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医妃是满级大佬》 第一章 重生归来 “快搭把手,好不容易迷晕,赶紧送上花轿,等生米煮成熟饭,这死丫头想反悔都来不及!” “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派上用场了,罗员外那老骨头一死,我们再将她接回来,还能卖一次。” “是啊,这些银子加上从颜家弄来的,足够摆平咱们坤儿惹下的事,还能剩余些置办大宅子……” 姜雨笙意识还不清醒,头疼欲裂,迷糊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艰难的睁开眼,就看到她的父亲姜大成和祖母姜老太,正准备将她抬上花轿。 场景有些眼熟,姜雨笙揉了揉太阳穴,顷刻间反应过来——她不是死了吗? 被她那好夫君南奕铭和便宜妹妹颜雨烟联手折磨死了! 姜雨笙惊疑下,忍着周身酸痛推开面前两人,一口气跑到院子里的水缸旁。 水面平静的犹如镜子,倒映着一张涩如青梅,满是惊疑的脸,虽然干瘦了些,却掩不住年轻朝气。 这时,从屋内追出来的姜大成粗声粗气呵斥道:“小贱蹄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乃是天经地义。” “嫁给罗员外有什么不好,让你寻死觅活?” 听着熟悉的对白,姜雨笙深吸一口气,终于清醒。 ——她蒙冤含恨而亡,却不知为何回到了十四岁! 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难道是老天爷也觉得前世过于悲惨,给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姜老太见她怔怔的,趁机帮腔劝道:“罗员外家财万贯,嫁过去那是享福的,好不容易给你求来的姻缘,别人想要还没机会呢。” “说的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当他第十四房小妾?”姜雨笙回过神,盯着可憎的老脸,反问道。 “罗员外七十好几,半截身子入了土,和你倒是相配。” “还敢顶嘴?”姜大成倒是有孝心,一听这话立刻毛了:“又想挨打了吧!” 说着,顺手操起屋旁的竹笤帚,朝姜雨笙打过来。 还当她是前世那个人人拿捏,说打就能打的受气包呢! 前世不知反抗,委委屈屈上了花轿,虽然保住身体清白,却污了名声,最终因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姜雨笙冷笑一声,轻巧的避开,笤帚打在水缸上,水溅出来一下子把姜大成浇成了落汤鸡。 姜大成抹了把脸上的水,恼羞成怒道:“一觉醒来本事倒是渐长,竟然敢躲?看我不打死你个孽女!” 姜老太见姜大成动了真格,赶紧阻拦道:“她可值三百两银子,打坏了罗员外不要怎么办。” 姜大成哪里听得进去,急头白脸的再度打过来。 姜老太担心当真打坏姜雨笙换不到银子,急忙上前拉扯。 姜雨笙侧身躲开,姜大成没收住力,狠狠打在劝架的姜老太身上。 姜老太哎哟倒地直哼哼,姜大成吓得丢掉扫帚去查看。 慌乱间踩到地上的水,一头撞在水缸上,登时殷红的血就流了出来。 母子俩摔在一块,哎哟连天,好不狼狈。 前世姜大成和姜老太一不顺心,动辄就打骂姜雨笙,她从未反抗,如今瞧着这场景,心里很是痛快。 早该如此,姜雨笙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灾星,早该死的赔钱货。”姜大成捂着额头,恶狠狠看着她;“还笑的出来?” “不关我的事,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姜雨笙停住笑意,大眼无辜的眨了眨:“姜老太是你打的,你是自己摔倒的。” “好,好得很。”姜大成几下爬起来朝她扑过来,目光阴狠:“叫你伶牙俐齿,看你嫁给罗员外那老骨头后还能不能这么厉害!” 这一次,姜雨笙站在原地没有躲,甚至脸上再度浮现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姜大成心觉异样,来不及收回手,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他的手,竟然断了! 还没看清,竟被姜雨笙轻轻松松的扭断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从前连虫都怕,怎么昏迷了半晌,醒来性格大变,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姜大成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姜雨笙,又低头看着耷拉着的手,呆滞半晌才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小贱蹄子反了天了,也不怕遭天谴!”姜老太连滚带爬到姜大成身边查看他伤。 “他配做我父亲吗?”姜雨笙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或者说,他是吗?” 姜老太不知姜雨笙皮囊下是历尽千帆的重生之人,道:“他不是你父亲是什么,养你这么大,就这么忘恩负义?” “养育之恩?”姜雨笙脸沉下来,冷哼道:“这些年难道不是我在伺候你们?” 话还没说完,院子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哼。”姜大成听到动静,忍住手腕的剧痛,阴沉沉道:“罗员外的人来了,不嫁也得嫁,你反抗不了!” “是吗?”姜雨笙一步步走近,蹲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大成的手,点了点他断了的手。 “我可不认为,你们有本事留住我。” 就在姜大成和姜老太不明所以时,门外的人开口了:“是姜大成家吗?” 声音听上去是四五岁女人的,并不是罗员外派来抬花轿的人。 姜大成回头和姜老太对视了一下,彼此都带着疑惑。 姜雨笙心里却是门清——灵州颜丞相府派人来接她回去了。 她并不是姜家的孩子。 当年丞相府大夫人周芷兰怀孕八月,来长清县长青寺拜佛祈福,突遇大雨摔跤引起早产。 来不及赶回灵都,只能就近在农户姜大成家歇息,当晚,周芷兰与姜大成的媳妇吴慧恩同时产下女婴。 姜家世代贫苦,邪念滋生,调换了两个襁褓中的女婴。 从此,本是颜家大小姐的女婴,成了农户姜大成的女儿姜雨笙。 农户诞下的女婴摇身一变,成了颜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颜雨烟。 而姜大成的媳妇吴慧恩,出月子后找到灵州颜家,凭着一宿之恩做了颜雨烟的奶妈。 本来这事一辈子都没人知道,可吴慧恩的儿子姜晓坤惹了大祸,需要很多银子摆平。 吴慧恩偷颜家东西变卖时,不识货将传家宝也偷了出来,颜家发现后细细追查,这才牵连出当年偷换孩子的事。 第二章 接回颜家 就在姜雨笙脑子里闪过前世记忆时,姜老太已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考究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那嬷嬷开门见山道:“我是灵州颜丞相府大夫人身边伺候的梁嬷嬷,奉命来接小姐回去的。” “什,什么小姐。”姜老太脸色骤变,支吾着准备狡辩:“我们这没有……” “得了,吴慧恩已经全部承认。”梁嬷嬷轻蔑的冷哼着打断,带着几分警告,道:“真要计较起来,你们后半辈子都要在牢狱中度过。” “不过看在雨烟小姐的份上,相府暂且不追究,你们也别试图耍花招。” 姜老太哪里还敢应声,颤抖着转身看向姜大成。 梁嬷嬷的声音不大,姜大成离得近,倒也听得很清楚。 他不敢多言,哆哆嗦嗦推脱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吴慧恩干的!那小贱……哦,不对,颜家小姐完好无损的在这呢!” 梁嬷嬷的视线,这才转眼看向姜雨笙。 只见她略显呆滞的站在水缸旁,身材消瘦,粗布麻衣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像是颗没长开的黄豆芽。 巴掌大小的脸倒是白净清秀,尤其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水盈灵动,和年轻时美貌动人的颜夫人如出一辙。 不过像又怎样。 如今颜相府已有一位名动灵都,还有望成为太子妃的雨烟小姐。 这位乡下上不得台面的小姐,注定只能充当牺牲品了。 思及此,梁嬷嬷面上淡了几分,走到她身边,言简意赅道:“当年大夫人因着意外,在姜家生产,家奴却不小心抱错孩子。” “如今真相大白,小姐收拾下,随老奴回去吧。” 抱错? 姜雨笙心里止不住冷笑。 分明是姜家故意掉包,相府为了颜雨烟的名声,竟能这般轻巧的一笔带过,也难怪不追究姜家人的作为。 她心如明镜,也不戳破,顺从的点头:“好,走之前,我想和姜大成再说几句。” “快点。”梁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回灵都要几日路程,老太君和大夫人都等着呢!” 说完,也不管姜雨笙,自顾带着两个丫头先上了马车。 断手的痛让姜大成一直蜷缩在地,见姜雨笙一步步走近,他下意识的躲避:“你,你想干什么!我对你可是有养育之恩的!” “几次三番说养育之恩,且不说没有,便是有,十几年做牛做马,也早还清了。”姜雨笙微微的勾起嘴角。 说着,手缓缓的沉在姜大成受伤的位置,狠狠按下去:“这只不能复原的手算是给你的教训,此后,该你们姜家偿还欠我的债了!” “你,姜老太,一个也跑不了,包括,你那占了我位置的好女儿!” 姜大成的手已经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只顾着惨叫,压根没空细想她话里的深意。 等细品发现不对时,只见到她依旧清瘦的背影。 好像,和从前并无两样。 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听着车轱辘的响动,姜雨笙闭眼假寐,心中盘算着回去后的计划。 前世回去后,作为相府嫡女,她依照皇帝赐婚嫁给了六皇子南奕铭。 南奕铭的母妃是皇帝酒后宠幸的丫鬟,到头也只是个不得宠的贵人,连带着南奕铭也不得皇上喜欢。 姜雨笙嫁过去后拼尽全力,帮野心勃勃的南奕铭登上皇位。 谁知南奕铭反手就将她那便宜妹妹颜雨烟扶上皇后位置,非但如此,两人还联手将她残害,连偌大的颜相府都没放过! 她这才清醒,棋子成弃子,联姻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既然重活,那些害她之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铛。” 忽然,疾驰的马车像是撞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打断她的思绪。 打盹的梁嬷嬷被惊醒,直接越过姜雨笙,不悦的问车夫:“怎么回事?” “嬷嬷。”车夫稳住马车后下车查看后,道:“车轴不知怎么断了。” 梁嬷嬷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马车两角挂着的灯笼外,只余一点月色。 不由怒声道:“天已经黑了,这荒郊野外的谁知道有没有野兽,难道要歇这儿!” “小的也没办法,只有等明儿一早看有没有路过的马车帮忙。”车夫讪讪的解释:“好在刚才小的瞧见有一处破庙,将就着能对付一晚。” 梁嬷嬷还要发怒,姜雨笙幽幽的睁开眼,道:“既然走不成,就去破庙休息。” “哼。”梁嬷嬷闻言,冷哼一声,讥诮道:“是,你在乡野呆惯了,哪怕是泥地也能睡上一宿……”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黑沉的眸子:“梁嬷嬷身娇肉贵,住不惯大可自行离去。” 那眸色比月色还清冷几分,让她莫名生畏,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冰冷的寒意。 梁嬷嬷哪里还敢争辩,狼狈的移开视线,看向一旁默默的小丫鬟,恼羞道:“还不下去提灯笼照路!” 破庙年久失修灰尘遍布,屋顶还破了个大洞,除了结满蜘蛛网的佛像外,只有角落中散着几个看不清颜色的蒲团。 梁嬷嬷嫌弃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左右没将姜雨笙放在眼里,干脆带着两个丫头去马车上对付一宿。 车夫要避嫌,自然不会待在破庙里。 相府的马车过于招摇,容易被歹人盯上,比破庙还不安全,姜雨笙索性抖干净蒲团,在佛像后坐下。 她刚吹灭灯笼,就听到佛像另一头似乎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 姜雨笙随手抓了个木棍,缓缓靠近,还没扬起,手却被人摁住了。 同时,尖锐的匕首抵上她的脖颈:“别出声!” 还真多虑了,马车离破庙还有五六百米,就算是出声,按照梁嬷嬷的死性子绝对充耳不闻,不会来救她。 那人在身后,身手敏捷,她没有胜算,不过应该暂时不会伤她,毕竟要有歹意,会直接下手。 姜雨笙冷静下来的同时,闻到一股鲜血的味道,夹杂着一股莫名的腥味在幽幽传来。 她下意识道:“你受伤,还中毒了!” 姜雨笙的话刚出口,就察觉到脖子上一紧,那锋利的刀刃几乎嵌进肉里。 随着动作,身后那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哑着嗓子厉声问:“你怎么知道!” 第三章 破庙救人 身上的血腥味掩盖不掉,知道受伤并不奇怪,可她怎么敢断言他中毒了! 如此想着,手上的力道也增加了些,刀刃下压带出一条明显的血线。 姜雨笙吃痛,赶紧道:“血中带着紫腥花的味道,紫腥花花如其名,带着特殊的腥味,乃为剧毒!” 那人微微低头,嗅了嗅手臂上的伤,除了浓浓的血腥味,好像并无其他的什么。 再说那劳什子紫腥花,闻所未闻,谁知道是不是捏造的? 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姜雨笙接着道:“你受伤时间不长,却浑身乏力,头昏眼花,对吗?” 那人眉心紧皱,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是,可这难道不是流血过多引起的?” “不,此为中毒初始,等真正毒发,你会神志不清,意识模糊,悄无声息的死去。”姜雨笙顿了顿,道。 “你将我放开,我有法子替你治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毕竟。”那人冷笑道:“那几个奴才虽叫你小姐,却半点没将你放在眼里。” “还是说,你想耍花招逃出去?” “信与不信随你。”姜雨笙也跟着轻笑一声:“难道,你就没发现伤口处半点疼也感受不到?” 她这么一提,那人握着匕首的手明显僵硬了一瞬。 的确! 受伤到现在,怎么也有大半个时辰,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流了不少血,为何一点痛觉都没有! 那人将信将疑道:“我将你放开,休要耍花招!” 灯笼早就灭了,借着屋顶破洞透下来的月光,姜雨笙这才看到身后男子的样子。 身长玉立,一袭黑衣,蒙着黑色面巾,唯独露在外边的一双眼,似盛着浩瀚星辰,熠熠生辉。 姜雨笙无端觉得有几分眼熟,也没多想,转身将灯笼点了,仔细查看伤势。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覆下,被灯笼投出阴影随着灯笼里的光摇曳,像蝴蝶的翅膀,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那人眼神微暗,移开视线,问:“如何?” “伤处没大碍,主要是体内的毒需尽快解开。”姜雨笙移开灯笼,抬眼看着那人。 “紫腥花两个时辰不解定会毒发身亡,我手边没有药草,只能暂时将毒逼出来一些,延缓发作时间。” “之后我给你说方子,你自己想法子去弄到药就行。” 那人默了默,算是应了姜雨笙的话。 姜雨笙将灯笼支好,随即从荷包中拿出绣花针,在火苗上漂过。 那人见状,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想用绣花针逼毒吧!” “是啊,手边没有行医工具,只能用它代替。”姜雨笙扬了扬针,嘴角的梨涡为笑意添了些俏皮:“放心好了,在我手中,什么针效果都一样。” 还不等那人反驳,针已经稳稳的扎在虎口处。 不知是中毒的缘故,还是她下手轻柔,绣花针所过之处,除了带出浓黑的血,当真一点也不疼。 而她的手法更如行云流水般娴熟,每过一个穴位手起针落,半点没有犹豫。 能行针之人,整个南虞国也找不出来几个,何况她还用的绣花针,再说单凭闻就诊出中毒所在,看来这丫头医术当真不错。 那人眼睛微眯,再度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瘦瘦巴巴,脸色苍白,倒是腮边的一对梨涡微漾,衬着水光盈盈的眼,多了几分调皮灵动。 明明被称作小姐,却穿着粗布麻衣,连手上都带着一层厚厚的茧,看上去并不像养尊处优的千金。 有点意思。 那人正在想的时候,姜雨笙已经收针,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道:“绣花针粗,不似灸针能入体,只能游离行针。” “引出毒素的效果还算不错,接下来,以五钱灵犀草为药引,佐以龙须藤,在用金蟾研粉……” 一口气说完,见那人还意味不明的盯着她,姜雨笙不由抬手摸了摸脸,狐疑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那人收回眼神,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体内的毒虽然延迟发作,但也要尽快解开。”姜雨笙将灯笼提起,再度将方子重复一遍。 “多谢。”那人想了想,随手将刚才威胁过她的匕首递过去:“寒铁所铸,仅此一把,算是给你的谢礼。” “将来遇事,可凭此匕首去灵州云鹤楼,会有人帮你解决。” 匕首握在手中,还带着他手上的温度。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姜雨笙叹了一声:“帮人到底吧,这儿距离最近的云州也得一个时辰。” “你不能运功,等走过去定要半道毒发身亡,我们的马车坏了,你索性骑马走。” 那人想到刚才看到的情形,不由问道:“我骑马走,你呢?那婆子瞧着就不是善类,定要为难。” “我还怕她不为难呢。”姜雨笙狡黠一笑,拿着匕首比划了下,似乎意有所指:“顺便试试锋不锋利。” 两人从破庙出来,并未打灯笼。 车夫在旁边草丛睡的正酣,车内亦是悄无声息,姜雨笙割断绳索都无人发现。 那人接过马绳,低声说了句多谢,正要走,视线却定格在印在车帘中间的“颜”字上。 随即,剑眉微拧,问:“颜相府的标志,你是颜相府的人?” “算是吧。”姜雨笙嘴角闪过一丝戏谑:“你再磨蹭一会,小心毒发。” 那人这才深深看了姜雨笙一眼,骑马扬长而去。 夜风拂过脸颊,马背上的人不知为何,脑中盘旋的全部都是刚才那女子的模样,尤其是那对俏皮的小梨涡。 云州早有人接应,对上暗号后,南虞国第一侍卫奔雷迎过来,跪下请罪:“爷,属下护主不利,自请责罚。” “陷阱天衣无缝,他们早有准备,怪不得你。”那人摘下黑色面巾,声音清冷如月:“后续可处理干净了?” 面巾之下的脸如古雕刻画般完美,赫然是端王南鹤峥,当今皇上的嫡亲幼弟,南虞国战神十三爷! “回爷,已经处置妥当。”奔雷依旧跪着,不敢抬头,低声道:“此番陷阱,似乎有宫中那位……” 南鹤峥扬起修长的手指,止住奔雷的话:“都知道本王虽打了胜仗,却身受重伤。” 说着,星眸中划过一抹讽刺,声音沉了几分:“看来本王之前的决定都是错的,传下去,本王归来半道遇袭,旧患新伤,已成废人!” “是。”奔雷起身,视线落在他略微包扎的手臂上:“您这伤势,是不是要尽快找大夫?” “不用,你按照方子赶紧寻药材来。”南鹤峥走到桌前写下刚才那女子说过的药名,递给奔雷。 奔雷接过,正要离去,又听南鹤峥问:“颜正廷家里,有几位小姐?” 奔雷不知道这位近乎不近女色的爷为何突然问及,赶紧回答道:“回爷,颜相共有嫡庶四位小姐。” “当中可有会医术的?”南鹤峥想起那女子的处境,又改口道:“罢了,着人去查最近颜相府有何动静。” 第四章 回府遇阻 夜晚寂静,马儿奔跑的动静吵醒了马夫。 等他彻底清醒,只见一阵扬起来的灰尘,还有在一旁站着的姜雨笙。 “这,这是咱们的马?”车夫揉眼一看,登时慌了,起身急急的追去。 车厢内几人也被吵醒,梁嬷嬷边下马车边嘀咕:“来这穷乡僻壤本就够苦的,还要睡在马车上,好不容易睡着,鬼喊鬼叫个什么劲儿?” “嬷嬷,马被人偷了!”车夫眼看着追不上,又急忙跑回来,哭丧着脸道:“这下彻底走不成了。” 梁嬷嬷定睛看了看,一把抓起割断的缰绳,质问道:“睡在外边看守还能叫人把马偷了,相府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车夫支支吾吾,忽然瞥向一旁的姜雨笙,道:“小的醒来只看到贼人骑马离去,倒是小姐站在一旁,应该知道些什么。” 梁嬷嬷几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姜雨笙身上。 “是。”姜雨笙面色清冷,语气平淡:“我不仅知道,还帮他割断了缰绳。” “你疯了!”梁嬷嬷满是惊讶,随即冷哼道:“难不成那贼人和你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才帮他盗马?” “嬷嬷慎言。”姜雨笙略微抬头,白皙的脖颈上横着一条殷红的血线,无比清晰:“如果我不帮他,就要命丧于此。” 梁嬷嬷看到她的伤并未关心,反而埋怨道:“没有马我们还怎么回去,要是雨烟小姐在,肯定不会这样!” “可我不是你们的雨烟小姐。”姜雨笙眉眼微扬,语气却是冰冷:“嬷嬷百般抱怨,难道你觉得,一匹马还没本小姐的命重要?” 梁嬷嬷憋着一肚子火,低声道:“小姐的命重要。” “离天亮还早,折腾这么久都累了,明儿再说。”姜雨笙没理会她,转而吩咐道:“夜里不安全,轮番守夜。” “梁嬷嬷脾气不好,肝火旺盛,想必一时半会睡不着,就由你先守着吧。” “凭什么!”梁嬷嬷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想也不想顶撞道:“不是还有春花夏荷两个丫头在?” “方才不计较,是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既然你问凭什么,那我明确告知你。”姜雨笙走到梁嬷嬷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凭我是小姐,而你,再怎么得主子喜欢,也不过是个奴才!” 随着她的动作,梁嬷嬷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但她没在意,而是眼带恨意的盯着姜雨笙。 姜雨笙笑意灿烂,收回手上了马车。 梁嬷嬷是颜大夫人周芷兰身边伺候的,哪被人这般羞辱过,气的脸都绿了,奈何姜雨笙身份到底是小姐,她再不忿,也不敢如何。 守在马车边,心里将姜雨笙骂了千万遍,撑不住昏昏欲睡时,遇到了灵都连夜押镖的马车。 对方听是颜相府的人,立刻挪了一匹马出来,一行人在云州停下休息后,紧着赶路到了灵都。 知道重生那一刻起,姜雨笙就知道回府的路没那么容易。 和前世一样,还在相府大门口就遇到了麻烦——颜家早就知道她今儿要回来,派人守在门口,倒不是为了迎接。 守门小厮行礼过后,讪讪的看了姜雨笙一眼,转身对梁嬷嬷道:“嬷嬷,大夫人下令,小姐得经柳叶洗礼,狗血泼身才能进门。” 梁嬷嬷隐隐猜到缘由,眼底带着得意,问道:“这是为何?” “大夫人接了您的飞鸽传书,听闻小姐半道遇到贼子。”小厮声音小了些,看向姜雨笙的目光带着同情,道:“说小姐生来坎坷,自带晦气,直接进门怕是府上要沾染霉运。” “柳叶水去晦气,黑狗血去煞气,两者用了,小姐缠身的霉运也就去了。” 难怪连小厮都同情,还没见过哪个亲生母亲,会如此刁难素未谋面的女儿。 细想也不奇怪。 周芷兰的祖父父亲官拜镇国将军,立下汗马功劳,大哥二哥虽无先辈厉害,却也是镇守边关的将领。 她作为镇国将军府唯一嫡女,夫君位极丞相,心里骄傲的很,哪里容得下乡下来的女儿,玷污了自己名声,扰乱平静。 梁嬷嬷显然知道周芷兰对姜雨笙的态度,等小厮说完,便道:“大夫人也是为相府着想,雨笙小姐,请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反抗就是自私自利似的。 且不说黑狗血泼下来的狼狈样,若真迎着柳叶水黑狗血进门,今后在府上还怎么立足? 姜雨笙面色平静,缓缓开口:“一切皆因当年错抱,追究起来,晦气的根源在颜雨烟身上,真要泼,就得一视同仁,请她过来一起受着!” “这……”小厮哪料到乡下回来的小姐会直接拒绝,一时不知道如何,只能道:“小的奉命行事。” 姜雨笙眼神平淡:“你说不上话,就叫说得上话的人来。” 小厮不敢硬来,只能请管家前来。 管家远远瞧着,姜雨笙衣着寒酸,淡定的站在门口,不悲不喜,周身的气势浑然天成,丝毫没有乡下来的小家子气。 他心下惊讶,不过态度倒是恭敬,上前几步表明身份,劝道:“雨笙小姐,命令是大夫人下的,小的们必须执行。” “您过后梳洗一番,也没什么损失。” “既然没损失,就叫颜雨烟前来一并去了晦气。”姜雨笙淡淡一笑:“管家通情达理,想必也理解我的意思。” 管家心里一怔——谁都知道姜雨笙才是正经颜家血脉,可现在颜雨烟就算是个假货,那也是太子看中的人! 不然也不会查出抱错孩子的事,过了两个多月才去将正品低调接回。 管家轻咳两声,侧面提醒道:“雨烟小姐身份高贵……” 话没说完,姜雨笙就柔声打断,不卑不亢道:“我不想攀高枝,既然如此,我不进颜家门,依旧回去做无名小卒便是。” 颜雨烟当真得太子喜欢,有望成为太子妃,颜家大可将错就错不去寻回姜雨笙。 省得弄出个真假小姐损了颜雨烟的面子是小,传出去丢了太子妃位事大。 可颜家不但寻了,还接回来,肯定有别的想法。 姜雨笙的话看似退却,实则试探。 果然,话音刚落,大管家就笑道:“您是颜家血脉,哪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小的这就去禀了大夫人,您稍候。” 梁嬷嬷看着管家的背影,无声的冷笑着。 作吧! 乡下来的野丫头,没进门就摆上大小姐的谱儿,不尊大夫人的命令还挑衅雨烟小姐,作死吧! 越惹大夫人生气越好,赶出去是迟早的事儿! 第五章 遭到嫌弃 管家步履匆匆,很快就从门廊走来,却并未带来梁嬷嬷想听的话:“雨笙小姐,去晦气这事稍后再说,您先进门吧。” 梁嬷嬷一愣,下意识问:“大夫人不曾发怒责骂?” 管家皱眉,反问道:“梁嬷嬷说的这叫什么话,雨笙小姐是大夫人的嫡亲闺女,还没相认,哪能责骂呢?” 大夫人最不喜欢别人顶撞,挑衅她的威严,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姜雨笙? 梁嬷嬷不敢多问,跟在几人身后心中泛着嘀咕。 从大门进去,要穿过长长的连廊才到正厅,颜家上下知道正经大小姐今儿回府,不少奴婢小厮探头探脑的张望,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管家身后那个就是大小姐吗,瞧着好普通,连衣裳都没换,粗布麻衣还没咱们相府婢子体面。”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位回来,雨烟小姐算什么身份?” “老太君和大夫人不是下令,雨烟小姐依旧是相府嫡小姐,不会因为这位回来而改变!” “也是,这位瘦瘦巴巴,哪有雨烟小姐才貌双绝,对比之下雨烟小姐更像相府嫡亲小姐。” “这位再不好,身体流的也是颜家的血,就是不知道,雨烟小姐和这位谁才是大小姐。” “肯定是雨烟小姐,有太子这层关系在呢,要不是出了端王这档子事,怕是将错就错不会接这位回来……” “嘘,你不要命了,刚才相爷急着回来,才下令不准提!” 最后那话虽咽了下去,姜雨笙还是从中得到了为什么非要接她回来的答案——和端王南鹤峥有关。 她能听到下人低声八卦,管家自然也能听到,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些小婢子就如飞鸟般散去。 姜雨笙似没听到一样,目不斜视,进入正厅。 正厅早就坐满了人,老太君一身绛紫色福寿纹对襟华服,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颜正廷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挨着老太君手边坐着。 紧随其后的便是大夫人周芷兰,大小姐颜雨烟。 其他几位夫人小姐或坐或站,无一例外视线全部落在刚进门的姜雨笙身上。 “奴婢带雨笙小姐前来复命。”梁嬷嬷开口打破沉寂,跪下行礼,又对姜雨笙道:“雨笙小姐,您该行礼了。” 声音很大,整个正厅都能听见。 姜雨笙垂着头,闻言行大礼道:“孙女拜见祖母。” 又对颜正廷和周芷兰道:“女儿拜见父亲母亲。” 连行礼都不懂,还需要人提醒? 周芷兰满是厌恶,斜睨着打量姜雨笙——一身破烂,定然粗鄙,连头都不敢抬,满是小家子气,哪里配做她的女儿?! 在看乖巧坐着的颜雨烟,端庄秀丽,那才是她女儿该有的样子! 越想越气,周芷兰高声道:“还没拜宗嗣,也无滴血认亲,这声母亲不合规矩!” 她话就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接话。 鸦雀无声中,二夫人周汝兰掩嘴一笑,打破僵局:“姐姐吓到小孩子了,再怎么喜欢雨烟小姐,堂下这位才是嫡亲血脉呢。” “眉眼间与姐姐年轻时相似,错不了。” 这话,明着劝慰,暗带讽刺,句句直戳周芷兰的痛点。 果然,周芷兰面上乌云幕布,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不验证谁知道真假,随便找个和我眉目相似的女孩儿进府,就能说是我亲生的?” “再说我年轻时礼仪周全,哪里是这般模样?!” “母亲别气,都是女儿不好。”颜雨烟带着哭腔给周芷兰顺气,乖巧懂事道:“若不是女儿,颜家血脉也不会混乱。” 她虽得太子喜欢,可亲生就是亲生,血脉上占不到便宜,就得想法子牢牢抓住颜家人的心才能稳固地位! 果然,见她泫然欲泣还懂事的可怜模样,周芷兰心都要碎了! 她仅有颜雨烟一个女儿,自小捧在手心长大,费心费力娇养着,怎么一朝就什么都错了? 周芷兰心乱如麻,一把将她拉近怀里抱着,心疼的安慰道:“雨烟别哭,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辜的,事情还没完全清楚呢。” “母亲,雨笙姐姐能回您身边尽孝是大喜事。”颜雨烟头埋在她怀里,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将来便是离开相府,我也不会忘记您和祖母,还有父亲的养育之恩,疼惜之情。” “只恨女儿没有福分,不能常伴膝下,以全孝道……” 说到这,颜雨烟再也控制不住,语不成调,剩下呜呜咽咽的动静。 周芷兰愈加心疼,安慰颜雨烟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不会被送走的。” 再抬眼看向姜雨笙,眼神像是淬了毒,仿佛姜雨笙是个十恶不赦,拆散骨肉的仇人一般! 姜雨笙行大礼后没人叫她起身,还保持曲蹲着的姿势,腿已然麻了,冷眼瞧着这对母女演戏,心比双腿还要麻木。 屋内金玉满堂,奢华无比,在坐的都是锦衣华服,将她彰显的格格不入。 尤其是颜雨烟,一席粉色玲珑淡花百褶裙,笼着薄纱,翠珠佩环,簪花带珠像是高贵的公主一般。 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前世她委曲求全,处处小意,给居心叵测歹毒不仁的假货让路,不但没换来真心,连命都搭进去。 这一世,她不会退让半分! 她看向颜雨烟的时候,颜雨烟也正好微微抬头,从周芷兰怀抱缝隙看她。 四目相对,姜雨笙眼神幽幽,一眼看不出情绪,颜雨烟没来由心虚,埋头哭的更加厉害。 颜正廷从姜雨笙进门开始,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孩子也就胆小些,没半点逾越,包括难受的曲蹲着,安安静静,倒也还规矩。 到底她也是受害者,再说还有那件事,颜正廷心头微软,朝啼哭不止的母女道:“好了, 没人说要送走雨烟,重逢是喜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父亲说的是。”颜雨烟坐正,扶着周芷兰道:“母亲还没叫雨笙姐姐起来呢。” 周芷兰别过脸似没听到,只抚着颜雨烟的手,倒是老太君,蹙着眉道:“起来吧。” “多谢祖母。”姜雨笙忍住腿上的酸麻,缓缓起身。 “有件事大夫人说的没错,没拜宗嗣前称呼上不要乱了。”老太君面色平静,随口说道:“我们颜家是大家族,不兴因为谁坏了规矩。” 老太君是庶女扶正,眼界短浅,自私自利,颜家几位小姐在她眼中只分两种,一种是可以和皇族联姻的贵女,另一种就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无用品。 姜雨笙前世就知道,并不意外,应声道:“是,老太君。” 话音刚落,前脚才走的管家再度急匆匆进门,道:“老爷,老太君,皇上身边的何公公来宣旨了。” “果然还是来了。”颜正廷眉头紧锁,起身吩咐众人:“去接旨。” 第六章 赐婚圣旨 颜家人都穿的体面,唯独姜雨笙寒酸,只能站在最后。 刚跪下,就听何公公尖着嗓子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幼弟文武并重,尊长礼下,谦和有序,于国立下汗马功劳,悉闻爱卿颜正廷之长女,品貌端正,秀外慧中,堪称佳偶天成。” “今赐婚二人,实为良配,于颜正廷长女及笄后三日成婚,钦此!” “臣颜正廷携全家接旨,谢主隆恩。”颜正廷上前接过圣旨,对何公公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颜相客气。”何公公眼睛瞥了眼端正跪着,相貌出尘的颜雨烟,意有所指道:“相府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一切还得多谢公公提醒,将来事成,必有重谢。”颜正廷回头示意,他身边的小厮赶紧上前,将一叠银票塞给何公公。 何公公捏着不薄的银票,笑着离开相府。 老太君起身后带了几分庆幸:“看来我们之前的担心都是真的,好在你有先见之明,不至于折了雨烟。” “嗯。”颜正廷回头,在人群末尾瞧见姜雨笙,道:“赶路几日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午歇后再说。” 说完,又警告周芷兰道:“提醒众人,不该说的别说,别生事端,我出去面见太子。” 圣旨的事似乎让老太君和周芷兰都松了一口气,没再为难,吩咐散去后,留了梁嬷嬷和春花夏荷伺候姜雨笙去听水阁安置。 “雨笙姐姐。”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颜雨烟叫住姜雨笙,眼睛还红着,娇娇弱弱道:“母亲只是担心我才情绪激动,你别和母亲生了嫌隙。” 赶不及就开始耀武扬威,暗着说周芷兰更喜欢她,可笑前世姜雨笙不懂,还以为颜雨烟当真好心安慰呢! 姜雨笙掩住心里的冷意,笑的无害:“我与母亲到底连着血脉,有误会也总会解开,多谢你关心。” 颜雨烟脸色猛然一白,眼睛再度泛红。 这时,四小姐颜青墨走过来,冷笑道:“大家都走了,你这幅样子给谁看?” 颜雨烟似乎不想和颜青墨起冲突,委委屈屈抿了抿嘴,带着丫鬟走了。 “雨笙姐姐别介意,她就这样,一副永远柔弱的样子。”颜青墨说着,自我介绍道:“我是三夫人的女儿颜青墨,雨笙姐姐,欢迎回家。” 颜青墨性子直率,倒是和前世一样古道心肠,姜雨笙笑了笑,回礼道:“多谢青墨小姐解围。” “雨笙姐姐客气。”颜青墨停下,道:“我在姐妹中行四,姐姐叫我四妹就行。” 除了姜雨笙外,颜家四个女儿年岁上只相差一二,各有所长。 大小姐颜雨烟是灵都出了名的才貌俱佳。 三小姐颜芊月擅长抚琴,师从南虞国第一琴师凉煜。 五小姐颜青姝善舞。 眼前的四小姐颜青墨则重文墨,与颜青姝是双生花,机缘巧合下,拜在国学大师容则名下做关门女弟子。 也正是因此,颜青墨结交的都是文人墨客,颜雨烟不敢与她正面硬刚,怕坏了口碑。 本来还有位二小姐颜铃儿,乃梦姨娘所出,六岁那年夭折,梦姨娘也因此一蹶不振,整日在相府小佛堂闭门礼佛。 “四妹。”姜雨笙清楚颜青墨的性子,也不推脱,只道:“人都避我,倒是你愿意亲近。” “许是有眼缘,一见到大姐便觉得亲近。”颜青墨执着姜雨笙的手,缓缓朝前:“我喜静,住的竹苑偏远,倒是和听水阁相邻,正好顺路回去。” 一路上说了些关于相府的事,等到听水阁门前,颜青墨并未离去的打算,而是看着梁嬷嬷和两个丫鬟欲言又止。 姜雨笙自是看懂了她有话要说,打发梁嬷嬷和春花夏荷进屋收拾。 余下两人时,颜青墨将自个儿身边的丫鬟支走,才低声道:“姐姐听了今儿的圣旨了吧。” “是。”姜雨笙心里有底,故作不知问道:“可有不妥?” 颜青墨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后,声音再度压低:“皇上幼弟乃端王南鹤峥,手握号令三军的虎符,生的金质玉相,实乃人中龙凤。” “南虞国上下多少千金巴巴的盼着,给他做妾都趋之若鹜,换做从前,赐婚端王这般荣耀定是颜雨烟亲自接旨。” 颜青墨说到这,重重叹了一声,惋惜道:“可此番与北凛国交战,端王险胜却被重伤,半道又遭了歹人埋伏,皇上为表安抚才赐婚。” “父亲知道端王成为废人后必风光不再,甚至是废弃之身,也从宣旨的何公公那儿得知,皇上有意要颜家女儿出嫁。” “端王废了尊位还在,必要嫡女相配,父亲立刻快马加鞭紧着将姐姐接回来,我这么说,姐姐懂了吗?” 前世端王归来皇上也曾赐婚,不过未曾说赐婚与谁,端王直接拒绝,自交虎符选择归隐。 刚才听丫鬟们议论,她就猜到个中缘由,但从别人嘴里直白的说出,姜雨笙还是觉得无比讽刺! 她这嫡出血脉被迎回,竟是因相府想保全颜雨烟,叫她替鸠占鹊巢的赝品出嫁! 姜雨笙掩住眼底的自嘲,道:“听闻端王恣意狂妄,此前多次拒绝赐婚,想必这次也会拒绝吧。” 颜青墨苦笑着摇摇头:“父亲下令不准提此事,明显想隐瞒,我在书斋听人说端王昨日凌晨抵达灵都,连夜进宫面圣,已应下亲事。” “端王失势,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加上大夫人对你回来的态度全府皆知,今后的路,怕是不会比流落在外时轻松。” 姜雨笙眼睛微眯:“我们初见,你原是没必要和我说这么多的。” 颜青墨知道姜雨笙怀疑她的用心,轻声道:“唇亡齿寒,同为相府女儿,姐姐的今日未必不是我的明日,我不愿看到这些罢了。” “姐姐先做休息,我也好回去了。” 姜雨笙瞧着颜青墨远去的背影,略微思忖,眼神微暗。 “听水阁常年不住人,打扫起来还真费劲。”屋内传来梁嬷嬷抱怨的声音:“咱们几个也是命苦,只去接一趟,就成甩不掉的贴手货。” “满府上下,谁愿意来这费力不讨好的地儿,真是晦气!”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姜雨笙收回思绪,走向屋内。 第七章 教训刁奴 听水阁屋后是莲花池,先前住这儿的莲姨娘舞姬出身,住进来一年就病死了。 空置许久,光是灰层都落了几指厚,更别说遍布四处的蜘蛛网。 “我说小姐。”梁嬷嬷见她进屋,阴阳怪气道:“您也瞧见这屋子多脏,还有闲心和四小姐聊天呢。” 姜雨笙手指拂过桌面上的灰,微微一笑:“知道脏你就快点打扫。” 梁嬷嬷闻言,皱眉问道:“小姐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一起打扫?” “你也叫我小姐了,哪有与下人一起打扫屋子的道理?”姜雨笙走到春花刚收拾干净的椅子上坐下,幽幽道:“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 “哟。”梁嬷嬷仗着周芷兰的态度,想将之前的委屈找回来,将扫把往旁边一丢:“说您胖还真喘上了,还没进府就端着小姐架子,如今什么情形还没个自知之明?” 姜雨笙冷笑着问:“我还真不知道眼下的情形,来,说给我听听。” “嬷嬷,您少说两句吧。”春花见状,弱弱的开口,劝道:“先收拾屋子。” “小贱蹄子滚一边儿去!”梁嬷嬷一把挥开春花,手差点指到姜雨笙脸上来:“你不过是个乡野长大的野蹄子,能回相府还要多谢端王。” “可惜,端王成了废人,不然哪能便宜你!” “说完了?”姜雨笙面上笑意不减,嘴唇微勾。 黑白分明的眼底并未多少情绪,却像是一眼能将人看穿,梁嬷嬷没来由想起凶狠的豹子,脊背发凉。 但转念一想她之前给的难堪,又料定现在的处境她不敢反抗,胆大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 “大夫人和老太君不认你,还被安置在这破落的听雨阁,全府上下都在看你笑话,就这,还端着架子以为自己是什么菜呢!” 梁嬷嬷的手还没收回去,姜雨笙忽然一把抓住她如捣蒜的食指,狠狠朝后按去:“我再不好也是相府血脉,你满口辱骂,活腻了吗?” 梁嬷嬷没想到豆芽般瘦弱的姜雨笙竟有如此力气,食指都快弯成月牙弧度,痛的动弹不得,连连哀嚎:“哎哟,你这野蹄子,赶紧给我放开!” 姜雨笙不但没松,反而下压施力。 梁嬷嬷眼泪鼻涕一大把还不松口:“我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敢这么对我就是打大夫人的脸,大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眼瞧着焦灼不下,一旁不语的夏荷默默溜到门边闪身出去,姜雨笙余光瞥到,也当没看见——她正愁无人去通报呢! 等那身影走远,她嗤笑道:“大夫人叫你过来跟我,就不可能再召你回去,伺候十多年还不清楚主子的性子,活该一直是个不得宠的三等嬷嬷。” 说着,手下猛然使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梁嬷嬷食指耷拉下来,已然断了。 她撒开手,收起笑意,声音骤然变冷:“我这人睚眦必报,先前饶你不代表次次饶你,如若再犯,就不仅是一根指头这么简单了,记住了吗?” 梁嬷嬷哪里还有先前骂人的神气,眼带惊惧,连连点头。 “一会该怎么回答,懂了?”姜雨笙斜睨着她,问。 梁嬷嬷痛的冷汗涔涔,说不出话来,嘴里呜咽应了声是。 周芷兰和颜雨烟回梅香园还没坐热乎,就见夏荷一路小跑进门。 颜雨烟知道是出事了,假意训斥道:“急急慌慌成何体统?” “大夫人,雨烟小姐。”夏荷跪下,语气慌张:“雨笙小姐在听雨阁对梁嬷嬷大打出手。” 开始作死了,颜雨烟压住眼底的笑意,柔声道:“姐姐被训斥了几句,心头不快,多半是撒气,原也没什么。” 夏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芷兰,道:“是,可奴婢瞧着,大小姐怕是指桑骂槐,下手也重……” 后面的话没接着说,周芷兰猛然暴起,将手边的茶盏丢出去:“梁嬷嬷是我院里拨出去的,她哪里是想打梁嬷嬷,分明是要打我的脸!” “在乡下过的猪狗不如,刚回来就作威作福,我倒是要去瞧瞧,她有多大能耐!” 一行人赶到听雨阁,就见梁嬷嬷伏在地上颤抖着哼唧,姜雨笙好整以暇的坐着。 瞧这场面,周芷兰气不打一出来,怒斥道:“反了天了!你这野丫头,竟敢在相府伤人!” “大夫人。”姜雨笙面带笑意,起身行礼。 “别叫我!”周芷兰厉声呵道:“如此顽劣,定是将乡下的粗鄙劣根带进府了,今儿不教训你,往后还不得翻天!” “来人,姜雨笙无故伤人,品行顽劣,掌嘴三十!” 姜雨笙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周芷兰:“大夫人细想下,这巴掌打得吗?” 周芷兰被说的一愣,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怒极反笑道:“我是府上主母,还教训不得你?” “大夫人就算是不遵相爷出门前的警告,也该想想圣旨。”姜雨笙轻笑一声,视线落在烟雨神身上,意有所指道。 “雨烟大小姐嫁给端王是福气,大夫人此时动刑,传出去叫人以为您是不满圣旨呢。” 颜雨烟生怕这话被人听去,传到太子耳中生了误会,忙接过话道:“姐姐回来自然是大小姐,赐婚圣旨说的也是你和端王,怎么就扯到我了?” 姜雨笙轻笑一声:“我这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连小姐都不算,怎么配做端王妃?” “姐姐是相府嫡亲血脉,正经的大小姐,谁敢说你不是府上小姐。”颜雨烟脸色微变,扯了扯周芷兰的衣袖:“母亲,您说是吗?” 周芷兰脑子转得慢,这下也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既然回来,就该你嫁给端王,事情都定下了。” “这么说,大夫人承认我是相府小姐了?”姜雨笙反问道。 周芷兰顿了顿,再不甘愿也只能顺着道:“是,但依旧要等拜宗嗣后才作数。” “哦。”姜雨笙拖长了尾音,道:“既然我是相府小姐,教训以下犯上,侮辱皇族的婢子,没错吧。” “侮辱皇族?”周芷兰皱着眉,视线从姜雨笙身上转到地上的梁嬷嬷身上:“怎么回事?” “对我大肆辱骂,此乃以下犯上。”姜雨笙慢条斯理的道:“公然就敢议论端王是废人,此乃侮辱皇族。” “梁嬷嬷,我可有冤枉你半句?” 第八章 反败为胜 梁嬷嬷才被姜雨笙教训了一顿,十指连心疼得麻木,不敢否认也不敢做声,身子伏在地上颤抖的更加厉害。 颜雨烟了解梁嬷嬷的性子,见此情景,料定梁嬷嬷被姜雨笙威胁了,于是侧头朝心腹婢子秋菊使了个眼色。 秋菊会意后去扶梁嬷嬷,安慰道:“嬷嬷别怕,您可是大夫人房里出来的婢子,有什么直接说出来,大夫人会为您做主的。” “是啊,梁嬷嬷。”姜雨笙笑了一声,紧跟着道:“说说我为何教训你,也叫大家瞧瞧谁对谁错。” 她开口了,梁嬷嬷不敢再沉默,哆嗦着跪好,道:“多谢大夫人和雨烟小姐关心,雨笙小姐说的都是实话,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 “辱骂了雨笙小姐不说,还……还贬低了端王。” 梁嬷嬷在梅香园伺候十来年,周芷兰知道她粗俗势力满腹算计又泼辣的很,才派她去接姜雨笙,顺便将之打发出去。 以她的泼皮,就算犯错怎么可能乖乖应下? 周芷兰也觉得另有隐情,看了心腹红嬷嬷一眼。 红嬷嬷立刻上前,与秋菊一左一右架着梁嬷嬷:“梁嬷嬷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夫人在这呢,尽管说就是。” 梁嬷嬷心头微动,差一点就忍不住说了,但一抬头,就撞上姜雨笙似笑非笑,意味深远的眼神。 刚才她下手时的狠辣还历历在目,梁嬷嬷悚然一惊——眼前这位是乡下来的,做事不讲规矩,颜家还需要她替颜雨烟出嫁,不会真的将她如何。 这么一想,梁嬷嬷更是觉得不能得罪姜雨笙,挣脱秋菊和红嬷嬷的搀扶再度跪着,磕头道:“奴婢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有辱大夫人教导,本就该罚,一切都是奴婢罪有应得。” 这时,红嬷嬷注意到她肿胀变形的食指,惊呼道:“天哪,你的手怎么了!” “如此可怖,是被雨笙小姐伤了吗?”秋菊配合着大声道:“你是不是因着这个,不敢说实话?” 她们二人的叫声,引得众人全部看来。 周芷兰看了眼猛地别开脸,又惊又怒:“姜雨笙,你竟敢下手如此歹毒!” “不,不是雨笙小姐,是奴婢抬箱子时不小心压的。”梁嬷嬷赶紧抬头辩解,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怎么可能压成这样!”颜雨烟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梁嬷嬷尽管说实话,我和母亲在,会护着你,没人敢再对你如何!” 夏荷见状,带着哭腔补充道:“奴婢临出门前,瞧见雨笙小姐抓着梁嬷嬷的手……” 梁嬷嬷已经自认,就没有第二次开口反扑的机会,与其左右逢源讨不到好,还不如顺从姜雨笙。 她打断夏荷的话,道:“当真和雨笙小姐无关,大夫人要是不信,可以去看那口箱子,上面的灰还没来得及打扫,留有奴婢的指印。” 红嬷嬷连忙走到门后查看那口大箱子,随即回来,低声对周芷兰道:“的确有指印。” 要真无事,夏荷怎么可能说谎? 颜雨烟总觉得哪儿不对,视线转向一边瑟瑟不语的春花:“你来说当时的情景。” “回雨烟小姐的话。”春花咽了口口水,避重就轻,小心翼翼道:“梁嬷嬷着实辱骂雨烟小姐,羞辱了端王殿下。” “不是,我是问你梁嬷嬷的手。”颜雨烟带了几丝不耐:“到底是被大箱子压了,还是其他缘故。” 姜雨笙看着春花,心里一紧——这丫头老实本分,若是实话实话,今日的局就白做了! 春花手紧紧握着衣裳一角搓捻着,良久像是确定了什么,抬眼道:“奴婢正在打扫,忽然听着梁嬷嬷惊叫一声,再来看时,嬷嬷的手已经被箱子压住。” 姜雨笙心里松了口气。 颜雨烟眼睛微眯,视线在春花,梁嬷嬷和姜雨笙身上兜了一圈,半信半疑:“这么说,确实是梁嬷嬷不小心所致?” 春花和梁嬷嬷几乎同时应了声是,颜雨烟猛然转向夏荷:“那你慌慌忙忙的通报,说雨笙姐姐在殴打梁嬷嬷,难道是想挑拨什么?” 夏荷也想不到她去报信前梁嬷嬷还嚣张至极,句句挑衅姜雨笙,怎么才转瞬功夫就会全然反转了。 被颜雨烟一问,脑子嗡嗡作响,下意识道:“奴婢千真万确瞧见雨笙小姐钳住梁嬷嬷的手,就是断了的那根指头!” “保不齐是梁嬷嬷害怕,不敢说实话,春花也许是被收买的!” 梁嬷嬷心一横,索性道:“奴婢用手指着雨烟小姐,雨烟小姐气不过钳住奴婢的手,没多时就松开了。” “听雨阁脏的厉害,三个人打扫起来很费劲,你又不知去向,剩下我和春花,我一时心急想着自个儿抬起箱子,才被压了手。” 春花也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倒成了夏荷的不是,夏荷脸色苍白,猛然跪下不敢做声。 应该真的有隐情,但眼下梁嬷嬷和春花沆瀣一气,是查不清了。 颜雨烟心中清楚,不想继续追究折了夏荷这个眼线,打着圆场道:“母亲,看来都是误会。” 周芷兰跑了这一趟,什么好也没落下,反而承认了姜雨笙的身份。 她心下有气,偏生挑不出姜雨笙的错,只能转身对夏荷斥道:“搬弄是非的婢子,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掌嘴三十,再有下次,直接逐出府去。” 说完就要走,却听姜雨笙叫住她道:“大夫人,听雨阁需要打扫,梁嬷嬷伤了手,您看……” 这是在逼她表态! 周芷兰咬了咬牙,吩咐红嬷嬷道:“姜雨笙回来毕竟是小姐身份,按照其他小姐的配置,给姜雨笙配齐。”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径直走了。 闹剧到现在,反而是姜雨笙讨了好! 颜雨烟的手藏在长袖下捏紧了,刚回她的雅苑,就忍不住将桌上的杯盏茶具全砸了:“不入流的野蹄子!竟然公然摆了我们一道!” 秋菊赶紧将无关紧要的婢子遣走,安慰道:“小姐不要生气,许是误会。” “误会什么,梁嬷嬷那般泼辣的人,都能在短时间内被她拿捏住。”颜雨烟越说,越觉得惶恐不安: “要是个任凭我们摆布的草包便罢,可她有脑子,万一她不甘心嫁给端王那个废人,想要我的太子妃位怎么办?” “假以时日,她凭着血脉得了父亲母亲和祖母的喜欢,还有我什么事?及笄还有三个月,我一定要在这三个月内,将她赶出去!” 秋菊低下去收拾碎瓷片,闻言一顿,小声道:“圣旨都接了,雨笙小姐定要从府上出嫁,您将她赶出去,端王那边怎么交代?” “让她从别院出嫁,或者。”颜雨烟绽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换个人代替她!左右她养在乡下十几年,没人见过!” 第九章 心生怜惜 听雨阁内,人都走完后,春花继续收拾桌椅,梁嬷嬷左手痛的麻木,也撑着拿起扫把在扫地。 夏荷刚被掌完嘴,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站在姜雨笙面前。 而姜雨笙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明明脸上挂着笑意,夏荷却觉得如芒在背,终于忍不住咧着嘴解释道:“雨笙小姐,奴婢并非有意多嘴,奴婢想着梁嬷嬷是大夫人身边出来的,万一闹得难堪没法收场,所以才去通报……” 姜雨笙并未搭话,只收回眼神看向梁嬷嬷。 梁嬷嬷拿着扫把的手一顿,惴惴不安道:“小姐,奴婢知错,今后绝对对您忠心耿耿,不生二意!” 姜雨笙轻笑一声,视线落在梁嬷嬷肿胀的手上:“你和夏荷二人都受了伤,没法子做事,先去找大夫看看。” “奴婢不碍事。”梁嬷嬷生怕姜雨笙再度发怒,一边做着扫地的动作,一边道:“等收拾完再去看大夫不迟。” “将来我这听雨阁都要你操持,断了手指怎么行。”姜雨笙坐在之前那个干净椅子上,挥了挥手:“赶紧带着夏荷去。” 梁嬷嬷定定站着,思考她话里的意思,良久才反应过来,面带惊喜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是,奴婢明白!” 夏荷见状,巴望不得这会不和姜雨笙照面,行了礼跟着梁嬷嬷看大夫去了。 她们二人离开,屋子里就剩下姜雨笙和春花。 春花心中忐忑,连抹桌子的手都微微颤抖。 姜雨笙看在眼里,幽幽的问:“既然怕成这样,刚才为什么帮我说话?” 春花放下抹布,跪在姜雨笙面前表明心意:“奴婢被指派伺候小姐,这辈子就只认您一人为主,万事也只能向着您。” “再说事本来就是梁嬷嬷挑起的,您不过是为了保护自个儿,没做错什么。” 虽然木讷胆小了些,是非观倒是没错。 姜雨笙笑了一声:“起来吧。” “是。”春花起身,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姜雨笙看出她有话要讲,但又胆小不敢主动说,便道:“有什么问题直说便是。” “奴婢斗胆说一句,夏荷之前是伺候雨烟小姐的,刚才去通报定是有意为之。”春花深吸一口气,问:“您为何不直接处置了?” “我刚回来,还没坐热呢。”姜雨笙慢条斯理的起身,道:“刚惩罚了梁嬷嬷,再处置夏荷怕是要惹出争议,你都看出夏荷居心不良,她以后还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春花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还是小姐英明,那梁嬷嬷呢?您当真要重用?” 姜雨笙还没回答,屋外响起红嬷嬷的声音。 相府除了颜雨烟院子里有一个主事嬷嬷,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外,其他小姐的配置都缩减了一半。 “雨笙小姐。”红嬷嬷见姜雨笙出门,赶紧换了个笑脸,道:“您身边已经有梁嬷嬷做主事嬷嬷,还有春花夏荷两个大丫鬟。” “奴婢便依照其他小姐的份例,给您带了三个二等丫鬟四个粗使丫鬟,再有不够的,您可以去和大夫人说。” “好,多谢红嬷嬷。”姜雨笙也笑了笑:“劳烦嬷嬷跑一趟,我这儿倒是没什么能给的。” 红嬷嬷虽然不喜欢姜雨笙,但面子上做的极好,挑不出错来:“瞧您说的,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大夫人,先告退了。” 又来了七个人,打扫起来快了不少,而且梁嬷嬷的事传遍了相府,这些个丫鬟倒也老实,没再说三道四表示不满。 倒是老太君那边,知道消息后颇为狐疑:“她当真制住了梁嬷嬷?” “千真万确。”老太君的心腹慧嬷嬷低声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道:“不过当时屋内就是春花,梁嬷嬷还有雨笙小姐。” “雨笙小姐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旁人无法知晓。” 老太君若有所思,道:“梁嬷嬷起初是咱们给周芷兰的,她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不得周芷兰重用。” “姜雨笙回来才多久,就能让她乖乖听话,你难道不觉得里面有蹊跷,依你看,她的断指,是不是那丫头做的?” 慧嬷嬷顿了顿,声音再度小了几分:“奴婢愚见,极有可能是,不然震慑不住梁嬷嬷。” “动辄断人手指,倒是个狠的,有我年轻时候的果敢。”老太君面上浮出些意味不明的神色:“可惜了,端王为皇上所忌惮,这次成了废人,注定将来无所用。” “是。”慧嬷嬷跟着应了一声:“您呐,就别多想,左右有雨烟小姐在,她姓颜又得您和大夫人多年宠爱,将来飞上枝头变凤凰,照例是咱们讨好。”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雨烟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我就是担心将来有一日,她会失了本心。” 慧嬷嬷瞧着老太君面色不好,正要相劝,却听老太君道:“一切都是命,就像当年错抱的孩子一样,且边走边看吧。” “你送些衣裳银子给她去,到底是相府的血脉,不能落人话柄。” 慧嬷嬷一怔,隐隐觉得老太君因为这件事,对刚回来的小姐多了几分疼惜。 另一边,梁嬷嬷带着夏荷出府找大夫,她们下人本就没多少月银,也只能随便找个便宜郎中看,药自然也是些差的。 夏荷脸上又青又紫,肿的连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上药后火辣辣疼,不由边走边艰难张嘴抱怨:“这新来的小姐,下手也太狠了些。” “不是大夫人下令打的你?”梁嬷嬷接上断指上了药,整个手又肿了些,疼得难耐,压根不想搭理夏荷。 夏荷一怔,停下脚步道:“那你呢?我走之前明明看到小姐凶狠的握着你的手,这会子没外人,你跟我说说,手指到底是不是被她弄断的?” 梁嬷嬷也停下脚步:“是我自己不小心压的。” 夏荷哪里肯信,撺弄道:“乡下来的野丫头罢了,梁嬷嬷到底是在怕什么,大不了,咱们闹到老太君那儿去,我就不信她敢顶撞老太君!” “夏荷,断指和小姐无关,此事到此为止。”梁嬷嬷语重心长道:“咱们既然跟了雨笙小姐,就是她的人,不该做旁的肖想。” “看在从前都是大房的人,我劝你一句,小姐或许不像你看的那般好欺负,听雨阁还有很多事要做,赶紧回去吧。” 说完便走,留下夏荷在原地,缓缓抚上自己的脸。 这三十巴掌虽不是姜雨笙打的,却是因她而起,什么不像看上去好欺负,大夫人和老太君都不待见她呢! 这笔账,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第十章 没安好心 正午颜正廷未回,暑天又热,老太君索性吩咐各自在院子里用膳,倒是省事。 打扫完院子,慧嬷嬷送了东西来,姜雨笙正打算洗漱后出去一趟,颜雨烟再度登门。 “姐姐院子虽偏僻了些,却是真凉快,难怪母亲将这儿拨给你用。”颜雨烟进门亲昵的拉住姜雨笙的手,头上换了根鎏金点翠玉珠簪子,随着她说话来回晃动着。 “刚才来去匆匆,忘了姐姐才回来,屋子里首饰衣裳短缺,母亲正在气头上,可能没想到这层,我带你出去置办些吧,反正母亲父亲时不时就给我银子,也花不完。” 又开始明里暗里炫耀周芷兰的偏爱,低级! 姜雨笙心里冷哼着,面上还是如常:“方才慧嬷嬷送了些衣裳来,还是不麻烦你了。” “慧嬷嬷?”颜雨烟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托盘上。 除了几匹布料和几套衣裳,还有一小盘首饰,耳环项链头饰都有,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可慧嬷嬷代表的是老太君的意思! 先前第一面,老太君还对姜雨笙不冷不热,甚至帮腔周芷兰拒绝她的称呼,这才几个时辰,怎么会送东西来? 颜雨烟走到桌前拨了拨,仍旧不死心:“祖母叫慧嬷嬷送的?” “估摸着是吧,没老太君的命令,慧嬷嬷哪能给我送东西?”姜雨笙微微一笑:“所以不麻烦你了。” 果然还是血脉亲,打落骨头还连着筋,她终究是外人,这么下去她的担忧怕是都要成真! 颜雨烟暗暗咬着后槽牙,脸上不得不支起笑意:“哎呀,咱们都是姐妹,说这些多见外,祖母送的是祖母的心意。” “我带姐姐去买的,又是另一回事,就别推脱了,姐姐不去,就是在怪我。” 她不去,布好的局不就白瞎了! “那好吧。”姜雨笙抿了抿嘴,为难道:“你稍坐,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夏荷伤了脸,这几日伺候不了,贴身的便只有春花,还有残着手的梁嬷嬷。 刚进内屋,梁嬷嬷就压低声道:“雨笙小姐,您当真要跟着雨烟小姐去?” “是。”姜雨笙褪下身上的粗布麻衣,别有深意道:“她一番好意,不去不就糟蹋了?” 不管什么原因,梁嬷嬷既然下定决心跟着姜雨笙,也不藏着,劝道:“您别怪奴婢多嘴,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份,雨烟小姐就惶惶不可终日。” “生怕您回来夺了她现有的,奴婢先前在大夫人院子里伺候,再清楚不过,此番叫您出去,怕是没安好心。” 面对突然改性子的梁嬷嬷,姜雨笙不可能完全相信,她换好衣裳,半真半假道:“也不见得,万一她醒悟了呢?” “真要醒悟,之前也不会在大夫人面前装腔作势。”梁嬷嬷念叨了一句:“还有上午……” “没事。”姜雨笙穿好衣裳,对着铜镜理了理发鬓:“这次不去还有下次,总不能一直躲着,再说,颜雨烟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怕再好,本来都该是我的。” “既然银子多,我不介意帮她花掉。” 梁嬷嬷动了动嘴,还想再劝,颜雨烟已经派丫鬟在门口催了,她只能将话咽下去。 因着梁嬷嬷手不利索,姜雨笙出门只带了春花一人,与颜雨烟四大丫鬟全跟着,形成了鲜明对比。 下午太阳虽然没正午大,暑气却更厉害,坐在马车上像蒸笼一样。 “这天儿还真是热,可惜只有一把冰丝团扇,还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颜雨烟瞧着姜雨笙脸红扑扑的,摇着扇子道:“我也不好给你,你不介意的吧。” “既然是皇后娘娘给你的,我岂敢肖想。”姜雨笙瞧着她那嘚瑟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都说颜雨烟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这牙尖嘴利的小人模样,恐怕只有她能看到吧! 见姜雨笙并不生气,颜雨烟摇着扇子的手逐渐慢下来,试探道:“姐姐怪我吗?当年若不是抱错,享受这些的就是你。” 姜雨笙撩开马车窗帘子朝外看了眼,漫不经心道:“不怪你。” 她从未怪过颜雨烟鸠占鹊巢,她怪的,是颜雨烟鸠占鹊巢后还不安分,恨的更是颜雨烟百般陷害的歹毒心肠! 许是见她的确没攀谈的欲望,颜雨烟装模作样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没再说话。 马车走到于氏布庄,缓缓停下,颜雨烟还没下马车,就有布庄的人满是笑意迎上来:“颜大小姐,您可算是来了,交代的布料小人可帮您留着呢。” “嗯,多谢掌柜的。”颜雨烟笑颜如花,温和有礼,和刚才在马车上委委屈屈的样子,全然是两个人:“今儿是带我姐姐来的。” “对了,往后可别叫我大小姐,我身后这位,才是大小姐呢。” 谁都知道皇上为端王和颜大小姐赐婚了,颜雨烟哪怕再想坐稳大小姐的位置,也是有心无力! 颜家刚接回流落在外的女儿,昨日开始已经传遍了灵都,颜雨烟这么说,掌柜好奇的朝她身后看去。 只见姜雨笙不急不缓的下了马车,虽不敌颜雨烟貌美,可模样也不差,尤其是眉眼间和颜大夫人有几分相似,倒也清秀动人。 做生意的人最擅长便是察言观色,和颜雨烟身边四大丫鬟比起来,姜雨笙身边那一个丫鬟简直叫寒酸,连普通小姐都比不上。 尤其是穿着打扮,衣裳还是去年的款式,满头就一根金银纽花簪,掌柜的转念想到颜雨烟和太子的传闻,心知这亲生的怕还没养了多年的好。 转头朝着颜雨烟热情道:“您几位里面请。” “这掌柜的!”春花在后面瞧着,心中不平,低声啐了一口:“真是势利眼。” 姜雨笙却是毫不在意:“一介女流能坐上掌柜的位置,靠的就是心思玲珑,会看局势,连府上的丫鬟小厮都知道我不受喜欢,更何况她。” 颜雨烟费心一趟,为的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相比掌柜的态度,姜雨笙更想知道,颜雨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十一章 抬手反打 掌柜的引着颜雨烟率先进门,姜雨笙跟在后头,抬眼看了下于氏布庄的烫金牌匾。 于氏布庄在整个灵都很有名气,里面的布匹衣裳都是最新最潮流的不说,客户也是针对千金贵妇。 有时候一匹布就价值大几千两,差的也是百两起步,抵得过普通人家十年的开销。 颜雨烟对她带着天生的敌意,会舍得花这个银子? 见她迟迟没进门,颜雨烟去而复返,声音足够整个大厅的人听见:“姐姐还站在门口干什么?你放心,今儿花销银子我出,尽管买。” 周围的人不知道姜雨笙是谁,听到这动静,都朝她看去。 见她第一眼的印象,都和掌柜的看她差不多,和这屋子里的人格格不入,略显寒酸。 有相熟的小姐靠过来,问颜雨烟:“颜姐姐,这是你家远房亲戚?” “这是颜家新回来的大小姐。”颜雨烟很满意她的言语,笑颜如花的解释:“哦,对了,还是御赐的端王妃,等我姐姐及笄便成婚。” “啊?圣旨不是赐婚你和端王?”那位小姐明显消息落后:“我们姐妹们私下还议论来着,说颜姐姐和太子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拆了姻缘可惜了。” “羞不羞,我云英未嫁,这话岂是乱说的。”颜雨烟羞红了脸,拿起团扇遮住半张脸,又想起什么似的,几步上前拉过姜雨笙:“对了,我给大家介绍下。” “这位。”颜雨烟放下扇子,指着姜雨笙道:“是颜家刚接回的大小姐姜雨笙,还没改名。” “姐姐养在乡下十来年,什么都不了解,诸位姐妹往后可都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着些。” 众位小姐附和道:“那是自然。” 达到了满意的效果,颜雨烟又转向刚才说话的那位小姐,对姜雨笙道:“这位是御史大夫家的嫡小姐赵如玉。” “这位穿浅紫色衣裳的是两广总督家的千金魏晴晴,和她挽着手的,是召安侯爷家的云玲郡主。” 其实无需介绍,姜雨笙前世归来就认得这些人,也了解她们的习性。 尤其是云玲郡主,召安侯爷和其封号一样,是被招安回来的异姓侯爷,之前是部落首领,从被端王招安之后,云玲郡主便爱上了金质玉相又文武双全的王爷。 算着日子,也有两三年之久,为此她曾还大着胆子恳求召安侯去皇上面前求过赐婚,不过被端王以战乱未平无心儿女情长拒绝。 如今姜雨笙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云玲郡主想要的位置,自然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果然,刚介绍完,云玲郡主就走到姜雨笙跟前,上下打量了个遍,眼底的不屑不加掩饰:“养在乡下十来年,果然粗鄙又不懂规矩。” “这身打扮还没我家下人体面,丢了相府的人不说,横看竖看,都没半点配得上端王殿下!” 这就是颜雨烟大费周章布下的局? 姜雨笙神色依旧,勾起浅浅的笑意,不急不缓道:“配不配得上得皇上说了算,圣旨在前,郡主如此说,是不满皇上赐婚?” 圣旨对错,岂是她们能质疑的? 云玲郡主显然不傻,脸色大变,看着姜雨笙的笑意只恨不得撕碎她的脸:“我可没那样说,只是觉得你……” 剩下的话,说出来又要被曲解成对圣意不满,云玲郡主气鼓鼓的咽下去,冷哼道:“别得意的太早,我会让端王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娶你的!” “拭目以待。”姜雨笙笑意更甚。 一拳打在棉花上,云玲郡主气的牙痒痒也没办法,最后也没能说出个什么。 这,这就没了? 云玲郡主性子嚣张跋扈,曾在茶馆遇到爱慕端王的九品官员家的小姐,她找茬将那位小姐门牙都打掉了一颗。 怎么到了姜雨笙这儿,三言两语就熄火了? 颜雨烟看着眼前的景象,满是错愕! 难道是惧怕姜雨笙相府大小姐的身份,担心闹大了牵连相府与召安侯府的关系? 想到这,颜雨烟柔声开口打着圆场:“云玲郡主何苦与姐姐闹得不愉快,姐姐先前在的人家穷苦,穿的是连婢子都嫌的粗布麻衣。” “这会身上穿的还是祖母赐给她的,过气是过气,好歹比之前要强一点。” 魏晴晴听到这,有些怀疑:“相府老太君又不缺银子,会给她一身过了气的衣裳?” 颜雨烟看似难堪,抿了抿嘴,声音也小了几分:“这些话原是不该说的,可又怕你们再度为难,姐姐还没拜宗嗣,身份有些尴尬,不然也不会连像样的衣裳首饰都没有。” “老太君那边怎么会备年轻人的衣裳,还不是之前给我挑选剩下,临时给她的。” “再说母亲也不知道怎么上了脾气,不闻不问,更别说记得给她添置什么,我这才带她出来买点物什。” “哦,原来是这样。”云玲郡主一听,恍然大悟似的,奚落道:“我还以为失而复得,会捧在手心娇养着。” “不过另想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大字不识女红不会,琴棋书画更是接触不到,说的好听叫粗鄙,说的难听就是个草包!” “颜大夫人身份高贵,年轻时出了名的貌美,养出来的女儿更是才貌双绝,名动灵州,哪里瞧得上乡下回来的,定然气的不轻,也是可怜哟。” 光说还不解气,云玲郡主忽然抬手,动作利索,周围的几人没反应过来,巴掌就已经快挨到姜雨笙的脸了。 哪知姜雨笙更是迅速,左手抓住云玲郡主,右手狠狠一巴掌反打在她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云玲郡主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羞辱过,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你,你竟然敢打我!” 姜雨笙一脸无辜,摊开手掌:“郡主脸上有只苍蝇,嗡嗡嗡嗡,实在是令人讨厌,我在打苍蝇呢,没想到郡主的脸也在呢。” “你!”云玲郡主一手捂脸,另一只手颤抖着举起,厉声问:“哪儿有苍蝇,我怎么没见到,分明是你故意的!” 魏晴晴边替云玲郡主查看脸,边气愤道:“我们可没听到嗡嗡的响动,我看这草包就是借机报复!” “是啊,姐姐,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谁都没见到有苍蝇。”颜雨烟适时补充,为难道:“云玲郡主说话难听了些,可她到底是郡主。” “姐姐这挟私报复的手段,真是粗鲁又低级,上流小姐哪里兴动手打人,只有乡下那些野蹄子,才这样做呢。” “哼!”云玲郡主放下手,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姜雨笙你敢打我,这事没完,今儿你要不跪下磕头道歉,我非划花你这可憎的脸!” “来人,抓住她!” 第十二章 莲里莲气 云玲郡主下令完,她身后两个嬷嬷满脸阴沉,朝姜雨笙走来。 春花吓得语不成调,还侧身挡在姜雨笙面前,哆嗦着道:“云玲郡主发怒,被她抓住就完了,小姐,奴婢挡着,您赶紧走!” “没事。”姜雨笙忍不住笑了一声,推开春花,伸出打人的右手,道:“不管你们听见没有,是真的有苍蝇在。”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姜雨笙的右手上,那两个嬷嬷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云玲郡主:“郡主,这……” 姜雨笙的手掌上,摊着已经瘪了的黑色苍蝇。 “就算是有苍蝇又如何!”云玲郡主反应迅速,抚着脸冷笑道:“你打我是逃不掉的事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既然打了就要付出代价,刚才我说划花你的脸都是轻的,既然巧舌善辩,我就切了你的舌头!嬷嬷,将她抓住,出了事算我的!” 两个嬷嬷再度动手,就在她们要挨到姜雨笙的时候,却听她笑了一声:“郡主没觉得脸痒?” 姜雨笙使得劲儿不小,现在被打的半张脸还疼得厉害,听到她这么说,云玲郡主皱眉问:“什么?” “刚才苍蝇落下的位置已经红了。”姜雨笙将苍蝇随手一丢,拿出帕子将手仔细擦了擦,道:“这苍蝇可不是普通的蚊蝇。” “所落之处是有毒的,也正因如此,我才打死它。” “苍蝇有毒?你当我是小孩子般好骗呢,别耍花招。”云玲郡主冷哼一声:“也别想着我会饶了你!” 颜雨烟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好笑,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歉意的样子,对云玲郡主道:“郡主,她不懂事,你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说完,又回头教训姜雨笙:“打人原就不对,还用谎言遮掩,郡主如花似玉的脸被你打后本来就是红的,还找拙劣的借口忽悠人,真是让人失望!” “也难怪母亲不喜欢你,想来她已经料到你带着劣根,本性难改!” 云玲郡主一听,更是火大:“还等什么?给我抓起来狠狠的教训她!” “不对。”这时,站在她边上的魏晴晴脸色一变,眼睛瞪的老大:“巴掌印的确是红的,可那巴掌印子下,还有一小块更深的印子,颜色明显不一样,郡主,你真的没感觉?” 这么一说,大家的视线转向云玲郡主的脸。 只见她白皙的脸上有个五指红印,而那五指印的中间,有指甲盖大的一团黑紫色。 “郡主,是真的。”这时,赵如玉惊呼道:“难道姜雨笙没说谎?” 云玲郡主这才觉得脸上除了被打的痛感外,似乎还有刺痒的感觉。 被大家确认后,她还是心存怀疑——从未听过有什么苍蝇能落在人脸上就这般厉害的! 她将信将疑道:“赶紧取铜镜来!” 于氏布庄除了布料外,还卖成衣,店内放着铜镜,掌柜的很快拿来铜镜,举在云玲郡主面前。 铜镜里,那块黑紫色的印子清晰可见! 云玲郡主一把拂开铜镜,狠狠盯着姜雨笙:“是你,是你做了手脚!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纠正一下,不是我,是那苍蝇。”姜雨笙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都知道我在乡下长大,见过的东西,自然比你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多。” “之前我就见过那样的苍蝇,所落之处,都沾染着毒液,要是不处理,轻则烂脸,重则要命。” “不然我也不会看见在你脸上,还去打。” 云玲郡主眼睛微眯,显然还没完全相信她的话:“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找大夫。” 说完,又吩咐身边那两个粗壮的嬷嬷守在姜雨笙身边,不让她离开于氏布庄,自个儿则是匆匆忙忙带着丫鬟直奔医馆。 “城里的大夫哪见过这些。”姜雨笙瞧见她似见鬼后奔逃的背影,补充道:“肯定是瞧不了,别耽误功夫!” 云玲郡主早已奔出门外,哪里还有心思管她说什么。 人是走了,布庄大厅却安静异常,赵如玉和魏晴晴显然忌惮,携着手朝边上退了两步,不敢作声。 连颜雨烟,也不知道姜雨笙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愣着干什么?”姜雨笙轻笑着,转向旁边的布匹:“不是带我来买东西的?” “是,可云玲郡主……”颜雨烟试探着问:“是不是和你有关?” “说是苍蝇,你怎么不信?我要有那本事,府上的人怎么敢欺负我,再说云玲郡主还会回来的,到时候就能知道了。”姜雨笙随手翻开一匹布点了点,道:“就这个了。” 也对,姜雨笙要能用苍蝇教训人,回来后早就翻天了,哪会甘愿去住听雨阁? 颜雨烟的心放下来几分,却在看到那布料的时候抽了抽,下意识阻止道:“这颜色配你老气了些,要不你换个别的?” 姜雨笙似笑非笑,手缓缓的从布上摸过:“触手生凉,正适合暑天,就这个了,颜色老气些没什么,我要的是舒服。” 颜雨烟带她来,事先已经和魏晴晴打过招呼,要在这相见,自然也约好了云玲郡主,为的就是利用云玲郡主的善妒野蛮,狠狠教训姜雨笙。 至于布匹,反正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也不懂,随便买点,既打发了姜雨笙还能博个大方友善的名儿,何乐而不为? 可眼下,姜雨笙手下那匹土黄色的布匹,是于氏布庄的招牌冰蝉丝,一尺好几百两! 这一匹布下来,要大几万两银子! 周芷兰和颜正廷是经常给她金银,多年下来也攒了不少。 可买完这匹布也就掏空了她,甚至还要变卖些首饰才能堵住窟窿,要是有能力买,还等现在?! 她脸色难看,姜雨笙一下子就猜到其中缘由,抿了抿嘴,学着她莲里莲气道:“要是买不起就算了,我也知道你没多少银子,左右有老太君送的,对付着能穿。” “不是,只是觉得颜色不适合你。”当着众人的面,颜雨烟哪能承认自己没银子,今后还怎么混? 打肿脸也要将这胖子装起来,她咬咬牙道:“你喜欢就好,掌柜的,包起来!” “好嘞。”掌柜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虽然于氏布庄布料本就昂贵,冰蝉丝难得,除了御贡的,外头鲜少见。 今年也就余红黄两种颜色,除了公主府买走了红色的那匹,剩余这黄色因着颜色不鲜亮,都搁置两月了,来买的人听到价格都被劝退,今儿终于销出去了! 第十三章 十二皇婶 颜雨烟自个儿舍不得的东西,却要充大方买给别人,那人还是她最不待见的姜雨笙,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姜雨笙心如明镜却故作不知,开始挑起了下一匹料子。 “姐姐还要买?”颜雨烟瞧见她的动作,脸色惨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问。 姜雨笙点点头:“之前觉着老太君送的衣裳极好,可方才被云玲郡主奚落了一番,才明白咱们出门代表的是相府脸面。” “要是穿的太差,人还以为相府穷困潦倒成什么样子了。” “刚才你买的那匹布。”颜雨烟生怕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顿了顿才道:“可以裁制两身衣裳。” 姜雨笙却是道:“一个颜色哪里够,我瞧着那边浅粉色的料子也不错。” 这么下去,颜雨烟当真要吐血了! 那浅粉色的料子是金丝云锦,价格仅次于冰蝉丝,一匹也是几万两银子,能差吗?! 到底还是掌柜的会察言观色,见颜雨烟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便上前道:“颜大小姐,金丝云锦已经被人预定了,要不,你再看看别的?” “那好吧。”姜雨笙视线从金丝云锦上挪开,惋惜道:“掌柜的推荐几身就是。” 掌柜的按照姜雨笙的身份,推荐了几身成衣,正好也是她穿的尺码。 不过成衣都是好料子,价格也不低,加上那匹金蝉丝,总共近十万两银子,普通老百姓,便是一家人一辈子也花不完这么多! 颜雨烟都要心梗了,秋菊扶着她,偏还低声戳着她的痛处:“小姐,这些年包括娘舅镇国将军府给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到七万两。”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显然超过了咱们荷包能承受的范围,要不还是不买了。” “不买怎么行,你没瞧见魏晴晴和赵如玉都在看着。”颜雨烟翻着白眼,话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魏晴晴是个装不住事的大嘴巴!” “被她知道我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转眼就得传的整个灵都都知晓,我还怎么在千金中混下去!” 为了面子,她不得不咽下自己造的哑巴亏! 姜雨笙正是知道她的性子,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那匹冰蝉丝。 这才哪儿跟哪儿,既然在她面前装了大头鬼,就要自尝恶果! 姜雨笙微微一笑,再度开口:“哎呀,这么多好衣裳,前所未见,可惜没有首饰相配。” 魏晴晴听到这话,看向她头上那金银纽花的簪子,冷笑道:“你不是相府大小姐,出门连个头花都没有,这扭花簪子不会是你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吧!” “都知道我刚从乡下回来,哪里有什么好物件。”姜雨笙索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雨烟心疼我这做姐姐的,说要给我买呢。” “对吧,雨烟?” 颜雨烟身形晃了晃。 首饰不是金银便是玉石,不管是哪一种,价格都低不到哪儿去。 光是布庄,就差了三万两银子,再去买点首饰,那还得了?! 可魏晴晴与赵如玉都盯着她呢,她也不好说不去,只能装作无谓,道:“是,姐姐这些年吃苦了,买完衣裳就去看首饰。” 偏偏这时,掌柜的将账单递过来,道:“雨烟小姐,布匹衣裳一起是九万八千两银子,您看……” “一会送到府上去,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颜雨烟勉强一笑,抬手拢了拢头上的赤金孔雀步摇掩饰心虚。 掌柜的不疑有他,应了声是,姜雨笙紧跟着道:“那我们看首饰去吧,一会还要回去吃晚膳呢。” 颜雨烟脸色青白交加,好在云玲郡主留下来的那俩婆子,听说她们要走,伸手拦下:“郡主吩咐了,要等她回来,你们才能走。” 颜雨烟松了口气,趁机道:“也对,郡主的脸到底是你打的,万一有个什么咱们得负责,还是等一会吧。” 姜雨笙倒是无所谓,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在布庄二楼客间坐下等着。 于氏布庄对面就是云鹤楼,从姜雨笙下马车开始,就有一道视线锁定在她身上。 云鹤楼二楼拐角处,正对着于氏布庄的大厅,从掌掴云玲郡主到让颜雨烟吃哑巴亏,里面的动静一览无余。 “倒是一场好戏。”一身淡蓝色锦衣的少年倚在窗口,道:“云玲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好几次让几位公主都吃瘪。” “这丫头瞧着上不得台面,却很厉害,不声不响的摆了云玲一道,十二皇叔,你说,云玲的脸真是因为苍蝇吗?” 南鹤峥一身黑袍,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淡淡的道:“或许吧。” “十二皇叔。”蓝袍少年,也就是八皇子南知行,忽然想到了什么,瞧着自家皇叔的样子多了几分狐疑:“不对吧!” “之前都是在顶楼你的专属雅间谈事,今儿倒是稀奇,只瞧见颜相府的马车停在布庄门口,就非要坐这儿,是因为跟在颜雨烟身边的那女子吧!” “那女子瞧着普普通通,甚是还有些清瘦,也没什么惊世绝貌,到底是谁啊?” “你的十二皇婶。”南鹤峥端起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上扬的弧度再度加深。 十二皇婶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南知行的脑袋上,他从窗口收回身子,八卦的看着南鹤峥:“谁都知道父皇下令赐婚。” “圣旨说的可是十二皇叔和颜大小姐,颜大小姐不是颜雨烟吗?!” “还有不少人私下揣摩父皇这决定是要散了颜雨烟和太子,免得让颜正廷那老狐狸的势力更为壮大,皇叔刚才难道在看颜雨烟?!” 南鹤峥剑眉微蹙,放下手中的茶碗,道:“颜正廷的确是老狐狸,他从何公公口中得知皇上有意赐婚于颜家,于是紧着将自己的亲长女接回来了。” 这下,南知行彻底晕乎了:“亲长女?颜雨烟不是他唯一的嫡长女?怎么又来一个?” “这件事除了颜相府上下,外人都不知晓,颜正廷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瞒下来了。”南鹤峥嘴角漫过一丝讽刺。 “明明是抱错孩子,却因颜雨烟和太子的关系,生生说成颜雨烟与颜家亲生女儿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之所以流落在外,是因为当年被奸人所害,遗落了一个。” 南知行心里飞快的理着关系,也皱着眉:“这么说,颜雨烟不是颜家亲生的,那个瘦瘦巴巴……” 话还没说完,他就瞧见自家皇叔凌厉的眼神,于是讪笑着改口:“那聪明的小姐,才是颜家正经的嫡小姐?” 南鹤峥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视线再度看向于氏布庄。 不过这位置也只能瞧见一楼大厅的动静,二楼客间的窗户紧闭,压根瞧不见什么。 第十四章 误打误撞 南鹤峥知道看不见,索性收回眼神。 才垂眸倒茶,就听南知行压着嗓子兴奋的道:“皇叔,云玲怒意冲冲杀回来了,您说颜家刚回来的那个小姐能搞定吗?” 南鹤峥闻言看去,就见布庄二楼窗户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云玲郡主骄纵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要让大家都听到,颜家回来的是个妖女!” 南知行眼疾手快,赶紧将纱窗帘放下来,他们能瞧见对面的动静,对面却只能看到一层薄纱。 云玲郡主浑身都冒着火,叉腰怒目瞧着姜雨笙:“说,你用了什么巫术!” “云玲郡主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姜雨笙目光幽幽,慢条斯理道:“去看大夫之前,我就说这种苍蝇有毒,是你自个儿不信。” “哼!”云玲郡主眼睛微眯,道:“大夫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却成了这个德行,不是你用了巫术又能因为什么!” 姜雨笙缓缓起身,道:“苍蝇不咬人的,云玲郡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怎么大夫也不知道?看来为你瞧病的是个庸医啊!” “我说过,苍蝇身上带着毒,它在你脸上爬了,你的脸自然要出问题。” 云玲郡主脸上又痛又痒,被噎了一顿,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这妖女,休要狡辩,我问过大夫,大夫说从未听闻哪种苍蝇还带着毒!” “他只能诊断出是中毒了,却不能看出到底是什么毒,只有你打了我的脸,不是你做的手脚,还能有谁?” “你怕不是个聋子。”姜雨笙睁着圆圆的眼睛,无辜的样子颇为可爱:“或者,是个傻子?我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就听不懂?那苍蝇有毒!” “乡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这种苍蝇我还真见过两次,也着过毒苍蝇的道,所以瞧见它在你脸上,伸手给打了。” 