未至,张无惮想听大八卦而不得,寂寞地在街道上转圈圈,却听到有人又惊又喜喊道:“无惮!” 这声音很有几分熟悉,张无惮扭头看去,却是宋青书带着一队武当弟子下山采买,每人怀中抱得满满的。 他定睛一看,见队伍中还有一个满面红光紧盯着他的林平之,一下就笑了:“宋师哥,别来无恙?”忍不住又道,“你们武当伙食就是好啊。”瞅瞅林平之这俊俏脸蛋,油光水滑的,面盘至少大了两圈。 宋青书下意识先低头看自己,没觉得自个儿最近胖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醒悟这说得是林平之,笑道:“林师弟前头吃了苦头,独自流浪,消瘦些也是有的,自从拜入武当后,衣食无忧,没这些烦恼了,也该养些肉了。” 林平之先前是太瘦小了,如今仍稍嫌瘦弱,他连忙道:“谢教主大礼时,都没顾得上同您告别,晚辈便随着师父等人一道下山了,还请张大侠见谅。” 宋青书道:“又不怪你,都是他自己一溜烟找不到人了的,我听三师伯说,你不还专程候了小半月,迟迟不见他回来,这才跟三师伯奉茶拜师的吗?” 他这番话明面上是替林平之圆和,实则告知张无惮,林平之在武当是拜入俞岱岩门下的。 自武当向光明顶一路上,张无惮早就看出苗头了,闻言也不惊讶,看宋青书交待这群师弟们先将货物运送上山,单独拉他入了茶馆喝茶。 他取笑道:“哟,宋师哥真是日渐威严了。”瞧这帮小弟子乖乖听话的模样,他以前还看到过几个小弟子跳起来往张无忌肩膀上爬着玩闹呢,可见宋青书一句话比张无忌的管用多了。 宋青书正色道:“先宽后松,方为正道。这批都是才入门不到一年的小师弟,不好生管教,立起规矩来,那还了得?待他们在武当山住上一阵,大差不差了,才能宽松些。”又呸道,“我是冷面无私宋师哥,岂能由着他们胡闹?” 事实上他头几年刚当上首徒时过于紧张了,对下不苟言笑,生怕辜负了宋远桥并师叔们的深切厚望,其后行走江湖更惧堕了武当名头,等闲不与人玩闹,三代弟子待他都是敬畏多于亲近。 张无惮看出他神态中隐隐的失落来,笑道:“这批不是新收的吗,你既然想改,怎么还弄成这样?” “我倒是想成天对着他们挤笑脸,可也不管用啊,他们前头的师兄们还不是见天告诫他们循规蹈矩,别惹我发恼?”形象根深蒂固了,想改真不容易,宋青书说罢,觉察自己说漏嘴了,忙改口道,“不,这才是首徒该有的威严,你瞧我爹爹,再瞧二叔三叔他们。” 这年代流行严师出高徒,宋远桥等人待弟子也从不苛刻,但教习时从来不见笑脸也是真的,连最小的殷梨亭和莫声谷最多也不过私底下同弟子们玩笑一两句。 张无惮举了个反例:“那你瞧太师父。”反正他是不能想象张三丰拿着教尺冷着脸呵斥弟子们练武的情景。 “……”宋青书深觉心塞,将茶杯一推,“好啊,我陪你解闷,你给我添堵?”张三丰寿辰临近,需要他处理的事儿一大箩筐,要不是看张无惮一脸的“我好寂寞,陪我玩呗”,他也不会专程留下来喝茶说闲话。 宋青书气哼哼走了,走出半条街不见张无惮追出来哄,气哼哼又走回来了,坐下继续喝茶,将先前种种都选择性忘掉了,惆怅道:“我倒是知道这群小的都挺喜欢你的,有什么法子都跟我说说呗?” “我那都是以前在武当山小住,闲来无事讲故事打发时间的。”张无惮笑道,“小道士们还不好哄,他们成日清修无聊,巴不得有人跟他们玩呢。你多讲讲江湖见闻,甚至下山捎糖糕什么的带回去,多来几次就好了。” 宋青书一想深觉有理,欢天喜地走人了。张无惮坐着没动,举杯相送,遥遥望见他在街头买了整两个草靶子的糖葫芦串扛在肩膀上,大摇大摆走人了。 他正啧啧着这般形象的宋师哥得把一群天真烂漫的小道士们吓得不轻,便觉有一道黑影旋了进来,毫不客气在桌对面一屁股坐下了。 这人一身大红色披风,张无惮看了半天,确认这是陆小凤惯常穿的,抬起头来盯着他的脸发呆,好一会儿方道:“陆兄怎么混成这般模样了?”他都怀疑是刚乞讨完的林平之走错片场了。 张无惮抬头,果真看到令狐冲也跟着走了进来,故作恍然道:“该不会叫向问天坑到西湖底下,代替任我行坐牢的人就是陆兄吧?”鸟哥,你这选朋友的眼光实在有问题啊,原著中把你往死里坑的都是朋友。 陆小凤一拍桌子,高声呼唤道:“小二,上三只整鸡!记这人账上!” 小二麻利地顺着墙根溜过来,看张无惮没有异议,大声应了,一溜烟又跑走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97 “……”陆小凤盯着这小二的背影看了半天,迟疑道,“这人是不是那猴精?”走之前还对着他挤眉弄眼呢。 张无惮笑道:“是吧,我十次见他,九次这人能扮成小二。”说起来他真有许久没同司空摘星见过了。 陆小凤一拍额头,摇头晃脑道:“流年不利!”不再说话,专心拣桌子上的糕点吃。 令狐冲走过来坐下,忍笑道:“我给你凉两杯茶,免得口渴。”在桌子底下轻踢了张无惮一脚,以示重逢之喜。 张无惮含笑踢了回去。两人隔着桌子互踹了一阵,就听陆小凤鼓着腮帮子抗议道:“够了吧,我都挨了四脚了!”一下两下他就装没这回事儿了,怎么还踢起来没完了呢? 张无惮看一壶茶都见底了,忙叫来茶师傅添满,待陆小凤吃过几盘糕点,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来,方道:“陆兄,可是向问天哄你去的杭州梅庄?” 陆小凤端着茶长叹一声,一饮而尽,张口欲言又叹了一口气,张望道:“我的烧鸡怎么还不来?”既然司空摘星扮作了小二,不如等他回来再说,免得还得叫那猴精不停追问。 小二不多时便返回了,手中却抓着三只活鸡,笑嘻嘻道:“客官是想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只管说来!咱们这儿不缺叫人套住的小鸡。” 这明显是拿鸡指代陆小凤的,陆小凤懒得同他计较,见吃不成烧鸡了,又叫了两盘点心,叼着道:“说出来真是丢人,我这辈子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当下将如何跟向问天结识,如何在梅庄同梅庄四友交手,如何激将他们领他入地牢同任我行交手,又如何被任我行打晕替换成囚犯种种,一一道来。 要诱得陆小凤上当并不困难,他是出了名的好管闲事,何况梅庄庄主丹青生、秃笔翁、黑白子、黄钟公四人都颇有特色,搁金庸书中也是数得上号的奇人异士,向问天只敲了敲边鼓,陆小凤就大感兴趣了。一旦他答应了要随着向问天去杭州走一遭,其后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令狐冲帮着补充道:“一直到我找到梅庄,负责看守任我行的四个人都不知道原来地牢中的人竟然被换过了。要不是我将他们四个人都放倒了,强行开了地牢,他们怕再过十天半月还不知晓呢。” 陆小凤说话间吃光了两盘子点心,将空盘子推给司空摘星:“猴精,评书不是白听的,再给我拿些来。” 他是全然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司空摘星半是好笑,未尝没有几分着恼陆小凤这次摔得这么狠,看他有几分可怜,扔下一句“走着瞧”,大踏步去找掌柜的要糕点了。 陆小凤低声道:“向问天也并非一味利用我,在地牢的石板上,我摸到了一篇练功法门,颇是奇特,我练了个开头就止住了。” 他的眼界比原著中困于西湖湖底的令狐冲要高多了,一觉察到这内功极是邪门,立刻就停止修炼了。不过就凭着这内功,他已确定了西湖囚犯的身份,咋舌道:“真想不到日月教前任教主任我行竟然还活在世上,《吸星大法》就是他昔日赖以成名的绝技。” 想任我行绝非省油的灯,可日月教如今的教主东方不败也不好惹,任我行逃了出来,他二人间定是要有一番龙虎争锋,怕江湖还当掀起一番风浪来。 正巧司空摘星端着盘子回来,就见陆小凤神秘兮兮地闭口不言,知他故意拿这个吊自己,难掩鄙夷道:“稀罕听不成?不就是任我行逃出西湖了吗,当我不知道?” 他的消息来源很广,主要依赖于大人物经常求到他头上,请他帮忙偷东西。司空摘星从来不偷值钱的,偷得都是有特殊意义的物件,这往往牵扯到一些秘密。 他拿回来的不是糕点而是包子,陆小凤让了一圈,见大家都表示不用,便自己夹了一个,含糊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我不知道,凑巧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蛋蛋。”司空摘星一拉张无惮,“出去说话。” 张无惮早猜出是冲着自己来的,张三丰一百一十岁整寿,他定是会来武当的,司空摘星来这儿寻他也不出奇。 他随着司空摘星一路上了屋顶,问道:“怎么了这是?” 司空摘星便秘脸道:“我惹了一桩大麻烦,需得你帮忙周全。” “什么,是指你受向问天重金委托,造了一把万能钥匙的事儿吗?”张无惮道,“此事只有你和向问天知晓,他不会出卖你,只消你管得住自己的嘴,东方不败不会知晓。” “……你怎么知道的?”司空摘星惊奇道。 向问天正是将他所打造的钥匙藏在陆小凤身上送入地牢,让任我行趁机摸去了,开了镣铐逃脱出来。这等业务委托自然不能乱说,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司空摘星正因这个才觉得对不住陆小凤,他也是当真不知道向问天选中的替死鬼就是他的老朋友。 张无惮笑道:“我猜的。”他依稀记得原著中令狐冲是携着一段锯齿进去的,陆小凤讲述中却提到了钥匙,再看司空摘星那时依稀的愧疚神色,事实如何便很清楚了。 司空摘星道:“猜得倒是不错,不过不是为了这个。”大不了待陆小凤被关地牢吃糠咽菜受罪的火气消下去后,他正儿八经给人端茶赔罪就是了。陆小凤最多以此拿捏他一二,不会当真计较的,不值得他专程跑来找张无惮。 陆小凤都能碰上任我行,这世界的可能性太多了,张无惮道:“余下的当真猜不出来了。星星,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照实说了就是。”这个随叫随到的小天使帮了他不少忙,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也绝不会推辞。 司空摘星继续便秘脸道:“我月前接了一桩委托,潜入平南王王府偷点小玩意,想不到叫白云城主叶孤城盯上了,他一路追我到这里。” “凭你的易容手段和绝世轻功,还怕了他不成?”张无惮轻轻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你身上这香味是从哪儿来的?”他一开始还不信那小二是司空摘星,因寻常小二哪有熏香的,司空摘星伪装时不会露这么大的破绽,还是看那小二对着陆小凤做鬼脸才确信的。 司空摘星吐苦水道:“就是那小玩意上有毒,我中了后浑身都是娘们香气,怎么洗都洗不掉,叶孤城顺着味找来的,不然凭我还能甩不掉他?”手上功夫他比不过叶孤城,可脚下功夫没道理会输。 “……”张无惮沉思半晌,喃喃道,“这也太随意了。”就算古龙世界乱七八糟的外挂满天飞,可没听过叶孤城设定中有狗鼻子这一项。 他凑近了闻来闻去,努力辨别道:“好像是九里香和金盏花混合的味道。”其中定然还有不容易辨别的其他草本味,味道十分奇特。 张无惮又吸了一口,补充道:“还有陆小凤吃的肉包子味。”不再废话,道,“我先送你上光明顶,让胡青牛和万春流诊治。”此事耽搁不得,他说罢就要拉着司空摘星走。 司空摘星脚下不动:“我还不想误了你的正事儿。何况要是叶孤城一路顺着追上光明顶,回去禀报了,平南王还当是明教请我偷的那物件呢。” “是啊,我不问你雇主信息,可你当小心此人了,他雇佣你去偷那物,图的正是逼你向我求助,再栽赃给明教。”张无惮笑道,“不妨事儿,咱们不偷偷摸摸上光明顶,我光明正大带你去。清者自清,管旁人怎么说呢?” 他不能将胡青牛秘密接下山,要叫人撞破了,更说他们做贼心虚了,还不如大摇大摆送司空摘星上山。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司空摘星叹道:“枉我自喻为天底下最聪明之人,害了陆小鸟不够,又来害你。” “……你不是光夸我才是天底下最聪明之人吗,原来从来只是口服心不服?”张无惮痛心疾首道。 司空摘星顺坡下驴,忙道:“第一聪明人,你带我上光明顶求医,只是下策,正中了人家的计谋,你得想条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能叫我心服口服。” 张无惮转了转眼珠,笑道:“咱们先来猜个正反,看老天爷站不站在我这一边。”他取出一枚铜板来,道,“正面是大都,反面是会宁——星星,你来扔。” 会宁是哈尔滨古称,也是太平王起家之地。司空摘星眼眸闪烁,还是将铜板接了过来,对着边缘吹了一口气,抛向空中,左手一巴掌将其拍在右手手背上,迟迟没有摊开。 他知道张无惮借此试探他是朝廷还是太平王栽赃,可不出卖雇主信息是基本道德,哪怕生死当头,司空摘星也颇为犹豫,他肯应下,全赖不想连累张无惮背黑锅罢了。 张无惮却早早闭上了眼睛,只道:“朝廷想要《武穆遗书》已久,太平王世子宫九贪慕我的白蟒鞭也有一阵子了。”他不看答案,司空摘星就不算出卖雇主。 司空摘星听懂了,张无惮的意思是叫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人想逼他向张无惮求助,挑拨明教和平南王的关系,那他偏不找张无惮,转头反去找跟雇主同一阵营的势力,引叶孤城追过去,平南王自然会把账算到这一派头上。 他先是哈哈大笑,思量一阵寻到了一处问题:“可叶孤城不日就要追上来,单打独斗我怕不是他的对手。” 张无惮眨巴眼睛道:“小鸟不是在吗?”现成的打手不用白不用,二打一还没胜算吗?陆小凤叫人坑了也不会学乖,还是很爱凑热闹,何况司空摘星有难,他定不会推辞的。 叶孤城名头很大,可他对陆小凤有信心,这可是古龙的亲儿子,《绣花大盗》原著中盖章陆小凤能以灵犀一指接住叶孤城一剑。 司空摘星越琢磨越是这个味儿,不由得哈哈大笑,点指道:“行啊,我服气了!蛋蛋,谁以后得罪了你,我替他烧高香。” “不客气,”张无惮摆了摆手,随口道,“哪天你心情好,把平南王的宝藏偷出来给我就好了嘛。”他觊觎这份宝藏好久了,可惜这个金九龄年纪还太轻,比原著中的蠢了不止一点半点,不能伪装成绣花大盗,潜入王府偷走宝藏了。 张无惮疑心这别是生死符的副作用所致,总感觉金九龄越来越蠢了——亦或是他这当人上司的进步忒快,导致双方的差距越拉越大,他对这个解释更加满意,老神在在背着手跳下了屋顶。 待他走了,司空摘星将扣在右手手背的左手手掌挪开,长出了一口气,铜板是反面的,雇佣他上平南王府窃取重宝的正是太平王手下,对方虽掩饰得很好,可他仍是摸清了其底细,绝不会有错。 司空摘星搓了一把下巴,天底下第一聪明人连理由都帮他想好了。宫九想要白蟒鞭,他就是现成的偷窃人选,这不近来生意不好做,好几个月没开张,找上门毛遂自荐了。 张无惮回了茶馆,看陆小凤早已经填饱了肚子拉着令狐冲在行酒令,立刻道:“不能喝酒,鸟,星星找你有事儿呢。” “跟你说完了才来找我说,不理他。”陆小凤撂下一句话,隔了没一会儿忍不住还是站了起来,“你们慢坐,我去小解。” 令狐冲见张无惮扫过来眼神不对,忙道:“没,陆兄前半个月在地牢里又饿又渴的混过来了,我一救他出来就找大夫看过,说不能暴饮暴食,这一路上我们都没碰酒,只是行酒令过干瘾的。” 张无惮方才满意入座,随手拿了他的杯子润了润喉咙,装腔拿势咳嗽了两声。令狐冲一看他这志得意满的德行就笑了:“哦,这是又坑了哪位?” “不知道。”张无惮见他不信,笑道,“不骗你,是真不知道。”司空摘星不愿意说就罢了,他也无意勉强,反正能做出这等事儿的也跑不了那两家,两家都是敌非友,坑谁不是坑? 他比较好奇司空摘星偷的到底是什么宝贝,能叫平南王派出叶孤城来,更能让叶孤城锲而不舍一路追到这里。 若非张三丰此次寿辰他再缺席就太难看了,张无惮还真有心同司空摘星一道去找宫九,有很大几率能同叶孤城碰上。 当然,他领着神偷找宫九自告奋勇偷自家东西是显得很怪,完全可以让司空摘星先为他易容成旁人嘛。 张无惮屈指敲了敲桌子,终究是围观稀珍的心占了上风,忍不住问道:“冲哥,你听过白云城主的大名吗?” “叶城主不是居于南海飞仙岛吗,隔着这么远你都能坑到他头上?”令狐冲着实吃了一惊,看张无惮神色就知猜错了,这次坑的是旁人,便不乱猜了,照实道,“我同他都是使剑的,说不想同他朝相是假的。”他见识过平南王世子在明教大典上同谢逊刀剑互砍,再烂的内力都盖不住那一招“天外飞仙”的惊艳光芒。 第110章 真武大殿 张无惮用力一拍桌子道:“这想法同我不谋而合。”当下将司空摘星被叶孤城追杀之事说给他听。 令狐冲听出他的话音来了,这是说要他真想围观叶孤城,不用参加寿辰了,直接跟着司空摘星走就是,一下子改口道:“叶孤城是谁,没兴趣。” “我这是真心话,没必要两个人成天绑在一块,我必须得给太师父过寿,你又不用。”张无惮心下暗喜,口中一本正经劝道。 这人一脸真挚诚恳,令狐冲拿手指戳了他腮帮子一下,笑道:“这可不行,我乃华山首徒,早就应下师父,会随他老人家一道上武当山的。”开玩笑,他俩重逢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时辰,这就要撵他走? 何况这次华山派宁中则和岳灵珊都来了,他说什么也得出席。令狐冲心知岳不群的意思正是借此谢过张无惮自大都救出五岳剑派的恩情,恨不能全派出动。 张无惮更加满意,连连点头,笑道:“那就待到太师父寿辰之后,咱们一并下山赶去找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汇合。”以司空摘星跑路的速度,怕他跟宫九接上头作势要来偷他的鞭子后,叶孤城也还赶不到呢。 两人说定此时,便往武当山而来,令狐冲要留在山下同后天方到的华山一路汇合,张无惮先上山去了。他昨日就托人说过,今日定能上山的,远远就看到有一行人等在山道上。 张无惮本没觉得有什么,待走近了才看到等的除了张翠山夫妇外,还有宋远桥并一伙中年男子。这群人大多数他只是看着眼熟,张无惮停步想了一想,才认出其中几个人正是在厨房里忙活打杂的。 他一时间只觉匪夷所思,来迎接他动用宋远桥太重了,动用一帮做杂活的又显得太轻了。他满腹狐疑,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醒悟过来,在场的都是结过亲的!全武当上下就挑出了这么几个人,看队伍实在寒酸,就拉出了几个俗家打杂的凑数! 这么一想,这群人用心着实叫人胆寒,张无惮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只听身后宋远桥大叫一声“哪里走”,四面八方便有人兜着渔网扑上来。 “……”枉我还当这一路上埋伏的人手都是防止有人趁乱生事的,哪有你们这样玩的?张无惮一脸郁卒,手上不停,将这群小弟子们都给点倒在地。 他口中道:“不是侄儿托大,大伯,您好歹叫上二伯三伯他们,就凭着这么几个……”一句话还没说完,才刚刚叫他们点倒的两名高个儿眼生的弟子从地上跳起身,一左一右将他夹逼到中央。 张无惮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急忙一个闪身躲开了他二人戳来的指头,听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你二伯三伯没来,来的是你七叔!” 另一人却闷声不吭,还埋怨地瞥了他一眼,以示对他偷袭得手前先来废话的不满之意。张无惮看此人身形便了然了,笑道:“四伯,您怎么也同七叔胡闹?” 这第二人正是四侠张松溪,他并不肯答话,手上更快了三分,交手过百招,暗赞一句大侄子武功进步好快,腾挪之余,眼见张无惮面上浮现出一股古怪笑容,出声道:“七师弟小心,这小子有诈!”话音刚落,便见张无惮一鞭子反折,将自己腰间的一个小药包抽开,鞭头一抖,将药包洒到空中。 莫声谷离得近些,让当头糊了一脸的白花花的玩意,大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抹眼,便觉脚脖子上缠上了鞭子,叫人勾倒在地了。 张松溪及时拿袖子遮脸,况且离得又远,只头上沾上了白粉,游刃有余道:“七弟,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生对敌经验这般薄弱,眼睛被迷,最忌讳变招抹眼了。” 莫声谷哼道:“小弟久不下山行走,当然比不得四哥您远矣!”一想怪不得张松溪从交战开始就远远躲开了,他早先没多想,想二人一人近身搏斗一人远攻封锁,正叫大侄子无处可逃,还赞四哥有大局观,想不到转眼就被打脸了。 张松溪继续说风凉话道:“习武者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在交战前你就该留心到,无惮腰上十多个小药包,还不知什么来头,怎能贸然跟他近身?”这小子阴着呢,不防着一手怎么行? 莫声谷气恼难耐,这说话的空档他早就抹掉了遮眼的白粉,嗅了嗅又沾了一点尝尝,见不过是面粉。他一抬头,怪不得张松溪还游刃有余嘲笑他,原来是他一跌倒,张无惮就收手不打了。 此时张无惮一脸愧疚地走过来拉他:“七叔莫怪,是侄儿无礼了。” 他斗到五十招上,就知这两人不是自己对手,莫声谷自不必说,张松溪在武当七侠中也并非以武力见长,若是换了俞莲舟来胜负未可知。但若他轻松拿下两位叔伯,传出去实在于他们名声有损,他便投机取巧耍了个诈,外人听了也不觉是武当七侠武功不济,只当他们玩闹。 莫声谷拽着他的手起身,却突然脚下一旋,使出梯云纵来,带着他转了一圈,两手已趁机圈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半抱在怀中,大笑道:“臭小子,中招了吧!四师哥,快过来一块教训他!”说罢又跟他咬耳朵,“诓他过来,咱俩一块揍他!” 果然比起耍诈的小鬼,还是事后诸葛亮更拉仇恨,张无惮暗笑不止,装作挣扎的模样同他演戏。 “……”张松溪远远站着,袖手道,“声谷,你四哥都听到了。”就算听不到,单看莫声谷神情鬼祟,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远桥趁此功夫已经走了过来,他打发来凑人数的伙夫杂役都先上山了,身后只跟着张翠山夫妇,叹道:“唉,还是师父神机妙算,就靠这么两招,别想活捉你小子。” 张无惮奇道:“师叔师伯们怎么出此招了?”他虽然有被逼婚之嫌,但还不到这地步吧? 莫声谷一把将他抱起来,托到肩膀上,哈哈大笑道:“还说呢,看上哪家小姑娘了,告诉无忌不告诉我们?” 张无惮让他跟孩子似的抱着骑大马,也没在意,嘿嘿低头扯他耳朵:“几位叔叔都没结亲呢,侄儿岂能专美于前?”张无忌,你竟然敢坑你哥!等着吧! 想想他也就跟张无忌含含糊糊地提了一句,真想不到这小子转头就把他给卖了,张无惮恨得牙痒痒,伸手将莫声谷的头发分成三股,专心扎麻花辫。 莫声谷感觉到侄子在脑袋上作幺也不在意,待他扎完三股小辫,摇头晃脑道:“把三股小的再扎成一条大的,师父过寿,你七叔也美一美!”说罢当头叫宋远桥拍了一巴掌,又叫他瞪了一眼,老老实实把侄子搁地上了,正色道,“无惮,你找到了就领回来看看,别耽搁了人家姑娘。你七叔是不指望娶上媳妇了,倒是你六叔的喜酒快了。” 提到殷梨亭的媳妇,他一脸怪笑,生怕宋远桥看到了再拍他,拿手遮住了对着大师哥的那半边侧脸,只对大侄子露出狰狞的笑容。 张无惮却没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扒,正色道:“就算七叔不算,好歹还有宋师哥呢。” [综武侠]无忌他哥_98 说到这个宋远桥的笑容就淡了些,叹了口气并未出声。张翠山道:“你宋师哥半月前拜过天地,上三炷香奉三贡果,入我道门了。”当道士又不是非要清心寡欲打光棍,没见宋远桥娶了媳妇生了娃还是武当掌教大弟子?可看宋青书的意思,是不打算娶亲了。 古人传宗接代为大事,宋远桥并未阻拦,可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自宋青书上了十六岁他就在张罗着为儿子选妻,头几年宋青书还不曾反对,只相看不上人家姑娘,去峨眉山走了一遭回来就畏女如虎。 这也不能强求,只是宋远桥都算着日子抱孙子了,乍然希望落空,满心失望难以言明,把劲儿都用在张无忌身上了,叫张无忌被缠得无法,透露他哥不知看上了哪个小姑娘,让莫声谷听去了,哈哈哈地张罗人来围堵。宋远桥若非想借此排遣,也不会由着师弟们胡闹。 “……什么?”张无惮大惊失色,他就指着宋青书在前面顶几年了,怎么这人临阵缩了呢?转念一想,怪不得在小镇相见时还有心情烦恼小师弟跟他关系不好的破事儿,原来是最大的烦恼不见了才有这闲情逸致的。 他还在心中琢磨着该找谁挡枪子,就叫殷素素一把扯起了耳朵:“告诉无忌不告诉我,你跟谁近?” 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听张无忌说时不觉得什么,一见张无惮神色,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有意帮着儿子周全,拎着他转了一圈,几句话将这一茬给岔开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向着山顶而来,张无惮看莫声谷脑后三股小辫一上一下跳来跳去,一脸惨不忍睹上前想给他解开,叫张松溪给拽出了,正色道:“不用,你七叔觉得可美了。” 张无惮笑道:“七叔不是没得逞吗?”还记仇呢。 张松溪斜睨道:“让他得逞了还了得?”话是这么说,待快到山顶,人声渐多时还是上前给莫声谷重新打理好头发了。 莫声谷看大侄子叫他娘拎耳朵看得很开心,早就忘了有这么一茬了,感激涕零道:“多谢四师哥。”真顶着这一脑袋麻花辫入了真武大殿,那可真丢人丢到家了。 “记住你哥的好!”张松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见殷梨亭守在路口不断张望着,刚想说什么,就见莫声谷一脸贱笑地溜了过去。 见天撩猫逗狗,这什么人呐。他叹了口气,见莫声谷说了几句就叫殷梨亭追着跑,也不在意,轻声道:“无惮,你这六嫂到底什么来头?” 张无惮诧异道:“嗯?” “少来装傻,你几位叔伯又不是……都是傻子。”张松溪说起来还深感郁闷,起码他六叔是个傻子,又道,“我早前在衡阳城外见过真人,其时并未多想,其后留神打听,四海帮可不曾有这号人物。那日同你一道的女子该是移花宫邀月宫主,天底下能制住她的人,一手可数。”拢共就这么几个,他怎么数怎么不对头。 张松溪素以才谋著称,瞒是瞒不过去了,张无惮笑道:“早先我父亲禀报太师父他擅自娶了母亲时,太师父如何说的?” “那怎么能等同而论,翠山和弟妹是流落荒岛,十年后方归,十年间渐生情意也是有的,天底下谁都说不出什么来。何况弟妹自随了翠山,改邪归正,再无恶迹。”张松溪道,“你能替那东……姑娘背书,说他日后再不滥杀无辜了吗?” 他这“东”字不是说漏口了,而是故意以此试探,见张无惮并未纠正,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心头一沉,道:“我武当十余弟子死于他手,这笔账岂能轻饶?” 张无惮反驳道:“八年前咱们还当父亲知晓三叔之事,也该不轻饶母亲,结果如何呢?”说起来还真不算轻饶了,两人待俞岱岩尽心尽力,八年不曾有疏,就算不能将功补过,起码图个心安。 “这怎能等同而论,三师哥到底尚在人世,能够补救,可惨死的弟子们如何补偿?六师弟怕还不知此事儿,他若知晓了,当如何自处?”张松溪喝道,“你早知道此事,为什么不在事态无法挽回前阻止?” 张无惮道:“情感之事,发乎于心,侄儿一介凡人,如何阻止?何况我也是衡阳城时方见端倪,当时已经晚了。” 这事儿他有私心不假,可说来也有点冤,他是真以为东方不败早将身份的隐患解决了的,谁成想这人能一路拖到现在。何况他要真阻止,依殷梨亭当时情热之态,只有告知东方不败身份才成,可届时不死不休,东方不败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来就未可知了。 他二人小有争吵,自然引得旁人瞩目,张翠山眉头紧皱要过来查探,听妻子笑道:“也许本来不过是寻常小事儿,你一过去,反倒不好收场了。五哥,咱们还是走吧。” 张翠山知晓定当不是小事,但殷素素所说也有理,他们吵出个分晓前,他过去也只能添乱,稍一踌躇便道:“也好,你我随大师哥先向师父请安。” 宋远桥从头到尾都当没听到身后争吵声,见张翠山没坚持,便道:“好,叫上无忌青书一道去。” 那头张无惮道:“东方不败一番行事,皆是在认识六叔之前。若真这么算,他杀过十余武当弟子,不知四叔六叔杀过多少日月教教徒?” 在此之前,武当的死对头是明教,但日月教的名声也不好,他们都是见一个杀一个,不曾放过的。张松溪道:“日月教中都是为非作歹之辈,为祸乡里,我等为民除害,如何能等同论之?” “我义父流落冰火岛前,照样杀过诸多武当弟子,若非空见神僧及时阻止,怕连大师伯都惨遭毒手。二十年后他回归,双方还不是尽弃前嫌?”张无惮又道。 张松溪怒道:“谢老深感忏悔,诚心补偿被害者,江湖上谁不赞他一句有担当?若非他改过之心坚定,我武当焉肯同明教罢手言和?”话是如此说,他心知肚明,诸人还是看在张翠山的面子上,不想叫他难做,江湖到底也是个人情社会。 张无惮道:“四叔是说,只消东方不败诚心悔过,您也愿意既往不咎了?”人家不仅后悔了,还打算有实际行动,坐视任我行做大后来攻武当,他再出面美救英雄呢,这人脑回路也是清奇。 “谢老是悔过自身之行,那人要后悔,也不过是看在六师弟面上罢了。”张松溪话是这般说,面上怒容尽去,哈哈笑道,“行啊,你能以这般歪理斜论说服我,说服六师弟也不成问题。” 知晓东方不败身份后,他不痛快是肯定的,可张松溪也看出殷梨亭用情至深,更多是为他担心,怕他经此打击,再生出轻生之念来,到时拉张无惮来一通偷换概念,将殷梨亭说晕了,有助于他接受此事。 张无惮早看出他并非动了真火,至此方松了口气,仍是发愁道:“怕是几位师伯那头也不好交代。”张松溪算是七侠中很开明的了,尚且膈应,何况旁人? 张松溪则道:“还说呢,大嫂早逝,青书不娶,六师弟更难办,你这……呵呵,武当上下就指着无忌了。”他虽不知张无惮看上了哪家姑娘,可看其讳莫如深的模样,就知也不是好鸟,怎么他武当男儿讨个媳妇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张无惮笑道:“四伯大可放心,侄儿的比六叔的好收场多了。”所以他才对东方不败的所托这般上心,要武当上下能接受这一对,届时他就好张嘴了。 “我是想不到有什么比六师弟的还难收场的了,除非你看上的是朝廷公主。”张松溪说罢,瞥他一眼,见张无惮一脸的“咦,四伯当真料事如神”,笑骂道,“臭小子,别来耍贫。” 两人又计较一阵,张无惮见张松溪尽心尽力要帮着周全,也觉肩上担子轻了许多。待他俩入了真武大殿,张翠山立刻看过来,见已经有说有笑的了,着实松了口气。 张无惮拜倒道:“孙儿见过太师父。”瞧着张三丰更显老态了,幸而满面红光,精神不差。 张三丰早留心到早到的宋远桥和张翠山都有些心神不宁,至此方才安定下来,稍一琢磨便猜到了一二,将张无惮托起来,笑道:“怎么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你比无忌矮些的?”又叫过张无忌来,伸手比量了一下,却发觉还是张无忌稍高一些。 张无忌不央道:“太师父,明明就是我更高的!”见张三丰只笑不语,想想才明白过来,他哥身形颀长,便显得更高,才叫张三丰看岔了的。 张三丰也没料到自己看错眼了,和颜悦色道:“你的九阳功已练得有些火候了,实在可喜可贺,待过了此次寿辰,便可放你下山闯荡了。” 张无忌大喜过望,脱口道:“哥,带着我玩!” 张无惮也脱口道:“不!”有了去衡阳城一路上的教训,他才不想跟自己添堵。 “……”张无忌哼道,“我去找令狐大哥!”稀罕你啊。 张无惮笑眯眯道:“去呗。”看你令狐大哥选你还是选我,识相点啊,你在我怎么撩他,我在你怎么撩妹子? 不过张三丰特意提张无忌《九阳神功》进步神速,他还是拉过张无忌的手一探脉搏,惊喜道:“这都快大成了?”忙嘱咐道,“千万随身带着乾坤一气袋,觉得难受就往里面缩,有助于你练功。” 张三丰瞧着他兄弟二人逗嘴,突然来了兴致,起身道:“你们兄弟内力一阴一阳,老道一并考校一番。” 张无惮练《九阴真经》自然早于张无忌,只是他心性有瑕,中间耽搁了数年,不比张无忌心无旁骛,是以二人此时功力相当。 张无惮见宋远桥等人面露关切之色,想来是怕张三丰年纪大了伤了筋骨,便特意对着张无忌笑了:“怕是太师父闭关有所得,找咱们炫耀一番呢。” 张三丰哈哈大笑,难掩得意道:“这是自然,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老道也不能免俗。”又吩咐道,“远桥,将你师兄弟都叫来,老道坐关十八月,新悟出了一套太极拳、太极剑,看你们谁有机缘学去了。” 他心中自有分辨,俞莲舟于师兄弟中武功最高,怕能学得五成,张翠山悟性最强,也能学五六成去,余者就难说了。倒是张氏兄弟,悟性皆强于其父,武功也不遑多让,要学成七八并不算难。 张无惮一听便明,他说考校为虚,传功为实,踌躇道:“太师父,这……”他非武当弟子,大有不妥之处。 张三丰奇道:“怕甚么,远桥乃掌教弟子,倒将我捉了去,罚我泄漏本门武功之罪吗?”又道,“前几年你武功失于正派,走了弯路,幸而今日回转了。” 张无惮动容道:“多谢太师父。”这是要传授太极中和阴阳,助他进一步领悟武学精要,以防再误入歧途,于他修行大为有利。 第111章 太极拳剑 张三丰一手携了一个,领着他们兄弟入了演武场,恰巧看到宋青书自外而来,张无惮留神他的神色,见他面上无丝毫被冷落的黯然和怨怒,便也放下心来。 张三丰于旁物上皆不理不睬,同张氏兄弟分立演武场两端,双手下垂,手背向外,两足分站,双手抱胸半环,一掌对面成阴,一掌外翻成阳。 张无忌瞧他动作缓慢,不知是否太师父只是借此向诸人演练功法,犹豫要不要进攻,就听张无惮喝一声“孙儿有僭了”,已经快攻上去。他便不再犹豫,随着哥哥猱身而上。 张无惮逼至近前,见张三丰软绵绵双臂画了一个圈,心知碰上就得转圈圈,避其锋芒躲开了。他一让开,叫身后的张无忌正撞上了,前臂叫张三丰推住,轻轻一带,便身不由主被滴溜溜转了几遭。 张无惮趁机再逼近,张三丰左手阴掌招呼张无忌,右手递了过来,使出“挤”字诀,搭住他的手腕,不往外推,反倒拉拽到身前来。 张无惮见他双臂合拢,虽不熟悉太极拳路,一猜却是下一招就要双臂合拢,将他上身笼罩了。他便收起看招之心,专心对敌,双脚在地上一滑,左右分开,一个大劈叉整个人矮下去了数节,自张三丰两臂间溜脱了。 他一个翻身跳起来,正待一拳捣过去,瞧见张三丰眼中有三分狡黠神色,忙打消了念头,变拳为掌,轻拍在他肩头,借力反跳出了圈子。 张三丰见跑了一个,暗笑这小子机警,全不理会,揪着慢了一步的张无忌到身前,双臂成环,带着他一圈接着一圈转个不停。 张无忌初来茫然无措,只觉他这慢吞吞软绵绵的几招怎么能有此奇效,到中间转得头晕脑胀,待又转了几圈,突然头脑一片空明,脱口道:“是了!”趁着张三丰旧力将尽、新力未生时,一个铁板桥摔在地上,又几个懒驴打滚滚出圈子。 他动作虽远不如张无惮的潇洒,所得却也远胜于兄长,大叫道:“太师父,吃孙儿几招!”又扑上前去。这次他出招也慢吞吞的了,模仿张三丰先前所出的几招,画瓢递出。 张无忌满心满眼都是新悟出的武学至理,急于实践,想着早先好歹撑了十招,如今怎么也能上二十招,却不料这次败得更快,八招就叫张三丰给转晕了。 他“吧唧”一声摔在地上,叫张无惮给拽起来了,犹自不敢相信道:“似松非松,似慢非慢,正是太极拳精要,怎么我使上了,倒是输得更快了?” “你不过才刚摸到门道,前头的路都没看清楚,太师父苦心钻研此道十余载,双方修为不可同日而语。你舍快招改用慢招,以己之短搏人之长,能撑八招,全赖太师父手下留情。”张无惮一边念叨着,一边为他拍打身上浮尘,“这一身肉真没白长。” 他还当武当这么好的伙食营养只供张无忌的嘴了,今日一看,脑子也聪明了许多,原著中也没这么快领悟到精要,那还是学了《乾坤大挪移》,对天底下使力法门了如指掌了的。 张无惮虽也能说出个一二来,但他是沾前世的光,本就知道太极要旨,带着答案看问题,自然就清晰明了得多,单论于太极的悟性,他远比不上张无忌。 张三丰也着实没料到张无忌悟得这般快,眼中尽是惊喜之色,也不多言,从起手式一招招演练出来,使完一套拳法后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以快打慢,以静制动!”张无忌喊罢,手舞足蹈,学着张三丰的模样开始打拳,头几招神髓具备,到后来反倒招式都胡乱比划,但精气神仍在,神韵未失。 他整个人沉浸在玄妙至极的武学境界中,恰如令狐冲初学独孤九剑,随意挥洒尽是招式,手臂连连画圈不止,画了少说得有百八十个圈,突然哈哈大笑,扑向张无惮道:“哥,你现在打不过我啦!” “……”张无惮一脸的一言难尽,正拟一脚将他撅回去,让他顺势抱住腿就要画个圆推倒在地。 臭小子当真长进了,张无惮打起精神来,任由他抱着右腿,左腿连连踢出。张无忌勉强伸手也圈住了,却不料他又伸出手来,一个脑瓜嘣接一个脑瓜嘣地敲他脑门。 张无忌两手压制他两条腿已经是极限了,爹娘生他时也没多长两条胳膊,一时给打懵了,喃喃道:“怎么会?” 就这一会功夫,张无惮让他半抱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了,一时气恼无比,手上又敲了一下,觉得不小心敲重了,忙又给他摸摸吹吹,才道:“蠢材,静能制动,难道动就不能制静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这话不该说,忙收了口,骂道,“我都叫你给转糊涂了,滚开,压到我肚子了。” 张无忌耍赖压着他哼哼唧唧不起来,还偷偷抹地上的土糊在他脸上。张无惮结结实实被糊了一脸,恶向胆边生,呸了一口,翻身在上,抓了沙子往他衣襟里塞,两人转瞬滚成一团。 宋青书站在一旁,本震惊于张无忌学太极竟有这摧枯拉朽的势头,想他在一旁跟着看了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人家看了一遍就能打了。 他难免有几分不自在,待见了这场景,那点不快就烟消云散了,惭愧地暗骂了自己一句,上前连拖带拽将他们分开了,笑道:“你们这都什么跟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胡闹。天底下多少精妙武功不用,还拿泥巴互相作践,也不嫌脏?”见张无忌衣襟都揉皱了,张无惮更是满面尘土,忍笑打发小道童打水来,又道,“明月,快给你这两位小师叔捧两件新道袍来。” 张翠山此时方走过来,笑斥道:“你们不嫌丢人,你爹还要脸呢,新学了太极拳不懂得用,倒来做这些勾当?”他旁观张三丰一路拳法使完,因张三丰不曾口述口诀等,最多不过学了三分,看张无忌懂了起码六分,满心惊喜难以言明,又问道,“无惮,你呢?” “孩儿愚钝,只记了四五分,叫无忌一搅和,更是忘了大半。”张无惮笑眯眯甩了个锅盖过去,见张无忌躲在宋青书身后做鬼脸,故意不去理他,只盯着张翠山道,“无忌说得不假,这以柔克刚的精髓于孩儿武道上也大有启发。” 太极拳招数拆开看不过平平,但内中蕴含武学至理,张无惮看到一半便分心不去记招式,转而领悟神韵了。他是真有所得,但要说能如张无忌这般立刻就似模似样使出来,却也不能。 张三丰走过来笑道:“你兄弟二人单论悟性一般无二,只是无忌性情更合这路拳法。”张无忌慢慢吞吞的,从不跟人急赤白脸,瞧着软和,心中自有计较,同张无惮完全是两类人,他能神速得太极拳神髓,同天赋无关。 张无忌忙道:“孙儿不过乱打一气,实在是其后招式也都忘掉了,只是那股劲儿不绝,便不想停下来,这才随手打出来了,多有不敬,还望太师父勿怪。” “其意将断未断,绵绵不绝,正是太极要旨。你自行悟出此点,招式如何反倒不重要了。”张三丰道,“老道本以要传授门人完整太极拳和太极剑还有数年光景,实在想不到能有此喜。”想张无忌要学成最多不过数月,太极后继有人,也不枉费他在这门武功上下的大功夫了。 他重又打一遍拳法,这次边打边讲解口诀,待使完后,见弟子中数人仍不得法,心中有数。张三丰崇尚择才而教,七名弟子所学皆不相同,有适合太极的,也有不对路的,看两遍后有所得的便是能学的,还懵懂着的于这门功法就无缘了。 张无忌又讨教了几处疑点,这才随着小道童下去梳洗换装。张无惮除了身上毁了的这一套,包裹中多是扮作红巾大侠时的大红衣裳,在此等场合不便穿出,便也换了张无忌的道袍,啧啧道:“这袍子也忒肥了。”孪生双胞胎,衣服还不合身,亏不亏心呐。 张无忌笑嘻嘻道:“还长一截呢。”我比你高嘛! 张无惮郁闷地掂了踮脚:“就高这么一点。”要说回了中原他东奔西跑的吃食上供不上就算了,哪怕在冰火岛时吃一样的玩意,他照样比张无忌矮那么一点点,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赶上,差距反倒越来越大了。 外面乱糟糟忙了起来,怕是宾客大举上山了,两人也不想出去应酬,就在张无忌床檐并肩坐着聊天斗嘴。张无惮说着说着想起一事儿来,问道:“这些日子小昭姑娘还有动静吗?” “没有啊,她不是在义父继位时跟着回光明顶了吗?其后没见到人,怕是跟着她娘走了。”张无忌说起这个来倒有几分疑虑,踌躇道,“她倒是同我讲过,说自小是跟着贫苦农家长大的,不知为甚么,几乎见不到她爹娘……” “就算小时候没怎么见过,那也是她亲娘,还能苛待她不成?”张无惮故意道。 张无忌有几分担心道:“我就觉得她不爱提起金花婆婆来,偶尔说到了,也有孺慕之情,但也有畏惧,我就怕……” 人家母女间的事儿,他一个外人当然不好多嘴,张无忌将其后的话都咽回去了,还是道:“正好太师父许我下山,我学好了太极拳太极剑,就去找她探探——哥,你知道金花婆婆在哪里住吗?” 张无惮还真知道,笑道:“自然是灵蛇岛,她和韩千叶成亲后一直避居海外,灵蛇金花银叶的名头就是这么叫出来的。”在黛绮丝率领船队接回谢逊后,谢逊依言放了她,但仍命人秘密监视,以防她做幺。 说来波斯来使眼看就到了,黛绮丝觊觎《乾坤大挪移》只会更强烈,张无惮摸了摸下巴:“你动身时先给我来个信,我看能不能抽身陪你走一遭。”估计是没戏,他这一阵真是忙得连轴转,今日张三丰寿辰后,他就该去寻司空摘星了。 张无惮一下想起来一事儿,跳下床踏上鞋就往外面跑,撩话道:“我先去找太师父!” 张无忌一看就是有正事儿,便不缠他,只道:“好,记得再来找我啊。”好久没跟他哥这么坐着聊天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99 张无惮找张三丰是奉上《僵尸功》的,他自备了另外的寿礼,这个是不方便公诸于众的。他双手呈上去,去留心到张三丰有些心不在焉。 这本书年代久远,封皮早就斑驳了,张无惮亲手重抄过,另外封过新漆。张三丰低头看封面三个大字,方才回过神来,笑道:“哦?百年前南疆有一门派名为僵尸门,其门下弟子功法极为怪异,动作僵硬死板如死尸却又极为迅捷,只是早几十年就叫朝廷灭门了。”当下翻开首页看,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 此等二三流小门派却偏有此等怪异功法,自有其独特之处,张三丰见其上所书的使力法门前所未见,埋头看了一阵,掩卷沉思。 张无惮等了半晌,见他渐渐回神,方道:“其上种种邪门功法自不可取,但取其精要,还有那么一二用处。” 这功法于旁人不过是鸡肋,但拿来给俞岱岩练正好,对这命途坎坷的三弟子,张三丰更是上心,先择出一二武功,正能配合这《僵尸功》修习,写了数页筏记,定下俞岱岩其后数月练功之事后方才有心聊别的,笑道:“你有心了。” 这功法落于朝廷之手,张无惮又要偷偷奉给他,显然来路不正,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拿到手。张三丰瞥他一眼,长叹一声,等了半晌,不见他应声,只好又叹了口气。 张无惮诚惶诚恐陪站在一旁,叫张三丰都看笑了,屈指学他弹张无忌的模样弹了他一下,道:“你这满肚子的心眼,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又故意板下脸来道,“装傻也不管用,这事儿还是你惹起来的,老六领回来的那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张无惮猜也猜到得是刚刚殷梨亭领着东方不败给张三丰见过了,也不瞒他,了,又道:“怕六叔还不知晓董姑娘身份。” 张三丰抚掌沉吟半晌,方道:“这两人怎么就能凑到一块去了呢?”想张翠山娶了个魔门妖女,他还当到顶了,想不到殷梨亭这儿更了不得。 他刚才一见东方不败就觉蹊跷了,看殷梨亭本人还懵懵懂懂的,就知问他问不出料来,正要去揪张无惮,这小子倒自动上门了。 张无惮从他面上看不出不悦之意,跟着叹道:“大抵缘分一事儿就是这么奇妙吧,想六叔当年还差点死在东方教主手里呢。” 这是死穴,他得先提点出来,看张三丰什么态度。张三丰果然道:“这笔账日后再算,既然是同梨亭结识之前,也不好过于追究。老道能认,不知梨亭认不认。” 张无惮洗耳恭听,正待他拿出个章法来,大家伙撸袖子跟着干,却不料张三丰道:“滚吧,小子,我该换身衣服出门当老寿星了。” 张无惮茫然道:“……嗯?” 张三丰笑道:“态度摆出来了,我这当师父的是认了,这还不够吗?”两人都蜜里调油了才来告知他真相,他不追究先斩后奏之责就算了,还指着他给拿主意不成? 小鬼头都头疼成这样,他才不给自己揽这苦差事儿。叫张三丰说,殷梨亭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全看徒弟自己的意思,他这师父不会给他丝毫压力。 张无惮只好道:“是,不牢您老操心了。”想张三丰不反对已经是帮了大忙了,脑袋向门外一偏,“董姑娘跟六叔还在一起呢?” “他不爱见外人,拜过我们就入内堂,怕正同你娘说话了。”张三丰说罢,见张无惮神色已经不对了,哈哈大笑道,“怕什么,他又不会动你娘一根毫毛。” 话是这么说,张无惮还是止不住担心,连忙告退离开了。 张三丰将《僵尸功》收好,他还当精研此功,重新编写后再交予俞岱岩修习,想到东方不败情状,禁不住叹了口气。传闻东方教主文成武德,也不知如何甘做女儿态,此等英雄豪杰,实在可惜了。 那头张无惮去内堂溜了一圈,却不见东方不败身影,倒是见到宁中则拉着殷素素在说话,忙迎了上去,笑道:“宁女侠,有失远迎了。”瞥了他娘一眼。 殷素素往里间瞄了瞄,示意东方不败早早避开了,张无惮环视周遭,见女眷众多,不怪东方不败不耐烦了。 宁中则笑着牵过他的手去,难掩感激道:“此次五岳会盟凶险难当,全赖你和冲儿配合无间,不然师哥、封师弟他们要有个好歹,华山如今是何等模样,实在难以想象。” 张无惮正气满脸道:“宁女侠不必客气,凡是鞑子坚持的,我们就当反对,何况五岳诸位掌门人都于我有恩情在。”又赞道,“说来也是令狐兄机智过人,想到在书信中埋线索示警。” 他依稀记得令狐冲说起华山这次出动了大半,非但岳不群和宁中则,岳灵珊也到了,左右看了一圈不见岳灵珊身影,问道:“不知岳姑娘何在?” 宁中则倒被勾起一桩心事来,悄悄拉他到背人处,问道:“张公子不是外人,我也不客气了,敢问三侠新收的小弟子如何?”本来事关岳灵珊清誉,不该胡乱打听,只是宁中则待他有几分亲近,何况以张无惮眼力,怕早就看出端倪了。 她留心揣度,果然张无惮道:“林师弟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流亡千里,较同龄人沉默寡言些,但心志坚定没得说,又为人谦和有礼,我瞧着同岳先生有几分仿佛。” “珊儿自小崇拜父亲,也是难免的。”宁中则说罢,仍是忍不住道,“我夫妻拿冲儿当半子,本有玉成之意,只叹他二人无缘。”令狐冲性情跳脱不羁,虽有青梅竹马之情,但戳不中岳灵珊的点,何况他待岳灵珊也只是兄妹之情。 张无惮并不在意,算来他的绯闻女友更多,笑道:“您若拿着冲哥的标准来,晚辈当多嘴一句,林师弟资质只算中上,并不多出挑,但三伯有意栽培,他自己又是个肯吃苦的,日后成就也当不凡。” 俞岱岩看中了林平之的性情,又怜他身世凄苦,是以收徒时并未在意天赋如何。他本人打拳都不利索,收徒不过存了给林平之找个靠山之心,真要是天纵之姿,他反倒不会收了,以免耽搁了人家前程。张无惮正是看穿了他这个念头,心酸得不行,转头才去催金九龄快点把功法找来的。 宁中则道:“这个倒也无妨,孩子心气足就好。”她来武当也专程托人打听过这数月来林平之在武当山上的表现,对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张无惮便大略提了提林震南夫妇尚在人世,为防觊觎《辟邪剑谱》的小人闻风而动,这消息此前被他有意压下了。 两人正说着,张无惮觉察不对,不动声色环视一遭,尚在狐疑间,就见身后茅草房屋顶坍塌,两人飞旋而出。他一见其中一道红影,还有尖针破空之声,忙拉着宁中则躲开老远,喊道:“你们打就打,别拆房子,今个儿我太师父过寿呢!” 东方不败笑道:“我有分寸。”他恰好就安置在茅草屋中,正有一搭没一搭隔墙听八卦解闷呢,倒有人悄上房顶不知要做什么坏事儿,那当然不能忍了。 第112章 两拨人马 自称有分寸的人还是从这头打到那头,连拆了三栋房,看外间已经有武当弟子奉命前来查探了,方才有所收敛。 张无惮笑眯眯就站在一旁,见好几个小道童往里间张望,打发他们道:“回去同大师伯说,这边闹着玩呢,叫他不用担心。” 几位女眷都是身负武功之辈,也是看张无惮袖手看戏,方才没有轻动。何况交手两人武功之高着实匪夷所思,她们便是硬挤入交战圈,也不过碍手碍脚罢了。 宁中则是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这二人绝非江湖上无名小辈,怎生我瞧着这般眼生?” 张无惮至此方才放下心来,要宁中则都不识东方不败真面目,怕五岳中识得的人寥寥,也就只需防着定闲这等见识广博的人物。他笑道:“这两位乃晚辈旧友,不喜身涉江湖事,您不认得也是有的。” 他依稀记得来之前听知客小道童说恒山派的几位师太已经到山脚下了,可不能由着他们再打下去,脚下一点,腾空而起,白蟒鞭凌空一抖,抽向其中一人。 他这一鞭既不附力道,准头也叫人汗颜,东方不败根本就没有理会,却不料交手对象竟然舍他去追鞭子了,硬是后发先至,将身体撞上鞭头,浑身一颤,更是舍不得分东方不败一个眼神,落到张无惮身侧,张开五指要捉他。 “……”东方不败平生对敌,头一遭碰到这等交手落于下风还敢不将自己当回事儿的人物,瞧出他同张无惮有旧,便也没穷追猛打,径直旋入一偏僻屋落继续悄没声蹲守了。 张无惮团团作揖,向左右宾客致歉,拉着那人到无人之地,奇道:“九公子,你怎生来了?”他还鼓动司空摘星去寻宫九了,怎生没见到他和陆小凤的踪影? 宫九却不答这问题,气恼道:“那个红衣服的什么来头?坏了我好事儿。”九公子会做出悄上屋顶这等掉价事儿吗?当然不会,他偷偷做不叫人知道就是了。 本拟偷偷摸清楚张无惮行踪,他就可以风骚出场,连现身方式他都提前设计好了,却叫人生生搅了局。宫九又怒道:“谁叫你拿鞭子勾引我的,不然我非得同他分出胜负不可!”他不想停手啊,他要战,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就跟着白蟒鞭过来了,这不是拉偏架吗? 其实已经分出胜负了,张无惮心知宫九还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但刚才一战,可见宫九武功还在他之上。想他费尽心机网罗天下秘籍,寒来暑往勤学苦练,比不上一个见天坐在海边发呆的怪人,金古设定不公平之处可见一斑。 张无惮没理会,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听宫九答道:“这我数月间,藏身于深山老林,一出来听闻武当盛事,想你定会到场,便急忙来了。” 张无惮若无其事道:“没碰上什么人?” 宫九道:“碰到了啊,在武当山下碰到……”低头掰手指,“一、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倒是有些功夫,我急着赶路,一撩没撩倒,也没理会就上山来了。” 张无惮听出蹊跷来,知这两人绝不会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倒更像是专门冲着武当而来的,便道:“不知这二人什么形容衣貌?” “……”宫九突然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我拿宝贝来了。”说着扔出两块白色布料来。 张无惮试探道:“除了不识数,你该不会不认人脸吧?”他不记得宫九还有这毛病啊。 “我不认人脸怎么每次都将你认出来的?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不都一个鼻子……一、二,两只眼吗?”宫九道,“还看不看我的宝贝了?” 张无惮将两块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布料捡了起来,稍一上手,眼睛就亮了:“这料子同布袋和尚说不得的乾坤一气袋倒是很像,甚至更胜一筹。”说不得的布袋也是鼎鼎大名的,质料奇妙,非丝非革,寻常刀剑不能破。 宫九很卖力地王婆卖瓜:“什么布料多到能做布袋,可见就不值钱了。我这料子,乃是寻冰山雪蚕而制,雪蚕丝尽而亡,再找不出多的来了。” 张无惮狐疑地看他一眼:“那这两块能做什么?” “给你做双手套,”宫九甜蜜道,“戴上举着鞭子抽我正好。”好锅也得配好盖,鞭子是一等一的,可赤手空拳也忒掉价了。 张无惮全当没听到后半截话,要真论做手套一事儿,他还真有些心动。仗着外家横练功夫练到了又内力深厚,欺负寻常人绰绰有余,可上次他同宫九埋伏在渤海边的刺客交手时差点叫人削去手指,怕宫九也是受那次启发。 他用力扯这布料,掂量便知非功力一等一深厚的高人持上等宝剑不能破,心下暗喜,面上问道:“九公子前遭分别时,不还说要遍寻天下使鞭名家吗?” 宫九唏嘘道:“千金易得,良将难求。”长安银鞭、洛阳金鞭什么的但凡有点名气的他都去砸场子了,一番试探之下,深觉看不上眼,又道,“何况还是你的使鞭之法同白蟒鞭正配。” 这鞭子是依照《九阴真经》中的秘法所制,专为白蟒鞭法量身定制。张无惮却道:“这不成,我非以折磨人取乐的。”只卖艺,不卖身,懂否? 不过这两块布料着实合他胃口,张无惮一抓到了就不乐意撒手,稍一思量便道:“我有块残铁,来历不凡,万金难寻,比寻常铸剑铁料稍小些,能制暗器也可制成短剑、薄剑,拿来同你换如何?” 他说的正是倚天剑一分为二后残留的那块小的,大的余料早已制成青冥宝剑了,小的又太小,张无惮没想好造成什么样式,看身边没有缺宝剑使的,便暂且搁置不理。这玩意砸他手里也有数年了,他瞧宫九出剑走的正是轻灵飘逸、迅捷无双的路数,非此不足以接东方不败绣花针数百招,正该用薄剑。 宫九手头不缺宝剑,他也非真正爱剑之人,兴致缺缺随口道:“好啊,我先看看成色。” 正巧张无惮将许多宝贝都放到了张翠山夫妇在山脚下的小木屋中,同殷素素说了一声便领他下山,行至半道,已遇上了两拨巡山弟子,又走一段路,冷不丁顿住脚道:“这条路走到这里,早该碰上第三拨弟子的。”他昨日才看了武当守备巡逻图,印象尤深。 宫九蔫头耷脑道:“就是我上山时碰到的那两人掳走了吧,凭他们的武功,悄没声息弄走三两弟子不成问题。” 张无惮却没丝毫玩笑的心思,事关武当弟子,若有个好歹,张三丰大寿都得叫搅合了。他拧身顺着山道一路折返,在一处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他瞥了一眼,择野路而行。 宫九瞧出来这是动了真火了,不声不吭跟在他身后。两人又行了一阵,远远听到有人大笑道:“真是想不到,这逆贼练功练得竟是疯魔了,委身于男儿,甘做妾妇,叫人不耻!” 张无惮一听就了然了,怕是已有被捉的弟子将东方不败乃殷梨亭领上山一事儿说出来了。这出声之人的身份不言自明,定是日月教前任教主任我行了。 他凝神细听,觉出前头有四人呼吸声,三人功力深厚,一人惊慌失措急喘着气。看来任我行除了带向问天外,还另外带了手下,只是不知是本就带着,还是叫宫九上山时惊到了临时拉上的。张无惮瞥一眼宫九,以示询问,却见他丝毫没觉察出人数不对,只好将疑问暂且压下了。 这第四人定是被捉告密的弟子了,武当弟子巡逻本是四人一队,一队人都不见了却只剩了这一个,张无惮暗叹口气,听那人又道:“滚吧。” 又有一人迟疑着劝道:“教主,这弟子跑了定会告知武当,这岂不打草惊蛇了?” 早先那人沉下声音不悦道:“你是叫老夫对着个小小三代弟子都食言自肥吗?”第二人忙道不敢。 前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只见一个十余岁的小道士满面泪痕连滚带爬往大路跑,跑出一段路,却见眼前一花,有人堵住了去路。 这人年岁甚大,面目和善,温声道:“别着急,见了张三丰和武当七侠,你知道该如何说吗?” 这人看着慈眉善目,却是刚刚鼓动任我行杀他的那个,小道士满心惊惶,勉强道:“是、是……我就说、说我师哥们错脚跌下山崖摔死了!”危急关头倒也有几分急智,立刻又道,“沿着这条山路往下走,是有一处险峻之地,早间时下过雨……” 那人哈哈大笑道:“正是,雨后路滑,有一人跌下去了,你们师兄弟情深,一个拽一个,都没拽住给带着摔下去了,这主意不错!”说罢便要抬掌毙掉他。 这小道士武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本拟一掌便能轻松毙此后患,眼看要印在其后脑上,却觉掌心剧痛,收掌一看,却是一根绣花针扎在肉掌上。 这绣花针如此眼熟,直叫他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头埋在草中,颤声道:“属、属下鲍大楚参、参见教主……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这人正是日月教十大长老之一的鲍大楚,他只当东方不败就在附近,吓得遍体生寒,前半截话说得磕巴无比,只是后半截话是在教中惯常喊的,虽越想越是心慌,却不打磕巴顺畅无比背了出来。 隔空扔绣花针的却是宫九,他同东方不败交手时叫刺中了手臂,因这点疼痛丝毫不放在心上便没理会。他从这群人对话中猜到他们是冲着那红衣人来的,才拔下绣花针顺手扔了过去。 只是他平生头一遭使这等细小武器,用着别扭。若真是东方不败,一针穿过鲍大楚手掌后能去势不减从他眉心穿过,又岂会被卡在掌骨之间。 鲍大楚如何能想到此节,只一味磕头不住,张无惮走至近旁,先将那小道士拽起来拖到身后,方道:“你可是随任我行、向问天来此?” 鲍大楚听这声音是个陌生的少年音,颇为疑虑,但却听不见东方不败示下,想怕是教主叫这少年来审问自己,不敢怠慢,忙道:“正是,属下瞧着这两人行为鬼祟,恐对我神教不利,便假意忠心于任老贼,跟随而来,正想趁机向您示警!” 张无惮问道:“余下的武当弟子呢?” 鲍大楚此时已知东方不败和殷梨亭关系,也不奇怪他有此一问,埋头道:“启禀教主,那几人硬气不肯说,让任老贼吸星大法吸干了,属下有心阻止,怕他瞧出属下非真心归顺,只好按下了,还请教主责罚……” 这人倒是时时刻刻懂得给自己拉分数,张无惮冷笑道:“你这般忠心为主,那就去杀了任老贼,为那几个弟子报仇雪恨吧。” 说罢见鲍大楚不敢应声只一味磕头,他叹一句“你做不到,只好先送你下去,多少也叫他们瞑目”,也学鲍大楚要杀小道童的姿势,一掌拍来。 鲍大楚听这话音不对,又听到掌风,偏头想躲,却已来不及了,叫他一掌印上,双目圆睁,叫都叫不出口,已然毙命。 张无惮自可用生死符控制他当个间谍,可鲍大楚人品低劣就算了,演技还不过关,要叫任我行识破后反算计他,那就得不偿失了。何况东方不败对鲍大楚叛变怕早心中有数,此乃日月教教内争斗,张无惮无心插手。 只是任我行杀三名武当弟子之事他记在心中了,瞧着那惊魂未定的小道士,叹道:“你今日活着,也不知是福是祸。”不再多言,拎着他上山去了。 其时吉时已近,宾客俱全,张无惮见小道士浑身尘土、满面泪痕的模样太过打眼,连偏门都没走,悄无声息踩着房顶,避过设宴场所,先将人领入张无忌的小院。 院中无人,三代弟子都让带出去坐席了,如宋青书、张无忌等还当露脸陪客。张无惮先若无其事到宴席上溜了一圈,见宋远桥和俞莲舟分侍张三丰左右,正在招呼各派首领人物,其余几人也走不开。 反倒是宋青书正将人往座位上领,张无惮便凑上去笑道:“宋师哥,无忌他人呢?” “在里间清点贺礼呢,”宋青书忙碌带着几分得意道,“承蒙各派给面,来贺的太多,人手都忙不过来了,正巧抓到你,快来帮忙……” 宋青书说着伸手抓张无惮手腕,却叫他翻手捏了捏,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他醒过味来,一拍额头:“瞧我,忙的都忘了,早间是你不是说将送太师父的礼摆在后院呢,咱们两个一并抬过来去。”就拉他往外走,见张无惮很配合,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待两人走出一段路,宋青书忙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知道他忙得不行,还能拽他出来,可见不是小事儿。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0 张无惮道:“我下山取东西时,半道上碰到有一队巡山弟子叫人掳了,去的晚了,只救下来了一个,却是借着告密活下来的,被我安置在无忌院子中了。你瞅个空同大师伯知会一声。” 这年头风骨气节重于一切,宋青书脸色一下变得极坏,嘴唇蠕动半晌方道:“想不到我师弟中竟然有这等贪生怕死之徒,我、也是我没教好他们。” “这也不能全怪他,怪你就更没理了,宋师哥不必自责。”张无惮道,“不知董姑娘在何处,这帮人怕是冲着他来的,我也得知会他一声。”他去内院问过了,殷素素说他和宫九走后没多久,董姑娘便随殷梨亭出来了。 宋青书道:“这我也不知,只知道六叔在侧殿招呼人呢,宾客太多,主殿空不大,挪了一部分在侧殿,他和七叔都去帮忙了。” 张无惮叹了口气,今日之事真不是一般的棘手,待惊动了宋远桥,下山收敛弟子尸首时,若有人认出吸星大法的痕迹,怕武当七侠都该猜这位董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了。 这还算了,惹事儿的那人竟然还乱跑,不知道五岳剑派来贺的也不少,真叫人认出他来,此事传扬天下,那才叫一个热闹。张无惮在真武大殿两边偏殿都转了一遭,见殷梨亭在南殿忙得很,虽寻不到东方不败身影,也没去打扰询问。 他头疼万分地走出南殿,一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半截瓦片,抬头正见东方不败斜倚在屋顶上含笑勾手。 张无惮跳上屋顶道:“您这是做甚么?”也得亏他武功高强,下面人声鼎沸的,不然露馅就遭了。 “有人长不大,耍赖非叫我看着他,我就看着呗。”东方不败指了指,他砸张无惮的半截瓦片正是从房顶上抠下来的,顺着缝隙往下看,正能看到殷梨亭的头顶。 “……”张无惮木着脸道,“就这毛茸茸的一个头顶,有什么看头?”咦,看到他冲哥了。 正说着,殷梨亭跟一桌人说了两句话,趁着换桌的空隙抬起头来。从他的角度看到的只是屋顶,找不到东方不败在哪个缝隙偷看,于是卖力地原地转了一圈,以希董姑娘能留意到。 这不是殷梨亭头一遭仰着脖子莫名其妙转圈,有时还转不止一圈,一边转还一边笑,渗人。旁边那桌恰好是华山诸人,封不平一脸的一言难尽,低声道:“这是道家人士特有的迎宾礼节不成?”也没听说殷六侠脑子不好使啊。 岳不群在主殿,令狐冲倒是在偏殿,并不接话,含笑为封不平斟酒,左右看一遭仍没找到张无惮,琢磨着待会找个借口去主殿溜一遭。 待殷梨亭转完又忙起来后,东方不败才有心说话,心满意足道:“喏,这就是看头。” 张无惮道:“不开玩笑,任我行来了。” 东方不败眉头一皱,面上笑意尽去,将半片瓦又盖了回去,抬眼道:“又成我连累了武当不成?” “是死了三个弟子,另一个不死也废了。不过你此番以客人身份受邀而来,谁都没想到任我行会追来,倒怪不到你头上。”张无惮道,“只是任我行已经查到董姑娘就是你了。” “这可比想象得要快,这人关了十二年,倒是长进了许多。”东方不败道,“我该走了,你告知亭弟,日后自有相见之时。” 他对此显然自有谋划,张无惮也没挽留,目送他跳下屋顶离开,揭开瓦片往下看一眼,见殷梨亭毫无所觉又在笑眯眯转圈,禁不住摇了摇头。 