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楔子 为避免引起有心人士揣测，姚平昕从不主动留意京城的消息，虽知道唐映涵身子不好，皇宫里却不缺太医与上好的药材，故也不曾认为会这么年轻便离开，因此当唐映涵逝世的消息传来，着实令人错愕。 唐映涵离世，慕容明和慕容璿虽难过却不悲伤，除了姚平昕真心不捨唐映涵辞世，也就只有曾养在她跟前的慕容念瑞为她的死伤心，不须礼法规范，慕容念瑞便自动为唐映涵茹素。 一年后，一纸圣旨封姚平昕为继皇后，也将慕容明重新带回京城。 能比其他人多了这几年的自由，慕容明很感恩，她原以为到婚嫁年龄后得独自一人回京，没想到姚平昕会一块回去，虽然对离开慕容念瑞与慕容璿两夫妇感到不捨，但想到回去后还有姚平昕在她身边，冲淡了不少分离的悲伤，毕竟早知会有这一天，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准备，如今不过是分离的时刻到来罢了。 因丁奕心与姚平昕交好，自小姚平昕便疼她，到封地后不久，丁奕心病逝，姚平昕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慕容念瑞和慕容璿对她这个妹妹也是疼爱有加，对她而言，姚平昕便如同她第二个母亲。 如今有姚平昕陪同回京，抚平慕容明些许要回到京城而引起的担忧。 第一章 回宫 「母妃，我能不能和您相约在城外碰面呀？」 马车里，慕容明讨好的坐在姚平昕身旁说道。 姚平昕虽已被封为继后，但尚未行册封礼，姚平昕不让人先改口，故慕容明仍唤她母妃，底下人仍唤她贵妃娘娘。 丁奕心还在时，慕容明唤丁奕心母妃，唤姚平昕云母妃，丁奕心过世后，慕容明将姚平昕当母亲一般看待，某一日突然唤她母妃，之后便未曾改口。 「都要进京了，性子还这么野可不成。」 当初在皇宫里，慕容明也是守规矩的，只是去了封地多年，又有姚平昕和兄长宠着，虽比不得乡间长大的孩子那般没规矩，和京里人比起来难免就少了几分端庄。 日后慕容明总是要在京里生活，故这段时间，姚平昕不免拘着她。 「就是要进京了，才想趁这时日四处走走，此番回宫，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自由自在了。」 慕容明低语，她年岁已不小，自然明白此次回宫是为了嫁人，没听过哪个嫁了人的妇人还能如同作姑娘时自在。 「罢了，带好护卫，十日后城外万国寺碰面。」 看着慕容明黯然的小脸，姚平昕终是心软妥协，慕容明立时笑开脸。 她也是在市井里长大的孩子，自然明白尝过自由的滋味再回去宫里会有多失落，若非为了慕容睿，她更愿待在封地终老一生，万国寺离京不过一个半时辰，若真晚了便在万国寺住一夜再回宫也无妨。 「谢谢母妃，母妃最好了。」 慕容明欢喜的抱住姚平昕。 「记得将人带齐，绝不可甩掉跟着的人，任何时候都不可独自一人，明白吗？」 姚平昕正色道，慕容明也严肃的点头，表明她会确实遵守。 姚平昕吩咐人收拾一辆马车出来，用来放各人的行囊，再将慕容明用惯的物品都带上，药材也让人挪了一些过去，至于其它的则仍跟着她的队伍。 慕容明身为公主，本就有自己的仪仗与马车，先前不过是为了娘儿俩好说话，才总和姚平昕挤在一块。 行李的事情她不担心，身边这些人伺候了这么多年，自是明白她和慕容明的性子，该如何整理早已无须事事吩咐，她担心的是慕容明的安危。 虽说从前也允她一人外出，但那是在封地，无人敢对她不敬，且也不曾让她独自在外过夜，此次却是让她孤身一人回京，不免忧心。 「娘娘。」 抵达驛站后，慕容明回房休息，君初雪默默递来一杯温茶给姚平昕。 「坐吧，这儿没外人，陪我说说话。」 姚平昕本想让君初雪在封地自己挑个人嫁，她却说日后姚平昕必是会回京的，若她嫁了人就不能陪着她，因此说什么也不肯嫁，如今更是坚持陪着姚平昕回京。 君初雪陪着姚平昕这么多年，初始姚平昕便不曾将她当作下人，如今能听她说心底话的人更是不多，君初雪是少数几人之一。 「娘娘在为公主忧心？」 「她一个女孩子，我怎能不担心。」 「公主年岁渐长，日后也是要独自建府，总是得学着独当一面的。」 君初雪很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能在什么场合说，此时姚平昕摆明将她当姊妹说心底话，若她还唯唯诺诺不敢答话，无非是将两人的距离拉远。 「话虽如此，怎能不担忧。」 「娘娘不如将护卫唤来，仔细嘱咐一番，也好安心？」 姚平昕点点头，同意君初雪所言，君初雪这才出去唤人。 对着护卫细细叮嘱后，姚平昕才觉得有些安心，她担忧慕容明不仅是因二人的母女之情，也因慕容明乃是当朝公主，而她是继后，若此时慕容明出了什么事情，她难辞其咎。 用完晚膳后，姚平昕越想越觉得忧心，又让人将瓔珞和琉璃唤来。 当日她去封地，瓔珞和琉璃自是随她一道离宫，她原欲放瓔珞和琉璃归家，二人却说要报恩，坚持陪着她终身不嫁，她见慕容明身边仅洛圆一人，且依她的心性只怕日后慕容明嫁了人也担不得她左臂右膀，徵得病中的丁奕心同意后，便将瓔珞和琉璃给了她。 慕容明也知二人原是楚婧婷的侍女，且姚平昕将她二人派至她身边也是丁奕心允许的，这些年来便也真心相待，如今自然跟着她回京。 「本宫知道你二人向来将公主照料的极好。」 瓔珞和琉璃二人直言此乃分内之事，不敢当此称讚。 从前丁奕心和姚平昕待楚婧婷如何，二人身为贴身侍女自是一清二楚，后来姚平昕又为楚婧婷母子报仇，二人便决意报恩，姚平昕既然将慕容明交给她二人照顾，她们自然尽心尽力。 「明日分道后，你们需得更加留心，绝不可使公主有一丝闪失。」 瓔珞和琉璃立时应是，姚平昕犹不放心的叮嘱再三，见两人确实听进心上，才让二人离去。 「娘娘也别忧心太过，这一路到京城也不曾听闻有宵小作乱，公主也带着护卫，十日后必能平安与娘娘在万国寺碰面的。」 花嵐一边替姚平昕卸釵一边宽慰她。 姚平昕此时真是后悔白日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慕容明所求，便是想一路游玩回京有她陪着也安心些。 「怎么是你？」 姚平昕轻笑。 她从娘家带进宫的夏儿、秋儿和冬儿如今一个也没跟着她入宫，当日随她离宫现今又陪着她回宫的，无不已是她身旁的大宫女，这等卸釵的事情自有二等宫女动手。 「娘娘莫不是嫌弃奴婢了？」 多年主僕相伴，花嵐也知姚平昕性情好，只要不触犯她的原则不背主，私下里调笑几句倒是无妨。 姚平昕一笑，心知花嵐是为宽她的心才替了来的。 当初抵达封地安顿下来，见到姚母，姚平昕不免心情激动，后再回想夏儿、秋儿和冬儿也是多年未见家人，便各自放她们几天假团聚。 看着底下人欢喜，姚平昕顿时想到若不是因着她的缘故，她们三人早该为人妇，私下里唤三人前来询问可有中意的，夏儿嫁给情投意合的护卫，秋儿和冬儿则寻老实本分的管事嫁了。 夏儿和秋儿嫁人后，她身旁便空出两个缺，花嵐和花岑便补了上来，这几年下来倒也渐渐与她心意相通。 毛巧冬自丁奕心过世后就跟着姚平昕，原姚平昕想着让她跟着慕容明，后来问了她意思，便将她嫁给一名管事，如今已是管事娘子，便未跟着她们一块回京。 自慕容明落地后，洛圆便被派至她身旁照料，原见姚平昕将瓔珞和琉璃派至慕容明身旁，她不免担忧起自己，还是丁奕心将她唤去，请姚平昕当面与她分说一番，洛圆才明白丁奕心的苦心，另一方面也自责若非她脑子不够灵巧又何须累得病中的她还得为慕容明这番担忧。 未免洛圆鑽入牛角尖里，姚平昕私下将她唤来，细细对她说明她的忠心便是对慕容明最好的帮助，只她得记着凡事都得以慕容明的利益为优先，更不可因为忠心便自作主张，洛圆这才渐渐放开心。 若不是想着洛圆是丁奕心自家里带进宫的，情分不一般，且有着这样一个忠心的人在慕容明身旁也是好事，姚平昕也不会亲自向她说明。 第二章 初遇 翌日一早，慕容明带着洛圆、瓔珞、琉璃和洛菱共乘一辆马车，并带十名护卫随行，马车并无皇家标志，一般人看来也不过以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游。 为了不让公主过于依赖奶娘，长至十岁后，公主身旁只留宫人伺候，故慕容明并无随行嬤嬤，皇子长大后与奶娘相处的时间往往不如公主多，故并未强硬打发奶娘。 洛圆陪着慕容明的时日最长，贵在忠心。打发奶娘后，丁奕心又拨了洛菱至慕容明身旁，虽不机灵但胜在老实且会做一些简单的膳食，瓔珞心思縝密、琉璃擅长与人交际。 姚平昕看着慕容明一行，有她们四人陪着，再加上护卫里武功最好的五人随行，驾车的马伕也是府里的人，心想慕容明该能平安抵达万国寺，却也不免再三叮嘱慕容明要注意安全，别招惹是非。 慕容明起初乖乖应是，见姚平昕似乎还不打算放她离去，忍不住拉着姚平昕的手撒娇，姚平昕无奈笑笑，亲自扶慕容明上马车，看着她们远行，自己才上马车直往京城去。 虽姚平昕先往京城去，但带着贵妃仪仗与公主仪仗浩浩荡荡，却不如慕容明来的轻装简行，若不是明白身旁这些护卫不可能丢下她与慕容明先往京城去，姚平昕多想和慕容明同行。 和姚平昕分道后，慕容明对于该往哪走其实并无头绪，便让护卫自行决定，能让她有得玩又不会误了回京的时程便好。 慕容明有个优点，对于她不擅长的事情她决不干涉底下人的做法，换句话说也是她懒。为此，对于要派到她身旁的人，姚平昕与丁奕心皆再三考虑，就怕一不小心看走眼，指派个人去伺候她，反而给她添事。 身旁跟着的护卫有一半在封地时便是跟着她的人，每次她独自外出，总带着他们几个，几年下来，对她的性子也有一定了解，此时既然慕容明这么说，护卫也就自己拿主意。 乡间风景虽这几年看得多，慕容明仍是百看不腻，和自小见到的宫闈景色相较，乡间风景显得有生趣的多。 窗帘外侧捲起便于慕容明等人看景，内侧纱帘却不可捲起，避免外头的人一望就见到里头。 「小姐，到城镇还有一段路，不如在前头小店用午膳？」 护卫骆腾打马至窗边询问，为了不让人察觉身份，眾人一律称呼慕容明小姐。 慕容明原先并未特意留意身旁护卫，某次听到他的名字，她才对他留心，日后出行都指名他跟着，姚平昕原担忧是少女情怀使然，询问之下方知是因他名唤骆腾，与洛圆、洛菱相仿，姚平昕私下将骆腾唤来，确认骆腾品性可信后也就由着慕容明。 慕容明点点头。 「好。」 看着炽热的日头，她们几人在马车里都嫌热，更何况是骑着马的他们。 「待会让小二送点凉的，你们几人别晒着了。」 「属下替眾人谢过小姐。」 车道旁小店多是简陋的棚屋，护卫怎么也不可能放心让慕容明在棚子内用膳，且饮食也不见得乾净，于是将马车停在一旁，向店老闆借厨房，由洛菱带着琉璃去张罗。 骆腾指派六人留守，带着三人向店老闆补水，并将十人份的吃食带回，另一方面也看着洛菱和琉璃避免发生意外。 待骆腾带着三名护卫与洛菱和琉璃回来，慕容明和四名宫人在马车上用膳，护卫则分做两批轮流用膳。 用膳后，几人并不急着赶车，休息片刻后才又继续前行，夕阳西沉前已顺利抵达城镇。 虽只一辆马车，但一行人并马伕也近二十人，并非任何一间客栈皆能容纳，故在眾人即将抵达前，骆腾先让两名护卫去最大的客栈订房，避免让慕容明等人无处歇息。 慕容明第一次住客栈虽觉得新鲜，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打算在大堂用餐，而是安份的待在院落里。 院落并不算大，不过是个一进的院子，好在厢房不少，慕容明住主屋，洛圆和洛菱、瓔珞和琉璃两人一间分住她左右厢房。 护卫们则是三、四人一间住在离门口较近的厢房，车夫则住在边角的一间。 才刚入夜，眾人用完晚膳，护卫轮流守着门户，慕容明几人安心在院子里乘凉说笑。 院门口似乎有人声，瓔珞起身前去，不久便折返回来。 「小姐，外头来了一行人说是京城方家，想问问能不能匀几个厢房给他们。」 若是一般人家，瓔珞作主回绝便是，但京城姓方的人家不多，其中有一家却是和慕容明带着亲的。 从慕容明的神情，瓔珞便知慕容明也想到那户人家。 「院门口是什么人？」 「来的是方家大少爷，说是方小姐身子不爽才开的口。」 对方来得既然是主子，就没有让瓔珞去应付的道理，慕容明起身前去。 「打扰小姐安歇，实在是因舍妹这几日染上风寒，城里的客栈只有这间能容得下。」 方大少爷神情虽着急，却仍是彬彬有礼。 「若小姐担心男女有别，还请匀一间厢房给舍妹。」 「方才听侍女说，公子是京城方家的人？」 慕容明询问，方大少爷明白她的顾忌，孤身一人出行，遇陌生人併院落，是该问个清楚明白。 「是。」 「京城姓方的人家虽不多，却也有几户，不知是哪个方家？」 自从唐映涵过世，姚平昕便开始打听京城消息，并将这些消息捡相关的说与慕容明。 方大少爷犹豫片刻，他们的身份实在不宜随意洩漏，且先前不欲告知小二便是为了不让人有威逼之嫌，但眼前女子顾虑也在情理中，为了妹妹，方大少爷决定自报家门。 「威武侯方家。」 慕容明心下一凛，果真是他们家，幸好瓔珞未曾一口回绝。 「院落不大，除却主屋，左右厢房各五间。」 方大少爷原以为慕容明听到威武侯名号仍打算拒绝。 「瓔珞，去将左侧厢房让出，我们住右侧厢房。」 「多谢。」 方辰毅行礼道谢，慕容明侧身不敢受，方辰毅想着对方该是因威武侯才不敢受礼也就不放在心上。 威武侯方家大少爷便是威武侯世子嫡长子，威武侯世子只娶一妻，便是她要唤作姑姑的开元县主夏芷燕，论亲她还要唤他一声表哥，此时慕容明却不便相认，总不能让人知晓公主独身出游，日后若被发现毕竟事过境迁，且方辰毅瞧着并非碎嘴之人。 「失陪。」 慕容明欠身离去。 方辰毅赶紧去寻方辰翰与方辰霖，并亲自抱方璟云下马车，秋虹和秋茗赶紧伺候方璟云用膳服药。 兄弟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方辰毅与方辰翰为方顥轩与夏芷燕之子，方辰霖与方璟云则为方顥泽与夏芷嫣之子女。 「大哥，这院子里住着是什么人，怎么肯分给陌生人一块住？」 方辰翰多次与方辰毅外出，自是明白出门在外多有防备，先前方辰毅说要亲自询问对方能否分几个厢房给他们，他们心里实不抱希望。 「似乎也是京里的人。」 方辰毅将方才对话告知。 「所以对方是因为听到祖父的名号才同意的？」 方辰毅细想慕容明刚才的态度轻轻摇头。 「似乎不像，不过瞧着不是坏人，今夜注意别给他们添麻烦。」 方辰翰和方辰霖双双应是。 第三章 再遇 想着还有外人在，隔日一早，慕容明等人早早就收拾离开，轻手轻脚并未吵醒方璟云。 方辰毅三人自小习武，且又出门在外，自是比在家警惕，虽慕容明等人放轻声响，三人仍警觉醒来。 借了别人的院落，总不好没一点表示，偏他们都未备下能当作谢礼的物品，且昨日时辰已晚，同行女子只有方璟云主僕三人，方璟云身子不适，他们三人与慕容明男女有别更是不宜前往，趁着现在白日天光，方辰毅简单梳理后快步走出。 见到方辰毅走出，慕容明止住向外走的步伐。 「吵醒公子了。」 慕容明欠身表达歉意。 「没有，昨日谢谢姑娘肯分厢房给我们。」 慕容明轻轻摇首，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不知姑娘府上何处，到京后必定登门致谢。」 虽未问明去处，但慕容明既知京城事，且又是往京城方向，想来也是京里人家。 慕容明轻摇臻首。 「公子不必掛怀。」 方辰毅皱眉，有恩不报不是他们方家人的习性。 「若公子执意如此，还请忘了此番相遇一事。」 方辰毅虽讶异却不多问，只点点头同意，慕容明这才轻步离去。 「大哥，这院子里原先租下的是个姑娘？」 方辰翰出门时只见慕容明离去的背影，一个姑娘还敢将院落方给陌生人，他更是好奇了。 「去看看云妹起身没，用过早膳后也该动身出发了。」 方辰毅摆明不愿多说，方辰翰也不在意，作为长子的方辰毅自小就比他沉稳，他早就习惯被他管着，先去敲方辰霖的门再去敲方璟云的房门。 一夜安歇，方璟云气色好转许多，只不过有道是病去如抽丝，难免还是时不时有些咳嗽。 见状，方辰毅笑问。 「好多了？」 方璟云点点头。 「好多了，给哥哥们添麻烦了。」 方璟云赧然一笑。 「自家兄妹说什么客气话。」 别的人家各房之间或许不合，在威武侯府却无此现象。 威武侯虽也有姨娘，却给予正妻足够的尊重，且少年夫妻也有一定的感情在，再者庶子成家后，威武侯便各自给一间房子让他们分家别过，是以目前威武侯府除威武侯夫妇外，便只有方顥轩与方顥泽两家人。 方顥轩迎娶夏芷燕之初便允诺一生唯有她一人，方顥泽深感姨娘、通房只会让后院乌烟瘴气，便也只夏芷嫣一人，故两家孩子都是嫡子嫡女，彼此之间亲厚。 方顥轩早早被立为世子，方顥泽则与慕容熙一道经商，虽说世人轻商，但他们一人出自逸亲王府，一人出自威武侯府，身份摆在那，丝毫不担忧被人瞧不起。 用完早膳后，确认方璟云身子已无大碍，眾人这才放心出发。 慕容明几人并未在客栈用早膳，一早出发后，便在街道上买上几个包子、烙饼，一般人家看着平常的早点，慕容明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听闻下一个城镇较大，还有市集可逛，慕容明便让人早早赶路，才不会和昨日一样到达客栈后只能休息，连到街上走走都不行。 未时未过，眾人就已抵达，先租下院落后，也不急着收拾，慕容明便想往外走。 「小姐，您带着她们去街上走走，奴婢先将屋子里收拾收拾，您回来就能歇息。」 洛圆说。 「那你不就不能上街去逛了。」 慕容明虽已十六，却仍是孩子心性。 「小姐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给奴婢带些好吃的。」 洛圆轻笑。 「那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带好吃好玩的回来给你。」 慕容明点点头，带着洛菱、瓔珞和琉璃往外走。 骆腾带着两名护卫亲自跟着，馀下人留下帮着洛圆收拾。 酉时初，慕容明才心满意足地回来，个个手里满载而归。 「洛圆，快来瞧瞧我替你买了什么。」 丁奕心和姚平昕都不是苛刻的主，跟着她们两个身边长大的慕容明也带底下人挺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不忘给她们留一份，却也不会让她们忘了尊卑有别。 「小姐可回来了，奴婢还想着都到了饭点怎么还不见人影。」 「逛着太开心，没留神就这么晚了，你吃过没？」 洛圆摇头，慕容明还没回来用膳，她哪可能先吃。 「那你快来吃这个，别看它不起眼，可好吃了。」 琉璃递过手上的纸包，隔着油纸都闻到里头传出浓浓的香气，洛菱和瓔珞两人将手上的吃食留下，拎着其馀的东西进屋收拾去。 洛圆也不扭捏，接过来立时打开，扑鼻香气袭来，一口咬下唇齿留香。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也喜欢。」 慕容明欢喜的说。 「谢小姐赏赐。」 嚥下口中食物，洛圆赶紧福礼，慕容明摆手让她安心吃，转身进屋不待着让洛圆不自在，琉璃陪着洛圆说些市集上的趣事。 慕容明沐浴出来，洛菱伺候着她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将方才擦拭过的湿发摊着晾乾，琉璃和她一人一边小撮小撮的轻轻将头发拭乾。 瓔珞端着杯蜜水放在慕容明身侧，晚间饮茶夜里容易睡不安稳，是以慕容明晚间多饮蜜水。 瓔珞接过琉璃手上的毛巾，让琉璃能下去梳洗。 酉时末，骆腾一脸意味不明的走近，却停在离慕容明五步远的地方，此时的慕容明不宜见外男，她待底下人好，底下人更懂得拿捏分寸，都是从宫里出去的，怎么会不明白慕容明的身份不容他们僭越。 瓔珞走向前和骆腾低语几句后折返。 「小姐，是方公子一行人。」 慕容明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将左边的厢房让出来，说我已歇下不便见客。」 瓔珞返身回话，洛菱伺候慕容明回房。 见到瓔珞，方辰毅便知又遇上慕容明，顿觉赧然。 原本打算直接往京城走，按理此时他们应该已到下一个城镇，偏偏才过了晌午，方璟云便显得懨懨的，毕竟生病未癒，为了让她舒适些，只得将马车赶慢点。 这城镇较昨日的来得大上许多，大客栈也有好几间原本不应没地方入住，偏偏又遇一月一次的大市集，邻近的几个小城镇都来了不少人，才让他们一行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和人併院子，哪知又正巧碰上慕容明。 方辰毅方才已向骆腾说过来意，瓔珞过来也不多话，将慕容明的意思说了便福身离去。 方辰毅心想得想个法子好好向对方道谢才行。 夜里，方璟云歇下后，方辰毅唤来方辰翰与方辰霖。 「今晚借我们院子是昨晚的那个姑娘？」 方辰翰心想也太有缘，若非她们先来，方辰翰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跟着她们一道了。 「看样子，她应该也是要回京，你留心些，日后也好让母亲登门致谢。」 方辰毅将此事交代给方辰翰，这一路他忙着打点，方辰霖则照料方璟云，只有方辰翰较有空间能留意此事。 方辰翰点头应下。 翌日一早，想着慕容明或许又会早早离去，方辰翰比平时早起，果然让他遇上慕容明。 见到方辰翰与方辰毅相似的面容，慕容明便猜想方辰翰是方辰毅的弟弟，只不知是排行第几。 「多谢姑娘再次相助。」 方辰翰长拜一揖，慕容明赶紧侧身避过。 第四章 相识 见状，方辰翰深感有趣，慕容明行为举止显见来自有教养的人家，却避开他和方辰毅这两个无品级的白身行礼。 「不知姑娘府上何处，多次承蒙姑娘相助，回京后必请母亲登门致谢。」 慕容明轻轻摇首，让方辰翰不必掛怀，语毕就要福礼离去，方辰翰却不似方辰毅规矩，不静静退开让慕容明离去，反而接着开口。 「姑娘几次相助却不愿留名，若让家父和家母知晓，在下和家兄必定得受责罚，还请姑娘好人做到底。」 方辰翰深深一揖，慕容明连忙避开，心想这人真是开元县主教出来的孩子吗？虽然她和这位姑姑交集不深，却也知她是个知礼守礼的，再回想这两日见到的方辰毅明明就是一副稳重样，不禁怀疑眼前方辰翰是否真是方辰毅的弟弟，莫不是她误会了。 「公子不必多礼，出外人本就应互相帮忙，再者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掛齿。」 说完，慕容明快步离去，虽可见步履匆匆，却不见裙襬大幅晃动，显见是极重礼节的人家。 「如何，看出什么了没？」 方辰霖早在房里看了一会，见慕容明离去才走出。 「应是几个公侯之家的姑娘吧。」 京城里也有几户书香世家，虽知礼甚深，姑娘也是家教甚好，但慕容明身上却有非书香之家能教养出来的气质，若非几个公侯之家不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方辰霖点点头，既然有了方向就不难打听了。 方辰毅听着两人对话，心中暗自点点头，看来两个弟弟真的长大了，不再事事需要人操心。 方辰毅与方辰翰相差四岁，夏芷燕生方辰毅时伤了身子，太医嘱咐需仔细调养，威武侯夫人本就不是苛刻的婆婆，又向来喜欢夏芷燕这个媳妇，加上夏芷燕头胎就替方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自然对太医的话言听计从，养了三年才又怀上方辰翰。 方辰翰生下时，方辰毅已经四岁，对小婴儿感到稀奇，时不时就逗他，等方辰翰会爬会走后就成了方辰毅后头的一条小尾巴，方辰毅也习惯照看底下两个弟弟。 如今方辰毅已成亲，妻子正怀胎四月，若不是因此次有方璟云同行，方顥轩和夏芷燕不放心仅方辰翰与方辰霖二人，担忧方璟云一个女孩子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无从补救，也不会让他丢下孕妻陪着他们一块去白家。 接下来几天，双方没再遇上，慕容明收了心，赶在和姚平昕约定的前一日抵达万国寺。 姚平昕见到她好好地站在面前，心头大石才真正放下，这些天她无时无刻不担心她的安危，虽明白她有护卫跟着，京城周围不会有匪徒，仍是难免忧心。 「母妃，让您担心了。」 见姚平昕神色，慕容明哪能不明白这几日她有多担心，不禁内疚道。 「回来就好，玩得可开心？」 慕容明点点头，迫不及待要将一路上趣事说给姚平昕听，姚平昕却好笑地摇摇头。 「你不嫌累，也得先去洗漱一番吧。」 慕容明这才不好意思地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连忙起身。 「那我先回去更衣，待会再过来和母妃说路上看到什么好玩的。」 姚平昕点点头，却让她不必急着过来，就算是一路游玩仍难免舟车劳顿，好好歇一会，晚上用膳时再好好听她说。 慕容明原仍打算换好衣服就过去，一看到床却突觉困意袭来，在躺上床的那刻不忘让人去向姚平昕说一声，才沉沉睡去。 万国寺离京城来回不过三个时辰，其实便是现在啟程，也还是赶得及宫门下钥前回宫，不过姚平昕心疼慕容明，一方面是不捨她太疲累，另一方面也不捨她才开心游玩回来，转眼便得被关在宫里，落差太大。 姚平昕让人先回宫报信明日啟程回京，带着君初雪去向住持告辞道谢。 在万国寺的这几天，姚平昕习惯在下午时分到后院走走，住持知道后便让人将后院清空，虽说这其中不乏担忧她被人衝撞，不论如何总是对方一番好意，如今即将离去，于情于理都该向住持答谢。 虽说以姚平昕的身份，她大可派人前去向住持表达谢意即可，但她想着佛门净地没有阶级之分，便亲自前去。 返回院落的路上却遇上东华。 「娘娘，威武侯府上的人正巧在这歇脚，听闻娘娘在此特来拜见。」 东华、西晴、南雅、北云是姚平昕后来提上的二等宫人。 「可知是那些人？」 君初雪问。 「是方大少爷派来的人。」 那便是小辈。 「你让人去回话，就说晚上一道用膳。」 君初雪应是后快步离去，留下东华跟着。 既回京又是继后，姚平昕早想明白日后的日子不会多轻松，从前因唐映涵之故，她与夏芷燕关係虽未交恶却也不热络，如今是该试着拉近双方关係，总是名义上的姑嫂。 方辰毅请来人回覆晚间必前去赴会后，将方辰翰等人唤来，四人一屋里坐着。 「姚贵妃派人来说晚间一道用膳。」 方辰翰和方辰霖点点头表示明白。 因夏芷燕的关係，方辰毅和方辰翰平时也常来万国寺，稍早抵达万国寺时，便有识得的小沙弥告知有贵人在此，询问之下方知是姚平昕。 若不是担忧方璟云身子，他们也无须在此停留一晚，既然碰上了就没有不前去拜见的道理，方才派去的人回覆姚平昕不在院落，想是回了院落听见宫人回稟便让人前来让他们晚间一道用膳。 「贵妃娘娘是个怎么样的人？」 问话的是方璟云。 方顥泽和夏芷嫣虽是威武侯府二房，方顥泽却是白身，夏芷嫣亦无誥命在身，因此方辰霖与方璟云与皇宫几无交集，不似方辰毅与方辰翰小时候偶尔会与夏芷燕一道进宫，后来年岁渐长不便出入后宫才渐渐远了。 因方顥轩与夏芷燕的关係，方辰毅与方辰翰自小便懂得留意政治，虽知方璟云不过是好奇，却不可不防隔墙有耳。 方辰毅淡淡隐含责备的眼神扫去，方璟云便明白自己说错话。 「此处不比在家，你们得明白一件事，凡出门在外，不管看起来有多安全的地方，都得留神小心。」 方辰毅正色道，三人重重点头，方璟云亦想明方才一语外传的严重性。 威武侯府因夏芷燕之故向来与先皇后走得近，方璟云的话若传出去，极有可能被认为是威武侯府在打听姚平昕，届时威武侯府有嘴也说不清，不仅眾人会对威武侯有想法，只怕就连慕容睿与姚平昕都会做如此想。 临到用膳时分，方辰毅时间拿捏得极好，毕竟是方顥轩与夏芷燕的第一个孩子，自是被寄予厚望用心教养长大。 「辰毅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方辰毅领着三人欲行大礼，毕竟这算得上第一次面见姚平昕，却不想姚平昕让人将他们四人拦住。 「在寺里，不论国礼，只论家礼。」 姚平昕柔声说，方辰毅等四人规矩得向姚平昕行礼，这次姚平昕没让人拦下，而是等他们行礼后立即让他们起身。 「说来都是一家人，既然在这遇上了，便想着不如和你们一道用膳，人多饭菜也用得香。」 姚平昕笑言，算是解释为何突然邀约用膳，只不过眾人信不信便不得而知。 第五章 相识（２） 「多谢娘娘好意。」 方辰毅有礼却并不疏远，姚平昕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若他们几人刻意疏远，说明夏芷燕并不愿接纳她这个新皇后，虽说夏芷燕的态度对她无关紧要，但总是慕容睿自小疼爱的妹子，若是可以，姚平昕仍是希望与她和平共处。 「去看看四公主。」 客人都来了，慕容明却还没出现，姚平昕轻声对君初雪说，君初雪才转到屋外，欲寻人去问，便见慕容明走来。 「母妃。」 慕容明撒娇的唤了声，并未行礼，一旁的方辰毅与方辰翰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心中一顿。 「见过公主。」 慕容明进屋，方辰毅等人自是需得行礼，慕容明这时才留意到屋内还有其他人，稍早歇息后便一直睡到刚刚才醒，方才进屋时她也没留意。 也是她没想到屋内会有其他人，虽琉璃服侍她起身时有说到会有客人一道用膳，脑袋却没这么快清醒，乍听到眾人行礼的声音，虽有些诧异，却很快的平復，让眾人起身。 这一眼，却让她认出方辰毅与方辰翰兄弟。 「他们是你开元姑姑家的人，都是自家表兄妹，过来认认人。」 姚平昕对慕容明说，却发现慕容明神色不对。 「母妃，前些日子明儿见过他们。」 姚平昕疑惑的回望她。 「回贵妃娘娘，前几日回京途中，因堂妹身子不适，幸得公主愿意将院落分一半，才让舍妹免于露宿街头。」 姚平昕责备的看了慕容明一眼。 「出门在外，随意将屋子分给陌生人，你可知会有多危险。」 幸好是威武侯家的，若是来些居心叵测的，难保慕容明不会发生意外，姚平昕想到就一阵后怕。 「娘娘错怪了，想来公主那时便知我们几人身份，才做的决定。」 方辰翰出声反驳，慕容明不由对他多看了一眼。 「公主询问过，确认是威武侯家的人才将院落分出。」 似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话，方辰翰声音渐弱。 「倒是个好孩子。」 姚平昕笑着说了一句，似是对方辰翰插话不介意，方辰翰却也不敢再多言。 东华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君初雪便知晚膳已备妥，姚平昕牵着慕容明率先走出，方辰毅与方辰翰跟着，方辰霖与方璟云殿后。 看着姚平昕与慕容明相牵的手，方辰毅有些讶异两人感情如此亲密，虽说知道慕容明自幼便与姚平昕亲近，近几年更是养在她跟前，却没想过会亲如母女。 虽是素斋，却胜在朴华，且寺里人也知道姚平昕等人的身份，送上来的素斋更是多费几番心思。 姚平昕平易近人，慕容明不是个刁鑽的公主，方璟云不扭捏，加上方辰毅三人说些旅途趣事，一顿饭下来倒也宾主尽欢。 用过晚膳，姚平昕留眾人喝茶聊了一会，见时辰不早，方辰毅起身告退，姚平昕笑着让方璟云日后多进宫来陪慕容明。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也足以让姚平昕大致看出方家四人性子，方璟云性子是个好的，虽然有小女孩娇气，却并不是个任性妄为的孩子。 慕容明离京数年，也没要好的闺密，若是方璟云和她能谈得来，倒也是件好事。 「借院子一事，是怎么回事？」 