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疯子小姐》 0.命案 一道鲜血喷溅在脸上,我却只能站在一旁呆然的帮不上忙。 正常的。 看着兇手挥舞着手上的铁鎚,我思索着这又是个怎样的故事。 从这间公寓地板上的菸蒂、酒瓶、洒满地的杂物、鲜血以及头被铁鎚打得凹了个洞的女主角和心口插了把刀的男主角尸体,刑警和法医大致会这样猜想。 女主角因男主角长期失业起争执,男主角刚好几杯黄汤下肚,一时情绪激动失手杀了女主角,酒醒后发现自己酿成大祸,男主角面对女友的尸体產生罪恶感,拿起刀子往心口刺下一刀,自杀去了。 我没读过警察学校或学习过破案过程该有的任何知识。 不过我读过医学,对于人体解剖学相当有信心。我明白,尸体的嘴巴不会说出兇手,但身体会!任何一点挫伤、瘀血、刀割方向、血液流出位置,都会成为瞄准犯人的线索。 我查看着犯罪现场的一切蛛丝马跡,努力用我没读过犯案理论的脑袋简单思索着。 血跡喷洒的方向,合理。 杂物掉落的位置,合理。 男女主角的死因,合理。 男主角的杀人动机,合理。 完美!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了!真不愧是她,每次都能够精准的控制完美! 我陶醉的欣赏她挥舞着铁鎚的身姿。 疯狂、美丽、血腥、优雅。只要身处杀人现场,她就是天鹅湖里的主角,美丽优雅的舞出精彩至极的表演。 整场情杀案的兇手,手里拿着沾着脑浆及血液的铁鎚,对我露出世上最可爱的笑容,说:「这样浪漫吗?」 我说:「浪漫,很浪漫!」 心头甜滋滋的。 她沾上血的脸庞很可爱,她的笑、她拿着铁鎚的左手、她在杀人时的疯狂,全部都令我如此着迷,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浪漫的时刻? 我欣赏着她正在佈置的杀人现场,把原本就很难看出是第三者介入的犯案现场,弄得更像情杀再自杀。 她将铁鎚放在男朋友的身旁,把他的双手放在心口的刀柄上,接着推倒,翻开眼皮,调整眼珠望向被铁鎚杀死的女友。然后她站起来,随意踢倒桌上、地上、椅子上的东西,假装是两人发生争执后男友失手杀了女朋友。 最终的命案现场佈置完成,过程随意但佈置完美。 看到这,我彻底了解,她到现在还没被警察逮捕的主要理由。她是个天生的杀人天才。 杀人的手法、过程、情境佈置,堪称一流。 血跡喷溅的方向、桌椅凌乱的位置、凶器的摆置,令人一眼就想像得出当时男女主角争吵的动线、过程。 甚至男主角原本害怕惊恐流出泪来的表情,也被调整成后悔莫及的深情望着被铁鎚砸死的女友。 最重要的,中途完全没落下一根头发、一枚指纹、一滴血液。 毫无破绽、完美的杀人过程。 真不愧是疯子小姐! 「开心吗?」我问。 「开心!好开心!」她笑得像在游乐园玩得尽兴的小女孩。 「开心就好!」我说,拿出准备好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并用毛巾擦拭她脸上的鲜血。 有点可惜,鲜血是她脸上最好的装饰品。 不过没关係,只要她不被警察逮捕,即使有些不捨我仍会每天帮她擦掉身上的血渍。 毕竟你是我这世上最爱的女人啊,疯子小姐! 「回家吧!」 牵起她的手,我们离开了这充满菸蒂酒瓶,以及鲜血脑浆的公寓。 回去我们的家。 1.吴同学 我们的关係说来复杂,我们的相遇说来更是奇耙。 我不确定我与疯子小姐算不算真正的男女朋友,我们同居,在外也掛上男女朋友的名号,虽说我曾向她告白,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在她心中,我的位置或许还不到那。 告白的当时对于她的毫无反应,我是有点小失望,不过没关係,我爱她,也很疼她,我可以慢慢等。 「帮我拿下洗发乳!」疯子小姐在浴室喊着,刚回来的她马上衝进浴室冲洗掉一身的血渍污秽。 「来了!」从浴室门口将新开的洗发乳递给她。 与疯子小姐同居三个月,我们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家中多出了不少女用物品,有着活生生女人生活过的痕跡。 她洗完澡从浴室走出,身体与头发湿淋淋的没擦乾,直接套上丝质睡衣往客厅走去。坐上沙发,她将双脚怀抱在胸前,眼神放空的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我不清楚她过去是否有这种习惯,从她搬来跟我同居后她经常做这动作。 我常去思考疯子小姐做各种动作的意义何在,却从来没得到过正确答案,不管我是否开口询问,疯子小姐给我的答案永远令我想不透。 最后我决定,欣赏就好! 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大胆凝视她。沙发上的疯子小姐,及腰的黑长发没吹乾,溼漉漉地贴在她纤细的肩膀及后背,丝质睡衣因水气黏在她身体上,让乾扁的身材曲线显得若影若现。 有些人常会用动物或花朵来形容女人,不过就我认为,疯子小姐就是疯子小姐,不像任何的动物也不像花。 疯子小姐不算美女,偏黄的皮肤、单眼皮、瓜子脸,称不上漂亮,但脸庞乾乾净净的,未上胭脂也没有雀斑黑痣,五官端正没特别长歪,算是中上等级。 曾有次她来公司给我送东西,恰巧被同事撞见,当时同事只形容疯子小姐是「与我很相配的人」,我想他的意思是,两人都是长得一副黯淡无光的路人脸。往好处想,至少走在路上被警察怀疑是杀人兇手的机率比较低。 我专心的望着疯子小姐,由头到脚的观赏她毫无丰满可言的细瘦身材。 发现我在观察她的疯子小姐转过头来,对我扮了张鬼脸:「变态!」 「是!是!我是变态!」坦白地承认后,我转身走进厨房决定煮点东西,「你要吃宵夜吗?」 「好!」 只有在这时候,她才会蹦蹦跳跳的从沙发上跳下来,并坚持拖张椅子坐在厨房看我煮泡麵。 我家是栋公寓,厨房只有小小几块磁砖的大小,原本就不大的走道,硬是被疯子小姐拖过来的椅子堵住,变得更加不方便。 「看我煮菜有趣吗?」动弹不得的我连拿根勺子都有障碍。 「没什么特别的。」她反面跨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疯子小姐不会煮饭,正确来说,从她搬进来后我从未见过她进厨房煮任何东西,包括泡麵。 好不容易拿到勺子,我在滚开的热水里加进麵以及料理包。 「我也只会煮泡麵和烫青菜而已,你可以移驾到客厅等我吗?」 「突然觉得蛮好玩的!」 「你的前后句有差异喔!」 刻意调侃她之后就不理我了。这就是疯子小姐,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爱干嘛就干嘛,丝毫没有半点同理心可言。 「我要加蛋!半熟的!」 「是!是!」 她是这般的任性,但我就爱听着她任性的指挥。 麵煮好后,端着宵夜到客厅,这已是我们的习惯。 疯子小姐坐在地上,将泡麵放在客厅桌上直接吃了起来,而我则是用手端着碗乖乖坐在沙发上。 打开电视,随便拨放一台晚间新闻。 距离刚才犯案的时间才过一个小时半,连警察都还没发现有凶杀案发生,新闻当然不可能报! 新闻只是用来当背景音乐,化解我与疯子小姐间无声的尷尬。 主播在电视机里说着话,疯子小姐只专注在吃麵,我则是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待着她开口说句话。 「今天被我解决掉的那位……」 开始了!今天只花了半碗麵的时间就开始谈。 我不说话,期待着,让疯子小姐继续说下去。 「那女的,是我国小同学,姓吴,我们三、四年级的时候同班,当时她与另一个同学联手欺负我,他们喜欢整我、叫我帮他们拿东西或是莫名其妙的辱骂我,还有一次他们趁我不注意时脱我裤子,让我在全班面前出糗,当时的我很生气,却又不敢跟老师打小报告。每天都不想去上学,就因为他们两个。」 就在刚才,他们其中之一人被疯子小姐强制送进黄泉,再也回不来欺负她了。 「还有一次,国小放学都要排队回家,那女的排在我前面,她转头过来作势要打我,我赶紧用便当盒去挡,不小心打到她的脸,她反而恶人先告状的宣称要去找老师!」说到这疯子小姐脸臭得用筷子戳着还没吃掉的蛋黄。 半熟的蛋黄液流出,让我想起吴同学脑浆流出的画面。 「虽然她到最后怕被发现是她先动手的没去找老师,却联合另一位同学来撞我的后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走上楼梯,就会不停幻想我将她们推下楼的画面,或是从二楼教室外把她们从窗台上推下去的情景。现在想想,当时的我还真是太小儿科了!」 是啊!看着你今天虐杀吴同学的场景,推下楼梯跟从二楼推下去的手法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在心里默默与她对话着,这已是我的习惯。 「喔,对了!另一个欺负我的人也姓吴!」突然想到,疯子小姐这么对我说。 「那……她呢?」我怯怯地问,我想,那人不是已经被疯子小姐宰了就是还在被宰的名单上排队着。 「死了,不是我干的,在二年前车祸死的!」疯子小姐一脸可惜。 我则为那位吴同学感到庆幸。 那位吴同学还真是幸运!被车撞死总好比被疯子小姐整死,尤其是见识过今天另一位吴同学的死亡过程后,我由衷的觉得她一定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躲得过这恐怖的劫难。 来讲讲在几个小时前刚死的吴同学,她就没那好运气度过这劫难。 国小时期人总有犯白目的时候,霸凌、欺负同学都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位吴同学比较倒楣惹到疯子小姐,才会让几年后的自己不得好死。 不过要比倒楣,没有比吴同学男友更倒楣的人! 男友先生基本上跟疯子小姐完全是陌生人,被杀害的理由只是单纯的,身为吴同学同居的男朋友,留下来很麻烦所以被杀掉。 可怜的男友先生,就这样为了你那国小时期犯白目的女朋友牺牲掉你宝贵的性命。 为男友先生默哀三秒后,我继续吃我的麵。 被疯子小姐宰掉的人,多少都有点活该……正确来说,活在这世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伤害到别人,说是全都该死也无可否认,虽然现在才说这种话有点强词夺理的意味,但我是真的没有感觉到罪恶深重或良心不安,反而只想耸耸肩,表现得无所谓的说。 「被疯子小姐杀掉,刚刚好而已。」 2.初次见面 吃完宵夜。 我在厨房洗碗,这次疯子小姐就不跟了,独自一人听着电视声呆望着窗外的漆黑。 疯子小姐今天只花半碗麵就开始诉说自己的过去,是目前为止的最高纪录。 疯子小姐杀人不是毫无道理的,每次的目标一定都是曾经惹疯子小姐不高兴的白目,只是这些理由有没有说出来就要看她老大心情如何。 有时说,有时不说,不知道是心情好说,还是心情不好才开口。 疯子小姐身上充满谜团,不仅仅是她脑袋里的想法,她整个人都是被迷雾罩住一般,深不见底。 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她就是这副充满谜团的模样,不管是当时她所做的行为、所在的地点、手里拿的奇怪傢伙,全都充满怪异,不能理解。 第一次与疯子小姐见面,是在三个月前,当时寒流来潮,气温不仅寒冷,老天更是开玩笑的下了场雨。 那天下班后,我与同事去小聚不小心聊太久,拖到大半夜才回家。 天空下着雨,我打着伞在漆黑的路上行走。 我住的公寓位在较偏僻的小巷中,当天夜幕低垂外加下着雨,路上半个行人也没有,我想快点回家将已经淋湿的裤子换下,舒舒服服的冲个澡,再躺到床上倒头大睡。 正当我小跑步的穿梭的小巷子中,突然间,我听到一阵悦耳的笑声从一旁的房子内传出。 是很开心的那种大笑,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开怀且爽朗的笑法。 我停下脚步,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循着声音望过去。映入我眼帘的画面,吓得我傻眼的僵在原地。 有个女人,全身沾满血的拿着菜刀往地上已成尸体的人身体上桶去,一刀接一刀,刀刀见骨、削皮带肉。 地上的尸体身上充满刀痕,看装扮应该是个女人,那女人被杀死前还是被绳子绑住手脚、黑布矇上眼睛、嘴里塞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想必在被追杀的过程一定既惊悚又辛苦,尸体的身上满是挫伤及瘀青,身上的衣物又沾满泥土灰尘,一定在地上滚过、爬过,死命地也要逃出来。 可惜的是,最后宣告失败,终究只能变成一具充满脏污的尸体。 看着尸体,再抬头看眼前兇杀案的犯人。 那杀人犯身上沾满血与泥土,身上穿着简便的长板t加短裤,一头湿漉漉的黑长发黏在肩膀及脸庞,手里拿着刀子砍了又砍,嘴角杨着开心的笑容。 我的天啊! 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 这画面在一般人眼里确实称不上美丽,但是她疯狂大笑的脸、充满兴奋的眼神、神采飞扬的模样,全都令我深深着迷。 这,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原本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毕竟我连真正的恋爱的没谈过,可是在我见到她的那霎那,我明白了这世上确实有一见钟情,而且正发生在我身上! 那浑身是血的女人鞭尸告个段落,她抬头仰天,雨水及血水从她身上流下,在她脚边形成血水组成的小湖泊,她像湖中女神般站在中间,满意的欣赏着她所破坏的一切。 接着,她发现了我。 然后,笑着向我走过来。 通常被看到长相的杀人兇手,照电视剧上演的都必定会过来桶我一刀,让我上西天,这样就不必在乎事实被揭发。 照这样推理,下一秒的我应该会被那女人手上的菜刀捅一刀,然后飞上天去与神明共处一地。 嗯,好吧!被这种女人杀死,此生无憾! 我如此想着,张开双手迎接该在我身体任何一处出现的刀尖。 但没有。 她没有在我身上桶下任何一刀。 「你要带我去警察局吧?」她开心的对我笑着,丢掉手上的刀并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她现在这张表情,搭配着「我们去约会吧!」,这句话再适合不过了!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我们是去约会而不是送她去坐牢。 「我不会送你去警察局!」 当下也不知怎么了,我就这样将内心话脱口而出,接着更不可思议的,我抓起她的手,牵着她在大雨中离开案发现场。 我没瞧见她当时的表情,不知道是高兴、惊讶或者只是满脸的疑惑,也不知道那个当下她的感觉是怎样,唯一知道的是,她跟我走了。 确确实实的跟着我走回家。 回我家,我住的公寓。 3.同居 回家后我们两个都湿淋淋而且冷得直发抖,即使有撑伞,但一把小折伞怎么挤得下两个人,走到一半我就将雨伞拿给她,而她则是在更之前就淋湿了,基本上雨伞没发挥任何效果。 成了落汤鸡的我们踏进公寓立马在门口造成一小座水漥。 我请她先去洗澡,她身上穿的衣物比我还单薄,要是感冒就糟糕了! 当她走进浴室后,我先随便将身体大致擦乾,便在家里衣柜翻来找去。 一个连女朋友都没交过的大男人独住着的公寓,怎么可能会有女生的衣服,只找到平常穿的t恤加运动裤凑合着用。 洗完澡,她穿上我为她准备的衣服。 我的衣服对她穿来有些大件,运动裤还有松紧带可以拉,只是裤管必须反摺才有办法走路,t恤就完全不行,套在她细瘦的身体上像麻布袋一样,身体两旁空荡荡的。 「抱歉,我没更小的衣服了……」看着这些衣服在她身上穿得怪模怪样,我很肯定网路上写说,女人穿男性衣物会变性感是个错误资讯。 相较我微微皱起的眉头,她本人倒不是很介意,只是耸耸肩说没关係,很随兴的拖着身上太大件的衣物,自己走向客厅,跳到沙发上双手抱膝。 「所以…你是要明天带我去警局还是要强姦我?」她问,语气轻松的像在问我宵夜吃什么。 「什么?」 我先是一个震惊,后来想想她这么说也对,正常人是不会把杀人犯带回自己家中的。 「别装了!如果是覬覦我的身体或钱…或任何东西,你可以说出来,我会考虑是要给你或杀了你!」语气依旧轻松得令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偽。 她手无寸铁,又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可以将我这么一个大男人给杀死。 怀疑归怀疑,我可没真傻到挑战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我不会将你带去警局,也不会动你一根寒毛!」 我坚定的对她说,我原本就没有要将她交给警察处理的意思。 「那你干嘛带我来这?」她瞪大眼睛,觉得疑惑。 疑惑是正常的,因为连我自已也弄不清为什么我会这么做。 不过有件事我很确定。 「你很漂亮!是我见过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知道这样说很怪,但这节骨眼就请你相信我吧!我想帮助你不被警察抓到!」 我说实话,她不相信。正常的。 「还说不想强姦我!」她说,语气像跟老师打小报告的小女生。 我耐心的解释,虽然这冤屈有些难洗刷。毕竟,谁会相信将杀人犯接回家的怪人? 「或许你很难相信,但我真的不会动你!这间公寓是我买下的,我的家,如果你要躲警察没地方去,想住下来也可以,我明天就去帮你买些必需品。」 我说。她不知是相信了,还是懒得再猜测,耸耸肩不再针对这问题探讨下去。 大概是信了吧!我想。 「所以…要怎么称呼你呢?」我有礼貌的问。 以后还有段时间要相处(如果有的话),一直没有称呼是件很麻烦的事,总不能对一位小姐称呼喂!你!女人!之类的吧! 「疯子,肖ㄟ的那种疯子。」她给了我不是正式名字的称呼,还特地用台语强调,怕被误会是谐音。 被这答案逗乐,我轻笑了一下,「那好吧!请多多指教了,疯子小姐!」 面对我的反应,疯子小姐无言已对。 我有些得意她是现在这副表情。 「你不问我任何问题吗?」她眼睛瞇起,狐疑地望着我。 「要问什么问题?」我装傻,假装我从没想过。 「我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被我杀的人是谁?……通常不是会这么问吗?」 疯子小姐说的那些问题,正好我全都想问一次,甚至更多更多,恐怕一本百科全书厚的问卷都无法满足我想问的所有问题。 可是我没多问,只淡淡地笑着。 「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再听!」 在美丽的女人面前,男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矜持。 我自己觉得,我是那矜持得最严重的人。 现在假装绅士的对疯子小姐这么说,内心早已像新闻记者,着急的想将麦克风靠近疯子小姐,再架一百台摄影机对着她问所有杂七杂八的各类问题。 想像归想像,实际上我并不会这么做。哪怕我脑袋瓜里有一千零一个问题想一口气倾倒而出,我仍坚持忍住不问出口,这是种给彼此空间的尊重,我自认。 听到我的答案,疯子小姐表情古怪的看着我,活像我是稀有的恐龙化石。 「你这人还真是变态!」说得我刚强姦她似的! 我不懂疯子小姐这句话的意思,她也没让我了解逕自地说下去。 「那从今以后你就叫变态吧!请多指教了,变态先生!」 我傻住,原本想跟她透漏本名外加掏出身分证以示真心,没想到她抢先一步帮我取好绰号。 ……好吧!这样也好,反正我没差,她爱怎么较就怎么叫。 从那天起,我就被称为变态先生,至始至终我都不晓得真正的原因,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疯子小姐开始与我同居。 刚开始同居,我很认真地怀疑过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疯子小姐需要人照顾的事情不是普通的多。 她不做家事,除非想到才会顺手把衣服拿去洗或把垃圾拿去丢。她不整理环境,应该说,我不希望她整理,因为她会将东西摆在她想摆的地方而不是应该摆的地方。 举例:我们家的电视遥控器被她放在鱼缸里面,即使换新的遥控器并提醒她不准放在充满水的鱼缸中,那遥控器第二天还是会被放在鱼缸里跟小鱼们一起生活。 「因为我想这么做!」 她理直气壮的这么跟我说,我不知道她是精神有问题还是想挑战我耐心的极限? 不管是两者的哪一个,我都只有投降的分,放任她继续把遥控器放在鱼缸里。只是我在外面做了防水包膜,以防浸水不能用。 当然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其他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鸟事出现,我几乎是每天都会在我家各个角落发现被她巧手改造而成另一样艺术品的怪异东西。 她来了以后,我家是灾难降临,彷彿外星人闯进我家并将他们发明的各式小炸弹在我家中点燃。每次我都被气到哭笑不得,然而我却不能对疯子小姐发脾气。 一方面是怕她一不高兴拿把刀往我身上刺,另一方面,是我希望能让她明白,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无论她对我做出在怎么任性的要求,我都照单全收,即使我知道她不是精神病復发就是神经病发作,我也是乖乖容忍着。 曾经被我同事形容,我是个奴性强到爆炸的妻管严。 怎么会得来这么严重的形容词呢?这就要说起我与跟我同样身为公务员的同事的对话。 当初我是这样跟他形容疯子小姐的。 「是个任性又不会煮饭还老是喜欢命令我的女人。」 听完我的形容,他给我下了这结论:「你们要分手了吗?」 「没有,我还是喜欢她!」 况且我们还没开始交往,怎么直接跳到分手了? 「这样的女人养起来很辛苦的!」刘刘说,边拿出口袋的香菸。 刘刘是我同事,我们都是已经步入而立之年却没准备步入礼堂的单身汉,只是我们的情况刚好相反。 刘刘是不愿被婚姻绑死才从女朋友咄咄逼人的结婚登记中逃亡出来,而我是一直都没有找到适合的女人,从没交过任何女朋友。 唯有疯子小姐例外,她是第一个,我喜欢上的女孩子。 「有时候是有点烦人没错,但我并不讨厌她命令我的时候。」 「这话怎么说?」 「嗯……这好难形容喔。」我动脑筋的思索该用甚么样的言词表达我目前微妙的心境。 「应该说我挺享受的,能为她服务、满足她所有任性无比的要求,有种登上阿里山后会想登上玉山的成就感吧!」我用着脑袋里仅有的词汇努力拼凑出刘刘听得懂得举例。 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埋怨她惹事,却还是很喜欢她,有种照顾她会让我有种我也能与她相配的错觉,更有我能在一旁照顾她一辈子的幻觉。也许这一切只是我想太多,但我还真有点喜欢目前我与她的相处方式。 这么乐观地想法似乎只有我拥有。 当我一这么说完,刘刘立刻停下点菸的动作,并从我身边退了几步,活像我身染某种恐怖流感病毒。 「原来你是m,同事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发现!」巴不得再退个几步的刘刘,一边用古怪的表情打量我,一边从我身边逃得远远的。 「m?」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也压根不想跟我解释这英文字母出了何等严重的问题。 「原来你口味这么重!」 口味重? 我仔细想想,似乎也是,正常人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浑身血腥味的杀人犯的,何况她平时表现也疯得像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我能忍受她,还真是不容易! 「我口味还真的很重!而且好像不是普通的重!」今天才发现,毕竟之前全没交过女朋友的经验。 这下刘刘更用惊恐的表情看着我,并问了我一个与之前谈话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鞭子、蜡烛、麻绳,你想要哪一个?我送你!还是你想要别的?」 突然跳到这话题,让我不晓得该怎么回应。 我还是仔细想想刘刘说的那些物品,感觉那些物品疯子小姐应该会喜欢。 「鞭子好了,感觉比较实用,上次看她用得蛮顺手的!」我说,当然没有把那鞭子是要拿来鞭尸这话题带进去。 我是不打算让疯子小再去杀人,但只是送她鞭子给她玩玩或许她会高兴。 在心中盘算着的我,嘴角不禁逐渐上扬。 一直在一旁盯着我的刘刘,不知为何的一脸担心。 「原来你们玩这么激烈的!没关係,兄弟一场,我会成全你们的!」他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后来又补了一句,「你选对伴侣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从后半段开始就不晓得我们的话题是否还在同一个平行时空,外加上我从头到尾都还没跟疯子小姐交往到底是要怎么百年好合? 不过我没很在意。 刘刘一向爱拈花惹草,感情世界比我丰富得太多,听不懂是正常的。重点在最后,他说我与疯子小姐很合,那我们或许真的很合! 搞不好有一天我们真能步入礼堂,我当新郎、疯子小姐当新娘,我们一起结婚养孩子,再一起白头偕老! 想到这,我高兴得手舞足蹈的跳回辨公室。 --------------------------------------------------------------- 作者说说话: popo没有作者说说话这种系统感觉真不方便 想耍脑残乱叫还要自己画线区隔 哀哀哀哀哀哀~~~~~~~~~~ 4.失踪 我是这样喜欢疯子小姐,幻想我们去约会、我们结婚、我们生孩子,然后在孩子面前我们绝口不提妈妈其实杀过人这件事。 反正上次在新闻上得知,与我相遇的那晚,被疯子小姐尸鞭的那可怜傢伙,被判断是被自己参加的邪教团体给杀害,罪嫌很难指向疯子小姐。 只要不被抓到或再次犯案,即使杀过一个人也没关係,我们可以用时间冲刷一切过错。 幻想让我感到兴奋,即使才与疯子小姐相识不到一个月,我就认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处于单相思一头热的我总止不住脑中不断浮现出的婚纱白礼服画面。 这是个错误的想法,很快的,我便明白我所有的计画及梦想,都一厢情愿的自私想法,疯子小姐本人用行动赏了我一巴掌。 与我同居两个礼拜后,疯子小姐不见了。 疯子小姐自从入住我家后,根本没有出过门,每次当我回家,第一眼就立刻发现她缩在沙发上发呆,直到我煮饭给她吃。 这一天,我一如往常的回到家,在回家之前还特别买了排骨便当,想说这几天都吃我乱煮一通的食物,偶尔也要给疯子小姐细瘦的身材多补充点蛋白质。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客厅跟往常一样,却少了这两个礼拜以来多出来的某样东西。 疯子小姐,不在沙发上。 原以为只是去上厕所,或随意的在家的任何一个地方间晃。一开始我没很在意,只是走进厨房,将便当附赠的紫菜蛋花汤给倒进碗里,放到饭桌上。 「吃饭囉!」对着屋内我大叫,要是平常疯子小姐肯定是从沙发上跳下来拿走便当后大剌剌的坐在地板上吃饭。 只是这次,回应我的并不是疯子小姐,而是寂静无任何声响的公寓。 起初我没有很惊慌,毕竟这两个礼拜以来面对多少次的惊吓及恶整,现在的我几乎是以平淡的心态接受一切。 「疯子小姐?」我喊了她的名字,依然没有任何声响回应我。 我只是耸耸肩,自己先搬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吃便当,想说她饿了就会自己出来吃饭。 当我已经吃完整个便当,顺手将家中环境打扫一遍,时针从六点走到八点,新闻台由晚间新闻看到夜间新闻。桌上那份属于疯子小姐的排骨便当始终没人动过,我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离开客厅,我打开疯子小姐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房里的衣柜,也没人。 浴室,没人。 厨房,没人。 阳台,没人。 储藏间,找过了也没任何人。 怪了! 