他视线一转看向华山席上,见令狐冲喝酒时还一个劲儿左顾右盼,好似在找他一般,又是一笑。 可惜俗事缠身,一时还不方便见他。张无惮也跳下屋顶,向着张无忌小院而去。 就这一会儿功夫,小院中已经多了几个人,张松溪和莫声谷都在。张无惮不奇怪张松溪在,他四伯既然猜到了东方不败身份,又觉不能此时掀出来,自然会主动向宋远桥接下差事,但莫声谷来得就莫名其妙了。 待他走近,正听见莫声谷骂道:“你几位师兄以身殉派,威逼之下仍不肯屈服,才是我武当男儿,为师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张无惮始知这小道士原来是莫声谷的弟子。 那小道士连连求饶,趴在地上磕头不止。莫声谷并不理会,自顾自道:“我从不觉得保守秘密重过弟子的性命,求生更是人族本能,若是你单为了保命告知歹人实情,为师绝不会重罚你,便是大师哥发怒,我还当为你求情。只是你是在你三位师兄为此身亡后屈服的,视同门道义于不顾,视他们三人的坚守于无物,这我绝不能忍!” 第113章 假作世子 莫声谷一番话说罢,见那弟子羞愧难当,朗声道:“你也是自小在我武当派中长起来的,我问你,按照武当戒律,此罪当如何?” 弟子埋头泣道:“当诛。” 莫声谷道:“你为活命如此,我不取你性命。待我禀明师父并大师哥,当废你武功,逐下山去。”又道,“四师哥,不知他父母如今在何处。” 张松溪是管着人事的,便道:“就在山脚下耕种,倒也好寻。”武当山下良田给逃难到此的农户耕种,这小道士的父母也得武当庇护,否则也不会十年前就主动把小孩儿送上山来。 莫声谷想着这是三代弟子中第五位被驱逐下山的,先前都是他们师兄弟操劳,也当让宋青书体验一把,好为日后掌教铺路,便道:“这孩子也是青书看着长起来的,当使他送其下山。” 张松溪应了,见他将此事处置得颇为妥贴,暗中点头,待莫声谷重回偏殿招呼客人后,方对张无惮叹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呢。” 武当七侠中没儿子的占大多数,都是把膝下小弟子当儿子养起来的,除武功外还教为人,悉心栽培、引其向善不在话下,却不料今日有此一着。 张无惮笑道:“想不到七叔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也能撑起来。” 张松溪呸道:“他都多大小了,要还撑不起来那还了得?平日里同你们玩笑胡闹时瞧着混不吝,要他主事时还敢如此行事,不需劳动师父,大师哥先打断他的腿!” 话是这般说,他仍是欣慰地笑了,一个殷梨亭一个莫声谷,待这两个最小的弟弟成熟稳重了,他也能放心操持弟子们了。 张三丰大寿过后方知此节,心下赞许莫声谷事儿做得不差,却也没专程拎出来夸他,倒催促弟子将被掳去殉派的三名弟子尸首收敛了。 张无惮随着下山溜了一遭,见鲍大楚尸体横在路旁无人收敛,任我行、向问天二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取了倚天剑残块又上武当而来,扔给早就等候的宫九,见他颇有嫌弃之意,摆手道:“九公子,我先忙去了,您自便。” 宫九虽不爱剑,却瞧出这块料子当真是稀世难寻的好料,还是收下了,应道:“下次再同你计较。” 张无惮稍一踌躇,禁不住问道:“你一路从北部雪山到武当山,可有泄漏行踪叫人盯上?”不该啊,司空摘星和陆小凤这对活宝到底去了哪里? 宫九道:“不曾,倒是听说有人冒充太平王世子之名,四下捣乱,挑了好几个小门派。”他早从张无惮反应中猜出了什么,眯着眼睛道,“要真有人去找我,怕也该找到他头上了。” 张无惮心头一动,道谢后同他分别,转道去了张三丰隐居之所。因宾客还未散尽,宋远桥和俞莲舟还在真武大殿,在场的都是排位在三侠以后的了。 张无惮看了一眼,见这三名弟子形如干尸,而张三丰怅然道:“确是被《吸星大法》所害,看来传言属实,日月教前任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了。” 殷梨亭不可置信道:“任我行怎么会上门来找董姑娘,董姑娘不是四海帮沙帮主的弟子吗?他二人还能有什么牵扯不成?”他早听闻任我行有个女儿,年纪不过双十,同东方不败年龄也对不上号。 张松溪多看了看他,见他这话不是伪作,禁不住叹道:“六弟,也得亏你下山行走得少。”不然还不得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殷梨亭却叫他一句话给点醒了,他并非没有怀疑过东方不败身份,想任我行出现后董姑娘也神秘失踪不知去向,一时又怒又急,团团转了一遭,耐不住道:“不行,我得去寻他!” 他跑就跑了,一时也没人阻止,待殷梨亭跑远,俞岱岩方道:“四师哥,你这是知道什么吗?” 张松溪并不多言,只笑道:“我还是追老六去吧,免得他叫任我行盯上,再受些折辱。” 俞岱岩一见这架势,心中有数,便没多问,只是站着叹气。 张翠山却已猜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很难看,待张三丰歇下后,一把扯起大儿子耳朵来:“臭小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的身份?” 张无惮面色灰败,任由他拎着也不反抗,半天才道:“儿子是知道不假,可我只当六叔早知道了呢,今日方觉蹊跷。” 张翠山一见他这情状不似伪作,仔细一琢磨,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到张无惮头上,听殷梨亭说,也是他在峨眉山上认识了跟张无惮同行的董姑娘,两人私底下联系的,张无惮也是他俩真正好上后方知情的。 他正想着,听儿子叹道:“早知如此,当日说什么也不会带着东方不败上峨眉去。” 张翠山一听,自己所料不差,董姑娘当真是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他不信自己儿子平白能跟这么个魔头成为莫逆之交,定是被其胁迫的,定睛一看张无惮面上果真有些许委屈之色。 张翠山慈父之心大起,忙放了儿子耳朵,还埋头给他吹了吹,方道:“事已至此,还计较这些干什么,是爹爹刚才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张无惮撇开头不去看他,叫他又卖力哄了几句,父子俩这才手拉着手下山寻殷素素用晚饭去了。 那头岳不群并宁中则回了山下客栈,打发弟子们各自歇下后,宁中则道:“席间早先还好,到快散时乱糟糟的,我瞧着张五夫人神色,怕是出了岔子。” 岳不群笑道:“我是看着张真人退席后,宋大侠、俞二侠都是魂不守舍得,怕这岔子还当不小。” 他说话时也有些走神,想武当派今日好大的威风,满堂宾客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何时他华山要也能有此等威势,他下黄泉见了先辈们,才算不觉有愧。 宁中则正待说什么,听门外令狐冲道:“师父师娘,弟子出去散散。” 她起身从窗户往外张望,见令狐冲颇为紧张地堵着窗户,一下就笑了:“是不是你小师妹要偷偷溜出去,叫你打掩护的?” 令狐冲偷眼瞥岳不群,见师父也不似生气的模样,方道:“小师妹生性活泼,不爱受拘束也是有的,弟子随她一道,不叫人欺负她。” 宁中则心知肚明岳灵珊往外跑为了什么,见令狐冲也很想出去却觉惊奇,同丈夫对视一眼,还是道:“那好,也不许欺负旁人。” 待令狐冲欢天喜地走远,她阖上窗户摇头道:“我还当是他约了林公子呢。”会情郎的是岳灵珊不是他,怎么就高兴成这样? 岳不群并不理会这一茬,只道:“今日我入主殿前,还瞧见林家公子哥儿来着。”见妻子立刻看过来,心头发笑,便将林平之同宋青书一道迎宾的景象讲给她听,末了又道,“不过是长得俊些,露脸的事儿才交给他的,我瞧着比不得宋公子渊渟岳峙、气质不凡。” 宁中则笑道:“这都什么话,武当七侠何等人物,也就养出来一位宋公子。”想想道,“我还寻张公子问过,他说林小哥儿论资质差一些,但勤恳好学,很是吃苦。” “余沧海大敌在侧、虎视眈眈,他还敢偷懒不成?怎么勤奋都不为过,这没什么值得说嘴的。”岳不群道。 宁中则一听就明白了,叹道:“我也不想将珊儿外嫁,外人总是不能知根知底。冲儿是你我看着长起来的,品行武功都没得说,前几年还放荡些,如今是日渐稳重了,只是你也看到了,感情之事勉强不来。” 岳不群默然不语,宁中则又劝道:“固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瞧着那林小哥儿也不差,再看看人品,只消靠得住,何不顺了珊儿的意?” 岳不群是念着华山掌门跑不了令狐冲去,他一辈子的心血都寄托在华山派,若令狐冲娶了岳灵珊,万事顺遂,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转念一想,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婚姻大事上何必非要让女儿不痛快呢?岳不群道:“我当冲儿是半子,难免偏向于他,但此事还当以年轻人的意愿为重。” 宁中则着实松了口气,喜道:“我都听师哥的。” 岳不群失笑道:“什么听我的,不顺你的意就劝啊劝,顺了你的意了,又来卖乖。”不过想来还是妻子劝得在理,否则他也不会三言两语就被说动了。 ———————————————————————————————————————— 那头令狐冲将岳灵珊领到早已等候在客栈外的林平之身侧,笑道:“下次我可不讨这苦差事了。”得亏宁中则对林平之还算满意,否则当重重责罚他了。 林平之连忙谢过,见令狐冲不经意般问道:“张五侠家大公子还在山上吗?” 令狐冲同红巾大侠交从莫逆,此事人所共知,林平之也有所耳闻,便道:“我下山时远远瞧见五师叔领着张教主下山了。”当下将张翠山和殷素素山下小屋的位置说给他听。 令狐冲有些迟疑,犹豫了一阵还是道:“他既同爹娘一道,我改日再去寻他。”嘱咐林平之好生看顾岳灵珊,便回了客栈房间。 他一路等到晚间不见有人来寻,正无聊打哈欠的当口,听头上有细微响动,眼睛一亮,嘟哝道:“早知如此,还不如随司空摘星一道,好歹也能一睹白云城主风姿。” “还说呢,那只猴儿和陆小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正想寻他们去呢。”张无惮本想学东方不败和殷梨亭隔着瓦片秀恩爱,一见他发现了自己,便不再矫情,跳窗入室。 令狐冲吃了一惊,忙问道:“这话如何说?” 张无惮便将遇到宫九的始末讲与他听,说道:“也不知是谁冒充宫九行事。”也怪宫九为人乱七八糟,知道自个儿被冒名顶替了,竟然毫不理会。 “我瞧着平南王不屑做此勾当,怕是朝廷鹰犬。”令狐冲说起来还觉有趣,“太平王陷害你雇佣司空摘星偷平南王的宝贝,你又鼓动司空摘星引叶孤城去寻太平王,结果凭空冒出来个朝廷顶了缸,也是有意思。” 张无惮也猜此人怕正是赵敏,原著中她也是冒充过好几次张无忌的名头了,这姑娘要知事情前因后果,怕得气上一通了。 令狐冲这时节也不害困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咱们连夜出发,赶去看戏如何?”要真是朝廷人马跟叶孤城起了冲突,当真是一出好戏,不可错过。 张无惮来寻他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不再耽搁,打听到“太平王世子”三日前在淮南一带出现过,便快马加鞭直取淮南而行。 ———————————————————————————————————————— 赵敏此时正策马在官道上走,自万安寺之事后,她借张无惮的手除掉了有婚约的小王爷,自此重得自由身。 只七王爷好似疑心独子之死同她有些干系,又怀疑她同张无惮勾结,不再让她插手对明教和红巾教的动作。赵敏也不在意,反正这时节有贰心的反贼太多,她就另外打上了太平王的主意。 她伪装成太平王世子已有小半月了,专挑不服朝廷管教的正派小门派下手,杀了诸多顽固派,又生擒了一批人,源源不断运往大都,拟待招降。 护佑在她右侧的苦头陀冷不丁抬了抬下巴,赵敏会意,这是有武林人士在周遭窥探之意。 她轻摇折扇,笑道:“金刀门李门主手上功夫倒是不赖,可惜却尊红巾教为正统,不肯归顺我父王,枉送了性命,实在可惜。” 范遥却觉出这次窥探之人不似以往寻常探子,若非来人刚刚不小心扫落了一片枯叶,连他的耳力也分辨不出。 他只听到了一人的声音,却疑心来的不止一人,向赵敏挨得更近了,手持禅杖,凝神戒备。 方东白单看他这架势就知来的不是弱手,也手按剑柄,却见一人飞一般从右侧树冠上跳下来,逼至赵敏身前。 一来是他动作太快了,二来是这张脸乃司空摘星惯用的易容伪装,早先他同范遥等人相见时也是顶的这张脸,范遥和方东白都不禁迟疑了一下,出手都慢了半拍。 司空摘星来寻“宫九”的一路上已叫叶孤城追上了两次,全赖同陆小凤合力才屡次逃脱。 他很诧异这宫九分明是赵敏假扮的,想到吊在身后紧追不舍的叶孤城,一咬牙冲到赵敏身前,两人几乎脸贴上脸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东西到手了,戌时三刻老地方见”。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1 他感觉到范遥的禅杖和方东白的剑都扫了过来,抓着马鬓的手一松,整个人向大地下坠,临要摔在地上时又腰身一折,横挪三丈,生生避开了两侧夹击,脚下生风,溜之大吉了。 第114章 天外飞仙 赵敏初觉茫然与莫名其妙,旋即暗道不好。她冰雪聪明,继续转瞬就想到这定是有人栽赃嫁祸,大声道:“来者何人,胡言乱语,莫名其妙!” 她一句话说完,却见那小子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赵敏在心中哀叹一声,果真见苦头陀的禅杖路数一变,擦着她的头皮横扫出去,掷在一棵二人合抱粗细的柳树上。 柳树颤动不止,树干被从中劈断,一人轻飘飘落了下来,他年纪三十许,白面微须,白袍子白鞋子白发带,只有一双眼睛黑如点墨,像是两颗寒星。 “……”这人不用报名讳,瞎子都能看出来是高高手,赵敏勉强笑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是追着那小贼而来?” 那人冷冷道:“太平王世子?”司空摘星向着这一带逃窜,他边追边有一打听,得知宫九就在这一带。 叶孤城稍一打量,便知这假作男儿的俊俏少女根本就不是宫九,她这么次的武功同传言中的太平王世子根本不匹配。 赵敏道:“我同先前那小贼根本就没有交情,怎料他突然冒出来。想必阁下也该看出来,这是再拙劣不过的栽赃了。” 叶孤城却道:“不,他来寻的正是太平王世子,真正在栽赃的是你。”他就说一个接一个挑正派的行径不像是宫九能做的出来的。 这一看就是那小贼叫太平王世子雇佣了偷了你的东西,你苦主上门追债了,你管我栽不栽赃呢?赵敏也不否认,微笑道:“我栽赃的是太平王世子。”关你屁事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叶孤城道:“若不是你来搅局,司空摘星径直将我引去找到宫九,我正可将被盗物取走,再刺死他报仇。” 赵敏摊开两只手,还特意拎着袖子衣襟抖了抖:“那你更不该在此堵着我了,东西还在那小贼身上,你不去追他,跟我多费口舌作甚?” 司空摘星身上那股金盏花香未散,怎么都跑不了,叶孤城并不着急:“你所挑的门派中,许多都是倾向红巾教的,又栽赃太平王世子,可见是第三方势力。”不用想,这定是朝廷中人。 到了这时节,赵敏反倒不气了,笑道:“正是,我观阁下形貌,该是大名鼎鼎的白云城主了,传闻你是前朝皇室后裔,你若想杀我,天经地义也。”说罢一声令下,二十人的队伍尽皆扔了武器,闭目待死。 叶孤城道:“叶某虽不杀手误寸铁之辈,可你这法子,也只能使一次。”说罢不再理会她,收敛剑气,径自走了。 赵敏眼睁睁瞧着这白影飘然走远,着实松了口气,左右看看,问道:“苦大师,你同他交手,有几成胜算?” 范遥默默张开两个手掌,又慢慢合拢,只留下了两根手指。单看此人身法,他自觉胜算只在五五之数,但在叶孤城剑意弥漫时方明白,此人几乎不可战胜,待他拔剑时,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赵敏也觉胜算不大,否则也不会未战便先耍个诈了,气恼道:“我瞧着连金总捕都未必是此人对手。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怎生这一个两个的绝世高手,都不肯乖乖入彀中?” 她化用了唐太宗开恩科时说的“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的典故,却也知道至正帝同唐太宗毫无可比性,禁不住长叹口气,不再多言,率众离开了。 那头司空摘星一溜烟跑走了,来到同陆小凤约定会和的小镇,两人碰头一嘀咕,很是笑了一通。司空摘星道:“朝廷的郡主娘娘能想出栽赃陷害的法子来正该得意呢,倒叫我扣了个屎盆子过去,不知该多气恼了。” 陆小凤道:“我瞧叶孤城为人,并非鲁直之辈,他怕也能猜出绍敏郡主是阴错阳差顶了缸。” 司空摘星嗤笑道:“是啊,你同他是英雄惜英雄,这头他追杀我,那头你就跟人家坐一块喝酒了,深觉其人品端方,我是比不过的。” 他恨不能抽陆小凤一顿,这人怎么就能这么拎不清,跟叶孤城打着打着都能引为知己,这辈子吃“朋友”的亏吃的还不够多吗? 陆小凤正待回嘴嘲讽回去,却听一人道:“你们两个这逃着命呢,还有心思斗嘴,可见这白云城主不过尔尔,远没把你们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这声音十分熟悉,两人都是又惊又喜,抬头果见张无惮从房梁上跳下来,吸了吸鼻子,大赞道:“星星,你越来越香了。” 司空摘星叫他一句话说得郁闷难当,捂着鼻子道:“我叫这味儿熏得香臭都不分了,洗了多少次澡,也不见管用。” 陆小凤嘴贱道:“都跟你说了,叶孤城告诉我,这毒不可小觑,最多还半个月光景,要再不能解,毒素深入骨髓,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味道了。” 司空摘星恶向胆边生,骂道:“这也忒损了,我他娘一个大爷们,弄个这么娘们兮兮的味道,还不如下毒药,直接毒死老子算了!” 他又道:“不行,我得立刻去找太平王,把那玩意塞给他,把叶孤城引去就引去吧,这生意真是亏死了。”横竖这锅要么太平王背要么朝廷背,太平王本来就不安好心想甩锅给张无惮,坑他一遭也不冤,司空摘星让折腾得早就烦了。 临走前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对张无惮道:“这玩意怕你也想要,论私交来说当然是咱俩更铁,但一码归一码,交情是交情,生意归生意,大不了我先给了太平王,改日再偷出来给你。” 张无惮却笑道:“这倒不用了,留在太平王手里正好。”司空摘星对此一直讳莫如深,提到此物就神情暧昧。他虽不知是什么,自然是好东西不假,但若最终落到他手里,相当于屎盆子又扣回来,这是何苦呢,有此物在,何愁平南王和太平王不互掐呢?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夜枭啼叫之声,张无惮立刻道:“叶孤城追来了,你们快走,我和冲哥阻他一阻。”说话间就飞身而出,远远看见一男子踏月而来,一袭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无怪隔着老远,令狐冲就瞧见了提前示警。 张无惮跃上房顶,凭他的眼力还是四下打量一番,才看到在犄角旮旯里猫着的黑衣令狐冲,凑过去道:“少侠,挤一挤?” 这地界就这么大,两人团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就白衣和黑衣的实用性进行了探讨,看叶孤城已至近旁,正站在隔壁茶楼屋檐上冷冰冰看着他们,半天后方道:“白色只是一种颜色,我不讨厌这色彩,方着白衣。”他剑术之高世所罕见,自不屑借衣衫颜色掩饰行踪。 当事人都现身说法了,张无惮不耻下问道:“天底下这么多颜色,为什么您唯独不讨厌白色?”其实白色逼格高完全是人类后天赋予的嘛,真不为了装逼,怎么就偏偏选中白色了呢? 叶孤城拒绝回答这种既无聊他又说不清楚的问题,带着几分兴奋紧盯着令狐冲道:“拔剑吧。” 令狐冲纹丝不动,笑道:“我于光明顶上,见识过平南王世子所使的天外飞仙,徒弟的剑我自忖能接下,正想一试师父的招数。” 张无惮见他所持不过寻常华山弟子制式佩剑,瞧叶孤城手中却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将紫薇软剑掷了过去:“冲哥!”他将青冥宝剑搁在光明顶上未取,幸好以往两人同行时,令狐冲也拿紫薇软剑耍过,不至于用不顺手。 令狐冲一笑,却是将剑又掷了回来:“我答应过燕大侠,自此不再仗宝剑之利。” 他非迂腐之人,可一旦倔脾气上来也难更改。张无惮便不再劝,只道:“全靠你为《独孤九剑》正名了!”他此时出了些许担心外,更多的是激动,不是谁都有缘分瞧见独孤九剑和天外飞仙对决的,金庸和古龙两家剑道最高峰全在今日了。 张无惮选了个绝佳观赏的角度,端正坐好,看令狐冲有板有眼摆了个起手式,叶孤城却仍抱臂在胸前,双方隔着几栋房屋对视一阵,待那股玄而又玄的战意到达顶峰时,伴着一阵悄然而至的微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令狐冲看不清叶孤城的招式,却能觉出每一招都玄妙无比,独孤九剑遇强则强,手中长剑挥洒自如,并未落于下风。 头五十招内,两人长剑不曾相碰,张无惮默数到“七十二”,方听到一声“叮”,其后长剑相交声不绝,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用右手用力捏住了自己的左手。 待得二百招上,叶孤城凌空而起,使出平生得意之作天外飞仙来,如寒芒出鞘,剑意冲霄。 令狐冲手中普通的精钢剑耐不住拦腰断了,剑尖反折。他自如痴如醉的境界中惊醒,下意识偏头躲开了,仍是让剑锋划破了右脸,一时怅然若失。 叶孤城一剑斜斜刺来,本应刺穿他咽喉,不及近他身便一扭,飘然飞到另一栋屋顶上。他道:“你所学的剑法不输于我,但你的剑法还比不上我。”独孤九剑同天外飞仙棋逢对手,但令狐冲修习日短,他也从不曾自身心到灵魂完全投入其中,就算长剑未折,不出五十招,叶孤城也有把握拿下他。 张无惮也看出来了,心下暗暗着急,却也不曾干扰战局,便是此时也没起身过去。令狐冲还是呆愣愣站着,待叶孤城飞身走出老远,方才惊醒过来。 他输了较量,却整个人都被点亮了一般,一把抓起张无惮来往天上抛了三次,口中欢呼三声,忙纵起轻功来去追叶孤城。 张无惮知他是大有所得方才这般失态,一者为他高兴,二者又气恼看不起他又瘦又矮是怎么着,竟然抛得这么轻松。 他也没追,对着令狐冲背影叫道:“记得去找我啊!”许你放飞自我缠着人打架,可别叫人勾走了。 令狐冲平生头一次恨自己轻功这么烂,急于追赶,但还是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灿烂万分对他一笑,大喊道:“好!”想想又觉不妥,扯下腰带来想回身送给他,但又舍不得再折返回去,干脆挂在屋顶旁的树杈上,“记得拿走啊,定情的!”不再多言,两手提着裤腰拔足狂奔。 没听说过拿腰带当定情信物的,张无惮嫌弃万分,行至树杈边将那腰带拎起来,想了想还是抽了自己的换上了,转了一圈觉得甚美,笑道:“骚包,还系大红腰带呢。”掐指一算,今年正是令狐冲本命年,怪不得穿大红的呢,再看腰带针脚并不算细密,绣工平平,料想怕是宁中则给他缝的。 他笑个不停,半天后也不知自己笑个什么劲儿,细细回忆着刚才一番交手,赞道:“当真不虚此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战紫禁城之巅这辈子怕是难见到了,今日之战,也不逊色多少。 张无惮有种吃撑了的饱胀感,干脆盘膝坐下,调息一阵,觉修为有小进,想着再见到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可得以此好生炫耀一番,也是他们无福,看不到这等精彩对决。 他也看不清叶孤城的剑招,倒非其出招极快,只是招式未经详细设定。令狐冲的一招一式他却都记得,细细拆开来看,单论招式也不过如此,但其中玄妙之意不可言说。 张无惮跳下屋顶,寻了间酒家自斟自饮,好生喝了一通,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方才起身。他打着哈欠往附近天鹰教分舵转了一圈,早已看不到老鹰图案,统一改成了明教的火焰标志。 张无惮笑道:“外公倒是说做就做,从不拖泥带水。” 此地留守的正是青龙坛坛主程嘲风,他也换了一身袍子,陪站在一旁,闻言便道:“兄弟们初来还有几分不自在,但谢教主德化远播,是个一等一的好汉,大家日渐归心,早无怨言了。” 天鹰教自明教分出来已有三十载了,除了追随殷天正日久的老人外,新入教的对明教归属感实在平平,想大好基业就这么拱手让人,有些议论不平也是人之常情。 张无惮满意道:“正该如此。”看诸人来来往往忙活着搬运行李,问道,“这是作何?” 程嘲风道:“谢教主下令,波斯总教来使不日就将抵达,命坛主、舵主尽皆赶赴光明顶,分舵大小事务暂由副手操办。属下也正要启程。” 他说到此处,揣度张无惮神色,便又道:“属下正有一二武学疑难想向您请教,堂主若赏脸,还请带属下一道北上昆仑。”张无惮曾一度任天鹰教紫微堂堂主,他如今在明教也无正经职位,是以天鹰教旧部仍沿用“堂主”旧称。 张无惮正嫌旅途无聊想找个人作伴,主要叶孤城之事解决得异乎寻常得顺利,离波斯来使抵达还需些时日,这段时间慢走来不及,快马加鞭赶路又没这必要,还不如拉个人一道,路上也有人聊天。 他笑了一笑,痛快应了,还张开两条手臂转了一圈:“瞧瞧我同往日有何不同?”为了配合令狐冲的红腰带,他重新穿上了红巾大侠那一身,当真是从头红到脚。 他要少条红头巾还好说,可多一条腰带真不明显,程嘲风一时茫然,半天哼哧道:“我瞧着您健壮挺拔了不少。”他是真没看出来有啥不同,可算算他上次见张无惮都是一年半之前了,总该长高了些吧。 这个真没有。张无惮脸梢一黑,仔细打量了程嘲风两眼,方才放下心来。他虽这一两年没长,可个子也不算矮了,也就跟张无忌比起来小那么两圈,真搁人堆里并不显得瘦小。 第115章 十二宝树 张无惮一回到光明顶,左右打量一圈就笑了:“你们这也太夸张了,早前教主继位大典时都没上下里外这般修缮一新。”中国人面子工程真是不可小觑。 杨逍早早就等在门口,一见之下就拽着他往内堂走:“火都烧到眉毛上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张无惮问道:“怎么了这是?” 杨逍道:“早前得到消息,说此番波斯总教十二宝树王齐出,昨日方证实了此言不虚。” 张无惮笑道:“这倒有些意思,摆出这么大阵仗来,也不知是来贺喜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这十二宝树王类同我教四大法王,因波斯总教人员更冗杂,法王也多了两倍。”杨逍还当他不知对方来头,特意解释了一下。 张无惮应道:“嗯,也就是最厉害的十二位?” 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宝树王听着好大名头,原著中在灵蛇岛上,也确实逼得张无忌等人走投无路,不得已将小昭送去担当圣教主,此乃《倚天》罕见,但单论武功,无人能同张无忌比肩,不过倚仗圣火令上所练就的奇门功法,又人多势众罢了。 杨逍道:“若真只是能打还好说,这宝树王在总教中另有一称‘大经师’,以精研教义为主,武功并非最高强的。” 张无惮看原著日久,早不记得这等小细节了,闻言方知杨逍为何这等如临大敌,哈哈大笑道:“是了,咱们不怕武斗,就怕文比!” 中土明教一大帮草莽汉子,识字的都不多,而如彭莹玉等都是钻研兵法的,对教义称得上精研的也就谢逊和杨逍二人。杨逍自不必说,是这方面的行家,谢逊当年便以文韬武略著称,只是流落荒岛二十年,也不知文学修养放下了吗? 杨逍苦着脸道:“若非如此,他们为客咱们为主,在中原地界,别说十二宝树王了,二十四天兵天将来了又怕什么?” 张无惮还真没想到还能这么玩,也是他想当然了,只觉武侠世界不比武还能斗嘴不成,一时大感有趣,笑了又笑。 杨逍道:“我早就听闻你小子嘴皮子利索,在少林嘴斗满堂高僧不在话下。”张无惮的光辉战绩还有不少,但在他眼中值得一提的也就这个,“你能把那帮最会糊弄人的老东西糊弄跑偏了,实在不错,待见真章时,可得好生表现。”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见了张无惮跟见了救星似的,能打算什么,光明顶上还缺能打的人吗?能瞎逼逼的才是真绝色。 “那不是糊弄,那是据理力争。”张无惮辩驳了一句,说话间已随他走入了大殿,见除了谢逊高坐着叹气外,如殷天正、韦一笑等都在埋头背书。 杨逍扫了一圈,见五散人只剩了四个,大怒道:“周颠呢?说好的不背下第二节别想出这个门,怎么我一扭头人就不见了?” 此话一出,满堂根本无人应声,张无惮还瞧见锐金旗旗使庄铮对着杨逍后脑勺翻白眼。他走到最近的彭莹玉身边一瞧,一下就笑了,怪不得大家对杨逍都怨气冲天,原来人手一本他亲笔所著的《明教流传中土记》,都啃得痛不欲生。 彭莹玉乃领兵大将,博闻强识,知识渊博,背得算是诸人中很快的,已经翻到下半部了。 杨逍走过来一看,非只彭莹玉读得快,铁冠道人张中和冷面先生冷谦也都快看完了,赞许道:“五散人皆是文采斐然之辈,待日后教主荣登大宝,诸位蟾宫折桂指日可待。” 他一口气扯了好几个文绉绉的词,硬是说得想找茬的辛然默默低头继续翻书,满意道:“正该如此。”文盲连斗嘴的资格都没有。 辛然冷哼一声,他才背到第三节,只将将比周颠强那么一丁点,平生从没觉得这般抬不起头来过,好不容易背完了一页,回味一番觉得记住了,咬牙切齿将这一页扯下来撕得粉碎。 殷离就陪坐在一旁,捧场地拍巴掌祝贺他又翻过一页了,见辛然叫杨逍气得脸都红了,忙拿帕子来给他擦汗。 张无惮不动声色撇开了眼,见韦一笑神情极为肃穆地捧着书动也不动,眼皮耷拉着也不知是否睡过去了,心头暗笑,越过他走到殷天正身后。 “哎呦,要老命了!”殷天正早觉得他孙女那一对碍眼,吹了不止一次胡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外孙,立刻亲热地拉过他的手,“无惮,快来给我揉揉脖子,我这把年纪了还来读这个,造孽哟!” 可拉倒吧,老头子八十岁的人了,每天顶着日头还要蹲马步蹲上一个时辰,再打一个时辰的拳,看半个时辰的书就要你命了?杨逍瞥他一眼,想着还得指望人家外孙帮忙打嘴仗呢,装逼不能装到他头上,便权当看不见,气势汹汹出门捉周颠去了。 张无惮一边给殷天正捏穴道,一边从他手中抽出书来看,奇道:“杨左使写出此书后,倒是拿来给孩儿看过,我教数百年历史虽有些繁琐,但也不至于背得这般痛苦?”何况殷天正等人对明教历史本来就该知之甚详。 他心知另有玄机,特意挑杨逍走后才有此一问。殷天正忙一拉他:“你是不知道,背完了这套破烂,还得再背别的。这只是中土明教的,姓杨的还准备了一套波斯明教的,这几天他也在看。”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2 因这时节不流行翻译,波斯明教教史皆是波斯语所著,还东拉西扯掺杂私货,安利本教,杨逍看得也是痛不欲生。 众人一见他捧起书就一副被喂了屎的表情,自然畏此书如虎,宁肯被杨逍冷嘲热讽蠢笨不可言,也不肯说已背完《明教流传中土记》了。 张无惮听殷天正委婉一提,笑道:“杨左使不擅波斯语,老师倒是现成的,居于灵蛇岛的黛绮丝,非但是我教前任紫衫龙王,好似还自波斯而来?”他只记得黛绮丝是波斯圣女,但中土明教诸人都不知此事。 此话一出,韦一笑也不装死了,拍大腿道:“着啊,黛绮丝本是波斯明教净善使者之女,她父亲本是中原人士,娶了波斯胡女,死前留有遗命,波斯明教方送她回中原,托我们照拂的!” 说不得笑道:“什么净善使者之女,如今想来不过是托词罢了,波斯总教分明是想送个探子来,伺机窃取《乾坤大挪移心法》。也不知这黛绮丝在波斯总教什么职位,倒是深得信任,能担此密差?” 谢逊则道:“不论她什么来头,精通波斯语倒是真的,又是总教高层,对总教教史也当知晓。只是不日波斯来使就当抵达,杨左使已将教史看得差不多了,也不必千里迢迢专程赶往灵蛇岛,将她请来了。” 张无惮却想起在武当同张无忌聊天时,他弟弟还说要去灵蛇岛探望小昭,也不知是否已经成行。 谢逊道:“老夫也非不懂波斯语,只是我同杨左使一般,对八卦方位等语颇为熟稔,但日常用语就差了一层。何况我两眼已经不中用了,念书一道上实在帮不上忙。”《乾坤大挪移心法》还是用波斯语书写的,明教高层都多少会一点。谢逊提起双眼皆盲很是平静,并无自怨自艾之意。 杨逍正巧进来,谢逊不用听他脚步声是否拎着一个人,只听他粗重的喘息声就知这定是没找到周颠,笑道:“多他一个不多,其实何必拉这么多人一道念书,他们出十二宝树王,咱们有杨左使一个就够了。” “教主,两拳还难敌四手,我一张嘴对他们十二张嘴,说得过就怪了。”杨逍道,“宝不能都押在我身上,也不强求,大家能看多少看多少,天底下哪有多学了的知识呢?” 话是这么说,众人士气实在不高,张无惮笑道:“干啃教史实在难熬,咱们不妨弄个章程出来,猜猜波斯总教会如何措辞,我教又当如何反驳。” 杨逍眼睛一亮道:“这主意好,我这就列个单子去。”旁的都不怕,要十二宝树王真谈古论今,多方面验证中土明教乃波斯附庸,他们虽然说输了照样能打得这群人服气,可那就落了下乘了。 这其实就是后世的模拟辩论,张无惮瞧杨逍兴味盎然的模样,笑道:“真难得杨左使这般上心。” “要给我个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机会,我能比他还上心。”韦一笑阴阳怪气说罢,还是笑了,“到底还是为了明教,许他嚣张这一回。” 他们口头上抱怨杨逍抱怨得起劲儿,看得出借此事儿关系反倒近了不少。张无惮见谢逊颇有满意之色,笑道:“有杨左使在,孩儿也能偷个懒了,《明教流传中土记》我背过了,又不识波斯文字,还是去练拳吧。” 这一听就是要做好说不过就打两手准备的,谢逊哈哈大笑,起身道:“走,我随你一道!” 第116章 唇枪舌剑 张无惮抵达光明顶三天后,总教一行人姗姗来迟。远远就能看到十二面绣金大旗迎风招摇,一群高鼻深眼的波斯人抬着十二座虎皮轿行来,十二名面貌各异、高矮不等的人居于其上。 杨逍低声道:“当先打头的应是大圣宝树王,第二位智慧宝树王乃是最难对付的一位。” 殷天正持不同意见,道:“排行第三的常胜宝树王才是所有人中武功最高强的。”说罢见杨逍一脸“凡愚不可语”的神色看过来,大怒道,“合着你杨左使是只顾治学编书的大家,你倒是说说你一天写字读书多,还是打熬筋骨多?” 杨逍冷哼一声,他这些时日嘴皮子利索了不止一星半点,正待嘲讽回去,听谢逊喝道:“要丢人丢到波斯去不成?”吵个屁,省点力气不行吗? 两人方才不再言语。 谢逊率众迎上前去,果真听出位于第三个轿子的人呼吸更为深重,较其余十一位更难缠,但需知这等内力水准,搁中原武林也不过一流水平,不足为道,心下颇为诧异。 他面上不动声色,听一波斯人以蹩脚的汉语道:“波斯总教十二位宝树王奉总教主法旨莅临,金毛狮王、白眉鹰王、青翼蝠王还不快快下跪相迎?” 杨逍为波斯总教十二宝树王的到来准备了不下百十条问题,雄赳赳气昂昂只待对方发问了,闻此却皱起了眉头,见谢逊脸上笑容也冷淡了,心下叹道“这群人这般不知好歹,怕用不到文斗了,三两句话就能打起来,老子一番功夫全都白瞎了”。他出列道:“诸位前来相贺三十四代教主归位之喜,我教上下深感荣膺。”狮王你妹,这位是新教主。 为首的大圣王道:“中土明教代波斯总教暂摄中原事宜,诸事不可自专,未有总教主法旨册封,却不知何来三十四代教主?” 他一言将中土明教划分为波斯总教的中原办事处,诸人俱是愤愤。谢逊朗声道:“我奉阳教主遗命继任,波斯总教认也好,不认也罢,谢某都为第三十四代教主!” 盖因阳顶天遗书中写明他只是代教主,寻回圣火令的方能担任教主,只是得兄弟们信重,捧他当了正教主。他心内惭愧教主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可这也是中原明教高层一致同意的,如今上下归心,并力抗元,岂轮得到波斯总教指手画脚? 大圣王道:“胡言乱语!阳教主留下遗命时,可知你谢逊会狂性大发,戕害无辜?他若知道,还会立你为教主不成?”他此话一出,见谢逊神色一黯,乘胜追击道,“中土明教自先阳教主去后,为争教主之位,丑态百出,几至连累明教四分五裂,此事光明二使、四大法王皆有重责,总教主仁厚,不曾降下法旨责罚,但尔等也当自醒。谢逊乃戴罪之身,有两重罪责,如何能继任教主?” 这番话倒是一语中的,殷天正、杨逍等皆面露惭愧之色。杨逍正拟以“狮王浮槎北溟二十载,月前方归,争夺教主之位同他无干,狂性大发更是遭人陷害算计”反驳,却听一人道:“辛旗使,对不住了,我昨日实在不该打你。” 辛然冷不丁被点名了,只觉莫名其妙,抬起头来“嗯?”了一声。杨逍远比他警醒,见说话的正是张无惮,知他已有应对之法,忙追问道:“哦?你们二人为什么打架?” 张无惮笑道:“这不是这几日总坛为了波斯诸位远道而来都在斋戒,上下食素。小子嘴馋,偷了一只鸡烤着吃,辛旗使就在旁边,看着我拔鸡毛,看着我生火炖鸡,又看着我吃光了,待我心生愧疚寻教主坦白己过,教主责罚我后,他又跳出来指责我食荤不对,我就实在忍不住捣了他几拳——什么玩意,早他妈干什么去了?”艾玛,虽然不是直接骂,但间接骂了辛然一句,他也好爽,叫你抢我表妹,呸! 围绕着一个教主之位兄弟阋墙、撕破脸皮固然不堪,也将阳顶天执政时大好局面毁了大半,可这不是一个两个都反省了吗?谢逊归来,掀开了明教新篇章,杨逍为了波斯来使苦熬数日未眠,殷天正更是将汇集三十年心血的天鹰教都打包带回来了,这样都不够,还要怎样? 中原这头闹了二十年了,波斯明教难道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不过是看自三十二代衣教主起,中原明教不若以往听话了,乐见其成,旁观好戏罢了。眼见中土明教局势大好,这帮搅屎棍又跳出来占着大义指点江山,凭什么? 谢逊知他这话不是说给波斯诸人听的,而是宽慰自己的,心中豪气顿生,将满脑子“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当教主”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了,哈哈大笑道:“谢某自有罪责,不必总教主下旨责罚,我在此立誓,谢某比不得阳教主雄才大略,但必尽我所能,将中土明教发扬光大,为善除恶,复我山河,以偿昔日之过!” 此言一出,得到众人轰然响应,杨逍、韦一笑、五散人等纷纷发下宏愿,表达了将功补过,共创明教美好明天的愿景。说到后来,个个心头火热。 谢逊双手十指在胸前张开,众人连忙跟随,皆做火焰飞腾的手势,齐声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大圣王于汉语平平,早先的说辞不过是打好了腹稿,请精通汉语的儒生帮忙润色,死记硬背过的,叫他们这一通文绉绉的言语说出来,只觉头晕脑胀,左右环顾间一派茫然若失。 殊不知众人昨日才叫杨逍压着背了许多场面话,用词各比各的生僻难懂。周颠功课就没做好,一时词穷,便将在他前头的彭莹玉之言捡了几个词打乱顺序胡乱一说,好歹才算混了过去,挨了杨逍好几个白眼,幸赖波斯使节无人听出来。 这时排行第八的镇恶王以波斯语同大圣王说了几句什么,张无惮正一脸肃穆地随众人背诵教义,留神到十二王打量了他好几眼,心下暗暗起疑。 大圣王好不容易待这群一言不合就拽文的人装够了安静下来,冷笑道:“好啊,原来中土明教早有不臣之心,胆敢私立教主就罢了,连我波斯总教教内之事都要横插一手、强加干预!那个穿红戴绿的小子,你坏我等好事,将黛绮丝掳去何处了?” 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张无惮见他说话时两眼一错不错紧盯着自己不放,其余几位宝树王面上也有仇恨愤怒之色,稍一思量,大体有谱了,听他提到黛绮丝,更加笃定猜测,出列道:“诸位这是何意?黛绮丝不是早就被驱逐出教了吗?”眼瞎啊,一身都是红,哪来的绿?别侮辱他品味。 这一行人怕是来的路上打听到金花婆婆正是嫁人失贞的圣女黛绮丝,上光明顶之前先去了灵蛇岛,正巧碰到了去寻小昭的张无忌,让张无忌搅了局。今日见了他,错将他认作张无忌了。 他脸上的茫然不似伪作,大圣王当日在船上坐镇,未曾同张无忌交手,狐疑地瞧了一眼悄悄告知他此事的镇恶王。 镇恶王连忙道:“这绝对错不了,除了衣着变化外,鼻子眼都长这样!”他是欧罗巴人种,瞧中国的蒙古人种都长一个模样,除了谢逊、殷天正这等个人面貌特征明显的,基本都靠衣裳认人,是以仔细分辨了许久才敢笃定。 他生怕众人不信,便拉同他一道挨过张无忌打的齐心王拉出来作证。 两人言之凿凿,谢逊借这会儿功夫已经猜到缘由了,冷冷道:“波斯总教责骂谢某不配当教主就罢了,怎么已经到了无中生有、硬泼脏水的地步了?此乃我义子张无惮,居于光明顶已有四日了,光明顶上这么多兄弟都能作证。”此言一出,人人响应。 波斯一行人是三天前跟张无忌起的冲突,信心宝树王道:“你们抢走黛绮丝,同总教作对,其心可诛,自是不会承认!” 谢逊心中奇怪怎么他们死咬着黛绮丝不放,莫非黛绮丝在总教中当真地位尊高?口中道:“黛绮丝已非明教中人,她还曾杀过我教三名香主,昔日放她一马,不过看在她率众去北海接应我有功。她是死是活,同我教再无干系。” 大圣王一脸狐疑,听智慧王以波斯语道:“大哥,这也是我想不通的,救助黛绮丝对他们全无好处,这是何必呢?” 张无惮待他们窃窃私语一阵后,方道:“我不过是明教一小卒,不似杨左使、鹰王蝠王等必须来迎接。若果真是我救了黛绮丝,已同诸位交手着面过了,今日躲开还来不及,何至于光明正大站在队伍中呢?怕是另有小人陷害,意在挑拨中土明教同总教不和,还请诸位明辨。” 智慧王以头脑自负,他既有疑虑,自然要证明疑虑为真方才显出他的本事来,连连点头道:“正是,我听说中原武林有一绝技,可改变人脸,想来假造一个也是有的。” 张无惮正想让镇恶、齐心两位宝树王走近细看,他比张无忌矮啊,还苗条,应该很好辨认。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十二个虎皮轿上,有一人飞腾而出,他身形高瘦,双手各持短剑,一剑斜刺而来。 此人正是十二宝树王中武功最高的常胜宝树王,他本拟猝然发难,逼出张无惮真功夫,让镇恶王、齐心王看武功路数是否同当日的小子一路,却不料张无惮腰身反折,两截身子几乎并拢在一块,躲过了这一招。 他心中奇怪一侧身就能避开的,为什么舍近求远非要这般麻烦,不想张无惮突然弹起上半身,小跳一下,一脑袋撞他面门上。 张无惮是读过原著的,知道这十二人武功皆是由波斯总教的《乾坤大挪移》残篇,配合圣火令上的武功修炼的,灵动怪异至极,不能以常理揣度,方才出此怪招。 虽然他的脑袋也没专门练过,但拿额头撞鼻子,总是鼻子吃亏的,常胜王大叫一声,鼻血长流,连连后退数步。 镇恶王瞧得不住点头,以波斯语道:“不是同一人,那小子还叫我和老十一联手坑了一招,他绝没有这么鬼精。” 常胜王在波斯时从无败绩,平生难逢敌手,万万料不到竟让个后生晚辈两招就拿下了,一时大怒,一抹鼻血,猱身复上。 张无惮却无意同他纠缠,手一伸将旁边的杨逍拽了过来搁身前挡着,笑道:“常胜王为十二宝树王中最骁勇善战的,晚辈自认不敌。”真打赢了惹对方嫉恨,打输了更是丢人,他已看出此人招数当真稀奇古怪,赢面最多只有七分,要是不小心输了,平白砸了自己的招牌。 杨逍正有此意,这斗嘴还没斗上几句呢,要立刻发展到武斗,也忒对不起自己这日夜攻读下的苦功夫了,面上含笑,手一伸便以弹指神通死死夹住了常胜王的双剑,口中道:“常胜王又何必同小孩子计较呢?” 杨逍也瞧出此人功法古怪,但任凭招数如何奇特灵动,武器拔不出来都是白搭。常胜王心下暗暗吃惊这人指力好生了得,想他普屡中土便两番受挫,中原武术博大精神不是虚言。 这念头一升起来,常胜王先有三分畏了,也不似先前伸手要一试张无惮武功那般猖狂无礼了,撤了双刀退回队伍中。 大圣王面色也十分难看,同几位宝树王嘀咕一通,方道:“既然是个误会,黛绮丝之事就此揭过了。” 周颠早就忍耐不住了,此时总算找到机会插嘴,叫嚷道:“你说揭过就揭过了?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诬赖张兄弟,可当年你们派黛绮丝来明教窃取《乾坤大挪移》之事却证据确凿,这笔账还没算清楚呢!” 大圣王一时词穷,听智慧王道:“此事我等一概不知,说来总教同黛绮丝也有一笔账需得清算,不如你们将黛绮丝抓来,三方对峙如何?” 黛绮丝失贞,定要受烈火焚身之苦,只是她被个小子带走了,必会逃之夭夭。中原这么大,凭他们得找多久才能寻到?不如借助中土明教的力量,诳他们白做苦力。智慧王见左右兄弟瞧来的眼神都带着赞许钦佩之情,心下得意难言。 谢逊笑道:“我教同黛绮丝的帐已经算清,她去北海冰原寻我归位,已是功过相抵。”他待黛绮丝尚有几分香火情,知她落入波斯总教手中定难活命,不愿应下。 张无惮传音道:“义父仁厚,不如直接应下,免得他们再想鬼主意。在中原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拖个十年八年只说找不到人,且看他们怎么着。” 十二位宝树王位高权重,自不能为一个黛绮丝耽搁得在中原逗留太久。谢逊心头一动,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张无惮虽压低了声音,可周遭站着的都是内力深厚之辈,殷天正听了只言片语去,瞥他一眼,见外孙一脸的憨厚正直,含笑虚指了他一下。 智慧王道:“可救走黛绮丝的是想诬赖明教之人,你寻到了黛绮丝,也就找到这居心叵测之辈了。谢教主,纵然中土明教有自立教主的权柄,可到底源出自波斯明教,你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他不提这个还罢,谢逊本有顺水推舟应下之心,可听了后半截,却不再搭茬了。他自持身份,摆出一教之主的威仪来,自有杨逍任劳任怨站出来道:“波斯总教连我教新任教主都不肯认,你们的诚意又在哪里?” 爽啊,以前没觉得杨左使这么攒劲。谢逊颔首,微笑不语。 大圣王道:“这如何一概而论,波斯明教为主,中土明教为副,自中土明教立教以来,数百年都听从我教教主法旨。” 杨逍精神一震,他就等着类似的言语说出来呢,立刻接话道:“人一辈子就活一百年,管几百年之前做什么?往前推百年,还是宋朝,如今元朝的气数都要尽了,旧时之法如何能适应当今?” 智慧王想说什么,听杨逍抢先一步道:“古之人以是为礼,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礼也;古之人以是为义,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义也。” 此乃王安石收录到《临川集》中的一句,讲述古代的礼节不适用于今时。杨逍绕了半天才算是将这句话完整背下来。 张无惮听这句话颇为耳熟,仔细想了一想,恍然一点头,后世诸多今穿古的官场小说,主角考科举时都爱剽窃这句。 “……”从智慧王的脸上看不出他听没听懂文言句势,横竖他是将到嘴边的话生生给憋回去了,半天后才飚出一串波斯语来。 杨逍坦然微笑道:“抱歉,杨某孤陋寡闻,听不懂波斯语。” 十二宝树王又窃窃私语一阵,就中土明教摆出的无赖架势简短交换意见,吵中文他们吵不赢,可说波斯语人家又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不懂。末了,排行最末的俱明王怒道:“汉话这般难学,我们硬是学得能交流无碍了,他们怎么就一点波斯语都不懂呢?”明明波斯总教为主,凭什么他们还得迁就名下小弟,来学汉话? 杨逍很爽,一撇脑袋见张无惮笑得更爽,诧异道:“是我将人说的哑口无言了,怎生你倒更乐呢?” 张无惮啧啧道:“集齐十二个能半文半白同人交流的波斯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拿文言文欺负人家,有够坏的。”需知他上辈子熬到大学毕业都没拿到六级证,年年考年年挂,今日方扬眉吐气,有一雪前耻之感。 早先张无惮看原著时就觉得,这群在波斯位高权重者说汉语能说得这么溜,一定是金老爷子为灵蛇岛剧情顺利进展而开的金手指。 杨逍得了便宜卖乖道:“这才是第一招,谁成想他们就这么败退了,当真展现不出我的手段来。”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惺惺相惜,三击掌致意。 那头十二宝树王一番讨论,由大圣王捧出一卷羊皮纸来,庄正道:“此乃总教主法旨,谢教主,你接下,此前种种既往不咎,波斯总教同中土明教互为臂膀、同为兄弟;你若执意不肯接旨,莫怪我等先礼后兵,不顾情面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兵器出鞘之声不绝,周颠跳着脚大叫道:“直娘贼,来老子地盘还敢这么嚣张,我倒要瞧瞧你们怎么先礼后兵!来啊!” 大圣王禁不住低声道:“不都说中原人喜欢这么撩大话铺垫烘托吗,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智慧王也心中发虚,回道:“大抵他们久居昆仑,性情不类寻常中原人,我瞧着倒有些西域男儿的血性。” 他们本拟先说几句场面话,壮壮声势,缓解先前被驳了面子的尴尬,想不到这几句话人家也不肯接,就这么砸地上了。 大圣王怒道:“回去将写这番措辞的杀了祭天!”亏他还专程抓了个有官职的,念着好歹考出来功名了,比较靠得住,想不到水平还是这么次,怪不得中原人成天“狗官”“狗官”地骂呢。 谢逊抬了一下手,待四下安静后,方缓缓道:“还请大圣王宣读法旨,波斯明教是不是真心拿我等当兄弟,谢某自有论断。” 大圣王稳稳心神,抖开羊皮纸念了起来。 张无惮本当该是拿中土明教遗失的圣火令换波斯总教遗失的《乾坤大挪移》,听来听去却是一堆冗长无用的废话,没半点干货。 他定睛一瞧,觉出这十二宝树王中有数人神色微异,心下一惊,忙低声道:“不好,他们在拖延时间!义父,写有心法的羊皮纸您随身带着呢吗?”依照明教教规,斋戒时需将羊皮纸供奉于殿上以示虔诚,谢逊为了迎客,已食斋数日了。 谢逊笑道:“傻小子,你也忒小看你义父了,凭他们这些不入流的伎俩,还算计不到咱们头上。”指着宣读法旨时明教上下聚于此地的功夫做坏事,想得倒美!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3 第117章 田忌赛马 大圣王将又臭又长的总教主教旨读完,里面基本都是废话,意在让中土明教勿要忘本,时局险恶、江湖易变,两派应珍惜香火情谊,携手共进。 他慢悠悠,见一直四下扫视的智慧王和平等王都神态平和,知这期间中土明教无人离开,念着大计已成,眼中含着一丝得意之色。 波斯总教并无跟中土明教翻脸之意,也并非当真要窃取心法原本,而是命在教中地位仅在十二宝树王之下的云风月三使潜入供奉心法的大堂,将心法誊抄一份。 谢逊只做不知,既然总教教旨并无出格之处,他也接了下来,又请诸位入内上座。几位宝树王都当云风月三使已完成了使命,心下快慰,态度也和缓许多,又奉席上摆上的皆是中原美酒,俱都饮了许多,当夜在光明顶客居住下。 待席散了,谢逊瞥了张无惮一眼,携着他回身入了供奉心法的殿堂,将羊皮纸从架子上取下。虽已过了数个时辰,羊皮纸上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了,谢逊放到鼻下一闻,就笑道:“还是新鲜的鸡血,这伙人有备而来。”他在冰火岛以打猎为生,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张无惮一时好奇,拿紫薇软剑割破手指,沾了点血在羊皮纸上,看上面显现的竟然是荀子所著的《劝学》篇,哈哈大笑道:“您倒是仁厚。” 可见谢逊虽棋高一着,想到可能会有人趁机打《乾坤大挪移心法》的主意,可对波斯总教还留了三分情面,不然效仿他在少林所为,将心法倒着书写,波斯人无知无觉修炼了,当有走火入魔之危。 谢逊道:“总教遗失了整篇心法,可还有残篇,真要动手脚,他们也当看得出来。”又道,“看出来还罢了,若是看不出来,波斯明教高层因此折损,便是结了死仇,为争一时意气竖此大敌,此法绝不可取。” 他只当义子不忿波斯总教行事,为了惩治他们不顾后果,心想年轻人有此小疏漏并不为过,有心提点一二,却不料张无惮笑道:“《乾坤大挪移》高深艰涩,我教半数教主修习后或走火入魔或散尽功力,怕波斯人也当如此,他们古籍中也当有此记载。就算练一个死一个,也难想到是功法不对,不需改动全篇,只稍改动一两处关键,还怕练不死人吗?” 谢逊方知他不是想得不周全,反倒是想得太周全了,连后续都考虑到了。他叹道:“此法能奏效,可太流于下作了,无惮,你当自省。” 张无惮笑道:“孩儿也没真的想动手,不过说来玩玩罢了。”他这脑子天生适合阴谋论,稍一转就想到了此条毒计,同他本意无关,又道,“真叫我说,他们明知圣火令乃我教所需,若拿出来换大挪移心法,两利之举,义父何乐而不为?偏生他们非要做无本的勾当,也该给些教训。” 他早先特意观察过,十二位宝树王无一人手持圣火令,拿着的都是双剑、铁鞭、八角锤等中原人士不常用的偏门武器。 谢逊听出来他十分笃定圣火令在波斯总教手中,也不追问他如何得知的,只颔首道:“不需着急,待他们得知心法有假,自会出新招。” “在席间时,您特意每位宝树王旁边都安排了一位咱们的高层,瞧他们一个两个志得意满的样子。”张无惮笑眯眯道,“我这就带人加强巡逻,光明顶上有重客在,岂能容宵小靠近。” ——————————————————————————————————————— 十二宝树王在光明顶上小住了三日,方才离开了,刚出了光明顶地界,迎头就见跑来了三个人。这三人两男一女,最高的一人虬髯碧眼,另一个黄须鹰鼻,唯一的女子黑发浅眸,模样皆有异于中土人士,左右两人手持一条两尺长左右的黑色铜牌,中间鹰钩鼻的人却是空着手的。 大圣王一见之下,心中发虚,忙以波斯语道:“你们怎么还未离开?”这三人正是负责窃取誊抄经书的云风月三使。 他们本商定的是三人取了经书立刻乘船西渡,十二宝树王特意在光明顶逗留数日,正是为了拖住明教高层,见他们全无所觉,还暗骂蠢货来着。 髯虬大汉乃流云使,双手呈上一薄册:“我等所取心法,竟是以汉文所作,我等并不识中土文字,胡乱比照着画下来。” 大圣王看向智慧王,智慧王沉吟道:“教史有载,中土明教的心法乃是誊抄总教心法,也是以波斯语记,缘何会变成汉语?” 辉月使垂首道:“我等也觉蹊跷,便寻了个汉人来念,他读过后说这并非心法,而是一个叫荀子的中原人写的文章,论述学习重要性,告诫世人当不断学习晋升,持之以恒、坚持不懈。” 十二宝树王只当乾坤大挪移心法乃囊中之物,闻言面面相觑,常胜王责问道:“这等重要之事,你们怎么不早说?!”早两天知道,周旋余地大得多了,如今他们都告辞离开了,真要灰溜溜再回去吗? 妙风使道:“这三日来,每到入了夜,我等都试图潜入光明顶,岂料一个包红头巾的小鬼头,每日带无数人四下巡逻,将诸位大经师的院子团团围住,便是一只苍蝇都难难飞进去。”他说着撸起袖子来,展现手臂上鞭伤,欲哭无泪道,“属下还叫他一鞭子抽中了,连手持的圣火令都叫他夺去了。” 大圣王大怒道:“这是生怕中土明教不知道我等窃取心法吗,还得专程送信物过去?他们早先就是不知圣火令辗转落到我等之手,如今也该知道了!” 平等王劝道:“大哥何必大动肝火,这帮中原人阴险奸诈,连心法都提前换过了,自是防着咱们呢。” “偷心法是偷心法,丢圣火令是丢圣火令。且不说若非圣火令丢失,他们拿不出证据来是咱们做的,单说圣火令,乃是天下难寻的坚兵利器,少一个都不成套了,威力大打折扣,回总教后当如何交代?”大圣王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焦虑难安。 智慧王道:“圣火令当武器还好说,真正有价值的是上面所著‘山中老人’的武功绝学,这些我等早已参研透彻了,倒不如拿出来换《乾坤大挪移心法》。” 大圣王一阵叹息,当初他们也是主张如此,但教中总有人舍不得圣火令,这才想出了借机偷窃的法子,想不到兜兜转转这么一大遭,还是得舍出圣火令去。 一行人商议一遭,终究还是折返回了光明顶,远远就见杨逍和韦一笑守在入口处,显然就是在等他们回来。杨逍还是摆出吃惊之色,奇道:“几位宝树王怎生去而复返了,便是有什么宝贝落下了,哪里能劳动十二位一道折返?” 大圣王额头青筋跳动还是硬压下来了,呵呵道:“我等在路上巧遇云风月三使,他们护送总教主新法旨而来,正要请谢教主一并听旨。” 杨逍叹道:“实在不巧,教主正闭关参悟我教无上武功《乾坤大挪移》,暂时不能见客。” 大圣王诚恳道:“此法旨正事关此心法,还请杨左使千万代为通传。”特意暗示道,“二十年前,我教从自中土而来的商人手中购得六枚两尺长的黑色铜牌,一直不解其用,听闻杨左使见识广博,正想向您请教一二。” 杨逍为难道:“这个……非我拿话搪塞,只是教主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岂能轻扰?出了罪责,杨某实在担当不起。” 大圣王放低身价再三相请,诸位宝树王纷纷帮腔,杨逍方道:“总教主法旨不可怠慢,我同韦蝠王前去求见教主,他老人家见还是不见,杨某也不敢保证。”说罢同韦一笑一道离开了。 待两人走远,勤修王低声道:“怕中土明教恼上了咱们的行径,这才是开头,其后还不知要怎么为难呢。” 镇恶王道:“谁叫变成咱们有求人家了,有一二委屈,兄弟们还都得生受着,全当为总教尽忠了。” 杨逍对着他们时一脸的“傻逼,来战”,待走入大门,却流露出些许忧色。韦一笑劝道:“杨左使不必如此担忧,教主、殷大哥、张兄弟俱在,还愁没所得吗?” 他们并肩入了谢逊居所,正听到张无惮道:“都怪孩儿办事不利,当时若能加把劲儿,将他三人的圣火令都夺过来,该收获更大了。” “这是什么话,能夺到一枚都是你的功劳,哪能得陇望蜀,一味不知足呢?”谢逊手中摩挲着一方黑色铜牌,分辨其上字迹,听到脚步声便道,“可是十二宝树王去而复返了?” 杨逍道:“他们自知理亏,属下借口您闭关苦修,拖上三四日不成问题。” 谢逊笑道:“这令牌上的功法,贵在一‘怪’字,同我毕生所学大为不同,可也不过数十句罢了,昨天无惮孩儿抢到手,我等精研一晚,已是摸清了,何须三四日?” 杨逍一听便明,摸清了还能纠结成这样,可见只一方铜牌用处不大,便道:“想来也是,这武功既然得‘怪’之一道,自不能以常理推断,不似寻常武功可以见一知著。不拿到其余五枚铜牌,便不能窥得这门功法的全貌。” 谢逊沉吟半晌,方道:“殷大哥,若双方对敌,你可有把握?” 殷天正苦笑道:“在见这圣火令之前,老夫心道再不济也有九分胜算,亲眼见过后,倒不敢妄自尊大了,六分倒还是有的。老夫自创天鹰神爪,走的是威猛无双、大开大合的路子,这功法正是我的克星。” 先前也是他们太小看了波斯总教,他对张无惮武功本也有十成十的信心,可昨日他率众围捕,五行旗中锐金、烈火、洪水三旗旗使齐上,都在流云使和辉月使手中吃了大亏,张无惮独斗妙风使倒是稳占上风,但需知十二宝树王的功夫更在波斯三使之上。 谢逊哈哈笑道:“得知殷大哥也如此,我倒是放心了,不然独我一人自陈不敌,岂不面上无光?”他吃亏在双目已盲,若是中原武功,一来靠着听声辨位,二来他于各门各派武功都烂熟于心,对方出第一招他就能知第二招要打向何处,能从容应对,可对上前所未见的波斯古怪功法,这优势就消弭于无形了。 饶是如此,谢逊心知他不若鹰王是武功路数被完全克制了,总也该有八分胜算,可自古讲究将对将、兵对兵,他以教主之尊,就算有九成九的把握也不能上场,赢了尚不光彩,若一时不慎打输了,中土明教大失脸面,如何还有资格跟波斯总教分庭抗礼? 那帮法王内力平平,但招式极为古怪,不可小觑。杨逍也知他昨日一招制住常胜王双持短剑,全赖他没给对方出招的机会,真打起来结果如何也未可知。他取过那一枚圣火令来,细看好一阵,方道:“结合昨日常胜王举止,怕他们不单练了这上面武功,还同残缺的乾坤大挪移相结合,能弄出个什么样的古怪法门来,当真不好说。” 张无惮笑道:“依我看,大家也不必妄自菲薄,外公说的六分胜算,也是以对方武功最高强的常胜王算的,需知十二宝树王并不都有常胜王的水准。” 屋内除了他三人,还有五行旗旗使并五散人在,他们本都愁云惨淡的,听了这话方才有几分喜色,辛然叫道:“正是如此,我瞧着那什么齐心王、俱名王但看内力不过江湖三流水准,就算招式再厉害,升他两级,算是一流高手,咱们教内还缺一流以上的高手吗?” 周颠也道:“正是,我早瞧着那俱名王不顺眼,教主,待真手上较量时,属下接他一阵,准赢的,打输了我来负荆请罪!”他自觉这最后的成语用得好,得意洋洋瞪了杨逍一眼。 唐洋心知肚明张无惮这是避重就轻、偷换概念,常胜王是十二宝树王中最强的,难道殷天正代表的不是明教最高水准吗?己方十二人对十二法王,真打起来,胜面七成是有的,再多就不敢说了,可圣火令乃中土明教教主信物,他们对此势在必得,想确保九成胜算。 他这般想着,口中却附和辛然、周颠,将气氛带动起来了,听说不得不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手上见真章,我等纵横中原从无敌手,倒叫一群番邦蛮夷给难为住了吗?” 张无惮又道:“何况这十二对十二比武,也是我等一厢情愿的,真觉得胜算不大,直接答应了波斯总教的提议,一物换一物也可。” 杨逍却道:“我瞧着他们神色,也心疼圣火令,不愿直接换,还是要比武的。其中功力较弱的三位都不想上场,怕还要波斯三使顶上。” 张无惮叹了口气,他就纳闷了,怎么两方人都一根筋要打,莫非真是武侠世界什么都得以比武形式解决? 他正在心中盘算着对阵人选,冷不丁听谢逊道:“无惮,你随我入内堂。”再往里走,便是供奉历代教主牌位的房间了,谢逊斋戒后也是将假的大挪移心法放置于内的。 张无惮忙起身搀扶他入内,将门合拢了,听谢逊道:“鹰王自认对常胜王只有六成胜算,与其让他冒险一搏,不如另对上功力差些的宝树王,确保稳赢,拿下一场。” 张无惮也有此意,他外公毕竟上了年纪,原著中在屠狮大会上,同张无忌一道大战少林渡字辈三僧的金刚伏魔圈,力尽而亡。常胜王同渡厄、渡难等人自不可同日而语,但功法邪性至极,另有棘手之处,他自是不愿让殷天正深陷苦战,真有个好歹,岂不悔之晚矣? 他道:“义父可想效仿武清伯,以己之长搏人之短?” 武清伯乃战国军事家孙膑追尊,张无惮提的正是孙膑助齐国大将田忌赛马的典故。谢逊笑道:“田忌同齐威王较量,上、中、下三马皆弱于威王,方才以下对上、上对中、中对下之法赢之,世人只赞此法以奇招取胜,依老夫看,不过是实力比不得人,方才使这等手段罢了,奇谋有之,称不上下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张无惮听其言明其意,了然道:“义父想堂皇大胜,打得波斯总教抬不起头来,以此立威?” “正是,尊重不是旁人给的,得自己拼命去挣。波斯轻视中土,数百年来根深蒂固,要想扭转固有认知,需得出重拳、下猛力。”谢逊肃容道,“不但要胜,且要大胜!可输一局两局,乃至三四局,但对常胜王,务必要赢!让他们看看,中土明教丝毫不输给波斯总教!” 张无惮默念圣火令上的功法,缓缓道:“孩儿大抵有七八分胜算。”他先前未说,盖因殷天正说了个六分,他不好说更大的数出来,以免显得对外公不敬、一味逞能。 最多也就八分了,原著中张无忌倒是三十余招拿下了常胜王,可那时他《九阳神功》大成,又修习了《乾坤大挪移》和太极拳、太极剑,最为关键的是抢夺了六枚圣火令,得到其上全部功法,不然对上波斯三使都吃了小亏。 比起那时的张无忌来,张无惮此时多有不足。他想起此事来就郁闷,算算原著中也就比此时晚了四五年,他依仗着剧情优势费死劲儿折腾这么一通,还比不上主角粗壮金手指来得给力。 谢逊道:“我猜你就该有这个数。”沉吟一阵,又道,“你内功法门练得该大成了吧?” 张无惮心头一惊,忙道:“义父好眼力,孩儿十日前有幸得见一场剑道巅峰对决,有所感悟,近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勉强算是大成了,只是境界不稳,还需闭关巩固才是。”