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同人] 丧夫后，所有人磕我和重力使的cp》 第1章 [bg同人] 《（文野同人）丧夫后，所有人磕我和重力使的cp》作者：朝拾汐【完结+番外】 文案 【完结，感情流，ooc，正文第三人称，文章基调走if感，微妙复杂的三人感情纠葛，段评无门槛已开】 为反抗封建家族的包办婚姻，我模仿未婚夫也离家出走了。 但是人还在河边走，下一秒就失去意识。 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不但有了钻戒，还有了婚姻届。 “希……夫人。”眼前这个和我一样高的帅哥在我醒来的第二天敲开了我家门。 “你是太宰治？”我回忆了下婚姻届的名字。 “我是中原中也。”一米六的帅哥摘下了帽子，表情肃穆。 “首领他……已经不在了。” “根据手谕，我以后负责照顾你。” 他说道。 ？ 一觉醒来，我从单女变婚女。 首领夫人的位子还没呆热，就变寡妇了吗？！ —— 第一个未婚夫跑了，第一个老公死了。 抗婚离家出走后能在业界有名的企业混吃混喝还有帅哥关照 人要懂得知足。 但是生活总会出现一点点小意外。 我寡了，好像又没寡。 “我给中也留的信息里有说阿希可以改嫁，反正当初想着我也快死了……” 虽然素不相识，但这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确实是我婚姻届上的死鬼丈夫。 “那——” “？” “太宰先生，您可以再签个离婚吗？” 他飘在空中像鱼一样地穿行，尾音拉长。 “可以——”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 他又两手一摊，肩膀一耸，眼睛里跃动着快活的情绪。 “但不行。” —— 家里挣扎的15年，源希像菟丝子般顺从着父兄，直到这幅人人称赞的温柔面具几乎焊在脸上，和她融为一体时，她才成功逃离。 在港口mafia的日子让她逐渐也开始相信，她这样的人也可以离幸福很近的时候。 家里的人终究发现了她的踪迹。 宛如从天堂被打入地狱，潜藏十多年的浓烈的恨意一瞬间将她吞没 【如果注定无法获得幸福，那么再多做一点会下地狱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比起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烦恼，她更恐惧曾经的噩梦。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逃。 指南：上榜单随榜，晚上九点十六更新，如果v就日更 第一次写感情流，有ooc，能接受的咱们就有缘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少年漫 文野 轻松 日常 he 主角视角源希宰和中配角重力使首领宰宰和中 一句话简介：亡夫宰，重力使，我们仨 立意：爱与自由与生命都不可抛 第1章 您好 源希一觉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发懵。 感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和家里老头抗婚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她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灰色的瓦楞铁板上要落不落的水滴发呆，直到几个小水滴汇聚成大水珠，啪嗒一下落在她的鼻尖上，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唤起浑噩的意识。 源希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她不认识这里。 “有人吗？” 静谧的空间只有天花板水珠滴答的声音，无人应答。 环视四周，这里自然不能和她家的大宅相提并论，但是也过于简陋。除了身下一张铁床，旁边一张桌子，正前方几个破烂的软垫子堆成的沙发，竟然再就找不到其他家具。 墙壁和天花板，地板都是铁的瓦楞板，她下床走路地面还会发出砰砰的空腔声。 风呜呜地略过小窗，空气中泛起潮湿的冷意。 这太不对劲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夏日阳光正好，河边的水草丰茂，她被波光粼粼的有生气的水面所吸引，下了水，接着…… 源希的头突然胀痛，一些看不清的纠缠呼吸的炽热片段闪过后，她虽然什么也没想起来，但察觉到一些古怪的变化。 这一觉结束，天气怎么就入秋了呢？ 令人惊讶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桌子上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是这个灰蓝的空间里最显眼的存在。 一枚镶钻婚戒！ 她随意地拿起浅看了几秒又放下了。 毕竟婚戒下压着的文件才是重量级。 这竟然是张婚姻届！ 而且第一栏写着她的名字！ 真的很好笑。 因为她就是不满家里的婚姻安排才离家出走！但是在这里，她竟然看到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婚姻届！ 她一定还是在做梦吧？ 梦到自己和一个大概是合心意的穷小子结婚了，不然为什么这里破烂地像集装箱，但是桌子上却有一枚看着就是真货的钻戒，画风如此割裂，想必只有梦中才会出现。 并无冒犯的意思，若不是这个屋子里没有桌子上那瓶干花，她真的会觉得这不是人住的地方。 源希已经完全被这个离奇古怪的梦吸引了，据说，人做梦不会梦到自己不认识的人，所以到底是生活里的谁成为了她的丈夫呢？ 她顺着往下看，靠近自己名字的下面就应该是丈夫的名字。 第2章 她想，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津岛家的那个木头长子，她都会觉得这个梦足够新鲜。 但—— 这个梦有点新鲜过头了。 太宰治。 指尖划过纸面上的名字，源希的心莫名悸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困惑。 这谁啊？ 秋天的虫儿在窗外稀稀拉拉地叫喊着，在傍晚更添几分萧索，源希从下午醒来到现在也一直都孤独的等待着，没有任何人来。 好吧，她其实就是在等这个梦里的丈夫回家。 她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试图找到和太宰治相关的信息。 但奇怪的是，除了这张婚姻届和婚戒，她连一件男士的衣服都没找到，就好像这个人把自己所有的生活痕迹都消除了似的。非要说有什么蹊跷的东西，那就是角落里散落着很多洁白的绷带。 梦总是这样无厘头。 源希愈发确认自己还没从梦里醒来，正当她把目光重新放到婚戒和婚姻届上，想要重新找找新线索的时候，玄关处的门响了。 是的，这个集装箱竟然还有玄关，只是玄关进来后就是开敞的厨房，上面的苔藓和灰尘昭示这里从未开过火。 “笃笃——” 敲门声不紧不慢，来人非常有礼貌。 源希长出一口气，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这里是梦，最可能出现怪兽以及各种奇怪的东西，当然也有小部分可能是那个“太宰治”。 她提着心打开了铁门。 一个戴着帽子，和她一样高的青年出现在门口。 “请问——” 他钴蓝色的眼睛像雨后的天空，明镜透亮，但是有一抹沉静的哀愁。 “是…源希夫人吗？” 源希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并没有仔细听对方在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太宰治…… 还怪帅的。 “请进。” 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活人生活的痕迹，不仅水杯底部的水痕发白，热水壶的接口都生了锈。 源希找了一圈橱柜，最终空手而归。两人围着小桌子坐下，房间也变得局促，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气氛。 作为这栋寒舍的女主人，她甚至没能给丈夫倒上一杯热茶。 不对，明明是太宰治太穷了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她想装一装家里严令的大和抚子样，也没有施展空间。 “抱歉，家里没有茶了。” 说没有茶总比说没有水强。 “没事。” 源希又打量一番穷鬼丈夫，忽然发现些微妙的细节。他这一身精致立挺的黑西装似乎是某个名牌的春季新款，手腕的袖扣的钻也像真的。 帽子更不必说，材质并非廉价货。 所以，太宰治他发达后来接她了？ “我……” “我……” 两人同时出声，但青年的脸上却是难以启齿的神色。 刚刚还在兴味盎然地猜测着梦的走向，碰上欲言又止的青年，源希陡然露出犀利的眼神。 莫非能共患难不能同享福？ “夫人，首领他……” 青年声音一字一顿。 “跳楼自杀了。” 啊。 组织失去领袖，就如婴儿失去父母。 她不敢想混乱的组织将会如何维持！ 丈夫失去工作，最需要安慰的是他。 源希随即露出悲痛惋惜的表情，用目光轻柔地抚慰青年，学着一个传统家族的大和抚子的样子去传达属于妻子的支持。 “我没事。” 在梦里陪老公过点苦日子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受到抚慰的青年并没有放松，他一脸肃穆，像是要宣布一项神圣不可侵犯的决定，“太宰治”脱下礼帽，站起身，沉声道。 “首领的死目前还控制在内部小范围，港口mafia的敌人虽然尽以消灭，但并不代表夫人这里就是安全的。” “为了安全起见，请和我一起回港口mafia。” “中原中也，奉首领手谕。” “以后负责照顾夫人。” “您意下如何？” “夫人？” … 这个梦新鲜得太过超前。 源希听到对方的话后蒙圈了。 合着这帅哥不是她老公，是她老公的部下。 奥。 她老公是首领！ 一个组织的首领！而她是首领夫人！ 那他们家为什么穷得连茶水都没有！ 莫非她是什么mafia老大养在外面不可说的情人吗！还需要首领装作穷人测试真爱那种！？ 离婚！ 她要离婚！ 鬼才要接受这种真爱测试！ 源希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随着中原中也的话还在不停地变换。 直到她听到那句。 【以后负责照顾夫人】 源希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 太宰治死了。 虽然首领夫人，但寡妇。 从单身变人妻变寡妇！这个变化也太快了吧！？ 她还没吐槽完这离奇的发展继而又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她既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便宜饭票，那么面对亡夫派来的新饭票，一个合格的mafia老大的妻子应该是…… 悲伤得不能自已的！ 答案正确。 第3章 一瞬间，眼睛酸涩起来，大颗泪珠从泪腺挤出，并恰到好处地徘徊在眼眶。 “夫人？” “夫人？” 中原中也几声重复呼唤后，眼前的女子终于从亡夫的悲痛的消息里醒来，有了应答。 “你说。” “我很抱歉，但时间紧急。” 他一点都不抱歉。 那个混蛋死了还留这么一个大麻烦。 留给他的这份首领手谕是单独的，是唯独给中原中也的，除了他，目前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所以葬礼还没统筹好，他就火急火燎地放下一切赶来了。 这份令人烦躁的又沉甸甸的信任让她模糊的脸变得清晰起来。 不出意外，他以后就需要在组织里时时照拂她，所以，他这次得看清目标人物的样子。 他很久没去仔细观察一个女人的脸了。 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不影响她的美貌。眉眼气质是个像古画里走出来的闺秀般的女子，声音也柔和动人。她和太宰治这个人完全不同，但是某些地方好像又微妙地相似。 夫妻相。 但现在不是什么好事。 “抱歉，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她睁大了眼睛，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倒是镇定。 但是起身的动作却暴露出几分慌乱，她起得太猛一不小心床脚磕到了腿。 响亮的砰的一声。 对于普通人来说，听着就知道很痛。 她的眼睛里已然悬着涟涟的泪水，但她是个坚强的女人。 眼泪直打转却并不曾落下，她紧咬嘴唇背过身开始在床上找东西。 倔强地和一只脱离了群体陷入荒野的小鹿一般，明明已经被不负责任地带到危险的境地，却妄图靠自己脆弱的本事生存。 这一刻，他对眼前的“麻烦”少了一些严苛，多了一丁点儿同情。 她真的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吗？ 一个普通人。 作为港口mafia首领的妻子。 这个时候是群狼环伺啊。 他突然对那个安排好一切痛快去死的首领复杂的心情又多了一分。 真是祸害人的混蛋。 纵使明明讨厌太宰治恨不得要他去死，但是因为是首领，所以中原中也要保护他。 因为是首领，所以中原中也要遵守他的手谕。 但此刻，他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也和某个从遥远地狱传来的死人吩咐重合。 【接阿希回来，确保她安全】 接着是熟悉的和过去的四年一样流程，陌生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抑制不住的呼吸，心跳，淡淡的硝烟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顺着风飘入中原中也的大脑。 【又要麻烦中也了。】 “夫人。” 中原中也戴上帽子，他的手上闪着危险的红光。 “先蹲下。” 他迈开腿，无声地走到门口。 “有敌人来了。” 第2章 戒指 “敌人”来得急促突然，但并不是无迹可寻。 中原中也每次出门都会有这么一群烦人的虫子跟着。 但谁又会对脚下的蚂蚁留意呢。 不等谁一声令下，在某一时刻，这群浑身坠满危险武器的人齐齐朝门口的中原中也开火！ “哈……” “有一段时间没动手了。” 中原中也的声音褪去了先前的沉稳，染上一丝粗犷的狂气。 “谁给你们的勇气。” 他拧了拧手腕，腕骨摩擦发出弹响。 接着！就被噼里啪啦的子弹上膛，弹壳落地的声音掩盖过去！密集的弹药像是马蜂群扑来，将这河岸滩边的集装箱团团围住！ 叮叮当当，是子弹疯狂撞击铁板又四处弹射！ “异能力——” 他甚至未说完长长的召唤，红光暴起！看不清的气浪一瞬间荡出去，将这群武装到眼睛的黑衣人一气扫飞！ 有几个机智的趴在石头后面躲过一劫，重力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山一般的压力便将他们压进了崩裂的地块之中！ 但是，虫子的力量纵使渺小，有时又足以构成某种危险。 一个黑色的不明弹在虫子咽气前，顺着小窗被扔进了集装箱！ 眨眼间，它轻巧地破开玻璃窗，随着烟雾闯到了藏在桌下的人前方。 源希的瞳孔清楚地映出那流畅的抛物线 还有中原中也脸上惊愕的神情。 “砰——！” 桌子上的花瓶被撞碎发出脆响，干花零落，这个屋子里唯一有过生命存在的东西彻底化为碎片。 婚姻届灰扑扑地飘然而下，压着它的婚戒自然也滚落在地，咕噜噜滚到浓烟里。 是一枚烟雾弹。 有烟无伤，有惊无险。 但源希却垂首一动不动。 就在刚刚，花瓶飞起的碎片被冲击擦过皮肉。 编好的头发也凌乱地散落在脸颊和肩颈，掩住了她的神情。部分淡红色的液体顺着发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另一部分热乎乎的，洇湿了衣裳。 很痛，痛得想流眼泪。 但是方才的眼泪此刻却一滴也不可以有。 眼泪这东西，必须是有用的，合适的时刻才可以产生。 她强行让自己把注意力从疼痛中转移。 第4章 比如，不是梦的话…… 她是怎么离家出走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个亡夫啊！ 不管是当糟老头的外养秘密情人还是穷小子的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怎么看都不是她这个正值花季的青年女性会做的选择吧！！ 这现实真的比做梦还离谱！ “伤哪里了？” 神游突然中断。 问话人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已经不复战斗时的张狂。 源希只是摇摇头。 她不清楚对方到底对她和太宰治之间关系状况了解多少，但万幸，她方才阴差阳错的表现，对方未有异动。 “抱歉，之前一直习惯有敌人跟踪，忽略了。”他在道歉，但源希却觉得他没什么好道歉的。 毕竟这个死鬼丈夫才是最得罪人的，不管眼前此人怎么样，她都会被追杀波及。 很难处理的危险处境。 这还不如是个梦呢！ 这样她就也不用去想好端端放在桌子上的花瓶，是怎么自己飞过去碰上烟雾弹的。 就好像，身边有人看清了那个东西不是杀伤性武器，而随便用什么撞飞了即将掉她跟前的东西一样。 “我看看伤。” 青年见她一直只摇头不说话，更是疑心紧张，便再次出声唤回她乱如麻的思绪。 他的脚步依然是无声的，几乎是像风一样，人声并至，穿过烟雾，他身上甚至连浮灰都没有，而源希却灰头土脸，有些狼狈。 她长呼吸，敛住失控的神情。 “无碍……” 个鬼。 “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就离开。” 但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里穷的连鬼都嫌磕碜。 “等一下。” 源希顾不得肩膀新出现的酥麻的痛痒，她开始在灰土里四处找那张婚姻届和掉落的婚戒，不管怎样，深情总是没错的。 “我和他的婚戒找不到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听不出失落。 中原中也注视着她忙乱的身影，淡红色的花一朵一朵顺着黑色的发丝落下，在地面绽放。 如果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连自己身上受的伤也不在乎，满心都是一个镶着石头的指环。 她的肩膀上的血还在流，这种伤对于中原中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但他的身边，却有几个经常会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家伙。 一个是只矛盾的老虎。 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人心心念念的亡灵了。 太宰治。 死了也在祸害人。 “你说的，是这个？” 红光再次在他身上缓缓亮起，屋子里目之所及处的所有石块杂物子弹都一起轻轻飘了起来，继而腾出一片空白干净的地面。 一枚亮闪闪的小玩意儿静静地躺在床底下。 “嗖——” 那个小东西飞到了中原中也的手心。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克拉的钻石。 他在拍卖会见过更大更闪亮的，曾经他也在任务里看见有的家族小姐为了漂亮的宝石疯狂掷金，但怎么看，这个指环上的钻都很普通。 指环内侧是歪歪扭扭的罗马音字母。 写着太宰治。 一些地方相似，但不是首领的写字风格。 “就是这个。”她眼睛亮起来，连带着苍白的脸也容光焕发，只是刚要起身却又摇摇晃晃险些倒下。 要不是中原中也眼疾手快搀了一把，她说不准要在脸上再挂个彩。 “失礼了。” 他用戒指引诱着这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听从安排，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她按到床上，然后转身去找绷带。 依照他对那家伙的理解，走哪里都会像是母鸡下蛋一样留下很多绷带。 果然，在厨房附近找到了大量未用的绷带。他取了绷带回来，却发现她曲着腿缩得像个球呆在角落里，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受惊的松鼠。 中原中也这才察觉刚才这一套连招是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妥。 这一认知让他终于绷不住脸上的肌肉，露出些尴尬的不知所措。 “源希夫、夫人……” “以后叫我名字吧。”她抬头，突然说道。 “可是——” “我的身份，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 “而且，突然被叫夫人什么的，太奇怪了啊。”她小声嘟囔着，蒙在她身上的属于“首领夫人”那层东西消融在孩子气般的抱怨里。这让她身上多了一丝属于年轻女孩子的鲜活。 “源小姐。”中原中也按住帽檐，接了台阶从善如流，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得救，呼吸都顺畅了。 本来今天来上门也觉得各种浑身不自在，毕竟太宰治的妻子这个身份太特殊。 简直像是什么诱拐无知少女的骗局！何况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种四面漏风的环境是安置妻子的地方吗！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喜欢住这种集装箱吧？！ 可目前看来，这位希小姐又很清醒。 他因此对她的脑回路也更加好奇，不过探究的心情打住，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 “首领说要把你安全带回去。” 他着重强调了安全。 然后举起手中的绷带。 “我相信您不和首领本人一样任性对吗？” 第5章 听起来像是这个叫太宰治的是个任性妄为的上司，会让下属跑断腿的那种颠颠的老头。 源希不由得同情眼前这个帅哥了。 家里的管家就是个喜欢天天指手画脚对所有女仆呼来喝去的老东西。 没人愿意做她的侍女，因为那太严苛了。 而做了她的侍女的人，无论最初多么开朗活泼，最后都被规训成麻木的人偶。 不过，终日带着面具的她，又好到哪里去呢。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证明自己和那个难伺候的太宰治不是一路人。 源希主动打算扯松一点衣领子，让中原中也来包扎，但是接着： “嘶——” 她撕掉了半只袖子。 源希:…… 好突然！ 她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失去了一支袖子，露出了纤细的胳膊，现在她的样子跟漫画里的忍者似的。 雪白的胳膊上淡粉的血液还在流淌，奇怪的是，血腥味很轻，像被水冲淡了一样。 中原中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不正常的一点，但他只是目不斜视迅速给她缠好，接着将袖子给用绷带缠了回去。 “这下我们可以走了。”他说道。 但是源希只是老盯着他，把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了，源希才蹦出俩字。 “戒指。” 嗯，这俩字还有点可怜巴巴的。 “哦。” 中原中也无语，他把戒指还给了她，见她如获至宝收到兜里，心里升腾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其实…… 他手里还有不少太宰治的遗物。 也许不需要烧掉了。 “你等下，我处理下外面。” 可能是怕吓着不谙世事的她，他们离开前，中原中也像是想到什么，拦住了她，自己先出去打扫战场了，于是屋里又只剩下源希。 “叮——” 在他离开那一刻，又是一个小东西清脆的自由落体声音，和戒指之前落地的声音很像。 源希走之前为了防止婚戒再次丢失，特意戴在了手上，他们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她路过厨房，却听到了这声熟悉的掉落。 这个屋子里和太宰治相关的只有绷带，现在已经呆在她的肩膀上了，婚姻届和戒指也一并带走，还有什么遗漏的？ 于是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厨房案板，屋里那个接口生锈的水壶就像那个原地起飞的花瓶。 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倒下。 然后吐出了一个眼熟的闪亮亮的小指环。 第3章 幽灵 源希陷入沉思。 接连发生的事让她想起小时候，她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存在。 哥哥看不见，一开始也不相信，但父亲听了之后很高兴，除了随着纷至沓来的不幸之外，她还有了个未婚夫。 当然，那个未婚夫她也没见过，再次听说的时候已经是他跑路很久了。 这也是她会想到离家出走的契机。 源希捡起这枚戒指，上面同样镶着钻石，但显然这个…… 好像比她手指上的要稍微大一点，而且做工也更好。 她翻转这枚婚戒，从内圈看到了她的名字，篆刻的字非常清雅俊秀，犹如某个家族贵公子在樱花树下写的俳句。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她从自己的手指褪下婚戒，翻转—— 太宰治。 果然，这里面也刻着对方的名字。 而且这个字明显是她亲自刻的。 然而她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 抚摸着深凹进去的刻痕，本以为会有什么片段记忆闪过，但是除了颈后多了阵凉风，什么都没发生。 “源小姐，可以出来了！”中原中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来了！” 思维被中断，她将戒指推到了中指，想就此离开，但又是“当啷”一声。 水壶自己朝她咕噜噜滚过来。 “一起走？” 水壶没动静。 源希转身就走，但是手指边儿却像是有风拂过，这次很轻柔，好似蜻蜓点水那般一闪而过。 接着，水壶又朝她这里滚了一段儿。 看在他之前的举动份儿上。 源希淡定地和这个站起来的水壶对视良久，然后把它抱了起来。 真是个傲娇。 ＊ “源小姐。”中原中也打扫完毕战场，在外面等候源希，她从铁门后出现，怀里还抱着个水壶，像是沙漠里要去打井水的妇女。 “我们很快就到港口mafia。港口mafia里什么都有。” 这个水壶嘴都生了锈，不知道她为什么还像个宝贝似的抱着。 总不能是太宰治送的。 不，倒也并非不可能。 他这个人有时候品味很恶趣味。 但是如果真是太宰治送的…… 中原中也甚至对眼前的人同情又多几分。 正常送女孩子礼物哪有送这些东西的。 “因为，是……他……” 源希编理由编地磕磕绊绊。 都生锈了很显然这个家！这对夫妻之间很有问题啊！但是趁着对方对婚姻生活明显也不了解，说得多错的多，只要支支吾吾，就让对方脑补！ 她垂眸露出落寞而伤感的神情，用手捋了一下脸颊的碎发，像是被这种话戳中难堪而窘迫，又像是在怀念着谁。 第6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中原中也干巴巴地为自己先前的话解释。 他还要负责哄首领的妻子吗？ 任务里不包括这个吧！ 但是好像是他先说错了话。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完全不擅长哄女孩子的人为了防止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选择笨拙地转移话题。 “哦。”源希点头，她也不懂为什么对方的气势怎么忽然弱了下来，只能归结为自己的卖惨人设很成功。 “你说我们很快就会回去是指……”她试探性地问，“有车吗？” 中原中也这才后知后觉。 他是飞过来的。 而他刚刚第一反应是飞回去。 似乎—— 他是该开着个车来的。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太宰的妻子这个身份前所未有的特殊，既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大张旗鼓地开车接送也不是明智的事情。 “失礼了。” 他压低了头上的帽子，然后走到她面前忽然蹲下，在她惊诧的注视中，一手扶住背，一手卡住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她出乎意料地轻。 好像不需要用异能力减轻，不过现在他更担忧她可能会被大风刮跑。 于是他收紧了手臂的力度。 “本来想背着更合适，但是你的肩膀受了伤，所以安全起见，只能出此下策。” 源希还有点懵。 虽然一觉醒来多了个老公，但是这个老公已经死了，她还失忆了，也就是说她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和任何异性这么亲密接触过啊！！！ 这、这算什么距离？！ 这合适吗！ 合适吧，毕竟她老公死了。 不对，不是这个！ 正常吧，毕竟她是病号。 对对对，是这个。 源希骤然感觉肩膀上本来不怎么痛了的地方似乎又严重了。 她僵硬地缩在青年的胸前，无处安放的手慌乱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虚虚地搭在他的脖子上，怀里还揣着那个会自己倒下碰瓷吐钻戒的破瓶子。 属于成年男性的温度正在透过轻薄的春衫从他的手，传递到背部。 很暖，暖得有点烫乎。 “哈，抓紧了。” 啊，她的额角好像碰到个什么东西，上下滚动了下。 思绪还没持续发散，倏地！ 周身而起的狂风将她的思绪打断！接着，是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灌入胸腔和肺部！她没来得及呼吸就感觉到强大的压力迫使她无法喘气！ 张不开嘴巴。 也睁不开眼睛。 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搂紧了他，胳膊所触之处，还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的血管在跳动，旺盛又蓬勃的生命力和源源不断的热量。 很安心，很可靠。 像是寂静冰冷的雪原上找到了燃放着篝火的木屋，一无所有的旅人总会被这片灰暗世界的唯一的光而吸引。 这是她现在仅有能抓到的东西。 “源小姐，抱歉，还好吗？” 确实是很快就到了港口mafia。 可能花了几分钟。 但是源希已经不愿去回想这几分钟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头晕目眩的高度，令她一落地几乎腿软，眼前发黑，阵阵干呕。 从高处落下的经历让她从此对失重感到恐惧，连学游泳的时候也不敢离女教导太远，远了脚够不着地就会害怕。 中原中也脸上露出一丝愧色。第一次带女孩子飞，但是好像再次忽略了对方是个普通人。 “我没事。”源希笑得勉强。 他们现在站在港口mafia的大楼上，楼顶的风依旧很大，源希光是想象下面有多高就发晕。 横滨即将入夜。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正悄悄从天际退散，暖橘色的光芒越来越暗，化为远方大海上一点红。身上的温度被无情掠走，然后是海上刮来的又潮又冷的晚风，正把他们的衣裳吹得咧咧作响。 中原中也站到一个位置往下看，接着收回视线回头望那个还在干呕的女子，想要伸出手帮助她什么，却想不到，然后又缩了回来。 他已经离真正的普通人的生活很远了。 他脚下站着的这个地方就是太宰治跳楼的位置。 还是不告诉她了吧。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帮助。 两人从楼顶上层进入大楼的内部。这是最隐秘的道路，很少有闲杂人过来，能到这里的起码是干部。 自从首领太宰治跳楼后，中原中也强势接管了整个组织。 “这里，是先先代首领的房间。”中原中也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源希带到了港口mafia。 “你先住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 “那我怎么起居？”源希好奇地打量这里，一个垂暮老人的空间。 墙上挂着中世纪的油画，紫色的帷幔降落遮住画中人注视外界的视线。 水晶吊灯半亮不亮，打开电开关也是忽明忽暗，索性，源希开了床头灯，昏暗的黄色暖光照亮一方空间。 “我会叫小银来送东西。”中原中也想要离开，却被源希唤住。 “中也先生，真的，很谢谢你。”她黑色的眼睛深处映着一点光，眉眼温柔地像欧洲古典的画，“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也不是很麻烦。 第7章 至少，比他之前想的轻松很多。 可能原因是，她很弱，却真的很坚强。 目前他没见过她掉眼泪。 连那种难缠的mafia家族大小姐宴会遇上变故都会吓得彪眼泪，但是她…… “最近组织里比较忙，有事情可以到首领办公室的隔壁找我。” 停顿了一下，中原中也还是选择说出了下面的话。 “你知道的，给首领的……” “葬礼。” 一个mafia首领会有葬礼，想必一定是德高望重的人。 源希目送中原中也离开，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发呆。 或许她是被对方照拂的。 并非真的妻子。 但是从中原中也的反应看，他并不意外自己的这般姿态，那就是……自己还算合格或者符合他对首领妻子的设想？ 来到了太宰治的地盘，她会有充足的时间去搞明白这一切的真相。 或许，那个小银就可以聊一聊。 又或者……本人。 源希在这个房间里转悠，找到了几个没有了电力的小东西，大约是用来监视的。 什么时候找个人来修一下这间房间的电力吧，现在的确是太暗了。借着床头灯的不甚明亮的灯光，她的影子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墙上摇曳移动，好似和暗处看不见的存在相互应和。 这种感觉…… 莫非，港口mafia的先先代首领的地缚灵也在这里？ 等等，她好像还带了一个过来吧！ 这这这这…… 要是打起来就不好了！ 一旦这种想法诞生，就开始疯狂生长，让她不敢轻易躺到那张大床上。 午夜12点。 钟表安静地走动，滴答滴答。 屋子里安静地只能听见源希自己的心跳声。 “要不，大家坐下来聊聊？”她干巴巴提议。 过了很久，空气中轻轻地荡开一圈水一样的波纹涟漪。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她的身后。 “好啊。” 轻柔，带着点漫不经心。 是个青年。 而且只有一个人。 源希莫名松了口气。 但是紧接着，她的心又高高提起。 因为他从后面慢慢贴近，然后触碰到她。 “中也总是比我要求的更加贴心。”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受伤的肩膀。 源希张嘴，又闭上。 青年近乎淡然的语气里除了笃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果然，现在阿希已经忘了。” 第4章 三人 他这口气听着倒是幽怨，像是被妻子负心抛弃的丈夫。 但源希并不打算跟着他的节奏走。 “我怎么会忘了呢。”她垂眸，温柔地用手抚上青年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凉的很，确实不是活人的温度。 “只是中也先生带我走的时候，为什么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很好，他没接话。 她便从容地按照心里的剧本演了下去，这个时候只需要配合一个转身，接着…… “阿治，你——” 然而，这你之后的连招还没打出手，她便因为转身太猛没把控好力道，一不小心撞着他向后倒去！ 一切都像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连环反应。 他们本还可以挣扎一下调整重心，但从集装箱拿回来的水壶也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两人身后！ “哗啦！” 有人踩中了圆鼓鼓的水壶，然后两人一上一下齐齐倒在地毯上。 所幸，有人用手撑住了地面！ 但，是失忆的妻子。 此番折腾，呼吸停滞，四目相对，源希也终于看清了她的天降亡夫——太宰治的脸。 哦，是个破碎的帅哥。 他的左眼被绷带绑住，好似受了伤。露出的那只眼睛像戈壁滩干枯的泉地，萧瑟，暗淡，没有什么生气。 明明这个人刚才说的话像是在笑，仿佛在耳边厮磨缱绻撒娇，抱怨情人的无情。 但源希现在看不出半点他的遗憾。 倒是有些惊愕。 很好，这一波操作不是只有她懵。 “我什么？”但显然对方心态更稳，他躺在地上即使被人“地咚”，声音也是那么温柔耐心，像是在邀请身前的人来探秘未知的世界。 “阿希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 “除了中也。” 这还怎么问！这个姿势！ 源希差点被自己身体的迟钝和不协调气晕。 但她只能一遍忍受着平板支撑带来的酸痛，一边飞速处理信息，顺势修改了自己的人设。 “我是说，既然我们是协议婚姻。” 源希的眼睛弯成标准月牙，嘴角熟练扬起一抹温婉又不失活泼的弧度。 “要不你忘了我吧。” 让深情人妻去见鬼。 “我现在更喜欢中也先生这一款呢。” 此言一出。 房间寂静地只能听见钟表时针和分针慌张赛跑的声音。 太宰治收敛了笑容，声音从温柔变得平淡。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听到这种话，还是会意外。” 的确是他为源希找的中也，甚至克服了对黑漆漆的小矮子的个人偏见。 也的确，所谓的一纸婚姻也充满各种形式欺骗。 第8章 可是当他毫无芥蒂地安心死亡后，却迎来了另一种形式的活着。 形势第一次脱离他的掌控。 曾经，纯粹地只会看着他一人的眼睛 现在…… 映着他，却又有更多的东西。 “阿希能这么快就猜到协议婚姻。” “果然还是因为中也？” 他看似随意地嘟囔，好像并不在乎源希的话单纯地在反思，但寂静如死海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其实和中也先生有关也无关。”她停顿了下，深吸一口气。 正当太宰治以为源希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她脸上笑容的弧度突然带上些许僵硬，方才爬墙宣言的嚣张也变得虚弱： “……要不，我们先起来再说？” 平板撑聊到现在，她确实快撑不住了。 胳膊，好累。 而即使是太宰治，他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也不免思维空白了几秒才回答。 “好啊。” 但他也是十足贴心，说不准和中原中也相比，他更胜一筹。他没有等源希自己起来，而是抬手捞住她打颤的胳膊向后施力，顺势坐起，像是安放一个娃娃将池依倚到了床边儿。 源希就觉得胳膊一轻，眼前一花，她就人在床边了，而身前却降下一片模模糊糊的阴影。 新的回合，谜语人之间的你来我去的言语交锋开始了。 这次他离源希更近，暖黄的床头灯光半穿过他的身体，透明的轮廓微微发亮，这分明已经是超越方才距离的尺度。 “阿希失忆了也这么信任我么？” 他鸢色的眼睛安静又专注地凝视着他，即便源希知道对方大概率是装的，她的心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就算是协议婚姻，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不怕我会做什么吗？” 时间变慢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在她颈边儿萦绕。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印证他话某种威胁似的，手指也移动到了她的脖颈。 但源希从头到尾没有反抗他的动作，只是长叹一声后，抬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太宰先生，像是这种试探已经够了吧。” 太宰治的动作一滞。 “如果真的对我有恶意，又何必拜托中也先生带我来港口mafia。” “像我这样没落家族的人，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这份婚姻届是对我个人的庇护。” 她还是柔软的声音，话里话外却是某种近乎漠然的冷酷，戳破所有精心制造的旖旎气泡。 没有孩童般天真讨好，也没有谨小慎微。 这也是名为“源希”的一面。 但答案也并不止于此。 影响她决定的最大的理由是……看见他，心里没由来的浮上的不安的悸动。 而这个实在无法言说。 “阿希……不够重视自己。” “要说不够重视自己，太宰先生您本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空气骤然凝滞。 就像是这种场景曾经发生过一遍一样，她几乎是很流畅地说出来这句话，不仅没顾及自己的形象，也没顾及对方。 源希其实是有些诧异这样的自己。 不如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不过，纵使说的话有几分激烈逆反，她面上还保持着柔顺的姿态。 因为最后一句话，几乎称得上有些无礼。 是呢，毕竟他们都知道太宰治的死亡。 是自杀。 凶手——太宰治他本人。 “刚才的话，抱歉。” 这句话结束，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没关系哦，都不需要在意。”他声音轻快。 但源希在意。 因为她比谁都懂得，一个人会选择死亡，必定是被全世界抛弃后的绝望选择。 眼前的阴影骤然加深。 他的手再次搭上她的肩膀，还是那种熟悉的凉凉的触感，在绷带处徘徊。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雨天睡眠前的某种白噪音，轻轻按揉着耳膜，但是大脑却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无法放松。 “太、太宰先生……”她突然不确定对方在想什么了，如果说之前是在试探她的心情和失忆后对他的态度，总不会是为了现在吧？！ “放松。” 根本放松不了啊？！ 源希开始纠结啊害羞啊坐立难安啊恨不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大喊现在还不可以的啊的时候。 太宰治突然笑了，显然，某人的“阴谋”捉弄得逞，看见源希脸色像是调色盘一样变化，他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切的愉悦。 “那些事先放一边，现在我有个猜测。” 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轻轻解开源希肩膀上的绷带，小心地像是在拆一份礼物。而中原中也有时候也是过于贴心，那种情况他竟然还有闲心给她打了个蝴蝶结。 说不清到底对谁微妙的意见，太宰治选择忽略这种小细节。 “伤口需要及时更换绷带，又或者……” 太宰治是会解绷带的。 灵巧的手指穿梭在繁杂的结中间，偶尔会碰到源希的锁骨，很快又离开。 比起中原中也一板一眼的标准包扎，太宰治就好像那玩绷带玩出龟甲缚然后把自己困进毛线团的猫。 第9章 “果然。”他笃定的语气让源希闻言看向自己的肩膀。 光洁白皙的皮肤上，连红印子都没有。 “阿希越来越接近活人了。” “恭喜。” * 如闪电划破黑夜。 很多想不懂的点在太宰治不走心的恭贺声中忽然连成一条线，引领源希走出了部分迷雾。难怪她一觉从春天睡到秋天，还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原来她已经死了。 肩膀不痛也并不是她的安慰疗法和勇敢坚强。 她是真的没事啊！ 这么说中也抱她的理由其实不成立。 不，那时候她的确身上有伤口。 所以她没有占中也便宜。 源希望着自己的肩头出神。 “阿希莫非在想中也。”太宰治像那种闲得吃饱了撑得，他又按照原来绷带的顺序给她系上。 源希木然点点头，紧接着她愣住。 “等等！”她转身，绷带从太宰治手上溜走，松垮垮地搭在她身上。 “那我怎么复活的？” 她紧紧盯着太宰治，但他只是带着和她相似的微笑的面具，刚要发出声音—— “笃笃——” 她的房门被敲响。 * “这个点会是谁啊。”太宰治不肯接着说下去，没得到答案的源希有些埋怨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等等！我衣服还没穿好！”源希这才察觉自己和太宰治之间的距离有些暧昧了，任是何人过来都会误会。 “一开始是小银。” “一开始？！” “这到底什么时候敲的！？” 她一把推开太宰治，她本能觉得对方肯定知道，甚至是故意不提醒她的！如果有谁是值得他这样做看戏的话，一定是他可怜的部下。 “十分钟前，小银先来敲了一会儿，你没听见，于是……”太宰治懒洋洋地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源希快速穿好拖鞋去开门，果然是中也站在门口，地上还有些吃的和东西，应该是之前说的小银送来的。 “源小姐，银说敲不开门。”中原中也压低了帽子，强调自己并非深夜来访的奇怪之人。 “不好意思，我在换衣服。”源希想到自己身上已经愈合的伤，方才过来也忘记遮掩，立刻用手捂住了肩膀。 “需要我帮忙换纱布吗？”他自然也看到被她捂住的肩膀，那里的绷带已经被解开。 显然她的确在换衣服。 “没事！没事！”源希吓得赶紧拒绝。 中原中也沉思了几秒，状似无意地说道，“别太伤心，如果出现幻觉及时和我说就医。” “我真的没事。”源希熟练地垂泪故作坚强。 中也皱眉看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 三天后，就是太宰治的葬礼。 要说吗？ 如果说的话，即使在他的葬礼上，她甚至也不能以妻子的身份出现。 这对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来说…… 未免有些残忍了。 