在家中转了一圈,最后,我将疑点放在我的房间。 疯子小姐平时我不在家,并不会进来我的房间,里面也是家中唯二没被她胡搞瞎搞的最后一块净土(另一个是她房间),搞不好她就盯上这一点,躲在房里准备吓我也说不定。 一旦这样想像后,不禁觉得疯子小姐有些可爱。 抱持着既期待又担心等一下如果不感到惊讶的话,疯子小姐会不会很失望?这种双重矛盾的心态打开了我的房门。 下一霎那,我发现我错了,疯子小姐给我的恐惧,从来不会是会让我觉得可爱的程度。 打开房间黑濛濛的,什么也看不见,一开灯,我就惊呆了。 问我看到什么? 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看到。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惊喜、吓人的道具、被胡搞瞎搞的任何摆饰,或不该出现的任何东西,当然,更不可能有疯子小姐。 疯子小姐,不在里面。 家里头才这么一丁点大,三房一厅一卫浴一厨房,没道理那么大的人找不到。 担心一下子将心头塞得满满,这时的我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性。 疯子小姐不曾与别人出门,身为杀人犯的她,更不可能外出依靠过去的朋友(她有没有朋友都还是个谜),我实在不晓得她可以跑到哪去。 该不会她去自首?或是被警察逮捕? 天啊!她杀人耶!又鞭尸!这罪判下去肯定是十几年跑不掉! 何况疯子小姐有没有前科我都不知道,有前科再加上次的鞭尸案,恐怕疯子小姐必须关上一辈子了! 这么美丽的女人,怎么可以在监狱里度过馀生! 这些想法在我脑里来回奔波,越想越慌张。最后按耐不住心里不停冒出的恐怖想法,我披上外套衝出家门,出外寻找疯子小姐。 5.那夜的爆炸 巷弄中黑濛濛的,因下雨的关係连路灯都不显亮,更不用说路上一个行人也遇不到,这时间点估计是半夜了,所有人都在床上听着雨滴声入眠,就我这白痴才跑出来淋雨找个要逃走的人。 踏着路上积水的小水漥,我已经不管鞋裤是否弄湿,反正现在全身没一处是乾,又何必去在乎? 我跟出门时同样,独自一人的走着,只是身旁多了雨滴落下的声响陪伴我。 哗啦啦的,中间还伴随着雨水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好吵,吵得像在讽刺我连个人都留不住。 加紧脚步的往前走,走过刚才找过的屋子及巷弄。路途上我没停下脚步,一方面是希望赶快回家,另一方面是想逃离这惹人厌的雨水。 就在我走到几乎快跑起来时,我的眼角瞄到了个奇怪景象,我停下脚步。 刚才路过一户人家前,如果我没看错,那似乎是个女人正在亲吻着男人的画面,只是那男人只有颗头,没有下半身。我的眼睛被雨和泪夺走大部分的视野,搞不好我看到的只是个令人会错意的黑影。 我是无神论者,对于那些怪力乱神的都市传说和鬼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理所当然也不会去相信那是鬼魂造成的。 居然不是鬼怪,那肯定是人为造成,刚好,我认识一位会做出这档事的人。 我回头,由于刚才走太快,已经超过那户奇怪的人家三步远的距离。现在我只要后退这三步,就会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疯子小姐,是你吗?」我低语的自我发问。 那间房子,我记得走过来时有巡到,几个小时前还听到里面的屋主正在与朋友开心聊天,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有可能在我走过去又走回来的这段时间全变了调吗? 也许只是我看错。 这句话在我心中无限回响,阻止自己倒退去查证使自己更加受伤。 要去、不要去? 我来回踱步,深怕走回去所见到的事实告诉我,我只是太思念疯子小姐產生了幻觉,疯子小姐早就拋下我离开得远远得。 我心痛,痛得恐怕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 但是。 不再去相信奇蹟,我会带着后悔度过一辈子! 转身向后跑,我退回刚才那户人家的大门口。 值得庆幸的,我没看错,真的是个女人正在亲吻一个男人。 一个只有头没有身体的男人。 在雨中,那女人深情的热吻着那男人,浪漫的法式深吻,舌头在没有活动力的尸体嘴里里绞动,要不是雨水覆盖住视线,也许我还会见到一活一死的舌头缠绵着的画面。 我不知道那女人是恨死了那男人,所以将他杀死?还是深爱着男人,所以在死后继续与他热吻?尤其她之后的表现又更让我匪夷所思。 原本像深爱着男人的她,在吻完后,又以像丢垃圾般随便的态度,将那颗只有头的男人随手丢回屋里,男人的头滚啊滚,在地板上滚出长长的血跡。而那女人,做出丢完垃圾的所有女人一致的动作,拍拍手上的脏污,顺便在雨水的冲刷下洗手。 我仔细观察着那女人,她身上衣服、头发已经没有被血液泼洒过的痕跡,或许是被雨水冲刷也或许她打从一开始就没被泼到,很多的可能性,毕竟她是个有经验的杀人犯。 接着,她转身要离开,正好面对着我。 我看见她的脸上的神采飞扬,以及那疯狂的快乐神情。 奇蹟发生了。第二次! 「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 我对她大声说着,深怕一旁的雨水声会干扰我的表白。 我知道这种时刻告白是件很愚蠢的行为,但我好怕,怕我来不及说她又消失在我眼前。 凝望着她开心的笑脸,我等着她给我的答覆。 这种时刻应该很浪漫,也或许会很残酷。 我静静地等着,没想到她却给我毫不相关的一句话。 「过来!」 她越过我跑了起来,向着黑暗的巷弄跑着。 「等…」我在后面想叫住她,但她飞快的速度已经离我有段距离。 怎么办?当然是跑啊! 奇蹟都发生第二次了,再不追就真的要当一辈子的傻蛋了! 我追她,跑了起来,过了不到五分鐘,我马上明白她的意思。 一声巨响伴随土石和玻璃碎片在我身后炸开。原本那栋人头男的住屋被爆炸声响覆盖,所有东西炸成碎片,分辨不出原本模样。当然,连同那人头男的尸体也被炸成碎片,然后燃烧。 整栋屋子除支离破碎外,还外加被熊熊的火焰吞噬。 瓦斯气爆。 虽然我不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唯一能想到的爆炸方式就只有这种,毕竟她没在家里製作炸药,一般市面上更不可能轻易买到材料或现成品。 站在被火吞噬的废墟前面,傻眼的观赏火光熊熊宛如灾难片般的景像。这是疯子小姐的杰作,这时候的我应该说些什么表示感想吗? 刚才由于找到疯子小姐太高兴而没有意识到。 疯子小姐又再次犯案了,再一次的,杀掉另一个人,还外加上将人家家里炸掉。 这罪的名称叫什么?蓄意谋杀和破坏民宅?……算了,不重要!反正结果就是疯子小姐被逮捕,不是被枪毙就是被关到老死。 天啊!疯子小姐,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就在我为了疯子小姐伤透脑筋时,她本人倒一点也不担心的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你没死啊!」她嘻皮笑脸的。 「疯子小姐……」我很无奈,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她。 附近邻居被爆炸声响吵醒,纷纷走下楼、打开窗的向这里探望着。 我看着疯子小姐那张煞风景的笑脸,实在很不适合这画面,立刻脱下外套盖住她的头,并搂着她的肩。 「别哭,不怕不怕!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我假装是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她。 她没有挣扎,反而配合着我用双手摀住脸传出啜泣声,只是脸始终没有从掌心离开过,我想她的表情一定是在忍不住偷笑吧! 很快的,周围的路人越来越多,并且欣然接受了我们的临时装出来的角色,甚至有些好心人士特地过来给予安抚、提供雨伞和毛巾。 搂着疯子小姐,在路人的协助下,我们撑着雨伞靠在一旁的电线桿旁休息。 雨还下着,火也还燃着,除了主要爆炸的那栋屋子,火势更延伸到隔壁住家。有人从屋子里逃出来,受着伤哭喊着要别人帮忙救自己的家人。 这是条狭窄的小巷子,消防车来得很慢,基本的压制火势及伤口处理都是由路人帮忙着。大家分工合作,有些人帮忙灭火、有些人疗伤、有些人维持秩序,自成了某种默契及秩序,大家并肩合作,等待救援。 我在一旁看着,看着人们忙碌但善心的行为,又看着这一切悲剧的主要大魔王-疯子小姐。 她正靠着我的肩,用长长的头发盖住她的脸。 她在笑吗?还沉浸在自己製造出的混乱里吗? 我并没将自己的想法问出口。直到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同时出现,警察、消防队员、医护人员突然出现指挥着群眾,原本的秩序被打破,现场掀起另一波混乱,这时我们混在人群里趁着混乱的场面开溜。 幸好这附近多得是崎嶇的小巷弄,只要随便一个转弯,一下子就能逃出刚才的人群。 我与疯子小姐在小巷里走着,等我觉得到了安全距离后,才放慢脚步。这时的雨已经停了,身上的衣服成半乾状态,晚风吹来不禁打起哆嗦。 「快回家吧!」我对疯子小姐说着,深怕她身子着凉。 身上只披着我半乾半湿的外套,疯子小姐身体又瘦弱,等会儿感冒就不好了! 我快步往前走,以为疯子小姐会跟上,没想到她硬是站在原地不前进。 「怎么了?」转过头,我与她已隔着五步远的距离。 疯子小姐仍然站在原地,脸上掛着刚才残留着的高兴笑脸。 「我杀了人喔!」她说,并且笑着。 我不是很懂她的想表达什么,所以我只是傻傻的点头,「我知道啊!」 见我这傻样,疯子小姐又重覆了一次。 「我又杀了一个人喔!」她笑着,并且站在原地不动。 同居两个礼拜,我从来没搞懂过疯子小姐的思绪,却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疯子小姐并不想跟我回家,因为我已经知道她是名副其实的杀人魔。她不想连累我,也不想让自己身陷被捕的风险里。我们在一起,对彼此都是种冒险。 先是叹口气,然后我说:「我知道你又杀人了,说实在的我不同意你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再次犯案,更正确的说法,我不希望你再次犯罪。」 这种事,我并非完全没考量。 将个杀人犯带回家,未来发生事故的风险有多高,我并非从未思考过,正确来说,我想了很多,就连到最后我可能会死在她手上的可能性都有计算过。就因如此,我才会在这时牵起疯子小姐的手。 我望着疯子小姐只有笑容的脸蛋,你在想什么呢?疯子小姐。 深吸一口气,我自问自答。 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只希望你能听进我的话。 「杀人时的你很快乐,而我也希望你能快乐!」我试着对她温柔的微笑,化解我与她之间空着的距离。 这天,我进一步的了解疯子小姐弔诡的杀人用意。 手里拿着刀子的疯子小姐很快乐、身上满是血腥的疯子小姐快乐得无人能比,像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好事一口气全发生在她身上,于是她用尽全力的大声笑。 尽全力的展示她有多快乐。疯子小姐,给我是这样的感觉。 现场沉默了一下,疯子小姐的脸渐渐的不再维持嘴角上扬的状态,她大概花了三秒鐘的时间才开口说话。 「所以杀人不要紧?」她露出一种呆傻的迟疑表情面对我,活像我刚才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我笑了,面对我很喜欢的疯子小姐。 「只要你快乐,就可以继续杀人,我不介意。」 是的,我不介意,就算你是个怪物,将我周遭所有人都杀了我也不介意。打从一开始,我喜欢上的就是身为杀人犯的你。 「我喜欢你,疯子小姐,很喜欢的那种喜欢!」我再一次的告白,只是这次我没有询问她要不要跟我交往,牵着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反抗又或跟刚才一样僵住不动。 她任凭我牵着她的手,向前走,跟着我踏上回家的路。 回我们家,我们一起住的家。 ---------------------------------------------- 作者说说话: 最近突然多出很多假,终于可以好好地在家耍废打小说 好久没过得那么颓废,要好好享受一下才行! 6.眼珠学姊 从那次之后,疯子小姐没再逃离开我的身边,即使再怎么晚归,我仍会在隔天早上的沙发上看到她的身影。 至于告白……她始终没有给我明确的回应,不过我想,当时她会跟着我回家,应该是认同一半了吧! 我们恢復到以前的同居生活,我依然照顾着任性至极的疯子小姐,而她不但没让我轻松过活,反而比以前更连本带利的挑战我的忍耐极限,给我惹出一件比一件夸张的麻烦事。 其中最夸张的一件事就是她再一次的晚归行为。 这次我连门都不必踏出,就直接找到疯子小姐。 那天晚上,正打算出门寻找疯子小姐。打开门板后,没想到她老早就在门前站得好好等我开门,还对我嘻嘻笑着。 「你……」从喉咙只能发出一个单字,接下去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我发现与疯子小姐相处,我常常是处于这种哭笑不得又有口难言的状态。 你去哪里?做什么?怎么那么晚才回家?我应该问这些,但我没有,因为她正笑容满面地对着我。 我是该生气还是高兴? 不等我开口,疯子小姐就直接给我另一种震撼。 「你看!」她开心得打开双手掌心。 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出现在她手上,巩膜的上面黏着一小块眼皮,眼珠的后头也掛着长长的血管和神经,一看就知道这是先用刀子划开眼皮再徒手拔下来的。 很暴力的虐待手法,不知道眼珠的主人是在已死的情况下被挖下眼珠,还是活着的时候? 我甩开脑袋中,疯子小姐挖眼球的血腥画面。 撇开眼球不说。 疯子小姐本身的状态同样不大正常,她双手沾满血液,仔细看还看得到外套内的肌肤也沾上血跡,只是这些血都乾掉了,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血跡。 她本人毫不在意身上沾着血,只是一个劲的将两颗眼球往我面前越靠越近。 我看看眼珠再看看疯子小姐。 她笑得一脸灿烂,像纯真的小女孩拿着闪亮的小石子在对妈妈献宝,只是小石子变成了人类的两颗眼球。 望着她,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这是?」瞪着眼珠,我实在不晓得疯子小姐想表达什么,虽然我平常就猜不太到任何她想表达的意思。 「学姊的眼珠子!」她高兴的说。 「你又跑去杀人了?」我微微的皱眉,虽然我保证过她可以继续杀人,但我可没说可以把尸体的任何部位带回家啊! 她不回答。 「应该没人看到吧?」 一样不回答。 「有受伤吗?」 不回答。 「你有在听吗?」 面对始终都是同一张笑脸的疯子小姐,我开始怀疑她的耳朵是不是聋了? 结果她给我的答案是。 「你今天有点烦人!」 如果我是一般男人,我一定会一巴掌呼过去。 但我没有。 疯子小姐是没办法用一般方式对待的女人……不!是不能用对待人类的方式对待她! 先深吸一口气,冷静的釐清现在的状况,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疯子小姐正拿着两颗眼珠站在我面前。她又去杀人了。 好吧!往好处想,至少晓得眼珠的来歷了,不过我仍旧不知道疯子小姐到底要干嘛? 「是要帮你保存起来吗?用福马林?」我猜,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犯都是这么做的,或许疯子小姐也是? 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弄得到福马林?但我会想办法的! 就在我思考着药局是否买得到的同时,疯子小姐摇摇头。 「帮我解决掉!」 「解决?」 「毁尸灭跡的那种!」她边说边将眼珠塞到我手里。 眼珠在我手上摸起来冷冰冰、滑溜溜的,带着血液和组织液在我手上滚着。 碰到这种景象,很多人以为自己会吐,包括我。 在我没遇到疯子小姐前,一直认为当自己碰见尸体或任何人体的断肢残臂时,必定大吐特吐,将自己胃袋里所有东西全吐出来。 但没有。 人类比自己想像的还坚强。 遇到状况时,人类会自动切换成理智模式,所有的害怕、担心、恐惧权会被拋到脑后,当下只剩下想认真做好事情的无感情模式。 要如何解决一颗眼球?理性思考了五分鐘后,我做了一件事后想起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我拿着那两颗眼珠进厨房,拿出锅子装水,放上瓦斯炉煮滚,再将那两颗眼球丢进去煮。 传说中学姐的眼珠在滚水中上下漂浮,黏在上面的眼皮因熟透而脱落,后头的神经和血管跟着眼球在水随意飘动。 偶尔眼珠滚动着会滚到正对我的方向,我没念阿弥陀佛或愿主保佑,只是在心中默默想着,给我快点熟!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好不容易,眼球终于被煮熟,我将它捞起并用筷子剁个几下,让眼球变得烂烂的,然后丢进厨馀桶里,将它藏在厨馀的正中央,希望会被误认为是猪、鱼、牛……任何一种动物的眼睛。绑好塑胶袋,决定明天再拿去丢。 我转头看向疯子小姐,她不知何时拖了张椅子反着跨坐在厨房里。 「这样可以吗?」我问。 「很好!」她满意的点点头。 那是第一次,疯子小姐拖着椅子进厨房窝在我身边看我下厨。 望着身旁心情高兴得正唱着不知名歌曲的疯子小姐,我开口:「疯子小姐,你现在快乐吗?」 她对我灿笑,有精神的说:「很快乐!」 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赞同她,但见她如此快乐的神情,我忍不住在嘴里低喃:「快乐就好!」 「你在笑什么?」疯子小姐注意到我难掩住的笑容。 「不,没什么!」脸上一样是微笑,今天的我不想忍住心中的喜悦。 看我怪模怪样的,疯子小姐只对我耸耸肩后,直接给我下了另一道与上一句毫不相关的指示。 「喂!变态!我跟你说这眼珠主人的故事,做宵夜给我吃!」命令句。 这也是第一次,疯子小姐愿意亲口诉说,她与尸体主人的过节。 煮消夜的过程不用我再多说,总之就是把一些不重要的垃圾食物加进锅子里煮。重要的永远在后头。疯子小姐开口的那段时间,才是展现这顿消夜真正的价值所在。 「那学姊姓刘,之前用眼神瞪我,还很爱跟老师打小报告,我讨厌她的眼睛就把它挖出来!」吃完麵,疯子小姐用一句话带过。 学姊是谁?不认识。怎么认识的?不知道。几时认识她?不晓得。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疯子小姐没讲。 今晚照理论已经死透了的刘学姊,我对她只有疯子小姐说得那一句话的认识。 一碗麵,换一句话。值得吗? 对刘学姊来说,当然不值得,还是超乎过很多的不值得。 但是对我来说,很值得。 「对了,你身上那件衣服…该不会是那位刘学姊的吧?」盯着疯子小姐身上的陌生的白洋装。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是我买的,也不是当初她穿来的那件。穿在她身上的,是看起来很高级的雪纺纱白洋装,是件梦幻长至脚踝的长裙,穿在疯子小姐细瘦的身材上十分合适。 我一问,疯子小姐立刻用嫌恶的眼神扫射我。 「我才不会拿学姊的脏东西呢!」 你不是已经把人家的眼珠拿在手上带回家里吗? 我想吐槽,但没有,疯子小姐对骯脏的标准是怎么订的,大概永远也别想了解。 「我的衣服脏了,就放把火烧掉,这件是在路上某户人家晾在外面的衣服。」疯子小姐说,丝毫没有愧疚心。 正常的,如果疯子小姐有愧疚心,那就不是疯子小姐了! 不纠结这问题,我倒是对她话中某段產生兴趣。 「放把火?」 「嗯!我把学姊家放火烧了,尸体烧得特别乾净,毕竟是起火点嘛!」 「……」 好吧!我想我该买个精神科概论来读了! 7.神经病 学姊的眼珠事件是个啟蒙,让我决定打电话预约精神科门诊的啟蒙。 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疯子小姐是精神病患者,精神科概论买来书柜上好一阵子,我从未翻开过。一方面是我天真的以为,不用读就可以了解疯子小姐,另一方面是我的幻想告诉我,疯子小姐还有变回正常人的可能性。 撞见两次她外出杀人的景象后,我总算被拉回现实,乖乖拾起这厚得可以砸死人的书,翻开来研读。 书里头有着一个个听起来很科幻的精神疾病名称,我试着将它们与疯子小姐配对。 忧鬱症?不可能,她如果忧鬱的话,天下就太平了。 躁鬱症?也没有,她不杀人时情绪几乎不起伏。 幻听、幻觉?不知道,也许下次可以问问。 幻想症?没有。 人格分裂?……应该没有,听说人格分裂后会失忆,疯子小姐不但没失忆,还能对上次的杀人事件侃侃而谈。 精神分裂?听起来有点像。 赶紧往下找,查看是不是有症状符合。 精神分裂,症状有俗称的5as,分别是:思考联想障碍、情感障碍、自闭、矛盾情感、听幻觉。 ……全部,没一项符合。 「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时,疯子小姐出现在我身后。 房门明明上了锁,我房间又不大,门口距离我没几步距离,照理说从解锁到开门,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疯子小姐却依然能无声无息地走到我身边才让我发现,果真是犯案高手。 目前不是该钦佩的时候。 我慌张地想将精神科概论收起,一时忘记疯子小姐的身手矫健,在收起之前早已被她伸手撩夺。 「精神科?是在看我有毛病,还是看你有毛病?」她趣味的翻书,眼神偶尔飘到我身上来回打量。 「就…无聊翻翻……」我小声的辩解,一听就知道在说谎。 她没很在意,倒是打趣地盯着我瞧。 「如果是你要看精神科,那我奉劝你,别去了!那医生是在赚你健保费,别被骗了!」 「你去过?」 从她的回答听得出点端倪。 「去过啊!不过是因为好玩去骗他的!还住过精神病院,那里超好玩的!」她笑得开心,只比杀人时的快乐少一丁点狂野的气味。 「当时好像是诊断…躁鬱症?还是精神分裂?有点忘了,总之我只记得我是装了一阵子后才好不容易得到强制入院的入院许可。」 她显些骄傲地说起当年所做的丰功伟业,还附上教学,希望我也去尝试。 「这事做来简单却需要十足的耐心,首先你需要不睡觉个几天,最好让自己看起来累一点再去掛号,一开始先说你压力大、失眠就可以了,他会开给你安眠药要你回去吃,接着就把那包药丢一边去复诊就行了,这时你要说药有效,失眠的状况有改善,但还是觉得心情忧鬱,他会问你发生什么事?你就开始讲工作或学业或感情……总之不管任何阿哩不答的鸟事都可以说,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关心,然后他又会开药给你吃。接下来再去复诊时,就装得时好时坏,但坏的时候要比前一次更强烈,好的时候就不一定了,只是我装过,他似乎是看惯了这类病患的举动也没多大反应。」 「重头戏来囉!当你觉得到了一定程度后,你可以开始殴打医生!」 等等,我觉得从这里开始不大对。 疯子小姐不理会我露出惊恐的表情,继续开心的说下去:「不管是一开始进去先痛扁,还是看诊看到一半赏他巴掌,又或在离开前他揍一拳通通都可以!他一定会把你强制送入精神病院!」 所以你当时是选了哪一项去殴打医生的? 我在心头问着,没说出口。 这件事知不知道其实无所谓,反正最后都是通向同一种的结局。 「所以你进到精神病院了?」 「嗯!对啊!精神科医生大概是看太多神经病看到连脑子都出问题了,居然把我送进去,还宣称那药有效!笑死人了!我可一颗都没吞过呢!」疯子小姐轻视着嘲笑医学院念了七年才能毕业的高材生们。 我对医学感兴趣,却对精神科宛如天文学般复杂的人类心理学一点概念也没有。我不知道是疯子小姐嘲笑的精神科医生们真的傻了,还是疯子小姐装得太像?更或许是,疯子小姐本身正是货真价实的精神科病患! 第三个选项看起来离正确答案不远……所以我应该送疯子小姐进精神病院吗? 我盯着正把玩精神科概论的疯子小姐,想像她穿梭在一群精神病患中……挺融洽的,不是吗? 「你之后还有继续復诊吗?我指的是现在。」 她摇摇头,「没有,耍人耍一次就够过癮了,再耍第二次腻的是我!」 很符合疯子小姐的个性。 「所以你不想再去精神科病院玩一次?」 「不想,腻了!」任性如她的说着。 也好。 我也捨不得你被关在那像牢房的地方。我瞄了一眼贴在书桌上,精神科门诊的预约时间表,打算等一下撕碎丢进垃圾桶。 「喔,对了!好心警告你,精神科的药一颗也别吃,药物这种东西百分之五十是化学合成,基本上都是从石油提炼而成,精神科用药的成分跟毒品是相同的,只有量多量少的区别而已,吃了伤身又水肿,脑袋昏昏又没效。」她有理的跟我说出这些医学知识,并将精神科概论丢还给我。 「你…怎么知道这些?」刚才不是说你一颗药也没吃? 我不了解疯子小姐,也许她过去是学医的,或跟我一样是对医学有兴趣,又或许是为了诈骗医生,她将一整本的精神科概论全背诵在脑袋里。 可能的原因有很多,疯子小姐一个也没回答我。 「如果你是我,就会知道了!」说完,她就走出我的房间,还好心的帮我上锁。 终究,我还是搞不清楚疯子小姐的脑袋里存在着什么样的世界。 ---------------------------------------------------------------- 作者说说话: 其实这篇的主题应该要写精神病会更适合 可是我就是想写神经病,因为那是我最常被骂的疾病名称(自爆) 喜欢疯子小姐这篇文文的,或者想见识见识神经病的,都欢迎留言找我玩喔! 8.正确人生 直到现在,我仍无法定义疯子小姐是否是精神科患者,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各种怪异的举动看久了也觉得挺可爱的。 同居三个月,天气由寒冷的冬天转化为温暖的春天,独居一人的大公寓变成摆满奇怪装饰品的异样空间。 我们将时间调回到目前时刻,也就是将吴同学杀死的当晚,我为疯子小姐煮完宵夜正准备上床睡觉的这个时间点。 洗完碗,整理一下后从厨房走出,往客厅方向一看,疯子小姐早已瘫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走近,轻轻唤醒她。 「回床上睡啦!不要每次都睡在奇怪的地方。」我小声的提醒,并同时在心中庆幸。 这次是沙发,还好。 疯子小姐几乎成野性的性格,让她不管在哪里都能睡,只要她感觉疲累,一躺就不会再爬起来。 最常帮她收尸的地点是家里任何一处的地板,第二是沙发,毕竟她绝大部分都将时间花在捲曲于沙发上。 「背我……」疯子小姐撒娇的说着,如果她可以不要翻着白眼、张着嘴巴对我说,我会觉得很性感。 很可惜,疯子小姐就是这副德性,我也没办法。 带她回家,有一半也是我造的孽,早就知道她是这副德行,当初还不放手,接下来要扛的无奈自然是我的责任。 叹口气,虽然无奈,我还是想办法把她弄进房里睡觉。 一手伸进她脖子下方,另一手撑起膝膕窝,公主抱的将她抬起,她纤细的身材在我没有肌肉的手臂上不是太重的负担,这种时刻的我总特别庆幸我还有力气抬得动她。 摇摇晃晃地走向她的房间,并用脚踢开房门。 疯子小姐的房间意外的乾净,没有任何被她搞破坏的奇怪状况,最主要的原因,她待在客厅的时间远远超过待在这间房里。 这房间是当时我的书房,为了让她入住,我将公司用的资料以及我自己兴趣学的医学类用书搬回我睡觉用的房间,这间房空出来让她睡。 想当初,她是说这么对我说的:「不用房间啦!我喜欢睡地板和沙发!」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我客气,直到她多次睡死在地板和沙发上,我才明白她根本就不是在跟我客气。 「为什么不睡床上?」曾经我带着疑问语气如此过问她。 「睡在床上会让我觉得很正常。」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 「……这样不是很好?」 「如果跟大家一样,我会感到很难过。」 你现在讲出这种我听不懂的话,我会更难过。 总而言之,我从头到尾都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但是总让他睡沙发和地板,我深怕她会受寒感冒,所以每次当我发现她又倒在这两个地点睡觉时,我便会抱她回床上盖好棉被睡觉。 