说话间他仍有些唏嘘,就差这么一小步,生生卡了他三年,好不容易跨过来了,前后差别有如天渊云泥。 如今他一人勉强可独斗波斯云风月三使,只不愿暴露了真实武功,昨日交手时才未尽全力。张无惮如今想来,深深后悔,这真是一步臭不可闻的烂棋,宁肯暴露实力,也当多抢两枚圣火令才是,谁能料到另外两使调头逃跑时这般果决,都没给他权衡利弊的时间。 谢逊深深吸了一口气:“待我传你乾坤大挪移,你的胜算当有几成?” 张无惮早有所猜测,急忙道:“这可如何使得,《乾坤大挪移心法》非历代教主不可学,属下如何有这福气?”他不口称“孩儿”,改以属下自称,便要点名自己身份。 谢逊笑道:“论理是教主之下不可学,可阳教主还不是将一二重心法口诀都传给了杨左使?正如丐帮打狗棒法,历代对帮内有大功的长老也能学上一招半式。” 他心中早有定论,瞧着明教众人的意思,对张无惮早有信服之意,下任教主非他莫属,谢逊非迂腐之辈,早几年传晚几年传还不是一样的?或者说他早有传功之心,借着力战十二法王的名头说出来罢了。 张无惮正色道:“义父得此心法已有一年,传闻这心法便是天赋最高者来学也当七年才能精通第一重,您都说十四年内难成,孩儿就算有幸知道了口诀,几个晚上时间,够做什么使呢?” 谢逊道:“你不曾修炼此功,是以不明其中道理。这门功法之所以使修炼者易走火入魔,皆因本身的运劲法门复杂巧妙,而练功者往往没有与之匹配的雄浑内力,正如脑袋大的物件难放进拳头大的盒子里,勉强修习,徒劳无功,反害己身。” 第118章 乾坤五重 张无惮道:“义父于荒岛时另有奇遇,内力深厚当世罕见,孩儿自愧不如。”他这非恭维之语,谢逊孤身在冰火岛这些年,另外参悟了一门功法,武功大进。 原著种种他如今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先前教主练上几十年还能练走火入魔、最高只到第五重的《乾坤大挪移》,让张无忌半日内就高歌猛进练到了第七重,第七重中十九句他没练通的,乃因著书人都没能练到这般境界,第七重诸多之语都凭想象推断而来,这十九句正是他想错的。 张无惮看原著时于此节记忆犹深,如今更是深深为张无忌的好运感慨,倒不记得他能学这么快,单因内力高深了,还是九阳神功所致。 谢逊笑道:“历代教主,哪个不是另有奇遇,又内力深厚当世罕见之辈?任凭他们何等惊艳之姿,也不过一人突破第五重罢了。” 他说着,比个手势,让张无惮先坐下,自己绕着教主牌位转了一遭,道:“老夫修习第一重遇阻,自知非内力量不够,而是质不够。”又道,“我年少时随成昆学艺,所学甚是驳杂,其后为报全家血仇,绞尽脑汁谋得了各门各派诸多练功法门,妄图取各派所长,使得内力深而不精,远不如你所学精纯。” 张无惮武功招式学得也很多很杂,除去常用的几个,降龙十八掌、摧心掌等也都会使,只寻常不用罢了。但他的内力一直只修习《九阴真经》,最多从其余高深心法中得到练功启发罢了。 他知谢逊所说不差,暗暗点头,心下对此心法也有向往之情,想谢逊眼盲心不盲,定是瞧出来了,便没再砌词推托,只道:“孩儿定勤学苦练,不负义父重望。” “这才对。”谢逊一笑,先让他在历代教主牌位前行三跪九叩之礼,而后让他跪在自己身前,手抵在他后脑上,稍一沉吟,便将第一重心法背了出来。 第一重皆是些运气导行、移宫使劲的法门,张无惮盘膝而坐,随着运转内力,第一遍还未成,第二遍时就睁开了眼,笑道:“好了!” 谢逊知所料不差,欣喜难言,忙又将第二重背了出来。张无惮运功两柱香时间,也给突破了,如此再一重重往下练。 他所练不如张无忌快速,但自清晨练至夜半,七个时辰已通了五重。张无惮自《九阴真经》突破后,经脉间总有股难言的饱胀感,此时那异样尽消,只觉浑身力道收发自如,通体舒畅、如饮仙药。 谢逊本拟最多不过一鼓作气通三重,已是前所未有之事了,见他竟练至第五重,连连摇头叹气:“早知如此,我早该传授于你的。”说着上前来一试他脉搏,摇头道,“不能再练了,你体内积聚的内力已被消耗一空,其后第六重、第七重,当待你巩固了内功进境后再作计较。” 他一重重传授口诀,并非敝帚自珍,只是要借此掌控进度,免得张无惮得了全部口诀,如前几任教主般仗着天资卓绝,一味强练,酿成大错。 张无惮练到第四重不过用了两个时辰,突破第五重却卡了五个时辰,已是十分勉强。他也知自己水平,九阴于内力上本就略逊于九阳一层,点头道:“孩儿但凭义父安排。” 谢逊原先担心他出了岔子,全身心都留神着他的动静,待此时喜悦感方才升上来,绕他转了几圈,手上不住摩挲他头颈,喜得只道:“好!好好好!” 张无惮听他说了不下十几个“好”字,看他还要继续“好”下去,深感窝心,正拟牵过他的手来拉一拉,却不了谢逊食指中指并拢,直刺他肩周大穴。 张无惮右手快如电,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拂。谢逊手臂一麻,胳膊反折,反刺到自己肩周,哼了一声,另一手拍出一掌。 他这一掌直击心脉,且催动了雄浑内力,张无惮不敢以此反击谢逊自身,手上一动,将他这一掌牵引拍到旁边桌子上,将圆木八仙桌拍得粉碎。 谢逊仍未罢手,两人转眼间过了数十招。这等近身搏斗,以往张无惮都是仗着无上轻功腾移跳跃躲避,再伺机反攻的,此时却皆用乾坤大挪移的施力法门,一一反击回去。 谢逊手下终停,叹道:“不论我击向何处、用何种功夫,你都能以此反制于我,真乃天底下一等一的妖法。你练成第五重已有不凡之象,若有生之年能学成第七重,我再不愿于你交手。”说着解了自己小腿被封住的穴道。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4 “昔日北宋年间,姑苏慕容有一借力打力之法,名为‘斗转星移’,我瞧着同乾坤大挪移倒有几分相像。”张无惮又道,“武当派我太师父所创的四两拨千斤也有此用,只远不如大挪移手法精妙。” 张三丰所创武功,从不一味追求繁杂琐碎,也不喜在资质上设门槛,中上等资质者也可学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学成乾坤大挪移第一重?双方侧重不同,各有优劣罢了。 谢逊道:“我会借口闭关,拖延三四日光景,这期间你就居于此室,巩固境界。” 张无惮应了,目送谢逊走出去,伸了伸懒腰,先横卧在一长椅上,小睡过去。他这一日心神消耗极大,睡得颇沉,夜半时突然惊醒,纵身跳上房梁。 不多时只见房门被人打开,有三人摸黑入内,口中小声嘀咕着波斯语。来人正是波斯云风月三使,他三人白日间一番商议,想谢逊另寻僻静之所闭关,定不在房中,若还将心法供于此房内,他们寻了来,以作将功补过,便于夜晚悄悄潜入。 说话的正是辉月使,她道:“怕非谢教主不在此处,他闭关时该携了心法一道,不然这屋子怎么一个守卫都不见?怕要白跑一趟了。”实乃谢逊恐有人打扰张无惮练功,统统赶走了。 流云使和妙风使也都不报希望,只道:“走这一趟,图个心安,待明日禀明大圣王,回到总教,受得惩罚也轻些。” 三人在房间内翻找一阵,一无所得,正拟待折返,一扭身却见门口堵着一处黑黢黢的影子。他三人听不到丁点响动,更不知这人何时出现的,黑夜中只有一双眼幽幽闪着光,骇得肝胆俱裂。 辉月使为女性,胆子更小些,藏身两使身后,个头最高的流云使冒了一句波斯语,不见对方应声,想想此地乃中原地界,就算有鬼,说的也是汉话,忙蹩脚道:“你是何人!” 张无惮本喜得两眼冒绿光,看清他三人六手空空的模样,捏着嗓子阴测测道:“懂不懂中原规矩?”怎么能空着手上门,还想抢你们的圣火令呢。 他一句话间,脚下生风,绕过流云使和妙风使,直取藏在后面的辉月使而来。辉月使见这人跑动时丁点声音不出,且快如鬼魅,心下更惧了三分,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拍出一掌。 这一掌普一伸出,她心口却觉剧痛,中招位置、力道皆同她想攻击张无惮的一模一样,连续几招都是如此,骇然大叫。 辉月使是惊恐间失了冷静自持,流云使却借着隐隐的月光看透了那鬼影皆是轻轻一拂,辉月使的招数就都打在自己身上,这比见了鬼魅还叫他震惊,失声道:“这是《乾坤大挪移》的无上神功,你是谢逊?” 妙风使心思更缜密,轻轻摇了摇头,黑暗中看不清对方面貌,但这人身形同谢逊大不相同,何况谢逊接任教主才几日,最多练成第一重,绝不可能这般举重若轻,轻轻松松将辉月使的招数反弹回去。 他想到一节,颤声道:“可、可是摩尼显灵,阳教主鬼魂未散?”传闻阳顶天已练成第四重,该当有此功力才是。早先他们来此窃书,已知这地方供奉着历代教主牌位。 一个两个鬼叫什么,老子听不懂波斯语啊。张无惮全不理会,但听他二人语调惊诧恐惧,只嘿嘿一笑,钻入他两人之间,右手成拳,左手成掌,分别击到他们身上。 两位使节出招时生怕对方反折回来,不免畏畏缩缩,虽先出招,递过去时比他慢了一拍,俱是闷哼一声,妙风使手骨折断,流云使胸前中掌,喷着血摔出老远。 张无惮反手一点,封了妙风使穴道,看流云使委顿在地爬不起身,便又看向辉月使。他自认是个绅士,没对女子下重手,辉月使此时已缓了过来,却没敢轻动,只道:“你是人还是鬼?” 正如基督徒相信上帝存在,就得同时相信世上有魔鬼一般,不论中土还是波斯明教,人人皆信奉摩尼,于鬼神之道深为敬畏,波斯三使自负武功,不信世间有人能悄无声息潜入丝毫不惊动他们,难免想岔了。 张无惮道:“你虽为女子,却是三使中武功最高,我说得可对?”这是前日交手时他观察得出的结论,指望对方为他偷出圣火令,或背诵圣火令口诀不现实,还是拿来练手。 他这次没再压着嗓音,辉月使听声音有几分熟悉,恍然道:“你、你是那红衣服的……”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想前日妙风使正是伤在此人手中,连手持圣火令都被夺了,犹自不信道,“上次交手,你可没使乾坤大挪移的手法……”何况他手法太过精妙,波斯的心法虽遗失了,可比照教史,怕只有四五重之上才能有此手段,他至多也不过二十余岁,实在匪夷所思。 张无惮全不理会,使出弹指神通来,隔空封死了妙风使、流云使周身穴道,只道:“少来废话,若想活命,同我较量较量。” 辉月使一见他捏拳头就遍体生寒,忙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 张无惮笑道:“这是自然,你尽了全力就好,我不会怪罪。若是有所隐藏,叫我发现一次,我剁他二人一根手指,手指剁完了,就剁脚趾,你有四十次机会,都用光了,你自己也还值二十次。” 他言笑晏晏,双眼却极冷,辉月使虽猜到他要借此摸清自己武功路数,却也不敢违背,深呼吸几次,勉强定了心神,轻声道:“我等在教中非地位最高者,我只学了自己所持圣火令上的武功,他二人也是如此。连十二位宝树王,也只有常胜王一人将六枚都学全了。” 张无惮瞧她不是在掰瞎话,笑道:“不巧,流云使已让我打废了,没十天半月别想养好伤。除了你和妙风使所掌握的圣火令外,其余四枚都有谁修习了?” 辉月使稍一迟疑,见张无惮右手已抬了起来,忙道:“掌火王、平等王、信心王、功德王,我们六人可凑齐一整套圣火令武功!”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这人倒是精乖,已猜到他的主意,说的都是排位比较靠后的宝树王,不提大圣王、智慧王这等在教中地位超然的。 他沉吟半晌,觉此法可行,暴起也封了辉月使的穴道,出了此间,对天学夜枭鸣叫,两长一短为一组,交替三次。不多时便有当夜巡逻当值的颜垣赶来了,低声道:“张兄弟,你无碍吧,兄弟们发现波斯三使鬼祟摸入屋内,禀明教主后他说不需理会。” 谢逊自是想借这三人给张无惮练手,张无惮笑道:“凭他们还伤不到我。颜大哥,可否请你禀明教主,这三人几番将我教禁地视为无误,来去随心,实在可恨,说什么也当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便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颜垣咋舌:“你胆子倒大。”但仍难掩兴奋道,“他们两番要偷书,咱们偷人以报,正合适呢,瞧谁偷得过谁!我这就去寻教主,听他指示。” 张无惮笑道:“烦请你多找几个兄弟来,留下看着这三人,我去偷人。”明教轻功卓绝者非韦一笑莫属,亮了,要偷四个人来得抓紧时间,他也要帮把手才是。 颜垣满口应了,不多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庄铮、闻苍松二人,道:“张兄弟,教主已同意了。你放心去吧,我们一人一个不错眼盯着他们,不怕三使搞鬼。韦蝠王已率先去了,他说掌火王、功德王所住的院子远些,他负责这两人,平等王和信心王就留给你了。” ———————————————————————————————————————— 待张无惮扛着两个麻袋回到此处,见韦一笑已经等候着了,哈哈笑道:“紧赶慢赶,还是慢了您一步,可见青翼蝠王之名不虚。” 韦一笑斜眼看着他,满面笑容道:“你这奸诈似鬼的名头也非空穴来风,连宝树王都敢直接掳来了。” “其实还是义父一句话点醒我了,我教要借此立威,何必非要比上十二场,打赢关键几场就好。届时这几个宝树王也难能上场,抓来就抓来了。”张无惮道,“对常胜王那场方才是关键,不但要赢,还要摧枯拉朽,赢得漂亮。” 韦一笑道:“正该如此。我趁夜偷袭,他们熟睡间仓促应战,我都险些吃了小亏,差点闹出动静来,可见功法奇特凌厉,不彻底摸透了,对上常胜王,真不好说。” 两人不在留在光明顶,押着波斯三使,各自扛着麻袋下山去了。其后三日间,张无惮每日同五人轮番交战,又钻研自妙风使处夺来的圣火令,不断推演,结合新学的《乾坤大挪移心法》,两相印证,大有所得。 五人都让他打得丁点脾气都无了,一日交战后,掌火王禁不住道:“你面部一瞬息之间,青红交错变换五次,竟是将乾坤大挪移练至第五重了吗?” 乾坤大挪移就这点不好,除非第七重大成,否则每次用来,脸跟霓虹灯似的闪个不停,张无惮自学了此功,都不好意思嘲笑令狐冲每次运《紫霞神功》时满面紫气了。 这特点天下独此一家,无可否认,他应道:“正是,我教教主都能一次变六次了,这又有何奇特之处?” “……”掌火王道,“我教心法遗失已久,可史籍有载,从无人能练至五重以上。”心下大赞中原武林强人辈出,连个年幼小子都这等不凡。 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认是历代波斯总教教主资质还比不上中原随便冒出来个人,虚心请教道:“可是中土明教钻研乾坤大挪移日久,掌握了其中诀窍?” 掌火王见张无惮默然不语,同其余几位宝树王对个眼色,一咬牙道:“若少侠肯告知,我兄弟几人愿背出圣火令上的功法,助你打败三哥。”常胜王在十二位中排行第三,众宝树王以兄弟相称。 张无惮笑道:“不需如此,待我教胜了比武,名正言顺夺回圣火令,我自会得知其上功法。”这几日他同五人将招式都拆解得烂熟了,圣火令上武功奇是奇,乍然碰上棘手至极,可一旦摸透了,也不过如此,对上常胜王,他已有十足的把握。 平等王汉话颇烂,瞧他神色也知他意,附耳同掌火王说了一阵。掌火王心道此计甚妙,左右一瞥,见四下无人,中土明教只有张无惮一人在,便低声道:“圣火令乃中土明教教主信物,谢教主肯传你乾坤大挪移,但绝不会传你圣火令武功,就算夺回圣火令,你也学不到手。不如拿诀窍同我等交换,日后夺取教主之位,你身负两种神功,把握更大!” 张无惮哈哈大笑,突下狠手,一掌拍在他左肩肩胛骨上,冷森森道:“义父出任教主以来,万众归心,并力抗元。下任教主人选全凭他一人定夺,何来‘夺取’之说?不论义父选定谁接位,我都绝无怨言。” 明教上下皆默认下任教主非他莫属,杨逍等人此时还都不知他学了乾坤大挪移,待比武时知晓了,只有更忠心的份,他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何必出此昏招、旁生枝节?谢逊甘愿传武功是一码事,他自己偷学又是一码事,实在流于下乘了。 他若真学了,让谢逊知道定心中不痛快,若有意隐瞒,此事又是这几位宝树王皆知,随时能说出来败坏他名声,张无惮岂会蠢到将把柄与人,何况还是敌人? 掌火王骨节尽碎,虽硬撑着不肯叫出声,仍疼得浑身抽搐不止。张无惮这数日间,比武切磋皆点到为止,不曾下重手,此时突然发难,出乎众人意料。 平等王为掌火王支此招,只想着以此换取修行诀窍,不知哪里犯了他忌讳,瞧他脸上杀意翻涌,忙将掌火王扶住了,唬得不敢言语。 张无惮又笑了,蹲下身封了掌火王穴道,取出胡青牛所制疗伤灵药为他敷在肩头,满面歉疚道:“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气性大,生气起来连自己都打,您可别介意。” 掌火王连连应是,垂头不敢看他,恰逢韦一笑下山来,在门外就嚷嚷道:“张兄弟,已定下来了,明日辰时三刻比武!波斯一方出大圣王、智慧王并常胜王出战,你先回总坛歇一下午,养精蓄锐,怕教主还有事儿吩咐。” 张无惮问道:“波斯一下丢了这么多人,总该闹了吧?”他这几日忙着练武,不理俗事,光明顶上也无人前来打扰,只派人将这半山腰的小筑围了,以防有俘虏逃跑。 韦一笑嘿嘿道:“怎么没闹,还嚷嚷着要将光明顶翻个底朝天呢,在后山上冲撞了采草药的万春流神医,差点没给燕大侠两拳打死,一下就静如鹌鹑了。”拟定比武人选时,他们还特意说了,此乃两派切磋,不许非明教人士插手干预,生怕中土明教派燕南天上场。 张无惮也跟着笑了,惊喜道:“燕大侠已经恢复武功了?” 韦一笑道:“是啊,还说让你上山后见他一面,他就要赶往移花宫,同邀月、怜星理论呢。” 第119章 两战告捷 燕南天这等武功高强的大杀器有请,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张无惮先去了后山一趟,同燕南天见过。 燕南天多瞧了他几眼,笑道:“我说怎么寻你时找不到人,原来是牟足了劲儿闭关呢,武功进步实在不小。”乾坤大挪移乃用劲之法,单看外表看不出什么,但他觉出张无惮内力大进,同原先不可同日而语。 张无惮无心隐瞒,将那日令狐冲和叶孤城比剑之事照实说了。燕南天大悦,赞道:“能碰到当世两大剑道高手对决,这也是你的缘法。”说罢看了看小鱼儿和花无缺。 张无惮刚来就叫这对兄弟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给秀了一脸,所以佯装看不到他俩,此时方才随着瞥了一眼。他瞧出花无缺武功更强了,小鱼儿的进境却不明显。 稍一思量,张无惮便了然了,小鱼儿不爱练武,认定头脑能解决一切,他原著中是跟花无缺敌对,在其手下吃了大亏,方才发奋练武的,这世界却早早跟花无缺兄弟情深了,少了由头,自然体会不到武功高的好处。 小鱼儿十分机灵,对他眨眨眼:“有我燕伯伯在,有我弟在,还怕我叫人欺负了去不成?费劲儿学武作什么?”何况他可是由十大恶人抚养长大的,心眼比头发都多,他不欺负别人都该念佛了,岂轮得到别人来欺负他? 花无缺道:“你是我弟,没见过哪个哥哥还需要弟弟保护的。”他有些蔫吧,只说了一句便不出声了,无心同小鱼儿斗嘴,盖因燕南天要去寻移花宫晦气,他担心两位宫主,二宫主就算了,大宫主打输了可要发疯的。 小鱼儿如何不知他在发愁什么,一搂他肩膀,笑嘻嘻道:“怕什么,燕伯伯打完移花宫,还要去寻十大恶人呢,都说了是点到为止,看在这两方抚养咱们长大的份上,不杀他们了。” 张无惮见燕南天仍盯着小鱼儿在想什么,心头一动,笑道:“我瞧叶城主的模样,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海上白云城。中原还有一剑道名家,乃是万梅山庄西门吹雪,若他二人能碰上面,惊天一战更惹人心折。”带着你义弟之子去寻叶孤城,攒撵他跟西门吹雪打一场吧,说不定能激起小鱼儿的向武之心。 不过他心中也有数,小鱼儿这辈子真没浸淫武学的必要了,但拱燕南天去也没啥坏处。张无惮有九成的把握叶孤城不会伤令狐冲,可总要防备个万一,有燕南天在,起码不怕令狐冲遇险了。要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真对上,他得到消息赶过去,也能一饱眼福。 燕南天一番盘算深觉可行,便应了,因万春流并无武功,便将他托付在光明顶上,携手拉着小鱼儿和花无缺下山去了。 张无惮另去寻谢逊,说了这几日所得,见他无特别之事吩咐,便回房歇下了,次日起了个大早,溜达到演武场活动筋骨。 杨逍也是早早到了,一撇眼看到他,笑道:“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养精蓄锐方能发挥得好。”他今日穿了雪雪白的文士服,手摇折扇,一派逍遥模样。 这衣服两袖宽大,只适合装逼,不适合比武。张无惮奇道:“怎么今日杨左使不上场?”杨逍早先不得人心,盖因他恃才傲物,视旁人为土鸡瓦犬,但傲有傲的资本,依他的武功,稳占明教前三位。 杨逍笑道:“若是文比,杨某当仁不让,可这武比嘛,我教人才济济,又何须劳动我?鹰王和蝠王皆有心应战,毕竟是我教仅剩的两位法王嘛。” 说到此处,他留神张无惮神色,见他全无异样,便知他还不知,有心结个善缘,低声道:“我教自初代方腊教主以来,皆由四位法王护我神教,如今教主归位,黛绮丝自逐,正当另择贤能。” 张无惮眨了眨眼睛,听他继续道:“其实范兄弟失踪已久,光明右使之位也是空缺,但张小弟年纪尚轻,虽功劳卓著,可一步跃太高,也难以服众,只好暂且委屈你了。” 张无惮连忙道:“这话如何说,便是护教法王之职,小子都愧不敢当。”心下奇怪这等大事怎么谢逊昨日不早告诉他,但也没放心上。 两人聊了一阵别的,接近比武的时辰,陆陆续续有人前来,辰时一刻刚过,波斯仅剩的八位宝树王率众而来。 张无惮定睛一看,哟,一个两个脸色虽难看,但同谢逊交涉时姿态已摆得很低了,要早这么乖觉,何至于吃这些苦头? 智慧王将在场诸人都打量了一番,多看了他两眼,对大圣王道:“大哥,我说什么来着,几个弟弟定然都是叫他们掳走的,那小子几日未出现,今日才现身,定是负责看守他们的,只消拿下了他,逼问中土明教将人质关押在所在何处就成了。” 常胜王却摇头道:“我瞧此人,眼中精光内敛,吐气均匀深重,身负一等一的内功,绝非易于之辈。他若真是狱卒,看押犯人就好了,为何偏要在今日要露面?怕明教当推他出战。” “中原人不都常说,什么嘴巴上没有胡子的人办事靠不住?他才多大小,能取信于人吗?”智慧王辩驳一句,但也信常胜王眼光不差,喃喃道,“我武功乃三人中最差的一个,若当真由他出场,怕八成该对上我。” 谢逊抬头看看天色,又从出战的三人脸上一一看过去,知他们准备好了,便同杨逍示意。 兄弟们都等着他发话呢,杨逍上前一步,出声道:“辰时三刻已到,此次比武当以武学切磋为主,当点到为止,若故意杀伤人命,经判定后判负。请双方呈上彩头。” 另有两名教众抬上一小几来,置于比武场中央,距两方距离等同。 谢逊端坐高位,自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来,随手掷在小几上。大圣王手持五枚圣火令,稍一犹豫,默默递给了常胜王。 常胜王大喝一声,凌空跳起,如雷霆一掷,将圣火令扔出,五枚黑色符令绕着羊皮纸均匀围成一圈,深深埋入桌面,尾端兀自颤动不止,发出尖锐的响声。 这一手着实不凡,波斯总教个个与有荣焉,中土明教阵列也喝彩声阵阵,轰然叫好。 杨逍也面露笑容连连点头,旋即请双方各派一人出场。 智慧王武功最差,当仁不让率先站了出来,却见对方出列的乃是一身青衣的韦一笑,而非他以为的红衣小子。他心中犯了一阵嘀咕,还是打起精神来迎战。 韦一笑和殷天正武功本不分伯仲,他率先迎战,乃是尊敬殷天正年高位重,自愿接下最次的智慧王,以示自己武功略逊于殷天正。 双方交手头三招,韦一笑就心头一跳,这智慧王所修习的并非妙风使所持的圣火令,诸多奇妙招数见所未见,打起十二分小心应对。 比赛开始前,张无惮也提出共享自己这几日所得,韦一笑和殷天正皆拒绝了,他们要凭己身修为,力证中原武学不弱于波斯。 这些武学家有自己的坚持,张无惮本想提圣火令是中土明教失落的一事,后来想到杨逍整理的教史中明确写到,书写圣火令武功的山中老人霍山本名哈桑·本·萨巴赫,乃波斯明教首任教主,连乾坤大挪移心法都是出自他手,圣火令武功也是波斯武功,便没再多说。 前头百招,韦一笑十招内有八招持守势,且有几次景况危险,幸而他轻功极为出色,险险躲开了智慧王的杀招,百招后,双方攻守方才勉强持平。又过了百招,智慧王连着三招都是用过的招式,韦一笑一算,一枚圣火令上大抵有百招,这智慧王也就修完了两枚圣火令,心头大定。 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又捱了五十招,果真绝大多数招式都见过了,厉笑一声,彻底放开了手脚,一阵疾风暴雨般的迅猛攻击。 殷天正低声道:“韦蝠王斗得太急了。”想韦一笑虽在长白山寒潭底下的热河边苦修了大半年,但体内寒毒也不知是否彻底清除了,往日他运功一炷香就要发作,算算时间双方已斗了两柱香了。 杨逍也瞧出韦一笑面上隐现青色,自责道:“都怪我,半月前蝠王同我比武,斗上了五百招,见他无事,只当寒毒已彻底清除了。”当时他念着同韦一笑握手言和也没多久,自家兄弟何必大动干戈,手下多有留情,双方意思意思,谁成想今日韦一笑虽只斗到近三百招,可招招拼命,诱得寒毒又发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5 韦一笑虽牙关止不住地打颤,但他已摸清了智慧王的招数,借着一番猛攻逼得智慧王手忙脚乱。智慧王脚下有失,步伐一顿,干脆顺势摔倒在地,拟待使出圣火令上一招处于下方攻敌下颚的奇招,却见韦一笑攻势一停,并未乘胜追击。 他早先无暇顾及,此时一见,发现韦一笑竟浑身发抖、满面青白,这一瞧就是练功出了岔子,后遗症未消,心下大喜。智慧王舍弃原先的想法,自地上弹跳而起,手中的拐子捣向韦一笑腰眼。 韦一笑不避不让僵立原地,眼见这一击要得手了,耳听得中土明教阵营一片惊呼声,却突然哈哈一笑,以右脚跟为支撑点,身体一晃旋转半周,绕过了尖锐的拐尾,一掌印在智慧王胸膛上。 智慧王但觉寒意透骨,一阵止不住的哆嗦,跌倒在地。几乎在他落地的刹那,韦一笑也“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同样寒颤不止。 张无惮早已抢上前来,一把将韦一笑抱起,送至场外。殷天正知外孙内力阴柔,不若他至刚至阳正克韦一笑症状,抬起手掌来,听谢逊道:“我来!” 殷天正也未坚持,马上到他上场了,不应妄动内力,便让予谢逊。谢逊手抵韦一笑背心,觉出他三阴脉络都让寒气占据了,脱口道:“拿内力已不能压制,快,寻活人来!” 韦一笑以往寒毒发作时都当生吸人血,但自他寒毒减轻几近治愈后,早已改掉了此恶习。众人面面相觑,立时有一普通的五行旗教众站出来道:“我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命就比不上韦一笑的,但韦一笑为了拿下首战,寒毒发作也硬忍着,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为他而死也是值了。 此人头包红巾,乃烈火旗教众,辛然大骂道:“狗屎!”一把将他推开,“滚滚滚,轮不到你来逞英雄!”半跪在韦一笑身前,将脖颈露给他。 韦一笑抱着他脖子吸了一阵,恢复神智后,嘿然笑道:“吸死你算了。” 辛然急忙跳起身来,长舒口气道:“你醒得到快。”见韦一笑以往一发作非得吸干一活人方罢,此时这般严重所需人血也不算太多,心下也为他高兴,不及说话,眼前一阵昏暗,叫庄铮和颜垣在左右扶住了。 韦一笑状态也不好,满面病容,下跪道:“属下幸不辱使命。”他寒毒一发作便知不好,定得速战速决,可智慧王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时半刻拿不下来。 还是见他摔倒在地,韦一笑早先并未见他施展过由下方攻击的招式,生怕有后手,便假作寒毒严重到动都不能动了,智慧王果真上当,跳起身来攻击,使出的还是老招式,韦一笑已想出破解之法,趁他轻敌,一举获胜。其时寒毒已盘踞经脉,若这一招未能制敌,输的就该是他了。 那头波斯明教也已将智慧王抬了下去,见他仍是寒颤不住,几人轮番输送内力也不管用,见韦一笑苏醒了,立刻有俱明王过来道:“还请青翼蝠王解了二哥所中掌力。” 韦一笑苦笑道:“非我不愿,实不能也。只我那一掌所附内力也不多,你们向他三阴经脉输送内力,半个时辰可解。” 俱明王谢过退下了,张无惮瞧他们神色,笑道:“看来输得还有些不服气。” 韦一笑道:“也怪我托大了,没能光明正大取胜,若早听张兄弟劝就好。幸而是赢了,若是输了,真无颜面对教主。” 谢逊板着脸道:“这话怎么说的,让我说,幸亏你托大了,才有这一番苦战,及早发现寒毒未根治的隐患,得免酿成大祸。” 韦一笑想到这一茬就觉心塞:“想不到连地下热河都不能根除此祸根,莫非真如胡神医和万神医所言,得使一阳性内功大成者为我运功疗伤才行吗?”早在胡青牛这般告诫他时,他就来找了殷天正,两人试过一次,全无成效,只得作罢。 张无惮道:“少林空闻方丈修习《易筋经》,空智大师修习《金刚经》,都是一等一的内功绝学。”只是这两人不易请动。 他跟空性关系最好,求他最方便,只可惜空性主要练的是少林虎爪手这类横练外功。不过也无所谓,张无忌九阳神功最多不过两年功夫就能大成,届时以九阳之力,轻松就可化解寒毒。 韦一笑也道:“哈哈,这些少林大师焉肯耗费修为内力,为我疗伤?” 谢逊劝道:“若能医治你一身寒毒,可省下许多人被吸血之苦,乃是大功一件,两位大师未尝不肯。”又道,“此间事了,我本也想上少室山参禅,反省己身之过,为所害无辜念经超度,正想请韦四弟同去。” 韦一笑仍觉希望不大,不想辜负他们一番好意,还是应了。 那头智慧王在几王合力救助下也苏醒过来,大圣王松了口气,朗声道:“第一轮比赛我等告负,速速开始第二轮。”说罢率先走入演武场中。 杨逍瞧他面上有几分气恼,也不介意自己司仪的工作让人给抢了,笑道:“鹰王,请。” 殷天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大圣王起手先攻,殷天正使出毕生得意的鹰爪功对敌,从容应对。待过了二十招,大圣王心头烦乱,只觉不论出什么招式,好似殷天正都能化解,稍一思量,恍然他所使的乃第三枚圣火令上武功,智慧王早先也使过,定是让这帮中原人趁机学去了,早早想好了破解法门。 他一时愤恨,手上招式一变,改用第六枚记载的武功,不过十招,又换第五枚,果真逼得殷天正手忙脚乱了一遭。 双方激斗正酣,几遭险险要分出胜负,两方人马无不看得提心吊胆。谢逊留神分辨风声,轻轻摇头道:“他使了三百招新招了,六枚圣火令武功,至此已齐了。” 张无惮心头一惊,他也在数着,谢逊说话时大圣王恰好一招使完,堪堪三百新招,想不到他仅凭风声,就能准确判断。 他正待说话,殷天正双拳贯耳,双双递出。大圣王非头一遭见他使此招,双手成掌拟包住他拳头,以外劲硬碰硬,他正值壮年,欺殷天正年老体弱,这一应对之法已用了许多次,每见成效。 这次双掌碰上双拳,大圣王只觉一阵排山倒海之力迎面扑来,双臂剧痛无比,身不由主横摔出去,以波斯语脱口叫道:“不可能!” 殷天正哈哈大笑道:“老夫上了年纪,体力大不如前,欺负不了谢教主、韦四弟、杨左使,欺负欺负你还是可以的。”得意捻须作深沉状。 中土明教方自然是彩声阵阵,殷天正道:“臭小子,都瞧清楚了吗?” 张无惮忙道:“孩儿谢过外公成全!”别说,早先那几名俘虏与他喂招时还真瞒下了两三杀招,不过就算在场上头遭碰到,他也有把握躲过去。 殷天正满意道:“好,没白瞎老子多费这些力气。”他不上三百招就有取胜的把握,此前一直示敌以弱,不过是要逼出大圣王所有的招式,才滚滚斗到千招。 大圣王受伤不重,但跌下了高台,以出界算,他让两名兄弟抬下去时,一把抓住常胜王的手道:“你呢,你瞧见了吗?” 常胜王面上凝重至极,缓缓点头道:“纵观我波斯明教,寻不出几个这等人物。” 他就纳闷了,韦一笑也是,殷天正也是,这么繁杂错综的招式,怎么能看一遍就全记在心中,还能想出破解之法?头一遍使还有奇效,逼得他们手忙脚乱,可一旦招式用老,就要被死死压制住,中原怎么遍地都是武学天才? 大圣王隐隐后悔道:“这一遭也许不该来。”先前中土明教不听总教主教令,但对波斯明教还是十分敬重的,此番他们却暴露了家底,露怯于人,怕要惹出祸患,更激起中土明教不臣之心。 俱明王宽慰道:“大哥何必这般,三哥还未上场呢,净说些丧气话。” “……”常胜王叹息道,“那青翼蝠王和白眉鹰王,我对上怕胜负也只一半一半,我瞧着那杨左使功力更胜一筹,何况他们已摸清了圣火令招式,景况不容乐观。”大圣王不用旧招,一口气将剩下三枚的武功都用得差不多了,他根本无新招可用。 功德王怒道:“都说中原人奸诈,传闻果真不虚,也忒坏了这帮人!” “……”常胜王继续摇头,要说韦一笑取胜还有使诈的成分,第二场赢得却堂堂正正,何况瞧着谢逊等人神色,韦一笑寒毒发作也在他们意料之外,否则第一场也无需使诈了。再者,比武非只斗武,还是智慧的较量,技不如人多说无益。 他们正说着,听杨逍道:“承让了,若大圣王无碍,咱们不妨开始第三场。” 常胜王瞥了一眼,见杨逍站在谢逊身后,演武场上却站着那个红衣裳的小子,显然他才是中土明教第三场出阵的。 他非但没因对方年幼而欣喜,反而心中更沉了,常胜王不信中土会故意输这第三场,这小子是压轴的,只能证明他比韦一笑和殷天正更强。 第120章 三战连胜 张无惮对胜负十拿九稳了,一瞥见常胜王神色,却是心头一动,隐约觉得蹊跷。 常胜王缓步走入场中,步伐先慢后快,显是在思索些什么,也已经想通了,朗声道:“中原武功博大精深,我教乾坤大挪移早已残缺,以此对敌,输给尔等也是理所应当的。” 张无惮心道老子费了几天功夫摸清楚了你们教所有的武功路数,你现在来瞎逼逼说要换别的比?他面上笑道:“常胜王不妨直言。” 常胜王道:“早年我流亡到西域白驼山一代学艺,曾得一异人传授独门绝技。我舍弃圣火令上武功,单以此对敌,你看如何?” 明教诸人尽皆埋头苦思白驼山有何异人,却都一无所得,这白驼山声名不显,从未听闻,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所在何处。 张无惮一听“白驼山”三个字,只觉异常耳熟,思量一番却实在不记得从哪里听过这地名了,料想不是这世界综的四本小说中的。 他先瞥谢逊一眼,方道:“比试伊始,便不曾规定所用招数,既然这功夫是常胜王苦修而来,自无不可用之理。” 双方站好后,杨逍宣布比赛开始,同一时间,常胜王蹲踞在地,双手弯与肩齐,屁股上翘,模样十分古怪,腮帮鼓起,发出一阵咕咕怪响。 杨逍见多识广,惊道:“三十年前,曾有一李姓大侠,偷袭击毙一名鞑子大元帅,被朝廷疯狂追杀中还反杀三名被收买的武林高手,名噪一时!我在昆仑得知此消息后,想收纳此人入教,还未动身便听闻他已被击杀,大是扼腕,想不到此乃误传,李大侠竟然未死,隐居于白驼山!” 其时他已流亡冰火岛了,无怪乎没有听过,谢逊道:“这正是昔日他所使的功法?” 杨逍点头道:“我虽未亲眼得见,但运此功时模样怪异,天下独此一家,江湖人给这功法命名为‘蛤蟆功’!” 韦一笑瞧常胜王摆出的架势,当真好似一只癞蛤蟆,笑道:“李大侠是条好汉,这功法定也有奇特之处,但张兄弟又不是鞑子元帅,不是这么好杀的。”单以奇论,张无惮所使的诸多招式也前所未见,韦一笑听过他五指成爪生生抓破人头颅的名声,比这蛤蟆功凶残多了。 他们议论得火热,张无惮却在心中大骂,什么江湖人起名,人家本名就叫蛤蟆功。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白驼山的名号听来这般耳熟了,《射雕》中的西毒欧阳锋正是白驼山庄的主人。 他依稀记得蛤蟆功的克星是一阳指,又有人说是先天功配合一阳指,张无惮练徒手功夫,掌功、爪功都苦心浸淫,唯独指功差上许多,最拿得出手的招式就是风清扬在华山上随手扔给他的《弹指神通》了,也不知能不能奏效。 常胜王肚腹鼓胀外凸,发出一声长长的“咕噜噜”声后,扑将上来。他对自己的功法有信心,此法比之圣火令武功更奇更险,且威力奇大。 他却不知这一招使出来,张无惮重担去了大半,当头迎上。他固然不会一阳指,可瞧这蛤蟆功,同欧阳锋使出来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姑且不以功力深浅论,单这几百年的传承间,功法精髓也当遗失了许多。 常胜王两臂半圈住他,背部肩胛肌肉勃发,死死扣住他肩膀。张无惮伸两臂格挡,前臂挡在他手肘关节处,本拟以重力迫他手臂弯曲,自己手腕却是一痛,好似打出去的力道被反弹回来一般。 他怔了一下,右侧膀子剧痛眼看就要让人卸下,使出九阴中的缩骨功来,周身骨骼滑腻如油,自他手上脱出了。 张无惮一口气后跳到演武场边缘,定了定心神,笑道:“蓄劲涵势,韵力不吐,借此以力反力,晚辈佩服。”摸清楚了是借力打力的法门,他心头大定,轻喝一声,抢先逼上前去。 常胜王以静制动,拟待再受他一招,将劲道反回去,却觉这一拳软绵绵砸在肩膀上,带着他身不由主,连转了几圈。 他不得已破了蛤蟆似的蹲姿,半直起身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见张无惮又是一拳砸过来,忙重又蹲了回去,却又被这一拳打得连连转圈。 张无惮抽陀螺似的戏弄他,听场外谢逊大赞道:“这两门功法,一者以刚克刚,一者以柔克刚,皆是以静制动,出乎意料!” 他不好王婆卖瓜,但常胜王是用功时,浑身肌肉紧绷,强自将身体胀成球状,借助被打熬得坚实无比的皮肉反弹劲力,同张无惮的拳法高下立判。 常胜王也非弱手,第五拳上,已能借着他拽自己转圈的力道挣脱出圈子,蛤蟆一般四脚落于地上,扭转身形,再次蓄力。 张无惮于太极拳拳法十分熟稔,但以此对敌还是头一遭,正拟拿他练手,迎头冲上。双方斗过三十招,他手上越使越顺手,连出十招带着常胜王转圈而不被打断,再转也无趣,便手上一顿,放他再跳出圈子。常胜王转得头晕眼花只想作呕,摔在地上挣扎爬起来,稍一犹豫,重新蹲好。 中土明教一方见常胜王如此,人人面上含笑,辛然道:“嘿嘿,这人让张兄弟转傻了不成,他这招不管用了,怎么还趴在地上,装蛤蟆装上瘾了?” 殷天正冷冷道:“蠢货。”他瞧辛然不顺眼已久,平日里都装看不见的,此时两人站得近,就忍不住出言嘲讽。 辛然头一遭得他主动搭话,大喜过望,当他有心提点自己,忙恭敬道:“孙儿愚笨,请爷爷指示。”得意地左右看一圈,跟其余五行旗旗使炫耀自己得鹰王青眼,还有亲戚关系。 “……”殷天正见非但辛然想不明白,连五行旗最聪明的唐洋都颇为茫然,周遭想明白的更是只有寥寥数人,只好道,“坏就坏在,他二人皆是用的借力打力的独门秘法。”说罢,见无数双眼睛还盯着自己,气恼道,“一帮子蠢货,两边都不使力,去哪里借力,凭空造出来不成?不然难道你们以为,我外孙所使的拳法唯一的效力就是带着人转圈圈?” 太极拳自然有伤人之效,讲究以静制动,张三丰在其中又添加了四两拨千斤的精髓,可化对方力道为己用。但这常胜王十分乖觉,你怎么摆弄我怎么听,转圈转就是了,反正我不反抗。张无惮几次出手都拿捏不到力道,可他若自己用劲儿,反会被常胜王凭蛤蟆功借力,这才一时僵持住了。 韦一笑道:“这蛤蟆功确实不凡,但张兄弟掌握的拳法更胜一筹,死死压制住了他,第二招时他就知自己胜不了了,可使这一招,好歹不会输。” 辛然听明白了:“这不是赖皮吗?” “他若能伺机反击,也不失为一种手段。”杨逍中肯评断,眉头微皱,他隐约能明白谢逊之意,第三场要赢,且要大赢,张无惮定不乐意出现两方僵持的局面,怕还要变招,不知他可还有破解蛤蟆功之法。 张无惮又一次将常胜王甩出去,见他也已习惯这节奏,直接接着这股力道在地上弹跳两下,并未摔倒。他微微一笑,大喝一声,两脚踏地借力,扑上前来。 这一招乃全力施为,张无惮红衣鼓动、气血翻涌,脚下踩踏的地砖寸寸碎裂。常胜王刚蹲好,就觉一股大力铺天盖地袭来,其劲锐不可当。 这力道凭他所学的蛤蟆功是断断不可能化解的,常胜王不及扭身,弹跳而起,非一般向后逃窜。张无惮一掌落空,五指一勾,变掌为爪,扯住他左肩,“撕拉”一声,顺着胳膊将他左袖撕开了五条口子,留下五道血痕。 常胜王脚下变幻,不向前逃,改为横摔在地,立刻连连翻滚。张无惮双爪紧贴着他面颊落下,每次都在地砖上生生掏出五个指洞来。 谢逊颔首道:“柔至极能克刚,刚至极能克柔,天下武学本无谁可强压谁一头之说,全看双方境界修为如何。便是蛤蟆功能反弹八分之力,余下二分,也足够他重伤受创得了。”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转眼间来到演武场边沿,常胜王早留心前路阻断、逃无可逃,又不甘心就此出界判负,两手并拢,如长蛇般由下而上刺出。 这一招正是第一场智慧王想以此制服韦一笑的,乃是圣火令所书自下而上反击的杀招,共由三招组成,一旦前两招蓄势完成,封住对方所有退路,第三招使出,定当克敌制胜。 常胜王眼见第二招已经完成,双目圆睁,面露狂喜之色,第三招紧随而上,一指戳向张无惮丹田处,眼见手指触到他衣衫,手腕一折,反戳中己身,痛叫一声,昏死过去。 他处于下方,眼睛只看张无惮脐下三寸,却未见同一时间,张无惮面上一青一红变幻五次,中土明教和波斯总教都有人失声叫道:“《乾坤大挪移》第五重!” 波斯总教固然一片哗然,中土明教也是各个目瞪口呆,连杨逍都脱口道:“这怎么可能?”转眼看向谢逊。他早猜到谢逊那日同张无惮单独相谈,怕是传授了此镇教心法,料想不过三日时间,任凭他天纵之姿,草草看过,大体了解都已经很了不得了,连第一重都需七年方成。 谢逊面露得色,并不理会,起身沉声道:“比武之前早有约定,双方点到为止,不可蓄意伤人,常胜王这一招却大为阴损,不知这是何意?” 大圣王呆立良久,直至他说话方才回神,见张无惮正站在常胜王身侧,一时竟不敢派人上前抬伤员下来,嘴唇嗫动半晌,方道:“我三弟并无伤人之意,但此乃保命之招,用出时顾不得许多……刀剑拳脚无眼,本就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何况我三弟……自食恶果,还请谢教主宽宏大量,莫要追究。” 他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瞧神色仍在失神,态度更是恭敬许多,早不见了最开始矢口否认谢逊教主身份的嚣张气焰。 谢逊同杨逍等商议了几句,方道:“也罢,无惮,你回来吧。” 张无惮应了一声,缓步走回,听谢逊低声骂道:“臭小子,早使出乾坤大挪移难道不能破他的蛤蟆功吗?非得显摆你神功多?害我等提心。”拿下常胜王不过百余招,来回变了三种功夫,实在可恨。 张无惮笑道:“义父有所不知,蛤蟆功乃是约百年前西毒欧阳锋所创,威力无穷,这常胜王最多不过得其三四罢了。若是欧阳锋使来,我不能赢,若是得其七八,第五层乾坤大挪移难破,若是得其五六,我方能以乾坤大挪移胜之。” 太极拳还只是试探,摸清了对方的底,他才好行事。倒是用上九阴白骨爪能轻而易举取胜是真的,他故意露出破绽,让常胜王铺垫的招式使完,就是为了用出第五重乾坤大挪移来。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6 倒非单为了炫技,十二宝树王又不知九阴真经、太极拳在中原的地位,单看只能看出威力奇大来,震慑力却不够,唯有乾坤大挪移有此功效。张无惮忆起他捉来的那几名宝树王,都是各个横得不行,见了大挪移心法招式,一下就老实乖巧了。 “欧阳锋是何人?”谢逊奇道,一瞧杨逍神色,便知他也没听说过。 张无惮顺手甩锅道:“此乃终南山活死人墓中,一位杨姓女子同我说的。” 他本拟谢逊当问活死人墓之事,却不料谢逊喜道:“哪位杨姓女子,你什么时候结识的?怎生不领回来叫你外公、义父瞧瞧?”说起来谢逊因同张翠山结拜,生生矮了殷天正一辈,但他至今仍跟殷天正以兄弟相称,这辈分也有够乱的。 张无惮呵呵道:“这世间除了男子就是女子,有什么值得说的?”又道,“杨姑娘四十有余了。”虽然原著描写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但根据读者考证,黄衫女子年纪好似不小了,不过如她先祖小龙女那般驻颜有术罢了。 谢逊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张无惮下山将关押在半山腰的云风月三使和四位宝树王都释放了,笑道:“这几日对不住各位了,此非我中原待客之道,待诸位下次再来,我定好生款待,以补今次之过。” 众人嘴上应得痛快,心中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踉跄着上山,正见大圣王恭恭敬敬将五枚圣火令双手奉予谢逊,方知己方输了。 他们也无人奇怪,平等王不见常胜王,便凑近智慧王,低声道:“三哥可是输了?” 智慧王见他几人平安归来,除了神态狼狈些,倒都还无碍,叹道:“都输了。” 平等王吃惊道:“都……”他们几个私底下讨论,第三场毫无胜算,前两场怎么也能拿下一场才是。 智慧王默然良久方道:“谁能想到不多百年,中土明教人才辈出,我等多有不如。” 平等王从未见他这般落寞神色,见非但是他一人,其余几位兄弟也都茫然若失,便知不仅是输了,场面还是惨败。 他劝慰道:“都是我教镇教心法遗失了,若能寻回,何惧他们?” “我教有乾坤大挪移时,也未有教主练至五重。”智慧王道,“待回了波斯,便需让总教主写密令,回绝了中原朝廷,我波斯总教没脸命令中土明教归顺他们了。” 掌火王走过来道:“二哥,黛绮丝任中土明教紫衫龙王日久,怕她已有所得。就算未有收获,我瞧着谢教主对她多有眷顾,若能捉了她来,以换心法,中土明教未必不会答应。” 智慧王笑道:“此话说得对,我们抓了黛绮丝,以此相换,便是同中土明教撕破了脸,届时他几大法王杀来,是你还是我,能挡住他们?三弟拿着大挪移心法藏于深山中,数十年修成,再出来报仇?” 掌火王一时无言以对。 智慧王不再理会他,见那头谢逊已收下了圣火令,走上前道:“谢教主,中原武功实让我等拜倒辕门、心悦诚服,可否为我等引荐贵教诸位?” 谢逊一笑:“智慧王客气了,我教普遭大难,人员尚未齐备,光明二使缺了一人,四大法王欠了两位,正拟待另择贤能,补足空缺,待此事提上日程,定遣人以报波斯教主,届时再向诸位一一介绍。” 智慧王听他只说“波斯教主”云云,不似先前口称“总教主”,暗叹此事已不可挽回,权当没留心到,只指着正同五行旗旗使玩笑的张无惮道:“这位红衣少侠神功盖世,不逊谢教主当年之威,我听他称您‘义父’云云?” 谢逊瞧出他今日非要打听清楚不可,笑道:“这位是武当派张翠山张五侠长子,也是谢某义子。张少侠既是武林新秀教派红巾教教主,日后也将在我教任职。” 待打发走了智慧王,张无惮也来辞行,他在光明顶上耽搁太久了,早就待腻了。令狐冲追叶孤城而去不知如何了,救走黛绮丝和小昭的张无忌也不知去了何处,这两人他都放心不下,必得去寻的。 这些都还是小道,红巾军于南方气势如虹,打了数场胜仗,几位将领羽翼渐丰,张无惮也当结束满江湖乱转的生涯,好生经营红巾教了。 谢逊道:“知道你是一天都闲不住的,连庆功大会也不肯出席。”也不多留他,叫手下捧上来一柄宽刀,“此物你当收下。” 张无惮一瞧,竟然是用紫薇软剑斩断的屠龙刀,不似倚天剑那般被重铸,而是重新接过了,严丝合缝,只有断口处有一道红线横亘刀身,依稀可见。 “此乃辛旗使和庄旗使合力接上的,费了一番周折。”谢逊摩挲着刀身,珍惜之情可见。 张无惮本就不想收,见他这般更是不肯收了,连忙道:“义父于冰火岛上,全赖此物相伴,孩儿怎可夺?何况孩儿不擅用刀,岂不埋没了此物?” 谢逊笑道:“此物正如《武穆遗书》般,作用如何还在其次,于民众心中另有象征意义。你此行一去,不知何时方回,一并拿去,省得我再打发人送去给你。” 张无惮想不到他能瞧出自己日后要常驻红巾军的打算,默然半晌,双手捧过了,郑重谢过后,听谢逊又道:“我教要新立法王一事,怕你已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听张无惮呼吸声丝毫不变,便知自己所料不差,他也无心打听是谁多的这个嘴,只道,“拟定称号时,本想承黛绮丝的龙王之名,但这屠龙刀交予你手,同龙王、蛟王之称就冲撞了,我当另择良名,日后再报予你听。” 第121章 红巾局势 张无惮离开了光明顶,稍一犹豫,向着武当而来。他这些时日也有收到张无忌和令狐冲的来信,得知张无忌已回了武当山,而令狐冲同叶孤城一道正在川陕一带逗留。 选择先去看张无忌,一来证明他是个重色轻弟的正人君子,二来也当瞧瞧他同小昭到底如何了,张无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崽子。 张无惮一路快马加鞭,他挺好奇张无忌救助黛绮丝始末的,波斯总教已经让收拾得服服帖帖得了,不惧他们再来抓黛绮丝,进而将小昭带走当教主了。 张无忌并未上武当山同小道士们一并居住,而是在山脚下砸银子包了间客栈,将小昭母女安置下来了。他也在此住下,一日打着哈欠醒过来,咂咂嘴巴颇觉不足,还想继续睡,翻个身却见有一人站在床头,正两眼晶亮地打量着他。 张无忌一惊,睡意烟消云散,跳起身来一拳抡过去,使的正是自张三丰处学得的太极拳。 他乃武当山上学太极学得最为得心应手的一个,这一招随手拈来又浑然天成,还想吓他一吓的张无惮唬了一跳,脚下一滑,如横摔在地般下跌,半空中身子一折重又站直,出声道:“无忌,是我。” 张无忌一拳伸出去时已经看清楚是谁了,却是嘿嘿一笑,后招连绵不绝使出。兄弟两个转眼间拆解了不下百招,张无惮又惊又喜,哈哈大笑道:“行啊,臭小子,武功进步这般神速,你九阳都大成了?” 他啧啧有声道:“上次见你时你距离大成还差些火候,如今竟然已经突破了?”羡慕嫉妒恨啊,他在九阴将成未成的境界一卡数年,人家就势如破竹,通关都不带打哏的。 张无忌极为得意道:“这是当然,要不是关键时刻我有所体悟,修成大成九阳,我们三人都能让那帮波斯人给捉走。” 提起这个来,张无惮果真十分关注,连忙道:“究竟如何,你详细说来给我听听。” 张无忌正待说话,听门外有一姑娘柔声道:“公子,可是大公子来了?”她听着两个说话声音相差不大,隐隐约约听谈话内容显然是友非敌,猜到怕是张无惮。 张无忌忙收了拳脚,回道:“正是,是不是吵到你了,抱歉抱歉,你快去歇吧,该我来守夜了。” 小昭站在门口犹豫一阵,还是下楼去了。张无忌低声道:“怕是她娘听到动静打发她来问的,这些日子黛绮丝前辈没能睡一个好觉,生怕波斯人再寻上门。” 张无惮本来还奇怪,外头太阳高挂,怎么张无忌还能赖床不起,听他同小昭对话,方知原来他们轮流守夜,可见黛绮丝真是给吓得不轻。 他心疼弟弟,瞧张无忌脸上还有黑眼圈,便道:“你再歇吧,我下楼坐一会儿,想来那帮波斯人也该离开中原了,就算没走有偷溜回来的,见了我也该吓走了。” 张无忌也没客气,揉着眼睛应了,摔回床上滚了一圈,将被子裹严实,不一会儿就甜甜睡过去了。 张无惮坐在客栈一层喝茶,没一会儿见一个佝偻老妇人在小昭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笑道:“波斯都已查明黛绮丝正是金花婆婆了,怎么您还是这般伪装?” 黛绮丝神色落寞萧条,随意坐下道:“我隐藏了数十年的身份都能被揭穿,就算再换一个,被抓到也不过早晚的事儿。”禁不住咳嗽了两声,这时不时的咳嗽非她伪装,乃是年轻时同韩千叶在寒潭下搏斗时寒气入肺,已无可医治了。 此言说罢,她见张无惮不加理会,还是道:“这张脸我顶了二十年,也有感情了。人老了才知道,什么还是原来的好,连伪装都是如此,何况当年的老朋友呢?” 张无惮笑道:“您怎么伪装,折腾得都是自己的脸,这易容物又不会舍您而去。但这朋友嘛,这么多年了,人心总是会变的。” 别介,当年是你自己嫌弃明教群雄嫌弃韩千叶,愤而叛教而出,这就算了,其后还杀了明教三名香主,若非他阻止,还能杀了胡青牛夫妇,犯了明教忌讳。你叫波斯总教一吓,又想投奔明教,从你的立场上看自然千好万好,也得看明教收不收你啊? 黛绮丝收到风声,知道明教近来正在物色新法王人选,心知张无惮定是要占一席位的,这样还剩了一个位置,她是有心归教,但看张无惮的态度,知这事儿没戏,在他旁边坐下,只是叹气。 小昭面露不忍之色,垂首不语,好一阵后听到楼上窸窸窣窣有声音传来,连忙道:“公子醒了,我服侍他穿衣裳。” “他是没手没脚还是怎么着,用得着你来伺候?”张无惮温言道,“当时也是事急从权,才送你上武当山,说是服侍他,武当上下谁也没把你当个奴婢看。” 小昭行个五福,抿嘴笑道:“大公子是个好人,公子更是心地仁厚,碰上你们两个是我的福气。这都是小昭自愿的,公子为了守护我母女,前些天才受了重伤,又连天熬夜守护,大是不易。” 张无惮再心向张无忌,听这番话都听得牙碜,怎么就受重伤了?跟他交手过招时那叫一个生龙活虎啊,也没见消瘦,怎么就连衣裳都不能自己穿了呢? 他目送小昭上楼,稍一等待,见他二人肩并肩下来,瞧非小昭低垂着雪白的脖颈,张无忌也脸颊红红,这两人好似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张无惮稍一寻思,颇有味道,不愿点破,免得更叫他们年轻人羞赧,只笑道:“看你们无事我就放心了,我给义父写封信过去,他一直派心腹盯着波斯一行人,若是他们有人未走,定能得到消息,提前来报。” 黛绮丝连忙谢过了,见张无惮喝光了杯中残茶起身告辞,还起身相送。这般破天荒的低姿态,叫张无惮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再三请他们留步。 张无忌也有些不舍:“早知道你这么急着走,我就不睡,咱兄弟两个说说话了。”从张无惮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到了武当山山脚下,还不上山见见张三丰并武当七侠,可见是有急事赶着要去,他便没撒娇留人下来。 张无惮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真是长大了。”不说旁的,这在武当山脚住下就处置得很得当。黛绮丝的身份不适合上武当山寻求庇护,免得叫天下正派说嘴,张无忌就专门挑了山脚下的客栈,若真有麻烦,届时向武当求援也很方便。 张无忌满面得色,作睥睨天下状,眉飞色舞道:“这是当然,我今年都二十二了,不长大还了得?” 张无惮一听这数字就深感心塞,自打上了二十,来自张翠山、谢逊、殷天正的逼婚压力翻番上涨,实在叫人应酬不来。 如今连张无忌都跟小昭患难见真情,正式看对眼了,让张翠山知道了,怕为小儿子高兴之余,还当再来找大儿子的麻烦。张无惮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逗留,飞身离开了,越过两栋房子又觉不对,溜达回来给了张无忌一个爱的抱抱,这才抖抖衣裳走人了。 张无忌让他抱得莫名其妙,目送他走远,禁不住笑道:“我哥这几年真是越发软吧了。”他总觉得他哥在借此跟他撒娇。 小昭正拟捧了茶给他漱口,以解刚睡醒嘴中乏味,见张无忌忍不住仰头打个哈欠,忙道:“公子,你还是再歇下吧,离平日里您起身还有两个时辰呢。” 黛绮丝也道:“老身听张公子之意,波斯使节不说离了中土,怕也走远了。日后你和小昭也不必轮流守夜了,都是为了我,这段时日苦了你们。” 她已听闻了波斯总教对决中土明教连输三场的消息,瞧张无惮今日模样,不仅是输了,还是大败亏输,起码这几年不用担心他们来中土耀武扬威了,她只消在中原腹地深处藏身,当威胁不大。 张无忌撑着精神同她们说了会儿话,到底还是精神不济,他都是尽量自己多值班,让小昭多休息的,本就睡得不多,一下少睡两个时辰实在睁不开眼。 刚才聊天中得知小昭还没顾得上吃早饭,他叫来小二点了餐,盯着她吃了,这才心满意足,摆摆手上楼去了。 小昭一路送他回了房间,再下来时见黛绮丝面露愁容,忍不住道:“娘,您若真想回归明教,便是张公子不看好,孩儿去求公子,他定是会答应的。” “何苦来哉,与其再累你一遭,还不如我直接同谢三哥服软,我们兄妹四人,他是最重感情的一个,否则自冰火岛回归中原一路上,也不会对我多加照拂了。”黛绮丝摇头道,“我回明教,为的是寻个靠山,躲避波斯总教追杀。但既然波斯人已退出中原,我何苦还回去瞧他们脸色?当年那群人就瞧不上你爹爹,我服软低头,他们怕会连带着连咱们母女都看不上了。” 小昭听她语意坚决,便未再劝。黛绮丝拉她到身旁坐下,温和道:“别担心,就算波斯人走了,娘也寻个由头,还留你在张无忌身边,可好?” 她又不是个瞎子,自然看出来了,小昭对张无忌早有情愫,张无忌则是最近才开窍的,两人好得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小昭自小养在农户家中,其后又被她送上光明顶窃取大挪移心法,黛绮丝对这个女儿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到底是亲生骨肉,不愿拆散他们。 小昭有几分羞涩忸怩,却没故作娇羞地否认,定定心神笑道:“好。”低声喃喃道,“再好不过了。” 张无惮确认过张无忌无事,黛绮丝也老实了,放下心来,转道去了陕西省。令狐冲这六日间没有新的信件传来,也不知去了别处没有,张无惮在附近溜了一遭,正苦于找不到人的档口,却当头见一队人马从官道上驶过。 这伙人身着便装,他定睛一看,瞧出为首的几人有那么几分眼熟,个个身负武功,径直向着秦岭黄河一带而去。 华山正在陕西地界,南接秦岭,北靠黄河,张无惮摸了半天下巴,想着既然找不到人,去瞧瞧热闹也好,便有意识地向华山走去。 他走走停停,对能不能赶上好戏并不在意,这帮见天喊打喊杀的武林人士不是找场子就是在找场子的路上,再司空见惯不过了,实在没什么看头。 倒是在华山附近某个小城镇,他在山下古玩文物摊转来转去时,听到一人喊道:“臭小子,上次见面,我怎么嘱咐你的?” 张无惮扭过头笑道:“您说让我时常瞧您,我这不是来了吗?”见街道尽头果真站着风清扬,这人总算将常年不换、浆洗发白的青色袍子褪掉了,袍子颜色虽然仍灰扑扑的,但一看就是新料子。 风清扬呸道:“老夫住在思过崖上,不在山下集市中,我跟了你两个时辰了,怎么看你怎么不像是专程来找我的。”瞧张无惮谎话被戳破了根本也不脸红还在嘻嘻笑,白了他一眼,跟着也笑了,“不知羞,这是来作甚么?” 张无惮并不接话,先请他到附近茶楼小坐,见风清扬站着动也不动,心念一转就笑道:“是是,都怪晚辈不识相,咱们另寻间酒楼。” 风清扬这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待两人安置妥当,张无惮方道:“风老前辈,冲哥这些时日是不是没回华山?” 风清扬“咕噜”一口干了一碗酒,见张无惮殷勤地给自己倒满了,笑道:“怪不得一见面就请我喝酒,原来是有所图的。冲儿是没回来,一直也没消息,宁丫头还着急呢,说是珊儿小定,还想请他以兄长的身份走一趟福建呢。” 林振南夫妇在九龙湖休养了一年有余,总算是养好了身上旧伤,他们在福建居住惯了,张无惮便将人送回福建林家老宅去了。他知林振南是放心不下老宅藏着的《辟邪剑谱》,也不在意,横竖他对这玩意也没企图心,问过东方不败了,人家也不稀罕。 张无惮奇道:“这么快?”这两个人认识才几个月,搁现代都算火速了,古代又不兴离婚,更得精挑细选了。 风清扬对此事也很上心,张口就道:“是男方那头有事儿,姓林的小子外祖母不太好了,想着生前瞧见外孙成家,也是冲冲喜。”叹道,“早嫁了也好,让姓岳的早点抱上外孙,把精力都搁到折腾后辈上,省得他再记挂五岳,我瞧着都是闲得。” 他又吞了一碗酒,忍不住又道:“我这次下山来,为的就是去武当,既得见张真人尊面,又要见见林小子。虽则宁丫头说见过了,觉得孩子不坏,但她那个眼神,啧,她还觉得岳不群乃天底下第一伟岸正直男子呢。” 他这一脸的家长里短,同数年前生无可恋的模样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人了。张无惮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忙端起酒杯来遮挡。 风清扬如何不知他在笑什么,瞪了他一眼:“别瞎得瑟,看出你忙,不拉着你陪我去武当了。” 张无惮忙又为他满杯,笑道:“您去了武当,不妨拉上我太师父一道去少林呗,我义父眼看也要带着韦蝠王去少林求医,有您两位摇旗呐喊,还怕空闻大师不应吗?” “呸,老子是给你摇旗呐喊的人吗?”风清扬敲了他一下,神往道,“金毛狮王、青翼蝠王也是威震江湖数十载的高手了,若能一见,去少室山一遭倒也值了。” 他如今是彻底想开了,华山气象蒸蒸日上,人人笑逐颜开,他还见天苦大仇深蹲在思过崖干什么呢?他蹲了二十年,连颗蛋都没孵出来,还不如下山来走走,见识结交各路豪杰。 当然,他今日下山来,不是为了哪个豪杰,就是为了这家的美酒来的,正巧碰上张无惮请客,顺手敲了一顿。 张无惮见他满口应下,心下也颇为高兴,低声道:“您多带着我义父玩,别欺负他,他老想着要出家念佛,这可不成。”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7 风清扬不耐烦道:“他要觉得出家最好,那就让他出家,轮得到你来多嘴不成?”顿了顿又唏嘘道,“狮王既已有出世之心,这明教教主当得,怕是不多自在。” 张无惮一想也是,由着这帮老家伙折腾去吧,凭他们的本事,没有惹不起的人,没有不能捅的马蜂窝,若是志同道合,组建个老年人观光团,天下再无不可去之处,谁的晚年能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他转而问起前几日看到有一队江湖人士冲着华山而来之事,风清扬冷笑道:“是青城派那帮兔崽子,听闻珊儿要同林小子结亲,来送贺仪的,归还了一部分福威镖局的财产,说另外的大头已造了粥铺,施舍分粥给百姓了,讨不回来了,权当他们替林家行了善事。” 笑傲原著中,并不见余沧海多搭理华山派,林平之娶了岳灵珊当了岳不群的女婿,他也丝毫没放在心上。只当时的华山同此时的华山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青城派遭几大派联合制裁,朝不保夕,气焰自然降下来了。 张无惮道:“昔日福威镖局之事传扬开来,不是华山派也站出来责难青城派了吗?” “所以才想借此修好,看来是这几年被压制得狠了,不得以服软。”风清扬道,“江湖正派就有这等不好,他既然表现出了一定的悔过之心和补偿之意,谁都不好再穷追猛打,消息传开,起码少林那帮秃驴会站出来,命门人弟子不再针对青城派。” 青城派是个小东西,不值得大说特说,两人就着下酒,说了几句就揭过去了。 临分手了,风清扬扭头道:“还当祝贺你成明教护教法王,日后成为光明右使,再继任教主,甚至若能更进一步,荣登大宝,妻妾成群、儿女双全,不在话下。” 他这话别有深意,张无惮正色道:“老前辈此言差矣,人各有志,妻妾儿女非我所愿。” 张无惮是真没兴趣生一打又一打的孩子,连江山皇位继承人他都不想折腾,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说不定他前脚死了,后脚世界就崩了,享受一世是一世。荣登大宝倒可以来一打,他很稀缺。 风清扬笑道:“你倒所图不同常人。”不再多说,径自扭头走了。 ———————————————————————————————————————— 张无惮又在华山地界小住两日,总算又接到令狐冲来信,说燕南天挑了移花宫后就跑来看他和叶孤城比剑,嫌弃他剑法不够强,摁着他封闭特训了一阵,这才有一段时日没能跟他联系。 张无惮回信提了华山上下也在寻他,又提了岳灵珊将小定一事儿。他本拟去见令狐冲一见,打听到燕南天屁股后面跟着追杀而来的两宫主,便打消了这念头。 燕南天算他朋友,但跟邀月那头的好感度也刷得差不多了,两边关系都不错,现在打起来了,他就不去掺和了,便回了九龙湖。 原来的天鹰教神蛇坛坛主封弓影当年就是他的心腹,更是第一批改投入红巾教的元老人物,张无惮一抵达九龙湖,就先让他汇报这些年反元进展。 说来也是他这个当教主的太不负责任,攻略重心一直都放在江湖各门派上,于具体的领兵作战根本不上心。 ——主要也是上不了心,一部《武穆遗书》成功让张无惮死了自己当大将的汤姆苏之心,他于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就不跟着瞎折腾添乱了,交给专业人士来。 封弓影大略讲了讲近来打的胜仗,又笑道:“因着您在江湖在民间都声望无两,咱们教派的兄弟出外办事,都能得到方便。像上次徐达徐兄弟领兵在江南被困,江南花家联手三门当地望族,趁夜送粮送水,帮兄弟们熬过难关。” 张无惮点头道:“花家七童花公子乃我好友,改日我请他引荐,当面向花家家主致谢。” 