好像有点道理,可云玲郡主还是觉得不对:“你说你见过,倒是将那苍蝇弄出来,我们大家都看看和普通苍蝇有什么不一样!” “这玩意儿恶心吧啦,谁会拿在手里,早就丢了,你们要找就去楼下大厅找吧。”姜雨笙说着,目光落在云玲郡主红紫交加的脸:“郡主可要尽快了。” “这种毒短期内不要命,可不清理,哪怕后面能治好,也是要留疤的。” 一听要留疤,云玲郡主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但刚碰着就似针扎一样疼。 她赶紧放开,道:“你方才说也被毒苍蝇挨过,如今却好好的,肯定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解毒,赶紧告诉我!” “知倒是知道。”姜雨笙说着,拉长了尾音,道:“不过……” “不过什么?”云玲郡主面色不耐,急吼吼的走到姜雨笙面前,道:“瞧你这寒酸的样子,不就是想要银子吗?治好了我给你白银五百两。” “呵。”姜雨笙冷笑一声:“银子是万能的,可在我这行不通。” 云玲郡主火气再度冒了上来,可她的脸连裕和堂最好的大夫都治不了,唯一的希望只能压在姜雨笙身上:“嫌少?我再加一千两,可够?” 姜雨笙没理她,转身看向颜雨烟,若有所指的嗤笑道:“云玲郡主银子还没你多呢,刚才你给我买衣裳,出手便是九万多两银子,啧啧,在我们乡下,够人家花几辈子了。” 哪怕心里不忿,恨不得杀了姜雨笙,此时被点名说出,颜雨烟也觉得面上有光,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装作无谓道:“这么点银子,小意思。” 这群千金,表面上是闺中密友,暗地里谁不互相比较? 颜雨烟勾搭上太子,已经在她们几人中胜了一筹。 云玲郡主哪里肯再让她压一头,想也不想便道:“我父亲从前可是一族首领,归顺后也是堂堂侯爷,还缺银子不成?” “那就怪了。”姜雨笙幽幽的道:“云玲郡主扣扣搜搜,难道是觉得自个儿的脸面,只值这么点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激将之下,全是莽夫。 云玲郡主丝毫不知对方在下套,冷哼道:“不就是银子,她给你买衣裳花了十万两,这样,只要你治好我的脸,我给你二十万两银子做报酬!” 姜雨笙却是摇了摇头:“先前这么说,我肯定一口答应,现在不行,你侮辱了我的人格,要想我帮你,除了二十万两银子外,还得道歉。” “道歉?”云玲郡主没受伤的半张脸也涨的通红:“不可能!” “那你就等着全脸溃烂,无奈死去吧。”姜雨笙无所谓道:“左右痛痒难耐的人不是我。” 听到这,云玲郡主不得不信了,她双目气的通红,似要着了一般又不得不压制着,声如蚊蝇问道:“怎么道歉?” “随便,只要是对我道歉。”姜雨笙指了指大开的窗户,道:“就去那儿说!” 窗户是云玲郡主开的,现在却要因为窗户丢人,她抿了抿嘴,还想讨价还价,但瞧着姜雨笙的表情,又不敢再多言。 云玲郡主不情不愿的走到窗户口,小声道:“我误会了颜家大小姐,是我不对。” “诚意不够,我听不清。”姜雨笙微微一笑:“还有,我叫姜雨笙。” 云玲郡主又羞又恼又是无可奈何,眼睛一闭,咬牙大声道:“刚才全是我在胡言乱语,误会了姜雨笙,在此,我诚挚的对姜雨笙道歉。” 这还差不多,她可不再是前世的软柿子了! 姜雨笙满意的点头:“掌柜的,拿绣花针来,顺便带盏油灯过来。” 掌柜的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瞧着这阵仗也不敢多言,紧着将东西取了过来。 姜雨笙又吩咐云玲郡主的婢子去裕和堂买了草药回来捣碎。 依旧是针刺放血,再敷草药,哪怕这么多人瞧着,也有条不紊。 等包扎好,姜雨笙头包成粽子的云玲郡主道:“天气热,注意饮食清淡,伤好之前别出门晃悠,按照刚才的草药,换上三天就行了。” “还有,那二十两银子别忘了。” 云玲郡主嗯了一声,带着婢子婆子仓皇逃离这丢人的地儿。 只有颜雨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低声问秋菊道:“先前打听清楚了吗,这丫头会医术?” 秋菊同样低声回道:“会一点,姜家的人把她当粗使下人对待,她经常受伤,跟着村里的大夫学过一点。” 许是瞧见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对,秋菊又补充道:“乡野大夫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野路子毛医罢了,再说乡下脏乱,有毒苍蝇不奇怪,您别多想。” 也是,误打误撞吧。 颜雨烟的心放下了些,重新支起笑脸,对姜雨笙道:“今儿耽搁了,首饰改天再买吧。” “好。”姜雨笙平白得了二十万两银子,心里高兴,决定放颜雨烟一马。 目送颜家的马车远去,南知行禁不住拍手道:“有趣,有趣啊!” 第十五章 不需撑腰 南知行说着,转向南鹤峥:“还真是个妙人,颜正廷这老狐狸,怕是要打错端盘了。” 南鹤峥视线还定格在远去的马车方向,似没听到他的话。 他还在回想方才瞧见姜雨笙用绣花针针刺放血的样子和步骤,和破庙中几乎一样! 之前就觉得她医术不错,一场戏看下来,更能确定颜家刚接回来的千金,怕是隐藏的医术高手! “皇叔?”南知行见他不说话,又叫了几声:“您在想什么?” 南鹤峥却不回答,收回心思道:“回去吧,天色已晚。” “不是谈事的吗?”南知行狐疑道:“咱们光顾着看戏,还没说正事呢!” “本王与你见面本就要避着,再晚就是云鹤楼的客流高峰,被人瞧见多生事端。”南鹤峥顿了顿,道:“叫你来,也没多大事。” “不过是提醒你多注意太子的动静,本王半道遇刺,查到的线索和太子有关,最近先不见面了,本王需要养伤。” 说起正事,南知行正色起来:“是,十二皇叔保重身体,我知道该怎么做。?” 南鹤峥知道皇帝忌惮他,故而从不与皇子亲近,只是南知行是那人留下的血脉,无依无靠,他不得不私下照拂着。 南知行闪身出门,融入逐渐黑下来的夜色中,奔雷这才不解的小声问南鹤峥:“爷,小的斗胆多言,您答应云妃娘娘要将照顾好八皇子。” “八皇子母族无人,向来闲散放浪不羁,可如今将他卷入其中,是不是不好?” “六皇子南奕铭也是个闲散与世无争的模样,背后不照样有手段?”南鹤峥星眸渐冷,迸射出寒光:“至于知行,也不像表面瞧着的纨绔样子。” “他想要,本王自会帮他,何况很多东西本就是他的,包括皇位!” 涉及朝政,奔雷不敢多问,改口道:“爷,咱们回去?” “嗯。”南鹤峥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颜相府现在什么情况?” “回爷。”奔雷推着南鹤峥的轮椅,低声道:“姜小姐早晨才回,紧跟着圣旨便到,时间短,倒是没发生什么。” “不过……颜大夫人似乎不待见姜小姐,也并不想认她,颜相府都知道颜雨烟小姐和太子的关系,拜高踩低是难免的。” 闻言,南鹤峥面上骤冷,星眸微眯,冷声道:“颜相府唯利是图,但本王的女人,不容他们糟践!” “爷的意思……”奔雷瞬间不好了,压根猜不到主子什么心思:“您不会是想纡尊降贵,去颜相府给姜小姐撑腰吧!” “这小东西,可不需要本王撑腰。”想到刚才的事,南鹤峥面色稍稍缓和,忍不住轻笑一声:“走,回去。” 姜雨笙丝毫不知刚才的一切都被某人看在眼里,坐在颜家的马车上,闭眼假寐。 颜雨烟刚损了银子,心中不快,瞧着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更为生气,不由话里带话,道:“姐姐好本事,一下子就坑了人家二十万两银子。” “不过,母亲与召安侯夫人可是闺中密友,你这么做,让母亲往后怎么面对召安侯夫人?” 姜雨笙缓缓睁开眼,对上颜雨烟不怀好意的眸子:“云玲郡主嚣张跋扈,言语间尽是侮辱,她针对我便罢。” “可你表明我是颜家大小姐后,她还奚落不停,不是想打咱们相府的脸。” 说到这,姜雨笙面上挑出些笑意:“再说银子是她自个儿提的,我不过是要求她道歉罢了,也替你出气了不是?” 颜雨烟一愣,随即又要说什么,却听姜雨笙道:“到了,下车吧。” 说完就自顾下了马车,留下颜雨烟在马车中,狠狠跺了一脚。 “小姐,奴婢瞧她就是故意的!”颜雨烟的大丫鬟之一冬香忍不住道:“那么贵的料子,您自个儿都舍不得,偏生她心安理得的受着。” “依奴婢看,咱们得去告诉老太君,也让老太君知道她是个什么贪心货色!” 对啊! 颜雨烟斜睨着马车门帘,手缓缓握紧——老太君不是给她送衣裳了,哼,等着瞧吧! “先别进门,去福口斋买些老太君喜欢吃的茯苓桂花糕来。” 姜雨笙不知道马车又走了,带着衣裳和布匹回到听雨阁。 梁嬷嬷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向,瞧见门口小厮捧着大大小小的匣子进门,惊声道:“雨笙小姐,雨烟小姐当真给您买了?” “那可不。”姜雨笙还没说话,春花一脸得意,傲娇道:“咱们小姐厉害着呢!” “到底怎么回事?”梁嬷嬷走到锦盒前,打开翻了翻,愈加好奇:“都是于氏布庄出来的东西,可不便宜,雨烟小姐舍得?” “衣裳倒还好,嬷嬷猜猜这布匹多少银子。”春花拍了拍一长卷布,故作神秘道。 冰蝉丝被厚厚包裹着,梁嬷嬷哪里知道什么,走过去翻开一点看了眼,道:“我可瞧不出来,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 春花不在藏着,笑着道:“冰蝉丝,这么点可要八万两银子!” “老天爷喂。”梁嬷嬷张大的嘴都能塞下拳头了,可随即想起了什么,问:“也是雨烟小姐出的银子?” 春花点点头:“是,嬷嬷是没瞧见,小姐可威风了……” 梁嬷嬷没再理会洋洋自得的春花,疾步走到姜雨笙前,面露担忧:“小姐,奴婢在大房伺候多年,雨烟小姐是奴婢瞧着长大的。” “她的性子可不像外人瞧着友善,这么贵的东西,既然买了她肯定不会甘愿的,您要多小心些。” 短短几日,梁嬷嬷的性子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长清县第一眼的目中无人,半道的傲气自大,刚回来时的颐气指使,到现在的伏低做小。 不过是一只断指,这么大威力? 还是藏着本性另有所图? 姜雨笙没回答梁嬷嬷的问题,反而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嬷嬷自己也说是大房出来的,怎么转瞬就将旧主卖了?” 梁嬷嬷面色一滞,讪讪道:“小姐,奴婢知道之前有错,经小姐一句提醒倒是幡然醒悟了,小姐曾说奴婢不得重用。” “其实并非因为奴婢的性子,而是因为奴婢是老太君拨给大夫人的,大夫人心存芥蒂,如今奴婢也想开了,忠心您一主,好过里外不是人。” 说完,一把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求小姐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梁嬷嬷是老太君赐给大夫人的?前世倒是不知道。 不过,与其赶走梁嬷嬷,再让人安插个张嬷嬷李嬷嬷的在身边监视,还不如暂时用着她,左右她身上有毒,便是有二心也能牵制。 姜雨笙默了默,道:“起来吧,往后你便是听雨阁的大嬷嬷,当万事警醒,春花夏荷作为大丫鬟,你也该提点着,尤其是夏荷。” 第十六章 借花献佛 梁嬷嬷千恩万谢的磕头,起身再度道:“小姐,还有一事,大夫人与老太君面上平和,暗地不睦,大夫人虽为府上主母,老太君并未放出实权。” “雨烟小姐是因为太子的关系,才得两位同时喜欢,府上其他小姐,老太君喜欢的大夫人绝对不会喜欢。” 这些话梁嬷嬷不说,姜雨笙也知道。 老太君庶女出身,嫁进相府也是庶夫人,熬死主母后掌相府大权,哪里肯轻易放手,而周芷兰呢,又是镇国将军府嫡女,不愿让人左右。 梁嬷嬷提醒的意思,无非是颜雨烟吃了亏想告状,却只能讨好其一。 想到这,姜雨笙一笑:“梁嬷嬷觉得,颜雨烟会找谁?” 梁嬷嬷想了想,道:“老太君!老太君前脚送了衣裳,转眼您就去买了新的,雨烟小姐定会抓住这点挑拨,让您被老太君厌恶。” 和姜雨笙想的一样,看来梁嬷嬷并非面上那般粗鲁无脑,她笑意更甚:“那我们就先去梅香园,等她戏台子搭好了,咱们再上场。” 姜雨笙找出其中一身衣裳,去了梅花园。 周芷兰下午头疼,睡了一会刚起,懒洋洋的半倚在软塌上。 听到下人通报姜雨笙求见,眉心紧蹙,不耐烦道:“明知道我不喜欢她,还上赶着来干什么,乡野来的,连脸色也看不懂?” “夫人。”红嬷嬷给她扇着风,劝道:“外人不知,可府上的人都清楚雨笙小姐才是您的血脉,有些事面子上还是要顾着。” “还有三个月雨笙小姐就要嫁去端王府,您且忍忍吧。” “旁人不知,你跟了我几十年还不晓得?”周芷兰话里透着的意味,分不清是自嘲,还是不屑:“什么血脉不血脉的,颜雨烟不是,姜雨……” “夫人!”红嬷嬷猛然提高声响止住周芷兰的话,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听到后,压低嗓子道:“雨笙小姐就在外头,您还是见见吧。” 周芷兰也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挥了挥手道:“叫进来吧。” 姜雨笙进门,身姿盈盈,行礼道:“见过大夫人。” 倒是没了之前的小家子气,周芷兰依旧不喜,皱了皱眉:“起来吧,你来干什么?” 姜雨笙接过春花手中的锦盒,地上前道:“今日雨烟妹妹说要带我去买衣裳,正好瞧见这身衬您。”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周芷兰并不说接着,面带讥诮的落在锦盒上:“于氏布庄的东西可不便宜,雨烟一片好心帮着你。” “但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银子,你还真是不知趣儿,竟拿她的银子做人情!” 姜雨笙捧着锦盒并未动:“大夫人误会了,我起初是推迟的,可雨烟妹妹说我要是不去,就是不原谅她鸠占鹊巢。” “总不好让妹妹以为我心里狭窄生了嫌隙,这才不得不跟着她去,至于于氏布庄的东西昂贵,我是当真不知。” 红嬷嬷见状,代替周芷兰接下锦盒打开看了眼:“总归是雨笙小姐有心,心里还念着您那份儿,雨笙小姐刚回来,怎知哪儿好哪儿不好。” “您瞧,之前您还说要买身淡紫色的衣裳,雨笙小姐这就买来了,到底母女连心。” 周芷兰抬眼看着,衣裳倒是好看,淡紫色的纱裙带着玉兰暗花,并不突兀,也不显老气。 她也的确喜欢,顿了顿,道:“好了,东西放着吧,你回去收拾下,一会去饭厅用膳。” “是。”姜雨笙应了一声,随即看着她的脸色,问:“大夫人是否进来倦怠,总觉疲惫?” “夏日暑闷,不就是这样。”周芷兰的话,印证着姜雨笙的猜想。 “红嬷嬷,往后在大夫人茶饮中加点陈皮。”姜雨笙也不多说,只交代了红嬷嬷一句:“我先告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红嬷嬷又说了一句:“夫人,奴婢看,雨笙小姐并非咱们想的那般粗鄙,您……” “你何时向着别人了,这些年我好不容易忘记了很多,但她回来,那些记忆就如同水藻在我脑中纠缠着。”周芷兰打断她的话:“扶我起来更衣吧,就穿她刚才买的那身。” 姜雨笙前脚送完衣裳,后脚就带着冰蝉丝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颜雨烟还没回来,倒是有些在她意料之外,但不回来也好,更加省事。 嬷嬷通报后,把姜雨笙引进门。 她乖巧的行礼,对老太君拜道:“雨笙多谢老太君垂怜,劳烦慧嬷嬷送了东西,本想早些来谢恩,可雨烟妹妹带着我出去耽搁了时间,还望老太君恕罪。” 原以为她一个乡野回来的,不懂规矩不知谢恩,这么看来,老太君心里倒是有几分欣慰:“知道谢恩,倒也不错,起来吧。” “是。”姜雨笙起身,示意春花将东西交给老太君身边的慧嬷嬷。 慧嬷嬷有些狐疑:“小姐,敢问这是……” “老太君。”姜雨笙低下头,道:“雨烟妹妹带我去于氏布庄买衣裳,这布匹也是于氏布庄出来的。” “她带你去,证明她对你友好亲近,拿着便是。”老太君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你将布匹带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姜雨笙依旧低着头:“回老太君,我刚回灵都不知里就,摸着这布料觉着触手生凉,就买下了,如今想着,却是极适合您。” “她带你买衣裳,你买自个儿的就是。”老太君以为她是故意为之,心里刚生出来的好感逐渐熄灭:“做些这个小心思,都将别人当傻子了?” “雨笙不敢。”姜雨笙这才抬头,面上带着惶恐:“这布料的价格远超意料,我知道后也曾推脱说不买,雨烟妹妹可能是瞧周围还有别家小姐,不想下了面子,非要买下。” “我只能暂时手下,都说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哪里配拥有,倒是您身份尊贵,与之合适。” 原来是这样,倒是个心里玲珑的人。 老太君面上缓和了些,朝慧嬷嬷使了个眼色。 慧嬷嬷赶紧打开抱着布匹的东西,道:“哎,是冰蝉丝,适合夏日,这颜色您穿,再配个烟灰色的外裳,当真可以。” “再说雨笙小姐早晨才到灵都,不可能知道于氏布庄的价格,老太君不接下这烫手山芋倒是不好了。” 冰蝉丝什么价格老太君心里清楚,她暗自欢喜,面上却假意严肃,训道:“这次我收下,再有下回,我可不收烂摊子了。” “多谢老太君。”姜雨笙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您要是不收,我还真不知如何呢。” 老太君被哄得高兴,又叮嘱了她几句,带着她一起去饭厅。 其他人包括颜正廷都到了,唯独不见颜雨烟,老太君转头问姜雨笙道:“不是说雨烟和你买衣裳去了,怎么你回来了,她还不见人影儿?” 姜雨笙还没回答,门口响起宛若黄鹂般清脆的声音:“祖母,孙女来晚了。” 第十七章 走向不对 颜雨烟说话间,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知道祖母喜欢吃茯苓桂花糕,专门去了福口斋给您买去了,回来迟了还请祖母莫怪。” “好,烟丫头有心。”老太君满面笑容,慈爱的看着她:“快坐下吃饭吧。” 相府规矩,晚膳都要一起用,显得和睦,故而所有人都在。 听到颜雨烟这么说,二夫人周汝兰捏着嗓子笑了一声:“咱们雨烟小姐惯会心疼人,一盒糕点就将老太君哄得眉开眼笑。” “其他几位小姐,你们可都要学着点,时时刻刻让老太君高兴。” 颜雨烟脸色微白,她急急吼吼买东西回来是为对付姜雨笙的。 谁知今儿福口斋人多,等了很久才拿到糕点,回来晚了耽搁她的计划不说,还要被周汝兰明里暗里讽刺。 但在大家面前,又要保持形象不能翻脸,她眼眶一红,委委屈屈的看向周芷兰。 相府唯一的男丁颜哲就是周汝兰生的,仗着有儿子,她惯是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没人搭理她。 唯独周芷兰一看颜雨烟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食不言寝不语,你那处处挑拨的庶女做派,到现在都改不掉!” “庶女怎么了?”老太君原本的笑意耷拉下来,手上的筷子重重的搁在桌上。 她是庶女,最讨厌的便是人拿着庶女做文章说事。 周芷兰意识到不对,还没开口道歉,颜正廷不悦打断道:“家和万事兴,好不容易回来吃饭,你们又要争争吵吵,还让不让人清净了?” “雨烟既然回来了,先吃饭吧,一会我有事要说。” 气氛低沉下来,无人敢顶撞颜正廷,只余碗筷杯盏的动静。 好不容易吃饭完移步前厅坐下,颜正廷扫视了一圈,看向姜雨笙:“雨笙回来是好事,总不能一直冠着外姓。” “下午我仔细考量一番,雨笙,迎着暴雨降生,名儿也颇有寓意,就不改了,改姓入族谱便是,今后姜改为颜即可。” “正巧和雨烟相差一个字,姐妹二人也亲厚许多。” “是。”姜雨笙低着头,应声道:“多谢相爷。” 相爷这个称呼让颜正廷皱了皱眉,他到底没纠正,只道:“上午的圣旨大家都听了,你作为颜家血脉回来当为长小姐,自然,和端王的婚事定下的便是你。” 说完,又朝众人道:“今后,颜雨笙就是府上的大小姐,称呼上别弄错了!” “是。”众人齐声响应。 “那雨烟姐姐呢?”这时,颜芊月一脸无辜的起身,问道:“这么多年她都是府上大小姐,大家也都习惯了。” “忽然换了个人做大小姐,我们该怎么称呼她,总不能一直叫雨烟小姐吧,还是说,父亲打算将咱们姐妹的排行都往后挪?” 颜正廷眉头蹙的更甚,双眉之间形成一个川字:“都往后挪就全部乱套了,改口麻烦不说,族谱上也要更改,仕官家族还得报给朝廷知晓。” “这样吧,二小姐颜铃儿年少殒命,多年香火供奉也早该登了极乐世界,雨烟就顶了二小姐的位置,简单省事。” 什么! 让姜雨笙坐上大小姐的位置是没办法,可凭什么让她顶一个死人的位置! 颜雨烟绞紧手中的帕子,难以置信道:“父亲,死人的名号,是不是有些不吉利?” “玲儿死的时候才几岁,能懂什么。”颜正廷不以为意:“她生前和你亲近,不会害你,哪儿存在吉不吉利。” “女儿听说人死后阴魂都会留恋曾经的东西,何况是家中排行。”颜雨烟满是不甘,嗫嚅着低声道:“我胆儿小,不敢……” “雨烟,你父亲这样安排再好不过。”相比之下,老太君还是支持儿子的决定:“要是全部挪排行太麻烦,铃儿去了多年,便是有阴魂也早散了。” “是啊,二小姐。”周汝兰微微一笑,可以膈应她道:“你向来懂事,相爷和老太君都这么说了,还要拒绝不成?” 姜雨笙也适时补充道:“雨烟妹妹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做二小姐,乡下不信这些,百无禁忌。” 谁做大小姐谁就要嫁给端王,颜雨烟再不甘愿也不能答应,只能弱弱道:“好,一切依父亲的。” 颜正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回头吩咐众人道:“警告府中上下,雨烟和雨笙都是亲生的,不存在什么抱错孩子。” “要是再让我听到有关的流言蜚语,家生奴才全部乱棍打死,其他奴才毒哑了赶出去。” 正事宣布后,颜正廷也不久留,匆匆去了书房,剩下一屋子莺莺燕燕面面相觑。 老太君没叫散去,大家坐着无话也是尴尬。 一向沉默的三夫人韩如雪看向周芷兰,笑道:“大夫人这衣裳真是好看,浅紫色优雅又不失贵气,正好与你的气质相配。” 颜雨烟也看到了周芷兰穿的是她刚才买给姜雨笙,哦,不对,现在该叫颜雨笙了,她正愁没人说呢! 周芷兰还没发话,她就抢着道:“这不是我买给雨笙姐姐的?雨笙姐姐送给母亲了?” “款式和颜色都和大夫人相衬。”姜雨笙知道她压抑许久,终于要开始了,配合着装傻充愣:“难道你不觉得吗?” 颜雨烟端起茶盏拨了拨,又放下,痛心疾首道:“我就说你为何买下这身衣裳,原来是想借花献佛。” “我们姐妹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你想讨好母亲,又没足够的银子,大可跟我说,何必玩小心机,当我是个蠢的。” 若颜雨笙之前没跟周芷兰说,颜雨烟这话妥妥的要引起误会。 正因为她事先说起,周芷兰的确心仪那衣裳,还穿在身上,就不会让闹剧继续,被人看笑话。 周芷兰掩住眼底的不喜,轻言带过道:“一套衣裳,也没什么。” “是啊,二小姐。”红嬷嬷帮着劝道:“雨笙小姐也是一片好心,左不过东西是给大夫人的,没给外人。” “给母亲买衣裳也是应该的,我只是心寒姐姐的行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颜雨烟不会错过! 她没顺着台阶下,眼眶微红,委屈道:“于氏布庄的东西昂贵,母亲是不知道姐姐今儿花了多少。” “哟,还有这个缘故在里头。”周汝兰巴不得看周芷兰的笑话,阴阳怪气道:“雨烟小姐要充大方,又要心疼银子,真是矛盾。” 颜芊月满脸天真,紧随着道:“雨烟姐姐的月银比大家多,还有母亲父亲,以及镇国将军府给的银子,荷包鼓着呢,一套衣裳都买不起吗?” 大家的注意点不该是姜雨笙花了她不少银子?! 为何都在说她? 别人便罢,怎么周芷兰和红嬷嬷,都在帮颜雨笙说话,难道改了个姓氏,连大家的心都抓去了不成! 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啊! 第十八章 一场好戏 颜雨烟心知这么下去对她不利,赶紧改口,道:“三妹妹此言差矣,若真是一套衣裳,我至于觉得委屈吗?” “今日在于氏布庄花了多少两银子,说出口都怕吓到你们。” 她才说完,守门小厮就进门。 他不知道颜正廷的决定,还以为小姐们都和从前一样,朝颜雨烟道:“大小姐,于氏布庄掌柜的求见。” 周汝兰捂着嘴笑道:“可别叫错了,雨烟小姐往后是二小姐,新回来的颜雨笙小姐才是大小姐呢。” 几次提及二小姐,就非要戳人心窝子! 这周汝兰,不就有个儿子吗?她迟早要撕了那张烂嘴! 不过最主要的是要解决眼前的——于氏布庄的人来的正是时候! 倒是冬香,带着担忧低声在颜雨烟耳边道:“小姐,咱们手头没那么多银子,怎么办?” “没事。”颜雨烟嘴角微翘,提高声音命小厮道:“请掌柜的进来吧。” 掌柜的没料到整个相府的女眷都在前厅,进门就吓了一跳,赶紧下拜后才拿出账单递给颜雨烟,讪笑道:“本是不该上门来催的。” “现在是六月底,后儿就是七月初一,要赶紧将账单钱银整理好交给东家,不得已才前来打扰。” “没事,掌柜的稍候,我有些话要说。”颜雨烟说着,将账单递给周芷兰,道:“母亲,您且瞧瞧,我刚才说的可有错。” 账单第一项,便是那匹金贵的冰蝉丝! 周芷兰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将账单狠狠的掼向颜雨笙:“还以为你当真存着孝心,没成想是要糊弄我!” “九万八千两,咱们相府上下大几十口人三个月的开销也不过如此,你当真厉害,回来第一天就散财,府上便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你造的。” “大夫人。”颜雨笙捡起账单,不急不缓道:“是雨烟妹妹拉着我非要去于氏布庄买的,我先前不知道价格这是我曾解释过的。” 话没说完,周芷兰就冷哼道:“后面知道价格了,你不会不要?” 颜雨笙顿了顿,眼眸微垂,遮住眼底的冷笑:“我说过不要,雨烟妹妹碍于旁人在,想就着面子,非要买下,这些掌柜的都能作证。” 她面向掌柜的,浅笑道:“请问当时,我是否有说过觉得贵,不买了?” 当时光顾着看戏,掌柜的压根没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被问及时,脑子里过了一下,好像听颜雨笙说过,又好像没有。 看这个架势,这新回来的小姐和雨烟小姐,定是因为于氏布庄买的东西闹起来了,按照颜雨烟光顾于氏布庄的次数,她该为颜雨烟说话。 但她要是说没听过那话,大夫人发怒下,保不齐要将东西退回来,穿都穿了,还闹出纠纷,她可负责不起! 掌柜的视线掠过周芷兰浅紫色的衣裳,心一横,低头道:“小的是听这位小姐说起过,价格贵了不要,是雨烟小姐说要买下的。” 颜雨烟能当着掌柜的面对质,就是料定掌柜的会帮她。 没成想掌柜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她脸色一白,道:“当时还不是因为雨笙姐姐说喜欢,我才买下的!” 笑话闹得外人都看着,周芷兰怒极反笑,更多的是责怪颜雨笙:“说到底还是你不懂事,还有,这冰蝉丝,你配用吗!” “冰蝉丝她给我了。”老太君也觉得面上过不去,黑沉着脸,道:“怎么,就你配得上冰蝉丝?”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芷兰解释了一句,不屑的看向颜雨笙:“只是颜雨笙这般行事,丢了咱们家的脸!” “按理说,她压根就不配姓颜!” 老太君舍不得冰蝉丝,又觉着这么多人瞧着,这摊子事闹得下不来脸。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颜雨烟又要带人去买又要大张旗鼓提及,竟然连账单都还没付让人找上门来,闹成现在都是因为她! 她不是一向自诩懂事的,怎么这会子就不开眼了? 老太君脸色愈加黑沉,厉声道:“雨笙回来就带着冰蝉丝来我这说了原委,难道不是颜雨烟顾着面子,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连人家掌柜说的如此明白,你这做母亲的一碗水端不平,她自个儿心里也没点数?” 一直众心捧月的长大,哪被当众斥责,这般丢脸过,颜雨烟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最后掩着脸呜咽起来。 眼瞧着冰蝉丝在老太君那儿,也不可能要回来。 周芷兰心头不快,不想再管,起身道:“母亲这么说,我倒是成了罪人,罢了,我是管不着了,你们愿意怎么就怎么。” 说完,起身就走,当真不管在场的还有谁。 老太君冷哼着,顺势搭上慧嬷嬷的手起身:“多年来就是这个死性子,嫡子都生不出来,念着将军府给她面子,还真要翻天了,我们也走,谁爱管谁管!” 两个说得上话的人相继离开,场面再度尴尬下来。 于氏布庄掌柜的讪讪的,走到颜雨烟身边,低声道:“小姐,要不您先把账给结了?” 颜雨烟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她先前还指望周芷兰出一点,保不齐老太君垂怜,也会给点, 谁知道闹成现在这样都不管,她擦了把眼泪,道:“让掌柜的看了笑话,我还得去祖母跟前解释,银子明儿一早我再送来,不会少你的。” 掌柜的自觉刚才为颜雨笙说话,对不起颜雨烟,言语也软了许多:“也好,麻烦雨烟小姐。” “哎哟,坐着腰疼。”周汝兰看了一场好戏,起身动了动胳膊,道:“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颜芊月一副乖巧的样子,跟在她后头走了,韩如雪向来不想参合这些,也准备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哪知道颜青姝道:“母亲先走,我拿点东西,等会回来。” 人陆陆续续走后,大厅瞬时安静下来,余下颜青姝,颜雨烟和颜雨笙三人。 “二姐姐。”颜青姝走到颜雨烟面前,安慰道:“你性子软,被乡下回来这个野丫头欺负成这样,我都跟着心疼。” “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本事,连祖母都向着她,我看你要是不请太子相助,还真制不住她这野路子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几米开外的颜雨笙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前世颜青姝的下场,颜雨笙冷笑了一声:“祸从口出,五妹妹还是扫好自家门前雪吧!” 第十九章 属于她的 颜青姝与颜青墨是双生子,虽都是三夫人韩如雪所出,性子却截然相反。 颜青墨书香气浓,性子也沉静温和,颜青姝心思重,鄙夷生母韩如雪在家地位低下,向来与颜雨烟走得近,想通过她结交更多的人。 自然,她不会放过能讨好颜雨烟的任何机会,先前不开口,是在查看局势。 被颜雨笙一说,颜青姝不屑的嗤笑,说出来的话倒是和梁嬷嬷之前说的差不多:“我说颜雨笙,要不是赐婚,你怕是还在乡野种地。” “理所应当,你该谢谢雨烟姐姐,她是未来太子妃,身份尊贵着呢!” “将来?将来变数多着呢,什么时候成了正式太子妃再来说这些话,免得落人口舌!”颜雨笙冷冷的看着她,眸中嗪着似笑非笑的眼色。 “还有,撺弄她请太子来对付我,也是为她好?” 颜青姝微微僵了僵,随即梗着脖子道:“当然了,不然还能有私心不成?”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颜雨笙眼睛微眯,视线落在她身后的颜雨烟身上:“衣裳很好看,今儿多谢了。” 明明在笑,颜雨烟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挑衅! 她握紧袖中的双手,双目赤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觉着委屈,意有所指道:“不客气,时间还长!” 颜雨笙懒得和她逞口舌之快,准备离开,但经过颜雨烟身边时,用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有件事二妹妹说对了。” “这些原本就属于我,当然,属于我的还有更多,我全部都会拿回来的。” “你什么意思!”颜雨烟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颜雨笙。 颜雨笙挑了挑眉没回答,转身带着春花离开了。 颜青姝赶紧凑上前,道:“二姐姐,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颜雨烟心烦意乱,推开示好的颜青姝:“你也别多事,太子金贵,往后别说什么太子妃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颜青姝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下唇都咬出来一排牙印。 等人都走完了,她盯着被推过的肩膀,狠狠一甩衣袖,从前厅走到后门,对其中一个小厮说了些什么,这才回去。 回相府的第一夜,不知是因为折腾了一天,还是因为出了口气,颜雨笙睡得很香甜,甚至连梦都没做。 一觉睡到大天亮,春花伺候着才洗漱完,梁嬷嬷就进门,道:“小姐,召安侯府家的小姐来了,说要见您。” “这么早?”颜雨笙喝了一口茶,道:“她态度如何?” “奴婢没见到人,也不知道。”梁嬷嬷说着,声音小了几分:“听说大夫人在外头和她说话,云玲郡主是出了名的难缠,侯爷夫人与咱们大夫人关系又好。” “昨儿闹了那么一出,怕是来者不善,云玲郡主和雨烟小姐也算有几年交情,保不齐昨儿就是故意联合了对付您,要多加小心。” 颜雨笙却是算准了她的来意,嘴角微挑,道:“出去看看再说。” 面客需在前厅,听雨阁位置最远,等她到时,府上除了老太君,其余人早就到到齐了。 经过昨晚一事,今日看她的的神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 前厅还放着一口大箱子和一个小锦盒。 “大小姐可让我们好等。”周汝兰正端着茶碗,见到她进来,又将茶碗放下,道。 作为嫡长女,只需朝大夫人行礼,颜雨笙没搭理周汝兰,朝周芷兰行礼道:“见过大夫人。” 周芷兰昨晚没睡好,虽然扑了胭脂水粉,眼下的乌青没遮住,看着比昨日老了几岁。 诚然不喜,礼数在前,周芷兰到底还是没翻脸:“先起来吧。” “我给你送银子来了。”颜雨笙一起身,云玲郡主就道:“还以为你是个三脚猫水平,没成想却是蒙对了。” “昨儿放血敷了草药,今早黑紫色就全部消散,连周遭的皮肤都好了许多。” 她下的毒,解起来能不顺手吗? 姜雨笙心中发笑,面上还是沉静的叮嘱:“今儿看起来是好了些,这几日别用胭脂水粉,只用清水洗脸,用草药敷。” “好。”云玲郡主没了昨日的蛮横,走到大箱子旁边一把揭开:“昨日我言语奚落是我不对,回去也想了很多。” “这箱子衣裳都是于氏布庄的,料子也是上好,算我给你赔不是。” 说完,又拿起锦盒,打开道:“这里面是答应给你做酬金的银票,一分不少,我云玲说话算话。” 云玲郡主爱慕端王,那是灵都谁都知道的。 前些时日知道端王成了废人,她还哭着闹着要去端王府侍疾,要不是召安侯府老太君以死相威胁,她估摸着真去了。 照理说没这么快和颜雨笙何解,更何况颜雨笙还打了云玲郡主一巴掌呢! 颜雨笙心生防备,示意春花去接锦盒,道:“二十万两银子是说好的,我就收下,可衣裳,我无功不受禄,云玲郡主还是带回去吧。” “二十万两?” 前厅众人全都倒抽了口冷气,面面相觑起来。 放眼整个灵都乃至南虞国,最好的大夫看诊也不需要这么多银子啊! 周芷兰率先开口,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二十两银子?” “大夫人,刚才光顾着说起家母,没提及旁的事,昨日我脸上被毒物落了,红肿痛痒,裕和堂的大夫都说看不好。”云玲郡主一口气说着。 “还好大小姐在乡下见过,有法子治疗,要不然我这张脸破相是小,感染致命是大,多少两银子我都甘愿啊!” 治病? 周芷兰满心狐疑,转向颜雨笙:“你还有这本事?” “误打误撞。”颜雨笙面色平静回答道。 “天哪,值二十万两银子,那医术可不是随便误打误撞就能成的。”周汝兰捂着嘴,眼底说不清到底是诧异,还是什么。 “难道大小姐在乡下不止是种田,还跟名医学了医术?” 颜雨笙想到教她医术人的叮嘱,不咸不淡道:“是有个乡野大夫教过一些,不过只是皮毛而已。” “你谦虚了。”旁人还来不及搭话,云玲郡主就亲热的拉住她:“银子和衣裳,你都收下,不然就是不肯原谅我昨儿言语无状。” “我还是那句话。”颜雨笙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道:“于氏布庄的东西昂贵,我不能收。” “其实……”云玲郡主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些:“谢礼原是可以着人送来的,我亲自来,还有一事相求。” 第20章 骑虎难下 果然如此。 颜雨笙笑了一声:“云玲郡主出身显贵,什么都不缺,我刚回灵都一日能帮得上什么忙,还是不要说笑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长嫂突然生了怪病。”云玲郡主声音再度压低了些:“太医院的大夫都请了个遍,连病因都没查出来。” “父亲和哥哥也从外边请了不少名医,也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昨日经了那一遭,我想着你在乡下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些。” 烫手山芋。 颜雨笙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哪知道颜雨烟站出来,疾声关切道:“美欣姐姐怎么了,可有大碍?” “没人诊断出病因,我也不好说。”云玲郡主先前的笑意淡下来,眉目间笼罩着哀伤:“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贸然前来找你。” “你这么说,肯定很严重。”颜雨烟叹了一声:“美欣姐姐心善,不会有事的,想必雨笙姐姐会倾尽全力帮忙。” “雨笙姐姐既然能治好你脸上的毒虫,又学过医术,定能医好她,你也别担心。” 颜雨烟此时保持着面上的沉着,心中的嫉妒早就如开锅的热水,翻滚不停,简直要溢出来了! 凭什么! 她颜雨笙不就是流着颜家血脉,怎么就像是带着法宝回来的? 不仅是周芷兰,老太君,现在连云玲郡主都要给她脸了? 云玲郡主不是最讨厌接近端王的人?颜雨笙可是要成为端王妃的! 哼,会点野路子医术就了不起?她就是要赶鸭子上架,逼得颜雨笙不得不为沈美欣治疗。 连太医都断不好的症,就不信她颜雨笙可以! 到时候人死了,看她怎么收场! “诊病可不是小事。”颜青墨看出颜雨笙的为难,皱着眉出声道:“云玲郡主莫要病急乱投医,免得误了云少夫人的病。” “瞧你说的。”颜青姝冷笑道:“颜雨笙多厉害,云玲郡主都心甘情愿拿着二十万两银子上门道歉,医术还能差到哪儿去,少操心吧。” 颜雨烟的激将法对颜雨笙没起作用,她转向周芷兰道:“母亲,您和召安侯府夫人是闺中密友,定也不愿意见到侯府少夫人莫名其妙受苦。” “雨笙姐姐的医术,昨儿于氏布庄的人都见识了,光是绣花针放血,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万一她真在乡下学了好医术,救人一命不是正好。” “退一步说,太医都真不出症状的怪病,就算姐姐治不了,侯府也不会怪罪,不会伤了您与侯爷夫人的感情。” 她这么一说,周芷兰竟觉得有些道理。 且话音刚落,云玲郡主就道:“是,雨烟说的对,一线希望,我们侯府都不会放弃,哪怕大小姐没办法,我们也没什么的。” “理是这个理儿。”周芷兰沉沉点头,看向颜雨笙:“你既然在乡下学过一些,又治好了云玲郡主,就跟着去侯府看看。” “能治好也算是你的功德。” 话都说这份上了,颜雨笙抿了抿嘴,道:“我医术浅薄,在乡下也就跟着山野大夫学过一点皮毛,万一治不好……” “治不好我们府上绝对不怪你!”云玲郡主抢着道:“死马当活马医,哪怕一线生机,我们都要尝试。” “那好,我跟你去一趟,不过,我不能保证能瞧出病因。”颜雨笙勉为其难道。 答应就行。 云玲郡主赶紧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去瞧。” 梁嬷嬷这才插上嘴,道:“小姐连早膳都没吃呢,不吃饱哪有力气诊断。” 云玲郡主这才讪讪道:“那行,我还坐一会,你去吃了早膳再来,顺便把衣裳也带回去。” “衣裳的事,等看诊后再说。”颜雨笙没有立刻收下。 其他人都吃过早膳,就颜雨笙耽搁了没吃,故而梁嬷嬷叫了早膳去听雨阁吃。一 梁嬷嬷边盛粥边道:“小姐,您当真会医术?” “哪儿啊,皮毛。”颜雨笙接过碗,舀了一勺吹了吹:“你方才也看到了,若不是大夫人开口,我哪会应下这烂摊子。” “奴婢打量着,莫不是云玲郡主和雨烟小姐串通好了,要为难您吧。”梁嬷嬷又给夹了些爽口小菜,低声道。 “毕竟最近只听闻侯府少夫人抱恙,没听说病入膏肓,那云玲郡主又是个点子多了,二十万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姜雨笙连吃了两勺粥,夹了一筷子小菜吃完,才道:“是与不是,去了就知道了,骑虎难下,我现在没有反悔的余地。” 吃完早膳,又换了身衣裳,颜雨笙才随着云玲郡主去召安侯府。 召安侯府也不是第一次来,前世她就踏入过,那时是侯府老夫人八十大寿,好像……就在七月中旬吧。 云玲郡主走的匆忙,她也没四下打量,跟着云玲郡主七弯八绕走到后院最大的宅子里。 屋子前后连个丫鬟都没有,颜雨笙皱了皱眉:“怎么这般安静?” 有病患的家中,多是仆人来回走动送物件,这儿明显不对,别说是仆人,大夏天的门窗紧掩。 云玲郡主苦笑道:“实不相瞒,太医原判昨日来过,说大嫂极有可能是传染的病症,让我们注意些,免得流出病去。” “你一会进去,也要带着面纱,怕被传染。” “好。”颜雨笙拿出帕子遮住脸,又吩咐春花也将脸遮住,几人才进门。 哪怕有面纱,推开门扑鼻而来的药味还是让颜雨笙眉心紧锁。 她在门口瞧着屋内的布置,道:“吩咐丫鬟,去将门窗打开吧,不管什么病,首要是先透气,这般闷着,好人都给闷坏了。” “可……”云玲郡主有些犹豫。 “没事。”颜雨笙抬脚朝里面走:“这院子周围鸟都没一只,开了门窗也不怕。” 绕过屏风,总算是走到了榻前,床榻和门窗一样,被厚厚的床帏遮的密不透风,榻前还跪着一个带着面巾的丫鬟。 听到动静,那丫鬟起身,朝云玲郡主行礼:“郡主。” “大嫂怎么样?”云玲郡主视线扫过床头柜上的碗,道:“还是进不去药?” “吃的全部吐了,夫人吩咐再熬点灌下去。”那丫鬟有些发抖,低声道。 不是没看大夫,怎么还有药? 颜雨笙端起药碗闻了闻,脸色微变。 第二十一章 看出原因 虽说只是试试,进门开始,云玲郡主就一直注意着颜雨笙的表情,见她神色有异,问:“可有不妥?” “药是谁开的?”颜雨笙将药碗放回去,问道。 云玲郡主看着药碗,低声道:“来的大夫连病症都没诊断出来,哪里会开什么方子,这是我大哥派人去外边要的方子,暂时吃着。” “大嫂那样子,总不能什么药都不吃,一直耽搁着。” “这药,可是治疗豆疹的。”颜雨笙见没有外人,问道:“你家大嫂,别不是生的豆疹亦或者天花吧!” “都不是。”云玲郡主摇了摇头:“你先看看吧。” 说完,也不等她应声,直接吩咐丫鬟将厚厚的床帏拉开。 床榻上的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仰面躺着,整个人十分消瘦,就好似只剩下一张皮包骨一样。 瘦都是其次,她露在外边的皮肤,全部都被红疹覆盖,一个连一个,说个不好听的,和癞蛤蟆身上的包差不多。 凹进去的脸颊堆满了红疹,就像是带了一层古怪的面具,连原本的样貌都看不出来。 春花惊得朝后退了一步:“少夫人脸上都是因为怪病引起的?” 云玲郡主倒是没责怪春花的无礼,解释道:“除了脸,身上也是,颜大小姐,你在乡下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 “我大嫂的病来的突然,头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晨起,不过脸颊多了几个疹子,第三日晚上就浑身乏力倒床不起。” “之后就吃什么吐什么,半点不进饮食,只勉强能入口点甜汤,发病到今日也才七日,已然发展成不可控制的地步。” 颜雨笙没有答话,坐在床沿上拉开沈美欣的衣裳,查看着她的手臂和脖子。 的确如云玲郡主所言,全部都是,不过身上的疹子没有面上的厉害,就算是这样,看着也瘆得慌。 倒真像是怪病。 “能治吗?”见她不说话,云玲郡主眼眶微红,几欲落泪:“大嫂对我很好,哪怕是医不好,也总要知道是什么病症引起的,不然人莫名没了,我们怎么跟大嫂的娘家交代!” 颜雨笙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不过没说出来,而是问:“发病前,少夫人可有什么异常?” 基本上来看诊的大夫都会问这个问题,都不需要都想,云玲郡主回答道:“没什么异常,发病前日我和大嫂,还有母亲一起去了隆山。” “据说隆山寺许愿很灵验,母亲想让大嫂早些有孕,为侯府添个男丁。” “也就上香许愿,回来时在隆山脚下的客栈吃了点便饭,因着从寺庙刚出来,那顿饭咱们都吃的全素,连个油花儿都没见着。” “就这,完全没异常,第二日莫名的,大嫂就起了疹子。” 颜雨笙若有所思,拿过沈美欣在外边的手,开始把脉。 云玲郡主还在继续说着:“要是饮食有问题,亦或者遭了什么不好的环境,我和母亲也该有事才对,可都好好的,怎么唯独大嫂不好。” “而且还谁都查不出头绪来,这,这不是怪事吗!” 云玲郡主说着,自己先哭了起来。 颜雨笙把完脉,将沈美欣的手放回去盖好,又问:“来看诊的大夫都把脉了,难道无一人提出,你大嫂已经有孕?” “什,什么?”云玲郡主停下哭泣声,难以置信的看向她,抽搭着问:“什么有孕?” “少夫人的脉象滑,是有孕之像,只不过入怀时间短罢了。”颜雨笙抽出手帕擦了擦手,道:“别的不说,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没把出来?” “嗯……”云玲郡主想了想,道:“太医院首于大夫倒是曾做过这个假设,可翻看了医书典籍,很快就推翻了。” “真有孕,不可能大面积起疹子,最多脸上会出现少许,加上大嫂短时间瘦的可怕……” 颜雨笙心中有底,道:“少夫人有孕才一个月左右,入怀时短,算上日子,发病的时候怀孕还没一个月,把不出来也有可能。” 见她神色严肃,云玲郡主半信半疑:“你的意思,大嫂如今这般,全是因着有孕?” “嗯。”颜雨笙点点头:“若我看的没错,就是如此。” “你再把脉看看,怎么想都不可能。”云玲郡主开始怀疑,颜雨笙就是胡诌的,保不齐她压根不会医术:“这可不是小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话音刚落,又吩咐丫鬟道:“赶紧去请母亲和大哥来!” 丫鬟带着侯府众人来的很快,正好第二次把脉结束,还没收回手呢,就听门口侯府大夫人杨氏疾声道:“太医都说保不齐是传染症。” “叫门窗紧闭,你们怎么又打开了,赶紧关上!” “母亲。”听到动静,云玲郡主快速迎过去,道:“我找了人来给大嫂看诊,她说大嫂是有孕了。” 杨氏脚步微顿,狐疑道:“灵都上下好一点的大夫都来看过,你从哪儿找的大夫?” “就是给我看脸的那个,颜相府新回来的大小姐。”云玲郡主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话音刚落,大少爷云翼威就怒声道:“胡闹,和你一样大的黄毛丫头能懂什么,别耽误你大嫂的病情,还不给人送回去!” “人都来了,要不你们先听听?”云玲郡主讪讪道:“她学过医术,在乡下又见过些奇奇怪怪的,昨儿我的脸不是,一夜就恢复如常。” “再说,大嫂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说个不好听的,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戏呢。” 云翼威还要反驳,杨氏想了想,叹道:“也是,现在没别的选择,昨儿美欣还能吃进去汤水,今日连药都喂不进去。” “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试试。” 杨氏这么说,云翼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闷声道:“医不好但也不能医的更坏,要是美欣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管她是颜相府的什么人!” 几人的话,颜雨笙听得清楚,待人转过屏风,便道:“夫人,大少爷,少夫人的确有孕一月,不会有错。” 顾不得寒暄几句,云翼威急忙道:“从未听说谁家女子怀孕会浑身起疹子,你别张口就来,真是有孕,她身上的病怎么解释?” 第二十二章 以命担保 云翼威明显不相信姜雨笙,不等她解释,又道:“再说侯府请了不下二十个大夫,难道都诊不出怀孕?念在你刚回灵都什么都不知道,赶紧走,这事就算了。” “若你给美欣看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两家撕破脸可不好!” “少夫人初孕,时间短不说,病症盖住了孕脉,可能是诊断不出来。”颜雨笙却是没动,反而看向旁边的药碗。 “或许有的大夫诊出来过,不过少夫人病情严重,大夫不敢擅自下结论罢了,大少爷病急乱投医,连太医都没确诊是豆疹,却给少夫人乱吃治豆疹的药,难道就不会出问题?” “美欣身上疹子这么多,总要想办法,难道就放任她不管?”云翼威面色痛楚,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一点希望也是希望,好过没有。” 颜雨笙明白他心内的无奈和焦灼,道:“云少爷信我一次,保证没错,我家师恰好看过和少夫人一样的病,不然我也不能这般斩钉截铁。” “少夫人初次有孕,身子本就敏感,如果我说的没错,那日侯爷夫人带着郡主和少夫人去隆山寺时,用的是特殊供香吧。” 云玲郡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去求子用的和寻常香不一样,那香是自制的。” 颜雨笙不急不缓的走到榻前,看着面无人色的沈美欣,道:“那就对了,为图吉利,求子的香中会加入一种东西,叫多子草。” “多子草本身是种常见的野草,能用到的地方很少,没什么禁忌,但有极少数遇到后会有敏症。” “少夫人如今的样子,就是急发敏症引起的疹子,如今进食困难,已经到了病症中后期,再拖下去会危及生命。” “这么严重!”云玲郡主惊呼一声,道:“那你赶紧开药治疗。” “慢着!”杨氏高声打断云玲郡主的热情,疑惑的看向颜雨笙:“求子香中会加多子草,整个灵都都知道,你晓得并不奇怪。” “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谁因为多子草而得劳什子敏症,怎么能证明你的话?” 都到这份上了,还各种质疑。 要不是因着颜雨烟从中作梗想看笑话,她都不想医治了! 心中这么想,可到底不会见死不救。 颜雨笙再度看向沈美欣:“治好她,便能印证我的话。” “要是治不好呢!”云翼威半信半疑,道:“美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经不起半点折腾,如果你用药错了,加速病症,就是要了她的命!” “翼威说的没错。”杨氏接过话,道:“颜小姐刚回,可能不清楚灵都人际关系,我和你说直白点,美欣是琴贵妃娘娘的亲妹妹。” “琴贵妃得宠,又只有这一个嫡亲妹子,我们召安侯府不敢冒险,除非,你能以命担保治好美欣!” 算盘还真是打的精。 颜雨笙冷笑道:“侯爷夫人,您说的直白,那我也不藏着,我能来给少夫人诊治,是云玲郡主去颜相府求来的,并非自愿。” “如今却逼着说什么以命担保治好少夫人,那我倒是要问,我若治好了少夫人呢?召安侯府打算以什么来谢?” 杨氏没想到乡下来的丫头转变这么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神也看向云翼威。 云翼威咬咬牙,道:“你真治好她,就是侯府恩人,我云翼威代表整个侯府对你许诺,只要不违背道义良心,将来侯府答应你任何条件!” “翼威!”杨氏抿了抿嘴,小声呵斥道:“这许诺也太大了!” “母亲,美欣就是我的命,抛开贵妃娘娘那边,我也是这么说。”云翼威顿了顿,道:“用侯府换条命,不亏!” “大少爷还真是情深义重。”颜雨笙适时插话,道:“任何条件倒是不必,你一诺千金,将来许我三个条件即可。” “不违背道义,也不昧良心,合情合理的条件!” “好。”云翼威一口应下:“现在,你开始问诊吧,丑话在前,治不好,你的命侯府要定了!” 颜雨笙没继续和他费口舌,朝众人道:“大少爷留下,无关人都先出去,多备热水,另外,调遣几个忠心的家生婢子来候命。” 侯爷夫人带着众人离开,云翼威经不住问:“我能帮什么忙?” “我写方子,大少爷去抓药。”颜雨笙走到屏风后面的书桌前,取笔墨纸张:“旁人我不放心。” “这话什么意思?”云翼威大惊:“难道有人故意害我夫人?” 颜雨笙摇了摇头:“以防万一罢了,药不能出错,如果顺利,不仅是少夫人,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一并保下。” 倒不是别的,颜雨烟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颜雨烟能撺弄她来,就是吃定她治不好沈美欣,定是派人盯着侯府的一举一动。 现在能治,传到颜雨烟耳中,她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哪怕是用沈美欣的命栽赃! 云翼威一听,又是担心又是惊喜,催促道:“烦请颜小姐开方子,你放心,抓药煎药,我绝对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人插手!” 颜雨笙写好方子递给他,嘱咐道:“交给你了,熬药法子都按照方子上写的来,不要有差错,另外,着人准备温凉水,给少夫人沐浴。” “温凉水?”云翼威拿着方子的手一顿:“她的情况,难道不用热水?” “敏症起的疹子会痒,热水会加重痒的感觉。”颜雨笙解释道:“带点温热的凉开水再好不过,一会我会调配药水加进去。” 云翼威也不懂这些,迫不及待道:“那好,我先去抓药,劳烦颜小姐。” 屋内一下子空荡下来,春花给她擦了擦额间的汗,低声问:“小姐大可说治不了,何必淌这浑水,奴婢听着都害怕。” 亲眼见过她用绣花针引血,不知为何,春花心中是相信颜雨笙本事的,可她刚才也看到沈美欣的情况多严重,说不担心怎么可能。 “颜雨烟上赶着推我到这,就不会轻易让我回去。”颜雨笙笑了笑:“再说救人一命也算功德,除了我,没人能治好少夫人了。” “先去坐一会吧,等药材回来,就要时刻守着,还有累的时候。” 不是说大话,她的医术前世修到最后比国医还要好,她出手没有治不好的病,她治不好的病,也没人能治好。 多子草引起的敏症,前世也仅仅见过一例,还是误打误撞发现的,否则她也诊断不出来,毕竟当中拐着七八个弯,谁能联想到闻了香,会引起这么重的病! 也难怪其他大夫束手无策。 第二十三章 真有阴谋 不得不说,重活一世,颜雨笙比颜雨烟自己都要了解她。 和颜雨笙预料的相差无几,云玲郡主前脚刚和颜雨笙离开相府,后脚颜雨烟就找人买通召安侯府的小厮婢子时时盯着。 开始只是想等颜雨笙退却不医,她上门使点手段,让颜雨笙不得不医治。 等折腾死沈美欣,再落井下石,挑起侯府众人的怒火,惩罚颜雨笙。 谁知没半个时辰,侯府那边就传出消息,说颜雨笙自个儿应下了差事,还承诺治不好沈美欣就以命抵命! “为争风头竟然敢应下,自寻死路!”颜雨烟握着冰丝团扇,眼中恶毒的光不加掩饰:“沈美欣病得很重,她那野路子医术,治得好才怪!” 秋菊在她身后打着扇子,附和道:“侯府少夫人的亲姐姐可是贵妃娘娘,那野蹄子要是医死人了,得罪的可不仅是召安侯府!” “可不是,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四大丫鬟之一的秋收也道:“小姐您放心,天助您也,冬雪的表姐正在侯府少夫人房里伺候。” 冬雪赶紧接过话,道:“奴婢问过表姐了,侯府少夫人昨儿开始连吃食都吃不得,怕是只剩弥留一口气了,肯定会死在那野蹄子的手中!” 闻言,颜雨烟阴恻恻一笑,取出银子递过去:“她要逞能,上赶着找死,咱们就再帮她一把,让她死的快一点。” “冬雪要避嫌,就冬香去做吧,你悄悄去他们抓药的铺子,询问后买点相悖的药,下在沈美欣的药里。” “是。”冬香应声,拿着银子出了门。 冬雪趁机又道:“召安侯府出事,您和云玲郡主要好,是该去看看,也顺便瞧着那野蹄子的下场多惨!” “以命抵命,按照侯府大少爷那暴脾气,怕是谁都保不住她呢!” “急什么。”颜雨烟涂满蔻丹的手,纤纤一扬:“要等她罪名落实,咱们再去假意求情看戏,那才叫是畅快呢!” 召安侯府上下因着颜雨笙应声诊治,忙的不可开交。 忙乱中,谁也没注意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婢子,悄悄去了后院7。 后厨房,云翼威正亲自在药炉子前守着,不过人有三急,他将扇子交给贴身小厮后,去了茅房。 绿衣婢子终于等到机会,进门走向药炉子…… 云翼威再度回来,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他亲自端着药,迫不及待去屋中。 沈美欣有孕,这几次折腾的毫无人样,颜雨笙怕惊了元气,不敢放血治疗,连穴位都要少碰,正拿着干草药捣制的粉末在榻前熏烟。 云翼威不敢打扰,却又很着急,小声道:“颜小姐,药熬好了,只是美欣水米不进,药怎么喂得进去?” 干草药已经燃尽,颜雨笙将装干草药的罐子放在地上,边在旁边的水盆中净手,边道:“先舀出一碗晾凉些。” “总有办法喂的,刚熏完药烟,索性等吃药吃完,再去沐浴。” “好。”云翼威赶紧按照她的话,将药舀出来。 刚煮好的药热气沸腾,夹杂药烟中散开。 颜雨笙闻到味儿,擦手的动作一顿,问:“你是按照方子抓药熬药的吗?” 云翼威取了扇子来回给药碗降温,回答道:“颜小姐叮嘱过,我不敢松懈,从抓药到熬好,全部都是亲力亲为,没经旁人的手。” “那就怪了。”颜雨笙嘀咕了一句,拿勺子舀出一点在掌心摊开。 药很烫,味道十足,她朝外走了些,仔细闻味辨别,越看脸色越差。 云翼威也察觉到不对,跟过来问道:“可有不妥?” “药里被人加了十足的白幕,白幕属性大热,又有大毒,按照少夫人眼下的情况,吃进去无异于见血封喉的毒药。”颜雨笙眼色微寒。 “我开的方子里不可能有白幕这味药,定是熬药的时候被人加进去的!” 云翼威面色一滞,眉目凝重,仔细想了想,道:“可抓药的是我,熬药的也是我,寸步不离的守在药炉子旁,除非那人会妖法,否则不可能将白幕下进去!” 总不是凭空出现的! 颜雨笙顿了顿,又问:“白幕药味很淡,还有没熬化的粉末,肯定加进去不久,你确定中间一次也没离开?尤其是在药快熬好的时候。” 云翼威起初还在否认,随即想起一事:“药快好的时候,我是忍不住去了趟茅房,时间很短,半盏茶不到。” “再说离开时我叮嘱贴身小厮守着,他自小跟着我,不可能做手脚。” “那就是了。”颜雨笙擦去手心的药汁,道:“不是你的小厮,就会有旁人。” 云翼威清楚她不会空口乱说,气愤道:“他就在门口,我这便去抓了审问!” “大少爷不要激动,把人叫进来问,也别声张,免得打草惊蛇。”颜雨笙的声音压低了许多:“既然有人动手脚,眼皮子外的东西都不安全,你抓的药可有多的?” 云翼威稍微冷静了些,道:“我担心后面还要用,将药房有的全部买回来了。” “那就好。”颜雨笙点点头,低声道:“你悄悄命人拿药炉子炭火,还有药材进来熬着,别让人有机可趁。” 云翼威应声出去没一会,带进来一个小厮。 一进门,云翼威反手将小厮掼在地上,狠声问:“谁指使你在少夫人药中加白幕的!” 小厮年级瞧着和云翼威差不多,一脸迷茫,哭丧着脸道:“少爷,奴才不知道啊,什么叫白幕?” “还装傻!”云翼威取过药碗,差点推到小厮脸上去:“里面的褐色粉末就是白幕,还没化开呢,我出去时命你看着,不是你还能是谁!” 小厮仔细看了看药碗中的东西,颤声道:“少爷明鉴,奴才当真没有动药罐子,这粉末也是见所未见。” “你!”云翼威目眦欲裂,正要摔碗,颜雨笙及时止住,道:“别闹出大动静被人听去,先问问,或许真的不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云翼威胸口上下起伏,气的脸都红了:“都知道我给美欣熬药,无人靠近!” 小厮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什么,弱弱开口,道:“您出去那会,少夫人身边的蜜香来过和奴才说了几句话。” “蜜香?”云翼威皱着眉,道:“她说了什么?” 小厮不敢隐瞒,连声回答道:“她说今日忙着,一直没吃早饭,您又吩咐了不能进后厨,让我偷偷进内厨取了一个馒头给她充饥。” “极有可能是她。”颜雨笙眼睛微眯:“秘密叫过来吧。” 第二十四章 老鼠逼供 蜜香是召安侯府买来的奴才,没签死契,从云翼威成婚后,就一直在他院子里伺候。 去年刚提升二等丫鬟就打碎了沈美欣最爱的玉簪子,为此还被扣了三个月月银。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云翼威记得住蜜香的名字。 小厮刚说完,云翼威一拳狠狠打在墙上。 木质的墙面发出沉闷的动静,同时,手也沁出丝丝血迹,他自责道:“当时我就该将蜜香逐出府去,她定是因为被扣了月银心怀怨怼,才害美欣。” “事情还没查出来,你这样伤了自己,谁来照顾少夫人。”颜雨笙能理解云翼威的情绪,劝道:“等人来了再说吧。” 重新熬的药还要一个时辰,颜雨笙索性先给沈美欣泡药浴。 她皮肤上的疹子不容易消退,怀着孩子又不能多吃药,药浴减轻痒的感觉,人也会舒服很多。 云翼威小心翼翼的把沈美欣抱进浴桶,问:“药也熏了,这会子又药浴,她什么时候能醒?” “敏症缓解就会醒来。”颜雨笙给浴桶中添加药水,头也没抬,道:“少夫人身子虚弱,后期要好好养着,半点出不得差错。” “是。”云翼威不嫌弃沈美欣身上的红疹,缓缓抚上她瘦削的脸:“我定会好好照顾。” 药浴需要人看着,颜雨笙担心云翼威爱妻心切,会控制不住情绪,索性将他留在内屋照顾沈美欣,她去审问蜜香。 小厮带着蜜香跪在外屋,瞧见她出来,低声道:“颜小姐,她就是蜜香。” 蜜香长得倒是清秀,抬眼间镇定自若,不见慌乱:“奴婢见过颜小姐。” “嗯。”颜雨笙单刀直入,问:“你知道什么叫白幕吗?” 蜜香跪着并未起身,摇了摇头:“回颜小姐,奴婢不知。” “不知就好。”颜雨笙冷笑着,转向旁边的小厮,道:“能弄到老鼠吗?” 突然变了话锋,小厮不明所以,连尊卑都忘了,问道:“颜小姐要老鼠做什么?那玩意可吓人了。” 颜雨笙笑意更甚,虽然和小厮说话,眼神却看向蜜香:“白幕气味特殊,老鼠最喜欢了,将白幕涂在身上,老鼠会一口一口的去咬食。” 光是想想那画面就够难受的,小厮想到了什么,不敢再问,道:“后厨和仓库那边会每日抓老鼠,今儿还早,奴才去问问抓到没有。” “好,越多越好。”颜雨笙找了个椅子坐下,没叫蜜香起来。 一主一仆一坐一跪,各怀心思。 刚才她说起老鼠咬人时,蜜香除开打了个冷颤没其他异常,可见是个心思沉稳的。 蜜香面上镇定,实则心乱如麻,终于耗不住,跪着抬眼道:“院中事忙,奴婢还要干活,不知颜小姐叫奴婢来做什么?” “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不必我多说。”颜雨笙轻笑一声,视线落在她浅绿色的衣裳上:“沾过白幕,哪怕洗手换衣,气味短时间无法去掉。” “老鼠能闻到食物所在,靠的就是灵敏的鼻子,你猜一会老鼠会不会闻出你身上的白幕味?” 蜜香不知云翼威会守药炉子多久,所以白幕粉末在袖口里放了很久,又在手中攥了一大会才瞅准机会放进去。 听到颜雨笙这么说,她手一抖,下意识抬了抬衣袖准备嗅嗅,却生生忍住,勉强道:“奴婢未碰白幕,自然不怕。” “但愿一会见到老鼠,你还能这么说。”颜雨笙没搭理她,进屋查看药浴的药水,顺便扒拉了下罐子里燃尽的干草药末。 等她再去外屋时,小厮也带着一笼子老鼠进来了:“颜小姐,今儿运气好,仓库那边发现了一大窝老鼠。” “好。”颜雨笙也不怕脏,伸手接过笼子,靠近蜜香。 还没挨到蜜香,那些老鼠忽然躁动起来,在狭窄的笼子里上蹿下跳龇牙咧嘴,恨不得冲出来。 颜雨笙眉眼微挑:“看来老鼠很喜欢你呢,在乡下时听老人说起饥荒,饿极了的老鼠活生生将人吃了,场面血腥,也不知道你细皮嫩肉的受不受得住。” 蜜香眸子闪了闪,朝后缩去,声音中的颤抖越发明显:“我从未害过少夫人,颜小姐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我可没说白幕是用来害少夫人的。”颜雨笙伸出手拍了拍蜜香的手臂,梨涡微漾:“看你不打算说了,还是老鼠帮我验证吧。” 说完,一手打开了笼子。 巧的是,老鼠出来并未乱窜,七八只老鼠一窝蜂朝蜜香的手臂而去。 瞬间,蜜香惨叫着起身猛地甩着衣袖,但毫无例外,那些老鼠就像是沾在她身上一样,死死咬着不松口。 “你是故意为之还是受人指使,说实话,我可以帮你在大少爷面前求情,饶你不死。”颜雨笙看着面前的场面,好整以暇的坐着,幽幽道。 “但你执意隐瞒,就让老鼠一点点将你啃食吧,左右是你心怀不轨,沾染白幕才惹来老鼠,被咬死也是罪有应得!” 蜜香连连呼叫,狼狈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想将老鼠赶走,哪里还有先前的冷静。 没一会,她浑身都沾满血迹,老鼠还在进一步咬着,有一只小一点的甚至爬上她的脸…… “受不了了!”蜜香尖声哭叫:“我错了,我都说,什么都说,求颜小姐把这些东西弄走。” 颜雨笙朝云翼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会意,上前从蜜香身上把老鼠一一捉走。 老鼠咬的很紧,每弄走一只,蜜香手臂上的肉就被带走一小块,恶心的很。 颜雨笙对这妄图害人性命的婢子并不同情:“不见棺材不掉泪,早乖乖的说,何必受这罪过,说吧,到底是你做的,还是受人指使?” 蜜香几乎是虚脱一般躺在地上,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大口吸着气,弱声道:“白幕是桑叶给我的。” “她与我是同乡,关系亲近,知道我去年因为打碎少夫人的簪子被罚月银,间接害的母亲没银子看病抓药去世,心里恨着少夫人。” “于是趁着您开了方子,给我白幕,说是加进药里,少夫人吃了会死,给我母亲偿命。” “而且死因查不出来,都只会以为是您的方子出了问题。” 一箭双雕啊,要是颜雨笙鼻子不好使,没闻出药有问题,沈美欣死了,她就是那个背锅的。 即便是查出白幕,蜜香有害少夫人的理由,就是第二个背锅的! “叫桑叶来。”颜雨笙面色凝重,直觉告诉她,这样的法子,定是颜雨烟所为。 她刚来召安侯府不过两个多时辰,颜雨笙就能布置这么周全,看来恨毒她了,不过,她才没前世那么脆弱,处处着道。 第二十五章 请君入瓮 屋内原本很安静,除了蜜香难受痛楚的哼唧外,依旧没别的动静。 云翼威在里间听的清楚,终究忍不住,满是怒容走出来。 看着地上如喝了雄黄的蛇一样滚来滚去的蜜香,只恨不得将其拆骨吃肉:“颜小姐还是仁慈,这种意图谋害主子的废物,就该让老鼠活活咬死!” 颜雨笙微微抬手,道:“如果是她一人所为,的确该死,可刚才你也听到了,她是被人唆使挑拨,做了别人手中的刀。” “那就是桑叶!”云翼威怒声道:“要不是颜小姐你发现药有不对,美欣和我已经天人两隔,叫我怎么不恨,美欣一向善待家奴。” “唯一一次惩罚就是蜜香,美欣已经手下留情了,她打碎的玉簪子意义非凡,贵妃娘娘那儿也有一支,是岳丈大人给她们的及笄礼。” “且不知美欣是哪里惹了桑叶,让她们下如此毒手!” 颜雨笙抿了抿嘴没做声,哪怕她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颜雨烟的手笔,事关相府脸面,在桑叶招供之前,也不好下定义。 好在云翼威身边的小厮很快就将桑叶带回来了。 与开头淡定的蜜香比起来,桑叶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劲。 尤其是进门瞧见地上血迹斑斑不停压抑哀叫的蜜香,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更别说不敢看云翼威和颜雨笙。 “看到她的下场了?”云翼威单刀直入,沉声呵问道:“是你主动招,还是我将你送官?” 桑叶脚下一软,跪在地上抖成筛子,却不开口。 “你都说了吧。”蜜香疼得熬不过,满眼哀求:“那些白幕哪儿来的,我受不了了,给我个解脱!” 桑叶咽了口口水,小声狡辩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蜜香见她不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挣扎着起身一下扑向桑叶,连话都变调了:“你说我娘是少夫人害死的。” “只要将白幕找机会下在少夫人药里,我就能为我娘报仇。” 桑叶躲不开,身上已经沾了不少血迹,还在嘴硬:“奴婢,奴婢没有。” “看来又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不必废话了。”颜雨笙冷哼一声,道:“老鼠喜欢白幕,只要身上沾染了白幕,下场就和蜜香一样。” 说着,她招呼云翼威的小厮,道:“将老鼠再提上来吧,也试试桑叶身上有无白幕的气味。” 小厮应声,快步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老鼠笼子提溜进来。 六七个老鼠挤在鼠笼子里,个个身上都沾着鲜血,瞧着狰狞可怖。 桑叶飞快看了眼惨不忍睹的蜜香,心如擂鼓,还想否认,就听颜雨笙道:“开笼子吧。” “不,不,奴婢说!”桑叶一想到老鼠会把自个儿咬成蜜香那般,就吓破了胆,带着哭腔道:“是冬香,不对,是冬雪!” 云翼威不知里就,皱眉道:“什么冬香冬雪的?” “是颜相府的人!”桑叶避开老鼠笼子,快言道:“她们二人都是颜相府的婢子,冬雪更是奴婢的表妹。” “她一早就来打听过少夫人的病情,后来又叫冬香送了白幕给奴婢,并且她们拿了白银百两给奴婢,说事成之后会想办法替奴婢赎卖身契。” “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应下了……” “混账!”云翼威忍不住一脚踹向桑叶:“竟敢联合外人!” 说着,视线转向颜雨笙,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召安侯府与颜相府向来无事,既然毫无过节,为何颜相府的婢子会撺弄我家婢子要美欣的命?” “我昨日才从乡下回来,对府上的人和事不清楚。”颜雨笙故作不知,道:“具体的缘故,还要找到她口中的冬香冬雪才能知道。” 云翼威沉默片刻,抬头吩咐小厮,道:“去颜相府找到这两个婢子带回来,带人走之前给颜大夫人打声招呼。” “等一下。”颜雨笙制住他的话,道:“暂不清楚事情的全貌,那边既然能派人来撺弄下毒,保不齐侯府内还有其他眼线。” “你现在派人去相府拿人,眼线要是先一步将消息传去,那边对了口供,追查起来更为困难。” 云翼威一愣,不解的问:“那你的意思……” 按照颜雨笙对颜雨烟的了解,她对下毒一事胸有成竹,应该会卡准时间来看笑话,估计这会已经在路上了。 与其出手逮人,还不如等人送上门来。 “等。”颜雨笙默了默,道:“等她们露出马脚。” 云翼威烦躁不安,却也没更好的法子,也只能如此。 倒是颜雨笙想了想,吩咐道:“出去给夫人报信,就说少夫人喝了药病情急转直下,人不太好。” “这不是咒美欣吗?”云翼威不太情愿:“为何多此一举?” “一会你就知道了。”颜雨笙神秘的一笑。 也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很多话不放便说出来——颜雨烟既然下了套,那就顺水推舟,让她以为沈美欣当真死了,好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颜雨笙的意料中。 小厮出去报信时,正巧遇到带着周芷兰前来的颜雨烟一行人。 几人才刚说上话,杨氏瞧见云翼威身边的小厮,皱了皱眉:“可是少夫人那边有消息了?” 面对这么多人,小厮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杨氏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心猛然一沉,厉声道:“少夫人如何了,你倒是说啊!” 小厮低下头,硬着头皮支吾道:“少夫人喝了药,病情忽然变化,人不太好……” “糟了!”杨氏也顾不得和周芷兰寒暄,提起裙摆就朝云翼威院子里赶,边走边埋怨:“真是不该相信她,一个野路子出来的丫头能懂什么。” 周芷兰和颜雨烟还留在原地,忽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一眼后,周芷兰问:“侯爷夫人口中的她指的是颜雨笙?” “估计是吧,刚才侯爷夫人不还说,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雨笙姐姐身上?”颜雨烟一脸无辜:“我们也跟过去瞧瞧吧。” “毕竟雨笙姐姐是相府的人,要真出事,咱们也要帮着点。” “还没拜宗嗣,算不得相府人,她就会惹祸,要不是赐婚,我还真不愿意她回来,祸水!”周芷兰抱怨了一句,和颜雨烟一道追过去。 几人到云翼威院内,就发现院内候着的家生婢子全部跪在门外,有的还在啜泣。 杨氏一见这场面,一股气直冲头顶,整个身子晃了晃,几欲栽倒。 第二十六章 就等现在 跟着杨氏过来的颜雨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差点晕倒的杨氏,劝道:“夫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您可要保重身子。” 杨氏站稳没多想,感激的看了眼颜雨烟,转而呵斥那几个婢子道:“嚎什么嚎?都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云翼威眼睛通红从里头走了出来,颤声叫了声母亲,再无他话,杨氏心里咯噔一声,竟是不敢再问。 倒是云玲郡主,上前扶住她另一侧,问道:“大哥,嫂子她如何了?” 云翼威神色凝重,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刚带那野蹄子来,我就反对过。”杨氏咬着牙,对云玲郡主道:“一个乡下回来的,能有多好的医术?” “现在好了,害死你嫂子,我们怎么和贵妃娘娘交代!” “母亲,我只是存了一丝希望。”云玲郡主也很自责:“她信誓旦旦的应下,也不知道会成这样。” 要不是她一意孤行去相府请了颜雨笙来,或许嫂子也不会这么快没命。 “怪就怪颜雨笙自不量力!”杨氏算是想通了,沈美欣病入膏肓,迟早要死,琴贵妃那边总要有个出气的对象。 与其让琴贵妃怪罪侯府,还不如就推颜雨笙出去。 她顿了顿,怒声问:“出了这么大事,怎么没见到罪魁祸首颜雨笙?害怕的躲起来了?” 药刚熬好,颜雨笙正在屋内给沈美欣喂药,局还要做下去,这才叫云翼威先出来顶着。 云翼威脸色微僵,按照颜雨笙交代的道:“她还在里头。” 死了人的屋子,进去也不吉利,杨氏没想进门查看什么,索性在道:“叫她出来吧,?按照先前她红口白牙应下的,总要承担责任。” “姐姐也真是,治不好就别逞能。”颜雨烟趁机在旁边添柴加薪:“逞能害了少夫人,让咱们以后怎么面对侯府。” 周芷兰满是歉意,上前握住杨氏的手道:“我也不知道这野蹄子会不知死活,你我多年姐妹,要是早知道,绝对不会允许她来胡闹的。” 杨氏心里有气,也顾不得多年情面,挣脱她的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美欣能活吗?还是顾好后续吧,丑话我说在前。” “颜雨笙是你刚寻回来的女儿,哪怕你再舍不得,该如何还是要如何。” “这你尽管放心,她不知死活,我绝不包庇!”周芷兰立刻道:“我巴不得有人管教!” 杨氏冷哼道:“那就好,去将野蹄子叫出来!” 沈美欣泡完药浴,喂药时竟然短暂的清醒了一会,不过到底虚弱,强撑着喝完药再度昏睡过去。 颜雨笙给她掖好被角,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边几人的谈话,手落在门上顿了顿。 周芷兰对她毫无母女情分,哪怕一分半点,出事的要是颜雨烟,周芷兰现在早就想保她的办法,而不是急着推出去。 好在前世就是这样,她本来对周芷兰就没存什么幻想,自嘲的笑了笑,一把将门拉开。 “你还敢出来!”杨氏目眦欲裂,上前想抓住颜雨笙的衣领。 云翼威上前挡在她身前,道:“先别激动。” “翼威,她是害死你媳妇儿的凶手!”杨氏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以命抵命,就该将她送到琴贵妃那儿去!” “母亲稍安。”云翼威看颜雨笙出来,知道事成,也不瞒着了,道:“事另有隐情,刚才抓住了个不安好心的婢子。” “据交代,有人指使她在美欣药里下毒,好在颜小姐发现的早,没酿成大祸。” 不仅是杨氏,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刚才云翼威的样子,加上婢子们的反应,难道不是因为沈美欣死了? 这话里的意思,有惊无险,人还活着? 颜雨烟微微侧头看向扶着她的冬香,目光中是明显的询问。 冬香也不懂为何,上前用她们主仆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约了信号,事情绝对是成了。” 颜雨烟眼睛微眯,视线在云翼威和颜雨笙身上来回看了眼后,又落在他们身后那扇门上——怎么都觉得古怪! 她心一横,对冬香嘀咕道:“你趁乱进去瞧瞧,若人还在,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么多人在,冬香到底不敢,颜雨烟见状,索性又道:“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若被发现,我会照顾好你家人的!” 冬香知道主子话里的意思,面色惨白却不敢忤逆,只能颤抖着一步步朝门口挪去。 杨氏几人都盯着颜雨笙,门口围着的主子仆人杂乱,云翼威又在说着抓婢子的细节,没注意到冬香的动作。 只有颜雨笙眼角余光发现了,视而不见将人放了进去——她绕一大圈,等的就是现在! 屋内很安静,药味中夹杂着几丝血腥味,冬香蹑手蹑脚绕过屏风,后屋除了榻上的沈美欣,也是空无一人。 沈美欣眼睛虽闭着,胸口的薄被下,却能明显看到上下起伏呼吸的动静。 冬香怕死,但也知道只有沈美欣死了,死无对证,她和家人才能安全。 一不做二不休,冬香抬头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后拉过棉被,朝沈美欣口鼻上捂去。 “干什么!”沈美欣的婢子忽然从床帏后闪身出来,身边还跟着云翼威的心腹小厮。 他不是一直在外边,何时进的门? 被抓了现行,冬香心如死灰,手中还死死拽着棉被,瘫软在地。 “果然和桑叶说的一样!”小厮狠狠瞪了她一眼,跑出去大声道:“大少爷,真凶出现了!” 小厮的声音打断外边争执的动静,云翼威担心沈美欣,快步走向屋内。 所有人都跟着他进去,才发现屋内角落里还捆着两个丫鬟,伺候杨氏的嬷嬷惊声道:“蜜香和桑叶?看来大少爷说的是真的!” “呜呜呜!”这时,桑叶看到人群中的冬雪,朝她挣扎着。 冬雪往颜雨烟身后躲了躲,心里照样没底。 “冬雪,若我没记错,你还有个弟弟吧。”颜雨烟目不斜视,轻声问。 冬雪一愣,登时明白她想做什么,还想求饶,又听她道:“你就说收了别人的银子,然后自尽,保全我就是保全你的弟弟,懂了吗?” 冬雪浑身都发着抖,但她自小在颜雨烟身边伺候,再清楚不过自家小姐手段多狠,她绝望的乞求道:“奴婢懂了,只求小姐照顾好奴婢的弟弟。” 云翼威确定沈美欣无事,狠戾的看向被丫鬟死死按着的冬香,怒极反笑:“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动手,真是厉害啊!” 第二十七章 一个个来 人赃俱获,冬香连狡辩都没法子,瑟瑟的蜷缩在地。 云翼威可没有耐心,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拖向外间:“别打扰少夫人休息!” 留下春香和沈美欣的婢子守在榻前照顾,其余人全部去了外间。 杨氏气的头疼,刚坐下又弹起来,指着冬香厉声问:“说,到底为何!” 事出突然,冬香不知道怎么说,慌乱的看了眼颜雨烟。 颜雨烟立刻怒斥道:“看我做什么,你是我的婢子,和侯府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对侯府少夫人不轨!还不赶紧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奴婢,奴婢……”冬香一想到家人,又不敢乱说,只能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还有个叫冬雪的,可在其中?”云翼威没理会冬香,视线扫过众人:“根据府上作乱的婢子招供,她参与的更多!” “你也参与了?”颜雨烟率先出声,一把将身后的冬雪揪出来,绝美的面容上写满惊诧:“为什么!” 冬雪照样乱的厉害,连个头绪都抓不住,只记得颜雨烟临时警告,连否认都没有,直接跪下磕了个头颤声道:“奴婢收了别人的银子,对不起小姐多年照拂!” “谁收买的你!”云翼威立刻问:“那人是相府的,还是召安侯府的?” “都不是。”冬雪瑟瑟发抖,眼泪鼻涕一大把,随口胡诌:“那人给了奴婢百两银子,只说给少夫人药里下药,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 云玲郡主在旁边听着,打断道:“不对吧,有人要杀大嫂,为何不简单点买通侯府婢子,还大费周章让相府婢子来?” “而你什么都不晓得,却又说那人既不是相府人,也不是召安侯府人,不是自相矛盾?你在说谎!” 杨氏也跟着道:“是啊,事关两府和谐,你还是早点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这一问,冬雪更是心乱如麻,只记得摇头,语无伦次狡辩道:“奴婢没说谎,那人一身黑衣,奴婢不认得。” 云翼威皱着眉,不悦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的说清楚!” 一切发生的太快,颜雨烟又没教,越说越错,冬雪哪里知道怎么编造? 为今之计,只有一死了之,冬雪心一横,狠狠咬住舌头。 “拦住她!”颜雨笙发现不对,高声道:“她要咬舌!” 云翼威赶紧上前一步,狠狠钳住她的下巴,可为时已晚,冬雪满嘴是血,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该死!”云翼威知道审问不出什么,吩咐道:“来人,将那个叫冬香的看管住,别让她死了,另外,把桑叶和蜜香也关起来,再审问一遍!” 颜雨烟弱柳扶风的站出来,行了个礼,满是歉意道:“大少爷,她们二人虽都是我的婢子,却不知被谁收买,想对少夫人下手。” “雨烟惶恐,不知道得罪了谁,要遭人如此陷害。” 云翼威早听闻颜雨烟的好名声,不疑有他,安慰道:“也可能是有人想破坏颜相府和侯府的关系,雨烟小姐不必自责。” 颜雨烟还要做戏,里屋传来丫鬟惊喜的声音:“大少爷,夫人,少夫人醒了!” “你的医术,当真超神!”云翼威惊喜的看了颜雨笙一眼,匆匆进门。 杨氏也歉意的看了眼她,随云翼威去了,周芷兰紧随其后。 颜雨烟也想跟进去,经过颜雨笙时,听到她问:“你不怕吗?” “你说什么?”颜雨烟皱着眉,没懂她的意思。 “夜路走多了,总会见到鬼的。”颜雨笙指了指边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冬雪尸身:“死不瞑目呢!” 冬香口角流血,连眼睛都没合上,死死的盯着她的方向,颜雨烟冷汗直冒,心底发怵,颤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让开,我要进去看少夫人了。” 见到逃命似的背影,颜雨笙嘴角勾了勾——知道她会找人顶包,此局不是为一举拿下她,而是要趁机卸了她的左膀右臂! 损失的只有冬雪冬香,还有秋菊和秋收,一个个来! 沈美欣很虚弱,除了不停流泪也说不出什么,相比前几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这已经算很好了。 云翼威看颜雨笙进门,忽然拨开人群一把跪在她面前:“美欣能醒来,多亏了你,颜大小姐,我云翼威为了先前质疑你的话,而道歉!” “担不起大少爷如此大礼。”颜雨笙虚扶了一把,道。 “不,你救了她,是整个侯府的恩人。”云翼威坚持将大礼行完才起身:“先前我许诺的三个条件,你随便提,哪怕要我们侯府,我也会让出!” 颜雨笙哭笑不得,半开玩笑道:“我要你们侯府干什么,少夫人刚醒,胎像不稳,侯府可不能易主。” 连杨氏都不好意思道:“颜大小姐,先前心急说了些错话,请你不要在意,翼威赔不是,你受着便是。” 说完,又吩咐身边的嬷嬷道:“准备好谢银,放在正厅。” 沈美欣没事,周芷兰也跟着松了口气,道:“什么谢银不谢银的,咱们之间说银子多俗气,再说雨笙刚要了云玲郡主二十万两银子,岂能还要?” “那二十万两是云玲自己说的,一言九鼎不能反悔。”杨氏说话间,拉着周芷兰的手走向正厅:“到底是你运气好。” “丢失多年的女儿能找回不说,还本事了得,又是未来的端王妃,依我看,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哪儿的话,都看造化。”周芷兰迎合杨氏的话,笑道:“只愿她们姐妹好好的,说起来,雨笙这孩子和我年轻时长的相像呢……” 两人的寒暄一字不漏的落在颜雨烟耳中,颜雨烟袖子下的手,紧紧握着,连带着手中的丝巾都揉的不成样子。 刚才周芷兰还在推说颜雨笙不是相府骨肉,就因为她治好了沈美欣,转眼就成了像她! 凭什么! 颜雨笙到底哪儿好,为什么一回来,就钳制的她处处糟心? 此次不但折了两个心腹婢子,搞不好连她都要被人怀疑,而颜雨笙呢,处处讨好! 不行,这么下去,颜家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要想法子将颜雨笙赶出去才是! 第二十八章 我不差钱 颜雨笙没和她们一起离开,留下交代云翼威用药和后期照顾。 云翼威安顿好沈美欣,加派可靠的人手看管照顾后,亲自送颜雨笙到出去。 前厅。 嬷嬷早就准备好谢礼,光金银翡翠就是一大箱子,更别说那显眼的厚厚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十万两。 杨氏喜笑颜开,和周芷兰拉起了家常,字里行间都是对颜雨笙的喜欢和佩服。 颜雨烟看似乖巧的立在周芷兰身后,实则嫉妒的要死,银牙都要咬碎了。 颜雨笙前脚刚刮空她荷包中的银子,后脚在云玲郡主那儿挣了二十万两银子不说,还在侯爷夫人这儿讨了这么大好! 她就不该拱颜雨笙来看诊,白白给了机会! “哎呀,雨笙出来了。”杨氏瞧见门口的两人,赶紧上前亲厚的拉着颜雨笙,一手指着大箱子道:“你可是我家的恩人,这是给你的谢礼。” “夫人客气,哪里需要这么多。”颜雨笙的笑意恰到好处:“举手之劳罢了。” 杨氏佯嗔道:“那怎么行,必须拿着,不然我这心里可过去,往后侯府便是你第二个家,得空就来玩。” “好。”