房间里,放下疯子小姐,帮她盖上被子。虽然她不常使用这房间,我还是很高兴,当初有整理出这间房间让她睡,至少,我多了有个好理由可以触碰她的身体、观察她睡觉时的脸庞、偷摸她一直不给我摸的头发。 这样很好,这样就好。 少了别人激烈的床上运动,多了一点小确幸的小情小爱。足够了,对我而言。 「我喜欢你喔,疯子小姐!」悄悄的,对她的睡脸说着。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偷亲她脸颊,只是一旦这么做了,我大概会用极快的速度被强迫离开人世间。 经由危险成读的考量,我撇开偷亲她的念头,改成偷看她睡着的脸庞。 疯子小姐醒着时,总活力过剩的跑来闹去,睡着后总算安静下来。唯有这时,我才能静静欣赏她的美丽。 我蹲下,将我的脸靠近她的脸。 疯子小姐的脸一向不难看却也称不上漂亮,平时看似没精神的单眼皮紧闭着、猜不出实际年龄的巴掌大瓜子脸满是睡意、顏色偏暗沉的嘴唇正掛着流出的口水。真的是张称不上好看的脸……不过也是我最喜欢的。 「疯子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再次的,我小声地对她诉说着。 满足了我自己的私心后,正打算起身回自己房间睡觉时,就在这一刻疯子小姐睁开双眼。 「变态……」 我们四目相对。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想听我的回答吗?」 她的头从枕头上移开,逐渐抬起并朝我接近。 我的脸停在原地,她的脸逐渐靠近,近到我可以感觉她的鼻息吐在我脸上,近到我眼中的她已经失焦看不清,也近到我们只剩下一个指头的距离就可以亲吻到对方的唇。 我悄悄的闭上眼,等待着随时会落在我嘴唇上的柔软触感。 我等着。 然后等着。 还是等着。 「以为我会亲你吗?」她的声音在一旁轻声响起,我感觉到她的唇从我嘴边越过,靠在我耳朵旁。 「想得美,变态先生!」 一个巴掌打醒了我幻想中的美梦。 睁开眼,疯子小姐正一气呵成的掀起棉被扭头将脸靠墙的躺回床上。 任性的、任性的、非常任性的疯子小姐。 总是这样不经意又看似故意的吸引着我,却又在下一秒狠狠地将我推开,让我难堪。 扶着发疼的脸颊,我略为失望的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接受我的告白?」 被拒绝过很多次,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我的心又不是铁打的,多多少少还是会有被针扎了一下的感觉! 疯子小姐,我的痛你懂吗? 不管我是否会伤心,背对着我的疯子小姐毫不留情地又给我的心脏一个重击。 「永远都不会!」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我直接脱口而出:「为什么?」 「不为什么!」 「怎么可能不为什么!」 大概被我惹烦了,裹在棉被里背对着我的疯子小姐先是叹了口气,才翻身过来面对我。 棉被包裹下,只露出一颗头的她望着我说:「这么想听到解释?」 「对!」 「不怕失望?」 「不怕。」 我根本不知道要失望什么,当然是先说不害怕。 疯子小姐见我如此回答,眼神瞇成猫1般的细线,思考一小会儿,才开口告诉我:「因为你是对的人。」 「对的人?」疑惑的看着她,我完全不晓得这是何种意思。 「嗯!对的人!」她有回答跟没回答一样。 「什么意思?」 「你之前说过了!你从小成绩平平,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艺或天分,虽然喜欢医学却没勇气当医生,为了当个有稳定工作的人,所以选择报考公务员,最后幸运考上一直工作到现在,以后也要一直工作到退休领退休金。」她说完这段话,我感觉很吃惊。 我曾经对疯子小姐说过,我没想到她会听进去,更没想到她会记住。 惊讶归惊讶,我仍不懂疯子小姐这句话的涵义。 「这不过就是我平凡无奇的人生,跟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两样!」耸肩,完全不懂这种无趣的人生跟我是对的人有什么关係。 台湾两千三百万人口,其中两千万人都过着类似我这种生活,全球七十二亿人口,其中有七十亿人跟我过着大同小异的生活。 平凡的出生、读书、工作、死亡。 撇开战争、贫穷、生病不说,真的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皆过着这种接近无聊透顶的人生。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特别的。 我对我人生的评价几乎呈负面,疯子小姐却有不同的见解。 「那就是最正确的选择!」她说,「因为大多数人都选择像你一样的人生,所以你才是对的人!做正确事情的人!」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也很正确。 如果我是哲学家,或是政治人物,或是有小孩的父母,又或是充满理想的梦想家,我一定会说这答案错的离谱。 可惜,我通通不是。 我只是个过着平凡人生,明天早上九点还要打卡上班的普通人,所以我会说,没有错,疯子小姐的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虽然很讨人厌,但人生确实就是这样。人多势眾,多数人选择的答案就是正确,少数人选的答案就是错误,没有所谓的正义与邪恶之分,只有人多人少的区分罢了! 「你有听过猎巫运动吧!」疯子小姐画龙点睛将整个对话的重点提出。 人类的歷史当中,最着名的排除异端行为。那是在中古世纪时期的西方,由于迷信天主教,相信恶魔学说,凡是被怀疑是巫女的女性皆被没收财產,并用大火活活烧死,其中无辜、被诬陷的女性惨遭火刑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 由现代的角度来看,那时代的猎巫运动是个十分歇斯底里并且相当不合理的行为。 「人类从未记取教训,劣根性只是被包裹在亮丽的服饰与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底下,从未被拔除过。」疯子小姐对我邪气的勾起嘴角。 「总有一天,我也会被大火烧死的!」 我倒吸一口气,总算明白了疯子小姐所说的道理,同时间明白了疯子小姐那「对的人」的意思。 疯子小姐正是违背社会常理,与眾多人背道而驰的,错误的人。然而我则是被世界接受的,对的人……所以我们终有一天,必须被迫分道扬鑣。 等那天来到我与疯子小姐的面前,疯子小姐一定会一把推开我,自己奔向火坑之处。我有这种预感。 「疯子小姐……」轻声呼唤,我的语气带着点哀求似的伤心。 这世界上,我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疯子小姐离我远去。 我几乎红了眼眶。 看到我摆出快哭的表情,疯子小姐皱了一下眉头,眼神透露出的不是困扰或担心,而是一种接近嫌弃的厌恶。 「不准再用那种语气跟我讲话,也不准用你这张脸看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从来没怪过谁,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事。」她高傲的说着,尤其是在说最后一段话时,脸上的表情一副我又没犯错,你那是什么脸? 「可是…可是……」 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她直接一个翻身把脸面对墙壁。「我要睡觉,晚安!」 我想再与她多谈一下,但她都做的这么绝,我想也不可能有机会继续交谈下去。 我在床边等了一下,确定她是铁了心不再转回来才离开她的房。 回到我房里,我失恋般的趴卧在床上偷流着泪,并静静的沉思着与她在今晚的对话。 疯子小姐,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性吗?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我再一次的与心中的疯子小姐对话。 9.距离 不管我心中的疯子小姐给我一百二十万种答案,我仍旧沉静在我的小小世界里与她反覆对话着,反覆得有些病态。 结果这一沉思,好几天一晃眼又过去了。 疯子小姐的那几句话始终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上班也想、下班也想、走路也想、上厕所也想,就连疯子小姐在华丽的犯案当中,我也几乎是在恍神中度过。 「除非你想被抓,不然就别乱碰。」疯子小姐警告我,我才回神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自己正没戴手套的想触碰掉在我脚边的凶器。 「……」 缓缓收回手,幸好没碰到,不然到时候我可能会比疯子小姐早进去监狱里服刑。 「谢谢……」有气无力地对她道谢,然后继续站回我应该待着的角落。 疯子小姐看了我一眼,继续做她该做的事。 我知道不应该,但我总无法专心处于现在时刻。 恍神、恍神和恍神,这是我最近的糟糕状态,只因那晚的一句话,我这三天吃不下也睡不好。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失恋,但我相信这一定跟失恋同样痛苦……好吧,可能不一定,现在疯子小姐还在我身边,不算太糟。如果是疯子小姐离开了我的那种失恋,或许会更严重,应该是比世界末日还严重!更可能是比世界末日要严重一百二十万倍也说不定! 就在我再一次的胡思乱想时,被疯子小姐盯上的可怜人士在上一个瞬间终于断气。 这次是直接用药物毙了对方,疯子小姐身上一滴血也没碰到。虽然是用药物,但那不知是谁的无名氏死得并不比前面几位愉快。 被绑在椅子上的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老公被药物毒死,接着才轮到自己。重点是,打在老公身上的药物跟她的是不同罐,无名氏老公打的那罐几乎只让他哀个两下直接暴毙,而打在她身上的,则让她痛苦挣扎两分鐘,才慢慢死去。 这两分鐘对她而言大概如同地狱般,令她觉得过了两天两夜。 我没去仔细看她痛苦挣扎的死亡过程,因为我仍恍神得厉害,就连疯子小姐在干什么,我也只是大致了解一下后,思绪又被拉回那天晚上。 当被害者最后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面带狰狞的死去时,我仍是眼睛盯着她断气,思绪飞在空中回不来的状态。连同之后处理尸体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全在我发呆之中,由疯子小姐一人包办。 「回去了!」她喊了我一声,这才发现她老早就干完事,正等着我。 推开门,走出去,我跟在疯子小姐后面离开今天那不知是谁的无名氏家中。 跟在疯子小姐身后,这次我不再神游得将意识卡在几天前的夜晚,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我前面的疯子小姐。 「疯子小姐……」我喊着前头的她,她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我很伤心。 疯子小姐…… 疯子小姐 疯子小姐 疯子小姐 我所触及不到的疯子小姐,我们的距离,难道永远只能这么远? 我哭了。 我并不是个爱哭的人,最近这几天也只是忧鬱而没有哭泣,可是当我看见疯子小姐走在我前面的背影,眼泪便不自主的流下。 疯子小姐的背影看起来好虚幻迷茫,感觉离我好远好远,就像她说的一样,对的人与错的人,我们隔着世间的伦理道德,距离远得比地球两端还要遥远。 我能做的只有,在街道上停下脚步,拒绝前进。 「我喜欢你,疯子小姐……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掛着两行泪痕,我软弱着对着走在前头的她喊着。 我原本以为她不会想理会我这种在大街上随便哭出来的男人说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知是谁造了这句讨人厌的谚语,让所有委屈、伤心的男人在女人的心底扣了分。 可是她回头了。 不明原因的,她回过头来望着我,并走向我。 「喂!」 别哭了!、你是男人耶!、在娘娘腔什么?、神经病啊!……我在脑中,设想过几百种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我通通没猜中。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她只说了这句话。 接着,不经我同意,她直接抓起我的手臂往不是回家的方向拖去。 我不想挣扎也不可能挣扎。 疯子小姐的力气很大,她曾单手举起比她重两倍的男人并摔出窗外。 瘦弱到一折就断的手臂是如何将那大个儿摔出窗,我是一点也不晓得她是如何办到的,只能勉强将那恐怖的怪力归列在肾上激素发威。 她用那怪力将谁丢出窗外,我都不介意,只要那人不是我,我都很乐意接受的。所以现在,由衷的,我希望她不要用拖尸体的方式拖我去她想去的地方,尤其我几乎快听到我骨头不是脱臼就是骨裂的啪嚓声。 不可能会为我着想的疯子小姐拖着我,我也依旧以奇怪的姿势被他带到她想去的地方。 「到了!」经过一番我的手臂随时会报废的担心,终于到达目的地。很幸运的,我的手没脱臼只是扭伤外加拉伤而已。 她一松开手,我立刻活动筋骨检查是否有更严重伤势。同时,我随意的观察我们目前的位置。 我们来到的是一间被破坏到一半的建筑物,没记错的话这原本是间学校,已经废弃很久了,最近政府要清空这块地改建成新法院,才开始动工拆除。旧校舍里头的课桌椅被清空,留下的是拆除到一半的建筑物空壳,以及围绕在校舍旁的黄花风铃木。 我不懂疯子小姐带我来此处的用意,难道是厌倦我,所以将我带来这毁尸灭跡? 我猜想着,她就有了下一步动作。 「你看!」她一个劲的指着废墟的一小块地方。 她要我看的不是这块废墟,而是停在一旁的挖土机。由于明天仍要动工,挖土机直接停在一旁没有开回去。 这时许多人会问,挖土机有什么好看的?我这就打破你们这种说法,那台挖土机美爆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恰巧停在风铃木底下的挖土机,老旧、充满脏污的机身在月光以及风铃木的黄色花瓣的映衬下,增添无限的美丽。 随风起舞的黄色花瓣飘落在有点斑驳的黄色挖土机机体上,显现出一种机械与自然结合的奇妙美感,再加上被乌云半遮半掩的微弱月光,更有种挖土机是从异界传送过来的魔法之物的错觉。 美丽的巧合,如果要我现在的景像起名,我会这么取。 我站在原地欣赏这梦幻般的巧合,疯子小姐则与我相反,她兴奋的向前跑去,并身手矫健的爬上挖土机。她手脚并用,猴子般飞快地到达了挖土机的屋顶,当她在屋顶上稳稳地坐好时,一阵晚风吹来,风铃木的花瓣随风飘散。 今晚,疯子小姐穿的是那件偷来的雪纺纱洋装,晚风将她雪白的裙襬吹得飘逸,也将花瓣落在她的衣服及头发上,她被逗乐的笑着。 好美。 疯子小姐化身成风铃木的妖精,在背景是黑夜的老旧机械上头融入了这奇妙的美景中。 疯子小姐,你好美。 美得像我不能触碰你般得神圣美丽。 「要上来吗?」她伸手,以挖土机顶端跟我站在地面的距离,她伸不伸手都拉不上我到上头。 「不用,我在这就好。」摇摇头婉拒,我在心中接下去的说着。 我在这欣赏你就好,你很美,这美好的景色只属于你。 见我拒绝,她也没再说什么,自己沉浸在废墟以及黑夜的美好之中。 我静静的在下面望着她。一边欣赏的她的美丽,一边遗憾着我与她之间的差距。 我仍旧忧伤,仍旧对着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叹息,却又同时感到一丝丝欣慰。 今天是第一次,疯子小姐为了我有所行动。即使过程是那样暴力又任性又完全令人摸不着头绪,但是不管怎么样,这片美景是她带我来看的。 我很感动。谢谢你,疯子小姐。 10.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喂!变态,你曾经后悔过吗?不管是对任何事物。」疯子小姐在上头喊着问我,又一阵晚风吹拂,轻轻柔柔的将花瓣洒在她身上。我并不晓得她在这时间点问这问题的用意,不过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错误的时间开口说出完全不明意义的话,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去计较她开口说出的任何问句了! 「有好几次,但最后悔的只有两次,其中之一是我没有勇气当上医生。」另外一次是上次你失踪,我没来得及跟你告白,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我诚实的回答,只是没把后面那句充满曖昧的话脱口而出。 「那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当医生吗?」 我仔细想着,如果时光倒退,我是否会选择不同的命运?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适合当医生,我没有捨命救病人的觉悟。应该说,我并不在乎别人是否生病、受伤,我只是单纯喜欢人体构造以及病理药学而已。」 这样是当不了医生的,我知道。 何况我又遇上一位将喜欢把人用非常残暴方式毁灭的疯子,当那疯子将人摧毁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帮忙着,这样的我又怎能当拯救人的医生? 我在下眺望着上方的疯子小姐,她看了我一眼。 「这世界上,心术不正的医生多的很,不差你一个。」她说,接着又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当时没有去完成这梦想?」 疯子小姐由上而下的盯着我瞧,紧迫逼人的。 「我…我不适合……」我只能结巴的重复这句话,因为心虚。 她将眼光由我身上移开,放在遥远的天边。 「这不是选择多寡的问题,而是你本身没有勇气。」疯子小姐说的话,刺进了我心里的洞。 有些事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我不想承认。 「你没有勇气去学医、没有勇气去面对病人,更没有勇气冒着害死病人的风险。」毫不留情的,她又说。 我无法开口说不。她说得没错,我无可否认。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适合不适合,只有你想做不想做。」她娇蛮的说着,我一半同意一半不同意。 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完全不适合某种工作的人,但那人不是我,只要我愿意,拚死拚活的努力一定能考上医学院、拿到医师执照,实现成为医生的梦想。 但我没有。 因为我胆小、不勇敢,所以只能永远当个胆小的公务员。 「…你说得没错,是我不勇敢,所以现在只有后悔的份。」我低下头,望着脚尖,模样像个被挨骂的小孩子。 但接下来,我又抬起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疯子小姐。 「但是我不后悔选择了这样的人生,如果我当了医生,也许这辈子就遇不到你了!」 疯子小姐,你有所不知,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如果那个下雨的夜晚,我没有当公务员固定朝九晚五的下班,没有与同事聚餐太久,没有因下雨天加快脚步,我与你就会错过、无法相遇。多么可惜的事! 我笑着,又在心里与挖土机上的她对话。 「那疯子小姐呢?会后悔吗?」我问,不过我想是白问了。 「我从没后悔过喔!自从第一次开始杀人之后,从没后悔过,反而我觉得如果当时我没杀了她,一定会后悔!」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 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的选择,你不怪谁,也不后悔。 又颳起一阵晚风,疯子小姐用手拨着随风而起的头发,意义深长的看着远方。 「不谈地球,我们来谈懭大的宇宙。」她再一次的讲着令人摸不着头绪,专属疯子小姐的哲学理论。 她说:「宇宙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相对的正确与错误,要迎合大眾我觉得好累,于是我决定,我要自私且快乐的活着。」 很像你会说的话。 自私且快乐的活着,多么任性的发言啊,疯子小姐!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喜欢上你! 我没办法不迎合大眾,才羡慕及仰望你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 「变态先生,你也是,自私点吧!对自己好一点!」挖土机上,她对我如此建议。 对自己好一点…… 「如果我说,我的自私会影响到你,你会接受吗?」我对着挖土机上方的她喊着。 她耸肩,「如果我说我接受,你会怎么做?」 我会遵循我的自私。 闭上眼,再睁开,我眼底满满的都是疯子小姐的身影。 「我会么做!」我微笑着,面对将我心偷走的女人。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对着挖土机上的疯子小姐,大声说着。 说完后,我见到疯子小姐笑得开怀的脸庞。 我惊呆的被眼前的景象抓住了目光。 挖土机顶端上的她站起,张开手面对我,膝盖微蹲着作势要跳起。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我还记得要伸出手。 「如果我说好呢?」她脚一蹬,身体离开了挖土机。 张开手,我迎接着我生命中最错误却最快乐的选择。撇开对的人与错的人,那种相对性又鬼打墙的人类心理学理论,纯粹自私的,对自己好一点。 我嘴角上扬得不能再开。我开心得不能自我。 疯子小姐,遇上你,就是我最自私的行为! 由上往下坠,在空中的她像是飞入我怀中的精灵,风铃木花瓣在她身边起舞,雪白的裙襬在空中梦幻的摇曳,她脸上的笑容开怀如孩童般天真无邪。 我接住她,由上而下的衝击力逼得我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好在她没什么体重,才让画面维持在美好的拥抱,而非跌得狗吃屎。 等我们都在地面上站好后,我将她深深拥入怀中,一手搂腰,一手按住她的头往我身上靠。 疯子小姐太纤细,骨头太多又没有肉,抱起来硬梆梆的不是很舒服。 但,那又怎么样。 她可是疯子小姐! 「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 抱着她,我像是将一辈子的幸福快乐拥入怀中。 「你不想结婚没关係、你不想生小孩没关係、甚至你不喜欢我也没关係,我只希望我的身边有你,我的生命中有你,这样就够了。」我说,第一次学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会说的肉麻话。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哪怕我始终只能站在一旁欣赏你的美丽的身影也没关係,我就是希望还能用我的眼睛看着你。 给,我爱的,疯子小姐。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这是我唯一的自私。 11.未,END 故事停在这里,就是幸福美满的happyend,也确实,之后我们的日常生活的确比之前happy,却没有迎来结束的end。 我与疯子小姐的日子照样得过。 她在家里依旧捣蛋着,在外也如往常地将得罪她的人给做掉。而我也持续到公司上班,回家后陪着疯子小姐到处把人杀掉。 唯一的不同是,这阵子的我只要想到黄花木下挖土机的那晚,就不自觉得开始傻笑,吓坏了经过我身旁的陌生人。 这种异状当然不可能逃得我身边亲朋好友的眼睛,尤其我每天见面的各位同事,他们几乎快被我脸上幸福洋溢的光芒给闪瞎。 或许是受不了我,于是推派刘刘当代表的对我提问。 「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这不像是最近的你会想对我提问的问题。 我疑惑看着背景是茶水间的刘刘,他用着受不了我每天都过着幸福洋溢的不耐烦眼神盯着我瞧,看他这副模样大概猜得出来,八成又是那群爱聊办公室八卦的女同事们威胁加利诱把他推来我面前来问我。 好吧!同情他可怜成这样,我还是诚实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她想结,我们就去登记,如果她不想,我也尊重她。」 「我会愿意等她下决定。」坚定的,我说着。 这就是我们的新关係。 类似男女朋友,却从不给对方束缚。 正因为不给对方束缚,所以我总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我有机会等到她想结婚的那时…虽然我觉得机会不大,但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我都会等。 扬起一个自信满满、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刘刘则举起手挡在我与他的眼睛之间。 真是可怜他了,只是单纯问个问题就得忍受被闪光直射双眼。 「如果永远等不到呢?」他继续问,即使眼睛快被闪瞎,还是把八卦看得比命重,虽然我猜是因为女同事们在背后要给他的利益好处或是吆喝威胁,才让他不得不如此壮烈牺牲。 打从心底的同情刘刘,但疯子小姐与我之间的事,不是光靠一个人闪瞎眼睛的牺牲就可以结束的。 「那我就永远不要结婚!」我是,把疯子小姐看得比命重。 八成是猜到了我会这么回答,刘刘他没露出很讶异的表情。 「不结婚,那你们有打算生孩子吗?」 这问法有点奇怪,正常的顺序应该是先结婚再与爱人有爱的结晶……喔!我忘了!他可是刘刘! 突然意识到站在我眼前的这位正是情场上的风流大师,刘刘。 一整身不脱俗的名牌装扮,即使办公用的西装制服同样可以穿得时尚有型,更不用说藏在制服底下每日到健身房报到的好身材,一头随意但有型的头发适当的黏在他头皮上,完美无缺的瀏海从没超出眉毛与眼睛中间的完美距离,头皮两旁的耳朵上打了好几个耳洞,有种坏男孩的味道,最后是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帅脸……面对这样的刘刘,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刘刘,你到底搞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又不跟那些女孩结婚呢?我在心里问着他,识相的没将心里想的问出口。 接受了刘刘式的问法后,我们回到一开始。 我与疯子小姐,打算生小孩吗? 「没打算!或许永远不可能!」 我很喜欢幻想我们的一切。想像我们已经结婚,一起住在我们共同经营的家,并生了个爱的结晶。 我们的小孩依照基因原理,不会长得太帅气漂亮,应该会遗传到我们的路人脸,不丑陋、平平凡凡的,但眼睛、鼻子、嘴巴都有着我与疯子小姐的影子,个性应该会像妈妈比较多,毕竟疯子小姐与小孩子在各方面都挺神似的,不过我不会让小孩去杀人,更不会让他们发现爸爸妈妈半夜跑出门是为了把地球上的某人强制送上西天。 想像归想像,现实归现实,我与她之间永远不可能养小孩。 她是这样一个疯狂的人,怀孕、坐月子、养儿育女,这些妇道人家应该做的,她通通做不来,我即使愿意帮她也没时间做得来。 照顾她一人就足够损害身心灵了,还多个小疯子!? 这种超现实的理想要实现根本就比登天还难,即使真的实现了,不出几年,我就会被家中那两隻大小疯子逼得身心灵疲乏、爆肝身亡。 这种结局我是挺喜欢的。为我的爱努力奋战而身亡,听起来多浪漫! 