当日前来投奔他的朱元璋、徐达、邓愈、汤和等人如今都已成领兵大将,只是他们出身相近,一同发迹,老早就有深厚情谊,张无惮一直有心防备这几人拧成一股绳,早早拆开了他们,各自放在一处,又安排了心腹潜移默化洗脑,这几人数年未曾见过,私交渐渐淡了。 他问道:“目前可造之材中,谁最具备军事才能?” 封弓影沉吟半晌,方道:“正是徐达,他不但骁勇善战,更善于治军,胜于其他人一筹。”徐达这人无野心有忠心,正是张无惮需要的人才,至于汤和、邓愈,忠心有,但天赋才华逊色徐达一筹,朱元璋此人脑后有反骨,主意很大,感激张无惮救助之恩,但于忠心上差些。 他大略将几人的情况详细介绍过,张无惮听罢就笑了:“你虽不会打仗,却极善看人,日后若真有造化,吏部非你掌管不可。” 他早早看中封弓影,正因他沉稳有谋,不似寻常江湖莽汉。像杨逍、韦一笑等,于江湖上呼风唤雨,真到了组建朝廷班子的时候,未必能坐上高位。 封弓影忙道不敢,笑道:“明明是教主提携属下,叫我说,最会看人的是您才是。”心下暗暗称奇,想不到张无惮南北闯荡数年未归,却能将几位将领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怕他虽人在外,仍没放松了对红巾教的掌控,私下自有监视。 两人互相吹捧得彼此都心满意足了,张无惮又道:“太平王和平南王两派势力近来如何?” 初听闻这世上有太平王时,他还慌张了一阵,后来想想也无所谓,这两方势力不出现,照样会有别的势力顶上,像历史上朱元璋占据应天府,还不是有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等多方势力,可见改朝换代时群雄割据争霸乃是历史必然。 封弓影稍稍一犹豫,还是道:“教主,近来风传平南王得了南宋印玺,却让太平王抢了去,两派势力交集处多有摩擦,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什么?”张无惮一怔,脑中立刻将相关线索都串起来了,叶孤城追杀司空摘星,为的该就是此事了。 原来司空摘星神神道道就是不说是啥的玩意就是南宋印玺啊,怪不得还说他可能也会用得到呢。 ——一帮傻叉,宋朝的玉玺正是仿制的秦朝传国玉玺,他手上自周子旺宝藏中挖出来的才是真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经过妙手老板朱停验证过的。 张无惮心中窃喜不胜,面上震惊道:“这玉玺乃汉人传承象征,对民众来说,吸引力更胜《武穆遗书》一筹啊。” 吸引个屁啊,底层民众靠近哪个势力,自然就会投靠哪个势力,正如红巾教起家就是借了凤阳地带赤地千里的东风,总不能让灾民饿着肚子徒步上千里,改投别的势力。 封弓影忙道:“这倒不至于,今人思念旧朝,但岳飞岳将军的名声胜过诸多宋朝皇帝。依属下看,这玉玺其实还比不上一个白云城主,听闻叶城主非但剑法出神入化,还身负前朝血统。他如今投靠平南王,便是认平南王为正统。” 刘备一卖草鞋的还自称是皇叔,自认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仗着刘胜后代多不胜数,真相如何无人可知了。但宋朝没哪个王公贵族生了很多孩子能让人冒名顶替,张无惮挺纳闷宋朝皇室又不姓叶,看这世界的人对此深信不疑,便也没深究,谁让古龙就这么设定呢。 他正想着,突然笑了:“我同封大哥交谈时,不爱有人相扰。”说话间已飞身而起,穿破房顶。 封弓影在原地静立一阵,张无惮自房顶的窟窿洞中跳下来,手中拎着一个白衣中年人,啧啧道:“你瞧你这心眼小的吧,人叶孤城就是追了你一阵,你都能易容成他的模样听墙角。” 封弓影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浓郁的郁金香和金盏花的香味。 那人蔫了吧唧道:“我不信是轻功不到家让你给听到了,你是不是闻到香味才发现我的?” 他非有意偷听,走梁上纯属职业习惯,远远一靠近发现他二人在计较,十分识趣便避开了,却不料还是惊动了张无惮。 搁以前,这么远的距离,张无惮是真听不到响动,他也不说自己《九阴真经》已经大成之事,只笑道:“你这毒怎么还没解?距离上次见面都多久了,陆小凤不是套出叶孤城的话,说还五天就无解了吗?” “解了,我专程跑到万梅山庄,找来西门吹雪帮我解的。”司空摘星捶胸顿足道,“谁成想陆小鸡搞怪,让西门吹雪作弄我,改了药方,这臭味还得多困扰我半个月!” 张无惮吃惊道:“西门庄主还作弄人?”人设崩了吧? 司空摘星愤愤道:“不,从他的角度,不过是抬抬手让好朋友开心,谁叫陆小鸡跟他玩得好呢?” 陆小凤的朋友运一直让他羡慕嫉妒恨,也得亏陆小凤被各路朋友坑得次数也不少,才能让他心理平衡一点。 张无惮对这两人相爱想杀之事并不在意,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欠你一次人情,说什么也得补上。”司空摘星感动万分道,“我听闻为了替我拦下叶孤城,令狐兄帮忙追着他跑了大半个江湖,近来你连归隐江湖已久的燕南天燕大侠都请出动了,实在是够意思!” “……”张无惮呵呵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令狐冲是去约架的,燕南天是去看热闹的,这两人追着叶孤城跑,跟他关系真的不大,跟司空摘星就更没关系了。 不过这种美妙的误会何必澄清呢,他笑眯眯道:“怎么,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吗?” “多了不成,我这身肉很值钱的,只许你一次。”司空摘星道,“我来的时候听你们在聊平南王,你们可知平南王泼天的富贵从哪里得来的吗?” 这谜团已成江湖悬案了,许多人都想探究真想,早先在大都,陈友谅想以此秘密换取性命,还是让张无惮给杀了。他想了一想,试探道:“可是同叶孤城有关?” 司空摘星笑道:“正是,老宋家虽然亡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也有些积蓄藏在某处留给子孙。我怀疑当年正是平南王协助叶孤城取出宝藏,又承诺复辟宋朝,叶孤城这才辅佐他的,不然平南王也不会得到宋朝玉玺了。” 平南王丢失玉玺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怕张无惮也早已得到消息,他便不再隐瞒,直接说了。 张无惮两眼发光道:“这么说,挖过来叶孤城,不仅多一个绝世剑客,还能附带这么一大笔财产?星星,你去卖身吧,我就要叶孤城。” “……”我刚差点让这人给捅死,你又让我去招惹他,人性在哪里?司空摘星郁闷道,“叶孤城就算了,你要只想要财产,我倒能偷出来。” 他今日就是来毛遂自荐的,太平王利用他拿他当了枪使不假,可平南王也惹到了他,司空摘星将这两人一并记上了黑名单,正待狠狠报复回去。 张无惮摇头道:“若这财产是平南王的,你偷就偷了,可既然是叶孤城的,你若偷了,我方就同他成仇了。” 人家祖宗留的东西,窃之多有不妥,没见单为了一方玉玺,叶孤城都有搏命之势。他又不缺钱,自峨眉地宫中弄来的金银珠宝还都没用完呢,何苦为了钱财树这么大一敌人?何况元朝气数未尽,如今最大的势力还是朝廷,还不到他们三方撕破脸的时候,不能将平南王逼到绝路。 司空摘星并不知他这些谋划,听到白送的巨款还能有人往外推,着实吃了一惊,半天才道:“那你想我怎么卖这次身?总不能真叫我去勾引叶孤城吧?” 他喜欢跟陆小凤这等欢快跳脱的人打交道,嬉笑怒骂全无顾忌,而如西门吹雪、叶孤城这等人,他都是敬谢不敏,如非必要有多远躲多远。 “我倒想派你去,关键凭你不成啊,何必白白牺牲了色相还不讨好呢?”张无惮思量一阵,突然想起一事儿来,正色道,“对了,我瞧着今年雨量颇丰,怕是还要雨涝,黄河又当决堤,届时又该有黑心商贩哄抬物价,请你随我一道,窃取粮米,救助百姓。” 朝廷有粮,早先他伙同五散人还干过火烧粮仓的事儿。另有一部分商人同朝廷有勾结,将下拨的赈灾米扣押,以极高价格贩卖,吃人血馒头,总不能将这伙人的家也都烧了。 司空摘星吃了一惊,断断想不到他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条件,肃然起敬,一把将脸上伪装成叶孤城的易容物都撕扯掉了,腰板挺直道:“到时你给我个信,不来的是小狗!这次不算,你下次再有用我之地,只管开口就是。” 司空摘星心中有一股为国为民的侠气,早早就想为百姓做事,这一点在古家江湖中,张无惮从他身上看得最为明显。 他笑道:“其实卖身什么的都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我不过帮了你一次,星星你多次救助于我,真这么算,我欠你的更多。朋友之间,何必算这么清楚呢?”瞧见了吗,哥就是想展现一番我忧国忧民的情怀,刷一下在你心中高大上的形象,真不稀罕你的色相。 司空摘星还想说什么,听张无惮又道:“你同陆小凤之间,也这般动辄言谢吗?同我怎么就这么客套?” 司空摘星便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哈哈大笑道:“其实我是看平南王和太平王不顺眼,想分别给他们点好看。真偷光了金库,这么多宝贝没地方搁也是麻烦,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了你。” 张无惮笑眯眯道:“巧了,我也瞧他们不太顺眼,要给颜色看,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前脚惹了你,后脚就被洗劫一空了,傻子都知道是谁做的。司空摘星固然易容术卓绝并不在乎,可何必平白树此大敌呢?谁都有不小心阴沟翻船的时候。 第122章 太诚真人 张无惮同军中首领聚过,让这一帮大老爷们灌得烂醉,封弓影扶他到小院中歇下。普一走入院中,他眼皮抖动一下,将封弓影推开了,笑道:“送到这里就够了,我还没醉得自己上床都不行。” 封弓影瞧他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心下担忧,却也没多说什么,只点头道:“好,属下今夜在外守夜,这就打发人送醒酒汤进去。” 张无惮摆了摆手:“这倒不用,我不怎么难受,睡一觉就好了。”内力深厚了,连带着酒量也好了很多,起码现在他还能站着,搁以前早就给喝趴下了。 他一走进房门,在门槛上磕了一下,脸朝下就往地上摔,也不挣扎,临快落地了,让人抢先一步扑地上给抱住了。张无惮拿下巴往他胸膛上磕,嘿嘿道:“看我的蛇精脸攻击!” 他兄弟二人皆眉目像张翠山,但下巴随殷素素,脸作长方,不似张翠山是尖脸。古人不流行下巴似凿子似的审美,但张无惮还是更喜欢张翠山的脸型,总是脑补自己有个尖下巴。 “……”那人没让他的下巴磕伤,倒是让他砸在肚子上,差点吐了,啧啧道,“月余不见,怎么就胖成这样了?” 张无惮随口道:“想你想的呗。” 令狐冲翻了一个白眼,摸摸他的腰,确认人是真有肉了那么一点,嘲笑道:“可见是光明顶伙食不错,瞧这养得油光水滑的。” 张无惮挣扎着爬起来,定睛瞧了瞧他,哈哈大笑道:“叶孤城不给你吃饭吗,你倒是瘦了好多。”得意至极地一撸袖子,跟他比了比胳膊,见两人已相差无几了,更是喜不自胜,跳上房顶连翻了几个跟斗。 他一喝醉了,整个人恨不能幼稚二十岁,令狐冲见怪不怪,叹道:“白云城主同燕大侠联袂去挑万梅山庄了,我实在受不了同他们在一块,先告辞离开了。”吓人,叶孤城像个苦行僧,只穿雪雪白的衣裳,只喝无味煮沸过的白水,不苟言笑,其剑法固然让他神往,可旁的就敬谢不敏了。 张无惮笑道:“叶城主就算了,燕大侠却是喝酒吃肉的,你跟他也不投脾气吗?” 令狐冲难掩愤愤道:“他自己喝酒吃肉,唯不让我吃,嫌我打不过叶孤城,说喝酒害人心智。”他非剑法不精,乃心意不纯,以人御剑比不得叶孤城的以剑御人。 他说罢,瞧张无惮已经垂着头在打瞌睡了,心知他今晚喝得可是不少,是以整个人都迷糊了,便不再多言,扶他到床上安置好,自己卷铺盖睡在旁边脚踏上。 张无惮眼皮粘得实在掀不开,脑中却还惦记着事儿,含含糊糊道:“你回华山了没,岳姑娘行小定礼,让你以女方兄长的身份走一趟福建呢。” “十天前我就去了,不仅去了福建,还去了林平之外祖所在的洛阳,最后又去了武当山。”令狐冲道,“不然也不会耽搁了这么久才来见你。”又道,“在洛阳边上,有一处绿竹巷,颇有意思,明日我再说给你听。” 张无惮本来都要睡了,听到“绿竹巷”三个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坐直身子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跑去绿竹巷了,王家为难你了不成?” 原著中是刘正风和曲洋临死前将《笑傲江湖》曲谱赠与令狐冲,被华山等人和林平之外家洛阳金刀王家误认为是窃取了林平之祖传的《辟邪剑谱》,还卸了他两个臂膀,得知绿竹巷中有人擅长琴瑟音律,便拿着上门请教,得知确实是曲谱而非剑谱。 “没有。”令狐冲瞧他眉目含怒,连忙道,“王家上下待我十分客气,我是代表华山谈亲事的,他们若敢无礼,岂不是要搅黄这门亲事吗?怎么会。” 张无惮神色方才缓和下来,打个哈欠道:“那你怎么会去绿竹巷?” 令狐冲本拟待他酒醒再说,瞧这样子不说不行了,便低声道:“你还记得陆兄是怎么被诓骗到西湖湖底,救出任我行的吗?” 张无惮盯了他半天,才双眼发亮道:“向问天,你在洛阳瞧见向问天了!” 真是喝傻了,整个人都钝钝的。令狐冲笑道:“正是,陆兄同我们说起过那人形貌。我那日在洛阳街头闲逛,正在买这个,”说着拿出个木质发簪给他换上,一歪脑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示意是一对,“瞧见一伙人行迹鬼祟,尾随他们去了城郊,见这伙人跟一个老者接头,那人身着白衣,容貌清癯,下巴上有稀稀疏疏的一丛长胡须,一直垂到胸前,正是向问天的模样。” 高瘦老者随处可见,但这一丛胡子太有辨识度了,若只这样还不敢确定,他又道:“另有一人,高挑个子,黑发青衫,眉清目秀,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定是任我行没错了。” 五岳剑派作为日月神教的死敌,对死对头当然多方关注,虽然对现任教主东方不败大听不出什么,但任我行的画像还是有的,他此番去华山,岳不群专程将古早的画像找出来拿给他,再三告诫他万一真碰上了任我行,务必避开。 张无惮沉吟道:“怪不得江湖传闻任我行重出江湖,却都不知他藏身何处,原来是隐居在洛阳一个小小的竹林中。”仔细回味一番令狐冲之言,忙道,“冲哥,你可还记得同向问天接头那几人模样?” “什么话,太小瞧了我,”令狐冲跳上房梁,捧出三卷画轴来,“我也生怕过后有遗漏,当天就托洛阳本地的丐帮人士请了位靠得住的老画师,根据我的描述画了图像出来。” 张无惮接过来,拉开一一看过了,半天后方道:“若我所料不差,这魁梧老人该是秦伟邦,矮胖老者是王诚,至于这中年妇人,该是桑三娘,他三人皆为如今的日月教十大长老。”算上在武当山上死于他和宫九之手的鲍大楚,十个长老竟然已叛了四个,至于曲洋已同刘正风一道退隐江湖了。 只是瞧东方不败早先那般胸有成竹,要手下人真这么容易就被收买那也太打脸了,这几人是真叛变还是当间谍就不好说了。张无惮懒得在此事上费脑子,将画像一合,笑道:“反正是日月教窝里斗,咱们何必插手,不犯到五岳和明教头上就好。”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8 “早几年魔教行事何等猖狂,无不可做之恶事,近几年却大为收敛了,举教低调不出,师叔祖提起来,还言东方不败这是移了性情,也不知是好是坏。”令狐冲难掩担忧道,“太师父还言,这任我行同东方不败不同,他本就是人中豪杰,自大狂妄、专横骄傲,在西湖一关十二年,此番复出,怕当在江湖上掀出一番腥风血雨。” 风清扬对任我行的评价颇高,认为此人的手段和识人之能更胜东方不败一筹,十二年前两人都有称雄江湖的野心,但依十二年后所见,东方不败野心大褪,专心当个不世出的高手,任我行却仍旧是个政治动物。 两人正说着,听窗外闷雷声大作,转眼就下起滂沱大雨来,一阵阵凉风顺着窗户钻进来。张无惮眉头紧皱,叹道:“今年这雨来得也太早了。” 令狐冲本喜这凉意,听他一说,忙道:“你怕黄河又要决堤?” “这几年皆是涝年,黄河年年决堤年年修,河堤没一年不被冲垮的。”张无惮对这事儿比对任我行之事要上心多了,“若明日雨停则罢,若过午不停,我就得动身前往封丘一带。”他在红巾军中待了得有半个月了,半月前才同司空摘星讨论此事,本以为怎么也得过上一两个月,谁成想今年雨季提前了这么多。 一提起这事来,两人都没了说笑的心思,肩并肩坐在窗框上看了一阵,瞧雨还得再下,各自洗漱睡去。张无惮起了一个大早,他每当喝醉了通常得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刚坐起身,听雨滴打在屋檐的声响,喃喃道:“雨势倒是小了些。” 令狐冲从脚踏上惊醒了,两人简单用过早饭,仍是坐着看雨,所幸巳时大雨总算停了。封弓影入内道:“教主,明教总坛来信,说为您拟定了法王封号,为朱衣麟王,尊殷法王为护教法王之首,定了白青朱的排位,第四位并无合适人选,暂且缺着。”一眼瞧到令狐冲也在,大为吃惊,稍一思量方明白为什么昨日张无惮没让他入院。 “我瞧一时怕补不上这个空缺了。”张无惮随口说了一句,并不在意,接过信来匆匆读了一遍,见除了法王之事未提其他,便道,“我教之中,可有修习紫微斗数、梅花易数的大师?” 他上辈子不信这些,这辈子方知世上当真有此等异人,如五散人中的铁冠道人张中擅长太乙神数,能观云望气、预言祸福。张无惮曾听彭莹玉隐隐提起过,说张中曾预言他面目之贵贵不可言,又提起张中亦曾以此言判朱元璋相貌,以此暗示他当小心警惕朱元璋坐大。 封弓影想起昨夜大雨,稍一思量便知他在发愁什么,连忙道:“是有这么一位,自称曾师从正一派第三十八代天师广微子,亦是当今第三十九代天师太玄真人的师兄,自号太诚真人。”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天师的称号得到官方认定,还是自元世祖忽必烈起,正一派天师更是代代为朝廷正统卜算,怎么会入我教中?” 封弓影小心斟酌道:“民众对天师教认可度极高,这位太诚真人入我教中,也只是尊其身份,并不曾有用到他之处。” 收都收了,将人赶走于红巾教在民间的声望不利,张无惮道:“也好,下次再有这等身份特殊之人,记得报我。” 想日后他将红巾教大小之事一把抓了,不再当甩手掌柜,就不用太顾虑这什么太诚真人,当个吉祥物供着就好。他便真是朝廷派来的奸细,不依赖他所卜算之言,就不怕关键时刻被坑一把。 封弓影连忙应了。张无惮又问起太诚真人现所居何处,封弓影报上了,张无惮拿着地址去寻。 他心中想当然觉得这位太诚真人就是个神棍,寻着找到其隐居之所,却见青松高挺,翠柏摇曳,树林深处有一茅屋,太诚真人就在其中。 这是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手持拂尘满面笑容坐在稻草蒲团上在盯着门口,一见了他就道:“不知张公子所来为何事?” 令狐冲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在外面等着。张无惮点了点头,笑道:“张天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道还算不出来我为了什么来吗?” 太诚真人收了笑容,肃容道:“其后数个月,大雨连绵,黄河改道,朝廷将强征十五万民众整修河堤。” 这个数字着实将张无惮吓了一跳,往年从未强征过这么多的人,若真如此,怕被逼揭竿而起的势力会更多。太诚真人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又道:“还有八个字是为您准备的,三个月后您当知端倪。” 张无惮前所未有遗憾自己怎么是个历史废,否则这时候要将那八个字说出来反吓太诚真人一跳,说明自己其实是天眼通该多带感,但现在他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这段历史有特别重要的八个字,也只能默默看着太诚真人装逼。 令狐冲在门外站了一阵,便见张无惮一脸郁卒走了出来,笑道:“这是怎么了,人家说得难道不对吗?” “说的再对有什么用,就只说一半,还不如不说。”张无惮道,“不过这人还真有几分能耐,若真如他所预言得那般,现如今就该着手准备了。” 令狐冲在门外也听了只言半语,正色道:“我这就给师父去信,每年黄河决堤,华山都会拿出八个月盈余来,建粥铺救济灾民,今年若无意外,只会资助更多。非但如此,他还会留弟子们在华山做功课,自己同师娘过来帮忙。” 这一点上,岳不群表现得相当不错,不然早先“君子剑”的名头也不会传这么响亮,一桩桩一件件也是做过实事的。张无惮也有所耳闻,算算时间道:“怕正延上岳姑娘出嫁。” 令狐冲稍稍为难,还是笃定道:“儿女婚嫁是大事,但料想我师父一定来的,就是师娘可能不会来了。” ———————————————————————————————————————— 红巾教其后半个月大肆调集军马、征集粮草,动作难免有些大,开销也大了许多,张无惮正在地图上指了两处他的藏宝之地,让封弓影派人起银子。他自峨眉地宫中取得的金银数量过于庞大,不得以化整为零,在南方地界零碎埋藏,分了百份之多,如今已用了十之三四。 他对埋宝位置记得很清楚,选了两处藏宝量较大的,正同封弓影细细计较,听外头有人道:“启禀教主,江南花家有人来访。” 张无惮心头一动,连忙走出门去,他本以为来的该是花家家主、长子之类的,去了客厅却发现竟然是花满楼,对方鬓角和衣袍微湿,显然是冒雨而来,正站在一盆凤仙花旁轻嗅着。 花满楼听到他脚步声同以往已大不相同,微笑道:“祝贺张公子神功大成。” 张无惮迎上前,笑道:“花公子怎么来了?” “家父、家兄正在效仿张公子筹米筹面,我自请缨走这一遭。”花满楼说着,听他呼吸声不变,便知端的,摇头道,“既然张公子得高人指点,半个月前就得知该有连绵大雨了,怎生不支会各方早做准备?” “我向来不信玄学之言,怕诸位也不尽信。”张无惮便将太诚真人之事说给他听。 这年头行军打仗流行先卜卦吉凶再观云望气,抢占天时,红巾教正缺个这等人物,但太诚真人出身太过显赫,他反倒难以相信。何况此人神神叨叨的,所言是否属实还不好说,狼来了的故事都听过,他不愿妄做断言,以免推测失误在盟友面前失了威信,只告知了明教和武当两派。 花满楼道:“乾三连,坤六断,太诚真人的名头我也听过,乃锦溪人士,三年前有官员强征一株有异象的古松,要当地人将生在悬崖边的松树挖出再运送至官府难如登天,便有村民赶赴大都求到他头上,他出面免除了此灾。还请张公子代为引荐。”他不敢说自己看人一定准,但少有心怀异心之人能瞒过他的心眼,不妨替张无惮把把关。 张无惮大喜,拉了一下他的手:“有劳七童了。” 花满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来递过去:“此乃花家并江南豪门张家、匡家三家为此次赈灾的筹款,仓促之间不及多加准备,这是第一批,后续还会跟上。”又道,“每当黄河决堤,朝廷自会派人来征收银钱,但那笔钱能有多少用到灾民身上就不好说了,家父待红巾教信任有加,还请张公子善用此款。” 还是他大哥觉得红巾教这一阵的行动有异,再三同他父亲说了,花家家主游说各家筹备来的。只是黄河还没决堤,让诸位家主现在就为赈灾掏腰包有些为难人家,筹款并不算多。 张无惮郑重双手捧过,一揖到底道:“我替黄河流域百姓谢过诸位高义。” 花满楼哈哈一笑,面上愁容稍减,反行礼道:“我也替黄河流域百姓谢过张公子高义。” 张无惮却颇觉惭愧,他大肆筹款备粮、出人出力,固然有真心为民做事的心愿在,可也有说不出的盘算在趋使着他,动机实在不纯。 花满楼似心有所感,温和道:“若非子路拯溺,受之以牛,鲁人哪有这么多拯溺者呢?所谓君子不言利,此言差矣。”此语化用《吕氏春秋》之言,子路救了一个溺水的人,那人赠送一头牛给他,子路欣然接受了,孔子大喜赞扬说“路过的人肯定会多多救助落水的人”。 两人皆笑个不住,因性情缘故千差万别,他们一向交情泛泛,此时却起了惺惺相惜之感,花满楼在此小住数日,惦念家中花草无人照料方才辞别,张无惮苦留不住,一路送出数里方回。 他回房后瞧见令狐冲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房梁上看信,笑道:“怎么越来越没个正型了?让岳先生瞧见了,又该罚你了。”他听令狐冲说起过,年少时没少为言行不够规矩挨板子。 “岳先生不会罚我,岳先生现在高兴着呢。”令狐冲笑眯眯松了手,瞧着信件飘落下去让张无惮一伸手接住了,“我同师父说了太诚真人的预言,师父说小师妹的婚期延后了,他也能腾出手赶至黄河一带了。” 江湖儿女虽不拘小节,但临时更改婚期仍然很犯忌讳,此事也非华山一派提出的。因张无惮也向武当报了信,林平之得了消息,自言乞讨流浪于黄淮一带时曾得当地百姓好心救助,他欠了此地人民恩情,此番愿亲自前来为赈灾出力,于是前往华山请罪,希望延期再迎娶岳灵珊。 令狐冲不仅为林平之所行高兴,低声道:“你是不知,我师父有些瞧不上林公子,经此一事,怕要改观了。”宁中则看林平之是很喜欢,但岳不群态度一直很冷淡。 “想得太多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丈母爹可不是这样,林平之既然去了华山,怕两个人当一道前行,岳先生因此事待他固然有几分欣赏,这一路走下来,只有瞧不顺眼的份儿。”张无惮现身说法道,“我爹爹人品武功哪里差了,外公还不是至今不爱搭理他?” 瞧辛然各方面条件也不差,早先他俩还能当兄弟处,自打他同殷离结了亲,张无惮也瞧他百般不顺眼了,这都是人之常情,难以避免的。 第123章 黄河决堤 其后半月,大雨仍是下个不停,张无惮见一切物资已准备妥当,吩咐封弓影源源不断往灾区运送,若是银钱不够,先自花家支取,待他回来再行偿还。 这是他同花满楼那日商定的,花家这般忧国忧民,他也不同他们多客气了。张无惮行在路上时,就听前去探路的探子回报道:“教主,黄河夺淮入海,封丘一带已成水田。” 张无惮问道:“受灾情况如何?” 探子摇头道:“前线的兄弟已一日没传回消息来了,怕是一片混乱,还没腾出手来。” 张无惮便不再多问,又行了半日,听人报说正一教两位须发尽白的道士提前数日已去封丘一带游说,相当一部分民众提前转移,伤亡只有十之三四,所伤大多是无法长途跋涉的老人和幼童,比之往年已锐减许多。 探子双手捧上两张画像:“此乃前线兄弟发送回来的。” 张无惮展开来看,见其一正是太诚真人,另一张图画上也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他对天师教没什么了解,瞧令狐冲也一脸茫然,便左右问了问,有一中年莽汉迟疑道:“属下瞧着倒像张天师,只是比前几年见时更显苍老了。” 这汉子曾被发送到京城刺探情报,这张天师指的该是天师教三十九代传人太玄真人。张无惮稍一沉吟,将画像卷好:“不论此人什么来头,他能劝走一部分,总是好的。”说罢不再多言,专心赶路。 越是接近封丘一带,四遭景象越让人卒不忍看,张无惮见过凤阳大旱的惨状,此地又是另一番的触目惊心。眼见还有一天的脚程,他实在耐不住了,弃马改使轻功前行。 走了两个时辰,已碰到了数拨灾民,他们行囊中的干粮都分发出去了,令狐冲听外侧隐隐有水流声,取出水囊见也已空空如也了,便道:“你在此暂歇,我去取水。” 张无惮叹道:“此时就希望自己是个宰相,一口气将这满河道的水都喝个精光。” 他这是瞧着这几日气氛不好,强自说个冷笑话。令狐冲十分捧场,强乐道:“那还不如当个佛陀,一样肚大能容。”说罢便去了,不多时怀中抱着个哭叫不休的婴儿回来,道,“我瞧见这襁褓系在一棵横木上顺水漂流,恰好让两边伸出的树杈给拦住了。” 张无惮探头瞧了一眼,发愁道:“咱们手头也没吃的了,最近的县城也有数个时辰脚程。”他们乃习武之人,等闲饿上一两天还能忍耐,一口气将干粮都送出去了,何况这么小的孩子也没法吞咽干粮。 “他能撑数个时辰则罢,不能撑也无法。我瞧这小子命大,未必不行呢。”令狐冲脱下外袍来将婴儿包好,把湿透了的襁褓弃了。 两人继续赶路,眼见城镇近了,婴儿哭声渐弱,倒还有气息。张无惮道:“我先去闯官衙引开官兵,你潜入其中,看有没有米汤什么的。” 官衙门口已围了许多流民,黄河刚刚决堤,赈灾米粮还未下拨,道路两旁也不见施粥者,富户米商关门闭户,百姓只好堵了衙门,同官兵已起了冲突,双方斗成一团,横尸遍地。 这其中倒有几个有膀子力气的农户,冲在最前面正抗官兵,大多身上有伤,还有的跌在地上待死。 张无惮一把将身上灰扑扑的衣裳撕开,露出里面的红衣,如灵猿跳树,两手握住一侧屋檐,转了一圈,斜插入人群中,一掌将并排的两名官兵打死,夺过兵刃掷在地上,高声道:“脚还没软的跟我走!” 因元朝禁止汉人用铁器铜器,一个村落往往共用一把菜刀,先前农户们都手持木棍木棒等对抗敌人铁刃。此时立刻有两名壮年将地上的大刀拔起,嘶嚎道:“干他娘!” 堵门的民众四十余人,官兵只有十余个,张无惮随手都杀了,不理会身后如何,凌空一掌将红色大门劈得粉碎。 早有一队元兵藏身门后准备偷袭,当先四人被纷飞的木头碎片射中,三死一伤,余者纷纷递出兵器。 张无惮长啸一声,面上青红相交,双手连点,元兵身不由主,手中兵刃反杀己身,立时死了八个,剩下一人武功更高强些,险险避开了要害,削下自己左肩,跌在地上兀自不敢相信,尖叫道:“妖法!这人会妖法!” 跟着张无惮冲入衙门的青年人瞧元兵们长刀横抹的模样也觉得遍体生寒,一人反驳道:“胡说,红巾大侠仁心童面,自有不凡之处!” 张无惮出名时年纪尚小、面容稚嫩,偏又武功奇高,被人奉为神异,在凤阳一带有“孩儿面”之称。后来他日渐长大,个子样貌都长开了,这称号提得人就少了。 他对此人一笑,脚下一滑横空而起,解下外袍来,以此当长鞭,将自屋檐上射落的箭矢尽数兜住。与此同时,白蟒鞭激射而出,将埋伏的弓箭手一一横抽在地。 还有空着手的百姓立刻捡起断箭,见未摔死的弓箭手都刺死了,瞧张无惮已入了官衙大堂,有一人大声道:“快快,咱们也跟进去!” 这小县城的衙门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人物,张无惮一柱香时间杀了个三进三出,除了女眷和孩童未动,但凡身着朝廷服饰的尽数杀了。 他站在瓦檐四下扫视看是否有漏网之鱼,听底下有人道:“红巾大侠,粮仓是半空的,不知这狗官将粮食都藏到何处了!” 立刻又有一人道:“我寻人逼问过了,这县官将一大半粮食都运给当地富户了,他们本打算若围堵官衙者太多,便弃官衙而逃藏在富户家中。” 张无惮扭头看去,见令狐冲两手空空跳了上来,奇道:“那孩子呢?” “我在外头找了个大嫂帮忙照料。”令狐冲道,“当地最大的富户姓张,家中有一百零八名护卫,这群人并非各个都是该死之辈,不必都杀了。” 张无惮抹了一把脸,下令让这帮人分发自官衙寻到的部分米粮,才道:“助纣为虐本应该杀,只是这时节他们站出来为百姓说话,定当被富户驱逐,下场八成是活活饿死,倒也可以原谅。” 令狐冲叹了口气:“我就怕你再屠灭满门,虽杀得爽快,可于你名声不利。” “这些人都算是官,可富户的护院乃民,不可同日而语。”张无惮自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子来,翻到一页给他看,“你瞧,这官衙没一个好东西,恶迹斑斑,全都该杀,到了下一个城镇,有一位张捕头于百姓中名声倒是不差,我自会留下他。” “是我小瞧你了。”令狐冲仔细看了看他的册子,卷起袖子道,“此地有八家富户,平日大奸大恶者共三家,我自南边起,你自北边起,算算谁先一步抵达中间这一家?” 张无惮笑道:“行啊,还怕了你不成,赌什么彩头?” 令狐冲大惊道:“裤腰带都给你了,还想贪我彩头?” ———————————————————————————————————————— 解决完这个镇子,两人选了几个读书人监督施粥,待后续红巾教一行人赶到,方才赶赴下一个城镇。 如此一路前推,再行不远就是黄河决堤口,此处离最先受灾的封丘还有段距离,可随着连日暴雨,决堤口已越来越大。 此处恰有红巾教分舵,早早就建起了粥棚施舍善粥,张无惮走近一瞧,道:“给我也来一碗。” 负责分粥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抬头瞧他的装束,面露狐疑之色,几经犹豫还是没问什么,挑了个没有太大豁口的陶碗,装了满满两勺捧给他。 张无惮端着粥碗数了数,叹道:“这一碗顶旁人一碗半了,米粒却不过百颗。” 那年轻人垂着头并未说什么,排队领粥的一老人帮着道:“最开始时,一碗粥能插筷子不倒,分量足着哩,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稠的赈灾米。只是受灾这么多天,此地粮食也不够了,来领粥的人却越来越多,也没办法啊,粥稀了好歹能多喝几天。” 他虽衣衫褴褛,谈吐却有几分不凡。张无惮笑道:“您放心,我并无责备之意,瞧这位小哥儿领了分粥的活计,却自己嘴唇都干裂了,就知不是他们中饱私囊。” 那书生终于露出激动之色,脱口道:“可是本教张教主?” [综武侠]无忌他哥_109 张无惮应了,详细问起此地之事,见书生累得够呛,便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帮着分粥。 书生无可奈何道:“逢灾半月,朝廷赈灾的米还没拨下来。周遭县城的流民听闻此地有人施粥,纷纷赶来,别说此地本是个小镇,就算是个大城,也经不住这么多人涌来。” 还有句话他没说,但张无惮心知肚明,这地方虽有红巾教分舵,但附近招灾后,一部分米粮也需运往其余的城镇,不能只供一地民众所用。 他笑道:“你们做得已经很好了。”见那老者领了粥,蹲到不远处墙根下喝了起来。 书生此时方低声道:“教主,此人来此已有小半月了,我瞧见过几遭,好似是白莲教的人物。” 张无惮瞧他也不像是普通乞丐,问道:“除了此人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书生道:“属下三日前瞧见一队女尼匆匆经过此地,为首的一位身材高大、貌似男人,这一行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位道士护送,看模样同殷六侠仿佛。” 他们教主跟武当交情匪浅,门下自然对武当诸位侠士都有所关注。这书生见过武当七侠的画像,虽匆匆一瞥,却也将人认出来了。 张无惮道:“那为首的女尼怕是恒山派定逸师太。”恒山派一帮尼姑武功不行,倒各个都有行侠仗义之心,实在难能可贵。 他却是没想到殷梨亭也来了,问清楚他们一行人赶路的方向,待令狐冲溜达一圈回来后将此事一说。 令狐冲喜道:“我刚刚在城墙外侧角落中找到了华山派的记号,怕师父他们也赶到了。”记号还是崭新的,岳不群等人经过此地还不到两天。 张无惮道:“受灾之地这般广阔,人手本就不够,没必要同他们汇合,咱们另择路而行吧。” 令狐冲忙道:“这是自然,我瞧记号所指的方向,师父该和恒山派师太们一样,都朝着封丘去了,那我们转道而行,避开受灾中心如何?” 张无惮摊开地图,同他合计一阵,选定了新的路线,向西北而行,却当头碰到了俞莲舟、张松溪二人。 张无惮一眼瞧出武当是分批次前来的,他们动身比殷梨亭要晚几日,忙问道:“宋师哥和无忌会来吗?” “这地方乱糟糟的,灾民中也未尝没有心怀鬼胎之辈,就算是我等还需留神,便让他们都随你爹爹晚一阵再动身,我们几个两人一队先来了。”俞莲舟道。 张无惮奇道:“可早先我门下有人见到六叔一个人护送着恒山派女尼赶赴灾地。”不是两人一队吗?别是同殷梨亭搭档的另一位出事了。 俞莲舟只是叹气,张松溪道:“六师弟自师父大寿后便下山了,数月来一直未归,怕是去寻董姑娘了,想不到他也来了。” 张无惮于此事颇觉理亏,便不再多言,只陪着叹气。 俞莲舟问过他们行程,道:“这几日雨量倒是小了许多,再往外走就脱离了灾区,不若你们同我二人一道,原路返回吧。” 张无惮拿眼看令狐冲,见他也点头赞同,欣然道:“好!” 路上俞莲舟谈起赈灾之事:“送米送粮这些江湖人士还能搭把手,但真要修补河道,还得看朝廷旨意。” 此次受灾面积甚广,乃十年不遇的大涝,少说也得征调数万人。明教上下所有教众也不过两万,还得加上在各地同元军交战的士兵,撑死了能调动的也不过三四千人。 张无惮想起太诚真人的预言,低声道:“有人同侄儿说,朝廷这次将强征十五万壮劳力赶赴此地。” 张松溪冷笑道:“陕西、甘肃两大行省的驻军加起来也不过数万人,粮草储备有限。若真强征十五万,一字排开都能堵住黄河缺口,可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不过是想着分批次前来,头一拨人饿死了,下一拨人就能补上,尽快将黄河修理好,这就成了鞑子皇帝的政绩了。” 受灾地交通不便,信息堵塞,张无惮还真不知道朝廷究竟征了多少人来服徭役,瞧俞莲舟和张松溪也不知情,可见他们动身时也未听到风声。 四人轮番上前探路,半日一轮替,令狐冲一日早早回来,打着拍子唱歌道:“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又道,“这民谣在前面城镇都传疯了,老幼妇孺人人会唱。” 张无惮下意识数了数,这句话有十四个字,可见不是太诚真人预言的同他有关的那八个字。 这民谣用的是陕北信天游的调子,但这句话单摘出来他却觉得耳熟至极,好似于后世曾经听到过,沉吟道:“可知民谣传自何人?” 令狐冲道:“这个虽没打听出来,我瞧着这做派,像是白莲教的人士。” 明教信奉摩尼,一直被朝廷视作邪教,其教规、教旨、口号听起来也确实有几分邪性,但论起以信仰控制民众,当属白莲教了。 张无惮回忆一阵道:“理当差不了了,咱们在封丘东南一带时倒是常常碰到白莲教教众,可往西北行来,便未曾见过。”白莲教的根据地也在南方,应当是教众由南向北赶赴封丘。 第124章 遇韩林儿 越是靠近封丘一带,“石人一只眼”的民谣就传唱得越是广泛,发展到后来,几乎是有人声之地就能听到这首歌的旋律源源不绝响起。 令狐冲听得烦不胜烦,一日路过一伙摇头晃脑高歌词句的赤脚农夫后,终于忍不住道:“难道就我一个人,就算听不到有人唱这首歌,满脑子也都是这个旋律吗?” 俞莲舟默然不语只是叹气,张松溪则对他笑了笑。 张无惮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酝酿一下情绪,方道:“这有什么了,哪天不守着两位师伯时,我唱几首歌给你听,保准把你脑内的旋律换了。”这一看就是没经过满大街循环频率考验的,凤凰传奇筷子兄弟约瑟翰·庞麦郎张松溪一扭身,堵住了俞莲舟的耳朵,见俞莲舟忍着笑翻了翻白眼,笑道:“看样子二师哥不肯随着我们胡闹了。”什么叫不守着他们时,他还没听过小侄子唱歌呢,凭什么差别待遇啊? 令狐冲会意,道了声“得罪”,上前来堵住了张松溪的耳朵,正色道:“两位师伯都这么配合了,你快唱!” 张无惮权当没听见,伸手向前一指:“瞧,前面有一队人马。”本是随口一说,仔细一打量却笑道,“还是老朋友呢。” 他说罢,飞身上前,眨眼窜出去十余丈。令狐冲伸手慢了一步,没把人摁住,暗骂一声奸诈,随着看过去,收起玩笑的心思,低声道:“是汝阳王府的人马。” 远远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头陀护在队伍前段,十分惹眼。他留了个心眼,没着急上前,手按剑柄在不远处藏身,随时准备支援。 张无惮瞧见这一行人为首的正是男装的赵敏,范遥护在她身侧,却不见方东白的身影,另有七八名威武雄壮的汉子将赵敏围在正中央团团护住。 另一拨人则显然是汉人,不过五六人,从服饰上瞧,领头的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让三人夹逼住了。他手上不济却也不肯示弱,口中不断骂着“鞑子”“元狗”等语,几次想用拼命的招数同归于尽。 赵敏也不恼,手摇折扇笑吟吟道:“千万要捉活的,待到了手,先敲掉两颗门牙解气。” 此言刚罢,就觉右手边压阵的苦头陀突然举起了禅杖,赵敏随着看过去,正见一个红衣小子挤进交战地带,如狼入羊群,三两下将元兵都点倒在地。 她唬了一跳,见苦头陀忠心护主已冲上前去同张无惮缠斗在一处,忙道:“张公子,万安寺一别已有半载,不知近来可好?” 张无惮瞥她眼中有几分狡黠之色,笑道:“赵公子,我那日放你一马,今日就未必了。”说话间一掌横扫过去,拍在范遥禅杖上。 范遥只觉一股怪力袭来,禅杖几欲回击己身,手上鼓动内力,生生止住了,后跳回去,对赵敏摇了摇头。 赵敏心中有数,缓缓将扇子收拢,轻声道:“江湖传闻,张公子已练成了贵教《乾坤大挪移》神功,今日一看传言不虚,恭喜恭喜了。” 早先范遥纵然比不得张无惮,好歹也能撑到百招之后,如今不过数十招就自陈不敌,可见张无惮武功进步神速。 张无惮呵呵一笑,双手如电,点向范遥,却不料赵敏斜着身子横插过来,这一招正点在她肩胛大穴。 范遥拧身后蹿,张无惮也没追,眼睁睁瞧着赵敏动弹不得摔在地上,假惺惺叹道:“郡主娘娘这是何苦。” 赵敏本认定此人待自己有几分意思,今日狭路相逢,倒霉透顶,逃是逃不过了,还不如舍身护下苦头陀,让他趁机脱身求援。 她本拟自己下摔,张无惮怎么也得伸手扶一把,眼见要一下巴磕在地上,惊得花容失色,正在此时,一股柔力轻轻一带,让她旋了半遭,改后脑勺着地。 女性于自己容貌爱惜尤甚,赵敏给摔得七晕八素,仍感念他免了自己以脸着地之苦,想想又觉得这想法太贱,暗骂一句,挤出一个笑容道:“今日之恩,敏敏记下了。” 没摔傻,可惜。张无惮暗叹一声,手上不停,已将其余护卫轻松拿下了,对天燃放个信号弹,方才瞧向另一伙人,抱拳道:“不知诸位从何而来?” 那为首的青年道:“张公子不知我等来历,怎么就帮着拉偏架了呢?万一我是歹人该当如何?” 他年岁同张无惮相仿,面上却稚气未脱,显出一派天真。张无惮笑道:“再歹人,也是汉人,哪有瞧着鞑子欺负咱们自家兄弟的呢?” “公子果真侠士。”那青年听罢果真十分欢喜,一揖到底道,“属下韩林儿见过麟王!” 张无惮任四大法王不过半月,听到“麟王”二字还是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他的注意力都让“韩林儿”给牵走了,惊讶道:“可是韩山童韩将军家的公子?” 要说历史上韩山童如何,他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对韩林儿印象很深,这人在《倚天》原著中出场过,对张无忌忠心耿耿便罢了,对周芷若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刷痴汉脸刷到最后被朱元璋陷害沉河而死。 张无惮本听那“石人一只眼”的洗脑歌,瞧这行径做派像是白莲教这等邪教,此时方知原来是韩山童所为。 韩林儿激动道:“正是,麟王也知家父?” 张无惮笑道:“怎么不知,韩将军乃我教大功臣先不说,早先教主继任时,在光明顶上,我还有幸同韩将军同席而坐。” 韩林儿挠了挠头:“此等盛会,我也跟着爹爹去了,只是我年幼位卑,被排到中下席位去了。” 张无惮还真见过韩山童本人,迎宾的杨逍专门给双方引荐过。韩山童在明教中的地位同当年周子旺相仿,有自立为王的声势,只是还欠些火候,这几年一直在蓄力。 ——看来此次黄河水患,韩山童琢磨着时机合适了,方才扯起石人的虎皮来。张无惮琢磨过味儿来,多少有些遗憾,他还想趁着这次黄河决堤好好刷一把声望值,想不到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就算了,真跟韩山童较劲抢夺民心,自家人打自家人,叫外人瞧笑话呢。 张无惮向身后看了一眼,不见俞莲舟三人,知他们无意结交韩林儿,也不在意,同韩林儿说了几句,摆出送客之意。 韩林儿颇为不舍道:“早听闻麟王大名,爹爹时常拿您激励我,我原还有几分不服气,想不到今日得了您的济,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我让这居心叵测的小子掳了去,可就不美了。”他不怕自己受些折辱,可一瞧赵敏就想活捉了他威胁他父亲,已暗暗下决心真有这一遭,必得提前自杀。 张无惮温言相送,韩林儿走出老远,忍不住频频回头道:“麟王好生有礼,我瞧着比杨左使要好相处多了。”他还不够格同杨逍打交道,但他爹神烦杨逍,上一次光明顶汇报事务,下来就得跟他抱怨半天,连带着他今天也顺嘴黑了一把。 他随从中有一人道:“公子何不请麟王将那赵姓小子赐下来?属下听麟王称那人为‘郡主娘娘’,怕是汝阳王独女,若能得她,王爷也好便宜行事。” 韩林儿早忘了地上还躺着个赵敏,听他此言方才记起来,“咦”了一声,一时颇为意动就要折返,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不行,那郡主是个女子,要拿我威胁我爹爹就算了,可我要反拿下她来,以此要挟,岂非好汉所为?” 好汉不好汉的,这一招若能奏效,能省多少条人命呢?随从愁得不轻,禁不住道:“……属下瞧麟王专程对天发了信号弹,怕也要拿她跟汝阳王谈条件呢。” 韩林儿立刻道:“人家麟王自己抓到的人,都是他的本事,还不许人家物尽其用了?”伸手比划了几下,兴高采烈道,“是这么使的吗?我瞧这几招潇洒利落,帅气极了,怪不得麟王能百招拿下波斯宝树王呢?” 另一随从道:“传闻我教《乾坤大挪移》神功用时,修炼到第几层,脸上瞬息之间会青红交替,只有练至第七层,所修习的全部内力化为己用,面上方才不再变换。属下随王爷旁观过麟王同波斯常胜王的一场,其时麟王脸上一瞬变五次,今日却未见这等奇景。” 韩林儿惊道:“有这等事?你是说麟王今日所使的高超武功非乾坤大挪移了?原来不凭借这等神功,麟王打那头陀也举重若轻,真是奇男子!”手上又照葫芦画瓢,比划了几招。 我是说人家有可能练此功练到第七层了,这传出去可是石破天惊的大消息,日后教主之位非麟王莫属,定要早些知会王爷。随从见他对此毫不关心,摁着几个破烂招式耍个不停,却也无法,只得道:“您这一招起手有些高了,收尾时也得压住。”说着演示了一下。 第125章 明王出世 俞莲舟眼见韩林儿一行人吧嗒吧嗒走人了,对令狐冲道:“我们师兄弟两个不愿与他们朝相就算了,同时年轻人,你怎么也不过去?” 令狐冲笑眯眯道:“我去了怕影响他发挥。”他就纳闷怎么就能又碰上赵敏,这得是怎样的缘分,一而再再而三撞到手上来,也不知道张无惮要怎么处理她。 殊不知张无惮也在发愁,他不想抓赵敏啊,怎么一不小心又抓了呢?目前来说,赵敏唯一给他制造的麻烦就是将五岳剑派囚禁在万安寺了,这算不算麻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毕竟变相帮着他使五岳归心。 可赵敏这一年内算计了两轮平南王和太平王,不说整得他们焦头烂额,起码张无惮知道宫九这几个月一直没出现刷存在感,全赖赵敏给力,把他给拖住了。 这么一个暂时能帮他大忙的小能手,砸手里作什么?张无惮一边在心中生闷气,一边将赵敏带来的手下全杀了,顺手搜了搜身,在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一方金色小盒来。 他拉开盖子一瞧,见里面装着黑色膏药,心生狐疑,放在鼻下一嗅,又惊又喜道:“黑玉断续膏?”说罢轻轻一点,解了赵敏穴道。 这味道很熟,八年前他还伙同司空摘星去汝阳王府偷药来着,药是偷到手了,但为救治俞岱岩都用光了,一直不知道配置的方子。 赵敏一骨碌站起身来,神色复杂道:“来时我爹爹还说,听闻你在这一带活跃,生怕我同你碰上了……”她没信邪,一出门就当头撞在一起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隐隐的怨念之意。张无惮晃了晃盒子:“此药我就却之不恭了。” 黑玉断续膏除了能医治西域少林大力金刚指外,对普通跌打损伤皆有奇效,拿去给胡青牛、万春流化验一遭,若能还原药方,再好不过了。 不过赵敏出门会随身带着此药也是蹊跷,张无惮道:“我知汝阳王手下出自西域少林派的败类非只阿二、阿三两人,遇不到还好,若让我碰到了,非得敲碎他们周身骨骼不可。”可惜这一行中没有剃头受戒的少林弟子,怕会使金刚指的人被另外指派出去了。 赵敏默然不语,一抬眼见令狐冲随着两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走过来,稍一思量就知对方身份,念及武当三侠受大力金刚指之苦卧床十年,自己今日正撞枪口上了。情况极为不利,她也面无殊色,有几分凛然不惧之意。 张无惮果然将盒子一转收入袖中,根本没同俞莲舟等人说起她要拿金刚指害人之事,只笑道:“二位师伯先请,侄儿意外之喜拿下了这小妖女,必得亲自将她押解交到得力下属手中放罢。” 俞莲舟也猜到赵敏身份,想五岳剑派就折在这么一个半大女孩儿手中,心中生寒,同张松溪对视一眼,便道:“此等心思诡秘之辈,是当小心些,我和你四师伯先行一步。” 既然碰到了韩林儿,料想张无惮去了封丘一带也是跟韩山童的势力混在一起。明教如今虽然洗白了,可这等大事上武当也不会同明教走得太近,俞莲舟先前未在韩林儿面前露面也是顾虑到此。 张松溪也很满意二师哥站的立场,拍拍张无惮的肩膀:“此间事了再聚。” 张无惮连忙应了,目送他们走远,瞧见令狐冲抿着嘴唇嘿嘿笑的模样深感无奈,问道:“你说怎么办呢?” 令狐冲奇道:“抓到朝廷的郡主娘娘,这不是好事一桩吗,你怎生这等反应?”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0 这人不仅不出主意,还在说风凉话。张无惮充耳不闻,待了一阵,自有看到他先前烟花信号的红巾教教徒陆续赶来此地。 张无惮打发走了两拨人,总算是等到了一名封弓影的直系下属,指着赵敏道:“将郡主娘娘送到九龙湖地牢中关押着,别太难为她了。”他这边忙着黄河水涝之事,要是范遥机灵,就该趁机将赵敏救出去。 赵敏也觉察到他有心放自己一马,倒未曾多想,更加笃定张无惮对她有倾慕之心,没见连令狐冲都看出来了,先前还出言嘲笑来着?她心中百威陈杂,想正因这个已逃过两劫了,唯有叹息。 张无惮将她交出去,也觉了却一桩心事,不再理会,向着封丘而来。 一日他二人在路边小粥铺停下来,正拿白水涮杯子涮碗,见两名黑衣红底打扮的兵士由北自南而来,两人口中啧啧称赞,议论不停,说得十分热闹。 莫说粥铺中坐着的三无闲汉,连施粥的善人都被吸引过去了,忍不住探头侧耳倾听,待他二人说起自黄河河底打捞出一尊石人,插嘴道:“这是真的吗?” “难道还有假不成,昨天中午多少双眼睛瞧见的!”一兵士激动道,“那石人独眼不说,背上还有刻字,老板您在此地施粥,难道没听过‘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民谣?石人后背上的字,正是这两句!” 周围围坐的人皆哗然,又有人高声唱起这信天游的调子来。 令狐冲被这旋律洗脑已久,脱口跟着哼了两遍,见这群人面露狂热之色,越唱越带劲,心下微觉不妥,低声道:“封丘已近,傍晚时分就能赶到,可离此地少说也有数十里,怎么这两个兵士能一路走一路议论到这里?”可见是有人专程打发他们来,四下散播此事。 张无惮也觉有点扯,这歌谣传唱了半个月都不到,还远不到深入人心的程度,韩山童就这么急火火将石人祭出来了,实在操之过急了。 不过这装神弄鬼之事,古来有之,刘邦都有剑斩白蛇的传说,可见民众还是很好愚弄的。张无惮对这等做派有些看不上眼,冷眼瞧着那两个兵士舌绽莲花、蛊惑民心。 他本不予理睬,端着茶碗要喝,却听一名士兵又道:“乡亲们,韩山童韩大将军乃徽宗八世孙,咱们汉人自己的人,他前日刚斩杀了黑牛白马宣誓起义,第二天就起出了独眼石人,可见这是老天爷的意思,明王出世,普度众生!”此言一出,立刻有数人响应。 令狐冲低声笑道:“这石人之说不过传了数日,是根基不稳,可这明王出世云云,早几年就在传了。” “非早几年,我义父说起过,他流落冰火岛前,就有有识之士打出这个口号了,只不如今时今日传得广罢了。”张无惮道,“不瞒你说,我本还以为这明王,指的非我明教教主莫属呢。”瞧这模样,韩山童是打算选定封号为“明”,周子旺是周王,他就是明王了。 令狐冲笑道:“这位韩将军于此道上当真有一手,石人之语是他诌的,明王之语却是早就切实存在的,一虚一实,更添可信度。”骗聪明人这点道行自然不够,可人家本来也没打算对聪明人下手,骗骗蠢人就足够了。 两人就着邪教安利下饭,听得也算津津有味,连张无惮都多喝了一碗粥,借此磨蹭一阵。 那两名士兵早早就留意到这两人坐在角落中,对他们的言论毫不理会,还颇有不以为然之意。 张无惮未穿红衣,二人皆是普通江湖人士打扮,士兵早得韩山童明示,知不要惹是生非,能骗到几个信徒骗几个,旁人不信也罢,因此也不理会他们。 张无惮用罢,将饭碗一推,虽店家心善免费施粥,仍留了一角银子搁在桌上,起身道:“走,快马加鞭争取天黑前到达封丘。” 令狐冲道:“不论这位韩将军如何,这一路走来,灾民大减,灾情得到控制,这总是他的功劳。” 当然,其中也有红巾教、明教等出的力,还有诸多江湖正派同心协力,但既然韩山童冒出来拔尖了,百姓感激的大头就落到了他身上。 张无惮笑道:“不必这般敲打我,我还没小气到这种地步。韩将军称了王也是我明教之人,只消他走反元之路,忠于教主,用一切手段都无妨。” 何况红巾教反应比其他一切教派都早,封丘一带受灾中心念着韩山童,边缘广阔数倍的地带可全都念着红巾大侠的名声,也不算吃了暗亏。 他虽不记得历史了,但料想《倚天》后半段韩林儿才出场,到结尾就被朱元璋沉河害死了,要韩山童还活着,朱元璋断不能这般轻易陷害他的独子,可见韩山童这明王一如周子旺的周王,也没坐上几年。 倒非这两人实力不济,实在是元廷的势力还没被削减到极致,哪怕这次至正帝为了黄河水患,强征十五万壮丁,动摇了元朝根基,可其气数仍未尽。 周王也好,明王也好,都是探路的急先锋,面对注定的失败者,张无惮自然多了几分宽容和怜悯。 撇开这些不谈,他倒是琢磨着得请示谢逊加强中央集权了,不能手下谁想称王就能直接跳出来,好歹得先报备教主才是,免得再发生今日这类似自家人跟自家人抢民心之事。 第126章 离开灾区 张无惮一边在附近救助灾民,一边静等韩山童称明王的消息,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动静,倒是在手头的粮草告急时,韩林儿带人拉了十车过来。 他送了粮食后也不走了,见跟张无惮守着粥棚的人就一个白面后生,一点不见外地搬了个板凳坐下了,奇道:“怎么麟王也没一二手下在身边帮衬?” 他瞧令狐冲虽穿着普通江湖路人甲的服饰,但手中长剑分明是华山派制式,便猜到对方身份了。 老子过二人世界呢,要手下作什么,最好你也滚蛋。张无惮对他笑了笑,手中大勺一颠,盛了不多不少三分之二碗米粥,插了根筷子进去,见筷子几近不倒,笑道:“多谢韩公子了,这几日米粥都稀了不少,这顿饭总算能恢复最开始的水准了。” 令狐冲小心翼翼扶着一名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妪走过来,接过张无惮的粥碗双手捧上去,瞧她嘴唇干裂,温声道:“您先坐,我给您另打碗温水来,用过粥漱漱口。” 老妪拿手捶着后背,口中哎呦哎呦叫着,连声道:“太谢谢您了,我这几日肠胃不好,河中的水都不敢多喝。” 她年老体衰,一时动弹不得,喝了粥还在喘气,不多时却急匆匆躲开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没多久又避开了,如此反复多次。 张无惮本忙着施粥,瞧这情形却不对劲儿,见她脚软腿软一次胜过一次,将粥勺往韩林儿手中一塞,示意他先帮忙分粥,自己走过去给那老妪诊脉,问道:“婆婆,您哪里不舒服吗?” 老妪道:“腹泻得很厉害,我嫌雨水太浑,喝了几次河水,就不成样子了。” 正说话间,令狐冲又抱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眉头紧皱道:“惮弟,来瞧瞧,孩子的母亲说他们两个一直都在拉肚子,早起吐过好几次。” 这时节还能存活的多是青壮年,若是碰到妇孺老人,他都会给予优待,送到粥棚来歇脚,一见他们满面病态便上前询问,一问之下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两个孩子一个五六岁模样,另一个瞧着十岁出头,张无惮蹲下身细细询问,挨个诊脉后,叹道:“都是从北南下的,怕还有更多人有这症状,我瞧着像霍乱。” 霍乱在后世大名鼎鼎,在清朝与民国年间是动辄致死的传染病,但那是由国外传来的埃尔托型霍乱,同中国古代的霍乱并非同一种疾病。清代以前的古典型霍乱指的是一类上吐下泻的胃肠道感染,致死性并不算很强。 自古有灾情时多伴随有疫情爆发,张无惮来前做了充足的准备,立刻喂了几粒药丸给他们三个,沉声道:“立刻散开,四下问问南下的人群中是否还有此类症状者。” 红巾教教众被他打发在不同小镇布设粥棚分粥了,这个分点就他和令狐冲两个人,加上韩林儿带来的十余人倒也勉强够用。 不多时韩林儿的手下回报,说打听了一遍,这个镇子的灾民只有寥寥数例,多是体弱的老人孩子有此症状,他们都是从北方而来的。 这说明疫情还没有扩散,张无惮松了口气,立刻写信给散在各地的属下,让他们留心此事。 韩林儿本拟跟着他多赖几天,此时也严正以待道:“我得同爹爹汇报此事,告辞了。” 张无惮把他叫住,分了他半袋药丸,道:“此乃蝶谷医仙胡青牛配备的,正对此症,我身上没带很多,先分你一份,附近的红巾教分舵中另有大量储备,待送到后,我自会命人送给韩先生。” 韩林儿颇为动容,作揖道:“多谢麟王。” 虽说大家都是挂在明教旗下混饭吃的,可彼此间也有竞争,他是听韩山童专程提点过,心知红巾教本也打算趁着此次黄河决堤大展拳脚,因同他们正好冲突了,躲避锋芒退了一步,把风头让了出来。韩山童十分感念张无惮高义,又感激他救下了独子,这才打发韩林儿送粮食来。 韩林儿行出老远,忍不住道:“麟王一心为灾民考量,真乃大德之士。如今我两方并力救灾,全无私心,实在难得。” 他属下深有感触,应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麟王在江湖上名声极好,正邪两派提起来都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就算是沽名钓誉之徒,能做到这份上,也着实不易了,不是谁费了半天力筹谋徒为他人做了嫁衣,还能这般毫无芥蒂的。 张无惮就瞧见这一行人一步三回头行了半天还在视线范围内赖着没走,纳闷道:“看屁啊?”他脸上又没开出朵花来。 霍乱是摄入的食物或水源受到污染引起的,虽然难办,但比起天花等现阶段的不治之病要好多了,他心情还算轻松,又道:“我已经托了司空摘星去光明顶上将两位神医护送过来,他们定会配足了药丸,届时不论是否染病都分发一颗,不敢说能完全治愈或预防,好歹聊胜于无。” 令狐冲担忧道:“水源的污染一日不清,疾病就难以控制。我看该在每个城镇都张贴布告,派专人念给灾民听,让他们尽量接雨水饮用吧。” 两人合计了一阵,拿出章程来,张无惮道:“人手不够,我写信给韩将军,请他派兵士帮忙。” 过了八日,有腹泻之症的人越来越多,疫情全面爆发,张无惮正监督手下按着胡青牛开的方子熬药,听一人唤道:“无惮!” 他扭头看过去,见是殷梨亭,稍一停顿,方笑道:“六叔也来了,怎么不见六婶?我还当你下武当山这么久,是去寻他了呢。” 殷梨亭怕是已猜到了东方不败的身份,神色有些不自然,走过来道:“我在封丘碰到了二师哥、四师哥,听他们说起你在此地,又听闻有许多人感染了霍乱,便赶过来帮忙了。”左右看了看,见这一个棚子里不过五六人在照料病人,了然道,“缺人手?别客气,尽管使唤我。” 张无惮也没客气,道:“还请六叔坐镇此地,侄儿得去附近转转。”华山派两天前寻来了,岳不群和林平之皆无恙,但六弟子陆大有染了病,令狐冲在华山上同他交情最深,在隔壁棚子中照顾他,一时也腾不出手来。 因此地在封丘之北,疫情较封丘更严重,这几日陆陆续续有武林人士赶来帮忙,都被他分派到四下的小村落去了,不能一味放羊,得去瞧瞧张罗得如何了,他对这些武林人士的办事能力还有些存疑。 殷梨亭痛快应了,听张无惮似不经意道:“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方知人心,非但各正派都派人来了,侄儿昨日还碰见了一队日月教的。” 殷梨亭当没听到,四下转了一圈,帮着清理了一人吐出的秽物后方走回来道:“日月教前教主任我行复出江湖,听闻十大长老半数改弦易张,现教主东方不败两三个月却都音讯全无。” 张无惮道:“我久在灾区,音信不畅,倒没关注这些,别是已被任我行暗害了吧?” 殷梨亭默然半晌,方道:“我瞧着不像。”他怀疑东方不败一直吊在他身后,隐隐有些蛛丝马迹,只是迟迟见不到真人,每日醒来既松了口气又觉失落莫名。 不好说东方不败现如今对当教主还有几分兴致,但若任我行上位,对他和殷梨亭皆十分不利,是以他为日后考量也不会拱手送上教主之位,张无惮并不担心,随他们怎么折腾。 有殷梨亭留在此地,他放心四下转了一圈了解疫情大体情况,又去了封丘一趟。封丘是韩山童起义的大本营,因人员密集,受霍乱影响也很重,他近日也是焦头烂额,听手下来报说红巾大侠在帐外,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张无惮同韩山童在谢逊继任教主时曾有一面之缘,这是第二次见面,见他面色蜡黄,清减了许多,叹道:“将军辛苦了。” 韩山童忙道:“不敢当,说来有愧。”他暗指红巾教出人出力没达到应有效果一事,见张无惮只是笑笑并不介意,心下赞叹,请他坐下。 一入了封丘,当真是人人传唱“石人一只眼”的歌谣,饶是张无惮经历后世神曲循环洗脑,一时也有些受不了,见了韩山童,便大略提了一提。 韩山童哈哈大笑道:“我要起义,自然得先造势,扯虎皮做大旗。比不得麟王三年五载细细筹谋,只好用些小道了。” 他并非不知此时时机还不完全成熟,就算称了王,怕也得早早被剿灭,不过无所谓,总值得一搏,遂道:“我本请人算过,这个月十三号乃大吉之日,但碰到霍乱横行,不好聚众,推迟到下个月月底了。”说着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韩”字,笑道,“当称韩王。” 张无惮眉梢微微一动,韩山童为“明王出世,普度众生”这句预言造势了这么久,他还当其定当选择“明王”为号。他隐约记得《倚天》原著中韩山童也是称明王的。 韩山童道:“实不相瞒,早先我属意‘明’字,只是一来犯了我教讳,二来天师教的太诚真人月前云游到此地,为我测算过,说以我的命格,压不住这个字,怕反会招致杀身之祸。” 张无惮笑道:“原来韩将军也信此道。”称明王的韩山童是没活多久,可那也是朝廷派重兵围剿之故,难道他改称韩王了,朝廷就任由他发展壮大不成? 韩山童见他有几分不以为意,也未作分辩,两人聊了一阵汝阳王携世子共抗平南王军队,将其打得七零八落之事。 韩山童道:“王保保此人,虽年纪尚轻,可其天赋更胜其父,日后成就定在汝阳王之上,当尽早除去。” “非但他厉害,汝阳王的独女、朝廷的绍敏郡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日前刚让我捉住,也叫她趁机跑了。”张无惮给他倒上酒,摇摇酒盅,“若他二人能为我等所用就好了。” 韩山童笑道:“这可能性着实不大,一如麟王若落到了鞑子手中,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难道会反过头来对抗起义军不成?” 这是立场问题,事涉民族大义,王保保但凡有丁点傲骨,也不会这般行事,依他看张无惮过于想当然了。 张无惮则道:“若鞑子捉了我去,自然宁死不降,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你我二人争权夺利,韩将军伤我了亲眷,就算有大义当前,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不需要王保保主动投降,只是要稍加算计,让其深陷同七王爷的内斗中,凭他的了解,若七王爷出招,王保保绝不会只挨打不还手。 他能为了元廷战死无悔,却不会甘心被小人陷害致死,只要反抗,定会同七王爷的势力大起冲突,内耗不休。 “……”韩山童反过头来为他斟酒,恍然道,“无怪乎江湖传闻,绍敏郡主几次落于你手都安然逃脱了,我还有几分担心你动了男女之情,原来张兄弟所图甚远。” 连明教中人都奇怪,依赵敏的武功,怎么能三番两次顺利脱身,更何况是朝廷中人,更别说七王爷又一直怀疑自己独子之死同赵敏有关。 