早先因有外人在，姚平昕只淡淡说了一句，便顺势在方辰翰的话语中打住，如今就她们母女俩，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 「表妹病了，辰毅表哥亲自来敲的门，瓔珞听到来人说是京城方家的，没敢自己拿主意。」 姚平昕点点头，让慕容明继续往下说。 「来人既然是方家大少爷，我便亲自前去，问明是威武侯方家，才让人分出一半院落。」 慕容明也知将院落分出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她自认已确认来人身份，应该并无不妥才是。 姚平昕点点她的额头。 「做得还不够好。」 慕容明一脸求知。 「就算来人自称是方家大少爷又如何，你身旁不还有桂圆、瓔珞在，哪需要你亲自前去应门。」 桂圆自小照顾她，瓔珞是她跟前大宫女，让她们两人前去，已是对对方的尊重。 「再者，若对方真的心有不轨，你亲自前去应门，岂不是给对方可趁之机？」 慕容明点点头，明白自己的确是考虑的不够周延。 「还有，虽说带着亲，从前可未有什么交情，你怎能肯定对方没有坏心。」 姚平昕从不教她害人，却不愿让她认为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因此总是教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明儿思虑不周。」 姚平昕轻轻叹口气。 「明日回宫后，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省心，你也得多想多琢磨，明白吗？」 慕容明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才各自洗漱睡去。 回到歇息的厢房后，方璟云略坐一会精神便撑不住，大病初癒身子总是好得慢些，方辰毅让人送她回房早些休息。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睡，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方辰翰和方辰霖明白方辰毅是不想在这里多说，反正明日就回到家，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翌日一早，两边人都早早起身，既然都是要回城，且也都差不多打理好，姚平昕便让人传话给方辰毅，不如一道回城。 继皇后即将回宫一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京中守卫更是森严不少，姚平昕今日进城，想来城门口会被净空一段时间，不如就跟在她们马车后头一道进城，的确能省下不少时间，且他也没有好的理由拒绝。 主意已定，方辰毅便让来人代为向姚平昕致谢。 一群人浩浩荡荡以姚平昕为首往城里出发，皇后仪仗、公主仪仗、加上慕容睿派来在城外相迎的人，没有威武侯府徽帜的马车丝毫不起眼，瞅着时机，方辰毅便让车伕将马车转向往威武侯府，来人传话时也一併说了让他伺机分道回府。 看着相迎官员，方辰毅心想慕容睿对姚平昕真不是普通的上心，幸好这两日看起来姚平昕不像是个会来事的。 「总算回来了。」 夏芷燕和夏芷嫣笑着说，一旁方顥轩虽无太大喜悦表露，却可看出神情不若平时严肃。 「云儿的脸蛋怎么好似尖了？」 方顥泽皱眉问。 「前些日子染上风寒，这几日已经好了，就是身子还有些疲累，睡个几天缓缓便没事了。」 病都好了，方璟云也就不是很在意。 「这可不行，得让厨房给你多补补才行。」 说完便转身走出，想来是去找厨房管事吩咐。 方璟云与夏芷嫣长得很像，方顥泽自小便将方璟云捧在手心里疼，至于长得较像他的方辰霖就没这福分了。 方顥轩与夏芷燕、夏芷嫣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说说这次出门遇上了什么事，怎么耽搁了这么些天？」 夏芷燕问。 方辰毅先说因方璟云生病便放缓行程，接着便说起路遇慕容明，以及昨日万国寺与姚平昕碰面。 方顥轩和夏芷燕并未多言，而是让几人下去洗漱早点歇息，虽说路途走得慢，但总是劳累一番，好好歇息几日总是好的。 「对于云贵妃，你怎么看？」 搂着夏芷燕，方顥轩轻声问。 夏芷嫣方才已与方辰毅等人一同离去，此时屋里只馀他夫妻二人。 夏芷燕摇头不语，她还须将思绪整理一番。 第六章 进宫 姚平昕与慕容明一回宫，便见到朱海亲自在宫门口等待。 「娘娘总算回来了，皇上一早就等着您呢。」 后一句，朱海在姚平昕身旁说的极小声，仅周遭心腹几人听见。 若不是不想让姚平昕一回来就被挑理，慕容睿甚至想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他已经迫不急待想见到她了。 「奴才给四公主请安。」 「朱公公不用多礼，父王身子可安好？」 慕容明笑着与朱海寒暄，朱海乃是慕容睿身旁第一人，若不是姚平昕之故，朱海哪会亲自在宫门口相迎，她自知她没那样大的脸面，对朱海客气有礼。 进宫门后，换上软轿，宫人将姚平昕直接抬至乾坤宫，慕容明则先被安置在咸福宫，原先丁奕心与她的住所。 「这？」 掀起轿帘，姚平昕原以为她会被送到永寿宫或是坤寧宫，怎么也没想到却是被送到乾坤宫。 「娘娘，皇上在里头等您呢。」 朱海倾身扶姚平昕走出轿輦，轻声道。 朱海将姚平昕送至屋门口，姚平昕一人进屋，他在外头守着，自当上总管太监，他已渐少亲自守门，苏允原要过来替他，也被他挥手赶开。 「总算回来了。」 慕容睿微笑。 「妾身见过皇上。」 姚平昕身子都还没蹲下去，就被慕容睿拦住，并顺势牵住她的手。 「您瘦了。」 姚平昕贪恋的看着他，虽说离宫是她的选择，但一见到慕容睿，那些被压在心底深处的思念全数涌上。 「你气色倒是好。」 慕容睿轻哼一声，显见有些不满姚平昕在封地过得滋润，见他这样，姚平昕轻笑出声，难得见他这般孩子气。 「回来了就好。」 慕容睿也跟着漾开笑容，轻轻拥着她，两人都不再多言，静静享受此刻。 「册封大典在十日后，坤寧宫已经整理好了，你就先住进去。」 对她的住所，姚平昕没有意见。 「明儿也差不多要选駙马了，再陪着我也没多久，能不能让她和我一道住坤寧宫？」 姚平昕问，眼里带着期盼，慕容明已十六岁，早该订亲，如今回来凡事都得加紧办。 慕容睿点点头，姚平昕欢喜笑开。 「从封地回来也累了，好好歇着，晚上我和你一道用膳。」 「还有明儿？」 慕容睿看着她一会，方才点头。 「明儿到底是我的孩子，哪需要你这般为她筹谋。」 若是慕容念瑞或慕容璿，姚平昕连问都不必问就能自己决定，慕容明却不同。 慕容睿对慕容念瑞有亏欠，对姚平昕生的慕容璿好得没话说，慕容明既不是她所出，慕容睿对她也无特别喜爱，但姚平昕早将慕容明看作亲生女儿，自然希望慕容睿能待她更好。 所谓见面三分情，此去一别三年不见，姚平昕想让慕容明入了慕容睿的眼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她也不介意让慕容睿看穿她的心思。 「妾身将明儿当亲生女儿看，当然希望您能待她更好些，日后才能安稳的过日子。」 慕容睿笑笑，不介意姚平昕的私心。 朱海亲自送姚平昕回坤寧宫，她的行李自有君初雪打理，她赶紧让人到咸福宫传话，生怕慕容明的行李已被拆卸下。 朱海还要回乾坤宫伺候慕容睿，和姚平昕行礼告退。 姚平昕让人传话，慕容明自然赶紧到坤寧宫。 「母妃，您让明儿和您一块住坤寧宫，这于礼不合。」 慕容明虽开心，却不愿让姚平昕受朝臣指责。 「无妨，你父王都同意了。」 姚平昕倒不担心，她心知若她太过规矩行事，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不如在允许的范围内顺着本心来。 当晚，一家三口用完晚膳，慕容明和慕容睿虽不若受宠的皇子、皇女那般亲近，却也规矩懂事，慕容睿再看姚平昕对她的细心呵护，对她也多了几分喜爱。 喝茶消食，说说家常，见时辰不早，慕容明便向慕容睿与姚平昕道晚安，回偏殿歇息。 翌日一早，夏芷燕进宫向姚平昕致谢。 「多谢娘娘与公主相助。」 夏芷燕正经的行大礼，姚平昕却不让。 「县主何必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应当的。」 姚平昕虽这么说，夏芷燕却不敢托大，转而行了常礼，这次姚平昕结实的受了她的礼。 礼不可废，行大礼是夏芷燕的心意，若真受礼倒成了姚平昕的不是，平白让人心里有膈应，两人反而会变得生疏客套。 她与夏芷燕的交情不深，行常礼是应当的，是故姚平昕等夏芷燕行礼后才让人赶紧将她扶起。 两人都有意交好，从前也无过节，不过是少有来往，随着谈话一来一往，气氛越发和谐，末了，姚平昕还让夏芷燕无事多进宫陪陪她，也可带着方璟云一道进宫，让慕容明也有个伴。 夏芷燕笑着应下，见时辰不早，方告辞出宫。 此次姑嫂会面，双方都极为满意，无须谁刻意讨好谁，皆感受到对方发自内心的真诚，也对未知的日后稍放下心。 听闻夏芷燕在姚平昕回宫隔日便拜见，慕容睿有些讶异，他知道夏芷燕与唐映涵交好，为避免让唐映涵多想，从前她与姚平昕少有交流，待知道事情始末后方知他小瞧了姚平昕对慕容明的宠爱。 「你也太纵容孩子。」 让堂堂公主孤身上路，她还真放得下心。 「您都知道啦？」 姚平昕赧然一笑。 「妾身心疼她嘛，在外逍遥了这么几年，日后成亲也没法这么自在，就让她松快松快。」 姚平昕撒娇，慕容睿无奈。 「罢了，总归平安回来了。」 姚平昕讨好一笑，双手奉茶。 慕容睿倒不担心姚平昕宠坏慕容明，昨日一见，规矩都在，公主的风范犹在，半点不失分毫。 夏芷燕回府后，心安不少，晚上更将今日对话悉数告知方顥轩。 「这么说来，我们倒是不必过于担忧，从前如何，如今还怎么做便是。」 「夫君所言甚是。」 夏芷燕笑着应和。 「娘娘既说让云儿多进宫陪四公主，日后你若进宫便带着她一道。」 于夏芷燕不过是举手之劳，若真入得姚平昕的眼，还能与慕容明交好，日后方璟云若成亲也不必担忧让婆家欺了去。 虽说威武侯府名声在那，但方璟云是二房所出，待日后分家，方璟云不再是侯府之女，若不幸遇上不好相与的婆婆，难说婚后处境。 两人自小看着方璟云长大，虽明白方顥泽与夏芷嫣不会随意替她订亲，但人心隔肚皮，谁能知晓十几二十年后对方是否心性不变，能多层保障自是好的。 回头夏芷燕与夏芷嫣一说，夏芷嫣明白依方璟云性子不必担心她在宫里惹事，如此一来，此事对方璟云只好不坏，连连对夏芷燕致谢，夏芷燕看着好笑，不说两人是亲姊妹又是妯娌，哪需如此客套。 夏芷嫣却是真心感谢夏芷燕，夏芷燕待她是真好，未出嫁前便对她这个妹妹好，时常带着她出门，才让她有机会得威武侯夫人喜爱，从而嫁作方家妇。 自古少有姊妹同嫁一门，威武侯夫人却全然不在意此事，若说此事没有逸亲王妃爱屋及乌的帮衬她才不信，为此对夏芷燕更是感激。 第七章 册封 封后大典的日子早就定下，姚平昕回宫后十日，举行完封后大典，姚平昕成为坤寧宫里名正言顺的主人，等同于她女儿的慕容明地位已跟着水涨船高。 从前在宫里，有姚平昕照拂，丁奕心又非受冷落妃嬪，加之唐映涵素来重视后宫安寧，慕容明不曾被欺侮，却也不曾像如今这般被吹捧，身旁的宫人也成了眾人巴结对象。 姚平昕默默看着这些，却不打算出言提点，日后慕容明总是要嫁做人妇管理自己的公主府，她无法一辈子将她护在羽翼下，她能做的便是从旁指导。 慕容明也没让她失望，这几年的耳濡目染，慕容明多少也学得姚平昕管教宫人的手段，没几天的时间就将自己想法说与她听，她听后笑笑点头，让慕容明依照她所想去做。 按慕容明的说法，那些人既然主动要来巴结，她又何必挡人财路，何不趁此机会让洛圆等人发笔小财，既来之则收之，至于身边宫人会不会被收买，她倒是半点也不担心。 身边的大宫女，洛圆、洛菱、瓔珞、琉璃，每个都是一等忠心为她，她自然也要为她们多谋些福利，对待忠心之人姚平昕向来大方，慕容明也学着姚平昕对待她们。 姚平昕封后以后，夏芷燕进宫次数渐多，每次都不忘带着方璟云一道，往往两人向姚平昕请安后，慕容明向夏芷燕问安，眾人寒暄个几句，两个小姑娘便迫不及待走出坤寧宫。 姚平昕乐见慕容明有闺中密友，夏芷燕也乐见方璟云与慕容明交好，两人渐渐也越聊越投机，不再似起初客套有礼，姑嫂间反多了几分真诚。 夏芷燕与姚平昕走得近，让许多内、外命妇讶异，她们原以为凭着夏芷燕与唐映涵的交情，夏芷燕应对姚平昕不喜才是，却没想到二人感情越来越融洽，难免有碎嘴之人认为夏芷燕是为了贪慕虚荣，夏芷燕也不在意，只要她在乎的人相信她，那些风言风语影响不了她。 虽说这时代名声很重要，但一来她已嫁做人妇，夫家明白她，她便无惧外在评论，再者，她有慕容睿撑腰，又是堂堂县主，酸言酸语也不敢传得太过，一旦越线自有慕容睿或逸亲王府的人会设法将流言压下去，身为她夫君的方顥轩却是不能过于大展身手，以免遭猜忌。 慕容明难得有手帕交，且姚平昕也希望她能多学些交际手腕，便时不时让她跟着夏芷燕或是夏芷嫣和方璟云一道参加宴会，有时是赏花宴，有时是官员女眷生辰，有夏芷燕带着，姚平昕也不担心慕容明和不该接触的人有所来往，又能多认识人，益处显而易见。 对此，慕容睿也不反对，慕容玨与慕容瑜还小时也时常跟着夏芷燕，毕竟唐映涵不便带着她们出宫赴宴，也因此她们两人和逸亲王府也走得近，见儿女与逸亲王府走得近，他很欢喜。 正因有幼年这段情谊在，即使长大成亲，慕容玨与慕容瑜和夏芷燕与逸亲王妃的关係都不差，因此对于夏芷燕与姚平昕交好，她二人虽讶异却不怨怪。 慕容玨年纪大些，她很清楚唐映涵未曾怪过姚平昕，唐映涵不喜当时的兰妃叶聆棻，也不喜嫻妃张芯予，但却不曾不喜姚平昕，受母亲影响，慕容玨也不讨厌姚平昕，只不过如今年岁已大也无法亲近，顶多就是和平共处。 慕容瑜只比慕容玨小一岁，和慕容玨感情很好，许多想法观念深受她影响，因此也不排斥姚平昕成为继后，她们很清楚就算不是姚平昕也会有别人，若是如此，她们寧可是姚平昕，至少从前她得宠时并未恃宠而骄更未欺侮她们的母后，慕容玨也还记得她与慕容念瑞、慕容璿一道上学时，姚平昕对他们三人一视同仁。 甚至因着夏芷燕与姚平昕日渐亲近，连带着慕容玨与慕容瑜进宫请安的次数也多，反让她们相处上多了几分真情，而不再只是面子情。 「你似乎对四公主印象不错？」 夜里，方顥轩问着枕边人。 与夏芷燕成亲二十馀载，他怎会不明白她，若不是对慕容明存有好感，她又怎会只因与其交好对方璟云有利，便时时带着慕容明一块赴宴。 「从前跟在丁贵人身边，不曾仔细看过她，如今倒觉她难得没有公主娇气。」 慕容玨和慕容瑜是她自小看大的，虽说有唐映涵教养，两人并未被养得骄纵任性，但毕竟是皇后所出大公主与二公主，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除有公主风范也有女子娇气。 「能和云儿相处得来，显见她也不是个在意门户的。」 虽不明说，但夏芷燕怎会看不出来许多名门贵女瞧不起方璟云有个自甘堕落放着侯府二爷名声不要而去从商的爹。 「许是因丁贵人也非出自那等显赫家族。」 方顥轩淡然说道，两人心照不宣的明白，更大的原因该是姚平昕，她便是一名商户之女，慕容明与其亲如母女，又怎会瞧不起商家女。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适合说出口，就算是夜深人静夫妻间的耳语，两人仍是明白分寸。 「如今，你和娘娘走得近，可有什么看法？」 方顥轩身为侯府世子，有朝一日要继承威武侯府，对朝堂变动皆须留意，姚平昕虽身处后宫，但既为国母便有可能影响朝政，方顥轩不可不对她有所关注。 「从前不过是去见嫂嫂遇上时，偶尔聊上几句，那时只觉她性子和善，也未曾深究。」 夏芷燕闭目回想从前轻声说道，话语中的嫂嫂指的自然是唐映涵。 「如今再观娘娘处事进退有据，不因皇兄对她的宠爱而张扬，却也非那等可欺之人，便如早先所说，依着本心便是。」 方顥轩点点头不再多言，搂着夏芷燕一道入睡。 随着慕容明和方璟云成了好友，她与方家兄弟见面次数也多了起来，虽男女有别，但总有碰上的时候，又是方璟云家中兄长，难免互相行礼问安寒暄几句。 偶尔的接触下，方辰翰被慕容明挑起好奇心，他从前以为公主不是如大公主、二公主那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就是如三公主那等骄纵任性，却未料到四公主性子与前面三位公主截然不同。 细细一想，慕容玨与慕容瑜不同于其他由妃子所出之公主，不须看谁脸色，自然养成一股傲气，又有唐映涵细心教导，让她们二人在骄傲之馀亦知晓礼数。对比慕容琪，先是被叶聆棻娇宠着，后交张芯予照料，张芯予也不忍打骂，倒是越发骄纵。 方辰翰想着先前遇上，慕容明不受礼想来是因为夏芷燕，虽说平辈间平时遇上亦会互相见礼，却也亲疏有别，按着血脉论，方家与皇家算是亲近，却又非宗室那般血脉相连，怪不得慕容明当时闪避他与方辰毅行礼。 方辰翰素来将方璟云当自家妹子看待，有时甚至比方辰霖还疼方璟云，慕容明既然与方璟云交好，那就也是他的妹子，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他除替方璟云准备一份，也不忘替慕容明备下。 第八章 赴宴 京城贵女多有瞧不起姚平昕者，毕竟不过一介商户之女，虽本朝商人地位较前朝为高，但仍有部分书香世家或豪门贵族暗地里瞧不起商人，顾及姚平昕目前身份，眾人不敢明着提起，但私下与至交好友说上几句却是难免，故慕容明参加宴会时曾几次听闻贵女背地议论姚平昕的言论。 慕容明怎能容忍有人背后詆毁姚平昕，自是出言斥责，被斥责之人虽不服，碍于慕容明的公主身份也不敢造次，次数一多，慕容明也不爱参加宴会，却有些宴会是她不可任性推託的。 「我说你，明明就也不喜欢在宫里头闷着，难得有机会出来还不开心，非得再三请你才肯出来。」 方璟云挽着慕容明的手嘀咕。 「这不是因着不耐烦见那些人么。」 慕容明无奈看着园子里打扮娇艳的眾多女子。 「别理她们不就得了。」 方璟云也知道圈子里的这些人，不仅说话都一弯一弯的拐着好几层意思，在背地里说的话才更让人不敢听闻，她自小没少听过，已曾经为了她们说的话难过，后来被夏芷嫣和方辰霖安慰了几次，她也渐渐想明白，就不再理会那些人。 「就是让人听着心烦。」 「那些人，你越理会她们越欢喜。」 「算了，别提她们，你早先说要介绍谁给我认识来着？」 人都已经在这，慕容明也不想再提，而是转个话头。 「跟我来。」 方璟云没拉着慕容明进园子，而是沿着园子旁廊下走去。 「这是在别人府上，你这么乱转，不好吧？」 今天是镇国公府夫人寿辰，按着慕容明身份本是可以不来，拗不过方璟云才答应一道过来。 「没事，镇国公府我常来。」 镇国公老夫人是威武侯夫人的母亲，也就是方璟云的外曾祖母。 看着来往下人见到方璟云行礼唤声表小姐便没再多问，显见她的确是常来，慕容明也就任由她带着走。 「表小姐。」 方璟云带着慕容明到了一处院落，守门婆子没拦她。 「表小姐您可算来了。」 一个看起来是屋里伺候的丫鬟欢喜说道。 「你们家小姐呢？」 「早早在屋里等着呢。」 丫鬟向慕容明福身，领着她们进屋。 「身子还没好？」 方璟云拉着慕容明就往内室走。 「早好了，偏祖奶奶不让人下床，说还得再好好养着几日。」 床上半卧着的姑娘说着，突然看到慕容明，顿时感到羞赧，慕容明也不好意思。 「哎，你们两个别这模样。」 「她就是你说的那位姑娘？」 镇国公府里被唤作祖奶奶的该是老夫人，床上的姑娘想来是杜家受宠的女儿，才会唤祖奶奶而不是曾祖母，重要的是她与方璟云交好，慕容明笑着回望。 「明儿，这是诗诗，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你就跟我一样唤她诗诗便可。」 「诗诗。」 慕容明笑着唤她。 「这是明儿，前阵子才刚回京，在这京里没几个说得上话的。」 杜诗诗也笑着唤她。 「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情形，让你见笑了。」 说完，向方璟云瞪去一眼，怪她不先通知一声，让她换个衣裳。 「明儿不是会介意这种事情的人。」 方璟云摆手，慕容明的确不介意这些虚偽礼数，却也不知该和初次见面的人聊什么，便微笑看她。 「你别看诗诗这文静样子，她也是个爱玩的，等她病好了，咱们就到别院去住个几日再回来。」 方顥泽和夏芷嫣对方璟云管得没那么紧，与其将她塑造成和其他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家闺秀样，不如让她顺着性子，只要大规矩里不出错也就随她，威武侯夫人也不是那一板一眼的人，方璟云也懂得分寸。 「我现在病就好了，祖奶奶最疼你了，你去和祖奶奶说一声？」 杜诗诗双眼闪着亮光，明显可以看出她已经被闷坏了，慕容明不由觉得好笑。 「你少哄我去给你出头，老老实实的待着，过几日等外曾祖母说你可以下床了再给我捎个信。」 方璟云才不上当，小时候杜诗诗就是这样怂恿她，害她回去没少被夏芷嫣叨念太爱玩。 「我的好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都已经在屋里闷了十来天，再大的病也好了。」 杜诗诗噘嘴说道。 「瞧你这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三岁小娃在讨糖吃呢。」 杜诗诗只比方璟云小了几个月，两人自小玩在一块，感情不比亲姊妹差。 慕容明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看你，让明儿看笑话了吧。」 慕容明连连摆手。 「我不是笑诗诗，我只是想到有次我得了风寒也是像这样央着哥哥带我出去，哥哥本来不肯后来被我烦的不行只好带我在屋外看雪。」 慕容明想当时自己的模样应该就和杜诗诗差不多吧。 「表姐，你看明儿的哥哥都带她出门看雪呢。」 杜诗诗顺着话说。 「不过，后来哥哥就被母……亲罚了。」 慕容明本想说母妃，后来念及不知道方璟云是否有告知杜诗诗她的身份便改口。 「看到没，我才不要被母亲罚，你还是好好把病养好要紧。」 「不过就是不小心着凉，哪那么娇弱。」 杜诗诗皱皱鼻子。 方璟云和慕容明又陪着她说笑了一阵，直到杜诗诗贴身丫鬟画眉进来回稟老夫人请方璟云和慕容明过去，方璟云又和杜诗诗保证等她病好和她一块到别院住几日，杜诗诗这才放人。 「外曾祖母。」 一进屋，方璟云便向老夫人行礼，慕容明跟在后头微笑向老夫人轻轻福身。 「方才人多就没让你过来，大丫头还病着呢，一不小心把病气过给你怎好。」 老夫人轻斥，不过话里却没多少责备的意思。 「外曾祖母，诗诗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哪还会过人。」 方璟云笑着回话，老夫人就要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方璟云隐隐拉了老夫人衣袖。 「瞧着是个标志的姑娘，你们也别尽在这，留她们两个小丫头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在场几个年轻媳妇向老夫人行礼后鱼贯走出。 「是哪家的姑娘？」 方才慕容明未向她行礼只轻轻福身，老夫人便知道慕容明身分不一般。 方璟云乾笑指着上头，老夫人唬了一跳，莫不是个公主来了？ 「见过老夫人。」 慕容明笑着点头，证实老夫人心中所想。 「给公主请安。」 老夫人说着就赶紧起身，慕容明立即上前扶住。 「老夫人，您是云儿的外曾祖母，这儿也没外人，您别行这样的大礼。」 老夫人这才又坐回去，也赶紧让慕容明坐下，岂有她坐着，公主却站着的道理。 老夫人这些年鲜少外出走动，是以不识得慕容明，方才屋里坐着的又是年轻媳妇，就算在外头宴会碰上也走不到一块，成亲妇人有成亲妇人的圈子，未婚姑娘有未婚姑娘的交友圈，慕容明这些日子才开始参加宴会，所以成了亲的她们也没认出慕容明。 「你也太胡闹了，竟然把公主带到诗诗那去。」 老夫人这次是真的斥责，要是慕容明真的被杜诗诗过了病气，她们家还不被慕容睿责怪。 第九章 改观 「我这不是想着诗诗病好了才带着明儿过去的嘛。」 方璟云撒娇。 「老夫人莫怪云儿，她也是想着让我多认识些人。」 慕容明出声替方璟云说话。 「你哪，幸好公主不怪罪。」 老夫人无奈说道，她也看出慕容明与方璟云交好，不欲让她受责罚，她也就顺势不罚自己疼爱的外曾孙女。 「伯祖母生辰，您真不出去呀？」 老夫人轻轻摇头，镇国公府和威武侯府是亲家，连带和皇家带着亲，若是她的寿辰也罢，既是镇国公夫人的寿辰，她也就不出去，没得太过招人眼。 方璟云似懂非懂，慕容明却是明白人。 「云儿在这陪陪老夫人，我去园子里走走。」 慕容明想着她在这杵着，反让老夫人和方璟云祖孙俩不好说话，不如出去走走。 「那我陪你一块吧。」 方璟云赶紧道，慕容明是她带来的客人，没道理让她一个人去逛园子。 「你在这陪陪老夫人说话吧，哪需要和我这般客套。」 慕容明笑着摇头，便起身走出屋子。 「是四公主？」 看慕容明走出，老夫人轻声问道，方才方璟云话里提及「明儿」，她记着公主里头名字有个 「明」字的该是四公主，方璟云点头。 「你什么时候和四公主好上？」 瞧着是个没架子的公主，也不知是真是假，皇家里的人可都不简单。 「也就这阵子的事情。」 方璟云三言两语带过，不好将慕容明孤身在玩游玩的事情说出，老夫人虽知她有隐瞒，想着方璟云说这段日子慕容明跟着夏芷燕赴宴也就放宽心，显见方璟云与慕容明交好是长辈同意的。 慕容明走出老夫人屋子，便让人带着她往园子走，却不想又遇上躲在树丛里说人长短的。 「……也不知是怎么迷惑了皇上，就凭她也能当上皇后。」 说的人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走得近了，慕容明也听不见，偏这一句就足够让她明白对方是在说姚平昕。 「什么人在那。」 慕容明喝道，领路的丫鬟赶紧将树丛拨开，她虽不知慕容明身份，但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知道老夫人对方璟云的看重，慕容明又是方璟云的客人，她丝毫不敢怠慢。 对方先是被慕容明的声音吓到，转头就见慕容明的身影，赶紧行礼。 「给公主请安。」 领路丫鬟这才知道慕容明来头这么大，更是绷紧全身，就怕一不小心被慕容明怒气扫到。 慕容明冷冷地看着眼前，不叫起，两人也只能蹲着。 「去请表小姐过来。」 顾及镇国公府的脸面，慕容明不打算亲自处置，慕容明盯着她们好半晌才开口，领路丫鬟赶紧应声往回走，两人仍是蹲着不敢动。 丫鬟知道事情严重，三步併两步的快步往老夫人院落去，丫鬟劈头一句公主发怒，吓得老夫人和方璟云快快往园子里走。 方璟云心道慕容明性子好，若不是遇到有人说姚平昕间话，轻易不会动怒，就不知道此次是谁敢在镇国公府胡言乱语。 丫鬟边带路边将事情说清，老夫人只想立时把那两个言语无状的撵出去。 「给公主请安。」 老夫人说着就要行礼，慕容明赶紧侧身避过。 「老夫人怎么也来了，这样热的天，您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慕容明皱眉说道，她没想到老夫人会亲自过来。 「外曾祖母听闻你生气了，哪待得住。」 方璟云走上前在慕容明耳边轻声说，说完退后一步扶住老夫人。 「是哪家的姑娘？」 老夫人问，一旁丫鬟赶紧回话。 「回老夫人，是威远侯府二小姐和忠勇伯府三小姐。」 「去前头将威远侯夫人和忠勇伯夫人唤来，让她们赶紧将这两个没规矩的领回去。」 原就因维持着行礼姿态蹲的有些无力，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两名女子脸色瞬间煞白，被镇国公府赶回去，这话一旦传出去，她们两个的名声就毁了。 「请公主开恩。」 两人也知道老夫人是为了要惩罚给慕容明看，连连对慕容明致歉讨饶。 「本宫还没治你们以上犯下、辱骂皇室的罪，就嚷着要本宫开恩，若让不知情的人听着，还以为本宫对你们做了什么。」 慕容明冷声道。 威远侯夫人和忠勇伯夫人一见到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和自家女儿的模样，不待心里琢磨发生何事， 快步上前向老夫人致歉，方才丫鬟前去传话，只说让她们二人快些到园子来，却未说明缘由。 「镇国公府这座小庙，容不下贵府两位心大的小姐，还请两位将她们领回。」 老夫人冷冷道，威远侯夫人和忠勇侯夫人冷汗涔涔。 「老夫人，若是她们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您儘管打骂，可千万别气坏自己身子。」 威远侯夫人赶紧说道，威远侯和镇国公府正有议亲打算，若不是犯了大错，老夫人不会这般不给脸面。 老夫人却只是摇头。 「老夫人，日头大，让云儿先扶您回屋歇着吧，明儿改日再来拜访。」 慕容明说完，和方璟云轻轻頷首，看都不看威远侯夫人与忠勇伯夫人便先行离去。 「你们府上丫头好本事，连皇后都敢编排。」 老夫人摇摇头，由着方璟云扶着她离去。 威远侯夫人与忠勇伯夫人却是脸色难看，吩咐人去向镇国公夫人致歉，便各自领回自家女儿往外走。 人都离去后，从树上跳下几名男子。 「想不到这四公主脾气这么大。」 身为主人家的杜文彬率先开口，嘖嘖道。 「若是有人在背后说你母亲坏话，我看你脾气大不大。」 方辰翰顺口回一句，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便出言维护慕容明。 「看来四公主真的很生气，先前每次见到她，脸上都是微笑，何曾见过她这模样。」 方辰霖也跟着说，因方璟云的缘故也见过慕容明几次，从来没见她端出公主架子。 「不过威远侯府和忠勇伯府家的小姐也太没教养，怨不得四公主生气。」 莫安摇头叹道。 几人随意说了几句，便趁着无人发现，溜回前面宴席。 回府后，方辰翰找上方璟云。 「今儿个还好吗？」 方璟云一脸狐疑，不明白方辰翰所问为何。 「听文彬说四公主先回去，还有两家姑娘被遣回家。」 方辰翰不想说出他们躲在树上的事，便将消息来源推到杜文彬身上。 「还不是有人嘴碎在背后说皇后娘娘坏话，明儿念在是外曾祖母家没处置，是外曾祖母将人赶回去的。」 方璟云唉声叹气，若不是她硬磨着慕容明今日前去赴宴，就不会惹她发火，更不会慕容明因为她们家和镇国公府的关係，连气都没撒就直接回宫。 「二哥，你那里有没有什么讨巧的小玩意儿？」 虽然慕容明不会生她的气，方璟云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 「你若真送赔礼给公主，我看她才要恼了你。」 方辰翰和慕容明虽没有什么交集，但平日没少听方璟云提及，对她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本来没方璟云的事情，她这一赔罪反倒显得生份，慕容明才真的要生气。 方璟云一想也想明白了。 「方才没想这么多，二哥，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方辰翰向来主意多。 