所以如果她要去的话，他还得想个办法为她解决身份困扰。 中原中也，的确总是这样一个体贴的人。 “三天后——”他有些为难，但还是选择没有隐瞒这个消息。 “就是太宰的葬礼。” 他对面的女人脸上露出奇异的色彩。 “你要去吗？” 她的眼睛恍惚一下，随后僵硬地点点头。 “我会安排的。”确认她人好好的没事，没有自杀没有上吊没有出任何幺蛾子，喜欢自言自语就自言自语吧。 中也说完也没再多想。 毕竟，纵然是他也绝对不会料到，葬礼的主人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对话，将两人的一切神情尽收眼底。 第5章 葬礼 “中也先生真是个好人。” 源希不由得发出这声感慨。她的身份是秘密的，应该会给中也先生添麻烦吧。 “以中也现在的地位，这点事虽然麻烦但根本算不得什么。”目睹了全过程的太宰治倚靠在门边，目送重力使离去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不情不愿不咸不淡地点评了一句他的下属，仿佛接下来葬礼和他没关系似的。 “阿希就算在葬礼上唱歌中也也会处理好的。 ” “我怎么会在你的葬礼上唱歌啊！鬼才会这么干吧！” “我不介意的，跳舞也行哦。” “别再折磨中也先生了！” “阿希真的很喜欢中也呢。”太宰治忽然淡淡地说了这么句话，源希狐疑地看向他，发现他的表情还是带着些许捉弄意味，便极其不淑女地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活着，我会更喜欢你。” “是吗。” 听到她的话，太宰治的眼神怔愣了一瞬，微不可察的情绪随后融化在昏暗的灯光里，和粘稠的夜色一起在阴影中流淌。 他走向窗的位置，这里是通电就会变成玻璃的一面白墙，但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模模糊糊的影子和他对视。 “没有人会因为我的死而痛苦。” 他像是想起了谁，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歪头深深看了一眼源希。 “包括阿希。” “那时候也在需要着我的死亡。” 太宰治的轮廓被深夜吞噬，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疏离的孤独感，像冬日碎掉的雾凇，骤然落在地上。 第10章 随后，他也不给源希说话的机会，孤身隐入一片黑暗之中。 死一般的寂静的世界重新降临。 “太宰先生？” 无人应答。 唯有地上让二人失足差点造成事故的水壶慢悠悠地滚到了床边儿，发出“砰”一声。 好像是撞墙了。 源希默默把水壶扶正，抱着衣服去洗漱间简单地冲了个澡，回到床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很想恢复记忆。 前所未有地想弄清自己怎么死的，以及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线索不多，也并不会说话。 她端详着手指上的婚戒，黑色的瞳孔中映出床头灯棕黄的光晕。 水钻的光被磨碎成初秋的小雨珠，随着横滨的海风在逝者的葬礼上空四处飘荡，同蒙蒙的白雨丝一并落到中原中也昂贵的黑西装上，星星点点地闪耀着。 三日后的葬礼是个雨天。 正式的告别礼其实还未开始，他们正站在灵堂外面等待参与的宾客。 港口mafia楼前摆放着长长的黑毯，两侧是宾客送的花圈，其中靠近门口的花坛是日本知名的殡葬花艺会社专程来扎的，淡淡的百合香让空气又冷清了几分。 源希穿着黑色的和服，安然坐在礼堂前的会客区域，她前面还有张桌子，专门收客人带来的香典，也就是各个家族和合作盟友的一点心意。 这是中原中也给她安排的位置。 很合理，通常这个角色会由死者的家属担任，但是众所周知，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治死之前还是独身，所以这种组织选择一个礼仪小姐来招待来客也是无人怀疑。 太宰治对于港口mafia组织来说，算得上合格的领袖。 但对于从横滨到东京的一众极道组织和官方来说，他的死无疑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中原中也并没有邀请所有人，他选择了那些盟友以及……不安分的潜在背叛者。 在港口mafia的首领死后，他们又会说什么做什么，如何看待这个组织呢？ 宾客来来往往，大部分都用眼色互相暗示，或相互恭维一番，少有人会直接将自己的心声讲出来。 但总有人轻视这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港口mafia的领袖是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啊，家里老头叫我来看看真假。” “小声点儿，你就不怕……找上你！” “哈哈哈，即使是源家老头，现在也都不这么吓唬人了！” 自从死过之后，听力就好上不少。源希听见熟悉的字眼儿，即便是很小声的讨论，也是无比清晰，她惊讶地抬眼看去。 直抒胸臆的主角是两个青年，他们正在源希身边走过，她看清两人衣服身后的家徽，只这一眼，便迅速低头。 而其中一个颇有些姿色的青年停住脚步，忽然觉得匆匆瞥到什么，又倒退了回来。 低眉顺眼的源希一身素黑和服，鬓角边别着哀悼的白花，头发编到脖颈一侧，几片鲜嫩的花瓣作以点缀，如此传统清雅的装扮，并不像港口mafia这种暴发户会出现的。 “这位小姐好眼熟。” “您的香典已经放在这了。”源希也不接话，依就扮演自己的npc，“往休息处一等既可。” 青年左顾右看暂时没人过来，他俯身贴到源希身边，却又不敢太靠近，小声问源希：“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啊。” 源希心里暗骂家里死老头。 接着果断摇了摇头。 “那我看你真的很像我一个朋友。”他这会儿气势起来了，非常自信地递给源希自己张名片，“虽然不认识，但看着眼熟，我们肯定见过，你忘了也不要紧，我们重新认识下吧!” “这是港口mafia的首领告别仪式，您如果很饥饿想吃东西同样可以到休息区，我们的餐食非常丰富。” “确实饿了，那你带我去看看？”青年开玩笑着邀请。 “哈哈，阿平，人家说你饿傻了！你个白痴！”他的同伴刚想大笑，却像是想起这里是谁的葬礼，只好憋着，脸上肌肉很诡异的抖动。 “你懂什么啊！” 青年十分恼怒，但是被源希抬头平静地看了一眼，忽然声音又小的像蚊子一样，“不去就不去，瞪什么！” 跟要杀死人似的，这般鬼气阴森的美女，肯定和源家要找的人毫无关系，也就港口mafia能吃得消！ 但是如果那个恶鬼一般的首领真的死了，那这庞然大物里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恶念还未成型，便被光速打断。 “都呆在这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港口mafia目前的实际掌控人，代理首领，中原中也出现了。 他刚忙完接待几个友好盟友的代表人，来这里看看源希适应的如何。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糟了麻烦。 还是他思虑不周。 但是说实话，通常这些很动脑子的事情都是由某个混蛋完成的，从他死后，他一直过得很疲惫。 因而，不得不挑起一个组织的中原中也学着思考，学着不用武力去解决事情。 “你们俩……我记得。”他收敛着脾气，只是浅浅地威吓，来不及说完话，重力使的威名便如山一样压在两个人身上， “我们、我们就是迷路了！”他们瞬间汗流浃背，那青年的同伴陪笑着说还有事情，拉着搭讪的忙不迭地溜走，哪里还有空撩妹。 第11章 “果真试出些异心鼠辈。”望着两人离去的狼狈身影，中原中也蓝得像天空一样的眼睛里酝酿着一场风暴。 “要是让他知道我连你也顾不好，这算什么完成任务。” “别在意，我没事。” 像是这种自来熟的自大狂源希见多了，是在她还是源家小小姐的时候，数不清的狂蜂浪蝶会插着俩腿在她跟前开屏。 没落的家族也是地方势力，谁不想尝一口孱弱的王者身上的血肉呢。 但她只当自己忘记了过去。 “中也先生您已经帮我很多了。” 她脸上永远挂着恬淡的笑容，然后将所有情绪压在眼底，明明最需要安慰的人是她。 “对了，中也先生您来找我是……”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本来是想把手里整理的这份遗物给她，但是刚才看到她被为难，一时间就忘记要做什么而冲了过来。 算了，也不急于一时，葬礼结束再给她吧。 至于那俩人…… “人来的差不多，正式的告别就要开始，你先别在这跟我走吧。” 以后有的是机会处理这些。中原中也看了眼时间，离开始还有10分钟。 源希依言起身，椅子后撤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随后却是远方传来的两声惨叫。 “啊！” 两人齐齐转头向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墨镜mafia大汉正跑过来。 “报告中原大人！平家和福家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平地摔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快找医疗部！” 葬礼上要是丧上加丧就太离谱了，幸好俩人只是不省人事没死。 “报告中原大人，平家和福家的人送去了救治！” 事情得到解决？但中原中也看起来很想骂人。 “都包着地毯的楼梯怎么会有人平地摔？！” “兴许是被谁踹了一脚吧。”源希一捋耳边碎发，眼神看向虚空的远方，“说不定是首领的鬼呢。” “哈？” 她的唇边带着点小小的弧度，像是做坏事得逞的小猫，一向温婉示人的面孔上终于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这让中原中也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从“首领的妻子”的壳里走出来，变成了“源希”本人。 “请别在意，就当我在说笑。” 这是中原中也认识源希以来第一次听她说笑，但这个说笑着实有点地狱了。 毕竟，只有中原中也知道，本该躺在棺材里的尸体，在太宰治死亡的第二天就不翼而飞。 正堂的中间是一口精致的棺材，但里面空空如也。 没事，有太宰治的黑白照片在上面，大家只要对着那张照片鞠躬默哀就可以了，也没人敢提问为什么不给大家看棺材里首领的真容。 手谕里明确说葬礼的目的是为港口mafia扫清最后一些潜伏的野兽，从葬礼之后，港口mafia才是真正地要脱离太宰治独自行走。 心事重重的重力使觉得身上仿佛有个重如千钧的名为太宰治的鬼压着，他试图通过整理领带缓解这种心理上的自我压迫，无果，领带被他整理的更乱了。 不是，一想到也许这个人还在某个地方以另一种形式活蹦乱跳的，说不定还在暗处观察他们，然后某一天对他说连看顾首领妻子都做不好…… 可怕的噩梦。 “哼哼哼~~” “诶，中也，脸色好奇怪？” 被人怨念的太宰治此时正坐在自己的棺材上，对着记录葬礼的摄像机比了个yeah，然后疑惑地对一脸死意的源希道，“阿希你的脸色也好奇怪，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了？” 源希和中原中也一进正堂，就看见某人仗着别人看不见，在自己的棺材上大摆各种妖娆的pose，她的精神猛然受到十足的冲击！ 方才的感动消失地无影无踪，脸上酝酿的肃穆和悲伤也都要绷不住了！ 她就说！ 此人一脸受伤然后销声匿迹三天，就是为了这天暗搓搓憋个大的！ “不过，阿希能看到我就可以啦~”太宰治立定，站在自己的遗像前，对着摄像机深情鞠躬。 “在人生这一重要时刻，我要为葬礼的主人献唱一首镇魂歌！” 快来个人拦住他！ “送给我，也送给阿希~” 救命！！ 她想退出这个地方！ 第6章 安慰 葬礼的主人在自己的棺材上像海带一样扭动着身躯，并咿咿呀呀给自己唱着镇魂小调。 嗓音确实轻柔动听，但他本人一个音节都没唱对，导致源希身为在场的唯一的听众，精神受到视觉听觉双重折磨。 退不能退，进不想进。 但离葬礼正式开始还有5分钟。 “源小姐，你真的还要进去吗？” 中原中也同样饱受想象中的太宰治鬼折磨，他发现身边人脸色也苍白得可怕，这才想起，对她来说，接下来的事情才是这几天里最难以面对的场面。 “当然。”她侧过脸勉强笑笑，只为逃避那边的魔幻场景。 “阿希，高兴吗？这是你教我的呀。”太宰治仗着所有人都听不见，快活地又换了一首歌，这次有几个调子唱对了，但之前能精准地唱错每一个音节，他果然是故意的吧？！ 源希顶着一脸生无可恋，只能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第12章 无意间，却瞥见到中也胸前被扯松已然凌乱的领带。 “中也先生……” “什么？” “您的领带松了。” 听到她淡淡地指出他的失仪。 中也这才低头，因为先前薛定谔的恶鬼纠缠，他无意中已经把自己的领带折磨得不像样子。 这样进入葬礼确实太不像话，会有损港口mafia的颜面。 他想找镜子重新整理，下意识抚上衣襟的手却被另一片冰凉的柔软覆盖。 青年愣住了。 “虽然现在您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像是洞悉他内心所想，她边解释边牵住他的袖子，轻拽着他到正堂侧面的房间。 “但是如果这样进去，会被他嘲笑的吧。” “哼。那家伙。” 中也条件反射想再挤兑几句，但撞上她沉静的眸子，他便说不出那些平常脱口而出的恶劣的话。他的确有信心让一切敢对港口mafia露出轻蔑之色的人不敢再有言语，但就如源希所说。 他更不想在这家伙的葬礼上被他嘲笑。 侧间在放置太宰治遗像的墙左面，本是杂物间，现在放满宾客送的白菊花和白百合，无窗昏暗，暗香浮动，中也只能看见白地近乎发光的手在他胸口前游走，少有人的手能离他心口这么近，他不由得捏紧了指尖，连呼吸也跟着放慢。 外面的雨似是下大了。 连这里都能听到一串串雨珠急促地砸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湿润的潮气钻入他的衣领，前心口处痒痒的，后背也有些难耐。 “今天有些闷，潮热难受也请忍一下。”源希非常体贴地为突然窘迫起来的青年找好理由。“请别再乱动了。” 一想到眼前的人还会为太宰治的葬礼紧张，就更加觉得那边棺材板跳舞的家伙过分。 啊，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磨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但总归是好事。 她其实并没有给别人打过领带，但是现在这个动作却十分娴熟，让她自己都讶异。 素白的手指灵巧地避开青年的身体，只和这黑色的布料交缠，最后一推的力度都恰到好处，又是几个呼吸结束，源希终于给他打好了个板正的领结。 甚至比中也自己打的还好。 他平时带choker，不习惯这么正式，有时候打的太匆忙，还会勒到自己。 “谢谢。”中也扭了扭脖子，感觉像是没带过一样，这会儿颈后也不知怎么凭空起了阵阵凉风，吹散他的燥热。 “非常合适。” 合适地让他竟然开始思考，这是不是给太宰治那家伙打领带练出来的。 “熟能生巧嘛，中也先生照着镜子自己来肯定做的更好。”源希打完领带给他顺便整理衣领。 “不会的。” “什么？” “……我是说，你葬礼后来首领办公室。”中也将嘴边的话咽下，飞快换成之前一直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 “我有东西给你。” “哦。”她又低头去专注眼前的衣领了。 无论什么情况，她都将所有情绪藏在长长的睫毛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内敛和太宰治也微妙的相似，但又和危险的首领截然相反。 “放松。” “葬礼要开始了。” 她的话总是轻柔又有力量，让人平静。中原中也顺着她的话点头，终于找回平日熟悉的稳重的干部感觉。 居然被反过来安慰了 。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正堂中间，开始主持仪式。 心和眼无知无觉地飘到旁边，看上去在和宾客们一起对着似笑非笑的太宰治的遗像缅怀。 但余光里，她就站在侧房和正堂的暗门处，将自己藏在无人在意的阴影里，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有那么一刻，中也想知道，她与太宰治之间是不是也都像刚才这样，不着痕迹地抚慰那个有时候跟公主没什么两样的家伙呢。 虽然他一向认为太宰治不应该也不值得有女人喜欢，但各种理由喜欢他的女人前赴后继，如过江之鲫，却都无人成为“太宰的妻子”。 之前与其说是同情一个妻子失去丈夫。 不如说，他在同情这个看似被太宰治选择但最终还是被无情抛弃的女人。 但一切都无从知晓了。 他和他的恩怨，他和她的故事，都随着那人的一跳而永远埋进了土壤。 * “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太宰治早就停止在自己棺材板里仰卧起坐和唱跳rap，他现在坐在小屋的白色的百合花丛上，成为白色与灰色世界里形影单只的透明。 “知道得穿正式整齐，竟然还要别人打领带。”太宰治挎着脸看衣冠整齐的中也从他眼前一身轻松地走出去。 如果他还活着，两人必定擦肩而过。 “也许你们还记得这是我的葬礼？” “我就是举手之劳？” 为了不打扰那边活人，源希只能小声地哄这个鬼。 太宰治嘴里嘟囔着，“等我知道怎么彻底死掉，你再去找新的人也无所谓，但现在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这可是我一生一次的葬礼！”他在一生一次加重了语气，耷拉的眼睛没什精神，“你都可以在我这练好给中也打领带，满足我的遗愿又怎么了？” 第13章 所以，果然这手法是给太宰治练出来的。 不知为何，源希真的被说的有点心虚。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 “在葬礼上唱歌绝对不可以！” 听到源希的话，太宰治眼睛弯成一条线，尾音愉悦地上漾。 “不，我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他情绪恢复过快让源希有十足的理由怀疑是不是有预谋，但他只是亲昵地叫着源希，并快活地分享他的“好想法”。 “中也有一瓶上好的柏图斯，我看上很久了。” “阿希，今晚我们趁他不注意，去偷来庆祝吧！” 他的眼睛里兴奋地闪着星星，满脸的期待是那样的不容拒绝。 源希：…… 这主意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 密密的雨珠已然化为白色的水幕，葬礼在低沉的悼念声中也逐渐走到尾声。 无论是集体鞠躬，还是自由哀悼，整个过程除了先前那俩人，没有出任何意外，也没有人主动挑衅。 又或者是那俩平地摔地不省人事的案例压下了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 不管如何，港口mafia这个有着自己运转机制的庞然大物在今天之后，终将迎来新的命运。 但作为这个组织的曾经的主人，太宰治却就此要被世界遗忘。 但属于他的一切却要在今日有妥善去处。 源希依着和中也的约定，在葬礼结束后去找他，还随身带着个赶不走的阿飘老公。 因为晚上还得给他单独“庆死”，所以她只想赶紧拿了东西回去准备。 要瞒着中也先生……实在是太令人头痛了！ “之前就想这东西要给你。” 葬礼结束，首领办公室内。 戴着帽子的青年将一个盒子推到了源希的面前。 “是首领的遗物。” 在源希进门之前，港口mafia的代理首领早就处理好葬礼的收尾事宜，正襟危坐在办公室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你很重视这些。” 源希听到他的话，微微睁大眼睛，眼底浮现些许复杂的情绪，被她这样看着，中也下意识加快了语速，“我顺便就安排小银收集整理了下那家伙的东西。” 她闻言垂眸抚摸着这个不大的盒子，声音含糊。 “中也先生……” “……并非是清理多余的东西。”他突然补充一句，却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您真的很细心。”她的诚恳称赞，却让青年浑身越发不自在。最初，他本打算把太宰的东西都烧掉。 是见源希之后才改的主意。 但这种正当的转变理由莫名有些难以启齿。真是奇怪，难不成来到首领这个位置都会变成这种状态吗？ “……也算是物归原主。” 源希点点头。 “我也带了点东西给你。” 她上来的时候听小银说中也先生不胜酒力，所以今日一直保持不饮不食到现在，于是源希就顺手从小食区抄了点甜品过来。 “工作也要注意身体。”源希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看对方也无疑虑，顺手就拿起一块点心吃，心想她这份补给还算送的合适。 “我可以现在就看看吗？” “还是好奇他在港口mafia都会留下什么东西。”源希小声嘟囔着打开盒子。 “都给你了，当然什么时候打开都可以。”中原中也在吃东西也没多想，可当她打开的时候，碎碎念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源希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但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变得凝重。 中原中也伸向甜点的手停住，接着立刻将她手里的盒子转了过来！ 本该整齐地摆放太宰治的遗物的盒子，竟然挤满一大堆洁白的绷带！ 耳边瞬间幻听某人幸灾乐祸的唧唧歪歪。 【hello！suprise！！】 绷带的中间，几个小小的电子器还在缓慢运行着，上面的红光一闪一闪地盯着他，好像也在嘲笑他的准备！ 中原中也：…… 正常的礼物盒子都会用拉菲草填装 但这个遗物整理盒用绷带填装是什么鬼！？ 他明明记得里面放了太宰治生前仅有的黑卡以及一本空白残缺的笔记本，还有除窃听器之外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什么宝石什么小说之类的，但是现在怎么变成了绷带收纳盒！？ 如果不是小银提前给他汇报看过这里面的东西，他绝对会追究芥川银的失职！ 所以现在问题的压力来到了代理首领身上，他该怎么解释这种宛若戏弄的灵异现象啊！ 就在青年大脑宕机时，突如其来的道谢拯救了他。 “…中也先生，谢谢。” 他这一瞬间陷入不知所措。 这有什么好谢的？ 就这堆绷带？ 还有这这这几个什么破东西。 但源希却双手捧着这堆绷带，仿佛拿着全世界最稀有的珍宝，抬头郑重地和青年解释：“这是中也先生和小银的心意，里面也是最符合阿治的性格的东西，遗物是这些我真的不意外的！” 那家伙，他倒是也不意外…… 不，重点是这里面的东西是他检查过的！ “我等着再找找吧。” 第14章 排除有鬼捣乱的可能性，中原中也始终觉得是他弄错了盒子。 “不急这些。”源希摇头。 “真的，中也先生，我真的非常感激和喜欢您的这份准备！” 想承认错误却被强行打断，对方语气也变得强硬，不容置喙。 “你喜欢就好。” 强行被递了台阶的青年只能轻咳应和。 “您真的已经做的非常周到！而且，您的这份惊喜真的很让人惊讶！请一定要振作起来！” 除去脖子后面总是冷嗖嗖的。 他还挺振作的… “说起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中原中也想起那份留给他的首领手谕，琢磨着这算不算可以给的遗物。他转身从身后的文件柜里翻找，却想起那个被他顺带着放到了原来自己的房间。 “唔，我不想回家，如果能帮上中也先生再好不过。” 源希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份很难查。 或许在她死的时候，太宰治就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并告诉了中也。 她现在倾向于，自己死后变成类似鬼魂的形态遇上了太宰治。 “在家的时候，我也接触过些事务。” “因为特殊的原因，被父亲看重，也当继承人培养过一段时日。” 她被赋予全家族复兴的希望，无数眼睛里的期盼和压力化为遮天蔽日的血色牢笼，剥夺雀鸟全部的自由。 “我肯定能做好的。” “只是拜托中也先生，帮我留意下今天的那个出了事的人。”源希终于主动提出来港口mafia的第一个请求。 “我担心，家里会找过来。” 她一字一顿用力地为他的差错反复解释，如此珍视这一堆好像搞笑杂耍的杂物，又信誓旦旦向他保证自己可以胜任事务…… 愿望却只有简单的希望不被父兄找到。 中也嘴里甜味的糕点忽然变腻失了味道。 分明是好意，却变成这样的局面，最后反过来又被她安慰。 已经第二次。 他到底是觉得那个家伙过于幸运了。 “放心。” 中也只能承诺她这简短的两个字，并且决定无论是谁来，她若不同意，都无法带走她逼她做不愿的事。 哪怕没有太宰治的手谕。 他也会这么做。 第7章 偷酒 身为代理首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光忙太宰这些事，也正是因为过去这些文件大部分由太宰治完成，现在蓦然接手这一堆事务，中也不得不见缝插针处理。 见他忙得焦头烂额，源希便推门离开了。 但她转身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便从善解人意切换成无语，四下无人，她也不怕谁看见。 “那个盒子里东西是被太宰先生换掉的吧。” “你猜呢？”太宰治懒洋洋地在空中飘来飘去。“像中也饿肚子这种事，打发个人来送就可以了，没必要自己亲自来。” “只是顺手。” “阿希完全没必要对中也这么好，人这种生物是会得寸进尺的。” “尤其是中也这样的。” 他不满地抱怨，自己为部下精心准备的场面居然就这样被源希轻飘飘的夸夸糊弄过去了！ 源希脚步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此时，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人和一鬼。 “太宰先生，您不会是因为领带的事才跑过来换——”她斟酌着字眼，试探着询问。 “当然不是！”太宰治甚至不等她说完就光速否认，他耷拉着眼睛小声反驳，“我在你心里难道是这种人吗？” “对不起——” “我当然是回这里的第一天就这么做了！” 源希：……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的目的地就在这一层。她深吸一口气，默念几遍对不起和我真傻接着问道： “行，你说的中也先生的储酒柜在哪？” ＊ 干坏事当然要快点，不能真的等到晚上，至少中也现在还被事务缠身，忙的走不开。 源希离开首领办公室后抱着盒子在太宰治的指引下去了下一层。 顶层是首领的办公区域和居住区域，下一层就是干部住的地方，中也本来的房间也在这里。 “虽然他在港口mafia外面也有公寓和别墅安全屋，但是只要我不派他出差，他就得呆在港口mafia。”太宰治边飘边和她讲，顺便指导她避开其他人，“敦和镜花在广津先生那里，这一层现在只可能有红叶小姐，你见过她吗？” 源希点头。 其实也就今天在下面收香典的时候匆匆对过一眼，因为她打趣的眼神太过炽热，她本能地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中原中也没在意过，但一个陌生的女性出现在港口mafia，其他人对中也的任何探究，最终都会转移到她身上。 这也是她想找个正经职位的原因。 中也的屋子有两间，是连着的。走廊尽头的是他的个人储藏室，也是他放酒的地方。 “这好像锁着门。”源希看门上的锁，假模假样地叹气，“忘记偷钥匙了呢，不如我们回去休息。”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他一句不用哦之后就是： “啪——” 太宰治得意地打了一声响指，那个锁就在源希目瞪口呆中堂而皇之地自动打开了！ 第15章 他还有这操作！？ “一天里我能碰的东西也不太多，现在快点进去吧！” 源希勉强地扯起微笑走进去，太宰治在她身后轻轻关上了门，低低的笑声哈出些古怪的情绪。 “再晚，万一碰上中也怎么办呢？” ＊ 尚不知情的中也还在办公室奋笔疾书。 他真的没想到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归首领管。 不如说，太宰治这家伙的掌控欲也太强了！什么事情都要抓在手中，明明他15岁的时候非常喜欢偷懒。 消灭一堆文件后，他临时决定现在就回去拿那份手谕，非银之手谕那种级别，但好歹算正经遗物。 给医疗部打完电话叫他们让那个搭讪的多住一段时日病房后，他晚点还要去和广津先生确认下安保情况，这一趟下来恐怕得明天才腾得出时间给源希。 “其实今晚去送也合适。”中也看上去在聚精会神批文件，但脑子里已经切换到拿手谕给她的场景。 估计她见到太宰的笔迹还是会伤感地含泪，然后因为太宰的几行字，朝他诚恳道谢。 啧，这种事还好是最后一次了。 笔尖猛然划破纸张，唰地一下飞出些许墨点，溅在他的衣服上。 深色的领带依然板正整洁，就是白衬衫被污上点点黑迹。 他得回去换件衣服，顺便可以找到手谕。 这绝对不是在逃避公务，他只是换换脑子。 这么想之后，青年手中的笔停止在纸上滑动。 “……现在就去吧。” 那个手谕他记得放在…… * “竟然没放在这里。”太宰治飘过中也的沙发。 “你不是说要一瓶珍贵的酒吗？”源希见他没有在酒吧里找，反而跑到了隔壁中也的屋子磨蹭，便有些怀疑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顺着两个房间的门洞过来，中也的屋子整体还算整洁，只有沙发和桌子这边比较凌乱。上面躺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包，穿过的皮衣，手套，等等东西。 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放酒的地方。 “啊，当然。”太宰治耸耸肩，他指着墙角最里面的酒柜道，“就是那里咯，中也最喜欢的酒都放在那。” 这次没有锁，但就算有锁也会有人开锁。源希只能顺着太宰治的指示从这堆酒瓶的最里面拿出一瓶。 “安心啊，中也已经习惯经常会少酒了。”太宰治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萦绕着她的耳畔，“况且，阿希说好要补偿我的葬礼的。” “咔哒咔哒——” 在他们干完坏事关上柜门想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这边！” 太宰治反应很迅速，源希来不及大脑空白，身体就被他推着藏到了中也的床底下。两个人紧贴墙根趴着，靠着两边床头柜和床边垂下的床单遮掩。 感受着旁边的人的存在，源希才找回点理智。 太宰治他，不是可以虚化吗？ 她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屋子的主人已经走进来了。 黑色的皮鞋踩着相等的距离，轻轻敲击着地板，一声一声，明明很小声，非常微不足道，但穿过源希的耳膜，却在脑中无限放大，近乎和胸膛里的心跳声共频。 该死，她就不该答应太宰治，她为自己的不坚定而懊悔。 “阿希在紧张吗？”突然惊起的声音差点让她吓出声。 她不能说话，她只能努力地瞪眼，叫身边这人赶紧出去，两个人在这好挤。 太宰治没出去，但是中也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怎么会也不在这？！” 有规律的脚步变得匆忙，随之一并传来略微暴躁的抱怨。 “啊，我想起来了。”中也的脚步停止，他停在沙发的位置，弯腰，从沙发底下拖出一张纸。 透过床单和地面的缝隙，他的面孔骤然出现在源希的视野里，她紧张地想大喘气，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口气提上来没呼出去。 “阿希，不能被发现啊。”太宰治在她身后悄声提醒，呼出的冷气将床底边的布帘吹起，视野变得更大。 “嗯？” 找到想要的东西的人似有察觉，他弯腰起身轻嗅，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百合花香味流动。 他拧眉循着花香走到自己酒柜附近，在源希心跳达到顶峰时又转回来，接着用手抚上自己的领带停顿了几秒又松开。 “我在想什么。”中也摇头，将薄薄的手谕放在一个盒子里，这才开始…… 换，衣，服。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外套被换下，随意地丢在沙发上，那双手本想粗暴地扯掉领带，最后却循规蹈矩地解开，同样放到桌子上。 屋子的主人想要找一件新的白衬衫，便走到衣柜这里，离床只有几步之遥。 太近了。 源希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依稀能看见青年的一截后腰，精瘦有力，只是几秒，就被白色衬衫覆盖住。 但基本没见过这场景又好奇地要死的源希匆忙闭上了眼睛。 “你喜欢这种？”太宰治的声音这会儿不那么坏心眼了，而是变得冷淡。 听到太宰治的话，源希只感觉脸热热的，她微微摇头然后将脸埋在胳膊里。还好她在床底，这里很暗，没人能看到她的变化。 第16章 他换衣服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但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等到中也带着盒子离开，带上门的时候，源希感觉自己已经僵硬地不会动了。 “出来吧。他不在。”又是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他从床底出去，在外面叫源希出来离开。 源希爬出床底，看着太宰治正在给她趴过的地方善后。 不得不说他的手法很专业，连灰尘都重新撒了一遍。 “你得到想要的了吗？” 心跳平复后的源希突然出声，让背对她的太宰治的瞳孔微缩。 他手里正拿着那张中也想要找到的手谕，源希不是活人，所以中也并不会发现她，太宰治放心把源希藏在床底后，趁中也换衣服替换了盒子里的书页。 上面其实除去吩咐中也去接源希回港口mafia，并照顾好她之外，还有另一个补充： 如果她愿意，帮她和喜欢的合适之人在一起。 但是现在，太宰治却撕掉了这张纸。 “不，完全没有。” “我们快走吧，免得被小蛞蝓发现。” 微不可察的光芒在中也身上缓缓亮起又缓缓消失。 他看着手上这张手谕，心里的某种异样忽然消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没记错的话，手谕最底下，有一个很小的补充。 为什么没有了？ 很可能是有时效性的暗语。 他出了电梯，带着东西，朝源希房间的方向走去。空气中的百合花香如影随形，沁入他逐渐平静的内心。 不过没有也无碍，她不知道也好。 港口mafia会是她以后最好的归宿。 第8章 喝醉 太宰治说要带源希去港口mafia最合适喝酒的地方。 而这个最合适的地方的确如他所说，视野宽敞无比，是整个横滨第二适合喝酒的地方。 “第一适合喝酒的地方在哪？” “是一个小酒吧，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带你去。” 头顶的夜风轻轻拂过，卷起源希头上的花瓣，将它吹到酒杯里的红色葡萄酒上，荡开微微的涟漪。 在港口mafia的大楼顶上吹冷风喝红酒，外冷内热，真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 但是源希却觉得不坏。 她站在第一天来港口mafia的位置，抬头望着天上的稀疏的星星，想起乡下的老宅，虽然星星比这里多，但没有什么机会看。 终日困在低矮的祖屋，守着腐朽的荣耀，穿着素衣，吃着冷食淡饭，美其名曰是循旧制，其实是开源节流。 曾经在平安时代煊赫一时的源氏如今连像样的继承人也没有了。 哥哥的力量是母亲的。 而先天继承了鬼神之力的她…… 已经死了呀。 “为葬礼，干杯。” 为太宰治，也为自己。 她给太宰治倒了一杯酒，想要递给他，但是他应该是消耗尽了这天能碰到的东西的力量，身体变得略微有点透明，没法再享受部下的珍藏佳酿。 “可惜，只能阿希自己喝了。” 他坐在源希身边，脚在楼边儿晃，他们下面就是整个城市。目之所及，霓虹灯连成光带蜿蜒在漆黑宁静的夜色里，像是身边每一寸风在流动。 “酒瓶呢？要是被中也发现，阿希可就解释不清楚了哦？” “我丢到楼下了！”源希给他比了个投掷保龄球的姿势，“像是这样丢了出去！” 接着，又是一杯。 “你知道我以前喝的都是那种清酒，乘在一个小小的盅里，要学着那种烦的要死的优雅的喝酒的方式，用袖子遮住脸喝酒……” 她捏着酒杯对着地上另一杯酒杯粗鲁地一撞，昂贵的酒液溅出些到她的下巴，沿着修长的脖颈流到锁骨，浸湿黑色的衣裳。 这对从小受到严格教育的和式淑女来说无疑是严重的失仪。 但她却熟视无睹。 在扔掉那瓶酒之前，源希自己已经咕嘟了半瓶。剩下的，就在这个矿泉水瓶里。 “干杯！” 这次是为半死不活的自由。 她又一次含糊地重复，酒气从她断断续续的字眼里飘出，攀附到一个人的身上，缠绕停留，接着又被风吹散。 明明说是要给他庆祝，但是太宰治看着源希自己从开瓶开始，一人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边碰杯，边灌进去一瓶酒后，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眼神越来越迷离，接着在某一瞬间到达临界点：她缓缓地在他面前倒下，软软地趴在地上。 她安静睡去的样子像林边休憩的小鹿，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睁开眼睛。 夜风吹过—— 终于，她重新睁开眼睛，瞳孔宛如水冲刷过的黑曜石，纯粹地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时，太宰治恍然。 时光仿佛倒流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太宰治去见过陌生的友人后，在河边捡到了属于自己的鬼。 入水自杀却掉到一个人身上，没能和鹅卵石撞得头破血流，真是晦气。他报复性地将她拉出水，发现早已没了呼吸和心跳。 无趣地想离开又被半透明的手拉住。 【我想活下去】 不知何时，死人睁开了眼睛。 但是一点都不恐怖。 那是怎么样一双懵懂的，全然忘记了自我的眼睛啊，宛如新生婴儿那般纯净，但又有某种坚定不移的执念。 第17章 是的，唯一令人不快的执念，活着。 活着做什么呢？ 【不知道，我只想活着】 而为了活着，她想要一个家，和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讨厌那个家】 【但是我不记得了……】 【所以，我想有自己的家。】 【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能和我结婚吗？】 他遇到过很多人求爱，但是她并不相同，这是什么求爱的理由啊。 【小姐，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吗？】 尽管如此，他的确是诱导的一方。 谁到底是猎人，谁才是猎物？看上去只需要轻轻施展一些小花招，便可以获得全然的爱意。 即使是虚假的“爱”，这种行径也太卑劣了。 而他没有用任何洗脑或者催眠手段，果然她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吧。 只是，居然是活着这种痛苦的东西的话，拿去好了。他已经想象到她在这个世界会多么凄惨的活着。 向往活着的鬼碰上想死的人 。 各取所需罢了。 【阿希，只是我们应该先从朋友开始。朋友需要全心地在意我，你做的到吗？】 懵懂的鬼展开纯真的笑容郑重承诺： 【是的，阿治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要全身心的在乎他一人。 她会努力的。 【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一直到分别那天。 【阿治！】 欢快的小狗摇着尾巴朝他跑来，像是乞求奖励的孩子。 【我这样做，就可以……活着了吗？】 “我这样……活着了……？” 记忆中的声音和耳边呢喃重叠，太宰治红色的围巾被纤细的指节抓住，她蹭了蹭软软地贴在自己的脸上，醉酒的之人的身体轮廓也模糊不清，仿佛也变成了记忆中的亡灵状态。 “还不行哦，还差些。”想要伸出的手颤抖了一下，便缩回口袋。他弯起眼睛，轻声道，“你做得很好了，但是我这边还没能，但很快了，只要测试好，很快我就可以……” 话音未落，源希就委屈地想拽走他的围巾，却发现扑了个空。 手指的钻戒在空气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一刻，太宰治眸光微动。 他好像了知道自己没死透的原因。 更深一层的不可置信的猜想出现，令他怔愣住了。 从得到书那一刻，他就不得不成为那个算无遗策掌控一切的特殊的存在。 他花了几年时间，费尽心思，只为创造那唯一的可能存活的世界。 而在河边捡到源希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所有平行世界里最特殊的太宰治。 绝无可能因为什么令人想到就会忍不住回避发抖的情感，一定是，他即将死去。 安排好了一切，不认识他的友人过得很幸福，敦和镜花之后也可以离开，中也继承组织，也许会折腾点，芥川早晚会明白。 所有人都会在预想的轨道上。 在这个时间点，即便他知道源希的目的，但是一无所有的他，捡到了其他世界的自己没有的东西。快死的人无所谓真心假意了，就当是一场梦，一场过家家，一场临死前最后一场游戏。 以爱为名，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 一时兴起，也随着他的兴之所至的转移而结束。 何况计划好的死亡也算不得什么代价。 【阿希是在说爱我吗？】 【爱。】 【是爱我的灵魂吗？】 【当然！】 谈到生命和灵魂，她就变得激动起来，透明的身体也因为“爱意”而泛红。 然后他嗤笑了一声。 他不爱她，这是当然的了，必须的了，无可辩驳的了。 因为他还要去死。 【可怜的鬼，连心跳都没有又在说什么爱呢？】他的声音温柔极了，但是却吐出讥讽的话语。 新生懵懂的鬼并不懂这份含着刺的怜悯，只是困惑地望着他。 【心跳是什么？我只想活着】 太宰治又笑了。 他喜欢这个独一无二的荒谬的梦。 是另一个自己不会有的体验吧。 被一个捡到的鬼全心“爱”着，真是蜜糖一样的毒药。 能这样死去他很幸福。 但是，他算全了所有，唯独没有算到，这同样是死去后没能死透的诅咒。 象征着两个人联系的钻戒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从醒来到现在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寻找，试探，测试…… 只要毁掉所有的联系…… 他也可以彻底死掉了吧。 太宰治想轻轻托起源希的右手，但是却穿了过去。 险些忘记现在他无法碰到实体。 还差一些努力。 “阿希，我能看看我们的婚戒吗？” 他不得不轻柔地哄着她，像过去他们相处的一样，无需多卑劣的行径或者话术，只要她是那个被他捡到的源希，无知的时候，本能就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果然，源希懵懂乖顺地点头。 脸上的绯色也褪去少许，她小心翼翼地摘下自己手指的戒指—— “咕噜！” 戒指在醉酒之人颤抖的手中不慎跌落，即将掉到下面这座城市的光海中时，为了验证猜想，合该坐视这个戒指消失的太宰治却伸出了手。 第18章 然而，接住它的是另一个和他重叠的手。 找人未果的中也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一手揽住了楼边儿危险的即将掉落的女人，一手接住了那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信物。 “这么也想死的话可以明天从港口mafia离开。” “港口mafia不接待自杀的。” 和源希见面以来，中也都恪守一个合格的港口mafia干部，或者代理首领的礼仪和职责。 但是当他看见她在冷风里，坐在太宰跳楼的地方，边对着不存在的另一个人讲话，边对酒独饮的时候，中也终于没再克制自己的脾气。 一个天天喊自杀的人真的去死了。 而他拜托照顾的人也要跟着去殉情。 他到底是倒了什么霉要遇上这两个人？ “阿治……要戒指。” 当事人嘴里还在呓语。 她身上的清冷的葡萄酒香十分熟悉，混着百合香，钻入中也的鼻间，令他心中翻腾的情绪更加汹涌。 但她睡着了。 满腔怒火突然泄了气，中也只能选择将她背起来，送她回楼里。 被死亡再一次拒绝的太宰治则是站在原地，望着自己透明的、无法抓住任何东西的手，阴沉的郁色铺满鸢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好似酝酿着一片风暴。 第9章 活着 无知觉的颠簸中，她的身体软软地提不起力气，热熏熏的酒气缠绕着她，拉着源希进入了一场破碎的记忆流中。 “阿希，你在看什么？” 高她一个头的男孩皱眉看着她蹲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枯树，眼睛一眨不眨。 幼小的源希指了指那棵树上某个光秃秃的地方，转头，睁着圆圆的眼睛，声音软糯地乞求他：“哥哥，那只小猫下不来了。” “今天母亲说我过生日，可以许一个愿望。” “我能帮帮她吗？” 秋天的风吹走枯枝上最后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到了同样光秃秃的土地上。 “可是，阿希，父亲说下周才是你的生日。” “而且那里……” “什么都没有啊” 男孩漠然拉上窗帘，内室的光忽然暗下来，和源希相似的眉眼间，隐隐有扭曲的筋肉在跳动。 黑色的瞳孔似是可怖吃人泥沼，涌动着源希陌生的情绪。 “能告诉哥哥，你还看到过什么吗？” 她还看到过意外消失的女仆徘徊在她的门口，蠕动的红色肉团在天花板弹跳，已经牙牙学语会叫妈妈的小孩在父亲的肩膀上尖叫。 总之，她在5岁这一年知道了自己觉醒了几代人没出现的血脉能力。 但是不幸也就此加深，她和母亲都是。 “妈妈，我们会有弟弟妹妹了吗？” 难得没有课，她趴在母亲的腿上，好奇地摸着她鼓起的肚子。 