这手段并不光彩,但张无惮不在乎,他逐渐学会了走堂皇大道,对民众需用阳谋,不能行事过于下作,但对付敌人,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只图成本小、见效快。 非常时期,两人兴致都不算高,小酌一阵,胡乱吃些菜肴填饱肚子,张无惮就告辞离开了。韩山童另派韩林儿送他出来。 他回了落脚的小镇,同殷梨亭打了声招呼,去隔壁帐篷探望了一下染病的陆大有,见他腿肚子还是发软,半死不活横在床上。 陆大有这几日上吐下泻,力气所剩不多,心情却不错,嘿嘿笑道:“我可是将大师兄折腾得不轻。” 令狐冲熬了汤药送过来,正听到这句话,摇头道:“六师弟内功还有些不济,这才中招了。”他们虽是华山气宗出身,但都是先学剑,待剑法有所成后,方能修习高深内功。 陆大有让他这句话勾起一桩心事来,摇头道:“丢人啊,连林师弟都还没怎么样呢,我倒先倒下了。”林平之这辈子虽不是华山弟子了,但他同小师妹岳灵珊已有婚约,陆大有仍称他一声“师弟”。 令狐冲戳了他一下,笑道:“什么话,林师弟乃武当俞三侠高徒,你当着张公子的面,还瞧他不上?” 陆大有知他是在玩笑,哼道:“守着人家时就是‘张公子’,不见人时就光‘惮弟’‘惮弟’叫个不停。”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林师弟年纪小,又才刚拜俞三侠为师,我觉得自己武功该在他之上也很正常嘛。” 他有几分不忿,还觉得小丢人,但这更证明林平之在武当山修行这几个月勤学苦练,这小子还挺靠得住能吃苦的,陆大有心内也为岳灵珊没看走眼欣喜不胜。 “人家以前也跟着林振南林先生练祖传剑法,又不是刚学武功的新手,总有底子在。”令狐冲劝了一句,也懒得多说,将药灌给他。 陆大有撇嘴道:“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只是他们家祖传的那什么《辟邪剑谱》八成是练岔了。百年前《辟邪剑谱》什么声势,至今提起来林远图林公的大名,混绿林道的谁不胆寒?师父还让林师弟使过一次给我们开开眼界,我瞧着也就那样吧。” 他是随口一说,张无惮却动了动眉头,瞧这模样,岳不群好似对《辟邪剑谱》还有几分觊觎之心。林振南夫妇未死,说九龙湖住不惯移居林家老宅,怕图的就是寻找这剑谱,找不到还好,若是找到了,怕还得生一番是非。 令狐冲留意他神色有些异样,随口哄了陆大有几句,看他睡下了,随着张无惮走出帐篷,方道:“惮弟,怎么了?” 你师父不是个好东西啊。张无惮笑道:“还能怎么样?”太熟了就有这点不好,他自认演技过关,谁料还是没瞒过令狐冲的眼。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1 令狐冲踌躇半晌,还是道:“其实非但是你,我有时觉得,风师叔祖提及我师父,也有些不对。” 风清扬看岳不群不上眼他也知道,本以为老头就是不忿气宗首领,但瞧风清扬对待宁中则时颇为欣赏,“宁丫头”地叫个不停,今日张无惮又神情有异,由不得令狐冲不多想。 风清扬瞧不上岳不群的性情是真的,但这时节岳不群也还没有出格的行径,连岳灵珊跟林平之瞧对眼也不是他有意算计的,要见识一下女婿祖传的剑法也挑不出错来。 张无惮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岳不群有野心,摇头道:“你自己感悟吧,这个真不好说,也许就是我多心了。” 他这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和风清扬对岳不群人品存疑,令狐冲半晌无言,好一阵才道:“我明白了。” 他这几年基本同岳不群见不到面,见天在外面跑,此时禁不住想回华山待着去了,多盯着岳不群些。令狐冲自小敬重岳不群,亦师亦父,内心对此难以接受,但又深知张无惮和风清扬一齐看走眼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张无惮也不在意他纠结什么,一时不信也很正常。风老头成天蹲华山附近不挪窝,正少个人制约岳不群,要是有令狐冲在,提防岳不群一手当然好了。 两人很有默契放过了这个话题,忙碌了几日,见疫情和灾情都得到了有效控制,仅凭韩山童的军队就能够安置好灾民了,便离开了灾区。 张无惮前后近两个月光景就没歇脚,累得够呛,见令狐冲兴致也不高,干脆什么都不忙活了,寻了个僻静的山洞住了一阵。 五六天后,他俩借着过招的名头拉小手耍了一个多时辰,正头对着头躺在山坡上数星星,张无惮冷不丁眯着眼睛道:“烦人。” 令狐冲隐隐听到有些响动,只是不能确定,听他开口就明白了,笑道:“也就叶城主有可能踏月而来寻我,估摸着还是来找你的。”他的债主少,比不得张无惮遍天下。 张无惮也觉得是冲自己来的,盘算道:“董姑娘就算了,他要出现就光明正大来挑场子,我觉得是宫九。”他招惹的人虽多,可也就这两个人有能随时探查到他行踪的能力。 说话间那人已至跟前了,见自己被觉察了,现身道:“我也是光明正大来的。”他随着小老头吴明当杀手已久,能躲在暗处就躲,这属于职业习惯。 宫九也非全力隐藏行踪,并不意外他们发现了,更懒得计较,只道:“我是来提供情报的。”好久没挨抽了,皮都痒了,便拿情报来换。 张无惮不太关心他的情报,问道:“我听闻汝阳王之子王保保率兵对上了平南王,其女赵敏则给太平王使了些绊子,可有此事?” 宫九随口道:“是吧。到底换不换?”他同赵敏交手过几次,没让对方讨了便宜去,其后赵敏去找太平王的麻烦,他才懒得管呢,就趁机脱身来找张无惮了,虽然是亲父子,但他跟太平王关系实在很烂。 要搁往常,张无惮就应了,反正就是抽他一顿,又没少块肉,可当着令狐冲的面,他当然得维护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没轻易许诺,只道:“什么方面的情报?” 宫九道:“我知道你同华山派的一个小子玩得好,这情报五岳剑派都会感兴趣。你换了后,正可以拿去给他卖好。” 令狐冲早觉得他从出现一直到现在正眼都没瞧自己,稍稍郁闷了一下,倒没出声。他对这情报是很好奇,可不清楚换什么,全听张无惮的意思。 第127章 福建福州 张无惮沉吟半晌方道:“这个交换,要出卖我的肉体,成吗?” “……”令狐冲掏了掏耳朵,半天才道,“换一换,我出卖给他行吗?我这一身肉不值钱。” 张无惮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宫九道:“什么消息?” 宫九道:“前五岳剑派盟主左冷禅带着一支精锐小队,奉赵敏之命动身前往福建福州了。” 令狐冲神色微变,将三分玩笑之意都扔掉了,郑重道:“此话当真?”若说去福建如何还不好说,但精确到福州了,这正是林家老宅所在地,左冷禅所图为何已昭然若揭了。 张无惮则道:“左冷禅当初为何会投靠朝廷,至今仍是个谜团。他已经贵为五岳盟主了,就算这次五岳会盟被剥夺了盟主资格,好歹仍是嵩山派掌门,当朝廷鹰犬后声誉落地,甘愿为人犬马,实在不可思议。” 令狐冲听出点味道来了,瞥他一眼道:“你怀疑他是为了《辟邪剑谱》,他帮赵敏抓人,赵敏帮他找剑谱?”想到岳不群好似也被隐约指责对此秘籍有觊觎之情,阴郁道,“这玩意到底有什么魅力,瞧林振南练了一辈子,连个余沧海都打不过。” 宫九深有感触,盯着张无惮腰间深情款款道:“触动灵魂之物,总是值得多费些功夫,你们这些俗人不懂。” 张无惮道:“他当嵩山掌门,是不能名正言顺抢夺剑谱,可要真不在乎身败名裂,凭着嵩山十三太保,还不能夺到手吗?非得借助朝廷之力不成?” 别说还真不能,原著中剑谱先落到了令狐冲手里,又被岳不群半路截走了,嵩山的人就光顾着跟日月教死磕了,一个范遥顶的上二十六个嵩山太保了。 张无惮也不觉得这个五岳盟主的名头有多么了不起的,屁用不管啊,左冷禅发盟主令,让五岳中人赶往福建保护剑谱,除了华山派本身事涉其中,就只有天真烂漫的恒山派派了十几名小尼姑过去应付差事。 令狐冲还在纠结上一条:“《辟邪剑谱》有什么好的呢?” 张无惮笑眯眯道:“这个好办,林振南夫妇的性命都是我救的,他曾经许诺我,只消我帮他寻到他失踪的儿子,可以把剑谱借我一观,届时就知道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了。” 令狐冲道:“我得写信给我师父,让他带……让林师弟赶紧赶回福建,到底是他家的祖传之物,没道理不知会他一声。” 他说罢急急忙忙就走了,宫九木着脸道:“他心烦意乱的,我猜想得到那什么狗屁剑谱的人不只左冷禅一个,谁让岳不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令狐冲先前一支吾,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无惮深感纳闷,怎么现在随便一个路人甲都知道岳不群人品存疑了?想到宫九能轻而易举查到他和令狐冲隐居在此也是个谜团,这人估计广铺情报网,养了大批眼线。 他一时有些眼馋,怎么他手下没这种人才,有这情报网能做多少事儿啊,砸宫九手里真是白瞎了,瞧瞧这人都拿来做什么了。 ———————————————————————————————————————— 两只白鸽一前一后相隔不远慢悠悠飞入峡谷中,张无惮手搭凉棚遥遥看了一阵,笑道:“倒是巧了,一个是华山的,一个是明教的,竟然一齐飞到了。” 其中一只信鸽脚边捆绑的竹筒标着明教的火焰标志,张无惮吹了个口哨,抬手招过来了,取下竹筒来拆了信读了一遍,笑道:“多大小的事儿,还专门写信来。” 谢逊表扬他识大体顾大局,没在赈灾期间跟韩山童争名夺利,实在小看了他嘛,他还没见识短浅到这地步。 不过张无惮还是有些得意,受表扬总比挨批评好多了,一抬眼见令狐冲读完信蔫头耷脑的模样,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怎么,岳先生也打算去福建?” 令狐冲喃喃道:“女婿算是半子,何况林师弟武功还没练到家,师父不放心也是有的吧?” “别想那么多,咱们也动身过去,真有谁要抢夺剑谱,凭你凭我还抢不回来吗?”张无惮说罢,见又有一只信鸽飞了过来,奇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令狐冲瞧这第三只信鸽竹筒上的标记从未见过,定不是给自己的,待张无惮看完信后道:“不行你就先忙,我去福建就好。”不是他托大,岳不群也好,左冷禅也好,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信是风清扬寄来的,说岳不群传信,打发随行的弟子如陆大有等先回华山,让宁中则镇守,他自己带着林平之走了。宁中则负责看管好蹦蹦跳跳想偷溜去福建的岳灵珊,但风清扬就呆不住了,立马写信过来示警,叮嘱张无惮务必得去一趟,回来请他吃石龙麦芽糖。 张无惮心下暗喜,嘴上抱怨道:“我五岁上,我娘都不拿好吃的哄我玩了,这老头也忒小瞧我了。” 什么老头?令狐冲见他并不在意,便探头看了一眼,认出纸上是风清扬的字迹,叹道:“风师叔祖似乎早有定论了。”还专门找个人去监视他师父。 他不愿再多谈,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动身向着福建而去。他们两个人比岳不群一行要晚两日抵达林家宅院,在大院中瞧见林振南摇着蒲扇在同岳不群说话。 两人彼此都很客气,念叨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岳不群多是在倾听,似乎很专注,但听到响动第一时间抬起了头来,顿了一顿方道:“张公子、冲儿,你们怎么来了?” 林振南也赶忙起身道:“恩公远道而来,平之去老宅了,我这就叫拙荆出来相见。” 双方见过礼,王夫人重回里屋避开了,令狐冲瞧她双眉高耸颇有些凶相,不似个好相与的人,暗叹一声林师弟长居武当山,倒省了小师妹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了。 他思维跑偏着,听张无惮问起林平之行踪,心下一沉,忙打起精神来倾听。 林振南道:“我父亲遗命,说祖父将《辟邪剑谱》心法放在了老宅中,只是另有嘱咐,不许子孙后代修习。自从福威镖局遭难,我回到老宅后多方寻找,却是没找到心法究竟被放在那里了。岳先生领着平之来后,他便成天泡在老宅中,却仍是一无所得。” “原来令尊还有这等遗命,”张无惮道,“寻不到还罢了,若是真找到,您是否打算让林公子练习?” 林振南默然半晌,叹息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林某连我林家三代经营的祖业都没能保住,险些倾覆,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呢?我本打算拿到了此心法就让平之修习,但其后得闻他承蒙俞三侠器重的消息,倒觉得还当以先祖遗命为重。” 要真走投无路了,活下去尚且不能,自然要学了,可现在复仇有望,林振南欣喜儿子能拜入武当门下,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不愿意违背祖命。 张无惮听出来了,他是真不知道练《辟邪剑谱》需要自宫一事,否则林家几代单传,怎么舍得林平之这般牺牲。 岳不群道:“昨日傍晚我去给平之送饭,当真碰上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其所使武功正是嵩山路数。消息来源不假,左冷禅当真来到福建了。” 林振南忙道:“多亏岳先生在,才让歹人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平之昨日安全堪忧。” 岳不群摇头苦笑道:“这话实在不敢当,左冷禅还指望着平之寻到剑谱,他好捡现成,一时半刻还不会伤害平之。岳某功力不济,倒是中了他一剑,负了些伤。” 令狐冲一惊,留神打量,果真见他坐姿别扭、面色苍白,想是伤到了腰腹,大怒道:“待徒儿碰上左冷禅,非得捅他个十剑八剑不可!” 岳不群微笑道:“若是林先生不介意,你们两个去找平之吧,留他一个人在老宅,我不怎么放心。” 张无惮插嘴道:“俞三伯还让我转告林公子几句话,还是我去寻他吧。再过两三个时辰,麻烦冲哥你给我们送饭就行。” 令狐冲确实想留下来照顾岳不群,只是苦于师命不好违拗,闻言心下十分欢喜,应道:“也好,我就不去打扰你们说话了,还林公子叫呢,他也算是你师弟吧。”借着袖子遮掩,偷偷捏了捏他的手指。 小样,还占我便宜。张无惮反捏回去,两只手搭在一起晃了半天才分开。 岳不群无可无不可,点头同意了令狐冲留下来。张无惮留了几丸胡青牛配置的疗伤灵药,又另外掏出一个小盒子:“此乃恒山派外敷的天香断续胶,冲哥,你为岳先生涂上吧。” 他有些疑心岳不群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见岳不群痛快应了,便当自己多心了。 第128章 黑水毒箭 待张无惮寻到林家老宅,瞧见狼藉满地,林平之正叹着气将拆开检查过的书页重新装订,听到响动拧头看过来,惊喜道:“张教主?” “福州风云际会、群雄齐聚,我就来凑个热闹。”张无惮见他神色还算平静,眉宇间不见愤懑恼怒之情,便道,“你倒是很有耐心,换了我迟迟找不到,早就烦得不行了。” 林平之笑道:“着急有什么用,能不能找到全看个缘法,我觉得《辟邪剑谱》于我,怕就是没缘的。” 张无惮心中满意,如今的林平之比原著中豁达多了,听他道:“一个人思维总是有漏洞,张教主有卧龙雏凤之称,还请您帮着参谋参谋。” 张无惮对寻宝游戏不感兴趣,他是看过原著的,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依稀记得跟一幅画像有关,知道答案去看问题,不是聪明是抖聪明。他便就地一坐:“我是真不擅长这些,还是帮你订书吧,你再去找找。” 林平之挨着他坐下,笑道:“也好,我陪着您一起,有个人帮把手能快不少。” 张无惮心知他不愿丢下客人独坐,便不再多言。两人费了小半个时辰将都装订过了,林平之便带他参观老宅。 待走到佛堂时,便见屋中除了木鱼、供桌、蒲团等寻常物件外,居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中是菩提老祖面壁九年的典故。 张无惮走到墙边抖了抖画纸,心不在焉问道:“林公子,这几日可还有歹人相扰?” 林平之今天跟书较上劲儿了,正在检查供桌上叠着的十二本佛经,闻言一下抬起头来,叹道:“也许有人藏在暗处偷窥吧,凭我的功力是难以觉察的。”又气愤道,“昨日若非岳先生在,我还不知道左冷禅就藏在外墙上呢。” “哦,岳先生就是为此负伤的?”张无惮问道。 林平之道:“正是,说来实在惭愧,要不是我功力低微,岳先生为了护我,也不会受了左冷禅一剑。虽伤势不深,可位置极险,差点被开膛破肚了。” 也就是说岳不群确实受伤了,伤的是肚腹,林平之亲眼所见。张无惮松了口气,又瞧了那画像一眼,便走过去陪林平之翻佛经了。 没一会儿令狐冲也来了,张无惮奇道:“你不陪着岳先生吗?”说好的给送饭,这还不到饭点呢。 令狐冲郁郁道:“师父赶我出来了,嫌弃我大惊小怪还碍手碍脚。” 张无惮了然,定是岳不群伤势不重,令狐冲亲眼看过后放心了,否则怎么赶也不会出来的。他便没再多提这一茬,扬了扬手中正在装订的佛经:“我和林公子将这房子所有的书籍纸张都翻过一遍了,一无所得,可以考虑检查旁的了。” 令狐冲左右打量一番佛堂,指了指正中的达摩像:“那这种画像、字画一类的查过了吗?”他具体了解一下进度,方便展开工作。 “那个没有。”张无惮头也不抬随口道,“你就从这张画像开始查呗。” 令狐冲应了一声,抖了抖画像发现很薄没有夹层,扭头要走,踱了两步又回来了,盯着这幅画半天没出声,冷不丁“咦”了一下。 冲哥哥,你真是我的福星,一招戳中中心点。都不用张无惮说话,林平之第一个跳起来道:“怎么,令狐师兄有所发现吗?” 令狐冲道:“我就是有点奇怪,佛门有这个手势吗?”他指的是画中达摩背在身后的左手所捏的手势。 林平之凑过来道:“还真不像,倒像是……像是《辟邪剑谱》第一招的起手式!”再瞧达摩的右手竖起,指向屋顶,心下激动难耐,大叫一声,跳起身来,以长剑将画像正上方的瓦片捣碎。 稍隔了一瞬,方有一件红色袈裟从屋顶飘然而落,就在此时,令狐冲长剑脱手,以雷霆之势直刺入屋顶,一黑衣人急忙闪身躲避,见行踪暴露,逃之夭夭了。 “是嵩山派身法,这人定是左冷禅!”令狐冲热血冲头,心下大恨他伤了岳不群。 林平之见他长剑扔出去惊敌了,心知华山弟子手中没剑就是半个废人,忙将自己的佩剑扔了过去:“师哥!” “谢了!”令狐冲翻个身按住剑柄,长啸一声,脚下生风跑走了。 张无惮则跳起身将那袈裟抢先抓在手中,团成一团掷给林平之。林平之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字,知是《辟邪剑谱》无疑,惊喜难言,正待开口,只觉破空之声传来,肩头一震,让张无惮伸手拍出,险险避过了破窗而来的七根黑箭。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2 张无惮笑道:“早知道你们在外头。”定睛一瞧,见被黑箭射中的墙壁发出“滋啦啦”的声音,眨眼被腐蚀了一大片,另有一阵奇臭奇腥的味道传来,眉头微动道,“这非弓射出,怕是用的弩,你们是日月教的?” 日月教一大秘密武器就是黑水箭,可将毒水以特制的箭喷射而出,早先张无惮跟东方不败同游峨眉时,听他轻描淡写提过一句。 说话间已有五人站立在墙头上,人人拉满弩只待发射,箭头幽光闪烁,恶臭冲天。另有一人道:“想不到红巾大侠耳目灵通到此,竟然也知我神教黑水箭之名?” 他的五名手下皆黑衣蒙面,但此人却不屑掩饰,身着土黄劲装,露出真面目来。张无惮瞧他长手长脚,双目精光灿烂,了然道:“想必阁下正是日月教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吧?” 对方不置可否,只道:“这毒水遇物即腐,只消沾上一点便性命堪忧,任凭张公子千年道行,也难做到尽数躲过,一滴水都不沾。你能避过第一轮,还能避过第二轮吗?何况凭这位林公子,怕第一轮就得身死。” 林平之怒道:“此乃林家祖传剑谱,我父落入余沧海那老贼手中时都不曾供出,林家男儿可杀不可辱,休想让我交出!” “好,想不到今日竟跟林公子死在一处了。”张无惮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上官云,你下令射箭吧,人肉白骨都受不了这毒水,我倒想瞧瞧这传承百年的袈裟能不能受?”妈个鸡,托大了,早知道有这么恶心的玩意,他觉察到有人悄悄围过来时,就将这帮王八蛋先杀光光再说了。 上官云本拟十拿九稳了,闻言怔了一下,大是踌躇。莫说袈裟被毁,就算只是某几个字迹不清楚,都是大罪过,需知武学秘籍本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少了一个字,秘籍基本就半废了。 张无惮又道:“放箭吧,有诸位陪着我一起死,也不算冤。” 林平之也是聪慧之人,立刻接话道:“听闻日月教东方教主御下极严,凡有办事不利者,动辄扣发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几位与其尸虫入脑死状可怖,不若杀了我们后,自己也抹脖子自杀吧。” 上官云咬了咬牙,笑道:“两位是玉石,我是瓦片,何必拿你们撞我呢?不若这样,双方各退一步,林公子将袈裟字样誊抄一份留为己用,老夫取走袈裟,如何?” 林平之心头一动,他乃林家独子,如何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留下老父老母孤苦伶仃过活?更别说大仇人余沧海尚在逍遥,他这一死,报仇无望,若能有两全之法,他倒不介意给上官云一份。 他一时大感踌躇,看向张无惮请示,却见对方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平之还当他这模样是默认了,碍于面子不肯明说罢了,又等了一阵还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方道:“那好……” 张无惮眼中精光一闪,手一抬,见林平之十分乖觉地闭上了嘴,方笑道:“上官长老担心我等誊抄时故意有疏漏,这才说要拿走袈裟,心思不可谓不细密。” 上官云淡淡道:“红巾大侠不必拖延时间,凭左冷禅的能耐,令狐冲一时半刻别想回来。” 张无惮笑道:“是啊,我一说废话,你就知我心意,可见非但心思细密,还有捷才。”他就郁闷了,这等人才搁东方不败眼中竟然是个可以随手灭掉的小角色,要能转投红巾教该多好呢? 上官云根本不想同他理论,正待催促林平之快抄,却听张无惮自顾自道:“江湖上知道黑水箭乃日月教秘密武器的不多,可若说一个没有,那也小看了天下人。”情报小能手九公子。 他说到这里,一抬眼,见上官云神色凛然,便知自己所料不差,笑道:“上官长老拿这么明显的武器要杀我,不怕明教倾全教之力,去日月教寻仇吗?” 非是他太将自己当回事儿,但他有自信,谢逊和张三丰定会为他讨回公道的。风老头也靠得住,可惜华山不是他说了算,但等令狐冲当上掌门,一定也会把旧账翻出来算。更别说峨眉、五岳都受过他恩惠,就算不会跟日月教刚正面,关系恶化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张无惮知道东方不败对《辟邪剑谱》没有兴趣,全天下的武功加起来在他心中没有殷梨亭一根指尖尖重,当时谢逊回归,他二人保驾护航,张无惮提出以此为报酬,还让对方给回绝了,又怎么会在事后派人来抢夺? 以此为根据,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他道:“江湖传闻,雕侠上官云武功高则还罢了,却是个为人极耿直的汉子,想不到竟然投靠了任我行,做这栽赃嫁祸的勾当。” 他疑心任我行非只想给日月教拉几个死对头,若是给殷梨亭知道是日月教的人杀了他,新仇旧恨一起算,同东方不败的恋情就彻底告吹了,这一招釜底抽薪,可谓歹毒。 上官云叫他都说中了,一时心慌意乱,正待辩驳,突然心口一痛,愣怔怔低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白晃晃的剑尖自心口透出,将他穿了个通透。 他五个手下久经训练,无论两人交谈些什么,都全神贯注盯着包围圈中央随时准备放箭,突逢变故时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令狐冲先将上官云左右两侧的弩手杀了,见对面一人慌乱间将箭射向自己,急忙避开了。 另有两人对着中央射箭,张无惮早抓过林平之来,一掌重重砸在地上,但见砖块寸寸碎裂,激起数米高,碎片将两柄箭撞偏了方向,“滋啦”声不绝于耳。 张无惮听到叮的两声后,心知两柄箭落地了,方才跳起身来,一拳将一弩手的面部砸得稀烂,瞧其余人等都已让令狐冲趁机杀了,叹道:“差点阴沟里翻船,幸好你回来得快。”毒水是漫天喷射的,两柄箭还能躲过,三柄箭就很勉强了,五柄那纯粹就是看怎么死了。 令狐冲道:“我追出去一阵,不见你赶上来,就知定是出事儿了。”他如今的轻功勉强跟左冷禅持平,却知张无惮身法更俊,又放心不下他,定会跟来看的,迟迟不出现,只能说明他被困住了,便折返回来。 他远远瞧见一群黑衣人将林家老宅围住就觉不对,但瞧为首之人绝非庸手,贸然接近怕会打草惊蛇,还在发愁,幸赖张无惮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拿话分了上官云心神,双方配合默契无间,总算安然无恙逃过此劫。 第129章 辟邪剑谱 张无惮跳出老宅,检查上官云并那五名黑衣人的尸体,确认他们都死了后,将他们背后箭篓中的水箭取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对着土地将毒水喷射干净,而后打量箭矢内部构造,笑道:“像是个半自动的水枪,拿去给朱老板瞧瞧,他一定很乐意研究透了批量生产。” “半自动是什么玩意?”令狐冲随口一说,向林平之借来了两把铲子,肩挑手抗,拖了三具尸体往外走,“埋了吧。” 张无惮以往看武侠小说,大侠们快意江湖、剑出如虹,别说多痛快了,真到了这世界才知道,管杀不管埋是不道德的,杀了人都得任劳任怨挖个坑填点土收拾利落了。 这是江湖不成文的规矩,就算是声名狼藉之辈也多会自觉遵守,只盼待日后死的是自己时,对方也会自觉掩埋,好歹也能落个入土为安。 哎呦,他冲哥撅着屁股哼哧哼哧挖坑的模样真性感。张无惮站着欣赏了一阵,这才跟着拖了两个人过去。 令狐冲这功夫都挖好了能装五六人的大坑了,将上官云的尸体安置在最下方,奇怪道:“你磨蹭什么呢?” 看你屁股呢。张无惮一笑,将两个黑衣人直接扔下坑洞,正待逗他两句,突然神色微变,扭头看向林家老宅方向,大喝道:“什么人?” 令狐冲循声望去,眼睁睁瞧着另一个黑衣人自老宅中飞出,隐入林中眨眼不见了踪影。他呆立半晌,方道:“坏了,快去瞧瞧林师弟怎么样了!” 张无惮也是颇为懊恼,怎么就没觉察到另有人靠近呢,看屁股也不能看这么投入啊,真是有损他英名。待冲入林家老宅,便见林平之一动不动呆站在院子里,走近一查,见他被封住了后颈穴道,定是被人从后偷袭的,除此之外倒无大碍。 林平之穴道普解,立刻焦急道:“那袈裟被人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说罢抬腿就要追击。 张无惮将他拉住了,叹道:“别着急,你令狐师兄已经去追了,咱们现在再抬脚已经晚了。” 令狐冲是没跟着他进入林家老宅,张无惮走出门来,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抬手摸了摸下巴。他还真没看出来那黑衣人是谁,对方似乎有意隐藏本门轻功身法,但瞧当时令狐冲神色,这人是谁已不需多言了。 这么一想,倒是件好事儿,岳不群就是个定时炸弹,早点掀出来,让令狐冲看清楚他师父的本来面目,日后他就懂得多加防备了。张无惮能理解令狐冲私心里不愿相信岳不群人品存疑的感受,要有个人来跟他说张翠山是个欺师灭祖的伪大侠,他也得分分钟翻脸。 况且岳不群也好,左冷禅也好,在对待《辟邪剑谱》一事上都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偏执和不择手段,张无惮怀疑这是受人物基本设定的影响,没了剑谱,说不定日后岳不群会心甘情愿当好君子剑。 ———————————————————————————————————————— 令狐冲走入林家宅院,见林振南正独身坐着品茶,问道:“先生,我师父呢?” “岳先生的伤势不能久坐,早早回屋歇着去了。”林振南亲切道,“令狐公子怕是回来拿饭的吧,拙荆已经备好了,我这就提上来,你们带着平之多吃些,他就是太瘦弱了。” 令狐冲心不在焉应了一声,道:“我先去寻师父请安。” 林振南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还当他挂念岳不群的伤势,要再去检查一遍,心下感叹这徒弟教养得真不错,侍奉师父如待亲父一般。 令狐冲走至客房,听到里面有浅浅的呼吸声,知岳不群已经回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抬手扣门:“师父,徒儿来向您请安了。” 里间有人应了一声,他推门而入,见岳不群斜卧在床上,走近时闻到有一股血腥味。令狐冲涩声道:“徒儿再为您上药。” 岳不群默然,半晌方道:“冲儿,你游历江湖也有些时日了,为师问你,我华山剑法如何,可能入江湖一流水准?”他窃取了袈裟夺路而逃,却不见有人追上来,立刻明白了自己被认出来了。 令狐冲跪在床前,道:“师父,剑法再如何,使剑的终究是人。十年前我华山什么光景,便连恒山派也多有不如,且看今日如何了?衡山莫大师伯同我说起来,都曾言下一任五岳盟主,非您莫属。您何必自毁根基,做出这……若是传扬出去,华山派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 岳不群道:“华山派能有如今的武林地位,凭的是什么?是风师叔,是你,是《独孤九剑》!可你们二人都无法将九剑的精髓融入华山剑法,你师父师娘武功在江湖上不过二流,谁能保证我华山代代都能出一个可以学全九剑的天才?只凭华山剑法,华山派凭什么敢称江湖一流门派?” 他说到激动处牵动了窃取袈裟时破裂的伤口,腹部外袍缓缓染红了。岳不群恍若未觉,将急忙来扶的令狐冲一把推开,又道:“你瞧少林、武当、明教在江湖上什么声势,莫说一个华山,五岳真要能合并成一派,也难同他们相提并论。这些庞然大物割据江湖,我华山派在夹缝中苦苦求存,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令狐冲道:“只凭一本《辟邪剑谱》,难道就能成了吗?林振南自小修习,连自家祖业都护不住。” 岳不群冷笑道:“那是因为他未曾修炼过心法,只学招式,自然不能得其精髓。你毕竟年幼,不知祖辈的渊源,这《辟邪剑谱》同《葵花宝典》系出同源,东方不败凭着一本《葵花宝典》称雄江湖,这本也是从我华山上夺走的。若我能参悟《辟邪剑谱》,将其融入华山剑法,是造福百子千孙的善举,便是承担一世骂名又如何?你以为那余沧海为什么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还不是为了他青城派!” 华山先代门人岳肃、蔡子峰偷录了福建少林寺红叶禅师珍藏的《葵花宝典》,两人修行不得法,便向找上门的红叶徒弟渡元和尚讨教,却不知红叶不曾修炼此功,更别说传给徒弟了。渡元趁机背下了宝典内容,依照自己理解,创下了七十二路《辟邪剑谱》,改名换姓成了林家先祖林远图。 岳不群同岳肃有些渊源,是以知道这等机密要事,华山派的《葵花宝典》早早让日月教十大长老夺走了,他自知无力夺回,早就惦记上了林家的剑谱。 “不论为了怎么崇高的理由,灭人满门之行都该受报应,抢夺他人剑谱也让人不齿。”令狐冲缓缓道,“师父,您不为了自己想,也当为了小师妹想。幸好林师弟未认出您来,可他家的剑谱招式,他难道还不认得吗?日后您使将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届时小师妹又该如何?” 岳不群无言以对,唯有默然不语。 令狐冲又道:“您收养我为弟子,教我成才成人,弟子心甘情愿为您为华山而死,却难以苟同您今日之行。非只我认出您了,惮弟也定是心中有数的,他若禀明风师叔祖,您又该如何?” “风师叔早就对我有所怀疑了,还专门派了张公子来监视我,做不做他都疑心我,我为什么不做?”岳不群道。 “若无今日之事,便是风师叔祖他老人家胡思乱想,弟子回了华山能理直气壮拍着桌子让他给您道歉。”令狐冲苦笑道,“可是经此一事,还能怪人家错怪了您吗?” 他虽生性洒脱不羁,但侍奉师父师娘极为恭敬,不敢有丝毫逾越,平生头一次这般反驳岳不群。 岳不群见他满面凄惶,终究是长叹了一声,扔出来一团袈裟。若令狐冲未认出他来,什么都好说,但令狐冲找上门来了,岳不群已经在想后果了。 他有私心不假,但心中最正的念头仍是广大华山门楣。此事之后,张无惮定会告知风清扬,风清扬出面为门派清理门户,他平白为此丢了性命不说,还累得令狐冲激起心魔,日后修行难有突破,废了华山派一个本能成为超一流高手的掌门。 此间种种,皆同他的初衷都大相违背,何况还有岳灵珊之事在牵绊着他,他平生就得此一女,焉能不爱?偏偏她同林平之相恋,实在是一场孽缘。岳不群见令狐冲惊喜不胜,摇头道:“你走吧,为师想静上一静。” 令狐冲将袈裟贴身收好,叩头道:“徒儿为您上药。” 岳不群将捂住腹部的手拿开,见鲜血满手,苦笑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将手搭在令狐冲后脑上,“我华山自剑气相杀后高手凋零,地位一落千丈,全凭我同你师娘二人苦苦支撑,风师叔年岁已高,日后就当看你的了。” 想华山派先前在江湖上什么尴尬地位,先有左冷禅派人上门逼让掌门,后有鞑子朝廷囚禁于万安寺,岳不群深知凭自己的武学天赋,不练绝世秘籍已难有寸进,此时放弃《辟邪剑谱》,这等奇耻大辱终究难以亲手以报了。 他深为不甘,但这一步是为了华山派退让的,长叹一声,道:“我任掌门二十年来,不敢有丝毫疏漏,兢兢业业、寝食难安,总算是护得华山未曾让左冷禅等人给吞了。再过几年,待你更稳重些后,我便可以将担子放下来了。” 岳不群对今日的结果不满意,可对令狐冲处事之道倒还算满意,待他为自己涂抹伤药、换过纱布后,赶人道:“别磨蹭了,将这袈裟还给平之吧。” 令狐冲应了,走至门前,扭头见他神色寥落孤坐床头,心头酸痛难言,忍不住跪下来又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关门出去。 那头张无惮正在安抚林平之,让他稍安勿躁,心中也担心迟迟不见令狐冲归来,别是让岳不群给害了。可想想岳不群不可能不知道他也知情,若令狐冲有个差池,他定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大家瞧瞧君子剑的真面目。 眼看都过了小半时辰了,张无惮再也坐不住了,正起身打算去寻,恰好见令狐冲大踏步走了过来。 林平之跳起身来,瞧着令狐冲步履轻盈,喜道:“师哥,可是夺回来了?” 令狐冲自贴身内袍中将一团红色袈裟取出来,郑重交到他手上:“幸不辱使命。” 林平之将袈裟拿在手中,一摸布料便知这是真的,一揖到底道:“大恩不言谢,日后令狐师哥但有所差遣,平之不敢有辞。” 令狐冲笑道:“这有什么,你好生待小师妹,多生几个娃娃,就算报答我了。” 张无惮问道:“抓到那个黑衣人了吗?”目光落在他额头处,见红红肿肿的一大片,伸手给他揉了揉。 令狐冲道:“没,让他给跑了,我身怀袈裟,生怕再生事端,便没追。正巧一逃一追跑到了林师弟他们家新宅子,我怕那歹人恼羞成怒对林先生和我师父不利,还去转了一遭,以此震慑。”说话间见张无惮已缩了手,抓住又摁了回去,“才揉了几下,有没有点诚意?” 张无惮对天翻了个白眼,方道:“林师弟,你快些将这袈裟上记载的心法给背过吧,然后我们就将其毁了,免得再生事端。” 他就纳闷原著中岳不群脑子有毛病啊,学完了《辟邪剑谱》,不直接手一抖就给震碎了,哪怕烧了也好啊,竟然还从窗户直接囫囵着扔下思过崖,实在跟他的人设不符,简直就像故意让林平之捡了去一般。 林平之连忙应了,就地坐下来摊开袈裟细细端详,没一会儿就神色大变,双手微微发抖道:“这、这怎么……” 他面色极为苍白,令狐冲奇道:“怎么了,莫非是运功法门有古怪?” 林平之抬头扫了一圈,脸复又变红了,嗫嚅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这两人全心全意信任,人家要贪图他的剑谱,这袈裟万万落不到他手中,只是实在难说出口,他干脆将袈裟一摊,指了指开头两行字。 张无惮伸头道:“欲练神功,引刀自宫?”禁不住将袈裟拽过来,从头到尾大略扫了一遍,没找到“不用自宫,也能成功”之类的话语,失望地还给了林平之。 林平之完全误会了他此举的意思,激动道:“是不是难以相信?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功法,我林家虽人丁单薄、几代单传,可都娶妻生子了!” 因为你祖父是林远图的养子啊,其后你家三代又都没有修炼此心法。张无惮默然半晌,方道:“这个……说不准不自宫也能修炼呢?” 林平之拟待仔细查看,却让令狐冲将袈裟扣住了:“林师弟,此乃你祖传功法,是否修炼更是你的自由,旁人无从置喙,但我得说清楚,你同小师妹已有婚约,你若是铁了心要练此功,可得考虑清楚了。” 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逼着岳不群交了出来,否则落到他师父手上,他师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林平之连忙道:“师哥放心,岳先生同华山上下待我何等宽厚,珊儿更是情深义重,我若舍她而去,连人也不是了。”但低头瞧瞧这袈裟,终究舍不得就此放弃,还是道,“要不我试着修炼,能成则成,不能成就罢了。” 张无惮却道:“不成则罢?这是能让你数年内重建林家、手刃余沧海的顶尖武功,你当真能按捺得住吗?” 武林人士对绝世神功皆有向往之情,连当年的东方不败都因此着了任我行的道,何况林平之身负血海深仇。 令狐冲反应过来,连忙也道:“是这么个理,林师弟,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么现在定了要练,同小师妹解除婚约,要么安心同她成亲,将这剑谱忘到脑后,别待到成亲生子,传续你林家香火了,再玩这一手。”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3 第130章 另存别手 林平之半晌不语,他瞧出厉害来,若是他说要放弃修炼《辟邪剑谱》,令狐冲怕会将剑谱毁掉,以绝他的念想。 说真的,这袈裟留在他手中,连他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日后动歪念,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何况林平之心知肚明,他的天赋只能算平平,不依靠外力,自己难成绝世高手。 林平之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若这袈裟早一年落到我手中,福威镖局普被灭门,我一人流落乞讨、孤苦无援时,我定会练习。若是满江湖对我林家祖业被灭一事无人出声,任凭余沧海往来正道各门派,我也定会练习。若我于武当山上,师兄弟间大为不睦、饱受排挤,说不定我也会练。” 说到此处,他用力捏了一下拳头:“可如今我事事顺心如意,父母双全、大婚在即,局势没有逼着我自宫练剑,我不会练!我要凭自己的勤修苦修,手刃余沧海这个老贼!” 张无惮听他一一说来,一时间竟有些心酸——原著中这几条可是都让林平之占全了,可不正是满江湖无人为他家主持公道,师父心怀鬼胎,因岳灵珊一事又饱受诸位师兄弟冷漠奚落,心惊胆战,无一日安稳。他同岳灵珊又无法交心,也就宁中则还肯照顾几分,是以最后林平之再怎么性情大变,也未曾伤害宁中则,更未因岳不群所为迁怒于她。 令狐冲神色柔和了不少,用力捶了他一拳:“好小子,有志气!” 林平之让他的力道带得禁不住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却哈哈大笑,待目光落到那袈裟上,又有几分不舍之意,终究道:“我知道令狐师兄信不过我,连我也信不过我自己。只是这剑谱终究是我祖传之物,就此毁去,暴殄天物,何况……何况百年之后,若我林家子弟走投无路,有此功法在,也能助他报仇雪恨。” 他有贵人相助,先是让张无惮救了,又得俞岱岩青眼,顺利投入武当门下,否则下场如何难以想象,他的后代却未必有此福缘,留下此袈裟,也算给他们留一条退路。 令狐冲倒不奇怪他有此想法,正想说“这功法只能自宫的男子修习,你寄存到小师妹那里便罢了”,转念一想却觉不妥,岳不群对这剑谱谁知死没死心,岳灵珊天真烂漫,万一让她父亲哄了去可就糟糕了。 他大感为难,便抬眼看向张无惮。张无惮道:“若是林公子信得过我,我先代为收下。等你手刃余沧海后,大仇得报不说,也算得上入一流高手之列了,怕没什么值得你为一本剑法这般牺牲,届时我将其还给你,让你传给后代,如何?” 林平之郑重道:“福威镖局倾覆时,是您在青城派手中救下了我父母;满江湖无人置一言时,更是红巾教第一个站出来,率先责难青城派。没有您,林平之早就让一群乞丐流氓打死在小巷中了,待我拿余沧海人头祭在祖坟前,便追随您左右,鞍前马后,身先士卒!”说罢双手将袈裟捧了上去。 林振南也曾答应过会将此心法借他一观,想必不会怪罪林平之自作主张。张无惮伸手接了,整齐叠好后贴身放好,方道:“此等好事,快些去告知林先生、岳先生吧。” 林平之去了一桩心事,顿觉轻松,步履轻盈往外走,禁不住又回过身来道:“不知令狐师兄可瞧出那抢走袈裟的歹人来历了?” 他心中有个疑虑,当时那人从身后偷袭,本可一掌取他性命,却只是点了他穴道,不知为何?何况其身形也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令狐冲眉头微动,若无其事笑道:“这个还真不曾,我就光顾着撒开腿狂奔了,好歹没让他得手。” 林平之应了一声,这才离开了。 张无惮见他走远,就听到旁边一声长长的舒气声,微笑道:“你放心,林公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莫说他此时还没想到,就是日后真有所猜测,也只会让此事烂在心里。” “这事儿我也要烂在心里。”令狐冲郁郁道,“真是没想到……”后半截话不愿说出口,默默咽了回去。 这不算坏事儿,反倒解决了天大的隐患,岳不群能平和地将袈裟交出来都很出乎他意料了,张无惮耸耸肩膀:“放心,我最多就是跟风老头说一嘴,他也早就料到了的。” 令狐冲打起精神来,笑嘻嘻道:“你这名字,同这功法正合。” 张无惮踹了他一脚,顺手一巴掌拍他屁股上,正色道:“小心说话,我要真让你说得动心撸袖子开练了,你就是金古罪人。”妈呀总算摸到了。 令狐冲早习惯了他满嘴听不懂的怪话,不以为意,倒是被他那一巴掌拍得差点跳起来,瞧他满面正气的模样,禁不住暗骂自己一句思想龌龊,顾不上斗嘴了,讪讪应了一声。 他们两个故意耽搁了一阵,估摸着林平之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方才回到林家宅院中。 岳不群已经在小院中喝上林振南煮的功夫茶了,他神色还算平静,但看林振南就整个人恍恍惚惚得了。 林平之同林振南说了全部,但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说岳先生若想知道,可以去问令狐师兄。 岳不群正在奇怪怎么这林家父子一点不像是寻到了绝世武功的模样,反倒一个个蔫头耷脑的。他心思缜密,听林振南着了魔一般一个劲儿叮嘱林平之在武当山上要好生学艺,怎么瞧都不想是要让林平之修炼《辟邪剑谱》的样子,已经猜测到该不会这功法有天大的害处吧。 他正越琢磨越有味,见到张无惮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岳不群盯着令狐冲看了一眼,觉察到他神情中透着说不出的庆幸,便知自己所猜八九不离十了。 林振南连忙道:“二位公子回来了,我这就换新茶,喝过这一壶,饭也就备好了。”说着手忙脚乱收拾茶具。 他心不在焉,洗茶的步骤连走了三遍,将新茶都给洗淡了。岳不群也不在意,执起茶盅来一口饮尽,出声道:“岳某此次来福建,除了为了帮助林公子夺取剑谱外,还有些私事要同林先生商议。” 有消息说朝廷、日月教都派了人手来福州,他此前都不知林平之能不能在争夺中活下来,便暂且没有提婚事,此时木已成舟,也该提上议程了。 林振南去看儿子,见林平之喜色满面,全无剑谱无法修行的失落了,要不是岳不群还在,真想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抡过去,此时也只好作出欢喜之色来:“正是,此事本应林某前往华山,劳烦岳先生亲自前来了。” 张无惮听了个开头,见不过讨论新房设在武当还是设在福建的琐碎小事,便端着茶壶避让到里间了。 没一会儿令狐冲也进来了,面上神色不虞,一屁股紧挨着他坐下。张无惮奇道:“你还得充当娘家兄长的角色呢,不去跟着旁听一下流程?” “气的上。”令狐冲哼哧哼哧道,“一时之间不太想见到林师弟了。” 张无惮想到殷离和辛然,深有感触道:“不是一时之间,岳姑娘真嫁了你就知道了,这辈子别想看姓林的顺眼了。”小半月前还传来消息,说殷离查出有两个月身孕了,他心中百威陈杂,提笔写信写了几次都团了扔掉,只好干巴巴打包了许多安胎草药送上光明顶。 他掰着手指头数:“我今年二十三了,翻过年二十四,都成叔叔伯伯辈了。”这搁古代真是大龄青年了,不怪殷素素着急上火呢。 幸好张无忌已经被推销出去了,正同小昭蜜里调油,张无惮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得说这弟弟要成亲和嫁妹妹真不是一个心态,反正他对张无忌一点没有又舍不得又心疼的微妙感觉。 令狐冲一算,咋舌道:“完蛋,我更惨,都二十八了!” 两个老男人抖着腿恹恹不再出声,半天后张无惮方道:“两个月后岳姑娘出嫁,我定会送上厚礼,只是怕不能到场观礼了。” 令狐冲了然道:“你要插手红巾教事宜了吧?”张无惮不止一次同他委婉表达过对几位将领自主权过大的不满。 “是啊,要不是碰上水灾,早就上正轨了。”张无惮咂了咂嘴巴,自我反省道,“我可真是太不务正业了。” 半年前离开光明顶时,他还踌躇满志,同谢逊再三保证要全身心投入到反元大业中,不成想刚为百姓做了半截赈灾的实事,就兴致勃勃跑来掺和《辟邪剑谱》之事了。 不过令狐冲肯定会随着岳不群回华山的,就算剑谱被张无惮拿走了,他也放心不下岳不群同林平之单独相处,更别说岳灵珊还成亲在即,两人势必要分开的。 第131章 再遇故人 他学武的时候因为不肯专心练武,只将武功当做工具,这才引发了困扰他几年的心魔。可到了他星辰大海开启征途的大好局面已经打开了,他却忍不住还在武林的小圈子里打转,不务正业、荒废光阴。张无惮一反思,发现自己还真有点贱。 这可不行,同令狐冲、岳不群一行人告别后,张无惮痛定思痛,快马加鞭要赶回九龙湖。 一天多后,他已行至福建、江西交界地带。此时接近夜半,林间黑黢黢的一大片,时不时还有夜枭的鸣叫声。 张无惮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后悔日落时分不该越过那城镇径直往前走的,如今卡在这荒山野林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先凑合一晚。 他将马绳拴在树上,跳上树干,横卧在枝丫上,伸着懒腰就要睡去,眯了一阵眼,小心翼翼翻了个身,掀了掀眼皮,再假睡过去。过了小半天,又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了。 张无惮喃喃道:“我再管最后一次江湖闲事。”自从他回了中原后,当个随走随施恩的好人当了十多年,要一下就调整角色,实在有些不适应。 这话一说出来,他整个人都被点亮了,麻溜地溜下树,跳到马背上,凌空一甩马鞭:“驾!” 张无惮是直到躺在树枝上,四下寂静,心也静下来后,听到一阵极小的窸窣声,才明白远处有两拨江湖人士起了冲突。 事发地有段距离,他策马溜了一段,干脆弃马而行,双臂往树上一攀,轻轻巧巧甩出一大截,脚下如鼓点急踩,飞快循声而去。 待跑到近旁,张无惮暗赞一句“这闲事管得好”,白蟒鞭一抖,鞭头如毒蛇出击,快如闪电般抽到最外围的一个黑衣蒙面人身上,卷着他飞起来,转着圈连撞上了三个蒙面人。 张无惮这一手露出来,立刻响起几个女声,有一个嗓门最大的喊道:“张公子来了,姐妹们撑住!”又有一人道,“公子,我师叔受伤了!” 同黑衣蒙面人交手的正是恒山派一众女尼,喊话的仪和、仪清二人也是他在恒山的老熟人。 张无惮极为纳闷道:“你们好端端怎么跑到福建来了?”谁不知道有几派势力全都冲着《辟邪剑谱》齐聚福建,水搅得很混,等闲人都是识趣地避开的。 他一边说着,手上不停,破开包围圈,突入交战中央,见定逸师太右肩膀受了重创,只得以左手持剑勉强支撑,另有几名功力较高的出家弟子以恒山剑阵帮衬。 同她交手的那黑衣人武功极高,被数人包围仍游刃有余,是以定逸师太全神舞剑、一声也不敢出,他却能腾出精力来留心是谁来搅局了。这一看之下,手中的剑就是一抖,口中尖啸一声,率众撤走了。 张无惮一鞭子抽过去,险险让他躲开了,没能把人留下。他也不在意,顺手将坠在队尾的三名黑衣人都拦下了。 有一名黑衣人脚脖被缠住了,在空中一顿,身不由主摔到地上,立刻被附近的恒山弟子们七手八脚摁住点了穴道。仪和蹲下身来检查,一惊,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他已服毒自杀了!” 定逸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幸好让两旁的弟子给扶住了。她顾不上处理伤口,咬牙道:“张公子,快去追,那人是五岳叛徒左冷禅!” 瞧身形是很像,使得也是正宗的嵩山剑法。张无惮摇头道:“我瞧着不像。”脚下也不动,仍在原地站着。 定逸眉头皱了起来,对他的话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终究没说什么,叹道:“但愿不是吧。”又郑重道,“我恒山派此番得脱大难,全赖张公子相救,贫尼又欠了您一遭。” 张无惮温和道:“这没什么,碰到了就没袖手的理。先让弟子为您包扎伤口吧。”瞧定逸半边身上都是血,但只是皮外伤,并不致命,便去查探那三个俘虏情况。 仪和亦步亦趋跟着他,口中道:“这三个人都咬破藏在后牙槽的毒药身亡了,他们的武功倒是很杂,不像是哪门哪派的。” 听话音她也倾向于认为这是左冷禅所带的朝廷人马,寻常江湖势力凑不出这么多功法各异的高手。 张无惮笑道:“我还当这地界就华山、日月教和朝廷三派人马呢,你们怎么来了?” 仪和正待答话,听定逸抢先道:“张公子不在福州,难道是林家《辟邪剑谱》之事告一段落了?” 一年多不见,这老尼姑倒是聪明了不少,但也有限。张无惮道:“正是,林公子已将剑谱背下又毁掉了,数十年内不会再生事端。” 定逸大喜道:“我佛慈悲,没叫小人得逞!这剑谱正该林家后代所学,若是让左冷禅或是日月教得了去,江湖再无宁日!” 合着你们巴巴跑过来送人头,还真是为了保护《辟邪剑谱》啊?张无惮暗叹了一声,对这等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是有,可也难免觉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幸而他到得早,冲突刚起,这一行二十余人,算上定逸,伤者也不过四人。一群小尼姑绝处逢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无惮道:“师太,晚辈护送您回恒山吧。” 定逸也知自己伤势不赖,倒没坚持,郑重谢过了,叹道:“若那人真是左冷禅,怕还会来相扰,有张公子坐镇,贫尼也能放心了。”瞧张无惮一露面,那些人洪水倾泄般消失了,对他的忌惮可见一斑。 张无惮微笑道:“正因如此,晚辈才觉得蹊跷。被拦下的三个人宁死不降,服毒自戕没一丝犹豫,这一行人要有这等觉悟,又怎么会不战而逃?”这群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作什么? 定逸让他一说,琢磨道:“这倒是,左冷禅来此是为抢夺剑谱,既然剑谱没到手,他该率众离开了,北取浙江直回大都,怎么会来到江西一带?” “您笃定他所用的乃是正宗嵩山剑法吗?”张无惮问道。 定逸沉吟一阵,方缓缓道:“张公子有所不知,当年五岳剑派与魔教十长老两度于华山激战,高手损失惨重,许多精妙剑法有此失传了。” 这张无惮如何不知,五岳剑派功法相传的一大弊端就是口耳相授,并无武学秘籍传承。还是当年吃了此大亏后,才开始书写秘籍的,是以现如今的五岳剑法都远不如华山后山洞石壁上的周全。 他点点头,定逸便继续说道:“是左冷禅任掌门后,召集残存的所有门派耋老,将他们所学的招数都记录下来,自己花费了大量时间去芜存菁,一招招修改,取内招八路、外招九路,合称‘快慢十七路’。” 张无惮正待应一声,却听一人插嘴道:“但凡头上没毛的,嘴皮子都太能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 定逸大惊,这声音近在咫尺,她却没觉察到有人靠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张无惮也吓了一跳,他是知道此人来了,却想不到他竟然就这么大刺刺地出声现身了。他扭头看过去,见东方不败自顾自坐到了旁边的圆石上,硬着头皮道:“师太,晚辈为您介绍,这位是我朋友,四海帮的董……” 东方不败打断了,只道:“左冷禅对嵩山剑法的了解掌握可谓当世第一人,他出招时当如行云流水,绝不会有迟滞感。” 定逸性烈如火,见他这般无礼本来大感恼怒,听了这句话却眼睛一亮:“正是,贫尼尚想不通到底哪里有异样,剑招每招每式都很精准,但用起来却不对头,好似比起所用的嵩山剑法,他有更好的应对招数,却不得不退而求次。” 你这说的不也是废话吗?东方不败不理她,只看着张无惮道:“这老尼姑肩膀上的口子,寻常人看就罢了,你找个嵩山派使剑行家来——当然他们全派上下真找不到个拿得出手的人物,凑合着找一个——十三太保勉强够用吧,他们就能看出来,这不是纯正嵩山剑法造成的伤口。” 张无惮恍然道:“这么说,有人要杀伤恒山派再嫁祸给左冷禅?”想了想改口道,“不,我想他们定然有法子让恒山派知道左冷禅只是顶了缸,凶手另有其人。” 定逸有点晕,忙道:“什么?” 东方不败冷笑不语,张无惮解释道:“师太,您知道左冷禅被人陷害了,该怀疑到谁头上?” 定逸迟疑道:“现如今滞留在福建的几方势力中,会同我恒山为难的也就鞑子朝廷和魔教了,既然左冷禅和朝廷是被陷害的,那自然是魔教出手。” “是,您要这么想,正中了人家的套了。”张无惮道,“怪不得那首领见了我就跑,原来是怕被我看出马脚。那几个手下服毒,也是他们决不能被人拷问,以免漏底。” 东方不败嗤笑道:“任我行在西湖底关了十二年,真是给关傻了,净用些下作手段。他陷害我杀你还罢了,多少能带来些麻烦,可要陷害我杀恒山派算什么?哈哈,我就是杀了又怎么样?五岳是个什么……”话说到此,见张无惮苦笑连连,终究给他面子,把后半截咽下去了。 第132章 王爷亲征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4 听东方不败口出狂言,定逸两眼都瞪起来了,没受伤的左手一抬,大有当场较量之意,火气很重道:“怎么,施主这是瞧不上我恒山剑法?” 人家不是针对你恒山,人家是说整个五岳都是垃圾。张无惮掏掏耳朵,忙给定逸身后的一串小尼姑使眼色。 他在恒山派人缘很不错,立刻有一个顶漂亮的姑娘开口劝道:“师父,出家人勿动嗔念,阿弥陀佛。” 这小姑娘正是仪琳,也是定逸最疼爱的小弟子,漂亮姑娘走哪儿都可人疼,方外人士也是看脸的,何况仪琳天真烂漫、纯洁善良。定逸冷哼了一声,硬邦邦道:“贫尼谢过张公子援手,我虽不曾学来恒山剑法精髓之一二,可也不愿堕了先祖威名,咱们就此别过。”又命弟子奉上几瓶丹药,聊表谢意。 她去意已决,张无惮也没强留,见这一行人回转恒山了,拔开瓶塞一嗅,笑道:“白云熊胆丸装了满满一瓶呢,这师太也真大方。”这是内服的疗伤圣药,外敷的天香断续胶,因他有了黑玉断续膏了,并不多稀罕。 “若不是你及时现身,这群小尼姑如何还不好说,可这老尼姑定是要死的,不然日月教拿什么跟恒山结仇?”东方不败冷笑道,“救命大恩,她给你几瓶破丸子,也算大方?”想了一想又道,“我瞧着比武当三宝蜡黄丸差远了。” 屁话,光听名字这俩药丸就高下立判,你那个是路边摊,我这个是保健品专柜。张无惮本来还想问要不要分他一半,听了后半句话就打消了念头,也懒得分辩,奇怪道:“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冲?” 东方不败道:“这帮和尚秃驴,最让人不耻,手上往里拿、嘴上往外推,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我瞧不上眼。” 张无惮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在我看来,少林所为挺不厚道的,可这帮小尼姑还真不是这样。明明不干她们的事儿,还能千里迢迢跑来福建支援,实在不容易。”所以哪怕她们帮不上忙,他也觉得恒山派挺可爱的。 “太蠢,蠢比坏更让人瞧不起。”东方不败道,“江湖传言你差点让日月教的人给杀了,我才赶来看看。” 张无惮笑道:“这个放心,我已经去信给手下了,让他们出面澄清谣言,要杀我的乃是日月教叛徒,算不到你头上。” 他得意于自己出手迅速将误会说开了,不料此言一出,东方不败大惊失色道:“不行,得让江湖人都以为是我要杀你才是!你都扯落清楚了,亭弟还怎么为我担心?” “……”张无惮想了想,“不好吧?” “怎么不好?”东方不败鄙夷道,“你怎么一点不懂这些小情趣,怪不得沦落到只能找个男人搭伙过日子。”都是同道中人,他早瞧出来张无惮跟令狐冲有些不清不楚的。 ——合着你找的不是男人啊,怎么就能理直气壮拿这个来嘲笑我?张无惮思量一阵才恍然道:“六叔总该相信你不会杀我的,他也会怀疑你让陷害了,就顾不上同你冷战了。” 东方不败呵呵:“我们没有冷战啊,我们好着呢。” 一脸房事不协的脸,连对人家师太说话都夹枪带棒的,没冷战就怪了。张无惮道:“你们随便怎么折腾,只任我行那边别太松懈了。你是不在乎,可要是事后我六叔知道为了你们的‘小情趣’,累得正派损失几位有德之士,怕心中不好受。”他俩什么都好,就是三观相差太大。 东方不败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听张无惮继续说道:“还有,那天率众围杀我的正是上官云,要是连白虎堂堂主都反叛了,怕日月教人心松动,小心为上。” 白虎堂上官云、风雷堂童百熊都是日月教的抗柱子,原著中青龙堂堂主“黄面尊者”贾布则早早让张无惮和令狐冲坑死在天山天池下了。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上官云是我派去监视任我行的假卧底,他奉命来杀你前,还同我打过招呼的。若你凭自身不能逃脱,他也会不着痕迹放你走。” 张无惮:“……”我去,哥们你不早说,上官云在任我行队伍中的地位一定也不低,这么一个双面间谍用好了能扭转乾坤,你早透点信,我说什么也不能杀了他啊? 东方不败不在意道:“没关系,任我行生性多疑,派他来杀你就是投名状,他不能顺利完成,便不会得到重用,还留他性命作什么?” 鸡同鸭讲,我同你讲。张无惮只好道:“我改天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宫九,这两人虽然一出古龙一出金庸,但他应对起来都深感莫名其妙。 他没再多说,同东方不败告辞后,终究是赶上了定逸一行,将她们安全护送回恒山,这才返回红巾教总部。 此时韩山童在封丘自立为韩王的消息传遍天下,至正帝震怒,派遣大军围剿。张无惮听封弓影报说领军的是七王爷本人,笑道:“怎么不是汝阳王一系?安图帖睦尔位高权重,可又不怎么懂得兵法。” 封弓影回道:“说来也怪,一个多月前汝阳王回朝,得到了鞑子皇帝重重褒奖,让他好生休养。可这都修养了四五十天了,却还不见再起用他,反倒连王保保都收到了调令,让他率大军回转大都。” 半年前至正帝就不再让汝阳王父子同明教交手了,只派他们对付平南王和太平王,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互有输赢。一个多月前汝阳王回朝,正是赵敏在灾区被他活捉后又安然逃离的档口,可见七王爷总算借此说服了皇帝,两人都对汝阳王的忠心起疑了。 张无惮见此,知自己的谋划生效了,缓缓道:“既然如此,正该加一把火。”他抬起桌子上的茶盏,往地上一摔,“开展斩首行动,派人刺杀安图帖睦尔,要将人重伤,又绝不能致死。” 这还是张无惮上辈子玩狼人游戏中得到的灵感,前两轮选出的法官都被狼人杀死了,第三轮的法官却安然活下来,那这位法官是狼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同理,早先汝阳王或王保保同明教交手时,不见被人刺杀,可换了七王爷,明教手段突然激进起来,他更该生疑了。 封弓影道:“不知教主可有人选推荐?” 张无惮认识小偷、工匠、神医,还真不认识暗杀高手,宫九大概算半个,他师父小老头吴明好似就接暗杀的活计积累资金,可惜在这等事儿上,这人实在靠不住。 封弓影见他十分苦恼,便道:“属下在天鹰教任神蛇坛坛主时,也做些见不得光的活计,若是教主信得过,我愿走这一遭。” 张无惮摆手道:“不妥,我知你忠心,也信得过你的身手,可真有个好歹,追悔莫及。” 七王爷久不出京城,此次定然也是有众多高手护卫,这任务危险重重。他看重封弓影,看重得并不是其武功,而是心智和办事能力,哪里舍得把人当一次性消耗品使? 张无惮又道:“要选个非本教出身的。”若大张旗鼓派明教中人刺杀七王爷,就未免太露痕迹了,怕反会惹得七王爷疑心他有意陷害汝阳王,是以还当遮掩一番。 封弓影道:“那……不如咱们向青衣楼下单,就是他们开价不菲。”说罢见张无惮怔了一下,便道,“无怪您不清楚,这青衣楼是半年间才声名鹊起的杀手组织,曾犯下过累累大案,连新任昆仑掌门都让他们成功刺杀了,还有传言说灭绝师太也曾被其名下刺客重伤。” 他这么一解释,张无惮也想起来了,这不是陆小凤第一部《金鹏王朝》中出现的反派组织嘛,原著中青衣楼已成江湖第一大刺客组织,但此时陆小凤要年轻五六岁,这青衣楼也才刚刚小有声名。 至于花钱——没关系,哥有钱,哥在峨眉地宫中搬来的金山银山还没花光呢,艾玛数着铜板过日子过太久了,总算能体会一把腐朽资产阶级挥金如土的感觉了。 他先淡淡道:“钱不是问题,拿银子能解决的麻烦不叫麻烦。”装逼完后方道,“我对这组织的信誉有怀疑,不能明白告知他们要让七王爷伤重不死,真要下单,就直接说要七王爷项上人头。” 那怎么保证七王爷不死呢?张无惮摸了摸下巴:“得在他身边安插个人,届时帮忙挡上一刀,先立个大功,潜伏一阵,再瞅个机会假死。”七王爷身边的武士都是要领兵作战的,演戏死在战场上就是。 有这种易容改装的差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司空摘星小天使了。张无惮对于使唤人家这么多次多少有些心虚,拿了纸笔来,先写了几封长长的信叙旧,分几日寄去了,翘首以盼回信。 第133章 金库被盗 张无惮翘首以盼回信,可惜头一封信发出去都小半月了,还没有收到回信。 司空摘星自然不可能晾着他,要么是他藏身深山老林,信没送到,要么就是出了岔子。张无惮一时十分担心,耐着性子又等了五日,总算见到有一只信鸽标着江南花家的标志,抖着翅膀飞过来了。 他跳起身来将信鸽抓在手中,取出竹筒来看,回信的是花满楼。