第十章 出游 「不如你去求我母亲和婶母，让你和四公主去别院玩几日。」 虽然公主不宜随意出宫，却不代表不能出宫，只要有好的名目，仍是可以出宫游玩，甚至小住几日。 求夏芷燕是为了请她去说服姚平昕，求夏芷嫣则是为了让方璟云自己能去别院。 方璟云眼珠子转呀转。 「二哥，妹妹先去向伯母请安。」 说完逕自向方辰翰福身离开，留下无奈摇头的方辰翰。 「方才不是才从母亲那请安回来的，婶母那样温婉的性子，妹妹这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性子想来应该是随了叔父。」 方辰翰喃喃低语。 另一头，方璟云却是再次回到大房正屋。 威武侯府几个庶子成亲搬出后，威武侯夫人便作主将方顥轩与方顥泽的院落扩大些，方璟云从小便来往在两个院落间，确认屋子里头没客人，不须下人通报，方璟云直接掀帘子进屋。 「云丫头怎么又回来了，可是你二哥欺负你了？」 夏芷燕调笑问，方璟云从她这去找方辰翰连半个时辰都还没过，想来是有事寻她。 方璟云摇摇头，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 「你在我跟前何时这般拘谨了。」 夏芷燕笑话她，方璟云有些羞赧，却是起身捱到夏芷燕身旁。 「伯母，您一向疼云儿。」 方璟云拉着夏芷燕衣角轻声说，夏芷燕被她这一拉，心头也被拉扯地噗噗跳，自打方璟云年岁渐大，就再也不復看见她这般小儿姿态的撒娇模样，夏芷燕提心吊胆地看着方璟云，生怕她会提出难办的要求。 「能不能进宫问问皇后娘娘，让明儿到别院住个几日呀？」 方璟云怯生生地问，夏芷燕却是放下心中大石，戳了她额头一下，方璟云疼得立即伸手摀住。 「伯母怎么突然动起手来。」 方璟云一脸委屈。 「谁让你做出那副模样，让我方才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就怕你嘴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一听夏芷燕所言，方璟云立即展顏一笑。 「所以伯母的意思是云儿这要求一点都不难办，对吧？」 「我明儿就进宫去问问娘娘。」 方璟云笑咪咪的挽着夏芷燕。 「伯母人最好了。」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约明儿去别院住？」 夏芷燕得把事情问清楚，明日进宫才好跟姚平昕开口，谁知方璟云却是一下子蔫了下来，把头偎在她肩膀。 「还不是为着那日去外曾祖母家的事情。」 慕容明在宴席开始前走人，缘由虽没传开，威武侯府的主子们却都是知晓的。 「明儿不会将这事记在你头上的。」 慕容明的性子大方，不是那等扭捏爱记仇小家子气的人，是以夏芷燕才愿意时常带她赴宴。 「虽说如此，总是因我再三相磨，明儿才会答应去一趟的。」 看她这样，夏芷燕反而淡淡笑了，从前她与唐映涵、赵书嫻也是这样的闺中密友。 「想来娘娘也不会反对，如此你可就欢喜了。」 方璟云笑着点头，转瞬间，却又扬起讨好的笑容。 「伯母。」 尾音拉长的唤着。 「行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夏芷燕轻轻捏了她的脸颊。 「那您明日回府，能不能顺道去找娘亲一趟呀？」 夏芷燕立时明白方璟云打的主意。 「你这是让我去向你母亲开口呢。」 方璟云赧然回望。 「罢了，明日若娘娘允了，我便去寻你娘亲蹭杯茶喝。」 「谢谢伯母。」 方璟云嘴里一溜串的讚美不停溢出，听得夏芷燕越发觉得好笑。 「这主意是你二哥给你出的吧。」 方璟云的脑袋瓜子没转得这么快，自家儿子自家清楚，方璟云乾笑，夏芷燕还有什么不明白。 翌日一早，夏芷燕便进宫见姚平昕。 「妹妹今儿怎么突然想到来寻我说话呢。」 姚平昕笑着问，夏芷燕如今进宫次数虽不少，但多半五、六日才会进宫一次，如今不过相隔三日，是以对夏芷燕今日进宫，姚平昕有丝诧异。 「娘娘这话说得好似我素日鲜少进宫来找您话叨呢。」 对夏芷燕而言，五表嫂只有唐映涵一人，虽说和姚平昕相处融洽，却也无法开口唤她一声皇后嫂嫂，姚平昕也不在乎这称谓。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常来常往，两人也越发熟稔，说话间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客套，倒是直接许多。 「今儿还真被娘娘说中了，我今儿是受人之託，还希望娘娘能让妹妹忠人之事。」 听夏芷燕这般嘻笑，姚平昕倒不担心她会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 「妹妹有话直说便是，若是我没法子应下，不还有你皇上表兄在呢。」 夏芷燕便将方璟云所求告诉姚平昕。 「让明儿和云儿去别院住上几日？」 姚平昕还真没想到夏芷燕说的会是这样一件事情。 「明儿若是心绪不佳，闷在宫里也不好，不如让她出宫散散。」 姚平昕未一口回绝，夏芷燕便知道此事可行。 「我想着，她们几个这几年也差不多要一一出嫁，日后嫁人也就难再这样玩在一块，不如让明儿、云儿，还有义母家的几个孩子一块。」 夏芷燕这话说进姚平昕心坎里，虽说慕容明出嫁后还有她和慕容睿护着，但总不及宫外有人护着，若是能和威武侯府还有逸亲王府家的孩子相处好，日后也是好的。 「只她们几个女孩子家家，看着就让人不放心。」 夏芷燕莞尔一笑。 「那就让几个男儿也一道去便是，都是自家亲戚，没那么规矩。」 夏芷燕朝姚平昕眨眨眼，姚平昕笑着应了。 「不过，你可知道明儿为何心绪不好？我问了她几次，她只说宴会无趣便不肯再多提。」 夏芷燕轻轻叹气，眼光晃过殿内眾人，姚平昕轻轻摆手，君初雪便带着人退下。 「也是这段时日与娘娘您相熟，我便直说了。」 姚平昕点点头，让夏芷燕直说便是。 「如今这世道虽说不如从前那般鄙视从商之人，但京里一些自视名门贵族的却是打心里瞧不起商人的。」 夏芷燕淡淡一句，姚平昕便明瞭她的意思。 「明儿是听到有人议论我的出身，所以才不想去参加宴会的？」 夏芷燕缓缓点头。 「一次两次便罢，次数多了她也觉着烦，云儿小时没少为这些间言间语哭过，是后来懂事了才学会不理旁人所言。」 夏芷燕话里捎待方璟云，也是在向姚平昕说明让慕容明出宫住几日，方璟云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她。 「劳妹妹费神了。」 「您说这话就和妹妹见外了。」 夏芷燕嗔道。 「您也知我就生了两个浑小子，所以从小我就把云儿当自家闺女在疼，如今我瞧着明儿那孩子是个好的，这心也忍不住想多疼疼她。」 「明儿有你这姑母是她的福气。」 夏芷燕抿嘴一笑。 公主，逸亲王府家的公子、小姐，威武侯府家的公子、小姐，不论哪一个都是金枝玉叶，磕不得碰不得更伤不得的，姚平昕便与夏芷燕细细商议起细节。 别院是夏芷燕的陪嫁庄子，还是慕容睿在她出嫁那时特意送给她的，就在近郊，且还有个温水泉子，因此庄子上的安危便交给夏芷燕去安排。 第十一章 出游（２） 慕容琪不知打哪听来慕容明要到宫外庄子住上几日，便到坤寧宫向姚平昕请求同往，姚平昕没有理由推拒，便顺口应允。 晚间，姚平昕将此事说与慕容睿听，慕容睿却是皱眉摇头。 「别又去添乱惹事才好。」 「这是怎么了？」 姚平昕去年虽开始打听京里的事，不过只着重在唐映涵与京里人物，倒没特别留意慕容琪。 「也不知嫻妃这些年来怎么教的，骄纵跋扈，京里夫人说起她无不摇头，谁也不想自家儿子尚主。」 慕容睿轻轻摇头，叹气道。 「您怎么连妇人间家长里短的事情都知道？」 姚平昕诧异的问，眼里却有着戏謔。 「燕儿进宫有时遇上，也会聊上几句，若是琪儿闯的祸太大，她也来到我跟前来说上几句。」 慕容睿不断摇头，慕容琪着实令她头疼不已。 「回头你和明儿说一声，让她护好自个，别吃亏了。」 慕容睿这么一说，姚平昕心头大乐，这是慕容睿将慕容明放在心上了，才会特意嘱咐提醒她。 「妾身遵旨。」 姚平昕故作恭敬回话，慕容睿被她这么一闹，心里的烦闷淡去几分。 出宫当日，卯时二刻，慕容明便起身梳洗，到坤寧宫和姚平昕一道用完早膳，卯时刚过，慕容琪才姍姍来迟。 「这几日住在庄子，不许惹事，不许给人添麻烦，更不许摆公主的谱，听到没？」 姚平昕看着两人，沉声问道，两人毫不迟疑的应是，慕容琪的眼里却多了一丝不以为然。 看着时辰不早，姚平昕也没再多言，慕容明与慕容琪福身告退，自坤寧宫外上小轿，到宫门处分乘两辆马车，两人伺候的宫人又个别乘一辆马车，才往逸亲王府行去。 逸亲王府离皇宫不远，若不是两位公主即使轻装仍是四辆马车，自皇宫到逸亲王府也用不到两刻鐘。 到了逸亲王府门口，因都是自家人，也不愿将时间耽搁在互相见礼上，几人并未下车相见，而是继续前行。 确认逸亲王府眾人已准备妥当，慕容明的马车打头，慕容琪次之，逸亲王府女眷的马车便跟在其后，再后头才是几辆宫人、丫鬟搭乘的马车，逸亲王府几名公子则打马跟在一旁。 再到威武侯府，慕容明与方璟云相熟，便直接邀她上马车，如此也省却一辆马车，方璟云扶着秋茗的手上马车后，慕容明就让秋茗与秋虹到后头和瓔珞等人共乘一辆。 威武侯府与逸亲王府素来亲近，男子又都打马，互相点头致意便算打过招呼。 如此一来，人总算到齐，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去。 马车里，慕容明与方璟云多日未见，嘰嘰喳喳地说着话。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啦？」 方璟云指指后头。 「她不知怎么地知道我要和你们出城的事情，求到母后那，母后总不好厚此薄彼。」 慕容明如实说，方璟云微蹙眉头，随即松开。 「罢了，顶多不理她便是。」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出来前，母后也再三叮嚀让我别被她欺负了去。」 方璟云冷哼一声。 「哼，她若是敢欺负你，我让哥哥们替你报仇。」 慕容明对她的维护感到欣喜。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样做，岂不是给哥哥们添麻烦。」 方璟云狡黠一笑。 「放心，哥哥们自有对付她的法子。」 显然从前没少这么做过。 庄子不算远，辰时末便已抵达，方辰毅让眾人各自回房歇置，午膳也各自在房里用，晚膳时再一道用，届时再互相认脸。 威武侯家来了方辰毅夫妇、方辰翰、方辰霖与方璟云。 原本方辰毅担心妻子舟车劳顿，不欲同往，还是夏芷燕说过了三个月胎相便坐稳了，日常多注意些便是，马车别赶太快也不致颠簸，等身子更重更沉，就是想出门也不行，方辰毅才带着妻子一块同行。 慕容勋与白静和膝下两子两女，大儿子慕容耀二十岁，前年成亲，此次自然带着妻子一块过来。二女儿慕容青十九岁，去年底也已成亲，为人新妇，自然没从前当闺女那般逍遥。 三儿子慕容拓，十五岁。四女儿慕容雯十二岁。听到能到庄子上住个几日，说什么也要跟着。 慕容熙与夏芷妍则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慕容项十九岁，去年初成亲，此次带着妻子同往。次子慕容硕，十六岁，三女慕容惠十一岁。 加上慕容明与慕容琪，便来了十四个正经主子，再加上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廝，庄子里眾人却不显慌乱，显见平日便时常有人前来。 方辰毅夫妇、慕容耀夫妇与慕容硕夫妇各安排一个院子，方辰翰、方辰霖、慕容拓与慕容硕一个院子，方璟云、慕容雯与慕容惠一个院子，慕容明与慕容琪一个院子。 洛菱带人归置慕容明带来的一应物件，瓔珞打水伺候慕容明梳洗，琉璃铺床，洛圆染了风寒在宫里待着。 靠在榻上歇息会，午时用了午膳，稍坐片刻喝盏茶消食，琉璃便伺候慕容明歇午觉。 「你们也都歇一会，在外头没那么多规矩。」 慕容明不忘吩咐一声，才闭目睡去。 未时二刻，瓔珞悄声走进里屋，见慕容明还睡着，躡手躡脚走出，示意眾人都小声些。 未时正，瓔珞才又进屋，轻轻唤醒慕容明，午觉若起得迟，晚上反而不好入睡。平日里慕容明都是未时二刻起身，今日睡到未时正还未起，已是晚了。 「什么时辰了？」 慕容明随口一问，让瓔珞替她梳洗。 「未时正，想着若再睡晚，晚上反而不好入眠，所以才唤醒您。」 慕容明轻轻恩了一声，试图让自己清醒。 起身更衣后，慢慢饮进一杯热茶，慕容明总算是清醒了。 「走吧，咱们逛逛去。」 「瓔珞、琉璃，你们两个跟好主子。」 洛菱轻声说，打算留下来，此次慕容明出来只带了她们三人，虽说是威武侯家的庄子，仍是不可让闺阁小姐的屋子没了人。 「那回头我和你说说哪儿好玩，明日换你逛逛。」 瓔珞也不推拖，洛菱笑着应了，让她们两人伺候好慕容明。 慕容明才走到院门口，就见到朝她走来的方璟云。 「你醒得倒早。」 方璟云本也是想着来看看慕容明醒来没，却不想她不仅已起身，甚至也打算在庄子里四处看看。 「方才被瓔珞唤醒的，不然只怕这时还在睡呢。」 慕容明和方璟云挽着手，由着方璟云带她逛，一边向她说着小时后发生的趣事。 「还是你们好，都能这般玩耍。」 慕容明羡慕道。 「这有什么，日后你不就和我们一道玩耍了。」 方璟云笑着回道。 「这池子里的莲花是二哥从前让人栽种的，说是以后想吃莲藕随时都有得吃。」 方璟云完全没有家丑不外扬的想法，毫不在意的出卖方辰翰的爱吃，方辰霖的爱闹。 「咦？池塘里还有鱼？」 方璟云点点头。 「那是三哥放的，原本是为了养鱼吃掉莲藕让二哥没得吃。」 慕容明忍俊不住，想像两个小男孩的幼稚，更是笑个不停。 方璟云又指着旁边的一棵大树，说起方辰翰与方辰霖比赛爬树，结果不小心摔下来，幸好没伤筋动骨。 第十二章 出游（３） 顺着园子逛了一圈，两人都有些累了，方璟云让人去准备茶点，她与慕容明缓步走往亭子，亭子正对莲花池，和风徐徐吹来，无比愜意。 此来十多人，虽只有逸亲王府与威武侯府两家，但一时间这么多人，方璟云未免慕容明搞混，便向她说起两家人的亲戚关係。 慕容明听到夏芷燕母亲出自白家，白静和也出自白家，便问起按理白静和与白家的关係更近，怎么当初只有方辰毅带着他们几人回白家，却不见慕容耀等人。 方璟云便轻声解释因白静和生病，长媳尹怡颖侍疾，慕容拓与慕容惠年纪小不放心他们独自出门，本来慕容耀也要一块去的，后来正巧有事耽搁，才只有他们几人回白家。 「你还没见过表嫂们吧？」 看着远方尹怡颖与周文心并肩走来，方璟云说道，慕容明轻轻摇首。 赴宴时，往往分为成年男子、年轻男子、已婚妇人、未婚姑娘四群，是故慕容明先前未曾见过尹怡颖、周文心与钱以萱。 尹怡颖与周文心走进亭子，两人款款下拜，慕容明让人拦了她们。 「都是自家人，还要在别庄里住上几日，若两位嫂嫂每次见到都要行这样大礼，明儿可就不敢再待下去了。」 方璟云也笑着让两人别拘礼，尹怡颖与周文心转而改行常礼，换方璟云拦着慕容明不让她阻止，礼不可废，该有的礼仪仍得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 行礼后方璟云替慕容明介绍二人。 「这是大表嫂和三表嫂。」 序齿分为大排行与小排行，若整个宗族住的近，便以整个宗族去排大排行，若不然，则各宅门里以小排行称呼。 逸亲王府人口简单，不过两房人，依着排行为慕容耀、慕容青、慕容项、慕容硕、慕容拓、慕容雯、慕容惠，尹怡颖是慕容耀之妻，周文心则为慕容项之妻。 方才方璟云已简单向慕容明说过逸亲王府家的人口与威武侯家的人口，如今方璟云一说，慕容明便将人与名字对上。 「明儿见过两位表嫂。」 慕容明笑着道。 「作为嫂嫂没准备见面礼实是不该，待会让人给你送去。」 周文心直率的说，日后逸亲王府由慕容勋继承，慕容耀又是慕容勋长子，因此在挑儿媳妇时便再三考量是否足以担当宗妇之责。替慕容项选媳妇时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反而以性情为最大因素。 「那明儿就先谢过两位表嫂了。」 虽则之前便听方璟云说慕容明是个好相处的公主，但从前对「公主」这词的印象不好，尹怡颖与周文心先前仍抱持着怀疑，如今真正见到慕容明，才真正放心。 四个人刚好坐成一桌，虽不像男子们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姑嫂们却各有自己的话题。 方辰毅扶着钱以萱走来时，便见四人聊得欢快。 「公主。」 方辰毅扶着钱以萱福礼，慕容明赶紧让人拦了。 「表嫂有孕在身，当以身子为重。」 钱以萱靦腆一笑，见方辰毅并未觉得不妥，便顺势起身。 「谢明儿公主。」 慕容明唤钱以萱表嫂，若钱以萱执意以公主相称，便显得不近人情甚至不欲与对方交好，但两人毕竟初次相见，故钱以萱以「明儿公主」称呼。 钱以萱甫坐下，便遭到尹怡颖与周文心的调侃，钱以萱一张脸顿时緋红，慕容明见状便明白两家人感情是顶顶好的，才能这样自在说话。 「表嫂日后唤我明儿便是，都是自家人，唤公主显得生份了。」 慕容明真诚地说，尹怡颖与钱以萱却担心不妥。 「在这里只论家礼，不论国礼，母后说出门玩不可摆公主的谱，若是表嫂们顾虑其他人，那便人前唤我公主，私下里唤我明儿吧。」 慕容明也不坚持，眨眼说道。 方辰毅点点头，钱以萱与尹怡颖也才松口。 「你们几人在这聊，我就不作陪了，云儿，晚点麻烦你陪着你嫂嫂回去。」 姑嫂们相聚，方辰毅不欲多留，最后一句是对着方璟云一人说的。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嫂嫂平安送回房的。」 钱以萱怀的是威武侯府第一个孩子，就算方辰毅不说，方璟云也不敢大意。 「表哥真贴心呢。」 周文心逮着机会又调侃了一回，钱以萱嗔瞪了一眼，惹来眾人哈哈大笑。 眼看快到晚膳时分，方璟云提议回屋，几人纷纷同意，方璟云扶着钱以萱起身。 「哪那么娇弱。」 「大哥有交代，小妹不得不从，还请嫂嫂见谅。」 方璟云此话一出，眾人又是哄堂大笑，钱以萱笑着拍了方璟云的头。 慕容明身边没出现过孕妇，她也担忧自己一个不小心伤到钱以萱，因此不敢离她太近，走在方璟云身侧，尹怡颖和周文心跟在后头。 晚膳摆在正屋偏厅，分成男女两个席面，未用屏风隔开。 方璟云和慕容明等人进入正屋时，就听见方辰毅、慕容耀与慕容项聊得欢快，慕容拓与慕容硕在一旁下棋，方辰翰与方辰霖对着棋局点评，半点没有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自觉。 「见过公主。」 一见到有人进来，慕容耀领着慕容项、慕容拓与慕容硕行礼，方辰毅等三人却是起身站在一旁，不意外的看见慕容明侧身避过。 「起身吧，日后莫再行这样大礼。」 慕容明温声说，四人起身才发现方辰毅等人站在一旁，方才并未对慕容明行礼，慕容耀挑眉看他，方辰毅毫不闪避的带着笑意回视。 方辰毅、慕容耀与慕容硕三人年龄较近，自小就玩在一块，不是互相捉弄，就是一起捉弄别人，见方辰毅这般，慕容耀又怎不明白方辰毅分明是故意不事先告知他们慕容明的心性。 「这是大表哥、三表哥、四表哥和你同年，那个是表弟。」 方璟云一一向慕容明介绍，几人也纷纷回以微笑。 几人重新坐定后，慕容雯和慕容惠也相携而入，本欲向慕容明行大礼，却见慕容明非坐在上位，于是慕容雯拉着慕容惠一道行常礼，慕容明笑着让她们起身，并各送了一对手鐲给她们作为见面礼。 慕容琪却迟迟未至，钱以萱正要让丫鬟去请，慕容琪才姍姍来迟的进来。 眾人纷纷起身向她见礼，慕容琪丝毫不拒的接受，移步向主位走去。 「三姐姐可是忘了出宫前母后所说的？」 见她毫不客气的就要在主位坐下，慕容明不得不开口。 「四妹妹说的是？」 慕容琪挑衅的看着慕容明，她不满慕容明许久，明明和她一样母妃已逝，生母位份还不如她母亲，凭什么比她还受宠。 「母后有言，出门游玩不得摆公主架子，三姐姐莫不是忘了？」 慕容明对慕容琪没特别想法，只是认为她这番作为会打坏眾人游玩气氛，故温言提醒。 「四妹妹这是在教训本公主？」 慕容明蹙眉，丫鬟适时进来询问是否开席，钱以萱和方辰毅便招呼眾人往偏厅去。 「你别理她，她回回都这样，才会没人想和她一起玩。」 往外走的时候，方璟云在慕容明耳畔轻声说。 「怪不得你在车上时会那样说。」 慕容明轻轻摇头。 第十三章 出游（４） 眾人依着男女各自入席，外出游玩本就没那么多规矩，因此眾人也不讲求食不言，若略去脸色不虞的慕容琪，眾人可谓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不断。 只慕容琪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慕容明性情虽好，也被姚平昕、慕容念瑞和慕容璿娇宠了这几年，哪能没一点脾气，方才又被慕容琪莫名拿话刺了几下，更是不愿拿自个热脸往慕容琪冷脸上贴。 慕容雯和慕容惠身份上虽不如慕容琪一个公主，从小也没少在慕容睿跟前露脸，对她这个不受宠又坏脾气的公主实乃有什么敬畏之心，也不愿主动搭理她。 方璟云和周文心向来不喜慕容琪，只依着礼节待她，若要她们刻意招呼她，二人却是不愿的。 尹怡颖和钱以萱两人，一人是主家，一人是日后的世子夫人，两人看的面向总比其他人来的宽广，尽可能的不让慕容琪受到冷落，偏遇上一个只会冷言冷语回话的，两人也不禁恼了。 却也不能怪慕容琪冷言冷语，晚膳才开始，连她自己算在内共八人，就有五人漠视她，依她的性子没当场发怒已是再三忍耐，再要她温声笑语和人交谈却实在是强人所难。 晚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钱以萱本打算让眾人到正屋一边喝茶一边消食，思及慕容琪脸色不善，便改让人各自回屋，只另外叮嘱方璟云、慕容雯和慕容惠别一回屋就歇下，免得积食让肚子不舒服。 三人应下，方璟云挽着慕容明一块离去。 「明日用完早膳，我带你去后山玩，别让那个讨厌鬼跟来。」 方璟云悄声在慕容明耳畔说道，慕容明微笑点头，她也不想与慕容琪一道玩耍。 「云表姐在和明儿堂姐说什么悄悄话呢。」 慕容雯勾着慕容惠跟在后头，方璟云回头一笑。 「明日你们便知晓了。」 再转回头，与慕容明相视一笑。 方璟云、慕容雯与慕容惠三人住的芙云院先到，方璟云又叮嚀了慕容明让她回院路上小心走，慕容明应了，方璟云才终于肯和她道别，慕容明这才旋身往她与慕容琪住的瀟湘院走去。 慕容琪远远看着她们几人的互动，心内不忿，十岁后见着逸亲王府与威武侯府家的孩子，她便被叮嘱要乖巧、懂事，谁知她们几人就是亲近不起，如今却见她们与慕容明相处融洽，浑然没想到自己压根与乖巧、懂事扯不上边。 翌日一早，慕容明用完早膳，欲往芙云院寻方璟云，才踏出院门不久，便见到秋茗笑意盈盈的迎上。 「奴婢给公主请安，小姐让奴婢等着公主，请公主用完早膳便往花厅去，小姐与两位表小姐都在花厅等您。」 慕容明点点头，让秋茗引她往花厅走。 「你可总算是来了，还想着你再不来，我就要吩咐一名眼生的小丫鬟去寻你了。」 一见到慕容明的身影，方璟云忍不住念叨。 「你昨晚不是说用完早膳再出发的吗？」 慕容明一脸不解。 「云表姐这是等不及出去玩了。」 「才不是，我是怕你再不来，待会被那……三公主看到，我们就不能撇下她了。」 方璟云本想说「那讨厌鬼」，话到嘴边看着眼前满当当的人赶紧改口。 「那咱们现在就走？」 方璟云点点头，拉着慕容明就往外头走，边走边向她解释后山真是在庄子后方的一座山，四人搭上早已备好的马车，满心欢喜地看着外头景色。 「我们就这么出来好吗？表哥和表嫂会担心的吧。」 慕容明不安的问。 「放心吧，我早就和大嫂说了，今日就我们四人去。」 话虽如此，身旁怎能少了伺候的人，除却马夫，四人各带名贴身丫鬟跟着，马车外头瞧来虽朴素，但双头马车在京郊并不多见，一般人家看到多会自发避开，马车里头空间更足以容纳她们主僕八人，为着安全考量，此行也带着几名护卫。 后山景致虽非极美，却胜在天然与自在。 让马夫将马车停靠在山脚下，几人顺着平坦的山路缓步慢行，许是心中欢喜之故，慕容明只觉得眼前所见景色极佳，一路上嘻笑打闹，不知不觉来到半山腰处。 「我们在这休息会吧。」 慕容雯提议，看着慕容明等人的表情也都是赞同的，秋虹便带着慕容雯的丫鬟至前方大树下布置一番，留琉璃与慕容惠的丫鬟跟着。 「还是秋虹细心，看她找的地多好，上头树荫茂密着，不怕被日头晒着。」 慕容明夸了一句。 几人坐在树荫下，喝茶润喉，也让双脚歇息片刻，眼睛却没停下的往四周张望。 「那树上可是结着果子？」 慕容惠指着稍远处。 「让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慕容雯说完正要让丫鬟去看，方璟云笑着将她拦下。 「不必让人去看了，前头是梨树，现在正是梨子產期。」 慕容明恍然大悟。 「你昨儿便想带我们来摘梨子吧？」 方璟云笑着点头，慕容雯和慕容惠双双欢呼，迫不及待就想起身往梨树走去。 「别急着去摘梨子，先吃点东西，不然累坏了回去我可不好向舅舅、舅母交代。」 被方璟云这么一说，慕容雯和慕容惠也觉得有些饿了，看着眼前糕点更觉可口，想着快些吃用完能快些去摘梨子，两人虽还守着礼仪，却比平日吃的速度快些。 慕容明忍不住笑意，她没想到两人会是这样的性子，原还以为王府的堂妹，日后县主封号跑不掉，该会端着身份才是。 「你们两个被明儿取笑了吧。」 方璟云戏謔地看着她们，也拿起一块糕点食用，慕容雯和慕容惠这才不好意思地放慢速度。 「两位姐姐联合起来笑话妹妹。」 慕容雯皱鼻不满的说，惹来慕容明与方璟云一阵大笑。 又再歇息两刻鐘左右，慕容雯与慕容惠等不及的嚷着要去摘梨子，方璟云这才让人将茶水撤去，四人起身朝梨树走去，慕容雯与慕容惠携手奔跑着去，方璟云与慕容明却是慢步跟在其后。 慕容明心底不是不欢快的，却想着回京前姚平昕再三叮嘱让她回京后要将从前在宫里学的礼仪全数拿出来，不可再像从前在封地时那般恣意，加上与慕容雯、慕容惠又是初识，慕容雯与慕容惠还能说是年幼贪玩，慕容明年纪却已不小，不好意思如同她二人一般放开性子玩闹。 待慕容明与方璟云邻近梨树群，慕容雯与慕容惠已指挥人上去摘梨，两人在下面吆喝，护卫在树上依着指令将她们选中的梨子摘下，不一会，丫鬟怀里已是满当当的梨子。 「明儿姐姐不跟着一块摘梨？」 方璟云难得唤她姐姐，慕容明睨她一眼。 「早先便听你说从前是如何爬树摘果子，还想着今日能亲眼看到呢。」 方璟云小声咕噥，慕容明忍不住白她一眼。 「这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是想让我回宫被母后责备吧。」 方璟云思索片刻，便走上前去和慕容雯与慕容惠低声说了几句，两人点点头，来到慕容明面前。 「堂姐姐，那我们两个便先回庄子，晚些你们再回来吃梨子。」 第十四章 相交 慕容明虽不知方璟云和她们说了什么，却也笑着和她们挥手道别，一时间便只馀下慕容明、方璟云、琉璃、秋虹与几名慕容明带来的护卫，方家的护卫已护送慕容雯与慕容惠离去。 方璟云让护卫散去远远的守着，为首的骆腾见慕容明微笑点头，四周也无危险，便招呼眾人往四处散去。 「姐姐可以教我爬树摘梨了吧？」 方璟云兴致勃勃。 「怪不得你会唤我姐姐。」 慕容明在她额头轻弹，左右看看，眼前就琉璃和秋虹二人，骆腾他们几人在封地也是见过她爬树得，娇俏一笑，拉着方璟云往树下跑。 「我先上去，你学着我的方式上来，琉璃和秋虹你们两个在下面帮衬着。」 慕容明说完率先往上爬，她刻意挑了一棵相较低矮的梨树，对方璟云来说应该比较容易成功，且又有琉璃和秋虹在后头护着。 慕容明并没有爬到高耸的枝干上，而是在上树后不久就挑选了支较粗壮的树枝坐下，没有慕容念瑞和慕容璿在一旁，她不敢爬得太高，待她坐稳后才向方璟云招手示意。 方璟云兴致勃勃地往上爬，试了几次加上琉璃和秋虹在后头推着她，总算是成功上树，依着慕容明的指示在她另一侧的树枝坐下。 「其实爬树也不难呢。」 往着离地面有些高度，方璟云虽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雀跃，还有一股莫名的得意。 「别离树干太远，背靠着，免得枝条承受不住你的重量。」 慕容明叮嘱，方璟云点点头，将身子往回拉一些。 两人各摘了两颗邻近自己又饱满的梨子，一颗自己留着，一颗分别向下扔给琉璃和秋虹。 第一次上树，第一次居高临下，迎着风，方璟云心中欢快。 「怪不得哥哥他们小时候这么爱爬树，早知道上来这么让人开心，我以前就缠着他们让他们教我爬树。」 慕容明笑着看她，一边不忘藉着高度看向远方，慕容明突然变了脸色。 「琉璃、秋虹，快躲起来。」 两人虽不知何故，却赶紧起身往树干背后躲去，幸好树干粗壮能遮掩住两人身影。 慕容明示意方璟云噤声，方璟云点点头，顺着慕容明视线望去，就见一群人往此处走来。 「咦，不是说妹妹们来摘梨，怎么不见人？」 听着似是慕容拓的声音，慕容明和方璟云更是将身子往上缩，不忘将裙襬压好，就怕一个不小心露馅。 「许是玩累先回庄子了。」 方辰霖猜测道，几人也不在意，方璟云等人出门有带着护卫，不再此处许是去别处游玩，或是如方辰霖所说先回庄子。 「这树上梨子不少，不如我们摘些回去？」 慕容硕提议，其他人纷纷附和。 「来比赛吧，看谁先爬上树，谁摘的梨子多。」 慕容拓跃跃欲试。 成亲的几人没来，在场最大的方辰霖不过十九岁，最小的慕容拓也才十五岁，随着年龄渐长几人的行为举止越来越规矩，此时见四下无人，慕容拓忍不住心野。 「我奉陪。」 慕容硕率先赞同，方辰霖和方辰翰也陪着各挑了一颗树，就待小廝一声令下往上爬。 方辰翰爬没几步，抬头一望却突然顿住，双手扶着树干顺势溜下。 「不爬了，待会弄脏衣服回去被大哥发现爬树跑不掉一顿骂挨。」 方辰翰站直身子，拍拍双掌抚平衣服上的皱摺。 「阿翰你不够意思。」 慕容硕眼看就要爬到树上，被方辰翰这么一说，顿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们也别爬了，想来妹妹她们也摘了梨回去，若是我们也摘，那是要吃我们摘的还是她们摘的。」 方辰翰又说，原本停住的三人思索他所言有理，顺着树干往下滑。 「翰表哥也不早些说，早说了我们也不用爬这一遭。」 慕容拓不满咕噥，唤来小廝整理衣服。 「你方才手脚那么快，我哪来得及想到这些。」 方辰翰带着眾人离开。 慕容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方才方辰翰抬头时，正好与她四目相望，他眼里的讶异她是看得出来的，却没想到转瞬间他就想到方法将人带走。 「我们也快回去吧。」 方璟云点点头，先看慕容明怎么下树，再学着她往下。 「小姐，刚才吓坏奴婢了。」 秋虹馀悸犹存，方才她和琉璃就怕一个不小心让几位少爷看到两人身影，继而发现慕容明和方璟云在树上。 「没事了，先回去。」 慕容明强自镇定的说，直到四人上了马车，才松口气相视一笑。 慕容明不担心方才被方辰翰看到，若他要嚷嚷，便不会替她遮掩。 「下回咱们挑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我定要再上树。」 方璟云兴致不减地说。 「你还是先想想回去怎么和你哥哥说吧。」 