清瘦的女子只是疲惫地摇摇头，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可能吧。” “今天去学插花高兴吗？” “高兴。”她点点头小声说道。 其实并不高兴。被一群不认识的老太太老头拉着，用长长的针管在胳膊上扎，实在是太痛了，但是事后父亲说，这些不能告诉妈妈，整个家都要听家主的话，她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真的痛得要死啊。 年轻幼小的生命并不懂得什么是死，但是听鬼们说，死就是最痛苦的事，也是最轻松的事情。 源希从此就对死亡产生好奇。 如果，如果，她能体验一下死亡就好了。 因为，日子一天比一天令人难以忍受，增加的晦涩难懂的课和抽血交替进行，她越发想去试试直接死掉。 新的妹妹没能出生，连鬼样都未变成就消失在世间。 胳膊上的针孔却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她为更加憔悴的母亲倒水时，和父亲哥哥的秘密终于被发现。 苍白的胳膊上青色血管蜿蜒之处，密布红点。 “阿希，这是什么？” 她从没见过母亲露出那种激动的神情，脸上温顺柔和的微笑面具出现裂痕。 源希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能告诉母亲，但是母亲自己知道了。 父亲会惩罚谁呢？ 这次，她会像那个消失的女仆一样，变成鬼，从此十分轻松，什么活儿和挨打都不用承受了吗？ 那真是太好了，她想死。 但是，她这小小的愿望却死于母亲的遗言。 “阿希，你一定要活着。” 同一天，哥哥也能看到鬼后，他忽然在源希面前又变回曾经的温柔兄长，他学着母亲的样子抚摸她的头，但是却将她的头发揉的很乱，还薅下来几根头发。 “阿希，你已经不需要再承担家族复兴了。哥哥可以替你撑起这份责任。” “你只要好好活着。” “父亲已经给你选好以后嫁的人家，是津岛家，他们家小儿子大你2岁，虽然你们没见过，但是听说那是个和你一样性格乖顺的，别怕，他们现在比咱们家稍微有权势但是你和其他人不同……” 后面的话她记不清了。 因为她看见母亲的灵魂在哥哥身后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然后化为万千光点融入到男孩的身体里。 “阿希，你一定要活着……” 痛苦穿越了她的身体，又随风向后飘去，继而倏地返回又插进她的心脏深处，纠缠凝固成绳索，将她的灵魂死死锁在这具躯壳。 第19章 “啊，不用再学那些东西那真是太好了。”源希绽开欣喜的笑容，眼睛亮亮的，泪水充盈的眼睛里只倒映着他，她张开双手，主动拥抱住男孩的身体，“但是阿希舍不得哥哥。” “阿希一直都知道，哥哥也舍不得我对吧？” 汹涌的泪水终于得到许可，肆意地浸湿了男孩的衣服。 于是，她一直能“好好”活着。 一直活到……20岁，她从家里逃离。 这场跳跃又破碎的记忆穿过了她简短的前半生，在一瓶酒的作用下，最终化为她眼角留下的一滴晶莹，冰冰凉凉的，唤醒醉梦人的模糊意识。 【这么也想死的话可以明天从港口mafia离开】 【港口mafia不接待自杀的】 什么啊…… 她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中也先生在说什么话啊？ 【活着很累吧？会担心各种问题】 记不清何时，有人轻笑这么问她，她的回答很简单：【我答应了一个人，必须要活着。】 她的生命，是另一个人为代价留下的爱的诅咒，如果她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个人的死亡的意义在哪里？ 【是吗。】那人沉默很久才回答她。 【那就答应你好了，只是想要在这个世界挣扎的痛苦资格，尽管拿去吧。】 * 身上的人还在不安分地乱动，明明不是很重，但的确给中也带来些困扰。 “不会……死”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这个刚刚差点自杀的人此刻竟然在说不会死。 “你们以为港口mafia都是什么地方！”不面对她的时候，中也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底气和感觉。 “想来就来，想死就死，死了一个不够还要死一双，哈？” 青年背着源希从危险的楼顶离开，回到房间的路上，脚步很稳，嘴巴很毒。 “不可能，别想这种好事。” “看不住一个我不可能看不住第二个。” 顶楼依旧静悄悄，已入深夜，如果没什么事情，是不会有人来这层的。 只有太宰治那家伙会突然叫中岛敦半夜来接任务，他连带着也不得不顶着起床气过去守卫。 所以青年非常自信不会遇到什么人。 “啊，这不是……” 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中也立刻停止嘴里的骂骂咧咧，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红叶大姐。” 港口mafia的干部，尾崎红叶点点头，她今天和源希同样穿了一身素色和服，长长的裙摆落在地上，像是融化在深色的地毯里，刘海下的眼睛很轻易地越过中也，落到他背后的女人身上，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婉转的声音上扬，似是好奇。 “首领这是打算做什么去？” “大姐，先别这样叫我啊！我还不是首领，只是代理。” 突然被这么称呼，中也感觉有些不适应。太宰治离开后，基本组织默认离首领最近的中原干部会成为首领，而代理首领这段时间不过是过渡罢了。 但青年却固执地遵循着这段代理首领的守则，遵循着前代首领留下的每条嘱托。 消失的尸体只有他知道，整个组织也只有中原中也在葬礼主持的时候，想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说不定，叛乱发生的时候，那家伙就会哼哼轻笑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棺材上呢？ 但一切都过去了。暂时无人挑衅港口mafia，也没有惊悚的奇迹发生。 “那，妾身就想问问，葬礼刚结束，‘代理首领大人’是打算怎么安置……她？” 尾崎红叶自然是听到过组织里有人传言中原干部在顶层藏了一个女人，并且在葬礼上安排她了个接待的事务。 年轻经历过挚爱死去的红叶难得陷入挣扎和犹豫中，除了镜花，她最不放心中也。 情人二字含在嘴里转了一圈，只变成简单的一个她，来称呼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 “当然是……”中也脑子不慢，他立刻从尾崎红叶未竟之语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哑然，嘴巴紧抿，眉头挤在一起。 源希的身份没法解释，他莫非要和大姐说这是太宰的妻子？如果阐明身份，那他又该如何解释他在太宰治葬礼当天晚上背着她？ 此刻，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先前很多举动的不妥，可事到如今，如果不解释，太宰治已经死了，源希身上这份属于太宰的印记其实也不重要了。 手谕只说要她安全地活着，那么以何种身份何种方式活下去也都可以吧。 【中原首领的情人】 尾崎红叶的话外之音一下子蹦到他的脑海里，叫青年倏地大脑一片空白。 空气陷入静默。 “中也君？” “不如，就交由妾身这边，帮忙处理记录审讯事务也好。” 尾崎红叶眼含担忧。 看样子，中也的确是沦陷到不幸的爱之中了。她纵使自身已经不再相信爱与希望，笃信黑暗中的花无法开出幸福，但是她更不愿看到中也烦恼，如果换做镜花，她怕是会更加心疼。 “不……”想起今晚的约定，中也反射性拒绝了这个提议。 “唔……阿希……爱……” 背上的人的梦还在持续，断断续续的字眼模糊连成更加误会的词句，在尾崎红叶诡异的注视中，中也不由自主站直身子，匆忙地朝红叶一点头作告别。 第20章 “谢大姐费心了，之前和小银打过招呼，安排她做首领办公室的事务秘书。” “她是一个人拜托我照顾的朋友。” “我们……没有想的那回事。” 说着，青年便快步向源希房间走去，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尾崎红叶的视线中。 “不问问，妾身有什么事要汇报吗？” 尾崎红叶摇头，随后也离开首领办公室门口，从电梯厅下楼。 “也罢，那两家来领人这点事，也不需要首领来裁决，就由妾身代劳处理吧。” “中也君，也到这时候了呢。” 第10章 生气 中也几乎称得上是狼狈逃离首领办公室门口。 到了先先代首领的房间，开房间灯却怎么也亮不起来，这里的电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源希也没和他讲过。 心烦意乱，开开关关好几下，顶灯反复明灭几次后，他终于找到唯一还算亮的床头灯。 温暖的黄色灯光从欧式花苞灯罩里洒落 ，柔柔地抚开紧皱的眉头，中原中也混乱的思绪才静止下来。 他刚才在想什么？ 【中也首领的情人】 那几个字一出现就让他想抡起大楼打敌人出出气。 “哈，不可能的。” 那可是太宰治的妻子。 他怎么会肖想她。 还有这些情情爱爱。 啧。 中也见过很多女人和太宰治表白，并嘲笑过太宰治被这种麻烦的事纠缠。 可是那时候太宰治就用一种令人火大的眼神怜悯道： 【幼稚的蛞蝓大脑里只会装满暴力。】 【嫉妒我的受欢迎的话就直说哦？别太丑陋了，小蛞蝓~】 【哈？我怎么会和这种麻烦无聊的东西扯上关系！？】 没错，他一直对里世界里的这些情色视若无睹，敬而远之，港口mafia几乎没有什么正常人，幼女控的森已经消失，但是前有想要杀掉所有红发少年的初代首领，后有跳楼自杀的绷带浪费装置，怎么看这个组织都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并非好人。 那么，正常的有格调的mafia会对前代首领委托的寡妻有别的想法吗？ 中也捏紧了手指。 黑发的女子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睡颜安详静美，随着梦境的变化，睫毛微微颤动着，嘴里还在轻微嘟囔着什么，弯弯的眉毛不知何时交织在一起，好像在担忧。 或者思念着谁。 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宰治。 因为她是那家伙的妻子，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听见他的死讯就不意外也不哭闹，但悲伤都写在脸上，也不发泄，今天的葬礼前，还微笑着给他打领带，鼓励他放松。 结果晚上跑到那家伙跳楼的地方孤独地喝酒想要殉情。 这是搞什么啊！？ 若不是问了小银，港口mafia真就成那对夫妻的殉情之地了。 啊，令人火大！ 中也自认为已经理清了自己今夜的混乱想法，没错，一定是愤怒于被太宰治戏耍。 他没心情再掺和这对情人的戏码，决定把手里的手谕放下就离开。至于她看到太宰治留下的字会有什么反应，他也不想知道。 但床上的人，眼皮下的眼球在滚动，似是要醒来。 于是，一时情绪想要离开的青年又被这变故钉在原地。 兴许是他眼花…… 不然，为什么他似乎觉得眼前女子的身体变透明了呢？ 不光是身体变透明…… 他捏上她的手腕，那里的脉搏几近于无。 这不可能！ 顷刻间，中也的神色凝重起来。 她到底怎么回事？ 他犹豫几秒，观察她尚且还在睡梦不会醒来，便试探着用手靠近她。 也不知道到底在顾忌什么，伸出手明明只要一秒的事情，却硬生生拖成了慢动作。 躺在那里的源希对中也的复杂心理一无所知，她胸口几乎看不出呼吸的起伏，中也才发觉他耳力还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终于，指节触碰到她细白的脖颈，那里藏着人体的大动脉，只要这里活跃有力地跳动，这个人就是健康的。 然而，白皙的皮肤像玉一般细腻，却比冰还凉。 这一刻，首先闯进中也大脑的想法竟是——果然。 不等他进一步思考： “砰——” 床头柜上，源希带回来的那个生锈的水壶不知怎么倒下，竟然滚落砸到了中也的脚！ 嘶！ 毫无防备的青年倏地收回手，不顾疼痛匆忙用异能接住，放回原位，好歹没再发出更多异响。 他立刻看向床上之人，依旧睡的很香甜，没有一丝醒过来的意思，但身体轮廓越发模糊。 接着，医疗部三个大字才挤掉那些诡异的头绪，中也就要转身离去。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木椅子向后，椅子脚剐蹭地面发出响亮的刺啦声，在静谧的几乎没有呼吸声的房间中格外刺耳。 但人却没能走出去。 因为他的外套袖子从后面被人拉住了。 除了这轻轻的一拉阻止了他的果决的不可阻挡的行动，还有一句轻柔的带点沙哑的小声乞求。 “请……” “别丢下我。” * 第21章 源希醒了。 从混沌的阴暗的祖宅到暗红丝绒质地的天花板，她还犯懵了一会儿。 但是这次不同于从集装箱中醒来，她这次很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因为中也先生就站在她的身边！ 下巴旁边的温热的手指顺着血管的位置一路向下，戳中锁骨，粗粝的茧子刺挠着薄嫩的皮肤，微微痒，但她躺着一动不敢动，近乎要尖叫起来。 她其实不是活人的事，不会被中也先生发现了吧！？ 该死，她从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已经变得这么差，明明以前都不会醉，但是这一瓶柏图斯就能把她放倒。 除了差点掉下大楼，她还不幸被中也先生抓包。 想想看，死者家属葬礼当天晚上在大楼上对月买醉，这深情人设也做太过头了！ 以后她得怎么面对并吸引中也先生？ 这寡妇人设可不能做一辈子，太宰治死啦，她个大活死人暂时还得靠中也先生过活呢。 说起太宰治，今晚事情的始作俑者，到现在却不见踪影。 源希四处张望，圆圆的杏眼转来转去，蓦然撞进一双蓝得不可思议的眼睛，中原中也盯着她的脸，紧抿着唇，眸光越发深邃。 “中也先生？” 她小声地唤他，他简单地从喉部蹦出个嗯字，空气就重新安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中也先生突然变得很严肃难以揣摩，这可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中也先生绷着脸。 “你怎么了？” “……” 中也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对方就自然垂下了手，缓缓睁开眼，并懵懂地四处看，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有一秒。 很明显，她刚醒来，完全不记得说过什么，只是在找人。 但他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首领给我的手谕，上面是他的亲笔。” 他还是将事先准备好的手谕亲自给她了。 “权当之前要转送的遗物。” 她接过这东西，看了内容，眉头又皱起来。 不是中也预想的千恩万谢，也不是为亡夫的文字垂泪，她只是将它卷起放到一边，非常严肃对他道：“非常感谢中也先生好意，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借着阿治的妻子身份，来肆意要求特殊照顾。” 中也愣住了。 “如果可以，请忘记我的身份吧。”她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忽远忽近，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渺远的声音。 本来决心封闭大脑中所有情绪的青年忽然啊了一声。 “你说什么？” “我说，请中也先生，对待我最好像对小银一样，可以直接叫我源，或者希。这样，在组织里日后也对中也先生的名声更好。” 源希深呼一口气。 “请让他和我的曾经，一同消失吧。” 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都是行走在人世间这边不愿去彼岸的亡魂，她和太宰治…… 早晚要从那个娇花一样的人嘴里套出她身上的情况。 源希可不想某一天突然消失。 说起太宰治，到现在也没出现，往常她和中也单独相处10分钟，就会有聒噪幽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会儿房间安安静静，只有钟表的指针在慢吞吞走的声音，怪不适应的。 他到底去哪了？ 在她刚想起点什么的关键时刻，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很难不怀疑是故意在躲避。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中也垂眸，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她曾不顾一切也要找到的婚戒，“这个也无所谓了吧？” “那我帮你保管？” 一向言行体贴的青年此刻露出源希陌生的一面，里世界的港口mafia的重力使的威名可是暴力以及鲜血铺就，此刻，他就像沉睡黑暗中的猛兽，倏地睁开了眼睛。 “需要我帮你用重力碾碎吗？” 他漠然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叫源希心跳停一瞬。 她大脑转的飞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试探这个突然关闭心扉的男人，不过，她观察也足够敏锐。 对方应该不是真的愤怒什么。但她全然装作不懂，用纯粹地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静静注视他，小心翼翼道： “中也先生，你是生气了吗？” “哈？我怎么会生气，你们都喜欢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终于毫不掩饰自己脾性，将一整晚最想说的话吐出，随后将婚戒丢回给她。 白银的指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很长的弧线，准确地落到源希手中。 “拿好。” “再不小心，可就只有粉末了。” 如果再让他来选择，估计也不会有下次。 可能，连粉末都不会剩下。 没去看源希的表情，他几乎是转身的刹那做完的这件事，因为他并不想接下来在她脸上看到什么珍视或者其他脆弱的表情。 能为了这个小东西，甚至妥协说得出抛弃身份这种话，不知道得多下多大决心。 但是无所谓。 中原中也，是港口mafia的干部，是这个暴力机器的未来首领。 并非什么好人。 锋利的外套衣角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弧度，门重重地关上。 中也这次是真的要离开，没有任何阻碍地，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 第22章 “源，明天记得来首领办公室上班。” 第11章 绯闻 虽然中也最后走得很果决，但他扔的戒指倒是精准地落到源希手中。 她甚至不需要伸手或者起身，就躺在床上这么看着那个小指环向自己飞奔而来。 “跟你没有关系？” 源希望着虚空的黑暗重复着他的话，然后发出一声轻笑。 如果没有关系的话，中也先生为什么会生气？ 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发火，源希颇感新奇，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发泄愤怒，比起家里喜怒无常经常暴跳如雷的父亲，中也传达自己不爽的方式也过于温和了。 所以，中也先生根本是纸老虎嘛。 根本不用担心以后怎么和他相处，反倒是这样，源希借此机会摸透了中也的底。 “不过，没想到，你也是个自杀惯犯呢？” “太宰先生？” 空气中依旧没有任何声响，本该出现的人也没有踪影，这让源希皱起好看的眉头。 “太宰先生，你再不出来，我……” 想威胁他或者引诱他，源希却发现她并不了解这个神秘的男人，连条像样的条件都提不出。 总不能威胁他再不出来，她就会去爱上中也先生吧？ 且不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宣言，他游刃有余的处理，怎么看，太宰先生都是个封锁心扉难以琢磨的男人。 她几次试探，都只浅浅抓住他话语的一点点边角，想知晓太宰治的事情，相比较来说，问中也先生似乎都显得更快。 但显然不太可能。 不过换个思路，可以通过中也先生拼凑他的过去，他和她之间中也先生是不知道的，中也先生和他之间，她也不知道。 所以打探的理由很合理。 源希几番思索，心下有了计较，对未来的港口mafia打工生活也充满信心，她重新将戒指推入手指，但并不是象征已婚的无名指。 食指代表单身，也算她的态度。 中也先生那么细心的人肯定能发现吧。 现在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赶快在这里安定下来，并找回她死后那些日子的记忆。 然而，记忆的关键人物—— “太宰先生，真是狡猾。” 【我答应了……痛苦挣扎的资格……尽管拿去吧】 那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除去梦里曾听到的意味不明的交易，还有今晚他的设计。在她喝醉的时候，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超出预期的事情。 比如，她现在透明得几近消失的指尖，又比如…… 消失不见的太宰治本人。 * 港口mafia最近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和活跃。 自从前首领的葬礼结束，那两家摔断腿的人被家人领回去后，组织内就没再有什么值得传播说道的趣事。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中原代理首领给他的小情人终于过了明路，在首领办公室给她安排了个秘书文职。 “什么情人！”八卦的人总会被周围人打一拳，提醒不要乱说话，“那是中原大人的一个朋友。” “哦对对对~那是朋友！” “诶？不对吧，如果是朋友，或者员工，应该和芥川银小姐住在一起才对。” “说你蠢，你还真的是笨！单纯普通朋友的话，能住顶层吗？能一进来就在那种级别的部门，接触那些文件吗？” “而且我那天给红叶大人的审讯队长的小组长送汇总的时候，听财务部的人在说她薪水……” “说什么？” 一道清丽的人影猝不及防出现在他们身后，自然而然地插进他们的男人之间的对话。 “说来也让我听听？” 源希怀里抱着许多文件，鼻梁上架了个眼镜，她用食指扶了下位置，将犀利的眼光压在白光一闪的镜片下，嗓音倒是非常柔和。 “财务部的人说过我什么呀？” 背后八卦被正主抓了个正着的众人讪笑着后退，接着七嘴八舌各种理由都一起甩了出来，一哄而散。 “怎么了，希？” “没事哦。” 芥川银也抱着一堆文件从档案室出来，看见她站在那里，望着空气笑得异常温柔。 不会是又出现幻觉了吧…… 第一天晚上给她送过衣物和饭，那时候她没敲开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但是只有她自己自言自语。 于是她报告给了中原中也，中原大人亲自去确认说暂时没情况，但以后发现有类似的一定要汇报给他。 那么今天这种算吗？ 不爱说话的少女迟疑地思索，直到源希回头，叫她一起去首领办公室送文件，她才暗自决定先记下，如果后续还有几次再报告给中原大人也不迟。 “这是这个月的武器消耗数量，财务部那边的拨款申请。” 顶层首领办公室内。 源希一张一张从文件最上面抽出重要的，给奋笔疾书的青年念文件的内容。 “还有小银这边，你之前要求找的港口mafia的不动产抵押资产登记册。” 又是一摞厚厚的蓝色文件夹放到中也面前，已经连续一个周都在加班的青年近乎在意识模糊的边缘。 “放下吧，小银。”中也揉揉眉心，疲惫地摆手，然而眼前的人影却没动。 第23章 他这才集中注意力，从文件中抬头，发现是源希。 “咳。” 为掩饰错误，他索性反问芥川银的去向。 “银呢？” 源希一脸无语，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中也先生忘了吗？小银刚放下文件的时候，你就吩咐她去黑蜥蜴和广津先生确认新式训练模式了。” 中原中也：…… 但看起来，发出命令的本人已经完全忘记了。 太宰治在的时候，首领办公室的窗帘就很少拉开，为防止他被狙击，整个屋子被打造成近乎铜墙铁壁的牢笼，那面可以通电的玻璃更是没亮过。 时间的流逝在恒久不变的白炽灯下，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咖啡的香气总算让中也精神振奋了些，他怎么也没想到，葬礼后事情没减少，反而变得更多，无数自称和先代首领约定过的合同像雪花一样飞来，还有的想浑水摸鱼拿回抵押的资产。 但港口mafia 吞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吐出来。 就算中也不如太宰那般算无遗漏，智计百出，但他见得世面多，也是有脑子的。天天处理一些愚蠢的试探，仿佛智商被狠狠鄙视。 好在，他这里及时加入了一个新人，帮他极大地分担这些任务，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个人非常熟悉这些手段。 连字迹风格都和前代首领相似，可以说有些过于贴合这个岗位，以至于适配到令中也稍微有些不爽。 这种又被太宰治算中的感觉，无论何时都觉得令人火大。 那天在她面前发过脾气后，中也回去就开始后悔，他觉得自己是将对太宰治积攒的怨念迁怒到了源希身上。 这一向是他不屑的行为，但那天晚上就是出乎意料的这么做了，真是令人费解。 因而愧疚感袭上他的心，他后面给源希安排的工作都不是那种很劳累的，道歉的话说不出口，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比如一份好的薪水保障，比如她身上出现的怪异现象，他也晚上偷偷调查过，但是他的确对寻找线索不擅长，目前还没有头绪。 还是源希主动提出帮他，巧合之下，他发现她的确很擅长细腻的操作，甚至进步提升飞快。 总之，整理好思绪的代理首领甚至非常坚决地否认了其他旖旎的绮念，他绝无可能是对源希产生感情，一定是迁怒。 “中也先生。”源希见他盯着桌子上的文件发呆，便出声叫他，“你吃饭了吗？” “不用，我还不饿。”中也被人从自己逐渐清晰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世界，他以为源希要给他带饭，毕竟这半个月每天都是这样，一日三餐都由源希带过来，啊，这么一看他居然忙了这么久，处理完这周的工作他得出去转转不然要憋死。 “我是说，今晚的文件我已经完成放这里了，你的晚饭我拜托了护卫队队长来送，我和小银……”源希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下面的请求，“下午要请假。” “知道了。”中也头也不抬，女孩子之间可能结伴出去也很正常。 “啊，还好。”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叫中也有些不解，他像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恶趣味的人吗？只有太宰治这个混蛋才干的出半夜集合的事情。 “尾崎大人叫我和小银一起去参加额，组织内的联谊会，叫我请假的时候不要说理由，但是我想中也先生很善解人意，怎么可能不给批假呢。” “红叶大姐不是最不相信爱情了吗？！” 纸上的钢笔尖儿唰的划破纸张，连笔头也被摁歪。 代理首领几乎是压着嗓子问的这个问题。 接着，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太过，便轻轻咳嗽，放下已经断了墨水的钢笔，拿起咖啡杯放到唇边—— “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刚刚……” “最近，组织里流传我和中也先生是情人关系的消息。” “咳咳、咳咳。” 青年第一口咖啡还没咽下去便呛到了嗓子。浓郁的苦儿冲上天灵盖，叫他彻底从混沌中清醒。 “啊，我没加糖！”眼前女子慌张地开始撕糖包，结果不小心又一袋子下去了，咖啡杯上结着厚厚的白霜，像雪山漂浮在上面。 “不用。你继续说，刚才……那个什么关系……” “啊，就是一些绯闻，我觉得对中也先生的名声有碍，所以我觉得要是去联谊，会不会破除谣言呢……” 眼前的女子还在忸怩着小心解释什么，完全没察觉到绯闻的另一个当事人已经将一杯满糖的咖啡全咕嘟完了，并重重地放到桌子上，陶瓷杯碰撞木桌，发出“砰”的一声。 “大姐有没有说，你们这个……是几点开始？” 同样单身的年轻首领若无其事地问道。 “都有谁参加？” 第12章 联谊 “所以说，中原大人并不是想来联谊会？” 晚上九点，港口mafia的地下餐厅。 源希和小银如约来赴尾崎红叶的邀请，参加她举办的联谊会，但名义为，纪念前首领在天之灵而进行的组织相亲相爱的活动。 “不是啊。”源希摇头，她回想了下当她说这是以招魂为主题的联谊活动时，红赭色头发青年脸上隐隐出现的青色。 “他说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他很忙的。” 第24章 她走之前，中也桌子上的文件都怼到了天花板，今晚的紧急文件他就要至少处理一半，应该不可能完成吧。 而且，源希微妙地觉得，中也先生可能…… 有点怕鬼。 “我还以为中原大人担心希，所以也想来参加。”今夜小银将头发放下，只用绷带遮了下脸，瀑布一般的长发披在肩膀上，衬得她十分温柔。 “诶……本来就是为了破除谣言，如果他再来，那绯闻更说不清啦，除非……他是真的路过？” “但哪有那么巧合。” 源希和小银一起光挑衣服就花整个下午时间，更直接点说，是源希给小银和自己挑衣服花了几个钟头，芥川银只是那个无力反抗的芭比娃娃。 毕竟太宰治刚死，她没穿的很艳丽，千挑万选还是选了一身白色连衣裙，v领露出精致的锁骨，一条银链绕过纤长的脖颈，随意地垂在胸前。小鱼纹饰在空中晃，仿佛清澈溪水中的鱼影在游动。 “哦，可我还是支持中原大人。”小银一板一眼地道，她歪头问源希，“你是怎么想的呢？” “小银不要乱说啊。我和中也先生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过以后就不好说。 临走前发现心思明显动摇的青年，源希忍不住心想，如果那个鬼也有这么容易看透就好了。 至少以后她在港口mafia的生活应该不会太波折。 不过，她还是不相信太宰治会就此躲起来再也不见她。 源希有某种预感……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偷偷观察着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那天晚上几近消失的的躯体，在次日清晨醒来时就已经凝实，而工作后当天完不成的文件，却在第二天奇迹地完成。 源希最初还以为是自己迷糊中写的，但中也分不出他俩的字迹，她可分得出。 没关系，等到她完全耗不起的时候…… 他一定会再出现。 说不准此刻，就藏匿在她的身边。 说话间，她们已经进了小厅，这里是之前各个小队长的专门用餐室，现在被用来举办活动。 尾崎红叶站在最里面，她身边坐着泉镜花，另一边坐着一个鼻梁上贴着ok绷的褐色头发男生，其实还蛮帅气的，他身边就是各个部门一些骨干成员。 这怎么看……都是打着联谊会的名义来玩的吧？ 这让源希也松口气。 “希，银，来这边。” 换回平日红色和服的女子在不甚明亮的灯光的照耀下，侧脸的阴影柔和，美得惊人。 源希和小银从门口走到最里面，几乎穿过整个房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视线洗礼。 不用看他们小声交头接耳的口型，源希也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 这段时间，无非八卦的也就她和中也先生之间的事罢了。 她是来澄清的吗？ 不，她是来搅乱这团浑水的。 “这样人就到齐了吧，立原。”尾崎红叶问那个贴着ok绷的青年。 “唔，到齐了……但是，尾崎大人……”立原道造摸摸鼻子，眼睛飘来飘去，“这是不是太暗了。” 屋子里的长桌上摆满了零食饮料，但围着零食饮料一圈的是蜡烛。整个房间就靠这些蜡烛和朦胧的顶灯来照亮。 “呼——” 凭空一阵风起了，摇曳的火烛险些吹灭。 感觉脖子后冷飕飕的立原道造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抖，和他相比，坐在尾崎红叶身边的泉镜花少女就淡定很多，甚至她的眼睛还隐约一亮。 “今天，不是要联谊吗？”立原握住拳头在嘴边掩饰轻咳，“尾崎大人，不如我去把房间其他的灯打开……” “是联谊，但是百物语版本啊。”橙红发女子用扇子捂住半边脸，巧笑倩兮，“明明拜托广津先生通知的时候，已经说了呢。” “老爷子可没这么说啊！”立原道造回忆笑呵呵的长者对他说的话，分明是…… 【尾崎大人说要为黑蜥蜴的大家介绍姑娘们，立原君，我们黑蜥蜴可不能输给其他部门。】 但完全没说是讲鬼故事版本的联谊啊！ 百物语，一种集体召唤鬼魂的游戏，说完一个怪谈就要吹熄灭一支蜡烛，直到说完100个怪谈，蜡烛全部熄灭的时候，鬼魂就会出现。 那现在这个时期，假设这个世界有鬼魂，会召唤来谁呢？ 很明显大概率是前代首领太宰治。 这也是源希答应来参加的另一个原因，她当时也是突发奇想，反正她找不见他的话，如果真的讲到第一百个故事，太宰治会无法控制自己隐身而强制出现么？ 不过现在看来，联谊的理由倒是充分，但参与的年轻成员内心十分动摇。 “不如我们加入真心话大冒险吧？” 见周围人脸上都一副完蛋上了贼船的表情，源希适时出声提议，“没有故事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惩罚，我们就讲到第99个就结束？” 不可能，她必讲到第100个。 但她表面折中的提议仿佛天籁之音，怕鬼的年轻男女们齐齐看向活动的发起者，尾崎红叶环视四周，发现只有亲爱的镜花是期待从头讲到尾，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对灵异有些抵触。 毕竟这是个有异能力的世界，有鬼似乎也正常？ “那好吧。”尾崎红叶只能妥协了，尽管她这次是为了带镜花散心转移注意力，但也不能让整个活动都只满足她一人。 第25章 为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尾崎红叶还邀请了最近组织绯闻漩涡中心人物，也就是中也的心上人源希。 虽然很多人背后对此津津乐道，但她反倒是那个倾向于抑制谣言传播的人。 以她过来人的眼光看，很明显，中也还没追到手，而经过这些日子相处观察，她又对这个还算能干脑子灵光的姑娘印象还不错，即使她并不看好这段感情。 而这也是她私心邀请源希来的另一个原因，甚至叮嘱她请假的时候不要和中也说。 组织里这么多优秀的成员，如果她想开看好哪个，中也可能就会少吃点爱情的苦。 就比如立原，若是源希聪明，当一个小队长的恋人，可比港口mafia未来首领的办公室秘密情人安全多了。 尾崎红叶真的觉得她为组织操碎了心。 “那么，我们开始吧，就从镜花开始？” 因为中岛敦意外消失而不开心的少女点点头，暂时从低迷的情绪中抽离。 她捧起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她瞳孔深处晃动，接着，静谧的空间里飘来淡淡的声音。 这是一个久远的关于鬼怪的故事。 “传说，在久远的平安时代，魑魅魍魉横行，平氏作为贵族，分支家族出现了能看到人的邪念鬼魂的贵女，被其他家族成员妒忌又恐惧，在一次百鬼夜行中，被妖怪掠去，生有半鬼半人的女婴。” “女婴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掉了，魂骨化进女婴的灵魂里，成为她的能力来源。” “她被妖怪抛弃，被淹死在水里。” “吱——” 平淡的叙述被门口的异响打断。 好像有人在外面站着，徘徊，即将推门而入。 烛火幽幽，冷风在空间飘荡，耳边似有轻喃。 众人都陷入了异样的静默，用乞求的眼神望向天然的少女。 然而她只是停顿一秒，又平静地收回眼神，继续无情地讲述。 “……但是女婴有妖鬼的力量，她又活过来，这次她被路过的商人捡走，又卖给了平氏。” “这次，她灵魂里的属于当初母亲贵女的怨恨苏醒。” “她召唤了当时京都内所有的冤魂，一夜之间，将自己家族的人全部咒杀。后来有人说她又潜伏回女儿的魂魄里，世世代代，要报复这个腐朽害她不幸的世界……” “一直到今天。” …… “呼~” 蜡烛被吹灭，镜花满足地放下蜡烛，头上的呆毛欢快地抖了抖。 她对面，一群脸色煞白的小青年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下个我来？” 忽然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蜡烛映出的小小光晕中，将其他部门的人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芥川银用手在立原道造的面前晃了晃，发现他僵硬地几近失神。 她摇摇头，又转头去问身边的源希。 “但我没有故事，我还是来大冒险吧。” 但是她身边的女子也呆愣住不动。 “希？” “啊。”源希感受到身后好像有人推她，恍然转头，黑色的眼瞳近乎粘稠成某种流动的泥沼，和昏暗的空间融为一体。 “好啊。”她点点头，随后搬出开始前事先做好的抽的惩罚箱子。 芥川银在里面随手一抽。 “和对面的人一起吃一根pocky……” 源希展开纸条，念上面的字，随着大冒险的惩罚念出，她和对面的立原都睁大了眼睛。 “这是谁写……” “呼！” 突然之间，桌上的蜡烛齐齐被一阵凭空产生的阴风扑灭。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啊，发生什么了！？谁把蜡烛都吹灭了。” “不会是立原想偷偷做吧，太狡猾了不行我要看！” “想什么啊？！谁有胆子对中也老大的——” “啊闭嘴！现在关门堵窗，你们没觉得屋里这风来的很蹊跷吗？” 混乱的声音七嘴八舌随机出现，乱嗡嗡的仿佛人群起哄，但随着某个人这句话的结束，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我们……才讲第一个故事吧？” 有人声音在颤抖。 “太宰大人，回来了吗？” “唰——！” 黑暗中，门被拉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等他们找到灯光开关，刺眼的白光大肆扑进黑暗的房间，源希逆光眯着眼看去，此时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本应该在伏案工作的代理首领。 “如果不是鬼故事了……” 他一步一步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盏瓦数贼大的矿灯，把整个神秘阴沉的空间照的亮如白昼，先前的诡秘的恐怖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桌子的熄灭的白色蜡烛更是在这片电器的白光中泯然形体矣。 他顶着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坦然地挤进了立原道造和财务部一个小伙子中间，也就是坐在源希的对面。 “大冒险的活动，大家应该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我……刚处理完工作。” “正好路过。” 第13章 大冒险 中也中也已经在外面徘徊很久。 今天的文件不算难，都是些简单的批准工作，所以他很快就完成了，并把那些需要费脑子的放到明天。 第26章 年轻的代理首领在十多天的伏案中，逐渐领略到工作是做不完的，今日事明日毕也是可以的。 绝对、绝对不是对源希他们的联谊会感到好奇，才刚好路过这里。 也绝对不是怕鬼，所以刚好带上一个超大瓦数的矿灯。 更绝对不是听到源希的声音，说要和谁一起吃pocky，他才贸然进来。 他分明是看到里面灯光忽然都消失，担心港口mafia的大家才来提供友情支持。 顺便，往常这类活动都会叫着他，不能因为他现在就是代理首领就提前被踢出群体。 “怎么，不欢迎我？” 中也环视四周，打量都有哪些人，发现他们都用奇妙的眼神看着他。 “我还没当首领，就已经不受欢迎了吗？” 他瞄了一眼源希的对面，是立原道造，那小子倒是没敢看他，而是和芥川银大眼瞪小眼。 “怎么会呢！”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主动接过矿灯摆在桌子上，他拱拱身边人的肩膀，“你说是吧，有中原大人在，就算前首领太宰大人回来，我们也不担心了！” “是啊是啊！” “而且刚才真的吓死啦，蜡烛突然同一时间全部吹灭，还以为太宰大人真的回来了。” “幸好中也老大带着灯及时赶到！” 此起彼伏的溢美之词涌现，本说中也是大家的开灯救星，但说着说着变成了近距离的火热八卦之魂。 哦豁。 最近绯闻的两个主角都到齐，所有人情绪都因为这件事变得异常兴奋。 “呵呵，中也君还是来了。”尾崎红叶意味深长地合上折扇，头上的金色饰品随着她的低笑晃动，“自然没有不欢迎一说。” “你说是吧，希？” “诶？”被当众点名的源希从呆愣中回神，她收回望向立原头顶的眼神，用手捋顺脸边的碎发，“当然，中原先生最近工作很忙，能来放松下也好。” 就在刚刚，她念出大冒险的要求时…… 源希仿佛听到身边有人在她耳边轻哼，十分熟悉的，轻柔的，带着些许了然的……怨念。 【我就知道红叶小姐有别的目的。】 再之后，就是那阵诡异的妖风席卷过众人桌子前的蜡烛，所有火光熄灭的瞬间，她在立原的身后看到模糊的鸢色一闪而过。 两人只对视那一眼，某只鬼便慌乱地转身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啊，何止是中也。 太宰治这不是也到了嘛？ 躲着她这么多天，一点解释也没有，反倒是这百物语联谊会把他吸引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没关系，既然百物语有用，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家里的事情足够讲到第100。 “那么，要接着大冒险……？” 有了具体目标，源希主动担起提流程的主持人的工作，但现实并不如她所想。 因为大家被她说的大冒险完全激起了另一种兴趣。 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灼灼，视线时不时在年轻的代理首领和她之间逡巡，并彼此对视，默契地接收到某种跃跃欲试。 源希：……？ 她隐约有事情发展要超出轨道的不祥预感。 因为中也现在就坐在源希的对面，他匆匆扫了一眼对面坐的一排女生，目光在穿着白裙的源希身上定定地停留了几秒又挪开。 但在一众擅长战斗的八卦学家眼中，这几秒钟的事就好像黑夜中亮起的大灯泡，不要太明显。 “哎，既是希主动提起，那就和对面的人一起执行吧。”尾崎红叶深深叹气，撮合立原和源希失败，只能顺应群众意愿了。“联谊会没有点符合名字的活动，也不合适。” 源希睁大了眼睛。 “可是刚刚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虽然刚刚是她抽的签儿，但是给没有鬼故事讲的小银抽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鬼故事了。” 身边的芥川银突然出声。 “阿希的大冒险后，我就继续讲。” 源希猛地转头，却发现一向淡如水的女孩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情绪。 源希：…… 完了，差点忘了她也是cp党。 “刚才我在门口听到说是要和对面的人一起吃pocky。” 岌岌可危的时刻，在门外完全误会了谁和谁的中也又为事态持续添了一把火。 “源要和立原一起吗？”他状似无意地看向身边的小青年，立原疯狂摇头，硬是向右边挤着坐，“还是说是财务部的……” 财务部的小伙子早就坐到了离中也老远的地方，像是摩西分海，年轻的代理首领现在周身一片真空。 他也成为了源希对面唯一的人。 中也望着发呆的源希愣住了。 最初单纯只是想让其他人识趣点放弃，他们也许不知道，但中也很清楚，源希可是那家伙的妻子，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一起亲近接触。 但是他这样一打岔，突然就直接把自己送到了这场大冒险的局中，中原中也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律动忽然如同眼前这曳动的烛火，变得不规则起来。 那些人不行。 难道他就可以吗？ 不。 他和那群人不同。 太宰命令他来照顾好源希。 第27章 这是他的任务。 况且，这只是个游戏。 思及此处，中也忽然像是得救了一般神奇地放松了。 “哈，我刚来，也要参加这个？” “我可以下一轮。” 他还在皱眉，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的口吻，但私心里，竟然隐约有了某种期待。 “不行，中也君也要。”他敬重的红叶大姐哪里会扫兴，自然是推波助澜。 然而，就好像有人反对似的，冷风倏地吹开门，门撞击门框发出响亮的哐当声。矿灯被吹得滚来滚去，众人的影子交错在白墙上来回摇晃，无人注意，在不停的变化的暗色晕影中，多了一个移动迅速的模糊的影子。 敏锐地捕捉到这点变化的源希光顾着寻找太宰治，却错过了辩驳的最后机会。 “阿希，pocky！” 小银已经从桌上的零食袋里撕开一包，示意她拿一根。 源希看了一眼对面的中也，身体一动不动，面上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冷酷架势，但他盯着桌子上的蜡烛，偶尔目光会与她相交，然后又匆忙避开。 而那墙上模糊修长的晕影还在左右不安地摇摆着，徘徊着，动摇着。 脆弱，纤细地像是被秋风拨动的枯黄草叶。 抓到你了。 源希在心里默默地说。 沐浴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源希只是嫣然一笑，顺从地低下头去，轻轻用牙齿咬起一端，然后淡定地朝着中也的方向探身前去。 