因司空摘星和陆小凤行踪不定,张无惮需要找他们时都是直接将信鸽发往百花楼的。 花满楼绝大多数情况下能找到陆小凤,通常情况下能找到司空摘星,可这次这两人一块没了消息,他本拟请陆小凤帮忙找司空摘星,见此只好给张无惮回了信。 张无惮拎着回信反倒放下心来,这一瞧就是这两人联手不知在耍什么鬼心眼,世上能坑到他们两个的人实在不多了。 只是七王爷率领大军南下,眼看就要抵达,事情不能耽搁了。张无惮抓耳挠腮找不到第二个擅长易容的人物,便问封弓影红巾教内部是否有此等奇人。 封弓影为难道:“要说会易容的,咱们有,可又会易容又会武功的,还真不好找。” 张无惮一怒,撸袖子道:“那算了,我自己上。”他请朱停造了个人皮面具,正是七王爷帐下同他身形相仿的武士哈日陶高。 但他有自知之明,少许身高差可以用缩骨功来补救,可声音和行为习惯是模仿不来的,他非专业人士,就不露丑了,这面具只是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封弓影同青衣楼联络,不多时回报道:“教主,他们开价四十万。” 呵呵,你们知不知道司空摘星偷东西也不过一二十万?要不是装逼的话已经撩出去了,老子就换一家雇佣了,古龙家的杀手得比金庸家的贵十倍。张无惮面露笑容,眼也不眨划出一沓银票来,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便不动声色将银票又揣了回来。 封弓影略显诧异地看着他。张无惮道:“别用银票,我给你写手令,你去附近几个藏银点将埋藏的银子起出来。”见封弓影不解其意,提点道,“让人抓紧重铸过,用平南王银锭的款式。” 封弓影笑道:“欲盖弥彰,教主这一手用得漂亮。”他就说嘛,红巾教流动资金以百万计,更别提他教主埋在各地的银子还不知有多少,怎么可能四十万都舍不得拿出来。 张无惮目送他离开,呸道:“这么拙劣的栽赃嫁祸,有个屁用。”只是他随口扯来掩饰自己迷の手抖的,四十万,买成酒砸令狐冲的好感度,说不定能达成感天动地成就,连娃娃都能砸出来了。 他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听封弓影来报说青衣楼已经接单了,方才重新高兴起来,问道:“一般这破楼子多少天动手?” “他们共有一百零八座楼,每一座楼有一百零八位杀手,人员多不胜数,遍布全国各地,怕现在就有杀手接了单子,走在路上了。”封弓影道。 张无惮笑道:“成,那我现在就潜入军帐。”他有心吐槽一零八的平方怎么就多不胜数了,想想也觉得自己没趣,横竖钱都砸出去了,自然这家楼子的实力越强越好,就没说出口。 他在军营中埋伏了三天时间,已经瞧见了四拨刺杀,前三拨七王爷自己的护卫队能够拦下,第四拨时全靠他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张无惮心中暗惊,这青衣楼虽草创不久,可旗下杀手素质极高,若非他不是当真想杀七王爷,该觉得这笔钱花得真值了。 眼见七王爷调来了大批朝廷一流高手,将军帐里里外外都包围住了,以张无惮的武功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只在军营外围潜伏。他果真收到封弓影的密信,青衣楼高层觉得难度过高,无法下手,这次委托恐怕失败了。 张无惮大喜,回信道:让他至少退一半委托金。他哼着小曲将信放飞,待青衣楼那边高挂的悬赏已经扯下来后,便在侍卫交接班时退离了军帐。 ———————————————————————————————————————— 七王爷数日之间几次死里逃生,黄昏时分更是差点被一刀捅进心窝,虽那刺客在紧要关头让他身侧武士阻拦,刀刺偏了几分,可仍是让他肩部受了重伤。 七王爷刚刚包扎了伤口,横在床上同幕僚议论此事,问道:“这次是我命大,侥幸未死,杀手实在猖狂,查出来什么来头了吗?” 那幕僚道:“这青衣楼是近来才声名鹊起的杀手组织,前头来的两位,都是在青衣楼第二楼有画像的。后面这两个,则是在第一楼就有画像的,是他们的顶尖杀手。”排位越靠前,自然能力越强。 七王爷闭着眼思量半晌,冷笑道:“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也敢向本王动手?你去查他们的这一百零八栋楼都在何处,查到一处,剿灭一处,本王向皇上请命,调来重兵围剿!” 他存了杀鸡儆猴之意,这势头也必须止住了,得让这帮难管的江湖人士都意识到,朝廷不是好惹的。 如此过了三日,七王爷已经能在仆从的搀扶下下床走路了,听手下来报说已经剿了排名靠后的十三栋楼,还有二十四栋楼已经查明位置了,正在拨调大军前往。 七王爷“嗯”了一声,道:“有第一楼的消息了吗?”余下不过尔尔,等闲端掉几十楼都不算什么,真动手就要给对方致命一击,砍掉第一楼才能将青衣楼连根拔起,让其彻底在江湖上除名。 副将垂首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江湖上从来不曾有过青衣第一楼的消息,连上面悬挂的一百零八幅画像,也未曾有人亲眼见过。” 他说罢,见七王爷半晌不语,忙道:“不过属下今早在床头瞧见了一个包裹,已经测过无毒,请王爷过目。”他一睁眼看到这包裹时真是吓出一身冷汗,他只是副将,守卫森严比不过王爷,对方能悄无声息将信放下,也能悄无声息取他项上人头。 七王爷拆开来一看,自包袱中掉出来两枚银锭,笑道:“算他识相,铲除青衣楼的事儿可以缓一缓了。”将银锭拿在手中把玩,见底部有个小篆体的“南”字,一把扔在地上,不悦道,“也太瞧不上本王了!” 他虽是武将出身,可极推崇汉人的兵法谋略,浸淫此道数十载,一见这等拙劣的栽赃嫁祸,一下便恼了。 七王爷深吸一口气,方盯着副将道:“一计不成,怕对方又会再使一计,我这次都是侥幸逃过,下次可未必如何了。本王写一封密信,交予你手。命你第一时间赶回大都,将此信交到皇上手中。”说罢连声催人磨墨。 他已经笃定不是红巾教就是汝阳王雇佣青衣楼刺杀他,想到汝阳王忠奸未分,经此事后,他同反贼勾结的嫌疑又大了一分。 七王爷先在信中表明自己对元廷的忠心,例数汝阳王一府种种可疑之处,又说若他死了,请皇上第一时间下令斩首汝阳王,决不可将大元帅的权柄交予此人之手。 待墨迹风干,他亲手封上火漆,交给那副将,咬牙道:“若是我侥幸未死,请皇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他带着亲兵南下了,大都中多是汝阳王的亲信,还当稳妥为主,好歹要撑到他率军回朝,再对付汝阳王。 待副将郑重离开,一直垂手静立的幕僚道:“王爷不是曾说,汝阳王一脉在军中威望无两,若他们有通敌之嫌,怕惹得军心大乱?况且此事您也没有切实证据,不知皇上可信?” 七王爷冷笑道:“我不动手,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先动手?他害我儿子还不够,反过头又来害我,本王焉能忍下这口气?”顿了顿又道,“何况……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迹可循,待我回朝,助皇上将汝阳王打入天牢,重刑之下,还怕他不从实招来?” 幕僚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了。 ———————————————————————————————————————— 张无惮横坐在官道旁的参天大树上,眼睁睁瞧着一个军官打马狂奔,向着大都方向而去。 这军官穿着低调,不过是下品品阶打扮,脸上还有易容,但张无惮混迹军营数日,瞧他眉眼同帐中一副将颇神似,这副将在数位同僚中,最得七王爷信任。 他眯着眼笑了一下,旋即道:“我在这里当螳螂,怎么阁下是想当黄雀不成?” 张无惮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过去,见旁边大树枝丫上站着一持剑的白袍男子,笑容顿了顿:“哟,怎么是叶城主?” 对方没有隐藏行踪,他觉出来有人了,见竟然是两撇胡子的叶孤城,一时大奇,他同这位白云城主可是没有交情也没有过节。 叶孤城并不看他,平视前方,缓缓道:“你拿给青衣楼的银锭有平南王府的标记。” 这破烂小楼信誉不成,你为了生存给七王爷送银子去就算了,竟然还给了叶孤城一锭。张无惮不甚满意地咂了咂嘴巴,方道:“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地道,借用了贵府的名头。不过七王爷定然不会信是平南王买凶杀人,他把账都算我头上了,想来并无大碍。”好吧,其实顶缸的是汝阳王。 他不让范遥一举杀了汝阳王一家,而要让元廷高层陷入内斗之中,削弱他们的有生力量。 张无惮不信叶孤城会为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找他麻烦,何况消息绝不会传得这么快,除非叶孤城早就盯上他了。 搁一年前可能还发憷,如今他《九阴真经》大成,没什么可惧怕的了,张无惮有恃无恐,好奇道:“叶城主,有事不妨直说。” 叶孤城道:“看来你确不知情,不然风口浪尖上,也不会试图联系司空摘星和陆小凤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张无惮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故意为之的,他心存疑虑,方才找上门来了。 张无惮将他话语中的线索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惊道:“该不会这两人把平南王府金库给一锅端了吧?”顿了顿忙又道,“平时玩笑,司空兄同我说过几次,我还当他只是玩笑话呢。” 原著中金九龄就曾伪装成绣花大盗,潜入平南王府偷走了十八斛珍珠、数面玉璧,可那是和平年代,金库守卫森严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平南王手下数万军队就指着这金库采办军粮了,金库被盗,可是大事中的大事,无怪乎连叶孤城都惊动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5 叶孤城不置可否,只冷冷打量着他。 锅都快揭不开了,你还冷冷个屁。张无惮皱眉道:“这可不成,我半个月前就联络不到他二人了,你们金库被盗少说也有二十天了,不知军粮可否为继?” 他的意思是若是粮草不够,他可以援助一部分应急。叶孤城这才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你倒当真有几分为国为民之心,不像是四十万两还跟人讨要的。”真要援助南王大军粮草渡过难关,四十万两不过杯水车薪。 张无惮振振有词道:“我的委托他们没做到,还不许我讨要一半委托金了?没让他们倒赔偿就算好的了。” 想到这帮古家人花钱如流水,不把银子当回事儿的劲头,他恶向胆边生,嚷嚷道:“我可没叶城主这等好运,生来就继承了前宋大笔遗产,好刀要用到刀刃上,随手多扔出一两银子,少买一人份的粮草,难说就是一条人命!” 叶孤城深深看他一眼,动容道:“受教了。张教主小小年纪,能空手攒下这么一大笔积蓄,可见都是平时节衣缩食所致。” “……”其实是端了峨眉地宫所得一大笔横财,不然凭他在天鹰教一个月几百两银子的零花钱,天天不吃饭也凑不够这么多军费。张无惮低调拱手道,“不敢不敢。” 古家人大抵没拿这种穷酸方式装过逼,叶孤城头一遭见,多少有些震撼,态度平和了许多,缓缓道:“因玉玺之事,平南王府同司空摘星有些过节,事后证明是太平王暗中挑拨,本以为此事已经揭过了,谁成想还能有这一遭。” 张无惮笑道:“叶兄放心,司空兄此人最是以百姓为重,这是反元的军粮,他定是不会贪下,最多吓吓你们罢了。您此时回平南王府,说不定那批银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又出现了呢。” 司空摘星气恼玉玺上的香毒,害得他浑身郁金香、金盏花香气散不掉,生生被熏了一个月,早就嚷嚷着要报复了。但要说他为了一时之气,害得战士在前线吃不上饭,那也绝不可能,所以平南王手头余钱即将用尽时,他定然会把钱还回来。 “我信不过司空摘星,倒是能信得过陆小凤,”叶孤城瞥了张无惮一眼,稍一犹豫还是补充道,“也算信得过你。既然张教主担保了,我这就回去。” “慢走,不送了。”张无惮一拱手,见他轻飘飘踩着树枝飞走了,摇头道,“耽误事儿了。” 幸好也没耽搁太久,他斜跳下树,顺着那副将驶走的路追击而去,后发先至,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这一人一马。 张无惮并不着急,尾随着他一路到了大都附近,在郊外方才将人一掌击毙,搜了一遍身,摸出了七王爷所写的那封信,手一震碎成齑粉,又将那人的尸首处理干净了。 倒是马匹是西域进贡的好马,民间不能得,一瞧就是七王爷为了属下速去速回,将自己的心爱之马下赐了。张无惮没舍得弄死,收拾掉马蹄印记,骑着回红巾教驻地了。 这一来一回间,又是小半月过去,待张无惮回了九龙湖,一股脑收到了司空摘星八封回信。 他拆开来简单看了看,见这猴精没提盗取金库之事儿,也没问,确认他和陆小凤两两平安,没让叶孤城宰了下酒,就顺手放到一边了。 倒是这匹马真合他心意,张无惮在驻地中溜达了一圈,惹红了无数将领的眼睛,方才嘿嘿道:“近日徐大哥连番大捷,这马就赠与你了!” 徐达受宠若惊,瞧瞧这马,实在舍不得往外推,咬了咬牙方道:“此乃教主心爱之物,属下怎敢夺人所好?” 张无惮笑道:“我赶路都是使轻功,不着急时寻常马匹也够用,用这等好马实在是白瞎了。宝马赠英雄,你莫要推辞了。”这马给徐达正合适,他连打胜仗不说,又没有同七王爷对上,不怕七王爷认出来。 徐达坚辞不授,还是左右将领都劝了几句,他方才连连道谢收下了,拉拉缰绳顺顺马鬃,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后世男人玩车玩表玩游艇,古代男人玩马玩兵器,尤其军中男儿,最喜好马。张无惮见他这么喜欢,那几分不舍之情也就淡了。 不过骑过这宝马后,他再骑别的马匹,总觉得不大对味,四下无人时跟封弓影合计道:“我该同义父提议,波斯总教都给咱们打怕了,不能白打呀,让他们每年进贡宝马来,咱们把中原的土特产返还,双方互通有无,两厢便宜。”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了,许多后世常见的作物如玉米、甘薯、辣椒等好似都是明代时才从外国引进的。张无惮历史不好,压根不知道具体是哪国传来的,待这边腾出手来,可得派人去外国找找。 封弓影对这等事儿从来不置一词,趁机道:“教主,这四五日来,谢教主先后召集了鹰王、青翼蝠王、五散人上光明顶,不知所为何事。” “还有这等事儿?这还是义父继位后第一次发教主令吧?”张无惮想想,近来江湖和朝廷都风平浪静,连平南王军饷丢失之事都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何况五散人都到场了,怎么还不见有人来叫他? 不过他对谢逊信任度够高,这个不是亲爹胜似亲爹,不会故意把他排挤在外,不叫他去,可能的理由有很多,他就不费脑子多想了。 这事儿张无惮在脑中过了一遭就不再理会了,安心经营红巾教。他又在此地住了两个多月,七王爷领兵能力一般,不说让朱元璋、汤和等人打得丢盔弃甲也相去不远,估摸着撑上三个月就得班师回朝。 派出去的副将迟迟未归,他自然是知道出事儿了,派人顺着马匹的痕迹一路追踪,发现追到了大都郊外就不见了。七王爷又让人在西郊地毯式搜索,挖出了一副新尸体,盔甲、马匹等物都不见了踪影,尸体的面部也被毁掉了。 七王爷已经认定这人正是自己的副将,为保险起见还是命仵作验尸,证明是被武林高手一掌劈断心脉而亡的,又说这人右腿有两处增生,曾经断过两次,又指出身上其余伤疤,皆同他副将对上了。 七王爷震怒,要是副将出了军营就死还罢了,但这分明是副将到了大都附近,才被汝阳王府的眼线探知,对方生怕事情败露,这才匆匆将人杀死,再毁尸灭迹的。 “皇城近旁,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行事这般猖狂?”他气得浑身发抖,摔了最喜欢的一套功夫茶具,怒道,“回朝,本王亲向皇上禀明此事,他要杀,来杀我好了!” 幕僚站在一旁,唯有诺诺应是,心中暗道人家不是没来杀你,不是杀了没成吗?就这几天,陆陆续续还有人试图潜入军营,幸赖高手云集,未让他们得逞罢了。 七王爷有了向皇帝揭露汝阳王阴谋的名头,名正言顺撤离了战场,那头韩王韩山童就带着儿子摸去了九龙湖。 张无惮不奇怪他们来,明眼人都知道红巾教突然跳出来跟七王爷对上,就是为了解韩王之围,如今危机解除,韩山童无论如何也该走这一遭。 他备了丰厚的酒席招待贵客,席间酒过三巡。韩山童拍着韩林儿的肩膀道:“张公子年纪轻轻,已有大将风范,日后成就不可限量。犬子年轻气盛,等闲不肯服人,可得蒙张公子救命之恩,十分敬服。” 张无惮忙道:“韩王谬赞了,此言愧不敢当。韩公子自是人中龙凤、义气当先,早先在灾区时,若非他鼎力相助,我们的赈灾粮就断了。”这是真心话,他这辈子头一遭赈灾,准备并不齐全,差点出了岔子。 韩山童面上含笑,拿眼去瞅韩林儿,示意双方彼此都拍过对方马屁了,他再回拍张无惮一轮,这事儿就齐活了。 韩林儿却不解其意,呆了半天,只好站起身来,给张无惮满上酒杯,还特意呵呵笑了一下。 张无惮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见韩林儿又站起来了,忙两手一盖将杯口掩住了:“够了够了,韩公子请坐。” 韩山童想不到儿子这么狗腿,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谁成想韩林儿一激动,腾一声又站起来了。他实在忍不住,伸手将儿子拽得摔了座位,骂道:“你屁股下有锥子不成?” 韩林儿一时给骂懵了,他分明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啊,怎么就挨骂了呢?偷偷抬眼看张无惮,见红巾大侠正笑眯眯冲着他乐呢,更有底气了,挺起腰杆哼了一声。 韩山童一时糟心得无言可对,权当没看见他的臭德行,捏着酒盅酝酿一下情绪,方道:“我这一步,走的是太急了。事前不知道天高地厚,听了‘明王出世,普度众生’之语,就急火火想着称王称霸,待到见真章时,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同七王爷的大军打第一场仗起,他就知道坏事儿了,元军再烂,也经过几场硬仗,他借着黄河决堤拉起来的这帮起义军,不仅在装备武器、粮草补给上都差了一大截,连战斗意识都远远不如,称一声“乌合之众”并不为过。 到大军压境了,韩山童方知周子旺为何兵败得如此迅速,他苦笑道:“我早先多少瞧不上周王,想他称王时何等声势浩大,却草草收场,撑不到短短两年,料想自己准备充足,得天时地利人和,等不当如此,谁料得到,我要能撑两年,当真得烧高香拜菩萨了。” 韩林儿听他一说,心头凄凉不胜,顾不上置气了,叹着气帮他满上一杯酒。 韩山童拍着儿子肩膀道:“要不是红巾教仗义相助,交战后期又有明教兄弟来援,怕这头一波围剿我就撑不过去,日后如何,更是福祸难料。我是不在乎了,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只是这小子,实在叫我放心不下。” 张无惮听到此,算是明白他如何会带着韩林儿来,瞧韩林儿这性情就知道,他只管吃喝玩乐,等闲有事儿韩山童是不会稍带上他的。 他却没应声,只又拣好听的赞了韩林儿几句,好话又不费银子。 韩山童不见他顺着自己话头接,已知他的态度,心头已凉了半截,硬着头皮往下道:“我这孩子,虽让我教养得不谙世事了些,但绝无坏心,还算是个可造之材,若是张教主不嫌弃,可否让他跟着您历练一阵,多少长些见识。” 张无惮多少不太乐意,韩林儿身份特殊,要是韩山童已死,他把韩林儿拉来红巾教,有助于他收拢韩王旧部。 可如今韩山童还活着,真把韩林儿搁在身边,弊大于利。就这么闲置着他吧,韩山童肯定不高兴儿子被当猪养,可要真用起来,战场上刀剑无眼,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结仇了。更何况血缘是最牢固的结盟,韩山童不死,韩林儿一日不可能真正归心于他,真培养个大将出来也只能徒为他人做嫁衣,何苦来哉? 但是韩山童话都说到此处了,也不好拒绝。何况瞧韩林儿模样,真拒绝了就伤了人家的心了,施恩不成反成仇了。 韩山童将父子二代的心眼集于一身,如何不明白他的顾虑,连忙道:“这小子读书不中用,但行兵打仗也算有些天分。他平时跟着我时,也带过几次兵,不是一味纸上谈兵。”说罢将韩林儿带兵之事揉开了、掰碎了讲给他听。 张无惮本来权当给他面子,听到后来却越发惊奇,赞道:“韩公子果真头角峥嵘。”他前几次称赞韩林儿都没过心,这次却称得上真心实意,要是韩山童话中水分不大得离谱,甚至只有三四成可信度,韩林儿于此道上当真称得上有天赋才能。 他打量了韩林儿几眼,单瞧这一副憨厚的模样,可真瞧不出是善于行兵打仗出诡计的。张无惮兀自有几分疑虑,便将《武穆遗书》开篇几章挑出来考较。 他自己于兵法一道上头疼发憷、全无天赋,但钻研此等精妙兵法已久,多少也算有些过人感悟,几次发问见韩林儿所答虽失于稚拙,但自成章法,自有一番奇特之处,不禁连连点头。 张无惮手中不缺大将,如徐达、邓愈等都是历史的胜利者,但这帮人本身同一拨发迹,彼时他忙于帮助明教摘掉武林公敌的帽子,这群人是凭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都不算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何况他们同朱元璋私交甚好。 张无惮现在还处在打江山的初级阶段,朱元璋是个出色的将领,还远不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节。 他信任徐达等人对他的忠心,可红巾教如今脱离明教而存在,他虽担任着明教朱衣麟王一职,可教众都没多少归属感,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徐达等人是支持朱元璋呢,还是肯归附明教呢? 张无惮不能放任朱元璋一系坐大,若韩林儿当真是个可造之材,倒也可以一用,起码先拿来顶上一段时间。 怀着这个心思,张无惮仔仔细细考量了韩林儿一番,将他问得满头是汗。 韩林儿初来答得从容,到后来他问得越来越深,手足无措,说出来的话也不知对还是不对,不禁频频看向韩山童,让韩山童抡了两巴掌上去:“老子脸上有答案啊!”看个屁,你没断奶不成,不知道这是减分项吗? 韩山童揍完儿子,不动声色打量张无惮,他只听说麟王工于心计,却没听过他擅长兵法之名,可听对方频频口出惊人之语,怕不是他的心得,而是自什么无上兵书中看来的。 说起明教的兵书,第一个想到的就该是《武穆遗书》了,韩山童亲眼见证了这兵法自断裂的屠龙刀中掉落的场景,可惜他在明教中地位只是中上,无缘一观,但张无惮定是看过的。 张无惮问了半天,方才露出笑容道:“不错。” 韩林儿对自己所答如何没个谱,但韩山童却知儿子答得很不错,好不容易等来了张无惮这句话,连忙道:“张公子瞧得他上眼就好,从红巾教来说,咱们是天然的盟友,从明教来说,您更是我的上司,犬子跟着您,我再放心不过了!” 张无惮心头发笑,这可当真是生怕他培养韩林儿时还心有顾虑,从两方面表忠心。但也看出,韩山童对自己的前景很悲观,这才着急忙慌为儿子找个下家。 这样一想,倒有些可怜。张无惮瞧韩林儿还懵懵懂懂着,暗叹了一声,还是道:“韩王信得过晚辈,我也不推辞了,希望我能同韩公子亲如兄弟。” 说到最后有几分真心,他想了想冲韩林儿补充道:“改日我介绍幼弟给你认识,你们想必能合得来。”性格相近是一码事儿,他还记得原著中韩林儿就是张无忌的脑残粉呢。 韩林儿连忙应了。 韩山童道:“他自小娇养,身边常随无数,既然来了张公子处,这些臭毛病都给纠正过来,一个都别带,就跟着您。” 张无惮并不担心这个,他瞧韩林儿也没有公子哥的骄里娇气,知韩山童所说不过是场面话,口中虚应了。 散了席,韩山童连夜就离开了,他连喝酒都没喝痛快,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张无惮为韩林儿安排住处时,旁敲侧击了一下。 韩林儿如何不知他父亲在发愁些什么,只是韩山童不爱他跟着一块干着急,是以平日里只做不知罢了,此时就道:“爹爹近来是不太痛快,谢教主十分体恤下属,送粮送钱又送了人来,只是军队发展得不尽如人意,他老觉得对不住教主。” 这个嘛,瞧韩山童起义前就先用“石人独眼”的民谣造势,其后又想直接把封号定为“明”就能看出来,这人野心勃勃,想做一番大事业。可野心勃勃和好高骛远有时只差一线,接受不了理想和现实的落差也是有的。 张无惮老早就觉得韩山童眼高手低,对其观感平平,倒对韩林儿的印象一直还不错。 说真的,瞧朝廷这一有人称王就不惜工本派大军围剿的势头,对韩山童的前景,张无惮也并不看好。 七王爷是被打跑了,可若再派汝阳王或王保保出征,韩山童能不能挺过年节都难说。这些念头不过一转,张无惮打发韩林儿睡下,自己回房间却又睡不着,横在房梁上有一搭没一搭看起兵法来。 韩林儿能不能用,此时还言之过早,先培养着瞧瞧,若能成一员大将,他也不需暗搓搓觊觎王保保了。 第134章 韩王告终 张无惮反复验证过韩林儿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后,便让他跟随徐达等人历练。谁都知道韩林儿来历非凡,只当他是下基层镀金的,徐达等人待他很是客气,一点都没有亲热劲儿。 韩林儿也不在意,他就随着徐达学兵法,余下之事一概不管,每天抱着兵书苦读。若当天有小型战役,诸将领开会时他也会旁听。 如此过了四个月,张无惮正皱眉看前线快报,分心提笔给谢逊写信,一抬眼见封弓影匆匆走了进来,双手捧上一面火焰红的令牌。 这是他头一遭接到教主令,张无惮连忙接了过来,一阅一下便道:“两个时辰准备,除了守城的卫兵,点齐所有兄弟,赶往韩城支援。” 谢逊手令中只写派他前去,明教和红巾教毕竟算是两个独立机构,谢逊不会干预红巾教教众行踪。 封弓影应了一声,自下去传令了。不多时韩林儿又来求见,叩首道:“属下谢过教主救援我父,但一旦大军开拨,城内空虚,若有小人来犯,又该如何?”九龙湖内有粮仓,决不能有任何差池。 瞧封弓影就根本没想到这一节,张无惮道:“你放心就是,我自有安排。” 韩林儿会意,退下不提了。过了没一会儿朱元璋又请见,张无惮干脆也不写信了,扔了笔笑道:“你们这是一个个商量好的?” 朱元璋相貌丑陋,但气质不凡,笑道:“天德、鼎臣同韩公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只好由属下出面了。” 天德乃徐达的字,鼎臣指的是汤和,这帮将领出身草莽,名字都是发迹后重起的,他们的字是一块请张无惮赠的。汤和得了“鼎臣”二字后,极为欣喜,日后若他们真能成事,也不失为君臣相得一段佳话。 这伙人都不赞成他倾全教之力支援韩山童,帮着别人家找孩子行,却没舍了自己孩子不管的理。只是碍于韩山童乃韩林儿之父,这救命之事,不好出面阻拦,便由朱元璋来当这个恶人了。 张无惮道:“你们错怪韩公子了,他方才求见,不是谢我全力救他父亲,也是来提醒我小心别让人背后捅刀子的。” 朱元璋松了口气:“这事儿正该让他出面才是。”但想张无惮分明知道此举的弊端,还执意如此,念头一转就明白了,笑道,“教主神机妙算,属下等实属庸人自扰了。” 张无惮温和道:“这话如何说,朱将军甘冒着同韩公子交恶的风险来找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一个人想不到的,诸位将军帮着查缺补漏,红巾军才能日益壮大,真要成了我的一言堂,不是好兆头。” 朱元璋心头一跳,连忙应是,又说了几句,方才告退了。 傍晚时分大军开拨,急行军至韩山童残部被围困的白鹿庄。张无惮策马走在军前,一眼瞧见白鹿庄围墙上悬挂着不下百余头颅,细瞧其眉眼都不似汉人。 他运足内力喊道:“红巾教张无惮率一万三千教众来此,韩将军何在?”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6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身影现身,这青衣人高声笑道:“好家伙,来了这么多人!快快入庄,咱们的人正同鞑子狗兵胶着。” 这人正是韦一笑,想此地驻扎的红巾军怕都让张无惮一口气拉出来了,心下大喜,暗暗赞一声麟王真是够义气。 张无惮自马上跃起,插烛般斜插进白鹿庄,同韦一笑并肩向庄内而去,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元兵,顺手就给料理了。 韦一笑将五行旗都给拉了来,只是庄园内施展不开,只有厚土旗和烈火旗一部分教众在,借着地势将元兵打得仓皇逃窜。 张无惮笑道:“为了韩王一家,这么多兄弟鼎力相助,可见我明教上下团结一心,驱逐鞑虏指日可待。” 韦一笑则道:“非只明教一家,还当谢过红巾教仗义相助。” 张无惮正色道:“红巾教虽非明教管辖,但我乃明教四大法王之一,何况天下反元男儿为一家,不分彼此,韩将军有难,天下皆为应援。” 韦一笑对他给出的答案十分满意,面上露出三分笑意来,两人且说且行,一路打到交战中心,韩山童并几名心腹手下被厚土旗教众团团围在中间保护住,但每人身上皆负了伤。 韦一笑叹道:“我等终究晚来了一步。”他已经瞧出来韩山童只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了。 张无惮则回身望去,果真见到韩林儿飞奔而来,拔刀刺伤几名元兵,破开包围圈,扑到韩山童身侧。 他未再多看,礼貌性地撇开了眼,半天后才道:“韩将军遭遇围剿,若能早些求援,我等何至于来迟一步。” 想韩山童何等枭雄,这短短半年间,仿元制拉起了小宋政权,为座下官员分封品阶,声势浩大、轰轰烈烈,到头来终归不过一抔黄土。张无惮一时警醒,成王败寇,若他日后失败,便是第二个韩山童。 ———————————————————————————————————————— 张无惮和韦一笑留在白鹿庄为韩山童收拾后事,收拢韩王旧部,但元军大营却发生了争执。 七王爷安图帖木尔将一份线报摔在王保保眼前,冷笑道:“你说只消让韩山童围而不死、苟延残喘,张无惮定会全军尽出,支援韩王,届时后方空虚,正可火烧粮仓,断其后路?” 王保保低头盯着线报上的字样,平静道:“属下预言得并未错误。张无惮这等沽名钓誉之徒,定要借此让明教中人知晓他的义气,借此收拢民心,全军尽出,可曾预言有误?” 七王爷却道:“他是全军尽出也好,一个人未出也好,关键是要放火烧掉九龙湖跟基地,可我们派出的三拨好手都音信全无,可见对方早有防备,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天底下哪里有百分之百能打包票一定奏效的计谋呢?”王保保答道,“属下为王爷出谋划策时,就曾说过,不敢保证此计定能奏效。” “本王不要听你砌词狡辩,我给你分派了任务,你没能达成,就当接受惩罚!”七王爷断言道。 站在王保保身后的家丁一时不忿,张口欲言,瞧着主子神色,生生压下了,待七王爷愤愤摔袖离开后,方道:“红巾大侠若是能被这么一出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给蒙骗到,何至于有能耐打得元军节节败退?王爷他自己都无可奈何,何况是世子您呢?” 王保保平静道:“他不是小看了张无惮,他是小看了我,为了我大元,扩妥帖睦尔个人一时半刻的得失荣辱算得了什么呢?莫说他手中无凭无据,空口白话就要诬赖我通敌,就是真拿出证据来,我也不怕不惧。公道自在人心,就算宣扬出去,朝中有识之士皆会站在我这一方的。” 话是这么说,可现如今,朝廷中还有几个有识之士呢?家丁一时辛酸不胜,不敢再言语,免得徒增他的烦恼,只默默侍立在一旁。 ———————————————————————————————————————— 张无惮得到了有几拨可疑人马出现在九龙湖粮仓附近,都被他早就安插好的暗钉给拦截下了,只可惜这群人各个心怀死志,被抓的同一时间就自杀身亡,未曾得到有用信息。 但不用想这群人是被谁派出来的,张无惮并不在意,收回心绪同圆桌对面的韩山童重重碰杯,笑道:“恭喜韩王渡此难关!” 韩山童忙道:“这话实在不敢当,若非教主厚爱,派五行旗来援,若非张兄弟仁义,率领大军压境,韩山童怕早就是孤魂野鬼一只了。” 他虽然保存得性命,可苦心经营近一年的小宋朝宣告破灭,自此役后,世上再无韩王了。韩山童自称宋徽宗八世孙,连建立的伪朝廷也选了“宋”的国号。 张无惮道:“韩公子在九龙湖为韩将军觅了一处清静之地,不敢说无人能扰,总归是清净许多,若是韩将军不弃,不若全了公子这一番心意。” 韩山童道:“这有何不可?谢过红巾大侠美意了。”他已经兵败了,手中旧部与其随着他一道颠沛流离,还不如转而投入张无惮麾下。对方于自己有恩还是一说,有了这么一笔依仗,韩林儿在红巾军中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张无惮甚是满意,韩王政权宣告破灭,韩林儿的身份再无特殊之处,日后就是他手下得力将领,可以重用了。 与此同时,先有了徐达、邓愈等,其后又多了一个韩林儿,对于王保保,张无惮的渴望也就淡了许多,他开始考虑着将对方舍弃,换取更大的利益了。 根据七王爷身边的眼线来报,趁他后方空虚偷袭粮草大营的主意就是王保保出的,他被七王爷一步不离约束在身侧,看重是有,但更多得却是监视。 铺垫了这么久,总算到了全盘揭开的时机,张无惮摇晃着酒盅虚眼瞧着韦一笑和辛然、颜垣等把酒言欢,深深吐了一口气。 第135章 久别重逢 待将韩山童父子安顿好后,张无惮随着韦一笑回了一趟光明顶,路上气氛颇为沉重。 韩山童并非这数年间唯一起义失败的,但他借助黄河决堤起义,再加上传唱歌谣造势,算是数十年间势头最猛的,谁都以为好歹能撑上数年时间,谁成想小宋朝廷不过数月就被围剿了。 他的失败,不仅是自身实力不足,还证明了此时并非反元的绝佳时机,韦一笑道:“我以为鞑子气数早尽,谁能想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论元廷精锐,数量就远在明教之上,就算加上平南王和太平王的势力,也难与之抗衡。”张无惮道,“韩王此事也给我等提了个醒,不要小看敌人,需得徐徐图之。” 韦一笑欲言又止,半天后才道:“我们等了太久,忍了太久,却还要又等又忍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张无惮扭头看他,笑道:“有我义父在,自然能稳得住,他老人家操舵,根本不怕步子迈太大。”扯到蛋。 谢逊没有权利欲,在冰火岛二十多年早就将他的锐气都磨尽了,这么一位老成持重之辈,足够给明教这群热血汉子泼冷水了。 韦一笑却道:“教主虽好,老成有余,锐意不足,可新旧交替之际,正需要新鲜血液。” 他这句话说得再直白过不过了,张无惮一下就笑了:“这才哪到哪儿,义父要急流勇退,也太早了些,没了他,谁还堪当明教教主?原来早先诸位齐聚光明顶,为的就是这个?” 谢逊第一拨教主令将两位法王、五散人、五行旗召集起来,唯独没有发给他,他还觉得奇怪的,竟然是商量退位让贤之事。 张无惮掐指一算,谢逊继位到下个月满打满算也才将将够一年时间,若是就此退位,开创了明教历代教主最早下台的先河。 韦一笑不答反问:“张兄弟觉得谁是最合适的下一任明教教主?” 张无惮笑眯眯道:“我瞧着杨左使是真不错。”见韦一笑活脱脱一副便秘脸,把话题扯了回来,“我离开光明顶已久,不知义父怎么突然萌生此意?” 瞧谢逊先把他提拔成四大法王就知道,老爷子也没想这么早退,想着慢慢为他铺路,过上一年半载提为光明右使,再过三五年,张无惮威望有了,年龄也够了,足以继任教主。但怎么半年时间不到,谢逊突然间改主意了? 韦一笑道:“两个月前,教主带着我并华山风前辈走了一趟少林,空闻方丈自陈无力化解我体内寒毒,倒是空性大师,带我们求见了渡厄、渡劫、渡难三位神僧。” 张无惮一怔,伸手一探他脉搏,喜不自胜道:“原来韦蝠王体内的寒毒彻底化解了?”空性够义气,下次见了面,定撸袖子好生打上一番,以为报答。 韦一笑也是面露笑容,但旋即又叹道:“只是为此,教主同这三位神僧碰上了头,说些佛门因果,竟是日渐清心寡欲了,非在少室山上,连回了光明顶,也只肯吃斋,每日礼佛不休。” 明教早先的教义中其实也戒食荤腥,自唐朝至宋末一直如此,才一度被民众称为“食菜事魔教”。只是自从迁入昆仑山后,当地果蔬远贵于肉类,又气候苦寒需得食牛羊油脂以御,不得以改了这一规矩。 明教高层中除了杨逍仍坚持每日食素外,其余好汉皆是大口喝酒、吃肉的,连杨逍所食饭菜用的都是猪油,可谢逊现如今只吃菜油了,他内力深厚,倒是不惧周遭严寒。 韦一笑同殷天正私下说起,见他虔诚日盛,生怕谢逊当真起了出家少林之念。 张无惮道:“当年义父被成昆所算,害人不知凡几,这一直是他的心病。若能借此化解,也是美事一桩。” 谢逊原著中就是大彻大悟,屠狮大会后拜入渡厄门下的,想不到这辈子兜兜转转还是如此,怕这也是他的宿命。 张无惮见识过正一教张真人神算后,对此等神佛之事日渐深信,便绝了强求之念。韦一笑听他这么说,已知他立场,也不再多说。 两人快马加鞭赶至光明顶上,却瞧不见谢逊身影,四下询问后方知他在昆仑之巅公格尔峰上久坐已有三日了。 杨逍摊手道:“谁叫都不管用,教主说要同风前辈坐看五次日出五次日落。” 张无惮皱眉道:“他们玩起来没个够,总该安排个人跟着才是。” “等闲人不准近身,倒是华山派的令狐少侠随侍左右,来往送饭也只好麻烦他。”杨逍说罢,见张无惮好似整个人都被点亮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同令狐少侠玩得最好。” 张无惮哈哈大笑,拔足道:“我去公格尔峰上瞧瞧去,义父赶别人走,定不会这么待我!” 他话说到一半,人已经到了视线之极,待一句话说罢,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余声在。杨逍呆了一呆,回过神后赞道:“若非还有韦蝠王在,这一身轻功堪称当世无双。” 韦一笑道:“我瞧着已不逊于我了。”平时张无惮跑路比他还稍逊一节,莫非是低调隐藏实力? 张无惮随身揣着昆仑山的地形图,一边跑一边掏出来查探,攀过两座雪山,在一处极高的山崖上,果真远远瞧见三个人影。 隔着老远,山顶就有人喊道:“惮弟!” 他们站得高,早见一个红色身影由远及近极速而来,这时节会来此的,不用想定是张无惮了,风清扬头一个见到,便同谢逊说了。 待人接近得差不多了,谢逊耳力出众,正待出声,想不到有人抢先一步,见令狐冲欢喜不尽用力摆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虽让晚辈抢先了,他一笑而过,也未在意,却不料张无惮离山崖十余米处时,令狐冲竟然从崖上纵身下跳。 这一着非但将谢逊吓住了,连张无惮都看愣了,这么高摔下来,就算底下是松软的积雪,也非得摔成重伤不可。 只是要令狐冲能自作死也不可能,他心提了一下,倒是放开了,瞧这人果真下落了八九米,双手撑在一处突起上,积雪扑簌簌抖落,竟是一棵伸出山崖外的崖柏。 令狐冲在枝条上一荡,便抵消了大半的下坠之力,再往下落时,又另外抓了一棵树,如此三四次有惊无险顺利接近地面。 眼见要摔在雪上了,这速度就算硬摔上也无碍,他左右一瞧,却找不到张无惮的踪影了,还在奇怪,脚下的雪地却有一人跳出来,扬起漫天雪花,同他滚做一处。 原来张无惮见他攀上第一棵柏树就知他此番不会有事儿,一个猛子扎进厚厚的积雪里,潜泳来到落地点,又等了数息,听到头顶重物坠落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这才跳起来。 两人连翻了十余圈,滚了一头一身的雪,俱都哈哈大笑。 张无惮鄙夷道:“你以为你是猴子啊?”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手。 令狐冲回:“你厉害,还往地里钻。”又兴奋道,“这个欢迎礼够不够有意思?我寻思了好久呢。” 他这几日过得真是生不如死,风清扬跟谢逊每日枯坐却又乐在其中,唯独他在一旁百无聊赖,又实在不好意思弄出声响来,只好左右打量。 就这功夫,让他发现这一路悬崖崖体有好几处不同寻常的突起,一日试着用石子投掷,露出积雪下的绿叶来,令狐冲便心生一计,今日使将出来,果真有趣。 张无惮比划道:“等我请朱停做出来橡皮绳,拉着你来这地方蹦极玩,比这个刺激多了。” 谢逊站在山崖上等了半天,他也有许久未曾见过大义子了,本拟张无惮上来后好生亲近一番,但好半天没听到动静,问道:“怎么?” 风清扬随口道:“头碰头手拉手说话呢,等会吧。” 谢逊又傻站了好一阵,忍不住又道:“还没上来吗?哪来这么多话可说?” 风清扬也有些奇怪,探头瞧了一眼:“哦,打雪仗呢。嘿嘿,你义子蔫坏,一个绊腿把冲儿撂倒了,倒插葱往地上摁呢。” “……”谢逊一时郁郁,喃喃道,“不是来劝我的吗?” 要张无惮像其余明教高层那般对他表露出的出家意思如临大敌来劝,谢逊肯定不耐烦听,但这一句不劝,还跟小伙伴自顾自玩耍,他一时间也挺不是滋味的。 风清扬微笑道:“趁着冲儿不在,我倒想问问您。谢教主在少林时同我谈起,只说想在少林长住一阵,转眼却又改主意一定要出家了,可有什么隐情?” 谢逊长眉上沾染的雪花落下了两片,默然不语。 风清扬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少林渡厄神僧一眼就是残在贵教阳教主手中,他不念旧恶已经不易,以德报怨,还肯耗费数年功力医治韦蝠王更是难得。” 他猜测谢逊出家就是渡厄提出医治韦一笑的条件,但也难说,谢逊同渡厄说得极为投机也是不争的事实。 风清扬说罢见谢逊还是不答,知他不愿多说,瞧底下那两个小辈嘻嘻哈哈在滚雪球要堆雪人了,趁机道:“多大的人了,羞不羞,我下去叫他们上来。” 第136章 教主之位 谢逊站立在崖边,等了一阵,听到有人靠近的声响,却只有一人的脚步声,还在奇怪,听到风清扬的声音道:“有吃剩的萝卜吗,我拿一个下去。” “……”谢逊想了想,“随便劈根树枝不行吗?”这是要给雪人当鼻子不成? 风清扬不太满意,到处搜罗了一阵,不仅找了胡萝卜,还寻摸了一串葡萄:“老伙计,反正你也不吃,我都拿下去了。” 谢逊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是下去教训他们的吗?”怎么也跟着玩起来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7 好玩呗。风清扬想了一想,正待说话,听下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连忙道:“这是等不及我送东西了,等我先回来。” 谢逊只好深沉脸继续站着吹风,等了好一阵才听到他们嘻嘻哈哈上来的声音。张无惮还特意瞧了一眼,见谢逊一点得道高僧的神态都没有,瞧着老头儿还憋着火呢,笑道:“义父这是怎么了?” 谢逊道:“少来惺惺作态,不是来劝我的吗?”想张无惮不是会不顾长辈只跟朋友玩闹的,定是有深意在。 “嗨,这有什么好劝的。”张无惮正色道,“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要少林那帮和尚欺负您,孩儿上少室山打得他们鸡毛鸭血。” 嘴里淡出鸟味来了简单,少室山后山野兔野鸡一大群;您要是凡心动了想还俗也成啊,咱置它十个八个外宅,找一群光鲜亮丽的小丫鬟伺候。这玩笑他没开,估摸着说出来得挨揍了。 张无惮先跟令狐冲胡天胡地,就是想告诉谢逊,这事儿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希望他别有心理压力。 谢逊神色缓和了许多,却听他轻描淡写道:“您施恩不望报,也该让受恩的知道。” 谢逊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想风清扬最多拿话试探他,不会大嘴巴告诉小辈,这定是张无惮自己看出来的,又爱又恨道:“你这些心眼,用到旁的地方不成吗?” 张无惮了然,谢逊果然以出家换得三渡神僧为韦一笑医治寒毒。他道:“我没阻止您的意思,只是怎么也当支会韦蝠王一声,不然日后他若在旁人口中听到了,怕该难受了。” 谢逊道:“少来多嘴,我自有分寸。”拉着他就地坐下,听到风清扬和令狐冲悄然离开了,心下暗暗感激,口中道,“渡厄神僧宽限了半年期限,我会助你平稳过度,不然凡心未了,于修行也有碍。” 张无惮并未接话,将范遥之事低声说了。谢逊吃了一惊:“有这等事?”想到当年逍遥二仙何等潇洒出尘,范遥却自毁容颜隐姓埋名二十年,实在可叹,“范右使痴恋黛绮丝,至今竟仍未释怀,可见情之一字,误人如厮。” 张无惮想了想,又将黛绮丝想要重归明教之事说了。谢逊笑道:“她想不想回,是她的事儿;明教容不容下她,却不是由她说了算的。此等事宜你不必再来回禀我,自行做主就是了。” 他本拟趁着张无惮举红巾教全教之力,同韩山童一道三次击退了朝廷围剿大军,晋张无惮为光明右使,谁成想原来右使之位并未空缺。 范遥既然还活着,并且为了明教卧底汝阳王府,谢逊便没提晋位之事,只道:“你《乾坤大挪移》心法学得如何了?” 张无惮道:“第七重有一十九句不曾练通,这数月来无存进,孩儿也在发愁呢。”这十九句其实本就不通。 谢逊大喜过望:“这么说第七重已经粗通了?好,我早就想传你圣火令上武功,只是怕你贪多嚼不烂,想着先让你巩固乾坤大挪移才是。如今既已成了,我这便将第一枚的口诀念给你听。”又告诫道,“既然学不通,切莫强求,你能在半年内学到第七重,得天侥幸,应当知足了。” 历代教主多有练此功走火入魔而亡的,谢逊想来心有戚戚焉,生怕张无惮重蹈覆辙。 张无惮对圣火令的武功却兴趣不大,这武功贵在奇,真吃透了却不算什么高深武功。有这功夫,他倒宁愿跟谢逊聊些旁的,便有意说起当年谢逊教张无忌练武的情形来。 谢逊唏嘘道:“我只当你们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肚子里有什么恨不能掏出来。倒非我偏心,只是你的武功路数同我不合,我便只好教给无忌了。他背不下来,吃我打一顿骂一顿也是常事,不知可有怨言?” 张无惮连忙道:“这是什么话,无忌还不知道您全是为了他好吗?义父教他的都是各门各派的不传之秘,够他受用终身了。” 讲道理,其实还真的没用,谢逊传授的如《七伤拳》之类,原著中也就张无忌同他父子相认时背诵拳谱刷了一回存在感,张无忌真是白挨那么多巴掌了。 谢逊笑容满面,正待说话,微微歪了一下头,叹道:“跑得这么急,可见是出大事儿了。” 张无惮往山崖底下看去:“是韦蝠王来了。”瞧韦一笑当真行色匆匆,前脚还未落实后脚就踩上了,便迎上前去。 韦一笑一把摁住他两肩,低声道:“河北地界的兄弟传来消息,日月教教主之位易主,前教主任我行、前右使向问天杀上了黑木崖。” “……”张无惮问道,“东方不败呢?” “数月前就失踪了,先后消失不见的还有数十位忠心于他的坛主、香主,就连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也不知所踪。”韦一笑道,“江湖传闻,这群人都让任我行暗中害了,河北一带黑道大乱,当地分舵为安全起见也撤离了,免得被殃及池鱼。” 张无惮想了想,还是道:“我去禀报义父,到底还是日月教的权利纠纷,同我们干系不大。得烦劳韦蝠王帮我打听件事儿。”他在昆仑的耳目比不得韦一笑灵通。 韦一笑爽快道:“成,你说就是。” “帮我查一查武当殷六侠是否还在武当山上,最好能弄清楚他这几个月的行踪。”张无惮道。 他并不很着急,半个月前殷素素同他通信,还说殷梨亭游历归来了。如今想来,怕东方不败知道任我行将要有大动作,打发殷梨亭回武当。 只消殷梨亭无事,东方不败就不会阴沟里翻船,上次见面时这人就胸有成竹。东方不败三观有问题,但能力没得说。 打发走了韦一笑,张无惮同谢逊说了,又去半山腰找了有意回避的风清扬和令狐冲,事关五岳的老对头日月教,他们二人对此的兴趣该比谢逊要大得多了。 风清扬担忧道:“东方不败此人早年有枭雄之姿,但自继任教主来,偃旗息鼓,并无太大响动。倒是这任我行,瞧他复出以来种种行径,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待他大权在握,怕江湖又将生事端。” 令狐冲则不在意道:“五岳同日月教仇恨已深,谁当教主无所谓,反正两家见面时还是得二话不说就开打。” 风清扬瞪了他一眼:“说的倒是轻巧,若任我行有意立威、兵发华山,你有没有所谓?” 没影的事儿呢,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令狐冲想了想:“那我得抓紧交一个手下比任我行还多的朋友——惮弟,你们红巾教如今有多少人来着?” 他权当笑话听,张无惮倒是意外地瞧了风清扬一眼,这人预言得还真是神准,原著中任我行坐稳教主之位后第一件事儿还真是出兵扬威,不过那时冲着时任恒山掌门的令狐冲去的,因而攻打恒山派。 令狐冲见他是这反应,奇道:“难道你也觉得任我行当教主后就要拿五岳开刀?” “这也说不准。”张无惮含糊道。毕竟同原著比起来,局势已经变了许多。 如今天底下谁不知道五岳已经同红巾教结盟了,任我行没必要刚走马上任,就得罪红巾教身后站着的明教。连早先两家都是武林公敌时,彼此之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何况谢逊上位后明教声势浩大,隐然有天下第一教之势。 风清扬道:“此等石破天惊之事,怕江湖上已经传开了。岳不群他们也该着急了,冲儿,你即刻随我回华山。” 张无惮连忙道:“我随你们一道,得去武当走一遭。就是恐怕得稍微耽搁几天,我请韦蝠王先帮我查查殷六叔行踪,打听清楚了再走,免得白跑一趟。” “……”风清扬道,“武当在湖北,华山在陕西,这差得太远了,没必要一道走,我们这没空等你啊。”说罢留神打量他们。 令狐冲道:“大方向都是向南走,同行好长一段呢。”又道,“何况任我行屁股都没坐稳,一个月两个月别想腾出手来,咱们回去了,也不过跟师父师娘一起挠头,耽搁一两天又如何?” 这是生怕他不同意,变着法找理由。风清扬忍不住笑了:“成成,你们说了算。”这是刚久别重逢,舍不得立时分开,他倒也能体谅,何况事情也不是很急。 风清扬思绪一转,想到了那位害得他悔恨终生的妓女,叹道:“你们这一天天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法子掀出来才是。” 他还当谢逊知道了,描述张无惮和令狐冲动作时故意用了些模糊的词汇,可谢逊反应不对,风清扬就知他还被蒙在鼓里,暗骂张无惮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第137章 结盟邀请 “……”令狐冲瞠目结舌,掏掏耳朵左右看看,问张无惮道,“你说的?” “瞎子都能瞧出来好吧?”风清扬想到谢逊才是真眼盲,可瞧明教这群不眼盲的竟然都没觉察,深沉状叹气道,“好吧,都是我慧眼如炬。人太敏锐了,通常会伴随各种烦恼。” 张无惮正待说话,瞧见韦一笑又折返回来了,心知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听出来殷梨亭行踪,便迎上前去。 韦一笑神色极为古怪,同他嘀咕了一阵,连带张无惮表情也很奇怪了。韦一笑说完也不走,就等在原地。 张无惮则走回来,叹道:“敏锐的人,请您猜猜这时节任我行怎么会出现在光明顶上?” “……什么?”风清扬反问道,“他不在黑木崖上收拾残局,来这儿作什么?” 张无惮一笑,越过他去请谢逊了。一行人返回总坛,路上韦一笑低声道:“杨左使招待任教主时,我听见他特意提起来殷六侠在武当山云云。” 提得很刻意,杨逍虽不知内里的门门道道,却感受出任我行在借此传达友善之意。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见谢逊回来了,杨逍松了口气,笑道:“教主闭关修行,若非任教主大驾光临,可是请不动的。” 江湖风传谢逊不日就将出家剃度,今日一瞧传闻不虚,韩王韩山童势力刚被剿灭,明教元气大伤,这时节谢逊竟然还不坐镇光明顶。任我行心中转着念头,笑道:“谢教主德厚流光、高情远致,任某佩服。” 他定睛一瞧,为首一个黄发满头的盲汉,左手边是才见过的青衫韦一笑,任我行心知他定是去报信的,而谢逊右手边的红衣少年就该是大名鼎鼎的红巾大侠了。 张无惮也稍稍打量了任我行一番,电视剧中任我行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可现实中他却一头黑发,脸色极白如僵尸,高高瘦瘦,眉眼清秀俊俏。 这一打量,他发现任我行同谢逊相见时也在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看来双方对彼此都很感兴趣。 果然任我行瞅个空子就道:“听闻贵教新选拔了一位护教法王,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谢逊摩挲着张无惮的后脑,也不谦虚,只笑道:“我这孩儿,最是不凡。无惮,快来拜见任教主。” 他也听出任我行对张无惮的兴趣比对他大,想张无惮前脚到了昆仑,后脚任我行就找上门来了,其所图昭然若揭。远来是客,谢逊自有气度,请张无惮送任我行和向问天二人去客房。 路上时任我行就道:“张公子器宇轩昂、清风峻节,我瞧这光明顶上,除了贵教主外,再无一人能同你相较。” 张无惮道:“任前辈厚赞,晚辈愧不可当。您普一上位就备厚礼前来,明教上下铭感五内。”少废话了,直奔主题吧。 “任某先来光明顶,本拟直回黑木崖,见了张公子真人,却想取道武当山,见一见张五侠,请教一下教养孩儿的妙方了。”任我行道。 张无惮笑道:“我十岁上就随着外祖居住修行,多受他老人家栽培。只可惜他不在光明顶上,怕要三日后方回,不若还请任前辈在此地多逗留些时日,也好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任我行心头不悦,他提到武当还特意点名是去找张翠山的,意思就是他对殷梨亭没有恶意,却不料还是让人不轻不重顶回来了。 他缓缓道:“我同明教素无瓜葛,可东方不败同你们也没多大交情。余人称我一声‘任教主’,唯独张公子一再以‘任前辈’相称,可是瞧不上我任某人?老夫乃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不过一逆贼尔。” 任我行不见张无惮还罢,一见了他就明白,他二人很有些相似,比起武道家,他们更像是政治动物。他不相信张无惮会因为跟东方不败的所谓交情,而轻率地选择站队,交恶他这位新教主。 张无惮笑道:“日月教哪位教主上位,乃你们内政,哪里有晚辈置喙的余地呢?只是日月教同我教共存于江湖,任前辈同我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只要你别动殷梨亭,咱俩就不会撕破脸,我虽不看好你上位,可你上位与否凭的又不是我的看好,何必管我怎么想呢? 任我行冷淡道:“老夫此行存了结交朋友之心,瞧着张公子不像是想同我交朋友的。”又道,“你放任殷梨亭接近东方不败,这段孽缘若是传扬开来,他二人定会身败名裂。纵然真的成了,这关系七转八绕,也根本不稳固,靠不住的。” 说来惭愧,张无惮确实存了利用殷梨亭的意思,他虽没有故意引导什么,但发现他二人渐生情愫时,明知不妥也未阻止。 实在是东方不败的武力值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个不可控因素,若不能稳住,他不说担忧得夜不能寐,也相去不远了。 张无惮笑道:“有个六婶是靠不太住,莫非任教主能给我更多?” 任我行稍一犹豫,还是道:“老夫有一女,清丽绝伦,善机谋有巧智,同张教主年岁正相当。” 他一生无子,就得任盈盈一女,失踪前百般疼爱,重回教主之位后更是捧在心尖上。只是女儿心气高,等闲男子都瞧不上。 任我行也是同张无惮见过,觉得此人甚合自己胃口,身后更站着明教这等庞然大物,方才有此提议的。 武当算什么,他根本瞧不上眼,纵然江湖人眼中少林、武当堪称当世两大门派,明教还要稍逊一等。可在任我行眼中,少林、武当、峨眉等大派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明教。 何况他看重张无惮能耐,瞧谢逊行事,日后明教教主非他莫属,若能结为同盟,一本万利,任我行也不需担忧不知龟缩在何处的东方不败了。 张无惮吃了一惊,定了定心神方道:“怕要辜负任前辈好意了,晚辈早就心有所属。”哈哈,令狐冲,别站在山头吹风了,来瞧瞧你男人多受欢迎。 不过他心中明白,也就老丈人辈的欣赏他,如灭绝将未能推销弟子给他引为憾事,杨逍现在还在暗搓搓安利杨不悔,可人妹子真未必瞧得上他。 任我行忍无可忍,沛然不悦道:“我敬重你为人,可张公子一而再再而三折损老夫面子。我可未听闻哪门哪派的贵女还待字闺中,就算有,你仔细想想,谁能带给你更多的助力?” 张无惮对他的怒意恍若未觉,笑道:“二人相处,讲究一个投缘,晚辈难道还需借着女人上位吗?何况任前辈若是拿女儿幸福谋利,我倒要瞧您不上了。” 他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将两人的距离从四步远拉到了五步,张无惮还未曾见识过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若对方猝然发难怕难应对,总是小心为妙。 他暗地里嘲讽惹得任我行发了怒,但他直白地打脸,任我行反倒扬天大笑一阵,哼道:“又臭又硬跟石头一样,倒是有几分志气。” 张无惮呵呵:“您谬赞了。”这人脾气还真有几分快意恩仇的侠气,可惜其余负面情绪又太多了,不是可交之辈。 任我行道:“我怀着结盟的诚意而来,东方不败能给你的,老夫也不会少。你助我铲除逆党,老夫做主让你同盈盈结为异姓兄妹,荣辱以共,至于殷六侠那边,我自会重重补偿。你好好想想吧。” 东方不败单凭武功,足以在层层保护下取他性命,这使得任我行有种烟烧火烤的焦灼感,虽取回了教主之位,可夜夜难以安寝。 而他若得了张无惮相助,就算明教仍保持中立,可红巾教却是张无惮的一言堂,情况更不乐观。红巾教人数已经远超日月教,纵然教众质量相去甚远,可放任其发展壮大,早晚一发不可收拾,任我行实在不愿意轻易竖此大敌。 当然,若是劝和不成,他也不会为了这些阻力放弃唾手可得的教主之位,真要谈判不成,届时也不需顾虑张无惮了,径上武当绑了殷梨亭,不怕东方不败不就范。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诚恳道:“我同您交个底,您当教主,确实比东方不败当教主对我更有利。” 以最自私的角度来看,任我行作幺的可能性虽大,可他有万军中取其首级的信心。而东方不败作幺可能性极小,但万一真有个什么,张无惮胜算并不大,对方的存在对他就是一种威胁。 他又道:“只是您说想将令嫒许配给我,又说要杀了东方不败补偿我六叔,一个能将感情以利益衡量的人,我不会与之结盟。” 他也利用感情,也衡量利益,可在这个过程中仍然付出了真心,张无惮自认待他这辈子的亲朋好友的感情不是伪作。他自私,可在自私、冷酷一道上相较任我行远矣,起码若他同任我行异地相处,绝不会在上位后反过头来怀疑向问天的忠心。 任我行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森森紧盯着他。张无惮并不在意,自顾自道:“东方不败不是个好东西,可他反叛后未曾杀你,更善待疼爱你的女儿十二年,许门下众人尊她为‘圣姑’。任前辈处心积虑将《葵花宝典》赠予有能力也有野心的手下,晚辈敢问一句,若东方不败练功身亡,他又有血脉留存于世,您会如何处置他的儿女?” 瞧一个人如何对待敌人,更能看出品行——当然,这并不是说东方不败的行为可取,早一刀杀了,何来现如今的麻烦?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8 可见好事要做尽,坏事要做绝。 第138章 军中对峙 张无惮同任我行初次碰面就不欢而散,虽然撕破脸了,但总要表现出大派气度,晚上欢迎晚宴他照常参加,第二天就听闻任我行带着向问天匆匆离开了。 走得这么急,他了然定是谢逊那头也没给任我行他期待的答案。张无惮并未理会,朝廷起用了王保保担任上万户府达鲁花赤一职,率兵七千,大军向着红巾教驻地而去。 这是大事中的大事,比十个任我行和五个东方不败都重要,张无惮奇道:“早两年,汝阳王和王保保都未曾同明教和红巾教正面对敌过,怎么至正帝突然换了想法?”导火索就是七王爷世子之死。 杨逍瞥了上首的谢逊一眼,见他只顾高坐、并不理会,便会意接话道:“正是,五个月前,他们父子都被削了兵权,变相软禁在府中了,我听闻日子颇艰难,怎么突然间就被起用了?怕是近期元军接连败仗所致。” 张无惮笑道:“虽然鞑子败多胜少,可到底凭借人数优势,剿灭了韩王起义军。大都高官正是弹冠相庆之时,岂会加以反思?” 他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传闻这次领兵的将军被连升两级,已成中万户府,风头正盛。他的才能比起王保保父子来多有不如,可朝廷大加褒扬,大有想捧新人上位之意。 殷天正原在南方处理地方事务,日前刚刚赶回,瞧张无惮神色,便道:“看来你胜券在握了?” 王保保这次很有危机感,他若再不能打得红巾军丢盔弃甲、夺得朝廷信任,汝阳王府危矣。他带齐了得利手下,其中就有范遥在。 有了范遥,张无惮稳立不败之地,真要是战场上敌不过,直接杀了就是。可以此为依仗,他更想把握住这个机会练练兵。 张无惮道:“红巾教自立教以来,经历过的都是小打小闹的边角战,几位将领各自为战,我想将他们的配合练出来。” 王保保是必死的,死前总要发挥点余热,毕竟死了他一个,这世界敌人还多得是,得先积累经验。 何况还有韩林儿这匹黑马,虽然徐达、朱元璋等对他的天赋都高度肯定,可不到了见真章的时机,张无惮总有些疑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他话语中隐含自信,好似打个响指王保保就能立毙。杨逍等心有疑虑,谢逊却是知道范遥之事的,也不装世外高人了,赶在他们多想前道:“这想法不错,你瞧韩王早先何等声势,经历过鞑子大举围剿才知底蕴比起来差得远了,你先摸摸底,明教上下随时支援。” 韩山童也是自家人,可每年挂靠在明教名下的起义势力少说也有三五个,有些政权根本就不成熟。真每个都倾全派之力扶持,根本没这么多资源。可红巾教不同,不论私交,单论硬实力,谢逊也更看好张无惮。 几人合计一阵,各自散开了,张无惮当天就下了光明顶,临走前叮嘱殷天正帮忙看好谢逊,老爷子哪天真要出家前,千万得给他传个消息。 殷天正笑眯眯道:“放心就是,你那头不打出个结果,我瞧教主根本没心思跟和尚念经玩了。” 张无惮一乐:“这倒是,王保保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他虽不反对谢逊去少林出家图个晚年心灵安宁,可这才接回中原多久,好歹容他们晚辈献献孝心,便不再理会,随着风清扬和令狐冲一道下了光明顶。 待出了昆仑山地界,风清扬面无表情站一边,留他俩面面相觑,半晌后令狐冲忍不住道:“要不我去送送你吧。” 张无惮道:“好啊,送到九龙湖。”你敢说我就敢应,嘿嘿。 他说罢,瞧令狐冲一下哏住了,心下窃喜,这才装模作样道:“对哦,不是岳先生已经写信来催了吗?” 岳不群快急死了,日月教易主,五岳剑派人心惶惶,他华山的两大依仗却都蹲光明顶死活不下来了。这时节他隐隐后悔将《辟邪剑谱》交了出去,不然练成了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剑法,何必指望着这两个靠不住的家伙。 然而看看新婚蜜里调油的林平之、岳灵珊,他也唯有一边叹气,一边连三赶四写信去催。岳不群又不能责备师叔风清扬一撒欢就拉不回来,只好摁着令狐冲催催催。 令狐冲呵呵:“催了三封信了。”