方璟云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三哥看到你了？」 慕容明点点头。 「怪不得他突然让哥哥们都别爬了。」 方璟云喃喃。 「不怕，三哥方才既然帮着遮掩，回去就不会多嘴。」 慕容明笑着看她，她也是这么想的。 「你做啥这样一直看我？」 慕容明笑而不答。 「啊，三哥定会问我怎么没和你在一块。」 方璟云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待会得向方辰翰自首爬树的事情，颓丧着头。 「你不都说了三表哥不会多嘴，怎么还这副模样。」 「三哥不会向旁人说起，但是一定少不了念我一顿的。」 方璟云哭丧着脸。 「我不管，有难同当才是好姊妹，你今天得和我形影不离。」 「夜里，我总要回房歇息的。」 慕容明好笑地看着方璟云孩子气耍赖。 「这有什么难，和我一道睡就是了，除非你嫌弃我，不肯和我同房。」 慕容明无奈摇头。 「依你。」 「明儿最好了。」 方璟云一把抱住慕容明，秋虹和琉璃在一旁抿嘴偷笑。 四人回到庄子，方辰翰等人尚未回来，方璟云让秋虹去通知瓔珞准备慕容明的用品，夜里就能和她一块睡。 慕容明由着她拉着回房更衣，方璟云还有几套没上身的新衣服，可以先让慕容明穿，料子虽比不得宫里，却也是上等衣料製成。 方璟云原欲将房间让给慕容明更衣，慕容明却摇头，进入一旁厢房。 两人换好衣服不久，慕容惠与慕容雯一脸不虞的出现。 「姐姐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慕容雯努努嘴。 「还不是三公主，一回来就听她嚷着我们自顾自地玩不理她，害我们不得不陪着她。」 「别理她不就得了。」 方璟云不以为意，慕容雯与慕容惠身份上虽比不得慕容琪，受慕容睿的重视程度却是相反。 「可她缠着大表嫂，让大表嫂没法休息。」 若不是担心钱以萱腹中孩儿，慕容惠与慕容雯才不会委屈自己陪着慕容琪。 慕容明越听越皱眉，慕容琪是怎么回事，出门摆公主的款还不够，眼下钱以萱有孕，不只威武侯府重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连逸亲王府也很重视，她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低声向琉璃吩咐几句，琉璃点点头走出，方璟云带着疑问看她，慕容明笑着向她摇头表示无事。 第十五章 相交（２） 「大表嫂可安好？」 慕容明问，慕容惠与慕容雯点头，表示钱以萱只是疲倦，方璟云遣人去问，得知钱以萱已经歇下，几人才打消前去探望的念头。 晚膳时，因钱以萱身子不适，方辰毅让眾人各自在房里用，慕容明、方璟云、慕容雯、慕容惠四人同在一个院子，便决定一道用晚膳，人多饭菜吃着也比平常香。 晚膳用毕，四人在院子里散步聊天，时辰稍晚才各自回房。 夜里，慕容明与方璟云躺在床上，方璟云悄声问。 「今日下午你吩咐琉璃去做什么？」 早先有慕容惠与慕容雯在，她不便多问，现在也就她与慕容明二人，方璟云便直接相询。 「明日你就知道了。」 「小气。」 方璟云嘟嘴，不甘心的搔慕容明腰间，床幔里尽是两人嬉闹笑声。 翌日一早，眾人各自在房里用完早膳不久，便听闻宫里派人来，方辰毅赶紧派人到门口相迎，眾人也纷纷赶至厅堂，来人笑咪咪地宣达慕容睿口喻，竟是慕容睿派人将慕容琪带回，眾人震惊，只有方璟云暗自望慕容明看去，却见慕容明也有丝讶异。 纵使慕容琪再不满，也不敢反抗慕容睿的旨意，只能铁青着脸命人收拾行李，自己跟着来人先行回宫，以慕容明、方辰毅与慕容耀为首，眾人恭送慕容琪离去。 在眾人皆尚未自慕容琪离去的惊喜中恢復时，方璟云拉着慕容明回到屋里。 「这就是你昨日让琉璃去做的事情？」 此时屋里虽只有方璟云、慕容明与二人贴身丫鬟，方璟云仍压低声音问，慕容明迟疑一会方摇头。 「公主，南雅来了。」 瓔珞向前一步轻声稟报，方才眾人的目光皆在慕容睿派来的人上，全然没注意到南雅也跟着，还是方璟云拉着慕容明离开，南雅跟在后头，瓔珞才发现她的到来。 「快请她进来。」 南雅是姚平昕身旁的宫人，慕容明平时对她多有尊重。 「奴婢见过四公主、见过方小姐。」 「不用多礼，可是母后怎么了？」 慕容明担忧地问，姚平昕不会无故遣人过来。 「娘娘一切安好，公主无须掛怀。」 慕容明这才放心。 「娘娘昨日接到您让人送回去的消息时，适巧皇上也在，一听到三公主不顾方大少奶奶有孕在身，执意烦扰，便下旨让三公主回宫。」 姚平昕刻意派南雅过来向慕容明说明，将一切说清后，南雅也不多留，便欲跟着外头候着的侍卫回宫，慕容明让南雅带上昨日她们採摘的几颗梨子回去孝敬慕容睿与姚平昕，让瓔珞亲自送南雅至门口。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见你方才也一脸讶异。」 方璟云就想慕容明不是那样擅长做戏的人，早先那神情怎么也不像作偽。 「我本以为会是母后派人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父皇亲自下旨。」 慕容明心想，看来慕容琪这几年得罪不少人也惹出不少事，才会让慕容睿一听到慕容琪让钱以萱累到，就立刻让她回宫。 「你才知道她有多不得人心。」 方璟云撇嘴，不欲在慕容明面前多说，不管慕容琪如何，她总是慕容明的三姐。 「今日你要带我去哪玩？」 方璟云正欲答话，秋茗掀起帘子进来。 「小姐，几位少爷要去骑马打猎，问公主与小姐要不要一道去？」 慕容明双眼发光，自回京后她就没再骑过马，但思及回京前姚平昕再三教诲，慕容明轻轻摇头。 「我们又不骑马，去了也只是给哥哥们添麻烦。」 「谁说的，我们可以在一旁等着哥哥们打猎回来。」 方璟云反驳道，转头吩咐秋茗去回话说稍待她们更衣，秋茗应是后退下，方璟云一边拉着慕容明起身一边说， 「哥哥们烤出来的肉最好吃了，包准你一吃就爱上，快去换衣裳。」 方璟云轻推慕容明，慕容明顺势跟着琉璃至隔壁厢房换衣，平心而论，她也是想去的，虽然她不会打猎，但她的马术还不错，可惜此时不能让她骑马。 两人在秋虹与琉璃伺候下，很快地换好衣服，到大门处与眾人会合，除了成亲的几对夫妇没来，其馀男男女女一个不落的出现，男的骑马，女的合乘一辆马车。 马车在一处平坦处停住，方辰霖等人原打算等安置好她们四个女子再出行，却被方璟云赶走。 「我们可都等着哥哥们打猎回来烤给我们吃，才不让你们在这耽搁时间。」 「就是说。」 慕容雯与慕容惠也在一旁附和。 方璟云再三保证她会照顾好所有人，方辰霖与方辰翰才领着眾人往树林里去。 方璟云、慕容雯与慕容惠不只一次和方辰霖他们外出打猎，这里也不是第一次来，慕容明在封地时也多次跟着慕容念瑞与慕容璿出门，几人分工让护卫捡拾木材、准备用水，丫鬟们则忙着整理处一块乾净地方舖上布巾，让四人能坐着等待。 四人也没打算傻傻坐在原处等，带着丫鬟在附近溜达，慕容明在林子入口处附近看见能食用的菌菇，欢喜的带着方璟云三人採摘。 「待会煮菌菇汤来喝。」 「太好了，有兔肉、雉鸡肉，还能有菌菇汤喝，哥哥们怎么还不快回来。」 慕容惠期盼的往林子深处看去。 「你怎么知道有兔肉还有至鸡肉？」 慕容明疑惑的问，打猎的人都还没回来，她就知道他们猎到什么了？ 「那分明是阿惠自己想吃。」 方璟云取笑，慕容惠赧然。 「明儿姐姐好厉害，怎么知道这菌菇能吃？」 慕容雯好奇问道。 「从前大哥和二哥带我去打猎时教我认得的。」 一句话让另外三人艷羡不已，她们也和哥哥们出门打猎，可每回都是哥哥们打猎，她们在原处等，就没有哪个哥哥带着他们一道过，她们不知道的是慕容明虽不会打猎但会骑马，慕容念瑞和慕容璿根本拦不住她。 方辰霖等人个个带着猎物回来时，就见护卫们已经生起火，一旁还有洗净的菌菇。 「咦，你们怎么知道这菌菇能食用。」 慕容硕惊奇的问。 「是明儿姐姐说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待明儿姐姐可好了，都不会撇下她自顾自的打猎去。」 慕容惠趁机向自己哥哥抱怨，慕容硕才不理会她，和慕容拓二人清理起猎物，方辰霖和方辰翰则随手仍给小廝去清理。 「二哥、三哥，下回也带着我一块打猎好不好？」 方璟云张着渴求的双眼望着方辰霖与方辰翰，方璟云是他们家捧在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女儿，带她去打猎若一个不小心受伤还得了，方辰翰默默地走远，方辰霖作为方瑾云嫡亲哥哥只能苦笑的回望她，方璟云失落的低下头。 「下回咱们早些出门，哥哥们进去打猎，咱们就像今日一样在林子里採摘些菌菇，若是体力好咱们就往里头走一些，搞不好还能看到哥哥们射杀猎物。」 慕容明握住方璟云的手低声安慰，方璟云点点头，方辰霖以口型对慕容明无声致谢，慕容明微笑以对。 几人在这说话的功夫，慕容拓与慕容硕已将猎物清理乾净置于架上，方辰霖与方辰翰也过去帮着烤。 第十六章 相交（３） 慕容明与方璟云、慕容惠、慕容雯几人也坐近火堆处，原本也想学着他们怎么烤，却被方辰霖挥开，说是火星子乱冒，不让她们靠得太近，以免受伤，几人只好乖乖坐得稍离火堆。 伴着几人说笑声，烤香渐渐四溢。 「三哥，可以吃了吗？好香呀。」 慕容雯馋得口水直流。 「再等一会，快好了。」 慕容拓回头笑着说。 「我这肚子都忍不住要咕嚕嚕叫了。」 慕容惠轻声说，三人低声偷笑。 「说什么呢，在那儿笑得开心。」 慕容拓问。 「在说你们什么烤好，我们都等不及了。」 慕容雯高声回答，慕容惠瞪她一眼。 「我说的是我们都等不及了，又不是单说你一人。」 慕容惠无话可说，只能瞪着她。 方璟云与慕容明看得好笑。 在慕容惠与慕容雯的殷殷期盼下，慕容拓与方辰霖手里的烤兔子总算好了，两人各拿了两隻兔腿过来，人人有份，慕容惠与慕容雯欢呼一声，接过后就忍不住咬了一口，却忘了刚烤好的兔腿有多烫，一旁丫鬟赶紧递上茶水。 确认她们两个无事后，慕容明与方璟云笑着接过另外两隻，有慕容雯与慕容惠的教训在前，两人也不急着吃，而是轻轻吹凉后才咬一小口。 许是肚子饿，许是被香味引得胃口大开，待温度稍凉后，四人吃的速度都不慢，几人才刚刚解决完兔子，就听方辰翰说鸡烤好了，不等方辰翰与慕容硕走来，慕容雯与慕容惠率先走过去。 「三哥烤好了？」 「不是才刚吃完一隻兔腿，怎么就等不及地过来了？」 方辰翰取笑，慕容硕划下一隻鸡腿递给慕容惠，慕容惠得意地看了方辰翰一眼，不理会他的取笑。 「谢谢三哥。」 慕容硕接着又划下另一隻鸡腿给慕容雯。 「谢谢三哥。」 「三表哥把鸡腿都给了妹妹，那我和明儿姐姐呢？」 方璟云拉着慕容明过来，就见到两隻鸡腿被慕容硕划给了慕容雯与慕容惠，故意不依地说。 「你三哥那还有，让你三哥划给你。」 不用方璟云开口，方辰翰立时将一隻鸡腿递给她。 「小心烫口。」 方辰翰轻声叮嘱。 「三哥最好了，那明儿姐姐呢？」 方璟云没忘了身边好姐妹，方辰翰迅速地将另一隻鸡腿割下。 「谢谢三表哥。」 慕容明脆声道谢。 火星子渐小，四人也不再走回原先地方，而是就近找地方让丫鬟扶着坐下，因此不再像先前一样紧邻着坐，唯有慕容明不等琉璃服侍，便自行在一处石块上坐下。 方辰翰悄悄将慕容明举止看在眼里，只觉眼前人实在不似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 慕容惠与慕容雯吃完手上鸡腿，拒绝丫鬟打水过来的提议，在丫鬟陪伴下到河边清洗双手，看着清澈河水，两人玩性大开，回身央求慕容硕与慕容拓抓鱼。 两人虽不能亲自下水抓鱼，在岸边指使慕容硕与慕容拓也是另一种乐趣。 欢声笑语不断，引得方璟云频频看去，她快速吃完手上鸡腿，就想拉着慕容明过去一道玩，慕容明却向她摇头，让她自己去玩，方璟云不愿丢下她一人，便捱着她坐下。 「你去玩吧，我又不是一个人在这。」 慕容明劝说，方璟云却怎么也不肯，不说此趟她本来就是为了讨慕容明开心才计画的出游，就说她们二人的交情，她也不可能丢她一人在此。 「你去玩吧，我陪着明儿便是。」 不忍方璟云只能在此坐着看他们玩闹，方辰翰走近在慕容明与方璟云对面坐下。 「三哥？」 方辰翰笑着点头，慕容明也轻推她，方璟云这才欢喜地拉着方辰霖一块过去，让方辰霖也给她抓几条鱼。 慕容明朝方辰翰轻轻一笑，算是感谢他的陪伴，让方璟云能自行去玩，便又继续啃食手中鸡腿。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一会儿，慕容明左手拿着鸡腿，右手轻抚脸颊，不解地看着方辰翰，方辰翰这才发现他盯着她的时间有些过长，幸好未让其他人看见。 「怎么不与她们一块去玩？」 方辰翰和声问，将慕容明的问句轻巧带过。 慕容明轻轻摇头，笑而不答，慕容雯、慕容惠与方璟云三人指使自己的哥哥抓鱼天经地义，她却不然。 「不喜抓鱼吗？」 方辰翰认为慕容明不是个拘谨的人，该是爱玩闹的才是，故十分不解她方才为何拒绝方璟云。 「喜欢的，从前在封地，哥哥们也常带我去抓鱼。」 慕容明点头，漾开大大的笑容说着从前慕容念瑞与慕容璿带她出游的往事，方辰翰感染她的喜悦却更加不解。 「哥哥们抓鱼可厉害的，而且他们让丫鬟在岸边等着，小廝们离得远远的，还教我该怎么抓鱼。」 慕容明话一说完，顿觉不妥。 方辰翰乍听之下原没感到异常，还是慕容明突然顿住的反应让他疑惑地将她方才话语在脑海里再过一遍。 「原来如此，难怪你方才拒绝云儿。」 方辰翰笑着看她，慕容明见他眼里没有不喜、轻视或责怪，这才松了口气，若让人知道她去抓鱼，定会有人说姚平昕没把她管教不好，接着又会传出些对姚平昕不好的间言间语。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这般介怀。」 方辰翰不认为慕容明跟着自己哥哥下水抓鱼有何不妥，他们不让方璟云下水一来是她没要求，二来也是担心她安危，相信慕容念瑞与慕容璿定是对慕容明的安全做好准备才让她一块下水的，再者河水深度多半不及膝，小廝又被打发地远远，也不担心慕容明会让人看去。 慕容明不知该如何回话，便回他一抹笑容。 「不过，在京城确实是不妥，流言蜚语足以毁掉一个女子。」 方辰翰又说，慕容明点头，明白他也是为她好才多说这么一句。 河边的几人玩了一阵，收穫不少，方璟云、慕容雯与慕容惠嘰嘰喳喳地走回。 「跟你说，刚才二哥可厉害，一次抓了好几条鱼。」 方璟云骄傲地向慕容明说，慕容明朝方辰霖看去，却见他下摆全湿，明白他应是以衣襬入水捞鱼，才能一次补抓数条。 「怎么玩得这样湿，快过来烤火。」 方辰翰让小廝赶紧将火堆生起，幸好原本火堆便未全熄灭，没一会功夫，火便再次生起，慕容明四人再次被赶离火堆，方辰霖、慕容硕与慕容拓围坐火堆。 吃饱喝足也玩闹够，丫鬟与小廝迅速将一切收拾乾净，几人才踏上归途。 回到庄子，各自回房洗漱歇息，晚膳桌上，多了几道野味让未与他们一同打猎的方辰毅等人享用。 慕容琪与慕容明原先一同住一个院子，慕容琪回宫后，方璟云便搬去与慕容明同住。 晚膳后，方辰翰、方辰霖与慕容雯、慕容惠同路一段一起走回院子，慕容明与方璟云一道散步回院。 不得不说，少了慕容琪，让行程变得好玩许多，在庄子的几天，以方辰霖为首的几位兄长每天都变着花样带方璟云等几个妹妹四处玩。 方辰毅等三对年轻夫妻这几天里无人打扰，浓情蜜意，仿似回到新婚。 第十七章 试探 但，慕容明已该回宫，当初姚平昕答应她出来，慕容明便说玩个三五天后她便会乖乖回宫，如今五天已过，慕容明虽不捨却极守承诺，且她也不愿让身为皇后的姚平昕为难。 翌日一早，眾人用过早膳，浩浩荡荡啟程返家，慕容耀与方辰毅送慕容明至宫门口，其馀人则分做两路各自归家。 一回坤寧宫，慕容明连衣裳都没换，就先去向姚平昕报平安，姚平昕却不忍她累着，赶她回房歇息，让她明日再好好向她说说趣事，慕容明也不强撑。 第二日，慕容明直睡到巳时才起。 「怎么没唤我起身？」 慕容明蹙眉。 「娘娘不让奴婢们唤醒您，说让您好好歇着，精神缓过来再去请安。」 洛菱一边兑水温一边答道。 「母后那里可还有人在？」 姚平昕虽免去眾嬪妃每日晨昏定省，只要求每十日早晨前来请安，但仍会有几位嬪妃隔三差五的前来，毕竟宫里人不多，姚平昕也是个好伺候的主，间着聊聊天，日子也快些过。 「半刻鐘前，文容华与谢嬪二位娘娘还在与娘娘说话呢。」 慕容明轻轻应声，由着洛菱服侍她洗漱。 更衣后，慕容明本欲直接寻姚平昕去，洛圆却拦下她。 「娘娘吩咐让您起身后别忙着过去，先用了早膳再去也不迟。」 慕容明便坐下在洛圆服侍下用完早膳，这才前去向姚平昕请安。 「母后。」 慕容明逕行在姚平昕榻旁坐下，疑惑地左右看看空无一人。 「在看什么呢？」 姚平昕笑问。 「方才她们说文母妃与谢嬪在这陪母后说话，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了？」 文以玉与谢冰莹二人位份皆不够资格让慕容明唤母妃，但文以玉从前便与丁奕心、姚平昕交好，可说是看着慕容明长大，因此慕容明唤她一声母妃也不会有人多舌。 「想着你也该起身，便让她们先回去了。」 若只有文以玉一人也无妨，慕容明与谢冰莹却不甚熟稔，故姚平昕才让她二人先回。 「用过早膳了？」 慕容明点点头。 「用了一些，待会还要和母后一块用午膳就没多吃。」 姚平昕让君初雪搬张凳子在身旁坐下，自她入宫，君初雪就一直陪着她，至今也二十多个年头，两人早似姐妹，私下里也没那么多规矩，慕容明也向来敬她。 「这几日玩得可开心？」 慕容明用力点头。 「开心，好似回到封地一样，可惜不能骑马。」 「你这小贪心鬼。」 姚平昕指尖轻点她额头，慕容明一笑，挑了几件趣事说给姚平昕与君初雪听。 「对了，母后，我不小心在三表哥面前说漏嘴了。」 慕容明低垂着头。 「嗯？」 「我说了从前在封地骑马、抓鱼的事。」 见姚平昕眉头渐朝中间靠拢，慕容明赶紧又接着说。 「不过，三表哥他非但不觉得这样不对，还让我在京里别这么做。」 姚平昕的眉毛舒缓。 「三表哥？」 「公主说的该是开元县主与威武侯世子所出的二公子。」 君初雪轻声提醒，这些繁杂的人际关係，主子身旁的人往往记得比主子还牢。 「今年多大了？」 姚平昕随口一问。 「若是奴婢没记错，二公子今年该十八了。」 「也该娶妻了。」 姚平昕低声咕噥一句，君初雪明白她的心思，笑着接话遮掩过去，又引着慕容明说了好些话。 中午，用完午膳，瞧着慕容明脸上犹有倦容，姚平昕便赶慕容明回房歇午觉，更是不许她下午又来找她，非要让她好好歇上几日不可。 夜里，姚平昕递上茶水，和慕容睿依偎着说话，如今慕容睿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歇在坤寧宫，其馀嬪妃那，至多一个月前去一至两次，有时是午时前去用膳，夜里仍宿在坤寧宫。 「您对明儿的婚事，可有打算？」 姚平昕也不与他拐弯。 「你有想法了？」 姚平昕回宫没几日，便将替慕容明选駙马的心思告诉慕容睿，慕容睿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横竖他也不需要拿慕容明的婚事当作政治手段。 「您觉得开元家的老二怎么样？」 「燕儿家的老二？」 从二人的称呼便可看出和夏芷燕的关係，慕容睿压根没想过姚平昕提出的人选会是夏芷燕的孩子。 「今日听明儿说起他们去庄子上的事，这孩子既然不介意明儿曾和瑞瑞以及璿儿一块抓鱼，想来应能接受明儿跳脱的性子。」 慕容睿饶有兴趣的看着姚平昕，等她继续说，这段时间姚平昕时常和她说起过往几年在封地的事情，他也知道慕容明现在也就外表还似从前，性子却是野了许多。 「您也知道，明儿这几年被我宠坏了，规矩大面上虽不至于出差错，但若是就此拘着她想来她也不会快活。」 姚平昕斟酌着说。 「你直说她爱玩不就得了。」 「皇上。」 姚平昕嗔道，慕容睿摊手示弱让她继续说。 「威武侯府目前就两个嫡子住一块，世子与二爷都只娶一妻，后院里没那么多糟心事，想来他们的孩子后院人也不会太多，也就不用担心弯弯绕绕的妯娌。」 自方辰毅出生后，方顥轩与方顥泽便被称作大老爷与二老爷，威武侯与威武侯夫人则成了老太爷与老夫人。 威武侯夫人待庶子成亲后将他们一一打发出去，虽平日里仍有来往，总不比住在一块那样容易有摩擦，反比从前来得融洽些。 「再往深里说，开元是她姑姑，总不会不疼她这个儿媳，自古婆媳便难处理，能让她省些事情，不顶好的吗？」 姚平昕越说越觉得方辰翰真是个好对象。 「哪个公主会遇上婆媳问题。」 慕容睿反驳，他就没见过哪个婆婆敢真的挑公主媳妇的不是，更何况公主是有公主府的，又不会与婆家住在一块。 「话可不是这么说，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住在一块的婆媳。」 慕容睿挑眉看她，她话里意思莫不是让慕容明住到婆家？ 「您说，若是您和妾身每回要见上一面都得通报，还得让人守着，这夫妻间感情怎么会好。」 姚平昕也不否认，她的确是存着让慕容明嫁做人妇而不单只是找駙马这样的心思。 「听你这般说下来，燕儿家的老二倒是百般好，那是不是该明日就给他们两人赐婚？」 慕容睿故意调侃。 「您就胡说吧。」 姚平昕白他一眼，慕容睿哈哈大笑。 「总也得先问问开元乐不乐意，又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尚主。」 毕竟，鲜少有实职实权的駙马，駙马多半只领个间差。 「真看准了燕儿家的？」 慕容睿正色问，姚平昕点点头。 「回来这几个月，瞧来瞧去也没几个适合的。」 「依我看，燕儿十有八九会同意。」 姚平昕很清楚慕容睿与夏芷燕的感情，慕容睿这么说几乎是铁板上的事了。 「她若不喜明月，便不会带她四处赴宴。」 姚平昕点头，这她也是清楚的，所以才想着若此事能成，慕容明与夏芷燕不会存在婆媳问题。 「燕儿不是非得要儿子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的母亲。」 姚平昕略为思索，她与夏芷燕毕竟是这几个月才日渐交好，不比慕容睿对她来的熟悉。 「找个机会，你探探她的口风吧，若是燕儿也同意，我便下旨赐婚。」 姚平昕笑着点头。 夜渐深，服侍慕容睿睡下。 第十八章 试探（２） 隔几日，夏芷燕进宫给姚平昕请安，说请安是给外头人看的，其实不过是姑嫂二人间话家常，就连身边伺候的也都在外头候着。 姚平昕趁着话头，提起方辰翰的婚事。 「你家老二年岁也不小了吧，怎么还没订亲，没看到中意的人家？」 姚平昕轻啜手中茶盏，彷似不经意问道。 「说到那皮猴子我就头疼，因着老大媳妇守孝的关係，老大到二十岁才成亲，这小子竟然说他不能比他大哥早成亲，您说他这是不是气人。」 想到方辰翰十六那年跟她说的话，夏芷燕就气，她生这小子出来分明是给自己找罪受。 「守孝那也是不得已的事。」 「谁不是这般说，偏就那混小子滑溜的很，他父亲也顺着他意。」 夏芷燕怨道，有方顥轩撑腰，方辰翰更是打定主意不到二十不成亲。 「我说你也是关心则乱。」 姚平昕轻笑。 「您这话是？」 夏芷燕燃起希望问。 「老大二十才成亲，可也早早订了亲事吧。」 姚平昕放下手中茶展。 要不是已定亲，又怎会因钱以萱守孝耽搁，二人订亲时，方辰毅十六岁，钱以萱十四岁，原本说好待钱以萱及笄后便成亲，不料隔年中，钱以萱祖母逝世。 原本按礼制，祖母过世，作为孙女的钱以萱守孝一年便可，但因其祖母向来疼她，钱以萱便央求钱母与夏芷燕商议将婚事推迟，夏芷燕体谅钱以萱的心情，同意等钱以萱三年孝期过后再成婚。 「还是您聪明。」 夏芷燕忍不住笑开，她着实忘了能先定亲，待方辰翰二十后再成亲，如此他也没话说，且方辰毅十六岁就已订亲，如今方辰翰已十八，相较之下，还比方辰毅晚两年。 「不过，你可有合意的人家？」 姚平昕佯装无意问道。 「目前倒是没特别留意，毕竟早先想着待他二十还两年，也就没将心思放这上头。」 夏芷燕有些懊恼，她怎么就没想到该早些相看。 「有一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姚平昕斟酌着开口。 「当然，这只是我自个儿想的，若是你不愿意直言便是，咱们不说场面话。」 夏芷燕狐疑的看她。 「你可有想过让阿翰那孩子尚主？」 姚平昕始终学不来贵女们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对着亲近的人她素来有话直说，至于不亲近的人，横竖身分摆在那，该有的面子情互相维持便罢。 「您的意思是？」 慕容睿膝下有四个公主，目前也就年满二十的慕容琪与年方十六的慕容明尚未许亲。 以亲疏论，姚平昕该是为慕容明问，但慕容琪婚事尚未有着落，姚平昕不应略过她而先筹备慕容明的亲事才是，毕竟如今姚平昕是后宫之主，慕容琪的婚事也该由她作主。 「明儿那孩子虽非我亲生，却也是我看着长大，再加上在封地这几年，我是真把她当我闺女看。」 姚平昕将话说白，夏芷燕暗自吁了口气，虽讶异姚平昕跳过慕容琪先提起慕容明的婚事，但若是慕容明她倒是可以考虑让方辰翰尚主。 「不瞒您说，方才我就怕您说的是三公主。」 夏芷燕莞尔一笑。 「她的亲事，皇上已有打算。」 姚平昕身为皇后，替慕容琪操办终身大事合情合理，偏她是刚上任的皇后，若是駙马身分挑得太低，只怕眾人会在心底腹诽，若是要求出身高，以慕容琪的性子，哪个有出息的愿意尚主，平白矮了自家妻子一等，是以慕容睿亲自替她挑选駙马，终归是亲生父亲做的决定，别人也无从编排姚平昕的不是。 「您怎么就看中阿翰那孩子？」 自家孩子自家知，论出息，方辰翰虽不差却也非顶尖，以慕容明的公主身分与性情，要找个比他优秀的男子并不是件难事。 「你这是愿意了？」 姚平昕笑言。 「说来也不怕让你笑话我操心太过。」 姚平昕将她说与慕容睿听的那席话挑拣了些能说的说给夏芷燕。 「您真是用心良苦。」 因白皎月的关係，夏芷燕恨透通房姨娘这样的人，因此莫说她决不会给儿子后院塞人，就是自家儿子主动要纳妾，她都不同意，她也想过幸好她没生女儿，不然光为了替女儿找夫婿就是个难题。 「总是要过一辈子的两口子，不如问问他们意思吧。」 既然不愿意让自家儿子纳妾，夏芷燕总希望能让他们寻得想廝守的人，方辰毅与钱以萱虽非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但也是先问过方辰毅的意思后，夏芷燕才让人去提亲。 换姚平昕对夏芷燕的话感到讶异，不过却是面色如常。 「皇上与我无法在父皇跟前尽孝，我想着让明儿替我们二人去尽一份孝心，你觉得如何？」 姚平昕转而提起其他，夏芷燕一想便明白，姚平昕是在给慕容明与方辰翰製造机会，毕竟若慕容明住在宫里，两人接触少，也就谈不上喜欢与否。 「您有这份心，太上皇定会感到欢喜，不过只明儿一人去稍嫌冷清，不如就让义母家与我们家未成亲的小辈一起过去吧，想来人多热闹，太上皇和太妃们也会更欢喜。」 「若是如此，难免有人嚼舌。」 威武侯府和逸亲王府都有人去，怎可略过其他亲王、公主。 「那便让几位表哥、表姐家里的一块去陪伴太上皇？」 「这样人数上似乎多了些。」 姚平昕掂量着。 「这么办吧，我先让人问问父王的意思，若是父王同意再让人传话给几位亲王与公主，若是他们愿意便让小辈们聚一块热闹，日后也难有这样的机会。」 姚平昕话锋一转，此处指的公主自然是太上皇所出的长公主慕容嬈、二公主慕容静，以及与慕容睿一母所出的小公主慕容玥。 「不过，为了不让孩子们打扰父王和太妃们的清净，每户至多去四人。」 夏芷燕点点头。 姚平昕定这个数是有缘由的，威武侯家有方辰霖、方辰翰与方瑾云三人，逸亲王府则是慕容拓、慕容硕、慕容雯与慕容惠正好四人，如此一来，逸亲王府与威武侯府的人都能尽数参与。 姚平昕与夏芷燕都觉得这主意颇好，便由姚平昕与慕容睿透风，若是慕容睿也不反对，此事便就此定下，逸亲王府与威武侯府由夏芷燕去说。 夜里，姚平昕将此事与慕容睿一提，慕容睿一口应下，却故意调侃她将慕容明看得比他这个丈夫还重，惹来姚平昕嗔眼一瞪。 慕容睿也不耽搁，翌日下朝便让人前去询问太上皇，得到太上皇允许，慕容睿才派人前去端亲王慕容擎、怡亲王慕容祐、恭亲王慕容磊，与三位公主府上传话。 慕容嬈是太上皇第一个孩子，打从一出生就被慕容嬈捧在手心长大，且她的生母沐贵太嬪尚在，慕容嬈不由分说立时将家中未成亲的幼子幼女唤到跟前嘱咐他俩替她在父母跟前尽孝。 身为庶长子的慕容擎自小在莫贵太妃教导下，深知低调处事方是保命之道，打定主意与慕容磊一般行事才不显突兀。 慕容祐与慕容玥皆为先皇太后所出，收到慕容睿派人去传的话，由慕容玥入宫问明缘由后却是双双推辞，他二人原本便时常派人前去与太上皇请安，尽孝与否不在是否让家中孩子前去太上皇府上长住，且他们两人一为慕容睿嫡亲兄长，一为慕容睿嫡亲小妹，也不怕慕容睿责怪。 第十九章 聚首 慕容磊只大慕容睿一岁，为先姚静太妃所出，他后院女人不少，膝下子女也多，即便多数已成亲，未成亲的仍是不少，因生母已逝，他便只打算让家中幼子幼女前去。 慕容静则为杨太嬪所出，派人往长公主府询问得知慕容嬈让幼子幼女前去，她便决定与她一般。 如此一来，亲王府与公主府各去二人，反显得逸亲王府与威武侯府去得人多，两府原也想着将人数减至二人，太上皇偶然得知，却是让两家人不必更改，人多热闹，再者也非那等年幼需乳母随侍在侧的幼童，不怕过于嘈杂扰了清静。 至于宫里另一位尚未出嫁的公主，慕容睿一句让她备嫁，便打消慕容琪出宫的念头，也阻了悠悠眾口。 除却慕容琪与慕容明，宫里馀下未成亲的便只有慕容真，慕容真自从徐琬萓逝世后就一直养在谢冰莹身旁，虽已非稚子，但谢冰莹心知此生难以有自己的孩子，便将慕容真当成亲生的看待，长久下来，慕容真也明白谢冰莹是真心待他。 谢冰莹虽不完全清楚徐琬萓究竟做了何事落得一条白綾了却性命，甚至连尸首都不叫其家人带回，而是扔至乱葬岗，只从她死后徐家家破人亡这点来看，她也明白徐琬萓所犯之事必定不是小事。 否则看在慕容真的份上，慕容睿又怎会这般重罚，因此自小便拘着慕容真的性子，幸好眼下瞧来慕容真也是个好的，只等来年慕容睿替他指婚，因此不须慕容睿想起开口，她便主动向姚平昕提起慕容真前阵子得了风寒尚未完全康復故无法前去太上皇府，请姚平昕莫怪。 当年之事姚平昕也不完全明白内情，但谢冰莹能想到的事情，她又怎会不知，更别提先太子慕容脩落水身亡后，慕容睿改立太子时完全没把慕容真纳入考虑，因此便打发人送补品过去，再叮嘱谢冰莹几句让她好好照料慕容真。 十日后，十六位主子併各两名贴身伺候的，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太上皇府。 太上皇当日出宫只带育有皇嗣的后妃同往，先皇太后与先姚静太妃已逝，如今府里除了太上皇，也就沐贵太嬪、莫贵太妃与杨太嬪三人，是以打从知道一群小辈即将到府里同住，无不期待万分。 三位太嬪太妃年岁都大，在皇宫待了这么多年，斗了一辈子，不曾想还有机会出宫，也早已歇了在太上皇跟前争宠的心思，反正无论如何太上皇也不会短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太上皇府的管家是太上皇跟前的人，后院之事原由先皇太后打理，辞世后便转由位份最高的莫贵太妃掌事，自打离宫后离了权力，眾人早已放弃争权夺利的念头，因此眾人感情反而日渐升温。 先皇太后与先姚静太妃故去时，三人更是打从心底难过，活到这么大年纪，身旁能陪着话当年的又有几人。 