颜雨笙不喜欢和别人过于亲近,抽回手道:“少夫人需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了,至于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婢子,夫人是打算送官,还是自审?” 提起意图害人的婢子,杨氏的脸微垮了些,但好歹还有理智:“桑叶蜜香都是侯府的人,可死了的冬雪和存世的冬香是相府的。” “闹到官府去,两家的面子抹不开,结论是什么都会叫人看笑话,还是私下处理吧,这件事,不宜闹大。” “是。”云翼威接过她的话,道:“事情到底发生在侯府,就我们来查,定会追究出背后凶手,请颜小姐放心。” 话来话去,竟然没人和颜雨烟知会一声,就仿佛她这人不存在似的,哪怕犯事的婢子中,有两个是她的心腹丫鬟,连试探性的追问都没有! 就连云玲郡主,都依依不舍的看着颜雨笙,还热情的邀请她再来玩! 来时坐的云玲郡主的马车,回去时只能和颜雨笙和周芷兰,颜雨烟同坐。 刚上马车,颜雨烟就忍不住,问:“你医术是不是很好?” 颜雨笙本想闭眼假寐,想了想又睁眼,模棱两可道:“之前说过的,一点皮毛。” “侯府少夫人的病你能治好吧!”颜雨烟恨得牙痒也不能如何,只能在言语上占便宜:“别刚收了银子,又治不好人。” “不会。”颜雨笙懒得搭理她的挑衅,话锋一转,道:“你还是操心自个儿的问题吧,身边两个婢子想对侯府少夫人不轨。” “收买也好,指使也罢,怎么说,你的嫌疑还是有的。” 话一说出来,颜雨烟登时红了眼眶:“姐姐这话难道是在怀疑我?我有什么理由去害美欣姐姐?” 光哭还不够,她拿着帕子装模作样拭了拭眼角的泪,意有所指道:“我倒是觉着,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一举两得想从中博取名声,获得好处!” 这含沙射影的真没技术含量,是个人都能知道她指是谁。 今儿最大的获利者,就是颜雨笙! 连周芷兰都目光存疑,看向她试探道:“说起来,雨烟的确没有害美欣的理由。” “你没有我就有?麻烦你怀疑人之前先经过这儿想想。”颜雨笙鄙夷的看了眼颜雨烟,抬手指了指脑袋:“最近也没下雨,你脑袋里的水倒是要漫出来了。” “收买人是要银子的,我刚回灵都,穷的叮当响,连买身衣裳的银子都没有,还是老太君大发善心着人送了二十两银子和衣物给我。” “你身边的婢子跟着你见多识广,难道两个人会因为我手里的二十两银子而背叛你?” 她不屑和鄙夷都要溢出来了,越是衬的颜雨烟脸色惨白。 周芷兰也觉得有道理,打着圆场道:“不是你们姐妹,肯定就是意图挑拨两家关系的人,这件事侯府会查清楚,你们两姐妹就别多想了。” 颜雨笙冷哼一声没说话,颜雨烟红着眼,体贴懂事的点头:“母亲说的是。” 马车内三人心思各异,回家后也是各回各的院子,颜雨笙还是早晨吃了些稀粥,肚子饿的厉害。 听雨阁没有小厨房,不到晚膳府中后厨没吃的,她换了身衣裳就带着春花和梁嬷嬷出门觅食,顺便见见世面,重生后还没出去瞧过,也不知道一切是否如旧。 一路逛了逛,买了很多用得上的,又给春花和梁嬷嬷置办了些东西,还特意为梁嬷嬷请了好大夫查看了断指伤势,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这停在云鹤楼前。 “小姐。”走到云鹤楼前,春花颇为担忧:“听说云鹤楼的吃食可不便宜,咱们真要去啊。” “云玲郡主早晨刚给二十万两银子,下午侯爷夫人又给了二十万两做诊金,还有一箱子珠宝。”颜雨笙扬了扬眉:“小姐我现在是有银子的人,尽管花,咱不差钱。” “在相府,这些银子您怕是捂不热。”梁嬷嬷低声道:“还是紧着点花,私留些防身。” “没事。”颜雨笙意味深长道:“属于我的东西,我愿意给就给,我不愿意的,谁也动不了。” 见她在兴头上,梁嬷嬷也不好多劝,提着大包小包跟她进去。 云鹤楼是灵都最大的酒楼,总共七层,一二三层是吃饭的地儿,四五六层是客房,七层是云鹤楼老板解离的地方,无她许可,谁也不能进。 其实吃个饭而已,颜雨笙不是非这儿不可,只是归途遇见的那个神秘男人,他给了把匕首,言语间都说明匕首有大用处。 是真是假,总要试探一下。 “哟,小姐,您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店?”在她打量间,一个小二打扮的人迎上来,看着她身后的大包小包,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问道。 “吃饭,找个雅间。”颜雨笙环视一周,道。 来云鹤楼的都是达官贵人,常来的客人,小二心里有数,瞧着眼前的陌生小姐,小二顿了顿,侧面提醒道:“一间雅间要白银五十两,还不算酒菜银子。” “瞧不起我家小姐?”春花见他狗眼看人低,冷声道:“我家小姐说了不差钱!” 第二十九章 平起平坐 小二事先提醒过,也不得罪人,支起笑脸将人迎去雅间。 上茶水的间隙,颜雨笙不经意似的问道:“可否让掌柜的来一趟?” 小二再度仔细打量了颜雨笙几眼,确定是没见过的生客,为难道:“小姐,您要见大可去楼下,叫掌柜的上来……” 颜雨笙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打断小二的话:“你就说,颜相府小姐找他。” 小二虽不认得颜雨笙,却知道颜相府的名头,他下去没一会,掌柜的就上来了。 云鹤楼消息灵通,听小二说来人面生,自称是颜相府小姐,掌柜的就猜到是颜相府新回来的大小姐,进门就行礼道:“不知颜大小姐找在下所为何事?” “掌柜的不必多礼。”颜雨笙放下茶碗,示意春花将门关上。 她也不端着,拿出那把寒铁匕首,开门见山问:“你可认得这个?” 掌柜接过匕首,在匕首手柄处仔细看了看,确认了什么之后,脸色忽然一变,比进门时更为恭敬,道:“颜大小姐稍后,在下这就去通报东家。” 东家?难道那日救下的人是解离? 颜雨笙心里泛着嘀咕的同时又否定了这个猜想,即便前世没来过云鹤楼,她也知道解离是个女子,那日的分明是个男人。 掌柜的很快就回来,穿着薄衫,额头微微带着一层汗:“颜大小姐,请您独自随在下来。” 春花和梁嬷嬷不放心,还想说点什么,颜雨笙道:“放心,没事。” 掌柜的将颜雨笙带去二楼的转角,直通七层,站在楼梯口道:“在下只能止步于此,沿着长廊往前走,左手边第二间房中,东家在等您。” 七楼的保密性极好,从二楼上来不需要经过其他楼层。 她在一楼时曾抬头看过,七楼整层都被雕花镂空木栏围起来,里面能看到楼下的一切,楼下的抬头却只能看到木栏上的雕花。 按照掌柜的话走到第二间门口,还没抬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伸出一个脑袋。 瞧着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天真,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正在打量着颜雨笙。 掌管着偌大云鹤楼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小女孩? 颜雨笙压住心里的惊讶,道:“解老板。” “颜大小姐倒是有眼力,第一次见,没将我当做解离的婢子。”解离面带惊讶的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进来说话吧。” 进门后,解离给她倒了一杯茶,问:“带着寒铁匕首来,是遇到困难了?” “不曾,想来试试真假。”颜雨笙接过茶杯,轻轻晃了晃,试探着问:“给我匕首的人到底是谁?和你们云鹤楼又是什么关系?” 解离往她对面一坐,单手托腮,拨弄着桌上的匕首,道:“这你不需知道,只用晓得有了这把匕首,你在云鹤楼的地位,和我平起平坐,也能让云鹤楼为你办事。” 寒铁匕首难得,却不是万里挑一的孤品,竟能让她和解离身份相当?! 颜雨笙知道接着问,她也不会说,话锋一转,道:“说起来,的确有件事想请云鹤楼帮我办。” “我想要一间宅子,前面能做药铺,后面能住人的那种,置办好后,多少银子我自会给你。” 解离还没回答,窗外忽然想起一声鸽子叫声,她皱了皱眉,道:“颜大小姐,今日我有些事,改日再和你细说。” “至于你要的宅子,三日后来云鹤楼取房屋地契。” 颜雨笙自清楚那鸽子声是暗号之类的,起身道:“多谢解老板,先不打扰了。” 吃完饭回颜相府,还没进听雨阁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音。 “搬走,手脚麻利点!” “银票呢,也翻出来!” 梁嬷嬷脸色微暗,道:“小姐,是大夫人房里伺候的大嬷嬷张氏的声音,她前几日告假,您没见过。” “听这动静,是来找召安侯府给您谢礼的,奴婢方才就提醒您,要紧着留点私用,这下怕是都没了。” 颜雨笙笑了笑,道:“我说过,没我允许,谁也不能拿走我的东西,进去瞧瞧。” 梁嬷嬷忧心忡忡,还是按照她的话,进门大声道:“你们干什么!” “哟,吓我一跳,当是谁呢!”张嬷嬷见是梁嬷嬷,阴阳怪气道:“几日不见,换了新主子,人倒是和以前一样不知轻重。” “你现在的主子可没法让你硬气了,尾巴夹着点吧,别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嬷嬷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道:“听雨阁是大小姐的屋子,怎么能不经她允许就来拿呢?” “呵呵,你这话说的。”张嬷嬷盛气凌人,冷笑道:“整个府上的东西都是颜家的,大夫人作为主母,拿点东西怎么了?” “再说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要充库房的,一个乡下来的野蹄子,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梁嬷嬷还欲和她争辩,就听颜雨烟冷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张嬷嬷是在骂我,还是在骂颜相?” 张嬷嬷循声看去,见到站在门口的颜雨笙,清楚她是谁却没当回事:“我可没说相爷,谁都知道你是乡下来的,难道我说的不对?” “颜相亲口为我改姓,承认我的身份,你却称呼我为野蹄子。”颜雨笙倚在门口,冷笑道:“难道你是不满相爷的决定?” 张嬷嬷和红嬷嬷同为周芷兰从镇远将军府带出来的大嬷嬷,一个粗鲁,一个细心周到。 她可不会和红嬷嬷一样做事前想想后果,只顾着嘴皮子快:“相爷是因为什么认了你,大家心知肚明,别揣着鸡毛当令箭,被人看笑话!” “东西我要带走,你要是不服气,就跟大夫人说去。” “哦?是吗?”颜雨笙尾音上扬,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我要是不让呢?” 张嬷嬷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吩咐两个抬箱子的小厮,道:“我们走!” 颜雨笙抬脚过去,出手极快,狠狠一巴掌甩在张嬷嬷脸上。 张嬷嬷仗着是镇远将军府出来的,比先前的梁嬷嬷还跋扈难缠,从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现在捂着半张脸难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仗势欺人,说的就是你这样的狗奴才!”颜雨笙这一巴掌使了十足的力,她轻甩了下发麻的手,道:“你这老脸真够厚的,城墙似的,震的人手疼。” “你,你,这野蹄子!”张嬷嬷手抖的老高,忽然怪叫一声冲了上来,要和颜雨笙扭打在一起。 颜雨笙手脚麻利朝后一避,朝春花和几个看热闹的三等婢子道:“张嬷嬷失心疯,敢以下犯上,还不按住了?” 第三十章 杀鸡儆猴 春花这才反应过来,率先冲过去拉出张嬷嬷,张嬷嬷体型壮硕,力气也大,四个婢子齐齐动手,才按住她。 颜雨笙理了理衣裳上的褶子,抬眼看向抬箱子的小厮:“还不放下?” 她眼神幽幽,就好像有不容拒接的魔力,两个小厮下意识就将箱子放下了。 “反了天了!”张嬷嬷被按住,嘴巴还是不老实,呵斥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东西抬走,赶紧去告诉大夫人!” 颜雨笙冷笑一声,缓缓走近张嬷嬷:“别嘴硬了,走吧。” 明明她脸上挂着笑意,张嬷嬷却忽然感觉脊背发凉,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再来一巴掌,连说话都磕巴了:“去,去哪儿?” “自然是找大夫人评个对错。”颜雨笙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率先跨出房门。 春花和另一个婢子扭着张嬷嬷,两个小厮最终也不敢抬走箱子,弱弱的跟在几人身后。 下午西晒后的屋子暑气中,周芷兰觉着困倦,着人搬了躺椅在院中的树下,懒洋洋的吹着晚风,身边坐着给她剥莲子的颜雨烟。 张嬷嬷离梅香园老远,就高呼了一声大夫人,声音悲壮的像要英勇就义一样。 颜雨笙不耐的掏了掏耳朵,索性叫春花拿帕子捂住张嬷嬷的嘴。 周芷兰隐约听到了什么惊悚的动静,从躺椅上坐起来,问旁边的颜雨烟道:“你听到什么了没有?” “好像是张嬷嬷的叫声。”颜雨烟自然是听到了,狐疑道:“她不是去听雨阁了吗,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 去听雨阁不问自取搬财物,就是颜雨烟撺弄的,没得她损失了那么多银子,颜雨笙却成了小富婆的道理! 周芷兰皱着眉,还没说话,颜雨笙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了:“见过大夫人。” 她身后就是被反绑着还堵着嘴的张嬷嬷,半张脸肿的老高,一看就是被打过的样子。 “张嬷嬷!”周芷兰一下子站起来,急急的走过去:“发生什么了?” 张嬷嬷见到主子,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呜呜咽咽的涕泪横流。 “哎呀。”颜雨烟瞧见张嬷嬷的模样,夸张的惊呼道:“张嬷嬷在镇远将军府都没受过这委屈吧,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值得姐姐这般对待。” 说完又觉得不够,补充道:“好歹她也是母亲的贴身嬷嬷,不看僧面看佛面,姐姐竟是连母亲的面子都不顾着了?” 周芷兰心中的怒火彻底被这几句话挑起,怒道:“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前有梁嬷嬷后有张嬷嬷,这么下去,梅香园的婢子嬷嬷估计都要被她打上一遍!” “颜雨笙,最后是不是连我你都要打?” “大夫人。”相比她的暴怒,颜雨笙异常平静:“张嬷嬷意图偷盗,被发现后不仅不改,还以下犯上满口恶骂,失心疯一样要对我动手。” “不得已之下,我才使了些手段。” 周芷兰不信她的一面之词,冷哼道:“你先解开张嬷嬷。” 颜雨笙做了个手势,梁嬷嬷有些担心,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思,拿掉张嬷嬷嘴上的帕子。 “夫人啊!”一解开,张嬷嬷就痛呼道:“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奴婢是镇远将军府出来的婢子,她敢这么对奴婢,就是对镇远将军府不敬啊!” “奴婢一张老脸被辱,连带着将军府蒙羞,无颜苟活,只是放不下夫人……” 听得烦躁,颜雨笙索性夺过梁嬷嬷手里的帕子,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再度塞住,张嬷嬷嘴里的话,顿时变成嗯嗯。 “张嬷嬷带着人去听雨阁偷盗召安侯府给我的谢礼。”颜雨笙捻了捻手指,道:“被发现后,公然辱骂我是野蹄子。” “大夫人,如此猖狂的婢子,您留在身边,怕是祸害吧!” 周芷兰脸色微变,冷声道:“什么偷盗,张嬷嬷是去你屋里取东西,你动辄打打杀杀,哪里有半分嫡女该有的样子?” “再说言语不敬,那是她刚回来还不知道府上的变故,不知者无罪,还不把人给我放开?” “大夫人或许还没想明白其中关窍。”颜雨笙打断她的话,道:“相爷给我改姓又正名,通晓全府,为的是让我应下圣旨和端王和亲。” “端王虽成废人却依旧是王爷,若是相府所作所为,还有对我的传言,传到端王耳中会发生什么,您可想过?” 周芷兰悚然一惊——是啊,倒是忘了这一茬。 端王性子野又狂妄野蛮,连皇上都对他颇为忌惮,若是让他知道相府送个野蹄子做他正妃,相府还真不好交代,搞不好闹到皇上面前,还要落下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还没说话,又听颜雨笙慢条斯理接着道:“前面也多次提及,是相爷亲口在府上众人面前承认我的身份,何况他还说,不准流出流言蜚语。” “您再想想,您的贴身婢子一口一个野蹄子,若被相爷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是您心存不满,故意唆使婢子这般,进而影响您和相爷的感情?” “据我所知,二夫人那边正等着您和相爷闹出龃龉,好趁虚而入呢。” 周芷兰眉头紧皱成川字,思来想去,好像她句句在理,竟然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 颜雨烟也没想到颜雨笙如此能言善辩,三言两语,竟然将事情上升到相府安危的层面。 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似有似无道:“话是如此,可姐姐对张嬷嬷说打就打,传出去母亲还怎么在相府立威?” “你说到点子上了。”颜雨笙微微一笑,眼底带着挑衅,道:“我着人堵了张嬷嬷的嘴,没人瞧见听雨阁的动静。” “大夫人亲自处置张嬷嬷,不偏袒维护,既能杀鸡儆猴,也能堵了那些个居心不良的人的嘴,至少,主动处罚好过被相爷知道后被动行事,不是吗?” 周芷兰犹豫片刻,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颜雨笙指引着往前了:“那我要怎么处罚?” “相爷说了,家生奴才乱棍打死。”颜雨笙眼神一瞥,看向张嬷嬷:“念在她伺候您多年有功的份儿,不至于打死,也要打残了逐出去。” 张嬷嬷被她看的浑身发毛,求救的转向周芷兰,不断呜呜挣扎,似乎在求饶。 周芷兰咬着嘴,道:“是不是太狠了?” “不狠哪能堵住悠悠众口啊!”颜雨笙叹了一声,意有所指道:“老太君才生了您的气,这会子,二夫人在老太君院子里哄着呢!” 一想到周汝兰得意的样子,周芷兰狠了狠心,下令道:“张嬷嬷言语辱骂大小姐,犯上不敬,掌嘴五十,拖出去发卖了!” 第三十一章 想要银子 张嬷嬷从未想过,自个儿有这么一天。 当周芷兰说出那些话后,她愣了一会才回神,哪怕被帕子堵住嘴,依旧能听到凄厉的呜咽。 颜雨烟满脸悲伤,劝道:“母亲三思,张嬷嬷跟了您近二十年,感情深厚,哪能说处置就处置。” “我也舍不得啊,可不能因为她,让我和老爷之间生了嫌隙。”周芷兰别开脸,背对着张嬷嬷不去看她:“你行事不计后果,也别怪我狠心。” “主仆一场,逐出去后,我会找人安置你的。” 张嬷嬷伺候她多年,知道事情难以扭转,哪怕左右都有婢子架着,身子依旧不听使唤的往下瘫软。 可那双三角眼,却如阴翳的毒蛇一般,死死盯着颜雨笙。 若目光能杀人,颜雨笙这会早就千疮百孔了! “拖走!”周芷兰紧紧闭上眼,艰难下令,道:“就在外边行刑,顺便叫满府上下婢子小厮都去好好看看。” “再有谁敢胡言乱语,对大小姐不敬,就是这个下场!” 小厮从婢子那儿接手,将一摊软泥的张嬷嬷拖了出去。 不一会,就听到外边传来声声闷响,夹杂着痛楚压抑的声音。 周芷兰满脸是泪,好几次都朝门的方向看去,最终却只狠狠握紧拳头,忍住出去的打算。 “大夫人,张嬷嬷这些年为您树敌众多,打发也了好。”红嬷嬷在旁边劝着,低声道:“何况,大小姐说的半点不差。” “二夫人正在老太君院子里,张嬷嬷的事一旦传出去,对您百害无益。” 周芷兰疲惫的点头,没再说一句话。 颜雨烟重重叹了一声,无比惋惜道:“张嬷嬷不过是受命去听雨阁取东西,东西没带回去却落得如此下场,哎,真是祸福难料啊!” 看似感叹,实则提醒。 周芷兰也反应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朝颜雨笙道:“张嬷嬷有她不对的地方,你呢?也该把银子交出来了吧!” 左右折了个婢子,怎么也要把银子要来。 四十万两银子对于相府也是一笔收入,要知道颜雨烟如此受宠,时常有周芷兰颜正廷,老太君和镇远将军府给,十来年也才攒下七万两银子。 颜正廷除了月例银子和圣上赏赐之外没多少油水,庞大的相府要做门面,府内外的开支,全部都依靠外边庄子铺面盈利的银钱。 “什么银子?”颜雨笙圆眼微睁,一脸无辜道:“我昨儿刚从长清县回来,浑身上下也就一套衣裳和一个针线包。” “对了,老太君仁慈给了二十两,难道大夫人是觉得老太君给的不合规矩,所以想拿回去?春花,将银子给大夫人。” 春花作势就要掏钱袋子。 周芷兰知道她在装傻充愣,狠狠看了她一眼,恼羞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召安侯府前后给了你四十万两银子,还有那一箱子珠宝,怎么也值个十几万两!” “哦~”颜雨烟拖长了尾音,道:“原来大夫人是想要我那些个银子。” “怎么是你的银子呢?”颜雨烟适时插话,配合周芷兰道:“既然父亲认了你做大小姐,你的就是相府的,母亲作为主母,自然有权利支配那些银子。”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颜雨笙白了她一眼:“脑子里的水还没排干净?按照你这氓流逻辑,我是府上的大小姐,整个府上的东西还都是我的呢!” “如果我没猜错,是你唆使母亲打发人去听雨阁拿东西的吧!” 颜雨烟脸色一白,再度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我没有……” 周芷兰心下不耐,打断她的话,道:“是又如何,雨烟说的没错,你既然是府上大小姐,自古孝义当先,将银子拿出来充公又如何?” 还真是可笑。 堂堂丞相府的老太君心眼小,唯利是图的,目光短浅,大夫人虽出身世家,却因为自小被宠大,亦是没个大局的,也难怪前世相府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 颜雨笙顿了顿,面带讥诮,道:“召安侯爷夫人知道我刚从乡下回来,身无长物,送谢礼回来的时候,敲锣打鼓为我做满了面子。” “估摸着这会子都传遍了,加上召安侯夫人和您是闺中密友,这银子要是落在大夫人手中,外头会怎么议论?召安侯府夫人会怎么看您?” 周芷兰脸瞬间涨红了,她似乎已经看到召安侯府夫人轻蔑的眼神,以及那些个贵妇们的不齿。 可话已经说出,也收不回来,她为难的站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颜雨烟看出周芷兰的窘迫,微微一笑,道:“拿是一回事,给又是另一回事,姐姐孝顺,定会自愿将银子交给母亲打理。” “将来出嫁,母亲会将银子添在嫁妆上的,是不是,母亲?” 理由名正言顺,周芷兰含着赞许看了颜雨烟一眼,附和道:“你在乡下没读书认字,哪里懂得打理账目,我帮你保管罢了。” 说的好听,拿她的银子添她的嫁妆,再说离婚期还有三个月,到头她们随便编造个理由不给,她也没办法! 颜雨笙心里门清,正想着怎么推脱时,门口忽然想起小厮的声音:“大夫人,大小姐,端王那边来人了。” 周芷兰暗暗心惊,生怕是府上的什么闲言碎语,传到端王耳朵中,他命人兴师问罪来的,忙问:“端王派人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那婢子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颜雨笙:“不过来人点名要见府上大小姐。” 周芷兰更是慌乱,也顾不得银子,道:“先去瞧瞧。” 临到院子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不容置喙道:“一会散了,回去将银票规整,我会命人来拿,等你出嫁时再给你。” 折腾一个时辰,天色渐黑。 几人走到前厅时,颜正廷也正好得了消息出来。 端王府派来的,是南鹤峥身边得力随侍曾青,瞧见颜正廷,立刻行礼,道:“恭喜颜相迎回血脉。” 背地里怎么议论那都是背地里,明面上还是不能做的太难看,颜正廷支起笑脸,甚至亲自抬手虚扶了一把:“曾大人有礼。” “曾大人前来,是端王有什么吩咐?” 第三十二章 给她撑腰 曾青没急着回答,而是转身看向颜雨笙:“这位便是颜家寻回的大小姐吧。” “是。”颜正廷皱了皱眉,明显对他的不回应不满。 “小人曾青,见过颜大小姐。”曾青并未看颜正廷的眼色,理了理衣裳,对颜雨笙跪下行大礼道。 “哎哟,曾大人,这怎么使得,小女担不起啊!”颜正廷眼带狐疑,说着还呵斥颜雨笙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礼!” 曾青虽只是个侍卫,可与奔雷,水泽随南鹤峥出生入死,名声比普通官员都要响,他们出现代表的是端王,不然颜正廷堂堂相爷不会称呼他为大人。 此时曾青给颜雨笙行的礼,比刚才对颜正廷还要恭敬。 不应该啊! 颜雨烟死死的咬住嘴唇,她和太子关系亲密,都没人对她这般恭敬过! 曾青跪着未动,道:“端王府接了赐婚圣旨,颜大小姐就是铁板钉钉的端王府王妃,小人不敢造次,更不敢受颜大小姐回礼。” 虽然他这么说,颜雨笙还是知道不能怠慢,避开道:“曾大人请起。” “大小姐客气。”曾青坚持将礼行完,才起身拱手道:“颜相,小人前来的确是王爷授意,王爷知道未来王妃刚从乡下迎回,礼数上缺了些。” 说到这,曾青侧身做了个手势,门外走进来三人。 待她们一一行礼后,曾青接着道:“尤其是今日,听闻召安侯府给了大小姐不少谢银,大小姐疏于文字,想必对账目管理不善,故王爷特命小人送几个来伺候指引。” 颜正廷面色稍霁,沉眼扫过三人,质声问:“端王此举何意?难道质疑我颜正廷教不好女儿?” “颜雨笙刚回,本相已经找好教习嬷嬷,明日进府,礼仪规矩一样不落,曾大人可转告王爷不必操心。” 曾青不慌不忙,解释道:“我们王爷相信颜相,只是,教习嬷嬷能教导寻常礼仪,却不懂端王府的规矩。” “咱们王爷是什么人相爷也清楚,着人来是教导颜大小姐在王府要注意的,将来颜大小姐进门便是王府主母,账目银钱,打点上下,总不好让人看了笑话。” 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人都猛然变色,颜雨烟握着周芷兰的手都无意识的收紧了。 尤其是颜正廷,脸色阴郁的似要滴出水来,他迎回亲生女儿的用意,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 一方面是保全颜雨烟将来好做太子妃,二来间接对皇上表示衷心,颜家嫁出刚回的女儿,不会和端王扯上多大关系。 心思玲珑的人都知晓,端王狐狸似的,自然门清,为何曾青话里话外都是端王对婚事看重,尤其对颜雨笙,没有半点反感? 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啊,端王那般高傲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从乡下刚回的粗鄙女人坐主母管理家业? 难道是拿这个当借口,派人来监视相府?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理由。 虽心有疑惑,颜正廷也没表现,只道:“既然端王都派人来了,那就收下吧,只是,有些话本相还是要说的。” “人来了相府,在小女出嫁前,也要守相府规矩。” “那是自然。”曾青微微一笑,转向颜雨笙,恭敬的介绍道:“颜大小姐,紫衣婢子名唤冰泽,擅长账目打理,蓝衣婢子名唤白芷,有些功夫在身,能护您周全。” “另外,这位杜嬷嬷乃王爷乳母,也是在先皇后身边伺候过的,负责教您王爷喜好和王府规矩,合适不过。” 乳母相当于半个母亲,尤其是杜嬷嬷还伺候过先皇后,先皇后不仅是端王的生母,还是当今圣上的生母。 重重身份之下,杜嬷嬷虽说是下人,实则身份尊贵,连颜正廷都不得不礼让三分,这是来伺候的,还是来当大爷的?! 颜雨笙到底哪里好,让面都没见的端王给这么大脸! 她和太子关系如此亲密,都没这种待遇,别说太子乳母,就是寻常嬷嬷都没来一个给她撑腰的! 颜雨烟的嫉妒犹如雨后春笋,一层层冒出来,已经连情绪都快控制不住了,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王府来的人身上,没人注意到她。 颜正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暗沉的似要下暴雨前的天色一般:“曾大人,小女根基浅,教导起来费心的很,杜嬷嬷年事已高,怕是劳心劳神。” “那两个婢子可以留下,杜嬷嬷您还是带回去吧,礼仪上,本相会再请人来,或者,请皇后娘娘指派也行。” 曾青却后退半步,道:“这些是王爷交代的,小人不敢不从,颜相如果不满王爷安排,自行去跟王爷说便是。” “人和话都已带到,小人先行回去复命。” 曾青说完就走,也不管身后几个人的阴沉的脸色。 颜正廷气的都要吐血,但杜嬷嬷还在跟前又不好发火,只能朝颜雨笙道:“你将人先领回听雨阁,再看着办!” 周芷兰和颜雨烟脸色都苍白的可怕,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几人,颜雨烟终是忍不住,道:“母亲,端王他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周芷兰眉心紧皱,深吸一口气,道:“原本想着,端王是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就算落魄,也不会把一个乡下回来的丫头放在眼里。” “可眼下这一出,让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颜雨烟满是不甘,低声道:“端王送来的人还真是时候,召安侯府给的谢银,您是不用肖想了。” 提起银子,周芷兰心里的怨愤再度升起来,冷哼道:“折了张嬷嬷,她不给也要给,但愿她识趣些,不会闹得大家都难堪。” 不仅是周芷兰颜雨烟,连颜雨笙也搞不懂,端王葫芦里在买什么药。 前世和端王的交集不多,只知道这位神坛上的王爷成为废人后,拒绝皇上赐婚,交出兵符远离朝堂纷争。 可这一世,端王为何应下婚事,还是明知道颜相府弄了个刚回来草包的情况下? 难道他不甘大权旁落,想拉拢颜相府? 这么想着,言语间对端王府来的婢子冰泽白芷就多了几分试探。 第三十三章 打压庶女 晚膳时,端王府送婢子给颜雨笙的消息,就传的府内上下皆知。 对于端王的态度,大家都猜不透,连带着对颜雨笙都另眼相看。 只有颜青姝,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被人挑拨了,等几个长辈离席,就忍不住冷嘲热讽,道:“还没成婚呢,就用着别人的婢子。” “看来的确是个从乡下回来的草包,别人送你就要,你是要饭的啊?” “青姝。”颜青墨看了眼立在颜雨笙身后的婢子,忙制止她道:“端王府送人来是教长姐礼仪的,不可乱说。” 颜青姝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颜青墨道:“你别以为她会成什么气候就上赶着巴结,到头来站错了队害人害己,再说了,我又没说错。” “在乡下光顾着种地,什么都不懂,对了,我还听说她回来之前,被姜家的人几百两银子就卖给了一个七八十的土员外做妾。” “为了银子卖闺女的人家能教出什么正经孩子?是不是完璧之身都不一定呢!” 颜青墨脸色铁青,眼瞧着颜雨笙脸色骤变,已然发怒,正准备替颜青姝道歉。 就听颜雨笙身后的冰泽冷声道:“王爷派奴婢几人前来辅佐大小姐,就是因为知道相府有五小姐这种不知深浅的人对大小姐不敬。” “以为大小姐刚回,无依无靠,性子软好欺负,可端王府的人不会,也不允许,第一次可以算了,再有下次,别怪奴婢们不客气。” 不过是个婢子,颜青姝当然没放在眼里,再说了,这可是颜相府,不看僧面看佛面,料定她们逞口舌之快罢了。 她不屑道:“怎么,王爷成了废人闭关不出,倒是你们这些婢子上相府作威作福来了……” 话音未落,冰泽一个健步上前,用力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颜青姝瞪大了眼睛,正要发怒,冰泽又是左右开弓两巴掌。 别看冰泽样子柔弱,下手半点都不带留情,伴着清脆的声音,颜青姝的脸几乎是瞬时肿了起来。 她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从椅子上弹起来就要还手:“反了,竟然在相府撒野,还敢以下犯上殴打本小姐,来人,来人啊!” “五小姐最好闭嘴!”冰泽一把钳住颜青姝扬起来的手,狠狠甩开:“王爷不管变成什么样终究是王爷,连皇上都未曾说他是废人。” “你区区庶小姐,竟敢口出狂言,言语不敬!也不掂量着事情闹大,?颜相是保全你,还是保全相府脸面!” 颜青姝脑子有坑,颜青墨却是清醒的。 她赶紧上前隔开两人,歉声道:“冰泽姑娘,小妹年岁小,说话口无遮拦,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颜青墨你才口无遮拦,她一个婢子凭什么打我!”众目睽睽之下被婢子打,颜青姝只想还回来,一把推开颜青墨,气的声音发颤:“我才不管,这事必须给个交代!” “父亲说了,她们来相府就要遵相府规矩,咱们相府可没婢子对主子动手的规矩。” “还有你,颜雨笙!”颜青姝说着,矛头一转,对准颜雨笙道:“她们是你的婢子,是不是你授意她们这么做的?” 颜雨笙只觉得颜青姝智商感人,难怪被人挑拨做了别人手中的刀。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猪,不代表其他人和你一样蠢,冰泽白芷来伺候我,尊的是端王殿下的意思。” “自然,她们的行动代表着端王,你该庆幸刚才的话是被她们听见,也该庆幸落在你脸上的只是巴掌而不是刀。” “如果被手染鲜血身沾万命的端王知晓一个庶女都敢背后议论他,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这么一说,颜青姝好似陡然清醒,后背惊起一层冷汗——她刚才在干什么! 可打不能白挨,颜青姝知道错了却拉不下脸,自找台阶道:“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家人威风!我要去告诉祖母,看她怎么惩罚你!” 说着,也不管周围其他人,拉着颜雨烟就走:“咱们去祖母跟前,二姐为我做个证!” 等她们走后,颜青墨才满是歉意,道:“长姐,青姝性子惯是如此,我替她道歉,请你别和她计较。” 颜雨笙想到颜青姝的下场,顿了顿,道:“一母同胞,你护着她是应该的,可她那性子不吃点苦头,将来要吃大亏的。” 颜青墨点点头,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母亲那边……哎!” 韩如雪没有背景,夹在周芷兰周汝兰二人中间艰难生活,颜青姝巴结大房的行为她既无能为力,又盼着大房当真能给她点好处。 颜雨笙懂她的无奈,两人走到岔路口才分别。 冰泽进门后二话不说,一把跪在颜雨笙面前,道:“奴婢有错,请主子责罚。” “起来说话吧。”颜雨笙暗暗惊讶王府的教导,试探道:“你何错之有?” “主子未发话,奴婢代为惩罚五小姐,为您惹了麻烦。”冰泽却跪着未动。 颜雨烟也没再说起来的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意味深长道:“颜青姝出言侮辱王爷,你动手护主,这算不得错。” 冰泽抬头仔细分辨她的情绪,却并未发现什么,只好低下头实话实说道:“方才五小姐的确辱骂了王爷,可对您不敬在前。” “奴婢虽是王府出来的,既伺候您就是您的婢子,奴婢借王爷之由,越了规矩,还请小姐责罚。” 能分清主次,说明心思通透,虽不知端王派人来的真实目的,这几个人却能重用,至少,不会比相府的人差。 颜雨笙放下茶碗,将她扶了起来:“护主没错,起来吧,今后你和白芷,与春花夏荷并为四大丫鬟。” 说完,又看向杜嬷嬷:“杜嬷嬷,委屈你前来,就算作教习嬷嬷吧。” 端王乳母,还是伺候过先皇后的,这样的身份,颜雨笙也不敢让人做伺候她的大嬷嬷啊! 杜嬷嬷刚才没跟着去前厅,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进门主仆二人的对话,亦看出颜雨笙并非外间传言的粗鄙无脑,点头道:“大小姐安排便是。” 听雨阁一派和谐,老太君那边却是乌烟瘴气。 颜青姝那个不长眼的,还真拉着颜雨烟告状去了。 第三十四章 蛊惑暗示 老太君洗漱完正要睡,听颜青姝一顿添油加醋的诉苦,头都有些痛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庶女,连带着语气也不好:“颜雨笙说的没错,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要被端王听到,自个儿脑袋落地是小,连相府都要被你连累。” “再说了,梁嬷嬷出言不逊被教训,紧跟着大夫人罚了同样口惹祸端的张嬷嬷,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引以为戒呢?” 颜青姝前来告状是想让老太君责罚颜雨笙的,没成想,老太君却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过错上。 她心有不甘,故作委屈的捂着脸道:“我知道错了,可当着王府婢子的面,颜雨笙也太不顾着相府人的面子了?,假以时日,她仗着那几个王府婢子,都能骑到您头上来!” 颜雨烟善解人意,温温柔柔道:“祖母,青姝向来莽撞,挨了打会长记性的,但她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王府婢子终究是下人,越不过相府主子。” “冰泽当着众姐妹的面打青姝,雨笙姐姐不但没斥责还帮她说话,如此纵容,将来怕是连我都敢打。” 老太君默了默,没有答话。 倒是慧嬷嬷,边给老太君捶腿,无意似的道:“二小姐知书达理,定不会像五小姐一样言语无状,王府婢子该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吧。” “也不知道王府婢子会不会将五小姐的话传给王爷知晓……” 老太君本还想着颜雨烟的话,担心颜雨笙真会仗着王府婢子在相府横行霸道,真有那一天,她绝对不允许! 慧嬷嬷的话像是醍醐灌顶,一下将她点清醒了——王府婢子刚来就听到相府庶女侮辱王爷,要是被端王知道…… 老太君声音沉了沉:“没错,说到底是颜青姝的错,与其让端王知道后兴师问罪牵连相府,还不如我先罚了你!” “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就去祠堂静思记过,顺便抄写五十遍《金刚经》清清你浮躁的心。” “啊?祖母!”颜青姝皱着眉,嘟囔道:“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只抄经,不去祠堂?” “再说,就多加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老太君眉眼下压,已然不耐。 颜青姝再不甘愿,也不敢忤逆,不情不愿起身道了声是,和颜雨烟一起告退了。 出了老太君院门,颜青姝再也忍不住,狠狠一脚踢在路边开的正艳的花上:“这个颜雨笙,到底有什么本事,让祖母都开始向着她。” 颜雨烟看着被她踢得七零八落的花,幽幽道:“谁让人家身上流的是嫡女血脉,再说端王失势,尊位还在,她将来可是端王妃。” 她几句话,挑拨的颜青姝更是愤恨,本就红肿的脸已然扭曲:“这刚回的野蹄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端王妃的位置,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所以啊。”颜雨烟见她还是没明白话里的深意,侧面提醒道:“你之前那些什么姜家将她卖给土员外的话,可千万别再说,免得惹恼了端王。” “话可不是我胡乱说的。”颜青姝眼神微暗,狠狠拽着拳头,道:“我着人去问过接她回来的车夫。” “那车夫说他们到姜家时,颜雨笙正闹着不上花轿呢,她才十四岁就能为了银子嫁给七八十的员外,想来也不懂贞洁廉耻,谁知道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浪荡货色!” 说着说着,颜青姝眼前一亮,一脚踩在花朵上:“对啊,要是被端王知道她行为不端,给他带了绿帽子,哼!她就会像这朵花一样!” 这还不够,颜雨烟笑意一闪而逝,继续蛊惑暗示:“端王要是不能娶她,肯定还要从颜家女儿中挑出一个,父亲去见过太子,我肯定是不行的。” “为此,从庶女中认一个在母亲名下做嫡女,也不是行不通……” “好了,天色已晚,先回去休息,你还要去祠堂抄经,五十遍可不轻松。” 颜青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对啊,颜雨笙嫁不成端王,圣旨又还在,保不齐…… 次日,颜正廷请的教习嬷嬷到了。 本来其他小姐是不用在学的,可为了对抗王府来的杜嬷嬷,颜正廷特意请皇后娘娘指派的嬷嬷。 宫里的嬷嬷和外边的没法比,老太君索性让府上其他小姐都去学了,连抄经的颜青姝都是白天学习,晚上才去祠堂抄佛经。 那嬷嬷一身华服,不怒自威,看面相都不是个好说话的。 她环顾颜家五个小姐,视线越过颜雨烟,似有似无笑了一下,最终落在颜雨笙身上:“老身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芬嬷嬷,奉命前来本是教导大小姐礼仪的。” “但教一个是教,一百个也是教,你们姐妹间有个比较,才更能发奋认真学习。” 开场白之后,芬嬷嬷半点没含糊,直接就开始了宫规礼仪的教导。 最开始是最基本的行姿站姿和坐姿。 芬嬷嬷本以为乡下刚回的颜雨笙从未学过礼仪,该是丑态百出。 一套动作下来,她虽不出彩,但也规整的很,按理说乡下女子是不学这些的,不仅是芬嬷嬷,其他几人也诧异的很。 “立不见脚。”芬嬷嬷手持教鞭,点了点颜雨笙的足间,带着狐疑道:“大小姐曾学过?” 前世为了不被人看轻,回来颜雨笙就玩命的学礼仪规矩,琴棋书画,女红音律,经常关起门熄灯后苦练到半夜,生怕落于人后。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哪能轻易忘记,这点小礼仪简直小菜一碟,刚才她是故意露出足尖的,毕竟做的太完美,不好解释。 这会子芬嬷嬷问及,她轻笑回道:“昨晚杜嬷嬷曾指点一二。” “难怪了。”芬嬷嬷一脸了然,朝众人道:“看来刚才的规矩对各位小姐而言不在话下,休息一会,咱们增加难度。” “什么难度?”颜青姝好奇的问。 芬嬷嬷一脸严厉,扫眼过来,道:“不多言,也是规矩礼仪里的一种。” 颜青姝抿了抿嘴,到底不敢顶撞,一脸生气的准备去找颜雨烟。 哪知道芬嬷嬷也走到颜雨烟旁边,行了个礼道:“二小姐好,皇后娘娘命奴婢给您带句话,说一切安好,无需担忧。” “嬷嬷有礼。”颜雨烟温柔回礼,轻声道:“臣女多谢娘娘挂念,等得空,定进宫看望请安。” “是。”芬嬷嬷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和颜青墨坐在一起的颜雨笙,声音再度轻了几分:“太子殿下得知您在府上的处境,也吩咐老奴多照顾您。” 第三十五章 记忆力好 芬嬷嬷的话外之音已经足够明显,她要替颜雨烟收拾颜雨笙了! 颜雨烟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有人撑腰的样子,眼眶微红,福身道:“多谢太子挂念,也劳烦芬嬷嬷费心。” “您可是将来太子妃,这些话折煞奴婢了。”芬嬷嬷赶紧将她扶住,低声道:“您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颜青姝离得很近,这些话刚好入耳,她紧紧咬住嘴唇,心里的嫉妒翻涌不绝。 天气又热了些,午膳是在各自院里用的,颜雨烟还专门将芬嬷嬷请去她的雅苑,两人不知密谋了什么。 听雨阁的人对此都有所感应,尤其是杜嬷嬷。 南鹤峥派她来,说是教导颜雨笙礼仪的,实则是坐镇不让人欺负颜雨笙,不然教习礼仪,随便一个年长嬷嬷就行。 当然,这些话杜嬷嬷,冰泽和白芷三人清楚,不会对颜雨笙明说。 用膳后,杜嬷嬷忧心忡忡,道:“皇上向来忌惮王爷,帝后一心,皇后知道王爷让老奴来伺候您,立刻安排她身边的芬嬷嬷来,怕是对您不利。” “我知道。”颜雨笙漱过口,道:“除了这层,还有太子和颜雨烟的关系,芬嬷嬷定会针对我。” “都怪老奴,要是昨儿就来提前教习,您也不会这么被动。”杜嬷嬷对颜雨笙完全没有架子,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也难怪杜嬷嬷这个态度,她当南鹤峥是亲儿子对待,眼瞧着南鹤峥从嗷嗷待哺长成威风凛凛的战神王爷。 或许是怕女人影响他拔刀的速度,多年来身边别说是丫鬟,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王妃,虽是御赐,但瞧着南鹤峥的态度,好像还挺上心的。 她作为乳母,当然要替王爷守着不让人欺负! 颜雨笙没料到杜嬷嬷这么说,赶紧道:“与您无关,她们要针对我,就算避开这次,还有下一次,嬷嬷放心,我应付的来。” 杜嬷嬷沉沉点头,心却没放下去,趁着午休时间,又给颜雨笙将了很多宫规礼仪,还有芬嬷嬷可能要用到的手段。 她一片好心,颜雨笙也没拆穿打断,一一应着。 天热容易困乏,尤其是下午闷热,屋子里有冰坛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颜雨笙中午没睡,被热气一腾,上下眼皮不断打着架。 尤其是芬嬷嬷在前面讲着如何走如何站如何坐,声音聒噪程度和外边树梢上的蝉鸣一样,入耳便是催眠曲,不多时,她就昏昏欲睡,手撑着脑袋来回晃悠。 芬嬷嬷很快发现了这点,清清嗓子,高声道:“大小姐,请问,老奴刚才说了什么?” 颜雨笙还没发觉,直到春花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猛然起身,眼神却带着刚醒时的迷茫。 “不会的人要比会的更加努力,大小姐是不是觉得自个儿身份在这,就不用学?”芬嬷嬷见她如此,心中有气,说话也毫不客气。 颜青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嘲笑她的机会,趁机笑道:“一个野丫头哪学过这些,听不明白,可不只有睡觉?” 颜雨烟好心的补充,道:“嬷嬷勿怪,想来姐姐不是故意的,她确实认不得几个字,《礼记·曲礼》全是古话,听不懂也正常。” “听不懂可不是睡觉的理由!”芬嬷嬷半分不让,训斥道:“老奴不是夫子,没教习文断字,只教礼仪,若连基本的都不懂,怎么坐得端王妃之位?” “说个不好听的,难道让天下人都知道,堂堂端王妃是个大字不识,礼仪不全的草包?!” 颜青姝捂着嘴笑起来:“不认字的,不就是草包?可惜了端王啊,戎马一生,却要娶个草包回去!” “青姝,你刚被祖母罚去抄经,怎么还不长记性?”颜青墨见状,打着圆场呵斥了颜青姝,又朝芬嬷嬷道:“嬷嬷,您念在长姐头一次犯,原谅这一次吧。” 一向不怎么参与这些的颜芊月却道:“嬷嬷严厉也是为长姐好,严师才能出高徒,四妹好心,却是害了长姐。” “三小姐说的极是。”芬嬷嬷赞同的点头,宣布对颜雨笙的惩罚:“大小姐课间睡觉,不认真学习实乃懒惰,就罚去院子里站一个时辰醒神……” 话还没说完,就见颜雨笙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道:“刚才说什么我的确没听到,不过《礼记·曲礼》我倒是知道一点。”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游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寝毋伏……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立必正方,不倾听……” 洋洋洒洒间,颜雨笙竟然将《礼记·曲礼》全文背诵的一字不差! 所有人都像是生吞鸡蛋一样,长大嘴巴看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尤其是芬嬷嬷,她认字不多,压根不知道什么礼记全文。 刚才文绉绉的讲她知道的那一块,也只是为了接下来为难颜雨笙,没成想本该大字不认的颜雨笙,竟然会背这个! “不可能!乡下女子不兴念书。”颜青姝第一个提出怀疑:“我问过了,你在姜家别说习字,就连书本都接触不到,是怎么会这个的?!” “你,你到底是不是颜雨笙?” 颜雨笙背诵完全文口干舌燥,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想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道:“我不是难道你是?” 颜青姝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求救的看向颜雨烟。 颜雨烟也满心狐疑,毕竟那么大一篇文章,深奥难懂,她当年也费了大半日才背下来,颜雨笙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一个中午的时间,也不可能这么快。 她顿了顿,勉强笑了一下,道:“刚才芬嬷嬷浅浅讲了几句,姐姐就能背诵全文,的确让人好奇,不如,姐姐为大家解惑?” “杜嬷嬷中午说过啊。”颜雨笙微微一笑,露出一对荡漾的梨涡,气死人不偿命:“我不认字,但记性还不错,一遍就背下来了。” “哟,原来是仗着记忆力。”芬嬷嬷知道缘由,嘲讽道:“那你知道意思吗?” “知道啊。”颜雨笙一脸无辜,开口解释道:“《曲礼》大意说,有地位的人心中时刻都要有‘敬’字,外表端庄……” 芬嬷嬷这下相信她真知道了,不耐的叫住她道:“打住打住,一点小聪明罢了,接下来行动上会才行!” 不来点真格的,还真制不住这野蹄子! 第三十六章 我有天赋 芬嬷嬷知道府上其他几位小姐都有底子,也曾严格训练,对于练习不在话下,索性直接越过中间的难度。 “上午简单测了测几位小姐,原想着大小姐从零开始,老奴从最基础的开始讲,也照顾着些,没想到大小姐天赋异禀,也省的其他几位小姐浪费时间了。” “这样吧,理论上的东西,我都不讲了,大家拿着东西,去外边的长廊上练习站,走,坐。” 颜青姝还是没长记性,芬嬷嬷话音刚落,她就问:“拿什么东西?” 芬嬷嬷斜睨了她一眼,道:“各位小姐拿着刚才喝茶的杯盏就行,剩下要用的东西,老奴已经请相府嬷嬷去准备了。” 颜青姝看了眼屋外洒进来的阳光,撅了噘嘴,道:“芬嬷嬷,您既然是来教颜雨笙的,不如,就先教她吧。” 七月初的天气,哪怕是上午也够热的,何况现在是西晒,长廊那边全是斜射进来的阳光,暑热难当,她才不想去晒黑呢! 芬嬷嬷看了眼颜雨烟,似乎也觉得太阳太大,怕晒着她,想了想道:“也行,就大小姐先来吧。” “那可不行,嬷嬷也说过,有对比才有进步。”颜雨笙率先端起茶杯,道:“再说,老太君让各位姐妹来,不是为了看我训练。” “芬嬷嬷既受皇后娘娘指派,又应下老太君教导相府小姐,就该一视同仁。” 芬嬷嬷脸色垮下来:“其他几位小姐之前学过,大小姐自个儿学过没,难道没点数?” “我心里有数啊,刚才嬷嬷不也见到了?”颜雨笙调皮的眨了眨眼:“要是其他妹妹不学,我也不学了,这么大太阳,谁还不想躲懒?” 芬嬷嬷被噎了一下,面色铁青,还想说什么,却听颜雨烟轻声道:“就依她的,大家一起训练。” “二小姐。”芬嬷嬷眼底存了诧异,话里带话道:“老奴要教的您几位学过。” “那就这样,谁做的好,谁就休息。”颜雨烟眨了眨眼:“省的雨笙姐姐心里不平衡。” 芬嬷嬷立刻会意,道:“是了,谁先做到最好,谁就休息,不会的人啊,就顶着太阳好好练习!” 几人端着茶碗走到廊下,正下午的太阳晃眼的紧,颜雨笙微眯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学礼仪是在府上的鲤鱼楼,平时没人来,清净。 长廊横穿鲤鱼池,从鲤鱼楼出来,就能看到各色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 倒是个落水的好地方。 颜雨笙收回眼神,听芬嬷嬷道:“先练习站姿,所为站如松,刚才的茶碗顶在头上,碗中水纹丝不动,才叫过关。” 站姿听起来轻松,但头顶茶碗就不同了。 茶碗下有个碗垫子,稍微动一下,茶碗会从碗垫子上掉下来,就算失败。 五位小姐两两并排站立,颜青姝向来巴结颜雨烟,自然抢着和她站一块。 紧随其后的是颜青墨和颜雨笙。 颜芊月自然站在末尾,她向来话少,也没什么针对性,但重活一世,颜雨笙知道她憋着一肚子坏水,就等发作。 果然,刚站好就听她道:“长姐要不站在最前吧,这样芬嬷嬷也能指点一二。” “长姐站在哪儿不都一样?”颜青墨皱了皱眉,维护道:“站在中间还能参考姐妹们的动作。” 芬嬷嬷听见后,道:“三小姐说的没错,大小姐站在前面,我能看清楚也好纠正动作。” 让她在前,不就是想看她出丑? 颜雨笙门清,幽幽笑道:“青墨说的对,站在哪儿都一样,那我就去前面。” 颜青墨眼含担忧,对上姜雨笙清澈的眼神,那眸中似乎蕴含某种力量,颜青墨莫名的安定下来。 几人站定,将茶碗一个个放在她们头上后,芬嬷嬷在长廊尽头的凉亭坐下,桌上放着刚送来的冰镇瓜果,她挑起一颗放在嘴里,眼底带着冷意。 颜雨笙头上的茶碗在放置的时候,就故意微微倾斜着,哪怕一阵大风都能将之带下来,加之她站的位置从头晒到脚,芬嬷嬷压根不信她能稳住。 外头有风,一炷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芬嬷嬷眼睛都盯穿了,偏那茶碗就像是黏在颜雨笙头顶一样纹丝不动,稳稳当当到香燃尽也没掉下来。 还真低估她了不成?! 芬嬷嬷手中的瓜果顿时不香了,起身说话时,几乎是咬着牙的:“时间到,大家都完成的很好,接下来该练走姿了。” 颜青姝站的腿疼,闻言抱怨道:“芬嬷嬷,刚结束站姿,就不能稍作休息?” “打铁趁热,你们的状态都很好。”芬嬷嬷沉着脸,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客气:“五小姐若当真觉得累,可禀了老太君,继续去佛堂抄经。” 颜青姝哪里来的胆子去找老太君,弱弱道:“好吧,接着练习。” 芬嬷嬷没再搭理她,视线转向颜雨笙:“接下里是走姿,依旧是那套茶碗顶在头上,从长廊的另一边走到凉亭这边。” “足尖不显,茶碗不落地者,才算过关,否则就要接受惩罚!” 颜芊月脸色微变,道:“从前我们也练过,都是用的大碗,用茶碗会不会过于严苛?” 大碗碗底宽,又是单个,稍微晃悠不会掉下来,可茶碗隔着碗垫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摔碎! “要是不严苛,老奴也不会站在这儿。”芬嬷嬷没好气道。 颜芊月知道芬嬷嬷在针对颜雨笙,也不好触了霉头,心里却忐忑起来。 倒是颜雨烟,自诩能做到完美,不屑的看向颜雨笙,却见她面色轻松,丝毫都不担心,甚至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她最见不得颜雨笙一副淡然模样,忍不住冷笑道:“长姐可不要以为走姿和站姿一样轻松,一会丢丑可就不好了。” “操心你自己吧。”颜雨笙笑意不减,善意的拍了拍颜雨笙的肩头:“我有天赋,没问题的。” 骄傲吧,一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颜雨烟冷哼一声,脑中浮现颜雨笙狼狈摔倒的样子,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走姿开始,颜雨笙目不斜视的走在最前,步步生莲,丝毫不见慌乱。 颜青姝颤巍巍的跟在后头,眼睛要盯着颜雨笙,盼着她出丑,又要担心头顶的东西滑落,一心二用分了神,身形微晃。 就在离凉亭不到二十步距离时,忽然飞来几只大蜜蜂,一直围绕着颜青姝和颜雨烟两人。 第三十七章 尝尝苦果 本以为蜜蜂只是短暂停留,没想到不打算走了。 颜青姝十分紧张,又不敢动弹,声音带着哭腔:“走开,走开,跟着我做什么?” 蜜蜂可听不懂人话,不但没离开,甚至又飞来几只嗡嗡嗡的围着她和颜雨烟打转。 比起颜青姝的慌乱,颜雨烟稍微镇定些。 不过,那些蜜蜂一直在她脸附近飞来飞去,她也忐忑,生怕哪只忽然发狂,叮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 这么下去,她不出丑,颜青姝肯定会破功! 颜雨烟咬咬牙,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朝颜青姝道:“别等了,赶紧将东西放了!” 颜青姝原本戴在手腕上的珠串正被她捏在手中,闻言手更是收紧了几分,低声道:“我怕,万一一动,这些蜜蜂包围过来蜇我……” “怕什么!”颜雨烟恨铁不成钢,声音都大了些:“再等下去就到凉亭了,她不出丑,出丑的就是你!” 颜青姝视线追着在她脸附近飞舞的蜜蜂,咬了咬牙,将手中断了线的珠串扬出去。 她们看不到颜雨笙的正面,殊不知她此时面上挂着了然的淡笑。 就在颜青姝手撒开的一瞬间,她裙子下的脚不着痕迹的抬高了几分。 明面上颜雨笙并未有异常举动,可那珠子一颗颗在地上跳动,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全部避开了她的脚! 这些前世就有过一遍,她不查两人的诡计,被珠子绊倒,还被嬷嬷罚顶着碗在太阳下站了两个时辰,这一世,也该让她们尝尝苦果! 果然,身后的两人没她这么好运,珠子不可控,撒出去后四处乱跳,其中一个就弹在颜青姝脚下。 颜青姝高度紧张,踩到珠子后压根来不及反应,身子一晃,头顶的茶盏也跟着晃动,她想稳住头顶的茶碗,不得不张开双手来找平衡。 这一张手,手臂就打到了一旁的颜雨烟。 “废物!”颜雨烟咬着牙往旁边避开,亦是摇晃着想稳住头顶的茶碗。 地上的珠子和她们二人的状况,带起身后的颜芊月和颜青墨都跟着遭了殃,四个人皆是摇摇晃晃。 唯独最前面的颜雨笙,脚步稳健,仪态端庄,马上就要走到凉亭了。 嗑着瓜子的芬嬷嬷发现不对,将手中的瓜子一放,起身呵斥道:“目不斜视,身不摇晃,你们在干什么!” 芬嬷嬷尖锐的声音划破原本静默的长廊,也震碎了颜青姝紧绷的神经。 颜青姝吓了一跳,茶碗终究是没稳住,眼看就要落地,她想伸手接住,慌乱中却不小心踩到身旁颜雨烟的裙摆。 颜雨烟一个趔趄,尖叫着摔倒在地。 偏偏她摔下去的时候,手无意识推在颜青姝后背上。 颜青姝没有防备,踉跄着扑向及腰高的木栏杆。 一切都像是连锁反应。 瞬间,落水的噗通声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噼里啪啦,颜青姝掉下了鲤鱼池,几人的茶碗也全部掉了下来! 正巧周芷兰和老太君来瞧各位小姐的学习成果,没成想亲眼目睹了一场灾难。 “快,去扶二小姐。”周芷兰即刻下令,道。 “还有五小姐。”颜青姝的婢子哭丧着脸,道:“五小姐落水了。” “救人,救人!”不知谁高呼了一声:“鲤鱼池里有人!” 主子仆人涌向长廊,还有顾着脚下的碎片,场面再度乱做一团…… 颜雨笙已经到达凉亭,她不慌不忙将茶碗取下,回身瞧着混乱,眼底一片嘲讽之色。 冰泽和春花同时迎上来,关切道:“小姐,您没事吧。” 颜雨笙摇了摇头,抽出身上的帕子递给冰泽道:“帕子脏了,赶紧拿回去洗了吧。” 冰泽接过帕子,恍然大悟似的朝长廊那头看了眼,随即快速接过,道:“是,奴婢这有个帕子,您手脏了,先擦擦手。” 聪明还懂医术,端王派过来的人,到底省事。 颜雨笙擦完手,将帕子还给冰泽,冰泽确定无人注意,赶紧趁乱离开莲花池…… 待婢子七手八脚的将颜青姝捞上来,她早就已经昏迷。 而颜雨烟摔跤时,手按在碎瓷片上,一小块尖锐的瓷瓶几乎将她细嫩的手掌贯穿,她自小娇养,连破皮都没有过,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疼,也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老太君瞧着乱糟糟的场景,脸都黑了,转身问芬嬷嬷道:“学个礼仪,又不是练武,人怎么还伤了?” 五位小姐伤了两位,芬嬷嬷哪怕是皇后派来的也不好交差,低声道:“老奴也不知,但瞧着好像是蜜蜂引起的。” 老太君狐疑的看过去,好像的确看到了几只蜜蜂:“这会子正热,怎么会有蜜蜂?” 芬嬷嬷不想惹事,赶紧找个理由撇清道:“莲花还没谢,有蜜蜂也不奇怪,估计是五小姐身上香粉重,所以将蜜蜂引来了……” 老太君也不好说什么,吩咐先将人抬去鲤鱼楼。 因着小姐身份,也不好让男子近身,跟来的婢子嬷嬷全部出动,才将浑身无力的两人抬进去。 大夫还没到,老太君满脸寒气坐在上首,周芷兰铁青着脸紧随而坐,下首站着芬嬷嬷和三个没晕倒的小姐。 老太君环视了一圈,沉声问:“有谁说说是怎么回事?” 厅内一片安静,无人敢回答,老太君皱着眉,指了指颜芊月,道:“我来的时候,瞧着你站在后面,应该看到了什么,芊月,你来说。” “祖母,是因为蜜蜂。”颜芊月也吓到了,红着眼眶道:“那些蜜蜂围着二姐和五妹不肯散去。” “五妹好像避开蜜蜂的时候,不小心将二姐绊倒,而二姐又推了五妹一把,害的五妹落水……” 老太君默了默,看向颜青墨,问:“青墨,你和芊月站在一起,看到的也是这样吗?” 颜青墨是亲眼瞧着珠子从颜青姝袖子里落下的,但颜青姝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她想包庇又怕被查出来后牵连,微微纠结了一下。 老太君察觉不对,又道:“你是学斋里的读书人,整个灵都像你这样的女子也不多,应该不会说谎吧!” 颜青墨低下头,咬咬牙,道:“祖母,青姝手串不知怎么断了,是被那些珠子绊倒的。” “对上了,奴婢刚才去搀二小姐,是瞧见地上有几颗玛瑙珠子。”慧嬷嬷接过话,道:“奴婢当时还以为是芬嬷嬷故意增加的难度。” “可不是老奴。”芬嬷嬷赶紧撇清,道。 老太君眼睛微眯,惊疑越甚:“好端端的,怎么会又是蜜蜂又是玛瑙珠子?” 第三十八章 奇怪香味 周芷兰一听这个话,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道:“暑热正盛,蜜蜂压根不会出来,再说那玛瑙珠串是前几日我赐给青姝的。” “刚做好没多久的珠串,怎么会无缘无故断线?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老太君眉心紧蹙,道:“别乱猜测,学个礼仪而已,又不是比赛,谁会做手脚?” “祖母,我觉得大夫人的猜测并不是没道理。”颜芊月见状,弱弱的补充道:“我站在五妹身后,没看到什么珠子。” “倒是蜜蜂来时,迎着风闻到了一股子淡香,和五妹平时用的栀子花香膏,还有二姐平时用的茉莉香膏味道味道不一样。” “刚才我就在想,是不是这香味有问题,所以才招来了蜜蜂?” 老太君面色越是黑沉,道:“若真像你说的,你们当中出了居心不良的人,那就得严查了!” “人还没醒呢,光凭三小姐说也查不出什么。”慧嬷嬷劝道:“大夫马上就到了,还是等二小姐和五小姐醒了,都问一问。” “也是。”老太君顿了顿,朝众人道:“都别走,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来的大夫是裕和堂的尤海,进门先是给颜雨烟取瓷片包扎伤口。 颜雨烟的伤口不大,但流了很多血,清理伤口时又渗了些出来,沾的衣裳上到处都是。 周芷兰跟着进门,瞧见这场景,心疼的要死,道:“雨烟向来爱干净,你们去拿身干净衣裳来,换下的衣裳满是血迹也不吉利,也别送去洗,直接烧了吧。” 换好衣裳后又过了一会,颜雨烟才幽幽转醒,看到榻前的周芷兰,泪水立刻盈满眼眶,带着哭腔,满是委屈道:“母亲,我手好疼。” “母亲知道你受罪了。”周芷兰也红着眼,安慰道:“大夫开了止疼消炎药,一会熬好喝了就没那么疼了。” “是,母亲。”颜雨烟撇撇嘴,最终没忍住,眼泪滑了下来:“我能忍住的。” 她无声落泪的样子,惹得周芷兰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好好养伤,这几日不沾水,熬过去就好了,母亲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另一边的颜青姝情况比她严重多了,大夫检查伤势时发现她脑袋不对劲。 接到消息赶来的韩如雪,见大夫神色凝重,不停的摸着颜青姝的后脑勺,不禁揪着心问:“尤大夫,问题很严重吗?” “鲤鱼池里有石头吧。”尤海收回手,看了眼她开始把脉。 韩如雪赶紧点头:“鲤鱼池有些小石头假山,水浅时做装饰,最近几年水多淹没假山,也不影响什么,所以假山没捞起来。” “那就是了。”尤海沉声道:“五小姐落水时脑袋磕在水中的石头或者是假山上,后脑肿了起来。” “啊?”韩如雪也不懂,疑惑道:“可刚才给她换下湿衣裳时,也没见流血啊。” 尤海眉心微皱,叹了一声,道:“有时候没出血,反而比出血更麻烦。” 韩如雪登时慌了,无足无措道:“严重吗?青姝什么时候才会醒?现在这样,到底是因为溺水,还是磕着脑袋了?” “都有。”尤海把完脉,起身道:“五小姐落水应该有一会才被救起,情况有些不妙,三夫人要做好准备。” 韩如雪差点被这话吓晕过去,扶住身后的嬷嬷才勉强站稳,艰难的问道:“大夫,该怎么办?还有救吗?不会……不会死吧……” 尤海明白她做母亲的担心,安慰道:“一切无定数,按照脉象上看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清醒不好说。” 说完这些,他就出去写方子,留下韩如雪在榻前发出压抑的哭声。 事情传到前厅时,颜雨烟正强忍着手疼到前厅回话。 老太君闻言,手重重的落在桌上,已然发怒:“你们姐妹间争风头使绊子,竟然闹得有性命之虞,真是无法无天了。” 落水而已,颜雨烟也没想到颜青姝伤的这么严重,赶紧跪下道:“祖母,我不是故意推五妹下水的,实在是因为她踩到我的裙摆,我摔倒时不小心碰到了她。” “你手上有伤,先起来吧。”老太君见她脸色惨白,手还包扎着,于心不忍,顿了顿道:“说说摔倒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芊月会说,蜜蜂来的时候,她闻到了奇怪的香味,你闻到没有?” 说起香味,颜雨烟也发现了不对。 她当时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以为是颜青姝身上传来的,也没多想。 但那些蜜蜂只围着她和颜青姝飞来飞去,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有只蜜蜂还落在她的肩膀上,是因为奇怪的香味吗? 对了,蜜蜂落的位置,颜雨笙碰过! 难道是她做了手脚?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也就不自觉看向乖巧立在一旁的颜雨笙。 而颜雨笙,也正看着她,目光之中,似乎带着……挑衅? 颜雨烟暗暗握了握拳,收回眼神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是不是因为颜雨笙,都要将这帽子扣在她身上! “雨烟?”见她不语,周芷兰狐疑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颜雨烟点点头,声音中带着犹豫:“三妹说的香味是从我身上传出的,雨笙姐姐拍过我的肩膀,当时就留下了味道。” “我以为是她用的香膏脂粉味,也没在意,谁知道那香味能引来蜜蜂,还害的五妹落水不醒……” “是你?”周芷兰登时转过脸,怒道:“我就说为何几个学过礼仪的小姐,还没没学过规矩的野蹄子的好,原来是你使了手段!” “来人,颜雨笙生性恶毒,残害姐妹,家法伺候!” “等一下!”颜雨笙冷笑着看向周芷兰:“就算是衙门查案也要讲究证据,大夫人自说自话,凭颜雨烟一人之词,就给人定罪了吗?” 周芷兰这会倒是有了智商,狠狠瞪着她:“不服是吗,那我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仅凭你碰过雨烟的肩膀就留下香味,想必你的手,还有袖口荷包香味更浓。” “只需要验证,就能知道冤枉你了没有,为保公平,让红嬷嬷和慧嬷嬷二人来,怎么样?” 颜雨笙无所谓的摊开双手,道:“随意。” 慧嬷嬷不敢擅自行动,看向老太君。 直到老太君点头默许,她才和红嬷嬷一起走到颜雨笙面前:“得罪了,大小姐。” “嬷嬷客气。”颜雨笙扬起衣袖,道:“荷包也在里面。” 红嬷嬷和慧嬷嬷仔细闻着她身上和手上的味道,确定没有奇怪的味道,才回去复命:“大小姐身上并无香味。” “不可能,什么香味都没有?”周芷兰难以置信道:“包括胭脂香粉味?” 第三十九章 接着追查 周芷兰那样子,好像吃定了是颜雨笙做的手脚,非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似的。 裕和堂大夫不知里就,一脸奇怪的看了周芷兰好几眼——哪有亲娘这么对刚接回来的亲闺女,横眉冷对,更像是仇人。 老太君察觉到这点,不悦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大小姐身上没有,她身边的丫鬟呢?” 慧嬷嬷和红嬷嬷又将春花搜查了一遍,照样没有发现什么。 “这就奇怪了。”老太君捏住手上的戒指转了转,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颜雨烟身上:“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祖母,我不会弄错。”颜雨烟身子站的笔直,眼中含泪,道:“长姐拍我的肩膀时,应该还有旁人看到。” 颜芊月听到这话,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气定神闲的颜雨笙身上,眸色微暗,道:“我瞧见长姐拍二姐左边肩膀了。” “拍一下肩膀怎么了?”颜雨笙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难道姐妹间有些亲昵小动作都不行?拍拍肩膀就能证明,蜜蜂是我引来的?” “这……”颜芊月不知道怎么回答,低下头想了想才道:“祖母,还有个法子能证明此事和长姐无关。” “哦?”老太君依旧板着脸,眼神却变了变:“还不快说?” 颜芊月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脸不自觉红了些,道:“既然香味能引来蜜蜂,想必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慧嬷嬷和红嬷嬷查不出来也正常。” “裕和堂的尤大夫还在这,他通晓药材,能查出普通人难以发现的。” 也是,光顾着着急,忘了这茬! 老太君看向写方子的尤海,道:“让尤大夫看笑话了,烦请你再给瞧瞧,大小姐身上可有能引来蜜蜂的东西?”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尤海一直听着几人争论,只想快点写完方子,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这会子被老太君点名,也不好拒绝,硬着头皮道:“老太君,小人去查大小姐,怕是不妥。” “为证清白,没什么不妥。”老太君态度明显:“两位小姐都受伤,总要查出元凶,大小姐是否冤枉,就看你的了。” 尤海视线转向颜雨笙。 颜雨笙一袭浅黄色长裙,衬的肤白若雪,夕阳从她背后照过来,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金边,柔和,却不失气质。 “没事,只需要看荷包袖口。”颜雨笙也看着他,宽慰道:“真要有什么,我总不可能一直捏在手中。” 听到她这么说,颜雨烟想起什么,高声道:“当时我们三人离得近,蜜蜂却只围绕我和青姝,一只都没朝你飞去,这本就奇怪。” “既然要自证清白,就要查个仔细,荷包袖口,你的手,包括你的帕子!” “好。”颜雨笙半点不退却,道:“不过今儿中午出来的着急,我没带帕子出门。” 尤海得了颜雨笙的允许,慢慢走过去仔细查看她的袖口,荷包,在不碰到手的情况下,完整的检查了一遍。 之后才走到老太君跟前,道:“回老太君,大小姐并无异样,连香膏脂粉的味道都不增沾染,想必蜜蜂不接近,是因为身上无香味的缘故。” “好,多谢尤大夫。”老太君点点头。 尤海赶紧道:“方子已经写好,小人告退。” 尤海走后,府上除了芬嬷嬷再也没外人,老太君沉着脸,也顾不得体面,朝颜雨烟道:“看来此事没什么蹊跷,就是你和青姝两人身上香粉味重,引来蜜蜂导致的!” “是啊,雨烟妹妹。”颜雨笙嘴角微杨,怎么看都是胜利者的笑意:“你手受伤,着急也是难免的,可不能随意攀咬姐妹,伤了和气。” “再说了,四妹亲眼瞧着五妹被她自个儿散落的手串绊倒,难道也是我将之弄断的不成?” 颜雨烟不傻,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甚至敢肯定和她有关,可惜找不出来证据! 颜雨烟没办法,抿了抿嘴,最终选择暂时退却,跪下道:“祖母,是孙女多疑。” 她认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但周芷兰护女心切,见不得颜雨烟受委屈,尤其是现在这可怜模样,刚受伤包扎的手掌沁出了丝丝鲜血。 脸色因为失血惨白着,眼中带着隐忍的泪水,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还在微微发颤。 不行,周芷兰眼睛微眯,上前将她扶起护在怀里,道:“刚才颜雨笙倒是提起一件事,那断掉的玛瑙手串。” “哪怕蜜蜂出现是巧合,也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巧合。” 玛瑙手串是颜雨烟的主意,也是她侧面挑唆的,要是真查出来,对她不好。 颜雨烟从周芷兰怀里抬起头,弱弱道:“母亲……还是,算了吧。” 周芷兰只当她委屈自己,想咽下这口气,越发心里不好受,态度强硬:“怎么能算了,手串是我赐的全新物件,定是做了手脚才断的!” “来人,去找五小姐掉落的珠子和串珠子的细绳!” 红嬷嬷早就着人留心,将东西都规整好了,闻言立刻捧着小碟子上前,道:“玛瑙珠子和细绳奴婢都命人留着,就在这儿呢。” 周芷兰没看珠子,直接仔细的观察着细绳,当真发现了不对劲,兴奋道:“若是自然断开,绳子的断口不会这般整齐,瞧着是被人割断的!” 老太君没打算她能查出些什么,兴致缺失,听到她一说,打起精神道:“拿来我看看。” 慧嬷嬷递过去,老太君惊讶道:“还真如此,可玛瑙珠子是青姝的,是她自个儿做的手脚?” “青姝昏迷,尤大夫说不知道何时会醒。”周芷兰眼睛微眯,看向另一边:“先叫青姝的丫鬟出来回话吧。” 颜青姝的心腹丫鬟紫衣被叫出来,忐忑行礼道:“奴婢紫衣见过老太君,见过大夫人。” “先起来。”周芷兰迫不及待的问:“你家主子的手串,为何会散落?” 主子昏迷不醒,紫衣连个主心骨都没有,面上的慌乱一闪而逝,连忙跪下,道:“奴婢,奴婢不知。” 周芷兰一直盯着她的表情,自然没错过她面上的慌张,沉声道:“识相点,我劝你早点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其他人不做声,颜芊月淡淡开口,道:“紫衣,你主子醒来无望,瞒下去连个保你的人都没有,一根绳子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紫衣咬着嘴唇,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四十张 胡乱攀咬 周芷兰见她态度如此,勃然大怒:“你这贱婢,看来不给点颜色是不会招的,来人,把她拉下去严刑拷问。” “紫衣,五妹就你一个心腹,要是你没了,谁照顾她啊。”颜芊月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瞒着对谁都没好处。” 已经有嬷嬷上前左右架着紫衣往外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颜芊月的话起了作用,紫衣忽然挣扎着,道:“大夫人,是五小姐!” “什么?”周芷兰没反应过来,呵住两个嬷嬷,问紫衣道:“你刚才说是谁?颜青姝?” 紫衣挣开嬷嬷的钳制,跪在地上哭着道:“是五小姐,但……” 说到这,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眼颜雨烟,后面的话没说。 但她的动作足够引人深思,颜芊月眼前一亮,立刻道:“你看二姐做什么?” “贱婢,你敢胡言乱语!”颜雨烟凌厉的看向她,言语中满是警告:“仔细你的皮!” “二姐恐吓一个婢子做什么?”颜芊月微微一笑:“就像拦着不让人说实话似的,紫衣,你尽管说,大夫人和老太君跟前,容不得你隐瞒。” 颜青墨此时也发现了不对,紧跟着道:“你不说实话,事情最后全会让青姝一个人扛,你仁心吗!” 紫衣忠心,听到这话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四小姐,奴婢若有个好歹,请您念在姐妹同胞上,好好照顾五小姐。” 说完才转向周芷兰:“大夫人,奴婢没说错,的确是五小姐自个儿命奴婢拿剪刀剪坏手串的,但,是二小姐指使的!” “胡说,我,我要她剪断手链做什么!”不只是手上伤口疼的,还是害怕,颜雨烟浑身颤栗,说话都带着颤音。 事到如今,紫衣倒像是有了底气,道:“是您说上午大小姐表现的太好,处处都压五小姐一头。” “还说五小姐虽是庶女,却是本家长大,嬷嬷细心教导出来的,比不过乡下归来的野蹄子会叫老太君和大夫人失望,叫人看不起。” “五小姐性子急躁沉不住气,也没心眼儿经不起挑拨,您就循循善诱,说什么下午走姿让大小姐神气不起来就行。” “五小姐不知怎么做,您就打着比方,说大小姐走在五小姐前面,再用珠子之类的将人绊倒就行。” “这些都是奴婢亲耳听到的,不止奴婢,您身边的秋收也听得真切,不过秋收护主,定不会说实话罢了。” 老太君视线沉沉扫过来,眼底的失望尽显:“她说的,是实情吗?” 颜雨烟哪里还能思考,想也不想跪下,痛哭失声,否认道:“祖母,全是构陷,这贱婢不知受了谁指使,想害孙女啊!” “奴婢只是不想昏迷的五小姐蒙受不白之冤!”紫衣跪着,满脸倔强,怒视着她:“您也不是头一次挑拨五小姐,先前大小姐回来,五小姐处处针对,不都是被您挑唆的!” 不就是演戏,谁不会啊? 颜雨笙立刻满是错愕,捂住嘴,和颜雨烟一样泫然欲泣道:“雨烟,我知道我回来抢了你大小姐的位置,可没想到你会这般恨我。” “早知道让你如此嫉恨,连累五妹落得这般下场,我还不如不回来,就做个村姑罢了。” 周芷兰看着陷入自责的颜雨笙,心头也软了些,转向颜雨烟,不确定道:“雨烟,你到底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呢,颜雨烟就跪着爬过去揪着周芷兰的裙摆,道:“母亲,您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教唆五妹,都是这贱婢胡编乱造的。” “许是她太过忠心,想保住五妹,所以才咬死了构陷我,母亲,您要相信女儿……” 这么一说,周芷兰也的确觉觉得颜雨烟不是那样的人,她目光凌厉,呵斥紫衣道:“是不是五小姐让你这么说的!” “大夫人,五小姐昏迷,怎么教唆奴婢。”紫衣苦笑一声,道:“奴婢知道您喜欢二小姐,心有偏袒,但您不知道吧,二小姐瞧着大方,善解人意,实则内心狭隘。” “奴婢知道再怎么说,您也不会信,倒不如奴婢以死明志!只求您放过无辜的五小姐!” 说完,紫衣忽然起身,狠狠撞向墙壁。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紫衣已经顺着墙壁倒在地上,额间血流如注。 眼皮子底下闹出人命,老太君猛然从椅子上起身,又惊又怒:“反了,真是反了!” “祖母。”颜雨烟哭的更厉害,泣不成声,想解释些什么。 紫衣撞墙以示清白,她就算是再高的手段也架不住啊! “别叫我!”老太君正在气头上,狠狠盯着她,道:“没成想你还有两幅面孔,竟然教唆青姝去对付雨笙!” “多年来,相府都将你视作嫡出,哪怕是你生母说出实情,相府依旧压住舆论,对外只说你和雨笙是双生子,你便是这么回报相府的?” 颜雨烟瘫软在地,哭成泪人儿,来回只念叨一句:“我是冤枉的……” 老太君充耳未闻,接着呵斥道:“你满心嫉恨,却不想想雨笙才是相府嫡女,要不是你那腌臜娘调换,你哪有本事享受十几年大小姐生活!” “你不感恩,反将大家都当做傻子不成!这么下去,你是不是对我也要动手?不如将你送回乡下,还给你那亲爹去!” 被当众辱骂,颜雨烟早就没了脸面,听到要被送回去,更是瑟瑟发抖,最后索性双眼紧闭,装作晕过去的样子。 周芷兰不想接受疼了多年的孩子心机深沉的事实。 她又心疼孩子,又不想真失去颜雨烟,打着圆场道:“母亲,雨烟还小,想来也是一时糊涂,再说紫衣的话也不能全部当真,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保护青姝胡乱编造的。” 说完,声音低了几分:“芬嬷嬷还在呢,雨烟可是太子喜欢的人,您好歹给她留点脸面……” 一想到芬嬷嬷将事情始末全部看了去,老太君都觉得丢人:“芬嬷嬷,让您看笑话了。” 高门大户,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芬嬷嬷陪在皇后身边,见过不少大场面,双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转念想到太子对颜雨烟的痴情,她只做不知,顺着给台阶道:“二小姐性子并非跋扈,奴婢倒觉得,真是死了的那个婢子构陷的。” “是,是,刚才我也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老太君人精儿似的,登时明白芬嬷嬷为何这么说,转头吩咐道:“二小姐伤心惊惧晕倒,抬回去好生照顾着。” “还有,今儿这事,全是紫衣那贱婢攀咬,珠串也是不小心掉的,都不准瞎嚼舌根子,被发现,不论身份,全部乱棍打出去,懂了吗?” 第四十一章 两副面孔 老太君发话,其他人哪怕都知道有猫腻也不敢再说,敢说话的周汝兰又不在,闹剧就算稀里糊涂过去了。 不过,周芷兰一反常态,没关切的跟着颜雨烟一道离开,反而磨磨蹭蹭走到芬嬷嬷边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芬嬷嬷知晓她的意思,待人都走了,问:“大夫人可是有话要说?” “是。”周芷兰忧心忡忡,想着到底怎么开口,犹豫片刻,确定四下无人了才道:“嬷嬷刚才听到老太君的话了吧,宫里……” 芬嬷嬷立刻会意,她指的是老太君脾气上来怒斥颜雨烟非颜家骨肉一事,于是道:“颜二小姐并非颜相府亲生,皇后娘娘和皇上贵为天家,早就知晓了。” “至于外边,暂时也没什么消息传出去,只要管好相府人的嘴,夫人不必担心。” “那……”周芷兰抿了抿嘴,低声问:“太子那边呢,雨烟若非相府血脉,太子可还愿意对她好?” 芬嬷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太子殿下也早就知晓,至于喜欢谁不喜欢谁,并非老奴能揣测的,但,太子殿下心仪谁,谁就是正统,夫人可明白了?” 听到芬嬷嬷这么说,周芷兰总算是放下心来,眉宇间的愁色散去,从荷包中掏出几张准备好的银票塞过去:“劳嬷嬷费心。” “今日之事,还请嬷嬷当做没发生,雨烟固然有错,也是一时心急,没什么坏心眼,今后我定会颜家管教,不让此事发生。” 芬嬷嬷也没推辞,将银票拿在手中捏了捏,揣进口袋,才道:“大夫人,老奴逾越,说句您不爱听的。” “将来雨烟小姐要真成为太子府的人,不管是正妃还是良娣,都要和很多女子一同伺候太子,遑论太子继位大统,后妃更多。” “高门大户长大的,谁也不见得比谁傻,雨烟小姐的脾性口碑在外极好,这几日做的事却漏洞百出,是以对她不利。” “我懂了。”周芷兰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嬷嬷指点。” “嗯。”芬嬷嬷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道:“接连两位小姐受伤,礼仪怕是学不成了,老奴也不便待在相府,很多事有心无力。” “雨烟小姐年纪小,到底,还是要挑个合适的人在她身边伺候提点。” 周芷兰应声,又觉得奇怪,道:“受伤的是雨烟和青姝,颜雨笙又没事,您不教她了?” “大小姐心思通透,礼仪规矩一点就会,还有端王派来的杜嬷嬷教导,您大可放心。”芬嬷嬷话说的完美,面上还是做得很到位。 真实原因,也只有她知道——眼皮子底下还有人做手脚,没教训成颜雨笙却伤了颜雨烟,皇后那边不怪罪,太子也会不高兴。 再说那颜雨笙,当真有几分天赋,为难不到她,还不如早些回去复命。 鲤鱼楼逐渐安静,听雨阁异常的热闹。 春花掩不住的高兴,一路上就咋呼开了:“世人都说善恶有报,小姐,您瞧五小姐,对您居心叵测反倒伤了自己,活该。” “还有二小姐,平时一副温柔懂事的样,背后做文章,人前人后还真是两幅面孔呢。” “你这大嗓门是生怕不为我树敌?叫别人听去,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颜雨笙揉了揉眉心,打趣道:“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 春花这才掩住嘴,四下看了眼,道:“听雨阁偏僻,鲜少人来,奴婢以后注意就是了。” “隔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冰泽迎上来和春花说了一句,面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变了些:“小姐,事情可还顺利?” 颜雨笙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切安好,多亏你的帕子。” “是小姐有本事。”冰泽不敢居功,道:“就算没奴婢的帕子,您也不会留下痕迹。” “不是,小姐,您和冰泽在打着什么哑谜?”春花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满是迷茫,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颜雨笙没理她,先进了门,冰泽道:“进屋说话吧,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一进屋,春花就化身好奇宝宝,着急的问:“冰泽,到底是什么,你和小姐难道有什么秘密?咱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冰泽不敢主动说,眼神看向颜雨笙。 梁嬷嬷,杜嬷嬷,还有白芷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 颜雨笙也不打算瞒着几人,喝了口水慢条斯理道:“先下手为强,我料到颜青姝和颜雨烟没安好心,所以一早就备下了能引来蜜蜂的东西。” “蜜蜂不会无缘无故蜇人,就当做警告,没想到蜜蜂都绕在脸上了,颜青姝还敢算计,也算害人终害己了。”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春花这下懂了,兴奋的拍着马屁。 