但是这么做是不对的。 家中还有需要人照顾的疯子小姐与小疯子,我不在了,他们怎么办?疯子小姐怎么办? 像她这般自由自在的人,怎么可以被小孩绑住!她必须自由自在并每天快乐又不顾世俗眼光的活着,这才是疯子小姐啊! 我爱着自由奔放的她,所以我永远愿意为了她的自由奔放,牺牲掉我的小小理想。这就是为什么,我甘愿不与疯子小姐结婚、生小孩的原因。 我希望她永远活得无拘无束。 「只要她开心,我不要小孩也没关係!」不知不觉脸上又漾出阳光般的笑容。 在一旁的刘刘被我的笑容闪得眼神死透。 「真是好男人代表!祝你们白头偕老!」嘴里边嚷着,刘刘边离开茶水间,回去自己办公位置坐好。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对这话题上癮的我,不顾刘刘满脸大便的屎样,硬是追到他的办公桌旁提问。 两个礼拜前,刘刘那论及婚嫁已经分了手的前女友勇猛的衝进我们的办公室,手里拿着户政事务所的结婚证书逼着刘刘给她一个交代。 爱情江湖上人称风流大师的刘刘,面对如同母老虎般的前女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开始扯谎使出拖延战术,我们还太年轻、这种重大事件应该跟家里先谈谈、家里还有老父母亲要养、等钱存够了再说……理由成千上万种,没有一个是真的。 最后好不容易才妥协到,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仔细想想。 然而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刘刘仍没想到办法解决两週后即将出现的女朋友。 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电脑惨白着脸说:「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结婚。」 我希望我这辈子真能结到婚,好心的只在心理与他对话,并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12.结婚与Gay 最近或许是某种奇妙的时间点。 结婚,这沉重、束缚却甜蜜无比的名词,出现在我最近生活中不只刘刘问我的那一次。 「你什么时候要结婚?」 电话中传来了我妈的声音。 「现在先以工作为主……」这理由已经被我用到烂,却始终找不到更好的另一个藉口。 「工作工作工作,不要老是工作也交交女朋友!跟你同年纪的邻居,不是娶老婆就是嫁出去,哪有人像你老大不小,还没交过女朋友啊!」专属妈妈的碎碎念,平均每周都会上演一次。 每当我接起这通电话,我就必须乖乖闭嘴等她念完。 「该不会你是同性恋吧!」妈妈在电话里惊恐的说着。 「不是。」我淡定的回答着。 自从我岁数过了而立之年,妈妈每次都会在电话的最后补充这句,不知道是看了哪部电视影剧还是谁跟她说的,她总觉得年过三十的男人不结婚就是gay。 「我也不是反对你跟男人交往啦!个人的幸福吗,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度过下半生是一定的,但你也知道嘛!有些男人性生活比较混乱可能自己染病了也不知道,更不用说有些心理变态的…听妈妈的,那些人还少接触微妙!」妈妈语重心长的对着我说。 真不明白我妈是观念开放还是思想封闭。 说出了前面如此冗长的爱的教育内容,最后的结语居然变成,还是少接触为妙这种拒绝式的沟通内容。 如果我是gay一定会很伤心自己的妈妈给了这样的结论。 但,是。 我不是gay。 「妈!我知道你会担心,但我不是同性恋!」电话这头我说着。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电话那头她听不懂人话。 我很想去撞墙。 每次每次我们话题转一转就会回到最一开始的这开头,彷彿按到重复拨放键般的无限循环,直到垃圾车来了,我要出门倒垃圾才会停止这话题。 现在距离垃圾车来的时间来有一个小时半,妈妈的嘮叨还有得我受。 「你为什么不结婚?」她又问了一次,并且补充:「隔壁的阿芳不错,很乖很听话,现在单身,你们不是国小同学?」 可是阿芳肥得跟猪没两样! 我很想把电掛掛上,拔断电话线再关掉手机衝出家门,去任何一个我妈找不到我的地方躲着。 「我说过现在先以工作为主!」我说,并在心里想着,我已经有疯子小姐了,不可能劈腿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何况那女人连疯子小姐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我没将内心话说出,我妈根本不知道疯子小姐的存在,我也从未打算让她知道。 在我妈的脑袋里,我的女朋友会与她的媳妇直接划上等号,没有馀地。然而疯子小姐几乎不可能成为我的老婆,更没可能成为她心目中的乖媳妇。 「还是对面的秀秀?年纪有点大,但勉强还可以。」我妈仍然不放弃。 对面的秀秀大我八岁!而且像极了河童,我才不要跟长得像河童的女人结婚! 「妈!不是只要性别是女的就可以跟我结婚好嘛!」我的耐性逼近极点。 「所以你喜欢男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帮我掛掉这通电话! 就在我快要被我妈逼得对着话筒里尖叫大喊前,幸与不幸的,我被拯救了。 被疯子小姐给救了。 「喂!今天晚餐吃什么?」沙发上的她突然喊过来,音量大到传进话筒里。 不负眾望的,不到一秒的时间我妈立刻问。 「那是谁?」 那是谁?不过就是一个我在下雨天的夜晚一见钟情,从此一起同居到现在的一位我很喜欢的杀人犯罢了! 我很想直接了当着对我妈说实话,但我当然不可能说得出口,又不是傻了! 最后我唯一做的事就只有在话筒里支支呜呜个老半天。 「她是…嗯……」 同居的室友?借住的同事?好朋友?心仪的对象?我女朋友? 我不知道该回答哪种答案对我妈来说才是正确的,也许是最后一个选项,但这样我妈应该会轰炸式的乱问我一堆问题。 我紧张地望向疯子小姐,不知该用何种理由解释。 疯子小姐发现我正看着她,脸面对我歪着头,似乎不明瞭我眼神中发射出的求救光波。 叹了口气,早明白她不会帮我忙了,我并没有太大的失落,只单纯的觉得还要跟电话里的我妈搏斗很费唇舌。 这时,疯子小姐笑了,轻到我没有刚好瞄到她在偷笑根本不会晓得她有笑过的那种轻笑。 「我又没说不帮你。」 说时迟那时快,疯子小姐一把抢过原本我握在手里的话筒,跟我妈对话起来。 「喂!伯母好!我是目前正在跟你儿子同居的筱枫。」 我惊讶的下巴得差点合不起来,还很蠢的从喉咙底部发出「喔啊……」的低吼。 天啊!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场除了我感到惊讶以外,多了个我妈从话筒传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这种情形真的很惊悚,原本单身的儿子莫名其妙多出个同居女友,现在还正与身为妈妈的自己对质,我想连我妈那个天兵都无法对付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我猜对了。 她们沉默了好一阵子,等待我妈脑袋回復神智,话筒才又发出嘰哩瓜啦的说话声。 我听不清话筒里我妈到底了什么问题,听疯子小姐与她的对话,内容不外乎是疯子小姐的基本资料。 面对我的亲生妈妈,疯子小姐给的基本资料就我的认识,大部分与她告诉我身边亲朋好友们的一致。意思是,正确与否,有待查询。 似乎在话筒里问些什么,大概是你们是什么关係之类的,疯子小姐举着话筒大声说出:「女朋友。」 听到从疯子小姐嘴里说出这三个字,顿时脸颊一阵发烫。 看着我妈与疯子小姐在电话里头说说笑笑的模样,我开始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太过惊悚的梦境,醒来后我会发现地球是圆的,疯子小姐与我妈仍处于互相不认识的状态。 「嗯嗯,好的伯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疯子小姐愉快地对着话筒说话。 框啷一声,电话筒被掛上,我也从惊魂未定的神游状态回復过来。 她掛完电话,我第一句就问:「你刚跟我妈说什么?」 「说你不是gay。」 「还有呢?」 「大概就是男朋友的妈妈会跟儿子的女朋友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是什么话?」疯子小姐说成这样让我很紧张。 「不过就是这些那些,没什么大不了的话。」她蛮不在乎的耸肩,让我更是焦虑。 这些话是哪些话?那些话又是哪些话?我焦虑的想用力摇晃她的肩膀逼问,但她这时已经拖了张椅子进厨房催我快点煮晚餐。 这下十之八九听不到从她嘴里说出的真实答案,我又不敢打电话回去跟我妈确认他们俩之间的对话,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这些答案从此石沉大海。 可就如此放弃,还真有点心痒难耐。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盯着电话评估自己打电话回去需要多少勇气。 ……连拿起电话把筒的勇气都没有。 好吧!这下真的只能安慰自己说别在意了! -------------------------------------------------------- 作者说说话: 其实我知道自己写得不好,还总嚷着说要想要当作家 可是追随梦想是不需要理由的,要做的只有努力、努力和努力 13.烧金纸 自从我妈发现疯子小姐的存在后,总以为她会对我说些什么,像是对她隐瞒疯子小姐的存在啊、有女朋友怎么不说啊、同居了也不会说一下啊、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啊……每次接起她的电话我都有些紧张,深怕她嗅到一丝我所诉说出的疯子小姐与现实不符的谎言。 我每次都在担心,却也每次在掛上电话以后才惊觉她对于我或是疯子小姐除了简单的关心以外,没再多加询问。 这很奇怪,是非常奇怪的那种奇怪法! 疯子小姐与我有很多秘密,绝大部分的秘密起因是疯子小姐。最正确的说法是,疯子小姐本身就是个秘密,包刮她现在用的萧筱枫这名字是实是偽都令人怀疑,更不用说在夜里做得那些见不得光的好事。 我从不认为我妈会不好奇,我单身三十年多几个月,突然出现一个同居女友怎么说都很奇怪。 妈妈她却一句话也没说。 「妈……你怎么都不问我关于筱枫与我…相处之类的问题?」好奇心外加说谎的罪恶感双重压迫下,我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问完,她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我陪着她同样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口气淡淡的说:「你爸说…是我管你管得太严,才一直交不到女朋友,现在有了女朋友,就不想给我知道。」 电话这头,我听着妈妈没落的语气,要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怪我爸不负责任的跟我妈乱说话才会让我如此尷尬。 「妈!不要听爸在那边乱讲,我之前没交女朋友是因为我一直没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不想让你知道筱枫,是因为怕你们会紧张,也怕你们吓到她。」 「你妈我又不是长得很可怕,怎么会吓到!改天记得把她带回家看看。」 如果疯子小姐是一般女孩子,早就被我妈热情的举动给吓得半死。 哪有人那么快去见对方家长的!通常不是要交往好几年或是快结婚才会去吗! 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真实状况,但听刘刘讲以及电视偶像剧演得不都是这样?况且我跟疯子小姐真正开始交往的时间不过四个月多十三天,是要怎么带回家去啊? 我只好跟我妈说:「不要吓走我第一个女朋友,等我们交往稳定一点再带回去!」 「你们都同居了还不稳定?该不会你们只是玩玩?」我妈担心的口吻由话筒完整的鑽进我的耳朵。 为什么妈妈这种生物总是可以扭曲别人的话扭曲得如此严重? 「不!我很喜欢疯…筱枫!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吓到她!」 「我又不是长得很可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帮我掛掉这通电话! 后来我与我妈的对话发展到了什么的地步我忘了,反正一定是把之前的话重复个上百遍,直到垃圾车来吧! 「你与你妈的对话真有趣,好像无限倒带的当机影片。」疯子小姐对着刚掛上电话满脸疲倦的我说。 她盘腿而坐,靠在沙发椅背上头,打趣地欣赏完我与我妈的闹剧。 「我也不想每次都重复这些话。」脚步沉重的我走到厨房将厨馀拿出来,准备等一下跟垃圾一起丢。 「如果我妈妈还在,或许也会跟你妈说同样的话吧!」疯子小姐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第一次从疯子小姐口中听到她说关于她家人的事。 从没听过疯子小姐诉说自己的家人,应该说,她到底有没有家人,还是个谜,至少我从未见过她打过一通电话回家,或是给任何人。 「你妈妈…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问着。 她将眼睛移动到她常看的窗外说:「联络不上了而已!」 联络不上。这话含糊得厉害。 联络不上可分作为死了、失踪了、电话号码搞丢了,甚至不想继续往来也可以用这名称带过,疯子小姐说得是哪一种?完全无法猜测。 我没有白目继续问下去,深怕问出不好的结果又伤了她的心,最重要的事,她并没有告诉我的打算。 每当她抬头望向那什么也没有的漆黑窗外,我就明白那是她不想继续与我或这个世界交谈的动作,这时的她,思绪会飘得很远,远到连自己刚做了什么都会忘记。 而她正做着这动作。 耸耸肩,不多理会她,我逕自走进厨房拿出餿水与垃圾出门追垃圾车。 时间带来经验。 与疯子小姐相处一段时间后,总算明白一件事。 去试着理解她的行为是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一件事,因为你根本无从理解!并不是说疯子小姐的行为一点意义也没有,正确说法是,对于她的行为,我无法理解其中意义何在。 所以我放弃了,放弃理解疯子小姐的想法。 居然不能理解,那就选择包容吧! 纵容她、陪伴她、包容她,爱情不就是这样? 或许是我的容忍力不属于一般人等级,我们又走过一段相处时光。 时间已然走过一年的一半,夏天脚步走近,她房里的衣柜多了我帮她增添的短袖衣物,客厅里被搬出来的电风扇上有她用压克力涂上的诡异图案,冰箱中有我怕她热而製作的水果冰棒。 我们的家多了夏天的气味。 有疯子小姐在的,夏天的气味。 除了夏天的到来,最近似乎也嗅到我们幸福美满的味道。 最近的我们,依旧会在半夜跑出门干掉几个人,她也持续做着我看不出所以然的怪异举动,一切看似波涛汹涌的每一天,我的内心却逐渐稳定,不再像以前摆动得如此厉害,会为疯子小姐担心这烦恼那的。 稳固,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形容词。 带着小小的骄傲以及自以为是,我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如同童话故事里公主与王子从此过着幸福与快乐的生活般平稳时,却因而太过大意。 我忘了,疯子小姐之所以被称为疯子小姐,正是因为她总让人出其不意。 这次疯子小姐的行动比以往怪异许多。 她正在烧纸钱。 蹲在阳台,地板放着炒饭用的大炒锅,里头点火燃烧着纸钱,而疯子小姐正蹲在一旁默默地将纸钱摺好放进去燃烧。 先不说她将家里弄得多烟雾瀰漫,也不说她将阳台的天花板燻出一片黑。就烧纸钱这件事对疯子小姐而言,就是件怪异到极致的重大事件。 没有同情心、同理心、罪恶感以及一般常识的疯子小姐,居然在烧纸钱!?而且还是用一般道家程序及手法(大炒锅除外)! 我惊讶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你起床啦!」她抬头跟还穿着睡衣的我打招呼。 小姐,我觉得现在不是打招呼的好时机,我们不妨来说说你现在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吧!怎么会想到在天刚亮时用烟雾把我燻醒后,又给我个你其实信仰道教,而且对过去杀了那么多人感到抱歉,所以不知道现在烧纸钱还来不来得及的这种震撼呢?还是说你只是突然想到,啊!其实来烧个纸钱也不错呢,虽然不知道这动作有啥意义,不过只要可以把正在房里穿睡衣睡觉的那傢伙吵醒就是最大的意义! 我由衷希望你的想法是后者,因为这才像我认识的你。 我没将上面那一长串内心话说出,那些话在我的脑内巡回消化后变成一句简单扼要的:「早安!」 她也向我道早安,之后继续将纸钱对折放进炒锅里燃烧。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向她询问这动作的意义,虽然十之八九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也早已习惯她这些不知道是有意义还是没意义的行为举止,可是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想问。 僵持到她放入第三堆纸钱时,好奇心终究让我开了口。 「为什么要烧金纸?」 「因为有人要死掉了。」她平淡的说,好似这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很可惜的,这并不会是件天经地义或可以被归列在合乎常理的标准之内。 疯子小姐在烧纸钱本身就不是件正常的事! 我看过她杀那么多人,每一个人的死法或多或少都有些变态,死亡理由更是听起来小到让我心疼。这样的她,居然在为那些被杀死的人烧纸钱! 「是为过去那些被你解决掉的人烧的吗?」我再问。 她摇头,「是为接下来要杀的人烧的。」 接下来要杀的人? 更玄了!谁那么大牌可以提前领到疯子小姐的纸钱? 「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作者说说话: 不知道可不可以在其中一篇章节名称上写,『作者不知道该取甚么名字』 14.杀人 不用几天,我就得知那大牌的庐山真面目。 这次我们搭着火车,由我们的城市出发至下个城市,再转搭公车转至较近距离,最后依靠我们的双脚才走到这次的犯案场所,被害者的家。 虽然我们有车,但疯子小姐坚持搭交通工具。 让着她,我陪她转车、搭车外加行走。 这不是第一次我们离开住所的城市犯案,除了少数几起案例是在原居地,大部分都必须跑到别的城市来,更有次我们绕了半个台湾才找到疯子小姐要解决掉的那人。 被害者都是曾与疯子小姐接触过的人。 我曾依靠被害者的身分资料思考着疯子小姐的成长经歷,却发现一点用也没有。被害的所有人都从事着不同的职业,也几乎分散于各个城市之中。这点不难想像,假设是国小同学好了,即使国小在同一个班级里待过一年,长大后的同班同学也不可能都留在同一个城市,更不可能从事相同职业。 要从现有的身分推敲过去与疯子小姐的关联根本就困难重重,外加疯子小姐形容被害者与她之间的故事简化太多,有时根本连开口诉说都懒,更不用说疯子小姐有曾经转学、搬家之类等不确定因素。 偶尔我会觉得很神奇,一个人的人生所接触的人是如此分散以至于难以将犯人锁定在这些被害者共同认识的其中一人身上。 是好事吧?我想。 至少我可以少一分担忧疯子小姐被列为嫌疑犯。 疯子小姐所杀害的人在世界角落都十分平凡的过着生活,他们的脸、身分、行为、对疯子小姐做的坏事,都平凡得令人觉得贴近。 包括这次即将被杀害的对象,意外也不意外的,是个平凡的主妇。 只是这次比较特别,我们没有一开场就将对方绑起来虐待,而是先将他的家人用一秒的速度宰杀,在用好几分鐘的时间佈置现场成惊悚恐怖片会有的背景之后,才轮到主角。 更特别的是,主角是在最后的最后才出现在这次的故事之中。 所以我们亲眼见到那平凡、身材微胖的主妇时,我们人已经进入她家中,而她已震惊到眼睛快被她瞪出来的表情面对我们。 「嗨!」疯子小姐对她挥挥手,她则一个松手的将买好的东西、钱包洒落在地上。 我想也是,毕竟我们将人家的先生和儿子杀掉并开肠破肚。 她肯定很震惊吧! 刚买完菜回家准备煮晚餐,一进门喊着先生与和儿子的名字,得不到半点回应,没多怀疑得就往厨房的方向走进来,接着就见到自己的先生与儿子被麻绳绑住、眼睛矇住,应该位于肚子里的内脏通通被掏出。 还有,杀人犯用着正脸盯着她瞧。 微胖主妇张大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全身抖个不停,连逃跑的脚步都迈不开。 「欢迎回来!」疯子小姐朝她奔去,手一举,一把水果刀就往她嘴里送去。 水果刀插进他的口腔,插过舌头穿进下顎,目测距离,大概只差个几公分就可以从下巴的皮肤穿透出来与我们打招呼了。 「啊!啊啊…啊!」主妇想尖叫,嘴里却硬塞了把水果刀让她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只能发出几个不成字的音调。 她慌得想用手把插在舌头上的水果刀拔下,却在触碰到水果刀的下一秒缩回手,由刀子传进舌头神经的痛觉佔据她整颗脑袋,我看着那主妇做出痛苦流泪却不敢动嘴巴的古怪表情。 「想拔出来?」疯子小姐站在她面前,歪着头问,脸上又掛上她招牌的灿烂笑容。 一见到疯子小姐,主妇发出一声不成音的怪叫后,在疼痛及恐惧的双重发掘下,她终于夺回了身体的主控权,懂得要转身逃跑。 不幸的,她一个转身,疯子小姐便一个扫腿将她搁倒在地。 主妇头向后仰,蹦的一声后脑勺着地。 原以为她会头破血流还是乾脆一点被撞死,没想到她运气这么背,不但活着还意识清楚的在地板上翻滚挣扎着爬起。 她没站起来逃跑,应该是腿软没力气,扭动着肥胖的屁股及水桶般的腰身,双手双脚乱抓得往厨房门口前行。 如此狼狈却不放过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她是我见过到了这种节骨眼还想活下去的少数案例之一。佩服佩服! 不过很快她就会后悔,自己还活着。 疯子小姐打开橱柜,随手挑出一把菜刀,瞄准她乱动乱踢的双脚,快狠准的一横砍,两隻阿基里斯腱直接了当的被砍断,痛得她捲曲着身体,手却不敢去触碰双脚的伤口。 手里拿着沾血的菜刀,疯子小姐对着地板上的主妇说:「老师,好久不见,不妨来一起叙叙旧如何?」语气愉快得几乎是用唱得唱出来。 原来是老师啊! 站在老师的先生与小孩旁边的我,在心里默默的为这次故事主角填上称呼。 相较于我们,这位老师可没那么欢乐,她嘴里插了把水果刀,一面怪声怪调的叫着嘴里还喷出血,两隻脚筋都被切断,没办法跑、血也还在流。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惊恐到让人联想到鬼片女主角。充满了血液、眼泪、鼻涕的脸庞搭配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线条,将这幕拍下来一定可登上世界惊奇百大名作之一。 你会想拍下这幕吗?疯子小姐。 我在脑中胡思乱想着的同时,疯子小姐已经一把抓起老师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给抬起,与她面对面。 「心情不好就小考,没通知就说我们平常没准备。」 震耳欲聋的巴掌,耍在老师脸上。 「上课都没认真上,学费是缴给你干嘛的?」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 「我长那么大,遇过那么多个老师,就你们这两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教育者的名声都被你沾污了!」这声巴掌比之前的力道更大,几乎快将老师的整颗头给打飞出去。 两颗老鼠屎,刚才疯子小姐说的是两颗老鼠屎。 很幸运的,我知道另一颗是谁。 曾经与疯子小姐一同前去解决,她口中所说的另一颗老鼠屎,当时还为了他特地贷款买了新车北上去他家解决。 不知道疯子小姐是不是天生与老师这职业的人犯冲,还是老师这种职业的人与疯子小姐犯冲,上次她解决掉的也是一位教育者。 据说是补习班名师,我没听过他的名号就是了,已经脱离学生时代一段年岁、又没小孩要烦恼补习的我,想也知道不会太了解这块。 姑且暂称他何主任吧! 我对那傢伙不熟,他有多大名声我不知道,不过听疯子小姐与他的对话,我深刻的认为那老师没资格身为教育者,并且死得活该。 那傢伙…想上疯子小姐! 这世界上有几种行为就像在玩火,其中最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惹到疯子小姐,尤其是用这种方式惹毛她。 现在回想起,那位何主任的下场,正是荣获疯子小姐最血腥暴力的犯案手段冠军。 地点是浴室,何主任家中的浴室。 「想干我!门儿都没有!不要用你的观念套住我!你妈的我不缺钱也不给你骑!」疯子小姐一边用削皮刀将他…嗯…重要部位的皮给削下来。 我在一旁看得下面直发疼,却在心里大叫做得好。 想骑疯子小姐!?连我都不敢有这种妄想,你这活该被杀死的烂货又凭什么!已经不是癩虾蟆想吃天鹅肉,而是真菌想当神仙了! 忍住不上前补他一脚,要不是疯子小姐命令不准我动她要宰的人,我恨不得衝上前给他一顿拳打脚踢。 幸好疯子小姐用的方式够狠,不必让我花太多力气与自己的理智线打斗,好阻止自己衝上去。 站在一旁观赏着疯子小姐凌虐这变态的报復手法。 「我当时几岁!?十五岁!未成年的十五岁!你他妈的不只对我毛手毛脚的还开口说想上我!」削完下面的皮,改削手脚的,何主任嘴里塞着自己的内裤发出呜鸣。 「当时你几岁!四十好几,都可以当我爸了,还说想上我!变态!变态!你这个活该去死的变态!」她削皮的力道加重,先是往下深压一横,再用力往后拉,整块皮刷的一声完整的给削了下来。 身为补习班狼师的五十岁男子面容扭曲,全身冒冷汗的感受这剧烈的疼痛,好几次都差点白眼一番的晕过去。 见到他眼珠开始往上翻,我赶紧在一旁帮何主任把头压进水里保持他的意识清醒,好让他记清楚污辱疯子小姐就是这等下场。 这削皮的动作持续到将他手、脚、生殖器的皮全给刮乾净为止,中途还一面刮一面在上头撒止血粉,好让何主任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疯子小姐这次的犯案过程尤其贴心,不像过往的随性暴力,很多物品都有事前准备,连过程需要注意的小细节都考量清楚再动作。像是浇水保持清醒这件事,在刮完生殖器的皮后,由于手脚面积较大,流的血较多,之后就改成将他的头压进马桶里冲水保持清醒,而不是一桶加冰块的冷水直接往他身上泼顺便把止血粉冲掉。 止血粉只是单纯的小事,更不用说何主任身上插着的葡萄糖点滴、注射着防止伤口感染的抗生素……还有其他一大堆能够延长着他生命的任何东西,我们都用上了。 难得的贴心用在何主任上,我想疯子小姐一定恨他恨得入骨。 我们凌虐他凌虐了很久,由半夜一点到隔天的半夜两点,连续二十五小时的虐待过程,弄得我很疲倦,中途还小睡一下,吃点先前准备好的罐头食品补充体力,与我不同,疯子小姐体力惊人,坚持住整场没闔过眼。 二十五小时过后,在我们暴力的虐待及细心的照顾下,何主任终于吐出他最后一口气,死了。 在他死后,我清楚记得我先是疲倦的松了口气,接着第一句话就是问疯子小姐:「所以他有成功跟你……」 「没有。」疯子小姐冷冷地回答着,眼神却燃烧般的瞪着浴缸里的尸体。 没有,但一定也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才会让他死得如此痛苦。我在心里如此帮她接话。 最后我与疯子姐合力将尸体分尸,分成四肢、头部、身体上下段,以及小小一根被剥了皮的男性生殖器,分别装进背包、垃圾袋、行李箱、小礼物盒中,放进后车箱运走。 15.老师,掰掰 彷彿环岛旅行,我向公司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与疯子小姐开车在全台深山中到处跑,只为了在不同地点分别掩埋尸体。 