我就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让我表达一下“我不想跟你分别”的酸意不就成了吗,这人真是蔫坏。 风清扬就近寻摸了块石头坐下,又等了好一阵,才等到他俩依依不舍说完了话,张无惮又冲他一示意,叫一声“风前辈后会有期”,方才打马而走。 令狐冲砸吧着嘴,意犹未尽还在张望,听风清扬怏怏道:“早知道我就不一时嘴快揭破了。” 这两个小混蛋要不是知道他已经瞧出来了,敢这么露痕迹吗?敢摸手都摸了快半个时辰吗?他是唯一的知情人,不虐他虐谁? ———————————————————————————————————————— 王保保早年刚领兵时曾吃过败仗,但自他领兵过三载,就胜多输少,近几年更是甚少吃瘪,在元廷有常胜将军的美誉。 同红巾教对上后,起初有几场小败,他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闲了半年手感一时找不到了,不过半月光景,就胜率大增,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可惜待双方交战过两个月,张无惮撤下了汤和、邓愈,换上了韩林儿和徐达,王保保压力大增,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他乃从二品上万户府达鲁花赤,可朝廷专门指派了一位副万户随军。副万户名为呼和,将几叠薄册双手置于案上。 王保保冷着脸将册子接过来,翻翻看见是双方战绩统计。他还真看进去了,仔细翻阅一阵,暗暗心惊,半晌方道:“早年我曾同徐达交过手,此人善于治军、威勇过人,不可小觑,可其用兵在正。红巾教这几次行兵,却在于奇,怕是那名叫韩林儿的小将之功。” 呼和笑道:“是,只叹我元朝寻不出个这等人物来,所谓兵法天才也不过如此了。” 王保保出道来听无数人夸赞他于此道上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听这句话只觉说不出的刺耳,抬眼见呼和满面恭敬,更添心烦,将册子摔了,怒道:“我知你乃七王爷世子至交,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呼和道:“将军何出此言,下官也是盼着能大败叛军,将这帮不敬朝廷的反贼、叛徒尽数诛杀。” 他提反贼就算了,还特意加个“叛徒”二字,王保保冷淡道:“一人之力终究有限,红巾教早先的将领也好,现在的将领也好,合二人之力对我一人。汤和、邓愈二人能力稍逊些,却肯通力合作,是以能堪堪同我打成平手。”成,我能力不够是我的错,可你作为副将不肯配合我,难道就没有过错? 呼和惊奇道:“早先世子同平南王交手,同太平王对敌,所带副将都是不堪大用之辈,怎生您如有神助,回回获胜?” “……”王保保气的都笑了,“我无人配合能胜,是我的本事,这都成罪过了不成?七王爷认定是我做得,我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是有罪的,还有什么说头?” “世子的本事对别人有用,偏偏碰上红巾教之事就失灵了?”呼和摇头道,“非是我不信您,您自己说您有没有嫌疑?” 王保保一下站起身来,逼视着他道:“红巾教出色将领众多,又有明教为后盾,更有无数江湖门派支援。我问你,从客观来说,它的实力难道不是本来就比太平王、平南王胜出一筹?” 呼和终于露出一丝轻蔑来,冷笑道:“好,那我问您,早年绍敏郡主可有数次落于张无惮之手又安然脱身?她囚禁五岳剑派于万安寺,可是一无所得,还让张无惮趁机收拢了五岳派?她同小王爷有婚约,成亲前夕、恰好也是五岳剑派被救后,小王爷被歹人所害!”他乃小王爷挚友,说话间额角青筋暴出,质问道,“我问你,从客观来说,绍敏郡主可同张无惮有勾结?” 王保保哑口无言,唯有苦笑。不说旁的,小王爷一事他也觉得蹊跷,曾经以此逼问过赵敏,赵敏倒是照实说了。所以这罪名,他内心是认的,本拟待此次大败红巾军,洗脱嫌疑后再向皇帝请罪,却不料局势不妙,一时不易获胜,反倒加重了嫌疑。 呼和继续道:“就在绍敏郡主第一次被抓后,张无惮以军中一小将的性命为交换,要你以此赎换郡主,你表面上说绝不会因私废公,可实际上呢?郡主连夜平安归来,倒是那小将惨死军营!就是以此,你们才勾搭成奸的!” 王保保道:“这是张无惮有意陷害,小将也是他杀的,我当时已知不对,却还当他只是为了害我名声!” 呼和笑道:“当时您的官职也不大,身边护卫能干也有限,张无惮有秘密潜入,神不知鬼不觉杀害小将的能耐,为什么不杀了你?留着你给他红巾教添堵吗?” 第139章 穷途末路 面对呼和的质问,王保保沉声道:“不瞒你说,我也一直都在奇怪这事儿。”若说张无惮一而再再而三放过赵敏是为了陷害他,可其实这人能直截了当取他性命,“我也是近来冷眼瞧他行事,方才明白。他要借着我敌对太平王和平南王,消磨他们的兵力,又想拿我来磨练他手下的士兵。” “您是说,早几年张无惮就预料到朝廷不派您攻打红巾教,反而一定会调你对付太平王之流?”呼和说着说着都笑了,“怎么会事情发展完全按照张无惮的意思来?您这是在指认下此命令的才是我大元叛徒不成?” 下调令的人是至正帝,提议的是七王爷,天底下谁都能反元,这两位却绝无可能。呼和冷笑道:“好大的胆子!” 王保保平静道:“我也不愿相信此人能目光长远到这等地步,可他只消让你们怀疑我同他有瓜葛,皇上自然不会让我同他朝相,顺理成章派我去对付其他势力。” 他也是近来才想明白的,这一手借刀杀人毒到家了,朝廷缺能人,不会在他只是有嫌疑的前提下就将他斩杀,仍会起用。不敢派去打红巾军,顺理成章就去打别家了。 “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呼和痛快一点头,“这么说,早几年前,张无惮就知道在我大元这么多出色将领中,唯独世子您能够成事,有资格帮他铲除异己?” 借刀杀人也得那把刀本身够锋利。张无惮真正开始陷害王保保得推五年前的小将事件,那时王保保是出色,可也不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 呼和道:“除非他也得了正一教张天师真传,能掐会算,瞧出您头顶的紫气了,不然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哪里值得人家费这么大功夫来陷害呢?” 王保保道:“这个我还没有想通。张无惮此人心机之深世所罕见,看人之准更是匪夷所思,经他手提拔的朱元璋、徐达等人都有大将之姿,我有时甚至怀疑,他也许真的有预言之能。” 呼和嗤笑了一声:“这么一个心机深沉者,养虎为患,培养你这么个大敌,却是为了给他的手下积累作战经验。世子,这话您自己信吗?” 他顿了一顿,又道:“若非汝阳王府有鬼,何至于会将七王爷打发给皇上送信的副将暗害了?” 王保保着实吃了一惊,忙道:“怎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七王爷围剿叛贼韩山童时,屡次遭人暗杀。派去的副将就死在大都城郊,汝阳王府耳目通便,打听到哪个副将入京想必并不难。那副将手中所持的,正是七王爷历年来搜集的罪证,人死了,信函不知所踪,不是你们做的,还能是谁?”呼和说道。 王保保眉头紧皱,半晌方道:“其时我们父子还在休养,整日闭门不出,对此绝不知情。”汝阳王敏锐地觉察到此次回京,皇上态度微妙,低调做人还嫌不足,哪里敢四下里探听消息呢? 说话间他遍体生寒,只觉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自己团团罩住。王保保唯有苦笑,这还是呼和拿出来说的,七王爷背地里搜罗的证据怕远不止这些。可就摆在眼前的这些疑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呼和道:“我信不信您不重要,关键看天意。”他向着帐篷顶上一指。 王保保何尝不知至正帝派他来打红巾军就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这次常胜战神败了,整个汝阳王府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可就算他胜了,疑人偷斧,难道七王爷之流就不疑心是张无惮故意命手下输给他的吗? 呼和冷笑着走了,王保保孤身一人僵坐帐中,一时深感森然。 ———————————————————————————————————————— 张无惮手中持着战绩报告在看,连连点头,笑道:“诸将辛苦了。”这几日连胜了三场,虽只是小胜,可也实在难得。 这三场中有两场是韩林儿献计的,徐达对他鼓励地点点头,却中肯道:“韩将军的计谋固然出色,可王保保也有失水准,急于求成了。” 张无惮笑道:“他的心乱了。”又道,“我等更应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此子,将他所带的七千兵马尽数剿灭!” 他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本薄册来,朗声道:“此乃岳将军所著《武穆遗书》,斩屠龙刀所得,谁能拿下王保保,可得此书一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徐达等人俱都目光灼灼,更有邓愈叫道:“教主,这宝贝您不叫兄弟们瞧到还好,都拿出来了,谁还肯偷懒?要活的还是要死的,您给个准话!” 这兵书于武将正如九阴九阳于武林人士,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张无惮笑眯眯道:“非是我小气,只是此乃谢教主之物,我得他老人家准许,以此奖赏功臣,不好与诸位共赏。能活捉自然最好,不得以弄死也成。” 太平王龟缩东北,平南王蜗居西南,俱都不成气候,全是汝阳王和王保保之功。元朝气数日下、屡吃败仗,差不多到了该拉网的时机。王保保这只他养起来的老虎咬够了别人,既然要扭头咬他,自然也该下台三鞠躬了。 张无惮拿兵书作饵,惹得一干将领脸红心热,晚上摆宴庆功,大醉一场,各自散去。 眼红《武穆遗书》却知难落己手的几个小将闹哄哄多灌了他几杯,张无惮踉跄着走了一段,突然站住了,笑道:“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令狐冲早蹲守在屋顶上,闻言立刻想跳出来,却不料有人抢先现身了。他楞了一下,瞧对方衣着打扮好似是张无惮军中将领,只是夜色昏暗,看不清模样,便按捺不发,仍矮身趴伏着。 现身的是韩林儿,他是偷摸着跟着张无惮往小院走,此时讪讪道:“属下失礼了。”他就是瞧张无惮今日喝大了,脚下都踩棉花了,实在放心不下,又不好上去搀扶,便默默跟在后面,想不到被抓了个正着。 张无惮笑道:“你猜这《武穆遗书》我最想给谁?” 韩林儿一听他提这四个字,眼睛就亮了,砸吧砸吧嘴巴,还是道:“属下瞧着,朱大哥和徐大哥都极有可能拿到手。” 但要说张无惮私心想送给这两位,绝不会单独问他这个问题,韩林儿品着其中深意,一时激动难耐,脱口道:“承蒙教主器重,属下感激不尽!”跟张教主的信重比起来,《武穆遗书》算个屁!妈呀! 张无惮道:“你心中有数就好。”封弓影乃他绝对的心腹,手下也有一支精兵,已得了他的密令,暗中相助韩林儿成事。 他说这番话意在暗示韩林儿届时机灵点,可瞧韩林儿完全没有领悟到他的真意,干脆也不多说了。 韩林儿毕竟年轻,入红巾教也太晚了,难以树立声望。可王保保却是元朝最骁勇善战的将领,韩林儿踩着他上位,又得了《武穆遗书》,才有资格同徐达等人平起平坐。 张无惮完全是欣赏韩林儿待他的忠心,又当警惕朱元璋,同私人交情无关,可瞧韩林儿恨不能扑过来抱他大腿的模样,忙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想想又道,“如今已出了韩王五七,我命人将你家中妾室接来吧?” 韩林儿不过二十出头,但这年纪搁古代早就娶妻纳妾了,他连孩子都抱了俩了,闻言便道:“那多不好,徐大哥他们都没有,我行军再带女眷,岂不更叫人笑话?”仍是极感动道,“属下谢过教主美意!” 张无惮呵呵:“不用这么客气。”因韩林儿很亢奋,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总算将人打发走了,蹲地上叹道,“真不容易啊。”粉丝热情太高涨实在让他很困扰。 令狐冲自屋顶上跳下来,哈哈大笑道:“瞧你这机灵劲儿吧,还特意提人家妻妾,怕我误会你们两个有什么不成?” 张无惮扒拉扒拉耳朵:“你就没误会吗?”瞧韩林儿瞧他时那皮卡皮卡的小眼神。 令狐冲想了想:“你要对他有意思,这时候该上蹿下跳得让他追着你跑了。” 张无惮一喝醉了酒就特幼稚,他本以为是这人酒品不好,四下委婉打听过,才知根本不是这回事儿,貌似只当着他的面才这般,登时把令狐冲美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一瞧张无惮醉成这样,面对韩林儿时还人模狗样的,他就根本不担心了。 张无惮笑道:“什么话,他武功这么烂,我让他追,他也得追得上啊?”跳起身来道,“来追我啊!” 他说话间就一溜烟窜出去老远,不等令狐冲拔腿来追便自觉回来了:“不跑了,腿都软了。” “你怎么喝这么多?”令狐冲埋怨了一句,听他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日月教易主,你师父不得拉着你和风老爷子蹲上十个月的思过崖?”华山派就这么两个活招牌,关键时刻离不了。 令狐冲叹道:“上次五岳会盟出了左冷禅这么个大叛徒,还没商量出个什么来。于是趁着任我行刚上位还腾不出手,我师父并几位师伯师叔打算再聚一次,地点就定在华山,我这是下山请人来了,趁机溜号来看看你。” [综武侠]无忌他哥_119 张无惮让他一番话说得酒醒了大半,眉头微动,缓缓道:“怎么定在华山了?这会盟五年一轮,都是去当届盟主所在门派,这次就算不是嵩山,也该是上代五岳盟主李前辈所在的衡山。” “这个嘛,你还记得思过崖后面山洞中魔教前任十大长老被机关困死前,在洞壁上所画的图画吗?”令狐冲道,“上面详细破解了所有五岳剑派的招式,其中有许多都是当今已经失传了的。我师父去信其余四位掌门,邀请他们来华山一观。” 五岳剑派招数失传,皆因大批耋老在同十大长老的比斗中死于华山所致,如今五岳中人却又期冀从十大长老的壁画中还原本派招式。令狐冲禁不住叹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张无惮却道:“何必这么麻烦,掌门出行,门派空虚,若任我行趁机来犯该如何?岳先生为什么不干脆将壁画拓印下来,再打发弟子去各派分发?” 令狐冲楞了一下,方道:“这个……怕是拓印的画像到底还是又失真的。武学招式本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何况华山上也没人擅长临摹,又更不能请画匠来画,免得招式外传……” 他神色惴惴难安,张无惮接话道:“正是,何况若消息走漏,有人为图五岳剑法,半途截杀送信弟子,更是徒生风波。” 他这话说出来,令狐冲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张无惮笑道:“你瞎操什么心?” 岳不群在《辟邪剑谱》一事上靠不住,却不能彻底否定这个人。起码他很笃定,岳不群这等爱惜羽毛之人,绝不会做出左冷禅那般投靠朝廷之举的。他只消稳住这个立场,缘何要算计其余四岳掌门呢? 有意施恩可能是有的,也许此人促使五岳并派之心仍未死,但要说有天大的阴谋倒也不至于。 张无惮道:“只是若四派掌门入思过崖观摩,那山洞狭窄逼仄,只消将两头堵住,便成瓮中捉鳖之势。何况还有当年华山派前辈困死十大长老的机关在,务必小心行事。” 令狐冲听到此却愣住了,半天后才道:“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这么多,莫非师父就是想以此诱左冷禅现身?” 他详细分析道:“咱们都知道了,劳德诺在投师华山前其实是左冷禅门下三弟子。我师父得知此事后,却迟迟没有表示,这次他虽是秘密嘱咐了我和小师妹、林师弟,可天下无不透风之墙,更何况有心探听,怕劳德诺早晚会知道的。” 张无惮拍手道:“跟我待时间长了,人都变聪明了。”别说这么一想还真有道理,岳不群于公于私定都想除左冷禅为后快,非只他一个,五岳中人俱都以左冷禅为耻。 岳不群若能设计引左冷禅入思过崖山洞,引发机关杀了左冷禅,华山派在四岳中的威望定将更胜一筹。 第140章 自投罗网 对于岳不群要算计左冷禅,或是要算计其他四岳之事,张无惮并非入耳一听就算了。 他第二日醒了酒,溜达了一圈没找到令狐冲,料想这人怕是急于赶路,连夜离开了。张无惮以往遇到江湖中事,都是打发封弓影去办,但这次他需得留着封弓影助韩林儿生擒王保保,便干脆去信光明顶,请谢逊找人帮忙盯着华山。 事后证明,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岳不群光明正大给他发了请帖,言称五岳中人皆受过他的恩惠,此番五岳会盟重开,若他有意,大可前去一观。 张无惮拎着请帖看了半天,还是对来相请的陆大有道:“这边战事连天,我实在是抽不开身,替我谢过岳先生的好意了。” 陆大有来的路上已经见到了千军万马杀在一块的实景,直看得热血沸腾,知道他所言不虚,捏紧拳头道:“待五岳会盟结束,我一定下山来,加入起义军!为光复我汉人河山出一份力!” 张无惮笑道:“好啊,带着你大师哥一起过来。” 陆大有却道:“嘿嘿,我大师哥怕是脱不开身了。”鬼鬼祟祟压低了声音,“提前说也无妨,我们师兄弟都在猜,瞧着师父是打算让大师哥当掌门了。” “……”张无惮半天才道,“怎么会,岳先生还能再战三十年呢。”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唱戏的撂摊子了,这怎么成呢? 陆大有神秘兮兮道:“这话怎么说呢,如今华山也已经发展壮大了,师父私底下同我们说,想借着这次五岳会盟,让大师哥练练手。要是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自然千好万好,若是还欠些火候,他就再手把手教上一阵。” 他说罢,连忙又道:“千万别跟大师哥说,师父让先瞒着他呢。”不过想想令狐冲忙着跟四派掌门送请帖,肯定顾不上再跑来见张无惮,心就放下了大半。 张无惮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笑道:“成,放心就是。六猴儿你这么够意思,我也不能卖了你啊!” 陆大有笑嘻嘻道:“这虽然是我猜的,可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小师妹月前传信报喜,说已有身孕了,师父师娘还说要去武当山看看呢,含饴弄孙,日子何等自在逍遥呢?” 张无惮将他送走,回过头来将请帖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手指敲着桌子喃喃道:“这人在《辟邪剑谱》上吃了一次亏,行事真是周全了许多。” 他算是看明白了,岳不群扔了华山掌门之位,所图乃是五岳盟主一职。他这几十年虽然以君子之行要求自己,可风清扬瞧出破绽来了,难保其他人也看出来。 张无惮觉得以衡山掌门莫大先生的通透犀利,怕早就对他有所防备。恒山派定逸、定静二位师太好蒙骗,定闲师太却不可小觑。岳不群想要担当盟主,并非十拿九稳的。 所以他宁愿舍弃华山掌门一职,让恒山、衡山放心推举他,又给张无惮发了请帖,张无惮没空就算,他若有空去了,依他跟五岳剑派的渊源,可以大壮华山派的声势。 张无惮思量了好一阵,越想越觉得有几分滋味,不过无所谓,岳不群是个聪明人,就算上了位,也会加强同红巾教的合作,绝不会过河拆桥。 他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阵喧哗,走出去撩起帘子,却见韩林儿手中抓着一人往这边走,奇道:“这是怎么了?” 张无惮早瞧出他捏着的是男装的赵敏,眉头一皱:“进来说话。” 韩林儿笑道:“教主还记得这妖女啊,我在阵前就瞧她有几分眼熟,将人掳了来,果真是朝廷的郡主娘娘!” 早先黄河遭难时,他差一点被赵敏捉了去,两人有过过节,韩林儿也是因此才结识了张无惮。 韩林儿难掩得意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叫我报了此仇!” 赵敏斜瞥他一眼,都懒得搭腔。 张无惮叹道:“你还没瞧出来不成,人家是故意让你看到又认出来的。”他就纳闷了,瞧韩林儿这蠢样吧,怎么就行兵打仗是一把好手? 赵敏笑道:“若非韩将军引路,我一介女流,如何孤身面见张教主?”她此行连一向倚重的范遥都未带。 自父兄受朝廷猜疑,赵敏早已明白自己被人当了枪,张无惮待她根本没有男女私情,从头到尾只是拿她当幌子,算计汝阳王府。 意识到被耍了,赵敏并没哀怨之意,技不如人,她只好认栽,并且努力弥补,此时就平和道:“张教主天纵之才,所提拔的将军俱是人中俊杰,不过两个月,已将我哥哥所携大军团团困住。” 张无惮笑道:“此乃韩将军之劳。” 韩林儿连忙道:“都是教主对属下大力栽培,属下愿万死以报。”他说得固然声情并茂,但这话说出来,却见张无惮对他挤了挤眼睛。 韩林儿愣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改口道:“不对不对,不是我的功劳,是朝廷不给王保保派援兵了才是!说来我们能打胜仗,全得感谢七王爷呢。” 赵敏并不在意他拙劣的表演,盖因韩林儿所说句句属实。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伪装入军中整整三日,王保保竟然一无所觉,可见他对军队的掌控已经薄弱到何等程度了。 她轻声道:“朝廷非但不增派援兵,甚至连粮草供给也多有克扣。他们已将前线所剩两千军马视作弃子,连给士兵们吃饱肚子都不肯,却又指责我哥哥打不了胜仗,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呢?” 张无惮盯着她瞧了好半天,摇头道:“郡主娘娘绝不会单为了此就投敌叛国。我知道你心中定自责甚深,你今日而来,怕想假作投降,为我提供假情报,以身殉国,佐证你父兄清白。” 赵敏眼睑颤动,面色惨白了三分,好一阵才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不可能!” 她冰雪聪明,这决断隐瞒众人,唯独贴身的侍卫有可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一二。赵敏失声道:“是苦大师!苦头陀是你的人!” 她一旦怀疑了范遥,许多细节自心头涌现,赵敏咬牙道:“怪不得……怪不得两次我从你手中脱险,全赖他舍身相救!我只当你算计人性到能让敌人如指臂使之境,却原来是里应外合、另有玄机!” 想每次范遥为救她都身受重伤,头一次更是差点让张无惮活生生打死,赵敏还感念他忠心护主,想不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张无惮赞道:“郡主娘娘好生机敏。汝阳王府一门三人,皆非池中之物,只可惜,你我天然立场相对。” 赵敏道:“苦头陀何在?”她定下这计划不过三日,张无惮却已经知情,显然他近期才跟苦头陀联络过,甚至有可能此时苦头陀就在军帐之中。 张无惮一个眼色,韩林儿急忙告辞出去。待帘子放下,他方才拍了拍手,自有一个高大人影从帐篷顶上跳了下来。 这人影满面疮痍、形容可怖,正是苦头陀,只不见了手中所持的禅杖。赵敏盯了他好一阵,苦涩道:“你入府二十载,我汝阳王府可曾亏待于你?不知你缘何投敌反叛?” 范遥昂然道:“范某人乃明教光明右使,入府之初,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痛打元廷!”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得意。 范遥卧底王府,也算瞧着赵敏长大,二十年相对,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只是他能稳得住立场,牢牢守住本心。 赵敏冷笑道:“原来如此,我汝阳王府养了二十年的狗,竟然一直向着旁人摇尾巴。你二十年来装聋作哑,一句话不曾吐露,也是能耐,我输得不亏!倒是范右使卧底二十年,却为了揭露我的阴谋而漏了痕迹,你才是亏的那个。” 范遥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郡主还何必嘴硬。你这舍身求死的计谋,唯独只有我知道一半的一半,你死在此地,也无人知晓,我最多有保护不力的失职之罪,怎么就漏了痕迹呢?” 赵敏道:“我在战场被韩林儿掳走,两军之中自有人瞧见,我哥哥早晚会知晓。”她不求王保保来救她,只盼着王保保能多想些,发现范遥的异样之处。 范遥道:“世子已自身难保,若郡主娘娘能劝他归降我教,谢教主、张教主定可保你父兄一世安稳富贵。” 照他所看,赵敏就算了,王保保和汝阳王绝不可能归降,但张无惮表示多少尝试一下,不成就算,所以他才多嘴一劝。 赵敏果然道:“我是个自私鬼,我父亲也好,哥哥也好,我的性命也好,都比元廷更重要。但对我父兄来说,世上没有什么重于元廷,他们自己的性命、我的性命,都不值一提。” 她语态坚决,范遥便不再多说,瞥了张无惮一眼。 张无惮会意,笑道:“好,有郡主娘娘此言,我便知该如何行事了。” 第141章 武当支援 将赵敏妥善关押后,张无惮对范遥道:“还请范右使再同他们周旋一遭,将绍敏郡主被我掳走一事分别告知王保保和汝阳王。” 范遥稍一犹豫还是道:“恕我直言,赵敏所言不虚,你拿她的命,根本不能威胁汝阳王父子。” 张无惮笑道:“那若是我拿赵敏父兄的命来威胁她呢?”赵敏的立场很清晰,重要度排序是父兄、她自己,然后才是元廷。 范遥同赵敏朝夕相对二十载,对她的了解远超旁人,轻轻摇头道:“这也不成。郡主娘娘若为了救她父兄而背叛元廷,待汝阳王等得知了,唯有以死殉国。” 张无惮此时才彻底死了心,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看来王保保他是没办法招安了。他有几分惜才之心,何况王保保的军事才能惊艳绝伦,但既然此人不能为他所用,那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张无惮道:“王保保被派至前线,但汝阳王却死困大都,将赵敏落于我等之手的消息散播出去,且看元廷如何行事。” 范遥应了,瞧他不像另有吩咐的模样,便径向前走,却被张无惮又喊住了:“范右使待我教忠心耿耿,你为卧底付出此等惨痛代价,可还有心愿未了?” 范遥默然良久方道:“我听闻令弟将要迎娶前紫衫龙王之女小昭?” 范遥对黛绮丝有意重归明教之事有所耳闻,但他都不用提就知道,这绝无可能,就冲黛绮丝对明教毫无归属感和忠诚心,张无惮绝不会看在他所立功劳的份上,重新接纳黛绮丝。 张无惮想了一想方道:“是有此意,正在看日子呢。”殷素素本意是等张无惮找到心仪对象后,兄弟两个一起成亲,可瞧张无惮这相当沉得住气,二十五岁搁古代实在年纪大了,便只好动手准备张无忌娶亲之事。 范遥道:“好,待他们成亲之日,范某想亲去观礼。”近三十年都过去了,当年的旖旎情思早就淡去,他只想重见黛绮丝一面,了却一桩心事。 张无惮笑道:“这有何难?”又吩咐了几句,方才将他送走了,正待回主帐待着,却听一人喊道:“哥!我在这里啊!” 他循声看过去,见一行身着武当道袍的人都被拦在大营外面,其中不仅有张无忌,更有俞岱岩、张翠山、殷梨亭三人。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连忙走上前去,抱拳行礼道:“侄儿见过二师伯、六师叔,见过爹爹。”又捶了张无忌一拳头。 张无忌喜笑颜开,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想想不对——凭啥这人揍了他,他还要给抱抱——举着拳头要抡回去,却听张无惮道:“你还真经不起念,半柱香前,我还同人说起你要成亲了呢。” 张无忌于是将反捶的茬给忘了,放下手笑呵呵道:“将鞑子驱逐了,我才能娶妻呢。等我儿子出生,我也可以挺直腰杆告诉他,这天下是咱们汉人的天下!” 俞岱岩道:“正是,师父听闻红巾教于此地将王保保的军队围困五个月,料想朝廷将要增兵支援,又是一场恶战,便打发弟子下山来,说要为反元出力。” 张翠山也道:“我们这是第一拨,三师哥、四师哥、七师弟和青书带着数百弟子还在路上。”武当派都快倾巢而出了,就剩了宋远桥这掌教大弟子不得以得留守山门。 “这可好,鞑子那头有许多武士高手,我们这边平民却占了大多数,打起来总归要吃亏的。几位来援,正可补此劣项。”张无惮笑道,“我这就让人搭起帐篷。” 他说罢,欢喜不胜,抓着张翠山的手摇了一下,心下感叹他真是得有近两年没同他们见过了。谁都知道他这头事务繁忙,生怕打扰了他,是以连书信都寄得少了,算算上次收到家信都是一个月前,还是殷素素告诉他要给张无忌议亲之事。 帐篷一时半刻还备不好,张无惮当下领着他们往主帐走,路上几人有说有笑的,倒是殷梨亭时不时出神,瞧着就魂不守舍的。 张无惮瞥了他一眼,取笑道:“六婶不在身边陪着,六叔连魂都丢了。” 此言一出,俞岱岩等人神色都有几分微妙,张无忌更是对着他挤眉弄眼,想让他闭嘴。张无惮一概不管,自顾自又道:“您这个状态,我可不敢送您上战场呢,真有个好歹,那该如何?”东方不败不得生吃了他。 殷梨亭抬头看他:“什么六婶,无惮,我如今都已经知道了。” 张无惮纳闷道:“知道什么?” “他就是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殷梨亭责备道,“这等杀人无数的魔头,你若早早告诉了我,我岂会同他有所牵扯?” 话是这么说,瞧他神色还算平静,并没有气恼之意。 张无惮拱手赔罪,奇道:“怎么,六叔知道他这身份了,难道他就不是六婶了不成?” 殷梨亭噎了好一阵,才喃喃道:“我不知道……他毕竟杀了那么多武当弟子。”闷头走了一段路,还是道,“我有数月没有见过他了,上次见面是我被一群手段歹毒的邪派人士围攻,他出手相助的。”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0 “嗯。”张无惮当听不出他的画外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事儿我听说了,怕是任我行得知您是东方不败的软肋,想以此拿捏他一二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殷梨亭又不出声了,半天后终究忍不住了,直白道,“无惮,这几个月来,你同他见过吗?” “没有。”张无惮瞄见他的神色有几分不信,正色道,“真没有。倒是您刚回了武当山,任我行就找上光明顶,想同我结盟来着,我岂肯搭理他,直接推了。” 殷梨亭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什么,任我行刚当上教主,就敢远去昆仑?他难道就不怕东方不败趁机反扑吗?” 张无惮道:“任我行怕不怕我不知道,但东方不败确实没有趁机反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 俞莲舟则道:“六师弟,你心中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就不要瞻前顾后。你瞧瞧你这几个月的模样,累得武当上下都替你挂心。”他很有些瞧不过眼,要放就放,不放就追,怎么这叽叽歪歪没个爽利的时候。 殷梨亭急忙道:“是!都怪我不好。”想俞莲舟面冷心热,少有对他说这等重话的时候,一时惭愧难当。 说话间已经到了主帐,张无惮将他们请进去,听张翠山说道:“师父打发我等下山之事已经让朝廷给探知了,前几日还收到大师哥来信,说六扇门总捕金九龄带人围了武当山,手捧圣旨说要尊师父为大天师。” 这事儿张无惮还真不知道,故作好奇道:“那然后呢?” 张无忌抢着道:“当然是让太师父和大师伯给打出去了!哈哈!” 张翠山摇了摇头:“这事儿说起来挺奇怪的,师父、大师哥固然不好惹,可是武当山上留守的多是小道童。金九龄所带朝廷鹰犬,不能伤师父分好还罢,竟然连小道童都未动分毫。” 金九龄奉命去武当宣旨,被撅了面子,本应立刻找补回来,可他却行迹暧昧。宋远桥专门写信给张翠山也有此意,武当同金九龄可是素无瓜葛,对方这么给面子,怕另有隐情。 张无惮笑道:“如今各地农民起义四起,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鞑子朝廷气数将尽,金九龄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如何为自己留后路。” 说话间他很奇怪,不仅金九龄该明白依附朝廷绝非长久之计,这人服用的生死符解药也该吃光了。从各方面考量,金九龄都该早早来给他报信,告知此事,借此邀功才是。 张无惮想起一事来,连忙道:“第二队人马走哪条路而来?我立刻派人去接他们。” 俞莲舟听音辩意,了然道:“你怀疑朝廷会对第二队人马下手?”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张三丰折了朝廷脸面,等朝廷鹰犬赶来给他徒子徒孙好看时,他们已经接近了红巾教大营,鹰犬们就没敢轻举妄动。可第二队人马距离此地还有至少两天的脚程,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张无忌一听也坐不住了,跳起身来道:“我听宋师哥说起过,他们要走水路,那就该自汉水上岸!咱们快些赶过去!” 张无惮瞧见其余人也想动身,便道:“这也不过是一种猜测,我同无忌去看看就好,几位师伯师叔还请留在此地。”论理他最忙,本不应该去,可这周遭地带也就他最熟悉。 张无忌如今《九阳神功》也已大成,他兄弟二人联手不敢称天下无敌也相去不远。张翠山倒并不担心,正想应下,听旁边的殷梨亭坚持道:“我随你们同去。” 张翠山心知他就算留在此地,也是满心烦乱,还不如找点事情做,便道:“也好,你们路上多加小心。” 第142章 苦肉之计 三个人在路上匆匆而行,殷梨亭不无担心道:“只盼我们这次只是白跑一趟。” 自金九龄上武当山至今已经有六日了,这六日间,足够他们赶上第二拨弟子,将人生擒或杀光了。他们此时赶过去,要么无事,要么已经晚了。 张无惮则道:“六叔不必太过担忧,方圆数百里都是红巾教的势力范围,若是有人瞧见武当弟子遇险,我这边一定能提前收到消息。” 第一拨不过寥寥数人,这时节和尚道士下山修行的情况也不罕见,他没提前得知可以理解。可第二拨人数众多,定能引起旁人注意。 他们一口气赶至汉水一带,张无忌向当地渔夫打听了一番,回来道:“他们说今天一大早,确实有二十多名道长乘船行至江中时,被一队弓箭手团团围住,全赖一名红衣女子舍身相救。” 张无惮没有吭声,旁边的殷梨亭大急道:“什么,那他有没有受伤?”顿了一下,羞愧难当,连忙又道,“那七弟他们呢,受伤了没有?” 张无忌摇了摇头:“这帮渔民都吓坏了,逃还嫌慢,怎么可能就近旁观?我问了一圈,也就两人说战战兢兢回转时,正看到武当一行人向南而去,没再见到那红衣女子身影。” 他说罢,见殷梨亭二话不说向南追击而去,恍然道:“哦,难道那女子就是六婶?哥,咱们也赶快去追吧?” “着什么急。”张无惮笑眯眯的,“咱六叔这是关心则乱,要是东方不败受了重伤甚至身死,武当一行怎么可能丢下他径直向南?依我看,最多也不过是轻伤。” 他这话说罢,却听一声破空之声,反应迅捷正待示警,张无忌已经脚下急点,凌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了从远处射来的树枝。 他一把将树枝攥在手中,口中大喝道:“是谁背后偷袭!”话音刚落,肩膀便是一痛,当他意识到被人从后砍了一手刀时已经无能为力,整个人神志模糊、往下栽倒。 “这小子武功高了许多,就是脑瓜还是不开窍,太容易被人偷袭了。”东方不败耷拉着眼皮盯着张无忌往下摔,本来根本不想搭理,但想想这人到底是殷梨亭最喜爱的师侄,好歹伸手捞了一把。 张无惮急忙将弟弟抢了过来抱在怀中,低头检查一下他无大碍后,才皱眉道:“东方教主这是何意?” 他早就看到隔空投掷树枝的人正是金九龄,呵呵道:“两位怎么走到一起了?” 张无惮神色平和,他是怀揣了一个张无忌妨碍了身手,但东方不败行动不便,好似负了伤,不然绝不至于还要依靠金九龄声东击西来打晕张无忌。 金九龄快步走了过来,抱拳道:“属下失礼了,还请您见谅。” 这是金九龄头一遭面对他时自称“属下”,张无惮懒洋洋道:“这可使不得,我哪里当得起金总捕这一声‘您’呢?” 金九龄苦笑道:“非是属下不肯提前向您示警,我本来摆脱了手下,亲自赶来见您,却不料半道上被东方教主拦下了。” 奉旨围困武当山没必要告知张无惮,放放水张无惮自然会心中明白。但拦截第二拨武当弟子却正需要他借助提前示警来表白忠心。金九龄甚至打算亲自来了,谁知道被人给盯上了。 东方不败道:“这人鬼鬼祟祟的,我猜他就同你有所勾结,将人抓来一问,原来想带人围剿武当弟子。” 他听了这消息后,当真大喜过望。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向武当派施恩呢。 “都怪任我行不中用,我都将日月教教主之位拱手相让了,他竟然还是不敢跟武当死磕。”东方不败恨恨道,“害得我还得多费这些手脚。” 算算日子,他同殷梨亭分开整整八十三天了,要任我行早日攻打武当,他再顺理成章现身相救,殷梨亭还不得感激得投怀送抱?还哪里会受这等相思之苦? 任我行当然不会得罪武当。他那日在光明顶上虽同张无惮不欢而散,心知结盟明教的机会已不多,可双方当不成朋友也好过成仇。 从这方面看,任我行是个政治动物,东方不败却是个恋爱脑。张无惮神色越发和缓了:“哦,所以你就同金总捕设计了这么一场苦肉计?” “也不算是故意设计,他们本来就要埋伏在汉水河畔的。再说你当莫声谷那群人是瞎子,看不出来我是真受伤假受伤?”东方不败道,“三百人,轮番向舟中射箭,不放水都不容易毫发无伤挨过,何况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我去救,一个闪失就挨了两箭。” 真狠,张无惮啧啧:“至于吗?” 东方不败想了想:“你要捱两箭,令狐冲就以身相许,你捱吗?” “当然不,”张无惮拿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他,“我们想玩以身相许,开口就是了,才不用这种手段呢。”他们又没狗血虐恋,一切水到渠成。 东方不败反鄙夷:“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呵呵,往身上插箭当情趣。张无惮懒得多说,只道:“六叔去追武当弟子了,怕他很快就知道你身负重伤的消息,你快些去追。” 东方不败抿着嘴轻轻一笑:“我追什么,女孩儿家得矜持,该轮到他来追我了。”说罢也不理睬金九龄,脚下一点,飞身离开了。 金九龄悄悄出了一口气。 张无惮噙着笑道:“怎么就吓成这样了?”不过想想他也是熟了后才不怕东方不败的,当年被尾随时也是痛不欲生。 金九龄连忙打起精神道:“都怪属下办事不利,险些误了您的大事。” 他今日姿态实在是摆得很低,瞧着有几分可怜。张无惮温声道:“不必如此,若我被人挟持了,也难免身不由主。” 他看着金九龄,眸光闪动:“我还有一事需得劳烦金总捕,事成之后,可为你化解体内生死符之毒。” 张无惮没打算拿生死符使唤金九龄一辈子,一旦元廷覆灭,此人就用处大减,何况要做之事实在惊世骇俗,必须得出重锤。 ———————————————————————————————————————— 张无忌醒了过来,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张无惮正坐在他旁边烤火,诧异道:“是谁把我打晕了?” “无忌,我不想骗你,可是你这演技又完全不过关。”张无惮十分为难,“要不你就当从头到尾没这么回事儿吧,啊?” 张无忌呆了半天,恍然道:“哦,这样啊!”他伸手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六师叔追上七师叔他们了吗?” 我弟真乖。张无惮将手中烤得差不多的地瓜塞到他手中:“吃点垫垫肚子,我得先走了,有急事出去一趟。” 张无忌吃了一惊,他可是听说了红巾军有望在半个月内生擒王保保,这等大事怎么他哥竟然不留下坐镇? “几位大将皆是可独当一面的人才,不需我在。”张无惮笑道,“何况我以《武穆遗书》作为生擒王保保的奖赏,我不出面干预,才更能体现公平性。” 张无忌道:“我跟着你去吧?”说一千道一万,能让他在这节骨眼上离开前线的也是一等一的大事,多个人也多份力量。 还别说,张无惮真需要他一道去,便痛快应了:“成,你有心了——我们先去华山之巅找你令狐大哥,怕赶到地方,五岳会盟也该差不多结束了,正好不用多待,当天就能离开。” 若是快马加鞭赶过去,说不定能赶上几位掌门开大会,议定新任五岳盟主,这自然更好了。张无惮对岳不群能不能当上盟主不在意,但令狐冲能否担任掌门对他而言是件大事。 张无忌寻思了一阵,他倒也乐意去瞧五岳派的热闹:“叫上令狐大哥,我们再去什么地方?” “去大都。”张无惮对他眨了眨眼睛,“去做一件大事儿。” 张无忌道:“还是我去叫令狐大哥,再来找你吧。”他总觉得这时节他哥说什么也不该离开才是,何况是跑腿叫人这等小事儿。 张无惮笑道:“不用,我估摸着捎上冲哥后,也还有些时间,足够再回红巾教一趟了。” 现在的时机当然还不成熟,得等到红巾军生擒王保保,将这位军事天才彻底踩在脚下后,元廷士气必将锐减,届时才能成事。 王保保此次兵败,很大因素是元廷撤掉了应有的增援、克扣粮草。元廷这等让人寒心的行径,固然汝阳王忠君爱国仍肯忍下,可七王爷还信他对元廷的忠心吗?这两人大起冲突,彻底撕破脸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七王爷乃至正帝最为倚仗之人,汝阳王在军中的威望却无人能及,届时元廷必将彻底大乱。在此之前,张无惮还需要至少半个多月的等待。 野心的一半是耐心,他等得起。 第143章 事情败露 张无惮带着张无忌一路快马加鞭,三天内就赶至华山,其时五岳会盟已接近尾声,他们普一如长安地界,就听闻岳不群被推举为五岳盟主。 两人坐在茶馆中,听几位江湖客人聊起此次盛会,听来听去都是有关岳不群的,却不见有人说令狐冲接任了华山掌门。 张无惮这消息还是从陆大有口中听说的,这人也只是猜测,岳不群虚晃一枪也是可能的。 他喝完了这一盏茶,将茶盅轻轻放下:“无忌,我们上华山吧。” 张无忌连忙道:“好,哥,我都听你的。” 这次见面,这小子真是乖了许多。张无惮极为疼爱地伸出两只手来,齐齐搓了搓他的脸颊:“这是怎么了?” 张无忌多少有些小别扭,哼唧道:“爹娘不让我惹你生气,说你这些时日已经够多烦心事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就算很久不见,也不觉得有啥,这次见张无惮,却有种隐隐约约的陌生感了。 ——他哥成长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好可怜,都不能让娘亲一口气宠到五十岁。张无忌暗暗下定决心要加倍对他哥好,殷勤地又给添了一碗茶。 ……其实刚才放下杯子就是要走了。弟弟一番好意,张无惮也不好拒绝,默默喝了一大杯茶,才道:“我去尿尿。”憋死他了。 他这“尿尿”两个字扔出来,张无忌哈哈大笑,将那些被他哥人模狗样端着带来的隔阂感都抛诸脑后了,嘻嘻道:“快去。” 张无惮一溜烟跑走了,等扎着裤腰带出来,却看到一个貌美小尼姑正跟张无忌坐着说悄悄话。 他不禁反省了一下,他跟张无忌凑一块时,从来没有妹子送上门来,这才前脚刚走,后脚张无忌竟然就搭上了一个。 张无惮笑眯眯招呼:“仪琳小师妹!” 仪琳跳起来道:“张施主!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一激动差点哭出来,这反应很不对劲儿。张无惮立刻道:“怎么,你师父师伯出事了吗?”岳不群还是暗搓搓动手了吗?瞧仪琳衣衫齐整,并无负伤,也不像啊。 仪琳道:“我在华山上住了一个多月,随着掌门师伯修习恒山派失传剑法,一切顺利,只是得有半个月没见过令狐大哥了。” 张无惮“嗯”了一声。 仪琳继续道:“其实在推举盟主时,大家捧岳先生为盟主,岳先生再三推辞,说自己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连华山掌门都要退位,更不能当盟主大任了。”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1 张无惮反问道:“大家?” 仪琳想了想:“是泰山派的天门师伯推举岳掌门,不过在岳掌门说要退位后,掌门师伯和衡山派莫大师伯都推举了岳掌门。” 这就对了,岳不群不依靠要推辞华山掌门一职来表露自己毫无野心,定闲和莫大都还心存疑虑,也就天门这个傻白甜根本没有回过味来。 张无惮道:“师妹莫急,怕是定闲师太派你下山的吧?”会盟早早结束了,但五岳中人还停留华山上,学习剑法,还没有人离开,怕仪琳这次下山也是找了借口的。 “是……师伯说仪和、仪清二位师姐都太打眼,就让我去九龙湖找你。”仪琳不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闲未对她多说,但纵观此事,简直像是岳不群先拿退位的幌子骗到了盟主之位,转头又把他承诺要推上华山掌门的令狐冲给软禁起来了。仪琳生性单纯,可她从华山一路下来,满脑子都在思索此事,难免摸准了定闲的脉。 张无惮摆了摆手:“放心,我估摸着是冲哥《独孤九剑》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受外人打扰,这才静修练功的。” 仪琳长出一口气,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来,脆生生道:“太好了,这真是大喜事呢!” 张无忌本来一脸的“我知道你在说谎”,听到这话,又一副“艾玛智商碾压”的心满意足,抄着手噙着笑并不言语。 张无惮不再多说,得知仪琳下山是以定闲打发她给定逸送信的名义,便请她还是回恒山一趟,自己领着张无忌上山。 张无忌见他嘴上说着没事,仍是步履匆匆的模样,奇道:“哥,令狐大哥这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啊?” 张无惮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嘱咐道,“等你上了华山,去思过崖找莫大先生……”想想又改口道,“还是随着我去吧。” 张无忌当真少见他这般犹疑不决的模样,热血冲头,撸袖子道:“哥,要打要杀,你说一声就是!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张无惮心头一动:“哦?真的吗,跟爹娘比起来呢?” “……”张无忌张了张嘴,见他哥眨巴着期待无比的大眼睛看着他,咬咬牙还是道,“向着你!天底下还能有谁亲得过咱俩吗?” 得了他这句话,张无惮就心满意足地专心赶路了,待到了半山腰,仍有两名弟子当值巡山。 其中一名是原剑宗弟子,张无惮瞧着眼生,但另一位则是三弟子梁发。他急急忙忙迎上来,喜道:“张教主大驾光临,我这就禀明师父!” 看来梁发对华山上的暗潮涌动也一无所觉,张无惮温声道:“还请梁兄引我兄弟去见岳先生。” 岳不群当上了盟主,除了将华山掌门的袍子换成了盟主的黑袍外,倒是瞧不出太大的变化,单看其神色,仍是一派谦谦君子风。 让张无惮有些小意外的是宁中则竟然也在,这位女中豪杰今日却显得憔悴不堪,一见了他也不如以往热络,现出欲言又止之态来。 岳不群让梁发继续退守山门,见张无忌亦步亦趋跟着坐下,也不在意,先合拢了有所不为轩的门,方道:“张教主曾言抽不开身,怎生又赶过来了?” 张无惮没搭腔,好奇道:“怎么不见冲哥?” 宁中则难堪地低下了头,岳不群则神色不变:“他在为接任华山掌门学习必要的知识,怕一时之间不能同张教主见面了。” 张无惮呵呵一笑,劈手将座椅旁的小桌拍得粉碎:“我看您还是想好了再说吧。” 岳不群勃然大怒,起身道:“怎么,张教主这是要恃强逞凶了?这里是华山,冲儿是我的弟子!你这是欺我华山无人吗?” 张无惮转眸笑道:“我不跟你废话,一炷香时间见不到冲哥,老血洗你华山派!你当了五岳盟主又如何,待我万军齐发,踏平五岳如探囊取物!” 张无忌一阵发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刺刀见红,但一想到来时跟他哥担保的话,一个激灵也伸手砸桌子摔板凳,刚砸了两个,跟宁中则诧异的眼神碰了个正着,讪讪停了手。 岳不群气得浑身发抖,叱骂道:“无耻!” 宁中则叹了口气,起身将岳不群的嘴给堵了,涩声道:“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张教主,你和冲儿都还年轻,容易让热血冲昏了头。” 张无惮则道:“我就想知道这事儿怎么漏出来的?”他没打算坐上皇位前把这“丑闻”公之于众,瞧令狐冲更是费劲想遮掩的。 宁中则满肚子劝诫的话正待都倒出来,她这半月来天天去开导令狐冲,磨得嘴皮子都薄了,鼓足了劲儿正待放大招,让他这一句话都给噎回来了,想了想才道:“师哥让冲儿继任掌门,提出的条件就是让他改掉一身浪荡脾气,娶位贤妻回来。” 张无惮喜道:“原来二位的要求就一个‘贤’字,我难道当不起这个字吗?”天底下谁不知道红巾大侠贤明之名?只是妻不对,娶也不对,算了,他拳头大,他说了算。 岳不群哼哧哼哧喘气,宁中则急忙抢在他前面道:“张教主,南风娈童故世所常有,可瞧红巾教这势如破竹的阵势,日后若您当真能登大宝,冲儿他该如何自处?” 此时当然是一夫多妻占主流,可对江湖人士来说,多是从一而终、不离不弃的。若是令狐冲肯为了张无惮不娶,日后张无惮当了皇帝三妻四妾,那也太不值了。 张无惮道:“这有什么了,若是以传宗接代计,您更不需担心,这是我弟弟。”他一把将张无忌拉了过来,挡在身前,“无忌将要迎娶波斯明教圣女小昭为妻,地位身份都够了,生出来的男娃随爹,女娃随娘,各个聪明俊俏,要生得多了……” 想想他已经无耻地许诺了好几个娃出去了,张无惮还是将“送一个给你们华山当掌门”给咽了回去。 张无忌:“……哥?” “说好的跟我最亲呢?”张无惮眨巴大眼睛。 张无忌想了半天:“那小昭什么时候成波斯明教圣女了?” “我看中西域的宝马、作物等,一时不好弄到手,先让小昭去当几年教主,你和她一去去,就当新婚旅行了。”张无惮道,“算是你哥送你的贺礼。” 波斯明教的存在始终是个威胁,现在还不到除之后快的好时机。张无惮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张无忌和小昭去了波斯,什么都不必操心,站着教主的位置就够了。至于教主只能是圣处女云云,更是不必理会,他拳头大嘛。 第144章 警报解除 张无忌盯着张无惮瞧了好半天,忍不住犯嘀咕道:“这不是我第一个被许出去的孩子吧?”瞧他哥这轻车熟路的架势。 第一个被预支的是给殷野王的,不过无所谓了。张无惮笑道:“别担心,孩子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全看你的意思了。” 让张无忌现在就纠结让孩子继承皇位到底是不是害了他还太早,他哥离皇位都还远着呢。张无惮又道:“延后再说,瞧岳先生的眼珠子好悬掉下来了。” 岳不群着实气得半死,要不是宁中则连三赶四拽他,他非得拔剑不可,此时深吸口气,冷冷道:“我管不住张教主要将皇位留给谁,可我自己的弟子,我总是能管的。” 张无惮眨了眨眼睛,好整以暇问道:“是吗?”自从福建抢夺剑谱后,令狐冲待岳不群有了猜疑之心,但敬重一如往常,若岳不群一意反对,他不会动摇,但愧疚还是有的。 “是,华山上诸人没一个是你能瞧得上眼的,你能抢走冲儿不假,我倒要瞧瞧他会不会跟着你一去不回了。”岳不群道,“华山才是他的根,他不留下来当华山掌门,对得起我和他师娘对他的养育栽培吗?” 张无惮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我们几个月聚上一段时日就足够了。” 张无忌却是听到这里才算听明白,大惊失色道:“什么意思,哥你跟令狐大哥是那种关系?”他就说怎么莫名其妙要养大他的孩子呢。 张无惮瞥了他一眼:“你瞧出来了就好,顺便把今天的发现也跟爹娘说一声——记得不,我跟你最亲啦。” 张无忌:“……喂!”跳起身来去卡张无惮的脖子,还是气不过,摸了岳不群主桌上的茶杯,把茶水往张无惮领子里灌,他们兄弟的茶杯都被他砸桌子时顺手给废了。 这他娘的正事说了没两句又来搅局扯话题,岳不群怀疑这是他俩串通好的,勃然大怒,见张无忌翘着脚去拿宁中则的杯子,急忙一把扣住了:“成何体统!” 张无忌九阳神功大成,岂会怕他这两手,正待顺手砸下去,想到这个算张无惮的老丈人,他哥能在非常时期不客气,他要不客气可就坏了,于是右手急忙一提,却是肋下一麻,整个人动弹不得,这才明白让人点了穴道。 张无惮从他两臂间一拧身脱出来,捏了一把他的脸,满意道:“就这么说好了,麻烦你了无忌。”怎么跟张翠山和殷素素摊牌,着实难为得他不轻,今日一举扔掉两大包袱,他顿觉浑身轻松。 宁中则叹了口气,干脆也封了岳不群的穴道,见丈夫气恼中反倒有几分暗藏的轻松,无奈地摇了摇头。 岳不群在此事上必须要拿稳立场,是以虽觉今日之事荒谬万分也无可奈何。面对张无惮的胡搅蛮缠,反倒是宁中则出面方便许多。 宁中则忽略掉中间横生的所有枝节,将话茬捡了起来,轻声道:“张教主,几个月见一面的感情如何能够长久?” 张无惮道:“实话告诉您,我同冲哥早就过了一天不见就抓心挠肝的时候了,数月一碰面,彼此都能够忍受。何况从普一认识,我们就维持这种见面频率,不也照样日久生情了吗?” 骗你的啦,现在不能见是迫于形势,以后谁还肯忍受这种破烂日子?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诚挚,何况天生就长了一张可靠的脸。宁中则将信将疑,还是道:“你随我来。” 岳不群眉头紧皱,虽不能动可仍能说话:“别被他三言两语哄了去。” 宁中则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领着张无惮直上后山:“思过崖上有许多五岳人士在钻研洞壁上的武功,冲儿被关在半山腰一栋茅草房里。” “风前辈呢?”张无惮问道。 “风师叔不在。”宁中则神色有几分古怪,飞快瞥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张无惮恍然道:“岳盟主将五岳剑派齐聚华山就是为了引左冷禅出来,却能放心同我关在屋子里说话,我本来还在奇怪,原来是将风前辈派去洞口堵着了。” 要说风清扬会听岳不群差遣,那根本是一句玩笑话,更可能是风清扬自己要手刃这个五岳叛徒,才向岳不群主动请缨的。 宁中则自顾自往山上走,半天才叹道:“我以华山派传人的立场说一句,若你二人能真心相处,彼此互补,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筹谋许久自认能瞒过天下人的密计让张无惮随口一语戳破了,宁中则刚才心都漏跳了两拍,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张无惮笑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令狐冲办事稍欠沉稳,更欠老道,他并不是一个出色的领导者,这些短处恰恰是张无惮的长处。 宁中则没再出声,一路领他到了半山腰的小茅屋前。 张无惮瞥了一眼,见连房门都是打开的,令狐冲横躺在榻上正翘着脚抱着酒坛子唱歌,翻白眼道:“你倒是清闲自在,我还当得镣铐加身呢。” 岳不群不需锁住令狐冲,他一个命令,令狐冲就不会忤逆。越是好酒好菜地照顾着,令狐冲心中的愧疚会越重,姜是老的辣,岳不群手段当真了得。 令狐冲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将酒坛子砸过来,又惊又喜道:“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最早也得三个月呢!” 他们上次见面也还不到两个月,而张无惮正是繁忙的时候,令狐冲本来盘算着,得小半年见不到人,张无惮才能意识到他不出面是被困住了,而非不愿去打扰他。 “巧了,我来寻你正好有事儿。”张无惮晃了晃酒坛子觉得不对,凑到鼻下一嗅,里面装的是清水,这坛子他瞧着倒有几分眼熟,像是古早时他酿的蛇胆酒,派人送上华山过几坛。 他再仔细嗅了嗅,坛口依稀残留着熟悉的味道,满足道:“你还没丢呢啊?” “找我什么事儿啊?”令狐冲瞧宁中则脸色憔悴,心下难安,急忙转移了话题。 张无惮正色道:“拯救世界。” 令狐冲一脸茫然:“……啊?” 张无惮道:“你、我加上无忌去杀鞑子皇帝,我拿到了皇宫的守备图,就是皇帝身边高手如云,还是有风险的。” 他才不信正常世界中皇帝身边会配备这么多武林人士防备刺杀,但谁让这是武侠世界,瞧《陆小凤》里面的皇帝自己都是绝世高手,没办法讲理。 令狐冲精神一振,接话道:“此话当真?好啊!” 宁中则却想得更深一些,担忧道:“鞑子皇帝已有数位子嗣存活,何况蒙古这么多皇亲国戚,杀了这一个,另一个立刻就会被推举上位。不然你们明教的义士为什么从军队着手,而不是直捣黄龙呢?” 张无惮笑道:“是这么个理,下一任皇帝人选究竟是谁,对咱们来说没多大分别,可对鞑子贵族们却差别大了。” 宁中则迟疑道:“可是……我听闻七王爷乃皇帝以下的第一人,又是皇帝的亲弟弟,若皇帝遇险,小皇子又没长成,怕他不是兄终弟继,就是以摄政王的身份独揽大权。” 她会知道这些,盖因岳不群对此深入研究过,没事儿就喜欢说上一嘴。 张无惮本意不是同她讨论,但看令狐冲全然一副“随你坑,爱谁谁”的不在意态度,他也只好道:“正是如此,七王爷自己心思活络不说,旁的王公大臣也总该有想法吧?” 七王爷如今压着汝阳王打,他拿出的诸多证据都极有说服力,以至于至正帝信了,授意心腹大臣弹劾汝阳王。 可一旦至正帝没了,皇帝的亲信会如何反应可不好说,这帮人忠诚度再低,也总有真正忠君的,届时这伙人防备的对象不是汝阳王,而是七王爷了。 令狐冲听到此方才回过味来:“那还等什么,杀上大都!” “还不到时机,等王保保被擒,汝阳王彻底被打压,我们再动手。”张无惮笑眯眯道,“你猜猜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这问题他本来想拿出来考张无忌的,但光是如何告知张翠山和殷素素他家大儿子跟个男人好了的问题,都够张无忌抓耳挠腮了,张无惮就不多难为他了。 令狐冲鄙夷道:“这有什么好猜的,我只管杀人就是。”想了想又有些小激动,“你等等,我去师父那里将青冥宝剑取来。” 这宝剑因阻碍了他的剑道修行,被燕南天点醒后,他本早已还给张无惮了,但张无惮两年前重又赠回给了他,言称他剑法大成前就寄存在岳不群那里——身边真没啥擅长使剑的,搁角落里积灰也没用,馋一下岳不群也好。 令狐冲默认宁中则前来,就算师父师娘已经接受了此事,提起岳不群来有些小别扭也很快扔于脑后了。 第145章 叛徒伏诛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2 令狐冲一溜烟跑出去老远,还是犹豫着回来,牵起了张无惮的手,然后偷眼瞥宁中则。 宁中则满心郁闷无法言明,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叹:“随你们吧,只盼二十年后想起来,仍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只是想到他们就这么手拉着手去碍岳不群的眼,宁中则是又觉得丈夫有几分可怜,又不舍得给令狐冲泼冷水,正犹豫间,他二人已经转过山崖不见了,也只好摇了摇头。 茅屋偏僻,这条山道上也没有旁人,张无惮屈指挠了挠令狐冲的手心,听他取笑道:“哟,醒了酒不跟我玩'你来抓我啊'的游戏了?” 话音刚落,一声轰然巨响,肉眼可见思过崖顶峰位置燃气熊熊火光。令狐冲第一时间飞身而出,扭头见张无惮也紧紧跟了来,劈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骂道:“瞧我这破嘴!” 有些事又不是不说就不会发生,在他们在场时发生了,总好过日后再发生。张无惮道:“听这动静是思过崖密道被炸了。” 令狐冲大急:“什么?”瞧山顶火光冲天的位置还真像这么一回事儿,沉着脸道,“五岳师兄妹皆在其中,若有个好歹,我绝不会放过作祟歹人的!” 张无惮不置可否:“要是炸山的是你风师叔祖呢?”论理说此时五岳精锐弟子都在山上,炸山的更可能是左冷禅,但他并不多担心,凭风清扬加岳不群两人在华山地界要还能入了左冷禅的套,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令狐冲本来大急,听他这么说了,反倒冷静下来,悲愤道:“你又跟老爷子有勾结!”他就纳闷了,谁是华山弟子啊,谁是九剑传人啊,怎么风清扬有点什么事儿不来找他,非得拉着张无惮玩? 张无惮道:“是你师父,我就是恰好猜到了。” 令狐冲一听此事竟然是岳不群和风清扬合谋,不怒反喜,乐道:“这样?”他不是看不出来风清扬瞧不上岳不群已久,以往只当老爷子还在剑宗气宗之争中走不出来,在争夺剑谱时知道了真相,唯有叹息。他们如今若能冰释前嫌、并力合作,他当然求之不得。 两人嘴上说着,脚下也不慢,待到了思过崖上,果真看到山洞中部坍塌了,因范围较小,洞口歪七扭八倒着的五岳弟子大多安然无恙,只有寥寥数人伤势较重。 地上还横着十余名劲装打扮的,张无惮上前将一人翻过来,瞧他毛发微卷,了然道:“蒙古士兵!”瞧这人七窍流血,是中了剧毒身亡。 令狐冲则上前先将几位掌门的穴道都解了,问道:“莫大师伯,这是怎么回事儿?” 莫大就算解了穴道也没站起身,只盘膝打坐,苦笑道:“十香软筋散。”他曾经在嵩山上中过此毒,是以这次一发觉内力无法调动就出声示警,可惜早已晚了。 定闲道:“阿弥陀佛,贫尼见到令狐公子安然无恙,心中甚喜。”这老尼一向慢慢吞吞,先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废话才道,“理当是午间饭菜被人动了手脚,对方心思缜密,为防打草惊蛇,山下岳先生等的饭菜似乎无事。” 旁边的定静恨道:“我们一个接一个摔倒,这帮鞑子就冒出来了,将人都押送出来,留左冷禅独自在洞中。” 令狐冲道:“那这群士兵怎么死了呢?” 定闲念佛不语,莫大含糊道:“他能给我们下毒,自然也有人能给他们下毒。”定是岳不群早就觉察了,以他们为饵诱使左冷禅进入山洞。左冷禅生性多疑,不比几个莽兵,想在他饭食中动手脚却是不易。 泰山天门道长盯着山洞坍塌处却顿足道:“被毁之处正是所画五岳剑法的那一截,这可如何是好?我泰山的剑招我有好多未曾领悟之处啊!” 定闲道:“左冷禅武功乃江湖中有数的,谁敢说一定能胜他?多亏岳师兄机智,想出这么个法子,不损一兵一将就使此凶徒伏法。至于剑法云云,本就是凭空所得,师弟不需这般执着。” 天门一想,倒也有理,今天不死人都是万幸了,便道:“这些鞑子士兵怎么不杀伤我们?” 定闲微笑道:“左冷禅非独身前来,又有汝阳王府不外传的十香软筋散在手,怕一来他觊觎五岳剑谱,二来也是奉了朝廷之命。”鞑子捉了他们去,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以此要挟其余五岳弟子听命于他们。 张无惮心中有数,这当也是赵敏之计,同她一贯的行为一脉相承,算算时间,左冷禅听命前往华山前,赵敏该当还未被捉。 一一他就说冒险下毒实在不是高招,看来岳不群也让不在计划范围内多出来的蒙古兵给打的手忙脚乱,为了确保五岳中人不会被他们杀害,才兵行险招的。 