三人虽难免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孙子、孙女或外孙、外孙女多一份疼爱，却也不会厚此薄彼惹人不快，既来到太上皇府也就不分血脉远近，莫贵太妃一视同仁，将眾人各自分了一个院子。 慕容明自是分到最大的一个院子，亲王与公主子女次之，逸亲王府与威武侯府的几个则相对较小。 几人来到太上皇府的时辰约为未时，太上皇午觉起后便往后院钓鱼，那是慕容逸当初整建太上皇府时刻意让人造的池子，虽不如宫里池子大，却也比一般达官显贵人家后院里的大上许多，太上皇间来便爱往池畔钓鱼，往往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莫贵太妃等三人起身后便得知心心念念的孙儿、孙女或外孙、外孙女已进府，却也不忍让他们过度劳累，思及此时辰到来，想来离得近的该是用完午膳便出发，离得稍远的也是近午前出发，必定都未歇午睡，让眾人请安后便草草打发回去，让他们好生休息，晚上再一块用晚膳，晚膳刻意定在酉时，比平时稍晚，好让眾人能安心歇息一会。 眾人纷纷行礼告退回房，用过午膳的回房洗漱后便直接睡下，还没用午膳的，随意用了一些垫胃后也洗漱歇下。 眾人都年轻，睡了小半个时辰，至多一个时辰便各自神清气爽地起身。 慕容嬈贵为公主，又是备受太上皇宠爱的公主，駙马自然不可能纳妾打她的脸，因此此次前来太上皇府尽孝的程少安与程如瑛皆为她所出。 程少安身为男孩子，体力较程如瑛来得好些，起身梳洗后去到程如瑛的院子，程如瑛才刚起，两刻鐘后，两人才结伴去找沐贵太嬪。慕容嬈到太上皇府的次数不少，两个年幼的也时常带在身边，故二人对外祖母沐贵太嬪丝毫不陌生。 慕容芸是端亲王慕容擎与莫贵太妃姪女莫亦凡所生，慕容晟却是另一侧妃所出，两位侧妃不斗个天翻地覆已是万幸，若想要二人相亲相爱却是强人所难，因此慕容芸自行前往莫贵太妃处，却是不理会慕容晟，慕容晟也不想到莫贵太妃跟前讨人嫌，让人带着在太上皇府里转转。 慕容菲是恭亲王慕容磊正妃所出幼女，自小被恭亲王夫妇视若掌上明珠。慕容远则是恭亲王侧妃曹可妍所出，曹可妍父亲不过是从四品国子监祭酒，因此打一入府便低眉顺眼的在恭亲王妃身旁服侍，恭亲王妃待她不薄，对她所出子女也较其他庶子庶女好些。 恭亲王生母已逝，两人也不想引人注意，便让人在院子摆了棋盘，不特意与其他人交际。 慕容静虽不如慕容嬈受宠，有太上皇和杨太嬪在，駙马也不会主动纳妾打皇家脸面，因此幼子柳志杰与幼女柳清寧宁皆为她亲生，两人梳洗后便一道去寻杨太嬪，到太上皇府前慕容静事先交代过他们二人，无事便往杨太嬪处去，一方面替她尽孝，另一方面也省得搀和到其他人的事情里去。 她不清楚慕容睿与姚平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虽然相信以慕容睿的为人不会算计几个小的，却不认为不会有人藉机生事，毕竟一般人家孩子多了难免也会拌嘴炒个几句，更何况是向来自觉高人一等的皇家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逸亲王府就在太上皇府旁，四人对太上皇府再熟稔不过，心知此时太上皇该是在后院池子垂钓，慕容硕略一思索，来到太上皇府的第一日是该先做好本分，再者平时太上皇对他们几个也和气，便打算去寻太上皇，不忘让人去唤方辰霖、方辰翰与方璟云，并让人前去询问慕容明意思。 却没料到方璟云早已起身去慕容明院子，见到慕容硕派去的人，慕容明与方璟云皆认为跟着慕容硕有好无坏，且得知尚有其他女眷，便跟着来人去寻慕容硕。 人都到齐后，慕容拓才领着去后院寻太上皇，一行八人向太上皇行礼，太上皇随意挥手让他们起身，心知这年纪的孩子正是爱玩的性子，让眾人不用拘礼自行玩耍去。 得了太上皇允许，慕容硕与慕容拓常来太上皇府虽不敢说摸透太上皇性子，却也知他既这么说便是真不需要几人在跟前陪着，二人便带着方辰霖与方辰翰找乐子去。 第二十章 聚首（２） 慕容雯与慕容惠对太上皇垂钓一事见怪不怪，两人向太上皇行礼问安后，便自行在院子里走走，慕容明和方璟云却没想到会看见太上皇垂钓，好奇的凑在一旁。 太上皇见两人有兴趣，让人给她们一人架一支钓竿，两人一直陪着太上皇，也钓上来几隻鱼，晚膳前太上皇欣喜让人送去厨房给晚宴加菜，各自回去换一身衣裳才到正屋偏厅一块用膳。 膳桌上，眾人遵着礼仪食不言，直到膳食撤下，换上茶盏，偏厅里才渐渐传出说笑声。 瞅着气氛欢快，慕容芸向莫贵太妃提出请求，慕容芸是莫贵太妃亲孙女，且母妃又是莫贵太妃的姪女，因此莫贵太妃向来偏疼她，故她才敢主动提起。 「祖母，芸儿想和清宁住在一块，行吗？」 能被称为皇祖母的仅有先皇太后一人，从前住在宫里时宫规森严，但自打搬进太上皇府后，对于许多规矩，太上皇并不过份在意，眾人也生活得更自在，孙儿女们唤祖母而非太妃、太嬪显得更亲近，故此举虽不合礼仪，太上皇却默许眾人如此称呼。 「知道你和清宁打小感情就好，所以才将你二人院子排得近些，怎么还嫌不够近？」 莫贵太妃佯装不满地问道。 「祖母，住在相邻的院子总不比住在一个院子里近些，就让我和清宁住一块吧。」 慕容芸央求，若是换了别的太妃、太嬪主事，慕容芸不敢提这要求，但既是莫贵太妃负责眾人院子分配，慕容芸也就多几分胆气开口。 「贵太妃祖母，清宁也求您了。」 柳清宁也出言祈求，一边转头看杨太嬪，以眼神请她也帮忙说句话。 「姐姐，既然两个丫头想住一块，不如就让她们住一块吧，如此也省去一个院子伺候的奴才开销。」 自家外孙女求助，杨太嬪怎能不开口相帮，只是她这一开口却是让太上皇大笑，几位太妃、太嬪掩嘴偷笑，堂堂太上皇府哪还在意一个院子里伺候的奴才例银，再者目前伺候几人的宫人都是由太上皇府各处抽调的，即便省去一个院子伺候的奴才人数，这些人还是得回到原先工作，该给的月银还是得给，她这帮腔说话的架势太明显。 「上皇，看在妾身让您开怀的份上，就准了妾身吧？」 杨太嬪见太上皇笑得开心，转而向他说道。 「准。」 太上皇金口玉言，慕容芸与柳清宁立即双双拜下。 「谢皇祖父。」 「谢皇外祖父。」 太上皇笑呵呵地让二人起身。 「你们还有谁想和谁住一块的，一併说了。」 既然同意让慕容芸与柳清宁挪院子，索性让其他人也与自己相熟的人住一块，太上皇金口一开，慕容拓与慕容硕对看一眼，双双起身尚未开口就被太上皇将话截去。 「你们两个小子不用开口我也知道必是想住一块的，准了。」 「皇伯祖父，能不能让阿霖、阿翰也和我们住一块？」 慕容硕和慕容拓没忘了好友，太上皇毫不犹豫的准了，方辰霖与方辰翰也起身拜谢。 既有人打头，后面开口的人也就渐多，最后几乎所有人都重新挪院子，忙坏一干宫人。 程少安与慕容晟、柳志杰三人年纪相仿且自幼时常玩在一块便共住一个院子。慕容远与慕容菲兄妹俩一个院子，两人年纪还小，无所谓男女之防的顾忌。 此次前来的几个人里，程如瑛并无特别交好的，故仍是自己一个院子。慕容芸如愿与柳清宁一个院子，慕容芸的院子本就不小，便将柳清宁的用品搬至慕容芸院子。 慕容硕、慕容拓与方辰翰、方辰霖四人一个院子，人数上较多，因此莫贵太妃让宫人另收拾一个较大的院子出来。慕容明与方璟云二人毫不意外地同住一起，由方璟云搬去与慕容明同住。 慕容明与慕容芸一个是公主，一个是莫贵太妃偏疼的外孙女，因此两人原就佔据相邻最好的两个院子。重新调整后，慕容芸和方璟云也成邻居，对此慕容芸暗自撇嘴。 因两人之名重音的缘故，慕容芸自小就不喜方璟云，方璟云起初还会主动去找慕容芸，却老是受到对方冷脸，次数一多，方璟云也不喜慕容芸，只是因着君臣有别不好显露出来。 几个孩子们到太上皇府的真正原因，太妃太嬪们不知，太上皇却是知情的，慕容睿还特地请太上皇帮忙留意慕容明与方辰翰二人的相处情形，以及方辰翰的性子是否适合慕容明。 这日午觉歇起，太上皇正要往后院池子去，正巧见到方辰翰，便转念让人在亭子里摆上棋盘。 「阿翰若是无事，陪我下盘棋吧。」 方辰翰午膳后，歇息不过两刻鐘便起身，以他们这等身分的人而言，午觉往往歇一个时辰，因此方辰霖与慕容硕、慕容拓皆还在歇息。 他想着在院子里待着也是无聊，也不欲吵醒其他人，便随意出来转转，没想到会正巧遇上太上皇，太上皇既开口相邀，方辰翰怎可能拒绝，故立即应下，跟着太上皇行至后院亭子。 亭子离池子不远，有时太上皇钓鱼累了，也会起身四处走走，时常在这亭子歇脚吃茶。 「坐吧。」 方辰翰尊太上皇为长辈，请他先执子，太上皇也不推拖，两人安静地下起棋。 太上皇身旁宫人，只苏喜一人在亭子里伺候，自从搬离皇宫，太上皇渐渐不喜前呼后拥的排场，是以身旁往往是苏喜或其乾儿子小勇子跟着为多。 两人一来一回下了几个来回，一个时辰转瞬即过。 既说是来替慕容睿与姚平昕尽孝，且太上皇现今如同一般人家慈和的祖父一般，慕容明也乐得与他接近，起身后想着左右无事，拉着方璟云便来寻太上皇。 苏喜远远便瞧着有人走近，见来人彷似是慕容明与方璟云，快步走出亭子。 「奴才给公主请安，给方小姐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皇祖父今儿个没钓鱼？」 慕容明好奇地望向亭子，此时离亭子仍有一段距离，一眼望去只看得出太上皇在与人下棋，却不知与他对弈的是谁，除了慕容远年纪尚小，其馀几个年龄皆相差不多。 「在院子里遇上方三少爷，太上皇便邀他对弈。」 「原来是三哥。」 方璟云此时才出声，苏喜笑着点头。 几人说话间，已来到亭子前，慕容明与方璟云轻声走近，身子才刚蹲下要行礼，又被太上皇叫起。 「你们两个丫头来了，今儿个没钓鱼，去别处玩吧，省得在这闷坏。」 慕容明与方璟云时常来陪太上皇钓鱼，太上皇对她们二人出现丝毫不讶异。 「皇祖父说这什么话，明儿哪会因为在这看您和三哥下棋就闷坏。」 太上皇也就随口一说，年纪轻轻能耐着住性子钓鱼的又怎会没耐性下棋，太上皇灵光一闪。 「不如你来替我下吧。」 太上皇此言一出，不仅慕容明讶异，方辰翰与方璟云也没想过太上皇会这么说。 「不会下棋？」 见慕容明神情，太上皇蹙眉问，慕容明赶紧点头。 「会的。」 第二十一章 观察 丁奕心棋艺普通，能教她的有限，姚平昕出身商贾对棋艺不通，慕容明的棋艺还是在封地时，被慕容璿盯着练出来的，她对棋艺不感兴趣，慕容璿却硬是要求她每日与他对弈一个时辰，慕容念瑞与姚平昕思及此事对慕容明有益无害，便顺着慕容璿。 慕容璿在宫廷出生，琴棋书画虽无人他要求样样精通，但他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眾人看待他的标准比看待慕容念瑞严苛，因此他于棋道上确实下过一番苦功，由他教出来的慕容明也有中上水平。 慕容明接过太上皇手执黑子，太上皇起身与方璟云一旁落坐，亏得这些天方璟云跟着慕容明在太上皇跟前混了个脸熟，莫不然要她与太上皇平起平坐她是万万不敢的。 观棋不语是下棋之人要学的第一课，太上皇和方璟云两人静静看着方辰翰与慕容明你来我往，只不过方璟云看的是棋局，太上皇却是暗自观察下棋之人。 虽诧异慕容睿对慕容明的婚事如此上心，但总归是自己孙女，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着实喜爱慕容明，三来慕容睿难得开口请他相帮，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他自是找着机会就留意方辰翰。 慕容嬈的婚事，他当初也是这般细细挑选，才将她下嫁至程家，看中的便是程临的品性，如今他观方辰翰，首要条件自然也是品性端正，品性不端正哪怕再有本事都非良人。 皇家的女儿富贵不愁，駙马也无需为锦绣前程奋斗，因此那等有野心一意只想往上爬的人从来就不在皇家挑选駙马的候选名单里。 瞧方辰翰的棋路，非那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更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或许是因在他跟前之故，方辰翰和他相处时，总是中规中矩，偶尔才显现出他真实的性子，但一个人的行为举止能短时间改变，棋路却不能，因此下棋时最能看出对方真实的性子。 方辰翰的棋艺该在慕容明之上，但他却不着痕跡的放水，让慕容明只输他几子，若非太上皇棋艺了得也看不出他的用心，太上皇暗自在心底猜想，究竟他是懂得为别人保留馀地，不赶尽杀绝，还是因对弈之人是慕容明。 看着两人下棋许久，太上皇也有些手痒。 「云丫头可会下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太上皇唤慕容明「四丫头」，唤方璟云「云丫头」，起初慕容明对于这点颇有微词，这么唤她好似她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被太上皇一句「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丫头片子」堵住后，慕容明已放弃让太上皇改口，身为亲孙女的慕容明抗议都不被太上皇接受，方璟云除了默默接受这个新称呼别无他法。 「会一些。」 方璟云点头，太上皇示意苏喜上前几步，吩咐他再去备一副棋盘。 苏喜手脚麻利地将棋盘备好，与原先方辰翰和慕容明的位置并排。 四人静静下棋，谁也不曾出声，却丝毫不觉得气氛安静地令人难受，偶尔传来的鸟鸣风声，反而让人感到平静安和。 苏喜让小勇子去院子外守着，不让人随意进来破坏这份寧静。 「丫头的棋艺不差呀。」 一局过后，太上皇讚道。 「太上皇说笑了，云儿的棋艺比起明儿姐姐差了好一大截。」 方璟云笑言，她的棋力如何她有自知之明。 「丫头不必妄自菲薄。」 太上皇抚了抚下巴的鬍鬚，方璟云的棋艺虽不如慕容明，以她这年纪来说，却也不差。 「四丫头的棋艺跟谁学的，我可不记得你父皇有这么擅长下棋。」 太上皇偏头看向慕容明，他几个儿子里就只有慕容祐和他一样爱下棋。 「父皇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教导明儿下棋，是在封地时二哥教的。」 慕容明落下手中黑子，才看向太上皇回话。 「你的棋艺是二皇子亲自教的？」 方辰翰惊讶地问，虽早已知晓慕容明与慕容念瑞、慕容璿交好，却不曾想到她竟是慕容璿亲自教的棋。 他与慕容璿相差五岁，与他接触不多，但曾听方辰毅提起，慕容璿的棋艺相当了得，不仅在他们这一辈人里面数一数二，就连太上皇也曾夸讚过他。 「原来是璿小子教的，那怪不得你有这等棋力。」 太上皇恍然大悟。 慕容璿十五岁就能与他下平局，想来如今棋艺定是更加精进，由他教出来的人只要不是朽木，怎么样都会有一定水平在。 「二皇子很厉害吗？」 方璟云不解地问，她年岁与慕容璿差距许多，又是女子，方辰毅也不会与她提起慕容璿，故几个皇子对她而言都极为陌生。 「大哥曾说，二皇子的棋艺精湛。」 方辰翰肯定回道，对方辰毅所言坚信不已。 「那难怪明儿姐姐的棋下得这样好。」 方璟云羡慕地说。 「你也不必羡慕三丫头，日日来陪我下棋，迟早也能有她那等功力。」 方璟云讶异地盯着太上皇看，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太上皇这话份量太重。 「皇祖父偏心，偏疼云妹妹不疼明儿。」 慕容明噘嘴抱怨。 「你瞧瞧你，哪个大家闺秀会像你这副神情。」 「这儿又没别人，老端着一个模样，还不累得慌。」 慕容明理直气壮回道，浑然没意识到方辰翰也被她归为自己人，方辰翰的耳根悄悄变红，唯有一直悄悄注意他的太上皇发现。 「丫头，记着了，日日来陪我下棋。」 「是，谢谢太上皇。」 方璟云赶紧谢恩，学好棋艺的确是一个好处，但日日跟着太上皇下棋的另一个好处是她的身价将水涨船高，再没有人能只将她看作威武侯府的小姐。 「就说皇祖父偏心了，只教云儿不教我。」 「你还用得着我教吗。」 太上皇瞬间又是一句话堵回去。 「都和阿翰下棋了也不懂得趁机偷学，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孙女。」 慕容明这才正眼看向方辰翰，紧盯他半晌后，不再出声地专心下棋。 「你似乎没有尽全力在下？」 原先没留意不曾发现，仔细观察后，慕容明也看出方辰翰悄悄在放水，虽说也可能是失误，但她直觉就是知道方辰翰是故意落错子，而非失误。 「不笨嘛丫头，总算是看出来这小子有意让你。」 太上皇刻意点破，想看方辰翰会如何回应。 「太上皇您早看出来了？」 方辰翰神情微赧。 「我比四公主虚长几岁，让着她也是应该。」 「这说哪的话，若照你这么说，皇祖父长了我许多岁数岂不要让我让到天边去了。」 慕容明不服气，方辰翰哑口。 「你这丫头就是不饶人。」 太上皇嘴里虽这么念叨，眼里却没有半分不悦。 「不许再让着我了，我又不是输不起。」 慕容明对方辰翰说，方辰翰点头，慕容明笑顏逐开，方璟云一旁偷笑。 四人一边下棋，一边听祖孙二人斗嘴，偶尔穿插方辰翰或方璟云的回话，苏喜听在耳里，心里也替太上皇开心。 自从这日下棋后，方辰翰与慕容明两人遇上渐渐会聊几句，加上慕容明身旁多半还有个方璟云在侧，两人不再如初识时的陌生。 第二十二章 明白 眾人虽住在太上皇府，太上皇却并不拘着他们，若想出府说一声便可出门，只不过不可随意出城，在城里安全无须忧心，城外虽说治安也不差，但总不比城里来得让人放心。 「三表哥要出府？」 迎面而来，见方辰翰一袭外出服，慕容明轻声问道。 「和二哥约好了去书肆一趟，你可有想买什么？」 方辰翰顺口一问，慕容明下意识摇头，她与他虽日渐熟稔，却谨守分际，毕竟不是亲兄妹也不是自小一块长大的表兄妹，传到别人耳里难保不会成了私相收受。 方辰翰也明白她的顾虑，不再与她多言，转身朝外走去。 午后，方辰翰与方辰霖回府，两人让小廝将书拿回房里，自行往后院去寻太上皇。 「太上皇。」 两人齐声向太上皇问安，太上皇随意摆手。 「二哥、三哥你们今儿出府了？」 方璟云不满地看向他们，想着他们竟然出府也不带着她。 「没忘了给你带礼物。」 方辰翰将一大包蜜饯果子递给她。 「这么大一包哪吃得完。」 大袋子里装着各式蜜饯，方璟云掂掂重量。 「又不是只给你一人的。」 方辰翰看向一旁的慕容明，意思很明显。 「谢谢三表哥。」 慕容明有些讶异，方璟云却不以为然。 「怎么这么吃惊，我先前不也与你说过那些小玩意都是三哥寻来的。」 方璟云不解，先前方辰翰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要有两份的，一定让她将另一份送给慕容明，她交给慕容明时也都实话说是方辰翰买的，那时也没见她这么吃惊。 方璟云却不知慕容明原以为是方辰翰寻来送给方璟云，方璟云又转送她的，哪知方辰翰打一开始就是让她们一人一份。 「你与云儿都是妹妹，无需如此客气。」 方辰翰温声说。 太上皇默默将几人的对话听进耳，待眾人离去后，吩咐苏喜留意方辰翰，苏喜不明白太上皇的用意，略有迟疑，太上皇提点他，他方明白是要留意方辰翰与慕容明。 留心之后，太上皇却有些失望，原以为方辰翰送方璟云礼物不忘慕容明，是将慕容明放在心上，怎知看来看去，却不见他与慕容明有丝毫男女之情，就是遇上了也没丝毫害羞的模样。 原想着让二人日久生情，太上皇与几位太妃、太嬪也欢喜有小辈前来陪伴，但哪能长久留人住下，眾人住了近两个月后，便各自归家。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太上皇对方辰翰作为駙马颇为满意，让人传话与慕容睿，慕容睿虽意外太上皇特意让人传话与他，亦不免欢喜，想来是方辰翰确实有过人之处，只希望这双小儿女真能如眾人所愿。 回威武侯府几日后，方辰翰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直到方璟云突然走入视线，他才顿时明白为何他回府这几日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太习惯，原来是这几日都不见慕容明。 被这想法一惊，方辰翰未出声叫唤方璟云，由着她自眼前走过，方璟云未曾发现他，更不知她一如往常来往于两房之间的身影让方辰翰意识到被他自己忽视的事情。 方辰翰转身回院，吩咐不许打扰，他就不明白不见慕容明的身影又如何，从前十几年不也不见她的身影，怎么如今就不习惯来着。 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一个白日又一个晚上，方辰翰算是想明白一件事情，他想念慕容明，却也不明白这样的想念是何意，莫非就是那些说书人口中的情爱。 方辰翰想不透，也不想再折磨自己的脑袋，眼见外面天色渐白，让人备水洗漱歇下，这一觉直睡到日正当中。 「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奴婢给您端午膳过来。」 方辰翰轻轻恩了声。 「大哥可在府里？」 「应该是在的，奴婢去看看。」 钱以萱下个月就要临盆，方辰毅这段时间多半待在府里陪她。 用完午膳，方辰翰迈步去寻方辰毅。 「大哥、大嫂。」 「怎么昨夜一晚没睡，娘亲还担心你是不是病了。」 方辰毅温声责备。 「有些事情想不透，一不留神就天明了。」 「如今可想明白了？」 方辰毅也不问他在思索什么，方辰翰已不是孩子，无须他事事着急。 「不是很明白，所以来找大哥。」 钱以萱轻轻一笑，欲起身离开却被方辰毅按住。 「你在这歇着，我去书房。」 方辰翰跟着方辰毅后头离去。 「什么事情？」 书房里，看着眼前的方辰翰，方辰毅轻声问，自从方辰翰长大，遇到难事他多半自己摸索，他已许久不曾见他特意来寻他要答案。 「大哥，你怎么知道自己心悦大嫂的？」 方辰翰问的直白，方辰毅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俊脸微红。 「你有中意的姑娘了？」 方辰毅转移重点。 「不知。」 「那便说说你想了一夜，想明白了什么。」 「就想明白一件事情。」 方辰翰也不藏着掖着，他既然来问方辰毅就没想过瞒他。 「我想念一个女子。」 方辰毅没问那人是谁，就算他问了方辰翰也不会说，他不想破坏慕容明的名节。 「怎么个想念？」 「想日日见着她，一日不见就浑身不自在。」 方辰毅面上正经，心里却忍不住猜想那人会是谁。 「大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吗？」 方辰毅并未急着回答他，而是丢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让方辰翰自行去找答案。 「你见到那女子的心情如何？」 「欢喜。」 「见到她以后呢，你想做什么？」 「想让她一直那样开心欢喜地笑着。」 「那要怎么让她开心欢喜地笑着？」 「她喜欢出去玩，我能带她去游玩。她爱吃甜甜酸酸的蜜饯，我就给她买蜜饯。」 「还有呢？」 方辰毅边问边思考方辰翰身边的女子哪个爱玩又爱吃甜酸蜜饯。 「总之，就是尽我所能的待她好，这样她就会欢喜地笑着了。」 「那她见着你时可欢喜？」 方辰翰被方辰毅这问题难住。 「我不知。」 「那她见着你时有什么反应？」 「会甜甜笑笑地唤我三表哥，会和我说上几句话。」 三表哥？方辰毅脑海里开始梳理自家亲戚关係，想着会唤他三表哥的有谁。 「就这样？」 「大哥，男女有别。」 方辰翰正色道。 「你不都说了她唤你三表哥，那就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哪来那么多礼数。」 方辰翰一时语塞。 「所以她不喜欢我？」 方辰翰黯然地问。 「她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喜欢上她了。」 「大哥？」 方辰翰心想方辰毅怎么这么厉害就这么几句话就解了他苦苦思索一晚上的难题。 「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方才那模样，不过只是猜测她不喜欢你便让你变的萎靡，若这不是喜欢上她，你倒是与我说说什么才是喜欢一个人。」 方辰毅挑眉，方辰翰茅塞顿开。 「大哥所言有理，早知道昨日就来寻大哥，也不用让我想一晚上。」 「所以作为答谢，你是否应当告诉为兄那女子是谁？」 方辰毅满脸正经却说出最不正经的话，方辰翰白他一眼飘然离去。 「我才不做这等坏她名声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萌芽 方辰翰不说，方辰毅也已从他方才所言猜到是谁，对他守口如瓶的回答感到满意。 他不急着离开书房，心里暗自思索，夏芷燕若知道方辰翰喜欢上慕容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想夏芷燕应该不至于太过反感，毕竟她对慕容明该有一定程度的喜爱。 再往更远处想，方辰翰若当真尚主，对威武侯府又会有什么影响，方辰毅思索了好一会，便决定将之丢出脑海，他上头还有身为威武侯世子的父亲与身为威武侯的祖父顶着，怎么也轮不到他烦恼这些事情，若方辰翰尚主有所不妥，自有他祖父去挡，他人微言轻。 方辰翰自方辰毅书房离开后，原欲回自己院子，念头一起，转往方璟云院子走去。 「三少爷。」 守门婆子规矩地向方辰翰行礼。 两房人关係虽好，方辰毅与方辰翰却鲜少至方璟云院子，是以婆子心底不免好奇方辰翰因何而来，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你家小姐在不在里头？」 方辰翰随口一问，看到秋虹后，也不等守门婆子回答，逕自抬步往里头走。 「秋虹。」 方辰翰叫唤。 「三少爷。」 秋虹略带讶异地转身向方辰翰行礼。 「云儿在里头吗？」 秋虹点点头，引着方辰翰往屋里走。 「小姐，三少爷来了。」 秋虹打起门帘，快速看一眼方璟云并无不妥后，未将方辰翰留在外头，而是直接将他引进屋。 「三哥怎么来了？」 方璟云丝毫不掩饰脸上惊讶。 「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屋里除了兄妹二人，仅有秋虹在，方辰翰遂直言。 「小姐，今儿天气凉爽，奴婢给您在后院备上茶点可好？」 方辰翰既有事特意来询方璟云，屋里便不适合留人伺候，他二人虽是兄妹，毕竟年岁已大，不应二人独处房里，故秋虹有此一问。 「我与三哥先去，你准备好茶点再送过来。」 方璟云点点头，示意秋虹下去准备，起身与方辰翰往后院走去。 「三哥想问我什么？」 方璟云与方辰翰对坐石桌，有树荫遮掩着，日头不会直晒身上，虽不在亭子里却也不觉炎热。 「能和我说说明儿从前在封地的事情吗？」 方辰翰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或许是因想通自己喜欢上她，突然就想知道更多关于慕容明的事情。 「三哥？」 方璟云十分讶异方辰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无故打听另一名女子，这不合礼教。 「你也知道我把你和明儿都当妹妹看，但我对你知之甚详，对她却一无所知，这样岂不说不过去。」 方辰翰正经八百的解释，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方璟云瞅着他只觉他不太对劲。 「怎么这么盯着我看，我脸上长花吗？」 方璟云摇头，一时间想不明白遂先将疑惑的念头压下。 「三哥想知道什么？」 「她应该和你说过这几年在封地的事情？」 方辰翰也不知要问方璟云什么，于是决定从了解她的生活开始。 方璟云点头，慕容明是与她说了不少从前在封地生活的事情。 「那你与我说说？」 方璟云虽疑惑好端端地方辰翰怎么突然向她打听慕容明，却也一五一十的将慕容明向她说过的趣事说来。 越说越觉得慕容念瑞与慕容璿对慕容明这个妹妹真好，不由得边说边朝方辰翰瞪去几眼，方辰翰也不是一无所觉，但他总不能像慕容念瑞和慕容璿一样带着方璟云骑马、爬树、抓鱼、打雪仗、抓虫子。 要是一个不小心让她受伤，他除了怕被爱女如命的方顥泽狠狠揍一顿，更怕被方顥轩责罚，因此只能对她恶狠狠的眼神视而不见，状似认真地听她说。 从方璟云口里得知更多的慕容明，方辰翰在心里勾画出慕容明骑马奔驰的模样，想到那日见她在树上呆愣的神情，忍不住想看她骑马大笑的姿态。 隔几日又是方璟云跟着夏芷燕进宫的日子，方辰翰从外头回来便将两隻小泥马递给方璟云。 「好可爱。」 方璟云一见便爱不释手。 「一个给你，一个你明日进宫拿给明儿妹妹吧。」 方辰翰笑着说，方璟云随意点头，开心把玩手中小马。 翌日，夏芷燕与方璟云才刚向姚平昕行礼完，慕容明便自外头走进，规矩地向夏芷燕行礼后，眼巴巴无声地瞅着姚平昕，姚平昕笑着让她们二人自行去玩耍。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才进房里，不等琉璃等人上茶，方璟云便忍不住献宝。 「好可爱的小马。」 慕容明惊呼。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是三哥让我拿给你的，我也有一隻，只不过神情与你这隻不太相同。」 慕容明有些讶异又似乎不那么讶异。 「替我谢谢三表哥。」 「不如你送三哥个什么吧，省得你觉得过意不去。」 方璟云给慕容明出主意，慕容明思索片刻。 「好，那你下回进宫来再替我带给三表哥。」 见慕容明答应，方璟云暗暗窃笑。 前几日方辰翰来寻她的当下，她虽没想明白，但她又不是傻子，这几天思索下来，加上昨日方辰翰特意让她将小马带给慕容明，怎么看都是郎有情，她这个做妹妹的当然要帮哥哥一把。 十日后，方璟云再次进宫，递给慕容明一个小巧长形的盒子。 「这是？」 「三哥在街上见着，觉着挺适合你，便买了。」 方璟云指指自己头上。 「我也有一支。」 慕容明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支圆润小巧的珠釵，看得出来虽不贵重却很别緻。 「这个，是给三表哥的回礼，替我谢谢三表哥。」 慕容明伸手将一旁长方形的盒子递给她。 「里头是什么？」 慕容明笑而不答。 「不说我就自个儿打开看囉？」 盒子以锦绳绑了个结，方璟云轻摇盒子。 「一把扇子。」 「扇子？」 方璟云狐疑地看她，看盒子外观是挺像扇子没错。 「想了几日不知该送三表哥什么回礼才好。」 慕容明轻声解释，方璟云想想也不再纠结于此。 回威武侯府后，方璟云得意地往方辰翰院子里走去。 「你怎么来了？」 「三哥不欢迎我？」 方辰翰摇头，方璟云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你应该是和母亲刚从宫里回来吧，怎么不回屋歇着。」 每回进宫往往是天未明便起床梳洗更衣，因此回府后夏芷燕与方璟云多半直接回屋里小憩，他们也不会在这时候去打扰她们二人歇息，因此见方璟云这时候过来，方辰翰才会这么讶异。 「还不是为了你。」 方璟云以手遮掩轻巧打了个呵欠。 「明儿给你的谢礼，我先回去睡了。」 本来还想留下调侃方辰翰，但方璟云实在疲累，自衣袖里抽出递给他后便转身离去。 