但她对面的中也真到这会儿却浑身僵硬，在周边人大气不敢喘的目光起哄下，非常快速地抱怨了句什么奇怪的大冒险，人却在缓慢地向她挪动…… 当他咬上饼干的另一端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闯入她黑色的眼瞳中，如夜色下的湖水，清晰地倒映着重影的钴蓝色的月亮。 时间的流逝蓦然变得很慢。 而她的呼吸还是轻的几乎没有。 幽幽的百合花香缓缓钻进他的鼻间。 一种幽冷的风慢慢地从中也的后腰，沿着脊柱爬上他的后颈，空气变得又冷又热，在他心口处流动着乱窜。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很好看的裙子。 即使在明亮的房间里也耀眼的发光，游移在锁骨处的小鱼晃啊晃，逐渐游到蓝色的大海深处。 他们慢慢地从饼干的两端开始向中间挪动。 源希的眼睛一眨不眨，透过意识已经游离天外的青年，仿若看到另一个来自暗处的深邃的凝视。 “咔嚓——” 他们其实还没吃到多少，棒状的饼干无故从中间断裂开了！ 心脏已经狂跳一百四的青年宛如一头扎进冰湖，瞬间冷却。 “啊，断了。”源希遗憾地摇头，轻描淡写地问尾崎红叶，“这样可以结束吗？” “诶！？”所有人都发出了巨大不可置信的遗憾声。 “不行不行不行！”不等联谊会的主人发话，其他人却按捺不住嚷嚷起来。 “要吃完才算！” “对对对，我们还有一包呢！” “芥川！快！再拿一根！” 于是，两个人重新又从pocky的两端开始。 然而这次，中也的心还没开始乱蹦，甚至连另一端都没咬上，那根pocky便又凭空断掉了！ 刚刚还像大猩猩求偶那般热烈的众人忽然集体沉默。 冷风阵阵，在无窗的室内让人感觉后背毛毛的。 “这是巧合吗？” 立原道造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吧。只是饼干，断掉很正常的嘛。”财务部的小哥小声宽慰大家。 “那再来一根！”毫无知觉只想磕cp的芥川银少女坚持不懈地拿出了第三根。 然而这次是中也先咬，却不小心一口咬碎！ 瞬间，大家的眼神都变得越发幽怨和诡异。 什么都不知道的中也感觉很冤枉：你们这些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鬼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来的时候就是碎的！！ 除非…… 也许人的脑回路都是相似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之前蜡烛集体被刮灭的诡异现象，有人忍不住提议： “要不，我们下一个环节？” “不。” 开口的依旧是芥川银。 “我还有一包。”难得在一件事上来了热情，芥川银眼神坚定，又分出几根。 众人：…… 那、那再看看吧。 怀着激动、不安、兴奋和恐惧，他们见证了接下来如同被恶魔诅咒了的场景：无论谁开始咬住一段，当另一个人凑过来的咬上另一端的时候，pocky就会立刻断裂。 仿佛两块相同磁极的磁铁，只能遥相对望，却永远无法靠近。 …… 果然，有哪里不太对劲吧？ 反复几次后，芥川银又拿起那包撕开的pocky，情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落。 “剩下的，都断成碎片了。” 果然这个环节是被诅咒了啊！！ 还不等有人提议跳过这个环节。 “这里还有一包。”泉镜花突然又从桌子上的零食堆里拽出包新的没开封的。 心脏仿佛过山车的众人瑟瑟发抖地看她拆开那包新的pocky—— 别说完好的一根，里面分明都是饼干粉末了呀！ 就像是有人生气地把它大力全部碾碎了似的。 第28章 “嗯，真是奇怪，见鬼了。” 不用真的玩大冒险的源希一脸轻松，她随意开了个玩笑，拿过那袋饼干粉末，却发现空气静谧地只有包装袋被搓揉的声响。 环顾四周。 集体沉默 。 “是太宰大人回来了吗？” 良久，有人近乎哭腔地询问。 “不可能吧，太宰大人会看中原大人不爽吗？” “也可能是希小姐？” “可希小姐也不是太宰大人的谁啊？” 唯一知道源希身份的中也如坐针毡。 “这个世界，没有鬼。” 他忽然干巴巴地开口解释，沉默良久，又求救般看向尾崎红叶。 “看来，我们是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尾崎红叶内心暗自感慨。 这是天意吧。 她撮合另一对还有希望。 “继续我们的百物语，下一个该小银了。” 尾崎红叶眉眼弯弯，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但是，还请大家遵守百物语的规则，将矿灯关掉，点起蜡烛呢。” 刚劫后余生的所有人：…… 而一进来就吃了一堆碎饼干，还要踩进高端局的代理首领一瞬间也汗流浃背。 中也下意识望向对面的人，却发现她停止了吃零食，而是看着他发呆，完全不在状态。 那眼神缥缈空无一物，好像穿过他的身体，落到了遥远的地方。 又好像，通过他在看另一个不存在的人。 第14章 现身 她不在看他。 中也莫名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在透过他看谁？ 纵然周边人已经又对他们发出轻微的笑声，可青年却觉得胸口火热的悸动在缓缓熄灭。 “中也君？”看出了些异样的尾崎红叶唤他名字，但中也回神只是冲她点头。 然后一言不发地关掉了矿灯。 没能问明白情况的红叶暂时选择继续主持活动。 “那么，小银，你可以开始了。” 她说完这句话，视线落在源希身上，发现她的目光在中也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最后转移到了立原道造。 尾崎红叶忽然觉得，今晚的局面已经在她的插手下，变得扑朔迷离。 * “和镜花的故事不同。” “这是发生在港口mafia里的事情。” 芥川银的声音也没有太多情绪，但几句话便将空气中的恐怖因子重新激活。 “港口mafia……？”众人的声音有点紧，烛火燃烧的声音里，隐约能听到有人咽了下口水。 “是的，本打算再观察些日子写成报告汇报的，但是现在中原大人也在，顺便说了吧。” 喂喂喂！这样讲说的更吓人了好吗！ 同样对灵异事件敬而远之的中原中也恨不得离开这里。 “大约两个星期前开始，也就是希刚来上班的时候，我有时晚上会根据中原大人的吩咐，去看她工作情况。” “哦~~”有人脸上一副懂了什么的样子，发出餍足的声音。 “咳，我没有吩咐，我说的是工作如果完不成需要加急处理，小银就帮一下。” 芥川银没有被中也弱弱的补充打断，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发现，希做工作太认真，累得睡着了，但是……她的钢笔，在没有人握住的情况下，自己竟然在写东西。” “……”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悄悄凑上前，发现钢笔就躺在希的手里，但是纸上没有完成的工作都已经完成批复。” “也……可能是我之前做好呢？” 源希无力地解释，但表现出来就像不敢相信这种灵异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脸上的为难之色，让众人都不禁同情几分。 “不可能。”小银严肃地否认。 “因为，上面的笔迹还是新的，墨水都没有干透。” 所有人：……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那么认真严谨吗！！ “不过，那次之后，我就没看见这类事发生。” 源希小小地松口气。 “但是，档案室里接连发生了怪事。” 中也那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中原大人之前要我找一些家族资料，我这几天晚上在档案室，发现有些资料被动过。” “被动的资料，是前代首领太宰大人曾吩咐我收集的有关京都的民俗传说，还有一些贵族家族的兴衰史。” “会不会是有其他人？”中也有些坐立不安。 “不可能的，中原大人，您忘了吗，档案室的钥匙只有我和首领有。” 中也一声不吭。 他当然没忘记。 因为钥匙现在就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就是那个动了资料的人。同样也是那次他发现，太宰治早已搜集了这么多有关源家的资料，但他还没来得及全部看完。 除去代理首领本人的小动作，小银的港口mafia鬼故事还在继续。 “而且，我最近这几天……汇总港口mafia的抵押不动产登记册的时候，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几张新的地契。” “这几张新的地契，是前首领太宰大人亲自保管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没告诉过中原大人，因为，中原大人主要负责战斗部分。” “但是太宰大人……明明已经不在了。” 第29章 太宰治岂止是人不在了，尸体都不翼而飞。 全组织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中也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有鬼吧？ 因为这一想法太过恐怖荒谬，所以刚出现就立刻被他否认了。 依照他对太宰治的了解，他更倾向于，那混蛋一定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早就设计好这一切，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而他，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 “呼~”小银吹灭自己手中的蜡烛，小声问尾崎红叶，“我这个可以吗？” “镜花觉得呢？”尾崎红叶笑眯眯地问身边的蓝发呆毛少女，她眼睛亮亮的，点点头。 “大家觉得呢？” 大家、大家已然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全都缩在立原道造的身后紧紧抱成一团。 “所以，太宰大人是真的回来了吧！” “而且是，早就回来了！” 有个人提出了所有人不敢说的话，但这次他更像是侦探发现证据那般严谨兴奋。 “一定是他想看看中也老大选择的……额，秘书是否合格，才亲自调查甚至完成文件！” 这是尾崎红叶手下的审讯部的小队长。 一向有理有据。 这番推理柔情温和多了，瞬间宽慰其他人惊吓的心。 但又是一阵风吹过，将剩下的烛火直接又全部吹灭，仿佛是在反驳那人的话。 重新降临的安静的黑暗中，响起女子镇定的声音。 “呵呵，如果是首领大人，大家不用怕，如果不是……”尾崎红叶眼神一凛。 “妾身的金色夜叉自然会斩杀冒名顶替的恶鬼邪魔。” * 烛火第三次被点燃。 由于镜花和芥川银的故事太细思极恐，中间也发生了太多诡异的现象，这后续的物语都相较之下变得非常小清新。 什么某人发现自己的备用绷带消失啦，什么养的小猫被仇家杀死，但觉得好像还陪伴在身边，什么私藏的酒柜的酒偶尔消失几瓶。 “肯定是你喝晕忘记了。”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那这样就下个吧，这样的故事多好。” “好，下一个是……” “该我了。”千等万候，终于等到第100个故事的源希扬起温婉秀美的笑容，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她这里。 “讲到第几个了？” “我即将讲第99个故事。” “讲完这个，我们就结束今天的活动吧。” 已经是午夜12点。 这位加入港口mafia不久便深处绯闻漩涡的女子的确很美，一颦一笑在微暗烛火的照耀都格外动人，连整个百物语的气氛都变得轻松愉悦。 “说起来和镜花那个还有点像。” 她眼神淡漠，望着手中最后一根蜡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这是一个母亲用自己的灵魂换来女儿生命的故事。” 遥远古老的家族，天生遗传的血脉几代后重现天日，引来的不是幸福，而是亲人的嫉妒和算计。 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源希以为自己多少会伤感，但此刻，她的心再无一点波动。 就如同另一个人冷眼观察着，记录着这一切。 无所谓，只是一个百物语故事罢了。 真实与否，和她关系如何，都不重要。 她只要第100个故事完成百物语，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要能引来太宰治，逼他现身。 为此，她可以再次剖开灵魂，从潜藏的过往里随意地挑出些无用的腐烂的组织，拿到太阳下晾晒，然后被审视的目光灼烧殆尽。 “呼~” 第一百根蜡烛吹灭。 黑暗重新降临整个房间，空气中泛起看不见的波纹涟漪，一层一层地推开，风起，比纯粹地黑夜更漆黑的影子终于在源希的眼中显现出本来的面目。 “什么嘛，虽然有点残忍，但是还好？” 对房间里的变化一无所知的众人听完故事，安静几秒后又叽叽喳喳起来。 “是啊，毕竟妹妹也活下来了嘛。” “对了，矿灯矿灯~” “哎哟，谁打我！” “啪——！” 混乱中，大瓦数的矿灯终于被打开，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散啦散啦，今天讲完99个故事，已经这么晚了。” “要不我们讲到第100个？”有人笑嘻嘻提议。 “啊，没必要，应该什么都不会发生吧？” 他们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出房间，芥川银问源希要不要一起走，她只是摇摇头，安静地注视那片不存在的空气。 小银是带着担忧离开的。 待到房间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源希才对着那片静谧的黑暗轻唤。 “太宰先生。” “为什么躲着我？” 因为百物语效力，暂时被迫失去对源希隐身能力的太宰治走出黑色的虚空，模糊的身体时而凝固时而透明。 他的眼睛飘来飘去，就是不会和她对视。 “为什么不敢看我？” 闻言，青年身体一僵。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叹气。 “真拿你没办法啊。” “阿希，我……还没想好。” “想好什么？”源希茫然，听着意思，他在做一些重大的思想斗争。 第30章 似乎还是因为她。 但她总不可能按着他强制做过什么，她只是想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和她究竟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 以及这段日子，他又在逃避什么……？ 然而好不容易逮到人而的源希却不知道，离场不久，得到小银通风报信的中也又悄悄地返回，然后愣愣地看着她在对一片不存在的空气讲话。 她的口型说的是—— 太、宰……？ 一瞬间，青年的心五味杂陈。 第15章 亲吻 兴许是死了的缘故。 现在这个状态的太宰治拥有比生前更敏锐的五感。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中也的到来，而面前的源希还在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往常，他是那个看着黑漆漆的小矮子对着源希发呆的旁观者，纵然有时他能通过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给两人造成点小小的阻碍，但并不能阻止中也将目光停留在阿希的身上。 中也自己也许都不知道，他看源希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柔软。 甚至……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尤其是这些日子晚上两人加班工作，中也写文件烦了就会抬头，然后看到安静工作的源希发会儿呆。 接着，他又老老实实回去干活了。 这一切变化都是无形的，像横滨即将到来的冬天一样静悄悄又无可阻挡。 好冷啊。 深秋夜晚的空气比清晨的水雾还凉，太宰治觉得死了竟然可以比活着还怕冷，那他为什么还要以现在的状态苟延残喘呢。 只有真正地死过才知道，原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竟然还算幸福的。 他曾以为自己是最痛苦最孤独的太宰治，纵然生活在友人存活的世界，但他并未拥有过这份主世界里令人嫉妒的友谊。 现在想来，现在的他才是最凄惨的，至少活着的时候，他还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全然的爱意，纵然虚假也曾真的不可思议。 但现在，他竟然只能看着中也逐步靠近阿希，然后逐步占有那双曾经只会注视他的眼睛。 死掉就好了，死掉就不用看着这一切，死掉就可以逃避这该死的世界和悲惨的命运。 但是…… 源希实在是太狡猾了。 和他出身相似的人都身上带着一股贪婪又腐朽的散不掉的味道。 熟悉地令人作呕，他逃离了津岛家，但是无法轻易逃脱曾经那个自己。 在她喝醉的那个深夜，酒气暂且化开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彻底死掉解脱…… 但是现实是源希的身体近乎消失，他的灵魂越发凝实。 一无所有地重新活过来这种事…… 他无法接受。 “阿治。” 当完全恢复灵状态的源希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忘记前尘的鬼了，两人的状态也已然互换。 月光冷冷地穿过小窗，落在她白的近乎透明的肩膀上，然后又穿了过去。和他们同居的那些日子里最平凡的一天一样，她下床，一步一步走向他。 “你在痛苦。” 她靠近用手抚摸上他的心口，那里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但是相比她而言，他的体温还算温热。 就像是静止在死亡前的那一刻。 “为什么？”她还在靠近他。 太宰治合该拉开距离的。 但是他没有，也许是被这变故吸引，又或者他想进一步探寻如何彻底死掉的秘密，又或者是——他想再回到曾经和独属于自己的鬼的独处时光——这种根本不敢直视的隐秘的愿望。 他总归是选择了什么都没做留在原地。 然后习惯等她来靠近他。 “活着不开心吗？” 源希双手捧上他的脸，脸颊陡然出现的冰凉的手指将青年缜密运转的思绪冻结，四目相对，黑色的瞳镜里依然是太宰治，灵魂低语穿过遥远的时间，从记忆里来到他的耳畔。 【如果你活着不开心的话。】 “那么，来让我活着吧。” 和强势地宣告着她的决定不同，源希的动作异常地小心。 她踮起脚尖，柔软的冰凉的东西蹭着他的下巴，然后一路向上，印在他的唇部，太宰治蓦然睁大了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在那里，鸢色与黑色的宝石几乎要碰撞到一起，长长的睫毛彼此交缠，上下颤抖着飞舞，微弱的气息从他的灵魂深处飘出，然后在几片唇之间流转。 浅尝辄止的吻，但是时间却仿佛放慢了无数倍，所有的力气都被这浅浅软软的贴近一点点吞噬，他想逃跑，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甚至还在不可抑制地发抖。 手指捏紧又无力地垂下，最后已然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源希的身体轮廓从透明变得模糊，又从模糊变得凝实清晰，而与之相对，太宰治却感觉身体逐渐轻飘飘起来，他飘离了地面，飘离了此刻空白的思绪，到达了他从未感知的世界。 明明，最后一次告别被吻的时候，不是这种情景。 为什么，他明明很讨厌被触碰，很恐惧被亲近，他不是一向只能自己去有目的地戏谑地接近别人吗？但现在，他如此动摇地承受了另一个人的索取。 心情乱七八糟，像是过山车飞出轨道前往云端，下一秒又一头扎进冰冷的海底。 第31章 “好了。” 唇上的柔软的触感忽然消失，他的鬼快乐地用手搂住他的脖子，眼睛落满了银河。 “我又可以活着啦~” 她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仿佛这样也可以吸走生命力和灵魂。 “阿治，谢谢你哦~” 狡猾的鬼说完这句话，根本不顾他的想法，闭上眼睛就向后倒去。深红色的被褥上，她的发丝像花朵一样张开，和衣服上的腰带凌乱的互相缠绕。 就像他凌乱的心绪，张牙舞爪地向外扩张，然后又冷静地落下收缩。 给她盖好被子。 太宰治便逃走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再在她面前现身。偶尔，他会变小躲在那个生锈的水壶里节省积攒能量，但多数时候，他会隐身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她工作，游刃有余地处理那些文件，看着她和周围人打好关系，看着她被越来越多的人调侃起哄，看着中也开始也看着她…… 这样是不行的。 想要一死的心情愈发强烈，和另一种可怕的想法相互斗争、相互吞噬、相互纠缠。 但是太宰治也无法完全避开她。 他甚至尝试离开港口mafia看一下友人，转换心情，但是源希这个人实在是糟透了。 出身相似的他们面对有趣想要抓住的东西只会恶劣地不顾对方想法占为己有。 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源希，诱惑着她爱上他那般。他离不开源希，他成了源希的背后灵。 然后游荡在偌大的港口mafia，哪里都能听到恼人的黑漆漆的小矮子和她的绯闻。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爱八卦的属下？ 太宰治烦得拿走了医疗部最爱抱怨他拿绷带的医师的所有备用绷带，又顺走了审讯部几个和中也关系不错的酒友的珍藏。 然而作为一只孤零零的鬼，他拿着这些酒又能怎么样？ 如果是给源希，兴许还会发生那天晚上的事……然后太宰治就住脑，经常徘徊在文档室，继续调查着这一切。 但，他也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太宰治还能躲避源希多久？ 也许是三天，五天，一个周…… 但到底在一个月后的某一个晚上的联谊会，他被阿希抓到了。 “太宰先生。” “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拿回全部能力和记忆，源希完全不记得曾经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她还是用同一双眼睛看着他，但称呼却退后一步变得礼貌和陌生。 “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有不敢看她吗？ 太宰治强硬地固定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不由自主地从上而下落在了她的唇。 刚才她顶着无辜又清澈的眼神，就是这样用嘴巴，咬起饼干要和中也进行大冒险。 一想到中也那时候的愚蠢的样子，比15岁他们认识的时候更令人想发笑，太宰治就不由得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噙着虚假的笑意，他半真半假地小声抱怨。 “真拿你没办法啊。” “阿希，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 遥远的地方传来鞋底摩擦地面的轻微剐蹭声，发出声音的主人尽管很小心，但频率来看，还是有些急躁了。 以他的实力，分明可以无声无息。 太宰治一步一步走出浓厚的阴影向她走来。面前的源希，比灵的状态更机灵，更善于伪装，是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但是因而，他也更游刃有余。 在她迷茫的注视中，他已经走到了离她很近的距离，并拉起她的一只手腕。 “我在想，是否要真的和你来一场殉情。” 一起死去，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忍受这些日子的一切了？ 不管是否被她真的坚定选择，那也是共赴黄泉之后的事了，担心与害怕全部会在死掉的刹那全部消失。 那大概会是第二幸福的瞬间吧。 在源希愣住的那个空隙，修长的阴影从上方盖了下来，冰冷的温度包绕了她，她像是整个人被轻轻笼住拉入深海，并永远地向下沉去。 因为清晰地知道此时的源希并不存在任何亲密的记忆，太宰治放松地抱着浑身僵硬的她，满足地抬头，看向红赭色头发青年看过来的方向。 虽然中也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但他永远不会知道，此时，他和他的视线已然相交，然后又各自穿过彼此，永不停滞。 看不见无所谓。 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第16章 夹击 源希并不知道中也的到来，更不知道太宰治在想什么。 因为被他忽然从上而下地拥抱着，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他的头发蹭在她的耳畔，和她的头发也交缠在一起，融入黑暗中。 贴的实在太近了。 源希的呼吸也开始不受控制，脑中的思维运转变得迟缓。 她以为自己是捕捉黑猫的猎人，但现在突然却被猎物反过来缠住，像是轻轻柔柔的被棉花糖黏上，陷入了一个甜腻的陷阱。 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僵硬地根本不能动。 “太宰先生？” 源希小声叫他。 他今天可真奇怪。 和第一次见面时的虚假的暧昧的不同，这次，对方身上隐约发生了些变化，表面看上去十分笃定，但源希却感觉他是更动摇了。 第32章 “为什么……” 至今她也不知道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到底隐瞒了什么。 他刚刚说在考虑一起殉情？ 怎么可能。 迅速否认后，心跳却又不可抑制地不规律起来。 源希不觉得太宰治身为港口mafia的首领，他会爱上自己。 他们不是协议婚姻吗？交易和利益贯穿他们婚姻关系的底色，大概和她与津岛家族大儿子还是小儿子联姻并无区别。 纵使这个喜欢用绷带缠绕自己的青年身上时常萦绕着一种孤独…… 但他们其实是相似又相反的两种人。 她这么想要在这个抛弃了他的世界里活下去，这种姿态一定很碍眼吧。 源希垂眸，某种遥远的被唤醒的陌生想法再度被藏在心底最深处。 至少，她就曾经怨恨过苦苦挣扎求生的母亲。无论遭受什么磋磨，竟然还不忘带上大和抚子的面具，去微笑着侍从那个家庭，在她不幸的童年里，母亲是家里唯一活的最久地位最高的女性，她本身就是源希对女性的所有认知。 源希一边爱着她，一边恨着她，一边成为了她。 【阿希，你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 父亲总是苛责她不够标准，他既用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审视她，但母亲死后，他偶尔会望着她的样子出神。 【做得好】 因为足够温顺，所以可以将真实的目的藏在精致的微笑后，因为足够无害，所以可以在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一天，逃离那个家庭的泥潭。 为了母亲最后的诅咒一样的爱的祝福，她早已忘记，曾经她的最大的愿望是…… 死亡。 “源。”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将走神的源希拉回现实世界。 是中原中也！ 他什么时候来的？源希黏糊的意识陡然清醒。 她不知道对方是否将她行为全部看在眼里，但她目前的姿势，无论是出现幻觉的精神病人，还是深情忘我怀念亡夫的寡妇，都不是她想在中也心里种下的印象啊！ 源希轻微地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挣脱太宰治的怀抱，但是他只是将下巴又往她颈窝压了压，歪头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别动。” 源希的理智仿佛被一波一波的冰冷的潮水簇拥着，送入深海的漩涡，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逃掉这个背后灵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秘密，她必须解开。 所以，她也必须听从太宰治的话。 于是源希静止了。 也不得不静止。 “阿希想要在中也面前消失吗？”像是看穿了她暂时妥协下的心思，太宰治半阖眼睛，说不清的情绪让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如果不想消失的话，至少还要再接触一会儿。” 骗人的。 太宰治望着朝他们越来越近的中原中也，轻声给她解释他的举动用意。 “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或者更亲密的举动……” 他的手缓缓从她身后放开，并拉起她的手，在中也走到她身边用手拍她的肩膀的时候，五指相扣。 “都可以延续你现在活着的状态。” “源，你在看什么？” 两个声音一左一右同时重叠，一前一后，一重一轻，一高一低，钻进她的大脑，将她迷乱的思绪更搅成乱麻。 一面和人紧紧牵着手，一面在他胸膛前歪头和他的部下讲话，就算是源希，也根本没处理过这种乱如麻的场面。 而这种暗流涌动的高压的精神夹击，太过熟悉，激起她深层的记忆。 【希，这是和哥哥的秘密，要保密。】 【希，你也不想被母亲担忧吧。】 她想做点什么，却近乎失去所有力气，茫然不知向何处而去。 “别紧张。” 手心相合，温度逐渐升高，慢慢侵蚀她的意识。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太宰治感觉到怀里的人的又僵硬几分，便小声提醒她，微弱的气流从耳后吹来，让她耳朵根痒痒的，连带着神经也更加敏感尖锐。 “我不会伤害希的。” “只要听我说的……” “阿希就算想为了更好的生活选择和中也在一起，我也能帮你。” 他轻轻戳进源希内心最隐秘的想法，近乎诱惑地哄她交付全部信任： “中也，可是我最了解的部下。” “中也先生。” 源希感受着和人五指相扣的如此微妙触觉，仿佛过去给她带来的应激也被粉饰了。她压下心中瞬间莫名出现的亲近，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悬空的手臂，转身。 “你只是在练舞姿。” “我只是在练舞姿。” “什么？” “下个月港口mafia要举办一场招待宴会。” “因为下个月港口mafia要举办一场招待宴会。” 源希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这次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和局促：“我总要练习一下。” 不用太宰治引导，她已然知道怎么继续哄骗眼前这个青年，她又挂上那熟悉的温顺的面具，笑意盈盈看着他。 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中也愣住。 他以为会听到类似她看到了太宰治，在怀念以前的人，然后他会想办法带她从幻觉中离开…… 唯一没想到的竟然是这个答案。 第33章 他这才想起来似乎确有其事。 她刚刚站在那里，左手平齐头顶，右手向外，看着和华尔兹的姿势是很相似。 嘴里念叨着太宰。 是在想象和亡夫跳舞的时光吗？ 还是大半夜的在这里？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中也第一次感觉到陌生，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他们之间都隔着厚厚的面具。 太宰治。 哪怕没有真的变成鬼魂来找他，也成为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忽视的存在。 但没关系。 下一秒，他忽然拉起她的右手，微微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当你的舞伴练习。” 中也钴蓝色的眼睛出现了罕见的侵略性，并非往日有礼貌的保持距离。他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总比你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好，对吗？” “诶？” “嗯？” 这回轮到源希和太宰治惊讶了。 源希险些收回右手，她克制住收紧右手指尖的欲望，僵硬地停在中也的手中，但是垂下的左手心里还贴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柔软。 她还和太宰治紧紧五指相扣。 而太宰治的那声提醒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松开太宰治手不久，她就会在中也面前变成透明。 怎么办，一定会被中也先生发现异样的。 “呆在首领的位置，果然就算是没有脑子的蛞蝓也长进了。” “你的手怎么了？” 太宰治的评价和中原中也的疑问又一次撞在一起，让源希感觉自己仿佛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深渊。 几乎窒息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 明明是在港口mafia，但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大宅。 好想把这一切都粉碎，不管是谁，都不要再施压给她了。 “源？” 中也并未察觉到源希的变化，还在疑惑她的为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而能察觉到这种细微变化的人却也不会提醒他。 “阿希，没事。” 太宰治轻轻叹气。 “如实告诉中也，我也没关系的。” 他依旧是贴在她耳边呢喃着下一步，但有磁性的声音消解了指令的压迫，轻轻安抚着她焦灼起来的神经。 “放松。” 真的……可以放松吗？ 这一点异变突然将她从战栗中拉出，逐渐分清现实和过去，理智回归的源希缓缓举起了左手，手指还和看不见的人紧紧相握，好像牢牢抓住了某种倚靠。 她一脸歉意地将右手从中也那边一点点抽出。 “不好意思啊，中也先生，你也看到了，阿治他不同意呢。” “请恕我拒绝。” 现在将太宰治暴露给中原中也，她也可以从两人的夹击中获得一丝喘息空间吧？ 但—— 她果真出现幻觉了。 中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一个答案。 然后在源希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脖颈后传来一股力量。 她微微睁大眼睛，随即天旋地转倒在了红赭色头发青年的怀中。 “好好睡一觉吧……希。” 只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中也才会叫她的名字。 但是他并不知道，源希并非完全的活人。 那一下后击对她的效果只有倒下的瞬间，接下来她便闭着眼倚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另一个人躁动的心跳声和低沉的声音隔着衣服传到她的耳边。 “都是虚假的幻觉而已。” “太宰已经抛弃了港口mafia的大家。” “也抛弃了你。” 中也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他……已经不会回来了。” 他也不允许他回来。 港口mafia的首领会是他。 这是既定的无可改变的未来和现实。 他们这些被太宰治抛弃的人的归宿，终究都是一样的。 被留下的活人永远不会原谅任性的死人。 毕竟，只有活人才有未来。 第17章 闹鬼 源希被中也一路抱着回房间，心里紧张地要死。 她不是因为被异性抱在怀里而紧张，而是害怕被中也发现自己并未失去意识。 所以她装晕倒装得很辛苦。 身边的太宰治却又莫名其妙生气了，在她被中也抱起的时候发出轻哼。 她以为他会再度消失，没想到他这次竟然一直跟在他们俩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发生什么错过似的。 可是他们能发生什么呢？ 源希紧紧闭着眼睛。就算她对中也先生之前的确有引诱之意，她也不会真的和他有什么。 她只是要一个安稳的庇护之所，如果她当真什么都豁得出去，那也不会离开家。 不久后的生日就是和津岛家长子的订婚宴，她大可以安心嫁过去当个所有人期望的津岛夫人，但正因为她不想再身不由己，她讨厌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讨厌被逼迫着做选择，所以她离开了。 但是今晚的中也先生真的很陌生。 他身上流露出的属于mafia的一面，让源希改变了主意。 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阿希，在想怎么吸引中也吗？” 第34章 中也离开后，太宰治便坐在床边儿，借着床头灯的暖光搓水壶，唰唰的声音十分有规律，一轻一重。 他们俩的影子一实一虚在窗帘上映照着，好像一对各自忙自己事安好相处的夫妇。 “是啊。”清醒了的源希半躺在床上，她自然没有忘记今晚的场面还有某人的一份功劳。 她同样也要和这个人离婚。 源希没有笑，而是一脸认真，平静地问他：“你说会帮我的对吗？” “太宰先生，你刚才答应过我。” 这个人面前她无需作任何伪装，毕竟他们都知道彼此面具下的真面目，互相装毫无意义。 “你会信守承诺的对吗？” “当然。”太宰治答应地不紧不慢，手上的动作也并无一丝滞缓，仿佛说的是真心话。 他坐在离源希很近的地方，床头灯的光绕开他的侧脸，只勾勒出他精致的下巴，源希看不清他的脸，却莫名觉得那双眼睛一定隐藏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阿希，在怀疑我吗？” 略带委屈的反问，像是她曾经用甜美的承诺降低父兄的心房，等待某个时机的到来。 熟悉的博取人好感和信任的操作十分亲切，柔化了她的倒竖的眉眼，令她恍然对面坐着的仿佛不是太宰治。 而是多年前那个渴望去树下救小猫，从阴暗的大宅向外望着窗外的小女孩。 “不。” “我当然是相信你。” 明明已经打算同样摆脱这个人，但此时源希却像是被什么控制驱使，无意识地许下了同样甜蜜的诺言。 “那太好了。”藏匿于黑暗里的人又恢复了精神，“凌晨了，阿希还要早起上班工作。” “需要我现在关灯吗？” 源希点点头，暖黄的灯光骤然消失，笼罩在心上的温度也冷却。 在清冷的夜中，源希又坚定了她的目的。 在她逃离之前，明天她依旧会像过去十几年在家里那般和他们周旋，并有耐心地潜伏下去。 “那么，晚安。” 当时间穿过混沌漫长的黑暗，有什么又在悄悄地变化着。同样的位置，一抹幽影从床上缓缓坐起来。 “阿治，我需要你……” 身体逐渐凝实的太宰治和重新恢复灵状态的源希四目相对，面对她纯粹的渴求，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百合花香笼罩在彼此鼻息，交叠的唇瓣若即若离。 这种令人迷醉的状态像是一根锁链，逐渐收紧他的颈部，比真正的窒息还要让他绝望痛苦。 理智在动摇，彻底死亡的梦想终于被她蛮横地撕碎。 他不再只是站着顺受，而是第一次主动伸开双臂拥住她。 “我会帮你的。” * 百物语联谊会这一夜结束后，太宰治没有像以前那样完全消失，但也不知道每天在神神秘秘做什么，趁着她睡觉就会离开，当她早上醒来就会重新出现。 身体依旧偶尔会在午夜十二点变透明，醒来却会恢复原状，她至今还不清楚原理，但从太宰治总回避的态度来看，大概是他帮的忙。 牵手而已，就算单纯一起盖被子睡觉都不会怎么样。 每次这么想，源希波动的心境就会平复。 而港口mafia也恢复了往日的…… 不平静。 因为中原代理首领突然正好路过百物语联谊会，英勇带灯冲进房间，拯救众人的事迹被广为传颂，成为大家新津津乐道的八卦。 当然这里面还有些别的添油加醋的细节，例如代理首领和源小姐大冒险吃pocky嘴巴都快亲到一起等桃色就不一一列举。 “哈？！这谁传的谣言！” 听小银汇报的红赭色头发青年暴躁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文件纷纷摇摇欲坠，险些摇散，于是他不得不用重力稳住了这些源希整理好的文件，免得再添麻烦。 “我哪有和源……那……kis……” kiss在嘴边就是绕了好几圈也不肯出来，脸有点涨红的青年最后气呼呼地坐下，选择跳过了这个环节。 他们分明连开始都没有就结束了！ 想起那天诡异的事件，中也就忍不住抱怨。 “真跟闹鬼了似的。” 所有参加过这场百物语联谊会的人除了传cp的谣言，再就是说起那天几次蜡烛诡异的熄灭。 “简直就像是前代首领太宰治的魂灵回来了一般。” “不要害怕啊。”组织里的人这么说，“以前不是说森首领以前的老首领也复活过吗？” “最后发现就是假的。” “哦哦~那个事件好像就是中也大人和太宰大人一起解决的。” 于是相比桃色绯闻，这个诡异的灵异现象似乎都变得逊色几分。 “哪有什么鬼。”中也冷哼，他处理好文件给小银，让她传给红叶，顺便吩咐她以后出去辟谣。 小银点头，复述中也的指令。 “首先，中原先生没有和源kiss。” “其次，港口mafia也不会有鬼。” “最后，中原先生以他的珍藏的酒酿做担保。” “什么做担保？” 源希这次进来没有敲门，她一进来就听见小银在说中也要用他的酒做担保，不禁感到好奇。 听太宰治说中也的爱好十分贫瘠又低趣味，只有酒、车、游戏以及帽子。 第35章 不，这其实和某个绷带工作狂相比，爱好已经很丰富了。 “中原先生刚刚吩咐我说首先，他没有和阿希k——” “银！” 中原中也忽然出声阻断了芥川银的解释，他严肃地表示需要她紧急去给广津先生送个文件，重新将头发扎起来的少女的眼睛略微失望地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源希，这才抱着文件离去。 隐约猜到什么的源希看向中原中也，青年立刻低头继续处理文件。 “放旁边就行。”他声音如常，头也不抬。 但是—— “中也先生。”源希从他手下抽出了那张文件，提到空中给他展示。 “您没发现，钢笔的墨水戳在这个地方已经洇了吗？” 年轻的代理首领这才发现刚刚写好批复的地方已经乌黑一片。 中也：…… “咳，没事，那是驳斥财务部要给战斗人员配发餐刀的申请。” 源希又从他手下抽出那一沓纸。 “那么下面这些宴会邀请人员拟定表格我就重新打印了。” 中也定睛一看。 那一沓纸也被墨水渗透，隐隐有黑点。 “哦，那麻烦了，源。”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首领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无助。 而两人也默契地各做各的事情，谁也没提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中也顺势也忘记被拒绝，但唯独记着她要找人练舞这件事。 “源，我看你生日好像快到了？”中也忽然问她。 “诶，是的。”源希填的资料本身和她生日差了一个星期，但是非要说在下周也刚好。 “中也先生，莫非是想给我礼物？”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两人同时出声，中也愣住，他发觉她真的很敏锐，而且比太宰治更坦率。 “有哦。”源希靠近他，悄悄附到他耳边道：“我想了解下中也先生过去的故事。” “这个可以吗？” 她的眼睛干净透亮，涂着淡淡唇彩的嘴角微微翘起，像雨后的露珠划过白百合花瓣，弹起，坠落，滴入钴蓝色的湖面，在青年的眼中漾起柔和的微小的涟漪。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可以。” “那我想看看中也先生以前的照片也可以？” 她就像是得了便宜的流浪猫咪，一步一步试探着进入他的领地。 “可以。” 他根本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文件还在处理，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房间陷入安逸的白噪音，源希抱着表格出门了。 而他的意识还轻飘飘的，梦游般飞回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柜子里，放着一本部下曾经送的相册，里面很多都是他和曾经的朋友一起拍的照片，相当一部分就是某个绷带精。 他这些年记忆深刻的经历，其实，和太宰治是分不开的。 一直更喜欢直来直往思维的中也，呆在这个位置没多久，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多思考一步。 她到底是想知道谁的故事呢？ 尽管中也知道她是太宰的妻子，他们全因这个任性的男人相识链接在一起。 但偶尔，他也会想，如果不是为了太宰治就更好了。 这样他就不用只能通过和她回忆另一个男人来寻找共同话题。 更不用怀疑如果太宰治活过来，他们彼此的联系就会瞬间坍塌。 但是唯有这点，他是无比确认的。 这个世界绝对不会有鬼。 * 港口mafia闹鬼了。 就在芥川银奉他的命令出去辟谣的第二天开始，楼下的餐厅旁边的小酒吧里的上了年数的酒开始逐步消失。 起初,负责酒吧里运营的老头以为是哪个臭小子爬进酒窖，但是他一连蹲守了三天。 酒依旧在以每天两瓶的速度稳步消失，气坏了老头，吓坏了一众旁观口嗨的mafia。 “中也老大，你的酒没事吧？！”百物语联谊会上，讲过自己的酒被偷的怪谈的审讯部的小队长，来给中也送审讯记录，悄悄问中也。 “您听说楼下的酒也开始消失了吗？” “我那天就说了，不是我无意中喝掉忘记了！”他信誓旦旦地道，“绝对是有鬼啊！” 奋笔疾书的代理首领动作一顿。 “都跟你说了没有鬼！”面对昔日相熟的酒友，中也没好气道，“我这里没事，酒吧那里有人捣鬼还差不多。” “老头子蹲第四天了，猫毛都没抓着。” “我会查清楚的。”他摆摆手，将聒噪的少年赶出门。 大门在他身后关上，中也立刻心绪不宁起来。 其实—— 他也很久没见到自己收藏的一瓶柏图斯了，那是当初太宰治刚上任首领的时候送他的。 