「很像出门露营旅行的感觉。」在深山中,我努力将先前准备好,放在车厢后的帐篷搭起。 疯子小姐在一旁用铲子在地上铲土,将尸体的头部埋进土里。 「很好的感觉!」铲土铲到一半,她突然冒出这句话。我不知道她很好的感觉是指露营的感觉还是指将何主任的头埋进土里。 望了下疯子小姐将装着尸体头部的背包放进洞里,我看了看没几步远的今晚我们要睡的帐篷,忍不住问:「可以把「他」埋远一点吗?」 对于睡觉时有颗死人头正埋在自己帐篷旁,我并没有胆大到保证一定睡得好。 对着挖开来的洞,我皱眉,而疯子小姐先是一脸傻愣,接着绽开笑容说:「我喜欢他离我们近一点!」 但我不喜欢! 不顾我抗议,疯子小姐快速的将泥土盖在背包上,将挖好的洞连带尸体掩埋起来。 只能默默接受这种安排,那天晚上果真睡得不好。 那次的犯案,成了我们第一次的外出旅行,过程一点也不浪漫还累得像刚打了场野战回来。 但我还是很珍惜那次的长途旅行,毕竟是第一次,疯子小姐能在帐棚里睡在我身旁,周遭几百公里之内,只有我与疯子小姐独处于一室。 星空与森林,帐篷与营火,疯子小姐与我。多浪漫! 后来回到家的我,总忍不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撇开尸体与马拉松式的虐待过程,剩下来的回忆在我脑袋中增添了许多的罗曼蒂克。 疯子小姐与我的爱情,扭曲的很变态,不过,那又怎么样! 喜欢的感觉,止也止不住。 回忆结束,回到现在。 我们仍在老师家中,疯子小姐也仍对着曾经身为她老师的那傢伙甩着巴掌。 老师被打到半昏迷,两隻眼睛吊着白眼,嘴巴开开的口水都流出来。 「你真可耻!」 疯子小姐这声巴掌,将卡在嘴里的水果刀给打了出去。 刀子飞出嘴巴,划破了口腔黏膜以及嘴角皮肤,尖锐的刺痛感使她由半昏迷状态清醒过来,继续接受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的酷刑。 「我记得老师之前跟我说过,妈妈没把我教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做妈妈的是把儿子教得多好?」 疯子小姐将老师单手举起,拖行至开肠破肚的儿子面前,强迫性的抬起她的头,逼她正眼面对死透了的亲生儿子。 「养得多胖啊!不控制体重,让自己变成一隻小肥猪,你的教育又有多好了?」疯子小姐牵扯老师的头发大力晃动着。 我看着老师的头皮快与头颅分离,疯子小姐完全没有停手的打算,依旧紧抓着老师的头发往她儿子的面前越拖越近,近到她们母子俩的鼻子都快碰一起。 「老师这种职业还真好!话可以乱说,饭也可以乱吃!」疯子小姐手一个下压,将老师的头从原本与儿子面对面,变成压倒在儿子的肚子前的地板上。 如果大家没忘记,应该会记得老师的儿子正处于开肠破肚的死尸状态,在这时将头压进那种地方,会发生什么事,应该都猜到了。 疯子小姐举着老师的头瞄准了被拖出腹部的大肠。 「吃大便吧!」 碰的一声,血腥的气味顿时扑鼻而来,连带喷射状飞出尸体外的血液及内脏碎块。 老师的头被埋进了满是儿子内脏的地板上。 「嗤!」疯子小姐心情不好的咋舌。 我懂她的心情不好,因为事情没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大肠没破。 堆积在肠子里的粪便,由于大肠有弹性的关係,不可能一撞就立刻出来。 认知到这点以后,疯子小姐便拉着老师的头一撞再撞,撞了又撞,老师的牙齿一颗颗被撞断、脸部越撞越扭曲,疯子小姐仍旧持续扯着头发撞着,直到大肠里的粪便噗哧的爆了出来。 爆出来的那当下,疯子小姐嘴角扬起如看见耶诞节礼物般的笑容。 开心如疯子小姐,不开心如疯子小姐手上的老师。她脸上沾满了血液以及自家儿子的粪便,因撞击而脸骨骨折造成扭曲的脸庞,默默的滑过泪水。 她眼底望的是自己已经死透了的儿子,在这种状态下,即使她是为自己的悲苦流眼泪,恐怕也会被误认为是为了亲爱的儿子流泪吧! 果真,容易令人误会。 见着这幕的疯子小姐,毫不掩饰脸上翻着的白眼:「为了儿子流眼泪?你还真是位好母亲呢!」 前几秒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她翻脸如翻书般面露不悦。 「那你有想过我也是有妈妈的!」尖叫的对着她吼着,疯子小姐歇斯底里的宣洩她在学生时期的不满。 我没听说过学生时期的疯子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对这位老师怨恨成这样。 我没听过,疯子小姐没说,我更不可能主动去问,不过我知道,那老师一定对疯子小姐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而且是非常非常对不起她的事,否则,疯子小姐不会如此残暴的对待她。 「像你这种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碰!的一声,地板如地震般的震动一下。老师的头被大力的撞上有着她儿子内脏的地板上,内脏的血水飞溅在周遭成散状喷出一大朵血花。 那位老师,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板上。 疯子小姐转身,拿起原本插在老师嘴里现在躺于地上的刀子,举起手用力往老师右手插进去,再拔出来。躺在地上的老师除了身体抖动一下外,没有其馀动作。 「变态,帮我把这人渣的手机拿过来。」丢掉刀子的她对下这命令。 我不懂为何这么做,还是乖乖照做,走过去翻被她放在走廊上与菜篮子同放在一起的包包。不用一分鐘,我便在凌乱的包内掏出一支智慧型手机。 把手机交给疯子小姐,见她举起老师没被刺洞的左手,在手机萤幕下按下几个按键,拨号。 拨完手机,接着用脚踢了老师的尸体,将她从面朝下踢成脸朝上,并用手里的刀子刺进老师的左手划下一痕,割断手筋当作再见礼。 「老师,再见!」 丢掉刀子,跨过老师,走出厨房,疯子小姐一气呵成的做完以上动作。 她经过我身旁时,我发现她松了一气。 正当我要开始打扫现场情景时,疯子小姐制止住我的动作。 「别打扫了,就这样吧!」 「为什么?」我问,一边把外套披在疯子小姐染血的身上。 「我喜欢这样!」 她将外套脱下还给我,浑身是血的向前走。 我不懂为什么这次不佈置,但疯子小姐说了算,尤其她的理由是「我喜欢」这三个字时,如果不按她的意思走,她会比平时发飆得更厉害。 所以。 按照疯子小姐的意思,这次的我们冒着被警察抓的危险,没将现场佈置成别种故事的杀人情景,完完整整的重现了神经病杀人狂的犯案现场。 毫无掩饰的,属于疯子小姐的命案现场。 不管这间屋子被我们搞得多骯脏,逕自的踏过满是鲜血、内脏的厨房,穿过没被脏污的走廊,打开老师家的大门,疯子小姐大步的走了出去。 ---------------------------------------------------------------------- 作者说说话: 其实应该要跟上一篇一起放会比较完整,不过一口气字数过多看来又会好吃力,只好剖两半啦! 16.倖存者 后来我发现相当震惊的一件事。 我都有帮疯子小姐看新闻的习惯,这消息也是从电视新闻上得知的。 这天我照惯例,吃完晚餐、倒完垃圾后,躺在沙发上休息,按下遥控器,随便转到一家新闻台查看疯子小姐的杰作,查看警察发展到何种地步。 轻松悠间如我,桌上放着切好的水果及乌龙茶,边叉水果来吃边看电视。 会如此悠间,是有原因的。 通常情况,被害者会出现在电视萤幕上,被眾多媒体及警察法医宣判当时我们刻意製造出的场景所预估的死法及犯人,唯有少数中的少数会被猜出是借由第三者之手死于非命。 那种少数至今为止只发生过一次,而那次事件过后疯子小姐依然好好得继续在家里过着快活的日子。 实验证明,过度的担心通常是白费力气。 我相信这并不是警察的办案能力太弱,而是疯子小姐太强。狂野的手法、完美的布置、充满巧思的犯案过程,谁能不拜倒在她的天才之下? 跟过那么多场命案、看过那么多台新闻,从来没遇过真正将矛头指向疯子小姐的办案推测。 我太过于信任她,以至于当主播开始报导这次的犯案现场时,我的心脏在顿时间停止血流的运送。 「疯狂杀人魔斩杀全家,漏网之鱼幸运获救!」 新闻标题是这样写的。 电视前的我吓得跳起来。 倖存者! 对疯子小姐来说,她的杀人生涯从没出现过的名词,所有她瞄准的目标都得死,也必须死,就算是目标的亲朋好友都必须无辜被拖下水,为的是确保疯子小姐的长相不被流露出去。现在出现了倖存者,疯子小姐被抓到的机率大上许多。 惊呆于电视机前的我,前一秒的好心情完全被打乱,慌乱的情绪在心头急窜,伴随着当时犯案现场的片段记忆一个个跳出来在我脑袋里跟我说嗨。 刚踏进家门惊呆在我们面前,被破碎的花瓶瓶口刎颈的先生、在厨房偷吃东西被我们开了肚的胖小弟、被凌虐一番后在地上毫无动静的老师……还是另有他人?我们不知道的另一个人? 我冒着冷汗,浑身发抖盯着电视不敢移开眼珠,不漏掉一丝一毫的信息。 谁?到底是谁? 我们当时没杀掉的,是谁? 萤幕里的主播用着抑扬顿挫,只带着一点点的同情口气诉说着这次事件:「上个礼拜六,位于云林虎尾的透天厝,遭杀人魔闯入,屋主及其家人惨遭狠心杀害,造成一家三口三死一重伤,死者包含从事药师五十岁的陈姓屋主,以及目前就读国小五年级的儿子,犯人使用厨房菜刀,陈姓屋主与儿子,先被菜刀划破颈部动脉,造成血流不止而身亡,之后又遭到犯人开肠破肚,尸体受到严重破坏。此事件唯一的存活者,是身为教师的蔡姓妇人,目前身受重伤,双手双脚遭砍,口腔被水果刀刺伤,伤上多处挫伤瘀青,精神受到严重伤害,接获报案后赶紧送往医院急救……」。 漏网之鱼,指的正是那位老师。 那位老师,怎么会还活着? 如果是平常的我,压根不会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发生,还会自在的对着电视机吐槽那些主播根本就是报导太多负面新闻,现在连一丁点真正的同情也挤不出来。 现在的我可没这种好心情去开新闻主播玩笑。事情大条了! 「疯子小姐!」大呼小叫的喊着坐在洗衣机上欣赏月亮的她。 她懒懒散散的转头看着我,还歪着头,面露不解,「干嘛?」 「那位老师没死!」我大声地对她叫着,显示出我内心的各种担心。 我的激动与她的态度成反比,我慌张地在房里走来走去,脑袋飞跃的思绪呈倍数增加,横衝直撞,快管不住自己想放声尖叫的杂乱心境。这样不安的我,换来的只有疯子小姐开口一句:「我知道啊!」 停下走动的双脚,我转过头,眼神定在疯子小姐身上。 「你知道?」 「嗯!我原本就没打算让她死掉。」她说得极度轻松,轻松到替她焦虑的我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表现很愚蠢。 「为什么?」 她先是对我可爱的笑了一下,才开口:「死了,对我太不公平!」 「什么意思?」我很久没问她这句话了,但是目前心情焦虑到破表,要管住自己的嘴实在有难度。 疯子小姐瞄了我一眼,眼睛瞇起如弯月,「我带你去见见『她』吧!」 说完又转回去欣赏她的月亮。 神秘!太神秘了! 疯子小姐居然有放过目标的一天!更有去与被杀害者见面的一天! 天啊!….天啊!我都想用好几个天啊!来代表目前震惊的心情! 疯子小姐与我约好犯案后三个月的某个礼拜天,一起去会面原本应该被杀死的那位蔡姓教师。 「为什么是三个月后?」她与我约定的那天,我就问了。 当时的她含糊的回答我。 「还有一些事要准备。」 准备什么?不知道。我没问,依照疯子小姐的个性,这件事是我必须要得知的,她就会亲口说,反之,她觉得我知不知道都不要紧,那我就一辈子都会别想知道答案。 我唯一能主动的事情只有,等待。 三个月后的今天。我开着车,听着gps的指示,我与疯子小姐来到一间位于山腰上的精神科疗养院。 17.疯 「这里!」疯子小姐指着上头掛着疗养院招牌的建筑物,示意我目的的已经到达。 这栋关着精神科患者的建筑物外表像间小型医院,白色磁砖覆盖住建筑物外表,建筑物外头除了停车场还有可供散步的庭院,十分人性化的外观设计,令人很难与住进里面的病患的疾病產生关连。 下了车,她带领着我走进疗养院里头。 走在疯子小姐后头,我们先在门口登记访客姓名,以及进入病房前检查身上是否有尖锐物、长形布製品、含咖啡因食物或饮品,甚至连铅笔、巧克力、手机都不能带进去。 我是第一次进到精神病房,没想到规定这么多! 偷瞄着疯子小姐,她缴械的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几百次似的。 我猜想,是因为她曾住过精神病房的关係,才会对这里的环境与规则如此熟悉。 护理人员将我们的随身物品集中管理,跟着护理人员的指示,我们双手空空的被正式带领进入两层电子门后方的精神科病房中。 精神科病房初体验,打破了我旧有的印象。不像电视影集所演的,病房内黑暗如牢房,病人在床上凌虐般被绑起来限制活动,每位病人眼神空洞的穿着病人服游荡在病房内。 这里比想像中的舒适太多。 病房中,穿着自家便服的病人们在交谊厅走来走去或做自己的事,有人在用色笔画图,有人在摺色纸做手工艺,更有人在下棋、打麻将、玩扑克牌。 不见得每个病人都愁云惨雾,脸上带笑容的大有人在。 我跟在疯子小姐后头,由交谊厅走至病房走廊。 「嗨!又来啦!」其中一位女士友善的对着疯子小姐挥手。 疯子小姐同样向她点头问好。 这画面平凡得过于正常,正常到我以为我是走在路上见到隔壁邻居互相道早安的画面,而不是走在精神科病房看见疯子小姐与别人问候的奇景。 疯子小姐头也没回,直接猜中我脸上掛的是何种表情。 「别露出那种惊讶的表情,精神病只不过偶尔会发作,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发疯,而且……」 走着走着,她突然转进一间病房内。 「他们曾经,是平凡的正常人。」 站在疯子小姐身后,我眼光探过去瞧见疯子小姐这间病房的景色,病房内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疯子小姐走过去,将轮椅上的女人转过来面对我。 轮椅上的女人,有张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面容,微胖的身材因营养不良消瘦了不少,皮肤松垮垮的变成了由胖减瘦的象徵,如果不是瞧见她轮椅把手上无力下垂手脚,我一定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不过就是个平凡的妇人,这是我对于眼前的女人唯一的感想。 ……再补上一句,却很倒楣的遇到疯子小姐。 「老师,我来看你囉!」疯子小姐将手轻放在女人肩膀上。 原本安静痴呆的女人,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张开口发出不明意义的叫声。 「啊…啊啊!」活像要把疯子小姐的手甩开,她挣扎的乱动,整张脸皱成一团,甚至流出眼泪。 「之前我来看她的时候还要更激动些,只要我一靠近她就开始大叫,现在情况好多了!」疯子小姐把这句话说得好似很关心那女人般感人。 但我知道,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是那回事。 因为疯子小姐正是将这女人害得如此悽惨的元兇。 轮椅上的女人,是蔡老师,在三个月前被我们杀了丈夫及儿子,还将她打残的蔡老师。 「安分多了,现在!」疯子小姐对着蔡老师如此评论,并将手轻轻放在她早已不能活动的手背上。 蔡老师求饶似的不断摇头,嘴巴开开合合发不出像样的语句。 可怜了这位蔡老师。 不但没死还得接受这种酷刑,杀人犯不停回来见她,她却一句话一个字也不能说不能写。完整的剥夺了与人的沟通能力,疯子小姐当时对她做的事。 看着她,我意外的对她十足心疼,却又,不会为她做任何补偿。 疯子小姐对她用了如此狠毒的手段,代表着她也曾经对疯子小姐做了足够让自己变成这副德性的坏事,而且是,比补习班狼师试图性侵她还要可恶的事。 活该吗? 十足活该。 推着蔡老师,我们来到交谊厅的护理站前。 护理站内,玻璃后方的护理人员看见我们将蔡老师推出来,笑着说:「又来见老师啦!」 「嗯,对啊!」 护理人员眼神飘向我,不用开口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是我男朋友,之前也见过老师。」疯子小姐笑着回应她眼神透露出的好奇。 玻璃后的她意味深长的喔了很长的一声。 看她的表情充斥满满的八卦就会明白,护理人员这种职业很喜欢聊别人的八卦,尤其是待精神科病房的护理人员们,大概是整天与精神科病人关在一起久了,失去对正常世界的沟通管线,以至于一点小事就在那磯机歪歪的讨论个半天。 无聊! 我在心里已经将眼前的这位护理人员批评的下了这结论,同时微笑对着她礼貌性点头。 疯子小姐推着蔡老师走到窗边,让她晒晒太阳。在旁人眼里也许是个温馨的画面,实际上,疯子小姐凑过去在蔡老师耳边悄声的对她说。 「你敢乱来,我就连同轮椅把你推下窗外!」 我在一旁观望着整场邪恶的玩笑。 这里位于疗养院五楼,由窗外可以看见美丽的阳光与蓝天,却同时保证安全的使用了强化玻璃及强硬的铁架护栏,即使疯子小姐有可以将人单手举起的怪力,相信也不可能打得破这里坚固如墙的强化玻璃。 用膝盖也听得出来这是个低级的玩笑,连小孩子都不可能骗过!却让原本乱动的蔡老师,顿时安分不少,不只乖乖坐好在轮椅上,连吭一声也不敢发出。 她病了,病得不轻。 意识到眼前这名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精神早已被疯子小姐给摧毁彻底,这才发现站在轮椅旁的疯子小姐脸上的表情是下意识的嘴角上扬。 「下次什么时候来看老师呢?一个月后?一个礼拜后?明天?」疯子小姐开心的说着,明显是故意说给蔡老师听。 耳朵被完整保存下来的蔡老师,猛力摇头,企图阻止杀人犯在与自己见面的任何机会。 「我不是说,不准乱来吗!」疯子小姐加重语气,假装严厉的压低音量,并故意推了轮椅向前移动。 蔡老师被吓得哭出来,也吓得失禁尿出来。 眼泪跟着尿液一同由蔡老师的身体内倾泻而出,她一边哭着一边失禁,所有羞辱一次发生在曾身为教育者的她身上。 狼狈,目前时刻最适合她的形容词。 已成如此模样,仍有人不愿放过她,执意落井下石。 瞄了一眼地板上黄色的尿水,疯子小姐笑得如早晨灿烂的阳光,语气却与脸部表情不符,充满严厉的责备意谓:「你看你做的好事!下一次来,坏孩子就必须接受处罚囉!」 恶魔般的言语回盪在老师与我们之间,如同恶劣的恶作剧,她说的话确确实实在蔡老师心中划下很有份量的一刀。 她不再哭泣发抖,也不再乱动尖叫,只是静静的瘫在轮椅上,眼神呈现放弃一切的空洞,一动也不动。 蔡老师,彻底崩溃了。 放弃一切挣扎的,崩,溃! 这幕绝顶华美的瞬间呈现在眼底,当下我心头闪过个念头。 她死了,死在疯子小姐的话语中。 同一时间,疯子小姐蹲了下去,摀着嘴巴,全身颤抖,为老师的行为伤心哭泣般的模样。我明白,她一点伤心也没有,她在偷笑,努力抑制自己不在公共场所放声大笑,并压抑不断想笑的激昂情绪。 疯狂。 皱起眉头,我望着蹲在地上的疯子小姐。 疯子小姐……你这次玩得太过份,连人类的灵魂都给摧毁掉! 跟着蹲在她身旁,我侧着脸望着她。乌黑的长发盖住她的脸庞,披肩般的落在她细瘦的的肩上,由发丝中微微露出的笑脸,若影若现得令人难以忘怀。 恶魔化身的疯子小姐,在人死后狂笑不已,并连同其精神人格一同消灭殆尽,如此狂傲邪恶!却又深深吸引我的目光。 轻抚过她的后背,假装安慰她,掩饰她其实在偷笑着的颤抖身体。 见到如此景象,脑中自动浮现出疯子小姐从家中逃跑出去那个下雨天的画面,当时的我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帮她掩饰偷笑着的表情。 从很早很早之前,早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时,我便持续做着这份工作,帮着疯子小姐掩饰。 掩饰她正犯的罪、掩饰她无良的内心、掩饰她所有不被世人所接受的行为。 心中很明白身为共犯的我早已有罪,我却还是持续帮她做着这种工作。 用手拨开疯子小姐乌黑的秀发,果真在里头看见她正展开大大的笑顏,细长的单眼皮发现我在看她,便转过来对我甜美的一笑。 很甜,很可爱。 我回给她一个疼惜的微笑,双膝跪在地板上接近她,并将手伸向她另一边的肩膀,稍作用力的让她靠在我身上。 爱着这样的你,是我病态的恋情,我从不后悔跟你一同变成魔鬼。 --------------------------------------------------------------------- 作者说说话: 标题名称越写越短,绝对不是因为我偷懒(逃) 18.愿望 维持着跪姿的拥抱姿势好一阵子后,等疯子小姐情绪不再激动,我这才松开手,叫唤了护理人员前来处理蔡老师尿湿了的地板及她本人。而疯子小姐则被我护在怀里,低着头假装还在忧伤的情绪之中。 蔡老师被推走前,护理人员注意到疯子小姐眼角的泪珠,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说没事,还询问是否需要借用会谈室好让心情稳定。 我想,精神科病房大概是很容易让家属哭出来的地方,毕竟见到自己心爱的家人、朋友、恩师,逐渐由正常人转变成神经病心理压力一定很大,也难怪这里的护理人员,对于有人流泪或苦着一张脸时,表现是成惯性的拍肩安慰及淡定的给予协助。 当护理人员想将我们带领进会谈室前,疯子小姐摇摇头的拒绝,并拉着我往门外走出。 我礼貌性的代疯子小姐对护理人员挥手道别。 走出精神科病房后,疯子小姐一路上都僵着脸,一声不吭的快步向疗养院的大门口走去。 直到离开疗养院,来到空无一人的停车场,疯子小姐才松口气的放声大笑。 那是个很长很长、很开心的笑声,是只有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人才能发出的那种比孩童还要更加天真的笑声。 宏亮的笑声传遍整个停车场,不间断的持续着,响亮又豪爽。 幸好停车场目前没人经过,也幸好这是精神病院外,即使有人在这大笑估计也会被视为正常,只会无视然后默默走掉,不会遭人白眼或是怪异眼光,甚至报警请警察来处理逃跑的神经病等。 精神科病院,果真是很适合疯子小姐待的地方。但我不会让她被关在这。 疯子小姐疯完了,带着大大的笑脸走回车内。 「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她喘着气,刚才足足大笑了十分鐘。 跟着感染她的开心,我笑着说:「只要你高兴就好!」 「下个月还要再来吗?」发动汽车引擎,准备离开疗养院时,我随口问着。 「不了,她已经死掉了,没必要再回来关心她的尸体。」她说,表情依旧开心得不得了。 思索一下她说的这句话,似乎也有些道理。蔡老师的灵魂在几分鐘前已经被疯子小姐给摧毁了,现在坐轮椅上的只是个没了内在的空壳,实在没必要再回来耍着空壳玩。 「也对!」附和着的她说的话,油门一踩,方向盘一转,我们开远了关着蔡老师的疗养院。 一去,不回。成了当天最适合我们的字句。 那之后,疯子小姐维持了好几天的好心情,嘴里哼着歌,脚步轻盈的跳跃着,手里一边拿着油性麦克笔在冰箱上涂鸦。 「心情很好吼!」见到她开心的笑容,我心情同她愉悦。 「蔡老师是我最想杀了人,终于啊!这一切结束了!」她高举双手,做出万岁的动作,顺道将一条直线由下往上狠狠划过冰箱。 「那还真恭喜你啊!」我诚心为她祝福,并打算今晚买些好吃的回来庆祝。 或许是今天心情极度好,疯子小姐居然开口问我,关于我的事情。 「哪!变态,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 奇蹟降临了!疯子小姐今天是吹了什么风让你想到要问我这问题啊? 撇开我感到超级无敌惊讶外,这问题还真得仔细想想,现在的我并不排斥目前的工作及交友圈,也没特别想要的东西,更不会傻到去考医生执照那种不切实际的梦想。要说愿望的话那应该只有…… 「我想要结婚,跟你。」我认真的说着。 这是我目前最想要的愿望,如果可以实现我会很开心,虽然我知道实现的机率是小之又小,不过居然她都问了,就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你还真是大胆啊……」疯子小姐给了我这样的评语,语气里头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机动和害羞,只是平平淡淡的回答着。 趁着她的好心情,我继续问下去,深怕以后没这机会了。 「如果我现在跟你求婚,你会答应我吗?」 「不会。」用不到一秒,疯子小姐连思考的时间也省去,完全没有婉转馀的拒绝我。 「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吗?」我并不伤心,早就知道的结局何必伤心?只是心头肉有种被针刺了一下的感觉。 「说绝一点,以后分开了才不会痛得那么厉害。」她理所当然的说着。 「分开?」 我有些在意她说这句话背后的用意。 「你就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分手喔?」毫不忌讳的说出男女朋友间最伤感情的两个字,她一脸神态自若的望着我。 「你觉得有一天我们会分手?」带着一丝丝的讶异,我并不是完全没想过分手的可能性,只是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下来,我有些遗忘分手两字的写法。 不同以往的随兴,今天疯子小姐说出格外小心翼翼的言词。 「任何事都有到来的一天,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好迎接将来会发生的灾难。」说完,她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麦克笔,在冰箱上创作。 看她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我自然没太注意她对我说这话的用意。所以当分开这名词来到我们面前,我是后悔这时间点的我太过不以为意。 ------------------------------------------------------------- 作者说说话: 上一篇跟这一篇的断法又怪怪的,不知道何时才能治好这毛病? 19.百货 说个不相关的小插曲。 刘刘要结婚了。 就在两个礼拜前被女朋友拉着耳朵(刘刘躲她躲了三个月,终于还是被逮到),拖进户政事务所办理结婚登记,并在下礼拜补办结婚典礼。 两个礼拜内要将无变有的策画出婚礼,照理说是不可能的。但假如策画的对象是刘刘那兇猛的女朋友,这件事还真有那么一点可能性。 结果这只有一丁点可能性的婚礼,还真的给她办起来了! 所有人都很惊讶,不论是刘刘准太太的办事能力,还是将生性风流入骨的刘刘吃得死死的特异功能,大家都对刘太太刮目相看。 所以当刘刘将他与女友…不!妻子的红色炸弹交给我时,面露临死般的表情慎重对我说:「请你,来参加我的丧礼,祝我一路好走!」 我彷彿它是刘刘最后的遗物般,双手捧好喜帖,小心地收进我的办公包里。 「好的!我一定参加!」慎重的对刘刘点头答应,顺便在重重的了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男儿总有天要成家立业、照顾妻儿、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小时候爸爸总这样跟我提醒。没想到还没轮到我成为男子汉,看似一辈子都担不起成家责任的刘刘反倒先有了自己的家庭。 意外的,真的很意外! 就在我想再多说些安慰他的话,刘刘先开口说了一句:「对了!也顺便带你女友来吧,让她看看什么叫做爱情的坟墓,好警惕你们两位!」 由于这多馀的补充提醒,给了今天洗完衣服,正要将衣服拿去阳台晒的我灵光一闪。 正当我将衬衫由一堆衣服中拉出、甩乾水分后用衣架撑起吊上晒衣桿,我突然脱口而出。 「疯子小姐……你想跟我一起参加刘刘的婚礼吗?」 缩在沙发上,抱膝而坐的她听到我的问题后,将原本眺望天空的脸转过来面向我,稍微歪着头的发呆。 看她这样发呆,我继续晒我的衣服。反正我也只是随口问好玩的,毕竟疯子小姐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与他人互动,除杀人外几乎没见过她踏出门口过。 「好啊!」 爽朗的声音由我背后发出,我惊讶的转过头,发现她正微笑对着我。 