颜雨笙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哪能未卜先知,不过前世经历过经历了一遭罢了,那时候她不察,踩到玛瑙珠子,还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栽进了池塘。 真是报应,这一世,掉下去的是颜青姝。 春花懂了,可梁嬷嬷几人依旧云里雾里,听雨阁地偏,才发生的事没那么快传来。 在长廊晒了老大一会,身上都起了不少汗,黏黏腻腻不舒服,颜雨笙知道大家都好奇,进里屋换衣,顺便吩咐春花道:“你告诉嬷嬷几人吧。” 冰泽知晓内情,不需要听,跟去伺候颜雨笙擦身换衣。 主仆二人再出来时,春花已经说完了,梁嬷嬷拍着心口,后知后觉道:“多亏小姐机智,跌下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说不是呢,五小姐落水昏迷,还不知能不能清醒呢。”春花附和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唯独杜嬷嬷,凝神沉默着。 白芷察觉道后,问道:“杜嬷嬷可是想到了什么?” “事情闹成这样,还死了个婢子,明眼人都知道二小姐有问题。”杜嬷嬷回神,担忧道:“芬嬷嬷跟着皇后多年,哪会不明白里头的算计。” “她给二小姐体面的台阶,摆明是打算瞒下此事,定是事先受过太子嘱咐的缘故,如今二小姐受伤,只怕,太子要上门兴师问罪了!” 春花咦了一声,道:“不能吧,太子殿下可是储君,怎么会为后宅女子的事来?” “太子殿下中意二小姐,那可是着了魔的。”杜嬷嬷深吸一口气,转向颜雨笙,道:“大小姐,您可要提前想好办法应对着些。” “没事。”颜雨笙嘴角微杨——她还怕太子不上门呢! 第四十二章 行苦肉计 颜雨笙太了解颜雨烟,哪怕杜嬷嬷不提醒,她也知道颜雨烟的后招就是太子,她要的,就是太子上门! 不然后面的戏,怎么演下去? 另一头,周芷兰和芬嬷嬷说完话,还是紧着去看颜雨烟的情况。 屋内静悄悄的,秋收瞧见周芷兰进门,忙过来请安。 “免了吧。”周芷兰抬了抬手,边往里面走:“二小姐如何了?” “回夫人,二小姐才吃了药睡下。”秋收低声回道。 闻言,周芷兰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没进去,只朝秋收道:“从前吴氏和冬香冬雪在,人多照顾的也好,如今一下少了三个伺候的,只剩你和秋菊,要多警醒着些。”‘ 秋收不知她说这话什么意思,赶紧跪下,道:“是,奴婢伺候小姐多年,往后也会尽心尽力。” “你刚才也瞧见了紫衣,以死明志保全了颜青姝,若你和秋菊今儿能有她一半聪明,二小姐也不至于晕倒。”周芷兰皱了皱眉,提点到这就罢了:“先起来吧。” 秋收眼底幽光一闪,刚起身,就听里屋传来微弱的声音:“是母亲来了吗?” “罢了,我进去瞧瞧她。”周芷兰瞥了眼秋收,道。 屋内,颜雨烟微睁着眼,正看向门口,视线触及周芷兰,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母亲,是我不好,叫人看笑话了。” 说着,挣扎着起身,手掌受伤的位置碰到床榻,她疼得叫了一声,却还是忍着起身跪下:“求母亲原谅。” 到底是用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周芷兰心疼的紧,又带着气,忍着不去看她:“这么说,你认下了紫衣的话,承认是你挑唆青姝?” “母亲,女儿心内惶恐啊,自从知道女儿非母亲亲生,就整夜做着和母亲骨肉分离的恶梦。”颜雨烟跪着,面色苍白,浑身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尤其是雨笙姐姐回来,女儿更怕母亲只疼她,不爱我,所以才一时糊涂,祖母骂的对,女儿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让您和祖母失望了。” 颜雨烟一边说,一边深深磕头:“母亲今日不原谅我,我也理解,只求母亲将我送回亲生父亲身边后,保重身子。” “您肠胃素来不好,天热少贪凉,呜呜呜……” 说到这,颜雨烟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的伏在地上,哭的整个人一抽一抽。 母女二人十几年相处的情形一一闪过眼前,颜雨烟话里话外都是母女情深。 周芷兰越听越心疼,上前扶起她,带着哭腔道:“谁说要送你走了,你就是我的女儿。” “母亲。”颜雨烟埋在周芷兰怀里,放声大哭:“母亲,今后女儿定会好好和雨烟姐姐相处,不让您失望。” “好了,别哭了,哭花了脸。”周芷兰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要好好记得这次教训,再说,颜雨笙马上要嫁人,和你不相干。” “是,女儿谨记您的教诲。”颜雨烟抬起头,哭的鼻子都红了,抽搭着道:“那您原谅女儿了吗?还有祖母和芬嬷嬷……” 周芷兰伸手给她将额间哭乱的头发理好,声音也柔和了几分:“芬嬷嬷今日就回宫复命,放心,母亲和她说了,她知道轻重。” “也好在太子在乎你,皇后跟前,芬嬷嬷也会拦着些消息的。” 颜雨烟这才松了一口气,当时晕倒,除了害怕老太君当真怒极之下将她送去乡下,还因为不知怎么面对芬嬷嬷。 “多谢母亲。”她擦了把眼角的泪,道:“那祖母呢?气消了些没有,女儿这便去祖母跟前请罪。” “罢了,刚才的话我知道就行,你祖母性子难测,就别去叨扰了,我去说就是。”周芷兰拦住她,道:“还有几日就是召安侯府老太君的寿诞。” “今年是八十大寿,侯府早就递了帖子来,说要大操大办,届时皇亲贵族都要去,这种场合,不拿点才艺出来怎么行?” “你好好养伤,别想别的,有母亲在呢。” “嗯,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颜雨烟顿了顿,面上出现些担忧,微微低头道:“不过,雨笙姐姐定很恨我吧,我抢了她的位置。” 说起颜雨笙,周芷兰心头有些乱,她扶着颜雨烟走到床榻边坐下,道:“什么抢不抢的,都是命,她不会怪你的,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祖母。” 出了雅苑的门,周芷兰回头看了眼,道:“红嬷嬷,如此处理雨烟的事,是不是对雨笙不公平?” “您心里自有分寸,老奴不敢多言。”红嬷嬷低着头,情绪上看不大出什么:“倒是您方才说起召安侯府,奴婢记起一事。” “召安侯府才不久递了消息,说冬香熬不住酷刑拷问,也咬舌自尽了,到死也没问出什么来。” 不知为何,周芷兰倒松了口气:“定是被人收买了,死无对证也没法查,她是雨烟身边的人,不能落人口实,你找人去将后面的事做的漂亮些。” “顺便,给侯府少夫人送些上好的安胎补品,一并将镇远将军府当年给我的送子观音送去,我也用不上了。” “是。”红嬷嬷应下,想了想又道:“夫人,容老奴多嘴,二小姐身边先前有吴氏做大嬷嬷,想来吴氏的性子,底下教出来的婢子脾性也不好。” “冬香冬雪没了,秋收和秋菊二人不顶事,不如将珍嬷嬷派过去,她在将军府就是伺候您的,也有主心骨。” “就按你说的来。”周芷兰按了按太阳穴,道:“真不知道是不是欠那人的,凡是和她有关的,全部让人头疼,唉,先去看老夫人吧。” 芬嬷嬷都给台阶暗示了,老太君也不可能真对颜雨烟兴师问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斥责了周芷兰教导无方。 次日一早,颜正廷下朝回来,还带回了一人——太子南允承。 太子南允承极少登门,来也是为颜雨烟,相府上下都清楚,颜雨笙伤了手,太子怕要找人问罪了。 消息传到听雨阁,杜嬷嬷立刻坐不住了:“老奴估算的半分不差,大小姐,太子定是冲您来的。” 颜雨烟正在摆弄药材,闻言嘴角轻挑:“嬷嬷宽心,堂堂太子,不会和我这后宅女子计较的。” 杜嬷嬷着急,还想说什么,就见她不急不缓的问白芷道:“去看看,人请来了没?” 第四十三章 太子问责 白芷闻言,快步出门。 刚到听雨阁院门口,又欣喜的折回来,道:“小姐,春花带回来人了。” 语毕,就见春花引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子进门,正是云玲郡主! 云玲郡主对颜雨笙的态度早在之前已全改变,进门就亲昵的拉住她,道:“雨笙,才几日不见,你变好看了。” “郡主说笑,才两日能变成什么样。”颜雨笙微微一笑,放下茶盏,道:“不过一大早叫你来,倒真有东西给你。” 云玲郡主有些迫不及待,她见识过几次颜雨笙的医术,知道她定不会是表面看的那般简单,更不会是别人口中的草包。 言语间也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是什么?” “急什么,先坐。”颜雨笙拉开一旁的椅子,道:“先尝尝我这儿的点心。” “刚吃早膳,哪儿吃得下旁的,哎呀,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云玲郡主着急的四下看了看,问道。 颜雨笙看眼冰泽,冰泽会意,匆匆进里屋拿出一个小圆盒子递给云玲郡主:“郡主,这可是小姐特意为您做的。” “啊?”云玲郡主受宠若惊,看了眼颜雨笙后接过盒子,见盒子里是淡粉色的香膏,不由一愣:“你还会做香膏?” “可不是普通香膏。”颜雨笙伸手从盒子中取出一点,牵过云玲郡主的手,在她手背上晕开,道:“每日匀面。” “不出一个月,能肤若凝脂,比初生婴儿的皮肤都要细嫩,长此以往,还能变得白皙。” “当真?”云玲郡主面上一喜,将手凑近鼻尖嗅了嗅,道:“淡淡的桂花香味,正是我喜欢的,谢谢你,雨笙。” 云玲郡主底子不差,五官端正秀丽,称得上是美人,美中不足就是脸皮对比旁人要略黑一点。 能有变白的东西,她自然喜欢! “你喜欢就好。”颜雨笙似有似无的解释,道:“乡下教我医术的那老大夫,总喜欢研制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村里人都说她老了还不消停,尽做些没用的。” “我作为她半个徒弟,觉着有趣,跟着学了不少,只不过之前没银子去买制作的材料,你前日给了银子,我想着先试试。” “刚回灵都,也没认识旁人,第一个就制成给你了。” “太感谢了。”云玲郡主小手一挥,抿嘴道:“先前给你银子时我还不情不愿,如今想来,得亏那些个银子。” “能用二十万两银子结识你这朋友,不亏!” 颜雨笙打量着她的神色,声音低了几分:“你……难道不怪我?” 云玲郡主手上的动作僵了僵,懂了她说什么后苦笑道:“你说端王?唉,实话说,不可惜是假的,不过我娘说的没错。” “端王若对我有一丝半点情谊,也不会眼睁睁瞧着我不顾女子尊严,上蹿下跳上赶着要嫁给他还无动于衷。” “他应了皇上赐婚,不管什么原因,你就是端王正妃,我没肖想的份儿,一个郡主,总不能委身做妾。” 云玲郡主虽然性子莽撞冲动,无脑了些,倒是想得开。 见她沉默不语,云玲郡主叹了一声,将香膏放下后认真道:“天涯何处无芳草,端王瞧不上我未必不是他的损失,我云玲就不信还找不出个第二个好男儿来。” “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你投我眼缘,别为了端王瞎了这段缘分。” 颜雨笙一直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确定云玲郡主的话都是发自肺腑后,也轻笑道:“你能想开最好,就怕你又被别人当做对付我的刀了。” 云玲郡主知晓那日是被人挑拨了,愧疚道:“初见前听别人说三道四,的确存了旁的心思,但现在,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今儿来时,母亲还叮嘱我要好好谢谢你,你开的那些药真是神了,别说三日,当晚大嫂已经能自己下地,这才第二日,身上的红疹也消退了大半,大嫂还说欠你天大的恩情,等好了要亲自登门谢你呢!” 闻言,颜雨笙微微垂眸,不好意思道:“侯府夫人给了谢银,全当诊金,哪还欠恩情。” 不是她矫情,毕竟,不到两日时间,收了人侯府四十万两银子,寻常人家几辈子也没见到这么多! “都是你应得的!”云玲郡主心大,毫不在意道:“父亲被招安后,大哥经商挣下不少,等确定香膏好用,买材料的银子我全包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一个婢子探头探脑的朝屋内看。 “做什么的?”白芷发现后,呵道。 那婢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奴婢是雅苑的婢子,奉命前来请大小姐去一趟。” 白芷冷哼道:“二小姐想见大小姐,来就行了,哪有大小姐去见她的道理。” “是……是太子殿下。”婢子声音弱了几分:“想请大小姐过去问点事。” “白芷。”颜雨笙早就料到了,呵住白芷后朝婢子道:“你先回去,我收拾下再来。” 婢子走后,云玲郡主狐疑道:“雅苑是颜雨烟的闺房,两人既没成婚,又无婚约,太子来去自如,置规矩于何地?” 颜雨烟嘴角漫过一丝嘲讽,道:“太子喜欢她,哪还顾得上规矩,今儿找我怕也是为了她。” “怎么回事?”云玲郡主眉心紧蹙,着急的问道。 颜雨笙将昨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自然,没提及故意引蜜蜂一事。 云玲郡主越听越觉得可笑:“挑拨我对你不满的人就是颜雨烟,没成想她在府上还想对你不利,这就罢了,太子参合后宅女子的事,说出去也不嫌难听!” “不行,你身边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定要吃亏,我随你去。” 说着,不由分说挽起颜雨笙的手臂。 颜雨笙也没挣脱,她请云玲郡主来,除了那盒香膏,的确有用云玲郡主对付南允承的心。 云玲郡主身份特殊,南允承不顾相府上下,总要顾着外臣的看法。 雅苑早就挤满了人,南允承坐在雅苑正厅,面带怒容,老太君,颜正廷以及其他人依次站着。 见她进门,南允承嘴角下压,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冷呵道:“你就是刚从乡下回来的颜雨笙?” 第四十四章 气走太子 颜雨笙丝毫不避讳,自上朝下打量了南允承一眼,故作不知他的身份,没有反应。 颜正廷在一旁瞧着,着急的冷汗都出来了:“你这孽女,还不赶紧给太子殿下行礼!” 呵斥完她,又朝南允承支起笑脸,解释道:“太子殿下,小女刚从乡下回来,礼数上不懂……” 话都没说完,南允承就扬起手臂,冷笑打断他道:“乡下回来,不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鄙草碎,能懂什么?” “本殿也纳闷,颜雨笙行事作风如此,为何芬嬷嬷回去复命,说的却是她聪慧?” 颜雨笙充耳不闻,似乎这会才明白眼前人的身份,按照规矩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谅解臣女无知。” 云玲郡主也跟着行礼。 还以为多厉害呢,见到高贵的身份不照样低头? 南允承瞧着面前低头垂眸的颜雨笙,心中冷哼,面上丝毫不掩嘲讽,道:“本殿哪能和个草包见识,起来吧。” 他倒是想罚颜雨笙多跪一会,只是云玲郡主在旁,也不好做的过分。 颜雨笙起身后,并没消停,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看向颜正廷:“我进门时无人介绍,自然不识太子殿下的身份。” “毕竟,雅苑是雨烟妹妹的闺阁,外男不得入内,还以为太子殿下是什么轻浮不雅的孟浪之辈,哪里猜得到是太子殿下。” “你!” “你!”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也是同样充满怒意。 一道来自颜正廷,另一道则是南允承的。 南允承面色铁青,眼睛微眯,似乎下一刻就要将颜雨笙撕碎一般! 颜正廷见状,赶紧跪下,颤声道:“太子殿下息怒,孽女言语无状冲撞太子,实无规矩。” 除了颜雨笙和云玲郡主外,身后的人,陆陆续续全部跪下,前厅一片寂静。 “好,好得很。”南允承怒极反笑,道:“竟敢拐弯抹角骂本殿,你还是第一个,来人,带下去……” “且慢。”云玲郡主朝前走了一步,微微行礼,道:“太子殿下,臣女认为颜雨笙说的没错,不该罚!” “云玲,不关你的事!”南允承满是怒意,额头青筋微露,强忍着道:“退下!” 云玲郡主却似未闻,接着道:“请恕臣女逾越,有些话不得不说!如果臣女事先没见过太子,定和颜雨笙的想法一样。” “太子殿下作为储君,为万民表率,如今居然出现在未出嫁的女子闺阁,试问您的教养体统去哪儿了?” 不容面色黑沉的南允承搭话,云玲郡主的眼神瞥向跪着的颜正廷,接着道:“颜相一心想让女儿攀高枝,此情此景想必也不是第一回,自然会叫相府的人守口如瓶。” “可万一传出去,太子殿下如此行事,叫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的大臣们怎么想,叫皇后娘娘怎么想,更甚,叫皇上如何想?!” “云玲,不要以为召安侯在,本殿不敢惩罚你!”南允承猛然暴起,手掌狠狠的落在桌上,带起桌上的茶水四溅:“本殿岂容你教训!” 有一个茶碗甚至被震的从桌上滚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跪着,连颜正廷也不好出声,毕竟召安侯府和相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惹怒太子也不好,训斥云玲郡主也不行。 云玲郡主丝毫不退缩,反而盯着破碎的茶碗笑了起来:“太子殿下莫非是被臣女戳中痛点,恼羞成怒了?” 南允承哪里被人如此挑衅过,狠声道:“云玲郡主不分场合,对本殿出言不敬,绑起来送给召安侯!” “太子殿下这般对云玲郡主,难道不担心召安侯去找皇上?”颜雨笙不慌不忙的开口,问:“召安侯就这一个嫡出女儿,捧在手心怕化了。” “臣女这山野出来,不懂规矩的丫头都知道她话中在理,句句都是点醒太子的良言,难道召安侯和皇上不知?” “的确!”云玲郡主下巴微扬,道:“再者,雨笙是皇上亲赐的端王妃,太子殿下见了都要唤一声十二皇婶,事情闹大,且看端王咽不咽的下这口气。” 南鹤峥就算成为废人也是皇叔,为了名声也不得不尊重,更遑论南鹤峥伤后没出现在众人面前过,南允承还不知南鹤峥的虚实! “你们唱双簧来了?”南允承越想越气,目光阴鸷看看颜雨笙,又看看云玲郡主,最后衣袖一拂,一连说了几声好。 “好,好,好,你们二人,好样的,威胁本殿,这笔账,本殿记下了!” 说完这些,也不管地上还乌泱泱跪着的人,南允承直接夺门而去。 颜正廷赶紧起身追出去,剩下周芷兰,老太君几人在屋内,对二人气走太子也颇有怨言。 周芷兰狠狠瞪了颜雨笙眼,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然后对云玲郡主道:“云玲郡主,您公然对太子不敬,闹到皇后跟前,怕是不好。” “太子理亏,我没什么好怕的。”云玲郡主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大夫人,太子公然出现在颜雨烟闺阁,丢的可是相府的脸面。” “相府再想攀高枝也要掂量着名声,毕竟,皇上刚给端王赐婚,一门想嫁二女进皇室多难,颜雨烟这太子妃位,还远得很!” 说完,又转向颜雨笙道:“端王承认你,还有召安侯府在你身后,以后这种事别怕,谁也不敢欺负你!” 颜雨笙刚回,根基未稳,只想云玲郡主出面,让太子顾忌,不闹得太难看,闻言真心道:“多谢郡主。” 云玲郡主和老太君又说了几句体面话,回听雨阁拿走香膏告退,连带着将颜雨笙也引去召安侯府。 “这小贱蹄子!”周芷兰气的牙痒,冲着两人的背影,也不知道在骂谁:“真是晦气!” “好了,都散了!”老太君一言不发,现在才开口,最后视线落在周芷兰身上:“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喜怒不形于色,你倒好,情绪全摆在脸上,对一个小丫头都沉不住气,我怎么放心将相府交给你打理?” “母亲。”周芷兰动了动嘴,想要解释。 老太君颇为不耐打断道:“鲤鱼楼的事到此为止,也跟雨烟说下,太子心怀天下,这些小事别总去叨扰太子。” “太子也是心疼雨烟。”周芷兰小声嘟囔,明显不服气。 第四十五章 他也要去 老太君本想算了,周芷兰小声的嘀咕落在她耳中就是不满。 心口的气再度提上来,老太君整张脸都暗了:“刚才云玲那丫头的话你没听到?没有媒妁之言,更无圣上赐婚,太子再心疼雨烟也名不正言不顺。” “雨笙成为端王妃后,雨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嫁给太子,没得流言传出去,到头来事情不成名声毁了,颜家女儿要给太子做妾!” “连一个小丫头都懂的道理,你作为相府主母,竟然糊涂到只顾着雨烟的前途!” 这一指点,周芷兰幡然清醒——没定下来之前,太子和颜雨烟的关系知道的人越多,对将来的结果影响越大! 她动了动嘴唇,最终只道:“多谢母亲教诲。” “行了吧,别在这打扰雨烟休息。”老太君顿了顿,又抬眼叮嘱道:“雨笙那孩子也不容易,左右要嫁出去,顾着端王的面子,也别做的太难看。” “是。”周芷兰垂了垂眼眸,道。 颜雨烟的手受伤,人倒是本分不少,一连几日连雅苑的大门都没出过,不知是真消停了,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颜雨笙乐得清闲,倒是颜青墨,几次在听雨阁外张望却没进来,今日终于忍不住,还是进门了。 杜嬷嬷正在教颜雨笙礼仪,见颜青墨来了停下,道:“大小姐天资聪颖,一教就会,今儿就到这吧。” “劳烦嬷嬷。”颜雨笙福了福身,看向颜青墨:“四妹妹无事不等是,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颜青墨看了眼杜嬷嬷,欲言又止,道:“我来,是有些事想问长姐。” 颜雨笙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也不点明白,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直言便是。” 颜青墨深吸一口气,道:“长姐,我听外头的人说,你治好了召安侯府少夫人的怪病?” “也算不得治好,凑巧在乡下见过和少夫人一样的病而已。”颜雨笙找了个借口,道:“你来,是想问我能不能治颜青姝?” “是。”颜青墨也不瞒着了:“五妹昏迷三日,母亲去求父亲,连太医都请来瞧了,都说她跌下水伤到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能清醒。” “长姐能否去瞧瞧,万一有办法呢?” “治不了。”颜雨笙直接拒绝,道:“颜青姝是真伤,脑袋上的包鼓起鸡蛋大,和怪病可不一样。” “长姐。”颜青墨抿了抿嘴,声音小了几分:“我知道青姝曾经和你发生不愉快,可她年纪小,那些话都是二姐撺弄她说的。” “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替她给你道歉。” “青墨。”颜雨笙打断她的话,沉眼看向她:“玛瑙珠串是你亲眼看到落下来的,我只问你一句,当真是落吗?” 当日颜青姝的动作真切的全部落在颜青墨的眼中,与其说是落,不如说是撒,那动作,明显是想将玛瑙珠子撒在颜雨笙脚下! 颜青墨面色陡然变白,嗫嚅着想解释,颜雨笙收起笑意,接着道:“如果我运气不好,珠子全部在我脚下,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下场?” 颜青墨不敢在说话,明显芬嬷嬷几人都在针对颜雨笙,要是如此,她那日怎么也要在烈日下脱一层皮。 “别说我没办法治颜青姝,就算是有,我是凡人,心里头会恨也会怨,没你想的那般大度!”颜雨笙说的直白,免得她还存有幻想。 “颜青姝头脑简单,与其被颜雨烟拿捏着,还不如昏睡,至少能活命。” 颜青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抬头,道:“我知道了,叨扰长姐。” 说完这些,颜青墨落寞的垂着头朝外走,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颜雨笙道:“长姐,还有几日就是召安侯府老夫人的寿诞。” “你还是早些准备才艺,二姐的性子,肯定会拱你出丑的。” “嗯。”颜雨笙点了点头,目送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小姐连侯府少夫人都治好了,为何不念在四小姐的面上去看下五小姐?”春花见她怔怔的站着,不由道:“您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万一有希望呢?” “昏迷未尝不是好事。”颜雨笙想起前世颜青姝的下场,摇了摇头。 前世的颜青姝,就死在侯府老夫人的寿诞上。 颜雨烟知道她暗自喜欢太子,于是挑拨,让颜青姝在大庭广众对十公主出言不逊,还嘲笑端王,惹怒皇上下令掌嘴,死前嘴都被打烂了,牙花子露在外边,极其惨烈。 听雨阁多了两个端王府的丫鬟,行事多有不便。 颜雨笙想趁夜出去办事,又不想被端王的人知道,索性推说不习惯人伺候,叫几个丫鬟都不值班守夜,她才在夜半从后院墙偷着翻墙出去。 也好在听雨阁偏僻,紧靠外院墙的位置,没护院巡视,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相府到底不安全,她拿着银子,找人牙子在外置办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用来放置需要的东西。 还叫人牙子着手操办,开了一间药铺。 白天她跟着杜嬷嬷学习礼仪,晚上找机会出去选药材,制作药丸什么的,后半夜再回来,忙碌间,转眼就到了召安侯府老太君寿诞的日子。 一大早,春花替她梳头,从铜镜里瞧着,心疼道:“小姐这些日子辛苦,人瞧着清瘦不少,不过倒是变好看了!” 铜镜中的人,褪去脸上仅有的一点婴儿肥,的确比先前好看了些。 颜雨笙微微一笑,道:“就你嘴贫,赶紧穿衣裳,一会该迟了。” “昨夜您睡下后,老太君着人送了衣裳来,奴婢见您屋里熄灯就没打扰。”白芷从外间进来,抱着一套衣裳,道:“奴婢熨好了,您今儿要穿吗?” 颜雨笙起身看了眼,道:“云丝滚边,羽线做绣,倒是难为老太君如此手笔,穿上吧。” 白芷一边替她穿衣,一边道:“今日去的人多,您作为相府刚迎回的嫡女,头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冰泽在一旁听着,补充道:“就算不为别的,咱们王爷今儿也要去,相府哪能亏了您。” 端王?她未来夫君? 颜雨笙皱了皱眉,问:“不是说端王伤得很重,还不到二十日,伤好了?” 再说以端王的脾性,不会参加这些宴会吧! “还没大好,但这也是王爷受伤后头一次有大场合。”白芷给她抻平衣裳上的皱褶,打趣道:“王爷向来不参加的,估摸着是为了您呢!” 面都没见过,说为了她,鬼才信! 第四十六章 侯府寿宴 颜雨笙只当端王是因为别的原因,却不知白芷在谈笑间,说了实话。 南鹤峥担心她刚回,相府拜高踩低,无人撑腰会被欺负,故而前去坐镇。 哪怕名义上成了废人,端王本身就是一种威压。 颜雨笙收拾好出门时,正好遇到许久没露面的颜雨烟。 颜雨烟一身橘红色青柳软绣束腰长裙,艳丽的颜色在她身上并不俗气,反而衬的她肤白胜雪明艳动人,腰不足盈盈一握。 而她面上带着的笑意,在见到颜雨笙的那一刻淡了下来——颜雨笙身着烟柳云锦裙,裙边滚着一圈象牙白云线,淡雅不失大气。 尤其是上面羽线绣成的暗纹,走动间活灵活现,木槿花像是开在裙上一般,尤其醒目。 人靠衣裳马靠鞍,不知是否因为这身低调又华贵的衣裙,颜雨烟总觉得颜雨笙那张脸,都变得好看了不少。 她不过几日没出现,老太君都能做到这份上了吗? 往日里,这么好的料子只会穿在她身上的,就算是要给,难道不能一碗水端平,给她也赐一身?! 好不容易平息的嫉恨,再度爬上心头,颜雨烟紧紧抿着嘴,觉得那身云锦碍眼的紧,准备上马车避开。 颜雨笙看到她那副委屈巴巴又恨不得将人撕碎的隐忍模样,就觉得快意,专程上前几步,问:“雨烟妹妹,许久不见,手上的伤可好了?” 颜雨烟的动作一顿,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回身道:“多谢姐姐关心,父亲母亲送了不少补品,已然恢复了。” 颜雨笙的视线落在她绕着轻纱的手掌上,似笑非笑,道:“那就好。” 颜雨笙察觉道她的视线,将手收了收,道:“先上马车吧,母亲等候多时了,不过,要委屈姐姐去二夫人马车上挤一挤了。” 周芷兰不愿和颜雨笙同坐,马车上自然只给颜雨烟留了空。 老太君和颜正廷都有单独的马车,剩下的一辆马车不算大,已经坐了周汝兰,颜芊月和颜青墨。 她再上去,绝对拥挤不堪。 就在这时,老太君的马车帘子掀开,慧嬷嬷走到颜雨笙面前,轻声道:“大小姐,老太君请您过来。” 颜雨烟已经上了马车,闻言脸色微变,朝周芷兰柔声道:“母亲,姐姐可真能耐,不仅在芬嬷嬷面前长脸了,连祖母那性子,她都能在短时间内搞定。” 周芷兰不屑的嗤笑一声,道:“准不是巴结讨好,没瞧见你祖母今儿穿着她给的冰蝉丝制成的衣裳,当然对她另眼相看了。” “想来也是。”颜雨烟微微垂眸,带着落寞,道:“姐姐才是嫡亲血脉……” “可别说这些话。”周芷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我打听过了,召安侯府老夫人八十大寿,办的及其热闹。” “因着召安侯的身份特殊,皇上给他长脸,虽说不亲临,可一众皇子,皇后,包括琴贵妃娘娘,都会到场,更别说王公贵臣世家子弟。” “你今日好好表现,灵都第一贵女的身份,可别失了。” “嗯。”颜雨烟重重点头,眼神里透着自傲:“母亲放心,苦练多年,琴棋书画舞,不论哪一样,我都不会输给任何人!” 尤其是对颜雨笙,今日不见她出丑被众人嫌弃,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另一辆马车上,老太君看着颜雨笙的打扮眼前一亮:“到底还是年轻,穿什么都好看。” “还不是老太君送的衣裳好。”颜雨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顺着话道。 “衣裳最多锦上添花。”老太君笑着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道:“你在乡下多年,没学过琴棋书画吧。” 颜雨笙微微垂眼,摇了摇头道:“不曾学过,倒是杜嬷嬷,这些天教了不少。” “杜嬷嬷说到底只是个下人,教你又能教多少。”老太君叹了一声,无奈道:“当年抱错也有内因,苦了你多年。” “今日宴会,你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定有不知情的试探你的深浅,要做好打算,加上你救了沈美欣,琴贵妃娘娘怕也要单独和你说话,礼数上千万别少了。” 她就猜到老太君对她的态度变好,除了端王,还有召安侯府和琴贵妃的缘故。 高门大户,哪来无缘无故的好,尤其是她这种尴尬的身份。 正好垂着头,掩住眼底的讽刺,颜雨笙点点头,道:“是,多谢老太君提醒,我有分寸。” 老太君看着她的样子,心头微软,叹了一声,道:“等和端王成婚后,一切就好了,还有,既然你父亲都认了你,叫回祖母吧。” “对你母亲父亲,也不好一直叫大夫人相爷,多生疏。” “规矩就是规矩,还没拜宗嗣,总不能坏了。”颜雨笙看似乖巧,实则拒绝。 叫了这么长时间的老太君,怎么要到人前了,就得换? 人前好,人后坏,好处哪能都让相府人占了? 老太君见她懂规矩,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了声会尽快选好日子拜宗嗣。 马车内陷入寂静,直到了召安侯府门前。 一见到相府马车,立刻有小厮通报,召安侯以及老夫人亲自出门迎接。 “老姐姐,许久不见,可还安好?”老太君上前几步,迎过侯府老夫人的手,道。 “还好。”相比之下,侯府老夫人没那么热情,和老太君手握了握便松开,一双眼锁定在老太君身后的颜雨笙身上,道:“这便是相府刚接回来的小姐吧。” 老太君毕竟是庶女庶夫人转正,虽然过了多年,正经嫡夫人圈子依旧看不上她,只因着相府的门楣,保持着面子关系罢了。 老太君也习以为常,毫不在意侯府老夫人的态度,笑着接话,道:“正是我那嫡亲孙女颜雨笙。” “哟,模样生的标志。”侯府老夫人喜笑颜开,一脸慈祥,上前仔细打量着颜雨笙,不住的点头:“是个好姑娘,多谢你出手,救了我家孙媳妇母子!” “见过老夫人。”颜雨笙行礼后,道:“举手之劳,又收了夫人诊金,不足挂齿,更担不得老夫人一声谢。” “倒是个有分寸的,合我眼缘。”侯府老夫人见她谦逊清醒,愈加喜欢,连和周芷兰几人寒暄都没有,直接拉着颜雨笙的手进门去了。 顺道还侧头对老太君道:“你倒是有福气,捡了这么个宝。” 老太君配合着夸了几句,与她一道朝里走去。 留下周芷兰和颜雨烟二人,略带着尴尬,好在召安侯和颜正廷多说了几句,才不至于叫人看了笑话。 刚才的侯府老夫人的话一字不落全落在周围人耳中,颜雨烟虽然笑着,旁人见不到的衣袖下,手指甲都要隐忍的掐进肉里了! 明明她才是最好看,才艺最全的,老夫人是瞎了吗?! 侯府老夫人可是今儿的寿星,宴会的绝对主角,竟然亲手牵着颜雨笙进去,给她长脸! 一会她就要候府老夫人后悔自己有眼不识珠玉的决定! 第47章 皇后发怒 颜雨烟跟着颜正廷,周芷兰一道进门时,侯府老夫人已经带着颜雨笙坐在主桌女眷的位置。 沈美欣和云玲郡主一左一右亲热的和她说着话,颜雨笙脸上的笑意,深深刺痛了颜雨烟的眼睛。 颜雨烟脚下像有什么指引一样,不自觉一步步的走向主桌。 就在她驻足桌前时,有婢子前来拦住她:“颜二小姐,您的位置不在主桌,这边请。” 婢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尤其是以前和她有过过节的千金小姐,正用看笑话的表情捂着嘴窃窃私语。 颜雨烟甚至都能猜到她们说的什么,忍住屈辱想哭的冲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颜雨笙,恨不得将她瞪出个窟窿! 颜雨笙背对着过道,察觉一道利刃般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转身看时,果不其然就对上了目若含刀的颜雨烟。 她嘴角微勾,打断沈美欣的话,道:“少夫人,我那好妹妹来了,当日还是她极力鼓励我前来诊治呢。” 沈美欣和颜雨烟的交情不多,闻言也转身,看了颜雨烟一眼,笑道:“是吗?那真要多谢二小姐了,只不过主桌上坐满了,没准备你的位置。” 颜雨烟压住心里头的嫉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少夫人说笑,我比不得姐姐,也不敢肖想坐主位,只是奉祖母的话前来告诉姐姐。” “一会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也要坐主桌,让姐姐注意些,别像前些日子,口无遮掩开罪太子殿下一般,冲撞两位贵人。” “这你放心。”颜雨笙还没开口,沈美欣就抢先一步,道:“雨笙是救我和腹中孩子命的大恩人,姐姐素来疼我,便是雨笙有不敬,也能谅解的!” “就是。”云玲郡主越发瞧不上她惺惺作态的模样,翻了个白眼,紧跟着道:“不劳你操心,再说那日也不算开罪太子殿下,毕竟后来太子殿下连问责都不曾。” 颜雨烟碰了个钉子,在众人的目光下完全下不来台,眼眶通红,生生憋着眼泪,一副被几人欺负,受了天大委屈却不能计较的可怜模样。 沈美欣心软,皱了皱眉,道:“二小姐,咱们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你先过去坐吧。” “理她干什么。”云玲郡主毫不客气:“今日是祖母寿诞,哭哭啼啼寻了晦气,看到头来吃亏的是谁!” 颜雨烟脸皮子再厚也受不住,憋住眼泪走到老太君跟前坐下。 “你怎么了?”老太君没听到主桌那边的动静,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出的话和云玲郡主差不多:“今儿是寿宴,你可别哭,省的晦气!” “祖母,我……”颜雨烟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欲言又止低声道:“雨笙姐姐和云玲郡主拿太子殿下那件事羞辱我。” 说起南允承,颜雨烟的委屈更甚,她手掌受伤,这都十来日了还留着一道丑陋的疤痕,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将一切都推脱给颜雨笙,想请南允承出面教训颜雨笙一顿。 没成想偷鸡不成,南允承反倒是被颜雨笙和云玲郡主斥责一顿,害的南允承下不来台怒意大发,一连好多天都没在理她! “还不是你行事不妥,别哭了。”老太君眉目间已然带了不悦,责怪道:“你从前懂事识大体,现在越发叫人失望,后宅小事,还牵扯的太子殿下知晓。” 周芷兰还在旁边和别的命妇说话,没顾着这边的动静,颜雨烟无人撑腰不敢闹得太难看,柔柔弱弱应了声是,低着头沉思起来。 好在没一会,赵如玉和魏晴晴也来了,挨着她坐下,注意到颜雨烟情绪不对,魏晴晴低声询问情况。 当听到颜雨烟说颜雨笙坐在主桌时,魏晴晴这才注意到,哑着嗓子惊呼道:“是听闻她出手救了患怪病的侯府少夫人,可那不是误打误撞?也用不着如此礼遇吧!” “今儿的主桌,怕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在呢,她一个乡野回来的粗鄙丫头,够那资格吗!” 颜雨笙无奈的一笑,道:“回来几日就和云玲郡主化敌为友,叫召安侯一家礼遇,还得端王派去的嬷嬷指导礼仪规矩。” “我这姐姐,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乡野粗鄙丫头,手段高明着呢,以后你瞧见她,可不能和上回一样。” “哼。”魏晴晴再度看了颜雨笙一眼,不屑道:“瞧她那故作矜贵的样子,画虎不成反类犬,会点心机讨人喜欢又如何?” “便是学过几天礼仪,也不会别的,你作为灵都第一才女,美貌与才艺定能将她碾压。” “是啊,我们会帮你的。”赵如玉也安慰道:“你得太子喜欢,将来身份不同,有的是机会,别伤心了。” 两人劝了几句,颜雨烟的心情总算是好点了,只是时不时望向颜雨笙的目光中,依旧带着化不开的妒恨。 而颜雨笙,就算是不回头,也能想象到颜雨烟现在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颜雨烟处处想做到最好,恨不得赢得所有人注意的目光和夸赞,今日被抢了风头,很不好受吧! 还早着呢!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不一会,所有人都起身,齐齐看向门口——皇后娘娘带着琴贵妃娘娘,太子,还有一众皇子公主来了! 众人齐齐行礼。 为首的皇后身着常服,哪怕无朝服加持也是雍容华贵,目光不怒自威,看了一圈,道:“今日是召安侯府老夫人大寿,都别拘礼,起身落座吧。” 其他人哪里敢真的落座,直到皇后娘娘走到主位坐下,其他人才敢坐。 不过主桌的人,照样没落座,皇后凤目微抬,看向侯府老夫人,道:“老夫人寿诞,皇上可是很重视的,本宫来时,还曾叮嘱过本宫要随和,你们这样,倒是不自在了。” “皇后娘娘尊贵万分,能和您同坐,得您和皇上祝福,臣妇荣幸之至!”老夫人赶紧行礼。 “好了,坐吧。”皇后娘娘抬了抬手。 待众人坐下,她的视线转向云玲郡主,眸中有异色一闪而逝:“多日不见,云玲郡主出落的更好看了。”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夸赞。”云玲郡主自知太子一事,定是被皇后知道了,垂眸不敢抬起来。 皇后没再看她,眸光一转,看向她身边的颜雨笙,心底有猜测也故作不知:“这面生的小姐是?” 侯府老夫人赶紧道:“回皇后娘娘,她是颜相府新接回来的嫡女颜雨笙,正是她救下臣妇孙媳一身两命。” 皇后冷哼一声,手端着的茶碗重重放在桌上,已然带了怒意:“哦,本宫知道了,就是那个顶撞太子的人!” 当日怒怼太子,云玲郡主回来后说了缘由,大家心里都懂是太子僭越规矩,可皇后娘娘摆明了不满,在坐的谁也不敢吭声。 这一桌沉默,周遭也逐渐安静下来。 颜雨烟一直注意着主桌的动静,瞧见这一幕,止不住的冷笑——能猖狂多久,在皇后面前,还不都跟狗一样! 太子可是皇后嫡子,颜雨笙,你就等着皇后震怒,将你打回草包原形吧! 第四十八章 为你来的 安静之中,颜雨笙缓缓起身,迎着众人各色目光行礼道:“回皇后娘娘,臣女的确顶撞了太子,不过事出有因,句句肺腑都是为太子殿下的名声着想。” 皇后也着人打听过当日的事,知晓的确是太子做的不对,可那是她的儿子,旁人怎可欺辱,还是被个草包! 这公道,必要讨回,皇后眼神暗了暗,凤目中满是不屑鄙夷:“一个乡野回来的丫头也妄图教训太子?是当本宫不在了,还是皇上不在了?!” “皇后娘娘息怒。”云玲郡主硬着头皮起身,行礼道:“当日顶撞太子,臣女也在,的确……是为太子殿下好。”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后要刁难的是颜雨笙。 云玲郡主忽然加入,让皇后的不悦更为浓郁:“云玲,你先退下。” 云玲郡主还想说什么,身边的颜雨笙却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激怒皇后,云玲郡主只好不情不愿的退到一边。 颜雨笙硬着皇后凌厉的眼神,丝毫不怵,幽幽道:“想必皇后娘娘也知晓那日内情,今日人多,确定要臣女说出来,决断公道吗?” “你在威胁本宫?”皇后凤目微眯,自上到下再度看了她一眼:“倒是本宫小瞧了你!” “臣女不敢。”颜雨笙话是这么说,但不管是眼神还是话,都没退让的意思:“只是觉得侯府老夫人八十大寿,实在不该为了臣女,扰了兴致。” “哼。”皇后冷笑一声,眼睛一瞥,不容她拒绝,看向旁边的嬷嬷,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和本宫同桌。” “颜雨笙顶撞太子在前,不尊本宫在后,念在侯府今日喜事不宜见血,本宫暂且饶她一命,堵住嘴丢出去吧!” 好! 好得很! 若不是大家都不出声,颜雨烟简直想笑出声来,这野蹄子当真不知深浅,还敢与皇后叫板,活腻味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丢出去,任凭她再大的本事,脸皮子都要丢到姥姥家去! 主桌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求情,包括琴贵妃,她和皇后素来不和,劝只会火上浇油,要不是侯府场合不同,皇后和她绝对不会同时出现。 皇后身边的嬷嬷应了声是,正要上前拉颜雨笙,却听门口传来带着沙哑的男子声音:“本王行动不便稍微来迟,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循着声音,南鹤峥坐在轮椅上,由曾青推着缓缓朝众人而来。 即便是受伤,成为别人口中的废人,南鹤峥身上与身俱来的高贵气息丝毫未减。 坐在轮椅上的背挺得笔直,像迎风而立的松柏,即便是受到风雨雷电的侵扰,依旧沉稳不移。 一身白袍勾勒出他挺拔袖长的身躯,衣裳上绣着淡灰色的竹叶暗纹,衬的他肤白如玉却又丝毫不含阴柔。 若不是赫赫战功在前,谁也不会将这样一个丰神俊逸的翩翩公子,和威震八方的战神王联系在一起。 南鹤峥那如古雕刻画般完美无瑕的面上,五官精致明朗,剑眉飞扬入鬓,鼻若悬胆,薄唇微微上挑,带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不过星眸却深邃清冷,如秋霜冬雪,散发着丝丝寒意,正一瞬不瞬的盯着皇后。 皇后尊贵,收到的向来都是谨小慎微的眼神,从来没被人这般注视,那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被猎豹锁定的猎物一般,全身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但众人面前又不好跌了身份,皇后顿了顿,笑道:“十二弟怎么来了?” “本王不来,怎么知道皇嫂,是这般对待本王未来王妃的?”南鹤峥剑眉微扬,星眸一转,看向一旁不卑不亢的颜雨笙。 颜雨笙正朝他看来,水灵的眸子带着打量,黑白分明,像是无辜的小鹿一般。 不止是她,连皇后也压根没想到,南鹤峥出现第一句话,就是维护颜雨笙。 皇帝赐婚,又是颜相那老狐狸的女儿,她可不信端王会真心想娶! 皇后也看了眼颜雨笙,沉眼道:“端王,你来得晚,还不知你这未来王妃性子张狂,不尊本宫,本宫罚她,只是让她长记性!” “哦?”南鹤峥上扬的声线平添了几分慵懒,本人也朝椅背靠了靠,道:“请问皇嫂,她为何不尊?” 不等皇后开口,南鹤峥又道:“据本王所知,皇嫂是为了太子罚她,而太子究竟做了什么,需要本王指出来吗?” 皇后脸色微白,眸中却因愤怒发红——端王和颜雨笙倒是默契,还没成婚呢,威胁人的话倒是心有灵犀,说的如出一辙! 都成了废人还敢这么猖狂,要不是顾着大局,她真想狠狠讽刺几句! 越想越气,皇后微微握拳,长长的玳瑁指甲掐的掌心微痛,终究保持住了理智和体面。 只是面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端王,今日是来贺寿,还是找本宫不快的?” “这话,本王想问皇后。”南鹤峥的笑意沉下来,眸中含着深意:“本王似乎听到皇后说阿猫阿狗,在你心里,本王的王妃就是阿猫阿狗吗!” 他的目光似有威压一样,皇后心头发冷,她素知这位皇弟的性子,生怕他当真暴怒,声音弱了几分,道:“本宫没那个意思。” “颜雨笙乃颜相嫡女,身份尊贵!” “没有就好。”南鹤峥眼睛微眯,道:“既然没有,又是误会一场,还不赶紧入座?” 皇后忍住心头屈辱,什么也没说,率先坐下,众人也紧随着落座,只是时不时偷偷打量的眼神,都在好奇。 刚才,皇后竟然像个猫一样温顺,居然由着端王训斥了一顿毫无还口之力! 到底,是谁说端王成了废人,神气不起来了?! 明明就一如从前的神气,流言分明是假的! 召安侯府看此情景,暗暗叫苦,作为东道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给皇后一个台阶:“皇后娘娘爱子心切,都是误会。” “端王殿下,您许久不出现在这场合,令蔽宅蓬荜生辉啊!” 端王看了召安侯一眼,朝曾青做了个手势。 曾青推着他缓缓前行,最后在主桌女眷旁的男桌坐下。 而且,就在颜雨笙旁边! “这,端王是为你撑腰来的?”云玲郡主后背一僵,缓缓靠近颜雨笙,问道。 第四十九章 走了大运 颜雨笙也是早晨才知道南鹤峥会出现在寿宴上。 但说他来是来给她撑腰的,颜雨笙有些不信。 毕竟二人素未谋面,赐婚之事还有内情,南鹤峥那般恣意桀骜的性子,怎么可能为她而来? 颜雨笙没有自作多情,面对云玲郡主的询问,轻轻摇头,道:“不是。” “嘀咕什么?”皇后看到她俩的动作,冷声道:“还不坐下?” 云玲郡主偷偷吐了下舌头,拉着颜雨笙坐下,视线却忍不住瞥向旁边桌子。 “云玲,你不是说不喜欢端王了,怎么还一直偷看?”沈美欣察觉到她的动作,低声提醒道:“雨笙可是未来王妃。” “大嫂,我知道,也有分寸。”云玲郡主收回眼神,同样低声回应,道:“端王正在看雨笙呢。” 说着,还拉了拉颜雨笙的衣袖,狐疑道:“你还说端王不是为你来的,那他时不时看你是怎么回事?端王爽快的答应婚事,该不会你们早就认识吧!” 颜雨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南鹤峥芙蓉春花般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正和旁边的八皇子说着话。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南鹤峥忽然抬头,两人视线相撞。 不知怎么,她好像在他眼中,瞧见了不易觉擦的促狭? 错觉吧,颜雨笙收回眼神,抿嘴道:“郡主说笑,我长在乡野,哪里会认识端王这般尊贵的人物。” “也是。”云玲郡主言语间带着惋惜,半是打趣道:“也不知道你走哪门子运,灵都多少女子巴巴的想得端王垂帘,最后便宜你了。” 颜雨笙笑了笑,没再应声。 南鹤峥坐的位置只能瞧见她的侧影,她低头浅笑的模样,让他想起那夜在破庙中的相遇,嘴角不经意间,勾出一丝浅笑。 南知行正说着前日被皇上惩罚的事,看到南鹤峥面上的笑意,忍不住问:“十二皇叔,我被罚很好笑吗?” 南鹤峥收起心思,恢复成那个冰山冷面样,道:“好笑,多罚几次,你就长记性了。” “不对吧。”南知行好像看到,自家皇叔刚才貌似看了别处:“皇叔的笑意怕不是为是我那小皇婶?” “还别说,这十来日不见,小皇婶比那日好看了些,坐在莺莺燕燕当中,竟也毫不逊色……” 话还没说完,一道幽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同时,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若觉得皇上罚你少了,本王不介意再添点。” 南知行这马屁拍的,正好拍在蹄子上了,他哪里还敢说。 宴会的小插曲结束,进入正式的宴席。 召安侯府准备了好酒好菜,还专门找了异域舞姬助兴。 丝竹鼓乐,美人起舞,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气氛一旦起来,刚才的不愉快也随之消散,众人逐渐放松,观看起舞蹈来。 不知是谁,感叹道:“要说这舞,还是颜家五小姐厉害,小小年纪能跳出擂鼓的气势,又丝毫不缺女子该有的柔软,叫人一见过目不忘。” “颜五小姐的舞的确亮眼,不过听闻前些时日她跌入水里受伤,昏睡至今,今日没眼缘一睹风采了。” “那不是还有颜大小姐,不对,现在该说颜二小姐了,二小姐琴棋书画舞,哪一个不是绝顶的好。” “要说千金,颜家的几位培养的都不差,不过还属颜二小姐打头。” “是啊,今儿的千金才艺,不如由颜二小姐开个好头,也叫大家开开眼!” 正好,舞姬的曲目也到了尾声,人群声音更大了些。 在南虞国,这种宴会上千金表现才艺已经是件默认的规矩,和助兴的舞姬乐师不一样,千金们各凭本事赢得大家关注,博个美名。 听到众人都在谈论自己,颜雨烟一扫之前的不快,心里得意,面上却是羞怯,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语。 老太君也觉得面上有光,不计较之前的事,低声对颜雨烟道:“大家都想看,你一会可要表演的好点。” 颜雨烟看着她前后态度的转变,心中冷笑,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乖巧的应下。 召安侯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他走到主桌,请示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舞姬不过抛砖引玉,许久不曾见颜二小姐风姿,大家都想一睹为快。” “要不今日,就颜二小姐起头如何?” 皇后才被南鹤峥杵了一顿,眼下情绪并不高,更不想欣赏什么歌舞,只道:“召安侯权当本宫不在这就是,你才是今儿的主事人,不用事事请示本宫。” “是。”召安侯顿了顿,转身看向颜雨烟,道:“颜二小姐乃灵都第一淑媛,今日的千金才艺,就由二小姐开始吧。” 颜雨烟浅笑着起身,美目微转道:“能作为开头者,本是荣幸之至,不过出来时,婢子将舞衣落在家里了,才派人去取。” “召安侯府到相府一去一来,最快也要半盏茶的功夫,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无人衬托怎么显得出她的厉害,她才不要呢! 再说,第一个开始,怎么拉颜雨笙下水,那也太刻意了吧! “那就芊月来吧。”老太君适时开口,看向召安侯,道:“芊月师从南虞国第一琴师凉煜,不至于会跌了份。” 大多数情况下,没把握的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始,老太君这么说,召安侯巴望不得,笑道:“颜家千金个顶个的厉害,三小姐愿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颜芊月早有准备,论琴,她有绝对的信心,整个灵都乃至南虞国,怕也只有她师傅凉煜能比她好了! 人人称颂的才女颜雨烟,都不敢在她面前比,何况她手中的琴,还是几百年的瑶琴,仅此一把! 颜芊月亦是笑意温柔,起身道:“恭敬不如从命,能为召安侯府宴会添彩,也算不辱师傅多年教导。” 她今儿穿的是一席浅嫩绿的衣裳,模样上虽比不得颜雨烟绝美,倒也是清润秀丽。 拿着琴聘聘婷婷的走向舞台中间,拂开衣袖坐下,将大家闺秀的矜贵展现的淋漓尽致。 “铛。” 随着颜芊月手腕翻转,一道琴音响起。 悠扬婉转,像是天外来音一般,令人愉悦畅快,沉浸其中。 随着指尖变换,所有人的心都被琴音拨动,再浮躁都能在琴音的抚摸中安静下来。 连方才浮躁的皇后,都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然,所有人都在享受的时候,只有一人除外——颜雨烟,她瞧见诸位皇子,包括世家子弟,无一例外的全部盯着颜芊月,面带享受! 她微微眯眼,里头的寒意尽带恶毒。 真是糟心,一个颜雨笙还没除去,颜芊月倒上赶着凑热闹来了! 且让她逞风头,先收拾完颜雨笙,接下来就轮到她,一个个来! 第五十张 古朴琴音 瑶琴琴音蜿蜒而来,如有灵性一般,涌向每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觉着自身仿佛身在古老的寺庙,入定老僧一般,心自沉静,仿佛超脱凡事之外。 这才是瑶琴最大的魔力! 直到颜芊月拨完最后一个音调,依旧有人闭着眼,不愿意睁开。 “好!”皇后嘴角微翘,鼓掌道:“不愧是凉煜的徒弟,得了他的真传,此自凉煜离去,本宫多年都未听到如此悦耳的瑶琴音调了。” “皇后娘娘谬赞。”颜芊月袅袅福身,言语谦逊。 “来人,赏银百两。”皇后心情好了,一扫刚才的阴霾,自然出手大方:“再赐如意一柄。” 颜芊月大喜,行礼道:“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 “是,颜三小姐的琴,堪称一绝啊!”七皇子南郝泽起身附和,道:“皇后娘娘,儿臣有一把古琴,香木所造。” “儿臣不善琴,放置也是浪费,若能给三小姐,美人配好琴,也算成就一番佳话。” “好,准了。”皇后大手一挥,道:“三小姐刚满十四,真是前途可期啊!” 皇后如此夸赞,其他王公贵臣的公子,纷纷应和,一时间,宴会人声鼎沸。 开篇就得了如此氛围,召安侯格外高兴,又加了些金银进去,算是给颜芊月的嘉奖。 颜雨烟银牙都咬碎了,她视线一转,看向淡笑着的颜雨笙,眼底闪过一丝阴恶,朗声开口道:“既是相府小姐开头,第二也由颜家小姐续上。” “可是二小姐的舞衣取来了?”召安侯巴望不得,赶紧问。 “倒也不是。”颜雨笙温柔一笑,道:“相府嫡庶五位小姐,五小姐抱恙不能前来,我的舞衣未到,却还有其他几位,除我和三妹之外,还有长姐呢!” “大小姐?”召安侯的笑意僵在脸上,不知怎么答话。 他们都知道,颜雨笙才被从乡下接回来半个月左右,就算先前学过一点皮毛才艺,在自小苦练的各位千金面前,毛都算不上! 这二小姐,难道是存心给难堪不成? 召安侯沉默时,魏晴晴趁机开口,道:“我见过颜家大小姐一次,可不是没本事的人,光凭绣花针就能将云玲郡主的怪病治好。” “要不,就让颜大小姐给大家表演一手绣花针绝技?” 她语调怪异,听不出到底是阴阳怪气,还是当真奉承。 赵如玉立刻接话:“那日我也在,颜大小姐即将成为端王妃,总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我也好奇呢,要不就让颜大小姐继续颜家荣光?” “是啊,颜大小姐刚回,总要露一手的!” “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为端王妃,不会什么都不会吧。” “……” 附和声越来越多,除了爱慕端王的千金们和看好戏不嫌事大的,剩下的一部分,都是因为不想再颜芊月身后表演,毕竟颜芊月的琴音,她们无法匹敌! “皇叔。”南知行轻轻用胳膊撞了撞南鹤峥,头也跟着倾斜过去:“小皇婶刚回灵都,只怕真的什么也不懂,要不,您出声给个台阶?” 南鹤峥的视线,一直锁定在颜雨笙身上。 起初,他也担心颜雨笙什么都不会,会被大家摆上一道,可随着其他人的拱火声越来越大,她竟然毫无反应! 慌张,不知所措,为难,窘迫……这些大家想在她身上看到的情绪,一样都没有出现! 反之,她嘴角带着轻微上扬的弧度,似乎在轻笑。 “小皇婶是在笑吗?”南知行也看到了,狐疑道:“她不该是六神无主吗?还是我看错了?” “怎么,你很想看她出丑?”南鹤峥受不了他的聒噪,睨眼问道。 南知行赶紧缩头:“不敢,不敢!” 南鹤峥没再搭理南知行,他现在只想知道,颜雨笙究竟会怎么处理。 召安侯不想让颜雨笙当众出丑,正要给她个台阶下,就见颜雨笙缓慢起身,道:“小女刚从乡下回来,才艺不精,怕是要污了各位的耳目。” 哼,退缩了?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颜雨烟冷哼一声,眸色挑衅:“姐姐太过谦虚了,不管是绣花也好,绣草也罢,你表演一个,也好让大家瞧瞧。” “咱们相府的女儿,才艺可都是数一数二的。” “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斗胆献丑。”就在她以为颜雨笙要拒绝时,颜雨笙却朝前走了一步。 云玲郡主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大家都在,你可别逞能。” “总有这一刻的。”颜雨笙别有深意道。 “长姐要表演什么?”颜芊月凑过来,看似为她好,道:“学规矩时,芬嬷嬷就夸你聪慧,什么学一次就能做的十分好。” “刚才我弹过一遍瑶琴,要不,你就拿我这把瑶琴演奏吧。” 颜雨笙目光幽幽,忽然笑了一声:“好,不过,三妹妹可别后悔。” 颜芊月只当她的意思是曲艺不精会弄坏古琴,无所谓道:“七皇子另赐,坏了也没什么,姐姐不要有负担。” 颜雨笙嘴角的笑意再度加深几分,接过她怀里的瑶琴走向刚才她坐过的座椅。 依旧是那把琴,依旧是那座椅,颜雨笙一步步走去,脚底生莲,步态优雅,却又是另一番风景。 “哇,她还当真敢去!” “谁给她的胆子,颜三小姐这一手琴音,也就凉煜能比得过了,她算哪根葱,也敢应下。” “不知者无畏呗,乡下来的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哼,这下可要出丑了,还是在端王面前,不知道端王会不会后悔应下婚事!” “……” 台下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就好似已经看到颜雨笙丢人现场一样。 无一人看好,南知行都摇了摇头,惋惜道:“小皇婶这下要遭了,颜芊月那琴音,可不是寻常人能超越的,珠玉在前……” 话还没说完,又是那熟悉的冰凉视线,他只得住嘴,讪笑道:“皇叔别恼,我只是替皇婶担心罢了。” 南鹤峥睨了他一眼,再度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已经坐好,仪态优雅,矜贵淑女,看到这一幕,台下有人质疑,她到底是不是乡下回来的,这,分明是自小娇养,大家闺秀才有的仪容! 但很快,质疑和议论声,全部淹没在琴音中。 古朴悠长的音调从她指尖溢出,美妙的一点都不像凡间该有的样子。 不可能! 颜雨烟见鬼一般,眼睛都要瞪出框外了! 第五十一章 琴技卓然 若说之前颜芊月的琴音,似天外来音,那从颜雨笙手中缓缓而出的音调,简直就是太古之音! 每一声都只天地独有,旷远悠长全如天籁,闻者宛如置身仙境,周身被缥缈的仙气萦绕。 变幻无方的琴音,带着人畅游其中。 时而是高山万壑的巍峨广袤,时而是云卷云舒的超然闲庭,时而是汩汩流水的惬意,时而是虫鸣鸟语的宁静舒畅…… 如神祗浅吟的旋律,能参透人之所想,心之所变,情绪起伏。 与颜芊月的琴声一样,去躁静神,泰然平和。 但不一样的是,颜雨笙的琴音明显洁净超脱,聆听者似乎由内而外被净化一般,无言而心悦,整个人都升华了。 这也是瑶琴超凡的魅力! 纤纤玉指还在不停的弹拨,低缓古朴的音调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宴会没一个角落。 甚至那些伺候的婢子小厮,都停下脚步,沉浸在美妙不解形容的缥缈音符中。 一曲抚罢,宴会无人吭声,全部沉醉在余音中,不想破坏这绝美的氛围。 连颜雨烟都情不自禁的沉溺,心头好似被梵音安抚了一般平静。 良久之后,人群中不知是谁,鼓掌叫好,剩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应和。 一时之间,大厅中响彻的全是掌声和赞美。 对颜雨笙不满的皇后,此时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颜雨笙的琴音,比刚才颜芊月的琴音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刚才都沉醉的无法自拔! 但众目睽睽,不可能那偏心和不满做的太明显,皇后点点头,道:“颜家女儿果真个顶个的好,大小姐这瑶琴,也确实似天籁之音。” “不能厚此薄彼,就和刚才三小姐的赏赐一样,玉如意一柄。” 说完,又觉得高低立现之下,奖赏一样也不妥,改口道:“加赠白银千两,另赐玉珠首饰一套。” “哎呀,皇后娘娘这般,倒叫儿臣为难了。”南郝泽十分捧场,接过话,道:“儿臣那琴,可只有一把,刚才许了三小姐,没有另外能拿出来的了。” 不止皇后和南郝泽,刚才对颜雨笙表示质疑和嘲讽的千金,被现场打脸,无一不是红着脸低头不语,她们自问这个水平,是苦练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毕竟,她们谁也想不到,颜雨笙竟有这个本事! 皇后沉眼看了南郝泽一眼,道:“只有一把,也不好反悔,就赐给三小姐吧。” “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南鹤峥摸着手中酒杯,忽然开口,道:“许人之物,岂可再选他人,再说你那香木造的琴不是好物,配不上如此高超琴技。” “本王有一把上好古琴,乃先祖皇帝攻破灵瑶族时所获,相传琴弦乃灵鹿筋所做,就给颜大小姐把玩吧。” 他这是在做什么?! 颜雨笙眸光幽幽,对上南鹤峥难以参透的眼神,一时间竟猜不透他的想法,依礼起身道:“臣女多谢端王殿下。” “你我之间有婚约在身,无需客气。”南鹤峥依旧是淡淡的样子,似乎刚才的好只是不经意的行为。 但他的话,却让全场哗然,纷纷猜测端王此举到底什么意思! 说到底,皇帝赐婚,该亲厚对待,可南鹤峥是谁,先帝最喜欢的小儿子! 他性子恣意狂妄,也的确有那个狂傲的本事,连皇帝都要退让三分的存在,会因为赐婚对一个没见过的女子示好?! 但不是因为赐婚,众人也实在想不透,还有什么原因,能让端王对颜雨笙高看一眼。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一曲瑶琴? 猜测之余,众位千金也在暗自后悔,先前没有苦练本领,吸引端王目光。 颜芊月盯着两人的互动,难以置信呢喃道:“不,绝对不可能!我师傅凉煜,都不可能弹奏出这种境界的瑶曲。” “她一个乡下野蹄子,怕是连瑶琴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有这个境界!” 颜芊月的话,让旁边的颜雨烟悚然回神。 是啊! 姜家的德行,不可能培养她琴棋书画,她接触瑶琴的机会都没有吧! 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琴音的确出自颜雨笙的手,没有作假的可能。 难道,从姜家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这么想着,颜芊月一笑,看似无意道:“我就说长姐本事了得,还藏着不少惊喜呢,这曲瑶琴,成功堵住那些个质疑的声音,看谁还敢说你什么也不会。” “不对啊。”魏晴晴不带脑子,成功被这话挑起疑心,道:“我记得颜家大小姐从前是在偏僻的乡野,怎么会有这个琴技?” “就连颜三小姐的师傅,也没这个本事吧!” 那些个本就对颜雨笙不满的千金,也纷纷附和,质疑起来。 “穷乡僻壤长大的姑娘,都只会挑水劈柴,养鸡喂鸭,怎么可能培养这些兴趣才艺。” “谁说不是呢,颜大小姐才十四岁的年纪,如此琴技怎么也要从小苦练,乡下有那个钱财精力吗?” “说起这个,我听闻她那养父准备将她卖给人做妾,换区区几百两银子回来,就这,会给她花钱请师傅教习琴技?” “那可没准,万一她养父是要将她培养成勾栏里,抚琴卖笑挣银子呢?” “呵,要有这水平,早就超越凉煜大师,还能委身给人做妾?” “……” 谈论愈加阴阳怪气,南鹤峥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寒意。 旁边的南知行觉得周遭气温陡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知道这样下去皇叔怕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好收场,赶紧起身道:“琴棋书画,靠的是天分。” “小皇……哦,不是,颜大小姐天资聪颖,短期内有造诣也不是不可能,你们技不如人,就少说那些个风言风语。” “颜大小姐可是未来端王妃,名声岂是你们能随意攀咬玷污的!” 那些个议论的人这才注意到南鹤峥面若寒潭,后知后觉的噤声不语。 倒是南允承,冷哼一声,道:“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信吗?不如,叫颜大小姐亲口解释下,到底琴技哪儿学来的?” 纵使颜雨笙的琴技惊艳,也不能掩盖她顶撞自己的事实,南允承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第五十二章 天资聪颖 连凉煜都要惊诧的琴技出自一个乡野刚回的丫头之手,谁都会存疑。 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怕是不能轻易揭过去。 颜雨笙的过去,着人去姜家和长清县打听一下就知道,的确没有接触瑶琴的经历,随意的谎言立不住脚。 她迎着众人或是好奇,或是怀疑,或是担忧的目光起身,道:“小女献丑,至于瑶琴,先前的确没学过,也就是刚听三妹弹奏,记住指法罢了。” “不可能!”颜芊月涨红了脸,第一个否定她道:“我六岁跟着凉煜大师学琴,学到八岁,苦练八九年才得今日成果。” “其中指法,音律,都是分开来学,之后在练习中融会贯通,自己领悟,你只听了一曲,怎么可能会!” “或者,你问问在场的名媛千金,不论她们擅长的是什么,哪一个不是自小学习,苦练多年?” 她努力这么久,被一日比下去,怎么甘心! 其他名媛为了证明,再次附和。 颜雨笙不慌不忙的看了众人一眼,将手中瑶琴还给颜芊月,道:“你们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刚才演奏瑶琴,谁都瞧见了,也不可能找人代替。” “我的确弹出来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你,你!”颜芊月被噎的哑口无言,又羞又恼,拿着琴的手都在颤抖,口不择言道:“你一定是用了妖法!” “颜三小姐输不起?”云玲郡主实在看不下去,道:“刚才叫雨笙弹瑶琴的是你,人比你弹得好,找各种借口的还是你。” “你咋不上天,问问老天爷为何不公,同样是人,有人就是天赋异禀,又能如何!” 一句话彻底击碎颜芊月的脆弱,她抱着瑶琴,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召安侯作为东道主打着圆场,道:“好了,颜三小姐和颜大小姐琴技各有千秋,大家心里自有定夺,不过展示,也不是非要定个输赢,宴会继续吧。” “云玲,就你接着来,我也瞧瞧,你最近有无进步!” 云玲郡主是异族人,最讨厌琴棋书画,倒是舞蹈尚可,她嘟着嘴,道:“我去换下舞衣。” 她跳的剑舞,多了几分英气,倒是令人耳目一新,配合着鼓点,倒也出彩。 紧随其后,又有其他千金陆续展示,或琴或琵琶或古筝,也有跳舞的,都相差无几,还有几个文静的,亦如颜青墨,展示的是书法和画画才艺。 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颜雨烟换好舞衣,一步步走向舞台中间。 她要跳的,是绿腰舞。 为了配合舞蹈,舞衣也是特制的。 亮眼的翠绿色衣裳紧紧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到了袖口处,却是喇叭状散开的样式,为更好的起舞,没着裙装,裤子亦和上衣一样,膝盖处朝下全是喇叭状。 若是艺楼里的姑娘,这身衣裳的腰身上下定是分开的,露出一截细腻柔软的腰肢,勾的看客欲罢不能。 但颜雨烟好歹是大家闺秀,相府千金,不能弄出卖笑的姿态,用了一个银白色腰封腰身紧裹,腰身上带着一圈流苏,还罩了一层烟纱,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既不风尘,又处处勾人眼球。 她一出现,公子皇子的目光,全部锁定在她身上。 她很是满足这样的感觉,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又朝乐师打了招呼,开始起舞。 绿腰舞的最大特点,便是舞姿轻盈,节奏由慢到快,需要体力,又要不失柔软。 起初,她轻甩衣袖,踏着轻慢的音调缓缓舞动,每一个姿态都是极好极美,流苏和着她的动作,时而散开,时而收拢,灵动妩媚。 就像是月下起舞的仙子一样,温婉轻柔。 随着曲调越来越快,她的步伐也紧紧跟随,周身气势转变,一扫刚才的柔媚,舞步矫健有力,变得英挺起来。 清风般柔和灵动,疾风般劲道,柔媚和英气,浑然天成。 舞蹈结束,立刻有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好,好啊!”南允承第一个起身,开口赞美道:“古人云,‘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今日二小姐叫本殿开眼,古人诚不欺我,舞姿变换间如翠雀游龙,似垂莲凌雪,变幻间娟秀典雅,又气度不凡。” 颜雨烟刚跳过舞,脸上微红,胸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娇羞道:“太子殿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你谦虚了。”南允承的视线落在她包着轻纱的手掌,想关切的问一句,却被皇后凤目一扫,改口道:“赏银两千,玉珠一斛。” “另外,赐进贡的轻纱一匹。”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赏赐。”颜雨笙知道他有意多赐一些,压住颜雨笙的势头,美目间也带了感激。 “是跳的不错,将绿腰舞的柔美气势全然展现,担得起压轴一舞。”皇后也开腔道:“本宫再赐你白银千两,翠玉首饰一套,东珠一对。” 东珠可是太子妃和皇后,太后才能用的物件! 颜雨烟眼眶一红,跪下道:“多谢皇后娘娘垂爱。” “起来吧。”皇后抬手,道:“本宫很喜欢你,进退有度,往后要多进宫陪伴本宫。” “是。”颜雨烟面带得意,瞧了颜雨笙一眼。 就这一眼,她心里忽然一动,一个恶毒的想法冒了出来:“长姐方才说自己聪慧,一曲就习得三妹的绝技,甚至还超越了。” “不知,你可否一眼学过我这绿腰本事?” “可不是?”南允承立刻应和:“一手瑶琴算不得什么,若颜大小姐能复制这绿腰舞,才算真正厉害,也能证明你刚才所言非虚。” 又来了! 颜雨笙冷笑一声,道:“绿腰舞需要功底,岂能一朝学会,这不是存心为难?” 闻言,颜雨烟更是得意,面上却不显,甚至带了几分委屈:“我也是想帮长姐摆脱其他人的质疑,毕竟你刚才说只看了一眼就学会了瑶琴。” “比起瑶琴需要懂音律会指法,我这绿腰舞还简单不少,长姐可不要误会我。” 魏晴晴和赵如玉几乎同时开口:“可不是,颜大小姐可别不识好人心,二小姐分明是在帮你!” 你一言我一语,连皇后都道:“要想证明,的确再跳一曲是最好的,跳的不好,大家也能谅解,毕竟,你才从乡下回来,粗鄙些也无妨。” “皇后娘娘开口,臣女岂敢不从。”颜雨笙垂着眼遮住眼底的讽刺,道:“请乐师准备吧。” 第五十三章 再度惊艳 “又应下了?”赵如玉微微一愣,低声嘲讽道:“还真是个头铁的,投机取巧就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一会怎么丢脸的都不知道。” 魏晴晴冷哼道:“雨烟自四岁学绿腰舞,这么多年,灵都也只有她能将柔美与力量结合,跳出最完美无二的绿腰舞。” “她算哪根葱,以为赢了颜芊月,就什么都会了?” “话不能说的太早。”有千金听到这话,反驳道:“颜大小姐在奏瑶琴之前还不是没谁看好,都觉得她不能成功,最后一曲惊艳众人。” “那能一样?”魏晴晴不屑道:“你也学过跳舞,难道不知跳舞需要多年功底?一眼就会,你真当她是天才?” 赵如玉立刻掩嘴笑了起来:“长清县出来的天才,别说出来叫人笑话了!” 另有人惊呼道:“颜大小姐要穿着这身衣裳跳舞不成?” 几人没再争辩,看向台前,颜雨笙连舞衣都没有,就穿着那身烟柳云锦裙。 不得不说,那衣裳是真的好看,衬的整个人都明艳了些。 魏晴晴嫉妒,讥诮道:“哼,这身衣裳跳起舞来,不会摔跤?” “摔跤才好呢。”赵如玉声音低了几分,眼内亦是嫉妒:“让她得意!” 依旧是刚才颜雨烟跳过的曲目,乐曲曲调一响,颜雨笙纤手微抬,做出一个动作来。 “还挺像那么回事。”南知行点点头,靠向南鹤峥,低声道:“皇叔,这未来小皇婶,好像挺是那么回事啊!” “难道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南鹤峥连目光都不曾给他,一直瞧着抬上那仿佛自带光芒的人。 曲乐缓慢,颜雨笙的舞姿舒缓,抬手扬臂间动作优雅大气。 轻盈似随风飘动的轻絮,又像冬日纷飞的雪花,游走在舞台之上。 层层叠叠的华服丝毫不影响舞姿不说,佩环相撞出的脆响,和着她衣裙翩翩,好像要乘风而去一般。 尤其是衣裳上羽线绣的暗纹木槿花,一朵朵跟着她的动作展开又合拢,仿佛自然开在她身上,华丽优美。 乐声逐渐变快,她的动作也随之变换。 忽然,颜雨笙踏着乐声,一个健步飞身落在舞台边的小鼓之上。 随着她的降落,小鼓发出沉闷的响动。 乐师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手下动作加快,乐曲陡然变得快了起来。 颜雨笙每一步都踩在小鼓上,脚步踩出来的鼓点声,应着乐师演奏的节奏,明快有力。 先前的舞蹈似一首抒情诗,这会子的就是能鼓励人心的激昂诗。 缭绕的长袖成了最好的辅助,交错挥动间气势磅礴,汹涌浩荡,仿佛千军万马奔腾于眼前,和之前的柔美形成强烈的反差,却又丝毫不违和。 一舒缓,一激昂,一慢,一快。 月光温柔的洒在她身上,清颜玉面,青丝散开,衣裙舞动,美的像是一幅会动的画。 她脚下的鼓点越来越快,落下最后一个音时,乐师差点没跟上。 等她从小鼓上落地,所有人都没回神,刚才的舞姿似在眼前一般。 南鹤峥追随者她的目光,从温柔变成了震惊复杂——方才的瑶琴已经够让人惊叹,这舞更是无可挑剔! 可她到底是怎么会的? 根据他的人调查,在长清县这十几年,姜家待颜雨笙极差。 从三岁开始干活,洗衣做饭,稍微不称心就动辄打骂,若不是有位隐居的老大夫瞧她可怜,帮她免费治疗,还教了她一些医术,怕是活下来都难。 就连被接回灵都的那日,她都差点被卖给老头子做妾,这样的成长环境,她需要打起精神才能活下去,更遑论学习这些! 他可不信,光是过目不忘天赋异禀就能到这个程度! “竟是,绿腰舞和鼓上舞的完美结合?!”召安侯夫人一声惊呼,打破现场的宁静。 琴贵妃赞赏的点头,言语间不吝夸奖:“的确是,这鼓上舞需要人轻盈却有绝对的力量。” “一个做不好,要么是鼓点发不出声音,要么舞蹈动作不够优美,刚才鼓点和舞姿完美契合,堪称绝世佳作。” 皇后不屑琴贵妃,想出声反驳,动了动嘴,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召安侯府老夫人也道:“是谁说颜大小姐刚从乡下迎回,粗鄙无能,我瞧着这不是挺好?瑶琴也好,舞姿也罢,她说第二,在场的千金名媛没谁敢说第一!” “是啊,灵都多年无人跳鼓上舞了,尽兴啊!” “可不是,鼓上舞和绿腰舞结合,简直绝了,颜大小姐的舞姿,丝毫不逊色颜二小姐呢。” “岂止是不逊色,简直甩她几条街!” “颜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先前学过?” “学没学过还有关系,在场会跳舞的,哪个不是学过多年,谁也没颜大小姐这个本事!” “……” 和先前演奏完瑶琴一样,质疑和讥诮瞬间全部变成了夸赞和艳羡! 短短一个时辰内,颜雨笙竟然两次让人刮目相看,一出手就是最好! 举世无双的瑶琴和无人能复制的双舞结合,让那些个嘲讽过她的人,哑口无言! 魏晴晴和赵如玉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在说话,生怕一张口再度被打脸。 颜雨烟看了她俩一眼,听着周遭对颜雨笙的赞美,面色都难以抑制开始扭曲——她心头所想,和方才被打脸的颜芊月全无二样。 “这,简直匪夷所思!”南允承脸色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颜雨笙,你可知欺骗本殿和皇后娘娘的下场!” “太子殿下此话何意?”颜雨笙听到这话,无声的笑了笑:“臣女何曾出言欺骗?” 她的笑意在南允承眼中,就是挑衅。 南允承陡然暴怒,一拍桌子,起身道:“你不是乡下回来的,什么也不会?刚才那舞蹈明显有多年功底,不是欺骗又是什么?” 颜雨笙圆眼微睁,带着无辜之相:“太子殿下,臣女何时说过臣女不会?” 南允承一顿,脑中回想着刚才她说过的话,好像……真的没有说过,瑶琴也好,跳舞也罢,她都没说过自己不会,是那些质疑声自说自话罢了! “太子殿下,莫非颜二小姐跳的好就是真好,旁人超越她就是错?”云玲郡主见不得他们咄咄逼人的样子,出言道。 她先前也以为颜雨笙啥也不会,没成想几次三番让人惊诧,心里也觉得快意。 “本殿……”南允承深吸一口气,看了面带委屈屈辱的颜雨烟一眼,咬牙道:“本殿没那个意思,只觉得颜大小姐的本事,来的过于突然,解释不通!” 被惊得说不出话的周芷兰和颜正廷,都没料到这不起眼的女儿有这般本事,同样带着疑惑。 尤其是周芷兰,惊诧之下,说话都没考虑过后果:“不怪太子殿下不信,养你的那户人家穷困,我也好奇你怎么会的,雨笙,要不,你说给太子殿下和大家听听?” 第五十四章 给她道歉 父母爱子女,乃是天性,周芷兰这般坑自家女儿的,也是头一次见。 或许不管做的再好,在她心里,只有颜雨烟一个女儿吧! 颜雨笙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讽刺和落寞。 等收拾好情绪,才再度抬头,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解释过,不过太子不信罢了,过目不忘只是其一。” “前几日杜嬷嬷曾给我看过舞蹈动作的本子,那些动作都惟妙惟肖,看一遍就印在脑中。” “方才突发奇想,将鼓上舞和绿腰舞结合,没想到竟然成功了,我也很意外。” 周芷兰全然不信,瞧了眼铁青着脸的太子,抢先道:“理由也太扯了,哪怕你对那些个动作过目不忘,要跳的好也非一朝一夕练成。” “不然大夫人觉得呢?”颜雨笙打断她的话,笑意中夹着三分嘲讽:“我的底细,不管是相府,太子殿下,甚至其他人,都仔细查过。” “长清县不大,姜家住的长青村更是一眼能望到头,出点什么事第二日就能传的全村知晓,关于我的经历,难道还需我亲口说出?” 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令人心疼的倔强,尤其是其中夹杂的一丝隐藏很好的逞强。 南鹤峥心疼的看着她,回想起当时初遇,区区婢子都敢对她吆五喝六不放在眼里,可见之前的遭遇更差。 如今两次证明了自己,堵住别人的疑问,却要被亲生母亲逼的在众人面前自揭伤疤! 南鹤峥的心抽动着,脸色黑沉幽若深潭,怒道:“够了!” 颜雨笙话锋一顿,如水的眸中满是不解,不知他打断究竟是何意,更不知他的怒意因何而来。 到底是因为不想听到她卑贱不堪的过去,还是其他缘故? 像是看懂了她眼底的疑惑,南鹤峥面色稍加缓和,连语气都不自觉柔软了些:“瑶琴和舞蹈足以见得你的厉害。” “你是圣上亲赐的端王妃,只要本王在一天,你就不需要委屈自己。” “端王殿下给颜大小姐撑腰是没出。”南允承目光沉沉,似笑非笑道:“但,突如其来的本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本殿看话本子时,曾见一故事。” “说是妖怪附身于人,才会导致巨大的变化,颜大小姐短时间内判若两人,莫不成……” 南允承后面的话没说,眼神却转向颜雨笙,仿佛能看透她身体内正藏着张牙舞爪的妖怪一样! 南鹤峥面露鄙夷,语气慵懒:“难怪圣上与本王说太子懒惰散漫,不想着政事,原来是醉心无用的话本子去了。” “还信什么妖魔鬼怪,嚼舌根子和长巷子里的妇人有何区别?你怎么不说,本王也是妖怪?” 南允承成功的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还在想着托词,就听颜雨笙朗笑道:“臣女若是妖怪附身,今日辱臣女之人,早就被一口吞食了。” “简单省事,也不至于臣女绞尽脑汁,证明自己的本事,太子殿下怪力乱神之说,臣女担待不起!” “也是,女子名声如此重要,太子张口就来,说人清白女子是妖怪附身,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南鹤峥紧跟着接过话,道:“收回刚才的话吧!” 南允承满是难堪,被这么多人瞧着,不甘心道歉,可南鹤峥的视线就像是一把利刃夹在他脖子上一样,一不留神就会要命一般! 他不敢违逆南鹤峥,至少现在不敢! 南允承骑虎难下,双眸带着求救,看向沉着脸的皇后。 皇后母子先后被南鹤峥闹得下不来台,满心怒意,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 如今更是忍无可忍,开口道:“允承还是个孩子,端王作为皇叔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传出去,不照样让人觉着,端王与一个稚子过不去?” “稚子?”南鹤峥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抬眸冷哼:“皇后管一个十六岁,有着三四个侍妾的太子,叫稚子?” “呵,本王也算知道为何太子散漫不羁了,原来是母教不严!” “南鹤峥,你!”皇后再也忍不住,腾地起身,怒道:“本宫可是一国之母,太子乃储君,岂容你张口编排,别以为有战功在身,就能目中无人!” “本王从未居功自傲。”比起皇后的暴怒,南鹤峥却是淡然,甚至再度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道:“皇后既顾忌身份,又怎么眼睁睁瞧着太子和一个女子为难?” 说到这,南鹤峥面色带着一丝异样:“况且这女子,还是钦定的本王王妃,难道是皇后故意纵容?” 琴贵妃本不想开口,到底召安侯府和她有着亲缘关系,也不好看着宴会被毁,低声劝道:“皇后娘娘,端王虽无礼了些,话倒是在理的。” “铮铮男儿却和颜大小姐百般过意不去,实属难看,到底还是要顾着些名声,六皇子近来得皇上喜欢,万一事情闹大,皇上跟前……” 皇后垂眼扫过底下面色各异的人,心里逐渐清明,也暗自懊恼刚才不该为太子说话,面子上又拉不下来。 僵持了好一会,皇后才复坐下,冷声道:“太子,顶撞皇叔的确不对,给皇叔道个歉吧。” 南允承再不愿意,也得低着头,小声道:“皇叔,我知错了。” “不是给本王,本王与你一家人,岂会计较这些。”南鹤峥指了指颜雨笙的方向,道:“你句句针对,难堪全是给的颜大小姐,给她道歉吧。” 南允承刚想说,本殿岂能和一个女子低头,但刚抬眼,就看到了南鹤峥冰冷的双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心头一寒,只能不情不愿道:“颜大小姐,本殿说话不对,你别在意。” 太子尊贵,能和她一个臣子女儿道歉,已属不易,颜雨笙也识大体,道:“臣女岂敢和太子计较。” 事情也算过了,一场宴会,到最后收获最丰的,竟是颜雨笙! 散去时,皇后率先离席,其他人也陆续散去,颜雨笙和云玲郡主说了会话,拜别召安侯一家,走到召安侯府门前,才瞧见端王的马车也在。 “小姐,端王殿下怕是在候着您呢。”冰泽也瞧见了,低声道:“您要不要去见端王一面?” 第五十五章 直男王爷 宴会之事,她虽能自圆其说,可想打消众人的疑惑却不怎么容易。 南鹤峥出言,不仅让那些个人闭嘴,也起了震慑的作用,至少短时间内,南允承和皇后不会找她的茬。 念着这份人情,她是该去见一面,可两人的身份和关系,似乎,也不好见面。 在她犹豫之时,曾青已经几步跨到面前,言语恭敬:“颜大小姐,端王殿下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这下,颜雨笙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应了声好,跟着曾青去了端王府马车上。 马车两角挂着的灯笼发出暖黄色的光,从半开的帘子透入马车内,南鹤峥的脸隐在暗处,瞧着有些不真切。 颜雨笙拿不准他这几次的举动是什么意思,行礼道:“臣女多谢端王殿下解围。” “你我迟早要成为夫妻,他人辱你,便是辱本王,何须言谢。”南鹤峥淡淡的开口,没多少情绪。 若细听就能听出,他声线带了几分紧绷,可惜颜雨笙满脑子都是他说的“夫妻”二字,心头万绪,自然错过了。 他出手,是因为顾着他自个儿的名声? 在没弄清楚南鹤峥的态度前,颜雨笙选择装傻试探:“能与端王成婚乃臣女荣幸,只是臣女自幼长于乡下,粗鄙之余,连带失了王爷名声,还请王爷莫怪。” “你粗鄙,本王成了废人,谁也别嫌弃谁。”南鹤峥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忽然倾身上前,伸手想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颜雨笙不知他要干什么,下意识朝后缩了缩,他的手扑了个空,带着温热擦过她的侧脸。 触手生温,比暖缎还要丝滑,南鹤峥微微捻了捻指腹,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如玉般滑腻的肌肤,他眸色暗了暗,声音哑了几分:“你很害怕本王?” 因为触碰,颜雨笙的脸色微红,好在灯笼映出来的光线朦胧,不至于很明显。 她垂眸避开他的话,问道:“不知王爷叫臣女前来,所为何事?” 从马车窗户吹进来的微风,撩起她鬓边的碎发飞舞,毛茸茸的像是撩在南鹤峥的心尖一般,他生怕和刚才一样,再情不自禁做出一些动作,别开眼看向窗户。 为了掩饰尴尬,话也多了起来:“杜嬷嬷说你天资聪颖,礼仪规矩教了一遍就会,今日一见的确如此,瑶琴和双舞得了不少嘉奖,宴会后必定被众人嫉恨。” “皇后和太子那边暂时不论,其他人的暗箭难防,尤其是颜雨烟,以往都是她站在你如今的位置,陡然被掩了风头,心自难平,回去后多注意。” 传闻端王目空一切,从不多言,眼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难道冰山传闻是假的? 