方辰翰还来不及反应，看着手中的方盒微愣。 解开锦绳，轻手将盒盖拿起，乍见里头扇子，轻轻将之取出，生怕一不小心有所毁损。 轻巧将扇子展开，扇面是一幅策马奔腾的画，虽寥寥数笔，却将骑马的欢愉一丝不漏地勾画出。 方辰翰从前虽未见过慕容明的书画，一见此扇，不是名家大作亦非市面上贩售的扇子，篤定地知道是慕容明亲手绘製，他珍惜的将扇子收回盒子里。 第二十四章 动心 又隔几日，跟着夏芷燕进宫的方璟云熟门熟路地跟着慕容明回房。 「你老待在宫里，不无趣吗？」 进屋后，方璟云好似回到自己房间，将鞋子一脱，没个坐相的窝在榻上，慕容明将方璟云爱吃的糕点递至她面前，也学着她脱掉鞋子屈腿窝在榻上。 「习惯了。」 慕容明笑笑，方璟云也不再提这话题，说得再多慕容明还是得住在皇宫里，将身旁方盒递给慕容明。 「这是什么？」 慕容明问。 「我三哥买的，说是看到一对珠釵很适合你我就买了来，让你我一人一支。」 方璟云指指头上。 「就这支。」 「老是让三哥破费。」 慕容明有些过意不去。 「你别在意，反正他自有银子花用。」 方璟云不甚在意的挥手。 「不过，三哥还真没新意，前阵子才刚送过发釵，今儿又是珠釵，女儿家的首饰又不只釵子。」 「哪有人像你这样收礼还嫌送礼的人礼送的不好？」 慕容明失笑。 「也是。」 拿人手短，方璟云转而与慕容明聊起近来京里时兴的花样子。 两人聊得兴起，直到夏芷燕要出宫让人来叫唤，慕容明陪着方璟云回去正厅，两人依依不捨的话别。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两个几年才见上一面。」 夏芷燕无奈摇头，慕容明与方璟云两人这才不好意思地松手。 慕容明送夏芷燕与方璟云出坤寧宫宫门，目送夏芷燕与方璟云走远后才返回，回屋后见姚平昕疲累，便不与她多聊让她歇息，自行回房。 「公主。」 瓔珞捧着方辰翰送的珠釵盒子，慕容明的首饰皆由她打理，慕容明与方璟云相偕走出后，她原欲将珠釵归置，此时却是捧着珠釵盒子不知所措。 「怎么了？」 「珠釵下层还有支簪子。」 瓔珞将盒子打开，取出珠釵，露出底层的一支木簪。 慕容明将之取出，是黑沉木，上头仅简单的刻了朵梨花，再无其他纹饰，慕容明随意倚在榻上，静静看着手中木簪不发一语，瓔珞将盒子轻轻放置桌上，悄悄退出房间，方才她见还有一支簪子，取出一看方知应是方辰翰亲手所製，故不知如何处理。 夜里，慕容明将木簪放置枕边，白日里，慕容明则将木簪拿在手里，似在端详又似在思索。 三日后，慕容明将木簪交给瓔珞，让她将木簪与珠釵一块收回盒子里，又唤来洛圆等人将房间重新布置一番。 慕容明这番动静，自是会传到姚平昕耳里，君初雪悄悄去打探后却是不解。 「娘娘，公主将方小姐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全收起来了。」 姚平昕皱眉，该不是闹彆扭了？ 「前儿个，似是有进贡几匹料子？」 姚平昕问，君初雪点头。 「拿两匹送去威武侯府给开元，花色你自个儿挑去便是。」 君初雪唤来东华伺候姚平昕，亲自出宫将布料送去威武侯府。 自从姚平昕与夏芷燕交好后，两人时不时有来往，姚平昕遣人送东西过去也不是稀罕事，只不过鲜少由君初雪送去，因此夏芷燕一见君初雪便不着痕跡将人都打发下去。 君初雪这才将慕容明今日更换房间布置，并将方璟云带去的玩意都收起来一事告知，并询问夏芷燕是否方璟云与慕容明二人发生不快，夏芷燕应允问明方璟云后再遣人告知。 君初雪离开后，夏芷燕立时让人将方璟云唤来。 「伯母，您唤我有事？」 一进屋，方璟云规矩地向夏芷燕问安后便逕自起身，随口说道。 「没事不能唤你过来陪我作伴吗？」 夏芷燕佯怒。 「枉费我特意让人唤你过来选料子。」 方璟云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两匹布。 「好漂亮的料子，不过好似从前没见过，这是什么料子？」 方璟云挪不开眼睛的盯着看，却不任意伸手碰触。 「这是云锦。」 方璟云震惊的看向夏芷燕。 「这就是云锦？」 据说比蜀锦还要难製成，每每一有產出，便进贡到宫里，从前慕容睿将多数云锦送至坤寧宫，少数送至永寿宫，如今则是将所有云锦都送至坤寧宫，除姚平昕再无第二人可得。 「挑一匹吧。」 夏芷燕见她这模样，笑着点头再次证实是云锦。 「这是娘娘赏赐给伯母的，云儿不能收。」 方璟云连连摇头，她虽然一见就爱上云锦，但她心知夏芷燕应该也多少匹云锦，因此不敢收。 「你这丫头何时和我这般客气了。」 「伯母，您也知道我从来不和您客气的。」 方璟云正色看着夏芷燕说。 「只是，这云锦实在太贵重，云儿不能收，您留着自个做衣裳，就是要送人也该送大嫂或是留着送未来的三嫂。」 夏芷燕打从心底觉得没白疼方璟云。 「我就这两匹，你让我送给你大嫂和那连人影都还不见的三嫂，那我自个儿不就没得留了。」 「那您就将两匹都留着做衣服得了。」 方璟云立时回道。 夏芷燕笑着摇头，也不再与她争论，直接让人将粉色那匹云锦送至她院子。 「伯母。」 方璟云还要阻止，夏芷燕却不让她再说，让人将另一匹收起，屋里就留她二人。 「这么一匹布我还送得起你。」 「谢谢伯母。」 方璟云也知再多说就矫情，便诚心谢过夏芷燕，夏芷燕拉着她在身旁坐下。 「有一事问你，你可得老实跟我说。」 方璟云点头。 「你三哥和明儿是怎么回事？」 方璟云又是一惊。 「伯母您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三哥和明儿哪会有怎么回事。」 夏芷燕不答腔，只静静的看着她，不多时，方璟云败下阵来。 「我真不知三哥和明儿是怎么回事，您别这么盯着我，怪吓人的。」 方璟云低下头。 「你当真以为你三哥託你送东西给明儿这事天衣无缝？」 夏芷燕没好气的说，方璟云被她的话惊得抬头看她，她想着她今日莫非是来受惊吓的，才没多久时间就连着受惊。 「是你要跟我说，还是让我去唤你三哥来？」 方璟云在心底不停骂方辰翰，明明是他的事情，为何是她在接受夏芷燕审问。 「那您不能跟三哥说是我跟您说的。」 夏芷燕点头。 「其实我真不知三哥和明儿的事。」 夏芷燕挑眉。 「只是有天三哥来问我些关于明儿的事情，又时不时从外头带些玩意回来让我送给明儿，三哥什么也没跟我说。」 方璟云这么说，夏芷燕是信的，方辰翰不是不知事理的孩子，定不会将他心悦慕容明之事随意放在嘴上。 「那你可知道他们私下有没有往来？」 方璟云偏头思索。 「应该没有吧，若是有的话，三哥也不必託我将东西带给明儿了。」 夏芷燕想着她说的有理。 「那你前几日进宫可有觉得不寻常？」 方璟云疑惑地看她。 「那日，你带进去的玩意是什么？」 夏芷燕换个方式问，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方璟云每回进宫都有带东西给慕容明。 「是一支珠釵，三哥拿了一对给我，说让我和明儿一人一支。」 这支珠釵不过是寻常银饰，胜在做工精緻，因此方璟云自得了它后都戴着，此时便自头上取出递给夏芷燕。 第二十五章 动心（２） 夏芷燕仔细查看，并未见任何不妥。 「是明儿怎么了吗？」 方璟云从夏芷燕手中接过，随意插回头上。 夏芷燕摇头不多说，方璟云也不多问，本欲起身突然想到一事，转而轻声问起夏芷燕。 「若是明儿给您做儿媳妇，您中不中意？」 方辰翰近日孝敬她不少，且兄妹一场，方璟云不免替他担心夏芷燕的看法，虽知夏芷燕喜爱慕容明，但那是作为姪女来看，若是作为儿媳妇，夏芷燕未必喜欢。 「阿翰都不担心我中不中意了，你还替他担心。」 夏芷燕白了她一眼，方璟云讨好地笑笑，听夏芷燕这么说便明白她不排斥慕容明当她儿媳妇。 「不许告诉你三哥我知情了。」 方璟云不解地看着她，她本来打算从这出去先去找方辰翰一趟再回自己院子的。 「他若不亲自来说与我听，你就不许告诉他我知情了。」 夏芷燕这是与方辰翰置气，追媳妇也不先问问她喜不喜，若是他将人追到手她却不喜这个媳妇，那是让她要不要同意方辰翰将对方娶进门，想到这她就来气。 夏芷燕既发话，方璟云拿人手短也只能听从，不再替方辰翰说话。 夜里，夏芷燕看着刚沐浴后的方顥轩忍不住摇头轻笑。 「笑什么？」 方顥轩拥着夏芷燕轻声问。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夏芷燕轻推他，取来帕子替他将头发拭乾。 「这话怎说？」 夏芷燕将方辰翰送礼给慕容明的事说与方顥轩听，说完笑眼弯弯地看着方顥轩，方顥轩的脸上多了几抹可疑的红。 「在说阿翰的事，怎么说到我来了。」 方顥轩强装正经，夏芷燕拋给他一个「你就装吧」的眼神。 「罢了，谁让我就是心悦你。」 方顥轩认命被她取笑，却不后悔当年认定她一事。 「你打算怎么帮他？」 「谁说我要帮那个臭小子了？」 夏芷燕满脸忿忿。 「有你这么当人娘亲的吗？」 方顥轩无奈看着她，不帮着儿子追媳妇，反倒一旁看戏。 「他能耐着呢，从前你还先与婆母通声气，如今他倒好。」 夏芷燕不以为然地说，当年方顥轩主动与威武侯夫人说起他心悦夏芷燕，如今方辰翰却连提也没对她提，可想而知她心底有气，方顥轩也不再劝说，由着她使性子，总归她不会害自己儿子。 翌日，夏芷燕让人将她亲手做的糕点当作谢礼送进坤寧宫，姚平昕听完来人所说，眉头不由蹙起，君初雪将人送出坤寧宫，折回屋里便不见姚平昕人影，询问西晴方知她往慕容明屋里去。 「你昨儿怎么突然想换这屋里的佈置？」 从前在封地，姚平昕也时常进慕容明屋里说话，回宫后却是鲜少。 「就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及笄后就是大人不再是个孩子，趁着有空间便让人将那些小孩家家的玩意都收起来。」 慕容明笑着回道，随手将手中的女红放置一旁，姚平昕向洛圆看去，洛圆立时退下，屋里只留她们母女俩。 「竟然拿起针线，是在为嫁妆做准备？」 姚平昕取笑道，慕容明嗔叫了声。 「及笄后你也该成亲了，你告诉母后，你可有意中人？」 既然慕容明自己提起及笄，姚平昕便顺着她的话开口，只不过她问得直白，慕容明微愣，倾刻间便回神轻轻摇头。 「真没有意中人？」 慕容明方才虽仅剎那失神，一直盯着她的姚平昕却是不曾错漏。 「母后，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儿才没那么不懂事。」 「我知道你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谁说有意中人便是不懂事。」 姚平昕反驳。 「既是要与你过一辈子的人，我当然希望你能和中意的人和和美美的过，不然日日对着一个没感情的人岂不难受。」 慕容明看出姚平昕的认真，犹疑片刻仍是摇头。 「说不上意中人，只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在意。」 片刻后才低声说，姚平昕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不显。 「和我说说那人可好？」 慕容明咬着下唇片刻。 「那人，您也识得的。」 姚平昕目带鼓励地看着她。 「是姑姑家的三表哥。」 慕容明声音极轻地说，若非姚平昕就坐在她身侧怕也听不清，虽心中有底，轻耳听她说出，姚平昕才知原来自己早先提着心。 一旦开口，后面的话便轻松许多，慕容明将她与方辰翰之间直接或间接的来往一一说给姚平昕听，有的是姚平昕先前曾听她说过的，比如他不在乎她会爬树、会捉鱼，更多的却是姚平昕不知的。 「真只是比别人多些在意？」 姚平昕带着笑意问，慕容明红着脸，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在意方辰翰，不曾想越说却越让那人往心底去，似乎有要住进心里的架势。 「既如此，何必将他送与你的物件都收起？」 方才，慕容明亦将方辰翰託方璟云送她东西的事也都说了，姚平昕便藉机问起此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他在我心底生了根，日后我却要嫁予他人，这份情岂不成了错事。」 慕容明声音低低的说，姚平昕听了心疼搂住她。 「你这孩子。」 慕容明顺势偎在姚平昕怀里。 「傻孩子，你若早日与我说起，也不用自个儿烦闷这么些天。」 依着慕容明的性子，要她乖乖待在屋里拿起针线实在难为，想来她心底定是难受。 「母后。」 慕容明撒娇唤道。 「前阵子，我曾与你姑姑提起尚主一事。」 姚平昕也不再取笑她，转而说起她的婚事，慕容明屏住呼吸。 「她不排斥，只不过想让阿翰自个儿找个中意的媳妇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 慕容明仍是大气不敢出，姚平昕拍拍她示意她放松。 「既然託云儿送你东西，想来便是对你有意，只不过不知这份情有多深。」 姚平昕续道。 「你呢，也别急着回应，就好好的来往吧，若是你们两人真有情，我便去寻你父王给你们指婚。」 慕容明坐起身子，不明白的看着她。 「不明白？」 慕容明点头，为何让她不急着回应。 「虽说他对你有意，但是难保不是一时兴起，别急着将自己的心交付出去，你先前的顾忌是对的，只不过，他如今既肯讨好你，你也对他在意，就别光晾着他，表兄妹之间来往也是应当。」 「但，男女授受不亲。」 姚平昕轻笑出声，慕容明话一说出口也发觉自己说错话。 「你们两个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就是表兄妹间相互赠礼。」 「这不算私相收受吗？」 慕容明傻傻地问。 「你母后我知道，你姑姑她也知道，过了明路的赠礼，算什么私相收受。」 姚平昕笑望她，怎么突然变成一个傻孩子来着。 「姑姑她也知道？」 姚平昕这才笑着说。 「你当真以为云儿每次进宫都给你带礼物这事没人知晓？」 「但，怎么知道是三表哥？」 既然是方璟云带进来的，她屋里的人都信得过，没人会将她与方璟云的对话外传，姚平昕好笑地看着她摇头。 「你以为你姑姑会连自己儿子三天两头往外跑都不理会吗？」 慕容明突然醒悟，她方才说了多少蠢话。 「想通啦？」 慕容明不好意思地点头。 第二十六章 中秋 自古以来，中秋被视为三大重要节日，月圆人团圆，皇室每年皆于此时举办家宴，今年也不例外。既名家宴，便只皇室宗亲参加。 宴会酉时开宴，但与会者多半申时便会进宫，交好者甚至未时便进宫，如怡亲王慕容佑一家、慕容玥一家、逸亲王府慕容勋与慕容熙两家，以及夏芷燕一家。 御书房里，慕容睿、慕容祐、慕容勋、慕容熙与方顥轩、慕容玥之駙马纪絃，一眾连襟难得相聚，不谈国事只谈家事。 年轻一辈男子以太子慕容琿为首，无论是否成亲皆在水榭，隔着九曲桥便是一眾未婚女子游玩之地。 虽说男女大防要守，但目前已进宫的都是至亲，便没那么多规矩，听着女子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程少安便想过去凑热闹，有人打头便有人附和，于是慕容琿领着眾人一块过去。 宫人纷纷跪下行礼，不时听见宫人给慕容琿和怡亲王世子慕容央请安的声音，眾人自是也发现来人，纷纷起身问安。 「太子哥哥、世子堂哥。」 「给太子殿下请安、见过世子表哥。」 「给太子殿下请安、见过世子堂哥。」 慕容明与慕容琪率先问安，其馀人等异口同声跟着问安，慕容琿笑着让眾人平身。 「方才远远见你们这边好是热闹，可是安排了什么活动？」 「想着距离晚宴尚早，便让人去准备传花击鼓。」 「这是女孩子的玩意儿，太子哥哥想一块玩？」 慕容明话说到一半，便被慕容琪截去，对于慕容琿，慕容琪虽无太大好恶，但许是自小任性刁蛮，加之慕容琿总笑脸迎人，慕容琪待他的态度一向随意。 慕容琿笑看其他男子，显示将决定权交给他们。 「玩就玩，不然离开宴还好久，都要闷死了。」 程少安皱着鼻子说。 「若是都加入，人数上似乎过多，不如想玩的人加入，不玩的就在一旁做评判如何？」 慕容硕提议，慕容琿笑着点头。 「那便打扰妹妹们了。」 于是想玩的人穿插入座其中，慕容琿等不参加的人则在宫人伺候下另坐一旁，慕容明、慕容惠与慕容雯起身将位置让给其他人玩。 「妹妹怎么不玩？」 「与两位表妹好一阵子没见，既然太子哥哥在这，那我们就去一旁聊聊。」 慕容明原先便是为担负招待之责才陪着玩，既然这里有慕容琿与慕容琪在，她离开片刻也不是大事。 慕容琿点点头，慕容明与慕容惠、慕容雯也没走远，只在另一边树荫下坐着吃茶。 「去问问太子妃她们可要一块过来。」 慕容琿低声吩咐。 坤寧宫里，姚平昕正坐中央，太子妃宋明雪、怡亲王妃王芝彤、侧妃孟瑾怡、侧妃方又彤、夏芷燕、慕容玥、逸亲王世子妃白静和与夏芷妍等人分坐两旁，尹怡颖与周文心等年轻一辈少妇坐在各自婆母身旁。 慕容睿虽未再採选，后宫里原先的嬪妃仍在，但人数并不多，仅淑妃张芯予、文妃文以玉、谢嬪谢冰莹与贵人薛欣妍四人。 姚平昕回宫后，晋了四人位份。张芯予与谢冰莹抚养皇子、公主有功，文以玉与她交好，后宫人数不多，既已晋封三人，姚平昕便连薛欣妍一併晋封，丝毫不介意她曾是叶聆棻的人。 见外头有人探头，东华走出不久返回到姚平昕身旁。 「娘娘，太子殿下等人在园子里游玩，派人来问太子妃是否要一块过去。」 姚平昕入宫时，皇太后与太妃们早已离宫，唐映涵又待她极好，她未曾受过婆母苛刻的苦，从前待慕容念瑞与慕容璿的妻子好，如今自是不会苛待太子妃。 「明雪带着她们一块去吧，都是年轻人，不必总陪着我们。」 姚平昕既发话，自是没有人硬将儿媳留在身旁服侍，宋明雪领着眾人起身行礼告辞。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感情很好啊。」 慕容嬈笑着调侃。 「明雪知书达礼，琿儿自是珍惜。」 姚平昕笑答。 宋明雪等人过去，眾人纷纷起身行礼，宋明雪让眾人平身接着玩，她则往慕容琿走去。 「累不累？」 慕容琿轻声问，宋明雪轻轻摇头。 「不过是陪母后坐着，怎么会累。」 每回遇上家人入宫，宋明雪便庆幸自己的命好，不仅有待她好的夫君，先后两个婆母也都是好的。 「不如让人整几副棋盘过来？」 没玩博花击鼓的人也不少，不愿眾人乾坐无聊，宋明雪询问慕容琿，慕容琿点头让人去准备。 于是，园子里玩传花击鼓的一群笑得欢快热闹，慕容琿等人时而聊天时而被他们引去注意力，一旁下棋的人则专心致志下棋，只偶尔有人输棋便怪罪慕容琪等人太过吵闹。 「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块。」 慕容雯说。 「这里的人，明儿姐姐都认全了吧？」 慕容惠偏头问慕容明。 「一半。」 慕容明坦承道，这也是她不想置身其中玩游戏的原因，大半的人不认识，谁晓得会不会一个不小心闹出不愉快，虽说在场女子以她与慕容琪为尊，但若是可以她还是想相安无事。 「这可不行，总是自家人，没得见面不相识惹笑话。」 慕容雯与慕容惠纷纷向她说起眼前人个别身分与性情，偶尔想起相关联之姻亲也一併提及。 「我不过就离京三、四年，怎么觉着好似离京三、四十年。」 慕容明头疼地说。 也不怪她，眾人都是从十一、二岁开始赴宴认人，唯有她得一下子认识许多人，幸而太上皇所生子女不算多，若是有几十个皇子、皇女，慕容明只怕更是头痛。 「你们在聊什么，明儿怎么苦着脸？」 方辰翰走近便见慕容明整张小脸皱成团。 「三表哥。」 因相熟，三人并未起身，只问好。 「我们正在帮明儿姐姐认人。」 方辰翰回头一看少说几十个人头，便明白慕容明为何这般脸色。 「三表哥怎么来了？」 「云儿让我带话给明儿。」 威武侯府虽于皇家带亲，却并非皇室宗亲，因此只夏芷燕与方顥轩一家入宫，方璟云无资格参加皇室家宴。 「那正好交给三表哥考考明儿姐姐认得如何，我与妹妹去更衣。」 慕容雯与慕容惠相偕离去，气氛当下立即变得微妙，原先未察觉到自己心意时，两人丝毫不觉彆扭，如今却疑心对方察觉自己心跳。 「明儿说说眼前人你认得那些？」 方辰翰总是男子，又较慕容明年长些，是以较快稳定心神。 慕容明看着前方，一个一个细说，心跳也渐趋平稳，偶尔认错人被方辰翰指证，有时则是方辰翰补全慕容雯与慕容惠未提及的事情。 一刻鐘后，慕容雯与慕容惠回座，慕容明与方辰翰看她们一眼，方辰翰让慕容明继续接着说。 「明儿姐姐记性真好。」 慕容惠佩服道，想当初她光是认人就费了不少时间，更别提将那七七八八的姻亲关係记到脑子里。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方辰翰起身走回慕容拓身旁，与慕容雯、慕容惠说笑片刻后，慕容明突然记起，方辰翰似乎没说方璟云託他带什么话给她。 见她失神，慕容雯伸手在慕容明眼前晃了两下，慕容明伸手抓住，三人继续说笑。 第二十七章 行动 方辰翰寻慕容明说话的举动，虽不引人注意，但仍不免落入有心人方辰毅与钱以萱眼里，夫妻俩相视一笑乐见其成。 未时末，慕容擎和慕容磊也携家带眷前来，慕容嬈与慕容静只比慕容玥稍晚一些，早先已入宫。 慕容擎与慕容磊进宫后便让人领去寻慕容睿，其馀人则由两位正妃领着到坤寧宫问安，姚平昕让人将小一辈的带去花园寻慕容琿等人，交由慕容琿接待。 申时初，太上皇、太嬪、太妃和逸亲王夫妇也入宫，太上皇与逸亲王自是去寻慕容睿，其馀人以莫贵太妃为首一块前往坤寧宫。 眾人起身见礼后各自坐下，除姚平昕仍居上位，其馀人皆往后挪位置。 直到申正，慕容琿才领着一干人等往若元殿去，中秋夜宴向来在若元殿，宴席非在殿中，而是殿前花园，既能赏天上的月也能观池里的月，别有一番风情。 见时辰将近申末，姚平昕才请几位太妃、太嬪移驾，并带着四位嬪妃与一眾内命妇前往若元殿。 眾人就座后不久，太上皇与逸亲王相偕而来，慕容睿等人略落后几步。 太上皇与慕容睿并居首位，两旁坐各自的后妃。 逸亲王与逸亲王妃坐在太上皇一侧下首第一位，慕容琿与宋明雪则坐在慕容睿一侧下首第一位。 与慕容睿同辈的眾亲王与亲王妃、公主与駙马按照排行依次而坐，亲王侧妃坐于各自亲王妃后方。 接续为慕容勋与慕容熙夫妇，对侧为夏芷燕、慕容玨与慕容瑜夫妇，宗室里已成婚者紧邻几人而坐。再往下则为宗室未婚子女，姚平昕并未限定眾人座位，而是让其各自寻要好的二三人坐一张桌子，怎么开心便怎么坐。 慕容明与慕容惠、慕容雯坐一块，慕容拓、慕容硕与方辰翰三人自也坐再一起，正巧位于慕容明三人对面。 慕容明望去时恰好与方辰翰四目相对，瞬间緋红双颊，微微低下头，幸得眾人各自攀谈，并未有人瞧见，夏芷燕虽有心留意二人互动，奈何相隔数人且又于慕容明坐于同一侧难以看清。 整场宴席，慕容明与方辰翰虽未曾交谈，四目相对的次数却不少，初始方辰翰未曾发觉异样，但当两人眼神交会数次后，方辰翰渐渐发觉慕容明的脸颊时不时变红，心里欣喜，不觉多饮几杯。 慕容明看了轻轻蹙眉，方辰翰留意到她的神情，手持酒杯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慕容明见他放缓饮酒速度，才舒缓眉头，方辰翰虽不明白慕容明因何皱眉，见她不再皱着眉头，也跟着笑开，引得一旁慕容拓与慕容硕满腹疑问，方辰翰却不打算为他们解答。 方辰毅夫妇与方辰翰坐于同一侧，从方辰毅口中，钱以萱也知道小叔子对慕容明有意，因此时不时向她望去，自也留意到慕容明不同平常的神情，心底琢磨着许是互相有意。 宴席过半后，慕容明起身，钱以萱见状也跟着起身，打算前去探探慕容明心意。 「怎么了？」 钱以萱已怀胎八月，见她起身，方辰毅紧张地询问。 「没事，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方辰毅不放心她，跟着她一道起身往外走。 钱以萱见慕容明身影消失在转角，拉着方辰毅状似漫步，却朝着慕容明离去的方向，方辰毅虽没见着慕容明身影，却看得出自家娘子显然是有目的，不多问地跟着。 两人来到转角处，却不见慕容明，钱以萱有些气馁，方辰毅好笑地拍拍她，两人散了一会步，仍不见慕容明，方辰毅担忧钱以萱身子，便劝说她回座，钱以萱也知自己身子重要，只得挽着方辰毅往回走。 人老了后多半喜欢热闹，除了家宴，鲜少能见得如此全，太上皇见着下首眾多儿子、女儿、孙儿、孙女，欢喜地笑不拢嘴，整场中秋夜宴直到近子时才散。 中秋后不久，钱以萱顺利產下一名女婴，威武侯夫人虽难免有些遗憾不是男婴，见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婴，且又是第一个重孙辈，仍欢喜不已，威武侯亲自赐名方宛心，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满月宴宾客眾多，慕容睿与姚平昕虽不便亲自前往，仍派人前往送礼，张芯予与文以玉等后宫妃嬪自然也跟着送礼。 慕容明鲜少见到刚出生的孩子，央了姚平昕许久，才在孩子百日时，如愿前去威武侯府。满月已大办，是以百日时，威武侯府只邀请至亲前来，钱以萱母家见到公主亲来，不免诧异。 「她好小呀。」 慕容明仅敢捏捏方宛心的小手。 「娘亲说我们出生的时候也都是如此的。」 第一次见到方宛心时，方璟云与慕容明有相同的反应，都认为这刚出生的小娃儿也实在太小了。 「你把手放到宛宛的手心试试。」 慕容明听从方璟云的话将手轻轻伸到方宛心手里，方宛心立时紧紧握住，慕容明惊奇的反应逗笑眾人。 「是不是感觉很奇妙？」 方璟云问，慕容明用力点头，她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小的孩子。 回宫后，慕容明仍惦念不已，却不好时常前去打扰。 方辰翰从方璟云口中得知慕容明见着方宛心的反应，便想让方璟云以方宛心为诱邀约慕容明，去寻找方璟云前，他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妥只得打消念头，改让方璟云时不时入宫将方宛心的事情说给慕容明听。 除此之外，他更亲自画了多张以方宛心为主角的画像，有她闭着眼睛嘴巴吐着小小泡泡的睡顏，有她张着灵动双眼看着钱以萱，也有被方璟云逗得笑开的，慕容明收到后极为欢喜，寻思也画了多张从前在封地的乐事给他。 方辰翰想着法子试着拉近他与慕容明的距离，原想着距离慕容明及笄还有段时日，莫安近日发生的事情却令他反思是否该换个方式。 高门大户以门当户对为先，感情基础在后，在能做到的范围内，长辈们多希望小辈们自行婚配，莫安的年岁已不小，是以前阵子莫安母亲将几个人选给他，让他自行从中选择妻子，近日却得到回覆，该女子家人已有中意的人选，虽然莫安对对方并无过深感情，但无可避免地有失落感。 方辰翰此时才思索起，慕容睿与姚平昕会不会对慕容明的駙马也早有人选，只是尚未公诸于世。 踌躇了几日，方辰翰才鼓起勇气去寻夏芷燕。 「怎么今日想到来我这。」 除了问安，方辰翰近日几乎未曾进正屋，也难怪夏芷燕忍不住这么说。 「娘。」 方辰翰唤了一声，总是自家儿子，就算丢人也只能在自个儿面前，夏芷燕摆手让人都下去。 「娘。」 方辰翰又唤了一声，夏芷燕只是无声地回望他，并不打算主动搭话。 「娘。」 方辰翰再唤，夏芷燕斜眼看他。 「您别不说话。」 「你没说话，要我说什么。」 方辰翰一时语塞，怎么也没想到夏芷燕会是这样的态度。 方辰翰不知如何开口，却也不愿就此离去，坐立难安了许久，夏芷燕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 第二十八章 说亲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为了什么来找我。」 夏芷燕心里猜测应是与慕容明有关，方辰翰才会这般支支吾吾，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 「您想要怎么样的媳妇儿？」 方辰翰拐着弯问，夏芷燕挑眉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非要他说个清楚明白不可。 「看中哪家姑娘了？」 夏芷燕明知故问，但她这么问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方辰翰丝毫不觉得奇怪犹豫片刻他终是决定坦言相告。 「明月公主。」 夏芷燕嘖嘖两声。 「看不出来你还有尚主的志气。」 「娘。」 方辰翰求饶，夏芷燕的话让他抓不准她的心思。 「真决定了？」 方辰翰毫不迟疑地点头。 「怎么中意她的？」 在答应帮忙前，夏芷燕要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然等应下方辰翰或是两人成亲后，方辰翰定是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方辰翰瞬间满脸通红，夏芷燕却一副你不说我就不应你的姿态，半点没有为人娘亲的样子。 「就觉着明月公主与其他人不一样，没那么矫情。」 方辰翰声如蚊蚋，方辰翰平日并不是个容易害臊的人，但说起这样的事情却难免感到难为情，尤其对象还是自己的母亲。 「就这样？」 夏芷燕才不信。 「娘。」 方辰翰实在不知该怎么跟自己娘亲讨论这类的话题，只能再次告饶。 「中意她多久了？」 夏芷燕虽然知道他中意慕容明有一段时间了，却不知究竟是从何时起他对慕容明起了心思。 「儿子也不知道。」 方辰翰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发现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天起喜欢上慕容明的，就是有一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意她，接着就发现在意变成了喜欢。 「怎么今日突然想到来说媳妇的事？」 夏芷燕转而问起另一个令她疑惑的事，他中意慕容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没道理今天突然跑来找她。 方辰翰便将莫安的事情说出。 「原来是怕自己相中的媳妇儿也被别人定下才想到要来找我呀。」 夏芷燕凉凉地说，方辰翰冷汗直冒，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觉得夏芷燕难缠。 「如果我说我不中意她呢？」 夏芷燕问，方辰翰瞬间定住，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过？」 方辰翰傻傻点头，夏芷燕看了来气，将脸撇过一旁，这算什么，想追儿媳妇也不想想是否合自家娘亲的缘，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是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亲。 「娘，您真不喜明月公主？」 方辰翰捱到夏芷燕身旁，语调轻轻地问。 「恩。」 夏芷燕冷冷应了声。 「孩儿明白了，娘亲就当今日孩儿不曾来过。」 方辰翰失魂落魄的起身往外走，夏芷燕没料到方辰翰转折如此之快，一时有些衔接不上。 「我不喜，你就不争取，想来你对明儿的心也不过如此。」 夏芷燕开口时，方辰翰已几乎走到门边，听见她的话，方辰翰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未曾回头。 