手上的衣服掉落到地板,一时间我以为耳朵出了什么怪毛病。 ……她答应了? 她答应了! 震惊得无法自我,我没想过她真会答应。之前她总一副不关心时事的忽视这世界上所有一切,这次居然要参加别人的婚礼!还是我朋友的婚礼!我想天要下红雨了…… 「真要参加?」 「嗯!」 「你知道婚礼是什么吗?」 我知道这样询问她这般常识很没礼貌,但我没把握她知道婚礼是什么东西。 经我一问,疯子小姐愣了下,不知是对婚礼这两个字没概念,还是对于我的发问感到困惑。她呆呆的望着我,有些不确定的说:「就…别人要结婚了……」 正确解答。我放心了一半。 放心一半,意思是还有另一半未安下心。 疯子小姐答应要参加刘刘的婚礼,我是很高兴,不过目前有个急迫的问题必须解决-她根本没有像样的衣服可供她去参加婚宴。 我的错。 当初帮她买衣服,我压根没想过她会有参加婚礼的一天,买的自然是趋向轻松悠间为主,而她自己更不可能出门买衣服。 将洗好的衣服全都晾在晒衣架上,我走进她很少用的房间,打开衣柜。印入眼帘的所有衣服,不是睡衣就是t恤、运动短裤。她原本有一件偷来的洋装,洋装很衬她,十分适合拿来当参加婚宴时穿,结果她在将蔡老师一家杀害时,硬是要穿着那件洋装,最后的那件洋装的结局,想必大家已经猜到了! 唯一的洋装报销,能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出去买。 当我拖着疯子小姐出门前,她还很疯子小姐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买衣服?」 「总不能让你穿……这样去参加刘刘的婚礼吧!」 疯子小姐身上正穿着长至脚踝的丝质睡衣,不穿睡衣的时间,疯子小姐当然也只随便拉件t恤出来穿,偶而穿错穿成我的也不在乎。 平常随兴就算了,反正也就我看到,现在不同!我们可是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耶! 「这样不好吗?」疯子小姐低头看了自己的装扮,一脸不解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无法理解服装对于人类的意义。 「结婚是件该为他高兴的事,我们为了表示对他的祝福,打扮慎重是种礼貌。」虽然刘刘本人一点也不高兴自己结婚,但礼貌还是不可缺少的。 对于我说的话,疯子小姐难得认真思考了一下。 「嗯,好吧!」 一句简单的答应后,我们一起出了门,做了我们难得一次,像是正常情侣约会会做的事。 我们去了百货公司的服饰专柜。 站在服饰店里头,我观察疯子小姐的举动。 站在一堆衣服前的她随手拿起两件洋装,随便撇两眼就直接放回原处,一看就明白她正打算放弃这麻烦的事。 我对百货公司的精品不熟,疯子小姐更不可能比我了解,我与她的差别只在于,我比她来得有耐心并且融入社会更久。 正当她放弃,想走去下一家专柜前,我叫住她:「我帮你挑,你坐着等我就好。」 阻止她正往外跨的脚,一这么提议,她立刻转弯移动到一旁的待客沙发上,乖乖坐着等我。 这副德性的疯子小姐要她挑衣服实在是太困难了,如果真的要她自己选,恐怕我们逛完整栋百货公司都不见得能挑到她想要的洋装,我寧愿自己走进这充满女装的专柜,也总好比陪她虾晃整间百货公司来的有效率许多。 安顿好疯子小姐后,我在一堆女用洋装区细心挑选,一件件拿起来与沙发上的疯子小姐隔空比对。 这动作让我想起,我第一次帮疯子小姐买衣服,当时她刚来我家第二天,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整个像麻布袋套在细竹竿上打扮,实在不适合请她陪同我出门买衣服,于是我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她回答:「睡衣,丝质的。」 「……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随便。」 真是个难搞的课题!我要怎么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去买女用的丝质睡衣?又要怎么从那间店正脸走出来? 根本是考验羞耻心的大冒险!而我又从来不是会玩这游戏的角色。 于是,我做了一个很孬种的行动,网路订购。 是的!你没听错,网路订购,满足现代人所有见不得光行为的安全路径。不但可以下订得安然自在,取货时店员又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盯着你猛瞧,最重要的是,疯子小姐想要的东西顺利到手! 既然主要的丝质睡衣到手,剩下的衣服我只是走进一家大型的衣物量贩店,随便拉几件s号的t恤、运动服饰,就去结帐,一点也不在意衣服款式是否与疯子小姐相衬。 随便的结果就是,此时此刻必须出门买洋装。 「疯子小姐,你比较喜欢哪一种款式的服装?」我随手挑了几件掛在手上让她选。 「这种东西怎样都随便。」她摆摆手,一点兴趣也没在我挑的洋装上。 「至少也跟我说喜欢哪种类型的吧!」对于疯子小姐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早已司空见惯,不过终究是要穿在她身上的,希望她好歹也要有自己的主见。 望着我手上的洋装,她思索一下:「……我蛮喜欢之前我偷来的那一件。」 天啊,我无言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见蔡老师的时候穿那件?」 这是个充满疑问的行为,既然是喜欢的衣服又为何要穿着它去会沾满鲜血的地方,让它报废无法再次穿上身? 对我无解的问题,疯子小姐倒是挺坦荡的。 「比较有气氛!」她一脸自豪,似乎毁了那件衣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好吧!她高兴就好! 当面对的人是疯子小姐时,最好别去计较太多。 我走回去衣架前继续挑适合的洋装。 依照那件报销洋装的模样,我想疯子小姐所想要的衣服应该是偏向日系、雪纺纱材质的那种白长裙洋装。 为了她的喜好,我们转移阵地,到会卖类似衣物的专柜里挑选。 果然,我们一转移到日系专柜,疯子小姐踏进里头的立刻直直地朝着其中一个人形衣台上的一袭雪纺纱的纯白长洋装指着,「我要这件!」 居然她都亲自开口了,接下来的动作只剩下,结帐、付钱、抓着纸袋包好的商品转头走人。 我们没有在里头逗留太久,毕竟两人都没有与百货公司搭上边的品味。 走出百货公司整栋建筑物的当下,疯子小姐大吐一口气。 「呼!终于走出那充满化学香精及人味的地方了!」她的大力的吸吐,想将肺部残留着的专柜化妆品味全部排出。 我是不喜欢百货公司的那种刺鼻香水味,但也没夸张到疯子小姐那样的排斥。 「不喜欢百货公司,我一个人出门就可以啦!」 原本预计是我自己一人出门,在间成衣大批发中找件合适的洋装给她,或比照上次办理,在家里上网订购。怎知这次的疯子小姐人来疯的说要跟我一起出门挑衣服,还坚持要进百货公司,真是怪了!这一天! 我走在后,疯子小姐在前,她转过身来对我说:「至少要有一次,像正常情侣一样的购物吧!」 说完,又转回去逕自的走着,完全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站在百货公司广场前,提着购物袋,看着越走越远的疯子小姐,疑问仍在我心中徘徊不去。 我很明白,疯子小姐说的那理由绝对不是事实。 认识她不只一两天,她会说出怎样的话我还会不清楚?她可是疯子小姐耶!想像正常情侣一样的购物?怎么想这话都不是该出现在她嘴边的! 疯子小姐,你发生了什么事? 20.刘刘,婚礼 想当然耳的,我没去追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问题理所当然的被搁着,直到刘刘的婚礼开始。 坐在人声吵杂的婚宴会场,疯子小姐穿着自己挑选的白洋装,偽装得像个正常人对着我的同事、朋友打招呼。她亲切的对着所有来招呼的人微笑,包括因为儿子终于结婚而喜极而泣的刘刘父母,以及他们今天结婚昨晚哭肿眼睛的儿子本人,她都一一打招呼并妥当的回答他们的嘘寒问暖。 当在场所有人该问候的问候完,宴会厅的上的投影片被放下,拨放着用电脑软体剪接的刘刘与刘太太过去交往的点点滴滴。 我是挺惊讶的,原来刘刘与兇猛的刘太太谈起恋爱来是恩恩爱爱的,生日吹蜡烛、情人节玫瑰花、两人一起出游这类温馨甜蜜的照片还真不少,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情侣间的亲嘴、拥抱。两人在投影片里头笑得开心,相处得甜蜜,很难想像两个礼拜前将刘刘从办公室拖去户政事务所的那隻母老虎与挣扎到掉眼泪的刘刘,正是照片中的那两人。 投影片最后停在充满爱心,写着「我们结婚了!」的画面,主持人拿起麦克风先讲几句幽默的寒暄,再请双方家长上台讲几句谢谢大家来参加笨儿子的婚礼之类的话,最后才是重头戏出马。 新娘入场。 批着雪白头纱的刘太太,挽着她爸爸的手缓缓地由会场门口走进来。原本的她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已有几分姿色,今天脸上化上新娘妆、身穿洁白露肩婚纱,比之前显得更加高雅漂亮。 美丽的新娘子,我在心中给予她如此的称讚。 新娘经过的地方,就有拉炮及欢呼声响起,一直持续到,刘刘的岳父将女儿的手交给刘刘,现场才正式安静下来。 主持人将麦克风递给刘刘与站在新郎与新娘中间的牧师。 牧师开始唸起结婚必有的证词:「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眾位见证人面前,刘杰先生是否愿意娶郑湘寧小姐为妻,永远珍惜她,对她忠实,无论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 「我愿意。」刘刘的声音带点哭腔。 「郑湘寧小姐是否愿意与刘杰先生结为夫妻,永远珍惜他,对他忠实,无论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 「我愿意!」刘太太带着胜利的喜悦大声宣布。 一阵欢呼声响起,来宾纷纷拍手鼓掌,新娘的好姊妹甚至是用尖叫道恭喜。 在眾人的祝福下新郎与新娘掀开头纱、交换戒指、当眾亲吻。新娘笑得开怀,新郎一脸认命看开的表情。 我举起手中的酒杯,敬了台上的刘刘。 「兄弟!祝你幸福!」 一口气将酒乾了,代表我对刘刘的勇气与敬意。 喜宴愉快的开始,同样欢乐的结束,结束时,我还特地跑到在门口送客的刘刘身边。 「祝你新婚愉快!」拍着他的肩,彷如送兄弟上战场。 「我尽量。」刘刘回拍我的肩,已做好送死的准备。 与兇猛的刘太太相处,我想不论是新婚初夜,又或未来的每一天,刘刘都会过得无法风流、安定无比的日子。 幸与不幸的一线之隔,唯有刘刘自己能决定。 与刘刘送别后,疯子小姐与我一起离开婚宴会场。 宴会厅室设在饭店二楼,我们必须搭电梯才能到达地下室的停车场。 在满是镜子的两人电梯中,疯子小姐突然问我:「结婚是件好事吗?」 我想了想后回答她:「不一定,要看人,有些人幸福,有些人却会变得不幸。」然而今日结婚的两位主角们,未来会走向哪条道路就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对我的解释似懂非懂的疯子小姐,歪了下头后,沉默不语。 过了一段时间后,换我发问:「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事,只是在想我如果结婚了的话,会是怎样的情形?」 下一场沉默在只有我们两人的电梯中回盪,我没有回答疯子小姐的问题,一方面是我不知道答案,第二方面是,我根本想不透疯子小姐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疯子小姐想与我结婚,我一定会乐得手足舞蹈。但问题是,现在的疯子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有结婚的想像?前几天不是很直接的拒绝我了?她在想什么?真的只是单纯的少女梦?还有有什么事发生了?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疯子小姐在前的跨出电梯,而我停下脚步留在电梯中。 「疯子小姐,你发生了什么事?」 她头也不回地说:「没事。」 留在电梯里的我,望着向前走的她的背影。 没事……怎么可能! 我心十足清楚,不可能会没事。 不出门的你,突然说要去百货公司买衣服;极少与人接触的你,突然说想来参加喜宴;不谈感情的你,突然说起结婚的话题。怎么可能没事! 有些事情正在变化,用着我与疯子小姐都察觉不出的细小,改变着我与她的世界。 「变态,我问你。」她在前喊着我的名字,我仍在原地不敢向前进。 「今天的我,看起来像不像新娘子?」 她转身,让纺着纱的裙摆在空中飘扬。 与之前同样的笑容、与之前同样的美丽,却少了之前的某种味道。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正当声音要从我的喉咙发出时,电梯门被自动关上,并将我往上送。 疯子小姐与我在那个当下被分开了。 21.无力 到底该用何种言词诉说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我除了不知如何开口提起外,更多的是,我连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很清楚。 有什么事情正悄悄的变化着,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对于这段期间疯子小姐的微小变化,我称它为慢性毒瘤。不过这也是之后的很之后,我才正式给了这段期间的过程这样子的称呼。 因为慢水煮青蛙的我们,并不太注意到我们之间的微妙变化,只是时间过久了,心中的疙瘩越多,越觉得事情正朝着失控的方向前进。 「疯子小姐,你多久没杀人了?」 这是一个我正在煮咖哩当晚餐,疯子小姐捲缩在椅子上看我煮晚餐的奇怪时间点。至于为什么要在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时间点问这种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我想只是单纯地吃到疯子小姐的口水,所导致成这般的结果。 然而这句问话,并没有如大家想像的是所有一切的转折点,我说过了,这是个慢性毒瘤般的存在。问题一开始就在,只是被发现的时间点不同罢了! 疯子小姐专心地望着瓦斯炉上的青色火焰,意外没有忽视我问话:「老师是最后一个。」 她口中的老师,指的是那位被杀光全家后监禁在精神病院上次次还被恶整至失禁的蔡老师……那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 「你四个月没杀人了?」面带疑惑的看着她,我有些不敢置信。 她看似一点也不在乎的乱回应我:「嗯,对。」 轻松到随便的态度,吓得我一身冷汗。 「这样没问题吗?」我担心如疯子小姐感染病毒似的。 不出我所料,她又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姍姍回答我:「会有什么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对啊,会有什么问题? 前几个月的过往,我希望疯子小姐不再杀人,我就不必过着每天提心吊胆打开电视观看的日子,也可以使疯子小姐回復正常人的身分,陪我出门约会、逛街看电影、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直到踏进棺材的那一天来临。 但是。 高兴吗,现在的我? 「疯子小姐,这些日子下来,你开心吗?」 这四个月来,一直有个疙瘩在我心里,我一直搞不情楚怎么回事,现在总算有点头绪了,原因来自疯子小姐。因为她逐渐得变得不开心,所以我总觉得这几天下来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开不开心,又能怎么样?」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是不能怎么样,但疯子小姐你知道吗?我的世界因你而转动。你不开心,我快乐不起来。 「你不开心了。」 「所以呢?」 「我希望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那如果我之后都是这副死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问句由她口中说出后,我愣住了。 我很清楚,我十分喜欢疯子小姐,喜欢到愿意与她一起沉沦堕落的喜欢。 换个问题,我会喜欢,不杀人的疯子小姐吗? 第一次与疯子小姐见面,她的双手沾满血腥,第一次跟疯子小姐告白,她在前几分鐘刚炸掉一栋房子以及那栋房子的拥有人,第一次疯子小姐接受我的告白,是她刚从案发现场走出来,带着我私闯工地时……我与她的所有回忆都沾满了别人的血跡。疯子小姐之所以被称之为疯子小姐,不就是因她疯狂而快乐的挥舞着凶器,将所有惹毛过她的人一个个的送离开人世间。 疯狂、杀戮、快乐、疯子小姐,这几个名词统整成我眼前的她,我无法想像当疯子小姐不再杀人时……映在我眼里的她,还会是疯子小姐吗? 不等我回答会或不会,疯子小姐逕自的耸耸肩,拖着椅子走出厨房,独留我一人以及锅上被煮焦的咖哩。 疯子小姐走了,厨房只剩我一人。 烧焦的咖哩味蔓延整间厨房及我的鼻腔,我没将瓦斯炉关起,任由锅子外的黑焦向上蔓延。 「你还会喜欢我吗?」疯子小姐的话语在我耳边回盪。 靠着厨房的磁砖墙壁,我穿着围裙缓缓滑落至地面。 「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将额头靠在膝盖上,双手下意识将前额的瀏海弄乱。 「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我不知道。 当疯子小姐身上不沾血腥,我还会喜欢她吗? ……对不起,我从未思考过这问题。 该怎么去喜欢不是杀人犯的女孩?该怎么去疼爱不沾染血腥味的女孩?该怎么去爱上一个不会疯狂大笑的女孩?这些我通通没想过。 我是变态先生,喜欢上的是一位堪称疯子的小姐。 除了她,我没谈过任何恋爱,该怎么去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我不清楚。如果可以我好希望这辈子只疼爱疯子小姐一人就好。 可是现在,她却说她不会再杀人了。换句话说,她再也不是疯子小姐。 我,又该如何是好? 闭上眼,我的爱情连同我的魂魄一起沉沦进漆黑无比的我的心中。 抱歉,疯子小姐,我无法好好回答你。 因为连我也,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 作者说说话: 最近突然觉得心灵疲倦,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懒懒的,提不起劲 勉强告诉自己不能堕落啊!我还有稿稿要赶啊!!!!!~~~~~~ 22.沙发 所有过程像是被播慢了的电影,如此缓慢地进行,却又无可避免的发生。令人无力却又不至于让人窒息。 很多事情的开头,都是在发现后才正式被重视。 例如疯子小姐不再杀人、家中不再出现她所创作的艺术品、她不再时不时的调侃我,也不再笑得跟以前同样灿烂。 疯子小姐的转变我都看进眼里,并不是没有试图阻止,而是这过程是座庞大的旋转溜滑梯,很多事是我无法去改变的。唯一能做的,是尽我所能的逗她开心,转移她对悲伤的注意力。哪怕我从来不是个会逗人开心的男朋友。 疯子小姐待在她习惯的沙发角落,最近的她安分很多,更安静许多。 安静到我浑身不舒服的静。 讨人厌的氛围。 「疯子小姐……」站在沙发旁,我鼓起勇气呼唤她,换来得是一记冷眼。 被她冷眼一瞪,原本没有自信的我更加畏缩了。 畏缩到自己嘴巴已经不听话得自主活动:「嗯…那个…没事。」 她听到我这句话的瞬间,又在给我一计冷眼,接着转头回去呆望着她的窗户。 我好想赏自己一巴掌。就是长在我脸上的这张嘴,说什么没事,明明看她心事重重的还说没事! 将头重重敲击旁边的墙壁,眼睛盯着自己双脚下的地面,我现在只想挖个可以穿越地心的洞,跳下去一把摔死自己。我真的是…白痴! 懊悔与羞耻陪了我一段时间,不过一段时间终究只是一两天的时间,没过多久,疯子小姐的静又逼我开口讲话。 这次好一点,我做足了准备,打算今天打破疯子小姐的沉默。 乐观的我,很快就发现自己犯傻得可以。 沉默的她,与不擅长与人对谈互动的我相加起来,并不会变成和乐融融的景色,我们的互动只会变成畸形的单方面发问。 「疯子小姐,要吃消夜吗?」 「要出门逛逛吗?」 「要不要来做手工艺?」 「还是你有仇恨的人?我们一起去解决他!」 不为所动的,她依旧缩在她的沙发角落。 我很明白她的不为所动大部分的原因是,我哄女孩子的技巧根本等于零。 即使我买下了了所有书局里教导如何逗女生开心的书籍以及查遍网路上所有资料,经验这种的东西并不会平白无故因为我花了钱而生长于我身上。 我开始想念过去的疯子小姐,总是任性的对我呼来唤去,直来直往,毫不隐藏,或许就是她豪放的个性,才让我即使交了女朋友,也学不会哄骗女孩子的技巧。 疯子小姐,你把我宠坏了。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重拾过往的笑容?」几近放弃的我,很没男子气概的低声下气。 不理会我的问话,沙发上的她,连瞧也不瞧我一眼 「我以为,杀了所有得罪我人,我会过得比较快乐。」疯子小姐用着以自我为中心的说话方式说着。 我大气也不敢吸,就这样默默地听着她说起,这段我与她还未相识前的故事。 我有些庆幸,至少这点还是我认识的疯子小姐。 只是接下来我所听见的故事,却让我冷汗直流。 「大概是在我国小六年级的时候,我姊姊发疯了,后来我把她杀了。」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长长的叙述为自己解释是怎样的情绪,又或姊姊到底做什么事,而导致最终的结果。就只单单的,「她疯了,于是我杀了她。」 疯子小姐反倒将她杀人的过程清楚得交代给我听。 「我拿滑鼠丢她,很用力很用力地丢她。力道大到,滑鼠打在她太阳穴上的当下,瞬间爆裂成碎片,内建电线及破碎的机壳伴随血液由她的额头喷溅出来。 姊姊的身体由椅子上失去重心往后跌,分了家的滑鼠掉落至地面的霎那,姊姊的身体也跟着倒至地面,彷如倒下的大树,笨重的身体由椅子上跌落,咚的一声,眼睛开开地朝地面衝撞而去。 我亲眼看着她倒下,没有考虑太多,立刻衝上前去跨坐在她身上,对她着的脸挥舞拳头。 高举过头的拳头重重落下,打在我亲生姊姊的脸颊骨上。 左一拳,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在我耳朵作响。 右一拳,姊姊嘴里的牙齿掉出一颗。 我没去仔细思索自己的力气何时变得如此之大,我只是单纯的,细细品尝着双手打在面颊骨上的衝击,感觉温热的血液喷洒于皮肤上的感觉。 再一次挥出左拳,以及接下来的右拳。 天性领导我,我从未学过拳击,从小就瘦弱的我反而被保护过度的连挥手打人也没有,却在这个当下,天分开窍一般的懂得如何去殴打一个人,懂得该用何种角度、何种力道,以达到最有效的攻击并保持体力……懂得,去享受痛殴人的快感。 停不下来啊!我的拳头。 持续不停地痛殴,让我身下的姊姊越来越不成人样,脸部颧骨被我打碎,鲜血由七孔流出。 望着不停左右晃动的姊姊的头颅,我并不感觉奇怪,奇怪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会坐在姊姊身上、为何会挥出拳头殴打她、为何会动手杀死自己的亲姊姊。 到底是为什么呢? 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意外的感觉平静。 像这事早该发生似的,像是早晨睁开眼必定会有的阳光,也像是傍晚天空必定会有染血似的火红,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理所当然,抓不出其中错误及违和。 姊姊是我第一个杀的人。 当我停下殴打,望着在我底下变成尸体的姊姊,我的手指轻拂她碎裂的颧骨,再滑到她扭曲的鼻骨以及被我打落数颗牙齿的嘴唇,姊姊的脸早已被我打得又青又紫,既扭曲又沾满血液。 我的姊姊,死掉了。 我这才想起,我晚了给她一个葬礼。 后来我在家中储藏室翻找,很快便找到以往拜拜用的金炉,以及烧纸钱用打火机与金纸,简易的为姊姊烧了纸钱。 然后我就离开家,外出流浪,直到现在。 「没有身分的日子活得很轻松,想干嘛就干嘛,反正全世界都当我已经死了!」她故作轻松的说着。 「你快乐吗?」我这么问着,带着认真无比的态度。 「那时候很快乐,因为我把讨厌的人杀了。」她轻轻笑着,脸上是异样的温柔。「不过,当我把所有得罪我的人都杀了,我才发现,我没有过得比较幸福快乐。」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早该去死?」带着令人讨厌的温柔,疯子小姐面对我笑着。 「你没有做错。」我辩解,语气带着难过的情绪。 我所认识的疯子小姐,是个奉行天上天下唯独我快乐就好的女人,我每次都会被她讨人厌的任性及唯我独尊的为所欲为搞得紧张兮兮,即便如此,我还是好喜欢好喜欢这副模样的疯子小姐,狂傲自然的如此令人嚮往。 「我也觉得我没有做错,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在蔡老师死掉之后,我并不感到快乐?」 几近喃喃自语的声音由她嘴里吐出,每字每句听得我心里发疼。 我想对她大吼大叫,但长期对她保持沉默的我没有这么做,基于某种习惯,更基于我哽咽到讲不出话来。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 沙发上的她在月光下,纤细而美丽,如果没有她脸上带着淡淡哀伤的微笑就更完美了。 「变态。」她开口,用着我熟悉的声音以及我不熟悉的语调说着:「你可以在最后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她开口,其实没必要。我有哪次没替她完成要求?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果然,不管我反不反对、拒不拒绝,她仍一意孤行的说给我听。她呆呆地将眼睛对着我,实际上眼光却没落在任何一处的面对着我。 她说:「雨,我想要下雨。」 又是个我做不到而且搞不懂的愿望,如果她说的是结婚,至少是个我做得到的事情,又或如果她说的是杀人,那就更简单了,我只要走出去模仿她之前做过的手法,就能成功完成这项愿望。 以上两种都不是她现在想要的。 她说的是下雨,必须烧香拜託老天爷施捨给我们才有可能被实现的,令人可悲的愿望。 更可悲的是,我又像前几百万次一样,答应她这离谱到极致的要求。 无力的叹口气,我轻抚过她的头发,安慰小孩子的对她说:「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可以再等等吗?」 俗话说,没有不放晴的天空,反之,也不可能会有不下雨的天气。雨是一定会下的,只是时间早晚,以及疯子小姐等不等得了的问题。 「再等等,好吗?」重复对她询问了一遍,她这才真的把话给听进去。 她对我莫名的勾起勉强挤出的微笑。 「好。」 23.雨,直直的落下 一个口头上的答应,让她等了多久? 三个礼拜。 整整三个礼拜,她只待在沙发上呆望着窗外一无所有的天空。我知道她是在等下雨,但现在是正值乾旱的秋冬季节,要等到雨滴落下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有可能。 她等着,也瘫着。 她瘫在沙发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还会等着等着,直接在上头睡去。 每当她又在沙发上睡着,我一定会抱着她走进她的房里,好让她离开那张该死的沙发,只是每当我将她抱进房里的隔天早上,我又会看到她自己走回去缩在原本的老位置。 