颜雨笙心里纳闷,默默想着,脑子一抽忽然喃喃道:“王爷话挺多啊!” 南鹤峥收起还要说的冲动,一股气冲上来,简直想笑。 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说这么多是为了谁! 还不是担心她没见过高门大宅中的内斗,被人算计的毛都不剩吗?! 换做旁人,他理都不会理! 不过,生气也不能如何,南鹤峥最终压下要吐血的冲动,尽量让自己说的没那么咬牙切齿:“本王担心你被人算计死了,赐婚圣旨又不能违抗。” “相比起你那几个各怀鬼胎的妹妹,本王更喜欢你一点。” 说完,南鹤峥才察觉这话有点歧义,补充道:“你别误会啊,本王的意思,你刚回来无依无靠,与颜正廷那老狐狸不亲近……” 得,越解释越说不清,南鹤峥皱着眉住嘴。 马车外一帘之隔的曾青都忍不住扶住额头——自家王爷明明就喜欢这未来的端王妃。 虽然他作为近侍,也不知道王爷为何莫名开了情窦,但又是送婢子,又是巴巴的来参加之前从不搭理的无聊宴会为她出头,一反常态足够明显,绝对是动凡心了。 这两人,一个直男,另一个后知后觉。 这么下去,哪怕成婚,估计也似唐僧取经一样,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修成正果。 王爷这么解释,谁听了不生旁的意思? 果然,颜雨笙眼神微冷,浮起一抹嘲讽,偏偏嘴角上挑:“王爷放心,就算是为了婚约,臣女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没别的事,臣女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管南鹤峥皱着眉欲言又止,下了马车。 南鹤峥连挽救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眼睁睁瞧着她清丽的背影扬长而去。 这小女人,还有点脾性。 郁闷过后,南鹤峥嘴角又扬了起来——比起那些后宅只知道斗来斗去,沉闷无趣的千金,她就像一股清泉一样凛冽。 曾青眼瞧着未来王妃面带怒意下了马车,赶紧准备安慰下自家王爷。 刚撩开帘子就见爷一脸痴汉笑意,看着左手发呆,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真是见了鬼了,曾青如此想着,又悄默默退了出去。 另一头,颜雨笙上了马车脸色还臭着,老太君一脸惊讶:“不是去端王那儿了,怎么这般脸色?” 颜雨笙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没事,天黑瞧不见路,差点被野狗咬一口。” 她身旁的冰泽嘴角抽了抽——要是王爷知道未来王妃把他比作野狗, “召安侯府门前会有野狗?”老太君诧异更甚:“没吓到吧。” “没有。”颜雨笙顿了顿,道:“多谢老太君关心。” 今日宴会,颜家几个女儿大出风头,虽然颜雨笙压了另外两个一头,对老太君而言相差无几,只要能为相府长脸就行。 且端王的态度摆在那儿,老太君对颜雨笙刮目相看之余,还预备着后路:“你我连着血脉,何苦生分至此,今后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跟祖母说。” “是。”颜雨笙点头时,正好掩盖住眼底的讽刺。 老太君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更为满意。 累了一日,回到听雨阁,又是一夜好眠,连梦都不曾做过。 颜雨烟的雅苑和颜芊月的明月园就不同了,她们二人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眼下黑的吓人。 尤其是颜雨烟,昨晚受得气加上没睡好觉的脾气,起床直接将妆台子上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第五十六章 提前防备 颜雨烟一直顺风顺水,很久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了。 秋菊大气也不敢出,蹲在地上默默收拾。 秋收边给颜雨烟梳头,边大着胆子打趣劝道:“小姐,一个舞蹈罢了,您何苦为难自个儿,瞧您这眼睛黑的,都不似从前美了……” 话还没说完,颜雨烟猛地起身,一巴掌掴过去:“贱婢,凭你也敢对本小姐指手画脚?便是眼下黑了,本小姐都是最美的,岂容你来说?” 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秋收被打的头一偏,栽倒在地。 她不敢耽搁,赶紧跪下磕头认错:“小姐,是奴婢错了,您是最美的,奴婢不过担心你的身体,想逗您开心才说错了话。” “求小姐饶奴婢一次,奴婢知错!” 颜雨烟目眦欲裂,面色狰狞,一字一句道:“本小姐需要你来逗?出了这么大事,你们作为婢子,不想着替本小姐分忧,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秋菊本就蹲着,闻言赶紧跪下。 “没用的废物!”颜雨烟越想越气,狠狠一脚踹向秋收,道:“颜雨笙出尽风头,什么好处都是让她一个人占了,你们倒是想想,怎么对付她!” 秋收知道,要是不想个法子,今儿这火气,绝对全部由她承担了! 眼瞧着第二脚又要上身,她飞快的爬起来跪好,慌不择言道:“奴婢想到了,小姐!” 颜雨烟顿住脚,问:“什么?” 秋收眼珠子一转,道:“舞蹈。” “她舞蹈跳的好,需要你来提醒我?”颜雨烟又是一巴掌扇去。 秋收捂着脸,带着哭腔解释道:“您误会了,奴婢的意思,从前那听雨阁住的莲姨娘是舞姬出身!” 颜雨烟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用死去的莲姨娘去对付颜雨笙?” “是。”秋收不敢耽搁,赶紧道:“莲姨娘身强体壮,却住进听雨阁不到一年就莫名死了,本就奇怪,而大小姐住进去短短几日,就会一身舞蹈。” “会不会是……那听雨阁有问题?” 颜雨烟白了秋收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默默算计着。 莲姨娘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作为周芷兰的女儿,颜雨烟自然清楚里头的门道。 当年莲姨娘盛宠,还怀上了孩子,周芷兰日日叫人送上好的补品去,莲姨娘先前是舞姬,知道那些个大户人家的腌臜勾当,找了几个大夫查看补品,却看不出个什么。 渐渐的,莲姨娘放下戒心,量周芷兰作为大夫人不敢公然下毒,每日吃着补品,日复一日,最后越吃越虚弱,直到一尸两命,太医都没查出来原因。 颜雨烟知道,那送去听雨阁的补品里头,放了很少分量的毒药,单一去查,根本查不出什么,入体后也是如此! 要让周芷兰知道,颜雨笙是被莲姨娘附体了,那将她赶出去不就指日可待了? 越想,她越觉得这个法子可以,一来可以让周芷兰忌惮厌恶,二来便是不能赶出去,也要叫人知道颜雨笙屋里闹鬼。 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恶毒,最后俯身,对着秋收耳语了一番。 秋收越听眼睛瞪的越大,表情也越来越害怕,直到听完后,才瑟瑟发抖,道:“要是被老爷知道……” “那就做的隐秘点!”颜雨烟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冷笑道:“你最好办好这件事,不然,外院的枯井就是你的归宿!” 秋收哪里还敢说,忍住眼泪狠命的点头:“是,小姐,奴婢一定办好。” 与雅苑相隔不远的明月园,颜芊月定定的坐在桌前,像是失了魂一样,一宿没睡的她看起来精神十分不好。 周汝兰也跟着半宿没合眼,心疼的劝着,直到天亮,颜芊月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母亲,我是不是很差?” “没有,你师从凉煜,谁敢说你差?”周汝兰赶紧劝道:“没有的事。” “可颜雨笙的瑶琴确实比我好,便是师傅来,也不一定比她好。”颜芊月急的直掉眼泪:“皇后和七皇子夸赞在前。” “她紧跟着一曲让他们脸都绿了,我知道,皇后最后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们定是嫌弃我丢脸……” “我万事比不过颜雨烟,只有瑶琴得凉煜指点能超越她,没想到半道出来个颜雨笙!母亲,样样不如人,我还怎么在相府立足!” 一口气说完,颜芊月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什么不活了的话。 周汝兰生怕被人听去,吩咐下人关好院子门,心疼的安慰着,怎么也劝不好颜芊月,最后逼得没法子,她不得不说,要将颜雨笙赶出去。 颜芊月这才抽抽搭搭的起来,肿成核桃似的眼睛还含着眼泪:“今儿端王都为她说话了,还怎么赶出去?” 周汝兰眼睛微眯,冷笑道:“听雨阁可是个好去处,先老爷在那儿死了位妾室,你父亲又在那儿折了个姨娘。” “只要让人信听雨阁的怨魂在她身上,不愁不能将她赶走!” 周汝兰和周芷兰虽为姐妹,却明争暗斗多年,她们的女儿也是暗自提着一口气做比较,如今为对付颜雨笙,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听雨阁也就这么点事,所以当颜雨笙美美的一觉睡醒,瞧见一屋子婢子忧心忡忡,有些奇怪:“你们都怎么了,府上出事了?” “小姐,恕奴婢直言,树大招风,您昨儿惊艳众人,接连让其他两位小姐失了面子,怕是要有无妄之灾!”梁嬷嬷满是担忧,道。 “二小姐也好,三小姐也罢,都不是省油的灯,何况还有二夫人!” “没事。”颜雨笙伸了个懒腰,道:“光天化日,她们恨得牙痒,也不可能杀了我的。” “小姐还有心思说笑。”春花一扫昨日的高兴,愁眉苦脸道:“您还是想想怎么防备着她们吧!” “提前防备?”颜雨笙微微一笑:“你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春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奴婢不知。” “那不就行了,我也不知,船到桥头自然直。”颜雨笙洗漱完,无所谓道:“先吃东西吧,天塌下来也不能饿肚子。” 几个婢子面面相觑,谁也不好再劝,只得各司其职。 人一散去,颜雨笙的笑意淡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她还当真能猜出一二来! 第五十七章 夏荷认错 不光是以后,连宴会上的事,颜雨笙都知道。 因为,这些都是前世发生过的! 不过她重生后改变了很多,导致事情发展不一样罢了。 比如召安侯府老夫人的寿宴,前世回来不过十来日,学习礼仪时被颜雨烟和颜青姝推下水后患了风寒还没好,就被颜雨烟和几个千金逼的要表演才艺。 姜家处处苛待,把她当做下人一样使唤,除了烧火做饭喂鸡喂鸭劈柴跳水外,除了老大夫教她的药名之外,大字都不认得几个,更别说琴棋书画舞了! 最后被逼的唱了一首五音不全的山歌,在一众王公贵臣皇子公主面前丢尽脸面,一连多日,都是灵都茶余饭后的笑谈。 也是那次之后,她发奋关在屋里,识字念书,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舞,才有如今惊艳众人的瑶琴和双舞结合。 不过有件事倒是没假,她的确过目不忘,否则也不可能短期内学会并且精通那么多东西。 只可惜,学得会才艺,看不透人心,被颜雨烟和南奕铭联手算计害死! 至于接下来,前世召安侯府老夫人的寿宴结束后没两日,听雨阁就闹起了鬼。 说是去世的莲姨娘回来了,听雨阁为数不多的奴婢,全部都在夜间值守时瞧见过飘来荡去的鬼影。 还有个婢子半夜晕倒,再醒来就疯了,口口声声说莲姨娘在院子里唱歌跳舞,说的有鼻子有眼。 一时间,整个听雨阁无人敢靠近,连带着住在里头的颜雨笙,都被大家视作妖魔鬼怪,周芷兰更是派人去请了大师前来驱魔。 要是没估计错,闹鬼一事也是人为,八成是颜雨烟找人做的。 她在宴会上吃了大亏,这闹鬼一事,肯定会提前! 所以只需要夜间防范着就行。 就在她想着前世的事情时,一道怯怯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小姐,奴婢前来伺候。” 颜雨笙回过神,目光落在身前站着的夏荷身上。 那次掌嘴,夏荷整个脑袋淤肿难堪,眼睛也被挤成一条缝,压根不能伺候,颜雨笙知道她心怀不轨,索性让她好好休息。 夏荷也当真不客气,这都半个来月了,才来伺候。 她的目光像是能将人洞穿一般,夏荷没来由打了个冷颤,一副眉眼低垂的恭敬模样:“小姐,先前是奴婢不对,这些时日奴婢也想明白了。” “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许了奴婢在身前继续伺候吧!” 颜雨笙盯着她的脸,没有答话,她脸上覆着厚厚的脂粉,白的像是戏台子上的小生面像一样。 即便如此,她的右半张脸还是能看到一小块疤痕,隐藏在白色的脂粉下,衬的疤痕像是浮雕一般。 如花似玉的脸留下了疤痕,她怎么可能真心伺候? 颜雨笙心里门清,也不拆穿,只道:“嗯,你的脸好了?” 夏荷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右脸,眼底浓浓的恨意一闪而逝,道:“谢小姐关心,已经好了。” 好了才怪!小厮打人可不会留情,之后找的大夫也是庸医,给的药不仅没治好她的脸,还让被打破皮的右脸开始溃烂。 十几日才逐渐好转,但,却留下了比铜钱还大的疤痕,掩盖都很困难! 二小姐答应她事成之后想法子把她弄到少爷颜哲屋中去做侍妾,留了疤,少爷还怎么喜欢她! 一切都怪颜雨笙,她此番回来伺候,不扒下颜雨笙一层皮才怪! 春花进门瞧见了,惊诧的声音惊醒沉在恨意中的夏荷:“你好了?” “嗯。”夏荷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 “今儿冰泽和我当值,你先去休息吧。”春花说着,也注意到她右脸上的疤痕。 但春花没多想,还以为是脂粉没抹匀,拿着帕子就朝脸上招呼。 夏荷没料到突然的动作,来不及避开就被帕子擦到了。 右脸的疤才脱落,新长出来的肉痒的厉害,擦了粉之后更是又痒又痛,帕子沾上来,夏荷立刻毛了,后退一步惊声道:“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春花也被吓了一跳,指了指疤痕处,道:“以为是脂粉的缘故……” “没事!”夏荷捂着脸后退两步,气的眼睛都红了:“以后别多管闲事!” 说完连和颜雨笙招呼都没打,直接就走了,差点撞到准备进门的梁嬷嬷。 春花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皱着眉道:“小姐,夏荷爱美,脸上留疤后心内肯定不忿,在您身边伺候怕是个隐患。” 梁嬷嬷也瞧见她脸上那块疤子,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应声道:“可不是,这蹄子念着自个儿有几分姿色,一心想翻身做主子,脸毁了今后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依老奴看,您干脆寻个错将她打发了。” “既然主动来认错,将她赶出去反而不好。”颜雨笙起身,道:“都知道她没安好心,多留意一些就是。” “我和云玲郡主约了去胭脂楼,你们别跟着了。” 梁嬷嬷一听,赶紧道:“小姐昨日在寿宴上大出风头,遭了多少千金的嫉恨,独身出去只怕有危险。” “天子脚下,他们不敢如何,你们担心过头了。”颜雨笙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去一会就回来,你们照顾好听雨阁,别让人有机可趁。” 不等梁嬷嬷和春花再说,她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 说和云玲郡主有约是假,要去云鹤楼是真。 之前云鹤楼准备的宅院地契一直没空去拿,倒是人牙子那边置办的,不仅买好了院子,连她要的药材都买好了。 人牙子买的院子,取名德心堂,既是药铺,又是医馆,只等物色好大夫,就开张。 至于云鹤楼给她备的,她准备用作绣楼,和于氏布庄一样的存在,最好能将于氏布庄比下去。 德心堂进回来的药材全部都是好药,加上雇人买铺子,一下就去了十万多两银子,将来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多着呢,要早些想赚钱的法子,不能坐吃山空。 云鹤楼掌柜见到她立刻拿出房屋地契和门钥匙,道:“小姐,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想着给您送去,又怕打搅了您。” “掌柜的客气,解老板呢?”颜雨笙接过地契查看着,顺嘴问道。 掌柜的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解老板有事出远门了,得十来天呢,您可还有旁的事找解老板?” “的确有。”颜雨笙不经意间朝周围看了眼,确定无人注意到这边,才低声道:“需要云鹤楼帮我找到一个人。” 第五十八章 再遇仇人 掌柜的见她如此,也跟着压低声音,道:“您随小人这边来,慢慢说。” 到了无人的地方,掌柜的才又问:“云鹤楼情报丰富,找个人并不困难,就是不知道您要找的是谁?” “不在灵都。”颜雨笙也不客气,低声道:“是十几年前,从宫里出来的一位绣娘。” “十几年前?”掌柜的蹙眉想了想,声线忽然高了几分道:“不对啊,宫里的规矩,绣娘要么不会放出来,便是放出来,也是在皇商铺子里做事,不得离开灵都。” “您要找的人,确定是宫里出来的绣娘吗?” 颜雨笙回想着前世那绣娘的身份,确定道:“是,不知道掌柜的可否记得当年时兴一种两面绣的花色,就是那个绣娘带起来的。” “从宫里到宫外,风靡一时,不过因为绣的时间长,而且对绣功要求很高,渐渐的失传了。” 掌柜的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朝她靠近了几分,低声问:“小姐这消息打哪儿听来的?!” “有什么不妥?”颜雨笙皱了皱眉。 她全凭前世的印象说的,那绣娘是被南奕铭寻回来,安置在绣楼中,再度以两面绣艳惊四座,让南奕铭名下的绣楼身价一跃成为灵都之最。 不过那时她嫁给南奕铭不久,很多事他不说她不问,只是偶然间听到南奕铭提及过一点。 按照时间来算,南奕铭找到绣娘估计还要一年时间,她一定要抢在前面! 掌柜的继续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道:“若您说的是当年带起两面绣的绣娘,是有这么个人,名叫施绵,但十几年前,她因着一些事触怒天威,已经被处死了。” 不对啊! 南奕铭亲口说的,那绣娘的确叫什么绵,她还匆匆见过,六十多岁的年级,一脸沧桑。 “她还活着,应该……”颜雨笙抿了抿嘴,再度仔细想着前世之事。 那段时间,南奕铭经常去严州,说是办事,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应该就是亲自去寻人了,她笃定道:“在严州附近,你着人去寻。” “若当年真是因为出了事才导致施绵从皇宫内离开,那她极可能改名换姓,查起来有难度。” 掌柜的见她一脸笃定,存疑道:“您这消息哪儿来的,准确可靠吗?” “准确。”颜雨笙再度点头,道:“你只需要派人去严州附近寻就行,不过,既然寻的是个明面上死了的人,一定要秘密进行,别让人知道。” 掌柜的郑重其事道:“您放心,云鹤楼的人办事绝对稳妥,小人这就去吩咐人办,不过茫茫人海寻人犹如大海捞针,可不是一两日能有消息的。” “好,有了消息,你去颜相府告诉我就行。”颜雨笙道了谢,将地契和房屋钥匙收起来,又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过去:“这些是房屋银子。” 掌柜的退后一步,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您拿匕首是个好物件,东家说了,您就是云鹤楼第二个主子,岂敢收您的银子。” “拿着。”颜雨笙却是递过去,道:“无功不受禄,我也不好白白收下,就是不知你们买的房子位置好,宅邸大,这五万两银子够不够。” 掌柜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后还是颜雨笙将银票强行搁在桌上的。 交代完事情从屋内走出来,颜雨笙脚下一顿,双目陡然赤红,差点没忍住心底翻腾的恨意——前世害死她的仇人南奕铭,居然在云鹤楼门口! 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南奕铭不是在云游?昨儿召安侯府老夫人大寿他都没到场,怎么出现在这了? 前世两人的相遇可比今生提前点,难道她重生,受影响最大的是南奕铭? 思索间,南奕铭正好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她的恨还没收敛,南奕铭的目光中带着疑惑,那站在不远处眉清目秀的姑娘,怎么好像有些眼熟,而且,她还一脸恨意的盯着自个儿? 颜雨笙很快调整好情绪,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南奕铭没忍住,叫住她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南奕铭和前世一样,一副随和超脱的样子,身上冰蓝色的长袍也为他添了几分淡然。 皮囊是好皮囊,只是那令人厌恶的嘴脸,依旧和前世无二! 颜雨笙看着他,像是看到什么毒物似的,道:“公子向来这么自作多情?” “嗯?”南奕铭以温润出名,还没被女人这般说过,闻言一愣:“什么?” 颜雨笙嗤笑一声,道:“刚才不过是有只惹人厌的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所以看了两眼,公子不会以为我在看你吧!” 竟是误会了? 可那熟悉的感觉…… 南奕铭眼神微敛,保持着一贯的君子作风,拱手道:“唐突佳人,还请恕罪。” 颜雨笙没再搭理他,径直出了门。 南奕铭约的人,是昨儿参加了召安侯府寿宴的礼部侍郎公子王恒。 王恒远远就见他盯着颜雨笙的背影不放,走近了打趣道:“六皇子,难道是看中佳人了?” “王公子说笑。”南奕铭笑了笑,道。 “可不是说笑,六皇子昨儿是没去召安侯府的寿宴,刚才这姑娘一手瑶琴,一曲双舞力压一众莺莺燕燕,博了个满堂彩!”王恒咂咂嘴,语气也变得惋惜起来。 “不过,想也晚了,她是颜正廷刚从乡下接回来的小女儿,圣上赐婚给了端王做正妃。” 南奕铭出门前,是听闻颜正廷要迎回一个女儿,竟是她? 在看去时,颜雨笙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王恒还在继续说着:“六皇子错过好戏,大家都以为乡下回来的颜家嫡女是个草包,没成想本事了得,连原先的大小姐颜雨烟也被比了下去。” “啧啧,您是没看道颜二小姐那挫败样儿,估计也是头一次……” “王公子何时关注起女子们的动静了。”南奕铭打断他的话,道:“进去说正事吧。” 走出去很远,颜雨笙也知道不可能看见,依旧回头瞧了眼。 这一生,南奕铭的下场只会比她前世凄惨百倍! 第五十九章 几人争执 从云鹤楼出来,颜雨笙又去德心堂看了看,回相府时天色擦黑,一屋子人都在等她用晚膳。 要是换做平时,只怕早就开吃了,因为昨日宴会,改变还挺大的。 看到她进门,颜雨烟脸上堆满笑意,快步迎上来道:“姐姐终于回来了,今儿晚上的菜可是祖母吩咐后厨特意做的,都要凉了,多可惜!” 才艺不见好,话里带话的水平,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二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颜芊月眉眼带着冷意:“长姐现在是灵都红人,名气比你都要响亮。” “昨儿出召安侯府的门,我还听见不少人夸她呢,理所当然要拿捏着。” 果然,周芷兰闻言,脸色沉了沉:“不要以为在寿宴上露了头就不顾旁的,让老太君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很了不得吗?” “和云玲郡主说话耽搁了时间。”颜雨笙福了福身,道:“让大家久等了。” “只知道凶来凶去,一点慈母的样儿都没有。”老太君不满的看了周芷兰一眼,朝向颜雨笙时,语气柔和了些:“你和云玲郡主投缘。” “误打误撞救了召安侯府少夫人,今儿琴贵妃还送了不少东西来,你们说会话也没什么,往后更要多走动。” 颜雨笙乖巧的应声,道:“是。” 琴贵妃向来周到,给她送东西也给老太君带了赏赐,琴贵妃得宠,赏出来的也是好物件,这才是老太君眉眼带笑的真正原因吧! 周芷兰显然不服气,动了动嘴还想说点什么,颜正廷不悦道:“先吃饭,雨烟说的没错,都要凉了。” 昨日南鹤峥的态度,让颜正廷也没摸清楚,对于颜雨笙,态度自然要保留些,说到底,她也是亲生骨肉。 颜雨烟本还想火上浇油,颜正廷都开口了,她也不好说的太多。 反正过了今晚,颜雨笙的地位又会回到之前,甚至不如! 颜芊月更甚,连饭都没怎么吃,眼下乌青,一直盯着颜雨笙。 直到周汝兰拉了拉她的衣角,才勉强吃了几口,眼中的嫉恨逐渐变成了狂热。 一顿饭吃完,趁着人还没散去,老太君道:“雨笙回来也有十几天了,正廷,日期还没选好?” “什么?”正打断离开的颜正廷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日期?” “认祖归宗。”老太君皱着眉,有些不满颜正廷的态度,道:“雨笙是相府血脉,这是推脱不了的,还有两个月出头,她就要嫁给端王。” “不行认祖归宗礼,到时候宗嗣上怎么立?” 颜正廷早就忘了这无关紧要的事,闻言皱眉道:“选定日期是交给别人做的,我还没去问,等明儿再说吧。”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姐入宗嗣的事情可早可晚,父亲这阵子忙,等一会也没什么。”颜雨烟上前挽住老太君的胳膊,道:“孙女送您回去。” “你倒是有心关心你父亲在做什么。”老太君挣开她的手,冷笑道:“相府把你当做嫡长女培养多年,琴棋书画舞哪个没给你请最好的师傅教导。” “连习文断字,都是和皇子公主们一起,这还不够?昨儿你那舞蹈虽然好,但却被从未学过的雨笙比下去,我都替你害臊!” 颜雨烟的手还保持着那个状态,顿了顿才讪讪的收回,眼眶微红,道:“祖母,是孙女不好。” 换做之前看到她那副要哭的模样,老太君早就心疼开了,可现在,老太君正在气头上,哪里会怜惜,厉声道:“少做出这幅委屈模样。” “要是真觉得错了,就该关起门来好好练习,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舞蹈都应该一骑绝尘,别以为和太子走的近一点,就能万事大吉。” “居安思危,圣上没有定下太子妃之前,一切都有定数!” “是,祖母教训的对。”颜雨烟抿着嘴,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孙女一定回去刻苦用功。” 这一次的眼泪是真的。 羞愧,气愤,妒忌,怨恨交织成的眼泪,滑入颜雨烟的嘴角,苦涩难耐。 从小到大,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赞美,哪怕做的不好,因着大小姐的身份,也有不少人恭维。 但,自从颜雨笙回来后,一切都变了,这才短短十来日,就纷纷喜欢她去了! 赞美是她的,赏赐是她的,什么都是她的! 更气人的是,颜雨笙真的做的比她好。 双舞合璧,颜雨烟知道自个儿都没法做到那个程度,毕竟鼓上舞需要力量和柔美完美结合,和绿腰舞性质一样,跳起来难度却很大。 “还有脸在这!”老太君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道:“稍微有点羞耻心,都该关起门哭去!” 颜雨烟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狂奔离开。 周芷兰一股子火气,又心疼颜雨烟,忍不住道:“母亲,雨烟还是个孩子,您这么说也太伤人了些。” “伤人,我还有更伤人的没说呢!”老太君微眯着眼,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好歹也是镇远将军府出来的,连个女儿都教不好。” “你瞧瞧雨笙,她在乡下学了什么,就短短几瞬,什么都会了!” “什么都会?”周芷兰冷哼道:“母亲话可不要说太早,雨烟的绿腰舞无人能及,要不是她用了什么鼓上舞,能超越吗!” “够了!”颜正廷再度打断,道:“争什么争,朝堂上的公务够令人头疼,回来还要听你们吵来吵去,从吃饭到现在都不安宁!” “不就是个才艺,雨烟好,雨笙也好,都是颜家的孩子,哪一个争气不是对咱们颜家好?” “颜正廷!”周芷兰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大家都在,气急而出:“当初接颜雨笙回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答应过我,只承认雨烟!” “如今她不过一首瑶琴,一曲双舞,你就连雨烟都不认了!” 颜正廷是尊重周芷兰这个发妻的,但她当着众人的面无理取闹,他哪里忍得:“泼妇,这些年你和母亲顶嘴,和我顶嘴,这都罢了。” “如今真是越发难缠,还糊涂至极,雨烟你养了多年,有感情在,雨笙难道就不是你亲生的?” “要是这都想不明白,就别当家做主了,你做不好,大有做的好的人在!” “姐姐。”周汝兰趁机补充,道:“相爷说的是,雨笙也怪可怜的,当初抱错也非她所愿,如今她长脸了,你该高兴才是。” “怎么就顾着雨烟的感受,丝毫不顾雨笙呢?” “你少挑拨离间。”周芷兰白了她一眼,转向颜正廷道:“我看你早就生了休妻的心,好,我这就回将军府去,省的碍你的眼。” 说完,怒意冲冲带着红嬷嬷几人去收拾行李了。 周汝兰假意劝道:“相爷,姐姐在家骄纵惯了,脾气向来如此,您别放在心里,赶紧去劝劝吧,一家人哪能真生气?” “让她走,糊涂东西!”颜正廷一甩衣袖,对老太君说了句事情会早日办妥,也离开了。 老太君黑沉着脸,道:“越来越不像话,她既然走了,就别回来!” 第六十章 两道人影 场面一下子闹成这样,剩下的人谁也不敢劝。 老太君离开后,周汝兰似笑非笑看了颜雨笙一眼,道:“大小姐真是好福气啊,短短几日就能得了老太君喜欢。” “二夫人过奖。”颜雨笙回望过去,也存了几分笑意:“哪里比得上您,庶女进门,却有福气生了儿子,连正室都要让您几分。” 周汝兰脸上的得意登时淡下来,而笑意,也变成了冷意:“大小姐伶牙俐齿我可比不过,过于得意总归得不到好处。” “念在你尚且年幼,给你一句忠告,飞得越高,摔得越痛,保不齐哪日连尸骨都找不到。” “多谢二夫人教诲。”颜雨笙行了个礼,道:“时间不早了,二夫人慢坐,我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颜青墨追了上来,自从上次她去听雨阁请颜雨笙给颜青姝看诊被拒后,好多天都没主动和颜雨笙亲近了。 听到脚步声,颜雨笙担心她再度开口不好拒绝,加快了步伐,颜青墨追上,道:“长姐且慢。” “有事?”颜雨笙挑了挑眉:“若是因为颜青姝的事,我帮不上忙。” 颜青墨喘了口气,苦笑道:“我是来提醒长姐的,下午去听雨阁想和你说会话,你不在我就走了,没走多远想起件事,折回听雨阁却见夏荷鬼鬼祟祟从屋后出来。” “夏荷是二姐的人,你要多加小心。” “好。”颜雨笙应下,瞧着她最近瘦了些,还是忍不住,道:“颜青姝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你要保重身体,忧思过度,迟早身体受不了。” “三夫人已经因为照顾她累倒了,你再出事,三房可就彻底垮了。” 颜青墨点了点头,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我知道青姝不对,也问过她身边的婢子,不管你原不原谅,还是代她说句对不起。” “先回去吧。”颜雨笙转移话题,道:“我也累了。” 颜青墨知道她心里有气,叹了一声,等她走远才继续走,婢子檀香劝道:“小姐,大小姐摆明了的态度,您何苦去找不愉快,碰一鼻子灰?” “长姐也不容易,苦了十几年,回来享受不了多少荣华,还要面对尔虞我诈。”颜青墨深吸一口气,道:“青姝那日没下杀手,颜雨烟却是想借刀杀人。” “那日救青姝的嬷嬷跟我说,池塘下的石头被人动过手脚。” 檀香长大了嘴巴,道:“二小姐还真敢!您怎么不跟大小姐说?” “嘘,这件事到此为止,那日的嬷嬷已经被寻错打发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颜青墨眉头紧锁,叮嘱了几句。 走到岔路口,对着听雨阁的方向看了好一会。 颜雨笙回到听雨阁,白芷立刻迎上来,低声道:“小姐,今晚夏荷与奴婢当值,但她却说受伤后一直没伺候您,今儿想单独伺候赎罪……” “没事,由着她来。”颜雨笙笑了笑,道:“你正好去休息。” “可奴婢下午瞧见她去了后屋好一阵子。”白芷担心道:“夏荷的事,梁嬷嬷和奴婢说了很多,怕是想对您不利。” “那这样。”颜雨笙嘴角微翘,道:“你叫梁嬷嬷暂时去引开夏荷,等熄灯了你随着我悄悄去隔壁院子。” “隔壁?”白芷不解道:“去那边做什么?” “看戏啊,离得远了还看什么?”颜雨笙笑意更甚,一对梨涡跟着展开,俏皮可爱又灵动。 白芷出去安排,颜雨笙则是径直进屋,取了不少厚衣服塞在被子下,瞧着就像是人形一样,又在屋内燃起一根香。 刚做好这一切,夏荷就端着水进门了:“小姐,奴婢放好了水,您先去洗漱吧。” 颜雨笙不动声色,先去洗了澡,再出来时,桌上放着一杯冷热适合的茶,夏荷局促的站在桌前,道:“奴婢给您端了茶水,先喝点吧。” 夏荷表现的并不自然,颜雨笙看了眼茶杯,端起来一饮而尽,道:“你有心了,我不喜欢有人伺候,你先下去睡吧。” 见她喝了茶,夏荷也不纠缠,端着茶碗出去了,还贴心的将门关好。 听雨阁院内的灯一盏盏熄灭,颜雨笙屋内的也不例外,白芷见到灯熄,赶紧溜进来和她汇合,主仆二人翻墙去了隔壁的空院子。 都知道颜雨笙晚上睡觉不需要人在房间内伺候,听雨阁内静悄悄的。 颜雨笙和白芷在空院字里坐了好一会,知道敲更的声音响起,白芷才耐不出,道:“小姐,咱们要坐到什么时辰?” “到时间了。”颜雨笙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去看戏吧!” 主仆二人再度翻上墙头,那墙头有不少从听雨阁爬出来的蔷薇,几年没人打理,长得枝繁叶茂,藏两个人没问题。 听雨阁只留了廊下两盏灯笼,和着月色,院内的一切倒也能看清楚。 白芷等的昏昏遇睡也没等到什么,强打起精神低声问道:“小姐,咱们折腾一晚上了,您确定在这会有收获?” 颜雨笙的脸被蚊子咬了一口,痒得很,她挠了挠,道:“能等的,就颜雨烟恨我那程度,我存在多一刻都是她的阻碍。” 白芷半信半疑,再度陷入无聊的状态。 只不过,这状态持续没一盏茶,她忽然压着嗓子,道:“那是什么东西,从后屋出来的!” 颜雨笙也看到了,一身红色戏服打扮的人,披头散发,怀里还抱着个瑶琴,从后屋飘荡出来。 说是飘荡,其实也不然,那戏服长得很,拖在地上摇曳着。 这等场景,被月色一照端的渗人,白芷打了个冷颤,道:“夏荷去后屋,是为了装神弄鬼戏弄您?” “估计不是戏弄。”颜雨笙顿了顿,问:“你将香都点了?” “嗯。”白芷点点头,再度看向院子,却发现听雨阁的院门,正缓缓被推开! “有人!”白芷再度拉了拉颜雨笙的衣袖:“在前门!” “我看到了。”颜雨笙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忽然后悔带上白芷了,这丫头瞧着沉稳,怎么一惊一乍的! 她又不瞎,推开院子门的那人一席白衣,照样披头散发,正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朝一个方向挪动。 她们主仆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听雨阁前后两个方向。 红白装扮的两人目标相同,都是颜雨笙的卧房。 一个在后窗试探着敲了敲,见没动静翻窗户进去,另一个则是左右看了下,推开了房门…… 第六十一章 装神弄鬼 这一幕极其可笑,落在墙头主仆二人的眼里,两人又是意外,又是觉得滑稽。 夏荷装神弄鬼是在颜雨笙的意料中,门口忽然出现的那人,的确在意料之外。 颜雨笙最开始的打算是等夏荷进屋后将人拿下,来个证据确凿,可又出现了别人,那就好玩了! 白芷满是兴奋,压着嗓子道:“小姐,这俩装神弄鬼,要是碰在一起会如何?” “我猜,都会以为对方是真鬼。”颜雨笙满脸带笑,已经想到了屋内的情形:“都被对方吓一跳。” “想想都刺激。”白芷倒是迫不及待了,道:“这也看不见啊,要不去屋外看?” “一场好戏,就咱们俩看多没意思。”颜雨笙跳下墙头,拍了拍手,道:“去找人来。” 白芷紧跟着跳下墙头,好奇道:“这大晚上都睡着了,要去找谁?” 颜雨笙俏皮的眨眨眼,分析道:“大夫人和相爷吵架连夜回镇远将军府去了,闹鬼这里头有没有二夫人的手笔还未可知,老太君年事已高经不住吓。” “都排除后,就剩一家之主颜相颜大人了。” “请颜相?”白芷一脸不解:“且不说请不请的动,您说的翁中捉鳖,不捉啦?” “自然有办法请动。”颜雨笙一脸神秘,道:“至于瓮中捉鳖,一个人叫捉鳖,两个人就叫狗咬狗,先让他们咬一会。” 颜正廷晚膳后和周芷兰争执了两句,气的半宿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就听近侍来叫门:“相爷,大小姐求见。” “做什么!”颜正廷惊醒后头疼欲裂,一肚子火,厉声道:“都什么时辰了,她胡闹,你也不拦着点?” “是大小姐说,有要事通报。”近侍知道他在气头上,屏息道:“还说见不着您,就在正西苑不走了……” “胡闹,简直胡闹!”颜正廷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的翻了个身,道:“轰走!” “相爷,是关于莲姨娘的……”近侍硬着头皮说:“莲姨娘没了后,听雨阁一直空置,直到大小姐回来住进去。” “据大小姐说,里头发现了些东西,可能事关人命。” “什么?”颜正廷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惊声道:“快,扶我穿衣!” 莲姨娘本名莲心,是颜正廷奉旨去严州公办后带回来的,善解人意温柔大方,只需一个眼神,她就懂他心之所想,故进府就受尽恩宠。 莲姨娘也争气,进府做姨娘没几个月就怀了身孕,颜正廷大喜,承诺等她生完孩子,不论男女,都将她抬为第四房夫人。 只可惜莲姨娘没有福气诞下孩子,最后一尸两命,颜正廷伤心了好久,最后深情也被淹没在时间里。 这会子听说起莲姨娘的死因有疑,那些个美好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颜正廷哪里还等得,见到颜雨笙,单刀直入问:“你发现了什么?”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还请相爷跟我去一趟听雨阁。”颜雨笙福身,道。 颜正廷只稍微想了想,立刻同意了。 白芷暗暗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而听雨阁潜进来的两人丝毫没察觉到危险,还在分别试探。 颜雨笙屋内没点灯,只有月色和廊外灯笼从窗棂间透进来,压根看不真切。 二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小心翼翼的朝床榻走去。 “红衣女鬼”率先到达床榻,掀开床帏看去,被子下的人一动不动,睡得还挺死,她按照早就练习好的声调,桀桀桀的怪笑了几声。 榻上的人依旧没反应,倒是床帏外,“白衣女鬼”刚到榻前,就听到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她汗毛都竖起来了,壮着胆子掀开床帏,做出一副骇人的姿态,和“红衣女鬼”打了个照面。 两个“女鬼”都画的面目全非,脸上白扑扑的,还带着血迹,哪怕是点着灯也认不出本来的模样,更何况是在朦胧的光线下,只依稀辨得对方的装扮。 不过,光是装扮就能吓死一片人,结合最近刚回来的大小姐会瑶琴擅双舞,难道真是被莲姨娘回来附身了?! 两个“女鬼”想到一块儿去了,心头同时发颤,压根不敢动弹, 最后不知是谁,先惊叫了一声:“啊!” 声音尖锐可怖,另一个立刻跟着惊叫起来:“有鬼,有鬼啊!” “救命,莲姨娘回来了!” “啊!” 两个哪里还顾得上很多,满脑子都是鬼,只想尽快离开听雨阁。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彼此慌张逃命的动作在对方看来,就是厉鬼在身后追。 两人更加慌张,在门口时互不相让,仓皇间滚做一团,从门口摔倒院子中央。 而她们制造出来的动静,早就将听雨阁其他人惊了起来。 登时,院子里灯火通明,也正在这时,颜雨笙带着颜正廷回来了。 “这是做什么?”颜正廷还在院子外,就听到了有人尖叫有鬼,疾步进院子,瞧见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怒声问:“大晚上的吵什么?” “回相爷。”梁嬷嬷连忙将衣裳穿好,道:“奴婢们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说有鬼,还说什么莲姨娘回来了,出来就瞧见这。” 梁嬷嬷顿了顿,指着院子里的两“鬼”,指尖轻微发颤:“这俩东西……” “这什么东西?”颜正廷瞥向地上的人,脸色发寒,道:“哪儿有鬼,还不是人闹得,去看看这俩胆大妄为故弄玄虚的是哪个屋里的!” 院子里明亮起来,两个“鬼”心里也逐渐清晰,一听要扒开头发看脸,头再度往地上低了低,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心下更是犹如擂鼓一般怦怦直跳, 梁嬷嬷带着冰泽春花白芷,分别上前将人揪住,举着灯笼靠近了。 春花揪着“红衣女鬼”散开的头发,刚抓住就惊呼一声:“这,这不是夏荷?” 梁嬷嬷抓着“白衣女鬼”,虽然不熟悉,但也认出了:“是二夫人院子里头洒扫的丫鬟豆子!” “好啊,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听雨阁装神弄鬼,到底是何用意?!” 颜正廷脸色铁青,坐在下人搬出来的椅子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按了按,不耐道:“早点说,我可没耐心和你们耗着!” 夏荷与豆子跪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 颜正廷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颜雨笙,带着审视,问:“你去请我,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二章 隔岸观火 颜雨笙一脸惶恐,似乎还没从这件事中回神:“颜相是在怀疑我?” 大眼圆睁,不可置信的同时,更显得多了几分无辜。 倒真像是不知情的模样,颜正廷顿了顿,道:“也不是怀疑你,而是我刚来就遇到这场景,不得不多想几分。” “颜相误会了。”颜雨笙苦笑道:“我无意间看到原先摆在屋内的一个白瓷瓶子有问题,细瞧竟发现里头残留着一些让人神志不清的药粉。” “依药粉的陈旧程度来看,估计有好几年了,想到曾听婢子说过,先前住在听雨阁里头的莲姨娘莫名去了,想着怕是与这药粉有关,所以才连夜去找颜相来看。” “至于装神弄鬼的这俩婢子。”说到这,颜雨笙满是落寞,语气也变得悲凉了许多:“我在乡下都是伺候人的,哪里习惯被人伺候,守夜的婢子都在自个儿房里。” “许是正好在我出去找您的空档,被她们逮到机会溜进来了。” 抱错终究不是她的错,小小年纪遭遇了那么多也不容易。 颜正廷确信她没说谎,深吸一口气,道:“也就是随口一问,这件事我会为你查清楚的。” 说完,朝身边的近侍谭波道:“你连夜审问,不管用什么法子,要将这两个贱婢为何装扮成这模样,出现在大小姐房内给查出来!” “是。”谭波领命,朝身后问询赶来的护院道:“将这两个婢子叉去天牢。” 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短时间内传到了颜雨烟和周汝兰耳中。 颜雨烟一直没睡,就在等着消息,听到夏荷被抓,气的将刚端上手的冰糖雪梨水给砸了:“真是没用的废物!” “守在听雨阁内,又用了迷香,还让人去给父亲通风报信了,还不如本小姐重新找人呢!” 秋收之前就因为规劝吃了亏,不敢搭话,秋菊硬着头皮道:“夏荷的确马虎了,连人不在屋内都不清楚,还和二夫人院里的豆子撞了个满怀。” “两个都是一身女鬼的打扮,相爷心头肯定怀疑,眼下要做的是不让夏荷咬出您来。” 颜雨烟心烦意乱,道:“夏荷那蹄子毁了容,正是好利用的时候,但谭波的手段凌厉,也不知道她熬不熬得住。” “一个不好将我供出来,不论是父亲还是祖母面前,我当真没法子立足了。” “奴婢叫玉兰出去打听消息了,一旦有事立刻给您汇报。”秋菊安慰着,道:“您先睡下,明儿一早,索性去镇国将军府。” 颜雨烟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用接母亲回来的借口,暂时避一避?” “是。”秋菊见她眉眼间舒展了,心也跟着放下不少:“镇国将军府在,哪怕夏荷供出您来,相爷也要思索三分。” “也是,先睡,明儿一早赶着出发。”颜雨烟眼睛微眯,道:“你着人盯着夏荷的同时,也盯着颜芊月那边,宴会一事她大受打击。” “豆子装神弄鬼,目的怕是和我们一样,要是能顺势嫁祸给颜芊月,最好不过。” 她在算计,周汝兰同样在算计。 虽然是大半夜,但听雨阁的事情一出,他们就知道了,颜芊月慌张道:“母亲,豆子被父亲的人拘走,要是招出咱们可怎么办?” 对比之下,周汝兰显得十分镇定:“怕什么,豆子一个洒扫婢子,金银都能收买,供出咱们也没人信。” “可父亲对莲姨娘始终不一样。”颜芊月满是担忧,道:“咱们利用死了的莲姨娘去吓颜雨笙,父亲能原谅吗?” “就看豆子能不能张开嘴了,再说还有夏荷呢。”周汝兰安慰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先休息,母亲会处理好的。” 两人打着同样的主意,颜雨笙也算到了。 待人全部离开,梁嬷嬷给颜雨笙备好安神茶,担忧道:“小姐,今晚明显就是冲着您来的,您宴会那惊艳的瑶琴和双舞,就是起因。” 春花也道:“都晓得莲姨娘死因蹊跷,大好的人莫名消瘦死了,而莲姨娘生前可是舞姬,又善琴,她们怕是想让人怀疑您的本事是不是有问题。” “春花说到点子上了。”冰泽接过话,道:“要不是您事先有准备,吩咐奴婢几人点了香,奴婢几人也醒不来。” “阵势不能闹大,相爷那边也不会生气。” 晚膳听雨阁的婢子全部中了延时迷药,早在白芷和颜雨笙说夏荷的事情时,她就发现了不对,叫白芷去点的是祛毒香。 要不然被夏荷豆子跑了都不知道! “小姐。”冰泽见她不语,问:“既然她们能指使人做,肯定想好了后路,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们会互相指证。”颜雨笙默了默,忽然笑道:“周芷兰和周汝兰多年不睦,昨儿周芷兰又回了镇国将军府。” “周汝兰可不是省油的灯,会抓紧机会挑拨的,我们先隔岸观火,等她们彻底闹起来再加入。” “可……”冰泽顿了顿,迟疑道:“您怎么能确保她们会先互相斗?奴婢说个不好听的,在宴会上您可是威胁到她们两位的女儿。” “难保她们不会先联合起来对付您。” 颜雨笙端起安神茶喝了一口,幽幽道:“周芷兰是嫡女,只有颜雨烟一个女儿,养了多年还不是亲生的,而且她脾气骄纵,说翻脸就翻脸。” “而周汝兰作为庶女出嫁成为庶夫人,诞下颜相府唯一的男丁,早就有取而代之的心,成为当家主母,可比对付我有吸引力。” “小姐素来神机妙算。”春花听得糊涂,却捧场道:“肯定没错。” 梁嬷嬷却是眼睛微眯,闪着算计的光芒:“奴婢想着,咱们也要加把火,让两位夫人斗的更厉害。” 颜雨笙没有接话。 周芷兰虽为她的生母,可这些年也仅有生育之恩,养育半点没有不说,如今还帮着外人来对付她,有和没有没有两样。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相府就热闹开了。 头一件事就是听雨阁昨儿有婢子装神弄鬼,第二件事,颜雨烟带着婢子去镇国将军府了,第三件件事,说来好笑,周汝兰也带着颜芊月回镇国将军府了! 颜正廷知道后,鼻子都要气歪了。 第63章 言尽于此 老太君对于几人接连三番的回镇国将军府,亦是不满。 今日用早膳的也没旁人,除了老太君,就是颜正廷。 早膳还没吃完,老太君就将粥碗重重往桌上一放:“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好歹是相府的大夫人二夫人,接二连三的回娘家,传出去别人怎么想我们?” 颜正廷刚下朝,碗都还没端热乎,听到老太君的抱怨,吃饭的动作慢了点下,到底忍着没吱声。 老太君更是不满,数落道:“还以为镇国将军府的嫡女肯定教导有方,礼数周全,没成想周芷兰是那样的死性子,娶回来多年来都没改。” “年纪不小还不懂事,昨晚上当着众人的面对你直呼其名,一点不顺心还连夜回娘家,一点样子都没有!” “周汝兰也是个不顶事的,周芷兰胡闹,她也带着女儿胡闹,这家还怎么过下去?!” 颜正廷不搭腔,老太君的抱怨就越甚,像是非要比他表态一样,继续道:“据说昨晚听雨阁出事了,有两个不长眼的婢子去装神弄鬼。” “到底是怎么回事,雨笙吃了多年苦,回来也不消停……” 老太君的脾气向来古怪,许是和年轻时候的经历有关,颜正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打断她的话,道:“这些小事您就别操心了,儿子会处理好的。” “说处理好,你处理了?”老太君白眼一翻,道:“当年我就说周汝兰好,你瞧,她还生了颜家唯一的儿子,周芷兰空有个嫡女名字。” “嫁进来多年只有一个女儿不说,还抱错了,她个不长眼的亲疏不分,对雨笙那个死样子你也瞧见了。” “要不趁机把她休了,抬周汝兰上位,毕竟……” 颜正廷额头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官拜丞相,正妻岂能说休就休,还抬个庶女上位做主母!” “庶女怎么了?”老太君不悦道:“我当年也是庶女,不照样生下你成为颜家的主母?这么多年,我难道没将颜家管好,还是没将你教好?” 想到多年来母子二人的确受了不少苦,尤其是老太君,受了颜父正妻的不少刁难。 颜正廷按下发怒的冲动,声音软了几分:“儿子没那意思,不过,雨烟毕竟要成为太子妃的,若是母亲被休,她还怎么进得东宫的门?” 听到太子妃位,老太君脸色缓和了几分:“都说一门二女进皇室难,前边有雨笙嫁给端王,皇上那边,还会允许雨烟成为太子妃?” “只要太子喜欢,一切都不难。”颜正廷声音低了几分:“赐婚圣旨下来那日,我去见了太子,太子也是这个意思,等端王先成亲,往后的变故还大着呢。” 老太君默了默,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良久才道:“雨烟那孩子终究不是咱们颜家的血脉,尤其是雨笙回来后,她的心性变了不少。” “昨晚听雨阁闹鬼,那个叫夏荷的是周芷兰身边伺候的,和雅苑向来来往密切,前脚雨笙在宴会大展拳脚,后脚就出事。” “咱们都不是蠢的,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猜也能猜到,在府上搞出这些,若是不罚,将来人人效仿,家里岂不是乱套了?” 颜正廷深吸口气,道:“是,儿子明白。” “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虽说雨烟你疼了多年,但不管什么原因迎回雨笙,她毕竟才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老太君起身道。 “我也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去瞧瞧雨笙那孩子,说是折腾一晚,受了惊吓。” 颜雨笙是刻意不去用膳的,但老太君亲自来听雨阁,她没料到。 冰泽匆忙进来通报,她正咽下最后一口粥,好在梁嬷嬷今早准备的够多,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不过老太君来了也好,省去很多事。 颜雨笙擦了擦嘴,赶紧起身迎出去,道:“老太君,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不舒服。”老太君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道:“怎么样了?” “谢老太君关心,好多了。”颜雨笙顿了顿,欲言又止,道:“还是昨晚的事……联想到听人说听雨阁之前的莲姨娘是莫名没了,心头不安。” 她的确没睡好,眼下带着乌青,是有几分憔悴,老太君沉神,道:“别去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人死如灯灭。” “是老太君说的这个理。”颜雨笙顿了顿,道:“可昨晚,我发现听雨阁之前留下的瓷瓶里,残留着些药粉……” “什么?”老太君悚然一惊,看向她的眼神微暗:“在哪儿?” “那个白瓷瓶子。”颜雨笙指着墙角的方向,道:“有可能和莲姨娘的死因有关,我不敢擅自处置,又不敢放在屋内。” “难怪小姐从搬进来开始就总睡不好。”梁嬷嬷接过话,道:“原来竟是这个东西给闹得,先前一直放在小姐卧房内做摆设。” 老太君没说话,抬脚走向颜雨笙的卧房。 从前莲姨娘有孕,老太君来看过一次,记得屋内摆设虽然清雅,但大多都是稀奇物件。 如今全然不见,只剩下几个不值钱的摆设,空荡荡的屋内很是寒酸,还没慧嬷嬷的屋布置的好。 除了屋外那个白瓷瓶子,还有几幅画,已经发黄,周边还有被虫蛀的痕迹。 “那些个没用的,怎么不丢了?”老太君疑惑道。 颜雨笙抿了抿嘴,走到画前揭下,苦笑道:“就这光景,还不如留下。” 画下墙壁的颜色和周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慧嬷嬷瞧着老太君沉下来的脸色,道:“大小姐回来的匆忙,只将听雨阁收拾出来。” “大夫人估计是想以后腾了新院子再做布置。” “哼,你没见雨烟的房间?”老太君冷哼道:“真是可笑,亲生的不当回事,旁的当个宝,今晚回去吩咐府上,将大小姐院内的东西配齐了。” “雨笙和云玲郡主交好,若是云玲郡主上门看到这光景,不得笑掉大牙?” 照顾面子的事,只要不从老太君的私银中出去,她还是舍得的。 慧嬷嬷应了声是,老太君这才想起正事,转向颜雨笙,问:“你说的药粉,是怎么回事?” “昨儿睡前看到白瓷瓶上有只蜘蛛,打的时候不小心将瓷瓶弄倒,里头的粉末落了些在柜子上。”颜雨笙说着,声音低了几分。 “当时我也没在意,拿帕子擦的时候,隐隐闻到了一股药味,仔细辨别,发现是凌雪粉。” 第六十四章 我试试吧 老太君眉头皱的更紧:“什么凌雪粉,那是个什么东西?” “凌雪粉由多种药材熬制,短期有安神的功效,但时间一长,闻得多会让人神志不清。”颜雨笙走到之前放置白瓷瓶的地方,道。 “白瓷瓶就放在这,离床头很近,按照里头残留的药粉来看,之前只多不少。莲姨娘怀着身孕,不消七日就会嗜睡头晕。” “这白瓷瓶……”慧嬷嬷忽然想起什么,插话道:“奴婢记得奉命给莲姨娘送补品时看到过几次,里面插的是百合花。” “那就是了。”颜雨笙接过话,道:“凌雪粉香味和百合花差不多,正好遮掩气味,要想知道当初到底是谁弄了凌雪粉,还得从伺候莲姨娘的下人查起。” 话音刚落,老太君和慧嬷嬷对视了一眼,老太君更是苦笑道:“莲姨娘的死对你父亲伤害极大,伺候莲姨娘的下人,近身的全部处死。” “洒扫和无关紧要的,全部发卖,一个不剩,要想查证也很难啊!” 颜雨笙没有接话,事情说到这份上,也足够了,老太君比她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掘地三尺也会找出罪魁祸首。 老太君又说了两句,正要离开时,目光炯炯的看向颜雨笙:“你的医术,很厉害?” 颜雨笙顿了顿,笑道:“一点皮毛,乡下游医教的,能有多好。” “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凭粉末辨别药物。”老太君视线落在瓷瓶上,道:“是有几分本事。” “碰巧。”颜雨笙知道老太君在怀疑,模棱两可道。 “一次叫还好,多了就不尽然了。”老太君站在门口,眼睛微眯,接着道:“有本事是好事,可偌大的灵都,没自保的本领却有超乎寻常人的本事,情况就不一定了。” “多谢老太君指点。”颜雨笙福了福身,道:“我会注意的。” 老太君离开听雨阁,颜雨笙还站在门口,春花望着离去的方向,问道:“小姐,老太君那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颜雨笙仰起头看了眼天色,道:“灵都要变天了。” “变天?”春花也抬头看着天空,左右看了一圈,被太阳晃了眼,不解道:“这一早就是大太阳,又过了跑暴天,估计有好一阵晴,怎么会变天呢?” 梁嬷嬷跟在身后,敲了敲她的脑袋,道:“笨,小姐说的可不是这个天,走了,进去收拾。” 变天的事,不是颜雨笙瞎说。 前世就在八月初,太子谋反,从太子府抄出龙袍大印和,从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储位悬空,引起众多皇子的明争暗夺! 颜雨烟这太子妃位,还真遥遥无期! 午膳后还没散去,谭波问出了点什么,但瞧见老太君在,又不好直说。 老太君也看出他欲言又止,不悦道:“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趁着大家都在,说说那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蹄子是谁指使的!” 谭波看了眼颜正廷,见他点头后,才道:“回老太君,昨夜到现在已经用了几轮酷刑,豆子还死咬着,夏荷受不住招供了。” “说是……”话到这儿,谭波似乎不敢说,抬眼再度看了颜正廷一眼。 颜正廷大怒,道:“看我做什么,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瞒住不成,直接说!” “是。”谭波这才道:“夏荷说是二小姐指使她做的。” “雨烟?”颜正廷心里早有猜想,但听到实话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可说了原因?” “夏荷因为犯错被掌嘴,烂脸后对大小姐记恨在心,至于二小姐,主因是召安侯府一舞。”谭波越说,声音也跟着小了些。 “还因为大小姐回来,府上很多本是二小姐的东西被大小姐拿走,二小姐心生不满。” “我说什么来着!”老太君大怒,从椅子上滕然起身,厉声道:“周芷兰亲疏不分,教出来的孩子也没个数。” “雨笙回来得了什么?听雨阁的布置连下人的都不如,府上最好的院子,可是她颜雨烟住着!说到底,包括颜雨烟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该是雨笙的!” “母亲,您消消气,雨烟一向被捧在手心,陡然的转变心里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颜正廷说着好话,道。 “再说,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往后好好教导就是。”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十四岁还小?马上及笄就能嫁人了!你别以为她能攀上太子,就存心护着,有些话应该不用我说。” “太子妃是皇上下令,在那纸圣意没下来前,她什么也不是!” 颜正廷低着头不做声,老太君气急了,接着道:“一个外人血脉,竟敢谋害颜家嫡亲长女,要是不重罚,岂不是反了天!” “话我撂在这,要么,你狠狠处罚让她知道厉害,以后收敛着点,要么,就将她送回姜家!” 话说到这份上,颜正廷不开口也不行,道:“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处置。” “哼。”老太君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性,道:“我且看着,还有豆子那边,狠狠的审,到底是周汝兰指使的,还是颜芊月的手笔!” 颜正廷朝谭波使了个眼神,谭波立刻会意,下去接着审。 “您瞧,谭波都去了,事情闹大被外人知道不好,您消消气。”颜正廷倒了杯茶递过去,安抚道:“这件事,我一定还雨笙一个公道。” 老太君接过茶捧在手里却没喝,转念道:“事关大房和二房,你也该着人去叫周芷兰姐妹带着孩子回来了!” 颜正廷手一僵,面色已经冷下去:“周芷兰愿意回去就回去,我可不接,汝兰回去是和我打过招呼的,她去劝着周芷兰,不让事情闹大,应该会主动回来的。” “周芷兰那个性子,仗着自个儿是嫡女,能听得进汝兰的劝?”老太君翻了个白眼,道:“人不回来,装神弄鬼一事怎么查,该罚的怎么罚?” 颜正廷紧锁着眉,没有说话。 这时,颜雨笙悠悠起身,道:“老太君,颜相,我愿意去请大夫人回来。” “你?”老太君下意识:“她向来看不惯你,你去独独碰一鼻子灰。” “试试吧,大夫人和相爷闹脾气是不对,总不好真要相爷去请。”颜雨笙轻笑一声,道:“虽说没认祖归宗,镇国将军府到底是我外祖家。” “回来这么久,还没去看呢。” 老太君这才勉强点头:“好,你带着礼物回去,镇国将军府不如从前,但先前的威望在,不好轻慢了。” 第六十五章 去将军府 颜正廷娶周芷兰时还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官,而周芷兰的父亲立下汗马功劳,得先帝赐予镇国将军封号,亲提镇国将军府的牌匾。 那时候的周芷兰娇俏可爱,嗔怒间全是芳华少女的青春,稍微任性也并非如今的泼妇模样。 相较之下,颜正廷姿态平平绝对算高攀了,且他坐到现在的位置,也有周芷兰父亲的功劳,不好等妻人老珠黄,老丈人为国战死后,就对人家的掌上明珠翻脸。 老太君是势利眼,也要顾忌相府在外头的名声,对镇国将军府不得不客气。 吃过早饭,就盯着府上准备了不少厚礼,让颜雨笙带着回镇国将军府。 坐在回镇国将军府的马车上,白芷不解的低声问:“小姐,事到如今全可将自己摘出来,相爷接着查下去,定会和大夫人翻脸。” “没了庇护二小姐的人,也就无人来寻您麻烦,怎么还要趟这摊浑水?” 颜雨笙默了默,道:“旁人欠我的,镇国将军府毕竟没有,不好将之扯进来。” 回顾前世短暂的一声,只有镇国将军府一家给过她温暖,也该回去看看。 再说任由事情发酵,周芷兰的性子也会闹得镇国将军府不安宁,还不如她出面,将人引回来再说。 出门带的婢子是白芷冰泽还有梁嬷嬷,闻言,梁嬷嬷皱眉道:“将军府只有大夫人一个嫡女,全府都疼爱有加,从大夫人的性子也能看出一二。” “也正是为了巩固爱女在夫家的地位,镇国将军做主将唯一的庶女嫁给相爷做二房,老将军死后,将军夫人对大夫人一如既往的疼爱,甚至更多。” “大夫人连夜回去,老夫人指不定觉得她受了什么委屈,小姐这一趟是自寻苦差,闹不好被二小姐一挑拨,您和将军府都要闹掰。” “不一定。”颜雨笙嘴角微翘,道:“将军府老夫人和大爷二爷一家子都不是傻子,颜雨烟未必能挑拨的动。” 梁嬷嬷还想劝,但转念想到最近颜雨笙的举动,好像都能突破她们的想法,也就闭嘴了,不过心里到底还是带着担忧。 镇国将军府不愧是先帝赐的府邸,哪怕衰落了些,宅子依旧气派,才下马车,小厮接应的接应,通报的通报,井然有序,能看出府规良好。 不消一会,管家亲自出门迎接,道:“大小姐,您里面请,老夫人和众人都在后院呢。” 颜雨笙客气了一句,随着管家朝里面走,将军府的布置和前世无二,低调温馨,不像是武将之家。 走到后院,将军府老夫人带着大爷和二爷的家眷守在门口,看到她,立刻道:“是雨笙吧。” 老夫人面目慈祥,和前世无二,想到前世的种种,颜雨笙眼眶微酸,垂头行礼掩盖住情绪,道:“颜雨笙拜见老夫人,愿老夫人福寿安康。” “好孩子,快起来。”老太君将她扶起,上下打量着,眼眶已然带了氤氲的湿意:“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受苦了。” 再抬头时,颜雨笙已经收拾好情绪,道:“再多苦也渐渐熬出来了,老夫人莫担心。” “还叫老夫人?得叫外祖母!”老夫人带着笑意嗔怪道:“虽然咱们才见第一面,但你眉眼间像极了你母亲这么大的时候,我见着都觉得亲切。” 颜雨笙看了眼远远坐在石凳上没动弹的周芷兰,道:“没拜宗嗣之前,称呼上不能乱了。” “这孩子就是顶针。”周汝兰从人群后朝前走了两步,带着笑意道:“规矩是姐姐立下的,她孝顺,一直尊着呢!” 周汝兰口中的姐姐,自然是周芷兰。 老夫人皱了皱眉,面带不悦:“血脉相认早该改口,那吴氏早就招了,你便是舍不得雨烟,也不好委屈雨笙,更何况相爷不是让你两个都留下?” “母亲。”周芷兰不满的瞪了忽然出现的颜雨笙一眼,才道:“我也没错,这就是规矩,并非有意无意的。”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已然带了几分责怪。 但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女儿,老夫人深知周芷兰的脾性,叹了一声,转向颜雨笙道:“颜家的规矩是颜家的,我们周家是周家的。” “好孩子,今后你就唤我外祖母。”说着,又拉着她的手转向两边,介绍道:“这位是你大舅舅周毅杰的夫人汪氏,你叫大舅母就是。” “另一位是你二舅舅周毅济的夫人林氏,是你的二舅母。” “雨笙刚回,老夫人太过热情了小心吓着人,赶紧去坐着说吧。”汪氏接过话,满眼笑意。 林氏更是拉着颜雨笙另一只手朝里面走:“太阳怪晒的,来人,把冰镇的瓜果端上来给表小姐,顺便泡一杯去火的茶来。” “多谢祖母。”颜雨笙停下脚步,行礼道:“多谢大舅母,二舅母。” “一家人说谢谢,多生分。”老夫人牵着她的另一只手,道:“这么瘦,回头好好补补,小姑娘要肉一点才福气呢!” “你二舅昨儿叫人送了些野物回来,正是大补的,中午就留在这儿吃饭,炖山参吃。” 看到亲亲热热的这一幕,颜雨烟站在周芷兰身后,帕子都要绞碎了! 果然是血浓于水,哪怕是表亲,都这么喜欢她! 她今早来将军府,可没看到老夫人多喜欢,更没看到大舅母二舅母多热情,相反的,老太君还明里暗里说她不懂事! 难道多年感情,还比不得刚回来的,她就不信了。 想到这,颜雨烟手中放松了些,朝前两步,搀住老夫人另一只手,道:“外祖母说的是,这些年姐姐吃了不少苦,不过,回来就都好了。” “将军府不参与外边的事,您是不知道,姐姐刚回来就从召安侯府那边弄了四十万两银子加一箱子珠宝,母亲说代为保管,姐姐都没让。” “手头的银子比母亲的都多,往后日子好着呢。” 拐着弯儿说她呢,颜雨笙心里门清,也不做声,心里暗道可惜,颜雨烟这股小聪明使错了地方,怕是要适得其反。 老将军去世后,将军府为避免麻烦,的确不参与世家人情往来,以家中男人不在,府上女眷不便外出的理由,只送贺礼人不到场。 可这不代表,将军府消息不通! 果然,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微变,看向颜雨烟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犀利。 第六十六章 八字不合 老夫人的反应和想象中大相庭径,颜雨烟怔了怔,以笑遮掩慌张:“外祖母为何这么看着我?” “弄了银子?”老夫人终究没忍住,咬着字道:“将军府是闭门自守,但外头的消息还是知道一二的。” “召安侯府少夫人的怪病连太医都治不好,雨笙出马,一根绣花针就解决了,还保住了腹中胎儿,那些银子是召安侯府给雨笙的谢礼。” “好好的一件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什么叫弄?是坑蒙拐骗了?据我所知,银子是侯府夫人亲自交给她的,换而言之,是凭本事赚来的!” 颜雨烟被说了个猝不及防,愣了愣,赶紧赔笑道:“您瞧我这张嘴,高兴的连话都不会说,让外祖母误会了,我的意思,姐姐银子多,往后好过。” 老夫人不着痕迹的别开她的搀扶,眸光依旧犀利:“颜家是个什么劲儿我不知道,但,周家家风是家族和睦,兄弟姐妹友爱,不兴做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买卖。” “雨笙是什么人,我虽然没相处,但心里有数。” “是,是。”颜雨烟手在空中僵了僵,不敢连最后的靠山都得罪,讨好道:“是我话没说好,外祖母别生气。” “母亲。”周芷兰看不惯,将颜雨烟护在身后,道:“雨烟好歹是您疼了多年的孩子,您还不知她的性子么,就是一时口误。” “哼。”老太君目光掠过周芷兰,道:“你呀,一把年纪还是这幅头脑,罢了,先进去吧,雨笙从相府来,闷在马车上连板凳都没坐,也热了。” 颜雨笙看着这场景只觉得好笑,连老夫人这头一眼的,都分得清善恶,周芷兰却糊涂到只信颜雨烟。 不过想归想,面上依旧和先前一样,不卑不亢,这样子落在老夫人眼中,更叫人心疼——哪有孩子不稀得母亲亲近。 周芷兰的行为,怕是早就伤透颜雨笙的心了。 老夫人轻叹一声,又握住颜雨笙的手,道:“你回来不久,忙得很,今儿怎么得空上将军府来了?” “回外祖母。”颜雨笙嘴角轻扬,道:“从长清县回来就该来看您和两位舅母的,实在是每日事忙,加之将军府的规矩不敢私自前来打搅。” “今儿来,一是拜会您和两位舅母,二来……” 说到这,她目光幽幽,朝周芷兰方向看了眼,声音低了些:“来替相爷接大夫人回去的。” 老夫人心思微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周芷兰的手猛地拍在桌上,怒道:“替相爷?你哪里来的胆子说替相爷?” 颜雨烟也趁机道:“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私事,姐姐怎么好参与,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父亲要真疼惜母亲,就该亲自来。” “你先闭嘴。”老夫人没理颜雨烟,眉心紧锁训斥周芷兰道:“既嫁从夫,没出嫁时我教你的规矩,这些年都让狗吃了?” 周芷兰委屈的撇撇嘴,到底没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接着朝颜雨笙道:“相爷怎么说的?” “一家人说不出两家话,相爷和大夫人相处多年,彼此都是了解的。”颜雨笙言语温柔,井井有条:“不过大夫人夜半回将军府,的确伤了相爷的心。” “老太君那边也颇有微词,毕竟相府家大业大,相爷在朝中又举足轻重,家宅不宁传出去不好听,眼下,对外只说是母亲着急让我入宗嗣一事,回来请您拿主意,并否定了有些不好的传言。” 老太君缓缓点头,道:“你心思通透,这法子既堵了人家的嘴,也全了将军府和相府两家的面子,就是委屈你背了锅。” 说着,又朝周芷兰不悦道:“得女如此,你该高兴,收拾收拾,和雨笙一道回去,汝兰和芊月也回去。” “母亲。”周芷兰想到昨晚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刚叫了声母亲,眼眶已然微红:“您是不知道,颜正廷多气人,我就这么回去算什么!” 汪氏眼看老夫人脸色沉下来,赶紧劝道:“芷兰,长嫂说句不好听的,家和万事兴,何况你和颜相伉俪情深,十好几年的感情可别为几句不愉快闹没了。” “是啊。”林氏也道:“颜相官居高位,多得是小姑娘觊觎,你要是不回去把控大局,要是再抬几房姨娘可就遭了。” 周芷兰的确没底,心也跟着松动几分,毕竟莲姨娘的前车之鉴在。 她愣神的功夫,颜雨烟轻声道:“外祖母和舅母们只想父亲的威名,却没想母亲的处境,祖母本就不喜欢母亲。” “昨儿又是母亲主动回将军府的,没人来接就灰溜溜回去,相府谁还将母亲放在眼里?” 她是来将军府避祸的,巴不得多住几日,最好等闹鬼的事儿过了再回,自然不想周芷兰听劝。 “是啊。”心刚软一点的周芷兰一听这话,立刻又硬起来了:“颜正廷不亲自来接我,我可不回去!” “你!”老夫人见她冥顽不灵,心头大怒,忽然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颜雨烟脸上:“混账东西,你母亲本就是个气性儿。” “作为子女,你不但不规劝,还处处火上浇油,是嫌你父亲没休妻心头不舒坦?” 老将军死后,老夫人吃斋念佛多年,与人为善,向来都是慈祥和蔼的面貌,多年来没红过脸,此时发怒,叫在场众人全部看呆了。 尤其是颜雨烟,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老夫人,半晌才做出不解的样儿,委屈道:“我都是为母亲好,外祖母误会了。” 老夫人可不管她那可怜样儿,毫不留情道:“雨笙的话,才是真正为你们母亲好,你安得什么心,自个儿心头清楚!” 说完也不看她,转头吩咐道:“来人,给姑奶奶收拾东西送回相府,就说我头风突发,昨晚姑奶奶赶着来侍奉。” “母亲,我不回去!”周芷兰还僵着。 老夫人冷笑道:“年轻貌美时作,叫耍小性子,一把年纪还不自知,叫蠢,你不明白这道理,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迟早和正廷彻底翻脸!” “往后,你自个回来,或者带着雨笙回来,我是欢迎的,但带着外人,别怪我狠心!” 颜雨烟小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外祖母这话什么意思?” “你读了多年书,难道还不清楚?”老夫人看向她时,眼底的厌恶明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撺弄你母亲,可见在相府更多。” “你居心不良,和我八字不合,少来往大家都舒心!” 第六十七章 用心去看 颜雨烟没想到短短几句话,老夫人已经厌恶她至此。 这会子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事关往后的靠山,她哪里还顾得上在场的其他人,一把跪在老夫人面前,痛哭失声道:“外祖母误会了。” “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几句雨笙姐姐的现状还有父亲母亲的情况,哪里居心不良了,外祖母不要因为些旁的,就如此绝情,我好歹是您疼了十几年的啊!” 老夫人不但没动摇,面上的厌恶更甚,越过她走到桌边坐下,冷声道:“我年岁已高,脑子却还好使,你也不用做出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 “单是你母亲这回事,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你母亲疼你多年舍不得母女情分可以理解,但我却不能容忍!” 周芷兰还不清楚颜雨烟哪句话不对,劝道:“母亲,您何苦生气,雨烟的话本也没错,凡事替我着想……”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恨铁不成钢道:“她要当真为你着想,就会劝你回去,可事实呢,从一早来将军府,她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些什么?” “句句撺弄你拿捏态度,叫你趁机在相府立威,且不说这威立不立的起来,光是昨晚的事,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正廷错了,你心里难道没杆秤?” 周芷兰顿了顿没有出声。 她和颜正廷的争执,全因颜雨烟而起,若说对错,的确是她无理取闹在先。 见她眼神微垂,老夫人语气软了些,接着道:“雨笙来给你台阶,定是有正廷和老太君允许的。” “你在我这都对雨笙这个态度,更别说在相府,这孩子吃了多年苦,无论是平凡也好,庸才也罢,终究是你的血脉。” “你啊,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能总像十四岁,要用心去看,不能光凭听!” 周芷兰闻言,抬眼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坐在老太君身边,气质淡然平和,全然没初见时的小家子气。 这么一看,倒是顺眼了几分。 周芷兰深吸一口气,道:“可就这么回去,老太君那边……” “叫图嬷嬷送你回去,就说我突发头风,你来侍疾。”老夫人叹了一声,道:“老太君早年受了多少欺辱,才坐上主母的位置。” “她心窄而清明,这么一说,她也不会计较。” 周芷兰这才不情不愿道:“好吧,我都听母亲安排。” 颜雨烟本还想着周芷兰给她做主,哪知道老夫人几句话,就然她偃旗息鼓了! 她越发觉得,自个儿就是个没人疼的外人,若不是太子那层关系在,她怕是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心里的悲凉升起,颜雨烟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就开始落。 周芷兰正要招呼她,就看到她委屈落泪,心下还是舍不得,道:“母亲,雨烟一时糊涂,您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饶她一次?” “罢了,你回去好生教导。”老夫人到底不忍自个儿的女儿为难,叹道:“雨笙来一趟不容易,吃了饭一起回去。” 说着,又转向颜雨烟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至于断绝关系,却要少来往,你二舅舅和大舅舅家的都是闺女,六七岁的年级,没得给带坏了。” “是。”颜雨烟紧紧咬着下唇,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 教训完颜雨烟,老夫人又拉着颜雨笙说家常去了,将军府的人也通透,全围绕着颜雨笙。 颜雨烟被大家排挤在外,手掌都掐痛了,周汝兰自人群中瞧见她的模样,冷笑了一声,慢慢挪过去,低声道:“这滋味儿不好受吧。” “没有。”颜雨烟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不过是一点委屈罢了,等外祖母气消就好了。” 周汝兰却不信,看着热闹的人群,道:“当年我和你的处境一样,府上的人都喜欢她周芷兰,不喜欢我。” “我虽从了周家女儿的兰字,却是谐音男,汝兰,如男,我母亲直到死,都希望我像男儿一样,可惜,父亲为了周芷兰,将我嫁给了你父亲做妾。” 颜雨烟皱着眉,莫名其妙的看向周汝兰,问:“二夫人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周芷兰如今还念着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可将来呢?”周汝兰没理她,目光定定的落在热闹的人群中,道。 “等她想清楚你只是个外人,你在相府的处境,怕比我当年还差!” 颜雨烟本就难受,听到这话,差点失控,压着嗓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的目标是颜雨笙,我的目标是相府主母之位。”周汝兰转过头,缓缓靠近颜雨烟的耳边,低声道:“有兴趣合作吗?” 颜雨烟的理智还没全被恨意淹没,闻言道:“母亲是相府主母,我帮你扳倒她,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啧啧,怎么说你年轻呢?”周汝兰继续蛊惑,道:“她和颜雨笙血浓于水,如果颜雨笙不在了,她就剩你一个女儿,一辈子还是要靠你。” “作为主母什么都不缺时,你可有可无,但若成为下堂妇呢?” 颜雨烟心思一转,很快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见她沉默,周汝兰轻笑一声,道:“不着急,等你想清楚再来找我,合作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众人都在关注刚回来的颜雨笙,无人看到这一幕,只有颜芊月,一直紧张的握着拳,见周汝兰回来,赶紧问:“颜雨烟答应了吗?” “没有。”周汝兰收起笑意,看了眼人群中沉默不语的周芷兰,又看了眼被人群包围的颜雨笙,冷笑道:“但这么下去,她会答应的。” “豆子的事要赶紧想办法。”颜芊月咬了咬牙,道:“在将军府本就没立足之地,我可不想在相府还被父亲和祖母厌恶!” 一顿饭吃完,颜雨笙已经获得了将军府上下,乃至两个六七岁表妹的喜欢。 回去时,老夫人更备了不少好礼给她,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些文玩字画,两个舅母也分别拿出珍藏的好物件给了她,其中林氏给的,还有一根百年老参。 也不知道最后老夫人和周芷兰说了些什么,在马车上,周芷兰对颜雨笙的态度好了几分,而且进门,还主动去老太君那边请罪。 她率先低头,老太君也不好计较,只道家和万事兴。 不过放过周芷兰连夜回娘家一事,不代表能轻易揭过颜雨烟着人害颜雨笙的事。 和周芷兰说完话,老太君脸色黑沉下来,转向颜雨烟道:“跪下!” 第六十八章 宁死咬定 颜雨烟精神不好,神游天外,想的都是刚才在将军府的屈辱,压根没听到老太君的话。 老太君见她一动不动,手猛然落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惊得所有人都是一哆嗦,颜雨烟这才回神,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才不安道:“祖母。” “我叫你跪下,反了不成?”老太君眼睛微眯,冷声道:“还是说,你已经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 颜雨烟一头雾水,本能的问道:“不知我做错了什么,祖母要我跪?” “不知道?”老太君见她不但不跪,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发问,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边的杯子就丢了过去:“夏荷那贱婢都招了。” “口口声声说是你指使,你还装傻?” 对,还有这回事! 颜雨烟悚然一惊,一时间忘了避开茶杯,茶杯端直落在她头上。 登时,茶水和着茶叶,从头顶顺着脸颊流下。 茶水晕开脸上精致的妆容,茶叶沾在脸上,狼狈至极。 不过这不是重点,几乎是茶杯落在头上的那一霎,颜雨烟就跪下了:“祖母,夏荷那婢子胡乱攀咬,您可千万别信!” “攀咬?”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道:“别以为世间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她一个婢子,手头银子没几两还得供养家里的酒鬼爹,那些个装神弄鬼的戏服首饰从那儿来的?” “这……”颜雨烟卡壳一瞬,赶紧又道:“祖母,夏荷是婢子没错,可当初在母亲院里伺候时,得的赏钱多,攒下些买戏服首饰也是可以的。” “再说,她被掌嘴毁了脸,我念在之前的情分,叫秋收去看过她几次,前后给了十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老太君就打断,一拍桌子,道:“就是那几次!夏荷招供的明明白白,说秋收拿着银子去收买教唆,挑拨她毁容都是因为雨笙。” “等夏荷恨意到了极致,再教她去装神弄鬼,一是为了吓雨笙,让相府的人远离听雨阁,二来则是让人怀疑雨笙的本领哪儿来的。” “杜嬷嬷虽然回端王府去了,听闻这事还专门拍婢子来说,雨笙的确聪颖,一点就透,完全能在看一眼的情况下学会瑶琴舞蹈。” “你自个儿妒忌心强,连带着叫人看相府笑话!” 颜雨烟伸手拂去眼皮子上的茶叶,面上的胭脂水粉早就冲刷成泥泞的模样,她也顾不上,几步爬向老太君,道:“是,我承认我嫉妒颜雨笙。” “但那仅仅是嫉妒,我自小长在相府,知道莲姨娘对父亲的重要,岂敢用逝去的莲姨娘做文章,祖母,定是夏荷那婢子怕死,所以构陷于我!” 老太君冷冷的看着她,眉眼间的厌恶明显:“这件事,你跟我说再多没用,是谭波查出来的,谭波的手段你也知道。” “夏荷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谎。” “不,不是的。”颜雨烟还在负隅抵抗,花成鬼一样的脸上,淌出两道明显的泪沟:“夏荷她,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想要污蔑我!” “对,一定是这样,不然她哪里来的胆子!” 说到这,颜雨烟放声痛哭起来:“祖母,您要为孙女做主啊,冤枉!” 送周芷兰几人回来的图嬷嬷还没走,见状皱了皱眉,打算行礼后离开。 老太君却道:“图嬷嬷是亲家身边的红人,今儿也做个见证,并非我无情无义,而是她知错不改在前,来人,去请谭波来!” “顺便,将夏荷那贱婢一道提上来对质!” 周汝兰见到这一幕,眼中一亮,趁人不备朝身边的嬷嬷招手耳语了一番。 嬷嬷悄悄退下没一会,谭波就带着夏荷来了。 一夜没合眼,谭波胡子都长了不少,一一行过礼,才问:“不知老太君召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夏荷那贱婢呢?”老太君沉眼看向他身后:“带上来和二小姐好好说道,到底是有人构陷,还是她居心不良!” “严刑拷打过后太过血腥,怕冲撞您,安置在院外。”谭波顿了顿,看了眼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颜雨烟,道:“夏荷指证,句句泣血,都说主谋是二小姐。” 老夫人也不管了,道:“带进来。” 也难怪谭波将人放在外边,夏荷的样子实在凄惨。 额间铜钱大的一块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凝结的黑血,脸上的疤痕处再度渗血,原本白净的小脸上全是血痕。 十指受过夹刑,筋骨尽断,堪堪一层皮连着,血糊糊耷拉在手上,右手的食指不知所踪,断骨白森森戳出来与红肿血迹形成反差,甚是骇人。 身上更是伤痕累累,鞭刑笞打过后,衣襟烂条条挂在身上,全身上下几乎全是血迹斑斑,没一出好地方。 一进门,女眷们皆是深吸一口气,别开脸不敢看。 夏荷还存着一口气,被拖进来后,浑浊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颜雨烟身上,忽然发了疯一样,从喉咙里溢出嘶哑的叫声。 仔细辨别,也并不是一味的怪叫,那嘶哑声断断续续,勉强连成一句话。 “害我……二小姐……害我好惨,二小姐指……使!” “做鬼也不……放过你……” “啊!”颜雨烟吓得朝边上挪了一些,也不敢看夏荷:“不是我,不是我,是颜雨笙,是她害你挨打,是她害你毁容!” 听到这话,夏荷更是发狂,原本瘫软的身子像是借了力一样,陡然暴起冲向颜雨烟,充血的眼睛猩红一片,像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好在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按住夏荷,夏荷剧烈挣扎的动作逐渐降低,最后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老太君拿帕子捂着嘴,声音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拖出去,别脏了我的院子!” 