也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送的像样的东西。 “中也先生，你说今天要我留一下？” 此时已经傍晚，源希按理说该下班了，但那个审讯部的小哥来送东西之前，中也就叫源希等下他，等审讯部的小哥走后源希才出声提醒。 “嗯。”青年突然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邀请异性去他的屋子，心脏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开始乱蹦。 他尽可能用平日的语气正常说话。 第36章 “啊，就是，之前答应你的礼物。” “相册。”中也简短的说道，他看到源希眼睛一亮，明显情绪高涨起来，便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 “还有一瓶年数不错的柏图斯。” “是太宰送的。” 和她一起喝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 源希的眼睛瞬间失去了高光。 她之前喝的不、不会就是……这瓶吧？！ 第18章 勾心 救命救命救命！ 太宰治不是说那瓶酒没什么特别的吗？ 为什么中也先生会记得这么清楚！源希控制住自己的眼球，硬生生又燃起了高光。 “中也先生，这是阿治送你的酒，这没关系吗？” 源希满脸惊讶，内心在哀嚎。 拜托了！请听出她潜在的拒绝之意吧！ “那家伙！”中也的白眼欲翻又止，“这么多年，也就送了这一个像样的礼物！” “之前答应过要给你生日礼物，我觉得这个很合适。” 青年显然没有接收到源希的言外之音，甚至误会了她，解释的时候，他的眼睛四处乱飘，没敢和她对视。 “而且如果是你喝，他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虽然中也先生以为下周才是她的生日，但源希一向无所谓哪天，因为这么多年，除了母亲，也少有人记得清她真实的生日。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嘴上这么答应，但要是去了发现真是她喝掉的那瓶，纵然是厚脸皮如源希，也会尴尬到良心痛。 源希僵硬地牵动嘴角肌肉，一边内心哀叹，一边完美地发出pikapika感激的视线，让中原中也忍不住加快了收拾文件的动作。 他们离开首领办公室，一左一右走在走廊上，这个时候轮班的人换岗接班，算是一天里人员流动比较频繁的时间段。 因而，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几乎要把中原中也淹没。 一旦中也捉住某个人的目光，那人便立刻会意，低下头，并给他比了个ok。 不是，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啊！ 中也大约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头皮发麻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而他微微转头去看源希，却发现她的脸上挂着凝重的神情。 太宰治的妻子怎么会想和他的部下传绯闻？ 炽热的思绪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中也上扬的嘴角又缓缓拉平。 “到了。” 他们站在了中也屋子的门口，源希等中也找钥匙开门，手忍不住捏紧又放开，眼神恨不得穿过门，拐弯到酒柜深处，确认是否是那瓶幸运儿。 “咔哒——” 门在她的尴尬中缓缓开启，还是熟悉的布局，比上次还整洁不少，至少桌子上没再同时叠放着皮带，外套，帽子还有手套。 “第一次来，你不熟悉，就先坐这边。” 但并不是第一次来的源希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袖子。 “中也先生，需要帮忙吗？” “其实，我对您的酒柜，很好奇。” 好歹让她去确认一下啊，不然在这里像头顶悬着一把刀，审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太折磨人了。 中也这才想起来葬礼那天晚上她自己独饮，应该也是对酒感兴趣，或者有了解？ 找到了两人除去太宰治之外的共同爱好，青年的精神又高昂起来。 “我知道了，跟我来！” 于是，源希又一次来到了之前偷酒的地方，看着中也打开他的收藏，嘴上还在和她介绍自己的藏品，好在她接受的教育里包括品酒，还能应和着交流， “太宰那家伙就是品味……虽然成为首领后勉强提升了些，但是——” 考虑到不能对着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吐槽她的丈夫，中也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并选择换成对他送的酒的品味肯定。 “他送的那瓶算是珍品。”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酒柜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空空如也的黑暗的空间。 别说那瓶柏图斯，连周边放的其他葡萄酒也一并消失不见。 源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太好了，全都消失就意味着消失哪瓶都不会显得突兀了！ “等等，中也先生！你还好吗！” * 中原中也的眼睛里的灵魂之光已经消失了。 这本应该是比太宰治炸了他的爱车还令人火大的事情。 出奇意外的是，他的内心的怒意只是沸腾一刹那，便又化为平静但危险的地下河缓缓流动。 “中也先生？”清凉带着担忧的声音忽远忽近。 “源，你的生日礼物恐怕只有相册了。” “我倒是没关系，只是比较担心中也先生……” 一柜子酒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都消失，除去是太宰治干的，中也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只是不确定太宰治是什么时候做的。 红赭色发的青年冷笑着关上了柜门，柜门碰撞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像是狠狠砸在源希心上。 死前？ 还是……最近的闹鬼？ 中也的手搭在源希的肩膀。 “我会查清楚的。” 他如此宽慰她。 但目光盯着源希，仔仔细细地把她的所有表情变化都记住，确认她的确是不知情的人，身上几乎同时出现的红光才又消失。 第37章 既然，太宰治这么喜欢躲在暗处捉弄他，那他做点有些过分的事，无论什么程度，这个人也一定都忍得住吧？ 太·宰·治。 是觉得他真的对她不会逾矩半步，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中也的声音软和不少，但是蓝色的眼底深处却酝酿着令源希陌生的情绪。 “中也先生……” 源希的声音轻得不可思议。 她所不了解的中也的一面正在化为侵略的牢笼，一点点将她牢牢地困在原地。 她隐约觉得接下来会发生无法预测的事，直觉告诉她应该逃走。 但是她不能。 因为这是她先前做好的决定。 心随着理智一点点地在下沉，冷却。 “喵~” 忽然一声猫咪的叫声传来，打断了某种危险气氛的继续升腾。 “猫？” 中也隐隐灰暗的眸色瞬间变回冷静的蓝色，他几乎是立刻顺着声音转头，但是只在房间门口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灰色毛茸茸的尾巴。 似乎得救的源希也相应松了口气。 中也已经追去门口，却又眼看着那只灰蓝色的猫咪在他房间的走廊门口消失。 浓厚的酒气几乎是一路飘在走廊中间，仿佛有人在地毯上倒了很多葡萄酒一般。 “中也先生，猫，能喝酒吗？” 源希跟过来后问到了青年的迷茫之处。 且不提这只猫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打开酒柜，又怎么喝了所有的酒…… 但依照中也过去对野猫的认识。 “猫是不能喝酒的。” “但我的确看到了一只猫。” 中也之前的想法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怪的事情打断，但他的直觉再次提醒他这中间的不对劲。 “这个时机突然出现一只猫，也太奇怪了。” 这种发展似曾相识，他皱起眉头。 忽然，中也像是想起什么，一句话也没解释，又匆匆返回自己的酒柜。 源希慢了一步，等她也踏入那个房间的时候，只看见中也气的在原地直转悠，但是不同于刚才的危险的压抑至极的失控。 这次更像是懊悔不已的羞恼。 “果然！！！” 青年手中拿着几片镜子，想摔了却又没真这么干，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和一脸惊讶的源希对上视线，即将脱口而出的混蛋太宰治又硬生生卡在了喉部。 “源。” 他立刻把镜子藏在身后，却发现源希已经走过来，看到了酒柜里满满的酒瓶，并露出惊喜的神情。 “中也先生，这是怎么做得到？” 源希仔仔细细地确认里面，连她拿走的那瓶的位置上都站着一瓶，和旁边的一模一样的柏图斯，这次是完美融入了周围! 太宰治果然留了后手！ “刚才还没有，现在又出现了，太神奇了吧！” 面对源希的惊叹，青年支支吾吾。 “中也先生，从刚才开始，都是你安排好的吗？” “你刚才演的真的很像，吓到我了。” 中也：……啊？ 源希一脸心有余悸，叫中也想要说出的真相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是吗，抱歉。”他将镜子从身后拿出来，又塞回刚才的位置，摆弄了几下，果然，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镜子互相照应出的柜子壁，而酒瓶就这样被隐藏起来了。 这种小花招，很久之前，太宰治在任务里就玩过。视觉误导+声东击西，最后他在中间时间段光明正大取走文件。 【不过呢，这对看守的人的智商也有要求，一般笨蛋蠢货只会大叫怎么没有了，然后被突然出现的疑似偷走东西的人吸引走。】 “中也先生，真的是巧思！” 【中也，真是愚笨的蛞蝓。】 被完全戏弄在鼓掌间，无论是太宰治早就做好的这个安排，还是他诈尸在某个暗处静静欣赏他的窘态，中也都恨不得挥舞几栋楼释放下内心混乱的情绪。 太·宰·治 恐怕连他现在的反应也算在内了吧？ 想到这里，中也的情绪突然稳定，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看着源希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声。 “源，想听太宰的故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讲。” “关于他以前在牛郎店装晕倒引诱任务目标结果被任务的小姐扶到床上喂了猫饼干的事。” 源希：……嗯？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 “什么店？” “和谁？” “猫饼干，也细说。” “我可不爱吃猫饼干。” 源希的房间内。 灰蓝色的半透明的小猫献宝似的将猫饼干送给床上的青年，他换了个姿势嫌弃地推开。 被拒绝的猫咪舔了舔爪子，不爽地喵了一声，转身坐下，用屁股对着太宰治。 “脾气还挺大的？”他捏住小猫的颈部，语气不善。 “你知道用红酒养你多么麻烦吗？” “你还记得自己该怎么做吧？” 小猫这才讨好地甜甜地喵了一声。 满意地接收到信号，太宰治才放下他。 “不知道，中也什么时候能发现柜子里的那瓶酒也是假象呢？” 啊，不对，他可能还以为，阿希的生日在下周呢。 第38章 但今夜，才是源希真正的生日啊。 第19章 生日 中也边翻相册边给源希讲了很多太宰治的黑历史。 实诚的青年没有无中生有，在太宰治的熏陶下，他只是无师自通了断章取义这一绝技。 【那家伙就是无比地讨女人喜欢】 【可能她们就是喜欢会让她们哭泣的男人】 这让源希对太宰治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印象。 喜欢自杀，一个mafia的首领，还是非常容易让女人哭泣的男人，听着就像是麻烦的类型。 反正肯定不是她喜欢的那种。 但太宰治又该死地会卖可怜，他身上萦绕着的神秘的熟悉的气质，总会让源希联想到自己。 联谊会结束的那个夜晚，他突然对自己发出的殉情邀请，还有没头没尾的亲密的拥抱，都进一步让源希迷惑动摇。 他一定是想要在她身上获得什么，因为那个她死后庇护的交易，不然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受女性欢迎的人会喜欢自己。 中也讲得有点上头，一边回忆一边抱怨，过程倒也不算枯燥。 但源希一直倾听总归是耗费精神，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月亮已经悄悄探出云头。 满身疲惫的源希直接把装着相册的盒子放到角落，连灯都没打开，一下子倒在床上，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本该换一身家居服再躺在床上的，在家里的时候，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被父亲呵斥。 但是现在她在这里，没有人管她。 源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心灵的自由。 带着面具太久，脸上的肌肉都不听使唤，疲惫如潮水袭来，扩散到四肢百骸。 “阿希今天故事听得怎么样？” 迷迷糊糊的黑暗中传来太宰治低沉的嗓音，把源希的意识又从睡梦的边缘拉回。 “唔，挺有趣的，太宰先生是个会让富婆哭泣的男人呢。” 源希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等空气一片寂静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哧溜一下从床上爬起。 然后和鸢色的眼睛面对面撞上了眼神。 “5分钟后就可以去泡个澡。” 会让富婆哭泣的青年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叹气，然后体贴地去洗浴间为源希放了热水。 “哦，好。” 她僵硬地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脑子不受控制地冒出个想法： 以前没仔细观察过，刚才他那哀怨的样子，竟真的有几分姿色可言。 非要说的话，他比她更像个小寡夫。 啊，她在想什么。 源希拍拍脸，抱着衣服走进浴室，将太宰治推出门口，并没有察觉到太宰治眼里闪过的犀利的情绪。 没等水完全放完，她便将自己浸没到浴池中，犹如婴儿回到母亲的怀抱，温热的水慢慢上升抚慰着肉·体和精神，疲惫扩散，源希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手指上忘记摘下的婚戒上的钻闪着微弱的蓝光。 无知觉中，她的身体好像在水里，但意识又好像进入了一场久远的梦里。 【妈妈，为什么哥哥说那里没有猫？】 源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从院子上的树上救下那只猫，和哥哥商量许个愿望，为什么生日就延后了呢？ 【阿希，终究还是到你了。】母亲抱着她，喃喃自语。 她被消瘦的女子抱在怀里，感受不到太多的温暖，但是心灵却异常的平静。 【父亲说，下周，家族的其他分支的亲戚都会来我的生日。】 【到那时候，我可以许愿养只小猫吗？】 【就院子里的那只就可以。】 她的母亲只是摇摇头，为她捋了捋头发。 【阿希，那是猫灵。】 【活人是看不见死掉的猫的。 】 “喵~” 猫咪的叫声在昏暗的宅子里飘荡着，源希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母亲消失了，低矮的房间也消失了，黑色的夜像流水一般从上而下缓缓铺开，记忆被现实覆盖，源希睁开眼睛，蓦然感受到毛茸茸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边。 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脸颊，黑的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源希吓了一跳。 她反射性地想往后退，却忘记自己坐在浴缸里，水已经温凉，她本以为自己会感受到冰凉的浴缸壁。 但—— 她的背部突然穿过了像果冻一样的东西，陷入了另一片虚空！ 源希震惊地转头，她现在一半身子卡在浴缸外面，一半身子还浸在浴缸里面的水里。 而那个果冻一样的东西大概就是浴缸的壁。 原来穿过墙壁或者什么东西是这种感觉？ 源希脑回路歪了一下，立刻又回到了目前的最大的问题。 她举起透明的手，透过淡粉色的指尖，能看到头顶的灯光。 她这次彻底变透明了啊…… 真的变成鬼的状态了啊！ 这该怎么变回去啊！！！ “喵~” 猫咪软软的叫声转移了她内心的崩溃，源希这才仔细看这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她浴室来的猫咪，发现这只灰蓝色的猫咪似乎也是半透明的。 “喵~” 清软的撒娇声蓦然挤进了源希的心底，唤起她记忆深处的属于幼小的自己的愿望。 第39章 “这、这是……” 从没真的和小动物贴贴的源希忽然紧张地不会说话了。 “是给阿希的生日礼物哦。” 浴室模糊的门突然有一团黑色的影子贴近，是太宰治靠在门边儿。 “今天才是阿希的生日不是吗？” “生日快乐，阿希。” 5岁那年开始，她的生日总是可以和各种社交事宜捆绑，从来都是只有人通知源希她应该在什么时候过生日，她应该怎么在当天表现，却从没有人问过源希她是否想要这一切，她想怎么做。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真正的生日这天送给她祝福。 她本已经习惯这一切，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这所谓的生日和礼物。 但真的有人在她自己都快淡忘这个日子的时候，送给她一份似乎还是她想要的礼物时候，源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愣住。 然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 一旦品尝过一点甜头，人就会害怕失去。 太宰治做这一切到底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源希双手抱着腿，缩在水里，忽然觉得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压得她胸闷，心痛，说不出话来。 “喵~” 猫咪凑过来，在她的手边蹭了又蹭。 绵软的毛，和想象中的一样。 但是她真的收得下这份礼物吗？ 她又能给什么呢？ 想起自己手上的婚姻届，某人时常消失寻找什么的样子，源希的大脑混乱，但也在努力地推测串联，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一个可能。 他…… 是想离婚吧。 无论是之前要求一起殉情也好还是躲着她，还是说要帮助她吸引中也先生的注意。 他都在以各种方式想要离开。 情绪逐渐下沉，沉在猫咪毛发间的手指弥漫开细密的麻意，僵硬地不能动。 源希终于确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这个鬼自由。 不如一会儿就和他说这件事。 但是她现在的身体还是透明状态，她该怎么变回去穿上衣服呢？ 【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或者更亲密的举动……】 都可以维系她的实体。 也就是说，她需要和太宰治拥抱或者拉手才能变回去？ 可她现在是没穿衣服的状态。 浴室，陷入沉默的死局。 “阿希？” 久久没有等来回应的太宰治站在浴室的门口，里面静悄悄的，只有猫咪的叫声，人隐隐约约变成的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逐渐下沉。 时钟滴答滴答，指针重合在12。 凌晨午夜0点，他的身体逐步凝实，太宰治的手放在浴室门的把手上，感受着金属制品在手下慢慢成型。 源希好像又变成灵的状态了。 一想到某个没有能量就喜欢强吻的鬼。 他放开了门把手，暂且放弃想要进去的想法。 再等一会儿好了。 太宰治垂着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左右飘忽起来。 第20章 蒙眼 太宰治在外面等了很久，等得有点怀疑人生的时候，终于，浴室的门自己开了。 但是出来的并不是源希，而是叼着源希衣袖的猫咪。 “喵~” 她从门缝中灵巧地钻出来，放下一节衣袖，然后跳到太宰治身上，咬住他的脑后的绷带结扯松，玩闹似的在他肩膀上跳来跳去，想要将他的双眼也蒙住。 “唔，你这是做什么？”太宰治反应慢了一秒，但是当他看到地面上没有穿上的浴衣，脑子也转过弯了，甚至脑速过快发热有点烧引擎。 “太宰先生……” 浴室的门后慢吞吞地伸过来一只若隐若现的手。 “我可能得再拉您一下手。” 源希小声请求。 “我又变成这样了。” 半透明的胳膊在浴室的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她的手想要捡起白色的浴衣，却穿了过去。 “就是，也没办法穿衣服。” 源希苦恼地提出她的想法，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 不过，她一会儿会跟他提离婚自由的事情，他应该会高兴吧？ 勉强打起精神的源希磨蹭到浴室门口，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穿过去。 “您能不能转过身闭上眼睛，靠过来让我拉一下手。” “恢复身体后，我就给你回礼！” 太宰治的脑速陡然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太宰先生，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源希感谢他的真心态度，前所未有又十分郑重，像是另一种长驱直入，令他根本无法拒绝，也莫名觉得无法面对。 他可以坦然面对什么都不懂的鬼，也可以戏弄似地贴近她，唯独现在这种两个人都清醒的互相有求于对方的状况…… 他想逃走，想逃得远远的。 但是手却默默提起小猫的脖子，放了下去，自己将松散的绷带绕过蒙在眼睛上，在脑后缓缓系上了结。 灵魂一边颤抖着想要逃跑，身体却不可思议地机械地做着该做的动作。 黑暗一点点笼罩住他，但是太宰治却感觉五感更加敏锐了。 嗅觉，淡淡的花香飘了出来，是她习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味觉，是他自己不由自主想起过去几次被某只鬼入室抢劫般地攻城略地，贪婪地吸取能量的甜味。 第40章 听觉，是他自己脚步带起的水珠和瓷砖的摩擦声，浴室门的轻微的咔嚓咔嚓推拉声。 触觉，是冰冷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手，一点点拉着他贴近浴室。 然后他想象着像果冻一样的柔软的身躯从他的身后缓缓靠近。 半隔着一道浴室门，从无名指勾住，到十指相扣，两人背靠背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停止了。 “太宰先生，这样可以了吗？” 源希……这次是完完全全有意识的。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没能等到她另一个无意识的状态，太宰治本来应该是松一口气。但是他的心竟然有些失落。 然而，令他有些麻烦的问题也因此出现了。 真正传递能量的只能是亲密接触，仅仅是拉手是不够的。 之前源希并不知道真相，太宰治也有意隐瞒这一点，让他们的真正的关系变得更加隐秘，但是现在她这样做，发现自己没有变回实体怎么办呢？ 他现在这种状态，感觉根本没有办法像某只鬼那样光明正大地抱住亲吻啊。 “太宰治先生。” 在他犹豫思考的时候，源希忽然出声。 “我不知道能给你什么，但是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件事是我能帮你的。” “你想解脱对吗？”源希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我们离婚吧。” “您能签个离婚吗？” “也许这样，您就可以自由了，从此再也不需要和我绑定在一起。” 源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她并没有发现太宰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而是按照自己的逻辑和想法发现自己的提议真的太好了。 太宰治等了这么久，应该就是等这一天吧？ 然而，和她十指相扣住的这个人只是轻快地说道：“可以哦。” 她的心里的石头痛快地落下来了，但是心却掉落到了更深的地方，好像永远不会落地。 “但是在此之前。” 太宰治忽然转身，蒙着眼睛的青年即使看不见也精准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因为以前晚上经常在这个姿势被亲吻索取，他几乎也是相当熟练地从后面将她拉过来，虚虚地拢住。 “阿希，你向上转一下头。” 他一半身体隔着浴室门，一半和她光luo的后背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就像那天联谊会的晚上的拥抱。 源希略微向上扬起脖颈，后背贴着软软的隔阂，浴室内微凉的水汽，凝结成水珠从胸前锁骨滑落，随着太宰治的动作，她后背的蝴蝶骨也紧张地夹了起来。 “头再向外转一点。” 太宰治小声提醒。 “做、做什么？” 源希再歪头，看到了蒙着眼睛的青年。 他看不见她。 源希的身体总算没那么僵硬，但是不等她完全放松，眼前的阴影便落了下来。 “牵手已经不够你恢复。” 他歪了歪头，然后低头轻咬住了两片薄唇。 “得这样才行。” 源希的瞳孔骤然放大。 视野里全是白色绷带，还有许许多多浴室的灯光分散而成的黄色的光圈。 她几乎无法呼吸，微弱的电流在脑后游走，然后游到全身，身体轻飘飘后，又逐渐又变得凝实。 嘴唇麻麻的，是湿润的，后背贴着的触感也变成了冰冷的浴室门。 皮肤的冷意和滚烫的血轮流冲击她的意识，恍惚间，她听到了太宰治冷淡的声音。 【小姐，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吗？】 【那我怎么样做，你才会答应我？】 【先从朋友开始吧。一直注视着我，就可以了。】 不存在的记忆和情感倏地钻入她的大脑，像是潮水般涌来又褪去。 她竟然是主动求婚的那个？！ 震惊的源希甚至没有意识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嘴唇已经离开了她。 “阿希，别发呆，再不穿好小心感冒。” 蒙眼的青年从上方离开她，随手拾起浴衣盖在她的身上，后知后觉自己还是半luo的源希突然耳朵爆红。 幸好他蒙着眼睛看不见，她的头发也遮住了这点变化。 “我这种状态要是感冒会怎么样？” 无法当做听不见的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竟然比她的声音还明显，太宰治背后靠在墙边，不确定地小声道：“耗尽身体的能量可能还会变回去。” “……” 源希扣扣子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系腰带。 然后试探地问道。 “那亲吻获得能量，也有界限吗？” 这下，太宰治也不说话了。 “喵~” 打破两人迷之气氛的是一直默默看两脚兽拉扯的猫咪。 她有些困倦了，便绕着源希转悠，圆溜溜的大眼睛渴望地望着源希。 源希的心几乎要被猫咪的眼神看化了。 “太宰先生，这只猫，她好像在和我要什么。” “哦，那个。”太宰治判断源希已经穿好衣服，便摘下脑后的绷带，两只眼睛第一次和源希四目相对。 两个人皆是一愣。 “她要喝红酒。” 太宰治别过头，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床头柜。 “养她得红酒，我就从中也那里拿了点。” 源希的眼神立刻变得迷茫。 第41章 “可是中也先生的酒柜是满的啊？” 太宰治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舒适节奏，语速飞快。 “啊，那个，笨蛋蛞蝓肯定没仔细伸手进去确认。” “里面的那一排都是镜像的影子。” “也就是说，和之前酒柜消失的把戏一样，只不过二次隐藏了而已。” 源希木然地听太宰治眉飞色舞地解释，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样显得同样没确认的她也好笨。 “太宰治先生，关于那个离婚的……” 她说着说着，忽然自己说不下去了。 如果放太宰治自由，那她变成幽灵状态该怎么办呢？ 可如果不放他自由，难道她和太宰治就要这样一直保持这种……隐秘奇怪的关系了吗？ 她如果白天还要去引诱中也先生的话，晚上再回来和太宰先生kiss…… 怎么会变成这种偷情的奇怪发展啊！！ 而且消失就需要接吻什么的，为什么她之前都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想起之前消失第二天莫名其妙就会变回实体，源希不敢想象…… 自己会不会类似梦游狂性大发摁着太宰治贴。 救命，没有记忆的她都干得出来和陌生人求婚的事情，似乎强吻都显得温和了。 “啊，阿希是在担心离婚以后会身体消失吗？”太宰治眯起眼睛，漫不经心道。 “不是！” 没在意源希微弱的反驳，太宰治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正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站在十字路口，有一个声音正在蛊惑着他朝死亡走去。 “如果我和阿希彻底分开，所有的联系都消失的话，阿希可能会拿回记忆和能力，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哦？” “只不过，我需要彻底一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啊，想想也觉得如果这个作为礼物，似乎比那只总是消耗红酒的猫更好呢。” 太宰治喃喃自语，他慢慢将自己这些日子的调查结果一一道来，摆在源希的面前。 “怎么样，阿希，想好要尝试下吗？” 太宰治走过来，用手托起源希的手，上面的戒指的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就从毁掉婚戒开始。” “找中也，去用重力碾碎。” 他没有带上绷带，碎发凌乱地挡在鸢色的双眼前，透过那发丝的间隙，源希看到了完整的自己。 “或许我就会永久解脱，拥抱死亡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但在源希耳朵里，却完完全全是某种求救信号。 “要不要，试一下？” 第21章 补能 他托着她的手，专注又深情地凝望着她，钻戒的光芒跳进那片鸢色，然后悄悄地化入晦暗的眼底。 “不。” 源希缓缓抽回手，放回了浴衣下摆的口袋里，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还在温柔笑着的青年。 “我说的离婚是指签离婚书。” “而不是毁掉戒指。” 因为太宰治没有将绷带蒙在眼上，所以源希能清晰地看清他那些潜藏在请求话语下的深层含义。 【我的身后就是深渊。】 无声的求救钻入脑中，和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女孩声音重合。 【请拉住我吧。】 源希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他的试探总忍不住退让，妥协和失控。 总是把死亡挂在嘴边的人，并非在期待死亡，而是在期待救赎。 她如此，他亦如此。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他在渴求什么。 如果不是母亲，源希恐怕此时和太宰治并没有什么区别。 和向死而生的太宰治相反，源希必须活在这个世界上。 想那么痛快地去死，却又不舍得去死，最后将选择抛给她，也未免太狡猾了。 他永远别想那么轻易地达成她此生永远达不到的夙愿。 “所以，我拒绝。” 太宰治并没有被源希冷淡的态度影响，他的嘴角微微撇向两边，看着一脸警惕的女子，尾音却莫名荡漾上扬。 “可单纯的离婚我是不会签的哦。” 源希不在意他这微妙的态度，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她绝对不可以答应他的要求。 好像灵魂里有个声音提醒她，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死后我还是变回幽灵了呢？” “所以只有这点我不同意。” 不等太宰治再说什么，源希便转身，自顾自抱起地上嗷嗷翻肚皮撒娇的小猫往客厅走去。 源希打开床头柜，很多眼熟的红酒像是士兵满满的排在里面。 其中就有不少中也先生的收藏。 “喵~”灰蓝色的猫咪嗅了嗅酒瓶，拖出一瓶她最喜欢的，用爪子滚到源希面前。 “这是拉菲。”太宰治被拒绝非但不感到恼怒，反而慢悠悠地用绷带重新缠眼睛，溜达着走过来告诫源希不要太惯着猫咪。 “港口mafia总共没几瓶，但她就喜欢这个。” “那，就叫你拉菲吧！”源希双手抱着小猫举起在空中。 小猫软绵绵地喵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那瓶酒，源希这才想起用酒起子扎住木塞往外拔—— “那，以后要是阿希需要能量的话……” 太宰治磨磨蹭蹭地小声问起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可忽视的问题。 第42章 只听见空气里“啵儿”的一声。 木酒塞一下子被拉出弹飞，像子弹那般砸到了太宰治的鼻子上！ 源希惶恐的目光在捂住鼻子的青年和自己的手来回逡巡。 “抱、抱歉。” “我忘记自己现在力气很大了。” 第一天醒来的时候，她就曾经在中也先生面前不小心撕掉了自己的袖子，刚才她听到太宰治提出的问题，一激动又不小心用木酒塞弹飞击中了太宰治的鼻子…… “您还好吗？” 这刚刚和人亲过索取完能量就搞出偷袭，源希甚是尴尬。 “没事。”太宰治被偷袭的那一刻就立刻背过身，身形晃了晃，他的声音闷闷的，“阿希，你要小心使用能力啊。” “诶？” “你现在控制不好能力，就会过多消耗你维持身体的能量。晚上就容易变回灵的状态。” “那，以前那几次我们都只是抱着睡觉的吗？” 源希不死心地想问清楚。 “我没有对您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沉默后，太宰治才慢吞吞道： “刚才浴室的事，算过分吗？” 于是一只源希失去了梦想。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不仅主动求婚过，还真的无数次扑倒强吻过太宰治，难怪那阵子他天天对她欲言又止。 即使是协议结婚，这也有些越界了。终于明白太宰治对自己的特殊的忸怩态度来源，源希莫名觉得身体内某种开关被打开，节操就像是风一般离她而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况且这种感觉似乎还挺舒服，也不难接受。源希摸摸自己的脸，都已经不会发热了，而自己的指尖却因为刚才失控又一次变得透明，看下时间。 午夜十二点半。 然后，她木着脸机械地听自己发出仿佛吃饭一样的请求。 “太宰先生，我……能再补充一会儿能量吗？” 背对着她的青年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声音迟疑，似乎是被欺负了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要、继续？” “可以吗？” “那你闭上眼。” 他的鼻子可能被撞肿了。 大约也猜到他会这么说的源希乖巧地点头，闭上眼睛，然后融入另一个人的阴影中，然后等待着那份意外令人放松的柔软贴近。 交叠的剪影在暖光里微微晃动。 “太宰先生，够了吗？” “还差点儿。” 太宰含糊不清的回答扯出一丝亮晶晶的银线，温热的气息含在唇间，穿过空气，又被濡湿的声音吞咽。 她涣散的意识重新滴入无边无际的欲海。 “喵~” 吨吨抱着酒瓶喝的猫咪已经醉呼呼地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瞅着床边黏糊的两脚兽，发出响亮的饱嗝。 * 中也讲完太宰治的黑历史，自己脑子嗡嗡的，等源希走后，他后知后觉自己全程忘我地抱怨太宰治，包括不限于用青花鱼，混蛋，等词汇形容没有成为首领的绷带精。 总之就是，本来打算一起喝掉太宰治送的柏图斯，还原封不动地躺在他的酒柜。 不。 可能不是原封不动。 当中也再一次打开他的酒柜的时候，最里面的柏图斯，包括那三排的酒都消失了！ 因为他这次站的角度和往常的习惯不同，所以清楚地看见了在中间位置卡住的第二块镜片。 中也：…… 所以，他还是被耍了是吗？ 太·宰·治 其实根本没死对吧？ 红赭色头发的青年这次心情异常平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生气。 可能是结合他和源希这些日子接触，日常发生的一些诡异的事情，都是太宰治没有什么实质性阻止办法后的无能狂怒。 而这些远不及太宰治过去对中也做下的各种恶劣的把戏的万分之一，仿佛虚空扳回一成的中原中也畅快地开了瓶香槟。 太宰治就算活着，也一定是借由某种安排或者异能达成的特殊条件，其中必定有不能轻易现身。 就算被他一直在暗处观察又如何？ 中也轻松地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倒在玻璃杯里，在昏黄的灯光的浸染下，澄澈的酒液仿若那家伙的狡黠的眼睛，好像又在进行往日里寻常的一次打赌。 【愚蠢的蛞蝓是找不到我的。】 他的确找不到。 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但是他又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 他现在似乎没有必要去找太宰治。 因为他即将继承属于他的一切。 甚至只要他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太宰治早晚会自己现身。 而他目前最想做的事情是…… “源，下个周是你的生日，要不要出去转转？” 第二天早上，源希来上班的时候，早就坐在首领办公室里的代理首领随口问她下周的安排。 “嗯？” 源希有些惊讶，她正把之前宴会需要确认的物料表格递给了芥川银。 刚收到文件打算去找尾崎红叶汇报的芥川银脑子里的cp雷达滴滴响了。 但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然后慢慢退出办公室，并随手带上门。 然而可能因为力度不够，这次门没有完全关上，还留出了一条小缝隙。 第43章 “中也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源希手中的笔还在工作，但是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手下的内容。 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这是个逛逛横滨的好机会。” 中也轻咳，他这段时日已经熟悉了首领的业务，早就想出门透透气，他又不像是太宰治，因为武力和性格双重问题，喜欢天天呆在屋子里发霉。 “正好之前答应你的……又没做到。”中也糊弄过柏图斯消失的事情，不想让源希知道自己被太宰治二次捉弄了。 中也说自己之前在一家意大利手工礼服定制的店定了西装领带和帽子，正好下周腾出时间去拿，顺便—— “去给你定制一件礼服吧。” “作为你真正的生日礼物。” 源希怔愣几秒，然后将复杂的情绪压入心底。 她看着低头工作，眼神却乱飘唯独不会放在她身上的青年，沉静想着逃跑方案的思绪终于放慢了运转速度。 如果只有中也先生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帮忙，做足功课，她还是有机会的。 就算无法完全逃走，想办法踩点摸清横滨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 纵然中也先生身上有属于暴力mafia的一面，但此时此刻他的好意，源希并不想辜负。 心中瞬间又闪过多种方案的源希伸出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漆黑的眼睛弯成一弯明亮的月牙，嘴角扬起清淡的笑意。 “中也先生。” “您这是邀请我约会吗？” 中也哑然。 她不说，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提出这个邀约有多么微妙。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此时答应下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下周会单独出去。 而且还要购物吃饭散步的话…… 某种程度似乎的确算的上约会了。 他余光瞄源希的表情，今天的她眼睛格外有神，连平日淡淡的黑眼圈也不见，微笑的唇部，像百合花上的露珠晶莹饱满，少见的气色很好。 中也胸膛里的心跳忽然变快，藏在帽子和红赭色发丝下的耳朵尖儿也慢慢烧红。 “算是吧。” “怎么样，有空吗？” 第22章 约会 “那就——” “不甚荣幸。” 无论是能否离开港口mafia，这对于源希来说都是个绝佳的机会。 “诶~” 但她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在离婚计划流产后，她的逃跑计划摆脱不了太宰治的视线。 “阿希要和中也去约会吗？” 源希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坐在中也旁边高高的文件夹堆上的太宰治一跃而下，凭空刮起一阵风，将中也堆起来的文件堆吹得摇摇欲坠。 但是青年只像是习惯了这一场景，红光在手中泛起，所有即将坠落的文件全都被控制住，然后归于原位。 “太宰先生，你不会也想去吧？” 他们在走廊上，源希警惕地望着兴致盎然的太宰治托着腮飞到源希面前，悄声道。 “不可以吗？” 太宰治立刻小声叹气。 “虽然这是阿希拿下中也的好机会，但是我可是最了解中也的人呢。” 源希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 “还是说，莫非阿希你有什么别的不能告诉我的想法吗？” 源希：…… 这可怎么搞。 当然不能说她想摆脱两个人逃跑，但是似乎也不好说她不想经历奇怪的三人约会？ 源希陷入了沉思。 “您会打扰我和中也先生的。” 太宰治可能没想到她居然说的这么直白，幽幽地看着她 “哦，我只是开个玩笑。” 沉默一会儿，太宰治阴晴不定地又否定了自己的提议，耸耸肩：“我还要继续查除了……那种亲密接触的方式，有没有别的解除这种状态的方法，哪有空陪小蛞蝓逛街呢。” 听上去如此善解人意，在他们玩的时候还要帮她查这些，源希觉得怀疑对方有些没有良心，但她还是在感动中怀疑，在怀疑中感动。 然后在晚上不出意料地发现他一边冷着脸，一边给她补充能量。 “阿希你现在需要能量的间隔越来越频繁了，不控制好体力，说不准白天也会出现问题。” “……唔，我会注意的。” “还真是无情呐。” 迷蒙中，她隐约听到了他低声的感慨，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其中的含义，又被对方拉回那片深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需要耗费什么体力的。 但事情总有意外。 一周后，横滨。 港口mafia控制下最大的商业街。 中也，源希约定好在一家咖啡店碰头。 为了避免别人发现他们俩是单独出门，源希先出的门，过了十多分钟后，中也才急匆匆地出门地到楼下，中间还和尾崎红叶偶然遇到，在她神秘的微笑中，中也不得不停下来和她聊了十分钟，然后借口有事外出才从地下出口离开的港口mafia。 但也许是他多心，他的红叶大姐今天的表情也很微妙。 “抱歉，我中间遇上了红叶大姐，说会儿话，耽误点时间。” 后面走出大楼的那一刻，他几乎是用上能力，加速往约好的地点前进。 中也比约定的时间晚几分钟，但他还是认真地解释道歉。 第44章 “没事啊，我也没到很久。”源希说的也是实话，她是有意提前出门，主要目的是熟悉港口mafia周围的路。 但，兴许是她错觉，她总觉得那个声称绝对不会跟来的太宰治就在附近。 “我们先去搞定礼服裙吧。” 中也出来之前还套件黑色的风衣，换了一顶样式的帽子，不单是为约会，还是防止被人轻易认出来。 但—— 他们几乎是刚出咖啡店，街上就路过一队伍插科打诨的熟人。 是立原道造他们的黑蜥蜴小队。 “今天黑蜥蜴好像请假了。”源希小声和中也说，还是她登记的调休。 “那我们换个方向。”中也没多想，抓住源希的手腕猫着腰从咖啡店的另一个门出去，和路过突然停下的黑蜥蜴小队打了个时间差错过。 “中也先生，那边也有人？” 源希指了指西边，那里，小银正咬着冰激凌路过。 似有察觉，同样轮休的少女抬头，朝他们这边看来。 源希眼疾手快地按住中也的肩膀，让他立刻坐下，正好青年的背影遮住了小银探究的视线。 “小银在你身后！” 源希悄悄提醒。 “哦对，她昨天就请过假了。” 两人哈着腰坐在户外的景观椅上，鼻尖儿快碰到一起，小声嘀咕着今天的不对劲。 “中也先生，您难道还告诉了别人吗？” 微小的气流刺激着青年的唇部，痒痒的。 中也这才察觉他们离得有多近。 比那天真心话大冒险的距离还要近，他忍不住想起那时候如果pocky没有断，他们会吃到什么距离才停下来呢？ “我没有。” 中也压着嗓子的时候，忽然又按住她的头往旁边转，因为他们都眼熟的广津先生竟然也有闲心来这条街散步。 