我曾试图阻止她,好让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动,成效却没预料中有效果,每次都只是起来走动不到三分鐘便又缩回去老位置,而且时间越到后面,离开的时间就越短。 疯子小姐是越来越恶化,我想我也不会跟她差太多。 这段期间,她瘫在沙发上多久,我就站在沙发旁望着她多久。 只是我与她在心境上是如同南极两端的遥远。她是期待着的,而我是带点害怕。害怕这场雨下完后的疯子小姐,会如烟火般的绽出最耀眼的光芒,并以最快的急速向地面坠落。 雨下完的疯子小姐会变成怎样?我无法猜测,也不敢多想,只能静静的祈祷这场雨不要来得太快。 这天的天空灰灰的,不是要下雨的灰,而是要下不下的灰。 她老样子的缩在沙发上。 望着她,我缓缓的走向沙发,在她身旁坐下,举起手想触碰她。 「疯子小姐……」 轻声叫唤她,她像是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我举起的手在中途就放弃的收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我没法碰到她的形体,如果等等我手伸过去,穿越过她的身体,我的心脏一定会受不了衝击。 收起手,我改问:「怎么了?」。 疯子小姐的状态令人担忧。时间过得越长,她的活动力就越减弱。 现在的她,既不笑也不生气,连时不时的调侃都忘记说,家中甚至不再出现她怪异的创意作品。 一切都停止了,所有关于疯子小姐的活动气息。 像是……世界上没有疯子小姐这人从在似的。 我担心,很担心的那种担心。 愁眉苦脸的模样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我的脸一定很难看,望着我这张难看的脸,疯子小姐好不容易终于理会我了,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劲全力的说出这句话:「我不会说我没事。」 接着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用她的眼睛凝视我,浅显易懂,她要我别问。 别问。我做得到吗? 心里挣扎,到底该问还是不开口。我心爱的女人正有心事的痛苦着,同样的,我心爱的女人正用拒绝我的口吻叫我别多问。 多难受。 如果可以,多希望我有勇气问得出口,可惜的是,到头来我还是顺从她的意。 「不问,我不问。」只求你别难过。 「谢谢……」她有气无力的道谢,又继续将眼光放往那什么也没有的窗外。 我后悔我没开口发问,因为……疯子小姐跟我同居那么久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道谢,道歉般的道谢。 该来的总是会来,不管老天爷有没有听到我的祷告,该下的雨还是毫不留情地从灰色的乌云落下。 当这场雨落下时,我人正在公司整理资料。这几天我频繁的关心气象预告,早料到今日天气会不好,所以当阴灰的乌云飘来时,我并不惊讶。 「刘刘,帮我一个忙!」我抱着一叠资料,走到刘刘的座位旁。 「什么忙?」最近老婆管很严的他,连买发胶的钱都没有了,过长的刘海及头发没朝气的塌在他的额头前。 我将手里的那叠资料放在他桌上,严肃的对他说:「请帮我将这些资料整理完,下次我邀你去夜店后,会跟你一起跪在你老婆面前。」 眼神飘向那叠资料夹堆成的小山,再飘向我,「哇,靠!那么猛!你家发生了什么事!?」 真不愧是我交情多年的好朋友,一听就知道我家发生了十万分火急的事。 「我的女朋友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尤其是今天,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一听到是被我捧在手心的女朋友出了事,刘刘不顾这些资料会让他加班到多晚,只是一个点头的接下我所有工作。 「快去吧!我知道你很疼她!」 一听到他的点头答应,我差点一滴眼泪直接落下来给他看。 咬紧下唇,强忍着快发红的眼睛,我与刘刘一个眼神的交流后,便向主管请了整个下午的假,好让我赶回去阻止或收拾疯子小姐所惹出来的祸。 走出公司,天空的顏色已经不妙到如沾湿的抹布快渗出水来,我加紧脚步的骑上机车,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的方向飆去。 骑着机车在每日上下班必经的道路上狂奔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路上的景色快速由我眼前撩过,闯过一路上的所有红灯,我心急如焚的向着家里衝去。 速度到底多快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时间在我的脑袋里变得好慢好慢,平常上下班只需三十几分鐘的车程,感觉像骑了三个小时还未到达目的地。明明已经将油门催到最底,我仍旧没办法立刻赶到疯子小姐身边。 时间感在我脑中崩塌,被担心及焦虑侵占。 突然间,啪!一声雨点打在安全帽上的声音。 来不及看清楚是否是雨点滴在上头的声音还是衰小的被鸟屎打到,第二滴、第三滴雨点就直接了当地告诉我,这场雨,开始下了! 「疯子小姐……」看着安全帽挡风板上越来越多的雨点打在上头,我右手越是紧紧握起。 早已催到最底的油门被我捏得紧紧,彷彿已经到最高点的时速表,可以再往上升。所有考汽机车驾照时的交通安全知识,以及爸妈前谆谆教诲过的交通礼仪,通通被我甩在车尾。 心里很清楚这样危险的行为,很容易要了自己的命,但是我没来得及赶回家,命不见的可能是疯子小姐。 怕她割腕、怕她跳楼、怕她上吊,怕她消失在这地球上,我担心所有我想得到的事情发生,而那些事大多通向不幸的结局。 我不想遇见这个样子的结局。 寧愿自己不要命,也不愿意让疯子小姐受一丁点伤害。 我很傻。 拚了命,只为的是在家中的那名疯女人。 ------------------------------------------------------------------------- 作者说说话: 这标题下得好矫情 但是我想不其他更好的标题了(脑细胞以死透) 24.傻得可以 一到公寓停车场,我赶紧将机车硬插进脚踏车位,再随便将安全帽拋在地上,直接衝去狂按电梯的上楼键。 叮的一声。 电梯一到我们家所在的楼层,等不及电梯门慢慢地打开,我硬是将它扳开后衝到了自家门口前。 家门口,跟我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没有被破坏的痕跡,鞋柜里的鞋也没有凌乱的撒满地。 所有一切都没变,唯一改变的是,疯子小姐已不在这个家里头。 不需要拿出钥匙,我便知道疯子小姐不在家里头了,不是因为鞋子不见等温和的理由,疯子小姐唯二的布鞋跟上次婚礼用的高跟鞋都还好好的躺在鞋柜里,而是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的,一眼可直接看到客厅沙发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闭上眼,我深吸一口气。 可还真心急……连鞋子都不穿就跑了出去。疯子小姐,你知道这样会令我担心吗? 睁开眼,将吸饱的气体大力吐出后,我皱紧眉头的再次望了空无一人的沙发上头。 疯子小姐习惯缩的角落上头仍旧没有人。理所当然的,会有人,才奇怪吧? 「该死!」 用拳头打向墙壁,痛得惩罚了自己后,我立刻将公事包往客厅桌上一摔,鞋子一抓、雨伞一拿、门一关,连西装外套都没脱,向着一楼跑了下去。 焦急地出了公寓大楼,打起伞,小跑步的在雨中寻人。 疯子小姐没穿鞋,雨又刚下没多久,她不可能跑远。 先在家附近的巷子里绕来晃去,越是隐蔽、没人的小暗巷越是给它鑽进去,就为了能早点遇到正在雨中疯狂的疯子小姐。 蜿蜒的小巷中,雨不停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滴打在伞上,寒流特有的冷风吹在脸上,连穿着西装外套的我都忍不住打起打哆嗦。 台湾的南部,会在冬天下雨,唯有寒流才有可能出现,然而在这种鬼天气鞋也不穿直接跑出门的,也唯有疯子小姐本人了。 停下脚步喘几口气,我环顾周遭小巷、街道,没见到疯子小姐的身影,接下来的路,对我而言印象很深刻,于是我在此放慢脚步,用走的穿过这熟悉的巷口。 这里是,去年找到疯子小姐的地方。 来到当时被疯子小姐炸掉了那栋屋子前,去年,气温也差不多跟现在一样寒冷,疯子小姐正站在这处废墟前,亲吻着一位已死去的男人。 我从未过问她那个男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就跟她杀掉的其他人一样,我从不主动发问。 疯子小姐有许多秘密,对别人、对我都有说不口的心里话。包括她的过去、包括她的现在,她没对我说的话仍很多,多到我无法想像的多。 「疯子小姐,你到底在哪里?」望着被夷为平地的民宅前,我回忆着曾经的疯子小姐在这地方开心的对我微笑。 突然间,有个声音传进我的耳里。 并不是疯子小姐,而是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秦先生吗?我这边是公寓管理员。」打电话给我的意外是月初跟我收管理费见一次面以外,一概没说到话的大楼管理员。 「请问有什么事?」 「有住户发现跟你同居的萧小姐,正在公寓后面的公园淋雨,我怎么劝都不听,请你来处理一下。」 「好的,我立刻赶回去。」 掛起电话后,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在那么近的地方…… 疯子小姐,你真的、真的,很令我担心! 马不停蹄地由小巷中赶回去一开始出门的公寓大厦。 在大雨中快速移动,雨伞自然不能保护太多面积,当我喘着气来到公寓管理室柜檯时,早已淋成落汤鸡的模样。 「疯子…萧小姐呢?」我下气不接下气的在柜檯前问着管理员,还从头发上滴出水来。 管理员伯伯一见到我,眉头毫不掩饰的纠在一起。 「还在公园里,你们是发生什么事啊?吵架了?」 除了报出疯子小姐的所在位置外,上了年纪的他,见到我们年轻男女闹成这样,不免叨念几声。 「怎么能让女孩子鞋子也不穿的跑出来淋雨,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啊!」 我很想抱怨,并不是我将疯子小姐赶出门,而是她自己鞋也不出就跑出门淋雨,如果我在场一定会试图阻止她,但我还要上班,我那猪头上司才不会管我女朋友还是爸妈死活,他只会要我抓个人把工作做完才肯放我请假! 人类在心力交瘁之下很容易失去理智,一路的焦虑及疲倦让我开始在心里有所抱怨及怪罪与这件是不相关的主管,我怪他们,好让我心理平衡点。 抱怨归抱怨,我识相得没将心里话一个劲的倾倒而出。 根本不考虑我立场的管理员伯伯,完全忘了我还有疯子小姐这个紧急的不定时炸弹要处理,继续在我耳边教训:「女人惹不起的,不管错在不在你,道歉就对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去道歉!」敷衍个两句后,我脚底抹油的再次衝进大雨中,好离管理室远远的,以免又被抓回去训一顿。 管理员伯伯的热心我心领了,疯子小姐从来不能比照一般正常女人对待,如果道歉就能挽回她,我就不用提着一颗心在大雨中狂奔找人,还无法确定那女人会在我找到她之前干出怎样的事情来。 她是个麻烦製造机,同时也是个令人担心的女人。要祈祷她不要做出傻事来是不可能的,现在能祈求的只有希望她动作不要太快,在我来不及赶到她身边前先做出荒唐事来。 「疯子小姐,请你动作慢一点。」在心中默默祈祷,并加快早已疲倦的双腿在冰冷的雨中快跑。 雨水将我全身上下淋湿得一蹋糊涂,吸饱水份的西装外套,以及疲惫不堪的体力正努力阻止我前进,更不用说吸进肺里的寒冷空气,我是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再一边向前跑的。 大雨水桶般泼得我整身湿,这次又被疯子小姐整得狼狈。 从认识疯子小姐开始,我被她整的次数早已破百,每次被她耍着玩,我总会在最后见到他的笑脸而原谅她,唯有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 她让我多么担心。担心到,快失去理智的在街上大哭出来。 如果不是冰冷的雨水及寒冽的空气成了最好的镇定剂,我现在一定是边大吼大叫,边往公园的方向前进。 傻得可以,我自己。 至少现在被雨水打得快冻僵的自己,脑子里唯一运转的事情只有尽快找到疯子小姐,将她平安带回家。 ……疯子小姐,拜託你等等我。 不要走。 雨水打在我全身上下,包刮我红了的眼睛。 25.我爱你 幸运的,这次疯子小姐没有让我奔跑大半个公园才找到人,一进公园,我立刻认出喷水池里的人正是她。 这奇怪的时间点,除了疯子小姐会不撑伞的出现在寒流中的下雨天,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疯狂。 她没有注意到我走近,只逕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 远远看,还以为她是站在喷水池旁动来动去,走近后才发现,疯子小姐是站在喷水池里头。 没看错,疯子小姐位在没有喷水但水面上打着雨点的喷水池中,光着脚正在跳舞。 大雨淋湿了她的长发,以及身上的那件雪纺白洋装。 雨水同时打在喷水池的水面上以及疯子小姐身上,水珠滑过她的脸颊、脖子、肩膀,再滑过她的手臂、手指,洋装的裙襬漂浮在水面上,一举手一投足,一转身一跳跃,一串水花便随着舞蹈动作溅起,形成好看的水舞秀。 我看不懂她跳的是哪国舞蹈,更从不知原来疯子小姐会跳舞。 只知道,我呆站在喷水池旁,望着她望了好久好久才回神过来。 在水中跳舞的疯子小姐很美很漂亮,就跟当初我遇见她的那个时候一样美丽漂亮。 却。 少了种感觉。 比起当初的她,现在的疯子小姐是微微亮着的烛火,缓缓的、平静的亮着,默默燃烧自己最后生命。 是个令人觉得悲哀的存在。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疯子小姐,那时候的她好快乐,只要手上沾着血腥她就好快乐,快乐到精神过度旺盛,即使手里不握别人的器官,她平时做得事也没正常到哪里,总趁我不注意时恶整我,或改造家里的任何摆饰,嘴上同样不正常的说的令人听不懂的话。 那时候的疯子小姐快乐得像旺盛的火焰,拼命向世人展现她夺目的快乐与疯狂,然而现在的疯子小姐却沉静下来,像烛火,也像滑过她身上以及她脚底的那些清水般,透明无色到令人忧伤。 望着这样的她,我默默地流下眼泪。 曾几何时,我们都失去了过去最无忧无虑的肆无忌惮。 放下雨伞,仰头望天,让眼泪和雨水顺着脖子流下。望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以及不断打击我的雨滴,我好想要就此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疯子小姐并没有在下雨天时跑出来,也没有在喷水池中跳舞,而我更没有发现疯子小姐与以前的大不相同。 如果有时光机,我一定会一屁股坐上去,回到几个月前,疯子小姐还挥舞的刀子杀人的那个时间点。 然而这世界上并没有时光机,即使有,回到了那个时间点,我又能做什么去弥补? 将视线移开灰暗的天空,回到疯子小姐身上,她仍旋转于水面之上、扬着水花,漂亮得令人感觉心酸。 我甩开脸上的雨水与泪水,举起放在地上的雨伞,走向喷水池中。 脚踩进喷水池中,我与她一起待在大雨中的水池里,湿得透彻。 「疯子小姐,我们回家好吗?」 将伞靠近疯子小姐,雨伞在这时总算起了作用,一直凌虐我们的雨水在雨伞的保护下,阻隔了一段时间。 见我靠近,她总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静的看着我,并用我觉得讨厌的温柔笑容面对我。 我同样回给他一个自认温柔的微笑,实际在心里早已千疮百孔。 「我们回家吧!」 我们的嘴唇都冷得发白,冷风吹来总忍不住发抖,就连我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 疯子小姐也相同的,颤抖着嘴唇开口想对我说话,只是我不理会她,将她用力抱进怀里,阻止正想脱口而出的任何语句。 抱着她娇小的身体,我将脸埋进她湿透的头发里。 疯子小姐的身体小小的、冷冰冰的,宛如一碰就碎的琉璃製品。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在我臂膀中的她,好纤细好瘦弱,根本无法想像这样娇小的女子是残暴的连续杀人犯,更无法想像她能单手把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壮汉摔出窗外。 以前总在她身后望向前方的她,以为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更强壮,更能突破所有障碍。现在面对面的拥抱她,这才发现,她的手臂并不强壮,更撑不起任何一点重量。 这样小小的她,不比琉璃做的小猫坚固,理应是被人供养在家中精心照顾才是。为什么她总要将自己拋进最危险的处境,让自己受伤受寒? 「变态先生?」带着哭腔的抖音,她声音飘迷的传进我耳里。 我心疼。 「疯子小姐,拜託你不要说话,你任性那么多次,这次就换我任性一次。」我在她耳边说着,手臂丝毫没有放松地将她搂得紧紧的。 我承认我胆小,承认我不敢面对她亲口说出:「我不会回去。」 不管她是不是要说出那句令我心碎的话,我都不敢去面对。 我好害怕现在的疯子小姐,她像是纸失控的风箏,要从我手里的线挣脱逃离,远远的离我而去。 「疯子小姐,我会照顾你,我会让你做你喜欢的事,也会替你撑起你不喜欢的部分,你能不能够为了我,留下来,不要离开我?」 吸着鼻涕,我在寒冷的雨中瑟瑟发抖,试图给怀中冰冷的女孩儿一点温暖。这就是白痴的我,哪怕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却执意要给你最好的,你懂得我的苦心吗,疯子小姐? 「我爱你。」 「我用我的全部来爱你,求你,不要离我远去。」 在雨中,我哭了出来,粗鲁的抱着疯子小姐嚎啕大哭。 我与疯子小姐的感情,很难用三言两语谈尽。 我们初识的那夜,天下着雨,她手里染着的是由别人血管里喷张出来的鲜血。那晚,我牵着她的手,回到了我家。 今夜天又下起了雨,她手里未沾染任何人的血腥,我对她说:「我们回家。」 我再次牵起她的手,走回我们的家。 如同初次见面的那次,被我牵着的疯子小姐一句话也没说,一路上沉默地跟着我回到家中。 26.气她 不大的公寓里,雨点趴搭趴搭的打在玻璃窗片上,外头下起冬天少见的倾盆大雨,家中的沙发上多了两抹身影,一个是我一个是疯子小姐。 我们全身都湿透了,却没人起身去浴室洗澡,甚至身上的穿得仍是刚淋过雨来不及烘乾的旧衣服,对于自己湿透了的身体,我们仅仅是头上披着浴巾,便没有后续的动作。 「疯子小姐,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我先开口问,顺道将客厅的暖气打开。 她摇摇头,仍披着毛巾,双手抱膝的缩在沙发的老位子上。 见她这副模样,我皱起眉头:「会感冒的,去洗个热水澡会比较舒服。」 「无所谓。」 冷冰冰的说出这三个字后,她依然没动作的缩在沙发上头。 她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没有不被雨水浸湿的地方,刚牵着她的手,由掌心传来得温度低得吓人。 我好害怕她失温死掉,但我却没有办法请她进去洗澡。疯子小姐的任性不是一天造成的,要她乖乖听我的话比登天还难。 第一次,我后悔过去这么宠她。 深深的叹口气,放弃劝说,我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陪她。 时间如外头的雨点,滴滴答答的过着。 安静的公寓里,没有电视声、没有瓦斯炉开火的声音、当然更没有谈天说笑的声音,单单只有外头雨点打在玻璃窗户的声音。 好安静,之前这家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吗? 身为公寓主人的我,都不免怀疑之前的热闹只是种假象,是种睡梦前会听到的梦中人物在对话那般吵杂。 好怪,现在。 我转头望向疯子小姐,她耐力极佳的维持同样姿势四个小时,一动也不动。眼神放空得眨也不眨一下,就这样盯着什么也没有的窗口。这四个小时之间,我耐不住性子得起来五、六次,还去将房里的书搬出来看。 「你可以不用等我啊。」突然间,疯子小姐开口。 如果我不是从刚才一直盯着她看,我大概会以为是这空间中的第三人开口说话。 「等你什么?」安静太久的我,对于她没来由的一句话有些接不上轨。 难得有耐心的疯小姐,从嘴里说出两个字:「洗澡。」 我这才想起来我也还没洗澡,虽然衣服已经被暖气烘乾,但身上还残留着雨的味道,在腋下及胯下的地方仍感觉黏腻不舒适。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进去浴室痛快得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缩回有羽毛被的温暖床上。不过我很明白,我一旦真的这么做,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疯子小姐了。 她一定会趁着我不盯着她的时候偷溜走,我有这种预感。 「我担心,我洗完澡出来后,你就不见了。」 我没有隐瞒的说实话,这确实就是我的担忧。 她沉默了一下,接着开口。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 不想什么?不想离开吗? 「那,为什么……?」 「为了你好。」 她嘴里吐出的言语回盪在我耳边,听来格外刺耳。 「为了我好?」我重复她口中的话语。 「我早说过,我是不被这世界接受的人,所以……以后就别见面了!」她狠心的对我说出实话。 我以为我会哭,没想到心碎到了极致的人,是哭不出来的。 「你用一句话将我拋开?……为我好?」我闭上眼,不让方才得知疯子小姐要离去的消息,让眼泪流下来,更不让我心中膨胀的情绪变得无法控制。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为了我好吗?」 我开始生气。 「我让你、疼你、爱你,我无怨无悔什么也不要求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压抑着情绪的我,目前处于未爆发的临界点。 这种理智线绷紧的状态撑不了多久。 这空间与我对话的第二位人士,不同于我,相反得冷静异常,带着不及不缓的口吻,她说:「我知道。」 「你知道……居然知道就不要明知故犯!」我越说越急促,也越说越激动。 觉得很扯,更觉得火大。 我这辈子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对她发脾气,但我终有忍不住的时候,例如今天。 「你知道我没有你会有多伤心,你知道当你离开我身边我会变得多落魄,你甚至可以猜到我会为你不顾一切去自杀,你跟我在一起这段期间,你一定预想得到这些后果的发生,然后你现在跟我说你是为我好!骗谁啊!」 随手拿起电视遥控器往地上砸,我看着遥控器碰到地面的下一秒,电池飞出,机壳出现裂痕,我不在乎。 「我不要你只是嘴巴上说为我好,实质上却离得我远远,让我永远找不到!我不要!」 摔完遥控器,我转去拿起摆在客厅桌上的小盆栽,往墙上用力一砸。盆栽破碎的声音发出好大的声响,咖啡色的泥土连同绿色的植物黏在墙上后滑到地面上。 「你说我幼稚也好,妄想癖也好,说我下流猪哥变态什么都好,我就是希望能与你在一起,不管是否有结婚生小孩,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活到老爷爷老奶奶的年纪,一起踏进棺材,一起永眠在土里。」 走到电视柜旁,我手用力一拨,圆球形的鱼缸被我摔到地上,里头的水以及鱼儿被顿时失去保护的飞溅出来。 早被烘乾的裤子,再次被我的鲁莽泼得湿答答。只是这次我不再抱怨,而是开始寻找下个可以砸的东西,好让我的情绪有出口发洩。 我砸了很多东西,客厅里可以拿起来摔的东西都被我甩到地板上,原本整洁的客厅被我弄得一团乱,不但有各式玻璃残渣更有死鱼尸体。 发飆到累了的我,碰的一声倒在沙发上喘着气。刚才一边口出恶言一边砸碎物品所消耗的肺活量以一个不常运动的公务员而言是不小的负荷。 「摔够了吗?」疯子小姐静静地说。 刚才那一场胡闹,她从头到尾只坐在沙发上头不发一语,等我累到说不出话来,她才趁着空档跟我说话。 「对不起让你这么生气,我不会找理由让你不讨厌我,我很自私,也很混蛋。你说得没错,我可以预料到我离开这家后你可能会不顾一切的去寻死,但我还是要离开你。」 够了,我不想听。 不理会我发不出声的吶喊,疯子小姐无情地继续:「你可以怪我,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打从你遇到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会将它导正,让它回到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哪来的原本?根本就没有原本。 我遇见你以后,我才正式感觉自己活在世界上,地球是绕着你在转。你所说的「原本」是哪里?是那个我从未好好活过的世界吗? 大口喘气,我用仅有的力量说出。 「你还不如现在杀了我。」 转过头去,我的脸侧躺着面向疯子小姐,我望着她冷酷无情的脸庞,想流泪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宛如没有心的陶瓷娃娃,一点也不伤心地回答:「我会杀了你,不过时间还未到。」 我该高兴吗?她对我做出承诺说会杀了我。 我想我应该高兴吧,毕竟亲手死在爱人的手上一直是我预料中的幸福结局,自从跟随着疯子小姐在外杀人后,我一直有她总有一天会杀了我的心理准备,毕竟我就是那共犯,她用何种手法隐蔽现场为第三者犯案的过程,我都看在眼里。 对疯子小姐而言,最危险的人物是我,她没道理不将我跟从前那些可怜鬼一起送往同一个所在位置。 只是这段期间,从我向她告白成功,到正式成为男女朋友,整个过程幸福得让我以为我们有机会一同老去。 原来没有。 疯子小姐是连续杀人犯,我是她最危险的共犯,同时也是法庭上最有力的证人。 早该被她杀死的,我自己。 在心里,我提醒自己这些日子下来的犯贱与犯傻,回归到一开始做好心理准备地随时死去。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为什么?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得由眼角滑落下来。 沙发那头,曾经我最宝贵的女神没有动作地待在那,双眼无神地盯着我。 ……疯子小姐,为什么你可以如此冷酷的说要杀了我,难道我从来没在你心中流过足跡? 杀掉我的你,心里会难过吗? 我想,是不会的。 27.谢谢 整夜的发飆与砸坏东西,我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原本黑夜的窗外一直到太阳升起。我彻夜未眠,即使消耗大量体力,脑子仍不停运转疯子小姐将要离去的事实。 早晨来临,同样彻夜未眠的疯子小姐开口说:「你不吃早餐吗?」 现在反倒担心我会不会饿死了是吧! 「吃不下。」半是闹彆扭,半是真的没食慾,我别过头,将脸面向沙发椅背而不是疯子小姐。 我听到疯子小姐轻笑说:「这样很好,我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开溜,例如你去厨房煮饭之类的。」 听起来像开玩笑的说词,实质上是真实得要命。 疯子小姐是真的会这么做,越不经意的玩笑话,她越是会去实现,这就是这些日子下来,我对她的认识。 很好!这女人想把我饿死! 「你真狠。」 「感谢夸奖。」 我们开始了没有尽头的飢饿游戏。 而且这场游戏,不只必须忍受飢饿,同时也必须撑住精神不睡着。我一个不小心睡着,那女人百分之一百会拿刀子将我脖子割断,然后光明正大地由大门走出去。 之前有位先生就是被她这样对待的,那人之所以没被疯子小姐折磨,完全是因为他只不过是被害者的父亲,当她女儿被折磨三个小时接着断气的这段期间,隔壁被下安眠药的他因为药效发作,整场命案完全没有甦醒过来。