谭波命人将夏荷拖走,道:“老太君,您也瞧见了,夏荷自从招供后就是这个状态。” “先压着吧。”老太君喝了口水,压住心里翻涌的恶心,问:“豆子那边呢?” “豆子嘴硬,暂时还没说出有用的。”谭波顿了顿,怕老太君不满他的办事速度,承诺道:“您放心,两个时辰内,小人一定审出结果。” 老太君摆了摆手,谭波领命下去,她又看向颜雨烟,道:“夏荷宁死都在记恨你,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你还狡辩吗?” 第六十九章 觉得怀疑 颜雨烟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是被夏荷狰狞的样子吓得,还是被老太君的态度吓得。 听到老太君的声音,她本能的抖了一下,重新跪好,咬死不认:“祖母明鉴,我不知道夏荷为何要构陷于我,但的确不是我指使!” “若真光凭夏荷一张嘴就定罪,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身上,那我无话可说!” 周芷兰看她那样子心疼万分,蹲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回头对老太君道:“母亲,也许真的是夏荷攀咬陷害。” “雨烟是您看着娇养长大的,多年来懂事体贴,心细孝顺,怎么会教唆婢子去吓雨笙?”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就因为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才对她更加失望,从雨笙回来,短短十几日间出了多少事?” “冬雪冬香两个婢子是她身边伺候的吧,手都伸到召安侯府去了,还死在人家府上,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颜雨烟脸色刷白,好在面上污渍掩盖看不真切,她顿了顿,道:“冬香和冬雪的事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老太君就冷哼道:“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最无辜,话都让你说了,可你听听,事到如今,雨笙有说过你半句不是?!” 老太君的话说到这份上,把颜雨烟狡辩的路都堵死了,周芷兰担心适得其反也不敢劝,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哭声。 安静中,周汝兰身边的嬷嬷悄悄从门外挪了回来,不过没料到这般安静,进门的动作惹得不少人看去。 颜雨笙目光炯炯,在那嬷嬷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周汝兰,很快就猜到了什么,眉眼间的讽刺一闪而过。 夏荷招了,豆子还没招,看似淡定的周汝兰估计比颜雨烟还要煎熬。 老太君已经满肚子怒意,要是再查出来有她的手笔在里头,有颜家唯一的儿子做护身符也不够,她肯定着急将事情撇清。 如此一想,就能猜到那嬷嬷刚才做什么去了。 果然,周汝兰身边的嬷嬷刚进门没一会,谭波就匆匆而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老太君,豆子招了。” 听到这话,颜雨烟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还挂着泪,一动不动盯着谭波,指望他说出个人,好抹杀老太君对她的怀疑。 老太君也欣喜,从椅子上起身,声音拔高了几分问:“是谁指使她做的?” “是……”谭波清了清嗓子,目光划过狼狈不堪的颜雨烟,低声道:“二小姐。” 不连贯的四个字,彻底坐实了颜雨烟的罪过! 不等老太君说话,颜雨烟尖叫道:“到底是谁要害我?府上下人多,那种三等丫鬟与我只有过几面之缘,怎么可能指使她去吓长姐?!” “闭嘴!”老太君眉心紧锁,打断她尖锐的声音,看向谭波道:“豆子是二房里的婢子,怎么会被雨烟指使呢?” 谭波没说话,而是拿出一根碧玉宝石金钗,道:“豆子交代,二小姐给她这只金钗,收买她去害大小姐的。” 老太君接过仔细瞧了瞧,猛然将金钗丢向颜雨烟:“还有话说吗?这碧玉金钗可是我送给你的,独一无二,旁人可没有。” “祖母!”颜雨烟心知遭人陷害了,痛哭道:“你相信我,我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拿这么明显的物件去收买人啊。” “这明显就是有人借了豆子的手,想置我于死地!” “二小姐,你一向聪明。”周汝兰冷笑道:“保不齐就预料到东窗事发好当借口,才用这金钗收买豆子!” “好一个一箭双雕,既能摆脱你身上的嫌疑,又能嫁祸与我们二房,要不是谭波手段够高明,我们二房都要被你拉下水。” 说着,周汝兰眼眶一红,抽搭着看向老太君,道:“母亲,您是知道我的,也就一张嘴厉害,害人的事情从不敢做。” 原本还存了几分怀疑的老太君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疑惑逐渐消退,憎恶的看向颜雨烟,道:“我们府上供不起你这样心机深重的。” “你招也好,不招也罢,都滚回你那姜家去!” “祖母,祖母!”颜雨烟连滚带爬,泣不成声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冤枉啊!” “还愣着干什么,拖走!”老太君被抱住大腿,心烦意乱,呵斥道:“相爷那边我来说,这种心思歹毒的想必也无福成为太子妃!” “母亲,不要!”周芷兰也跟着哭了起来,哀求道:“雨烟年纪小,我好好教导,以后定然不敢了。” 她的话,不就侧面替颜雨烟认罪了吗? 周汝兰瞧着这场景,已然带了几分得意,嘴角一闪而逝的微笑,出卖了她心内欢愉。 但,颜雨笙可不会放过一个敢害自己的人! 周汝兰看上去无脑,但比周芷兰手段高明多了,留着也是祸害。 她叫住上前拉扯颜雨烟的嬷嬷,道:“且慢。” “雨笙,你不会要提她求情吧。”老太君皱眉,问。 周汝兰也道:“二小姐几次想害你,大小姐可要清醒点啊。” 颜雨笙看了周汝兰一眼没搭话,只朝老太君道:“您不觉得事情有疑点吗?” “什么?”老太君不解道:“谭波都问出来了,话可是豆子和夏荷亲口招供,还有什么疑点?” “豆子的话有问题。”颜雨笙朝前走了两步,不能说她亲眼瞧见的,于是道:“我记得听冰泽说,她们扮鬼一个是从后屋翻窗子进屋,另一个从院子外摸进屋。” “一个穿白衣,一个穿红衣。” 谭波适时肯定她的话:“是,根据夏荷和豆子的招供,的确是这么个场景。” “难道就没人觉得奇怪?”颜雨笙单手拖着下巴,思索道:“都说是颜雨烟主使的,她为何多此一举?一个人不是更好操控?” “大小姐说的有道理。”慧嬷嬷接过话,道:“据说豆子和夏荷被抓住,是因为两人都以为对方是真鬼,吓得慌忙逃命时撞到了一块。” “二小姐主使,大可只派一人去,闹出的动静小,也方便逃走。” 好像有道理! 红嬷嬷也跟着道:“的确是,要吓人,住在听雨阁里头的夏荷一个就够,方便的很,哪能叫上豆子,两个互不知情被对方吓个半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老太君也觉得这点奇怪,顿了顿狐疑道:“可豆子亲口招供,还有金钗为证,该怎么说?” 第七十章 让狗咬狗 颜雨笙眼睛微眯,扫了周汝兰身后的嬷嬷一眼,道:“金钗定是后头有人塞给豆子的。” “毕竟您赐给颜雨烟的金钗独有,这么明显的证据,豆子一早拿出来可以省去很多酷刑,没理由等自个儿伤痕累累再招供。” 她不认为周汝兰身边的嬷嬷会蠢到亲自送去,但,一定和她脱不开干系! 周芷兰连连点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道:“雨笙说的有道理,母亲,您仔细思考,这里头确实漏洞百出啊!” 老太君思索了一会,也觉着深究的话,里头有些问题解释不通,转向谭波道:“你回去,将那俩婢子再审一遍。” 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看守她们的人,金钗要真是后头被送进去的,不可能凭空飞进去,总要经人手的。” “从守卫的,到今儿护院当值的,全部问一遍。” 谭波离开后,屋内再度陷入安静。 老太君只觉得头疼,抬手按了按眉心,道:“这事,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都回去休息下,等谭波那边有了动静再说。” 众人各怀心思,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 颜雨烟浑身止不住颤抖,哭的脱了力,整个身体软绵绵倚靠在周芷兰身上。 周芷兰又心疼又着急,进门将无关的婢子遣走,扶着颜雨烟到软塌上坐下,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问:“你告诉母亲一句实话,夏荷到底是不是收你的指使?” 颜雨烟一愣,刚停住的眼泪再度蓄满眼眶:“母亲这是在怀疑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光是否定隐瞒不了什么,还不如都说了,我给你想法子解决。”周芷兰相信颜雨烟,但夏荷狰狞怨恨的模样依稀在眼前,她不得不谨慎些。 “暂时事情还捂着,万一闹大,让你父亲知道事小,被皇后和太子知晓事大。” 颜雨烟垂着头,眼泪无声的落在膝盖上,晕出一团团湿意。 她不做声,周芷兰有了底,心层层下坠,失望,难堪,不敢相信等情绪一一上涌,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是你,对不对?” “母亲。”颜雨烟忽然跪下,抱住周芷兰的双腿,痛哭道:“我真是一时鬼迷心窍,就是气不过雨笙姐姐在宴会上抢了风头。” “想叫夏荷吓唬吓唬她,我没想牵扯出旁的,母亲,求您帮帮我,要是被皇后和太子知道,我这辈子就完了!” 周芷兰伸出手想扶她起来,可转念想到夏荷那血淋淋的模样,手僵在半空,最后落在身侧:“糊涂,简直糊涂!” “你也清楚莲姨娘在你父亲心里的地位,夏荷那身打扮全然是莲姨娘身前的装扮,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颜雨烟只知道哭,哭的周芷兰心乱如麻,半晌,她才接着问:“豆子呢,豆子是不是你唆使的?” “真不是。”颜雨烟停住哭声,吸了吸气,嗡着鼻子道:“雨笙姐姐说的没错,我不会蠢到用两个人的,况且那豆子和我院子里向来没来往,如何收买。” “那她手中的金钗呢?”周芷兰将颜雨烟扶起来,问。 颜雨烟摇了摇头,拿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痕,道:“那碧玉金钗虽然尊贵,却略显老气,我一直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那就是周汝兰的手笔。”周芷兰脸色黑沉,冷哼道:“她进府本是陪衬我的,却因为生下儿子处处找我的不痛快。” “没成想现在居然一下对付我两个女儿,这笔账,我会和她算清楚的!” 两个女儿…… 颜雨烟听到这话,抬头看向周芷兰,眼底升腾的讶异中含着嫉恨。 周芷兰想的都是周汝兰的事情,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对,道:“你先休息,洗把脸,收拾下妆容,我去去就来。” 周芷兰前脚刚走,后脚颜雨烟就叫秋收拿着令牌出去了,她不能指望周芷兰一人。 雅苑不好过,颜芊月的院内,也是一派愁容。 周汝兰狠狠将被子掼在地上,咬牙道:“颜雨笙脑子坏了不成,明明能一举扳倒颜雨烟,她非要上蹿下跳自作聪明的点出来!” “母亲。”颜芊月担忧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祖母派谭波去查,很快就能查到赖嬷嬷这儿,咱们该怎么办?” 周汝兰深吸一口气,面上的狰狞之色还没淡去,揉着太阳穴道:“豆子嘴严,不会说的,眼下……” 她的话没说完,视线转向身后站着的赖嬷嬷身上。 赖嬷嬷身子一僵,赶紧道:“二夫人,老奴忠心,绝对不会出卖您,至于递东西给豆子的人,是老奴的亲侄子,他也会一心一意向着您的。” “但愿如此。”周汝兰眼中凶光一闪而逝:“咱们死咬住不承认,等哲儿从青峰下来,就好了。” 她们两家的打算,全在颜雨笙的预料中,她回听雨阁后,悠哉的躺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倒是急坏了春花:“小姐,您怎么还坐得住,两家要害您呢!老太君也是糊涂了,将人放回去,不是给那些个心怀鬼胎的人脱罪的时间?” “皇帝不急急太监。”白芷将冰镇好的鲜果端过来,道:“你伺候小姐多年还不懂小姐这样就是胸有成竹呢,奴婢来的时间短都知道了。” “哼。”春花嘟嘟嘴,道:“奴婢当然相信小姐,但二房和二小姐都不是吃素的,奴婢还不是担心小姐掉以轻心会吃亏?” 冰泽端着茶水,笑道:“你真是糊涂了,那日端王殿下说什么来着,只要王爷在一日,就没人能欺负小姐,你就放心吧,就算小姐没办法,王爷也会护着小姐的。” 颜雨笙眼睛猛地睁开,古怪的看向冰泽。 冰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吐舌头,道:“小姐,王爷那边递了帖子,请您得空过府一趟。” 这节骨眼,相府的事就够乱的,他来添什么热闹? 这么想着,她眉头也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端王殿下可说了有何事?” “不曾。”冰泽摆头,道。 “你回了,就说明日吧。”颜雨笙想到那日马车独处的场景,也摸不透端王的想法,只道:“今儿还要看戏。” “是。”冰泽应了一声,顿了顿还是道:“小姐,装神弄鬼一事,当真无碍?” “吃亏的是她们,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颜雨笙一笑,梨涡都带着自信。 果然,还没到晚膳,老太君就招了各位前去,说事情有了进展。 第七十一章 蠢笨如她 依旧是晌午过后的那些人,不同的是,这一次多了个颜正廷。 颜雨笙去的时候,人都到齐了,只等着她。 老太君面色和之前一般黑,甚至更甚,冷声开口道:“叫谭波进来吧。” 谭波就在门外候着,听到这话,进门道:“回老太君,小人将夏荷与豆子分别又审了几遍,夏荷经不住酷刑,已经没了。” “不过她直到死,都一口咬定是二小姐指使她装神弄鬼吓大小姐的,至于豆子……” 谭波说到这,为难的看了颜正廷一眼,像是不敢开口。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还涉及莲姨娘,颜正廷本就心乱,瞧见谭波那要说不说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要说就说,到底是谁胆大妄为?” “是。”谭波赶紧道:“豆子之前死咬不肯张嘴,后来突然开口说是二小姐指使的,小人回去再审时,豆子终究熬不住,说是赖嬷嬷叫她栽赃的。” “而装神弄鬼的事,则是二夫人指使她干的。” “胡说!”周汝兰登时反驳,道:“我可从未叫豆子做过什么,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口,谁知道安了什么心?” “你住嘴!”颜正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向谭波,接着问:“豆子几次改口,又是怎么回事?” “回爷。”颜正廷顿了顿,道:“小人中途曾过来给老太君汇报过情况,就是那时候,赖嬷嬷得空,寻了二小姐的金钗,吩咐小厮递进私牢。” “还嘱咐豆子,一定要说是二小姐指使的,才有一线生机,小人层层审问,终于发现有问题,抓了那小厮一审,竟发现那小厮乃是赖嬷嬷的亲侄子,事情也就对上了。” 颜雨烟听到这,又哭又笑,跪下道:“父亲,我没指使过,您听到谭波的话了,我没做过啊!求父亲还我清白!” 颜正廷瞥了她一眼没做声,反而看向周汝兰身后的赖嬷嬷。 赖嬷嬷前不久才信誓旦旦的说,侄子不会出卖她,没成想这么快就打脸,内心慌得厉害,双腿不住的打颤。 “还不跪下?”老太君见她的模样就知道有鬼,冷哼道:“是不是受了二夫人指使你偷盗二小姐的金钗,反嫁祸给她?” 赖嬷嬷走上前跪下,头都要垂到地上了,硬着头皮道:“老太君,冤枉啊!” “你亲侄儿现在就在门外,叫他来对质。”谭波见她也要狡辩,高声朝外道:“将人带进来。” 赖嬷嬷的侄子名唤铁柱,是护院之一,平日高高大大的小伙儿,这会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进门就朝赖嬷嬷道:“姑妈,救我,姑妈!” “主子面前岂容你放肆!”谭波踢了他一脚,道:“还不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主子?” “是是是,小人都说。”铁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道:“中午过后,小人的姑妈赖嬷嬷忽然找到小人,说有要事去办。” “说完给小人一根金钗,还给了五十两银子,叫小人将金钗递进私牢中交给豆子,并嘱咐她说是二小姐指使的。” “小人从私牢的窗户摸进去,正好看守豆子的人去吃午饭了,留下那个和小人有些交情,小人使计将人支走,把金钗给豆子,按照姑妈的话交代清楚。” “那五十两银子是姑妈给小人的,小人办完事,正好交班,就去了生香楼找姑娘去了……” “各位主子,这些事都是姑妈指使的,小人都说清楚了,求各位主子放过小人!”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朝赖嬷嬷道:“姑妈,谭大人说要是不招,就割了送我去做太监,姑妈,您就我一个侄子,救救我啊!” 赖嬷嬷紧抿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铁柱是她赖家唯一的男丁,她膝下无子,还指望铁柱送终的,要真折了她也舍不得,但主子那边……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周汝兰。 周汝兰瞧见她期期艾艾的眼神心头大惊,从椅子上猛然弹起来,道:“你这贱婢,在我身边伺候时就有主意,不过是因为二小姐惩罚过你就心生怨恨,怀恨至今。” “如今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连豆子都是你指使的?还将你的侄子牵扯进来,就算不为我,也要为你的侄子想想!” 一席话看似句句肺腑,实则大有文章。 赖嬷嬷伺候她几十年,自然懂她的意思是只要将罪名都揽下,她就想法子救铁柱一命1 一条老命去换铁柱的命,也值了! 赖嬷嬷心一横,重重磕头道:“奴婢有罪,对不起二夫人多年教导啊,是奴婢教唆豆子装神弄鬼吓唬大小姐,栽赃给二小姐的!” 老太君却是不信:“你一个婢子,哪里有收买豆子的本事,再者,雨烟和你有什么仇?” 赖嬷嬷深吸一口气,道:“三年前,奴婢端着给二夫人熬得红枣生姜水,在长廊拐角不小心撞到了二小姐,汤洒出来烫到了二小姐。” “二小姐一怒之下骂了奴婢一顿,还命人打手三十下,因此,奴婢的左手落下病根,所以这些年,奴婢一直恨极了二小姐,才有豆子一事。” 是有这回事,老太君皱着眉,还没开口,颜雨烟尖声道:“贱婢,你烫伤我,害的我肩胛骨处留了铜钱大的疤。” “要不是因为你是二夫人的陪嫁婢子,可不仅是打三十下板子这么简单,要知道当初放你一马会有今日仇怨,就该打死你!” “住口!”颜正廷忍无可忍,看向颜雨烟,道:“大家闺秀,满口粗言,成何体统?” 颜雨烟这一整日都几乎在哭,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声音也沙哑着,听到呵斥,赶紧道:“父亲,我只是不甘被人陷害啊!” 颜雨笙站在人群中无声的冷笑了一下——蠢笨如颜雨烟,前世到底是怎么害死她的? 周汝兰身边的婢子承认,她居然就这么信了,也不去深究,也难怪周汝兰会选择嫁祸给她。 可话说回来,这样的颜雨烟,前世压根不足迷惑她,难道,前世还有人在背后帮颜雨烟? 颜雨笙凝神想着,就见颜正廷面色铁青,厉声质问道:“口口声声陷害,那我问你,夏荷也是陷害你?” 那问题就像是沉闷的钟声,直撞到颜雨烟的灵魂。 是啊,豆子是构陷,那夏荷呢? 她不安的看向颜正廷,知道此时轻易过不去,又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周芷兰。 第七十二章 什么不敢 颜雨烟模样狼狈,周芷兰很是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帮她,正为难之际,外头忽然有小厮进门,道:“相爷,太子殿下来了。” 颜雨烟满腹委屈忽然找到发泄的地方,嚎啕出声,每一声都叫着冤枉。 也正是因为这句太子来了,周芷兰顾念颜雨烟的前程,心一横道:“是我,夏荷是我叫她去的。” “你!”颜正廷面带震惊,抬手指着她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雨笙是你亲生的,你为何要指使夏荷扮鬼吓唬她?” “我……”周芷兰一心想帮颜雨烟脱罪,没想好具体的原因,支支吾吾道:“因为莲姨娘的事,一直像根刺一样横在我心底!” 颜正廷面色复杂,除了震惊还有莫名其妙:“莲心去了这么久,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再说,关雨笙什么事?” 周芷兰心慌意乱,还要解释,又有小厮进门,道:“相爷,太子殿下人已经快到正厅了。” 颜正廷深吸一口气,起身警告道:“周芷兰,往日你泼辣些也便罢,但这件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 说完,匆匆带着人去前厅接驾。 南允承一身常服,倒是显得亲民。 众人行礼后,他目光朝人群中一扫,短暂的在颜雨笙身上稍作停留,才看像颜雨烟:“雨烟的眼肿成这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之所以来,也是因为下午颜雨烟派人递消息给他,但具体什么事,却不知道。 “太子殿下。”颜雨烟往前两步,刚行完礼,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后面再也没说话。 看到她哭,南允承心都要碎了,恨不得扑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碍于众人在场,他克制着,疾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颜正廷赶紧站出来道:“一点家事,小女爱哭了些,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不知太子殿下降临所为何事?” “许久不见雨烟,前来看看。”南允承的脸色垮下来,不满道:“没想到刚来就看到她哭成泪人,她知书达理,温柔懂事。” “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哭的如此伤心,颜相不如何本殿说说?” 颜正廷脑门上沁出一些细汗来,到底是家事,不论是谁去听雨阁装神弄鬼,传出去到底不好,可眼前这尊大佛也不能得罪啊! 他犹豫时,颜雨笙轻笑一声,站出来道:“看来,太子殿下还是没长记性,这才没两日,就开始上人臣家搅和来了。” 宴会上南允承被迫给一介臣女道歉,已经是天大的侮辱,奈何端王身份,他不好怎样,但现在端王可不在! 南允承眼神阴鸷,扫过颜雨笙可憎的脸,道:“大胆,敢对本殿吆五喝六,当真活腻了,今儿可没端王给你撑腰!” 颜正廷也呵斥道:“太子面前岂容你放肆,退下!” 颜雨笙不仅没退后,反而朝前走了一步,下巴微抬,丝毫不怵:“臣女所言句句在理,不需要人撑腰,敢问太子殿下,插手臣子后宅,是太子身份该做的事?” 南允承脸色更暗,隐忍许久的怒意终于爆发,抬手就要去掐颜雨笙的脖子:“多次冲撞本太子,以下犯上,就算是掐死你也是理所应当!” 颜雨笙的手轻扬出去,看似是准备抵抗南允承的手。 但只有离得最近的南允承,才能看到她衣袖中散出一阵轻雾,刚出来就消失不见,过后鼻尖隐隐能闻到一丝香气。 南允承只当是她的香粉味,依旧伸手去抓,就在要接触到她脖颈的一霎,一颗石子凭空自门外飞来,狠狠打在他的手背上! “是谁!”南允承吃痛的捂着手:“偷袭本殿!” 被石子打到的位置,已然出现个窟窿,正朝外淌血。 颜正廷大惊,要是太子在相府有个好歹,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边上前查看南允承的伤势,边朝外呵斥,道:“来人,抓刺客!”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声音带着质问传进来:“颜相是说,本王是刺客?”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曾青推着轮椅进来了,轮椅之上,自然是尊贵的端王殿下! “微臣见过端王。”颜正廷放开南允承行礼,战战兢兢道:“微臣不敢说端王殿下是刺客。” 南鹤峥抬眼,睨了颜正廷一眼,冷声道:“颜相都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胡闹,对本王的未来王妃下手,还有什么不敢?” 颜正廷脑门上的细汗珠汇成一团,一滴滴滴入脚下的地毯内。 他跪着大气也不敢出,心内暗暗叫苦,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端王,他便是丞相也不敢参与二人的斗争啊! “太子还没吃到教训,竟敢在丞相府作威作福,还对皇上钦定的端王妃不敬?”南鹤峥没理会跪着的颜正廷,也没叫他起身,星眸一扫,落在南允承身上。 那目光幽深如万壑,南允承身子不自觉抖了抖,勉强维持镇定,反驳道:“端王这话说的不对,本殿是太子,除了皇后和皇上,谁都要尊本殿几分!” 的确,按照规矩,太子地位高于一切王爷后妃! 南允承鼻中溢出一声冷哼,里头的不屑明显,连眼神也不再给他:“乳臭未干,连政事都处理不好的人,有何资格摆架子?” “你,你!”南允承脸色猛然涨红,想反驳又找不到词,一只手抬起指着南鹤峥,气的身子都在跟着抖。 “颜大小姐说的没错,太子插手颜相内宅后事,传到外人耳中,最多笑太子不知礼数。”南鹤峥说着,忽然扬手。 众人还没看清,就见太子捂着手指弯腰哀嚎起来,食指和手掌已然错位。 春花在人群中看着,震惊的同时,不得不感叹一句,端王行事和自家小姐简直绝配啊!!!自家小姐当时也是这么做的!!! 连颜雨笙,眼底都带着小惊讶,更别说一屋子其他人了。 南鹤峥不顾那些眼光,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恶心东西一样:“上一个敢指着本王的人,手臂都让本王削掉了。” “太子应该庆幸你的太子身份,不然下场更差!” 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南允承双膝一软,差点跪下,饶是如此,他依旧嘴硬,道:“你敢袭击太子,狂妄至此,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南鹤峥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扯了扯:“刚才的话本王没说完,你插手臣子家事传到别人耳中,只道你不懂礼数,但被皇上知晓,你猜皇上会怎么想?” 南允承惨白着脸,抿了抿嘴没说话,地上的颜正廷,后背都汗湿了。 第七十三章 要她看诊 自古以来,忠臣也好,奸臣也罢,不论官位高低,最怕的就是被皇帝疑心,尤其是颜正廷这种位及丞相的。 皇帝将颜家长女赐给逐渐失势的端王,就已经显露出对颜家的丝丝忌惮,亦或者说,是皇帝对颜正廷的警告。 这个节骨眼,要是皇帝知道颜正廷和太子私下走到这一步,颜家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 “端王殿下,微臣与太子殿下之间清白,从未私下往来啊!”颜正廷顾不得脸上淌下来的汗,低声解释道。 “今日之事难道不算私下往来?天都要黑了,太子不去宫里侍奉皇上皇后,却出现在这。”南鹤峥好整以暇的坐着,掸了掸膝盖上的皱褶,问。 “还打算对未来端王妃动手,可是实情?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你没说累,本王都听倦了。” 颜正廷后背一僵,不知作何回答。 南允承面子已经摇摇欲坠,或者说,早就掉下来了,可他不甘心,还强撑着:“端王说本殿对臣子家事指手画脚,那你自个儿呢?” “如今字字句句,不也是在对颜相指手画脚?” 南鹤峥唇边的冷意加重,视线转向颜雨笙时,又带了几分温柔:“颜大小姐是皇上亲赐给本王的端王妃,本王来看她名正言顺。” “再说,本王没有一句话干涉了颜相家事,毕竟,每一句都在质问你的行径。” 南允承朝周遭看了眼,除了眼睛通红,期期艾艾看着他的颜雨烟外,还有颜家其他人,如今看他的眼神可没了刚才敬重。 他心底一沉,道:“端王和颜大小姐虽有婚约,却没行婚礼,聘礼没下,文书未定,这算哪门子名正言顺,深究下去,不也是男女私下授受不清?” 南鹤峥剑眉一挑,扬起的眉峰使得他的表情多了几分凌厉,连带着话都多了些寒意:“本王来,是请颜大小姐为本王治病的。” “可不像太子,满脑子浆糊,尽想些男女之事。” 说着,话锋陡然犀利了起来:“本王不想和你啰嗦,你是自己回去,去皇上面前认错,还是本王着人押着你去?” 南鹤峥性子乖张难测,是出了名的恣意妄为,要不是美人在前,他强要面子,南允承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与之叫板。 但眼下,是既没保住面子,又没能为颜雨烟撑腰,相反,仅有的一点威严都丢尽了! 他双眼猩红,狠狠盯着南鹤峥,道:“好,端王,你好样的,但愿你一直有这样的底气,咱们且看将来!” “这话你不是第一次说。”南鹤峥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光会放狠话可不算什么,要用行动,本王攒下来的功绩,可不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三言两语能抹杀的!” 南允承气吼吼的盯着他,目眦欲裂恨不得将其拆骨喝血。 南鹤峥轻飘飘的瞥过去,道:“还不滚?是在等本王绑了你?” 南允承一甩衣袖,气的夺门而出。 刚走到门口,又听南鹤峥的声音响起:“太子的礼数让狗吃了?” 南允承脚下一顿,抬起的左脚还停留在门槛上方,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最终还是选择低头,转身道:“皇叔,本殿告退。” “不。”南鹤峥朝后扬了扬,道:“你心中对本王只有那么多尊敬,明面上不做也不算虚伪,但,你刚才对颜大小姐的行径粗恶,还没道歉。” 又是颜雨笙! 又是跟她道歉! 他可是南虞国的太子,未来皇帝啊! 跟一个臣女几次三番的道歉,算什么! 他就算是杀了颜雨笙,都是她的福气! 南允承牙关紧咬,一股腥甜自喉头涌出,差点吐血,这歉要是道了,他的尊严找都找不回来! 左右都这样了,就是不做,他不信南鹤峥真敢对他下手! 南允承猛然回头,面色森然:“端王不要欺人太甚!颜雨笙小小臣女,本殿乃真龙后人,她经得住本殿几次致歉,不怕短阳寿?” “为不折她的福分,本殿,就不道歉了!” 说完,也不管南鹤峥的面色,转身就要走。 “曾青。”南鹤峥食指轻摇,道:“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曾青抱拳,几步追上南允承,不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按住。 “你,大胆,敢对太子殿下动手!”南允承挣扎着,高声道:“本殿要砍了你的脑袋!” “来人,将这个狂徒拉开,来人!” 太子来只带了几个近侍,曾青跟随端王上战场什么血腥场面没经历过,周身全是肃杀之气,谁也不敢上前,只团团围住曾青。 就这样,曾青扭着南允承,一路去了皇宫。 颜雨烟眼睁睁瞧着自个儿搬来的救兵落得如此境地,心下大惊,面如土色的往人后缩了缩,生怕南鹤峥下一秒就找她兴师问罪。 可南鹤峥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一个,朝跪着的颜正廷道:“颜相起来吧,太子一事与你无关,至于你的家事,本王不插手。” 颜正廷刚松一口气,又听南鹤峥极具压迫感的声音,阴沉的在头顶出现:“但,本王相信你不会是非不分,委屈本王未来的王妃。” 不等他回话,南鹤峥的视线穿过人群,再次落在颜雨笙身上,语气也温和了些:“不知颜大小姐可否有空。” 颜雨笙并不觉得,南鹤峥前脚着人叫她找机会过府一叙,后脚就连夜出现在相府迫不及待找她看诊,他是旧疾又不是命在旦夕的急症,这理由太牵强。 但她也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是赶来给她做后盾的,毕竟她不是让人一见钟情的绝世美人,没理由让端王如此上心。 南鹤峥此行的目的,她左想右想也不明白,最后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回王爷,臣女有空。” “那好。”南鹤峥面上出现些许笑意,清清冷冷的挂着,倒给他脸上添了几分柔和:“本王战场受伤,归来又遭埋伏突袭。” “一身武功尽废,腿脚还不利索,请来的太医一个比一个不顶事,本王听闻你在乡野学了些医术,特来请你明日去王府,给本王诊一诊。” 颜雨笙的目光,顺着他搭在轮椅上的腿朝上瞄了瞄。 嗯,四肢健全。 再听他说话的动静,虽没有大声高昂,却也是中气十足,一点没有废人该有的虚弱。 尤其是刚才打在太子手掌上的那一石头,快,准,狠,门外距离太子在正厅站的位置,至少十米开外,要做到这份上不容易。 综合她的观察,南鹤峥这废人一说,和他失势的传言一样,有待考究! 第七十四章 简直无赖 见颜雨笙盯着自己打量却不说话,南鹤峥轻笑一声,道:“颜大小姐在看什么?这就面诊上了?” “王爷说笑,臣女只在乡下学了些浅显的医术,您的病症却是连太医名医都看不好。”颜雨笙跟着一笑,露出一对小巧精致的梨涡,婉拒道。 “臣女怕是瞧不好您的病症,反倒耽误了病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家伙,也太无情了! 他闻讯急着赶来给她帮忙,她怎么就不但不感恩,还这个态度? 南鹤峥再度挑眉,眉眼间不复刚才面对太子时的凌厉,反而是一种无可奈何,若是熟悉他的人,还能从中看出些隐藏很好的宠溺。 但这个动作落在颜正廷眼中又是另一分光景,毕竟连太子都说绑走就绑走的狠人,对付他这丞相,不得是捏死蚂蚁般容易? 颜正廷阅人无数,连圣意都能揣摩,却看不透端王的一丝半点。 更不知道端王对赐婚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几次三番的帮颜雨笙,是真看上颜雨笙了,还是想借丞相府做点什么? 猜不到之前,必须供着,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狗腿子的朝前一步,跪久不动的僵硬使得他差点摔倒:“王爷,小女刚回,有些害羞。” “不就是替您看诊,您放心,明儿一早,微臣就着人送她去端王府。” 原本这话,是讨好南鹤峥的,却不想南鹤峥眼睛一睨,声音慵懒道:“颜大小姐不想做的事,颜相却逼着她做,这就是你的为父之道?” 颜正廷刚干了些的汗珠再度渗出来,衣裳湿哒哒的贴在后背,冰凉又刺挠。 这祖宗哟,到底是要干什么! 颜正廷讪笑一声,顺着他的意思道:“是,那就不看了。” “你说不看就不看了?”南鹤峥似有意为难,声音也随之扬起:“颜相是不是丞相之位坐久了,除了对皇上外,都是颐气指使?” 这,这! 哪儿是一朝王爷,分明就是一无赖啊! 颜正廷简直无语,不知怎么回答才满他的意,不得已眼睛求救的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更是不知道南鹤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为避免他继续折腾,只得道:“臣女愿意一试,可丑话说在前。” “臣女医术浅薄,治不好王爷可莫怪。”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端王府见。”南鹤峥语气轻快了些,朝身后的另一近侍水泽招招手。 水泽会意,上前推着他的轮椅,朝外走去。 刚走两步,他又道:“颜正廷,本王若是没记错,颜大小姐还没入颜家宗嗣。” “是。”颜正廷尽量挺直脊背,道:“日期正在被挑了,很快就能敲定了。” 南鹤峥并未回头,背对着众人缓缓道:“本王的王妃是皇上定下的颜家嫡长女,她一日不入宗嗣,身份就名不正,婚事也不作数,颜相办事要妥当才是。” 颜雨烟听到这话猛的抬头,眼睛落在南鹤峥的后背,心头不知为何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样。 刚才看到太子那怂包样,被端王训得像孙子似的颜面全无,今后能成什么大事? 反观端王,哪怕坐在轮椅上也是风姿依旧,周身气势尊贵磅礴,况且,比较起来,端王长得也好看,线条完美,一颦一笑宛若天神。 要不是当初传出端王成了废人,那端王妃就是她的! 要是颜雨笙不入宗嗣呢?嫡长女出嫁,岂不是轮到她了? 颜雨烟心里一震,忽然觉得太子妃位不算什么,只要端王势力依旧,要成为端王妃才拉风呢! 一直到端王的轮椅消失在降临的月色中,颜雨烟依旧心内粉红。 忽然,一声爆呵打断她的思绪:“闹得太子和端王知道,真是没脸!” 回过神来,只见颜正廷面色铁青,道:“闹鬼一事,夏荷是你指使的,豆子是二夫人身边的嬷嬷指使的,也算二夫人御下不严。” “你。”颜正廷指了指颜雨烟道:“念在你初犯,首次轻饶,跪在祠堂列祖列宗面前抄《女德》一百遍,若有下次,直接逐出门!” “至于你们。”他目光一扫,看向周汝兰以及瑟瑟发抖的赖嬷嬷,道:“赖嬷嬷意图害主,其罪当诛,乱棍打死,和她相关的人永不录用。” “二夫人管教不当难辞其咎,罚月俸半年,为逝去的莲姨娘制作五十经幡。” 说完这些,他回头看向周芷兰,叹了一声,满是失望道:“慈母多败儿,你是非不分才教的雨烟性子如此,还荒唐到要替她担罪。” “糊涂至此,你就去府上小佛堂每日静心思过,主母主事权利暂时放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周芷兰心痛至极,跪下道:“相爷,我错也认了,你就念在多年夫妻,绕过这一次吧!” “若不是念在多年夫妻恩情,如今等着你的就是一纸休书。”颜正廷除了失望,还疲惫至极:“望你这次能好好醒悟。” “闹鬼一事,到此为止,今后府上在传出这些,休怪本相无情!” 众人应声,颜正廷眼底倦怠,摇摇头看向颜雨笙,道:“该罚的都罚了,你也不要继续追究,至于瓷瓶藏毒,若有新的线索再说。” 颜雨笙垂下头,乖巧的应声,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轻蔑和嘲讽。 要不是端王闹这一遭,怕是连这点惩罚都没有。 颜正廷虽惧怕端王,心却是更想着太子的,毕竟,一个实力强大的王爷,可没脑中无货的草包太子好操纵。 也难怪前世颜家被折腾的全员殒命,和她这昏聩的父亲脱不开关系! 晚膳都还没吃了,就闹成这样,除了颜雨笙,谁也吃不下饭。 受惩罚的那几个,心里对颜雨笙的恨意,只增不减,巴不得颜雨笙现在就去死。 周汝兰心里暗暗酝酿着计划。 颜雨烟几乎无计可施,再度将目光放在被她嫌弃的南允承身上,虽被关在祠堂却连夜买通看守,秘密从后门送泔水的车出去,进了太子府。 南允承被曾青扭送回宫,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在皇帝面前大闹特闹,口口声声要诛杀犯上的端王。 皇帝哀其不争气,又怒其毫无分寸,大怒之下将他禁足在府。 颜雨烟溜进太子府时,南允承正在独自喝酒,念着失意凄惶的话。 她还在暗暗庆幸找到了让南允承更为死心塌地的机会,丝毫没意识到,今日来太子府,将会让她今后的生活,变得翻天覆地,万劫不复! 第七十五章 太子禁足 颜雨笙一早就叫白芷盯着雅苑的动静。 颜雨烟从泔水车中出来去太子府,白芷就跟到太子府,可惜太子府不是谁都能进去的,白芷在外边徘徊了一会,差点打草惊蛇,没办法只得回去复命。 “小姐。”白芷低着头,有些懊恼:“奴婢眼瞧着二小姐进太子府,本想跟进去的,但太子府禁严,外头还守着些宫里出来的侍卫巡逻,奴婢想尽法子也进不去,您惩罚奴婢吧。” “宫里出来的侍卫?”颜雨笙好整以暇的摆弄着桌上的药材,闻言手中的动作慢了几分:“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太子府禁严?” “奴婢也觉得奇怪,但夜深人静,连问的人都没有。”白芷眨了眨眼,低声道:“您说,太子是不是知道咱们要去,所以增了人手?” 颜雨笙的动作彻底停下,她稍稍凝神,就猜到了一二:“端王叫曾青绑了太子进皇宫,如今太子府外增了不少人,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太子惹恼皇上,被禁足了,二则是防备端王,但,皇上公然防着端王,会被天下人诟病,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子被禁足了。” “太子禁足!”春花惊声道:“不可能吧,南虞国谁不知道皇上疼惜太子,连惩罚都舍不得。” 颜雨笙没说话,心里却是明白,太子就像是扶不起的阿斗,仗着皇上疼爱为所欲为,政事不参与,却搅合臣子家事,满脑子儿女情长。 按照她的记忆,前世太子在八月初造饭谋逆,意图逼宫,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原因,算着日子,如今已经是七月中下旬,时间不多了。 不过孤男寡女半夜相聚,还是在太子失意的时候,脚指头也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颜雨烟要是知道太子马上倒台,不知会不会后悔今晚的决定。 思绪到这戛然而止,颜雨笙想到今晚在太子府的两人,心里忽然有隐隐关于太子造反的猜想,却暂时想不到关键点。 “太子的事,也不是咱们能议论的,顾好自个儿吧。”颜雨笙索性起身,收拾好手下的药材,道:“很晚了,早些歇息,明儿一早冰泽随我出去一趟。” 哪怕她不喜欢人守夜,如今外头的事情办的差不多,加上夏荷一事叫听雨阁大大小小婢子心有余悸,所以现在增了一人守夜。 守夜的人是春花,春花性子后来开朗了些,这会子却略带愁容,伺候着颜雨笙脱衣裳。 “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多少气受了。”颜雨笙一早就发觉了,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脸,道:“说吧,受了什么委屈?” 这一问,春花彻底绷不住了,嘟着嘴道:“您吩咐奴婢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人家不那么想,奴婢方才去打热水时,听到沁兰苑的婢子在私下议论着。” “说什么听雨阁邪门的很,住进去一个死一个,还说您一回来就搅合的相府不宁,是……是不祥之身。” “沁兰苑是二夫人的院子,都被惩罚了还不消停,大胆的婢子还敢四处乱说,就不怕被相爷听到,牵连她们的主子吗?” 周汝兰在相府众人面前,向来是胸无城府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前世与她交集不多的颜雨笙也这样以为。 直到重生后,她才观察到周汝兰这人是背地里阴,和展现给众人看的完全是两副面孔,要不是她重活一世,也不会留意那么多。 比起来,周芷兰色厉内苒,和她比起来全然是副空架子,也难怪周芷兰明里暗里都降不住。 想到这,颜雨笙看了眼跳跃的烛火一眼,道:“这节骨眼还敢乱说的婢子,哪个不是受人指使,你没和她们打照面吧。” “不曾。”春花摇摇头,给她卸下头上的钗子珠花,道:“奴婢走到门外就听着里头说话,本想冲进去理论一番,想到您的教训又打住了。” 颜雨笙伸手取下耳环,道:“没被发现就当没有这回事,她们盼的就是被我听到,再度将事情闹大,可别着了人家的道。” “是。”春花给她梳好头发,将床帏放下,道:“奴婢就在外屋候着,您有事只会一声就是。” 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 二房禁足,大房思过,三房的韩如雪没日没夜的照顾尚未清醒的颜青姝,故而早膳时餐桌上只剩下脸色黑沉的颜正廷,略显疲惫的老太君,以及颜雨笙,颜青墨。 老太君喜欢热闹,眼睛扫了下空荡荡的餐桌,刚拿起的筷子再度放下,叹道:“相府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太岁。” “过几日得空,雨笙和青墨陪我去一趟隆山寺祈福,请求佛祖保佑咱们颜家泰和顺利。” “母亲,天气暑热,还是等凉快点再说吧。”颜正廷见老太君放下筷子,也跟着将粥碗搁下,道:“正好今早,外边递帖子来了。” “八月首日是好日子,适合迁庙祭祖拜先人,雨笙认祖归宗就定在那天,还有短短几日,雨笙要准备的也多。” 老太君原本疲惫的脸上稍微精神了些,连眼睛都跟着睁大:“终于定下日子了,也是,自打雨笙回来就忙得很,家里的族谱家规都没给她看过。” 说着,又转向颜雨笙,道:“颜家先祖上也出了几个秀才,不过后来不得重用,直到你祖父做了八品官的位置,才真正开始扬眉吐气。” “你父亲更是从小芝麻官一路上升至丞相之位,将颜家的门楣做到了最大,也正是因为其中心酸,颜家家规多,你要用心背。” “是。”颜雨笙乖巧的坐着,心里想的却是其他的。 颜家的家规的确多,而且大多数都是些没用的陈腐条例,也就老太君奉若珍宝,颜雨笙前世回来,还当真背的滚瓜烂熟,不过到死也没用上。 今生她回来二十来日,也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但当中也空闲了八九天全然无事,老太君可没说将家规族谱给她。 见她神色淡然,颜正廷皱了皱眉,道:“认祖归宗是要燃宗嗣香火的,你别不在意,这几日不出门了,好好背诵学习。” “相爷难道忘了?”颜雨笙扬起灿烂的笑意,道:“端王殿下请我过府诊脉,等一会就要去呢。” 颜正廷眉头皱的更紧,这幅样子显然怒意到了极点,要搁在前世,手边的筷子早就丢了过来。 可如今,他忍得额上青筋跳了跳,也只道:“你不是号称过目不忘,那就好好发挥你的本领,要认祖归宗拜宗嗣那日出了岔子,也别怪我们不让你进门。” 第七十六章 豪华马车 说起拜宗嗣,前世她将家规家法族谱背的倒背如流,可架不住有人存心暗害,当日出了不少意外,还差点烧了宗祠。 今生,她还真要将那些还回去,可不是颜正廷一句不出岔子能拦住的! 颜雨笙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兴奋,应声道:“是。” 颜正廷想到昨晚的事,一肚子火,吃饭食不知味,扒拉两口就出门了。 倒是老太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头高兴,一连喝了两碗肉糜粥,还吃了半块栗子糕。 颜雨笙知道老太君的性子,无利不起早,肯定不是为了她能进宗嗣而高兴,估摸着,是想到了什么和金银权利有关的好事。 果然,老太君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不顾颜雨笙还没放碗,道:“你给端王治疗,会有诊金吗?” 这老太太,时不时脑袋清楚,顾着大局,但时不时又心思狭隘,钻进钱眼里了,虽然和她的成长历练有关,但也太反复无常了! 就算是有诊金,也该是颜雨笙自个儿拿着,老太君兴奋个什么劲儿? 看到颜雨笙眼中的疑惑,老太君顿了顿,一本正经道:“今年旱的多,庄子上收益不好,都七月了还没送半年收益银子来,你作为颜家嫡女,能为府上做一点贡献,是一点。” “先前四十万两银子……” 就说按照老太君的贪婪程度,不可能不计较那四十万两银子,原来在这等着呢! 颜雨笙不动声色的放下碗筷,道:“您说晚了一步,冰泽为了教我投资管理,已经将那些银子投入铺面上去了,一分不剩。” 说着话,脸上也带了些窘迫,似乎很难为情的样子:“已经月底了,我手头也没银子,听雨阁上下还要开支,刚才还想找大管家预支下个月月例银子呢。” 话是谎话,事半真半假,投进德心堂和绣楼的银子多,装修成本,加上人工,原料,进货的银子,她那四十万两还当真所剩无几。 老太君面上的喜色,登时淡下去,出口的话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全部投进去了,四十万两!” “是,并非我的本意,而是王爷那边递了消息,说稳赚不赔,命冰泽教我的。”颜雨笙点点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道:“老太君,可有什么不妥?” 端王的名头都抬出来了,老太君也见了昨晚端王怎么对太子的,哪里还敢有什么疑问:“没什么,既然投进去了,短时间也拿不回来。” 话是这么说,心头的火却是没消下去,转而叮嘱道:“你嫁给王爷后,万事听夫婿的没错,可这云英未嫁,聘礼都没见到,单是一纸婚约,算不了什么的。” “谨遵老太君教诲。”颜雨笙憋住笑意,道:“您那边的银子够用吗?” 老太君生怕她下一句说要银子,赶紧堵住她的想法,道:“勉强够用,我院子里的人多,开销大。” “那就好。”颜雨笙微微一笑,道:“原想着您要是不太够,我将珠宝拿出些当了给您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也正好,我首饰短缺,将就着用一用再出手。” 老太君憋得脸都紫了,仿佛刚才的肉糜粥全部梗在喉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等老太君下了桌子,好似不存在的颜青墨才低声提醒,道:“长姐,祖母性子难测,平时对你好不代表一直对你好,小心她记仇。” “没事,这不是逗老太君开心吗?”颜雨笙说着,转头对冰泽道:“你去捡两个箱子里的玉镯和翡翠首饰给老太君送去吧。” 颜青墨面上有什么一闪而逝,随即笑道:“长姐考虑周全,是我多嘴了。” “你也是关心。”颜雨笙说着,话锋一转,问:“颜青姝如何了?” “昨儿太医来看过,怕是……醒来无望。”颜青墨摇了摇头,叹道:“若她不存害人的心思,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好在捡回一条命。” “万般皆是命。”对于颜青墨,颜雨笙心头还是感激的,她多番提醒的确好心:“你身为女子,读再多书也没发走上仕途,可有想过以后?” 颜青墨再度摇头,苦笑道:“女子最后的归宿都是嫁人生子,我还能有什么以后,全是由不得自个儿。” “你读书人,听说过闵文先生吧。”颜雨笙声音小了些:“我前日出去,听说他要来灵都了。” 颜青墨眼前一亮:“闵文先生乃是大文豪,读书人谁人不知,不过他云游四方,向来不喜铜臭繁花,会来灵都?长姐别是道听途说。” “怎么会呢?”颜雨笙微微一笑,道:“他身边缺一位书童,你要是能去,将来谁敢对你多言半句?” “灵都才子众多,我算不得什么,哪能入的了先生的眼。”颜青墨眼睛里的光逐渐暗淡,沮丧道:“就算运气好些,闵文先生会要女子做书童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颜雨笙恨铁不成钢道:“你好歹得了国学大师容则的教导,怎么成了这性子,话我说到这了,该怎么办,你自个儿掂量着。”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端王府,你好好考虑。” 一早就和相府的人纠缠,颜雨笙只觉得心累,出门连马车都忘了提前准备,等冰泽准备去时,却见门口早就候了一辆豪华马车。 说豪华都有些委屈了马车,毕竟黄花梨木做马车的,全灵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更别说车身上那金贵的装饰,简直亮瞎旁人。 要不是多大的峥字说明了马车主子的身份,过路的人早就停下来围观了。 那一瞬间,颜雨笙心头有些后悔应下给南鹤峥诊病。 水泽正倚靠在马车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余光扫到颜家大门打开,赶紧站好,整理了下衣裳迎过去,笑道:“颜大小姐,小人奉命接您去王府。” “你来了很久?”颜雨笙看到马车前轴上有些未干的水渍,问。 水泽一笑,露出一对虎牙,显得憨厚老实:“也不久,就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还不久?你脑子有毛病吧!不找人进去通报?”冰泽翻了个白眼,问。 水泽面色微变,紧张了看了眼马车,确定没动静后,又呵呵一笑:“不是,王爷命小人等,不能打搅大小姐用膳,也别惊了您。” 开玩笑,谁愿意杵着?他也想通报啊! 主要是王爷本尊就在马车上呢,不能打搅颜大小姐的话也是他亲口说的,为避免被颜相撞到,马车还在颜相府外转角处停了一大会。 主子干等一个时辰都没说累,他一个下人敢说累? 第七十七章 再次中毒 水泽没有明说南鹤峥在马车上,颜雨笙也没料到,只道:“你们有心了,既然王爷急着诊病,还是早些去吧,别叫王爷久等。” “您请。”水泽做个了请的姿势,也不点破里头有人。 冰泽也不知里就,搀扶着颜雨笙,准备一道上马车。 “你等下。”水泽瞧见颜雨笙进了马车,伸手拦住想上马车的冰泽,道。 “大哥,你抽什么风!”冰泽压低声音,道:“我要近身保护伺候颜大小姐的,哪怕是在王府的马车上也不例外,这是王爷的命令!” 水泽朝紧闭的马车帘子努努嘴,”低声道:“不用你操心了。” 冰泽愣了一瞬,瞬间反应过来,捂着嘴指着马车,声音从指缝中漫出来:“爷在里头?” 水泽伸手拍下她的手,点点头。 “真的!”冰泽捂住嘴巴,眼底又是惊又是疑惑,压低声音道:“王爷也等了一个时辰?” “可不是。”水泽摸了摸额间的汗,同样压低声音道:“我说妹妹,咱们兄妹跟了爷这么多年,可曾见过爷为哪个女人做到这份上?” 冰泽摇摇头:“还真没有,别说是为女人做什么,就是入爷眼的女人也没有一个啊!” “那就对了,往后你伺候颜大小姐要更加用心,别叫人挑出错来,毕竟这位,将来是王府的女主子!”冰泽煞有介事道。 “按照王爷这上心程度,爷都被牵动了喜怒!” 两兄妹还在马车旁边嘀嘀咕咕,忽然一道声音从里头传来:“还不走?” 赫然是南鹤峥的声音,换做平时下人怠慢,他的声音应该是蕴含怒意的,但这会子,已然带了几分欣喜。 水泽应声,和冰泽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坐着,同时,兄妹俩全都支起耳朵在听马车里面的动静。 马车内,南鹤峥一身白袍端坐着,忽略他的腿,全然是宛若神祗的模样,清冷孤傲,周身又有着不容忽略,与生俱来的尊贵和威压。 颜雨笙进马车前全没想到有人,吓了一跳,看清后赶紧行礼:“臣女见过端王殿下。” “嗯。”南鹤峥点点头,复而道:“你我之间不用行礼,坐吧。” 马车内只有一排座位,就是南鹤峥所坐的位置,剩下就是他右手边还能勉强坐一个人。 偌大的马车,还放置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茶点。 又不是要出远门,还不如摆两个椅子来得实在。 颜雨笙在心里暗暗吐槽,同时微笑着道:“不用了,相府离王府不远,站着很快就到了。” 南鹤峥挑了挑眉:“你害怕本王?” 颜雨笙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他轻声道:“将来这般挨着坐的时间还多,你要先适应。” 颜雨笙脑子一嗡,下意识看去。 南鹤峥目光灼灼,也正盯着她,四目相对,她这重生之人,都无法看透南鹤峥眼底的情绪,只觉得他朗若星辰的眼睛,看着有几分面熟。 “本王不吃人。”南鹤峥勾起一抹笑意,又道:“颜大小姐一直站着,也不妥。” 再推脱反而显得她矫情,颜雨笙福了福身,顺着在他边上坐下,不过尽量的往马车边缘坐了坐,避免两人有什么接触。 她身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似寻常胭脂水粉的俗气,倒像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却又没有药味的苦涩难闻。 沁人心脾,又能安神,南鹤峥动了动鼻子,开口问又显得轻浮,只得暂时闭嘴。 马车陷入安静,只剩下车轱辘偶尔发出的轻响。 颜雨笙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目不斜视也能察觉到南鹤峥的视线。 好一会,她终于坐不住,侧头问:“王爷一早就在相府外等着了,为何不命人叫我?” “处理完事情后顺道就过来了,也没一个时辰这么久。”南鹤峥淡淡道:“颜大小姐多心了。” 那就好,这尊大佛要是刻意等她一个时辰,那才叫后脊发凉呢! 当初应下婚事,一是无奈权宜之计,毕竟当时的她刚回,没有拒绝圣旨和颜相府算计的资本。 二来是觉着傲娇如端王,成了废人肯定不愿意让人见到他脆弱的一面,会躲在府上不现身,她嫁过去也是摆设,互不干涉利于她的计划。 当时的她,没想真的和南鹤峥有什么牵扯,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光景,更没想到传说中的端王,本尊竟和她知道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就这么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已经停在端王府门口。 冰泽受水泽的指点压根没打算上前搀扶,要把机会留给南鹤峥。 南鹤峥坐着轮椅,被水泽伺候着下了马车,颜雨笙腿短,站在豪华马车上,正准备自个儿往下跳,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 细长白皙,骨节分明,若不是掌心和虎口处常年拿刀剑的老茧,倒像是弹琴弄筝的手。 颜雨笙犹豫了一瞬,不想拂了他的面子,略微搭在他手上,下了地。 掌心的温热刚感受到又消散,南鹤峥握了握手指,指尖仿佛还停留着她的温度。 准备看诊时,南鹤峥的神情没了之前的轻松,多了几分严肃。 颜雨笙坐在他边上,随着把脉深入,她的眉心也逐渐皱起,好一会,才道:“王爷中毒了?” 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语气! 听到她这话,南鹤峥反而松了口气。 自战场回来在半道遇袭受伤,也是颜雨笙给他把脉解毒,那时候的他以为毒解开后就好了,可没想到回灵都后,又有旁的中毒迹象。 中毒的不适明明就能感受到,太医和别的大夫都请了,愣是没一个人说他中毒,全像是统一口径一样,诊断结果是受伤留下的后症,只能静养慢养。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颜雨笙疑惑道:“王爷知道是中的什么毒?” “不知。”南鹤峥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有你在肯定没问题,怎么治?” “王爷体内的毒很奇怪,单凭把脉,臣女暂时无法知道是什么毒。”颜雨笙放开手,拿出怀中的银针,扎入他的手腕处。 入体很久银针都没变化,要是寻常毒,银针接触后该是黑了才对。 他的脉象也是如此,看似正常,只比寻常人稍微虚弱些,但,仔细查探就能探出异样,这种情况,和她前世见过的一种毒很相似! 颜雨笙的心沉了沉,收起银针,道:“王爷是否觉得精神逐渐变差,心口偶尔会抽痛?尤其是晨起时最甚?” 第七十八章 梦魇奇毒 颜雨笙的话,句句都点在南鹤峥的病情上,可她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南鹤峥瞧见她脸色微不可闻的变化,心头微冷,点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本王体内的毒是什么?” 颜雨笙抿了抿嘴,默默的收起银针,道:“王爷,暂时臣女不好说什么,但,您最好有个打算,如果您体内的毒当真和民女想的一样,后期很麻烦。” “刀光剑影,阴暗算计,本王什么都经历过,但说无妨。”南鹤峥正色道。 见他态度如此,颜雨笙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道:“王爷可听说过梦魇?不是睡梦中的梦魇,而是一种来自灵韵族的毒药。” “灵韵族本王知道,梦魇从未听过。”南鹤峥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灵韵族不属于任何国所有,是单独的存在,总人数不过千人,他们所在的灵韵岛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最适合居住。 这样的地方该是四国趋之若鹜,争相抢夺的存在,可灵韵岛屹立百年,灵韵族更是有近千年的历史还没灭绝。 他们的毒用的风生水起,无人敢靠近,更无人敢对灵韵族下手! 也正是这样的背景,灵韵族不与他国交恶,更不参与任何江湖纷争,皇室斗争。 南鹤峥的名头响亮,威震八方,灵韵族但凡有点脑子,也不可能对他下手。 他脑中飞快过了千头万绪,颜雨笙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狐疑道:“如果真是出自灵韵族的梦魇,他们就打破了多年来的族规。” “族规一破,对于灵韵族来说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们没理由因小失大,所以我不敢肯定是与不是,可您身体内毒性状态,和梦魇一模一样,此外没其他毒药跟梦魇毒发如此相似。” 南鹤峥懂她的意思,凝神片刻,道:“中了梦魇,多长时间会要命?” “灵韵族的毒刁钻古怪,尤其梦魇是他们的秘药。”颜雨笙抬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尚且不知中毒时间长短。” “短的话尚且有解,中毒中期即便是解开也会留下后症,至于后期……”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南鹤峥已经知道结果了。 他还没准备好下一句话,颜雨笙又问:“王爷有中毒之感多久了?” 南鹤峥凝神想了想,道:“遇袭回灵都后,大概五日左右,出现了倦怠的感觉,休养和补药都效果甚微。” 颜雨笙在心里默默的算着时间。 根据消息,南鹤峥早她一日多回灵都,六月底,到现在二十来日。 时间不短了! “耽搁不得了,梦魇之毒如温水煮青蛙,三十日入中期,四十五日毒发身亡。”颜雨笙算清楚时间后,脸色陡变:“得先抑制住毒性!” 说完,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水泽,道:“备艾蒿,滚水熬浓。” 水泽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始动作,一旁的奔雷拉住他,低声道:“你不要命了!居然在王爷没允许的情况下遵别人的命令!” “那可不是别人,是咱未来王妃。”水泽甩开他的手,看向南鹤峥。 南鹤峥同意的点头,水泽慌乱中,还不忘得意的看了奔雷一眼。 “另外,备笔墨我写方子,尽快按照方子上的将药熬好。”颜雨笙说着,起身道:“一刻也耽搁不得,过了三十日,便是救回来也会形同痴呆。” 曾青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研磨伺候,方子一出来,紧着出去抓药。 南鹤峥的心腹接二连三的遵命办事,奔雷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对颜雨笙显然保持怀疑,侧面劝道:“爷,名医也请了不少,包括太医院的院首。” “若是当真有问题,怎么可能一人都察觉不到,您就不担心被歹人算计?再说颜大小姐医术能有多好,还不是浅薄……” 南鹤峥沉了沉脸,还没说话,颜雨笙已经出声,道:“我的医术浅不浅薄无所谓,别人看不出来的病,我能看出来,那是我的本事。” “就是!”春花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一时间也忘了此举是在端王面前,训斥端王的心腹,直言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 “召安侯府家的少夫人病情古怪,还不是名医寻遍,太医院几乎全部出动,照例什么都没发现,咱们小姐一出手就治好了!” “此外,还有召安侯府家的云玲郡主,被毒蝇伤了脸差点毁容,亦是咱们小姐力挽狂澜!” “春花,王爷面前休要放肆!”颜雨笙象征性的说了一句,打断她的话。 春花这才后知后觉的吐吐舌头,跪下朝南鹤峥认错:“王爷恕罪,奴婢一时间失言。” “说的都是实话,何来失言。”南鹤峥看着她,心内赞许,颜雨笙身边的丫头忠心才好呢:“忠心护主,不畏本王,勇气可嘉,赏银百两。” 百两?! 春花嘴巴张得老大,谢恩都忘了,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有赏银了? 还是水泽在一旁提醒,她才想起,连连叩首谢恩。 南鹤峥微微颔首,而后视线转向奔雷,凌厉起来:“本王的身体,难道本王不清楚?” “小人失言,请王爷责罚!”奔雷触及到他如闪电般炯炬的眼神,后背一凉,赶紧跪下道。 “出去领罚!”南鹤峥没看他,吩咐道:“也记得往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奔雷离开后,屋内只剩颜雨笙,他为她呵斥心腹下属,实在是没想到的。 不过细想也能想到,毕竟他的命现在捏在她手中。 颜雨笙没多耽搁,道:“先行针引血吧,虽不能祛毒,却能延缓毒性。”、 南鹤峥点头后,颜雨笙又有些为难:“王爷方便将衣裳褪去吗?” “你要脱本王的衣裳?”南鹤峥挑挑眉,朗目微转。 那神情和清澈的眼睛,就像颜雨笙是登徒子,正在调戏他这个良家俊男一样。 颜雨笙脸红了几分,解释道:“不需要全脱,就脱去上衣,梦魇引血需要从心口,流经手臂,手掌,自中指之间引出。” 再逗下去,翻脸可就不好了。 南鹤峥将婢子全部遣走,屋内只留下两人,褪去上衣。 他虽然肤白,可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肩宽腰窄,美中不足的是身上那些或深或浅的刀疤剑伤,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印记,给他更添了几分男人气概。 第七十九章 族中圣女 颜雨笙这是第一次见到男子的身体,前世虽然嫁给南奕铭,但两人的肢体接触仅限于牵手而已。 南鹤峥这具身体堪称完美,不论是线条,还是肤色,尤其是搭配他如天神降世的皮囊,也难怪灵都上下那么多名媛千金为之倾倒。 也只是一瞬,颜雨笙已经回神,毕竟情况紧急。 之前用绣花针行针,针粗不方便,不能深入穴位达到效果,前些时日她抽空找人打了一套银针。 见到银针时,南鹤峥扬眉道:“你之前不是用绣花针行针的吗?” “嗯?”颜雨笙手一顿,狐疑道:“王爷怎么知道?” 她也没在南鹤峥面前展示过绣花针行针啊! 自然是亲眼所见,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南鹤峥轻笑道:“之前听人说起过,你一手绣花针治好了云玲郡主的脸,刚才你那小婢子也说了。” 原来是这样,颜雨笙手中动作继续,轻声道:“绣花针能治病,可相比之下银针更为方便,再说之前刚从乡下回来,身无长物,手头可利用的只有绣花针。” 说完这些,颜雨笙的表情严肃起来,两只手都没闲着,几乎是同时下针,半分不差,两穴同连。 南鹤峥连痛都没感觉到,银针细端就没入了身体。 颜雨笙的手还在继续,一个接一个的针没入穴位,从心口,大臂,小臂,经过手掌,再过段用针在他左手中指扎了几针。 血并没有及时出来。 哪怕平时不小心扎到手,也该有血流出来才是,可左手指端被扎破的位置毫无动静。 南鹤峥稍微低头都能碰到自个儿身上的泛着白光的银针,狐疑道:“为何没反应?” 他一说话,连带着身上的银针都轻微抖动。 颜雨笙赶紧道:“王爷先别说话,以免震颤使得银针移位,您手指上端穴位刚连通,没血流出来也是正常的。” 南鹤峥连点头也做不到,只轻轻转了转眼珠子。 这模样,倒还有些可爱。 等了片刻,终于指尖有血渗出来,不过颜色和寻常暗红的血不同,近乎全黑,而且浓稠无比,近乎要结成实心块一般。 一滴血,近乎一炷香时间才落在颜雨笙准备的瓷碗里。 眼瞧着黑血落下,颜雨笙的脸色也逐渐发沉——按照时间来算,二十日都不到,血怎么可能黑浓至此! 她想也不想,忽然拉过南鹤峥的右手,直接摊开划了一刀。 匕首是那黑衣人给的,削铁如泥,只轻轻落下,掌心已经有血丝渗出。 和左手的黑血不同,右边的血眼色稍微淡一些,却也是接近紫色! 心猛然下坠,颜雨笙深吸一口气,看向南鹤峥道:“梦魇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照理说不到三十日,血最多是暗红。” “可如今臣女印出来的血发黑,右边没动过的血也成了紫色。” 南鹤峥身上的银针还没拔,他没说话,星眸微转,和她四目相对。 哪怕不说话,颜雨笙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接着道:“为今之计,我力保心脉腑脏,只有在十日内找到梦魇的解药,方有生机。” 黑血还在缓缓流出,南鹤峥微微闭上眼。 许久后,瓷碗中终于凝结了小半杯黑血,而指尖溢出的血颜色也淡了几分,颜雨笙才一一将针拔下。 南鹤峥缓缓睁眼,声音带着微哑:“灵韵族幽居灵韵岛不出,十日时间只刚够从这儿到灵韵岛,一个来回的路程时间。” “既然梦魇是他们的独门秘药,肯定没法子轻易得到,谈判耽搁,怎么也要十二三日,如此说来,本王此番毫无生机!” “王爷忘了一件事。”颜雨笙将瓷碗收起,道:“灵韵族是幽居不出,但,他们的圣女在灵都,圣女肯定知道梦魇的解药!” “找到圣女,可比去灵韵岛简单。” “圣女?”南鹤峥眼睛微眯,盯着颜雨笙的眼神,已然带了几分狐疑:“灵韵岛的消息向来不告世人,你为何知道灵韵族圣女在灵都?” 他的消息网遍布整个南虞国,连他都不知道灵韵族圣女的情况,颜雨笙一个刚回灵都不久的后宅千金怎么可能知道! 遭了,光想着怎么治病,倒是忘了这茬! 她也是根据前世记忆,才想起灵韵族圣女一事。 前世灵韵族寻求庇护,和南虞国合作,最后一切事宜都是圣女和南奕铭交涉的。 她不知道具体的,可按照时间推算,灵韵族圣女应该在六月初就来灵都了。 颜雨笙心中一紧,讪笑道:“臣女哪儿能知道灵韵岛的消息,还不是听人说的,前几日无意间听人提及,说是灵韵岛的圣女。” “灵韵岛圣女离岛,一旦消息透出来,想找到她的人肯定不少,王爷要先人一步才是。” 这种消息,谁会无意间透露! 南鹤峥不傻,但他又不想怀疑颜雨笙,顿了顿道:“好,本王会命人找她的,此前,还要请你为本王稳住病情。” “这是自然。”颜雨笙见他没追究,赶紧转开话题,道:“怎么艾叶水还没熬出来,您刚引过毒,用艾草水泡澡最好不过。” “还有那药,臣女出去看看熬好了没有。” 也不管南鹤峥是否答应,她拿起瓷碗,脚步飞快的出了门。 南鹤峥的星眸落在她略显仓促的背影上,苦笑了一声,又觉得可爱,心头却又带了几分疑惑——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孩子,照理说一辈子都不会听说灵韵族。 为何她不仅知道,连梦魇这种秘毒都晓得? 她在此事中,到底是无辜,还是……被人利用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春花守在门口,见她着急出来,压低声音问:“您不会给王爷治出个好歹来了吧!” “没有。”颜雨笙调整好情绪,道:“出来透气,你叫白芷一会将药端进去,我带冰泽回去研究下这种毒。” 她扬了扬手中的瓷碗。 春花瞟了眼瓷碗,奇怪道:“这是什么?墨汁里面还有毒?” “血。”颜雨笙也不和她废话,道:“赶紧准备走,一会完全凝固就完了。” “可没有马车啊!”春花一语惊醒梦中人,来时是南鹤峥亲自去接的,现在要走,总不能顶着七月的烈日走回去吧! 没办法,颜雨笙只得拿着碗再度进门。 第八十章 美丽误会 南鹤峥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阳光透过窗棂投在他身上,印出他古雕刻画的脸色线条,像镀了一层光的雕像一般完美精致。 不过…… 颜雨笙看了那光一眼,心想,不会热吗! 这可是七月的太阳啊! 听到动静,南鹤峥抬眼朝她看来:“还有事吗?” “额……”颜雨笙支起笑脸,扬起瓷碗道:“王爷,您还没派马车送臣女回去,本来臣女走回去也没什么,可血凝固,臣女就研究不出什么来了。” “这简单,你出去找奔雷,他会安排。”南鹤峥说完,想了想又道:“以后不必对本王自称臣女,不管你能不能治好本王,你我之间的婚事都是铁板钉钉。” “不过。”他嘴角轻挑,道:“你最好能治好,不然本王没了,你可要成寡妇的。” 颜雨笙嘴角抽了抽,道:“王爷还有心思说笑,看来心态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您一会泡完艾草水后吃药,也没我什么事,我先告退。” 奔雷刚因为她受了惩罚,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冰泽好心,问:“你怎么样了?” “没事,死不了。”奔雷粗声恶气的说完,视线落在颜雨笙脸上:“颜大小姐好本事,短瞬间内迷得王爷晕头转向。” “您可要捂住了,别被小人抓到把柄,否则小人的今日,就是您往后要受的!” “奔雷!”冰泽想到水泽的话,赶紧呵斥住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瞥向颜雨笙:“休要口出狂言,这可是咱们未来王妃!” “你也说了是未来,未来不定。”奔雷扬了扬下巴,也不管几人没上车,率先绕去另一边车前坐下。 虽然话说的很狂,但坐下去时小心谨慎,龇牙咧嘴的模样,出卖了他的伤情。 颜雨笙勾了勾嘴角,没理他的挑衅。 回到相府时,已经临近中午。 梁嬷嬷在听雨阁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连安都没请,上前低声道:“小姐,二小姐那边有动静了!” 颜雨笙刚回,天气暑热,连水都没喝一口,皱眉道:“不就是一宿未归,还能有啥动静?” 颜正廷那日气急了,连周芷兰都惩罚了,全部消停,连个救颜雨烟出来的人都没有,还能翻起什么花儿来? “是六皇子。”梁嬷嬷压低声音道:“六皇子那边递了帖子说要见颜家小姐,老太君想着六皇子没见过您,要见的肯定是二小姐,所以将二小姐放出去了。” 这对狗男女,今生这么早就开始摆上明面了?太子还没倒台呢! 颜雨笙嗤笑一声,道:“左右逢源可还行,太子为了她几次针对我,被抓住把柄禁足了,她却逍遥快活怎么行,将消息想法子送进太子府吧!” 梁嬷嬷立刻会意,道:“奴婢这就去办。” 刚走了几步,又停下,道:“小姐,将军府的珍嬷嬷一早来了,是来伺候二小姐的。” “来就来了呗。”话是这么说,颜雨笙心头还是有些纳闷,毕竟将军府老夫人对颜雨烟的态度明显厌恶,怎么会转头又送来嬷嬷? 梁嬷嬷的下一句解开了她的疑惑:“珍嬷嬷从前是大夫人的人,后来老太君将奴婢赐给大夫人,她才回将军府,可是个厉害角色。” “此番来,也是大夫人叫她来的,听说多日前就叫了,可她娘家出了点事,耽搁了时间。” 颜雨笙点头,道:“既然到了,又不是听雨阁的人,我也不好赶人走,先观察吧。” 珍嬷嬷早前还带过颜雨烟一阵,现在再伺候格外亲切。 主仆一见面就要赴六皇子的邀请,二人坐在马车上叙旧,彼此眼中都含着重逢的眼泪。 珍嬷嬷率先道:“奴婢都听说了,是奴婢来迟让您受了委屈,您放心,今后有奴婢在,谁也欺负不了您!” 当时就是梁嬷嬷将她挤走的,如今又是梁嬷嬷伺候的大小姐欺负二小姐,新仇旧恨,是时候一起算了! 颜雨烟装模作样的擦了把泪,道:“如今我虽为小姐,却成了行二,您在府中待过,也知道原来的颜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叫我顶一个死人的位置,也难怪后来一直晦气,被颜雨笙压着翻不了身,落得如此狼狈境地。” 珍嬷嬷见她如此信任,赶紧道:“等赶走她,您肯定再度回到大小姐的位置,奴婢会帮您的,可别哭了,一会哭花了妆容,见六皇子就不好看了。” 颜雨烟点点头,正了正头上的金簪,又低头看着裙子,道:“就是不知六皇子忽然邀约所为何事。” “总是好事。”珍嬷嬷配合着笑道:“您花容月貌,哪个不迷糊,饶是云淡风轻的六皇子也绕不过去。” 那也是,要不是有美貌在,也不可能将太子迷得五迷三道。 颜雨烟得意的抬头,心里想着一会见到南奕铭,该摆出什么态度对待。 马车停在云鹤楼前,颜雨烟被引到二楼雅间,南奕铭一身青蓝色的袍子,正站在窗口眺望外边的风景。 南氏不论男女,皮囊都是跳不出错的,连废柴太子都有一副俊朗的外表,六皇子南奕铭更不例外。 “臣女见过六皇子。”颜雨烟嘴角微翘,盈盈一拜,道。 听到温柔似水的声音,南奕铭亦带了几分浅笑,回头道:“颜大小姐免礼。” 但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背着光,颜雨烟还没察觉出不对劲,娇羞的低头,道:“六皇子弄错了,长姐被寻回,臣女如今是二小姐。” 话音刚落,就听南奕铭沉声问带她来的侍卫,道:“怎么回事?” 颜雨烟这才察觉不对,抬头看向南奕铭:“六皇子什么意思?” 在外人面前,南奕铭永远都是彬彬有礼,温和似玉的模样,他重新露出笑脸,道:“属下接错了人,本皇子要找的是颜家大小姐颜雨笙。” 什么! 又是颜雨笙! 颜雨烟闹了个难堪,手中使劲绞着帕子,委屈道:“既然六皇子找长姐,那臣女就不打搅了。” 她一副将哭未哭的可怜模样,像是被雨打的娇花,看的南奕铭直皱眉。 这幅样子出去被人瞧见,岂不是叫人误会他欺负人了? 南奕铭顿了顿,还是开口道:“既然来的是二小姐,那就当做是美丽的误会,听闻你诗词很好,是灵都出名的才女,先坐吧。” 第八十一章 螳螂捕蝉 若是依照颜雨烟之前的性子,南奕铭弄错对象,她早就甩手离开了。 可今日境地非往日光鲜,哪怕知道是占用颜雨笙的好处,她也厚着脸皮坐了。 随着南奕铭的话落下,颜雨烟以最美的侧脸对着他,自以为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垂眸道:“六皇子本是弄错了人,不该臣女坐下的,但您话都说了,臣女也不好拂了您的面子。” 她这说话的方式,倒是新奇,很不情愿的样子。 南奕铭心中不喜,眉峰微蹙,话还是保持着风度:“二小姐不用勉为其难,想走随时都能走。” 颜雨烟面色一僵,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但转瞬想到太子的境地,她微微顿了顿,又笑道:“六皇子说笑,能和您同桌而坐可是臣女福分,久仰您的诗词文采,一直没机会见识呢。” 她声音故意放的很软,娇娇俏俏,加上恰到好处的笑意,倒是让人拒绝不起来。 南奕铭稍微舒服了些,道:“二小姐过奖,颜相府上几位千金全是各有所长,你更是传闻中的全才,就是召安侯府寿宴失意了些。” “日子还长,将来总有机会再度让人眼前一亮的。” 提起召安侯府寿宴,简直耻辱! 颜雨烟脸色骤变,差点翻脸,六皇子这话更像是打脸! 她勉强维持笑意,话里带话道:“长姐自乡下归来,能有惊艳众人的本事的确叫人意外,且不说臣女,臣女那三妹的瑶琴,可是师从琴师凉煜。” “虽然只跟他学了一两年,但凉煜瑶琴的境地,放眼全大陆也没人能敌,虽说都是颜相府的人,长姐一举碾压三妹,更像是打凉煜的脸。” 南奕铭眸色难测,似笑非笑的盯着颜雨烟:“二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明白人,有话不妨直说。” 颜雨烟眸色微抬,尽量做出不经意间的风情,似水的眸子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的人:“六皇子不妨先说,您找长姐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闻颜大小姐懂医术,想请她帮忙给人看病。”南奕铭倒是没隐瞒,眼中带着玩味,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颜雨烟从椅子上起身,缓缓绕到南奕铭身边,道:“六皇子何必装傻,长姐的来头臣女打探的一清二楚,先前养育她的姜家视她如牛马。” “她在长清县就是农户家最不受宠的女儿,一回灵都,忽然就有了叫人惊叹的本事,难道就没一个人好奇,就算是凭空而来,这本事总要有个出处。” 南奕铭沉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没打断,颜雨烟略微松了一口气,道:“六皇子,臣女怀疑,在从长清县回颜家的途中,长姐已经换了人,或者说,长姐并非长姐!” “这是你颜家家事,就算是换人,本皇子也不参与。”南奕铭端起桌前的茶碗,抬到嘴边却又放下,道:“颜二小姐,如果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颜雨烟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赶人,咬了咬下嘴唇,道:“六皇子就算是找长姐看诊,您也来晚了一步,端王府接了她去,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臣女先告退了,至于其他的话,您好好想想,可别被人蛊惑才是。” 颜雨烟一直走到门口,都能察觉到南奕铭如针的视线,真正如芒在背,但她不敢露出半点慌乱,搀着珍嬷嬷的手一步步离开。 等彻底看不见身影了,南奕铭才将茶喝进嘴里,与此同时,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 他的心腹近侍元松听到,低声道:“六皇子,颜二小姐和太子来往密切,全无用处,您向来避嫌,为何要见她?” 南奕铭脸上的笑意依旧在,他在人前一直都是笑意盈面,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时间久后,那笑意更像是贴在他脸上的一层面具一样。 此时对着心腹也未松懈,笑着分析道:“未必无用,太子那草包昨日在父皇面前大放厥词,扬言要诛了端王,还说端王恣意妄为藐视君上。” “端王是父皇亲弟,又是南虞国百年难遇的战神,功劳大着呢,只要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的位置永远无人撼动。” “父皇忌惮多年,暗里如何且不论,明里照样要供着,太子此举无异于将父皇至于尴尬的境地,父皇连夜将他禁足。” “若不是有皇后在,太子那没脑子的不知道被废了多少次,哪儿能安坐储位到现在!” 这些事,元松也知一二,听完不解道:“可太子是太子,哪怕和颜二小姐再好,也未婚嫁,这与您和二小姐见面有和关系?” 南奕铭将茶杯拿在手中左右把玩,嘴角的笑意明显变成了嘲讽:“颜雨烟自小便是千金名媛中的楚翘,一身傲骨。” “起初的话我就在试探,她昨晚刚去太子府,自以为做的很好却被不少人看在眼里,若太子有望,在我那些话后她的心气儿就该直接离开。” “可她脸色难看成那样,还坐下与我说颜雨笙的不是,明显在另找他处,这时候,就是咱们能利用的最好时机!” 元松陡然明白了,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所以您急着将太子那批人马弄到灵都外,是……” 南奕铭将茶杯放在桌上,打断他的话:“灵都要变天,咱们也该出手了,明日再约颜二小姐!” 颜雨烟还不知她视南奕铭做下家,而南奕铭将她做对付太子的棋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颜雨笙要给端王治病,一连几日都泡在屋内研究黑血中的毒素,早中晚山都不和府上众人一起,颜正廷和老太君知道,也没敢说她。 时间一晃就过了好几日,颜雨笙除了每两日去一趟端王府给南鹤峥引黑血外,按照前世的记忆研究着梦魇,还真让她发现了端倪! 时间宝贵的很,颜雨笙不敢耽搁,看到希望后一晚上没合眼,早晨刚研究出来,就听梁嬷嬷在门外道:“大小姐,相爷和老太君派人送了东西来。” 颜雨笙脑子昏昏沉沉,刚想眯一会,被惊醒后忽然清醒——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今天拜宗嗣,要认祖归宗啊! 第八十二章 认祖归宗 还好是重生,光是刻进骨血的记忆,都足够应对在原来轨迹上的事情,不至于慌乱。 前世认祖归宗,比现在还要迟很久,那日的颜雨笙在颜家上下人面前状况百出,丢尽脸面,终于到了今生这一日。 她从桌上抻起,想到前世,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悲。 里面没动静,颜雨笙又早就吩咐除了冰泽外都不能打搅,冰泽还没过来。 梁嬷嬷不敢贸然进去,又担心她没听到,声音提高几分:“大小姐,今日的拜宗嗣可顶要紧,您……” “知道了。”颜雨笙伸了个懒腰,道:“你先去准备衣裳首饰,顺便打一大盆热水来。” 熬了一天一夜,除了端进来的饭菜和茶水,她还不曾洗漱,可不能蓬头垢面出去。 她开门出来,吩咐白芷看紧此屋不让人靠近,这才放心的去卧房。 梁嬷嬷猜到她可能是要洗漱,手脚麻利的备好一大盆热水,等她一来立刻沐浴更衣。 洗去一身疲惫,真个人都清爽不少,要不是时间紧急,颜雨笙只想待在浴桶中不出来,还是梁嬷嬷怕耽搁时辰,再三催促,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小姐这一打扮,真是美极了。”梁嬷嬷给她梳头,由衷赞美道:“灵都水土养人啊,短短二十来日,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连这发丝都黑亮了,脸蛋更像刚剥壳的鸡蛋一样,水灵白嫩。” 不是梁嬷嬷捧着赞叹,她说的全是实话。 先前的颜雨笙营养不良一样,瘦的像是只蜻蜓,如今稍微圆润却没肉感,恰到好处,更显完美。 春花听到梁嬷嬷的话,笑道:“咱们小姐一直好看,一对梨涡像是会说话一样,奴婢一眼就瞧着好。” “是,是,小姐啊,一直最美!”梁嬷嬷终于梳好头发,长长的黑发顺滑的披在背上,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迹。 颜雨笙起身穿衣,对两人的话只觉得好笑:“哪儿有那么神,不过是在医术上看到一些关于皮肤养护的方子,所以拿自个儿试验罢了。” “可不是奴婢夸您,您瞧。”春花引着她到铜镜面前,道:“您的脸如今堪比小奶娃子光嫩,要是那方子变成货物卖出去,可要挣一大把银子。” 梁嬷嬷取来衣裳,顺手敲了把春花的脑袋:“咱们小姐金贵,岂会做东西卖,还不赶紧替小姐更衣,一会迟了你也要挨罚。” 颜雨笙盯着铜镜,任由两人摆弄,心里却是想的另一回事,她的确有将东西制作卖出去的打算。