就在刚刚，他无知觉地路过他的首领和首领秘书。 感受着收下毛茸茸的触感，中也有点不舍地把手放开。 “刚才广津先生路过。” 明明是正当的行为，但是他解释起来却总觉得心虚。 “其实让大家看见也没什么的。”源希犹豫着说道。 坐实流言，有助于她稳固在港口mafia的位置，这样她离开的意愿才会被深深掩埋在下面。 “不行，对你的名声有妨碍。” 中也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但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如果被发现似乎更说不清。 纠结的青年脑子始终没敢到达那些想法的终点。 就算她这么说了，中也清楚她也是为了宽慰他而妥协。 他知道的。 源希一直还爱着太宰治。 所以他更要慢慢去瓦解那个人留下的痕迹，不能操之过急。 “抓紧我。” 他若无其事地握住源希的手，将小小的冰冷暖在手掌心里，声音有些发紧。 “要开始捉迷藏了。” 微弱的红光在两人交握住的手中闪烁几秒，随后中也便带着源希消失在原地。 摆脱重力的束缚，速度在加快，视觉的死角下，二人的影子几乎融入商业街的人海中。 熙熙攘攘的喧闹声都被他们抛在身后，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彼此的手的温度互相传递，确认着存在。 风声和心跳声一起穿过耳膜，好像山谷里的回声在大脑中游荡。 他们挤进刚开业的婚纱店前的人群里，终于躲过一簇又一簇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熟人。 婚纱店前展示的模特像真正的婚礼那般扔着捧花，碎纱细闪包裹的红玫瑰被抛向天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下坠落，娇嫩的花瓣沾在源希的头上，源希转过头来，一抹艳丽如火的红色滑落入她黑色沉静的眼瞳中。 “中也先生，你在看什么？” 源希笑着问中也。 青年这才发现自己盯着那片花瓣有一会儿了。 他轻轻地从源希发间摘下那片花瓣，摇头。 “没事，我们走吧。” 他不会说，那一刻，他在想，源希和太宰治结婚的时候，是简单地签了字，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婚纱，没有和服，没有花捧，没有仪式，也没有……家人？ 源希从没提起她的家人，但是中也却能从她的态度和调查的资料里窥见一二。 他会保护好她的。 无关于太宰治，而是出于他的本来的最真实的想法。 中也重新牵起她的手，不同于之前的小心翼翼的收紧，这次，他毫无顾忌地抓住了她，就像是捉住那片飘落的玫瑰花瓣。 “那边好像又有熟人。跟我来。” 也是邪门了，他们走到哪里，似乎很快就有mafia出现，就像有人故意通风报信吸引他们过来似的。 中也不如太宰治那般擅长反追踪，但在曾经的搭档的熏陶下，再加上用于战斗中的敏锐的五感，他调动全身的最后感官和注意力，一次用力地冲刺后，他们终于脱离所有的视线，到了那家意大利手工高定服装店。 “就是这。” 源希跟着中也东跑西跑，躲来躲去，真的像是躲猫猫。 但是和当初她一个人逃离家不同，这次，有一个人一直紧紧拉着她，从未放开手，从未体验过的安心，让源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青年。 第45章 “感觉这样像民间传说里那种逃婚似的，好有趣。” 她的随口感慨让中也的心不自觉地跳快一拍，但他只是不自在地别开脸，拉下帽檐，率先进了店。 水晶帘子被撩起，源希紧跟其后，她回头张望，发现这会儿的确没有人再跟来，便关上了门。 门上的风铃叮铃摇动，唤来了精神矍铄的白头发老裁缝。 年轻的首领第一次以代理首领的身份来，而且还带着店主从没见过的源希，他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一会儿该怎么和服装店的老师傅介绍源希呢？ 他肯定会问起她的。 “这位小姐，是要定制礼服裙子吗？” 带着圆形黑框眼镜的白胡子老头递给源希一本册子。 “正好我最近想尝试些新款式。” “我觉得你很合适。” 老头颤巍巍地打开怀里的样册，里面全是他的新作品。 源希之前一直穿和服，来了港口mafia 之后才开始穿常服，所以她和小银挑衣服的时候分外兴奋。 现在有这么多花样，源希一边翻着册子，一边和老裁缝相谈甚欢，两人甚至完全忘记了还有个人站在旁边。 而中也见老师傅根本不理会自己，只好自己转悠，从样品里机械地翻着老师傅过往的作品，大脑迟缓地处理现在的局面。 其实，可以顺便多买几件。 太宰治留下的首领的卡有很多钱。 打开思路的中也挑了几条裙子，到源希面前，清了清嗓子。 “源，试试这个。” 源希刚刚量完尺寸，见中也递过来的衣服，有些惊讶，这条裙子和自己那天大冒险穿的很像。 她眨眨眼，冲着中也神秘一笑，然后接过衣服去了试衣间。 窸窸窣窣的衣服被脱下，她穿上那件珠光宝气的白色鱼尾v领连衣裙，发现尺寸意外地合适，就是后背隐藏的拉链不好处理。 正好试衣间的对面就是等身高的试衣镜，源希测过身子，对着镜子里的后背想要将拉链拉上去的时候。 她发现—— 自己的下半身变透明消失了。 像掉下的珠帘子，鱼尾裙只有上半身被自己的手抓住，剩下的布料软趴趴地垂落在地上。 糟糕。 之前和中也到处乱跑的时候，过于兴奋和消耗体力，现在她的能量又不够用了。 “源，这件合适吗？怎么样？” 青年的问询从外面传来。 源希想要说话，却无法传达她的声音。 她该怎么办？ 外面的中也没听到回应，接着就抬起脚步向她走来，轻微的摩擦声显示着主人的位置正在越来越近。 “太宰先生！” 情急之下，她朝空气中呼唤她唯一能求助的人。 “我知道你肯定在，能帮帮我吗？” 于是，她前面的试衣镜里，倒映出一片涌动的模糊的半透明晕影，缓缓从她身后那一排的衣服架子中出现。 身体同样半凝固的青年，慢慢从她的身后围拢住了她。 流动的空气带着些冷意，光裸的后脊敏感地弓起，轻薄布料掩住的胸口一起一伏。 源希在镜中望见蜷缩在凳子上的自己，也望进那深邃的鸢色花海。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然后一触即离。 “我就说，会变成这样。” 她抬起头。 “源？” 轻吻如约而至。 第23章 婚纱 从意大利漂洋过海来到东洋的等身镜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镶边，像精致的古典画框将整个试衣间里亲吻的男女框成一副唯美的油画。 源希仰着头，唇被上方的人轻柔的黏住，即使时间紧急来不及磨蹭，太宰治也给足了温柔。 珍珠白的裙子被提起，从小腿处拉到腰间，腰身在交换喘~息的呼吸中逐渐凝实，潜藏在腰窝的没有拉上的暗部拉链也被一只手拽住。 几乎微不可察的拉链滋滋声淹没在吞咽的声中。 太宰治的手指拧着小小的拉链头，沿着脊线，贴着皮肤缓缓向上。略微粗糙的金属蹭着她的后背，带起一阵冰冷的战栗。 “唔……” 她想按住身后的那只手，却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微的换气声。 源希的心神还停在方才中也的隐约呼唤。她的唇擦过太宰的嘴角。 “中也先生快来了。” 太宰治的动作一顿。 额头前的碎发垂下，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也刺挠着她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我知道。” 他琥珀色的眼睛也蒙着一片水光，倒映着她放大的瞳孔，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但实际上，这种近乎真实的错觉每一刻都在提醒着他。 他们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关系和状态。 今天是中也在外面，明天或许又是别人。 迟早，他们俩都不得不面对这种形式也无法维持现在状态的那一天。 要么彻底断开所有联系，要么让她恢复记忆和能力，但是也许…… 他会真正意义的死亡。 往日所追求的那份解脱，如今竟离他那么近，焦躁和安心反复纠缠，最终化为现下短促的承诺。 “马上就好。” “源？” 试衣间的木门被敲响，发出闷声，但里面安静地仿佛没有人。中也想到什么，手又在门上敲了敲，这回他声音放高了。 第46章 “源，听得到吗？” 无应答。 冷意凝结成冰，挂在他的眉梢，担忧源希出事和里面的人可能不止一位，两种想法交织攻击着他的内心。 如果真的是太宰治，他又有什么立场阻止。 但如果不是…… 她是逃跑还是晕倒，他都必须打开门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应该问问老师傅的妻子在不在。 天人交战还没一个来回，然后门就自己打开了一个缝。 他微眯着眼睛，然后瞳孔倏地收缩。 源希双手提住胸前挂脖，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再等我一下，拉链还没好 。”她浅浅地侧了侧身，背部也因此暴露给了他。 后面的拉链还没完全拉上，敞开的布料软绵绵地搭在两侧，露出光滑的白皙的皮肤。 水钻镶嵌点缀的鱼尾裙被摆在身侧，就像刚上岸得到双腿的小美人鱼，一下让还伸着手的青年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就是没听到你的回应。” 他甚至是立刻把门关上，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门会自己打开。 “抱歉。” 接着，试衣间又陷入了一阵奇异的沉默后，源希才小声回他。 “放心，只是有点难够着。” “我总不能喊您过来帮忙吧？” 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青年的耳朵红的滴血。 “那……” “现在已经换好了。” 门再次自己打开的时候，美人鱼终于驻足在他面前。 源希的气色更加红润，饱满的嘴唇还有晶莹的光泽，抹胸的鱼尾裙柔顺地勾勒出身形。 “中也先生，好看吗？” 她转了一圈，像胸前跃动项链上的银色小鱼，映入中也的瞳孔，那片蓝色深处是闪闪发亮的钻石海。 “这件合适也买了吧。” 青年声音平静地拿出卡，对拿着皮尺的意味深长看着他的老师傅道。 老师傅推推圆圆的眼镜，笑眯眯地从他无名指和小手指夹着的卡，也没戳破他。 “知道了，另一件，工期还是老样子的。之前您定制的西装已经好了，要来验货吗？” 中也点点头，他还回望了一眼源希，然后匆匆收回眼神，跟着老师傅去了另一边的工作室。 “换完衣服我们一会儿会合。” 重新回到试衣间的源希听到中也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明媚的笑容缓缓消失。 “太宰先生。” 幽灵重新被她唤出来，他还是藏在衣服架那一堆后面，无辜地看着她。 “怎么了阿希？” “你说是不来，但你还是来了。” “如果我不来的话，阿希刚才在中也面前怎么办呢？” “而且，阿希明明也不排斥。” 源希脸一红。 “可是，如果不是今天……我和中也先生会被他们发现……” 每次得到充足的能量后，源希的大脑就格外清明，她略一思考，发现如果不是被人总是堵住去路，她也不会跑来跑去，耗费那么多能量。 “你该不会……” 一个奇异的想法出现，源希犀利地看着太宰治，叫他眼神乱飘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故意设计的吧。” 源希说完这句话，太宰治几乎是瞬间消失在她的面前。 成功逃避了她的追问。 而看穿一切的源希除去有点被愚弄的生气，还感到些许茫然。 这种算来算去的人，她明明最讨厌了。 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她都原谅他了呢？ 直到换好衣服，源希都没想明白这种情感。 但是这也不妨碍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提防他的小动作。 呵。 喜欢逃跑就别再出现了。 “中也先生，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打包好裙子和西装，两人前面会合，源希坦然的抓住中也的胳膊，问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从一开始的害羞到现在的适应，青年在逐步适应着她的靠近。 中也想起之前路过的刚开业还在搞活动的婚纱店，源希头上那片火红的玫瑰色，鬼使神差提了一嘴。 “源，你想去试试婚纱吗？” 源希惊讶的眼神让中也立刻开始解释。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和太宰一起的时候，没试过，可以去看看。” 相比起来，总是能一眼看懂的中也先生就让人感到放松，并忍不住去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但中也先生认识的也不过是她对外的面具，意识到这点，源希还是悄然地放弃了她想要留下的想法。 “好啊。”她扬起熟练的笑容，任由青年试探性地挽起她的手，走向这条街最热闹的人群。 婚纱店的捧花活动还在进行，只不过这次多了个条件，只有试穿店里的展示婚纱，才可以参与接捧花的活动。 不少情侣都纷纷进店，各式各样的裙摆如花园的花朵绽放。 “这位先生，要不要让女朋友参与我们的活动呢？” 店门口的侍者指了指那边的玫瑰捧花：“都是大马士革从早上空运过来的玫瑰，一捧99朵，据说能接到的人都会走入美好的婚姻。接到花的人可以免费带走一条婚纱裙哦？” 第47章 源希眨眨眼睛，并未反驳侍者的误会，而是瞄了眼中也，发现年轻的首领魂游天外，似乎还在念叨着女朋友的字眼，便冲侍者一笑： “请问活动区的试穿婚纱在哪里？” * 中也觉得今天实在是不可思议，他不仅逃离了恐怖的工作地狱，还和源希一起出来散步约会。 甚至能看到她穿着婚纱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场试穿展示婚纱的美女如云，但是他却能一眼捕捉到源希的背影。 “他们说这样就可以去接花捧了！”女子兴致勃勃的拉着他，蓬松的白色婚纱裙和优雅的鱼尾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现在的源希比起刚才显得更加欢快有活力，不远处，主持活动的人重新高高举起那一束玫瑰花，那令人难以忘怀的红色此时就映在她的眼中。 “让我们看看，下一个迎接幸福的新娘是谁？” 以中也的眼光来看，那个距离分明是不可能扔过来的，无论是抛物线还是那个人的倾向，他们这边都注定是无缘这一束花。 但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源希却也和周围人一样伸出手，眼睛专注地看着那束花捧。 “源，你想要吗？” “虽然只是虚假的象征，……我也想要啊。” 源希听见中也的问话，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声音低沉下来。 “可是，我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它太遥远了。” 花捧已经被高高抛起来，那个距离，即使是源希也看明白，已经不可能到她手中了。 从未感受过幸福的人已经习惯空落，倘若真的要落入手中，反而会手足无措。源希对此也只是也感到无比放松和平静。 然而，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已经到最高点即将下落的花捧像是凭空被谁托起，乘着风又朝着源希的方向飞来一段距离。 遥不可及的花捧突然变得触手可得，似乎只要她坚持向前就能抓住它。 可源希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茫然地静止在原地。 无人看到的幽灵在空中一闪而过。 那束火红终究还是落到她的怀里。 鲜嫩还带着露珠的红色花瓣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散落在她的头上，光滑的肩膀上，洁白纯净的纱裙上。 “现在，你得到‘幸福’了。” 微不可察的红光在中也的身上缓缓熄灭。 “恭喜这位小姐，可以免费选一条裙子！” 周围人群开始尖叫，哄闹着，推搡着，潮水般将他们围住。 还在呆愣的源希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中也慌乱抓住她的手，然后她稳稳地撞进温暖而宽阔的胸膛。 “可是中也先生，作弊得来的幸福不会长久的。” 源希抱紧了怀里的花束，喃喃自语。 鲜艳的玫瑰花捧贴在两人的胸口间，被用力地挤压，搓揉，落下。 然后穿过另一个人无形的手掌。 被踩得粉碎。 “我只知道，想要的就去拿。” 面对青年理所当然的发言，像是第一次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源希睁大了眼睛，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砰砰砰狂跳起来。 她这样的人，也是可以自主选择创造幸福的吗？ 第24章 纠结 中也的眼睛像雨后的天空，干净又纯粹地令人感到平静。 但红赭色的发丝却在远处夕烧的衬托下如火苗般热烈，比玫瑰的红更摄人心魄。 映在源希漆黑的瞳孔深处，如同天火坠入长夜，驱散漫无边际的黑暗。 她的手心还紧握着那份花捧，手背贴着青年的胸膛，那里传递着另一个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热度从一个人的身上传递到她的心口，从温暖到滚烫，燃烧着过往缠绕在心上的蛛网。 从来都是被迫接受不幸，被迫承受不属于她的责任，甚至于活下去的理由也是母亲擅自给她的任务，唯一属于她的决定只有从家里逃跑。 像没有灵魂的漂流瓶，她在茫茫大海中寻找着可以着陆的栖身之所。 潜意识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得到幸福的资格。 既然她可以逃离像地狱一样的家，为什么不可以主动去找想要的生活？ 像是海上迷雾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源希看到了从未想过的可能。 人是可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幸福不会向她奔来，但是她可以去离幸福近一点。 “源？” 中也发现她倚靠在他肩膀出神，似乎是被现在的状况弄蒙了，有些懊恼自己没控制好力气。 周围人还在喧闹着，起哄着，有说要不要直接求婚的，也有催促主持人赶紧抛下一个花捧。 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他刚刚甚至想伸出双手抱住她。 但最终，他也只是单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胳膊将外面所有的人挡在圈外。 “没事吧？” 源希摇头，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对上中也关切的眼神，不自在地别开目光。 “中也先生，我没事。” 怀中的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滑落到手背，冰冰凉凉，安静了躁动的心。 “我们走吧，那边在叫我们过去挑选婚纱。” 中也发现她的视线对自己闪躲着，蓝色的眼睛也黯淡几分。 店里的侍者在那里招呼他们，他又撑起平日的作态，将一闪而过的失望抛在脑后。 第48章 但是他还没走出去，源希便轻轻牵住了他的袖子。 这让他不由地想起曾经那个她喝醉的夜晚，那时，她在梦里呢喃着请求，不要丢下她。 而这一次，源希却将一束玫瑰从她手中的花捧里抽出来，低着头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份幸福也分给你，中也先生。” 哪怕今天不是她真正的生日，但是一种奇妙的欣喜像胸口前玫瑰花的清香，从心口扩散至全身。 “谢谢您，我很高兴。” 中也收下了那只玫瑰，望着低着头不肯看他的源希，眸光微动。 “那我收下了。” * 选婚纱的时候，源希挑中了一款又正面设计低调，后面看却很大胆的裙子。 几乎整个背部都是裸露的，一直到腰间，才有细长的珍珠链条连接两侧的布料。 她曾在家里试穿过定制的白无垢，但是在她看来那和平常的和服区别并不大，都不过是束缚她的牢笼。 “我会挣脱所有捆着我的一切。” 试衣镜里的女孩不再阴郁地和她对望，而是看着另一个自己双手摇晃着拖地的裙摆，快乐地转了个圈。 “包括港口mafia的一切吗？” 小声的咕哝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源希转圈的脚差点一崴。 “你刚才去哪了？” 一个人的影子隐隐约约出现在试衣镜的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正是方才逃避她问题的太宰治。 “就……在这附近转了转。” 太宰治自然不会承认他一直跟在源希附近，将港口mafia的其他人都想办法引开了。 不能让他们的绯闻流言更加坐实。 幸好他有所准备，没有港口mafia的人看到两人站在众人中心，捧着花束相拥的场景。 只是…… 那一刻，在接到花捧的时候，她第一次露出了那种茫然。他看到源希脸上面具破裂，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太宰治忽然觉得有什么在从手中流失。 是他被陌生的友人以枪相待时，那种熟悉的无法预料而不可掌控的感觉。 阿希要去主动追求想要的了吗？ 明明离她很近。 但是看着换上婚纱裙笑得明媚又清爽的源希，太宰治忽然觉得，她正在加速往他无法触及的光明的高处飞去。 而他会像忙碌那么些年后，去见织田作的那一天，灵魂的一部分永远被留在深渊里，看着她一点点消失。 “阿希，要离开港口mafia吗？” 冷不丁儿的，太宰治又问出那句话。 再一次戳中源希心中最隐秘的渴望。 其实呆在港口mafia 很好，中也先生很好，小银很好，尾崎小姐也很好…… 但是，她却觉得这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离开一切和曾经的灰暗的记忆有关的地方，哪怕是港口mafia ，高层走廊天花板也是沉闷压迫在她的脊背上，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她要到宽敞的天光下，就像是抓住那束玫瑰，永远地摆脱身后的阴霾。 “太宰先生，如果您想呆在港口mfaia，我会想到办法，让您不消失也能留在这里。”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必要和他说谎话，某种意义上，他们应该是目标一致的才对。 他们之间的这种见不得光的联系…… 大约是无法持续到永远。 那些夜里悄悄发生的炽热的呼吸，令人晕眩的缠绵，褪去这种扭曲的无可奈何，到底有几分真实的情感？ 太宰先生他想必也对此感到厌倦了吧。 源希觉得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被中也先生描绘的有力能控制未来的笑容所吸引，一半凝望着孤身站在黑暗中安静目送她离开的太宰治。 向上飘，向下坠，飘忽不定的心最后被乱如麻的思绪捆绑，收紧，陷入了绵密的酸楚中。 “如果一定要这种状态存在于世。”　太宰治慢慢地走出试衣镜，棕黑的发丝贴在额头，凌乱地遮住那眼底深处涌动的浓雾。 “把我这样留在港口mafia。” “还真是残忍的行径。” 试衣间很狭小，他和源希不过几步之隔，沉闷的空气凝滞地几乎无法流动，压着两人的心脏，齐齐朝下坠去。 “抱歉。” 源希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对劲，心在融化，变成混沌的烂泥状态，但是她还是将那些她也想不明白的心情压下。 “不需要道歉。” 太宰治倚靠在墙壁，下巴微微朝门的方向抬起，眼睛错过源希，声音小得不可思议。 “一起走就是。” 耳边外界所有的嘈杂声音瞬间消失，骤然加速的思绪将源希对身边的所有感官也夺走，仿佛隔绝成无声的真空。 “你不会一个人走的，对吗？” 其实他更想问她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打算自己逃走。 太宰治垂眸，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我说过，我都可以帮你。” 丢下最后一句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话，太宰治没给源希反应的机会，几乎是狼狈而逃那般消失在原地。 源希琢磨着刚才他的意思，大脑空白了一会儿，转而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所以他并不想和她离婚，一直以来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离开港口mafia，而不是单纯讨厌她想和她解除联系？ 第49章 那么他刚才的意思是她走的时候带上他。 也就是说…… 要私奔？ “里面的小姐，需要帮忙吗？”清脆悦耳的女侍者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一同响起。 源希这才回过神，匆忙开门。 门开后，是中原中也和婚纱店的人一起站在门口。 “源，如果拉链很麻烦的话，我叫来了店里的人。” 想起之前的事，中也解释遮掩着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件不需要哦，” 这么一打断，源希瞬间忘记刚才太宰治的暗示。她转身，示意这件是侧面的拉链，完全可以自己处理。 “中也先生，真是麻烦你啦。” “那就这样。”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弧度比平常更加浅，但是中也却觉得这样的她是更加放松状态 “这件很适合你。” 似是被她身上的轻松的气息所感染，中也紧张的心弦也松弛了下来。 “就选这件包起来吧。” 他对旁边的女侍者道。 黄昏已至，横滨天际浮动着橙红色的云霞，夕阳在地平线慢吞吞地躺下，海平面柔柔地盖过那最后的亮光，夜幕随之降临。 婚纱店前的人群已经少很多，因为活动结束，先前拥堵的街道恢复往日的秩序。 今天休沐的芥川银走在商业街上，没能偶遇cp的踪迹而微微失落。 “这位小姐。” 一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青年穿着一身灰色的和服，叫住她。 芥川银闻声回头，差点以为是源希女扮男装吓了一跳。 乍一看只是眉眼相似，仔细看气质天差地别。源希的笑容永远伴随着一种恬淡的宁静，偶尔会有愁绪，但并不是眼前人这种标准的假笑。 他微微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越过芥川银，看向她身后不远处一个些许眼熟的背影，尾音拖起上扬。 “你知道港口mafia怎么走吗？” 第25章 选择 中也和源希从婚纱店出来之后，想带着源希去高级餐厅吃饭，但是源希大小姐却对路边的小摊上的吃食更感兴趣。 她对着章鱼小丸子的摊子上的炊具好奇，又跑到卖可丽饼的小车附近盯着草莓味的半天。 最后她一样选了一份放在袋子里，抱在怀中，十分不淑女地和中也边吃边走。 暮色四合，街上五彩的霓虹灯陆续亮起，朦朦胧胧地晃成大小不一的光圈，将近处建筑的轮廓照亮，远处路上闲适散步的人群变成看不清的黑影，没入灰蓝的夜幕中。 风缓缓撩起源希的长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一切都十分平静，祥和，安宁。 苹果糖的甜腻融化在舌尖，情绪飘飘然了，仿佛软软的被云朵包围。 “源，最近工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面对源希，中也总是找不到好的话题，最后又回到了工作。 “没有诶。最近都已经熟练上手。” “中也已经完全变成工作的奴隶了！”某个卸任的幽灵撇撇嘴，对曾经的部下指指点点。 太宰当然看清了中也的真实的话语，但他不会提醒源希。 “中也先生，真的很贴心温柔。” “咳，这是作为上司该做的。” 被夸的中也飞速否认。 “上司就是要时刻关注部下的状态，否则任务出现问题，部下会死，任务也会失败。” 说起和部下的关系，中也就变得自信滔滔不绝起来。 “嗨嗨~蝉联内部评选最想追随的干部第一位好多年的中也大人教训的是呢。”没等源希回应，旁边的太宰治反而条件性反射拉长了语调。 “抱歉，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 “这么多年，聒噪的小蛞蝓竟然知道自己很吵。” 源希欲言又止。 其实她觉得嘴上嫌弃中也先生啰嗦的太宰先生也是很关心部下，否则也不会把她托付给中也先生，更不会能掌控整个组织的一切。 但她总不能在中也面前和太宰治直接说话吧？ 说到一半，中也自己止住了话头。以前他也这么教训那些对首领不尊敬的人，例如那不知道为什么入了太宰治眼的曾经的游击队长，但是总会被太宰治不耐烦地阻断。 说来也是，他是整个港口mafia里离首领最近的人，但是也没能及时察觉到这个人暗地里计划的一切。 青年长出一口气。 “源，我刚才说的还是忘掉吧。” “可是，这样关心部下的中也先生一定会是很好的首领。” 源希终于出声反驳，她十分认真地看着中也。 “不然，大家也不会非常顺从地接受中也先生的领导。” “而且，工作中的中也先生非常认真负责，可靠。” “没人规定过首领必须是什么样子，中也先生做自己就好了！” 中也沉默，但是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分外温柔。 那里，一轮银月正悄悄探出云层，安然地洒落雪似的光，可望不可触及。 太宰治也没再出言讥讽，而是抄着兜在源希左边默不作声地走着。 两人一魂并肩，被夹在中间的源希耳边终于清静，不再是两个人的隔空喊话。 本以为这种三个人约会十分奇怪，令人头疼，但是此刻的岁月静好，又让源希咬了一口棉花糖，软绵绵的甜味儿让她忍不住浅浅地笑起来。 第50章 今天她已经记熟附近的地形，如果哪天离开，会更加得心应手。 源希歪头看到中也胸前口袋里别着自己送出的玫瑰花，出神地想着。 如果不是在现在这个时候遇到中也先生，或许她真的会完全沦陷而不想离开吧。 “中也不可能离开港口mafia的。”敏锐地发现源希眼神变化，太宰治轻哼。 她当然知道中也先生不会。 就是想想嘛！ 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也很幸福啊。 源希想瞪一眼这个鬼，忽然间脚步顿住，手中的棉花糖掉落。 甜蜜的糖花烂在脏兮兮的地上，摊成一片泥。 在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挂着令她恐惧的微笑正注视着她的举动，源希的瞳孔缩成了一点。 “怎么不走了。” 中也走几步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脚步，呆愣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又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好久不见，阿希。” 顺着她视线的方向，中也终于也捕捉到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没有什么威胁性，所以他自然地忽略过去，现在仔细看的话，竟然发觉此人与源希几分相像。 “哥哥。” 源希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就像是鱼儿进入水中能畅快地呼吸，她奇异地发现，那些顺从而温柔的装模作样的面具已经和她自己融为一体，只要需要，她随时都可以戴上。 “听阿平说，你现在跑到了港口mafia。” 源希的哥哥源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和她一般高的戴着帽子的矮小的青年，语出惊人。 “所以，你是为了他才逃婚的吗？” 怀里的玫瑰花捧的刺好像突然扎进她的心脏，冰冷的露水在深秋的夜晚凝结成霜，一点点冻住了所有的感官。 “我……”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一时间，源希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前半生的阴霾陡然笼罩在她的头顶，将心里刚刚升腾起来的对未来所有的幻想全部粉碎。 难道这是命运警告她，她这样的人就是不配拥有幸福的吗？ 【阿希，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有安排好的宿命】 源羽的视线扫过中也，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一眼望入，源希仿佛被拉回多年前那个昏沉的大宅。 【不要妄想逃掉】 “这就是你挑选的未婚夫？” 源希几乎是瞬间想明白对面的人在想什么。 不可能的，她不会让家里的人再缠上她，甚至拉上中也先生或者给港口mafia的大家带来麻烦。 【不对哦，你完全可以利用中也和港口mafia的。之前太宰治就可以庇护你，现在中也同样可以。】 忽然，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如是对她说道。 【现在家里完全没法有力量反抗港口】 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清澈极了，像是孩童天真的疑问。 【而且，中也先生似乎也很在意你的呀？你在犹豫什么？】 不对。 这只是她之前所努力的诱导成功，一定不是真的喜欢。 【他是不是被诱导有什么关系？】 【他对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有什么关系？】 那个声音有些不解。 【爱与自由，都是我们不懂的。这么多年，所谓的“爱”不都一直是为了获取自由呼吸的手段吗？】 【还是说，你真的开始在意他？】 悸动的心思在一点点冷却。 她……在想什么啊。 所谓的爱全是她有意营造的假象，这种完全不懂的东西，只是模仿一下就会得到回报，无本万利，她究竟在纠结什么？ 明明是决定要摆脱这一切，甚至打算离开港口mafia……20年了，怎么可以在她要去往幸福的路上，再允许这个男人截断自己的选择呢？ 太步步紧逼的话，她也是会不知道自己将做出什么事而失去理智发疯的。 【虽然不知道你突然为什么不想利用他们了，但是我们已经是死人，再差劲也不过是失去现在的状态再死掉一次。】 为什么只她没有选择，这些人却可以肆意地蹂搓别人的命运？ 【如果注定无法获得幸福，那么再多做一点会下地狱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源希萌生出一个过去从未出现但令人着迷的想法时，太宰治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同时，中也轻蔑的声音也响起。 “是又如何？” 源希大脑中的那个声音噤声。她思维空白地看着中也伸出手将她挡在身后，冷漠地对她曾经恐惧的男人通知。 “她现在是港口mafia的人。” “即使是亲属，她不愿意，你也无权过问私事。” 中也皱眉。 之前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来找过小银，但是被小银拒绝了。 兄妹之间有隔阂，纵然旁观的人再怎么觉得他们是闹别扭，他都选择无条件庇护自己的部下。 “这就是港口mafia 的待客之道？” 源羽眼神微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他当然知道对面的人是谁。 但是，观察两人之间的距离和互动也有一会儿，他自然是肯定自己的判断。 妹妹从来都是受欢迎的。没有人不喜欢她，当然也包括他。 第51章 她乖顺，温柔，从来不会做令人困扰的事情，一切都应该是如他所想，他已经劝说父亲取消订婚，甚至帮她摆平很多不自量力的追求者，为什么她还是跑了？ “暴发户就是不懂礼仪。” 青年轻蔑地扫过小个子代理首领。 “阿希，你现在回来吧，父亲那边已经搞定了。” “津岛家的婚约……已经作废。” “我们一起重新发展家族。” “之前没办法才要联姻，最近我已经掌控了家里，你喜欢的话，可以一辈子也不用离开家，不用嫁给不认识的男人。” “还真是老样子自说自话啊。”太宰治最烦这些只剩下家族历史的老而不死的东西。 就算是曾经的贵族又如何，已经落魄到到处出卖资产的源家，恐怕还不知道那大半的地产都去哪里了。 幸好他早就离家出走，不然一想到要天天对着这些愚蠢而自大的人十几年，他肯定会疯掉。 等等，什么津岛家的婚约？ “啊，正好。” 中也并没有被对方的态度激怒，这种人见多了，他总不能每次都用重力把他们碾压进地里。 “婚约作废，那源就——” “我就自由了。” 源希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冲动促使着她开口，就好像把自己的灵魂从躯体里剥离出来，看着另一个自己继续虚与委蛇。 “这么多年，我很少求过你什么。” “我只希望，你和家里人能参加我自己选择的订婚仪式。” 她按住中也的手，靠住中也的手臂，手指在他的手心里写着：帮我。 仅此一次，也恐怕是此生最后一次的求助。 只要他们相信这个并不存在的婚约，无需中也先生出手，她就可以自己结束这一切。 如果没办法结束过去，最差也不过是和他们同归于尽。 反正她也一无所有。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对面的人，时间停止，无论是身边倚靠的还是飘荡的，她都看不见了。 “和港口mafia的首领的订婚。” “父亲还是会很高兴吧？” 透过一模一样的黑眸，仿若穿越未来，直接看到那令人解脱的那天，仇恨的火将在她的噩梦的源头燃起，将所有的腐朽烧为灰烬。 “哥哥，这是我的选择。” 中也感受着手掌心里的笔画和肩膀处的温度，却莫名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不，这是我们的决定。” 他此时不再犹豫，紧紧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第26章 手拉手拉手 这个妹妹离开半年，虽然好像变了，但又好像哪里没有变化。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源羽双手和在袖子里，拖着怪异的腔调瞥了她一眼两人交握的手。 “那就在家等你消息。” “嗯。” 目的达成，源希心里轻轻放下一块石头，她藏在中也的手掌中挪动画字的手一放松，缓过神这才感受到青年滚烫的掌心。 被温暖包裹住的手想要离去，却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她是为了不让哥哥看出自己和中也先生之间的破绽，所以才出此下策。 源希如此对自己说。 “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但是订婚宴必须要在家里。”源羽像是想起什么，板起脸又补了一句。 “时间可以你选择，人也可以，但是地点必须回家。”他的口气强硬不容置疑。 “父亲他……你知道的。” 他想起家里躺在床上的昏迷不醒的老人时不时喃喃提到的祭祀，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 这片土地上的荣光可以不再，但无数代人都前赴后继地用自己的血浇灌滋养着的血脉，绝对不可以断绝。 “他总是希望看到你回去的。” 不管是人还是物品，无法掌控得到的还不如就此永远留在源家。 说完最后一句话，源羽也不再关注她的反应转身离开。 目送那个身影远去消失，在霓虹灯的尽头化为一个看不清的点，源希才完全放松脑中紧绷的弦。 “源，没事吧？” 中也感受着手心里的冰凉，手也不敢继续合拢也不想松开，僵硬着保持着那个姿势。 方才他是情绪上头， “没关系，中也先生，谢谢。” 源希发现她真的对中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 就像是生日那天收到太宰治的礼物，她没有什么可以能给太宰治的，她现在除了谢谢，似乎对中也先生也无以为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家里的事打扰到中也先生和港口mafia。 “那个婚约……” 中也总觉得刚才的源希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孤注一掷地将所有人都抛在脑后，明明他在她的身边，却像根本不存在。他只能若无其事地提起刚才她主动揽下来的事。 “是权宜之计啦。” 源希匆忙摆手。 “不用担心，只是借一个名头而已，后续不会麻烦中也先生的！”说着，她还扯起一个甜美的笑容。 “没关系，我可以配合你做的真一点。” 源希怔住。 青年的蓝色的眼眸中流动异样的情绪，好像温暖的海流将她包裹住，慢慢推着她，揉着她，走入那无边的大海深处。 第52章 “没人知道你以前的身份，所以，如果需要的话，和我签订新的婚姻届，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等等，这是重婚罪吧！” 就在源希真的被中也这个提议引导着去思考可实施性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太宰治突然出声，让发呆的源希瞬间意识到现在中也到底在说什么。 “他的提议是犯罪呢。” 太宰治冷笑两声。 “何况，官方也管不到港口mafia，重婚罪什么的根本也不需要担心。” 中也语速不紧不慢。 源希清澈的眼神重新茫然，她欲言又止。 “阿希，你想好哦，和黑漆漆的小矮子签订结婚届后，就很难离开港口mafia了。” 耳边太宰治的声音语速飞快。 “而且订婚的话，肯定要做全套像一点。这样你哥哥他们也会更相信我们的关系，更方便你办事吧。” 中也直觉自己已经精准地知道了她的顾虑，看到源希动摇的神情，他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 “即使是协议契约，只要你想，你可以一直做港口mafia的首领夫人。” 即使是太宰治来了，中也自觉现在的发展也是非常符合他之前下达的任务。 只是协议结婚而已，还是源希主动的求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无视这件事。 “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阿希，到时候你如果消失，说不准离开的第二天就被港口mafia的人找到了哦。” 两个人声音撞到一起，让源希脑子有点混乱。 “中也先生，要不我们先回去。” 她干巴巴地转移话题，眼神避开了青年的注视。 没能得到同意的青年并无失落，而是轻轻按压头上的帽子，四周张望后提醒源希。 “小银她们就在那边。” “如果需要从现在开始假扮，要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 中也指的是两人看上去牵在一起的手。 源希余光瞄到人群中眼熟的少年和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广津先生都会合到一处，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举动。 两人双手交握，亲密无间。 源希：…… “阿希，越多人知道越对你离开不利。”太宰治还在小声碎碎念，直到他发现源希并没有要把手从中也的手中抽离时，他的声音一下子消失。 “所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晦暗的情绪郁结在眼底，似雨林里的藤蔓缓慢爬行，缠绕包裹着宿主，将所有的阳光全部挡在收紧的网外。 为了避免更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源希艰难地将眼神收回。 然后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 阴暗的藤蔓瞬间停止生长，肉眼可见的速度退缩回泥土里，缩成一株可爱稚嫩而无害的小芽，虽然小芽还想把其他抢走阳光的竞争者也赶走，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安静地共存。 饶是源希，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此局面。 一边是要“私奔”的亡夫，一边是要假订婚的未婚夫（？）。 好像哪边冷落了都不好。 最终她只能一边被中也拉着回去，另一边悄悄地还拽着只鬼。 就这样，保持一手拉一手的奇怪三人状态，她结束了今天的约会。 “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 两人走秘密通道回的港口mafia，把源希送回房间，中也站在门口叮嘱，表面他公事公办，实际还有些眷恋手中的温度。 回去他还要接着看太宰治留下的资料，之前他发现源希的身体变成透明，一直记在心里，最近倒是没有发现异常，是已经解决了吗？ “谢谢中也先生。” 源希点头，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关上门。 宿命，源希现在真的有些相信这个词了。 白色的婚纱摊开躺在床上，就像是某种注定的巧合。 在她在决定走向新的未来的时候，却又不得不获得穿上这个婚纱的“机会”。 玫瑰花捧放在床头，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舒缓了她的情绪。 这样美的裙子染上血色有些可惜。 “喵！”灰蓝色的猫咪从被子里窜出，一下子跳到她的怀里，软软地蹭着她的胳膊。 “太宰先生，我暂时没法离开港口mafia了。” 站在阴影里的青年早已对此有预感。 “是因为源家？” “嗯。” 源希回避了他的目光，她害怕自己的真实想法被看透。 “有些事需要我去做。” 不然就算她跑到更远的地方，她恐惧的源头还存在，迟早有一天还会再笼罩在她的生活上空。