直到,我们开始佈置犯案场景,疯子小姐便走过去一刀割断他的颈动脉,那位先生愉快得在睡梦中与她的女儿相见。 我的下场,跟那位先生相同的话,叫做运气好。 「你会怎么杀了我?」半是放弃人生,我这样问着疯子小姐。 「现在就开始思考自己的死法啦,真积极!」在我死之前还不忘刻意调侃我,疯子小姐的个性真不是普通的糟糕。 「下地狱的之前,至少也要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你不会下地狱的,地狱是我要去的地方,没杀过人的你不会到那里的。」 她对我可爱的笑,是那种当初我会喜欢上她的那种笑容……真可恶,离开我之前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连死后也不让我跟吗?」我有些伤心地问。 「我不想让你跟。」 「……就那么讨厌我?」 她伸懒腰,活动一下僵硬太久的身体,然后才说:「随你怎么想。」 我心情差到一个极致,而且有越来越差的倾向,疯子小姐却像讽刺我的相反。自从她对我说要离开我后,一扫之前的乌烟瘴气及沉默寡言,回到会调侃我的好心情。 很过分,那傢伙。 「我不会让你那么早离开我的。」我说。 「喔,是吗?我拭目以待。」疯子小姐半带讽刺的嘴脸,看得我有点火大。 我决定,要在最后的时光奋力一搏,反正最后都得死,还不如赌上我无谓的自尊,让疯子小姐陪伴我的时间多一秒是一秒。 寒流所下的雨很快就过了,少了雨滴声的我们家,只有我与疯子小姐两人令人绝望的沉默,以及昨天被砸东西和我大吼大叫的吵闹声惊动,被邻居请来关心我们的管理员。 当电铃响起,我瘫在沙发上不想动,疯子小姐难得地替我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疯子小姐打开铁门,对着站在外头的管理员说着话。 「邻居通报说,昨晚听到你们起争执的声音,当中还有东西砸碎,你们没事吧?」昨天先是疯子小姐跑出去淋雨,而后是我大发飆地乱摔东西,管理员没有带着警察上来找我们就不错了。 「没事,只是吵架而已。」 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我在心里发笑。 吵架?根本就只是单方面的我在发飆,疯子小姐理都不理我。 「秦先生现在在家吗?」管理员又问。 这张沙发是背对着门口,我又是呈现侧躺缩虾米状的模样,由门口看进来,我完全被椅背挡住看不见。 「他不在家。」疯子小姐对他说谎。 「那小姐,我在这边先警告,情侣间的吵架是不能申请家暴令的,你们两个现在又已经成年,你要告他就不是公诉罪了,自己小心点!」 偷听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论体力及暴力,疯子小姐比一般男人更有力气,要是我跟她打起来,她一记锁喉就得以直接把我举起来摔出窗外,还比什么! 况且,会伤害的人总是疯子小姐,我从未动过她一根寒毛。只要她一句话就直接将我整颗心带走,能比什么…… 不等我跳出来吓管理员一跳,疯子小姐直接毒辣辣的呛他:「你有看到我身上有任何伤口吗?」 有段时间管理员没发出声音,我猜他不是在检查疯子小姐身上是否有伤痕就是被疯子小姐呛得哑口无言。 等到他开口讲话时,只说了一句:「有事情可以打电话到管理室。」 铁门被关上,疯子小姐的身影从我前面经过回到属于她的那张沙发。 我感到受宠若惊,换做平常,她会为了避免过多的纷争而直接点头说:「是,是,好的,我知道。」的带过,不然就是装傻假装不知情。 我没想到她会帮我说话。 「谢谢。」我说。 「谢什么?」 她的语气透露出的讯息不是「不用谢。」而是「你为什么要谢我。」。 明显得感觉出疯子小姐并不知情刚才她做的举动是如何感动我,在不知人情世故的态度上她跟以前没变,还是我喜欢的那种大剌剌的个性。 带着有气无力地笑,我勉强对她摇摇头。 她则耸耸肩,不理我。 ------------------------------------------------------ 作者说说话: 最近有人来留言找我玩玩了,觉得很高兴 这里也不知多久没人来了 谢谢你们愿意看我弱弱的文章,也谢谢来留言找我聊天 以后还是随时欢迎你们来~你们的家我也会时不时地去串门子的! 28.找死 为了争取与疯子小姐相处的时间,我找出客厅周遭的零食放一堆在桌上。饿了就拿起来吃。当然,我也为疯子小姐留了她的那份,她想到会拿起来吃几片饼乾,接着又放下继续发她的呆。 我与疯子小姐这场飢饿游戏,关键在于粮食,多天不睡到不成难事,跟着疯子小姐在外胡搞瞎搞的这段期间,好几天没沾到枕头边是常有的事,倒是乾粮的多寡直接决定我会饿死的时间。粮食的部分还不包含冰箱里,可以丢进锅里烹煮的食材,我怕疯子小姐趁我转头进厨房时逃走,不敢走进厨房下厨。 饿肚子的第一天,时间是下午一点十五分。 我从沙发上爬起,决定去执行比较积极的作法。 我有些庆幸自己住的是公寓,我要进去房间拿任何物品只要走一两步就会到达,来回的时间不超过三十秒,任疯子小姐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衝出家门。 我进去房里拿了工具组,我早就想在门口多加一道锁,好让有天警察找上门时不要那么快衝破门,只是这计画随着新闻报导已找到的嫌犯名单上头没有出现疯子小姐的假名,也就因为安心而被延后。 我拿起螺丝枪,我当着疯子小姐的面,将门锁装上,再将钥匙丢往窗外。 疯子小姐在厉害也不可能将从七楼丢向一楼的钥匙捡回来,况且我的门锁是刻意装反的,原本向着外头的钥匙孔现在向着里头,为防止疯子小姐使用她的开锁技能,我直接在钥匙孔的地方用螺丝枪硬是钉上一根螺丝。铁与铁之间,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让我钉上螺丝,充其量只能扭曲锁孔。不过这样就足够了。 喀的一声巨响,螺丝枪被开到最强,暴力式的破坏锁孔,螺丝钉硬生生断在钥匙孔中。 很好!成功将我们反锁在这屋子里。 为了这道锁,我流了满头大汗,又疲倦肚子又饿,不过很值得,至少我不用再担心我去上厕所的这几分鐘疯子小姐会偷溜走。虽然做到这种程度,也还不能保证我可以进厨房煮饭,又或睡一顿觉。 太小看疯子小姐是会吃大亏的,你永远不知道这女人身怀何种绝技。 秉持这般信念,我在家中寻了一轮,更将与外界联络的电话线剪断,并去检查窗户的铁栏杆是不是坚固,这才安心地坐回沙发上吃饼乾跟补充水分。 「你还真用心呢。」疯子小姐反倒是在这段快离去的时间开口的次数变得多。 「我希望能与你相处的时间多一点,那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小口小口的吃的饼乾,每一口都在嘴里嚼好几十下,欺骗自己大脑的饱和中枢我吃得够多。 「你难道就不怕不小心将你或我饿死吗?」 「你可是疯子小姐耶!依你的实力,只要有心绝对能活下去,而我,即使被饿死也无所谓,反正你不在了,我也活不了。」故作轻松的说着,用膝盖想也知道我当然不可能让疯子小姐跟我一起殉情。 「我死了,你就打电话给119让他们把门给破了救你出去,就说你被我这个变态给软禁,我把你关着跟我一起活活饿死,你一直等到我死了才在家中找到手机。」我将我的手机掏出来丢给她。「门锁上是我的指纹,他们会相信的。」 「你做得真狠。」这次换疯子小姐笑笑得称讚我。 「不惶多让!」 我与疯子小姐越来越像,做事的狠劲学着她越来越强,心思却变得细腻于掩饰犯罪上。我想大多是因为跟着她跑了那么多趟的犯案现场,这边学一点那边模仿一点,跟着跟着也就学会了,是模仿也是因为在一起够久。 这种在生活上用不到的技能,疯子小姐离开后我该用在何处?……喔!我忘了,疯子小姐走后,我也死透了,不用烦恼这些事。 「喂!变态,你就那么喜欢我吗?」疯子小姐今天的心情意外好,让我有种我们回到从前的错觉。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回答完,我想了一下反问:「那你喜欢我吗?」 她想了一下对我说:「我先保密,在我离开你前一定会告诉你答案。」 我沉默地看着她,当作对她的抗议,她更以不理会我当作回答。 她不说,我打死她也不可能听到答案,只能顺起自然,既然她说总有一天会回答,就不可能食言,这是她少数的优点之一。 等待吧!就跟从前一样,反正不急,桌上的饼乾还能撑三天,人类光靠喝水也能撑一个礼拜。 从现在起,我有的是时间去等待死亡临我而来。 过度乐观的想法,在之后的日子让我吃劲苦头。 话上是说之后的日子,其实不过是门锁装上的第五天。先不直接跳到最后一天,我快速说明一下,同样不很愉快的前面几天。 一开始睡眠与饮食被剥夺当然不会那么快有问题,只是累了一点、饿了一点、想睡了一点,一切还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 直到桌上的饼乾一包也不剩时,飢饿与困境才如猛兽般朝我扑来。 饿肚子该有的感觉除了渴望食物以外,伴随而来的还有胃酸逆流、低血糖、冒冷汗、吐胆汁……等痛苦不堪的过程。 光是胆汁,我就在一天内吐了两次,绿绿噁噁的汁液由我嘴巴吐出,溅到大理石地板上,跟着玻璃碎片与死鱼一起相伴于地板上。 呕吐完后的胃壁摩擦更让我不舒服,肚子里一点食物也没有,光是这样空摩擦已经两天了。我并不是没有食物,而是我将最后两包饼乾留给疯子小姐,好让她能够活着报警。这两天我就只喝白开水,和家在里头少许的运动饮料,补充我过少的电解质与糖分。 至今为止我从未想过,飢饿是如此难以令人忍受,国高中时期参加的飢饿三十根本无法亲身体验难民的日子,充其量只能体会懒得出门买食物的小屁孩。况且飢饿三十的项目并不包刮睡眠剥夺这项,目前我所体会的,是放弃身为人类的艰辛过程。 疯子小姐在我对面的沙发,她闭目养神,但没有睡着,只要我一个翻身一个呕吐她就睁开眼看我一下,确定没事后又闭上眼休息,她也跟我一样没有进食,为她留的两包饼乾她动也没动过。 她很聪明,知道该用何种方式使身体机能降到最低,身体机能降低后代谢相对跟着减低,食物自然不用吃得多。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边文章在写关于印度有门教派,他们主张毒物由口进入,也就是吃进嘴了的食物皆有毒,所以他们发明一种瑜珈,有点像龟息大法,可以让身机能降到最低,这样身体就不用进食和排泄,可以活得更长久。 我觉得疯子小姐肯定知道那种龟息大法的精随,才能饮食得比我少,也同样跟我不睡觉,却没有充斥在我身上的这些不适感。 她既没有吐胆汁,更没有像我一样冒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似睡着般的闭着眼睛。 看着不动的疯子小姐,我有些后悔我是用这种方式将她绑在我身边。 将我们俩软禁起来,是最没有效率的做法,但我目前不但手头没资源,更没工具能使用更聪明的方式,其中最主要的关键在于,依我的脑袋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好吧,继续加油,直到我不能撑住为止。 禁食的第三天。 望着太阳再次从我眼前升起,我用佈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盯着由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深刻体会到,为什么书上说,人一天要吃三餐并睡满八个小时,因为当你放弃这两件事情时,人体是无法撑过三天的。 光两个晚上没睡,我的头脑已经痛到快爆炸,眼皮沉重到我拿胶带去黏,也忍不往后翻成白眼。 难怪对面的疯子小姐要开始闭目养神。 疯子小姐在这段期间陪伴我一同忍受飢饿及无眠,她比较幸运,不像我是完全不能睡着,她还可以闔起眼睛,而我不行,身为逃犯以及看守人的我们,怎么看都是她的角色轻松许多。 她想什么时候逃走就什么时候逃走,只要我不小心眼睛一闭,而她正刚好醒来,她就成功了。 我呢,我则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闔眼,一旦被她抓住机会,她就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走人。 真不公平。 「你看起来好累。」疯子小姐居然还有心情聊天。 「还不是你害的。」 「你有没有发现你在这几天常对我生气,你以前从不会用这种态度对我。」 「所以你对我失望了吗?」 对不起,疯子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但你这次真的很惹恼我,不对你发脾气,我会直接内伤死掉。 「我很高兴你是这种表现,而不是总包容我说没关係。」 听到她的回答,我先是呆呆地望着她,接着露出惊讶的表情。 意外的,我听到了预料之外的答案。 「你有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 好一个你又知道我的脾气。我想对她大骂,就像我砸坏我家客厅所有物品时那样,只是现在的我虚弱得连从沙发上爬起来都是个困难,更不用说花费多馀的力气去做没有意义的吼叫。 「那你为什么总做出惹火我的事,是你不喜欢我矫情做作的模样?」 她看着我,眼神透露出与飢饿多天完全不相符的炯炯有神,「我想见到你最真实的一面。」 什么意思?最真实的一面,我发火不理性的行为被称为最真实的模样? 我想开口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对着我摇摇头。 「省点力气吧,你应该也不希望分开的时间提早。」 无法反驳,她说得没错。 我是能省一丝力气就得尽量把握,时间在倒数,随着我身体能量的流失,我与疯子小姐分开的时间越是逼近。 于是我乖乖闭上嘴,轻啜了伸手可及的宝特瓶中的矿泉水,缓解胃部极为难受的痛处。 29.永别 第四天。 我快疯了。 想放弃的念头充斥在我耳边。 为什么我要活得那么痛苦,眼前这女人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我必须要为她受这种苦,我做错了什么?现在回到床上去睡觉不好吗?不是很好吗?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恶魔的低语拼命传来,诱惑我闭上眼睡一觉,假装我从没遇见疯子小姐,醒来后可以吃得饱饱的,然后再睡回笼觉,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烦恼,就当一切从没发生过吧! 我现在、立刻、马上、没有半点疑问的需要睡眠与食物。 当我的眼皮触碰到了下眼瞼,又立刻弹了起来,用意志力告诉自己。 不行,还不到时候,我还能撑,我是爱着疯子小姐的。 催眠自己的同时,我的脑袋分了家的出现另一种声音。 你屁!你爱那个疯女人做什么,她除了痛苦以外还为你做过什么事?你不如就像她说的,回到最初的一开始,你们俩从没见面的那时刻! 两个声音在我脑海里打架,我一边听着两种相反意识的幻听,一边看着眼睛开开望着我的疯子小姐。 这天的疯子小姐,不再闭目眼神,而是一整天睁开眼睛的看着虚弱无比的我,彷彿饿了很久的野狼正准备处置一隻病懨懨的小白兔。 我的预感没错,疯子小姐离开并杀了我的日子,就是今天。 「累吗?」她站起身来,走到我身旁,脚步轻飘飘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无力开口的我,只剩下眼珠子有力气转动。 「睏吗?」 「……」 「想死吗?」 「……」想。 她对我绽开微笑,我认得那个笑容,上次见到这笑容,黄花风铃木的花瓣在疯子小姐身旁随风起舞。那天是疯子小姐答应成为我女朋友的日子。 她笑着对我说:「我只杀影响我生命的人,国小欺负我的陈同学,补习班的何主任、被我整惨的蔡老师、我发了疯的姊姊……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人物,他们在我的一生中,有着或多或少的影响,因为他们,我的人生走向了悲剧。」 她在我沙发旁蹲下,由上望下的看着我,并缓缓地将我的脸捧起来正对她。 「我成了疯子小姐,将他们都杀了,好让我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回归。」 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不再闭上眼睛,而是睁开眼,将眼珠睁得老大。 她吻了我。 不明意义的,她柔软的唇碰在我乾枯的嘴唇上。 长长的黑发洒落在我脸颊上,我见到发丝中对我笑着的疯子小姐,她回到了最初一开始的模样,美丽而且疯狂。 原本以为再也笑不出来的疯子小姐,在我快灭亡的时刻,夺回了过往的光辉。 这样很好,你很美,疯子小姐。 「可是在这时出了差错,由于你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 她仍笑着,就像刚才一样,只是话语中透露出不同于刚才的情境。 「我原本的计画是,将我过去的那些错误修正后,回归原来的生活,假装那些人一开始就死了,从没出现在我的人生中。可是在过程中你出现了,还要求我以疯子小姐的身份留在你身边,但我不再是疯子小姐了,疯子小姐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所以前些日子,你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是因为我逼你继续做疯子小姐吗? 是因为我,你不快乐? 我望着笑得灿烂的疯子小姐,她的手缓缓向我脖子上滑。 ……原来真的是因为我。 我无法说话,一方向是因为身体已连出声的力气也没有,另一方面,是因为疯子小姐正掐着我的脖子。 「我原本就没打算留下来,这是你的错。」 对不起。 我想道歉,字句却堵在喉咙发不出来。疯子小姐的手在我脖子上越掐越大力。 「疯子…小姐……」使劲最后的力气,我哑着嗓音对她说出我最后的遗言。 对不起,我让你难过。 对不起,我逼你继续成为疯子小姐。 对不起,我绑住了你。 对不起,我让你不快乐。 我有好多的话想道歉,但最重点的还是只有一句,自私的。 「我爱你……」 她呆望着我,双手的力道丝毫没有减缓,反而持续增加。 「你曾经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你?现在我要给你答案了,提起精神,好好听清楚。」 我的意识随着缺氧越来越模糊,却仍听得见她最后的声音。 「我只会杀我恨的人。」 她掐着我的脖子,笑得可爱。 「我恨你,变态先生。」 趴嚓!一声细微的声响传进我耳里,我看见世界在我面前崩塌,我的家、我的沙发、我的身体、我所爱的疯子小姐。所有的全部变成了剥落的碎片,一片片的落下,就像当时掉落在地的黄花风铃木。 世界渐渐消失了,在我眼中最后消失的是疯子小姐,我见到她的笑容,如阳光般夺目,她的唇在我眼前一摆一动,似乎对着我说了什么话,可是我来不及听,疯子小姐就崩解成了碎片,从我眼前消失不见。 终于要道别了。 再见了,疯子小姐。 希望我死后,你可以继续快乐。 浓重的黑暗像我席捲而来,我掉进了无比深渊的无底洞中,再也爬不起来。或许是死前的幻听,我在茫茫的黑暗中听到了,疯子小姐的声音。 她说。 「因为你让我爱上你。」 30.To 变态先生 变态先生: 你好,我是疯子小姐,会写这封信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吧! 首先呢!我有好多谢谢跟对不起没有当面对你说,但是我欠你最多的其实是解释。 我有很多过去没跟你提,包括我打哪来、真实姓名叫什么、为什么杀人,我从没跟你提起过,也谢谢你从来不过问我。 原本的我,是个住在都市的普通小女孩,我第一次亲手杀死的是我姊姊,因为她把我们一家搞得鸡飞狗跳,又将我平静的人生弄得一团糟,于是我杀了她,好让这场梦靨结束。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的手沾染血腥的那一刻起,我爱上了那种感觉,双手握着温热血液、一旁躺着破碎尸体,我站在被我毁了的姊姊身旁,我觉得我得到救赎,彷彿藉由杀人可以将我人生导回正轨。 在那一霎那,我便决定要将过去将我导入悲惨人生的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导正,假装他们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世上,我也从没遇见他们,我的人生可回到最原始的幸福快乐。这就是你会在一年前的命案现场发现我的原因,我捨弃了原本的旧名,化身成疯子小姐来满足自己的愿望。 不过那时的我并不很计画周全,正确来说,是完全的随心所欲在杀人这件事上。名单没有杀光也好,被逮捕也罢,反正我只是单纯的很享受当疯子小姐的人生,即使到最后幸运将名单上的所有人杀光,又没被警察逮到,我也只会为自己拍拍手,然后回去将我过去的身分拾起,变回平凡没杀过人的小女孩。 这是我原先的计画。 我没想过自己除了被抓进监狱及回到原本身分这两个选项以外的选择,是你的出现,才让我明白,原来我还可以这样过活。 第一次见面时,你带我回家说我可以住在那,我以为你在骗我,于是我不以为意的住下,反正过几天我就得去蹲牢房,有床睡的一、两天对我毫无损失。 那几天我等着警察入门将我逮捕,结果一个礼拜过了依旧没有动静,这下我明白,你没有骗过我,但,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一个杀人犯待在家里,对任何人都没好处,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 于是我离开,并顺手杀了一个倒楣住在附近同样也是名单上的人,最初的目的是要你害怕我,将我认为是无可救药的怪物,你就不会再蠢得要将个疯子带回家。 事实证明,你比我想像得更不聪明。我都把房子给炸了,你居然还趁乱告白,我真搞不懂像我这样的女人到底哪点吸引你。 我把一切都破坏掉,还高兴得不得了,我是疯子也是怪物,可是你还是牵起我的手,带我回家。 后来的后来,我总喜欢干些蠢事惹你生气,希望你能将我赶出家门,但试着试着半年过了,你仍没将我赶出你家,反倒把我当宝一样的捧着。 到底是为什么要将我这种人宠得像公主?我是个杀人犯,还是杀人不眨眼,在充满血味的命案现场开心大笑的杀人魔,到底哪一点值得你疼了? 我怕你了,可以嘛!你真的是有够变态,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变态的人! 我放弃了,放弃纠正你无可救药的自我想像及无限制的包容我。我开始随波逐流,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你说你喜欢我,那就喜欢我吧!随便你!反正爱上我是你家的事! 我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态去跟你在一起的,当时我的想法是,反正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消失在地球表面上,我就会离开,这只不过是一个中途插出来的游戏。 ……原来我错了,我其实并不想离开你。 我杀掉名单上最后一个蔡老师,故意不整理命案现场,为了让警察将我带离你身边。我等着,等待任何一位社会上的正义人士将我带离你的身边。 我原本很快乐,因为蔡老师死去了,但同时我意识到,我与你将要分开永远见不到面,我开始感觉忧鬱,因为我要离开你了,也是那个当下我才明白,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爱上你了。 我曾想过,如果我从未杀过人,然后我们相遇,会不会比现在幸福?可不可以永远走下去? 但想归想,这永远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我不杀人,你就不会撞见正在痛宰人的我,就不会喜欢上不曾杀过人的平凡的我,我们非但不会再一起,甚至连相遇都不可能。 可是与你相遇后的这个时间点,我有一些后悔与你相遇。彷彿过去生命断送在我手上的那些人回来找我復仇,每人手中一把刀的往我心口上割。 我很难过,心里很痛,我选择了在同你相见的下雨天与你道别,我跑出门去淋雨,尽量做些疯狂的事情,好让疯子小姐的感觉回到我身上,想在最后的时光,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我没有成功,雨水并未将我蜕变回疯子小姐,但你成功了,在饿死你的那段期间,我变回了你喜欢的疯子小姐。 你很厉害,总能在最适当的时机,让我变回你最爱的人。 哪!成为疯子小姐的我漂亮吗?有没有符合你心中的新娘子? 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好想结婚,好想披上漂亮的白纱步进礼堂,而那位帮我套上戒指的人,我希望是你。 但,那永远是不可能的事。 杀人犯的结局,终究难逃一死,即使侥倖存活,也只能躲藏在是世界的角落永不得见光,我不希望跟着我的你陪我一同通向地狱的深处。 对不起,是我让你的人生沾上不可抹灭的污点,我会离开你,好让你重回过去的人生。那样的人生比较好,不用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的摊在阳光底下,你也可以选择跟你喜爱的女孩子结婚生子,完成你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念的理想。 不过跟你踏上红毯的不可能会是我,因为现实很残酷,未来的路上,你身旁有个杀人犯待着就不可能得到幸福。 我很爱你,即使你跟我发了好大的脾气,我还是选择离开你。你要好好活下去,成为别人新娘子的新郎,希望那个新娘不会杀人,也会帮我好好照顾你。 永别了,变态先生。 拿出打火机,我将要给变态先生的信烧掉。 这封信里包含了我与他之间的回忆,以及最后我想对他说的爱意,这是封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信件,所以我把它给烧了。因为它只会对变态先生造成伤害,我不要他再为我伤心难过。 当手里的文字渐渐化成灰烬,消失在风中。我赤着脚,穿着变态先生为我买的白纱洋装,走向顶楼的边缘。 距离我将变态掐到昏迷,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前,我从窗户最上方未安装上铁栅栏的气窗逃走,跳到楼下那户人家的阳台上,由于上班时间,底下那户人家又是独自一人在外租屋的上班族,这个时间点根本不可能遇见屋主,我大剌剌的拿起他家电话,拨打给管理室说有听见楼上那户人家在争吵。前几天刚被提醒过的住户,现在又传出争吵声,管理员理所当然会上前查看,查看的当下便会发现被装反了的钥匙锁,敲门一定不会有回应,管理员很明理的叫了消防队来破门而入。 我趁着管理员与消防队在瞎忙的这段期间,正大光明的由公寓门口走出,并向着火车站的方向前进。 现在变态先生应该被送进医院吊点滴了,而我也成功坐上区间车来到另一个城市的高楼顶端。 「变态先生,无论我逃到世界的任何角落,你一定都能找到我吧!」 我将先前写好偽装成是债务问题因而自杀的信件压在我鞋子底下,再缓慢走到距离地面有二十层楼高的顶楼边缘。 我跨出栅栏,站在风大的顶楼边缘。 「唯有我消失,你的人生才不会留下污点,所以啊……」 松开手,我的身体向前倾倒,最后脚悬空离地。 大楼的反光窗户在我眼前穿梭,我望着倒影中不断下坠的自己,觉得好活该也好庆幸。 命运派了许多对抗我的人,让我的人生变得好不幸,然而当我选择堕落与放弃时,却又让我无比幸运的遇见变态。 风在我耳朵呼萧而过,我享受我不幸人生的跑马灯,脸上带着轻轻的笑意。 在最后的回忆中,有变态陪我度过,已经很幸福快乐了。 「变态先生,我也很爱你,所以……即使到了下一辈子,你也不要再遇到我了。」 碰! 一声巨响,身穿血染婚纱的新娘出现在大楼底下的地板上。 ========================================= 作者说说话: 完结拉~(洒花) 喔喔喔喔!!!!!!总算完结啦! 可是下一部作品,很快就会接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