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像前世一样想着大家闺秀的名头,虽商户地位不好,可握在手中的银子不会背叛人。 不管是在颜家,还是将来嫁给端王,手心朝上来的总归有变数,自个儿得来的谁也抢不走! 穿戴完毕,她又独自在梳妆台前捣鼓了一会,才跟着梁嬷嬷去祠堂。 颜相府除了昏迷不醒的颜青姝没来,到的齐整,此外,还有颜家旁支的不少亲眷在场。 从颜雨笙迈进祠堂的大门开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有看好戏的,有看稀奇的,有不屑,有鄙夷,有惊艳,有好奇,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两个持着善意,颜雨烟和颜芊月站在一块,对视一眼,更是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颜雨笙一席暗红色衣裙,配着白玉首饰,同色腰封围着她堪堪一握的细腰,玲珑有致。 暗红色老气,很少有少女穿戴,可套在颜雨笙身上,非但不老,还衬的她肤若凝脂,整个人既有生人勿进的气场,又有娇俏可人的明艳。 颜雨烟和颜芊月除了妒恨,还有惊疑,这才几日不见,颜雨笙怎么出落的这么好看了?远远看去,竟像是出水芙蓉一般?! 她给端王看病,听闻还时常夜半不睡甚至一整夜不眠,不该是忙的蓬头垢面满面油光?! 踏着众人各异的目光,颜雨笙驻足在祠堂大门口。 认祖归宗正式开始。 颜正廷作为家主出来说了几句体面话,关于她为何现在才回来,既是说给祖宗牌位听,又是说个宗亲们听。 一番话说完,颜正廷看向她,眼中带着复杂:“认祖归宗要从跨火盆开始,礼数众多,你准备好了吗?” 跨火盆意在祛除外边带来的邪气与不好,自然是第一个。 祠堂大门距离祠堂主屋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人群安静,颜雨笙也能听到他的话,点头道:“准备好了。” “礼起!”小厮高声呼喊了一声,立刻有人端去三个火盆放在必经之路上,均匀的放置。 已近八月,早晨的太阳明晃晃照在祠堂院内,火盆上都能看到袅袅上升的火气,哪怕院子里早提前洒水降温,都热的厉害。 梁嬷嬷搀扶着颜雨笙,低声嘀咕道:“相爷既然应了端王殿下的话,为何又要这般严格,您这衣裙长度,火气一带怕是要着了。” “无妨。”颜雨笙嘴角扬了扬,淡定的迈出第一步。 她面前便是第一个火盆,众人眼瞧着她步态端正,连头都没低就轻松的跨过去。 立刻有宗亲议论起来。 “哎呀,大小姐刚从乡下回来,规矩倒是行的好,这仪态,不知道的谁能看出她的过去?” “可不是,目不斜视,身上的衣裙繁琐复杂,她竟能不看火盆从容走过,厉害啊!” “这才第一个呢,急什么,要全不出错才叫好呢。” 颜雨烟眸中尽是阴沉,对这话颇为赞同,第一个不轻松点,她如何放松警惕?接下来才是好戏呢! 颜雨笙心里门清接下来是什么,前世便是第二个火盆出了问题。 火盆周围有人借着洒水降温的事,混进去了油,油和大面积的水混为一色,铺在青石板路上,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她半点不察,脚下一滑差点摔进火盆。 最后堪堪稳住,衣裳却不小心引燃,裙子烧了近一半,小腿都伤了一块,还留了一个碗口大的疤痕。 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第二个火盆,颜雨烟眼中的妒恨,已然成了狂热期许。 快,快走,摔倒,最好是摔进火盆,烧烂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颜雨笙依旧是端庄的小步向前,终于接近油的位置,颜雨烟心都要跳出来了。 第八十三章 首计失策 颜雨笙步态优雅沉稳,走到第二个火盆面前,稍微顿了顿。 好戏来了,好戏来了! 颜雨烟兴奋的眼中放光,要不是众人在,她都恨不得贴上前去,近距离看接下来的一幕! 此时的她,仿佛已经看到颜雨笙摔得四脚朝天的样子了。 但,事情并未朝着预想的发展。 颜雨笙只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前行,轻松的迈过第二个火盆。 不可能! 颜雨烟的兴奋僵在脸上,狐疑的盯着第二个火盆周围。 因着撒的水很多,这时候还没开始干透,已经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痕迹,离得远,又看不出那些痕迹到底是油还是水。 若是油,颜雨笙头都没低,脚下又没长眼睛,怎么如此简单的走过?! 颜雨烟狐疑更甚,侧头看了珍嬷嬷一眼。 那些东西是珍嬷嬷着人去办的,绝对稳妥,为此她还典当了两个金簪子换银子收买人心。 珍嬷嬷脸上的讶异并不比她少,也正死死盯着火盆,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过来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颜雨烟继续看向颜雨笙,越发觉得她很诡异,从瑶琴双舞医术到眼下目不斜视的跨火盆,她的本事全不是一个乡下丫头该有的! 会不会,她身体真被什么厉害的邪祟附身了,或者,一语成箴,在回来的半道换了人?! 颜雨烟越想越觉得可怕,站在人群中本都带了几分薄汗,但后颈像是有凉风吹来,整个人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愣神的功夫,颜雨笙已经顺利跨过第三个火盆,周身完好,仪态端庄,连头发丝都没乱。 “很好。”老太君忍不住点了点头,视线从下至上打量了一眼,道:“连跨三个火盆还能如此淡定,仪态规矩是学好了。” “可不是,您这位大小姐当真了得。”有人恭维老太君,附和道:“将来成为端王妃,福气大着呢。” “不仅仪态好,连模样也标志,和大夫人年轻时很像呢。” “说起来,咱们颜家要出两个美人了,二小姐名动灵都,大小姐怕是后起之秀,要超越二小姐的名声去呢。” “二小姐名头已经到了顶,大小姐还才开始追,不是召安侯府宴会……” 周芷兰在一旁听着,忽然觉得被她忽略的这个女儿,还真有点用处,也笑着和宗亲寒暄起来。 颜雨烟听着那些议论,又看到周芷兰那个态度,迎着后背的冷汗,心头再度泛起酸恨,目眦欲裂的盯着颜雨笙的背影,恨不得用眼神将她诛杀在此。 等着吧,躲过火盆这一劫最多算运气好,可不代表后面的全部能安然无恙。 她可不止留下这点障碍! 跨完火盆,第一关顺利通过。 接下来便是鸣鞭炮请族谱,需要颜雨笙手持红绸带缠绕的火棍引燃鞭炮。 小厮将火棍备好,递给颜雨笙,道:“大小姐,今儿宗亲来的较多,您要注意着点,鞭炮炸开时可不等人,别被崩着了。” 鞭炮就在宗嗣门口,旁边便是观礼的人群,没有接火棍。 “大小姐?”小厮以为她没听到,又叫了一声。 颜雨笙的目光落在颜雨烟身上,忽然笑道:“这鞭炮我希望二小姐来一起点。” 颜家上下全都知道吴慧恩的事,自然也清楚颜雨笙真正的身份,可宗亲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疑惑道:“大小姐,这鞭炮向来都是自个儿点,哪有别人代替的道理?” “就算是您和二小姐关系亲厚,可这种事的确要亲力亲为。” “要是旁人代替,总觉得差点意思。” “您还是自个儿点,免得耽误时辰。” “众位不知,我和二妹之间有些渊源,由她来一起点,再合适不过。”颜雨笙话里带话,视线转向颜正廷,道:“相爷以为呢?” 这么大好的日子,又当着众人的面,颜正廷没料到颜雨笙点拨的这么明显,脸色微变,道:“宗亲们说的没错,你自己点吧。” 颜雨烟躲在人后,长舒一口气。 那鞭炮也是做过手脚的,要是去,被牵连炸伤了怎么办! 但,颜雨笙显然不打算放过,只朝颜正廷道:“相爷,二妹的身份和我一样,点个鞭炮,也算知会祖宗了。” “以免将来被有心人知道点什么,加以利用,更加复杂。” 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纸包不住火,颜家主子下人全部知道内情,万一有人泄密,岂不是连相府都要被人拿捏。 颜正廷想了想,按照颜雨烟的身份,又不能再度大张旗鼓的认亲,鞭炮一点,也算经了礼,别人抓不住把柄。 权衡利弊后,他暗了的脸色放晴,再度开口道:“也行,雨烟与你一母同出,就由你们姐妹一起点吧,来人,立刻再准备火棍,大小姐与二小姐同点鞭炮。” 颜雨烟刚放下的心再度提上来,讪笑道:“父亲,今儿是姐姐认祖归宗,我参与不像话,还是让姐姐来吧。” “你来。”颜正廷言简意赅,眉峰紧蹙。 他忽然对这引以为傲的女儿感到失望,连颜雨笙都能想到以后,颜雨烟却不能。目光短浅而不自知。 颜雨烟在相府多年,晓得颜正廷这个表情就是发怒,也不敢多说,回了声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珍嬷嬷在她身后轻拉了一把,悄声叮嘱道:“小姐,右边不能碰。” 右边靠近宗嗣大门,从那边点火顺手,所以做手脚的也是那边。 颜雨烟微微点头,挣开珍嬷嬷的手。 红绸布和木棍,包括燃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且有多余,制作起来也简单,在木棍上挽个简单的绸花就行,小厮很快就拿了新的来递给颜雨烟。 两人一起朝鞭炮走去,颜雨烟终究沉不住气,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讽刺道:“长姐还真是心机深沉,知道点鞭炮有危险,特意叫上我。” “二妹可别狗咬吕洞宾。”颜雨笙没有看她,冷笑道:“颜相府对外说你我是双生姐妹,府内的人都一清二楚咱们谁真谁假。” “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免得你高攀太子那一日,被人揪住把柄不放。” “是吗?”颜雨烟冷哼道:“那就多谢长姐了。” 马上就要走到鞭炮旁边,颜雨烟奔着右边就去了,颜雨笙察觉到她的企图,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似笑非笑。 第八十四张 自作自受 颜雨烟往右是假动作,越是靠近脚步越快,忽然闪身想先抢占左边位置,都没注意到脚下踩的,有刚才颜雨笙跨火盆时走过的脚印。 不过那些脚印和降温的水渍混在一起,也看不出来。 颜雨笙渐渐落在后面,不慌不忙的盯着颜雨烟的背影,还提醒道:“你走慢点,小心地滑。” 颜雨烟压根顾不上看地下,头也不回,道:“长姐还是快点吧,耽误了良辰可不好……” 话还没说完,脚下冷不丁一滑! “啊!”颜雨烟惊叫一声,旁边空荡荡的,连个搀扶的地儿都没有,只能握紧手中的火棍,踉踉跄跄想稳住步调。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桐油不是被泼在第二个火盆附近,为何她在这儿会踩到! 还以为珍嬷嬷叫的人失手了,没敢按她吩咐的布置,可既然有桐油的存在,为何颜雨笙刚才能安然走过! 好几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逝,颜雨烟心如鼓擂,脑中乱作一团,最后仅剩下一个念头——要是现在摔倒,丢脸的可是她,一定要稳住! 今日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按照她预想发展,包括现在。 她自以为站稳了,但脚下却依旧滑的厉害,那些桐油像是长在她鞋底一样,走了好几步还黏在脚底。 稍微动一下,就像是踩在冰面上一般滑,她站着原地纹丝不动,不敢再朝前走,哪怕离鞭炮仅几步之遥。 “怎么停下了?”颜正廷看到她失礼的样子,沉声问。 颜雨烟不敢明说,只得道:“父亲,没什么大事,水渍有些滑罢了。” 路都走不稳,颜正廷眉头皱成了川字:“同样的地儿,雨笙稳健的很,你却摇摇晃晃,赶紧走过去点燃鞭炮,别耽搁时间。” 颜雨烟狼狈的很,本打算停着等一会,颜正廷又发话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可抬头才发现,颜雨笙已经走到左边站定,只留了右边给她。 她可不想一会被鞭炮炸的满脸焦黑,道:“自古右为重,长姐才是今日主角,还是你站在右边妥当。” 颜雨笙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故作无谓道:“既然站好,就不顾左右了,你过来后咱俩一起点燃,老太君和相爷都等急了呢。” 颜雨烟沉着脸,心内焦灼想着一会怎么调换位置,也没之前仔细,刚迈出右脚,左脚又是一滑。 这一次没刚才幸运,慌乱间右脚踩左脚,狼狈的朝前扑去。 她本就只距离鞭炮所在位置几步远,这一扑,人直接扑到鞭炮底下,而手中举起的火棍儿好巧不巧的挨在右边鞭炮引子上。 右边鞭炮引子是快火,一挨着火棍儿,立刻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摔倒在鞭炮底下的颜雨烟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拼命捂住脑袋护着脸不被炸伤。 这混乱时刻,她心中唯一所想,便是只有脸才是她最后剩下的倚仗了! 这次鞭炮并不似之前的无害,像是里头的火药更足,炸开的鞭炮壳弹到人身上,就像是石块一般。 已经有躲闪不及的三四个宗亲接连被炸伤,或是头上流出殷红的血,或是脸上被打了个血窟窿,全部捂着伤口哎哟喂呀的叫了起来。 颜正廷脸色如大雨将至的天,乌压压的都要沉到地上去了,如此多的宗亲面前,颜雨烟居然三番两次掉链子,叫人看了笑话! 他都恨不得她被鞭炮炸死算了! 离得近的宗亲尚且如此,躺在鞭炮下头的颜雨烟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特意制作的鞭炮已经将她外边的衣裳都炸烂了,精心梳好的发髻被炸的像鸟窝一样,头顶还有一块被烧焦了。 而颜雨烟没了之前的淡定,顾不得形象大声嚎叫起来,声音粗噶凄惨,因着哭泣又听不清楚,甚是骇人。 “救我,父亲救我,母亲救我!啊!!” 到底是周芷兰心疼,朝周围看呆的下人道:“都愣着看什么,还不赶紧去将二小姐拉出来!” 一大挂鞭炮终于燃近尾声,待小厮七手八脚的将颜雨烟拖出来,人早就晕过去,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炸的。 “真是晦气!”颜正廷忍无可忍,咬着牙沉声道:“来个人将她抬走,打扫一下后,认礼继续!” 说着,又觉得碍眼,道:“火盆也撤走,地上都打扫干净,重新洒水。” 颜雨烟满身血迹,衣衫褴褛,也不知道到底伤在哪儿。 周芷兰担忧之下准备跟着去雅苑照顾,换做以前颜正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今天他火气正盛,厉声到哦:“雨笙认祖归宗未成,你作为母亲要去哪儿?!” 周芷兰脚下一顿,想要辩解,瞧见颜正廷如寒冰般的眼神,再多的话也不敢出口,弱弱的站在原地,心焦的看着颜雨烟被抬走的方向。 至于对颜雨笙,连看都没看一眼。 颜雨笙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反而是盯着地下被打扫干净的地方轻笑了一声。 前世她经历过一次,所以知道火盆附近被撒了桐油,提前在鞋底做了特殊处理,踩了桐油不会摔倒。 但那些提前涂抹在鞋底的东西,会使得桐油沾在鞋底,再走时,桐油又会从她鞋底上移到走过的地上。 她提议让颜雨烟一道点鞭炮,不仅是因为鞭炮有问题,而是想让颜雨烟踩到她带着桐油的脚印摔进火盆,也尝尝她前世的痛苦。 不过现在也算达成所愿,鞭炮炸出来的伤势并不会比摔进火盆强,颜雨烟自作自受,自尝恶果。 小厮已经手脚麻利的打扫完现场,再度挂上新鞭炮,除了被先前鞭炮炸黑墙壁与地下外,看不出旁的不对了,连桐油都被打扫的一干二净。 颜雨笙从容的拿着火棍儿引燃鞭炮,照例是噼里啪啦,但,这一次全然无事。 那些炸开的鞭炮,似乎将前世的阴霾都暂时炸散了一般,颜雨笙心头是前所有为的轻松。 没了颜雨烟,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无比,背家规家法,认列祖列宗,敬酒,跪拜,礼成,一气呵成。 礼毕,宗亲们都留下吃饭。 但有少数人念着颜雨烟和那几个被鞭炮炸伤的人,刚放碗,就道:“相爷,认祖归宗这日出了事,总归是不吉利的,要不要请人做法,去一去晦气?” 第八十五章 疑心于她 宗嗣里头供着的牌位是颜氏整脉的先祖,颜家重视,其他宗亲更盼着祖宗们好,免得晦气影响他们子孙后人。 头一个宗亲一开口,就有人附和道:“相爷,三叔此言非虚,就在列祖列宗牌位跟前发生这样的事,若不处理,怕是叫祖宗们泉下不安啊!” “说起来,那地也邪门,二小姐是出了名的娴静淑女,十来步远的距离,怎么可能因为地滑摔倒?”有人紧跟着质疑道。 “说不准真是不吉利,还是去一去晦气比较好。” “是啊,相爷,不管真假,咱们都该重视,免得祖宗发怒,迁怒子子孙孙。” “可不是,二小姐也该抬起检查下,没得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二小姐要去,大小姐也该去,是大小姐非要和二小姐一起点鞭炮的,不然也没这摊子事。” “……” 颜正廷的脸色从颜雨烟摔倒开始就没好过,连饭都没吃几口,又听到这些人七七八八的说,脸色黑如锅底。 忍了好久,终于是开口道:“饭都吃好,各位宗亲就请先回吧,你们说的我都会考虑,等事情出了结果再同通知各位。” 见他不仅不表态,还在赶人,谁也不敢再说,接二连三的看向被叫做三叔,也就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人。 三叔知道大家什么意思,拄着拐杖起身,道:“相爷,我仗着年纪大,是颜氏的老人,斗胆再说一句,不是咱们做亲戚的要胡搅蛮缠。” “鞭炮哪能将人炸成这样,谁看了不疑心一句不对劲,颜家祠堂里供奉的可都是咱们的列祖列宗,一脉同源。” “倘若此番鞭炮事件是先祖给咱们的提醒,也该早些发现问题出在哪儿,免得此时不察,害了整个颜氏。” 颜正廷沉着脸没出声,虽然他是丞相大人,可在座的很多都是颜氏的长辈,话难听了怕是要被人诟病。 老太君看不得有人逼迫她儿子,将茶碗往桌上一放,朝刚才说话的人道:“三哥,正廷没说不查,而是说有了结果告知大家。” “这一时半会从那儿开始查起?太阳这么大,还不如都回去休息,左右住的不远,通知起来也简单,先按照正廷的话来,毕竟人多,查起来不方便。” 话说到这份上,宗亲们也不好再说,纷纷起身离席。 人很快就全部离开,剩下丞相府的一大家子人,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人说话。 沉默了良久,颜正廷才道:“这件事想起来的确蹊跷,雨笙走便是好好的,但雨烟一踏过去就像是踩到了什么一般,脚滑的厉害。” “按理说,雨烟习礼仪规矩的时间比雨笙长多了,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才是。” 话音刚落,周汝兰便开口,道:“相爷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事。” “点鞭炮时我离得近,从太阳反在地上的光,隐约看到二小姐踩到的位置,是有个什么东西,像是……被人踩过的脚印,却泛着油光。” “二小姐也正是在踩到那脚印以后才摔倒的!” “你怎么不早说!”周芷兰立刻起身,道:“定是有油存在,不然雨烟端庄贤淑,怎么会连一小段路都走不稳。” “肯定是有人做手脚了,相爷,您可要好好查清楚还雨烟一个公道,她现在伤情严重,具体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周芷兰说着,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那条道大家都走了,为何全没事,就雨烟,呜呜呜呜,我可怜的雨烟。” “大夫人,可不止二姐走过。”颜芊月上前安慰着,看似无意道:“咱们到位后小厮重新洒水布置,整条通道都留给长姐跨火盆。” “是了。”周芷兰哭声更凌乱,语不成调,道:“就连雨烟和她一同点鞭炮,也是她的主意,怕不是颜雨笙怀恨在心,故意使坏!” “相爷,您要查,头一个去查颜雨笙!” 颜芊月和周汝兰母女闻言,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的神色。 “嚎什么嚎。”颜正廷心烦意乱,道:“都闭嘴,这件事交给谭波去查,在宗嗣面前搞鬼,不论是谁一旦被发现,严惩不贷!” 最近的事处处不顺心,拜宗嗣都能出问题,他比谁都不快活。 颜正廷一走,周芷兰哭声更大,全部掩在帕子里,听得老太君也火大:“你要号丧,回你的梅香园,别在众人面前找晦气!” “今儿雨笙拜宗嗣,也算得上喜事,你作为她的生母,不但不高兴,还处处怀疑,真是叫人开眼。” 相比之下,老太君还是更喜欢颜雨笙多一点,懂事乖巧,哪怕前几日发生了点不愉快,到底懂事,还派人将不多的首饰里的好物件孝敬给她。 周芷兰的脸被整张帕子掩住看不清路,被红嬷嬷扶着离开了。 “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老太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吐槽道:“带把儿的生不出来,还一直矫情的厉害。” “亲疏不分,拿个外人当宝,简直被猪油蒙了心。” 周汝兰趁机安慰道:“母亲别生气,姐姐性子向来如此,也没什么恶意,她毕竟养了二小姐十几年,舍不得也是应该的。” “哼。”老太君冷哼了一声,想起一事,问道:“你刚才说在祠堂看到的油脚印,是怎么回事?” “母亲,事关重大我不敢隐瞒,但确实瞧见了一枚油脚印,看上去秀气绢小,估计是哪个女孩子留下的。”周汝兰神色凝重,道。 “今儿的女孩子,就是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再就是些小婢子,要是查也很难。” “我也想起一事。”颜芊月站出来,低声道:“祖母,母亲,我瞧见那鞋印和长姐的有些像,毕竟今儿只有长姐的鞋子是特制的,和大家的都有区别。” 这时,众人的视线全部看向坐着一眼不发的颜雨笙身上。 更准确的来讲,是她脚下。 奈何今日裙子长,坐下更是掩住了脚,根本看不见。 “雨笙?”老太君狐疑的叫了一声,其他的话没说,但也算表明了意思。 颜雨笙顿了顿,朝周围看了眼,道:“我知道大家都疑心我,从祠堂过来我也没换鞋子,立刻查看就能证明和我无关。” 第八十六章 还有算计 老太君也不想放过有问题的人,哪怕刚对颜雨笙偏袒了,也照样朝慧嬷嬷看了一眼。 慧嬷嬷会意,立刻上前,走到颜雨笙跟前行礼道:“大小姐,得罪了。” “无妨,也请嬷嬷帮我证明清白。”颜雨笙配合着将裙子往上提了提,堪堪露出一双鞋。 慧嬷嬷将她的脚抬起来,左看右看,最后确定没油渍,才回去复命,站到老太君面前,摇了摇头:“大小姐的鞋底除了泥灰,什么都没有。” 老太君相信慧嬷嬷,对周汝兰母女道:“你们看错了,雨笙一直在这,没空去换鞋子,若真有油渍,她的鞋底不可能一点也没有。” “这件事,既然相爷已经交给谭波去查,那就等着消息,在被查出来之前,谁也不要传些没影儿的猜测。” 众人应声后,也准备散去。 这时,周汝兰忽然又道:“哎呀,今儿认祖归宗,好像又忘了一件事。” “什么?”老太君不喜欢她这大喘气的说话方式,皱眉问。 周汝兰看向颜雨笙,道:“虽然吴慧恩那贱婢招供的清楚,但,姜家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这十几年,他们会不会将真正的大小姐掉包了。” “为了不乱了血脉,还是要滴血验亲,确保万无一失。” 说起吴慧恩,老太君恨得牙痒,这么多年她疼了颜雨烟一场,竟是个冒牌货,要不是太子喜欢,颜雨烟又的确有几分本事,她早就容不下了! 但,周汝兰说的也有道理,老太君也曾派人私下去长清县打听过,姜家那一家子,简直是无赖。 姜老太自私泼辣一肚子坏水,姜大成懒惰吃不得苦还难缠无赖,大儿子姜晓坤好吃懒做成天惹是生非花天酒地。 吴慧恩更不消说,居心叵测,心机深沉还偷盗成性,这一大家子没一个好人,前些年不是流行卖女儿,谁知道这回姜家送回来的,到底是真,还是另一个赝品。 沉思片刻后,老太君看向颜雨笙,委婉道:“二夫人说的没错,明儿一早吧,你和你父亲母亲,分别做个滴血认亲。” “也就走个形式,免得将来有些人借此生事。” 颜雨笙低头,眼中的嘲讽正好被长长的睫毛覆盖住:“是,一切老太君说了算。” 周汝兰见事情成了,微微一笑,道:“二小姐受伤,姐姐忙坏了,相爷又忙,这件事您交给我去办吧。” “也好,周芷兰这个德行,这家将来保不齐都要你来撑着。”老太君点点头,没疑心别的:“对了,哲儿好些时日没送家书回来了吧。” “昨儿刚送书信来,说马上就要下山回来了。”周汝兰赶紧笑道:“哲儿可说,想您的紧呢。” “这小子。”老太君笑了笑,满是宠溺,道:“难为他一片孝心,还惦念着我这把老骨头。” 周汝兰顺势带着颜芊月,将老太君送回院子,其他人也是各回各家。 颜雨笙和颜青墨的院子顺道,自然又走到了一起,一路上颜青墨时不时看她一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颜雨笙也瞧见了,道:“你从前不这样的,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现在倒是不好说出口了?” “长姐,你对今日之事怎么看?”颜青墨顿了顿,直接问道。 “自作自受。”颜雨笙也不瞒着,道:“颜雨烟没安好心,没害成别人害了自个儿。” 颜青墨咬了咬嘴唇,四下看了眼,又命几个婢子远远跟着,这才低声道:“长姐,此事不一定是二姐所为。” “我的婢子昨儿发现,大夫人房里的婢子和今儿端火盆进来的人有接触,也是今儿观礼时婢子跟我悄声说的。” “不然大太阳照在地上全都是明晃晃的水渍光,那么多人没一人看到,二夫人却一口咬定她看到了油脚印,事后又往您身上引?” 周汝兰也在拜宗嗣上做手脚并不奇怪,但,若她事先盯着颜雨烟那边,顺着准备将事情推给颜雨烟一人,颜雨笙可不允许。 哪儿有做错了事,还置身事外的! 这么一想,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翘,朝颜青墨道:“谢谢你,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颜青墨点点头,道:“多谢长姐鼓励,后来也关起门想了很多,已经递了名帖过去,只等那边的回复,有一点希望也该试试。” 二人说着话,已经走到分岔路口。 道别过后,梁嬷嬷将信将疑,道:“二小姐有害您的理由,二夫人有颜哲少爷做倚靠,可没必要冒险,是不是弄错了?” “颜青墨几次提醒都没错,今日估计也不会,而且,周汝兰有害我的理由,召安侯府寿宴我可是树敌不少。”颜雨笙嘴角一翘,道。 “还一曲瑶琴,将跟着凉煜学琴的颜芊月狠狠教训了一顿,是与不是,等谭波查出来再说。” 事发之时,颜正廷大怒,命人打扫了祠堂前院前门,包括放置火盆的位置,不管有几波人做手脚,那些小厮怕被牵连,早就都借机情理干净了。 谭波就算是查,要么查出来的是人为重新做的所谓证据,要么,就会一无所获。 按照颜芊月母女二人迫不及待的样子,前者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她笑意更甚,吩咐白芷,道:“着人盯紧二房和祠堂那边的动静,一有动静立刻通知我。” 春花听着,狐疑道:“眼下都看的严,您是怀疑还有人做手脚?” “越是严,越是有人按奈不住。”颜雨笙说完,进屋道:“打水洗漱更衣,这身衣裳中看不中用,穿着着实累赘。” 婢子们各忙各的,唯独颜雨笙坐在卧房脱下鞋子仔细查看鞋底。 她在鞋底上涂抹的东西,可都是特制的,走了那么多路,能留下痕迹才怪,所以慧嬷嬷才查不出来。 不过,明日的滴血认清,还要想些法子呢! 她将鞋子放好,赤脚走到妆台子里,从里面抽出一包粉末掂量着,心里有了主意。 洗漱换衣后,颜雨笙照例去查看连夜研究出来的成果。 她特意将黑血分为多份用特殊药水泡着保存,每研究出点什么就拿出一份黑血试试,唯独昨夜的药让黑血颜色变淡不说,还明显发生了好的变化。 今日恰巧是给南鹤峥引血的日子,她收拾好后,带着方子和变化的黑血去了端王府。 第八十七章 病情再变 南鹤峥之前只晓得自个儿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存在,但从未想过是出自灵韵族的梦魇,且霸道的很。 颜雨笙把脉说完关于梦魇的事后,南鹤峥便对外声称病情加重,闭门不见客,只剩颜雨笙能上门去看他。 而短短几日,哪怕有放毒血治疗,辅以药浴和汤药,他还是感觉到身体在快速的走向衰败。 颜雨笙今天带上门的,不仅仅是希望,更是这些天以来最好的消息。 看到南鹤峥面上显而易间的欣喜,颜雨笙放下东西,道:“王爷的人,还未找到灵韵族的圣女?” “本王的情报网遍布灵州,但,灵韵族圣女像是遁形了一般,根本找不到半点踪迹。”说起这个,南鹤峥也觉得奇怪。 “你会不会是弄错了,灵韵族的圣女,根本没出现在灵州?” 颜雨笙摇着头,语气却是肯定:“我不会弄错,王爷不妨想想,以灵韵族圣女这样被人眼红惦记的身份,她会藏在哪儿?” 虽然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原有的事,可既然灵韵族参与到尘世纷争中,灵韵族的圣女就一定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出现在灵都! 南鹤峥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虽然不知她为何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没弄错,可本能的,他选择相信她。 脑中也顺着她的话,想到了不少能藏身的地方。 灵韵族圣女的身份就像是开启宝藏的钥匙,谁都想得到,她不会轻而易举露面。 而灵韵岛地理位置特殊,又长时间的蔽塞不通,造就岛上的族人生活习惯和外人全不一样。 灵韵族圣女若是在人多的地方,一定会从生活习性,包括长相方面被人认出来! 灵都繁华,能不被人所知又满足生活所需的条件,只有一个地方——湖心岛! 湖心岛位于灵都城西南部,整个湖广袤,岛上仅有一家客栈,对外营业的同时,也会租赁。 南鹤峥眼底一沉,道:“奔雷,迅速带着人去湖心岛,务必要将里面的人全部带回来!” 奔雷正好不想看到颜雨笙,领命而去。 颜雨笙见他想到了,也不含糊,替他把起脉来。 脉象和之前相比,明显变得不好了些,颜雨笙面色凝重,问:“王爷是否夜半呼吸沉重而惊醒?” 南鹤峥缓缓点头。 颜雨笙心猛然一沉,盯着他的星眸,一字一句道:“王爷中毒的时间来算应该病情不到中期,而诊断出来后病情发展迅猛。” “我怀疑,和我的用药有关。” 话音刚落,水泽就惊声问:“是您下错了方子?可前几日不是好转了吗?” “水泽,休得无礼。”南鹤峥呵斥他道。 水泽赶紧闭嘴,可眼底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 “脉象上看,前几日的好转只是假象。”颜雨笙并未计较,只沉声道:“并非我的药有问题。” “而是我第一次解梦魇的毒对之不了解,若是没弄错,梦魇这毒还有个厉害之处。” “是什么?”南鹤峥心头也是一沉。 事情好像越来越坏了。 “解药不能一步到位,不论是什么方式解毒,都会触发梦魇发作的进展。”颜雨笙将手收回,声音中带着忐忑。 “简单来讲,或许本来您体内的毒,会在十几天内发展到中期,但随着药物介入,您的病在七八日内,就迅猛的发展到中期了。” 水泽又是一惊:“已经到中期了?” “暂时还没,可也不远了。”颜雨笙眉心紧锁:“灵韵族圣女并非一时半会能带回来,就算是带回来,她也不一定乖乖交出解药。” “眼下正在进行的,无论是药物也好,引血毒也好,都要立刻停止,即便这样,您的毒依旧会迅速恶化。” 南鹤峥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颜雨笙带来的瓷瓶上,道:“是不是,只有试试你新研制出来的解药了?” 颜雨笙点点头,同时又忧心道:“可梦魇之毒诡异,如果我此番研制的解药不对,您的病,怕是要直接进入后期,到时候找到灵韵族圣女也晚了。” 南鹤峥想也不想,直接道:“试吧,不要有任何负担,本王信你。” 水泽却不干了,顾不得之前劝奔雷的话,直言道:“爷,您可别答应的这般爽快,之前就错了一次,已经引发毒素加快,要是再错,您……” 后面的话没说完,在场的谁都知道是什么。 命只有一条,错不起! 南鹤峥剑眉微蹙,侧头道:“那你说,如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再说颜大小姐的医术的确可以,旁人诊断不出来的,她能一下摸清病症所在。” “不到七日,她就能研制出关于梦魇的解药,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水泽不敢再劝,眼巴巴看着颜雨笙,想她给个保证。 颜雨笙叹了一声,道:“倘若是我见过的毒还能百分百保证,可灵韵族特有的秘毒,我不能打包票,哪怕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所以王爷,水泽的担心不无道理,您要想清楚。” 南鹤峥依旧是没有犹豫,道:“本王相信你,尽管治,治疗之前,本王会下令不管治好还是治不好,留命与不留命,一切与你无关。” 这算是给她留了后路,也是无条件的信任。 哪怕南鹤峥下令,颜雨笙也知道她并无退路。 若是端王有任何闪失,她这未来端王妃要守寡不说,那些想对她不利的人会借机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沉沉应声,道:“王爷放心,我会竭尽所能,解药也会尽快送来王府,我先回去将解药再试验一遍,确保在我这儿万无一失。” 走出去几步远,又听南鹤峥在她身后道:“等一下。”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颜雨笙回过头,问。 南鹤峥推着轮椅朝她而来,近了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狭长的小盒子,道:“你今日行认祖归宗礼,也算和过去彻底告别。” “这是本王给你的礼物,祝贺你今后前程无忧。” 盒子很精致,从外表看来,应该是项链或者发簪发钗之类的。 颜雨笙犹豫了一下,并未接受。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当做是你近日来给本王诊病的诊金。”南鹤峥将盒子往她手中递去。 颜雨笙这才收下,道:“多谢王爷。” 走出去很远,直到看不见人了,水泽才疑惑道:“您为何不告诉颜大小姐,这簪子是您亲手做的?” “告诉她做什么,徒增负担。”南鹤峥眼眸微闭,道:“推我去书房。” 第八十八章 夜宿王府 颜雨笙从端王府回相府,照旧一头扎进房内,接着研究解药,连晚膳都没顾上吃。 梁嬷嬷叫人将饭一直温着,又不敢去敲门打搅,好不容易等到颜雨笙开门出来,她立刻去后厨端饭菜。 可等她去后厨一趟再来,听雨阁上下早就没了颜雨笙的影子。 梁嬷嬷连托盘都没放下,左右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只能去找冰泽:“奇怪,大小姐又进去了?” “小姐一出来就去端王府了,走得很急。”冰泽陪着颜雨笙熬了半宿,忙没帮上,整个人倒是熬得眼下发黑:“您今儿去休息吧,小姐带着白芷去的。” “便是回来也要后半夜,索性叫白芷伺候算了。” “可小姐从中午去端王府后,到现在滴米未沾。”梁嬷嬷端着热了又热的饭菜,担忧道:“最近一直熬夜,有时候还一整夜不睡。” “现下连饭都不吃了,还是个小姑娘,这么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现在的她,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成了颜雨笙的人,自然首要操心的,是颜雨笙的身体。 冰泽也担心,但想起小姐正在做的,只能道:“小姐也想尽快治好王爷的病,不想耽搁,过了这阵子,或许就好了,您先去睡吧。” 另一头,颜雨笙连夜出府,本来夜半出门是不合规矩的,但有给端王诊病这个理由,小厮也不敢拦着,只能放她出府。 等到了端王府,王府小厮也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急急吼吼夜半过来有什么急事,赶紧进去通报。 南鹤峥最近的睡眠都不太好,不容易入睡,等睡着后又总是醒,今夜第二次醒的时候,索性起身去书房了。 听到水泽通报,他还有些诧异,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颜家大小姐现在来访?” 颜雨笙下午才回去,满打满算也才将将四个时辰,难道就将解药准备好了? “是。”水泽赶紧道:“请进来吗?” 南鹤峥的眸子睨过去,虽然没说话,但整个眼中都充满着三个字:“你说呢?” 水泽赶紧又道:“小人这就去请。” 夜深人静,南鹤峥最近的身体的确要少挪动,索性就在书房挨着的空院子里诊治。 说是诊治,其实白天才把过脉,没什么好接着看的,颜雨笙直接将一个白玉瓷瓶递给南鹤峥,道:“王爷,这便是我研制出来的梦魇解药。” “每日晨起一颗,连着十日应该能痊愈。” “好,你辛苦了。”南鹤峥接过瓷瓶,看到她眼下明显的乌青,道:“短时间内要制作如此难毒的解药,你费心费力。” “尤其是今日,怕是连晚膳都没吃吧。” 都这么晚了,要是说没吃,端王府又要一阵折腾,颜雨笙索性道:“已经吃过了。” 话音刚落,她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响起一声咕噜,在安静的房内更显清晰。 颜雨笙的脸随着这声响由白变红,头也顺着低了下去。 “水泽,赶紧给颜大小姐准备饭菜,顺便叫人将这院子收拾下,安排颜大小姐住。”南鹤峥下令,道。 “不用了,这会子回去随便吃点就行。”颜雨笙闻言,抬头道:“您按着我说的吃药,明日我再来复诊。” “留下。”南鹤峥似乎有些生气:“若我不死,你就要成为端王妃,在此留宿一晚也没什么,我又不是才狼虎豹。” “尚未婚嫁,我的身份便不宜在此过夜。”颜雨笙声音小了几分:“叫人知道,还以为我放浪形骸不顾礼节。” “本王在,谁敢。”南鹤峥声音扬了几分,转言瞧见她脸色微带着不喜,意识到这法子不对,话锋一转又道:“本王好像有些不舒服。” “你的药之前也没试验过,万一吃完有个不适,你住在这也方便应对。” 这短短几日,南鹤峥的确瘦了些,两颊的线条更为凌厉,却也更有男人气概。 他说的也没错,颜雨笙顿了顿,道:“那好吧,我就宿在这,您先吃药,要是有不适,随时派人来。” “好,你一直没休息好,先眯一会,等饭菜上来叫醒你。”南鹤峥担心他在这,她心里有负担,主动离开。 就在这时,颜雨笙想起下午的事,道:“王爷,去湖心岛找到圣女了吗?” 南鹤峥眼神复杂,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湖心岛在十来日前,的确被一个自称波斯商人的包了下来,一包就是三个月。” “可在一日前,那行人离开后再也没回来,不知是不是本王派出去寻的人打草惊蛇了。” “一日前?”颜雨笙重复了一句,喃喃道:“难道还是慢了一步,被他抢先了?” 应该不会啊,按照前世来看,还不到时间。 离得有点远,她声如蚊蝇,南鹤峥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王爷最近着人盯着点各皇子的动向。”颜雨笙摆摆头,提醒道:“灵韵族圣女敢出来,定是有人与之许诺了什么,利益当前才能引诱。” “顺便从灵韵族的弱点下手,他们幽闭多年,定是遇到族内不能解决的困难,又有人对他们抛出橄榄枝,他们才打破族规对您下毒。” 这点倒是和南鹤峥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一早就派人去灵韵岛查探情况,估计也就这几天能传回消息。 不过,她超乎常人的行动能力和清醒聪明的头脑,压根不像乡下回来的粗鄙丫头,饶是他再信任,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见他目光幽幽盯着自个儿,颜雨笙也知他心有疑惑,正要说点什么,水泽已经带着一众婢子端了饭菜来。 之前专心研究解药,倒是不觉得饿,此时饭香扑鼻,颜雨笙的肚子再度不争气的咕嘟响了一声。 南鹤峥一扫心头的狐疑,忍不住笑了笑,道:“本王先走,你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叫白芷和这些婢子。” 颜雨笙的确饿了,饭菜又合胃口,饱餐一顿后洗漱了一番美美入睡。 这一觉无比踏实,等再睁眼已经是早膳时间了。 “天哪。”颜雨笙揉了揉眼,盯着从窗棂照进来的阳光,道:“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叫醒我?” “王爷吩咐了,说您近来辛苦的很,要奴婢们不准打搅。”白芷给她挽起床帏,笑道:“奴婢在王府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王爷这般细心呢。” 第八十九章 指点一二 “王爷体恤是王爷大度。”颜雨笙从床榻上起身,赶紧穿衣穿鞋:“但到底是宿在别人家,起得晚可不像话。” “赶紧洗漱梳头出去,对了,王爷呢?” 白芷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道:“王爷也起得晚了些,正在用膳,还吩咐后厨给您留了不少,您不必着急。” 她这么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给颜雨笙打扮完,连脂粉都没扫,直接就去了饭厅。 南鹤峥正端着一碗莲子粥在喝,瞧见她略显匆忙的过来,又将碗放下,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王爷勿怪。”颜雨笙讪讪下了一声:“平时都起得很早,就今儿不知怎么睡过头了。” “无妨。”南鹤峥伸手给她盛了碗粥,道:“最近也的确辛苦你了,瞧你眼下的乌青就知道没睡够。” “是吗。”颜雨笙接过碗,另一只手抬起抚了抚眼角,小声嘀咕道:“还好吧。” 注意到她的动作,南鹤峥侧头问曾青,道:“东西买回来了?” “回爷,一早就去胭脂楼办妥了。”曾青赶紧应声,道:“是现在拿过来?” “等颜大小姐吃完早膳。”南鹤峥顿了顿,又道:“房屋地契也带过来。” 颜雨笙不知道南鹤峥在做什么,默默地吃着粥,直到一碗喝完,才问:“王爷昨晚吃了药,感觉如何?” “还没什么感觉。”南鹤峥按了按太阳穴,道:“倒是今早起来,这位置有些疼,许是没睡好。” 南鹤峥的身体其实很好,这些小症状,全都是因为梦魇之毒导致的,梦魇不解也没法缓解,颜雨笙放下碗筷,道:“再等等,刚吃了药,最快三日,就能见到效果。” “本王不急。”南鹤峥说着,手伸向她放下的碗,道:“你再吃点,你太过清瘦了。” “不用了。”颜雨笙摆手,见南鹤峥也吃完了,道:“昨儿夜半吃多了,早晨还不饿,一夜未归,还不知道相府什么情况,我还是先回去吧。” “本王送你。”南鹤峥喝了口茶,道:“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你府上那些个牛马怕是又要为难。” “王爷还不知道吧。”颜雨笙调皮的眨眨眼:“府上会难为我的人这几日是没法兴风作浪了,您这身体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等药效起来再说。” 她的认祖归宗礼,他虽不能去参加,可对相府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她的确能应对那些,南鹤峥笑了笑,宠溺依旧深埋眼底:“那好,本王叫曾青送你回去。” 昨日的事情还没查清楚,相府今儿安静的出奇,颜芊月母女依旧在执行上一次的惩罚,不将经幡做出来依旧禁足。 周芷兰在照顾受伤的颜雨烟,老太君则是一早就去庙里祈福去了,说是最近颜家的确不太平,求个安心。 曾青确定没事才回去复命,颜雨笙回到听雨阁,梁嬷嬷就凑上前来,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着人去打听过。” “二小姐的伤不足以致命,但保不齐是要留疤的,想想也是,那几位伤了的宗亲离得远尚且如此,她就躺在鞭炮底下,能好到哪儿去。” 颜雨笙点点头,拨着桌上的茶盏,问:“二房那边呢,有动静没?” “倒是没有,昨晚后到现在,二房紧闭着院门,估摸着不敢出来。”梁嬷嬷煞有介事道:“您会不会是弄错了,奴婢瞧着二夫人挺平静的。” “风雨来临之前都是平静的。”颜雨笙嘴角微翘:“谭波什么也没查出来?” 梁嬷嬷声音又低了几分:“可不是,相爷下朝回来就发了脾气,斥责府内人办事不利,这也好在是谭波去查,换个别人相爷还指不定怎么发火呢。” “他查不出来,咱们就得去帮一把。”颜雨笙喝了口茶,起身道:“去见谭波。” 谭波一早顶着大太阳在祠堂里外查了一遍,这会子正在审问和祠堂布置有关的下人,光是直接去过祠堂的就有二十来人,经手的人更多。 一时半会查不出来什么,颜正廷那边又急着要结果,谭波心情也不好。 见到颜雨笙来,他起身行了礼,以为她是来催着问结果的,抢先道:“大小姐,小人这边还没结果,若是有了,定会派人去听雨阁汇报。” “谭先生别急。”颜雨笙目光扫过底下站着的众人,轻笑道:“听闻谭先生还没找到蛛丝马迹,我来是给你提供思路的。” “思路?”谭波皱了皱眉,道:“不知大小姐能否说的具体点?” “谭先生现在再查的,无非是二夫人所说的油脚印。”颜雨笙在谭波身边坐下,点了点对面的位置,道:“谭先生先坐着听。” 昨儿刚拜入宗嗣的正经大小姐,谭波岂敢与之同桌,再说她叫一声谭先生已经足够给面子了。 谭波赶紧摇头,道:“小人站着就是,大小姐您请继续。” 颜雨笙也只是客套一下,毕竟是颜正廷的人,她继续道:“在场的大几十人,油脚印只有二夫人母女见到了,你认为真假的可能性有多大?” 谭波朝身后的人看了眼,低声道:“您的意思,二夫人和三小姐有可能撒谎?” 颜雨笙点点头,道:“不排除,若是二夫人母女当真撒谎,你就算是查个几年也查不出来。” “可刚才小人询问时,有人说在火盆周围闻到过桐油的味道!”谭波压着嗓子,惊声道:“所以小人以为,二夫人和三小姐说的,保不齐是真的。” “那火盆外是用木头架起来镶边的,府内木头都是刷桐油固层防止生虫,能闻到桐油不奇怪。”颜雨笙点了点桌面。 “谭先生要做两个可能去查,死钻一个,万一是错误的呢?同时,你也要考虑下,二夫人母女若是没见到油脚印,又为何在相爷和大家面前撒谎?” 如果是假话,说谎的目的肯定是她们知道内因,又或者,就是她们所为,换做从前,谭波绝对不敢猜二夫人,但豆子陷害一事,的确和二房有关! 谭波低头想了一会,才道:“也是,小人这便去按照两种可能去查。” “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颜雨笙的食指再度在桌面上轻扣了几下,道:“谭先生急着查案,一直在问油脚印有关的,查过鞭炮没有?” 第九十章 你怎么想 面对颜雨笙的问题,谭波眉头又皱了起来:“鞭炮?查鞭炮做什么?” 不是查颜雨烟为何摔倒吗,那要查的不就是油脚印一事? “你不关心二小姐的伤势,我可派人去问过。”颜雨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声音很轻:“二小姐全身大面积被鞭炮崩伤。” “大夫说极大可能会留疤,谭先生也是见过世面的,先前灵都也有不少被鞭炮炸到的例子,请问哪一起有二小姐伤的重?” 还真是,鞭炮燃起来会崩到人,但也就疼一下,大概率连皮都不破,昨儿可是炸伤了好几个宗亲,二小姐更是晕过去了。 谭波一直纠结在油脚印和桐油味道上,压根没细想过此事。 如今被颜雨笙一说,他越发觉得不对劲:“鞭炮被人动过手脚!” 可说完,又觉得古怪,连带着看向颜雨笙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怀疑:“大小姐,若是小人没弄错,昨儿是您,撺弄二小姐去点鞭炮的。” 言下之意,她嫌疑最大?! 颜雨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谭波这脑子,枉费跟了颜正廷那老狐狸多年,怎么心思不转弯? 她顿了顿,耐着性子道:“谭先生是相爷的心腹,自然晓得颜雨烟到底是不是颜家骨肉。” 谭波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小人知道,在相府都不是秘密。” “就就对了。”颜雨笙手中扣桌子的动作停下来,转而看向谭波的眼睛:“我昨儿提议她点鞭炮,不过是想暗里只会祖宗们。” “省的将来她的身份为咱们相府带来麻烦,再说,我要是做手脚,现在就不会巴巴跑来和你分析,昨日可是我的认祖归宗礼。” “如今已经传出我回来给相府带来厄运,还说认祖归宗礼出问题,是祖宗们不想承认我,相比之下,我比相府的谁都不希望出问题。” “这会儿来和你说这些,也希望你早些查出原因,好还我清白。” 谭波细细一想,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应声道:“多谢颜大小姐指点,小人这便着手查鞭炮一事。” “话说完,也就不打搅你查案了,希望你别让相爷失望。”颜雨笙起身,目光再度在站着的二三十个下人中扫了一眼。 那些下人也有些偷偷抬头看她,其中一个刚好和她四目相对,就赶紧低头移开视线,颜雨笙脸上的笑意更甚。 春花跟在她身边,见此情景知道她有所发现,又是想问,又碍于人多,好不容易走上小径,迫不及待的问:“大小姐,您可是发现了什么?” “刚才站着的小厮,第二排左起第三个,我见过他。”颜雨笙笑意淡下来,眉目间充满讽刺:“他是昨儿端第二个火盆的人!” 桐油之事,最大可能是经了他的手,要说那些个人也够可笑的,做陷阱之前,也不知道仔细的设计,漏洞百出。 尤其是这样大的事,一定要交给心腹去做,一个小厮能抗住什么,一轮酷刑下去,就什么都招了,她刚才说的清楚,谭波一定明白。 看来,离真相不远了! 春花没注意看人,看了也记不住,想起另一件事,道:“小姐,刚才谭先生的话,倒是让奴婢想起一事。” “听雨阁本就死了两个主子,您还才住进去一个月,又死了个夏荷,她虽然不是直接死在听雨阁,但到底是听雨阁出去的婢子。” “咱们不觉得,外人对这些可机灵着,奴婢早间就听人说,听雨阁住着怨魂,怕是还要出事,您如今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要不去和老太君说下,换个院子住吧。” 听雨阁多方便出去,安静僻静,放眼整个相府都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地来,颜雨笙轻笑道:“怕鬼的都是做过亏心事的。” “你主子我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岂会怕这个,回去休息,等着看好戏。” 她昨夜依旧没睡够,再次回到听雨阁就在软塌上歪着睡着了。 再醒都是下午了,久睡后真个人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颜雨笙打了哈欠,还想继续闷一会,就见梁嬷嬷满是兴奋的守在一旁。 “你这表情,遇到什么大喜事了?”颜雨笙伸着懒腰,说话也带着刚醒时候的绵软。 梁嬷嬷附身在她身边,言语中的兴奋比她脸上的还多:“小姐,事情有眉目了,听说有两个小厮都招了,谭波正在抽丝剥茧,继续查呢。” “估计不到晚膳时就能查出来,到时候就没人敢说是咱们听雨阁的晦气了!” “等查出来再说吧。”颜雨笙动了动脖子,继续软趴趴的窝在软塌上,瓮声瓮气道:“颜雨烟慌忙之下办事有漏洞,二夫人可不会。” “还有一番拉扯较量呢,你推我我推你,也不知道相爷晓得真相后会怎么处理,以他的性子,估计会瞒下来保住相府脸面。” 对于主子的事,梁嬷嬷不好出揣测,话锋一转,道:“说起二小姐,太子殿下禁足不出,倒是六皇子,刚才来探望过了。” “还带了好几个太医来。” 南奕铭?他还真不嫌啊,前脚人刚在太子府苟且,后脚他就来跪舔,和前世还真一样。 颜雨笙嘴角漫出些许讽刺,道:“二小姐花容月貌,有几个裙下之臣也是应该的,和咱们无关。” 她的话,向来就准,还不到晚上,谭波那边就查了出来,可结果却迟迟不公布,传出来的消息,只说和二房,二小姐都脱不开关系。 颜正廷又忙的厉害,中午就进宫,直到晚上还没出来。 老太君带着颜青墨去庙里拜菩萨刚回不久,餐桌上除了她俩,就剩颜雨笙,几个人谁也没动筷子。 老太君也知道了谭波那边查出来的大致结果,深吸一口气,叹道:“颜家也不知道得罪了谁,没一个省心的。” “祖母。”颜青墨看了颜雨笙一眼,小心翼翼的问老太君道:“听闻此事是二姐所为,被二夫人知道后,非但没劝阻,还加了一把火。” “几个人针对刚回来的大姐,连我都跟着心寒,父亲那边忙,您作为府上最有威望的,是不是要杀鸡儆猴?” 颜雨烟虽然几次做错事,可却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人,她暂时能怎么办? 再说周汝兰,她可是府上唯一男丁颜哲的生母,她背上恶名,往后别人怎么看颜哲? 老太君沉默良久,没回答她的话,反而看向颜雨笙:“雨笙是个识大体的,此事中又是最大的受害者,你怎么想?” 第九十一章 再度处罚 老太君的问题,问的颜雨笙简直想笑。 先给她扣上一顶识大体的帽子,又问她怎么想。 她能怎么想?不管是颜雨烟还是周汝兰母女,本意都是要害她。 如果不是前世经了一遭早有防范,现在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就是她。 或者,下场更惨。 毕竟火盆,鞭炮,都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难道识大体三个字,就要她圣母心去原谅,抹杀她们的恶毒作为? 颜雨笙垂下眼眸,盯着裙子上的凌霄花,轻声道:“都是一家人,一个是二妹,一个是二娘,闹的难堪今后无法相处,我也不好追究。” 老太君听她这么说,估摸着她原谅了,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些,满是慈爱的看着她。 但,颜雨笙顿了顿,又开口道:“只是二妹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深沉的心思,为了一己之私对无辜的人下手,实在歹毒。” “若是现在不惩罚,将来酿成大祸,外头的人定认为是咱们相府管教不严,想必祖母也不想被人诟病。” 老太君一脸便秘的表情,想反驳,但她的话又在理,挑不出错。 颜青墨趁机道:“祖母,长姐此言非虚,二姐可是有望嫁给太子殿下的,不论正妃侧妃,到时候皇后跟前闹出岔子,咱们相府都要被连累。?” “还不如现在小惩大戒,让她长长记性,二姐的心气儿您也知道,前面刚被父亲惩罚,紧跟着又使坏,显然是没意识到错哪儿了。” 老太君再度默了默,在心头权衡利弊。 颜青墨见老太君态度松懈,朝颜雨笙使了个眼色。 颜雨笙会意,趁热打铁道:“二妹尚且可用年纪小不懂事来推脱,二夫人作为长辈该以身作则,为小辈们做好榜样。” “发现二妹想做坏事,没加以劝阻反而添柴加薪,错上加错,若是纵容,将来怎么教育的好颜哲?” “可不是,现在有您坐阵,将来呢?”颜青墨补充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能把整个相府都闹的乌烟瘴气?” 这句话,彻底击中老太君的心。 经历了多少,相府才走上辉煌,万不能从骨子里腐朽,先前留的情面在大义面前不值一提。 老太君沉了沉眼,朝她们二人各看了一眼,道:“你们以为,该如何处罚?” “处罚的目的,是让二妹和二夫人长记性,也不要太狠。”颜雨笙故作沉思,将问题又抛给老太君:“先前相爷下的惩罚令尚未完成就又做错事,这一次您说了算。” 看似大度,其实是在提醒老太君,她们二人知错犯错,错上加错。 果然,老太君的手重重落在桌上,怒道:“不狠点怕是还长不了记性。” “颜雨烟狂傲惯了,还没意识到自个儿为啥留在相府,等她伤好,立刻以静养的名义,送回长清县姜家,反思好了再接回来。” “周汝兰也是,生了个儿子就敢兴风作浪,还敢害嫡小姐,将她即刻送回将军府去!” 周汝兰是庶夫人,被遣回娘家是奇耻大辱,而且没老太君的命令不能回,她也该长记性了。 老太君说完,问颜雨笙道:“这个处罚,你可满意?” 颜雨笙默了默,道:“一切由老太君说了算。” 要问满意与否,她当然不满意! 但老太君做到这个份上,估计已是极限了,毕竟还得顾着颜哲的想法,还有太子那边。 逼的狠了,老太君怕是对颜雨笙要有意见。 见她应了,老太君满意的点头,道:“那就先这样,慧嬷嬷,你去传我的意思,立刻将周汝兰送回将军府思过,颜雨烟那边,伤情转好就回长清县。” 慧嬷嬷站着没动,略带些担忧道:“老太君,二夫人和二小姐是该罚,但相爷还没回来,就这么定了是不是不妥?” “正廷是我儿子,周芷兰这个当家主母不顶事,我自然要肃清家风。”老太君板着脸,道:“正廷那边我来说,赶紧去吧。” 颜雨烟的伤口都不大,但伤的地方多。 六皇子带的太医来刚给她清理伤口后换了药,又痛又累,慧嬷嬷去时,她正昏昏沉沉的睡着。 倒是周芷兰趴在床头休息,见到慧嬷嬷,还以为是老太君派来关心颜雨烟的,起身道:“劳老太君关心,雨烟吃了大苦头,刚睡下。” “大夫人,您误会了。”慧嬷嬷瞥了眼榻上浑身包的和粽子一样的颜雨烟,低声道:“二小姐心思恶毒。” “不仅收买小厮在火盆周围洒了不少桐油,还着人特意制作威力大的鞭炮,谭波查的一清二楚,万万抵赖不得,老太君因此大怒。” 慧嬷嬷的话配着她凝重的表情,周芷兰心头一沉,试探道:“老太君想如何?” “把二小姐送回去。”慧嬷嬷声音又低了几分。 周芷兰往后退了几步,重重跌坐在床榻上,明明已经懂了什么意思,依旧不死心,问:“送回哪里?” 不等慧嬷嬷回答,声音陡然提高,有些失控道:“雨烟出生就在这个家,十四年了,我养了她十四年,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现在说的‘回去’是哪里?” 慧嬷嬷也清楚周芷兰舍不得,为难道:“二小姐刚因为夏荷的事被罚,事儿都没完,又设计了祠堂一事,坏了大小姐认祖归宗礼不说,还惊了祖宗们不安。” “老太君实在是气极怒极才下令狠狠处罚,老奴知道您和二小姐母女情深,但此事,大小姐才是受害者……” 话还没说完,周芷兰就狠狠握着床架子,咬牙切齿道:“是颜雨笙!是不是她去老太君跟前嚼舌根子了?” “雨烟是错了,可颜雨笙并未受伤,反而是我的雨烟伤成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满意,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是颜雨笙的亲娘啊!竟然将之揣摩的这般不堪! 慧嬷嬷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大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雨笙小姐运气好,现在躺着的就是她,再说了,雨笙小姐没在老太君面前搬弄是非,还劝老太君从轻处罚呢。” 周芷兰显然听不进去,道:“慧嬷嬷,这事儿你别管,她现在在哪儿,我去找她!” 第九十二章 太子造反 周芷兰是非不分到这份上,慧嬷嬷压根不想管。 奈何老太君那边还要清净,她摇了摇头,语气深深,劝阻道:“大夫人,老奴斗胆劝您一句,处罚是老太君深思熟虑后作出的。” “这件事您最好是别插手,老太君正在气头上,过一阵儿气消了就会接她回来,毕竟二小姐也是老太君看着长大,有些感情在。” “可,您要是现在去一闹,老太君大怒之下能不能原谅二小姐,就不好说了。” 周芷兰看着沉睡不醒的颜雨烟,心都要碎了。 同时,她又知道慧嬷嬷的话句句属实,最后只得点头道:“等雨烟好一点再去吧,长清县简陋,她又没吃过苦,哪里受得了,到时候我亲自送她。” “那是自然。”慧嬷嬷说完,道:“老奴还得去二夫人那边,先告退了。” 她走了很远,周芷兰才反应过来,慧嬷嬷去周汝兰那边做什么? 难道是老太君不满她教导不当,要提拔周汝兰? 这下,周芷兰也顾不得颜雨烟了,交代了几句珍嬷嬷照顾颜雨烟,匆匆赶去沁兰苑。 她走得急,到沁兰苑时正好听到慧嬷嬷在门口同周汝兰说话:“二夫人,奴婢奉老太君的命前来通知您,赶紧收拾好东西回将军府去。” 周汝兰一头雾水,站在门口连请慧嬷嬷进门都忘了,接连发问:“什么意思?回将军府?难道是将军府出事了?姐姐那边呢,可得了消息?” 谭波调查出祠堂出事的原因,还只有颜正廷老太君以及颜雨笙知道,周汝兰和周芷兰,颜雨烟都在思过,所以都暂时瞒着。 慧嬷嬷顿了顿,道:“二夫人,您着小厮添加桐油一事,谭波已经查出来了,而且还查出,您也参与了鞭炮一事。” 周汝兰满是震惊,朝后一步倚住门框,深吸一口气后道:“慧嬷嬷,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桐油什么鞭炮我一概不知!” “我可是颜哲的母亲,有什么理由去害大小姐?” “二夫人,您就别狡辩了,谭波办事是出了名的谨慎,他既然告知相爷,就说明已经证据确凿。”慧嬷嬷不待见她装腔作势的样儿,道。 “就是因为颜哲少爷的名声,您此番是回也得回,不回绑着都要送回去,什么时候您真正意识到错了再说。” 周汝兰知道慧嬷嬷只是传话,想了想道:“我是冤枉的,我要见老太君。” “老太君最近被接二连三的破事惊扰的头疼,暂时谁也不见。”慧嬷嬷半是推脱,半是警告:“您若还想留有余地,就别在这空去打搅。” 哪怕倚着门框,周汝兰的身体依旧无力的滑落瘫软在地,喃喃道:“我可是颜哲生母,要是被遣送回娘家,将来我还怎么在相府立足?” “就算不顾及我,老太君连哲儿的面子都不顾了?” “您还是乖乖收拾东西回去吧。”慧嬷嬷劝道:“等相爷回来,直接一纸休书就麻烦了。” 周汝兰百般不愿,也只能认命的进屋收拾,颜芊月在一旁又哭又闹,到底还是没敢闹去老太君跟前。 躲在院子门边的周芷兰将一切看在眼里,本还想着去颜正廷面前说理,这下也不敢了,灰溜溜躲回梅香园,着红嬷嬷去打听谭波到底查到什么地步。 这一切,都和颜雨笙无关。 她白天睡多了,晚上完全睡不着,辗转反侧很久,索性穿戴好继续在小房间研究梦魇。 当过三更天时,外头的街边忽然传来大声喧闹,推门出去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她沉眼瞧着,隐约绝对不对劲。 守夜的白芷听到动静出去查看后,从墙头翻下来,紧张道:“大小姐,外头瞧着不好,很多私兵打扮的人涌进城,听着像是要造反。” “沿途打砸抢劫,连街边的铺子都遭了殃,听雨阁紧邻外院墙,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先挪去前院,毕竟有护院在。” 造反?南允承动手了,时间又和前世没对上啊,依旧提前了! 颜雨笙柳眉紧蹙,道:“查出是谁造反没?” 白芷摇摇头,低声道:“外头乱作一团,已经有士兵出来镇压了,隐约听到太子的名号,就是不知太子是镇压的一方,还是造反的一方。” 得,十拿九稳就是南允承了。 这颜雨烟还真有几把刷子,在太子府睡了一宿,就撺弄没脑子的南允承起兵造反了! 难怪颜正廷到现在还没回来。 “先去前厅吧。”颜雨笙摇摇头,起身道:“去跟管家说一声,叫护院看好院墙,别叫人趁乱溜进来生事。” 到前厅时,正好遇到颜正廷匆忙进门,身上的衣裳都凌乱着,像是遭狼撵了。 原本慌乱的颜正廷没想到这个时间还能看到颜雨笙,勉强镇定,拿出父亲的威严,问:“你怎么还不睡?” “听雨阁靠近外墙,外边动静大,闹醒了。”颜雨笙半真半假试探道:“相爷怎么才回来,外边喧闹,可是出什么事了?” 颜正廷看了她一眼,理着衣裳道:“匪徒罢了,小孩子家家别管不相干的事,要是害怕就去老太君院子里对付一宿,不该问的别问,过了今夜就好了。” 颜雨笙故作乖巧的点头,随即又睁着大眼,无辜的问:“可我听到外头喊着太子的名号,隐约是要反的趋势。” “灵都上下谁都知道太子和咱们相府要好,真要反了,相府不会受牵连吧。” 颜正廷没想到她已经听到了,刚才的遮掩更像是欲盖弥彰,咳嗽两声道:“你听到了多少?” “不多。”颜雨笙也不管颜正廷还站着,顺势坐在椅子上,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颜正廷说的:“相府要有麻烦咯。” “太子的实力还不足以造反成功,而皇帝疑心,不管如何此番都要怀疑相府的,尤其是颜雨烟才去太子府,后脚太子就造反,啧啧……” 声音不大不小,颜正廷刚好听清楚,他顾不得仪态,疾步朝前跨到她身边,紧张道:“你别瞎说,雨烟去了太子府?她不是被关禁闭了?!” “我没乱说。”颜雨笙气定神闲,眼睛和他对视着:“谭先生在查祠堂一事,我闲着无事就帮忙调查一番,发现送泔水的小厮有猫腻。” “追问之下,才晓得禁足当晚,颜雨烟就躲在送泔水的桶子里,去了太子府。” 颜正廷只觉得脑袋发沉,几欲晕倒。 第九十三章 舍小保大 也不怪颜正廷反应这么大,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为人臣子多年,再清楚不过皇帝的疑心有多重。 或者说,君王的疑心都是重的,尤其是造反这般敏感的事情上,若颜雨烟当真和太子见了面,那相府就岌岌可危了。你 颜正廷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只呆滞了几息时间,就又问颜雨笙,道:“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相府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颜雨笙身边伺候的几个人外,就是送泔水的小厮一家人,以及在外边接应颜雨烟的。”颜雨笙顿了顿,道。 “但,颜雨烟去太子府,必要经过太子府守卫这一关,所以知道的人必不在少数,太子出事,那些人为了保命,定会供出这一条信息。” 换而言之,能堵住相府下人的嘴,却没办法叫太子府的人闭嘴,的确麻烦的很,颜正廷太阳穴一阵刺痛。 他抬手按了按,心像是绑了块大石头般难受:“糊涂,关在佛堂还不消停,太子也在禁足啊,她这不是要咱们相府的人都陪葬吗!” “都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至于兴致问罪,可以等事情解释后。”颜雨笙倒是平静:“相爷从早间出去直到现在才归来,总该提前得到消息了。” 颜正廷抬眼,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距离从长清县被接回来到现在,才短短一个月,但,面前的小姑娘却像是变了个人,无论是谈吐气质,还是面容。 变得陌生,眉眼间却又带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他从一开始,就只当她是回来代替颜雨烟嫁给废人端王的棋子,可从现在看来,她好像比颜雨烟中用多了。 有些事是朝中大事,本不能和别人谈及的,何况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困局总要解开,颜正廷一时间也想不到能打消皇上疑虑的办法,多个人想万一能想到法子呢? 这么一想,他小声开口,半真半假道:“早朝前,有人将一封信交给何公公,说是给皇上的。” “何公公认识的字不多,自然读不懂信上是什么,检测了信件无毒就转交给皇上,皇上看后大惊,因为信上说太子会在今夜谋反。” “信上还说起了很多和现在发生的事能对上的,但,当时皇上半信半疑,认为太子被幽禁在太子府,他糊涂了些,还不至于会起兵造反。” “故而部署的不多,只叫人看紧太子,并且留下了我们几个肱骨大臣商议信件真假。” 太子谋反,照理说除了颜雨烟和太子亲信,还有她这重生之人外,无人知道。 毕竟太子养在外头的死士杀手是最好的证据,一旦被人知道,早就拿出来绊倒太子了。 究竟是谁,会将信秘密递给皇上? 想到最近南奕铭接近颜雨烟一事,颜雨笙脑中一空, 是南奕铭?! 肯定是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允承肯定没想到他做的部署一直在南奕铭的掌控中! 甚至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南奕铭还在其中添柴加薪了! 见她不语,颜正廷脑中清醒了些,苦笑一声,暗自自嘲——眼前的人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朝政之事她能懂什么? 是他病急乱投医了,正要开口,又听颜雨笙轻声道:“说是商议,实则皇上心里有疑,在试探相爷和诸位大臣。” 颜雨笙清楚此事是南奕铭在作祟,她不能说,说出来也没人信,所以采用迂回方式。 颜正廷一听,还是那么回事,点头道:“是啊,先前就有人匿名弹劾太子不作为,糊涂至极,难堪大任,现在又有人用匿名信检举太子。” “皇上自然以为是大臣联和心怀不轨的皇子,要陷害太子,留下我们的确有试探成分,不然不会留到深夜。” 说到这,颜正廷叹了一声,道:“原来太子和雨烟走的近,真要是有人陷害,我们颜家绝对不会被牵扯进去,太子真反了,我们颜家就成了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 “这就对了。”颜雨笙轻笑一声,道:“对于相府的困局,其实好解。” 颜正廷依旧皱着眉,在她身侧坐下,疑惑道:“怎么解?皇上的疑心不是简简单单能打消的,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百。” “咱们相府在皇上眼中,就是那一千。尤其是皇上今日对我有意无意的试探警告,态度已经明显!” “相爷是身在其中,看不清真相。”颜雨笙从茶杯中倒出一点水在桌上。 指尖轻点,画出三个对立的小点儿,一一指过去道:“这是太子,相邻的是相府,对面的则是不知名的势力。” 说着,指尖微动,将属于太子的水点和代表相府的水点连成一条线,后又在中间切开:“相爷可看懂了?” 这个节骨眼,颜雨笙总不可能是叫颜家和太子绑死。 颜正廷眼珠子一转,很快想明白:“你的意思,死不承认,且借太子从前和相府要好的事来撇清?” “不。”颜雨笙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您忘了,连接太子和相府的是谁?” “雨烟。”颜正廷刚说完,就明白了颜雨笙的意思:“你是想说,相府撇清和颜雨烟的关系?!” “为今之计,只有这一个法子能暂且保住相府。”颜雨笙拿手中帕子抚去桌上的水渍,道:“太子公然大放厥词要诛杀端王。” “刚被皇上下令禁足思过,又起兵造反意图逼宫,明眼人谁都知道此举只败不胜,肯定有人怂恿太子,才能干出如此蠢笨之事。” “幕后的人心思沉重,知道颜雨烟去过太子府,定会将这把火引到相府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宣布颜雨烟并非颜家血脉的事。” “这……”颜正廷犹豫了一下,心里到底还是顾念着什么。 颜雨笙冷笑道:“到这份上,您不会还想保全颜雨烟吧,太子造反一辈子都无翻身可能,颜雨烟和太子的事灵都皆知。” “相府能全身而退,即便她是灵都第一才女,将来都无人敢起什么心思,说白点,太子倒台,颜雨烟也就成了彻底的废棋,舍小保大,您比我懂。” 道理是这个道理,这节骨眼舍弃颜雨烟,就怕被人诟病相府不仁不义! 颜正廷还在犹豫,颜雨笙点到即止,起身道:“外头动静小了,事情应该已经平息,我先回去休息,相爷您慢慢考虑,觉得我说的不对,就当我是头发长见识短。” 第九十四章 遣回姜家 这一夜,颜正廷几乎整宿没合眼,直到天亮,才匆匆洗漱换衣后进宫早朝。 他走之前,吩咐谭波通晓全府乃至整个灵都,颜雨烟是乳母吴氏所出,并非颜家亲生,吴氏使诈用自个儿的孩子充数说颜夫人生了双生胎,借以想谋取金银好处。 现水落石出,颜家念及多年养育恩情,留颜雨烟体面,依旧做颜家二小姐。 落差之下,颜雨烟非但不感激,还心生妒忌不忿,设计陷害大小姐,故颜家决定,将颜雨烟送回姜家。 消息放出来,整个灵都一片哗然,有震惊,有看好戏,有幸灾乐祸,也有难以置信。 最为不解的还是周芷兰,她不明白,怎么捧在手心娇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能说不要就不要。 谭波去梅香苑时,周芷兰又哭又闹拦在门口,死活不肯接受。 要说昨儿老太君开口把颜雨烟送去姜家还接回来,她尚且能勉强认了,今天的消息是要晓喻灵都的,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谭波十分为难:“大夫人,小人只是传话,令是相爷下的,您要求得去求相爷。” “颜正廷呢?雨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我就不信他半点也不心疼。”周芷兰这几日都在哭,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盯着谭波问:“我去找他!” 谭波顿了顿,道:“这个时辰,相爷自然是上早朝去了,您且等等。” “等?谭波,你不是母亲怎么知道我的苦,我是等不得的。”周芷兰擦了擦眼泪,道:“相爷怪罪,你就说是我不让。” “实不相瞒,相爷料到您不肯,所以消息是最后传到您这儿的,外头这会子怕是传遍了。”谭波硬着头皮,道:“您有这功夫和小人为难,还不如去多看几眼二小姐,小人还有事,先告退了。” 周芷兰扶着门框,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红嬷嬷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还是她自个儿想明白过来,紧着去雅苑找颜雨烟。 颜雨烟这一日都是昏昏沉沉睡着,外边的消息都瞒着雅苑,珍嬷嬷出去打水听到了些风声,眼瞧着颜雨烟的可怜模样,又不敢告诉她。 终于迎来周芷兰,也算有个主心骨,两人在门口背着颜雨烟商量了几句,也没旁的法子,只能叫珍嬷嬷回将军府,请将军府老夫人出面。 周芷兰则是进去看颜雨烟。 “母亲。”颜雨烟听到动静,微微睁眼,稍动一下,伤口就疼得厉害,嘶了一声道:“您怎么来了?” 颜雨烟全身上下都裹着纱布,伤口都是些细碎的,尤其是额头上那一块,连着烧焦的头发,狼狈可怜。 周芷兰刚停住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还疼吗?” “我忍得住,母亲切莫哭坏了眼。”颜雨烟嘴上安慰着,眼泪到底也忍不住,全没入耳朵旁缠着的纱布中。 她越懂事,周芷兰心里越不好过:“雨烟,你自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要是离了相府,该怎么办啊!” “母亲为何说这种话,雨烟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侍奉在您身旁。”颜雨烟顿了顿,道:“相府的荣誉,由姐姐去撑着。” “你啊,到现在还在想着别人。”周芷兰咬着牙,艰难道:“不知那野蹄子在你祖母和父亲面前说了什么,你父亲和祖母,都一致决定将你暂时送回姜家去。” “什么?!”原本平躺着的颜雨烟听到这话,从榻上猛然半支起身子,巨大的动静牵扯到身上刚结痂的伤口,痛的她声声哀嚎。 巨大的疼和被送走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颜雨烟忍着剧痛,问:“为什么要送我走,母亲,我是做了些错失,但也受了惩罚。” “您扶着我,我这就去祖母和父亲面前认错去!” “晚了。”周芷兰上前将她半搂在怀里,生怕动作伤到她:“谭波已经将你不是相府亲生的事情传出去了……” 颜雨烟的动作顿时僵住,她甚至不敢想,昔日的那些被她打压的千金名媛听到这消息,会不会高兴的放鞭炮庆祝。 还有太子。 想到这,她又挣扎着想坐起来:“母亲,还有太子,太子能保住我!” “可别提太子了。”周芷兰捂着她的嘴,惊恐的四下看了眼,低声道:“昨夜太子造反未成功,人已经被诛杀在宣武门外!” “他已经是一缕残魂了,不管你们从前发展到哪一步,往后就当这人从未存在过,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懂了吗?” 就这几句话,颜雨烟周身冰凉,如坠冰窖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以置信道:“您是说太子死了?” 明明几夜前她才去见过,太子虽然失意不得志,压根没半点造反的心,难道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 可她那是侧面叫太子养精蓄锐,等一个好时机,太子这傻货可真糊涂,竟然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击! 她甚至不敢想,那些话若是被皇上知道,她会有什么下场。 颜雨烟再度打了个冷颤,顾不得浑身的痛,将周芷兰抱紧了些。 周芷兰不知里就,还以为她是冷了,亦或者是接受不了,在她头顶摸了摸,道:“你别害怕,人死如灯灭,太子造反死有余辜。” “母亲。”颜雨烟脑子倒是清楚,快速的权衡利弊后打断她的话,道:“我知道父亲这么做的缘故了,您就按照父亲的话,将我送回姜家吧。” “你……”周芷兰惊讶于她的变化,狐疑道:“真想回去?” “我之前和太子的关系闹得灵都皆知,要是留在这儿会害了相府。”颜雨烟眼眶通红,道:“还不如暂时避祸,将来有机会再回您的膝下尽孝。” 她想清楚了,回姜家暂时避祸,是眼下最好的后路,颜正廷也会念在她识大体的份上,多一些疼惜! 周芷兰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声声切切,全都是为相府着想,道:“苦了你了,我叫珍嬷嬷去通知你外祖母,等她来再说。” 将军府老夫人本就厌恶她,岂会为她说话? 颜雨烟立刻装作识大体道:“不,母亲,这件事已经牵连相府,不能将将军府在搅合进来,叫珍嬷嬷回来吧。” “我这就收拾东西,启程回姜家,待事情落地,我伤也养好了,就回来看您。” 周芷兰见她心意已决,只能去叫回珍嬷嬷,帮着下人给她收拾行李。 说是遣送回乡下,随性的丫鬟小厮行礼足有四整大马车,周芷兰担心长清县偏僻,还叫大夫跟着,又给了千两银子傍身。 就这样,颜雨烟小姐派头十足的离开灵都,回了姜家! 第九十五章 赚钱法子 颜雨烟离开的消息传到听雨阁时,梁嬷嬷愤愤不平道:“大夫人真是越发糊涂了,听说二小姐伤势不好暂时下不得地,还专门多派了六个婢子负责抬。” “所有银子都是大夫人自掏腰包,明明是被遣送回姜家,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出去避暑度假呢!” 冰泽心细,看到颜雨笙的表情,低声道:“大夫人毕竟养育二小姐多年,舍不得的也是应该的,小姐今天不是要出去,东西备好了了吗?” 梁嬷嬷这才反应过来,配合着转移话题,道:“早就备好了,只是马车缺了,需要等一会。” 相府总共四辆马车,三辆都被派去送颜雨烟了,还有一辆是颜正廷上朝时用的,可不是一辆都没有了? 颜雨笙自嘲的笑道:“大夫人以为她在帮颜雨烟,殊不知是害她自个儿,要作死的时候拦不住。” 她这么说,梁嬷嬷到底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好奇,道:“大张旗鼓的将二小姐送回姜家,她还有可能回颜家来吗?” “说不准。”颜雨笙起身朝外走去:“回来与否和咱们都没关系,再回来也是丧家之犬。” 梁嬷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又问:“小姐,短短一个月,相府大有四分五裂的架势,会不会真有什么晦气之说?” “一早奴婢听老太君房里的翠翠说,老太君打算等事情消停后请高僧来好好做法,去去晦气,该不会又将咱们听雨阁算计进去吧。” “正因为相府事情多,老太君不会引到相府,她自私了一辈子,最疼爱的就是相爷,晦气这种事传出去,对相爷最不利。”颜雨笙扯了扯嘴角,道。 “别等了,马车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溜达出去吧。” 冰泽和春花跟着她出门,八月的天气依旧暑热,一大早就热的慌。 她去了一趟德心堂,里面暂时还没请到很好的大夫,只卖药材。 德心堂掌柜的是梁嬷嬷堂兄家的大哥,叫梁湖,先前在灵都以外的小药铺做过掌柜,有经验信得过,也打理的很好。 梁湖见到她满脸堆笑迎上来:“东家,这般暑热,缺什么您知会人来说一声,小人送去就是,何苦跑一趟。” “德心堂开了这么久我还只来了一次,总要来看看。”颜雨笙进门扫了一眼里头的东西,颇为满意:“生意可还行?” 梁湖亲自给她倒水后,摇摇头道:“卖药材的到底比不过开医馆的,先前请来的那两个大夫开堂坐诊,医术不怎么好,小人便做主辞退了,免得败了名声。” “最近正在物色好的大夫,既然开门,总要讲生意做完美,也算不辜负东家您的信任。” 颜雨笙满意的点头,道:“只不过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梁湖一笑,露出憨厚老实的表情:“只要东家您放心。” “大夫倒是不急,左右德心堂只算作药铺低调开张。”颜雨笙起身走到药柜子前左翻右看了一遍,道:“梅雨季刚过,药材保管上一定要尽心。” “发霉发潮的药材,药力大大减退,就不好卖了,铺子里只有你和另外两个伙计也不够用,再找几个信得过的。” “或者,直接在人牙子那边,买几个学徒回来,你也算略懂医术,上手教分辨药材还是可以的。” 梁湖摸了摸后脑勺,讪笑着道:“东家,可不是小人小气想节约那点银子,铺面虽是您自个儿的不要租金,可伙计们的月银,进货的货款都要保证到位。” “德心堂刚开没多久,上门买药的人不多,多半都是去城中最大的几个医馆药铺一体的看诊抓药,咱们这儿生意不好。” “学徒也好,伙计也罢,弄来吃喝用住都要提供,就卖药的那点银子,养不起太多吃闲饭的人。” 这的确是个问题。 颜雨笙抿了抿嘴,道:“先去招人,银子不够先从账面上挪,或者,我叫人送来,可不兴等大夫到位,懂行的伙计不够。” 梁湖见她这么说,只能应声道是。 颜雨笙起身去二楼查看药房,楼下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掌柜的,你这儿有没有腐婢这味药?” “怎么像是云玲郡主身边伺候的桐梓?”春花听到动静,狐疑道:“奴婢下去看看。” 自召安侯府的寿宴后,颜雨烟许久不见云玲郡主了,春花一说,她点点头,道:“叫她等会,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云玲郡主。” 她检查好再下去时,桐梓已经买好了药材,见到她,行礼道:“奴婢见过颜大小姐。” “起来吧,你买腐婢做什么?”颜雨笙的视线落在她提着的药包上,问。 桐梓赶紧道:“是大爷,与七皇子出去骑马不小心被毒蛇咬伤,大夫开的方子里有这味药,奴婢跑了好几个药房都没有,这才来德心堂瞧瞧。” “腐婢能祛蛇虫叮咬的毒,最近又是蛇虫出没的季节,卖空了也正常。”颜雨笙寻了张椅子坐在,道:“云少爷没事吧。” “回颜大小姐,大爷的伤势无妨,大夫说不是顶毒的蛇,挤出血敷草药就行。”桐梓有些着急,又不好催促,不安的看了她好几眼。 颜雨笙自然晓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道:“给你家郡主的,叫她每晚洗漱后匀面,白天不要涂。” “是。”桐梓不多话,接过来道:“大爷还等着奴婢的药,奴婢先告退。” 等人一走,颜雨笙忽然想到了快速打开名气赚钱的法子,朝掌柜的道:“你赶紧准备招人,男的女的都要,十个左右,我要投一批香膏过来,到时候定要卖断货的。” 梁湖讪笑一声,下意识道:“哪儿有药房卖香膏的先例,香味和药味一串,香膏香味不正宗,也败了药性,您这法子怕是不太好。” “不会,你只管去做。”颜雨笙自信满满,道。 等出了德心堂,冰泽才问:“您要卖给云玲郡主的那种香膏?” “对。”颜雨笙嗯了一声,抬眼看了下明晃晃的太阳,道:“天越来越热了,才巳时就热的不行,赶紧去一趟云鹤楼后回家呆着。” 去云鹤楼是问多年前宫里出来的绣娘一事。 云鹤楼掌柜的瞧见她,就明白所为何事,带着她去顶楼的厢房,开门见山道:“大小姐,您要找的绣娘施绵,有消息了!” “找到了?”颜雨笙面上一喜:“在哪儿?” 第九十六章 找到绣娘 掌柜的见她满面欣喜,顿了顿,道:“按照您提供的消息,咱们的人在严州悄悄寻找摸底,找到了一位叫黄粱的老妇。” “她的性子,归乡时间都和施绵都对得上,只是……” 掌柜的说到这里,停住了。 颜雨笙知道有问题,问:“出了什么事?” “那老妇看着七十来岁,对外也说是七十来岁,是去严州投靠外孙的。”掌柜的声音小了几分,煞有介事道:“可咱们的人仔细查过,严州根本就没她外孙。” “而她自个儿身边,还跟着个十几岁的姑娘,听说是她的亲孙女,也正因为这个,没办法完全确定她的身份。” 颜雨笙沉吟片刻,施绵到底是什么样儿不清楚。 记忆里施绵是宫里最好的绣娘,出宫时大概三十多岁,距离现在最多也才十几年,满打满算四十多岁,怎么可能会是七十多的样子? 可云鹤楼办事谨慎,应该不会弄错啊! 掌柜的瞧见她紧锁的眉头,道:“咱们的人将黄粱带回来了,您有疑惑,要不要去见一面?” “带回来了?”颜雨笙回过神,问:“在哪儿?” “一处极为机密的地方。”掌柜的声音又压低了些:“目前除了解老板外,就是小人和另外几个心腹知道,您要想见,现在就能安排。” “好,见一面,若确定不是施绵,早些放人离去。”颜雨笙深吸一口气。 掌柜的稍微收拾,带着她从云鹤楼的密道离开。 密道极为复杂,没有地图根本出不去,还有好几道暗门,走了很久,几人从草垛中爬出,出现在城郊一处荒院儿里。 屋舍全是草棚搭建,院中的篱笆里还散养着三四只鸡,冷不丁见到出现的人,鸡被吓得打鸣乱蹿。 听到动静,草屋门推开,一个年龄和颜雨笙相仿的姑娘脚步轻快的走出。 在见到众人的那一瞬间顿住脚步,面上的表情换成戒备,警惕的看着他们几人:“你们又来干什么,奶奶都说了,不认识你们说的人!” “阿妩姑娘,我们没有恶意,这位是灵都的千金小姐,想见一见你奶奶。”掌柜的脸上带着笑,哄道。 阿妩眉峰紧蹙,盯着几人义愤填膺:“我奶奶不见不认识的人,你们趁早将我们送回严州,不然我要报官的!” 掌柜的笑意淡了几分:“请老人家来是做客的,顺便请教老人家几件事,今儿见了这位小姐,确定你奶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就会送你们回去。” 阿妩将信将疑,问:“此话当真,是不是见了她就送我们回去?” 掌柜的看向颜雨笙,直到她点头,才道:“绝无虚言。” 阿妩这才不情愿的进门,不知和里头的人说了什么,再出来时皱着眉道:“你们进去吧,对了,奶奶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 颜雨笙点点头,和掌柜的说了两句话后率先进门,阿妩想跟着进去,却被掌柜的拦住了。 屋内光线很暗,许是草屋长久没住人的缘故,显得有些压抑。 颜雨笙进门大致瞧了一眼,视线落在方桌前坐着的老妇身上。 和掌柜的形容差不多,看着七十来岁,甚至还要更年长,满头银丝,背佝偻着,脸上皱纹横生,怎么也看不出四十来岁的模样。 “老人家。”颜雨笙开口试探道:“打扰您了。” “小姐客气。”老妇开口,声音沙哑酸涩,像是捏着嗓子一样。 “老人家生病了?”颜雨笙也到方桌旁坐下,和老妇面对面。 老妇接连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道:“多年前屋子失火,被浓烟燎了嗓子,后来说话就是这德性了,小姐勿怪。” “嗯。”