只要还在日本，她就摆脱不掉“源”。 “可是，阿希你想怎么复仇呢？” “我要先恢复能力。” 无意识地又被套话，源希说完就朝太宰治瞪圆了眼睛。 太宰治向她走过来，站在源希的身前。 “那你避不开我的哦。” “况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的手想触碰她的肩膀，抬起又放下。 因为纠缠的执念和隐秘的联系，他们之间早已无法彻底分隔，或许在他还在家里的时候，他们的联系就已经产生。只是所谓的婚约，太宰治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她。 “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源希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想消除的是根源。 第53章 从小拴着铁链的小象即使长大后也会习惯铁链的束缚，可是源希并不是小象。 白色的婚纱堆叠在床上，看似柔软的透明纱料摸上去却硬得硌手。 “如果事情结束，我还活着的话。” “要是能到一个宁静的森林旁边住着该多好。” 源希仰头，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青年。 “你觉得呢？” 太宰治垂着眼睛，嘴角上扬。 “瑞士就是很不错的地方。” * 血红的葡萄酒液被倒入透明的杯子中，碰撞玻璃杯壁发出汩汩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中显得格外明显。 源希裹着浴巾坐在浴缸里，不确定地问门外的人。 “这样真的有用吗？要是我没回忆起以前，变成……那种状态怎么办？” 她指的是她完全没有印象但是狂性大发会强行索吻的状态。 “能量吃够就会好了。”门外的人沉默几秒，似是认命道。 说不上是愧疚还是什么心情，源希抿唇。 “那就拜托太宰先生了。” 身体沉浸在温暖的水中，醇厚的红酒入喉，带着醉人的芬芳从鼻间窜上大脑。 一杯还少，一瓶刚好。 重复之前失去意识想起回忆的操作，泡澡+喝酒双管齐下，源希瞬间进入了熟悉又陌生的黑暗中。 犹如重新回归大海的小人鱼，双腿褪去，失去直觉，取而代之的是飘忽的身体。 她艰难地抵抗着昏沉的感觉，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源希精神了些，睁开眼睛，一个眼熟的女孩就站她的面前。 她们面对面飘在水中，仿佛双胞胎在对视。 “你终于来啦。” 水中的音波从四面八方传来，和曾经在大脑中提议利用中也先生复仇的声音重合。 源希惊讶地想说话，却意外发现她虽然吐出了一窜泡泡，但是竟然可以在水里呼吸。 “你是……” “我是你的能力。” 她眨了眨眼睛，拍拍源希。 “也是你被压抑否定的欲望。” “被否定？” 源希的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便如同水中的幻影摇晃着消失了，而她背后被一双手忽然向上推去，水流托着她向遥远的天光送去。 直到她快接近那片白色，离开水面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忽然砸到了她身上，将所有的视野都遮挡住。 “咳咳……” 两个人同时呛水咳嗽，源希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感觉到有人将手摁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什么啊，居然没死。 ” 声音的主人一边凉薄地指责她，一边将她拉出水面。 “耽误我入水。” “你接下来只能不幸地活着了。” 熟悉的鸢色一闪而过。 是太宰治。 第27章 欲望 她被拉出水面，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脸颊和肩膀，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源希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 【老实说，和阿治亲近还挺开心的】 “源希”的声音再一次在脑子里响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我很喜欢他的灵魂的味道。】 【你不觉得很相似吗？】 源希：！ 原来这就是她死去时候的记忆，因为她现在记忆中，自然自己是不能“修改”记忆的。 她感受着自己被太宰治无情地拖动，身体像是幽灵一样飘了起来。若不是自己死后的状态奇特，他也不会随便捡走一个陌生女性吧。 【哪里相似了。】 源希在心里反驳她。 【我可是想活着。至少现在是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哦。我说的是，和阿治亲近很开心。】 源希：…… 被自己的欲望说和人亲近很开心，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像是被戳透了心情，但是她并不愿意承认。 所以，这就是她说的被否定的欲望吗？ 太宰治已经把她带到了那个她第一次醒来的集装箱。 源希这才发现自己也是巧合，顺着水飘到了太宰治的秘密基地门口。 “这位小姐，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吧？” 太宰治不是很有耐心地将牵着源希的袖子放开，她忽然感觉眼前天选地转，身体像是松开的气球飞到了天上。 然后她又转了好几圈，飞到太宰治的面前，对上他微微紧缩的鸢色瞳孔。 “被你发现了……” 源希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静静的悬停在太宰治的前方，她头上翘起的呆毛随风摇晃着，吸引走了太宰治的注意。 “你这种状态想要怎么活下去？”太宰治挑眉，将手放到了口袋中。 “鬼魂索命？”他的声音很轻。 但是源希只是悠悠地飘过来，然后捧起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睛干净又纯粹，但嘴上却理直气壮地请求。 “要结婚！” 青年脸上的神情凝固了。 源希几乎在心里尖叫起来。 【你在说什么！】 【不对。】 “源希”轻快地否定了她的话。 【是你在说什么】 【我可是你的真实的欲望哦~就算是欺骗也没用的。】 不止如此，源希非常坦荡地拉起太宰治的手，自然而然地抱怨。 第54章 “我讨厌那个家，虽然我不记得了。” “但，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很熟悉，我们可以一起吗？” 看到太宰治空白的神情，源希在心里疯狂地捶地，抱头乱跑，但是…… 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 也就是说，她的确曾经和太宰治求过婚。 想明白这件事情后，源希更加失意，恨不得将这段记忆消除。 “这位小姐，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吗？” 太宰治卡了下壳，微妙地看着她。 “好像没有人这么说过。” 面对源希的发言，对方一脸无语，无奈地叹气。 “真是的，我在说什……” “我能感觉到哦，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源希没有意识到青年的言外之意，反而困惑地托腮。 “想要去死的心情。” 她话音未落，太宰治眼神倏地一变。 “所以，你可以死后把生命力送给我吗？” “通过结婚的方式？” “对呀。” “……” 原来竟然是这样！源希听着记忆里的自己和太宰治的一来一往的言语，终于明白她和太宰治之间是什么情况了。 只是还有一点不明朗。 明明太宰治已经死了，按道理说她会完全复活才对，那么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差错，导致她没有完全复活，太宰治反而变成了她的形态呢？ 难道是他们又交换了什么条件？ 但是如果真的交换了什么条件，太宰治不应该对此一无所知。 “你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不担心我会拒绝？” “很过分吗？” 源希瞪大眼睛，失落地低头。 “对不起哦。” 但是紧接着她又重新握住青年的手，再接再厉。 “那我求求你，你会答应吗？” 记忆里的青年在沉默了很久之后重新开口。 “这种要求……” “无妨，看你挣扎也好。” 他冷笑着缓缓地将手从她那里抽回来。 “是答应我了吗？” 源希感受到自己在乖巧蹭他的手背，好像流浪的小猫在打滚乞讨。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想要什么呀？” 即便胸膛里的心脏不再跳动，她也感受到快乐的情绪倏地冲入大脑，全身涌出强烈的欲望，想要大叫，想要飞，想要做一切不淑女的事。 甚至她想冲过去拥抱他。情绪的巨浪冲击着胸膛，她在希望这个快死掉的活人能立刻愿意和她结婚，“源希”专注地望着眼前的人，在他愈发幽深的鸢瞳中，源希好像看到了那个被压抑的错误的欲望。 隔着一层记忆。 她终于看到了最真实的最无法面对的自己。 【这……不是我】 【这就是我】 两个声音在大脑中交汇，对撞，把她的理智炸成两半，撕扯着，扭曲着，最终被太宰治疲惫的要求所终止。 “那就……一直看着我吧。” 太宰治的手垂落。 “只看到……” 最后的那个词她没听清楚，只听见欲望的冷哼。 【如果不接受我的话，还是下次再说吧。】 “源希”委屈地叹气，然后一下子将她踢出回忆。 眼前场景如流水一般向后褪去，站在那里的太宰治，也被白色的水花淹没，变成发着光的肥皂泡，混入浴室蒸腾的水汽中。 一戳即破。 “阿希，还好吗？” 现实中，太宰治站在门外，声音隔着浴室门并不分明。 “源希”轻哼一声，接着对茫然无措的自己十分坦然道： 【怎么样，需要我替你出去从阿治那里得到能量吗？】 得到能量？ 源希大脑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不行。” 已经完全从回忆中醒来的源希从水中飘起，看着自己还穿着算整齐。 迈向浴室的脚步忽然一顿。 “哗——” 浴室门被猛的拉开，源希慢悠悠地飘了出来，黝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没有一点光亮，她转头看向等了许久的太宰治。 “喵~” 拉菲猫咪跳下太宰治的肩膀，跑到了离源希很远的地方。 “难道是效果太好？” 太宰治嘀咕着，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和有意识的源希补充能量，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个状态的她了。 有时候，太宰治也会想，到底哪个她才是真的她。 又或者都是她。 【熟悉的气味……】 现在想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止她一人觉得气味熟悉。 他亦如此。 熟悉的作风，但是不同的结局，未曾在书中看过的走向，一切都在告诉太宰治。这个世界没能得到某些羁绊的他同样也是特殊的。 “阿治！” 太宰治站在那里，缓缓举起双臂，接住了冲过来的鬼。 然后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渴求着能量的鬼眼中划过一丝迷茫和迟疑。 但最终她也闭上眼睛，随着肌肉记忆和惯性，向青年索取着温暖。 往事未曾全部记起，但是这种办法既然能让她想起一部分记忆，就值得尝试。 第55章 但酒醉带来的晕眩感也很难受，于是源希只好放弃短时间内第二次尝试。 当晨曦的光再次笼罩横滨，新的一天也开始了。 港口mafia这个盘踞在黑夜的庞然大物在白天静静地打盹，变得沉寂。 首领办公室内。 中原中也正在一张纸上签字。 那是他签好的婚姻届，虽然他们mafia结婚也不需要政府承认，但是源家这种古老的家族很看重契约，专门要求那种协议书。 都是朽物，但是中也摩挲着淡黄色的纸张，难得没有轻蔑地龙飞凤舞。 “中也先生，这是宴会需要的确认的名单。” 源希将半个月后的宴会人员名录表格递给中也，之前他批复文件的时候太用力，墨水将文件洇湿，所以她换了一批。 中也扫了一眼，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似乎多了几个人。 “这是……” “家里人。”源希轻描淡写道，“哥哥说父亲想来，让我一起把他俩加上。” “你不是很讨厌他们吗？” 源希忽然像是吓了一跳，她立刻装傻：“中也先生，您在说什么？” 和源希相处这么久，中也想起那天约会时她面对源羽的笑容，和平日里她常常挂上的笑容几乎一样，现在看来，其实是没什么感情的营业面具罢了。 他见过的，她真心笑起来的样子，绝不是这种敷衍的假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掩饰着真正的恐惧，对他假笑，但是他那时却看不透。 “源，既然需要我帮忙，还是说实话。”中也将那张协议书推过去，“一直这样，不累吗？” 太宰治那家伙，也经常挂着捉摸不透的表情。 只能说两人都很令人生气。 而发现他们俩相似之处本身，就更让人生气。 “习惯了。”源希还想挣扎一下，但是房间内安静地只有钟表走过的滴答声，文件翻页的哗哗声，唯独没有人的声音，她就知道中也这次是认真的。 “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源希想着如果脱下面具，她该怎么笑呢？调整了半天脸部肌肉，表情却最后更加奇怪。 “想不那么笑，反而不会。” “你想怎么做？” 中也看到她窘迫的样子，转移了话题。 “如果是想取代源家的话，其实，你已经拥有了大部分土地资产。” 他从抽屉里拿出土地抵押协议：“可能是你和太宰结婚的时候，他为你做的。” “很早之前，源家很多资产变卖，都流向了港口mafia，拥有人已经被他变更成了你，这应该算他给你的遗产。” 她……是家里的债主？ 这个时候，她终于有了一点自己的确死老公变成了寡妇的感觉。 但中也话锋一转。 “如果他确实死了的话。” 源希瞳孔猛地收缩，她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看向不远处在打盹的阿飘的欲望，反问中也：“中也先生是说，阿治他还活着？” 中也坐在首领的椅子上，伏案在几个首领都用过的桌子前，头也不抬地将签好的婚姻届推给只有他知道的前首领的寡妻。 “假设而已。” “你在这里签字就行。” 某个哈欠连天的幽灵闻言，倏地睁开了眼睛。 第28章 练舞 源希想要签字的时候，莫名感觉有些心虚。 虽然她是在和中也先生结婚但也是假结婚，就像和当初的太宰先生一样……？ “中也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好像空调的温度太低了？” 此时已经是秋末，源希还穿着中袖长裙，但是她总觉得有一股凉意在背后乱窜。 “我没开空调。” 中也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反倒问源希要不要披一件外套，马上快入冬天，天气很快就要变冷了。 “这个房间都没开窗，哪里来的冷气？” 这股凭空产生的冷意当然是来自某个飘在墙角无人在意的鬼魂。在两人的说笑中，太宰治幽幽飘过来冷不丁地提醒源希：“阿希，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签下的这份婚姻届，有没有可能也产生那种效果？” 源希笔尖一顿。 是说和中也先生非得接吻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中也看源希签字的动作忽然停止，身子微微向前倾。 “不要有顾虑，只是一份协议。”他义正言辞地解释。 “一份协议~”太宰治重复着中也的话，这让源希更觉得微妙。 当初她和太宰也是一份协议。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中也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声音忽然沉下来。 “是……因为太宰？” 是也不是。 相当一部分和中也本人也有关，但应该不是中也想的那个样子。她现在还控制不好能力，如果签下这份契约，到时候她也不得不向中也先生索吻的话…… 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她被欲望驱动向中也先生走去，然后就被另一个人拉住。刚刚加快跳动的心脏差点停止。 “阿希在想什么？” 那个从后面拉住她犯错的男人转过头，和现实中的青年的脸重合。 “如果你签下，很可能中也会死哦。” 源希：！ 第56章 太宰治凉凉的声音将她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们当初交换的可是生命力和灵魂。” 他飘到源希的身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到时候事情结束，你可能就被小矮子赖上了哦~想逃跑估计也不行了。” 源希：？ 港口mafia 是离不开中也先生的，她不能这么做！ “中也先生，只是我觉得对您不公平。”源希眨了眨眼，将婚姻届又退了回去。 年轻的首领满脸疑惑。 “如果可以，这件事我还是想小范围内处理，当时只想着带着中也先生一起回家而已，并没有想真的很正式。要是组织内都知道了，就不好收场。以后对您的个人也不利。” 中也欲言又止。 “况且是您的话，订婚的口头承诺也是有效的对吧？” 源希压下心中的酸涩，打起精神补充了最后一句，却发现中也的脸色更加古怪。 “是有效的。” 他放慢了语速，眼神别开源希，看往门口的方向。 “但是可能说的有点晚，事情已经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笃笃——” “中也君，订婚宴会的事宜有还没有章程吗？” 好巧不巧，中也的话音未落，就被刚敲门而入的尾崎红叶接过话茬，她笑眯眯地问：“啊，阿希也在，你们商量好订婚日期了吗？” “听小银说你们要结婚的时候，大家还是有些惊讶的。” 美艳的女子用袖子遮住了上扬的嘴角，看起来比源希本人更符合传统女子的形象，但源希知道眼前的人身上的异能可是夜叉，金色的刀刃上不知落下多少人的鲜血。 “红叶大姐，暂时还不着急。”被拒绝了的中也揉着太阳穴想着怎么先糊弄过去，“先准备接下来的宴会。” 太宰治死后，港口mafia 第一个面向各个合作伙伴和政要盟友的招待宴会，也是中也作为首领主持的第一个重要的活动。 算是向所有人正式宣告港口mafia 换主事人了。 他说完就立刻开始在乱七八糟的纸堆里找相关文件。 “那妾身这就去安排。” 尾崎红叶挑眉，她没有真的等中也找到东西，而是眼神在源希身前那张纸快速一扫，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门被突然地打开，但是又被悄无声息地关上。 “奇怪，源你刚才给的那份名单呢？” 中也想至少给尾崎红叶点真实的东西，这样显得他真的在准备这件事而不是临时托词。 但是不知为何，他就这样放任尾崎红叶走了，当中也听到她离开的声音后，他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在这里。” 源希敲了敲就躺在中也面前的那张表格，有些疑惑。 “中也先生，需要我给红叶小姐送去吗？” “不用了。” 一直在找东西的青年彻底停止动作。看着一动不动的中也， 太宰治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阿希，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 “源，你之前练舞缺个舞伴，需要帮忙吗？” 太宰治身体一顿。 源希：！ 大冒险结束的那晚记忆浮现，他这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到底应该表现地知道还是不知道？ “刚刚已经放弃一次我的帮助，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中也的平和的气势突然乍起，他的眼神从桌子上的婚姻届和表格离开，不闪不避地捉住源希，让她有点无所遁逃。 “源，你好像在有意躲着我。” “没有！”源希立刻反驳。 “那是因为太宰吗？” 中也又问出这个问题。 源希头都要大了，而太宰治好死不死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也在等她一个答案。 “舞伴的事，那就拜托谢谢中也先生了。” 被两个人盯着压力山大，源希匆忙应下了之前中也的提议。 却错过了中也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宴会的舞伴，那正好也拜托你了。” 中也顺着源希的话，直接定下来正式的舞伴，他对上源希错愕的眼神，年轻的首领心情忽然愉悦起来，先前沉重的空气一扫而空。 “之前说协议婚姻要感谢，那么就把这个当做感谢吧，希？” 源希的眼神闪了闪，语气有些无奈。 “中也先生，也狡猾起来了。” “那就晚上见吧！” 时针停留在9的时候，源希来到了宴会厅。 她并非孤身一人，自然还带着个背后灵。 因为她最近负责这边的布置，所以有钥匙。推开门的时候，月光晒透的空旷的大厅出现在她的面前。将酒红色的地毯照如同白地，黑暗消失后退到两侧，唯有一人一影子和安静的空间共同存在。 “中也可是迟到了。” 宁静的氛围里被太宰治无情地打破。他从下午的时候就一直致力于给中也拉印象。他走到那片白光中，透明的魂体几乎要和月色融为一体。 太宰治回头，食指抵在唇边，眉眼舒展，如今晚的月色一样温柔。 “如果他不来，我也可以教阿希的。” 此情此景恍惚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碎片画面重合。 【你想学跳舞？鬼怎么跳？】 【要那种激烈的，不要那种小步子挪动的。要那种鼓点咚咚的音乐，不要喑哑的】 第57章 【只要是过去的一切，我都厌恶着，痛恨着。】 【那真巧，我也是】 记忆中的青年轻巧地避开了后面教舞蹈的话题，然而现在他却说，他也可以。 “叮~” 音乐设置开关被打开。 源希闻声转身，戴着帽子的小个子首领就站在门口。 “抱歉，迟到了一分钟。” 不等源希说话，接着，中也从胸前的口袋里摘下一朵红玫瑰，走到源希面前，给她别在头发上。 “之前你送我的，我觉得还是戴在你这里好。” 他收回手，无名指上素色的戒指却引起了源希的注意。 中也自然是发现了源希眼神的变化，他从口袋里想掏出那个盒子，却被源希按住了动作。 “中也先生……” “要做的像，更有利对吧？” 悠扬的音乐缓缓穿过她的胸口，和那些回忆一起，去往了更远的地方。 但是中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他只是拉起源希的手，让她扶住自己，另一边托起她的掌心。 “等一切结束，也可以。” 中原中也一直被外界视为港口mafia的强硬的武斗派，重力使的威名下是数不清的血的战绩。除去首领，也没有谁能让他等待。也没有敌人可以拖延他的脚步，耽误他的决定。 然而现在他却在说“等。” 源希忽然没有来的感觉到一种恐慌和愧疚。 她同时骗了两个人。 对于太宰治，她未必还能承诺活着逃离。 对于中原中也，她却未必还能让他再有机会等。 两人踩着乐点，交换着位置，双手交握始终未曾放开，月下的短影时而交缠，时而分开距离，好似歌剧演员在上演不舍的离别。 她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只需要将意识交给身体，而不是沉沦在那些记忆中寻找着生的希望。 源家有一个祭祀，假若她无法完全恢复记忆和能力，或许，剩下的日子就是生命的倒计时。 她可以逃跑。 但是源希不想逃跑。 当她不小心踩空，一直踏到了中也的脚背，却直直地穿过时，另一种不曾显露的秘密也暴露了。 “滴答——” 不知不觉午夜十二点。 她失去能量，从脚开始变成了透明的魂体。 就在中原中也面前。 与此同时，她惊恐地看到中也迎着月光的瞳孔中也映出了她身后的另一个人。 透明的源希身后是身影逐渐清晰的太宰治。 “终于……忍不住了吗？” “太宰。” 然后她被中也圈住挡下所有的视线。 第29章 逃跑 “话不能这么说。”太宰治似乎对这场面早有预料。 “这是意外才对。” “好久不见，中也，不打个友善的招呼吗？” 他煞有其事地点头，还在最后两个字上着重强调。 “我信你？”中也冷笑，他本应该很生气。 “已经在暗处捉弄人这么久了，很有意思？” 但兴许是看到熟悉的人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不用担心哪天突然有人冒出来说太宰治的尸体在他这里，中也心里莫名地放松。 从他们认识到太宰治死亡，中原中也的生活里都活跃着这个人的影子，他是可靠的搭档，是令人火大的首领，是他恨不得亲手掐死的，但又认可的存在。 但现在，他出现的时机又太不合时宜了。 “别说这又都是你算好的。” 中也的眼中不带一丝温度。 “那源又算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源希不安地动了动，愧疚感一时间到达顶峰，她一直知道太宰的存在，却和太宰一起瞒着中也…… 等一下，她其实也没有刻意瞒着，因为在联谊会的那天晚上，她有承认过太宰的存在，但是被中也认为是出现幻觉打晕。 莫非，他其实不想太宰出现？ “阿希，当然算我的妻子。” 太宰治不接茬中也之前的质问。他笑眯眯地反问：“那么对于中也来说，阿希是什么？” 中也的手一瞬间捏紧，青筋暴起，又缓缓沉寂。 “是我拜托中也帮忙照顾阿希。” “也是我，写下的手谕。” “所以，对中也来说，只是任务对象。” 太宰治走过来拉住源希的手，想要把她从中也的那边拽过来，但是小个子青年护得也严实，他侧身一步，想要把源希挡住，却发现她径直穿过自己的身体，飘离了他。 他此刻根本连触碰她都无法做到。 第一次登门接源希的时候，中也的确想的是那只是任务对象，而且还是麻烦的任务对象。 但是现在他也的确无法把她当做单纯的任务对象。 “你的手谕写着随她改嫁。” 中也不会忘记手谕上那行小字，那一行字很大程度上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什么改嫁？”源希听到这里很好奇。 她推开太宰治的手，转身问中也：“中也先生，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中也想说，却被太宰治突然打断。 “我没有哦。” 青年站在月色里，披上了朦胧的光，蒙在眼睛上的白色的绷带也泛着晶莹的光点，映在源希的黑色的眼中，好一派纯洁无辜。 第58章 “阿希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中也？” 他软着语调，像是醉酒的拉菲猫咪在她腿边蹭来蹭去。 源希被问倒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选择逃避。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如果要恢复身体还需要靠太宰治，但是这不能和中也先生说。 和太宰治接吻才能恢复身体什么的，她不想让中也知道。 “毕竟，只有我能帮上阿希……” “中也先生，抱歉，我这是家里遗传的能力问题，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源希绞着手指，挡在太宰治面前，将他的话飞速打断。她匆匆忙忙和中也解释，但是对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陌生。 “中也先生……抱歉。” 她想说很多，但是所有的话到嘴边儿却只变成了抱歉。 她可能真的不对劲了。 总是习惯对别人礼貌说抱歉的她，这个时候竟然感到惶恐不安，害怕着对方的反应。 可是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连和哥哥复杂都没有。因为他们是因为太宰治而相遇，他对她的情感都建立在身后的这个幽灵身上。 若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没有信任，她也无法顺理成章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一片玫瑰花瓣从她的头发上落下，血红的颜色在白的发光的地面显得格外刺眼。 有那么一刻，源希想，如果当初她完全死掉没有变成鬼招惹太宰治就好了。 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看哦，你还是在逃避。】 突然，脑中出现了“她”的声音。 【如果我没有感情就好了】 【逃避~】 【你到底想怎么样？】源希有点恼火 【是你想怎么样】 “阿希，中也是我的部下，完成我的任务，是他的选择。” 太宰治察觉到源希情绪的低落，他理所当然地靠近她，双手想搭在她的肩膀上。 从自己的意识的对话中脱离的源希却轻轻避开了他的手。 “你可是死人了。”中也不耐烦呛声，“死人还是有点死人的自觉吧。” “源，你没有任何需要抱歉的地方。” 中也回过神，眼睛却错开她，直直地和太宰治对视。 “我为你做的这些，是我的选择。但是和太宰这家伙无关” 他看到源希躲开太宰治的手，自然地伸出手，像是邀请她跳舞一般，离着她不远不近，并没有进一步逼迫什么。 “需要帮忙的话，我一直都在。” 【你要选谁呐？】 “她”又一次出现了。 【想要回能力和记忆吗？】 “她”在低声诱惑着源希。 【那就接受我】 【看到我】 【认可我】 “源希”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是源希却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看着她。 【我不能】 “抱歉。” 【我都不想选】 源希谁也没有选。她低头从两个人的中间转身而走，没有去看任何人的反应。她已经完全变成幽灵,径直从墙穿出去，瞬间飘出了港口mafia大厦。 午夜的横滨也变得安静，但依旧有亮着灯的地方。 【错了错了错了】 欲望还在大叫。 【你明明都想——】 她说了一半突然卡壳，然后沉寂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 源希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俯身顺着风冲向下方的城市，在两个人探出头前，她就坠入那片流动的光海中。 黑夜为她提供了掩护，中也使用异能力飞出窗外的一无所获，太宰治慢慢悠悠打开门想要离开。 “别担心，她会回来的。” 中也又飞了回来。 他按住太宰治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没有回头。 “因为她要复仇。” 青年轻笑一声。 “而她需要我。” 没有太宰治，她连身体也没法完全恢复。 “也需要我。” 中也忽然也淡定了。 没有他，源希也没法顺利获得家里人信任。 太宰治冷哼。他转身，中也这才发现，太宰治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实体，漆黑的影子在墙边懒散地摇晃。 “现在，你该考虑的是，我怎么办呢？” “中也大首领？” 第30章 心思 源希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这个形态意外地有趣。她很少以这个形态还有意识和记忆完全存在过。 之前基本都是一半实体一半灵体，要么是完全泡在水中后，她恢复记忆才以这个形态存在一段时间，但是多半她会立刻找太宰治解决。 变成幽灵，她总在怕被中也先生找不到。 但是现在，她却不想让人找到。 仔细想来，其实离开港口mafia很简单。只要变成幽灵状态离开就好了啊？也不需要踩点和熟悉道路，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比起执念的活着的状态，现在的她似乎更加自由。 而且太宰治也是活着的状态，对于港口mafia和她来说，这样的局面应该都是好事。 那么她到底为什么执着活着呢？ 源希飞到那天和中也约会的商业街上，这里不少商家已经关门了，包括那家婚纱店。橱窗里的婚纱刚好是那天她带走的那件的相同款式。 第59章 【我只知道，想要的就去拿】 当玫瑰花捧落到手心的时候，她真的相信中也说的一切话，好像和他在一起，她也拥有了创造幸福的勇气和能力。 和橱窗里安静矗立的白色婚纱对望了一会儿，源希又离开了。 她沿着约会那天的路线，重新又走一遍。 意大利手工定制服装的那家店也关着门，但是并不能拦着可以随意进入的幽灵。 源希一撞就跌进了试衣间，正好和试衣镜里的自己对上视线。 没有影子，只有月光淡淡的透过乳白色的魂体分散在空间里。 她莫名想起太宰治以及他们无数次莫名其妙的吻。 无论在哪里，什么时候，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在暗处安静地注视着她。 【你避不开我的】 她当然避不开太宰治。 源希想。 是她一直在依赖他才对。 最后，她一步浅一步深走在大街上，当她暂停下，前方稀稀拉拉地走着些醉汉，他们从居酒屋出来勾肩搭背摇摇晃晃，源希站在道路中央，看着那群醉汉朝自己越来越近，却闻不到任何酒气，也无人注意到大街中央站着一个女孩。 “小心！” 忽然，有风袭来，黑色的影子将醉汉卷起又挪到一旁，整个过程快地不可思议，源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在旁边问道：“你是异能力者？” 源希闻声转头，看见一个没有眉毛的少年和一个红头发的青年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抱歉，我阻止芥川有点晚了。” 红头发的青年突然开口就是抱歉，让源希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们能看到我？” “可以。”胡子拉碴的青年点头。“既然你没事，我们就走了。” “等等！” 源希突然出声，“请问，你们是一直能看见我的吗？” “当然。在下看见你的时候，你就站在这里了。”被伙伴称为芥川的少年咳嗽着，将手放回口袋里。 “这么晚了，要送你港口mafia吗？” 红发青年语出惊人。 但是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 源希诧异，她立刻意识到现在又是被人能看到的状态了，那么这两个人既然认识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但是刚才，似乎他们又救了她。 “葬礼那天，送香典，看见你了。”红发青年也是敏锐的，他发现源希身上升腾起的防备，立刻解释。“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的。” “和港口mafia算是有点渊源。” 他含糊不清道。 源希一下子想起来了。 她曾远远在人群中看到过他，在记录表上也看到过他的名字，但是刚刚没对上号。 织田作之助。 “可我好像没看见你们亲自来送。你是转交了。” 源希好奇地问道。 “毕竟是对立的。”织田作之助答道，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是那个首领的葬礼。” “你讨厌他？” “讨厌？”织田作之助不解，“说实话，我们之间只有对立的立场，没有讨厌或者喜欢这种私人的情绪。” “和mafia的首领没什么好说的。” 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说讨厌的话，也有点吧。” 那这个男人还是有私人情绪？ 源希不明白，她拒绝了青年的好意。 “谢谢你，既然有私人恩怨，那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我认得路。”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又能被人看到了，源希还是不打算和这两个人有交集，就像织田说的，他们本就是立场对立。 不过，她还真的把自己当做港口mafia的人了吗？ 临走的时候，织田说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去武装侦探社找社长。 “你不像是mafia的人” 织田带着芥川离开前留给她了这么一句话。 让源希愣住了好一会儿。 她本可以趁这机会彻底离开mafia，离开令她纠结的两个男人。但是有一件事是绝对牵绊着她让她必须回来的。 和家里总该做个了断。 回到港口mafia大楼的时候，守夜的人还有点惊讶，因为他没看见过她出门，记录里没有她的出门申请。源希只好尴尬的解释她是暂时借着中也的异能力出去办事。 “哦~”守卫的人发出奇怪的荡漾的声音，他的眼神并没有冒犯的奇怪的意味，而是一种兴奋。他低声对源希道：“放心吧，我嘴很严。” 源希尴尬地不知道怎么解释，之前被起哄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窘迫过。但是现在她面对这错了意思的暗示，竟然产生一丝不好意思。 她快步走进大楼的电梯，按下等候键，电梯叮地一下开门。 里面的人正好是中原中也。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先上来吧。” 小个子首领先打破了沉默。 源希乖乖地过去了。 两人站在电梯里，中也摁下楼层的按键。 电梯上升，微微的超重感让源希的心好像沉到了脚底。 “中也先生，这么晚了，你不去办刚才想办的事情吗？” “我本来是想下去造个你出行的记录来着。”中也望天，“太宰说你肯定会回来的，所以需要提前和守卫的人打个招呼。” 第60章 “没想到晚了一步。” 他说完忽然发出爽朗的一声笑，“这个决定是我想的。” “中也先生本来就很贴心。”源希赶紧道。 “叮——” 电梯停下。 门打开后，某个幽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太宰治环抱着胸，斜着眼看了眼突然噤声的两个人，源希缩着脖子，没敢和他对视，而中也则是噙着笑意一脸得意，就算知道中也没胆子也没可能和源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太宰治还是不爽。 为什么会这样呢？ 源希在心里哀叹。 回到港口mafia后，她又不幸陷入了两个人的拉扯之中了。 她知道他们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 但是这样的心思是畸形的，惊世骇俗的，不为任何人容忍和理解的，也是令她自己无法面对和承认的。 她很贪心。 她不想同时伤害两个人，可是又无法不伤害他们。 如果有两全…… “阿希，要不要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太宰治见源希总是愣神，躲避着他的视线，最终还是放弃暂且的逼迫。 “惊喜？” “嗯。”太宰治点头，他从身上掏出一沓纸张。 “是源家抵押土地的地契哦。” 他给源希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竟然就是源希。 “成为家里的债主，会让你更有底气吧？” 源希立刻想拿过来看，却发现自己的手又一次穿过了那一沓纸。 “没有能量，你当然还是这种状态。”太宰治和中也商量帮助源希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发生过。 他没有和中也分享所有情报。 他只是邀请中也一起计划把源希留下，而不是真的要和小矮子共享。 不可能的。 他们都知道，排他性和自私的占有才是mafia的真面目。 等阿希的复仇结束，她一定会选择他，然后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需要恢复的话，可以回去。”太宰治眨眨眼，他的手指抵在唇边，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也可以帮忙。” 不甘示弱的中也出声，“源，请帖已经写好了，小银那边已经安排送到源家。” “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在10天后的宴会上宣布订婚的消息。” 青年蔚蓝色的眼睛里只有一人。 “如果你需要。” 源希张了张嘴，然后点点头。 【你选好了吗？】 “她”又出现了。 【嗯。】 源希这次情绪异常稳定。她只是按照心意行事而已。她将那些想不明白的情绪全部压下，然后按照前几十年的思路去做决定。 爱不爱的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如果她还能活下来的话，再去琢磨这些吧。 【我依旧谁都不会选。】 她拉住太宰和中也，认真地道谢。 “我需要。” 【因为我不能选择任何一个】 中也抓住源希的手掌，悄声对她说： “已经练过很多遍了。” 源希点点头。她盯着尖头红皮鞋了一会儿，然后瞥了一眼宴会里正和人谈笑风生的源羽，在他有所察觉之前，立刻收回了眼神。 音乐响起，开场舞要由中也和源希进行。 “放松。” 中也像是当初葬礼前，源希安慰他一样，安慰着身前穿着礼服的女子。 源希深吸一口气，至少，合格的首领夫人，不能再踩到中也的脚了。 离宴会开始还有1分钟。 两人顺着音乐的节奏，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滑入宴会厅中央。 第31章 宴会 音乐是源希早就排练好的波罗莱舞曲，是很慢的一首，动作也不难，但她还是紧张地搭着中也的肩膀，跟随身体记忆僵硬转动，拉开，又靠近。 因为总是担心会踩到中也的脚，源希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向下看。 一个旋转入怀，源希没收住步伐，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她想再转过身，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继续。” 刹那间，中原中也的补救措施便跟上来，他双臂一下子将她环住，卸掉了她倒退的力度，突然靠到中也的胸膛，源希也反应过来，立刻调整姿态，脖颈向上仰起，下巴微抬。 在周围人的目光里，仿佛是一对恋人在缱绻对视。 重叠的身影转过半圈，唇也轻轻擦过喉结和下巴。 轻盈的鱼尾裙在小腿处划开一道涟漪，蓝白渐变的布料上，水钻折射着大厅上方撒下的灯光。 好似莲花盛开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有一瞬间，中也的动作迟缓了，但很快又随着音乐回归正常的节拍。 脚步还是那么游刃有余，但是他知道胸腔里的声音开始凌乱。 随着开场舞的进行，宴会正式开始，小食酒水被流水一般端上餐区，到场的宾客也都陆续进入舞池，被人群包围，失去瞩目的眼神后，源希渐渐找回了排练时的感觉，这一刻，僵硬的身体完全放松，紧张的思绪也被抚平。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源希停在中也的怀前，低着头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心口前的触感和掌心的温度。 暖的不可思议，仿佛泡在温热的水里。 第61章 似乎只要和中也先生在一起，心底就会涌现无限的面对的力量。 当悠扬的舞曲切换成略微欢快的曲调时，中也和源希已经转出了人群。 而他们还拉着手。 直到源羽出现，源希都没有放开他。 不知道为何，源希再次看见这个哥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心情平和起来了。 “今天穿的很漂亮，阿希。” 青年还是穿着不合时宜的灰色和服，他的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又收回。 “打算什么时候宣布和回去？” “先回去，再正式订婚。” 源希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这个周末。我就回去看父亲。” “不能再早点？” 源希的笑容戛然而止。 “不能。” 她看到源羽皱起的眉头，心头下意识一跳。 但同时，中也握紧了她的手。 温暖从交握的掌心一路传递到心口。 无声的支持让源希不安的心再度平息，中也礼貌又疏离地对源羽道：“其他时间我没有空。” 说着，也不顾源羽被噎住的尴尬神情，中也带着源希径直离开了。 留下满脸阴翳的青年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中也先生。” 两人走到小食区，源希才悄声唤住他。 中也回头一脸无奈。 “该不会又说什么抱歉和感谢吧？我不需要听这些——” 他的话突然被一个小蛋糕堵住，而源希则是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您刚才很帅气哦！” “哈？” 中也的脸一下子变红，嘴里的蛋糕差点也噎住了他。 好不容易把蛋糕咽下，首领大人还来不及说什么，源希便转身，看向窗外那片漆黑的夜幕，换了一个话题。 “从认识的那天起。” “您的言行，都给我了很多的启发。” 生长于黑暗的花只见过一次阳光，便也开始去想象白夜。 中也一脸茫然。 他又拿起刚刚源希塞过来的小蛋糕，这会儿仔细地品尝了味道，有点甜。 这种氛围，中也觉得些许奇怪。 怎么跟太宰治当初交代遗言一样。 虽然他当然也没真的交代遗言。只是平常太宰治偶尔会故作深沉，搞一些不懂的谜语来捉弄他。 但是源希现在站在窗边，望着遥远的夜空，却像是又变成真的不存在于世间的鬼魂，下一秒仿佛就要消失，就像那天他无法抓住的手。 中也莫名想起那天太宰治说的话 “中也，阿希想离开哦。” “如果不留意，也许你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会告诉自己这些，他不相信太宰治看不出他的心思。 但是即便是被太宰治利用…… 中也希望源希能留下。 和一个喜欢自杀的搭档呆久了，他多少能感受到异样。 “源，我觉得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正色道。 “如果真的有的话，你应该会告诉我一切，而不是选择独自承受和处理。” “我很相信自己的力量。” 他停顿了几秒，不情愿地道。 “但我也相信他人。” “如果你相信我。” “源，你想的复仇，其实真的很简单。” 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心脏。 源希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倏地转过身，背对着中也，站在小食区假装在挑选吃的。 “中也先生。” 就在中也等她的下一句时候，只听见她冷静而克制的提醒。 “那边还需要您过去主持仪式。” 看到小银向这边走来，青年哑然。这次，他自己整理领口的领带，什么也没说便过去那边宾客堆应酬了。 本想最后感谢中也他给自己的启发的勇气，但是方才被直白地看见并拆穿的那一刻，源希忽然无法说出那些话了。 他和太宰治都说过，只要她愿意，她想完成的事情非常容易达成。 但是她依旧绕了很多远路和圈子，她到底在坚持和纠结什么呢？ 痛痛快快地利用他们俩，一个暴力碾压过去，一个阴谋夺取全部财产和权利，目的不就是这么轻易达成了？ 然而，现在面对他俩，她不想完全这样。 利用了，却又不利用到底？这么温吞的纠结，可不像她。但摇摆着，踟蹰着，这份心情渐渐化为一件无比确定的事情。 她在意这两个人。 所以，她无法完全像过去那样去行事。 已经没有办法再压制忽略这份心情，所以想要告别，对自己有个交代。 但告别的话今晚被截断，就再也说不出口。 可如果不告而别…… 她也不舍。 “这位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 太宰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只和中也跳舞，过分了。” 他其实今晚一直都在。源希和中也跳舞的时候就看见太宰治在阴影里站着。 因为是幽魂，所以无人看见。 他总是如此。 喜欢站在暗处默默地看着亮处的世界，用了然的眼神见证着一切的发展。 她搭上他的手，他们没有选择在大厅里跳舞，而是不约而同一起径直出宴会厅，通过电梯到屋顶。 第62章 今夜的月亮很大。 伸出手好像就能触碰到似的。 白茫茫的光散落在楼顶，也落在她的身上，给她的白裙又叠了一层朦胧的纱。 “中也先生今天有点奇怪。” 源希率先开口。她直直地看向太宰治，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太宰治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即使是源希，也无法察觉。 “你和中也先生在计划什么？” 头一回被中也看穿，源希觉得这一定有太宰治的手笔。 “和我没关系哦。” 太宰治整理着眼睛上的绷带，确认系好之后，才拉起源希的手，绅士地微微鞠躬。 “中也是中也。” 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很长，即使没有音乐，源希的身体也牢记着那首舞曲的节拍。 反而发挥地比开场更好。 “我是我。” 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些许异样。 “我可不是会分享的人。” 源希的身体忽而冷忽而热，在莹白的月光里，她的指尖变成了透明状。 而她还未开口说话或者请求，唇上已然有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夜风被尽数挡在外，明明两个人的体温都很低，源希却感觉有一股热气在他们之间升腾，包裹住了她的意识。 她抓紧了太宰治身前的围巾，然后又无力地松开。 只是为了恢复身体。 他们经常这样做。 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他有了别的想法。 而她也一样。 他装作她不知道。 她也装作不知道。 相比和中也之间的单纯简单的没有隔阂的相处，她和太宰治总是保留了一点余地和复杂的默契。 “中也先生说，如果我相信他，一切都很好解决。” 补能完毕。 源希问青年。 “可我如果真的相信你的话，一切都解决了，那么代价呢？” 太宰治勾起唇角。 他们的确有很多话是不必完全说出口解释的。 “你如果相信中也，你就会留下。” “如果相信我，我们就会离开。” 青年蛊惑的声音充满魔力。 “很好做选择吧？” 【很好做选择】 源希叹气。 “太难了。” 她这一声叹让太宰治突然噤声。 他凝重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了他最不愿听到的结果。 “我想留下，也想离开。” “我都想。” “所以，我没法做出任何选择。” 【我很贪心】 源希在心里默默道。 就算是无法逃避，无法直视，但是在太宰治的一再追问下，她不得不为了让人死心而说出真心话。 “即便如此，现在，你还觉得一切可以解决吗？” 源希松开了太宰治，后退半步，离开他的范围。 陡然把埋藏在心底的话全部抖出来，源希只觉得有一桩心事了却。 就算最后无法活下来，她也没有遗憾。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她看着太宰治身后出现的中原中也，就像是葬礼那天晚上，她第一次醉酒时的场景，三个人甚至是一模一样的位置。 但是现在三人的心情却完全不同。 “现在，也许轮到你和中也先生选择了。” 第32章 回家 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 太宰治讨厌和人分享属于自己的那份情感，但是如果他放弃，就意味着有人会得到。 无奈什么感情，他得到的从来都不多。所以，他不会放手。 “中也，离开会场没关系？”太宰治提醒刚上楼顶的青年，然而他忘记了，现在源希的能量充足，她并没有变成幽灵的状态，而太宰治自然也不是实体。 所以来找源希的中原中也根本听不见另一个人的挑唆。 “什么选择？” 中原中也茫然不解。 “虽然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刚到现场的青年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但他明白在场一定还有一个人。 他不懂源希的话，但是中也只说自己想说的。 “我的选择只会是站你这边。” 源希听到中也的回答，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预料到了对方根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又有什么关系？ 擅长自欺欺人的源希，面对“喜欢”这种陌生的情绪，总像是缩在蜗牛壳里，小触角偷偷往外探索一下，就算看不到什么也会心满意足地收回。 能保持这种状态，她就很满足。 唯一看懂听懂一切的太宰治捂住了额头。 小矮子到底知不知道他答应了什么？ 阿希情感犹豫不确定，可以引导到一个方向，但是中也胡乱地答应下来，是说可以接受分享吗？ 现在压力和选择只留给了太宰治一人。 但他其实没得选。 总是运筹帷幄的人，在感情方面却是个胆小鬼，从最开始他就没得选。因为他知道，当他把死亡的选择从自己的手上移交到源希时，他就做出了选择。 “真是的。” 他垂着眼睛叹气。 “在事情解决前，我可以接受这种状态哦。” 之后，他就不保证了。 第63章 中也听不见，他直直地走过去拉起源希的手。 “我们下去吧，还要宣布订婚消息。” “阿希。” “你哥哥在问了。” “plan b启动。” 全程，他都没有看见，在场有一个人的神情变化莫测，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去。 太宰治和中也很少能碰见。 那天的见面就像是一次偶然，到底是谁先起了心思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部分时间，他们就像是白天的太阳和黑夜的月亮，永不相见。 * 港口mafia 的新上任的首领是以武斗出名的重力使，但令所有观望的人意外的是，他上任以来的手段并不暴力，相反十分地柔和，还有些曾经首领的痕迹。 这让很多蠢蠢欲动的人都暂且歇了心思，现在情况不明朗，不如继续潜伏，持续扩张四年的庞然大物，影子里藏了太多了的污垢和觊觎的眼睛。 而另一件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事就是港口mafia的新首领在五天前的宴会上宣布了订婚。 和古老的贵族源氏的最小的女儿结合，将这个几近消失的家族重新拉回众人的眼前。 哪怕这个家族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资产。 “阿希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源羽坐在正屋，热茶里的茶梗软软落在杯子底部，趴着不起。 “小姐传信中午之前到。” “那不是还有好久嘛。”青年突然站起来，把侍女吓了一跳，她畏畏缩缩地在阴影里发抖。 “走，去看看父亲。” 源羽没有像是这个家的家主，总是随心对侍女做什么惩罚。 但是这位源希离开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侍女总觉得，少爷的心思有时候比家主还可怕。 哦不对。 软禁了自己父亲的少爷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家主了。 源希携着自己的现任未婚夫和亡夫灵在大中午姗姗来迟。 一踏进这个祖宅所在的镇，源希就觉得肺部呼吸困难。 明明她也不是活人了，怎么就进来气不顺，压抑地很。她只能归结于这里的阴气太重。 “呜哇。”太宰治被这片地方到处都存在的阴魂恶心到了。 “这边的鬼都没有意识吗？” 越靠近祖宅，没有意识乱飘和丑陋的鬼越多，明明是大白天，但因为今天阴天，哪怕他也是阴暗的鬼，但是和这群东西比起来，他就像是闪亮的大灯泡，忽然在灰色的迷雾中亮起，属于鲜活生命的味道让这里的生物慢慢开始复苏。 “小时候还没这么多。”源希言简意赅地解释，“母亲走后，变多了起来。” 想起灵魂消散，化作哥哥力量一部分的母亲，源希心里是复杂的。 阻止自己死亡意愿，强行赋予自己生存理由和愿望，她感激母亲，又微妙地觉得她困住了自己。 “而且，现在似乎比我走的时候，更严重了。” 她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源羽又在搞什么。” “不论他搞什么，都抵不过纯粹的重力。”中原中也自从宣告了订婚决定，就神清气爽，春风得意。“要怎么搞，需要我把这里都——”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源希赶紧阻止了中也。 “我想先回院子里，去找到曾经那个封印树。”她面上十分冷静，好像在说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不知情的中也也就相信了。 他点点头，收起了异能，和她一并走入那鬼气环绕的院子。 和记忆中无二的枯树依旧伫立在院子门口，从小就喜欢出现在那个位置的黑猫也还在，它打了个哈欠，睁开金色的瞳，望向源希身后的太宰治，然后又懒洋洋闭上眼睛。 【你没有恢复能力，你想怎么做？】 脑子里属于“她”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其实很简单，承认我很难吗？】 【只要承认，你喜欢上了两个人，你谁都不想放弃不就好了吗？】 源希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诱惑打断。 【闭嘴。】 【在遇到这两个人之前，我所否定的，逃避的欲望是什么？】 于是，那声音不说话了。 源希冷笑。 源于鬼怪，通过血脉继承的能力一定有猫腻，不然怎么会出现就会断代，然后几代又不出现，人丁日渐凋敝，家里的人的脑子却越来越偏执？ 只有傻子才会把这种能力当做宝。 目不斜视地经过一个幼年被打死直到现在还徘徊在走廊的侍女，源希来到了枯树下。 黑猫跳起，轻盈地落到她的肩膀，嗅了嗅。 然后又回到了树上。 “这是什么？”太宰治目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记录里没有的，他看着那只黑猫问源希。 “应该和我身体里的能力有关吧。” “只有这个地方没有鬼，而且，从小这只猫就不肯离开这里。我问过母亲，她说这猫是在我出生的时候出现的。” “所以……” 源希不确定道，“可能，在守着什么东西。” “那你要做什么？”中也看不见太宰治在哪，但是他无法插入两个人的对话而有些烦，于是便截住话头。 “我曾记得家里的人说过，有个祭祀，是为了守护源家的神。” 源希喃喃自语。 "但是这个所谓的神……" 第64章 “大概只是鬼怪而已。” “所以我要把这个祭祀引出来。” “然后，毁掉。” 她转身，目光清明地看着中也，语气坚定。 “到时候，就需要中也先生了。” “我毁不掉的，就都埋了吧。” * 当源希他们进屋子的时候，她的哥哥还在给父亲床前侍疾，一口茶一口茶地喂，父慈子孝十分孝顺的样子。 正屋本应该是礼待客人之场所，然而源羽却把卧床的父亲接过来了。 老头脸上堆积着青色，只有进的气儿，少有出的气儿，显然命不久矣。 在源希的视角里，源羽身上有一根银色的白气链接在两个人身上。 汩汩的生命能量正在转移。 她对此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大的培养了小的，总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说起来也蛮搞笑的，这一屋子竟然只有中也和源羽两个活人。 她这哥哥恐怕还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也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 “阿希，你也看到了，父亲卧病在床。”源羽淡淡道，“他现在愿望也不多。” “需要我做什么？” 源希扬起完美的微笑。 "之前还没和你聊过。"源羽不接茬，转头问中也，“港口mafia 有什么诚意吗？” “哦，要东西来了。”太宰治点头，他跟源希说道，“阿希，可以象征性展示下你的财产哦~” “你说的，是这些吗？” 中也像是听到太宰治的话似的，拿出了一张源希熟悉的纸，和一沓地契。 甚至这一份和之前太宰治准备的差不多。 在太宰治不在的时间，中原中也也是有去过资料室查阅资产流动的。 源家的资产不差，但就价格而言性价比一般，其他人不愿买，港口mafia 倒是无所谓。 反正在过去的几年里，这头巨兽在太宰治的指挥下贪婪地吞噬着不属于它的东西。 “婚契，还有，源家之前的地契。” “都在这里。” 所以，买下这些资产并不算亏。 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源羽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其他表情变化。 “哦，其实是家里的继承仪式。” “我的继承家主的仪式。”源羽迅速放弃这个话题，语气温和地和源希商量。 “家里的一些老人也在催，不过我希望家人齐全的时候一起见证。” “何况，你们的订婚仪式还没举办不是吗？” 那一日，只是简单地宣布了消息。 “家里，亏欠你很多。”源羽放下给床上的人喂的茶水，茶水杯碰撞乌木桌子发出闷声。 “家里负责，一起办如何？” 他眯起眼睛，眼睛弯成一条线，微微转头。 “我很开明的。” “只要你乐意，两位首领都同意，源家都接受。” 第33章 祭祀 “两位首领是什么意思？” 他们被安排在院子的东西两侧的屋子，但是中也晚上还没躺下，就听见周围出现呜呜地哭诉声，睡不着来敲源希的门。 中也进来的时候 ，桌子上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想必是太宰治。 中也心里不痛快。 但是他没法反对或者反驳什么。因为他们的确是合法且正经相爱的夫妻，哪怕太宰治死了。 可他和源希也是合法的夫妻不是吗？ “他比我想象中难对付。”源希叹气，“我没想到他现在可以完全看清楚所有。” “以前，他拥有能力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好看个模糊的影子。” 结果从重新遇到那天起，他就是看得见太宰治的，但是一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最后在谈判的时刻出招，险些搅乱了她的计划。 现在她面临着中也的质问。源希想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该怎么糊弄。 “他看的见太宰。”中也抱着胸在墙壁上倚住，“所以，他的意思是，是谁结婚都可以？甚至两个人一起都行？” 想起中午，源羽若有若无的暗示，中也捏紧了拳头。 “他想的很美。”坐在桌子上的太宰治点评源羽。 但是源希缩了下脖子，眼神避开太宰治犀利的注视。 唯一能让她觉得他们是兄妹的证据…… 大概就是，他们俩难得大胆一致的脑回路吧。 实在不行，谁都不要选就好了！源希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选择的。 “太宰肯定不会答应的。”中也看见源希面露犹豫之色，立刻出声，“而且他是那种会由着性子因而突然拒绝的人。”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会配合你。” 刚想蛐蛐中也的太宰治：……？ “阿希，既然，令兄认为都可以。那为什么不做得更真一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午夜安静地降临，前天晚上补充好的能量现在又告罄，似乎来到这里，源希的能量损耗就加快了流速。 在中也的视角中，有一道灰色的影子突兀地出现在桌上，然后又蹦到了自己的眼前。 若不是战斗的动态视力敏锐，他恐怕反射性就会给太宰治来一招。 “中也，三个人的订婚，听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第65章 青年笑得坦荡，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源希面露尴尬紧张的神色，中原中也有些茫然了。 他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久违地感觉到了压力。 这比承认喜欢上了搭档兼首领的寡妻更难以理解和接受。 但是为什么这些人都一副可以试试看的样子？ 太宰治他疯了吗？又或者是一场新的戏弄和整蛊？ 源希尝试调节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啊那个，源羽他就是故意的，所以你们也不用太在乎订婚，重要的是家主交接仪式，哥哥和父亲还有家族里的其他人，他们和祭祀才是我的目标……” “也就是说，这场订婚其实是半公开的。”中也抓住的重点让源希沉默了。 “重点是祭祀。”源希再一次强调她的目的。 然而这两个男人却对视良久，齐齐转头对她道：“那就更要加大砝码。” “我不会退出的。” 源希：……？ 那想退缩或者当调节的她是不是只能选择闭嘴？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从她死后遇到太宰治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啊，所以你承认你喜欢他们俩了吗？】 “她”的语气充满趣味。 【不。】 源希恍惚地想。 【可能是我们都疯了。】 含蓄地告白，模模糊糊的感情暗流涌动是一回事，但是光明正大三人订婚，就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了吧！？ 然而，这样荒唐又隐秘的情感终究因为其中一个人无法被世人看见，而堂而皇之地“被承认了”。 源羽只让他们仨等了两天，便动作奇快地联系上其他家族长老，那些曾经出现在茶道课上对她的血充满狂热的老头老太太，如今少了很多精神，颓靡地跪坐在堂屋下的走廊上。 唯一有精神的就是源羽。 “阿希，交接仪式还在家里，但是订婚需要和家神沟通，那时候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去院里。” 似乎是早就期盼这天，源希身上的白色和服都是源羽早就准备好的，连男方的衣服也都订好。 中也穿着玄色的和服，有些不太适应。 太宰治的衣服和中也的一样，只不过是源羽吩咐女仆特别送来的“看不见的衣服。” 在整个家里所有人的眼中，这位年轻家主行事越发诡谲。 “小源羽哟，你这怎么准备了三个人的礼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不解地问他。 “因为，这场订婚的男主人公有两位，太婆你们看不到也正常。毕竟，血脉能力如今只有我和阿希有。” 和鬼结婚吗？ 老太太嘴唇一哆嗦。 源希露出甜美的笑容，宛若人偶娃娃那般精致，把她曾经的童年阴影们吓得不轻。 准备的时间看似短暂，但并不草率匆忙，从仪式的正式程度来看甚至可以称得上用心。 原本光秃秃只有一颗枯树的院子里堆满了蒲草垫，绕着枯树呈现半圆包围的状态。枯树上披满白色麻绳编制的网，一个个白色的绳结串联，在空中摇晃。 金铃在树下摇响，风送来迷幻的声音。 不知道从哪飞来的乌鸦落在枯树枝头，目光炯炯地和树上休息的黑猫对视。 黑猫浑身炸起黑毛，不善地看着院子中央的青年。 上一任家主卧倒在床，被推着来到仪式中央。 他的周围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枯树枝，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篝火上的牲品。 “大家入座啊。” 青年招呼老头老太太们，他们不情不愿，挪着步子按照各自的位子坐下。留出中央一个位置的蒲团，那正好是给源希。 蒲团的位置非常巧妙。 就在枯树最下方的位置，同时也对着整个院子的中心线。 【我劝你，不要过去比较好哦】 “她”适时出声，声音十分温柔。 【那个地方，可是怨气最重的地方。】 【连我也抵挡不住吧。】 女仆身上穿着同样洁白的衣服，但是更像是神社里巫女的袍子，她害怕地啜泣，捂着脸不敢看源希。 “小姐，不要过去。” 源希路过她的时候，听到了几乎如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而是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着，直到被人拉住了袖子。 “一起吧。” 中也拉起源希的袖子，两人的衣袖下，双手紧握。 源希回头，太宰治也默默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那就一起吧。” 源希拉住他，太宰治才满意地舒展开嘴角的弧度。 “暂时一起。” 她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 【你当然不需要抵挡】 【你怎么会需要抵挡自己？】 【……】 她大踏步地走上那个位置，在源羽的注视下，慢慢跪坐在蒲团上。 “那么仪式……开始。” 源羽从袖口处拿出一把匕首，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臂。 鲜红的血液滴下，化作无痕的阵法的开启钥匙。 刹那间，黑色的气从湿润的土地中钻出，席卷着无数可怖的脸化为风卷包围了所有人！血腥气弥漫开来，老头老太太们脸上血色全无，他们双手抱头匍匐在地上，小声默念着什么长长的咒语似的，似是诅咒似是祷告似是召唤。 第66章 黑猫凄厉的叫声过后，源希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与其说是血液沸腾，不如说是力量在暴走！ “阿希！” 在这末日般的场景中，中也身上的象征着重力和破坏的红光浮现，“什么时候动手！” “没用的。”源羽一步一步走向源希。 他像是小时候那样拍拍源希的头，相似的黑瞳中溢满温柔，源羽语气温和道，“阿希，把你的力量和生命也给我好吗？” “这样，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会在一起了。” “源家，永远不会消失。” "因为，我既永恒。"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如他所愿的时候，源希的身形变得模糊不清，倏地，她抬头，透明的手轻轻放在源羽的手上，突然按住。 一人一鬼的交际在此重现。 “好啊。”源希终于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 “不过，只有死人才会永恒。” 源羽眼神一凛，他吃惊地想要把手伸回来，离开这个位置结束这场差错，但是脚却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跳不出去！ 不知何时，中也的手按在了源羽的肩膀上，重力把他牢牢定在原地。 “谢谢你，中也先生。” 源希朝青年点头，然后她转过眼神给另一个人。 “还有，太宰先生。” 太宰治的手立刻按在源羽的手背，让他几乎无法收回。 源源不断的白色的生命力和力量咆哮着从链接的位置进入源希的身体，然后又继而进入太宰治的身体。 她的身形时隐时现。太宰治却慢慢实体化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哥哥，很遗憾，可能现在，我需要你的生命力了。” “因为我早就是死人了嘛。” 第34章 结局 “怎么可能！” 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源羽却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连带着他好不容易提纯收集来的力量！ 不可以！ 他想要抓住那些从身上溢出的不属于他的金色光点，却发现手依旧被太宰治死死按住。 “你是故意的！” 当他完全看不见周围向他靠近的鬼魂的时候，源羽知道，他终究还是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凡身。 那个无力的，被父亲鄙弃的，永远不如妹妹有价值的弱小的废物继承人。 “惊喜吗？哥哥。” 源希看着他身上最后一点白色的生命力完全离开进入太宰治的身体，源羽的身形终于也变成了模糊的透明。 “这是我送你的家主继承礼。” “作为你为我订婚仪式举行祭祀的回礼。” 源羽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对面女孩的表情如此陌生，好像他从未了解过她一般。 “我输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源羽还以为她是这次才生起的反抗，竟然还问出了这个令源希几乎不想回答的可笑问题。 最后一点温度在她的眼中褪去，她抿紧了嘴唇。 没得到答案的源羽有些不解，兴许是因为生命力的流逝，本是又惊又怒，心潮癫狂，他现在竟忽然平静下来。 大势已去，无法改变。 过去种种化为走马灯在他眼前闪过，最终定格为很久很久之前，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源希拉着他的手，仰着精致白皙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请求。 【哥哥，我能养那只猫吗？】 一切不幸的开端，又结束于此。 代表着力量的最后的金色光线抽出他的身体，源羽的身形也完全消失了。 “一直。” 看着他的灵魂也完全湮灭，源希才说出了那个答案。 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被祭祀和鲜血吸引而来的鬼魂徘徊在他们周围，虎视眈眈，但却像是害怕着什么更恐怖的存在而不敢上前。 黑色的浓雾笼罩了整个源家，同样参与祭祀的老头老太太们也都陷入迷雾中，一头栽倒不省人事，被这片土地里埋藏的亡魂们慢慢接近，然后拖走。 唯一亮的金色的光点跳跃着，围绕着源希旋转，在她和源羽之间汇聚成一个微小的人形。 即便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声音，源希却是认得的。 “阿希……” 母亲的声音和祭祀的乐声重合，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点空灵。 “活下去。” 源希的眼中一下子积蓄了热意。她摇头，苦笑着对那团光道：“我做不到。” “我已经死了。” 现在，她甚至要带着整个源家一起死。 母亲会怎么想呢？ “……” “你很努力了。” 柔和的触感在额头处烙下一吻，金色的小人抬起自己的双臂，拥抱了她的孩子的脸颊。 然后在源希的愣神中，化为更小的发光粒子进入了她深黑的眼瞳。 周身的环境在旋转变化，太宰治和中也同样被雾气所隔开，只是眨眼间，源希便发现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而眼前那棵枯树上坐着另一个“自己”。 乌鸦懒洋洋地舒展翅膀，飞到那个自己的肩膀上，停下不动了。 “你来啦。” “源希”招呼她坐下，那个蒲团还在树下摆放着，和祭祀开始前的位置并无变化，就好像祭祀的大风没有对它产生半点影响。 第67章 “源家都没了，你还留着我的记忆和能力做什么？” 源希不善地问。 说什么是她的“欲望”，她根本不相信。 不如说是窃取了她记忆的小偷，又或者是喜欢偷窥人心的邪妖。 “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有点过分。” “源希”从树上跳下，慢慢靠近她。 千年了，总是玩着相似的戏码，她也会腻。 “什么时候知道的？” “最开始就是。” “假如真的承认你……恐怕，我的全部也都被你拿走了吧。” 她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小时候的你。” 源希皱眉。 “5岁前还是天真的好糊弄的小鬼头。可惜，就那么轻易死掉了。” 源希的呼吸一滞。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记忆从5岁开始吗？” 源希这才发现，在她觉醒能力之前，任何记忆都模糊不清，几近消失。 “嗯，就是你其实第一次觉醒能力的时候就被怨鬼拉进水里淹死了。”她一边讲一边兴致勃勃地盯着源希的表情，发现她仅仅是有点吃惊，便瞬间失去了兴致。 “传说，在久远的平安时代，魑魅魍魉横行，平氏作为贵族，分支家族出现了能看到人邪念鬼魂的贵女……” 源希念着这一代流传甚广的传说故事，这是他们从小就听着长大的，在源家这片土地，比龙宫里的浦岛太郎故事更有名。 “年代久远，有些出入。”她纠正，“不是突然出现，是家族祭祀用着我的身体封印了能看透人心的妖鬼，这棵树就是当时的封印阵眼。不然，人类怎么会突然有妖鬼的能力呢？” “那些都不重要了。”她摇头，“因为……” “我现在已经和妖鬼没什么区别了吧。” 只能被困在这个姓氏所代表的血缘里，一代又一代，看着他们为一份特殊力量而疯狂。 “母亲呢？” 源希不想听这位平安的贵女的回忆。 她记得在进来这个空间前，代表着母亲灵魂和能力的金色的光进入了她的身体，一定是和对方有关。 “她为保护你，所以，将自己的能力给了羽。” “现在当然是灵魂给我啦~” 她甜甜地笑了。 “本来按照交易，太宰治的灵魂也会是属于我的，但是被你摆了一道。” “不过没关系。” 她停顿片刻，瞬间身影消失，出现在源希身后，从后面紧紧拥抱住她。 “你也会属于我。” “源家会永远消失在今天。” “这也是你期望的吧？” “一直想死的……阿希？” 她看透了她的愿望，蛊惑着源家最后一个人将身体和灵魂一起交给她。 “我最恨源家了。” “你也是，对吗？” “所以，交给我。” “我帮你结束这一切。” 源希的确恨着这个姓氏还有这个宅邸的一切。她的暗色的过往像是乌云终日漂浮在心头，令她无法去想一个明亮的未来。 逃离这个地方，她花了15年。或许在她刚逃出来的时候，她还容易想她无法创造幸福。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被过去所困。 因为她又主动回来直面了她的痛苦噩梦。 “不好意思。” “我想要的幸福，我会主动去拿”。 “有人说站在我身后。” 已经不需要再有人在耳边提醒她了。 因为她手心里明明是有人的温度。 所以她会选择活着。 【阿希，你很勇敢。】 就在这时，一点金色的光芒忽然在她面前闪动，但只闪烁那一下，便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活下去】 源希陡然用力，挣脱了身后人的束缚。 “中也先生，就是现在！” 她对着院子中间空无一人的地方大喊。 随着这声呼喊结束，她脚下的土地剧烈晃动起来！眼前的世界也像是舞台掉落的幕布缓缓落下，露出来后面的真实的景象。 源家的宅邸已然坍塌，那些老头老太太已然被恶鬼吸食走了剩下的生命，干巴巴地横在地上，蒲团破损，里面的棉絮飘在空中，像雪一样洁白。 那棵枯树歪倒在地，连根也随着崩裂的泥土而翘起露在外面，静静地望着蔚蓝色的天。 太宰治被飞扬的尘土和白絮呛的咳嗽，他拍拍满身的灰尘，跨过大土块，伸过手去接源希，嘴里还嫌弃着。 “中也，总是这么粗暴。” “喂你说什么！？” 显然，中也有不同的意见。 刚才源希一直在发呆愣神，好像被摄了魂魄似的，怎么叫都没反应，还是太宰治拉住他让他别冲动，先观察一会儿，如果源希有动静，就把这棵树铲了，把源家“砸了”。 但现在也是他在嫌弃！这人两幅面孔也太丑恶了吧！？ 而且还是在希的面前！ “小蛞蝓，听不懂人话吗？果然不应该对这种生物有期待。” 太宰治叹着气，可能是忘记他现在已经是“前首领”的死人身份，而且还有了身体，所以当中也一脚踹过来的时候，他险些真的没反应过来被踹进院子的大坑里。 第68章 “注意你现在的用词和身份。” 中也冷酷地提醒他。 “你已经不是首领，也不是幽灵状态了。” 太宰治无所谓耸肩。 “啊，港口mafia前首领复活，到底是谁会有烦恼呢？” 中也一想到他要搞事就头大，他还想和这个人争辩，却想起面前还站着源希。 对着妻子骂丈夫，这显然是不礼貌的。 但是他怎么不算真正的合法未婚夫？想到这里，他从空中落到源希身旁，也伸出手去接她，然后撇了眼太宰治。 死人可是没有法律和纸面承认。 “可我现在也不是死人了。”太宰治惊奇地捏捏自己凝实的身体，继续刺激中也。 “所以，阿希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太宰治一转话头，将问题重新抛给了源希。 问题解决前，他和中也都荒谬地接受了所谓的订婚。 现在源家彻底被埋葬，她再无任何负担和纠结。 是时候处理另一件事了。 在幻境完全消失的时候，源希听到一声释然的笑。 世界才归于平静。 天空湛蓝如水，白云大团结块，像是给远处紫色山峦戴上来毛绒绒的帽子。 除了现场很混乱，一切都平和地像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才会发生的事。 作为源家最后的一个人。 她也不想再延续这份罪恶和血脉，只想自由地去探索这个世界。去看看她这些年从未看过的风景和美好。 “不着急。” 源希同时搭上太宰和中也的手，从高处跳下。 “来日方长。” 她要主动去创造幸福，拥抱不曾想象的未来。 第35章 后日谈~许愿池 随着那位妖鬼和源家的一起消失，困扰在源希心中的阴霾终于消散。但有些被拿走的东西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最后帮助她的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那次的声音和光芒都是她的错觉。 可能这次大概是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 源希能够想起她是怎么使用能力，通过婚姻届和婚戒交换留下太宰治，却想不起来他们相处的时光。 这让太宰治有点不爽。 明明他们才是先相遇的。但是现在他居然可以和中原中也一个地位。 “阿希，你不想知道原来失去的记忆里，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额，你入水被挺尸的我耽搁了？” 太宰治：…… 办公室突然陷入沉寂。 源希正在处理事务，她回忆起他们的初遇，着实有点戏剧性。 “不是这个。” 正在打游戏的太宰治叹气。 虽然她说的也没错。但是为什么要想起的是这个啊！ 现在的他的确算是复活了。但是介于和源希的契约，他每个月的满月都会变回幽灵的样子。 这回他们身份处境换过来了。 没有能量补充，他就会一直是幽灵。 其实他不介意，但既能亲密接触又可以气死中也，太宰治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过去也没那么重——” 源希想说现在比过去重要，却感觉到空气直接冷了一个温度，她立刻改口，然后轻咳：“我会继续找办法恢复记忆的。” 然而现在无论是喝酒还是泡水，都没办法刺激记忆了，可能也和那个人离开了她的身体有关。 就在源希想办法哄太宰的时候，另一个现实合法未婚夫猝不及防推门进来了。 “源，要不要去欧洲？” 中也的声音比人先到。 “中也，知道敲门吗？” “也许，现在这是我的办公室？” 完全不在意会不会被八卦办公室恋情的中也不客气地呛声：“没有身份的人就不要总是给阿希添麻烦了。” 已经是第72次，办公室燃起无形的战火了。 自从太宰治能够以实体的形式存在，两个人原本虚空的对峙化为了有形的争吵。 仿佛小学鸡一样，内容争论的点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总会拐到努力工作的她身上。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辞职不干了！！！ 之前就想离开港口mafia，但是现在和中也签了订婚协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消息已经全里世界皆知了！ 就像太宰治之前说的，她根本不可能瞒住中也的视线无故离开啊！ 现在，如果想要出门，只有个办法。 “是去欧洲度蜜月吗？” 源希沉思了一会儿，欢快地反问中也。虽然她知道肯定不是，但是这样问的话，中也先生肯定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呀！ 她眨眨眼睛，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果不其然，这一记直球直接把青年砸蒙了。 “还没正式结婚哪来的蜜月。”中也的脸微微发热，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纯情的干部中也了。 他现在是有妇之夫的首领中也！ 度蜜月这有什么好激动的，要适应这样的身份才对。 “是意大利那边合作伙伴邀请去看一批武器。”中也抖了抖一张邀请函，“不过，近期没有什么事务，休婚假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他若无其事地提起最近的安排，然后就被强势插入话题的太宰治打断。 第69章 “阿希，我们去意大利的许愿喷泉吧！” 他本来坐在桌子上，但是现在他站起来，直接挡在中也的面前，将中也挡得死死的。 中也：……###*……￥%！！ “中也去处理mafia的事，我们去旅游~” 源希一愣，那个意大利的许愿池她也有所耳闻，是象征幸福与爱情之地，虽然未免灵验，但这么一提，那个地方就忽然变得很有吸引力起来。 要……许愿的话，她莫非还要和许愿池说自己现在对他们的情感吗？ “中也先生，那，方便吗？” 她拨拉开太宰治，从旁边向太宰治的身后探头，并且是认真地在询问中也的意见。 “我们……一起去？” 瞬间，太宰治停止了碎碎念，还觉得太宰治很吵的中也立刻觉得他有时候也没那么碍眼了。 “好。” 受过专业训练的现任港口mafia首领控制住了脸部肌肉，没有真的对一脸郁闷的前任港口首领笑出声来。 中也承认太宰治对人心算无遗策的本事。 但在感情里，就算是太宰治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我们一起去。” 这场旷日持久的角逐，他不会输给太宰治。 一个星期后，中也代表港口组织和意大利几个mafia家族进行了会谈，主要探讨的内容是延续之前进口武器的合作，以及确认新首领的态度。 会谈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边的紫霞在更热烈的火烧云中若隐若现。 街道上稀稀拉拉的人游荡在建筑物的阴影和光茫之间，城市的另一面好像正在逐渐地苏醒，睁开眼睛俯视着人群。 “阿希不担心本土的mafia？” 源希站在一家冰淇淋店前快乐地点口味。此时她身边只有太宰治。 他们三个坐着专机来的，当然，太宰治乔装打扮了一番，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明面的身份，首领的秘书。 这个位置实在是万能。 至于知道消息的人是怎么脑补的，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里了。 “因为中也先生和当地几个比较知名的势力接触，最近应该没有人会敢做什么吧？” “给，巧克力味道。” 接过店主的超大冰淇淋球，源希满足地舔了一口，然后感觉有点奇怪。 太宰治像是会担心这种事的人吗？ 正当她想问太宰治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窜过她和太宰治中间，源希只觉得眼一花，手一轻，她的冰淇淋就飞出去老远！ “我的冰淇淋！” 没有mafia出现闹事，但是有人乱跑撞到了她！ 她的身体也被这个黑影带着硬往边儿倒去，然后很不出意外地倒在了太宰治怀里。 两人对视有那么一秒，源希竟然认真地在思考，这个是不是太宰治安排好的。 “我没有。” 绷着绷带的青年像是洞穿了怀里人的想法，非常严肃地否定。 “我可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没有时间这么做。” “所以说，没否认动机吗？” 太宰治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后他抿了抿嘴。 然后握住源希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问它。” 他好像没有正面回答，但是那里心跳震动却替他什么都说了。 “原来如此。” 源希有点想笑，她其实很少和太宰治这样温情地相处。 大部分时间不是互相谜语就是直接闭眼亲吻，现在这样的距离明明不是那么近，但是让她的心也难以抑制的波动起来。 他的眼睫垂下，掩盖住愈发浓郁的眸色。 夕阳穿过火烧云洒落，金色的光柔和地抚摸着罗马街道上的石刻神龛里的雕像，张开的双臂的天使将他们笼罩在深深的阴影里。 街道的人也融化成灰色的模糊影子，缓慢地路过他们的世界。 远处，教堂厚重的钟声一声一声地在城市上空荡漾开来。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又很长。 “放开我！放开我！” 一声尖锐的喊声重新让时间流动起来，源希晃过神，从他的怀里站起，重新整理好姿势的时候，有人已经把罪魁祸首揪了回来。 中也一手提着这个个子只到腰部的小孩儿，对源希道，“再买一个吧。” “这个掉了。” 地上飞出去的冰激凌球已经化开成一摊。 “你结束会议了？”源希发现中也脸上还有薄薄的汗，应该是赶过来花了点力气和时间。她从包里掏出手帕给中也简单擦了一下，却发现这汗越来越多，可能是夕阳映得，脸都红扑扑的了。 “嗯。”青年将另一个闪亮的东西递给源希。 “这是他拿的。” 那是源希之前戴着的小鱼吊坠。在她刚才被撞到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被这小孩顺便揪走了，中也刚来就看见了那条小鱼在地上被一只小黑手抓走，也是碰巧了。 “我没有！” 小孩子还想狡辩，但是他的眼神碰上那个绑着绷带的怪人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发凉，立刻改口。 “好吧那是我捡到的！” “小姐，你有很棒的男朋友！” “这么善良有魅力的小姐，放我走嘛~” 虽然源希不知道这个小鬼头说的男朋友是指的谁，但是从身边两个突然支棱起来的人来看，他的目的达到了。 第70章 小鬼头滴溜溜转的眼珠扫了一圈三人，接着道：“东方的先生们，需要我带你们去许愿池吗？” “那可是我们意大利著名象征爱情与幸福的幸运喷泉哦！” “哦。真的吗？” 源希有意逗逗他，故作不相信。 “当然了！” 小孩急得在空中挣扎，手脚并用地扑腾。他直接把目标转向在场的两位男性。 “我们意大利可是浪漫的国度，两位先生！你们难道不想夺得喜爱的小姐的芳心吗？” “投了币都灵验了！” 源希眨眨眼，看见中也明显已经在想别的事了，可他抓住小孩的手却在收紧。 而太宰治则是不急不慢地轻哼一声。 “不用你说，我们早就准备会去。” 错开两个男人奇妙的较劲的目光，源希低头对着小男孩道： “你觉得，我的愿望，许愿池也能实现吗？” 小男孩顿时露出苦瓜脸，但是看着两个人围着她安然的样子，随即狡黠地回答。 “小姐，这取决于你。” “现在，这怎么不算实现呢？” 当许愿的硬币抛到水面，星星和月影都被涟漪拨开，喷泉的白色水花一圈圈将硬币缓缓压下，连带着源希永远无法诉说愿望，静静沉入水底。 “许了什么愿望？” 中也问源希。 “肯定和中也没有关系。” “和你没关系才对吧！” 中也看到太宰治挑衅地向他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非但不沮丧，反而也从兜里掏出个盒子。 无声地对着他晃了晃。 然后被源希轻而易举地拿了过来。 两人齐齐睁大了眼睛。 “我的愿望和你们都有关哦。” 源希笑着说。 再次张开手掌时，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 一枚是当初醒来发现太宰治给的。 另一枚是中也刚刚拿出来的。 “我希望大家都能获得幸福。” 希望现在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 一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