「娘亲生养孩儿，孩儿不能不孝。」 语毕，方辰翰就要迈步跨出。 「回来，话没说完就自行离去，谁教你的规矩。」 方辰翰丧气的往回走，夏芷燕看了不忍，撇撇嘴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 「我骗你的。」 「娘？」 方辰翰略带迟疑的唤。 「您真没不喜明月公主？」 「没有。」 方辰翰立即三步併两步回到夏芷燕面前，再不似方才那无精打采的模样。 「娘亲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夏芷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如果她不答应不就成了全天下最坏的娘亲。 「我这几日会和你祖母提这事，等你祖父、祖母同意后，我再向娘娘探问。」 方辰翰连连点头，只要夏芷燕肯出马，他相信一定有机会能成，却不知夏芷燕仍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才压着姚平昕先前主动提起慕容明的婚事不告诉他，更不提她早先早已询问过威武侯夫人的意思。 夏芷燕还没进宫向姚平昕提起方辰翰与慕容明的事情，宫里便先传出两桩喜事。 慕容琪年岁已不小，性子又骄纵，能选择的人家有限，虽然也有些意欲攀高枝的愿意尚主，慕容睿与姚平昕却不希望将慕容琪嫁至那样的人家，而是选中永平侯的嫡三子，虽无远大志向，胜在性子温和。 永平侯的爵位是慕容睿的祖父赐下，袭爵三代，到駙马这代已经是第三代，永平侯府为了侯府日后的发展，才同意尚主，有个公主在，到了下一代就算没有爵位也不至于没落，至于再更日后的发展，也只能看自家儿孙争不争气。 一般高门大户人家从订亲到成亲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皆有，慕容琪的年岁却不宜再等，婚期定在明年四月，约仅半年时间，礼部与内务府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慕容琪的婚事，慕容真今年也已十六，慕容睿一併赐婚慕容真，选的是常御史家嫡次女，一年后完婚，礼部与内务府叫苦不迭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 如此一来，除了慕容明外，其他皇子、公主不是已成亲就是已定亲，姚平昕便想着待下回夏芷燕进宫，再问问她关于两个小的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隔没几日，夏芷燕带着方璟云进宫后，慕容明照例行礼后将方璟云带回偏殿，姚平昕将人都打发下去，只留君初雪伺候。 见她这阵仗，夏芷燕轻笑。 「娘娘可是想说关于阿翰那小子和明儿的事？」 姚平昕点点头。 「阿翰礼物也送了不少，想来该是对明儿有意。」 夏芷燕这次忍不住笑出声。 「他阿，前些天託我来问问您的口风。」 姚平昕有些疑惑，探她的口风？若是关于慕容明的事，夏芷燕不早就知道她的心思，又何必问她。 「不瞒您说，我呢，对于这小子压根没想过要先问我和他父亲的意思，就自顾自地一头热非常不满。」 姚平昕似乎听出端倪，看着夏芷燕等她说完。 「所以呢，我非但没告诉他您和皇兄有意将明儿赐婚给他，还想请您帮个忙。」 「你直说便是。」 「除了赐婚这事缓缓，其馀能办的我们先办？」 姚平昕疑惑地看她，心想夏芷燕的意思不会是她猜想的那样吧。 夏芷燕将话说的更清楚，也就是成亲所有需要採办的事物，两边都先准备，但关于赐婚的事情却是不先将消息传出，夏芷燕故意要吊着方辰翰。 听完夏芷燕的话，姚平昕忍不住同情方辰翰，不过幸好夏芷燕没将这一切算到慕容明头上。 「娘娘可愿意帮忙？」 夏芷燕也知道这个忙有些无理，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给方辰翰找点小小的不痛快。 「你都开口，我怎好拒绝。」 姚平昕笑说，夏芷燕也知她这个做母亲的和儿子计较没道理，但就是想这么做，不好意思地对姚平昕笑了笑。 「皇上那边我会去向他说清楚，威武侯府那想来你应该能瞒得住阿翰，我就不操心了。」 夏芷燕点头，两人接着说起成亲的一些事，听到慕容睿与姚平昕不打算为慕容明建公主府，而是让她如寻常媳妇一般嫁进威武侯府，夏芷燕不可不说不诧异。 第二十九章 说亲（２） 「娘娘您这话当真？」 本来夏芷燕都已经做好让方辰翰搬出府的心理准备，还想着求慕容睿将慕容明的公主府挑个离威武侯府近一点的，总不能让夫妻俩分开住，不曾想过姚平昕竟有这样的打算。 「这事，我先前已和皇上提过，皇上也不反对。」 「多谢娘娘厚爱。」 「也是我自己私心，只想让他们小俩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姚平昕又将当时说与慕容睿听的理由说给夏芷燕听，夏芷燕听了连连点头，公主出嫁后与駙马感情好坏，身边伺候的人影响太大。 虽没明文规定，但自古以来皆是公主居住公主府，駙马居住原本家中，公主没宣詔駙马不得随意见公主，宣詔的多了又显得公主太不矜持，多少公主出嫁后都被奴才拿捏着这方面的事情，反而让堂堂公主得看奴才脸色。 也是因为这样，夏芷燕才想着让方辰翰搬去公主府和慕容明一块住，虽然鲜少有公主这么做，却也不是没有，夏芷燕想姚平昕疼爱慕容明，该是会同意这么做，如今却是比她料想的更好。 「您放心，即使明儿嫁进来，婆婆和我也不会给她添人。」 这里说的自然不是那些伺候人的丫鬟、僕妇。 「我自然是放心你和威武侯夫人的。」 姚平昕笑言。 夏芷燕带着方璟云回府后，连衣裳也没换，就直接去寻威武侯夫人。 「刚回来怎么不歇息一会，何必赶着过来。」 威武侯夫人与夏芷燕、夏芷嫣的婆媳关係和睦，原本听下人稟报夏芷燕回府后便往她院子里来，还担忧是什么事情，见她神情方安下心。 「有件喜事，媳妇想着早点来跟您说一声。」 夏芷燕在威武侯夫人身旁坐下。 「喜事？是阿翰的亲事？」 「婆母，您这样一说一个准，还让媳妇说什么呀。」 夏芷燕故作不满地说。 「真定下了？」 威武侯夫人呵呵地笑。 「只是，有件事情要请您帮个忙。」 夏芷燕偎近威武侯夫人，威武侯夫人不解地看她，夏芷燕看看周围伺候的人，威武侯夫人摆手让人都出去。 「什么忙？」 夏芷燕不好意思地说出请威武侯夫人帮忙瞒着方辰翰。 「你这孩子，都当娘的人还这般孩子性。」 威武侯夫人笑骂。 「燕儿就当您同意了。」 夏芷燕可说是威武侯夫人自小看着长大的，威武侯夫人虽然没说，心里也是把她当作自己半个女儿在看，因此夏芷燕才敢这样撒娇。 「罢了，你怎么说，我这老婆子便怎么做。」 「您才不老呢。」 夏芷燕好话一句接着一句，哄的威武侯夫人笑个不停。 威武侯府里威武侯夫人主事，夏芷燕继是县主又是未来的侯府夫人，两人要瞒的事情，下人谁也没敢没胆色让方辰翰知道，威武侯夫人只让威武侯知道，夏芷燕也只说给方顥轩、方顥泽与夏芷嫣，就连方辰毅与钱以萱都不知情。 整修方辰翰院落，光明正大地说方辰翰年岁也不小，该将新房整顿出来，方辰翰心里忧虑却又不能言明，他想娶的是慕容明，公主之躯怎会嫁至臣子家中。 置办聘礼，除却经手的人，府里谁也不知道这事，方辰翰更是丝毫未察觉。 请钦天监算日子，慕容睿与姚平昕自有办法将此事摀着。 置办嫁妆，慕容明年岁不小，是该准备，谁也不觉得有异。 姚平昕虽答应夏芷燕暂不赐婚，但她不可能隐瞒慕容睿，夏芷燕也没想过让她瞒他，只是没人会想到姚平昕竟然将此事说与慕容明，且姚平昕不仅告诉她她与方辰翰的亲事已定，也说了夏芷燕为何要求暂缓赐婚的原因。 慕容明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她的姑姑未来的婆母竟然是这样孩子气的人？ 「就是这样，所以你该准备绣嫁妆了。」 姚平昕笑着点头，公主的嫁衣自然有内务府准备，但慕容明既是要嫁入威武侯府，总该自己做几件衣服、鞋子给威武侯夫人、夏芷燕与方辰翰，也该准备些亲手绣的荷包、帕子送给夏芷嫣与方璟云。 「还真看不出姑姑是这样的人。」 慕容明喃喃说。 自这日后，慕容明便乖乖在屋子里做绣活，只除了方璟云进宫时才让人将针线全撤下收好，未来婆母有令，她自是要听从。 方辰翰心底七上八下的过了半个月，终于在夏芷燕再次进宫回府后，待她歇息过后前去寻她。 「母亲，皇后娘娘可有答覆？」 长大后，方辰毅与方辰翰平日里多是唤夏芷燕母亲，只有在有求于夏芷燕或时才唤她娘。 「娘娘说她要问问皇上的意思。」 夏芷燕一本正经地回道，方辰翰也只能耐心等待。 夏芷燕又进宫几次，却一直未带回慕容睿与姚平昕同意婚事的喜讯，方辰翰的担忧渐渐浮现在脸上，方辰毅问了方知缘由，但他也无法相帮，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安慰话，反倒是方璟云知道后，建议方辰翰向姚平昕示好，方辰翰觉得她这主意不错，便去寻方辰毅与钱以萱，请他们给些意见。 方辰毅听闻后觉得不妥，并不直接打消方辰翰的念头，而是去寻夏芷燕，毕竟就算方辰翰要向姚平昕示好，也是得透过夏芷燕。 夏芷燕听完后又好气又好笑，亏方辰翰想得到向未来岳母示好这种事情，也不想想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既然慕容睿与姚平昕皆已同意婚事，方辰翰送礼倒也不是不可行。 「让阿翰放手去做吧，我替他转交便是。」 方辰毅难掩脸上讶异，毕竟他深知此事不妥，却不知夏芷燕其实是想看方辰翰还会为了娶媳妇做出什么。 「你考虑得很对。」 夏芷燕先认同方辰毅所想，对此方辰毅更是不明白，既然如此，夏芷燕为何同意让方辰翰去备礼。 「不过，这事还有个缘由。」 夏芷燕斟酌着将婚事已成只待赐婚之事告知。 「你可不许去告诉你弟弟，要让我知道谁透露给他，我和他没完。」 方辰毅无可奈何的点头，心里却想怎么方顥轩也不管管夏芷燕。 「那能否让以萱知道此事？」 方辰毅不想瞒着自家媳妇，夏芷燕点点头，钱以萱若是知道，还能帮着她料理一些事情。 钱以萱从方辰毅口中得知此事，不能不惊讶，虽说夏芷燕一直是个和善的婆母，但她从没想过夏芷燕还有这样的一面。 「记着，别告诉任何人。」 钱以萱连连点头，她又不是傻子。 方辰翰得到方辰毅与钱以萱的支持后，几乎天天往外跑，看得夏芷燕忍不住吃味，方顥轩好笑的哄着自家媳妇。 从方辰毅那得到鼓励后，方辰翰日日泡在近郊的庄子上，日日磨着庄头是否有出產，全然未曾想到冬天蔬果本就稀少，这个庄子因有温泉才能出產些时蔬，方辰翰实是难为庄头，庄头费了一番工夫向他解释后，方辰翰才打消晋献瓜果给姚平昕的念头。 方辰翰转而到书肆、作坊打转，他不到京里有名的金玉阁看珠宝，因他明白姚平昕不缺那些华美的首饰。 第三十章 除夕 书肆里卖的虽多只有文房四宝与书房用具，却有一家与其他家稍有不同，不只有瓷品、竹品、也有玉石製成的，虽没挑到适合姚平昕的礼物，却让他得到一副暖玉製成的棋具，老闆才刚入手，原想着赏玩几日后放置另一家玉品店贩售，正巧方辰翰看上，老闆想着早卖晚卖都要卖出，不如就卖给方辰翰，又能卖个好给他。 方辰翰喜孜孜的带着棋具回府，打算等方璟云下回进宫前託她交给慕容明。 好不容易，寻寻觅觅了许久，方辰翰总算在作坊找到一副精緻小巧的四折屏风，展开后只有双手手掌那样大，一面是图绘一面是绣画，看得出绣工与画工精湛，方辰翰一见就爱上，若不是想着除此之外不知还能找到什么适合送给姚平昕的，他更想将此屏风送给慕容明。 「娘，您明日进宫，能不能将这个送给皇后娘娘？」 方辰翰讨好卖乖地说。 「这是什么？」 夏芷燕掂掂手里木盒，有一定重量，光看盒子外观还真猜不出内容物，方辰翰犹豫着是否要告知夏芷燕，夏芷燕一看就知方辰翰不太想告诉她。 「你总不能让我不明不白地将这个交给娘娘吧？」 夏芷燕说的虽在理，但方辰翰是她的儿子不可能害她这个亲娘，说白了也不过是夏芷燕想知道方辰翰究竟寻了什么送给姚平昕。 「是个屏风。」 方辰翰从夏芷燕手里取过盒子，将它打开后再递回给夏芷燕。 「还真精巧。」 夏芷燕忍不住心口泛酸。 「娘，您说娘娘应该会喜欢这个吧？」 「然后就一时欢喜赶紧给你和明儿赐婚？」 夏芷燕似笑非笑地看他，方辰翰不好意思的挠头。 「唉，儿大不中留，为了娶媳妇竟然千方百计去寻了这么个精巧的屏风。」 夏芷燕睨他一眼继续说。 「我这做娘的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将儿子生下，却没这等福气。」 夏芷燕叹道。 「娘。」 方辰翰口里讨饶，心里却想着等赐婚后，他好一阵子不要出现在夏芷燕面前，这段日子以来他真的怕了她。 不管姚平昕对待方辰翰是什么态度，她还是将方辰翰备下的礼交到姚平昕手上。 「这是什么？」 姚平昕从夏芷燕手中接过木盒。 「我们家那个不孝子送给娘娘的。」 夏芷燕带着酸意地说。 「送给我？」 夏芷燕将方辰翰为了一直未得到姚平昕的答覆，又在方璟云建议下，四处蒐寻适合送给她的礼物一事说出。 「还真是精巧。」 得到夏芷燕的同意，姚平昕将木盒打开。 「也怨不得你拦着不让皇上赐婚。」 姚平昕失笑，若换作是她也会为此吃醋，她想着若是慕容念瑞或慕容璿也如方辰翰这般，她应该也会拦着不让慕容睿赐婚。 「真真是个不孝子。」 夏芷燕冷哼一声，姚平昕却不介意夏芷燕的无礼，若非相熟，夏芷燕又怎会这样随意。 「不过，皇上的意思是，等过了年就给他们两个赐婚。」 眼见就要到年下，开春后慕容琪出嫁，慕容明也该订亲了。 「堂兄怎么说就怎么办，只别事先让我家那个不肖子知道就好。」 夏芷燕没好气的说。 「你也别恼了，日后明儿会孝敬你的，她听到你这未来婆母拦着不让阿翰知道，可是一点口风都不敢漏给云儿。」 换夏芷燕惊讶了。 「您跟明儿说了。」 姚平昕点头。 「娘娘。」 夏芷燕哀道，她哪好意思让未来媳妇知道她这样孩子气，姚平昕却是笑着不当一回事。 转眼就是除夕，除夕宴不同于中秋夜宴只是单纯的家宴，京城里的公侯之家、王公大臣也在受邀之列。 因此除了宗室以外，尚有镇国公府、定国公府、安国公府、威武侯府、威远侯府、忠勇伯府以及大臣亲眷等人数眾多。 早早的，宫门口就聚集了许多马车，不论关係亲近与否，个个都是早早进宫，入宫后自有宫人领路。 慕容睿与几名亲近的宗室、大臣在御书房谈话，其馀的则由慕容勋、慕容熙陪着慕容琿应付，几人身分都在那，说是应付却也不须他们过于殷勤，不过是不好让人进宫了却没个主子陪着。 因着是除夕，太上皇、太妃、太嬪们也早早进宫，太妃、太嬪此时原也在坤寧宫里，随着内外命妇一个个被领进坤寧宫问安，太妃、太嬪与逸亲王妃便往御花园去。 内外命妇请安后，亲近的便留下来说话，反之则让人领去御花园走走，御花园里自有宋明雪、慕容琪与慕容明三人相陪。 宴席往往不只是宴席，更是可以光明正大相看的场合，有太妃、太嬪与逸亲王妃坐镇，也不怕惹出什么事端，且仍是以女子为主，男子只让未成婚的进入，已成婚的年轻女子则是为了要帮着母亲或婆母相看。 因此户户虽是一家子人进宫，却都是各在不同地方，如逸亲王府，逸亲王与太上皇二人悠间的在池子边手谈，儿媳在坤寧宫，儿子与已婚孙子在慕容琿处，逸亲王妃和孙女、孙媳与未婚孙子则皆在御花园。 若论起亲疏，尹怡颖与周文心原也该留在坤寧宫里，且哪有为人媳妇的不在婆母身旁伺候，只不过姚平昕想着一来让她宫里显得不那么拥挤，另一方面也让她们去走走，不须拘着在婆母身旁。有她们二人开例，其馀府的儿媳也就不需非得与婆母在一块。 御花园里，虽年岁都相彷，但也自然形成各自交好的几群，逸亲王妃和三位太妃、太嬪将一切事务交给宋明雪，四人只负责坐镇于此，什么也不插手，宋明雪心里感激，更命人好生伺候。 方璟云、慕容惠、慕容雯三人不消说，定是跟着慕容明在一块。 「你还没见过我二姐吧？」 慕容明摇头。 「她正与太子妃请安，我去唤她一声。」 慕容雯起身往宋明雪处走去。 「二姐。」 因方才进园子时已与宋明雪行过礼，且两人是近亲，此时慕容雯便仅是对她微微一笑。 「我还想着怎么没见着你和惠儿、云儿几个，躲哪去了。」 慕容青与宋明雪打完招呼后，便跟着慕容雯离去。 「大嫂、二嫂与堂嫂在一块，我与妹妹、堂姐、诗诗和明儿姐姐在前头亭子里呢。」 杜诗诗是镇国公府嫡长孙女，先前方璟云曾带慕容明去镇国公府见过，因此也与她们在一块。 慕容青正欲接话，却见慕容琪从旁走来，便与慕容雯双双行礼。 「给弦月公主请安。」 慕容琪向她微微頷首，便与其他人往别处去，订亲前慕容睿便已赐下公主封号，避免她心里怨懟，毕竟慕容明已有封号，只有她一人迟迟未被赐封。 「明儿姐姐？」 慕容琪离去后，慕容青接续先前话题问道，不曾听慕容雯提过这名字，慕容青回想京城里谁家小姐闺名有个明字。 「是明月公主。」 慕容青着实讶异，虽是血脉至亲，但自小并不相熟，虽曾听闻慕容雯、慕容惠似乎与慕容明交情不差，却不曾想竟是连公主二字都不唤。 「明儿姐姐，这便是我二姐。」 两人走进亭子，慕容雯对慕容明说道。 第三十一章 除夕（２） 「给明月公主请安。」 说着，慕容青就要行礼，慕容明却是赶忙让人将之拦住。 「堂姐这是做什么，若让母后见了岂不怪我。」 慕容明正声说，不说逸亲王爷与太上皇两人是亲兄弟感情好，慕容睿与慕容勋、慕容熙也是自小长大的兄弟情份，若她真受了这个礼，回头非得让慕容睿斥责不可。 「都是自家人，哪有这样生份的。」 慕容雯也赶紧说，心里却知道慕容青会这样做也是因慕容琪，慕容琪从未让人免去她们的行礼，甚至听闻从前慕容琪曾因慕容青只对她行常礼发了脾气，还是唐映涵发话不让她们平日里也行大礼，慕容琪才收敛，自那之后慕容青从不曾在礼数上让慕容琪挑剔。 「明儿最是和善，表姐与明儿多相处便知。」 方璟云也帮着说话，话里说慕容明和善，也就是说不和善的另有其人。 「那我便不客气了。」 几人都如此说，慕容青便也不坚持。 「就是这个理才是，表姐快坐下吧，你不坐下，她们几个也不敢坐呢。」 慕容明笑道，慕容雯、慕容惠与方璟云因方才慕容青要行礼之故，纷纷站起，此时皆尚未落座。 慕容青大方就座，慕容明让人上茶。 「你回京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按礼你既唤我表姐，我便该给你见面礼，回头给你补上。」 慕容明笑着摇头表示不在意，慕容青话说得明白，她没想过慕容明会以亲戚身分与她相处，也就没准备见面礼。 「你别和二姐客气。」 「那明儿便先谢过表姐。」 趁着方璟云与慕容明说话的空档，慕容雯悄悄对慕容青说慕容明与慕容琪性情截然不同，让她别太拘礼客套，慕容青才稍微随兴一些。 「你们怎么都待在这，不去赏花？」 慕容拓、慕容硕、方辰翰、方辰霖、莫安与杜文彬并肩而来，因亭子里都是女眷，莫安便未走近，一时间便是互相问好声。 「哥哥怎么过来了？」 杜诗诗小声问，虽知道都是杜文彬至交好友，但仍难掩羞赧。 「本来只有他们三人要过来，想着你也在这，便一道来了。」 杜文彬侧身，一方面挡住杜诗诗，另一方面也是守礼不与其他女子过于接近。 「上元那日，你可愿出宫看花灯？」 趁着人多，没人注意到他，方辰翰悄声询问慕容明，慕容明迟疑。 「那日街上人潮应该不少，母后未必同意。」 片刻，慕容明轻轻开口。 「那你是愿意了？」 慕容明微微点头。 「你放心，那日我在宫外接你，还有云儿。」 意识到所言不妥，方辰翰赶紧补上一句。 「我会请母亲与娘娘提，届时你再求求娘娘，应该可行。」 慕容明轻轻点头。 话一说完，方辰翰不着痕跡的拉开他与慕容明的距离。 「你们别老待在这，让我们女孩子家家说说话。」 慕容青开口赶人，虽说都是通家之好，待的时间过长也不好。 「都成亲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女孩子家家。」 慕容拓回嘴一句，便赶紧出亭子。 园子另一头，尹怡颖、周文心与钱以萱三人也没间着。 慕容拓、慕容硕、方辰霖年岁都不小，且方璟云、慕容雯与慕容惠也该慢慢相看着，尹怡颖、周文心与钱以萱三人便忙着品头论足，一时看到哪家的姑娘气质恬淡或是活泼天真，一时又看哪家的公子翩翩风采。 「小姑也来了，让她也帮着看吧。」 周文心提议，尹怡颖点头，便让人去请慕容青。 「大嫂、二嫂、堂嫂。」 「你有没有看中哪家姑娘或公子不错的？」 周文心开门见山，横竖亭子里只有她们四人，丫鬟们都在亭子外候着，不怕让人听了去。 「嫂嫂们这是？」 「阿拓、阿硕、阿霖年纪都不小了，云儿、雯儿和惠儿虽然年纪小一些，母亲的意思是让一起看着。」 尹怡颖回道。 「阿翰呢？」 方辰翰虽比方辰霖小一岁，但也十八，没道理不一起看着。 「阿翰的婚事，母亲已有打算。」 钱以萱轻轻带过，慕容青也就是随口一问，钱以萱既然这么说她也不追问，毕竟不是一个姓，她不好问得太多。 四人虽没特意看中谁，却是删除了几家，看着时辰差不多，便起身往宴会去。 因男女有别，宴会分为前后两处，座位上以宗室为先，公侯之家次之，大臣为后。 依着夏芷燕的身分，她应是落座宗室之中，但夏芷燕却是坐在威武侯府的位置上，她的位置更在威武侯夫人之后，虽说出嫁从夫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但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这也是威武侯夫人如此疼爱她的原因，自嫁进威武侯府，她始终当自己是世子妃，而后才是县主。 因着各家回府后还要守岁，除夕宴戌时便结束，翌日一早，慕容睿与姚平昕领着慕容琿、宋明雪、慕容琪、慕容明与慕容真至太上皇府给太上皇请安拜年，用完午膳后，慕容睿与姚平昕领着其他人先行回宫，慕容琿与宋明雪则至安国公府拜年直到用完晚膳才回宫。 一般嫁为人妇的女儿，过年总会回家一趟，姚平昕贵为皇后无法归寧，慕容睿便让人将姚家人接进京城，姚家人初四进京，慕容睿、姚平昕、慕容明与姚家人一同用了午膳，姚父与姚凌平先行离去，姚母与春儿则待到宫门下钥前才离宫。 在封地时，姚平昕与姚家多有往来，姚家人对慕容明虽不相熟却也不陌生，慕容明心知姚平昕与姚母必然有许多体己话，用完午膳便逕自回房，留给她们叙话的空间。 与家人团聚三日，姚平昕已心满意足，虽然不捨，仍是开口让姚家人回去，慕容睿待她好，她更加不愿意让人说间话令慕容睿为难，慕容明亲自送姚家人出城，伴随的是慕容睿的赏赐与姚平昕的不捨。 正月初十，夏芷燕进宫，倒让姚平昕讶异，她原以为等过了年夏芷燕才有空间入宫，毕竟过年期间的人情往来不少，不是这家宴请便是那家，往往比平时还累人。 「今儿怎么有空进宫？」 姚平昕丝毫不掩饰讶异。 「应不肖子要求来的。」 姚平昕已习惯夏芷燕近日只要提到方辰翰便以「不肖子」代称。 「阿翰又给你提什么难题了？」 「他想请您同意上元那日让明儿出宫看灯。」 姚平昕挑眉。 「他还找了云儿作陪，若不是这样，我才不替他走这一趟。」 夏芷燕咕噥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姚平昕听得见。 「若您同意，我想着让阿霖和雯儿、惠儿、阿硕、阿拓他们兄妹几人也一块去。」 姚平昕好笑地看她，嘴里对方辰翰不满，还不是打心底替他打算，若只找方璟云仍是有可能被说间话，多找了其他人，便可说是眾人一块出游。 「横竖过了年就要赐婚，让他们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安全上需得多加留心。」 虽说京城里治安不差，毕竟天子脚下，但上元节街上人多，难免容易发生事情。 「该跟着的护卫、小廝不会少。」 夏芷燕保证。 「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孤男寡女的不像样，这您放心。」 「是让我放心还是让你开心。」 姚平昕调侃，没见过像她这般爱和孩子置气的母亲，不过也是因嫁到好婆家吧，若不是威武侯夫人与方顥轩纵容，她又怎能这么做。 「是让您放心，也让我开心。」 夏芷燕坦然回道。 第三十二章 出游 上元节当日，午觉歇起，慕容明早早更衣完毕便去寻姚平昕，等着申正时出宫。 「记得留心身旁的人，别顾着玩，知道吗？」 姚平昕细细叮嚀，就怕慕容明有个闪失，慕容明连连应是，姚平昕这才转而嘱咐瓔珞。 「时辰差不多了，去吧。」 慕容明起身行礼，带着瓔珞走出。 身为公主自然不会一路走至宫门，走出坤寧宫门，慕容明上了软轿，瓔珞一旁步行跟着。 「明儿姐姐。」 来到宫门处，马车已在外等候，慕容惠掀起帘子唤她。 「先上车吧。」 方辰翰轻声说，慕容明点头，在瓔珞扶持下上了马车，瓔珞走往后面一辆马车。 慕容明、方璟云、慕容雯、慕容惠四人坐第一辆马车，四人的贴身侍女在第二辆马车，方辰翰、 方辰霖、慕容拓与慕容硕骑马一旁跟着，外圈则有护卫，一行人往街市行去。 「今日街上人果然不少。」 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慕容硕低语。 「若是待会走散了，晚膳时到味香楼碰面。」 方辰霖开口，他已订好雅间。 「不能让妹妹们落单，你们各自护着自己妹妹，表妹就交给我护着。」 方辰翰一本正经，谁也瞧不出他的私心，反而纷纷点头。 「马车不能再往前了，让妹妹们下来吧。」 慕容明、方璟云、慕容雯与慕容惠一一走出马车，瓔珞、秋茗、如翠、芝兰紧跟在各自主子旁。 慕容明四人一下子被摊贩吸引走在最前头，方辰翰四人紧跟着，瓔珞四人落在后头，一旁则是护卫们尽力不让百姓靠近眾人。 「这样不妥。」 方辰霖与方辰翰耳语，他们一行人太过显眼。 「阿硕、阿拓，我们分两路走。」 慕容硕与慕容拓环顾四周，轻轻点头，人数少一半，就算有护卫也不显得太过突兀，至于四个丫鬟就让她们各自去逛，晚膳前回到味香楼便可。 「这泥人捏得真好。」 方璟云夸讚，慕容明停下脚步。 「冰糖葫芦，明儿你要不要也来一串？」 方璟云回头，却不见慕容明。 「二哥，怎么只有你？」 「你方才只顾着自个儿往前走，表妹还在泥人那。」 泥人捏得虽好，方璟云也不过讚叹一声便继续往前，却没留意慕容明因她一语被那摊泥人吸引，方辰霖只好留方辰翰陪着慕容明，自己跟上方璟云。 「那我们快回去。」 方璟云着急就要转身往回走，方辰霖拉住她。 「阿翰陪着。」 要逆着人潮往回走并不是一件易事，方璟云一听方辰翰陪着慕容明便不再提要往回走。 「秋茗呢，怎么也不见了？」 「今日人太多，方才让她们四个各自去逛，稍晚再到味香楼。」 方璟云点点头，方辰霖都已吩咐妥当，便放开心继续逛。 慕容明拿起一个泥人，感兴趣的左看右看。 「云儿，你说这像不像三哥？」 「像吗？」 不是预料中的方璟云声音，却是一个男声，慕容明惊地回头，却见方辰翰就在她身旁，当下红了脸，不知是因两人离得近，还是因她方才话语被当事人听见所致。 「三哥？」 「云儿方才被冰糖葫芦吸引去了。」 方辰翰解释。 「你方才说这泥人像我？」 方辰翰伸手就要接过慕容明手中泥人，慕容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恩，似乎有几分相似，那有没有像你的？」 方辰翰认真地寻找。 「你觉得这个像不像你？」 慕容明抬起头。 「似乎还真有几分相似。」 慕容明讶异地说。 「这两个多少钱？」 「两个十文钱。」 方辰翰掏出荷包付钱，将两个泥人放进慕容明怀里。 「你还想逛什么便去，我会在后头跟着你。」 方辰翰轻轻一笑，让她放心去逛，她难得出宫一趟，更别提在街上逛。 慕容明羞赧地看着他片刻，轻声道谢，才转头往前走，全然没发现自家丫鬟没跟在后头。 方辰翰带着微笑地看着慕容明好奇地鑽进人群又鑽出来，若是她有兴趣的便会多待，他随后便跟着鑽进，若是她没兴趣的则看一眼便又往外鑽，只不过她每一次鑽进鑽出总会回头看看他还在不在。 方辰翰发现能吸引慕容明注意的多是像泥人、捏麵人、画糖、冰糖葫芦这些小孩子的玩意。 「你若喜欢，回头买些带回去吃，现在可不能再吃了。」 慕容明吃完一串冰糖葫芦，还想再吃，方辰翰赶紧制止，慕容明失望地看着冰糖葫芦越走越远，却立时被一旁花灯吸引过去。 「这兔子灯怎么卖？」 「四十文钱一盏。」 「四十文钱？」 泥人两个十文钱，冰糖葫芦一串三文钱，肉包子一个也是三文钱，这花灯一盏就要四十文，慕容明忍不住露出好贵的神情，方辰翰看得好笑，平日里朱釵首饰哪个不是以银两为单位，此时却对四十文钱迟疑。 「看你这么水灵灵的模样，少收你五文钱。」 「三十五文？」 「不能再少了。」 老妇一脸没得商量。 「喜欢这兔子灯？」 方辰翰问，慕容明点头。 「那便买下吧。」 方辰翰将兔子灯交到慕容明手中，早先那两个泥人早已到护卫手里。 慕容明看着喜欢的，方辰翰随手便买下来，虽说花不了多少钱，一路逛下来，护卫却也双手提得满满。 「饿不饿？」 慕容明摇头，边逛边吃倒也吃了不少。 「那便再逛一会。」 慕容明笑着点头，提着小兔子灯便要继续往前走，却突然被方辰翰揽住。 「没事吧？」 原来是有人推挤，险些撞到慕容明，慕容明摇头。 「没事。」 方辰翰神色自若地牵起慕容明，不让慕容明发现他的紧张。 「走吧。」 慕容明左看右看，就是不将目光放到眼前的人身上，更不敢将目光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虽未回握却也未将手抽回。 临近味香楼，方辰翰这才将手放开，慕容明突然有些不适应手中少了温度。 「进去吧，他们该等着了。」 慕容明低低应声往里走，方辰翰护在一旁，掌柜让小二带两人上楼。 「三哥和明儿总算来了。」 趁慕容明没注意，方璟云对方辰翰挤眉弄眼。 「雯儿和三堂哥呢？」 瓔珞服侍慕容明在方璟云身旁落座。 「还没见着，应该也快过来了。」 方璟云回道。 「明儿姐姐你这兔儿灯真好看。」 「你没买盏花灯吗？」 慕容惠摇头。 「哥哥不让我买。」 慕容明往慕容拓望去。 「你别被她骗了，她一路上看什么都想买，若不制止她，我看她都想把整条街上的东西买回去。」 慕容拓往慕容惠头上轻轻一敲，让她别再装着一副无辜的模样，慕容惠不满地噘嘴。 说话间，慕容雯与慕容硕从外走进。 「总算都到齐了。」 方辰霖这才放下心。 「用膳吧。」 「你们也去用膳，这里不用人伺候。」 瓔珞看向慕容明，慕容明点头，瓔珞才跟着其他人退出。 「用完膳，我们再去河边看花灯。」 慕容拓话语一出，慕容惠欢呼，立时加快进食速度。 「每到上元，河边会掛满花灯，也有猜灯谜。」 慕容明一脸疑惑，方辰翰解释。 「三哥，你方才不让我买灯，那你要帮我赢一盏灯回来。」 慕容拓无奈点头。 第三十三章 赐婚 用完晚膳，慕容惠迫不及待地催促眾人出发，方辰霖再次叮嚀各自跟好不可落单，话虽这么说双眼却是盯着慕容惠与慕容雯，二人乖巧应是，几人才鱼贯走出。 河边离街市有一小段距离，于是眾人回到方才停靠马车的地方搭马车前去，因人潮眾多，车行得慢，走走停停约莫两刻鐘后才抵达河边。 一下马车，远远看着河边闪烁的亮光，慕容惠拉着慕容雯便想快步奔去，慕容拓与慕容硕只得双双跟上，慕容明、方璟云与方辰翰、方辰霖也随后跟上，才这么一会功夫，慕容惠等人已不见影。 担心人潮推挤，慕容明将兔子灯留在马车上并未带去，瓔珞等人留在原地等候主子们归来。 