说话间,一道青衫身影从废墟中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风清扬,他手中拎着一截炭黑色的尸体,平静道:“我亲眼所见,死的是他。” 风清扬是师叔辈的,几位掌门连忙见过。他也不理会,只将尸体掷在地上。莫大叹息一声,定闲则长诵佛号不住,倒是一旁丁勉忍不住哭了出来,咬着牙道:“我就算立时死了,无颜面对嵩山先辈,但好歹了却一桩心事。” 嵩山派当年声势何等壮烈,十三太保横行江湖,如今不仅左冷禅反叛投敌,事后陆柏、费彬等四人心灰意冷退隐江湖,余下乐厚、钟镇数人深觉没脸再闯荡江湖,一心在嵩山教养弟子,是以此等五岳大事,嵩山派也只有丁勉带着副掌门汤英鹗并寥寥弟子来了。 定闲等人待他们十分客气,约束弟子不准恶语相向,可非但旁人不自觉看轻嵩山派,丁勉等自己都觉抬不起头来。 张无惮一直沉默着,此时方道:“丁先生何至于说着等丧气话,死了一个左冷禅才刚刚开始,你难道就不想着重振嵩山?” 令狐冲瞧嵩山派这模样有几分可怜,也道:“往前推三五年,华山派处境也是艰难,谁能想到会有如今的光景呢?可见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丁勉心头凄凉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平复的,仍是强打起精神来谢过他们的好意。 令狐冲不再多言,自有风清扬留下收拾残局,他则给张无惮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下山去。 张无惮跟了下去,见令狐冲一口气走出老远方迟疑道:“似乎……为什么定闲师太和莫大师伯要为我师父遮掩?” 岳不群要杀左冷禅是理所应当的,但为了一个左冷禅炸毁思过崖后山洞,却是不值。何况要杀左冷禅,还真不是只有炸山洞这一种方法。 令狐冲心觉不对,他同天门一样都让定闲和莫大一唱一和给混过去了,是猛然间才发现不对之处的。 张无惮惊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装。令狐冲白了他一眼:“思过崖后山壁画之事,早在剑宗、气宗合并时,我已经同师父禀报过了。师父揣摩后山剑法也有数年光景了,不说神髓尽数掌握,起码剑招都已经记熟了。” 其余四岳已经知道了华山洞壁之事,又亲眼见过,早就深信不疑,可如今壁画被毁,他们所记的剑招还都不齐全,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岳不群身上。 令狐冲一旦开始阴谋论,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喃喃道:“我师父此举一举三得,当真妙哉。”说罢回过神来,想想又不对劲儿,忙道,“不是我问你吗,怎么成你问我了?” 既然连他都看出来了,定闲和莫大怕也心中门清,他们不戳破还罢了,怎么还帮着岳不群在天门面前遮掩? 张无惮笑道:“这还用说,你师父手握五岳失传剑法,他俩全指着岳先生施舍点呢,哪里能给他拆台?” “胡说八道,他二位岂是这等逐利之人?”令狐冲说罢,突然眼前一亮,只觉豁然开朗,“是了,我师父虽有私心,可到底为五岳除一叛徒,若让江湖人知道,继左冷禅之后五岳又起波折,对大家都没好处。” 左冷禅反叛已经是天下笑柄了,岳不群要再爆出丑闻,嵩山派的今日就是五岳的明日。 张无惮抚掌道:“不错,有些味道了。” 这一看就是他的答案不全面,令狐冲埋头苦思好一阵才道:“何况五岳盟主一经选出就无法更改,非得再等五年不可,与其揭破我师父……”没好意思说岳不群的坏话,含糊道,“让他破罐子破摔、肆无忌惮,还不如就这么吊着。” 有一层遮羞布在,岳不群行事好歹不会太出格,这个人爱惜羽毛,极为看重自己的名声。 五岳剑派还真没有引咎辞职的传统,原著中左冷禅做了那么多鸟事,还是捱到五岳会盟推选新盟主时才被撤职的。 第146章 收服二王 张无惮和令狐冲下山去了,到了山脚下,才看到岳不群急匆匆赶上山。三人走了一个照面,岳不群在他俩交握的手上瞥了一眼,根本就没理会,径自离开了。 令狐冲暗暗松了口气,问道:“真的要去大都?” “不着急,先回九龙湖一趟,昨天韩林儿活捉了王保保。”张无惮道。他对王保保有股异乎寻常的执念,最后一哆嗦了,怎么也要再尝试一下。 令狐冲当下应了,到了正气堂中同张无忌汇合,三人再快马加鞭赶往九龙湖。到了红巾教总部,远远就见得到消息的徐达、朱元璋等人皆在院口等候,红巾教如今耳目遍布,不可同日而语,张无惮等刚入了这一方地界,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张无惮跳下马来,韩林儿利落地上前把马拉住,低声道:“教主,扩廓帖木儿已绝食三日了。” 张无惮并不奇怪,只吩咐道:“先领他们去喝茶,我去会会他。” 韩林儿连忙应了,自去招呼令狐冲二人。徐达等站在一旁,张无惮一一同他们点头示意了,又问了问这几日战局。 朱元璋笑道:“托教主洪福,咱兄弟大获全胜。”又低声道,“倒是有一民谣被广为传颂,百姓们都说,‘明王出世,普度众生’,又据说正一教张天师曾预言,这八个字所指的正是红巾大侠。”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做出预言的不是当代张天师,而是张天师的师弟太诚真人。何况知道这事儿的也就两个当事人,他自认没有放出过这种传言,风声一定是从太诚真人那里传出来的。 正一教这一手玩得也很直白,他们的祖师是自忽必烈起得封初代天师的,眼看元朝气数将尽,总要给自己找个下家。装神弄鬼一向是正一教的特长,别说从黄河赈灾一事上,可见这群牛鼻子还是有些道行的,张无惮既得了太诚真人的效忠,随他折腾去吧,在百姓中造势也好。 他随意应了一声,朱元璋观他神态已知他没放在心上,便退至一边。张无惮又同诸位将领说了几句,方才入内去寻王保保。 朱元璋则面露担忧之色,轻轻摇了摇头。他虽一语不发,可在场的谁都不是瞎子,徐达仍是留意到了,寻个借口随着他去了营帐,两人单独待着,问道:“朱大哥这是怎么了?” 朱元璋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教主信任正一教这帮鞑子走狗,怕会惹出祸患来。” 徐达笑了一笑,没有吱声。他知道朱元璋对张无惮有几分不满,盖因是韩林儿生擒了王保保,不出意外这《武穆遗书》该落到他的手里。 教主待韩林儿的信重有目共睹,是以虽韩林儿本人是领兵奇才,可私底下总有人犯嘀咕,猜测其中也不知是否有黑幕在。 徐达就完全无所谓了,他对此兵书有企图心,可也不会过分迷信,《武穆遗书》名头是大,来历也非凡,可连写兵书的岳飞都下场凄惨,可见时势比个人能力更重要。 如今红巾教势头正猛,教主更是厚待他们,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提拔之恩,徐达心中觉得朱元璋有些不够知足。莫说韩林儿自身实力过硬,谁都看不出教主到底有没有拉偏架,就算张无惮真的偏心又怎么样?这《武穆遗书》本来就是人家的,给谁不给谁还不该他说了算吗? 徐达是这个反应,朱元璋就知今日这话说得实在莽撞了,他们是有过命的交情不假,可徐达对张无惮的忠诚更超过待他的兄弟之情。 他便不动声色往回找补:“也是,正一教从无欺压百姓之事,这些牛鼻子老道在民间的名声也不错,若是利用得当,能成一笔助力,就如今日的明王出世预言一般。” 朱元璋告知张无惮说张天师言称这八个字是说红巾大侠的其实并不准确,民间传闻这八个字是跟红巾教有关的。 红巾大侠是张无惮不假,可红巾教……不是只有教主一个人的吧?朱元璋远比徐达等人更有政治敏感度,若非他们兄弟带兵打仗,在军中威望甚高,张无惮何苦费心费力推出韩林儿来分权呢? 只是今日小小试探,徐达怕是指望不上的,偏偏他又是这一伙人中最擅长打仗的一个,何况邓愈、汤和等人待张无惮也十分敬重。朱元璋在心中暗叹。他是既觉得希望不大,又压不住那些小心思。 那头张无惮在幽暗的地牢中见到了王保保,摇头道:“世子这是何苦?” 王保保绝食多日,身形消瘦了许多,瞧着精神气却没垮,看也不看他,平静道:“张教主不必多费口舌。纵使你关我十年二十年,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败军之将也有最后的尊严。” 张无惮在他对面坐下,温声道:“世子若真有以死报国之心,我的属下如何能将你生擒?” “我死了,我朝痛失一员大将;我若苟且偷生,说不定你舍不得杀我,有朝一日若我能逃出,日后报国可期。”王保保道。 他把决定权交给张无惮,他不会自杀,但张无惮要杀他也无所谓。若他能活着,也算为元廷保留了火种。话不用明说,但连王保保都明白,朝廷覆灭在即。 “我来是想谢谢你的,话说完,我就成全你的壮节。”张无惮道,“前脚我的手下生擒了你,后脚就迎来了平南王和太平王的信使,这两家都有逐鹿之姿,最终却草草收场,全赖世子帮忙。” 王保保道:“我听从朝廷的调派行事,都是反元逆贼,打谁不是打?事后证明,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朝廷怀疑他跟张无惮勾结,自然而然要派他去磕另外两家,而他为了自证清白,磕得格外带劲儿,如今想来,唯有苦笑了。 他问道:“我就想知道,早几年间张教主就在下这盘棋,你凭什么把注压在我身上?” 这也是王保保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若他天赋平平甚至半道战死沙场,这些谋划就全都打了水漂,只有他的表现都完全符合张无惮的预期,才能达到借力打力的效果。 张无惮道:“哦,我这人生而知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王保保在被他的副将呼和质疑时也曾经提出过这种猜想,但张无惮真这么说了,他却全然不信,听了只是摇头。 “我不仅知道世子是天纵之才,”张无惮笑道,“我还知道我的手下中,有那么一两个人不老实了。” 王保保垂了一下眼睛,兴致缺缺地扒拉耳朵,这就完全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了。 张无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我送你上路。” 王保保犹豫了好一阵:“我依稀听闻,敏敏落到你手里了?她、她现在还好吗?” “她还活着。”张无惮道,“我留着她还有些用处。” 王保保叹了口气,他不担心赵敏的生死,反倒担心她为了救父兄做出对不起元廷的事儿。这么一想,他死在张无惮手中也有好处,起码赵敏绝不可能再跟张无惮谈条件。 他闭目待死,张无惮还想让王保保选个死法,却有人从房梁上跳下来,直接一剑刺入了王保保的心窝,鄙夷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张无惮叹道:“临到了了,总要给他个有尊严的死亡。”他善待王保保,倒不是看在他军事才能的份上,而是敬佩这人最后的坚守,又道“太平王派来的信使就是你?” 太平王,求退货,这人一来就扒房梁听墙角,还打断了他的叨叨,怎么瞧都不像是为了和谈来的。 宫九将剑尖的鲜血在王保保的袍子上擦干净了,冷笑道:“他提的条件是要当异姓王,我告诉他,在你的手下当异姓王,那是嫌命长了。” “……”你就这么直接把底牌掀出来不太好吧?张无惮一笑,宫九这么够意思,帮着他噎自个儿亲爹,他也照实说了,“不说我如何,单历史上异姓王,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太平王要真敢提这条件,他保准面怒心喜,故意刁难一阵就应下了,待转头坐稳了位置,第二年就要对他们下手。 宫九摊手道:“你瞧,我说得对嘛。”老头还凶他,不识好歹。 人家父子间的事儿,张无惮不予置评,就算宫九怀疑自己生母是被太平王害死的,也不一定乐意看到旁人说他亲爹的坏话。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3 他只是道:“那太平王究竟想如何?” 宫九道:“兵权是留不住,好歹得有一场泼天的荣华富贵,还要你一天抽我……”他低头数了半天,“三顿吧?” 要私自加条件,好歹提个靠谱的。张无惮呵呵:“大家都为反元出力,这个自不必说,我定不会亏待王爷的。” 太平王也算识时务了,这是个老油子,就算没有宫九拆台,他怕也知道异姓王根本就是个坑,提异姓王也不过是漫天要价,等着张无惮来坐地还钱,谁想到宫九根本就不向着他。 宫九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说的,你这人这般好名,他只要低头得快,建国后又乖乖听话,起码一个位高的虚职是跑不了的。反正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又不做官,等他死了,家产地产还不都是回到你手里?所以他活着时,怎么加恩厚待都无所谓。” 张无惮还真是这么想的,让他一一说中了,也是给噎得不轻,笑道:“若是平南王也这般好摆平就好了。” 宫九嘴角下垂着,冷漠道:“也是平南王世子亲自来的,叶孤城没有跟随,有传言说,叶孤城同平南王父子起了嫌隙。” 平南王发家都是靠着叶孤城继承的大宋财产,何况他名下就叶孤城这么一位大高手,连世子都是随着叶孤城学武——平南王的心计同太平王不可同日而语,只消他知道不能跟叶孤城掰,就会想办法重新将他笼络住。 张无惮道:“这个不妨事。”想到宫九一向消息灵通,便道,“大都如何了?” “王保保刚被擒,七王爷就带着皇帝手谕,围了汝阳王府,将汝阳王打下大牢。”宫九道,“七天后皇帝会亲自去刑部审问汝阳王,你要刺杀他,可以在那天动手。” 张无惮:“……”哥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这技能要是遗传的,那太平王一直探查不出的真名其实是“风清扬”吧? 他叹了口气:“消息可靠吗?”这人幸好有病,否则他绝不能留。 宫九道:“可靠。” 张无惮却摇了摇头:“有这个必要吗?” “汝阳王父子在军中威信极高,何况王保保在最后几战中也发挥出了最高的水准,杀了你们不少人,大都质疑七王爷判断的人不在少数,只有皇帝亲自审问,才能服众。”宫九说罢,愣了一下,低头掰手指,喃喃道,“那王爷排行第七,没错吧?” 张无惮笑道:“王保保三天前被抓,再往后拖七天,他们生生关押汝阳王十天才审,有这个必要吗?何况皇帝早早就放出消息来,不怕有人伺机而动?” 知道他想刺杀皇帝的,除了令狐冲、张无忌,也就只有金九龄了。按理说金九龄不会出卖他,可既然宫九知道了,就说明消息到底还是漏了,怎么漏得不重要,重要得是他不能冒险。 宫九也就算数不成,其他倒是一点就透:“你怀疑他在设局引人入瓮?” 张无惮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好事,起码我有足够的时间,在见完平南王世子后再赶往大都。”如果皇帝真的打算亲自审问汝阳王,起码在七天内是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宫九道:“这个你放心,平南王的条件比我老头的还不苛刻。”眼睛在张无惮的鞭子上扫了一圈又一圈,问道,“我今天算帮上你的忙了吗?” 除了这人竟然抢先杀了王保保让张无惮有些不满意外,他还真觉得今天的宫九可爱了许多。张无惮不是没想过拿白蟒鞭吊着宫九当情报头子,可惜这人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大,他倒情愿短期来一发的交易。 ———————————————————————————————————————— 平南王世子一身白衣,没了昔日光明顶上的清高,言谈举止十分客气。正如宫九预料得那般,平南王的条件并不苛刻,只是提出希望张无惮给世子自由,让他当一个纯粹的江湖人士,仗剑天涯。 平南王世子从头到脚都不是个侠士,何况一个卖东西赔本的商家肯定另有所图,张无惮面上却不动声色,客客气气将他送走了。 令狐冲转出来道:“九公子呢?”他也就来九龙湖的第一天见过宫九一面。 爽完了就跑了呗。张无惮笑道:“不必理会,走,咱们去大都。” “总算可以启程了?我去叫人。”令狐冲一笑,不多时领着张无忌出来。 张无忌到现在还有些别扭,倒不是为了孩子——但是最好也有人能告诉他他哥到底许出去了他几个孩子——低头道:“我跟你们一路吗?” “这有什么了?回九龙湖在路上跑了三天,你还没习惯吗?”张无惮不在意道。 张无忌挠头道:“我是还没想好怎么跟爹娘说呢。” 张无惮警惕道:“那我还是跟你最亲的人吗?” 张无忌想了半天,诚恳道:“我说这句话时,实在是没带脑子。” 你现在也没带脑子啊,难道不会反悔耍赖吗?张无惮实在觉得这弟弟可爱,又搓揉了好一阵他的脸,疼爱道:“这几天是不是瘦了?”揉起来都没以前手感好了。 张无忌大喜,投桃报李,费力地将头弯下,埋在张无惮脖颈间,故作惊讶道:“咦,哥你是不是长高了?” 令狐冲咳嗽道:“走吧?”有完没完啊? 距离至正帝放出风声的日子还有五天,时间宽裕,他们先赶至大都附近,又伪装成农夫,换上了骡车,混入了城中。 此时大都戒备远称不上森严,白日内来去自如,一路上倒是听人谈及了汝阳王府之事。张无惮驾着骡车去王府门前溜了一圈,见连大门都给拆了,两旁守卫也任由他驾车走过,唯有叹息了。 刑部在城东,他们却选了城西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令狐冲问道:“什么安排?” “安心住下,且看至正帝如何处置汝阳王。”张无惮道,“若是他放了汝阳王,我们还需等待,若他将汝阳王斩首,这才是动手之机。” 汝阳王一死,皇帝就遭到了暗杀,固然皇帝早就得到风声说有可能会有反元人士刺杀,可他却没有声张,而是设计引君入瓮。待他死后,忠心于皇帝的官员就该疑心到七王爷头上了。 张无惮尝到了借力打力的甜头,这次也顺手用出来了。 倒是张无忌溜达了一圈回来,惊喜道:“哥,后天是鞑子的大游皇城日啊!男男女女都会游街,更有无数花灯展览,咱们上次来大都也碰上过呢!” 张无惮瞥他一眼,眨了眨眼睛:“哦?”扭头翻窗户走了。 张无忌现在一瞧他眨眼睛就浑身发毛,连忙道:“怎么?” “这是不知道又算计上谁了。”令狐冲宽慰道,“没冲着你来。” 张无惮这一走直接到第二日半夜才回来,一屁股坐在床沿,得意道:“明天的游皇城,等着瞧好戏吧。” 张无忌这时候早就睡了,倒是令狐冲喝了点小酒精神还好,笑嘻嘻道:“你这欺负谁去了,心情这么好?” “金九龄。”张无惮脸梢一下就拉了下来,森然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当然得给他找点麻烦了。” 虽然消息不是金九龄有意漏的,可是也是他办事儿时不小心走漏的。横竖这人事后就要被他打发滚蛋了,张无惮对他的工作能力很不满意,可也只好发发火泄泄怒气就算了。 张无惮跟令狐冲吹嘘了几句就算了,时间实在不早,两人洗漱一下就倒头睡下了,次日大早就被锣鼓和蒙古号角声吵醒了。 令狐冲翻个身拿枕头闷住头继续睡,张无惮却一下就跳起身来,简单洗漱一下就急火火出来了,问道:“到哪里了?” 张无忌早睡早起,街上声音还没响起来他就已经起床打拳了,此时也坐在墙头看得乐呵:“还只是地方上的小官送上的花灯仪仗队,不怎么好看呢。” 他们说着,四匹马车拉着一个戏台子从街上走过,上面一群戏子咿咿呀呀唱着。张无忌指指点点:“这个是‘李存孝打虎’,后面那个是‘唐明皇游月宫’,咦,竟然还有吐火吞刀的杂耍,哈哈!” 武当山上的农户生活富足,有嫁娶大事时都会叫台戏班子来,张无忌每次都领着一帮小道士嘻嘻哈哈下山凑热闹,对每场戏都能说个一二三。 何况这些戏台比民间戏台好了不知凡几,张无忌看得津津有味,却也留心到他哥心不在焉时不时向着街角看一眼,于是问道:“哥,你等什么呢?” “这些队伍都是从城门开始,绕城走一圈,也会路过皇宫。”张无惮喃喃自语着,突然一指街道尽头,笑道,“来了!” 张无忌顺着瞧过去,见还是一个戏台,台子上演的是魏文帝曹丕死后,小皇帝曹髦担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唱段。 他奇怪道:“这段子我还没听过呢,一点都不出名,谁家放这个?” 张无惮笑道:“你瞧前头士兵打出的旗帜,这不是六扇门金总捕家的队伍吗?” 这一台戏还没完,半个上午的光景,有十多台类似剧情的戏班子路过此地,张无惮一次次留心数着,在数到“十三”的时候,便见一队元兵匆匆赶过来,将这一队人马都押走了。 朝廷有了反应,表示有高层留心到今年的戏台子出问题了,这几桩戏指向性颇为明显。 第147章 颠倒黑白 金九龄被秘密宣入宫中,自从去武当传旨想招安张三丰失败后,他这个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明显被冷落了,连掌管六扇门的权利都被副手分薄了许多。 他许久未见过至正帝了,此时看清端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不禁同记忆中的相比较,发现至正帝憔悴年迈了许多。金九龄待鞑子皇帝从头到尾就没多少忠心,却也做出强忍激动的神色来下跪行礼。 至正帝没有让他起身,只是斥责道:“好大的胆子,胆敢指使手下扰乱民心!”他刚得知大都城内竟然流传有这么多意有所指的戏文,立刻命人彻查,得知第一台出现的戏班是从金九龄府上送出来的,其后的诸多戏班虽然没有明目张胆挂着金府的大旗,但都是从他府上一一发派的。 至正帝当时默然半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等大逆不道,公然挑拨他同七王爷兄弟情义之事,金九龄好似根本没有掩饰之意,反倒更像是要借此表白忠心。 果然,金九龄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涕泪横流了:“臣罪该万死,实在是一腔忠君报国的热血无处安放,不得以用此法警示皇上莫要受小人蒙蔽。” 金九龄此人并不媚俗,尤其他于吃穿用度上极为讲究,算是个雅人,不是最华丽的衣服不穿,不是最漂亮的女人不睡,平日也格外注重仪表仪态,至正帝也是头一遭见识他这般情态,下意识就信了几分。 他仍是冷冷道:“大胆,你空口无凭,竟敢质疑皇弟对朕的忠心!”金九龄虽未明说是谁,可想想唱的一桩桩戏文,毫无疑问在向七王爷亮剑。 金九龄毕恭毕敬道:“臣手中虽无铁证,可自被皇上冷落后,每每于夜半静思,越琢磨越觉得个中另有蹊跷。” 至正帝冷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他不喝止金九龄,就已经是微妙的预兆了。金九龄缓缓道:“这几日六扇门暗潮涌动,七王爷持您的手令调走了一半人马,致使京中守卫空虚,值此人心思动的紧要关头,对您大为不利。” 至正帝神色松快了三分,这还是七王爷向他提议的,不营造出大都人手不足的假象,那帮逆贼怕不敢动手。 金九龄并不抬头看他,自顾自道:“请恕微臣斗胆相问,这十余名好手可是受令于三日后全副武装,贴身守卫您左右?” 他在六扇门总捕的位置上做了不小的年头,就算如今被分了权,有意打听下得知一二隐秘消息也说得通。至正帝大为不悦,正待发怒,转念一想,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金九龄都敢直言,一来证明其忠心,二来说明他其后要说的话更加不得了。 金九龄道:“皇上还不明白吗,所有人都知道三天之后要有大动静,那今天该如何,明天又该如何?若是有歹人趁机行凶,谁来保护您的安危?为您出此计谋之人,其心可诛!”你是营造出京城空虚的景象来了,固然能迷惑旁人,可京城就是空虚了不假。 出这主意的当然是七王爷,至正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理智上知道金九龄说的不假,若贼人于今夜动手,守备松散下怕凶多吉少,不论七王爷是否想到此节,他都有严重的渎职行为。 金九龄道:“君子不立危墙,臣从未听闻有拿皇上为饵引人入瓮的奇事,这固然能除掉一二反贼,可天底下有什么比您的安危更重要的呢?成了已经不值,何况若有个闪失,谁能担负得起?” 这番话都是张无惮告知他的,张无惮就纳闷了,就算这是武侠世界,皇帝也不能这么不值钱啊,为了引反贼上钩,至正帝就亲自撸袖子上?哪怕找个替身也可以啊。 金九龄瞧至正帝这又惊又怒的神色,怕是压根没有替身一说,摇头道:“臣本就隐隐觉察到了,只是不敢笃定,但今时之事,七王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臣决不能容忍此等奸贼横行!” 这一番话他说得大义凌然,至正帝本对七王爷只有君王对权臣理所当然的戒备,平时格外倚重,此时却不禁被说得心乱如麻,半晌无言。 只是七王爷不仅是臣子,还是他难得有才干的兄弟,至正帝还是道:“你若真有这般忠心侍君,早先在武当山上,缘何对张三丰礼遇有加,不伤武当山一砖一瓦?” 谁都知道武当派同红巾教张无惮渊源颇深,金九龄此举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他也是自那时起怀疑金九龄在铺后路的,其后同七王爷说起来,兄弟两个一般想法,这才对金九龄态度骤冷。 至正帝说话时紧盯着金九龄面上神色,却见他怔了一下,迟疑道:“这……这个……” 他虽吞吞吐吐的,但瞧着神态不像是心虚,更像是有难言之隐。至正帝眉头一皱,不耐烦地一指:“快说!” 金九龄苦笑道:“臣厚待武当派,全因得到皇上秘传口令,言称武当张三丰寿足百岁,乃当世活神仙,不得恶了他,让臣不得在武当山放肆……臣当时微觉不妥,只是全没深想……怕是红巾逆贼得了消息,假传圣上口谕。” 至正帝心中有数,张无惮或是明教中人若能提前得到消息,那简直神了,何况他们要出手,直接拦截金九龄一行岂不更好?会假传口谕,更像是朝廷中人的思考回路,此乃密令,金九龄又不可能专门跑来向他考证,今日能说开,也是老天助他。 何况……七王爷以此证明金九龄有了贰心,至正帝自然而然会疏远此人,没了六扇门总捕,他就被人蒙上了双眼、堵住了耳朵。他不信重金九龄了,手中的差事要转给另一人,那人自然当是七王爷了。 至正帝想得更深一些,不仅是金九龄,他疏远汝阳王一系,也皆因七王爷起,是七王爷提供了详备的证据链,使得他深信不疑,舍弃了这两员大将,其中王保保已被红巾教生擒,如今生死不明,汝阳王则被关押在天牢中。 他慢声道:“若我让你证明汝阳王的清白,你当如何?” 至正帝此时满心烦乱,才有这一问,本不指望金九龄的回答,却不料他立刻道:“不敢欺瞒皇上,臣以己及人,觉得汝阳王一案也有蹊跷,便自作主张,趁着张无惮前往华山时,潜入红巾教中。其时世子被严密看管着,臣不敢妄动,倒是拼死救出了绍敏郡主。” 其实那次他是跟张无惮暗通曲款去了,不过话是人说得嘛。金九龄也是昨天才知道,张无惮找人伪装好后,从红巾教总部掳走了赵敏,严密关押起来——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当时还没有考虑好,不过这人挖坑设套从来只嫌多不嫌少,坑到谁都是赚的,如今也派上了用场。 见至正帝果真前倾了身子,金九龄谨慎道:“臣担心消息走漏,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又将郡主娘娘奉养在外地,近日才运送至大都城郊……” 至正帝一惊,忙道:“此言当真?” 金九龄道:“臣未敢私自审问郡主娘娘,对汝阳王府清白如否,不敢断言。” 至正帝在心中不满他擅自行事的怒火消了大半,仔细一琢磨,反倒觉得金九龄这事儿做得虽大胆,可也没失了分寸,看来他被冷落这半年,真是长进了不少。 他便道:“许你秘密将绍敏郡主带入宫中,不许惊动任何人,可有把握?”就算七王爷有意构陷,展现出来的证据也无可辩驳,他倒想听听赵敏如何解释其中种种疑团。 金九龄稍一犹豫,还是道:“臣愿意勉力一试。”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4 “张无惮如今就在大都城内,同行的还有他的胞弟张无忌、华山令狐冲,你行事还当避开他们。”至正帝道。张无惮三人入城是经过精心伪装的,可此地到底是元廷大本营,何况至正帝早就在防备刺客来袭,在京中布满了眼线,对他们的行踪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说罢,见金九龄怔了一下,缓和语气道:“此事怕是难为你了,只是事到如今,朕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爱卿了。”可信的到底是金九龄还是七王爷,他心中仍然存疑,还当听过赵敏的口供后再做决定。 金九龄为难半天,咬咬牙还是应了,告退出去。 —————————————————————————————————————— 金九龄出了宫,若无其事回了府上,待到深夜方才黑衣蒙面,避开监视的眼线,前往西郊一株柳树下。 待赶到地方,发现一个佝偻老头早早就等在树下了。金九龄飞身过去,低声道:“皇帝信了大半我的说辞,明日我就要带着赵敏入宫……能成吗?” 他没有提至正帝知道他们三人行踪之事,张无惮若是不知道行踪早就暴露了,怎么会另外同他改约地点还精心伪装呢? 那老头笑道:“不能成吗?赵敏就算觉察到有蹊跷,她也不会放过当面向皇帝表述忠心的机会,这是汝阳王府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何况我的诸多工作做得很到位,她只消将苦头陀的真实身份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一事说出来,皇帝彻查后就会相信的。” 范遥二十多年前就易容改面卧底汝阳王府,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而张无惮坑汝阳王府大多借助了范遥不假,现在他只需要用这一事实证明一个错误的结论,动摇至正帝对七王爷的信任。 金九龄赞叹道:“鞑子皇帝只想着,我被诬陷了,他只好倚重七王爷,却没有想到咱们——您反其道而行,七王爷被诬陷了,他就只好倚重我了。” “不仅如此,若是连七王爷都能背叛他,他还能相信谁?怕对身边人都会有所怀疑,反倒是自证了清白的你更能让他安心。”张无惮道,“你有把握吗?” 他来大都,确实是怀着要刺杀至正帝的信念,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儿将张无忌和令狐冲这两大帮手都聚集起来,但情势有变,有取巧的法子,何必还要拉着基友弟弟一块冒险呢?不论什么时候,至正帝身侧的护卫都不是弱手,他们三个联合敢称独步武林,却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金九龄道:“今日上殿,我留心观察过他周遭的守卫了,除非我能更近身十步,否则难以成事。”不过待至正帝审问过赵敏,怕他就能贴身保卫了,届时张无惮等人扰乱外围,他则趁乱一剑刺死至正帝,全身而退的把握颇大。 他想了想,还是强调道:“请您放心,我好歹也是六扇门三百年来最天才的捕快。” 张无惮呵呵,他就觉得这世界的设定完全有问题,六扇门扔元朝来还罢了,生搬硬套古龙给的设定,盖个三百年的戳,可须知元朝建朝拢共不过百年,可见金九龄这话水分有多大。 他摇了摇头:“随你。” 张无惮转这么一大圈,盖因若不提供生存保障,金九龄绝不会同意动手,这人没半点政治思想觉悟,非得让他觉得事情可行才成。 两人商议了一阵,各自散开了。 第三日一大早,张无惮就听到街上嘈杂声阵阵响起,他裹着被子坐起身,还在打哈欠,就见令狐冲急急忙忙跑进来:“快起来,七王爷府邸所在的街道封街了!” 张无惮一听,重新躺下翻了个身继续睡:“唔。” 令狐冲一见这样就乐了,拿指头戳他:“你干的?”想想不对,伸手扯了好几床被子来,将他团团裹住,左右看看不甚满意,绑了个死结,嘿嘿道,“能解开吗?不来撕破被子赖皮的。” 张无惮跟个粽子似的缩在被子里蹲了好一阵,叹气道:“就是今天了。” 令狐冲先是怔了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拍着被子道:“今天动手?可是皇帝取消了前往刑部审问汝阳王的行程啊?” 张无惮没有吭声。 令狐冲明知他是故意的也忍不住,抓耳挠腮纠结了好一阵,还是麻利地给他解开了,一个劲儿催促道:“快说快说!” 张无惮洋洋得意地拧了一把他的脸,立刻让反拧回来了,翻翻白眼才道:“至正帝已经不相信七王爷了,净街只是第一步,定会命人押解七王爷入宫审问。”至正帝正处在质疑全世界的颠覆期,不敢再贸然出宫,肯定会将七王爷压如入宫中。 令狐冲眯着眼道:“咱们在他审讯时动手?” “咱们负责将七王爷押入宫中。”张无惮抖手扔过来三张面具,“妙手老板朱停做的,一人一张。” 根据有关公文规定,负责押解七王爷这等级别罪犯的至少是四人,相互监督,由六扇门总捕抽调。金九龄早早告知他要点选哪三位,第四位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早就被提点过了。 令狐冲道:“入宫门需要搜身吧?” “朱停做的面具就算被拿捏也不会有破绽。只有金九龄有特权佩剑随身保护鞑子皇帝,他给我们安排的三个身份,一个徒手功夫强,另两个都是练剑的,你和无忌可以持剑入内,但只能站在殿门口。”张无惮道。 令狐冲想了半天,不可思议道:“所以你入内刺杀皇帝,还有一个贴身的金九龄也是你的人,我和无忌站在门口正好拦下想冲进去护驾的侍卫,不让他们阻截逃跑路线?”他就说张无忌明显太极拳练得更好,怎么要安排剑客的身份,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张无惮笑道:“这都是元廷皇宫中固有的流程,我不过是让它为我所用罢了。”借力打力,他近来玩这个把戏玩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第148章 最终之章 至正帝就这么被阴死了,金九龄安排护送七王爷入宫的三个人动手时他只是楞了一下,还有心想金九龄忠心是有的,怎么办事能力差劲成这样,精心挑选的四个护卫,竟然有三个是逆贼伪装的。 这念头刚起,他便浑身巨震,迟滞地低下头去,正瞧见从心口处穿出的剑尖。至正帝呆了一呆,口唇开合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咬了咬牙才道:“你——金九龄——” “我早就是教主的人了。”金九龄深沉脸趁机表白忠心,日后跟着张无惮也好,辞官归隐逍遥江湖也好,他都想跟张无惮结个善缘,这人绝不能得罪。 他微微低下头,忘进至正帝已经有涣散之势的眼瞳中,轻声道:“七王爷从头到尾都是忠心于你的,汝阳王父子也是,辜负了君臣情谊的人是你。”说话间,他看到令狐冲抖手一剑横削,斩下了七王爷的头颅,补充道:“啧啧,好歹黄泉路上你们还能做个伴。” 张无忌扭头喊道:“哥,有两队弓箭手从东西方向包围过来了!” 张无惮仰头尖啸一声,长袍一甩,飞旋一周,以九阴神爪将周遭围拢的六个人头颅尽数抓破:“走!” 此时至正帝双目圆睁、一动不动,金九龄一探他颈侧,确认此人已死,仍是补上了一剑,削下他的头颅,跟在张无惮身后。四人边战边退,分别戒备四周,有金九龄领路,总算有惊无险逃离了皇城。 身后追兵仍在紧追不舍,没了地利和人员优势,早已不能构成威胁。一旦出了城郊,就不是他们追人,而是被追了。 垫后的张无惮反手将斜射来的长箭握住,一个鹞子翻身调转身形,对着苦苦追击的一行二十余人笑道:“能追到这里,可见诸位都不是弱手,元廷大厦已倾,何不弃暗投明?” 在场皆是元廷死忠,丝毫不为所动。张无惮也不再劝,跟同伴们对个眼色,四人上前将这二十人杀得干干净净。事毕,张无惮另通知当地红巾教分舵,将尸首厚葬了。 其后诸事就不方便掺和了,令狐冲和张无忌分别回归各自门派,金九龄也向张无惮辞行。他觉得跟着张无惮干,前景比在元廷远大光明多了,只可惜他也不傻,瞧出来张无惮待他态度冷淡,怕干完这一票也不会重用他。 金九龄心中不无遗憾,但真要让他在张无惮手底下干活,他又一阵阵发憷,顶头上司太聪明,手下人就要辛苦许多,当个任逍遥的江湖客也不赖。 张无惮信守诺言,以六分阴、四分阳的独门内力为他化解了体内生死符,客气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金大哥,日后你我有缘再见!” 他对金九龄的办事能力深感失望,本还想蹿撵他扮作绣花大盗偷平南王府的金库,想想万一走漏了风声就得不偿失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由着这人折腾去吧,反正瞧金九龄吓破胆的模样,是不会敢来折腾他的。 张无惮稍停片刻,来到当地分舵,却见非但有红巾教的人马,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人率领五行旗中好手数百人皆等候于内,两拨人汇合,杀回大都城。 彼时皇城内一片混乱,皇帝和七王爷被刺身亡的消息还未传出,但七王爷被押解入宫一事却闹得人心惶惶,百姓就惊异地瞧着有一伙狂徒手提两颗犹在滴血的人头,四下杀伤官兵,还手持地图和名册,将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宅都围住了。 城防卫队只被动反击,不敢轻举妄动,可上头的指令迟迟未曾下达,护卫大汗的千人常备护卫军更是乱作一团、自顾不暇。红巾教和明教联合军队顺利攻占皇城。 张无惮直到手提两颗头颅站在城门上,高呼“明王出世,普度众生”时,眼看着下面一片片仰头看着他的百姓,一时也有些茫然。 杨逍等好手已经杀入皇宫,不多时殷野王赶过来,见他还在城墙上蹦蹦跳跳、耀武扬威,跺脚道:“怎么关键时刻拎不清了,快走!” 张无惮道:“什么?” 殷野王懒得多说,使出家传鹰爪功,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想想不对又放下了,笑骂道:“臭小子,少来当着老子还敢装腔作势?” 不过张无惮此时退一步,骨头自己啃,汤肉让给别人,这手段倒是极为高明,殷野王心底也是认可的。瞧谢逊连此等大事都不出面,其意如何可见一斑,张无惮让一让,不掺和进攻皇城之事,这明教教主之位乃至下一任皇帝的位子都绝对跑不了他。 他低声道:“放心,爹爹压着场子呢,偏殿不论,大殿谁都没碰,都等着你。”殷野王一瞧这情景,先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家心照不宣呐。 张无惮笑道:“多谢舅舅,诸位也太客气了。”他怕什么,皇帝的人头还在他手中,比起屠龙之功,由谁攻下大殿反倒不那么重要。 待他随着殷野王入宫,果真见五行旗早已将大殿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只留下寥寥皇帝亲卫还在负隅顽抗。 辛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着一名亲卫抡拳头,眼角瞥见张无惮匆匆赶来,一时激动,下手立刻重了些,让唐洋半侧过身将这一拳接了过去,还瞪了他一眼:下手这么狠干屁,不小心打死了怎么办? 辛然回看过去:不用装样了,正主来了! 唐洋生生接了一重拳,正疼得龇牙咧嘴,见状一愣,扭头一瞧果真见张无惮已经笑眯眯站定了,一时大怒,一巴掌将那亲卫的肩头拍得粉碎:妈个鸡,白挨打了! 张无惮惊奇道:“想不到这狗皇帝还真得了不少人的忠心。我一路走进来,见尸横遍地,幸而都是元廷装束,不知大家可有伤到?”他先顶下基调,大殿现在还没拿下,不是兄弟们消极怠工,全是反抗力量太顽强。 杨逍笑道:“我们来此时,兵士已然逃跑了大半。就这儿还很棘手,这帮人实在训练有素,若非你杀了狗皇帝,怕得不少兄弟丧命于此。”经过艰辛努力终于赢得胜利,功劳的大头也落到你身上。 两人对了个眼神,都是一笑。 韦一笑全当没看见,只惊喜道:“哎呀,拦门的这两个硬骨头总算是死了,可以攻进去了!”话是这么说,他脚下却稳稳定住,动都没动。 一群人都在偷眼瞧他,张无惮却没着急,先对在场的封弓影道:“封大哥,将人都带上来。” 封弓影应了一声,不多时领来一串男女,这群人个个衣饰华贵,大的已有四十上下,最小的一个瞧着也十多岁了。 封弓影道:“教主,鞑子皇帝的子女兄弟共二十三位,皆在此处。”张无惮等人潜入皇宫屠龙,他也没闲着,在厚土旗旗使颜垣的帮助下,挖地洞潜入各个府邸,将这群人都抓了来,手持画册一一核对,还让他们相互指正过,并无错漏。 辛然奇道:“没有幼子幼女吗?” 这个是他们教主的妹夫,也怠慢不得。封弓影冷肃的面容上挤出几许笑影:“正是,也是鞑子气数将尽,他这十年间生下三子二女,全都早夭了。” 皇帝能否多子向来同皇朝气数有牵连,在场的人中,殷野王对这个最为上心,隔空点了点张无惮,催促他快些娶妻,却见这小子当没看见不说,还故意拿后脑勺对着他,怒哼了一声。 张无惮摆了摆手:“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也幸亏幼子没有养活的,不然拎个襁褓中的婴儿来,他怕还得为难一番。 待手下手起刀落将人杀个干净,殷天正道:“入主大殿!” 众人轰然叫道:“入主大殿!” 张无惮立刻被杨逍和韦一笑一左一右扛了起来,这两人紧紧制住他的腿,他连忙摆手道:“这万万使不得,红巾教乃明教附庸,今日能成事,也绝非我一人之功。小子无德无能、见识浅薄,如何敢当此大任?还当奉教主荣登大宝才是!”说罢连手也被人团团摁住了。 待被抬到金灿灿的龙椅上坐下,束住他的七手八脚才挪开,张无惮打眼一瞧,不禁乐了:这是生怕不能营造出他是被逼无奈上位的,刚刚捆他的都是教中一等一的好手,他就是真得想挣脱,一时半刻也不能脱身。 杨逍朗声道:“早在一个月前,谢教主已在少室山出家为僧,拜入渡厄禅师门下。教主临行前留下口谕,修成乾坤大挪移者,当为我教三十五代教主。朱衣麟王天纵之姿,将此护教神功练至登峰造极之境,乃千古第一人,当统帅群雄,为我等之主!” 张无惮一怔,他虽耳目灵便,但对此事还真不知情。明教瞒得实在太紧,瞧连殷天正、韦一笑都目露惊色,更遑论五行旗旗众了。 殷天正断然道:“不可能,半月前我还见过教主。”谢逊自出家之念升起后,深居简出,不常见人,十天半月才露头一次,可他亲眼所见,其模样神态俱是本人。 杨逍笑道:“谢教主称绝不能走漏风声,恐诸位生疑,便重金请了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易容假扮。” 殷天正叹道:“怪不得。”要说天底下谁能装样装得丝毫破绽不漏,也就司空摘星的名号报出来能让他信服。 韦一笑稍一犹豫,还是道:“看来此事殷大哥同我皆不知情。按照我教教规,若非有教主亲笔手书,传位大事至少该有两人主持。”他不是信不过杨逍,这教主之位除了张无惮也无人能当,但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能开特例。 此言方罢,殿外传来一声嘶笑,有人哑着嗓子道:“非只杨兄弟一人,范某也一并跪领了教主传位口谕。” 一个黑黢黢的高大身影纵身入内,在杨逍右手边站定,两人齐齐跪下:“光明左(右)使杨逍(范遥)拜见教主!” 辛然失声叫道:“范右使,你竟然还活着?”见范遥从一潇洒美男子变成如今的丑陋模样,他不禁迟疑,立刻被殷天正狠狠刮了一眼。 唉,都说翁婿是冤家,到他这儿就成了爷婿是对头。辛然暗含得意地吧唧了一下嘴巴,导致他跟随众人一起跪下的动作慢了半拍,还没跪稳就急忙扯着嗓子,与众人齐声道:“拜见教主!” 也就是武侠世界篡个位这么随便,直捣皇城还能成事,搁正常世界里,得老老实实打上几年的仗,将大都团团包围,等至正帝撑不住投降或自杀才成。 就因为这个,虽本地土著觉不出不对来,张无惮一直很茫然,他就觉得太容易了一点,此时还是道:“我早年曾立誓,当中流击楫,力复中原。如今如愿以偿,当感念明教抗敌之功,立国号为‘明’。” 他也是红巾教教主,可明教底蕴更深不说,国号叫红还是叫巾都太不雅。何况红巾教是他一手张罗起来的,不似明教诸人需要大力笼络。 此言一出,底下皆欢喜不胜,杨逍、范遥带头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整齐划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49章 番外1 巩固皇权 张无惮前脚还在感慨这篡位篡得也太容易了,后脚就焦头烂额地着手收拾烂摊子。他们能攻占皇城,全是打了元兵一个措手不及,在得知皇帝被刺杀、大都沦陷后,各地方势力展开了疯狂反扑。 仅凭红巾教的势力难以阻挡,幸好明教十余万教众上下一心,对张无惮下的调令不打折扣完成,先是同残余势力成僵持之势,后凭借源源不断的补给,总算将反扑压了下来,至此距离张无惮改朝已过了一年有余。 张无惮此时才算松一口气,趁此机会,他不仅完成了两教磨合规整,也将兵权收拢到了手中,有明教大将常遇春加入,彻底打破了原来红巾教朱元璋一系独大的局面。他能感觉到原本有些蠢蠢欲动之势的朱元璋彻底缩了,规规矩矩当起了忠臣良将。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5 他对此很是满意,本拟这人要还是不识好歹,就用谢逊所赠的屠龙刀斩了朱元璋,应了“屠龙”之名,现在也不用费这事儿了。张无惮便命人为此刀打造刀鞘,悬挂在大殿龙椅正上方。 众人皆是不解他何以对屠龙刀这般推崇,需知至正帝在位时,手握屠龙刀有象征意义,可如今龙椅都换人坐了,这柄刀又没在篡位时立功,就变得大为不吉了。 连殷天正都特意来劝他:“皇上,依我看,这刀还当熔掉重铸为妙,再不济也当置于国库中,以其凶气助我大明气运。” 明教高层除了杨逍任了个副丞相的实职,五行旗旗使中庄铮、辛然有武将官位,其余三位旗使为他们副手外,其他人都只是安了个虚职,空自位高罢了。几人于此皆不在意,他们也知自己不是治国的材料,也就杨逍有几分实干,单看张无惮连国号都取了“明”字,他对明教的心还能有假不成? 张无惮也没心思摁着他们循规蹈矩,他的本意是以前如何相处日后就如何,殷天正等人坚持不肯,改口以“皇上”相称,只是不如寻常臣子那般言行多方斟酌罢了。 张无惮端坐龙椅,目视前方,笑道:“这屠龙刀昔年在江湖上掀起了多大风浪,到底也没有多大用处,可见屠龙之名,不过叫着好听罢了。” 屠龙刀中的《武穆遗书》说起来玄乎,其实不过如此,就算韩林儿精心研读后成一代名将,也没在改朝换代中发挥太大作用。 张无惮还在想,他手底下这么多武将在,各个都是好手,等过上几年稳定下来,是不是该考虑扩大版图了? 北边是荒凉苦寒之地,可日后俄罗斯可是号称自然资源最丰富的国家。张无惮倒没想那么深远,给后世人造福什么的扯太远,何况自个儿一死,整个世界说不定都会崩溃。只是他才二十……多岁,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张无惮回过神来,一指头顶上金碧辉煌的屠龙刀,温声道:“有这柄刀悬在头顶,正可警醒下一任、下下任帝王。若是子孙后代不争气,正可让仁人志士出现,以此刀斩下昏君头颅。” 他对于千百年后皇帝是否还姓“张”根本不在意,人活这辈子图自己爽就是。只是在当今人的眼中,这想法该相当惊世骇俗了,张无惮正做睥睨之态等着殷天正惊呼“皇上圣明”,最好他外公再将这番对话传扬出去,一群人颂赞他大公无私。 然而殷天正却呸道:“还子孙后代,阿离的儿子都小跑了,你连个蛋都没给老子孵出来!你老子都跟老子说了,你什么时候跟华山派那小子勾搭上的?” 张翠山刚从张无忌口中得知此事时,也是惊了好一阵,又气又怒,正待来找张无惮理论,那头儿子称帝的消息传来,他也不好这时节打扰,传出去就是一桩丑闻对儿子不利,只好跟殷素素商量后告知了殷天正,想着老丈人在儿子身边待着,好歹能瞅空劝他几句。 “……”张无惮辩白道,“这不是还有无忌吗?”说起外甥来,他面上也有几分喜色,“再说不还有阿离呢吗?”有个继承人也好,能定一定属下的心,不过现在还都不着急,他春秋鼎盛,短时间内根本不想考虑养个小太子出来糟心。 殷天正愣了一下,动容道:“这如何使得,阿离她这……也差得太远了。” 要说殷野王要有个儿子,儿子生的儿子还勉强凑合,可殷离的孩子姓的是辛,跟张无惮的关系差太多了。想到外孙这般把同殷家的情谊放在心上,哪怕这不过是一句场面话,殷天正都老大慰怀。 只是既然张无惮把殷离都给想到了,他为了避嫌,更应劝诫外孙早日娶妻生子,殷天正正待张嘴,却见张无惮面露苦笑,心下一软,终究还是没有吭声。 老爷子年岁大了,好说话了许多。张无惮趁机道:“这生不生孩子,拖个十年再说也无妨。倒是天下初定,孙儿想去少林寺祭拜佛祖。” 殷天正了然,为佛祖什么的不过是一句托词,他定是想去见见谢逊了,遂叹息道:“谢教主真乃奇人也。” 他自问做不到在江山将定的紧要关头舍弃一切出家苦修,这不仅需要对权力富贵视为浮云,还要有对张无惮绝对的信任,因为谢逊出家时,局势并不明朗。 张无惮也真心实意道:“正是如此,我亏欠义父良多,虽不能奉养他老人家天年,但两年一次探望是应该的。” 次数多了也不成,一来是打扰谢逊清修,二来少林寺不仅是个武林门派,还传承着佛学信仰,不能给民众一种皇帝推崇佛家的错觉,他不允许任何信仰凌驾于皇权之上。 张无惮选了一二亲信跟随,白龙鱼服,玩起了微服出访。殷天正年岁大了,没有掺和,倒是殷野王要死要活跟了来,果真在大都城郊外就瞧见了劲装打扮的令狐冲。 张无惮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扔下他就迎了上去,笑道:“久等了,我那头有些小波折,耽搁了一会儿。” 所谓的小波折就是非要跟着来的殷野王,他脸拉得老长,假模假样惊奇道:“这不是华山派新掌门令狐大侠吗,不好端端在有所不为轩待着,怎么跑来大都了?” 令狐冲还没吭声,张无惮就道:“是啊,你怎么没穿掌门的衣服?”岳不群从来都身着白底黑面的掌门服,瞧着比深绿深蓝的弟子服高端大气多了。 令狐冲笑道:“就许你身着便服,还不许我把那破衣服脱下来喘口气吗?”得意地转了一个圈,“我师娘给我缝的!还给你做了一套呢。” 张无惮解了他后背的包袱,撇开长剑、干粮等物,果真见着了一套叠放整齐的衣裳,抖开看了看,见跟令狐冲是同款的,便不动声色塞了回去,赞道:“真好看!”偷偷给令狐冲使了个眼色,往殷野王那边瞥了一眼。 令狐冲秒懂:哦,不好再刺激他舅舅。便也不提这茬了。 张无惮一路上都在得意自己的睿智,他比令狐冲稍矮一些,若是穿一样的衣裳,便将身高的差距更显出来了,如今找个借口混过去,两厢便宜。 待到了少室山上,空闻方丈早就率领众僧在少林寺门前相迎,此乃明帝登基以来初次前来少林,虽是微服出行,可也怠慢不得。 张无惮连忙迎上前,笑道:“大师如此厚礼,晚辈如何能担待?我此次是以人子的身份前来,只盼能同谢逊大师见上一面。”谢逊出家后的法号仍然是谢逊,他拜了渡厄禅师为师,却不以“空”字辈论。 他一上来就表明来意,空闻虽早有预料,也好生为难了一番,方叹道:“非是老衲不愿成人之美,只是谢逊师弟不愿有方外之人扰他清修。” 空性本被空闻、空智二位师兄耳提面命,让他此次不得无礼,但见张无惮全无架子,态度温和,便将这些千叮万嘱扔到脑后了,出首道:“张公子,您别为难我师兄了,就因为我出面劝了谢逊师弟几句,他连着三天连我都不待见了。” 倒不是谢逊生他的气了——那成犯了嗔戒了,只是有意避开他,偶尔在藏经阁碰上就互相打个招呼,也不多说话。空性要想再劝,谢逊就行个佛礼自顾自走开。 空性说起来气得直拍大腿,连旁边的空性含怒刮了他一眼都没看到。 张无惮笑道:“多谢空性大师了,待晚辈安歇下来,正当同您一道较量爪法。” 空性闻言转怒为喜,乐道:“那可好。” 空闻念一声佛号,请他们一行入内住下,留心这头的动静。 张无惮倒没太大反应,只每日清晨在谢逊所居院落门口向内磕一个头,听闻三天后谢逊换了院子住也没在意,仍对着小院磕头不止,又过了五日,空性偷偷告诉他,谢逊怕是让他磕得心软了又悄悄搬了回来。 张无惮一笑,可见他义父虽仍不愿同他相见,但能坦然每日受他一礼了。他每日同令狐冲、空性一道较量武功,小住半个月后,方才打道回府。 没见到谢逊是个遗憾,可若是一味强求,也不是孝道。张无惮是当上明教教主后,才了解明教势力有多大,群雄逐鹿阶段,若是谢逊把这力量尽数发挥出来,莫说太平王、平南王之流了,连红巾教都不够看。 他义父为了他甘愿退这一大步,说不感动是假的,张无惮来少林寺第十六天,磕完头没有急着走,反而自顾自说道:“义父,孩儿晌午就要走了,本拟在此陪您一个月呢,偏偏有人找事,有两个兔崽子要在紫禁城之巅决斗,在你义子头上拉屎,那还了得?” 大都皇城当然不叫紫禁城,是张无惮一个月前才改名的,前脚改了名,后脚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就相约在他家城墙上决斗。 张无惮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登基之前平南王一系势力会自觉退让了,原来是从这里等着他。 第150章 番外1.1 前因后果 张无惮说罢,等了半天不见小院里面有反应,只好又道:“孩儿日后再来探望义父。”慢吞吞起身向外走去。 他步伐虽慢,然谢逊也没上当,走出小院老远也没听里面有什么响动。张无惮彻底死了心,先去了演武场,见令狐冲和空性正在大眼瞪小眼,奇道:“两位没切磋切磋?” 空性叹道:“这人依手中宝剑之利欺负我这徒手之人,还有什么好切磋的。” 令狐冲笑道:“大师怎生颠倒黑白,晚辈都说了,大可用寻常木剑同您过招。”他本听从燕南天的建议,不再使用青冥宝剑,可自从接任华山掌门,风清扬谈及他的《独孤九剑》已颇具火候,既有宝剑,不必刻意闲置,何况堂堂掌门总得有身拿得出手的行头,他就又用起来了。 空性扭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待转过脸来,已满是庄严宝相:“贫僧一生浸淫爪功,同门切磋方能有所进益。”他喜欢拳拳到肉的打架方法,跟令狐冲这个动不动就得掉手指,他可不乐意。 张无惮便撸袖子再同空性打过一场,尽兴而归,带着一帮手下打道回府,殷野王就觉得这一路是越走越慢。 好不容易捱到了大都城外,两拨人该分开了,张无惮道:“再过上两年,我要将大都改名为北京,鞑子留下来的流毒也该大力清除了,届时还需五岳剑派大力配合。” 令狐冲道:“放心,五岳现在是我师父做主,几大门派都受过你的恩惠,谁还敢不尽心尽力?”说话间颇有几分得意。 岳不群接任掌门已有两年光景,什么动静都没有,不似早先左冷禅那般让十三太保举着令旗满江湖跑,此举反倒引来了诸多赞誉。 张无惮应了,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告别。因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待他回到皇宫,距离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约比武的月圆之夜已只剩下三日了。 张无惮这半年来新任命了一位皇宫护卫总管,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潇湘剑客魏子云。他闯荡江湖这么久,从来没听过魏子云的名号,偏偏他刚改皇城为紫禁城,这位年近六十的魏子云就声名大噪,毛遂自荐来给他打工。 他对这名字有几分熟悉,好似《陆小凤》原著中魏子云就是皇帝的侍卫首领,料想大概是剧情惯性,在考察过魏子云的忠心后,就起用了。 魏子云待他确实忠心耿耿,他早年就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只是不愿在鞑子手下卖命,才隐姓埋名。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遇上一位明主,魏子云激动啊,尤其这位明主还不嫌弃他年迈体衰,直接提拔为首领。 所以张无惮一回来,他就劝诫道:“皇上,天下初定,龙威不容冒犯,西门吹雪同叶孤城二人,胆敢将比武地点定为紫禁城,视皇权于无物,实在不能姑息!” 张无惮却笑道:“朕虽已是皇帝,可这龙位如何得来,全赖天下英雄抬举。朕怎能忘本,普一坐上皇位,就这般不近人情,同江湖武林划清界限?” 魏子云万万想不到他竟是这样一个态度,忧心忡忡道:“皇上,侠以武犯禁,莫说是紫禁城了,就算是光明顶、黑木崖,各派总坛皆为森严禁地,哪里有旁人想比武,就能来比武的呢?” 张无惮叹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皆为百年不出的绝世剑客,有幸生于同一时代,能观此比武,是天下学武者的幸运。魏总管何必这般小家子气,朕允许他们来,但这个月月圆之夜,命你调集全体护卫军,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入紫禁城。” 他这番话前后矛盾,魏子云怔了一下,恍然道:“您是说……” “比武可以,不请自来却不行。”张无惮冷笑道,“没经过朕的允许,阿猫阿狗都敢顺着城墙往里蹿?一旦开此先例,皇家威严何在?” 魏子云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在月圆之夜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挡在城外,让他们计划泡汤,再由皇上下旨,允他们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再行比武,既展现皇城守卫力量震慑宵小,又显示出天家气度。 他先是为这般英明神武的皇帝激动了一番,而后才磕巴道:“若是如此,怕老臣手底下的人不够看。” 张无惮笑道:“爱卿不必担忧,朕得知此事时,就请光明二使、两大法王速速赶来。”请陆小凤、燕南天等人也成,不过那是朋友,同他想展现手下力量的初衷相违背。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拿起笔来写了几封信:“你速速命人送去给燕南天大侠、江南花满楼公子,再将太平王世子召来觐见。”请外援也成,有备无患,必要时刻再请他们出手就是。 魏子云急急忙忙去了,不多时就领了穿着官袍的宫九入内,十分知趣退了下去。 张无惮同太平王的君子协定中,特别谈妥了宫九之事,太平王的意思是想让儿子跟着皇帝干,张无惮掂掂觉得压不住,双方折衷,他不必给宫九实差,扔个小闲职,许他在京城混几年熬熬资历就成。 张无惮开门见山问道:“叶孤城不是和平南王闹掰了吗?”这还是他登基前宫九给的讯息。 宫九道:“是差一点闹掰,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儿。平南王世子想借着他们比武当幌子,趁机潜入皇宫刺杀你。” 张无惮笑道:“我能坐上这个位置,是靠得红巾教和明教上下支持,如今皇城内外都是自己人,他杀了我就算了,还能攻入皇城?”至正帝一死,皇城大乱,可明教高层各个都是好手,仓促之间也能拉起队伍应战。 这也是他一直都想不通的,原著中那是平南王世子同皇帝是堂兄弟,模样身高一模一样,平南王还策反了皇帝贴身太监,李代桃僵可能性很大。 宫九冷笑道:“你可知这世上除了司空摘星这般易容高手外,还有人能削骨割皮,将模样完全改变?” 这不就是整容嘛。张无惮恍然,想想又不对:“脸就算了,我的武功路数、言行举止可都不容易模仿。” “你又没有贴身太监,明教高层平时都久居光明顶,你的那些臣子大多数是称帝后新提拔的,真正熟悉你的人有多少?”宫九道,“就算是令狐冲,你若哪天突然疏远他了,旁人只当你浪子回头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起疑心?” 张无惮沉吟不语。照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主意虽大胆,可也未尝没有成功的希望,他有父母兄弟不假,可跟张翠山他们已有三两年未见过了,尤其他刚登基,忙得焦头烂额,等闲再有两三年不见也很平常,届时亲人真觉出蹊跷了,会不会只当他做了皇帝后移了性情? 这念头一转,他就笑了笑,不会的,他爹还有可能躲角落里哭儿子变了,殷素素绝对能发现不对劲儿,更何况还有张无忌在,兄弟连心不是一句空话。 宫九道:“据我所知,早几年太平王世子就在用心模仿你的言谈举止,甚至强行扭转武功路数,以期同你做到一样。可惜你的功法极为奇特,整个武林竟然没有,他费了不少功夫,也不过得了些皮毛,落到行家眼中还是能看出破绽的。” 张无惮得意一笑。他满意地送走了宫九,本拟到月圆之夜直接打他们一个痛快,次日晚间,却听魏子云来报说陆小凤来访。 张无惮忙命人将洗劫元廷搜刮来的好酒都摆上,然则见着陆小凤第一眼,他就摇头道:“不是来找我喝酒的啊?”便命人将酒坛子撤下去。 一路走来,陆小凤早就觅着香气嗅个不止了,闻言笑嘻嘻道:“皇上,您会看人,我会看酒,就冲这好酒摆上来,我今天不是找您喝酒,也得是了。” 张无惮道:“只找我喝酒?” 陆小凤没办法,见左右都回避了,只好道:“还是受了一位故友之托而来的。”先稍稍斟酌了一下,方道,“这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战紫禁城……” 话说到一半,见张无惮只是微笑,陆小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道:“您上位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般,乃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可总有人想依此效仿。平南王父子都被泼天的富贵迷昏了头脑,可总还有人是清醒的,叶孤城根本不赞同这蠢计划,可是……” “可是将决战地点定在紫禁城的提议却是他提出来的。”张无惮笑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很不错的朋友,我也知道这事儿是他被摆了一道,该怎么处置,我心中有数。” 他上位好歹也一年多了,情报来源不会只有宫九一方,叶孤城在元廷覆灭前同平南王势力基本决裂了,同西门吹雪约紫禁之巅,纯粹是走古家的装逼流派,好歹是两大高手对决,随便寻摸个山头显现不出身价,他就干脆定了个权力之巅。却不料被平南王利用了,他刚刚觉察到平南王势力有所异动,意识不对,立刻请陆小凤上京,告知张无惮实情。 陆小凤真心实意道:“叶孤城很欣赏你,他说他虽然是前朝后裔,可就算在宋朝,节衣缩食也要先供着百姓的皇帝都找不出一个来,所以你坐上这个位置,他很高兴。” 张无惮纳闷道:“节衣缩食?”他以前是拿类似的梗逗过叶孤城一次,怎么这人就信了这么多年?何况那也只是不太在意吃穿,攒军费罢了。他自认不是个讲究的人,可也没亏待自己,在叶孤城眼中生活水平竟然这么低? 你这人怎么重点偏差这么多?陆小凤支吾了半天,还是直白道:“实话说我也挺佩服你的,上次去百花楼,还听说花家鼓动江南势力要在今年万寿节上捐赠大批银两,充实国库呢。” 有银子白拿当然是好事,被认为是穷光蛋也认了,这帮不食人间烟火,只喝金咽玉的古家人。张无惮呵呵,突然身如鬼魅,自龙椅上斜蹿而出,直向陆小凤面前小桌上抢去。 陆小凤也知道自己话不中听,还当他恼了,想着总不能在大殿中跟皇帝打起来,下意识一躲,旋即反应过来不对,身子急向前扑。果真张无惮不是冲着他,反而将桌子上的两坛子酒兜个满怀。 陆小凤失声叫道:“等等!” 张无惮才不理他,抱着酒坛子笑呵呵回了龙椅上,一把拍开封口,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才道:“穷光蛋拿不出好酒好菜款待你了。” 陆小凤只闻到一股醇香扑面而来,眼都直了,抓耳挠腮苦于不能近身去抢,听张无惮继续道:“回头告诉叶孤城,这个月不成,下个月月圆之夜,让他别胡想八想,专心同西门吹雪对决,朕也想瞧一瞧,谁才是天底下第一的剑客。”至于平南王父子,自有他来解决。 说罢,他瞧陆小凤还站在下头眼巴巴盯着酒坛子,笑骂道:“滚吧,传个话都磨磨蹭蹭,还想贪我的酒?” [综武侠]无忌他哥_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