人群摩肩擦踵互相推挤，慕容明与方璟云也被冲散，方辰翰紧紧牵住慕容明的手，生怕她有个闪失，慕容明双颊微红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跟着方辰翰的步伐静静朝前方走去，淡淡的寧静笼罩二人。 随着人潮往前，人群越显拥挤，方辰翰转而将慕容明护在怀里，鼻尖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令慕容明不知所措，只能无意识地依从方辰翰的步伐。 临到河边人潮反而较先前松散些，方辰翰松开慕容明，改为与之併肩，令人觉得方才不过是权宜之计，唯有他自己知晓心中害臊又兴奋的矛盾。 河岸旁掛满各式各样花灯，两人顺着人群慢慢逛，慕容明笑得眉眼弯弯，看得出她今日很开心，方辰翰唇角也带着笑，河岸尾处人潮淡了许多，显见多数人看着没有几盏花灯便未再往后走，方辰翰与慕容明却是慢条斯理一盏一盏逛完。 「明儿，我心悦你。」 站在最后一盏花灯下，方辰翰轻声说。 远处喧嚣，此处却是寂静无比，慕容明听得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反应，良久，才轻轻「恩」了一声，目光低垂不敢四望。 「明儿，你可愿嫁我？」 慕容明抬头望他，彷彿未听清他方才所言。 「明儿，你可愿嫁我？ 方辰翰重述，心底的紧张越发明显。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静默片刻，慕容明轻啟朱唇，却是中规中矩的回话，方辰翰虽有些失望却也明白慕容明的回答在情理之中。 「我已请母亲向娘娘提出欲娶你为妻，你可愿嫁我？」 慕容明定定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他待她的好她明白。 透过夏芷燕与姚平昕，她也知道他曾为此绞尽心思送礼给姚平昕甚至引起夏芷燕的醋意，更得知他私下里还做了哪些，能嫁予一个疼爱自己在乎自己的人，该是幸福的吧，且姚平昕先前说过慕容睿也同意此事，只待年后赐婚，慕容明很清楚若无意外，眼前的人将是她要共度一生之人。 方辰翰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却难掩紧张。 「任凭父母作主。」 慕容明螓首低垂，娇羞的神情却显露出她的真实心情。 「若是你愿意就点个头。」 方辰翰贪心的想从慕容明口中听到愿意，却也明白过于为难慕容明，只好退而求其次。 踌躇了片刻，慕容明才微乎其微的点头。 「明儿？」 方辰翰不确定他是否真看到慕容明点头，或者只是他过于期盼產生的错觉。 「好。」 慕容明声如蚊蚋，方辰翰欢喜地恨不得一把抱住她却不敢造次。 两人静静待了片刻才往回走，竟比其他人都早回到马车，方辰翰让慕容明先上车等待，挥手让瓔珞不用过来，自己靠在马车外与她间聊，避免让她一个女孩子单独与男子在街上攀谈引起流言蜚语。 「三哥和明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璟云随口一语，在方辰霖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有看到其他人吗？」 方辰霖摇头，与方辰翰併肩倚着车厢。 「雯儿和惠儿该是还要玩一阵子才捨得回来。」 近半个时辰后，人潮渐散，才见慕容拓与慕容硕领着慕容雯与慕容惠的身影出现。 「总算回来了。」 「她们两个乐不思蜀。」 慕容硕斜眼看向慕容惠与慕容雯，两人心虚地低下头，看见慕容明招手赶紧上马车，眾人先送慕容明回宫，才转往逸亲王府与威武侯府。 上元节过后，年节气息消散，日子回归平常，转眼就是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万事诸宜，赐婚圣旨下。 慕容睿将于过完年后赐婚一事，早先夏芷燕已私下告知威武侯夫人，因此威武侯、威武侯夫人与方顥轩、夏芷燕心里早有准备并不讶异，威武侯府人人跪下接旨，听完圣旨内容，方辰翰喜得笑裂开嘴，方辰霖轻推他，方辰翰才赶紧谢恩接旨。 方才宣旨太监说了什么他全不记得，他只听见圣旨里赐慕容明为他的妻子，不建公主府而是与他一同住在威武侯府。 管家送宣旨太监出府，不忘递上丰厚赏银，两人笑呵呵地一併往外走，一片喜气洋洋。 威武侯夫妇与方顥轩、方顥泽夫妇双双往里走，方辰翰傻笑地接受眾人道喜，由着方辰霖与方璟云推着他往回走。 「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瞧你这副傻样，日后怎么疼媳妇。」 方顥泽调侃，方辰翰这才收敛些，却仍难掩脸上喜悦。 「阿翰婚事订下，接着就该阿霖，你们也抓紧着相看人家。」 威武侯夫人话语一出，方辰霖立时跑得不见人影，眾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连连摇头各自回房，方辰毅夫妇与方辰翰跟着方顥轩和夏芷燕回正房。 「母亲，您是不是早得了消息，才重建我的院落？」 走了一路，方辰翰的脑子渐渐清醒，一回屋便开口问道 「你说这哪儿话，圣旨今日才下，我哪那么厉害早先就得了消息。」 夏芷燕装傻。 「母亲真不知情？」 方辰翰不信，满脸狐疑地看着夏芷燕。 「那先前怎么想到要改建我的院落？」 「不都说了，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不稍微整理整理怎么娶媳妇。」 方辰翰仍是一脸怀疑。 「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般没规矩。」 方顥轩出言护妻，方辰翰立即正襟危坐，夏芷燕看了忍不住在心底偷笑，方顥轩轻瞥她示意别笑出来。 「三叔不回去想想怎么布置成明儿喜欢的院落吗？」 「大嫂说得是，父亲、母亲，我先回去了。」 方辰翰急急回屋，方辰毅与钱以萱也跟着回房，方辰翰指使下人摆弄了好一会，想想又将方璟云唤来，请她提供些意见，遇到意见相左处，便请她日后进宫时询问慕容明。 夏芷燕听着来人回稟方辰翰折腾，醋意横生的向方顥轩抱怨。 「你看你儿子，还没娶妻就忘了娘。」 「你戏弄了他这段时日还不满意？」 夏芷燕轻哼，任性地摇头。 「日后多了儿媳孝顺你不好吗？」 「明儿当然是好的，就这不孝子忘了娘不好。」 方顥轩一脸好笑地搂住她。 「他疼他的妻子，我疼我的妻子，这样不好吗？」 夏芷燕不好意思的轻推他。 「老夫老妻了还说这话，不害臊。」 方顥轩全然不理会夏芷燕的推拒，搂着她低头在她颊畔一吻，夏芷燕虽不好意思，却未再推拒而是顺势依偎在方顥轩怀里，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第三十四章 备嫁 虽已赐婚方辰翰与慕容明，但该走的礼俗流程却是一个也不能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一切都得照规矩来，礼部与内务府忙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总算将慕容明与方辰翰的婚期定在来年四月，一方面是姚平昕不捨慕容明太早出嫁，另一方面则是让礼部有足够时间操办婚事。 至此，慕容明专心备嫁，姚平昕时常看着慕容明感叹岁月不饶人，还记得她刚出生那时不过是那么小的一个婴孩，转眼她就要嫁做人妇，礼部则重新将全部心力放置慕容琪与永平侯三子的婚礼上。 春暖花开的四月，慕容琪的花轿自皇宫出发，绕行京城一圈至永平侯府，永平侯府喜气洋洋，依着喜娘指示，慕容琪与駙马拜堂后送入洞房完成后续习俗，駙马才又出去招待宾客。 翌日一早，慕容琪与駙马先至皇宫谢恩，再回永平侯府敬茶认亲，三日后两人自永平侯府搬出入住三公主府。 駙马性子温和，慕容琪出嫁前在教养嬤嬤的教导下，性子也有所收敛，两人倒是和和美美过起小日子，慕容睿与姚平昕笑着松了口气。 八月，慕容明生辰，京里惯例，及笄之年不戴簪子，直至及笄后才重新戴上，慕容明也不例外，自年初便不曾戴簪子，今日起身后由姚平昕替她簪发象徵成人。 想着来年慕容明就要成亲，于是姚平昕并未大办她的生辰，只请了与慕容明交好的方璟云、慕容雯、慕容惠、杜诗诗等人入宫相陪。 慕容明明白姚平昕实际上是为了慕容琪才不办及笄宴，毕竟慕容琪及笄时，正逢唐映涵身子不佳，张芯予也不敢提要大办，虽然慕容琪嫁人后性情有所收敛但难保不会在心里埋怨，横竖明年慕容明就要出嫁，及笄低调些也无妨。 宫里虽未宴客，但谁不知慕容明是姚平昕的心头肉，且慕容睿爱屋及乌不说，夫家又是与皇家交好的威武侯府，因此自七月起有资格入宫的外命妇纷纷藉入宫向姚平昕请安的名义送上生辰礼，礼物虽精巧华贵，但并未太过，姚平昕不好拒绝，索性全数让人送到慕容明屋里当作嫁妆。 慕容明让人挑了一些出来，送给方璟云等人，几人都不矫情推辞，大方道谢收下。 「明明是进宫来贺你生辰，反倒从寿星公手里收礼。」 杜诗诗笑言。 「就当是沾明儿姐姐的福气，让你和表姐也能赶快找个如意郎君。」 慕容雯话一说完，引来方璟云与杜诗诗一阵追打，慕容雯嚷嚷的四处跑。 「明儿姐姐，这珠花真好看。」 慕容惠欢喜道谢，立时将珠花戴上。 「想不到一个生辰竟然能这般大发横财，不知道明年我及笄有没有这么多礼物。」 重新坐下后，方璟云叹道。 「你是想收礼物还是想要发财。」 杜诗诗以手支头看着她取笑。 「你就笑话我吧，我就不信你没想过你及笄会是什么情景。」 方璟云回嘴，杜诗诗与她同年，两人只差几个月份。 「若是你想收这么多礼物，那便找个大富大贵的人订亲，包准你也能有这么多礼。」 慕容明很清楚这些礼物虽是送她，实际上却是想讨好她身后的姚平昕、威武侯府与逸亲王府。 「不过，为什么你放着这么多簪子不戴，反选了支木簪戴着？」 慕容雯盯着慕容明头上许久，终忍不住发问，不料慕容明的反应却是让粉红渐渐爬上双颊。 「哪有为什么，今早母后亲自替我簪上的便是这支木簪，于是就一直戴着了。」 虽未办及笄礼，姚平昕却是一早至慕容明房里亲自替她梳发、簪发，只不过簪子却是慕容明自己早就挑选好的，姚平昕初时也讶异慕容明竟然挑了支木簪。 几人看着她的反应，纷纷露出狐疑的表情。 「这支木簪该不会是三表哥送的吧？」 慕容惠一语惊人。 「但我不记得有看过这支簪子呀，而且三哥今日託我带进来的是玉簪，也不是木头的呀。」 方璟云喃喃。 「不过是支簪子，你们哪来那么多问题。」 慕容明赶紧将话题岔开，不让眾人揪着簪子打转。 方璟云回府后，方辰翰问起今日之事，听到方璟云说慕容明收礼后虽看得出她很喜欢但并未换上他送的簪子，方辰翰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倒是想不到娘娘会挑支木簪子。」 方璟云接着又道。 「木簪？」 「恩，瞧着是支黑色的木簪，倒是没什么纹饰的样子。」 「她可有提到簪子哪来的？」 方璟云摇头。 「你今日也累了，我先回房不耽误你休息了。」 方璟云不解方辰翰怎么突然说离开就离开，猜想或许是因慕容明未戴他送的簪子感到失望，却又不便让她知道，方璟云摇头不予理会，唤来秋茗伺候洗漱。 方辰翰转身走出方璟云院子后便忍不住漾开笑容，他没想到慕容明会将那支木簪在今日戴上，更没想到慕容明自及笄后每日都戴着它直至成亲。 十月，慕容真娶妻，亲至常府迎亲，花轿回到五皇子府拜堂，姚平昕徵得慕容睿同意后，让谢冰莹亲至五皇子府观礼，日后情形虽未可知，但皇子亲自迎娶，母妃又出宫观礼给足女方脸面，常母担忧的心至少放下一半，肯这般做脸给女方，只要两人有心，日子总不会过得太难。 慕容真既已成亲，按礼也该前往封地，冬日不好长途跋涉，慕容真前往封地的时间订于来年二月开春后。 姚平昕询问谢冰莹意愿，谢冰莹表示愿与慕容真夫妇一道前去封地，慕容真也希望谢冰莹能一同前去封地由他与妻子奉养终老。姚平昕将谢冰莹由正四品嬪位提至正二品昭容，左右不过是个封号，谢冰莹与慕容真感念在心，携新妇拜谢后离宫。 三月，慕容明成亲在即，方璟云虽是日后的婆家人，如今却只是她的闺蜜，于是与慕容雯、慕容惠和杜诗诗相约入宫添妆。 方璟云与杜诗诗并无独自入宫的资格，亦无资格递帖子入宫请见，夏芷燕代为询问姚平昕后，由姚平昕下旨召四人入宫，四人规矩请安行礼后，姚平昕便将四人打发至慕容明屋里。 成亲前的气氛通常是感伤的，尤其是添妆时手帕交们往往说着说着忍不住互相抹泪，但四人却一点也不感伤，反而嘻嘻哈哈的，毕竟慕容明就算出嫁也还在京里，和方辰翰又是早就相识，几人丝毫也不担忧她婚后的日子。 「下回再见，就要改口唤你三嫂了。」 被方璟云这么一说，慕容明羞恼的拍了她一下。 「那我们要改口吗？」 慕容雯与慕容惠故意问，两人是慕容明的堂妹，却也是方辰翰的表妹，原先唤她四堂姐，婚后却不知该唤她四堂姐还是三表嫂。 「总归是个称呼，唤我什么哪有什么要紧。」 慕容明羞窘的说，心想等她们几个日后订亲，她也要大大的取笑一番。 「那我日后也要改口唤明儿三表嫂。」 杜诗诗故作惊呼。 「看我日后怎么取笑你们。」 慕容明撇过头不与她们多言，四人赶紧作势连番上前相哄，引得慕容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三十五章 成亲 成亲当日，大红花轿从皇宫出发，慕容玨为慕容睿长女，一百二十抬嫁妆，慕容瑜同为慕容睿与唐映涵所出，嫁妆也是一百二十抬，慕容琪为八十八抬，慕容明不好越过慕容琪，因此同为八十八抬，但每一抬都装得满满当当，实比慕容琪的嫁妆丰厚。 因是公主出嫁，并无一般人家嫁女儿，迎娶时刁女婿的习俗，慕容明自坤寧宫外乘软轿，至宫门前换花轿，方辰翰老早就在宫门外等待迎娶，队伍绕行京城一圈后回至威武侯府，行礼完毕新人入房，在喜娘指示下揭喜帕、喝合卺酒，外面传来催促新郎的声音，方辰翰拜託钱以萱与方璟云陪伴后才离开。 「嫂嫂。」 女眷们多数与方辰翰一同离去，喜房里只留钱以萱、方璟云与方又彤，眾人一离去，方璟云便凑前打趣。 「有你这样笑话人的吗。」 看着方璟云的神情便知她是故意这么唤，意欲闹她红脸，慕容明忍不住嗔瞪。 「你哪，日后等你嫁人就知道了。」 钱以萱替慕容明说话，当日她也是那样紧张不知所措，慕容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方又彤。 「方侧妃？」 方又彤为慕容祐侧妃，唯有正妃能正经被几个皇子公主唤作婶母，但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都属慕容明娘家人，按理喜房内只有夫家的人会出现，因此在喜房内见到方又彤，慕容明不可说不诧异。 「都说出嫁从夫，嫂嫂该改口了。」 慕容明这才意识到方又彤出身威武侯府，只是非威武侯夫人所出，按礼方辰翰该是唤作姑姑。 「姑姑。」 慕容明靦腆唤道，方又彤温婉一笑。 「你们两个年岁近，多陪陪新娘子，我就不在这了。」 方又彤起身，她会多留这一会也只是想着毕竟是近亲，总是多看顾点，如今见方璟云与钱以萱待她好，也就不留在新房，临出门前又回头道。 「前头看来应该不会这么快散，让人准备些吃食，也让明儿梳洗一番，顶着凤冠平白累人。」 钱以萱点头，她也是过来人，很清楚慕容明此刻不仅疲累也应飢肠轆轆。 钱以萱与方璟云唤人进来帮着慕容明卸下凤冠，又陪她坐了一会，待洗漱的水准备好，两人便相偕离去，慕容明沐浴后，用了些餐食，便让人出去，自己倚在床唯旁等方辰翰，不知不觉却是沉沉睡去，人也渐渐滑落至床铺。 「三少爷。」 瓔珞与洛圆双双行礼，方辰翰微微頷首后进屋，两人轻巧将门关上。 方辰翰将锦被覆在慕容明身上，不知是他动作轻柔，或是慕容明太过疲惫，竟毫无所觉，方辰翰摇头轻笑，自去净房洗去一身酒味。 「明儿。」 方辰翰自净房出来，坐在慕容明身旁一会仍不见她醒来，俯身轻唤，慕容明嚶嚀一声不见转醒。 「明儿？」 方辰翰轻吻上她的脸颊，接着是小巧耳垂，然后是鲜艳欲滴的红唇，慕容明此时才惊大双眼，见是方辰翰，身子才刚放松便意识到他此刻的作为，随之而来却是在方辰翰游离双手下日渐升高的体温。 两人沐浴后都穿得单薄，没一会，慕容明身上里衣早已敞开，肚兜已被解落，方辰翰的手渐渐往下，慕容明害羞的紧闭双腿，方辰翰细声诱哄才将她的双腿慢慢分开。 一夜云雨，翌日天不过将明，慕容明悠悠转醒，方辰翰看着慕容明从茫然到瞬间清醒再到害羞闭上双眼装睡，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醒来也不说一声。」 在方辰翰怀里，慕容明轻声抱怨。 「只比你早醒一会，想着不要吵醒你。」 方辰翰柔声解释，慕容明更加不好意思，她也知自己方才所言无理取闹。 「再歇会吧。」 方辰翰轻抚她的背。 「该醒了，今日要进宫谢恩，还要敬茶，起晚了不好。」 虽这么说，方辰翰仍是抱着慕容明多躺了一刻鐘左右。 「三少爷、三少奶奶。」 隐约听见屋里有动静，早在外头候着的瓔珞出声唤道。 「进来吧。」 瓔珞与洛圆进屋伺候慕容明洗漱更衣，梳妆完毕，慕容明疑惑地望向方辰翰，方才似乎没有人伺候他。 「我这院子里没有几个丫鬟，更没有贴身伺候的，日后就要麻烦娘子了。」 慕容明害羞的点头，心里为他没有贴身丫鬟这点感到欣喜。 屋外一个婆子声音响起，原是威武侯夫人身边的王嬤嬤，方辰翰让她进屋，慕容明转开视线不好意思看她将元帕装盒取走。 「走吧。」 方辰翰牵着慕容明走出，两人先至正屋向方顥轩与夏芷燕请安后，才动身进宫，想着今日慕容明要敬媳妇茶，慕容睿与姚平昕并未多留，二人自宫里回府后，正屋里已坐满了人。 长幼有序，丫鬟们在威武侯夫妇面前放下圃团，方辰翰与慕容明跪下后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威武侯夫妇按着惯例嘱咐二人日后和睦相处，接着是给方顥轩与夏芷燕敬茶，夏芷燕笑咪咪地看着慕容明，看得慕容明忍不住害羞地低下头，才叮嚀几句。 嫡庶有别，方辰翰与慕容明先给方顥泽与夏芷嫣敬茶后，接着才是威武侯的庶出儿女，但慕容明是公主，又只是威武侯庶出亲戚，因此慕容明并未一一敬茶，而只是轻轻福身，此一礼还是因新妇才行，日后慕容明见到他们也不会行礼。 最后才是平辈见礼，两人先给方辰毅与钱以萱见礼，接着是方璟云与其他姑姑、叔父所出子女，至于威武侯的姨娘是没有资格出席今日这样场合的。 威武侯夫人虽未苛待庶出子女，但也并未真心喜爱他们，因此待成亲后便一一另府别过，生母尚在的威武侯夫人也让他们将生母接去同住，一来让他们母子团圆，二来也眼不见为净。 另府别过后，除年节鲜少往来，敬茶认人后，几人有自知之明，纷纷告辞离去，威武侯夫妇领着方顥轩夫妇与方辰翰、慕容明致祠堂祭祖，至此，慕容明才算是威武侯府正经的三儿媳妇。 「一早就起，你们也该累了，午膳就在房里自己用，晚膳再一家人一块用膳。」 威武侯夫人开口，方辰翰与慕容明双双应是后辞别方顥轩与夏芷燕。 「你累了吧，让人进来伺候你歇会。」 方辰翰说完，便让洛菱进屋伺候，慕容明是真的累，便未推辞，在洛菱伺候下上床歇息。 洛菱出去后，方辰翰跟着上床。 「这大白日的，你还不出去。」 慕容明推拒，害怕被人说白日宣淫。 「我只是想抱着你躺一会。」 慕容明眼带怀疑的看着他。 「若是娘子不累想再做些什么，为夫也是愿意奉陪。」 方辰翰刻意加重语气，慕容明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面内躺着，心想方辰翰怎么才刚成婚就一副登徒子模样。 方辰翰偷笑的自行脱鞋上床。 两人睡到近午时分，才在洛圆叫唤下起身用午膳，下午两人在房里哪儿也没去，一人看书一人依偎，一对璧人。 邻近晚膳时分，两人才走往正屋，慕容明本欲跟着丫鬟前去摆饭，却被威武侯夫人阻止。 第三十六章 婚后 「我们家没有要媳妇立规矩的要求，府里丫鬟这么多哪里就非得要儿媳妇伺候不可。」 当初夏芷燕进门，因是县主又是威武侯夫人自小看大的孩子，威武侯夫人便未要求她立规矩，后来夏芷嫣进门也是如此，待得钱以萱进门，威武侯夫人不要求，夏芷燕也不是那等非要儿媳妇伺候的婆母，再者她从前也未曾在威武侯夫人面前立规矩，因此今日自然也不会这么要求慕容明，更何况她还是堂堂公主，有这份心意便已足够。 「孙媳谢过祖母。」 慕容明这才跟着落座，待丫鬟摆饭后眾人才一併移往偏厅用膳。 饭后，眾人移座厢房喝茶吃果子。 「我们家里人口少，没那么多口舌，你们几个和和美美过日子，早些生几个胖小子。」 钱以萱微笑点头，慕容明毕竟是新嫁娘，羞赧应是。 「接下来就是阿霖的婚事，燕儿带着老大儿媳帮着料理。」 方辰霖的婚事去年底也已订下，为了避免仓促，威武侯府寧可让排行第三的方辰翰先成婚，因此成婚日期落在方辰翰后头，订于明年开春。 夏芷燕与钱以萱双双应下。 「如今就只差云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侯爷打算等过些日子便上表将爵位传给老大。」 威武侯夫人此话一出，眾人讶异不已，威武侯才过天命之年不久，竟然就要将爵位传给方顥轩，先前又是一点徵兆也无，难怪眾人惊讶。 「侯爷与我为了这个家操心的也够久了，日后这担子就交给老大夫妇，我们两个就等着含飴弄孙。」 威武侯不善言辞，故而都是威武侯夫人开口，威武侯只坐在一旁品茗。 年少时，威武侯夫人也曾为一个又一个妾室与威武侯置气，随着二人年岁渐增，威武侯未再添新人，孩子们一个个成亲，庶子庶女离家，未被接出府的姨娘与通房也年老色衰，威武侯仅偶尔想到才会去坐上一会，两人感情渐渐回温，倒是应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的话语。 威武侯夫人既当着威武侯的面这么说，显见这是两人考虑过后的结果，再者在座的都是小辈也无从置喙他们的决定，总不能硬要他们再为威武侯府劳心劳力，因此眾人除了聆听再无其他话语。 方辰翰与慕容明婚后二月，传来慕容琪有孕的消息，慕容明艳羡不已，尤其每每见到方辰毅与钱以萱的长子便忍不住看向自己毫无动静的肚子。 「不用着急，三公主去年成婚到今年才有孕，大嫂也是进门一段时日才怀上。」 方辰翰在她身旁坐下安抚她，成亲至今不过两个月，实在不必心急。 「话虽这么说，可是总还是想早日有个孩子。」 慕容明轻抚肚子。 「你就这么想有个孩子？」 慕容明点头。 「可是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有了孩子你势必会分神，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全心全意待我了。」 方辰翰随手拿起方才慕容明听到消息后搁置一旁正在缝製的他的里衣，若有了孩子，不说怀胎十月慕容明不能动针线，生產后慕容明就算拿起针线缝的也会是孩子的，哪能像现在这样为他。 「还有人在呢。」 慕容明害羞的推他，他怎么也不顾虑一下琉璃还在，话就这么说出口。 「哪来的人，你自个儿瞧瞧。」 慕容明抬头一看，方才琉璃进来报信，何时出去的她怎么不知。 「你身边伺候的又不是那等没眼色的，自然早早就出去了。」 慕容明依偎在他怀里。 「你真不介意晚点才有孩子？」 方辰翰成婚本就晚，若是晚几年才怀上，搞不好方辰霖的孩子都生了。 「不介意，娘亲与祖母也不会介意。」 慕容明这才略放宽心。 「再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家，怎能那么快让孩子分了你的心神。」 慕容明听得又羞又好笑，不过也确实不再焦心。 「你不知道，我为了娶你去磨了娘好久。」 方辰翰说起婚前为了请夏芷燕去询问姚平昕的意思，姚平昕却迟迟不回应，让他每日吃不好睡不好。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慕容明眼带笑意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是母后跟你说的？」 成亲后，方辰翰自然改口跟着唤姚平昕母后，慕容明点头。 「那母后有没有跟你说她为什么一直不答应？」 慕容明抿着唇憋笑，方辰翰挑眉看她。 「其实，母后并未迟迟不答应。」 慕容明说得含蓄，方辰翰转个弯便想明白，姚平昕未迟迟不答应，他却迟迟未得到姚平昕同意的答覆，那问题便是出在中间人。 「罢了，既然娘亲老嚷着我不孝，就当我彩衣娱亲吧。」 方辰翰垂头靠在慕容明肩上，慕容明忍不住笑开。 「你就笑吧，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我是为了把谁娶进门。」 慕容明赶紧闭上嘴，但眼里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八月十五中秋，宫里照例要摆宴，威武侯夫妇、夏芷燕夫妇、方辰毅夫妇与方辰翰、慕容明都要参加，因此威武侯府内的中秋家宴便摆在中午，晚上则是方顥泽一家自行吃团圆饭。 宫宴并不稀奇，与过往宴席也没多大差异，无非是精美佳餚、美酒共饮、舞乐取乐，待宴会举行正热，眾人酒酣耳热之时，慕容睿命人宣旨，与会者暗自揣测，不想却是关乎威武侯爵位传承一事。 方顥轩袭爵，册封夏芷燕为正一品威武侯夫人，并立方辰毅为世子，钱以萱为二品世子夫人，原威武侯夫妇带着家人领旨谢恩，眾人纷纷上前道喜，老威武侯、方顥轩与方辰毅连连被灌酒，就连方辰翰也没落下。 自宫里回府，早有下人报信，威武侯府喜乐洋洋，下人自此改口称老威武侯夫妇为老太爷与老夫人，方顥轩夫妇为侯爷、大夫人，方顥泽夫妇为二老爷、二夫人，方辰毅夫妇为世子、世子夫人，方辰翰夫妇为三爷、三少奶奶，方辰霖为二爷，方璟云仍是小姐，方宛心也仍是小小姐，待方璟云出嫁后才会改口唤方宛心小姐。 毕竟从宫里赴宴回来，眾人皆已疲累，且又或多或少喝了不少酒，老威武侯夫人发话让眾人各自回院歇息。 翌日早晨，夏芷燕、夏芷嫣、钱以萱、慕容明与方璟云陪着老威武侯夫人用完早膳后，夏芷燕去料理家中琐事，其馀人则陪着老威武侯夫人坐着说话，夏芷燕想着昨日宫宴回来已晚，钱以萱又要照料方宛心，便让她过几日再跟着她一块学掌家，老威武侯夫人也知夏芷燕是体恤钱以萱，并未多言。 「怎么人人都长了一辈，就我一点都没变。」 方璟云嘟嘴不满。 「心儿也没变呀。」 「那怎么一样。」 方宛心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哪在乎这些。 「小姑想改个称呼那还不容易。」 钱以萱接话，并对慕容明使了眼色，慕容明本就没公主架子，嫁入威武侯府后妯娌相处和睦，二人比婚前亲近许多。 「大嫂说得是，小姑若想让下人给你改了称呼，我这就去向祖母和婶母说。」 「大嫂、三嫂你们话中有话。」 第三十七章 结局 方璟云却不傻，拦住慕容明，眼神在钱以萱与慕容明之间游离。 「三嫂不如先说说要让下人们改口唤我什么。」 钱以萱与慕容明双双笑了起来。 「说什么呢，这么欢快。」 老威武侯夫人与夏芷嫣被她们的说笑声引了过去。 「小姑在说下人们改口后，人人都长了一辈就她还是没变，在埋怨呢。」 钱以萱毕竟嫁进府的时日长一些，比慕容明自在些，张口就回话。 「云儿也想让下人们改口？」 老威武侯夫人满是兴味。 「我和大嫂正在说若是小姑真想让下人们改口，我们便替她向祖母和婶母开口。」 夏芷嫣忍不住笑了，慕容明这话分明是打趣方璟云，偏偏看方璟云神情便知她还没想通。 「母亲，云儿还没听明白呢。」 方璟云见在场眾人盯着她直笑，心里清楚钱以萱与慕容明所说让下人们改口定有缘故，她却想不出原因，只能向夏芷嫣求教，夏芷嫣却是笑而不答。 「三嫂，你也太不厚道了，枉费我们从前还是闺中密友，你怎么这般拿我取笑，也不把话说清楚。」 「你若不同意让下人改口，我也不好随意向祖母和婶母开口的呀。」 慕容明眨眨双眼，满眼无辜的看她，眼底的促狭却是让在场眾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母亲。」 方璟云不依的说。 「你这孩子，年岁也不小该成亲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夏芷嫣摇头轻叹，慕容明只比她大上一岁，方璟云却连个婚事的影儿都还没见着。 「你若出嫁，下人们不就该改口唤你姑奶奶了。」 却是老威武侯夫人笑着开口替她解惑，方璟云立时向慕容明腰间挠去，慕容明有多怕痒她是清楚的。 「祖母。」 慕容明赶紧起身偎到老威武侯夫人身侧寻求庇护，老威武侯夫人乐呵呵的笑着。 晚膳后慕容明与方辰翰说起这事，方辰翰笑不可抑。 「云儿真这么说？」 「是阿，说是想让下人们改口呢。」 慕容明想起来也觉得好笑，从前不觉得方璟云这么单纯，转念不免为她出嫁后的生活担忧。 「怎么了？」 慕容明突然沉默，方辰翰轻声问。 「你说，云儿性子这样单纯，日后若是嫁了人可怎么办才好？」 方辰翰不是很明白慕容明怎么突然担心起方璟云嫁人后的生活。 「以云儿的身分，日后定也是嫁入高门大户，有哪户人家能向咱们家一样和睦。」 慕容明很清楚她的命好，才能嫁入威武侯府，家里人口简单，妯娌又和睦，也无婆媳问题，更无妻妾斗争，后院里的事情她自小在宫里看得太多也听得太多。 「放心，婶母定会为云儿仔细挑户好人家的。」 慕容明也只能点头，毕竟她也帮不上忙，只能祈祷方璟云日后能遇上一个向方辰翰这样待她好的夫君。 「在想什么？」 「在想我何其有幸能有你这样好的夫君。」 「再说一次。」 慕容明鲜少说甜言蜜语，方辰翰忍不住诱哄她再说一次。 「说什么？」 「说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方辰翰欺身吻上慕容明唇角，虽已是夫妻，慕容明仍难掩羞意。 「你离远一点。」 却毫无推拒之意。 「你再说一次，我就退开。」 方辰翰细细吻着慕容明唇畔，虽不影响慕容明说话，但鼻间都是对方气息，慕容明哪还能思考。 「还是，其实你喜欢我这样吻你，才故意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 慕容明开口，难免与方辰翰四唇相触。 「说你何其有幸有我这样的夫君。」 「我何其有幸有你这样的夫君。」 慕容明脑袋沉沉，方辰翰以舌描绘她的唇形。 「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不得不说，方辰翰这招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说你爱我。」 「我爱你。」 方辰翰再也无法忍耐，吻住慕容明的唇，将她抱起走向床侧，慕容明早已被吻得晕头转向，直至云雨过后沐浴完毕，慕容明的理智才渐渐回拢。 「你无赖。」 配上娇艳的脸庞与水汪汪双眼以及细柔的嗓音，丝毫无威吓力。 「恩，我无赖。」 方辰翰认错。 「你胡来。」 「恩，我胡来。」 慕容明说什么他都承认，做丈夫的要顺着妻子才好。 「日后不可以再这样。」 「恩，好。」 说是这么说，日后还是要这么做，他的小妻子怎么这么可爱。 「我要睡了。」 慕容明说什么他都不反驳，慕容明只好埋头睡觉，方辰翰闷笑搂住慕容明。 「恩，睡觉。」 有妻如此，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