颜雨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您和我知道的一位绣娘很像,姓施,不知您可认识姓施的人?” 老妇正在倒水的手短暂停顿,后又气定神闲的将水倒满递给颜雨笙,道:“这儿只有白水,小姐将就喝,能解渴的。” 杯子推到颜雨笙面前后,老妇才回答她的问题:“从你们的人找到我那一刻开始,就问过我是否认识施绵,我姓黄,怎么会认识姓施的人呢。” “小姐,你们弄错了,还是早些放我们祖孙回去吧,年纪大了,活一年是一年,可不想客死他乡。” “问几个问题,您就能带着阿妩离开了。”颜雨笙朝茶杯看了一眼,茶杯崭新,应该是才买的,底部却微微发黄,像是没洗干净的茶垢。 她晃了晃杯子,问:“阿妩是您儿子的女儿,还是女儿的女儿?” 话有些拗口,老妇苦笑一声,道:“你们不是早查清楚了吗?我命苦,仅一儿一女,儿子媳妇儿很早以前得病死了,留下襁褓中的阿妩和我相依为命。” “我本想带着阿妩投靠她姑妈,谁知道我女儿一家不知去向,这么多年也没个音讯,怕她们回来找不到我老婆子,我就在严州扎根了。” 颜雨笙没理会她说的,端着那杯水在鼻尖嗅了嗅却没入口,话锋一转问:“这季节能找到百穿藤,花了一定的功夫吧。” 老妇表情一僵,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边咳还边澄清:“什,什么咳咳咳,百穿藤,咳咳咳,我没听,咳咳咳过,咳咳咳。” “别掩饰了,水瞧着无色,闻着只有一点土腥味。”颜雨笙把杯子推到老妇面前:“原是不好发现的,只是你不该用白瓷杯子盛着。” “白瓷干净,没泡过茶却底部发黄,上表清澈,结合土腥味,只可能是水里有百穿藤,百穿藤无毒,只能让人短暂失忆发迷。” “老人家,你想用百穿藤支走我,这波动作欲盖弥彰啊!” 老妇沉着脸,道:“小姐说的这些我不懂,水是院子里引来的,乡下的水带着土腥味很正常,烧过之后里头有泥垢,肯定发黄。” 颜雨笙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我在乡下生活十来年,乡下的水什么样,正常土腥味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 说着,伸手在她面前虚点了一下:“人皮面具带了多年,脸应该烂了大半,这面具戴与不戴,还有区别吗,施绵?” 她没料到施绵会欲盖弥彰,露出破绽。 难道,她在害怕什么? 第九十七章 还有秘密 老妇僵在原地没有搭话,空气中只剩下安静,夹杂着老妇偶尔的咳嗽声。 便是心里还有疑惑,颜雨笙并不着急继续盘问,变故太快,总要给老妇留点思考的时间,她起身再度环顾起屋内的陈设。 掌柜的说人带来没多久,屋子也才收拾出来,干净,简陋,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外别无他物。 也得亏是刚买的生活用品,才能让她发现茶杯中的端倪。 施绵应该在害怕什么,不然早在严州,就该用百穿藤将找她的人支走,而不是现在在慌忙中用百穿藤对付她。 难道是灵都的什么让她察觉出不安,想尽快离开? 还有,既然刚来,外头为何有不大不小的几只鸡? “小姐到底是谁?”老妇,不对,该叫她施绵,沉沉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这一次,施绵的声音照旧沙哑,却没了之前可以做出来的酸涩,而且听起来比之前年轻了许多。 果然! 识破了人皮面具,施绵知道自个儿的处境,也察觉到颜雨笙不会害她,选择以真实身份示人。 颜雨笙笑了笑,坐回施绵对面,道:“我是颜相府的大小姐颜雨笙,对你没有坏心眼,你尽管放心。” “颜相府?”施绵紧皱着眉:“你是颜正廷的女儿?” 颜雨笙点点头,施绵深吸一口气,感慨道:“一别灵都十几年,没想到颜正廷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你人皮面具下的脸,也不尽是老人,四十来岁算不得老。”颜雨笙不想和她拉家常,直奔主题:“多年前你逃离皇宫,传言是被皇帝处死,为何会出现在严州?” 施绵眉头挑了挑,因为带着人皮面具的缘故,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是很自然:“当年你并未出生,是听谁说起的?” “消息么,打听打听总会有的。”筹码在颜雨笙手中,她半真半假道:“你那些个过去我也只问问,说与不说全在你自个儿。” 话落在施绵耳中就是虚伪,她嗤笑道:“问题是你问的,又故作姿态不想知道,和你父亲一样虚伪,是你父亲指使你找我的吧!” “不是。”颜雨笙顿了顿,眼角出现一抹讽刺:“颜相和我互不相干,至于你,是我请出山,我要开绣楼,必须要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才能在众多绣楼布行中脱颖而出。” 施绵视线落在眼前的杯子上,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施绵,也知道施绵在十几年前就成了死人,双面绣仅我的绣法独一无人,一出手就会有人觉察不对。” “躲了十几年的清净,岂会在这时候让自个儿陷入危险?颜大小姐,不妨和你明说,开绣一事我不会答应。” “不需要你答应。”颜雨笙手轻轻的在桌上点了点:“可以不问你从前,但,必要要提醒你,我一个不知从前事的人都能找到你,其他人也能。” “当年的事不惜让你假死出逃,手边还多了个阿妩,被人找到的下场,你想过吗?” 施绵双唇紧闭,眼睛看向斑驳的桌面,陷入沉思。 她被找到,无非是个死,阿妩却不能,她是无辜的! 施绵深吸一口气,问:“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能保证我们祖孙的安全吗?” “承你做我家的绣娘,安全肯定不在话下。”颜雨笙胸有成竹道:“绣法上我也想到了办法,只要你将双面绣法交给我,我就能做出不一样的来。” “你在外人眼中死了多年,就算是有人认出绣法和你的相似,也不会想到你还活着,即便是想到,也不会有人将我和你联系起来、” 施绵没说话,似乎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假。 犹豫就是有希望,颜雨笙乘胜追击道:“而且,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戴久了,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后症,就算我不找到你,面具也坚持不到一年。” “原来的脸溃烂后,再好的面具也挂不住。” 施绵抬手抚了抚脸,手指绕到腮边使劲按了按,耳后涌出一滴浑浊的水来,伴随着水的还有一股臭味。 她缓缓闭上眼,吐出一口气道:“好,我可以答应你,在保证我们祖孙的前提下,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便是。”颜雨笙顿了顿,道:“能力范围内,一定替你达成。” “阿妩。”施绵轻声道:“她自小跟着我长大,只当我是普通农妇,绣花一事别让她知道,还有,万一将来我有事,请颜大小姐帮我护她一世。” “好。”颜雨笙痛快答应:“今晚会有人来接你们祖孙去安全的地方,阿妩那边,就说我是你旧识的女儿,剩下的,你去圆谎。” 这个时间颜雨笙还不知道,寻找施绵本是为了绣楼,却在以后起了大作用。 更准确的来说,很久以后的将来,施绵会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冲击,生活也因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屋内出来,太阳明晃晃的,阿妩和掌柜的两人丝毫不怕晒,僵持在院子中,彼此都像只斗鸡一样浑身炸毛。 颜雨笙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朝掌柜的道:“走吧。” “是。”掌柜的收起手臂,低声道:“事情如何了?” “劳烦掌柜的今晚着人带她们祖孙去云鹤楼为我准备的院子里。”颜雨笙走向草垛,低声道:“一定不要被旁人发现。” 掌柜的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她认了身份?” 颜雨笙点点头,到草垛跟前脚下停住,回头看着草屋。 阿妩已经进屋了,院子里只有那几只鸡咯咯咯咯的叫着,屋顶还有袅袅青烟飘出来,宁静安和,远远看去就是一户寻常人家。 可刚才的百穿藤和施绵脸上的人皮面具又彰显着,施绵绝对不简单,她忽然好奇起阿妩的身份和施绵离宫前的事了。 掌柜的见她停住,也跟着驻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叹道:“施绵作为双面绣的始祖,她的死轰动一时,没成想竟是假死出宫,还被咱们给找到了。” “掌柜的,着人细查当年之事。”颜雨笙收回眼神,钻到草垛中隐藏的密道,道:“我总觉得施绵身上藏着秘密。” “那可不,宫里出来的,哪个身上都带着些秘密。”掌柜的不知她在说什么,迎合道。 两人回到云鹤楼时,已经是午膳后了。 见鬼的是,她一出厢房门,就遇到了南奕铭! 第九十八章 关心端王 南奕铭也没料到又在云鹤楼见到她,讶异的眼神一闪而逝,笑意温和的打招呼道:“颜大小姐。” 回灵都的这一个月时间,除了要费心在相府立住脚,还要抽空对付颜雨烟,暂时没时间对付南奕铭。 南奕铭的这幅伪善模样依旧和前世一样,旁人看来是谦谦君子,颜雨笙却知道他面具下的真实嘴脸。 前世记忆呼啸而来,她勉强压住恨意不外溢,垂下眼眸不想和南奕铭对视,因为那副虚伪面孔,再多看一眼都要吐! 大庭广众,礼数还是不能缺,她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行礼道:“见过六皇子。” “颜大小姐多礼。”南奕铭将她自上朝下打量了一番。 颜雨笙不似颜雨烟那种自骨子里透出来的美艳绝伦,但也确实能称得上数一数二。 肤若凝脂白玉,眼似星辰熠熠,面若芙蓉春花,肩若削成,蜂腰长腿,身着简单的衣裙,发梢别着一只简单至极的白玉簪,已经是俏丽无比了。 周身散发的是大家闺秀的沉稳端庄,隐约还有不容小觑的气度。 比上次见到更除尘许多,完全能将颜雨烟比下去,可惜了,一早就被皇上许给端王。 南奕铭心里有些不平,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久闻颜大小姐一曲瑶琴惊艳众人,恰好本皇子最近在研究瑶琴。” “不知颜大小姐可否赏脸一起吃饭,顺道赐教下瑶琴指法?” 颜雨笙都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身上恶心的视线,柳眉紧蹙,道:“既是听说,也该听人说起我的瑶琴全无指法可言,全靠天赋。” “恕臣女无法教什么,真要问,相府三小姐颜芊月师从凉煜,倒能告诉你一二。” 南奕铭没想到,她竟然拒绝,准备好的话僵在嘴边不知如何继续,就听她接着道:“家里还有事,臣女先告退。” 话没出口,一阵香风过鼻,颜雨笙已经带着婢子走远。 南奕铭的心腹侍卫冷哼道:“真是不识好歹,您相邀竟然还敢拒绝。” “我倒是觉得她是个妙人,只可惜,父皇早早将她许了端王。”南奕铭依旧带着笑意,只不过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元松知道他这表情什么意思,悄声道:“端王毒发,时日无多,估计都坚持不到大婚之日,您真喜欢,在外头弄个宅子养着就是。” 南奕铭侧头看了他一眼,训斥道:“你胆子越发大了,竟是什么话都敢说,还是在外头。” 元松立刻垂头认错:“小人知错。” “进去吧。”南奕铭冷声道:“昨日的事善后还不够,还有颜雨烟那边,派人盯紧。” 那黏腻的视线和恶臭的人,让颜雨笙走出去好远,依旧觉得恶心。 这股子恶心一直持续到回相府还在,颜雨笙进大门就吩咐春花道:“去倒杯水,这玩意儿上头,比吃了苍蝇还叫人难受。” “您和掌柜的去见了什么?”冰泽好奇道。 “不小心踩到狗屎了。”颜雨笙顿了顿,就这长廊坐下道:“你回听雨阁提上药箱子,今儿走累了,我就在这歇会儿,拿上了咱们去端王府一趟。” 春花先去正厅倒水,没想到正厅还坐着人,吓了一跳后行礼道:“奴婢见过相爷。” “大小姐呢?”颜正廷朝她身后看了眼,问:“叫她来见我。” 春花连倒水都不敢,就按照他的吩咐出去了,一路小跑到颜雨笙跟前。 颜雨笙热得很,恶心的感觉还堵在心口,见她那样子狐疑道:“正厅里有鬼?慌慌张张,连水都没倒。” “没有鬼。”春花拍了拍胸脯,低声道:“可相爷在,叫您进去呢。” 颜正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看来皇上没追究啊。 颜雨笙知道他有话要说,叫春花留在长廊等冰泽,独自进了前厅。 颜正廷身边也没旁人,见她自个儿进来,抬眼看了一下,指着身边的椅子道:“坐。” 颜雨笙没说话,顺着他的话坐下,等着颜正廷先开口。 颜正廷侧头看着她,目光带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温和:“你的法子很及时,今日皇上果然问及颜雨烟的事,知道她不是颜家血脉且被逐出去后,并未追究。” “斥责了两句教导不当,不过,皇上那边也只查到颜雨烟去过太子府,没证据说和她有关。” “那就好。”颜雨笙垂眼,看不清神色,不痛不痒道。 “你不好奇,事情是怎么处置的?”颜正廷见她坐的端正,皱眉问。 太子造反,是皇室多大的丑闻,昨夜声势浩大今日出去却太平无忧,连百姓的议论声都没听到,都不用细想,肯定是封口低调处置了。 颜雨笙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道:“女子不过问朝堂大事。” “嗯。”颜正廷满意的点点头,还是将结果告诉了她:“太子被诛,余党被灭,此场造反就像是闹着玩一样被摆平。” “对外只说太子突发恶疾暴毙,皇后伤心惊惧病倒,自辞后位去皇家寺庙祈福安度余生。” 颜雨笙扯着嘴笑了笑,终究没忍住,讽刺道:“那昨夜的动静呢?” 她在院内都听到了那些个高声呼喊太子万岁的声响,就不信整个灵都就她长了耳朵,皇上这手掩耳盗铃可还行。 颜正廷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像是附和她的笑声,又像是觉得讽刺的自嘲:“说是北凛国溜进来的反贼,意图趁太子重病挑事。” “不过这解释,也让大家以为太子暴毙是北凛国的手笔。” 涉及两国恩怨,也难怪百姓都不敢乱传,果然是皇上,一箭双雕,既绝了百姓猜想,也将这帽子甩给北凛国,将来开战也有借口。 颜雨笙心下了然,起身道:“不波及相府就好,我还要去端王府给端王治病,就不打扰相爷了。” “嗯。”颜正廷顿了顿,看似无意的开口问:“你给端王治了这么久,病情有好转了吗?” 端王的病情是整个灵都乃至南虞国都在意的,想问,都不敢问,连皇上派去端王府的人,也没能探出一二,从颜雨笙这侧面打听的确是个好办法。 不过,颜正廷知道皇上忌惮端王,从前又是支持太子的,压根不关心端王死活,如今太子倒台,他倒是关心起端王来了? 颜雨笙可不认为,颜正廷的性子会这么好心,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包括他刚才表现出的那一丝对颜雨烟的不舍。 就好比,毒蛇受了伤,可没打到七寸,毒性还在! 第九十九章 另有内情 知道颜正廷发问的目的不纯,颜雨笙索性半真半假,道:“相爷也晓得我的医术是跟着山野乡医学的,医术能有多好。” “太医治不好的,我照样也没多少法子,不过每日例行诊脉罢了。” “你先前不是还治好了召安侯府的少夫人?”颜正廷显然不好糊弄,跟着起身走到她身旁:“她也是太医说治不好的。” “端王身份贵重,可不是随便能敷衍的主儿,认祖归宗后你我就是一家人,荣辱与共,所以不得不问,你也不比隐瞒。” 颜雨笙轻巧的笑了一声,道:“王爷请我看诊之前也曾说过,看不好也不怪我,尽力而为,今日诊脉时间要耽搁了。” 她说到这份上,颜正廷倒是不好再继续追问,道:“那你快去吧。” 颜正廷回来,马车也有了,主仆几人坐着朝端王府而去。 她研制出来的解药之前没试过,也不知道药效如何,只能每日观察着。 南鹤峥在府上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整个人都略显阴沉,随身伺候的几个近侍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倒是见到她来,南鹤峥露出少有的笑意:“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算不得早,出去溜达了一转才过来,王爷觉得如何了?”颜雨笙将药箱子放下,问。 南鹤峥微微点头,顺道将手腕伸过去:“之前那些症状都有减轻,你的药还是不错的。” 两人之间相处不多,默契倒是十足,她刚坐下南鹤峥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颜雨笙搭上他的手腕,从脉象上看,的确有所好转,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抓不住尾巴。 “如何?”南鹤峥见她面色变得凝重,问:“难道有问题?” “说不上来。”颜雨笙示意他换成另一只手腕:“王爷最近还有别的感觉没有?” “嗜睡算吗?”南鹤峥闷闷的笑了一声:“之前这毒药叫人夜不能寐,你给的药吃了后睡得安稳,像是要将之前的补起来一般,一整日总有小半时间在睡。” 只是嗜睡而已,应该没事。 颜雨笙收回手,摆弄着药箱子里面的东西,道:“保险起见,我还要引一次毒血,看看情况。” 南鹤峥没有拒绝,照例和之前的一样,用银针从心口顺着手臂从指间逼出毒血。 与头一次浓黑的血相比,这一次出来的血虽然还是暗红,但好歹颜色浅了很多。 颜雨笙背过身等南鹤峥穿衣,顺手把银针擦干净,道:“解药还是起作用的,十日药量过了再按照病情调整方子。” 身后是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动静,穿戴好后,南鹤峥开道:“一切你说了算,对了,昨夜你可听到了动静?” 事情肯定瞒不过端王,姜雨笙也不装傻,道:“王爷是指太子造反?” “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南鹤峥端起桌前的药茶喝了一口,问。 怎么都问她怎么看? 颜雨笙皱了皱眉,直言道:“太子向来糊涂,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意外,不过苦了曾经追随他的那些个无辜臣子。” “包括你们颜家?”南鹤峥挑了挑眉,茶杯端在手中微微转了转,意味不明的问。 茶碗和茶碗盖发出细微的声响,颜雨笙目光在茶杯上短暂停留,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道:“颜相之前的确想站位太子,不过好在没在明面上表现。” “皇上疑心,颜相能处理的好。” “颜正廷心里可有小九九的。”南鹤峥将茶杯盖子再度揭开,道:“就好比本王手中茶,说是茶水,实则是补品药茶。” “药茶药茶,本质还是药,白担了茶的名字,太子草包,皇后凌厉,颜正廷看中这点,想掌控住太子巩固他在朝中地位,只是他自以为聪明,却没料到颜雨烟会教唆太子造反。” 颜雨笙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提醒道:“王爷,造反两字沉重,一个不好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本王知晓轻重。”南鹤峥将茶碗盖子盖好,放回桌上:“叛党大肆喧嚣逼宫,是本王的部下出面摆平太子乱党的,自然,审理的事也是本王的人经手。” “太子心腹受不住大刑,张口供出了颜雨烟,事关重大,汇报到本王这儿了。” 颜雨笙惊出一声冷汗,来不及多想,问:“皇上那边呢,知晓吗?” 她现在还是颜相府的人,刚认祖归宗,当真诛九族,君命难违,她也逃不掉! “本王拦住了,那个心腹也受不住酷刑咬舌自尽,除了他没第二个人知道。”南鹤峥朝她的方向倾斜而来:“颜雨烟教唆太子一事,颜正廷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 两个人距离很近,他身上带着一股浅淡的药味,还夹杂丝丝青草的香味。 近距离放大的脸很光滑,一个男人竟然连毛孔都很小,睫毛更是浓黑长翘,配合着病后略显苍白的脸,邪魅又俊朗无双。 清浅凛冽的气息在鼻尖蔓延,颜雨笙心跳的节奏都随着他的动作乱了一下。 失控的感觉袭来,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点:“不知情,颜雨笙被禁足在府内小佛堂,估摸着她也没料到太子遭禁足后性情很极端。” 不是她偏袒颜家,事实如此,不然颜正廷夜半归府不会狼狈慌乱,颜雨烟不会再得知太子造反后直接应了回姜家的事。 南鹤峥也没料到她反应如此,察觉到刚才的动作唐突了些,轻咳一声坐端正。 手掸了掸膝头并不存在的灰:“倒不是怀疑你,太子近侍招供之时除了本王部下,还有两个侍卫,虽然下令禁言,保不齐会出乱子。” “颜正廷真有参与其中,你就得想法子摘出来,哪怕将婚期提前,你才回来没多久,相府的腌臜事一样没沾,犯不着为那老狐狸的心机把自己搭进去。” 他拉开两人距离后,颜雨笙送了口气,道:“王爷也称颜相为老狐狸,他站队太子之前就知道太子心性,为的就是好把控。” “他跟随皇上多年,也知道皇上的性子,不可能犯傻,此事是颜雨烟为一己之私撺弄,恰逢太子禁足后满肚子怨气。” 南鹤峥凝神想了想,还是道:“本王的人查到昨晚闹事的乱党有一部分来自外州,太子的势力和那边毫无瓜葛。” “王爷是说,太子造反另有内情?”颜雨笙本能的想到南奕铭。 他最近和颜雨烟互动挺多的! 南鹤峥微微点头,沉声道:“此事有人在里面和稀泥,顺水推舟。” 第一百章 香料商人 颜雨笙几乎能肯定做手脚的人是南奕铭。 她带着前世记忆,明白前因后果你,可眼下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免得引起南鹤峥的怀疑。 见她沉默着不语,南鹤峥以为是吓到了,安慰道:“别害怕,既然颜正廷没参与就不关相府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剩下的,本王会帮你。” “我不是害怕。”颜雨笙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南鹤峥的星眸:“而是感叹灵都要变天了,我本不该评论朝堂大事。” “太子性子不足以成为储君,不知皇上为何让他坐上太子位,他的存在能挡住的就是有野心的皇子,储位悬空,接下来的血雨腥风都不用想。” 皇上年迈,皇子为储位厮杀明争暗夺,朝臣为了前程都要站位支持,斗败的人没有好下场,支持他们的朝臣全家都要遭殃! 既是感慨,也在提醒南鹤峥,背后做手脚的人只可能是皇子中的一个。 南鹤峥自然懂她话里的深意,挑了挑眉,却是说的另一件事:“太子乃中宫嫡出,南虞国规定立嫡立长,加之先帝有遗命,太子才坐上储位。” “也不怪皇上,先帝还在世时,皇后……”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想起急促的声音,打断他的话:“爷,找到了!” 是曾青的声音,若没要紧的事他不会这般唐突失礼,南鹤峥皱眉道:“什么?” 曾青声音提高了几分,不敢进门又不敢说的太明显:“圣女!” 灵韵族圣女,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南鹤峥与颜雨笙对视一眼,道:“进来说话。” 曾青步履匆忙,进门一刻也不敢耽搁,道:“爷,从湖心岛能离开的踪迹开始寻,终于寻到了灵韵族圣女的踪迹!” “只是踪迹?”南鹤峥挑了挑眉。 他的眼是标准的桃花眼,配着剑眉并不突兀,这动作给他添了几分狂傲的痞气。 曾青跟了他多年,知道他这样子意味着不满,赶紧道:“灵韵岛圣女一行人化作伊斯香料商人,伪装的很好。” “现在进城了,落脚点就在云鹤楼!” 南鹤峥面色沉了沉,不满更是明显:“就在眼皮子底下,你们居然查了这么久?!” “属下办事不利,请您责罚。”曾青赶紧跪下,道。 “现在不是责罚的时候,而是要想法子接触到她们,而且不能打草惊蛇!”南鹤峥冷哼一声:“不能叫旁人抢先。” “是。”曾青说着,小心翼翼抬头,道:“一行人有近十个女子,还没确定到底谁才是圣女,他们又称是伊斯国香料商。” “贸然接近,不但引起他们的怀疑,更怕引起旁人的怀疑,故而咱们的人不敢有所行动。” “解……谢宏。”话刚冒头,南鹤峥就想到了什么,似有似无看了颜雨笙一眼,故作停顿,道:“就叫谢宏去接触,他本就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 他想说解离来着,但以颜雨笙的聪明,一开口就要露馅! “谢宏做的生意不大,他们怕是看不上,听说那行伊斯人想合作的是灵都最大的胭脂楼。”曾青重新低头,忐忑道。 南鹤峥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颜雨笙道:“我可以去。” “你?”南鹤峥看向她,疑惑道:“你的身份是颜家大小姐,和商人不搭边,她们做香料的要极度内行,一句话不对就可能被察觉。” “正因为我是颜家大小姐,才好接触。”颜雨笙嘴角微杨,带着几分俏皮:“况且,我已经打算开一家胭脂水粉铺面,也需要香料。” “灵韵族圣女既然要隐藏身份不被发现,带的人当中肯定有真的香料商人。”南鹤峥却还是存疑:“你事先没接触过香料,能行?” 颜雨笙狡黠一笑,露出一对小巧乖甜的梨涡:“王爷忘了召安侯府寿宴了?” 也是,寿宴上的人质疑她什么都不会,存着看好戏的心思,哪知道她一曲瑶琴惊艳众人,双舞更是冠绝名媛千金,到现在茶楼说书的都还在念叨这一段。 南鹤峥的话里带了几分不易觉查的宠溺,无奈道:“好,你去试试,不过灵韵族人狡诈,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抽身,切莫将自个儿陷入危险中。” “就这么说定了。”颜雨笙起身道:“我也去准备下,正好最近要经常去云鹤楼,找机会和伊斯商人偶遇就是。” 说起香料,颜雨笙前世还真懂。 当时她只想做出来,替南奕铭讨皇长公主的开心,没日没夜的研究了很多。 现在想起来也挺可笑,前世的她聪慧好学,做什么会什么,琴棋书画舞,医术,礼仪,胭脂水粉香料…… 只要她学过的,一定都会成为最好的存在,明明有更好的未来,偏偏眼瞎看上南奕铭! 颜雨笙走的着急,也没想接着问南鹤峥在被打断之前,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先帝为何许了南允承为太子。 有前世的底子在,香膏制起来并不费劲,一个多时辰就搞定了。 “好香啊,小姐。”颜雨笙一开门,春花就迫不及待的道。 一边说还一边夸张的吸气,仿佛闻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你这表现,太过夸张了。”颜雨笙忍不住好笑,伸手点了点春花的鼻尖。 “天哪,小姐再来一下,这味道,简直让人爱不释手。”春花闭着眼,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冰泽也忍不住点头:“小姐制作的香膏不似花香,也不似寻常香粉味,还是头一次闻呢,的确稀奇。”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香味独一无二,闻过都忘不了。 简单收拾后,颜雨笙带着几个婢子去云鹤楼守株待兔。 云鹤楼掌柜的见到她,还以为是来过问施绵祖孙的,悄声道:“人送过去了,还派了两个婢子守着,您尽管放心。” “掌柜的办事我绝对放心,不过我今儿来不是为她们。”颜雨笙四下看了眼,问:“你们这儿来了些伊斯商人?” 伊斯国人长相和南虞国完全不一样,他们有着碧蓝色的眸子,就像琉璃珠儿一样,皮肤也更为白皙,辨识度极高。 掌柜的点头,道:“是有二十来人,整个五楼都被他们的人包下来了,财大气粗啊,平时就在楼下用膳。” 第101章 一条大鱼 掌柜的正说着话,视线越过颜雨笙看了看她身后,道:“说什么来什么,您瞧,人已经下来了。” 颜雨笙闻言回头看了眼,十来个伊斯打扮的男男女女正从二楼的台阶下来。 一眼扫过去就知道灵韵族圣女没在其中。 担心被他们发现,颜雨笙迅速的转过头,问:“他们为首的人呢?” “小姐好眼力。”掌柜的比了个大拇指,道:“这群伊斯商人的首领也是一位小姐,说是香料商的长女,未来继承人,啧啧,那排场。” “除了来云鹤楼那日远远见了一次,还是轻纱覆面,她就没下过楼!” 颜雨笙抬头看向五楼,五楼全是住宿的地方,一顺儿全掩着门。 要一直不下楼,她想守株待兔也是白来。 “小姐,您找伊斯商人做什么?”掌柜的好奇,问道。 “伊斯香料远近闻名,和南虞国的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我想买些做买卖。”颜雨笙轻笑一声,道:“你帮我安排几个菜,就在那群伊斯商人旁边的桌。” 掌柜的人精儿似的,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引着她去伊斯商人旁边坐下。 伊斯商人坐了三满桌,冷不丁旁边多了一桌人,其中一个带着戒备,不满的朝掌柜的道:“这儿,我们包了,还有人引去别处!” 说话也是生硬的南虞国腔调,戏倒是做得足。 颜雨笙也不说话,看向掌柜的,掌柜的赶紧道:“这位小姐喜欢靠窗户的位置,也就这儿最合适,这位小姐就独身一人,不会打搅你们的。” 伊斯商人还要拒绝,掌柜的笑了一声,道:“您几位的确是花了银子,可也只包下整个五楼,咱们云鹤楼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总不能往外赶人不是。” “除非,您几位能将整个云鹤楼包下,算上营业收入,一天十万两银子。” “一天能挣十万两?”伊斯商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眼睛微眯环顾整个内厅一眼,一副要打架的模样:“你诚心框我来的?” “大爷,我只是掌柜的,价格是东家定下的,我也没办法。”掌柜的虚笑一声,却半分不退却:“您瞧,别处也都坐了不少客人吃饭。” 那伊斯人还要计较,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呵斥道:“凌宇,吃饭。” 被叫做凌宇的人狠狠瞪了掌柜的一眼,目光扫向颜雨笙,冷哼了一声坐下。 颜雨笙的菜很快就上来了,她默不作声的吃着,旁边的伊斯商人倒是热闹,叽里咕噜讨论着什么,不过用的是伊斯语,根本听不懂。 一桌菜都吃了七七八八,伊斯商人完全没反应,冰泽忍不住,低声问颜雨笙道:“您身上香味应该能传过去,他们怎么全似没察觉?” “不着急。”颜雨笙慢吞吞的喝茶漱口,道:“他们身上也有着香味,一时间没人发现而已,今儿就到这,咱们回去吧。” “啊?”冰泽和春花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充满了疑惑。 这不目的还没达到,就要走? 颜雨笙没搭理她俩,起身从伊斯商人旁边去掌柜的那边,又说了几句话,真就这么走了。 只是,她刚走,凌宇就动了动鼻尖,问另外几个人道:“挺好闻的,你们谁身上用了香膏?” “都用了啊。”其他人不明所以,相互看了几眼。 “不对,这味道。”凌宇皱着眉,仔细闻了闻,空气中只剩下一点若有若无的香气。 凌宇出身伊斯的香料世家,自持鼻子敏锐,不会弄错,他看了几人一眼,道:“不像是我们寻常用的香膏,清新素雅,独特,过目不忘。” “我也闻到了。”凌宇旁边的女子道:“的确是别致的香味,咱们香料中没有这个味儿,不是我们几人身上的。” “刚才只有旁边坐了一位小姐。”有人疑惑道:“是不是她身上的?” “灵都这边香味大多数都是花香,咱们打听了几日,也没哪儿有这般独特的香味啊。”紧跟着有人质疑道:“难道那女子也是调制香料的?” “可没准,刚才瞧见那女子和掌柜的说了话,应该是认识的。”有人提议道:“问问掌柜的就知道。” 这香味要制成香膏卖,定是抢手货,他们本质上是香料商人,不会错过对自个儿有利的事。 掌柜的正在收拾柜子里的东西,就见凌宇大喇喇的走过去,敲了敲柜台面儿:“刚才那小姐是什么身份?” 颜雨笙走之前就嘱咐过掌柜的,要是他们来问该怎么回答,从容不迫道:“是颜家的大小姐。” “颜家?”凌宇一行人来灵都的天数不多,城中几个大官他还是知道的,姓颜的只有丞相颜正廷:“颜相府?” “是。”掌柜的点点头,四下看了眼,一副八卦的样子,道:“颜大小姐也是可怜,走失了十几年,才从乡下接回来一个月,听说是个制香的高手呢。” “她会制香?”凌宇眉头一挑,全然不知自个儿已经踏入了圈套。 掌柜的嗯了一声,由衷赞叹道:“她可不止会制香,先前一曲瑶琴一首双舞惊艳整个灵都,流传至今。” 是颜家的大小姐,就不太好办了,凌宇和众人回了五楼。 他们吃饭的时间很固定,今儿耽搁了点时间,进门就有人问:“上来的比平常晚,遇到麻烦了?” 开口的女子一身伊斯国的华丽轻纱绕身,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饶是如此,依旧尊贵无比。 凌宇对她十分尊重,单手抬起在胸前行了伊斯礼:“大小姐,的确遇到了人,但不是麻烦。” 那女子没说话,凌宇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是个会制香的女子,香味独特,闻过就忘不了,是咱们香料中没有的。” “能让你都夸赞不止,看来有些本事。”那女子睨了凌宇一眼:“要是有潜力,你去接触一番,若没问题,和她合作就是。” “可她是颜家大小姐。”凌宇补充道:“颜正廷的长女。” “哦?”那女子挑眉,道:“会制香却不是香料家族的人,而是颜丞相的女儿?更有意思了。” 凌宇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眼中带着疑惑,不敢开口问。 那女子缓缓起身,走到窗口打开窗户,意味不明的轻笑道:“颜正廷,上来就是一条大鱼,凌宇,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让颜大小姐和咱们合作。” 第一百零二章 都是肥鱼 女子的笑意掩在轻纱下,凌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湛蓝的眼珠中的算计,硬着头皮道:“大小姐,颜正廷是朝廷命官,能轻易上钩吗?” “不会才要先搭上他女儿的线。”女子回过头,眼中的笑意消失,眼底的蓝色多了几分冷意:“正好她女儿会制香,送上门的桥,不要白不要。” 凌宇应声,随即又忐忑开口:“咱们的本意是要找一家香料行合作,借以发展,颜大小姐没有铺面,如何合作?” 要不是再三谨慎,怎么会推到现在还没决定和谁合作,眼下要轻易和一个没有铺面的后宅女子言谈? 女子睨了他一眼,语气都淡了:“这节骨眼倒是犯傻了,她没有铺面,我们就以合作开铺面为由,引她入伙,她是千金,也抵不住巨多银子的诱惑。” “南虞国女子保守,男人出面她不一定会同意,就让蜇莹去。” 说着,她侧头看着身边乖巧的侍女:“能完成任务吗?” “能。”蜇莹说话简短,抬眼间没什么表情。 颜雨笙回到相府,就接着在小屋中制作新的香料,春花和冰泽在一旁打下手。 春花盯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不解道:“您就去晃一转,他们真的会有所动作吗?” “会。”颜雨笙的回答斩钉截铁:“今儿接触后更能肯定,灵韵族圣女出灵韵岛应该是只身一人,最多只带了两三个人。” “差点起冲突的男子那十来个是真的香料商人,要想在灵都立足不被怀疑,与人合作最保险。” “要合作不也是和那些个香料香膏胭脂行当合作?”春花还是不明白,嘟囔道:“您本事再了得也是深闺大小姐,他们便是想,也不会和您有瓜葛啊。” “不。”颜雨笙拿着银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要真只有香料商人,或许当真不会如何,可你别忘了里头还有灵韵族圣女。” 春花不知里头的事,自然对她的话一知半解。 冰泽晓得,很快明白,道:“灵韵族胆敢放出梦魇,他们的圣女此行肯定也不单纯,颜相身份特殊,您又是颜家大小姐,他们想要做什么,从您这儿下手最简单!” “对了。”颜雨笙将香粉装在瓷瓶中,道:“且等着吧,自个儿上钩的鱼更加肥美。” 对方把颜正廷当一条肥鱼,只当颜雨笙是接近肥鱼的鱼饵。 殊不知在颜雨笙眼里,他们才是最大最肥美的鱼,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引鱼儿上钩。 也在她的意料中,鱼儿果然轻易上钩了。 说是要去引诱鱼儿,一连几日,颜雨笙倒是深居简出。 除了去端王府给南鹤峥例行问诊,就是回相府,两点一线,行程简单到蜇莹几次出动都没办法和她相识! 就在伊斯商人耐不住想上门找她时,她拿捏好时间再度去了云鹤楼,依旧是午膳时间。 这一次,和伊斯商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欲擒故纵,敌人更容易放松。 果然,一顿饭还没吃完,凌宇就带着蜇莹过来了。 “你们想做什么?”冰泽故做不知,上前一步挡在颜雨笙面前,戒备道:“这次我家小姐离你们很远了吧!” “你误会了。”凌宇的视线越过她,落在身后气定神闲的颜雨笙身上:“颜大小姐,我们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你们是伊斯来的商人吧。”颜雨笙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和冰泽一样故作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能打听到我是谁,定也知道我只是深闺女子,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可谈的?” “你身上的味道。”凌宇说着,生怕她误会他轻浮,紧跟着解释道:“香膏味道,是你自个儿制出来的吧。” 照他这么谈下去,天黑也谈不到主题。 蜇莹往前一步,直截了当的打断凌宇,道:“上回一面,颜大小姐身上的香味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我们是香料商人,对香味十分敏感,所以着人打听过你,你会制作香料对吗?” “是。”颜雨笙盯着蜇莹,一脸不解的模样。 其他伊斯商人的眼睛都是琉璃珠儿似的湛蓝,蜇莹和他们不一样,眼珠儿是浅紫色,颜雨笙多看了两眼,确定上回凌宇一行人中没有她。 蜇莹见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也不退却,接着道:“我们是伊斯香料商人,想在灵都开一家香料行,你们南虞国制作香膏胭脂水粉头油包括熏香全部要用上香料。” “伊斯香料乃是特色,你制作的香料香味也特殊难得,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颜雨笙视线从她脸上挪开,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道:“那可不巧了,我也察觉到灵都香料行暂时空缺,前景可观。” “正打算用手头的香料方子开一家小香料铺面,你们也要开,我们可不是成了对手,如何合作?” 凌宇皱着眉,正要说话。 蜇莹不着痕迹的碰了碰他的手,道:“照样可以合作,与其当对手,不如一起开铺面,你是颜相府大小姐,对灵都熟识。” “而我们手头有着最好的香料,合作才是双盈,做对手太可惜了,不是吗?” 颜雨笙低着头默了默,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可行性。 蜇莹见她神色略有松动,趁机利诱道:“不会让你吃亏的,利润五五开,还免费给你提供伊斯最好的材料,难道不比你自个儿单独做来的稳妥?” “蜇莹!”凌宇一听倒是不干了,呵住她:“怎么能这么算?” 材料他们都出再五五开,他们还挣什么银子,商人的本质不就是为了赚钱? 哪怕此行目的不纯,银子也要赚到手才不亏! 蜇莹也不说话,只眼神虚虚的朝五楼客房的位置瞥了一眼,凌宇立刻蔫儿了。 他们二人的动静全落在颜雨笙眼中,结合蜇莹的话,她料定正主儿还在楼上没下来,道:“你们二人还有争执,看来内部没决定好。” “若材料你们出,我出方子制作,利润五五开,倒是能接受,要不,你们回去商量好了再说?” 说完,也不给两人再谈的机会,起身道:“我还有些旁的事,先行一步,等你们商量好了,可以去相府找我。” 人一走,蜇莹的脸色立刻暗下来:“凌宇,可别忘了做决定的是谁。” “安歌小姐才是正经小姐,你不过是她买来的婢子。”凌宇也颇为不满,冷哼道:“安歌小姐信你,你也别真当自个儿是主子!” 第一百零三章 颜哲回来 凌宇说话毫不留情,蜇莹的脸色猛地暗下来,淡紫色的眸子冰冷,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就那么冷冷的盯着凌宇. 凌宇被看的浑身发毛时,蜇莹终于移开眼神,自顾上楼去了。 蜇莹进门面色不善,怒意明显,先前那位尊贵的小姐,也就是凌宇口中的安歌小姐,瞧出她不对劲,问:“不是和颜雨笙谈去了,她惹到你了?” “凌宇,他太自以为是。”蜇莹抬眼看着安歌,道:“颜雨笙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单纯,今日接触发现此人很深沉很精明,而且,她也打算开香料铺子。” 蜇莹一鼓作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瞧着都要松口同意了,凌宇忽然插话打断,叫她以为咱们没商量好,暂时不谈合作。” “材料我们出。利润却五五分。”安歌没理会别的,重复了一句这个,道:“我们是商人,你给出的条件的确损了我们的利益。” “可只有这样,才能留她合作。”蜇莹半点不怵,回道:“眼下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再接近就不容易了,况且,她还是端王未来的王妃!” 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安歌的心:“好,就依你的,蝇头小利换丞相府嫡女,还是端王妃,不亏,你明儿找机会带来我见一面。” 她们吃准了颜雨笙的身份,不惜代价也要谈拢合作。 颜雨笙清楚伊斯商人目的不纯,势必会来找她,更是不慌不忙,和上回一样,也不去云鹤楼了,只端王府和丞相府来回跑,蜇莹几番都没找到机会见她。 南鹤峥的药已经用到第五日了,再度引出来的血,也逐渐归于正常。 不仅是颜雨笙,连南鹤峥自个儿也松了口气:“你的药还真有效果,短短五日连血色都清明了,再过几日药到病除不在话下。” 颜雨笙给他把脉未见异常,还是稳妥道:“十日未到,不能松懈,依旧要每日把脉问诊,王爷近几日觉得如何?” “那些个症状明显减轻,人也有劲儿。”南鹤峥抻了抻腿,道:“你那边呢,和伊斯商人接触的如何?” 颜雨笙狡黠一笑,道:“第一次就上钩了,不过是灵韵族圣女身边真的香料商人,第二次见的应该是圣女的侍婢。” “他们自损利益也想拉我入伙,我还拖着没见,等着下一次圣女本人约见。” “颜大小姐这么肯定圣女在下一次就见你?”曾青见她胸有成竹,忍不住插话,提醒道:“咱们打听到的消息,伊斯商人到现在可接触了好几家商人。” “您拖着不见,她们失去耐心,和别人合作也不一定。” 南鹤峥近乎同时皱眉,侧头呵斥道:“曾青,休得无礼。” “不会。”颜雨笙并不介意曾青的质疑,耐着性子解释道:“灵韵族敢对王爷下毒,背后不知是谁人指使,还有多大阴谋正在酝酿。” “她们找人合作是为掩盖此行的真实目的,以我相府嫡女又是未来端王妃的身份,便是香料商人想保住利益,圣女也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从凌宇和蜇莹二人不对付的情况也能看出来,他们一个是圣女的人,一个是香料商人。 南鹤峥微微点头,随即又问:“你打算何时应下?” “不会太久,明日吧。”颜雨笙顿了顿,略带担忧道:“越快逼对方承认圣女身份越好,最好是在五日之内。” “你在担心本王体内的毒?”南鹤峥瞬时明白,问道:“刚才引的血都趋于正常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看向刚才引出来的血,道:“脉象和血色都逐渐正常,我心里却总有隐约的不安。” “确保万一,王爷身体不容有半点失误存在,圣女出面是最稳妥的法子。” 南鹤峥略加沉吟,道:“五日,时间上来看很仓促,若是不能逼出圣女身份,也别强求,本王相信你的医术,不会有错。” “好。”颜雨笙起身,道:“我先回去准备明日见圣女需要的东西。” 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时限内,南鹤峥这才回头吩咐曾青道:“叫萧山带暗卫跟着保护颜大小姐,莫要让她察觉到什么。” 外边发生的一切都在颜雨笙的掌控中,有条不紊的推进。 相府里头却不尽然,因为颜哲回来了。 颜哲生母周汝兰被遣送回将军府已经有了好几日,将军府也知此事内情,没人上门来求情,亦或者是询问。 周汝兰知晓颜哲要回来,一反常态,沉住气安静的在将军府等着。 颜哲回来的突然,先去看了老太君,上演一出祖孙情深的戏码,再去沁兰苑请安时,只见到了眼泪汪汪的颜芊月。 颜芊月一见到颜哲,眼泪止不住的流,泣不成声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相府就没咱们二房的立足之地了。” “先别哭了,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颜哲不见周汝兰,有看颜芊月哭哭啼啼,焦急道:“母亲人呢?” 颜芊月抽抽搭搭,几度哭的打嗝,好不容易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母亲连大夫人都斗得过,却栽在了乡下刚回来的颜雨笙身上?”颜哲眼睛微眯,丝毫不觉得周汝兰有什么错,反而全怪罪在颜雨笙身上。 “看来那野蹄子有几把刷子,但,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得祖母的喜欢又能如何,小爷我回来,她就得靠边站!” 颜哲虽然比颜芊月还小,眼底却有着和年级不符的老成,分析事情也透彻。 他清楚府上的局势,更知道怎么利用自个儿独子的身份。 颜芊月好不容易止住哭声,抽泣着道:“先不谈这些,首要的还是将母亲迎回来,母亲虽为庶夫人,被遣送回去丢了面儿,咱们要想法子替她找回来。” “简单。”颜哲嘴角微扬,带了几分狂傲:“我这就去找祖母,等迎回母亲,再对付那野蹄子!” 老太君也是庶夫人出身,颜哲利用这点和老太君侧面说了很多,最终老太君松口,做主叫颜哲将周汝兰接了回来。 颜雨笙从端王府出来又去小宅子见了施绵祖孙,回相府已经接近天黑。 正是晚膳时候,饭桌上坐满了人,除了被送回姜家的颜雨烟,连许久没露面的三夫人都一脸憔悴的坐在桌上。? 第一百零四章 颜哲挑拨 颜雨笙带着前世记忆,自是一眼就认出颜哲身份。 她故作不知,一脸懵懂的看过去:“今儿还有客人在呢?” “什么客人,这是你弟弟颜哲。”老太君对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皱了皱眉:“他和你父亲长得七分相似,难道看不出来?” “哦。”颜雨笙做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是我眼拙,不曾看出。” “这就是长姐吧。”颜哲笑颜如花,一对小虎牙衬的他像是不谙世事的阳光少年:“我自小在外,长姐也刚回,认不出是正常的。” 听到这解释,老太君脸上总算是好过了些,看向颜雨笙,道:“既然回来,先吃饭吧。” 最近她来去如风,在家里吃饭的时间少,没留她的位置,还是叫下人临时加上的座儿。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完,老太君才再度开口,她知道因为周汝兰的事,两人之间定要伸出嫌隙。 事先打招呼道:“哲哥儿此次回来有一段时间,你们姐弟要好好相处,一个是颜家长女,一个是颜家长子,母族又都是将军府,一门同亲,可别叫外人看笑话。” 颜哲笑嘻嘻的走去扶住老太君,满是懂事道:“祖母放心,兄弟姐妹友爱是咱们的家风么,虽然我长期不在家,到底比长姐在家时间长,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向来懂事。”老太君拍了拍颜哲的手,道:“要是都像你这么懂事,那祖母才叫省心。” 说完,看向颜雨笙,那目光像是审视一般:“你最近也忙的很,先回去休息吧。” “是,老太君。”颜雨笙到现在还没将称呼换过来,垂眸道。 等颜雨笙一走,颜哲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环顾一周,好奇问:“祖母,我回来也有一会儿了,怎么没看到雨烟姐姐?” “你不知道?”老太君狐疑的转头,问:“你母亲没说?” “没有,母亲在将军府这几日一直在自责中,寝食难安,回来就在休息,没和我说什么家里的事。”颜哲一脸无辜,继续道:“我只知道雨烟姐姐不是颜家血脉。” “您和父亲还有大夫人疼惜,所以依旧当做二小姐养在府上,她出去了吗?” 老太君只当周汝兰吃了教训,没长舌乱说,语重心长道:“雨烟才是害你长姐的主谋,你母亲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加了把火。” “你父亲暴怒,将雨烟赶回原生姜家去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可惜颜家多年对雨烟姐姐的栽培。”颜哲看似感慨,道:“话说回来,府上是不是犯太岁?先是五妹落水昏迷,至今未醒。” “后又是雨烟姐姐和母亲这摊子事,和雨烟姐姐有关的太子还成了乱党差点牵连相府,要不,请个厉害的道士进府来瞧瞧?” “我带着青墨去拜过佛,不是没想过请大师来,你父亲顾及官位名声,不想张扬。”老太君叹了一声,道:“这件事容后再说吧。” 颜哲停住脚,道:“祖母,要请就得尽快,这些年我在外头也听了许多,见了许多。” 他说到这,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道:“别说寻常人家,就是我之前学武的庙都遭过邪祟,还是方丈亲自出手镇压的。” “您想想,母亲也好雨烟姐姐也罢,都是您看了十来年的,她们性子和气,多年来在相府都是相安无事,怎地突然就不好了?” 老太君也驻足,听着他的话,回想起相府进来发生的桩桩件件。 突然,她眸子一暗,沉声道:“从颜雨笙回颜家,事情就接踵而来,难道起因在她身上?” 颜哲赶紧道:“长姐是颜家血脉,怎么会带着晦气呢,我可不敢质疑长姐,只是针对府上的事而论。” “祖母,话我说到这,怎么做您和父亲斟酌着办就是,我送您回去。” 之后的路,祖孙二人难得的沉默,心里也各有想法。 尤其是老太君,越想越不对,洗漱都打算睡下了,到底心里不安,穿戴好去书房找颜正廷了。 太子出事,颜正廷的事又多了些,到现在还亮着灯没睡。 老太君这么晚还来书房,他满是意外,生怕有什么意外,紧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迎到书房门口:“母亲,您怎么还没休喜?” “打搅你办公了。”老太君顺势搭在他手上,握了握道:“你近来操劳,人都瘦了不少,还是要注意身体,相府都靠你呢!” “是,母亲,儿子知道。”颜正廷扶着老太君,道:“有事您着人来知会一声就是,没得还亲自跑一趟。” 老太君将下人都支走,只留了颜正廷在屋内,悄声道:“有些事要亲自说才放心,你没想过相府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有些蹊跷?” 颜正廷皱了皱眉,道:“母亲是说颜雨烟?” “不止她,青姝落水,汝兰雨烟出事。”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后长长的叹出来:“我怀疑,咱们相府是遭什么东西坏了气运。” “要不,还是找大师来瞧瞧,你要是担心名声,哲儿在灵都外认识些大师,叫他秘密请人来。” 颜正廷沉默着没说话。 相府的确出了些事,都在他意料之外。 老太君见他不语,着急了,又道:“太子差点牵连咱们家,就是最好的证明,相府是你一手造就,不能毁于一旦!” “要真是坏了气运,早些纠正才好,咱们相府人丁薄弱,可不能再出事了。” 颜正廷拗不过,道:“母亲看着办就好,万不可被人发现,皇上最忌讳这些东西,传出去可不好。” 老太君见他松口,赶紧道:“哲儿是颜家长子,虽然年幼,在外头经历了一翻,性子老成,就交给他来做,为了相府前程,也会谨慎小心的。” 颜正廷点点头,道:“一切依您的意思。” 次日一早,老太君就叫颜哲商议了很久。 这边的动静,到底没瞒住颜雨笙。 梁嬷嬷消息灵通,颜哲的人前脚刚出发,她就得了消息,告诉颜雨笙道:“大小姐,大少爷说要驱邪,已经派人去请大师了。” “驱邪?”颜雨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云鹤楼,闻言顿了顿,道:“他倒是不消停,刚回来就撺弄老太君和相爷答应了。” “一看就是冲着您来的!”梁嬷嬷压低声音,煞有介事道:“咱们要不要主动出击?” “翻不起浪,我自有应对。”颜雨笙冷笑一声。 梁嬷嬷都看得出来颜哲目的不纯,她怎么会不晓得,况且,这些事,前世照旧发生过! 第一百零五章 见到正主 颜雨笙只觉得好笑。 那些一眼就能看清的把戏,前世她非被自以为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蒙蔽双眼,看不清本质。 重生再看,明明很多事都已经够明显,连梁嬷嬷这样的婢子都清楚内因,只怪前世的她太傻。 待收拾好后,颜雨笙径直去了云鹤楼。 蜇莹这几日一直在等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出去寻,怕惊动更多人,还买通云鹤楼的小厮,颜雨笙一来,立刻有人通报蜇莹。 颜雨笙依旧是装作来吃饭的样子,刚落座,蜇莹就只身一人到了桌前,直奔主题:“颜大小姐,这几日考虑的怎么样了?” “先吃饭。”颜雨笙不慌不忙的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道:“一块儿吃点?” “好像不是饭点吧。”蜇莹看了眼摆在大厅柜台旁边滴漏,道:“说是早饭太迟了,说是午饭有些早,颜大小姐此行难道真的只是想吃饭?” “在府上没用早膳,惦记着云鹤楼的水晶芙蓉糕,好几日了,今儿终于忙消停,自然要来吃上一口。”颜雨笙微微一笑:“你也尝尝,吃一次就忘不了。” 左右是要谈事的,蜇莹顺势坐下,道:“恭敬不如从命,菜还没上来,先谈谈你对合作的看法。” 颜雨笙不急不缓的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云鹤楼的茶会随着季节变化而改变,冬日茶里加的是鲜牛乳,一杯下去胃暖和,整个人都舒坦,夏日则是花茶和果茶。 今儿上午供上来的是花茶,玫瑰小小的一朵,盛开在茶碗中,入嘴满口馨香。 颜雨笙心情都好了不少,抬眼看着蜇莹:“之前和你那公子就各有争执,看起来都不是能做决定的人,换个人来吧。” 蜇莹意味不明的盯着她:“先前的矛盾已经解决,我们内部也统一了合作方案,和我谈也是一样的。” “不,我要和你们能说话的那位主子谈。”颜雨笙放下茶碗,抬头轻飘飘的看了眼五楼:“我找人查过你们。” “一行人二十来个,其中有一位轻纱覆面的小姐,到现在还没人见过,想必,她才是真正能拍板的。” “与其我和你说,你再传达,不如直截了当,和她面对面说。” 蜇莹眸子缩了缩,顿时有了戒备的姿态。 颜雨笙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些,既然想与人合作,自然要了解底细,你们也找人查过我,不是吗?” 蜇莹的戒备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消失:“是,但那位,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她的反应,几乎能肯定,楼上的主儿就是灵韵族圣女! “那就算了。”颜雨笙依旧是轻描淡写:“我们的合作没必要继续,你们既然调查过,也清楚我长自乡下,多年来的习惯就是只信自个儿。” “你们不坦诚,我又如何放心。” 正好说到这,小二将菜点端上来,打断了对话。 蜇莹沉默着,垂眸盯着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雨笙淡定的夹菜,丝毫没受对话的影响。 最终,蜇莹坐不住,起身道:“颜大小姐先用膳,我去问问主子的意思。” 她刚走,冰泽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低声道:“小姐这招以退为进真是高明!” “不是以退为进。”颜雨笙吃着水晶糕,无比惬意:“一场合作,谁更着急,谁就注定是要被拿捏的一方。” “伊斯商人从在湖心岛算起已经来了近一个月,毫无动静会引得别人怀疑,正好在这个时间点,遇到一个对他们而言有绝对意义的人,不会轻易错过。” “不管是香料商人,还是从灵韵族圣女的角度出发,我都是为好的人选。” 蜇莹没让她等太久,颜雨笙刚放筷子,就到了她面前:“颜大小姐,主子想和你见一面,请吧。” 冰泽冷笑一声:“说要合作的是你们,你们主子什么来头,还要我们小姐亲自去见?我们小姐照样是尊贵之身,相府嫡女,还是未来端王妃!” 蜇莹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解释道:“伊斯国规矩,小姐未婚之前要少抛头露面,能来灵都已经是最大的退步,哪能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 “且去丞相府见面太过张扬,颜相也不见得乐意,综合来看,还请颜大小姐多担待,也别见怪,移步楼上。” 伊斯商人的态度已经被逼的很低了,再探底保不齐适得其反。 颜雨笙这才道:“也好,都有难处不是,我也能理解,走吧。” 依旧是五楼最靠边的临街房间,进门时,安歌正开着窗看楼下的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回头,只露在外边的眼睛上下看了一眼,挑眉道:“颜大小姐?” 屋内有一股很浓郁的香味,颜雨笙抬手摸了摸鼻尖,顺势打量了对方一眼:“是,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只可惜,她全身被轻纱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和柳眉,看不出来什么,只看周身打扮,的确是金贵的样子。 安歌笑了笑,声音如出谷黄鹂,清脆充满活力:“我叫安歌,是伊斯香料商家的少主。” “原来如此。”颜雨笙点点头:“之前谈过的条件,蜇莹应该都告诉你的吧。” “是。”安歌不慌不忙,指了指座位,道:“先坐一会,我见你就欣喜,说会子话吧。” “我还有些事,既然安歌小姐也觉得没问题,就能着手去做,铺面尽快开起来就能尽快盈利。”颜雨笙没坐,反而走到刚才安歌站过的窗口。 “安歌小姐是商人,比我懂时机的重要性。” 倒是果敢利索的性子。 满心算计的安歌的确对颜雨笙生了几分欣赏,同时又是好奇:“你如此利索,蜇莹和你谈也是一样,为什么非要上来见我一面?” “做生意要和老板谈才安心。”颜雨笙视线落在蜇莹身上打了个转儿,又看向安歌:“她到底是婢子。” “也是。”安歌笑着应了一声,道:“见也见了,这下你能放心合作了吧,协议都命人提好,只要你签字就行。” “不急。”颜雨笙的视线落在对面于氏布庄旁边的楼上,道:“还只说了,原料你们提供,香料方子我提供,利润五五开,其他的还没说呢。” 安歌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 颜雨笙也不卖关子,指着刚才看的位置道:“这块地是绝佳位置,于氏布庄在灵都大有名气,上门的都是名媛闺女甚至皇家公主。” “要是能拿下那银楼作为我们的香料铺子,光于氏布庄都能为我们带来巨大收益。” 第一百零六章 事情再起 颜雨笙分析的头头是道,安歌走到她旁边看了眼,挑了挑眉:“来灵都也有一段时日,根据我的观察,这里是灵都最好的地段。” “你说的那位置虽只有三层楼,价格只怕不便宜,况且银楼还在继续做生意,总不好上去抢人家的地盘。” “那银楼只做银饰,早就被其他几个首饰铺面逼的没活路,价高就能拿下。”颜雨笙收回眼神:“伊斯商人富有,眼界开阔。” “安歌小姐不会为蝇头小利放过绝佳机会的吧。” “你打算让我独自出收购银楼的银子?”安歌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外。 这哪里是蜇莹口中的深沉,简直精明算计到极点了,半点不像是千金小姐,分明就是市侩商人! “不然呢?”颜雨笙故意忽略她眼底的惊疑,满是无辜,道:“我本打算自个儿开香料铺子,也算好了手头的香料方子能带给我的收益。” “你们要合作,香料方子是你们白嫖,除了原料,再加一个地皮,不过分吧。” 安歌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不对,更准确的来讲,她真觉得颜大小姐脸皮厚实。 这地皮加原料,得多少银子? 况且盈利还是五五开! 颜雨笙知道安歌在犹豫什么,轻笑道:“安歌小姐若觉得不值,咱们可以不合作。” 说着,就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 安歌赶紧道:“也不是不可以,既然你喜欢对面那位置,定下来就是。” “那我等着安歌小姐的好消息。”颜雨笙微微一笑:“我先回去了。” “好。”安歌侧头,道:“蛰萤,送颜大小姐出去。” 蛰萤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直到出云鹤楼,蛰萤才停住:“颜大小姐,后期我负责和你联系。” 颜雨笙没说话,登上马车。 冰泽扶着她上车,不解道:“小姐,奴婢见您好几次看蛰萤,她有问题吗?” “没发现什么不对,不过,你不觉得奇怪?”颜雨笙做好,微微蹙眉,问:“蛰萤是安歌的奴婢,两个人相处,却像是平辈。” 这么一说,好像也真是。 冰泽狐疑道:“会不会是因为伊斯人都这样,没咱们南虞国讲究?” 颜雨笙没说话,她总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或许,真是因为伊斯国规矩不一样吧。 冰泽又道:“小姐,安歌小姐是灵韵族圣女吗?” “应该是。”颜雨笙闭上眼:“是与不是,到头就清楚了。” 和伊斯商人确定,也离真相进了一步。 颜雨笙心头稍微松懈了些,但,事情没那么快结束。 她刚回颜相府,就有人来叫她:“大小姐,老太君让您过去一趟。” 不用想,肯定是因为颜哲的提议。 颜雨笙应下,道:“你去回了,说我换身衣服,马上来。” 梁嬷嬷是个知事的,见人走了,低声道:“颜哲少爷派去的人还没回,老太君在这时间找您做什么?” “没有别的事,试探我的态度罢了。”颜雨笙换了身衣服,去给老太君请安。 颜哲也在,见到她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老太君态度微妙,上下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道:“最近忙坏了吧,端王殿下可好点了?” “王爷身体还是老样子。”颜雨笙知道老太君别有他事,模棱两可道:“老太君什么时候关心起王爷来了?” “你嫁给王爷,将来就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关心的。”老太君笑了一声,有些尴尬:“今儿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从前在姜家的事。” “听说,他们家无故起过一次火?” 什么无故,是姜晓坤贪玩,用鞭炮炸了颜雨笙的被子,才引起起火。 后来姜晓坤担心姜老太发火,这说是颜雨笙的被子无端自燃。 姜老太为此还说颜雨笙晦气,将她赶去住了一大阵猪圈。 老太君连这些都打听清楚了,看来已经打算将不详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了。 颜雨笙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讽刺,道:“从来没有无故起火的道理,姜家儿子引燃后说是自燃,姜老太对宝贝孙子深信不疑,扣了顶帽子给我。” “原来是这样。”老太君将信将疑:“还遭过一次狼?” “狼群泛滥,跑到村里来,整个村里都遭了,还有个无辜小孩子被叼走。”颜雨笙依旧垂着头:“也不是一家人遭殃。” “那……”老太君也觉得有些审问的感觉,清了清嗓子,道:“屋顶被雷劈呢?” “风雨无情,要打雷的事除了老天爷,谁也挡不住。”颜雨笙抬头,熠熠的眸子亮晶晶,盯着老太君,似乎不解:“老太君今儿有些奇怪,总问这些做什么?” 老太君再度清了清嗓子,酝酿说辞。 一旁不语的颜哲接过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进来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我们怀疑是遭了邪祟,而事情又是从长姐回来开始的。” “咱们总要先排除长姐的嫌疑,免得大师来了误伤。” 颜雨笙眸子转向颜哲,微微一顿:“现在呢,可有了结果?” “这……”颜哲看向老太君,相等她开口。 老太君假意没看到颜哲的眼神,伸手扶住额头,正了正并未歪的抹额。 颜哲只好继续:“看来在姜家发生的意外都是天灾,和长姐无关,长姐是颜家嫡女,应该不能是邪祟。” “邪祟这些,都只存在人口中,谁也没真正见过。”颜雨笙笑意冷下来,半真半假道:“但,若是利用邪祟害人,那人可就比邪祟还恶心恐怖!” 两姐弟要吵起来的架势,老太君将手拿下来,抚了抚额头,道:“罢了,大家都不是最好,雨笙,你先回去休息。” 专程叫她来就是为这个? 颜雨笙有些不信,还是顺从道:“是。” 等她一走,屏风后走出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装模作样摸了摸长须,一脸深沉。 “无极道长,如何?”老太君迫不及待的问。 无极道长伸手掐了掐指节,脸色越来越凝重:“此女身上有些奇怪,老道一时间也算不出什么,不如,拿她一个常用物件,老道带回去做法试探下。” 第一百零七章 无极道长 老太君听到无极道长的话,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颜哲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老太君,假意安慰道:“祖母,无极道长还没说是什么呢,您别担心。” “久闻无极道长厉害,连他都看不出来,我怎么能不担心?”老太君抚着心口,越来越觉得不安:“要真是她带来的不详,该如何是好?” “祖母,还是等无极道长确定以后再说吧,”颜哲眼神虚虚的看向无极道长,道:“您说是吧。” “是。”无极道长赶紧应声,道:“老太君,事不宜迟,还是尽早拿大小姐的物件给老道去测算吧。”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道:“她回来一个月出头,常用物件不就剩下衣裳首饰,缺哪一样都会被发现,也不好拿啊!” “祖母说起这个,我倒是记得。”颜哲眼睛微眯,道:“从昨儿到今日,她头上的粉玉鎏金簪花一直戴着,也算常用物件。” “只要您许可,我自有法子弄到那簪花。” 老太君沉沉点头,道:“你去吧,别打草惊蛇。” 颜雨笙屋内伺候的婢子,不忠心的夏荷早就被处死,剩下的冰泽白芷春花包括梁嬷嬷都是体己人,肯定不能收买。 颜哲心里清楚,目光自然放在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身上。 不出一日,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当天簪花就被偷了出来。 老太君忐忑不安的等无级大师的结果,心依旧焦躁的厉害。 颜哲在她身边陪着说话,见她神色不宁,安慰道:“祖母,您别担心,无级大师的厉害远近闻名,这回来灵都也算和咱们有缘。” “您要是不放心他,我着人去请的高僧也快到了,总有办法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叹道:“你父亲好不容易走上丞相位置,多少人眼巴巴的看着,我这深宅妇人也是知道的。” “要是府上有邪祟的事传出去叫他的对手知道,怕是要影响你父亲的仕途,圣上可是最忌讳这些的!” 颜哲没想到老太君能想到这层,顿了顿,道:“马上就是祖父的忌日,请高僧也好,无极道长也罢,都是给祖父超度的,何来邪祟?”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太君心放下去一些,道:“也正好,就跟你祖父将今年的经幡做好,请高僧和无极道长加持。” 算计到这份上,不愧是老太君。 颜雨笙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回到听雨阁准备小睡一会。 没想到许久不见的云玲郡主上门来了。 还才到门口,就听到她的声音:“小笙儿,想我没有?” “云玲郡主?”颜雨笙刚躺下,闻声撑起身,道:“怎么没人通报一声?” 话音刚落,云玲郡主已经进门了,看到她还半躺着,道:“这什么时辰,你就睡下了?午膳都没吃吧!” “晚上没睡够。”颜雨笙起身迎上去,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云玲郡主自顾的坐下,环顾听雨阁的布置,道:“你倒是素雅,住的地儿幽静不说,房内的布置也简单。” “不喜欢花哨的。”颜雨笙坐到云玲郡主旁边,道:“少夫人如何了?” “大嫂好着呢,人丰腴了些,能吃能睡,连孕吐都没有,母亲一直说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还知道疼娘。”云玲郡主话里都是欣喜:“一切都是托你的福!” “不敢当。”颜雨笙视线落在她脸上,微微一笑,道:“是召安侯府有福。” “对了,雨笙,今儿来找你是要问你一件事的。”云玲郡主把凳子往颜雨笙边上挪了挪,道:“你上次给的匀面膏子是哪儿买的?” “我自打用过后,皮肤一日好一日,眼瞧着白皙光滑了,像是刚剥壳的鸡蛋似的,效果可比之前在胭脂楼买的好多了!” 颜雨笙刚才也注意到了,云玲郡主和初见时比起来,脸上肉眼可见的光滑细腻。 果然那膏子起作用了,颜雨笙满意的点头,道:“不是买的,是我自个儿闲来无事做的。” “自个儿做的!”云玲郡主张大的嘴巴都快要吞下鸡蛋了:“你还会做这个?” “对,你们去胭脂楼买的,大多数都是用花粉珍珠粉调制的,想着这些个做基础,我又懂一些药理,索性加了些对皮肤很好却没副作用的药粉。”颜雨笙解释道。 “其实开始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我先用了,觉得效果很好,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就给你也送了一罐。” “你太棒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云玲郡主由衷夸赞道:“太医都治不好的病你给治好了,还是用绣花针!” “现在又制出比胭脂楼里卖出天价香膏还好的膏子,接下来你会不会还给我惊喜?” 颜雨笙低头笑了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还不是顺手做出来的,你要是用完了,尽管上我这儿来取,还多着呢。” 说到这,云玲郡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抬眼看着她低声道:“我今儿来就是想问你在哪儿买的,准备去买一些送进宫去。” “你也知道,大嫂的姐姐可是琴贵妃娘娘,上回随大嫂进宫去请安,琴贵妃娘娘瞧见我的脸,也直叹短短几日变化很大,也问过我是哪儿买的。” 颜雨笙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你想买些给琴贵妃娘娘?” “是。”云玲郡主顿了顿,道:“可你说是自个儿做的,我也不好借花献佛,要不你随我进宫一趟,亲自送给琴贵妃娘娘?” 颜雨笙沉默着没说话,她知道皇后因为太子造反一事牵连,虽然没处死,却也和身在冷宫差不多。 要不是念在多年夫妻,怕外头流言不好听,皇上也不会留着皇后。 皇后倒台,琴贵妃就成了满后宫独一无二的贵主儿,和琴贵妃交好,对她有益无害。 只是这个节骨眼,她进宫去怕又要惹上是非。 颜雨笙将里头的利弊快速分析一遍,道:“我和琴贵妃娘娘一面之缘,贸然进宫有些不好,还是我将香膏给你,你送进去就是。” “除了香膏,还有香粉花钿那些个东西,我都做了一些,不过数量有限罢了,你拿一些,另外的都给琴贵妃娘娘,还有你府上的女眷吧。” 第一百零八章 都不痛快 颜雨笙如此慷慨,云玲郡主更是不好意思:“你的东西都金贵,效果又好,哪儿能白白拿,这样吧,在市价上再添上三成,有多少我全要了。” “也不是白拿。”颜雨笙没答应她的条件,反而道:“这些东西给你也是有条件的,你帮我将这些好货推出去,别人问及,就说是在德心堂买的。” “德心堂?”云玲郡主觉得名字有些耳熟,稍作回想后就记了起来:“那不是个药房吗,还卖这些胭脂水粉香膏?” “之前召安侯府慷慨,给的诊金不少,加上从你那儿赢得二十万两银子,拿在手头也不安心。”颜雨笙解释道:“我又略懂医术,索性开了家医馆,取名德心堂。” “只是暂时还没选到合适的大夫,所以只卖药,等大夫相宜,就开堂坐诊了。” 云玲郡主在打赌输了二十万两银子后,的确生了好一阵子闷气,不过后来颜雨笙治好沈美欣的怪病后,她反倒是庆幸那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银子,变相的救下沈美欣母子的性命,加上结交颜雨笙这个朋友,绝对不算亏! 闻言,云玲郡主掩住嘴闷笑道:“银子在我这儿都是花出去的,到你手头钱能生钱,多的是门路,要不我们再打个赌,还是赌二十万两?” 先前宰云玲郡主,的确是因为她无理跋扈在前,现在要她二十万两,颜雨笙还真不忍心:“算了,再打赌你又得输银子给我。” “还是先将东西先给琴贵妃用后再说吧。” “也好。”云玲郡主本就是打趣的话,也没当真:“我将多余的东西分成几份,给那些个公主千金试试,包管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颜雨笙还留云玲郡主吃了午饭才走。 正巧颜雨笙要去找施绵一躺,索性跟着云玲郡主一起出门。 走到大门口,云玲郡主忽然想起一事,狐疑道:“你们相府还跟道士有来往?” “什么道士?”这话问的颜雨笙一头雾水。 颜哲请的人还没上门呢,哪儿来的道士? 云玲郡主见她柳眉轻蹙,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就在这儿,碰到你们府上管家亲自送出一个道士来。” “那道士瞧着六十来岁的样子,满头白发,拿着一柄浮尘,穿的也是黑白道袍,你们管家对他恭敬着呢,好像是叫什么无什么道的。” 颜雨笙眉头皱的更紧:“无极道长?” “好像是这个名儿!”云玲郡主也不太确定,道:“好端端的叫道士上门,颜相当真不怕那些个流言蜚语吗?” 颜雨笙抿了抿嘴,道:“许是府上太老爷的忌日要到了,请来做法的吧。” “哦,原来是这样。”云玲郡主并未多想,道:“我先走啦,等有消息,再来通知你。” 两个人的马车去的是不同方向,刚坐上马车,颜雨笙就算起来时间。 她从老太君院子里回听雨阁,才喝了点茶水躺下,云玲郡主就到了。 而她并未再府上见到什么道士,也没听说过会有道士上门,结合老太君的怪异举动来看,保不齐人是老太君那边请来的! 就知道老太君问些奇奇怪怪的话,肯定是有内情的! 冰泽也察觉到了什么,道:“小姐,无极道长的名头颇大,咱们在府上却没听任何人提及,会不会是颜哲少爷请来秘密对付您的?” “颜哲前脚派人出去寻高僧,后脚又弄了个道长,怎么都有些多余。”颜雨笙默了默,道:“应该不是他。” “难不成是相爷?”冰泽狐疑道。 颜雨笙摇了摇头,颜正廷作为丞相,不可能主动找个道士进门叫人拿了话柄。 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南奕铭的名字从脑中蹦了出来。 颜雨烟在府上的时候,他还专门请了太医来看,颜雨烟被送走,他从未上门。 以太子被诛后的情形来看,他急需要盟友,怎么会这么沉得住气? 况且,无极道长的确名声在外,又是个爱云游的人,怎么会碰巧在颜哲想用邪祟一事对付她时,就出现了? 越想越不对,颜雨笙沉声问:“颜雨烟那边呢,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白芷赶紧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上前,道:“才收到长清县那边传回来的飞鸽信,奴婢还没来得及给您。” 颜雨笙将信件抖开,里面详细的说了颜雨烟去姜家后的动静。 越是看,颜雨笙越觉得讽刺。 颜雨烟那大小姐性子去姜家还真摆上了,借的就是周芷兰给的银子。 姜老太见钱眼开,把出手阔绰的颜雨烟像菩萨一样供着,除了长清县赶不上灵都繁华,姜家住着土屋子以外,颜雨烟还是挺舒心的。 尤其是姜家老太经常和她说起,颜雨笙还在姜家时他们是怎么虐她的,听得颜雨烟十分高兴,就像是她在虐颜雨笙一样。 “颜雨烟日子过得舒坦,那可不行。”颜雨笙合上信,冷笑道:“在灵都惹了乱子躲出去,几次三番对付我,不会以为在长清县就能相安无事吧。” “小姐的意思……”冰泽不太明白:“颜雨烟是姜家骨血,又带着好处回去,姜家对她定然很好,咱们离得远,还有什么法子?” 颜雨笙冷笑道:“大夫人给的银子有限,姜家一家吃相难看,颜雨烟刚到长清县几人能相安无事,过不了几天定会出乱子,狗咬狗才是好看呢,叫人盯紧了。” 在姜家十几年,她比谁都清楚他们的贪婪程度,颜雨烟又有心机满腹算计,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同样货色。 一切不出颜雨笙所料,颜雨烟刚到姜家,就用一千两银子让姜老太对她唯命是从,姜大成更是整天堆满笑意的巴结。 有了颜雨烟这笔银子,姜晓坤好不容易从困顿中脱身,不过因为欠钱太久,他被人废了关键之处。 一家三人早就忘了吴慧恩,只差将颜雨烟当活菩萨对待了。 来了没几天,颜雨烟的腰包肉眼可见的憋下去。 珍嬷嬷终于看不下去,数着带来的银票劝道:“小姐,这么下去咱们的荷包撑不住啊,一会说修葺屋子要银子,一会说看病要银子。” “一会说走亲戚要银子,现在倒好,还说姜晓坤要娶媳妇儿的银子,一个命根子都没了的人,娶什么媳妇儿!” 第一百零九章 大吵大闹 颜雨烟如何不知道荷包撑不住,短短几日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就是她还在相府的时候,也极少这般奢侈,除了那日被颜雨笙在于氏布庄摆了一道之外。 珍嬷嬷看她脸色不好,声音软了几分:“小姐,大夫人还没放弃您,迟早要将您接回去的,姜家这边大可不用银子收买,他们不敢如何。” “接回去?”颜雨烟自嘲的冷哼一声,道:“我来了这么些日子,除了母亲派来的人之外,可有相府的人问过一句?” “以前太子还在,府上都觉得我是将来的太子妃,对我处处恭维讨好,就连老太君那样的势利眼都高看我两眼。” “如今呢,除了母亲念及多年来养育恩情还帮我留了后路,相府其他人避我如蛇蝎,说起回去,光母亲一人松口哪儿成,还得父亲消气。” “说到底,要是颜雨笙没回颜家,一切都会按照预想的发展,保不齐我现在都成太子妃了!全都拜颜雨笙所赐!” 说着说着,颜雨烟眼底的恨意渐浓,将手头的瓷杯狠狠掼在地上。 姜家可不像颜相府地面铺的不是大理石面就是软软的地毯,而是夯实的泥地。 瓷杯落下去,在地面弹了几弹,却并没有和预想的一样碎裂。 颜雨烟火气更甚,站起来几脚踹到瓷杯上,怒道:“连你这么个破玩意也和我作对,什么都不顺心,颜雨笙简直就是个煞星!” “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吃的没有,喝的水里一股子泥巴怪味,连睡的都是稻草铺成的床,和颜家根本没办法比!” 珍嬷嬷知道她心里有气,而且十几年的千金突然成为泥地里的人,谁也受不了这个落差,等她气够了,劝道:“会好起来的。” “只要大夫人还在,您就有回去的希望,再者,六皇子不是派人给您送了东西,保不齐六皇子也对您存了心思。” “六皇子未娶正妃,当不成太子妃,成为六皇子妃也行啊!” 换做以前,颜雨烟还当真会觉得南奕铭对她有好感。 但,茶楼里那一眼,南奕铭眼中的失望明显,甚至想叫侍卫将她轰出去。 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南奕铭想见的人是颜雨笙,甚至他喜欢的,怕也是颜雨笙,接近她不过是别有目的! 向来只有她利用人家,什么时候变得谁都能将她当做棋子了?! 越想越气,颜雨烟脸色铁青,道:“他不喜欢我,灵都众人皆知我和太子的关系,再说,我已经是太子的人,是个不洁之身。” “太子造反被诛杀,南奕铭那样的人,怎么会容许正妃被太子染指过,还是不要存这样的心思。” “不过说归说,咱们要想法子早些回去,在这多呆一刻我都要发疯,一个贪得无厌的婆子,一个不学无术的孙子,还有一个好吃懒做的莽夫,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珍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紧掩的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姜晓坤满脸阴沉,站在门口:“我的好妹妹,你骂谁不学无术呢?” “还有,是谁贪得无厌,又是谁好吃懒做?” 颜雨烟本就在气头上,又忍够了姜晓坤,见他直接推门,怒道:“谁叫你进来的,山野村夫还半点礼数都没有,赶紧滚出去!” “滚?”姜晓坤冷哼一声朝前几步跨到颜雨烟身边,沉声道:“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儿是我住了十几年的家,要滚也是你滚!” “你以为我想住这儿?”颜雨烟迎着他要吃人一样的眼神站起来,再也忍不住,一鼓作气将这些天的委屈全爆发。 “瞧瞧你们这儿跟猪圈一样,有什么了不起,再者,我说错了吗?” “姜老太难道不是贪得无厌?她从我这要了一千两银子,还没花完就开始找借口要下一次的。” “还有你爹,四十几岁的人正直壮年,我父亲和他年级相差无几,如今官拜丞相威风凛凛,而姜大成呢?” “姜大成成天就知道和村里的流氓们喝酒吃肉赌博打牌,要么就是醉死了摊在地上,死猪一样!” “还有你,相府的颜哲比你还小,人家师从武僧将来是要当将军的,你小小年纪只知道花天酒地沉迷酒色。” “长清县勾栏里的那些蠢货,年纪都够当你母亲的了,你居然还能下得去手,不是天生下贱又是什么,没了命根子还要娶亲,娶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娘们……” 颜雨烟喋喋不休,讽刺嘲笑,字字句句都戳中姜晓坤的痛点。 没了命根子后,姜晓坤性子大改,从前只是花天酒地,如今倒是和他父亲一样性子阴鸷,一言不合就动手。 那些话犹如利箭穿心,他涨红了脸,颜雨烟还没闭嘴,姜晓坤忽然抬手一巴掌狠狠掴过去。 力气之大,直接将颜雨烟抽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哎哟,小姐!”珍嬷嬷站在一旁都没能阻止,赶紧呼天抢地将颜雨烟拉起来,一边叫带来的小厮道:“来人,来人,护着小姐!” 姜晓坤将珍嬷嬷朝前扒开,欺身骑坐在颜雨烟身上,拳头像是雨点一样落下:“你这贱人,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搞清楚点,你体内流着和我一样的下贱血脉,被你瞧不上的颜雨笙才是人家真正的女儿,你鸠占鹊巢还处处耍心机针对她,心思龌龊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颜雨烟被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压根没有反抗能力,晕头转向的又被揍了一顿,加之身上被烟火灼的伤还没大好,早就疼晕了。 珍嬷嬷大呼小叫引来的三个侍卫好不容易拉开满眼通红的姜晓坤,颜雨烟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 “把他绑起来,连我们相府的小姐都敢打。”珍嬷嬷抱着颜雨烟,冷声道:“快叫张大夫来!” 张大夫就是周芷兰派来照顾颜雨烟的大夫。 恰好此时,姜老太也进门,看到人家要绑心爱的孙子,随手提溜着门边的笤帚就冲了过去。 场面乱做一团,姜晓坤挣扎着大叫:“放开我,什么相府小姐,颜雨烟就是我们姜家的女儿,打死她都不为过!” “还有,她不知廉耻,竟然未婚未嫁就和太子苟合,不要脸!太子还造反,呸,你们两个简直狼狈为奸!” 太子造反的事早就被下令封口,外头的人只知道太子死了,并不知道内情。 姜晓坤连骂带吼,声音传的里里外外都听到了。 珍嬷嬷知道大事不好,一时间也失了主心骨。 第一百一十章 多行不义 造反这个词,分量有多重谁都知道。 乱糟糟的场面随着姜晓坤的话安静下来。 侍卫和丫鬟加起来七八个,还有张大夫,他们都是从灵都跟着来的,更是被这消息惊呆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好一会,珍嬷嬷才颤声道:“糊涂东西,姜晓坤,你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吗?!” “我亲耳听到颜雨烟说的!”姜晓坤不管不顾,大声吼道:“脸都不要的女人还嫌弃勾栏里的,人家好歹光明正大,她个破烂货算什么!” “太子分明就是造反死的,她和太子苟且,保不齐牵连其中,就是回咱们这小地方避难的,还说什么回来认祖归宗!” “祖母,将她轰走!咱们家可经不起折腾!” 律法如此,连姜家这种乡村里的人都晓得造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姜老太神色复杂,既舍不得颜雨烟手头的银子,又担心颜雨烟真牵连太子造反,把他们一家人给害了。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一如既往的贪婪厚脸皮:“颜雨烟既然姓颜,当年又是她娘贪心错抱,就怪不得我们家无情。” “再说回来这几日,我也看出她不喜欢我们家,这样,银子留下,人走吧。” 颜雨烟昏迷不醒,话自然是对珍嬷嬷说的。 “好,这家待不得小姐,我们走就是!”珍嬷嬷冷眼看着祖孙两人可恶的嘴脸:“只是银子和你们无关,人走,银子也是咱们带走!” “哼,想得美!”将老天索性豁出脸,道:“话你们刚才也听到了,造反这么大事,我们可保不齐会说漏嘴!” 这件事瞒得死死的,现在事实却从颜雨烟口中流出,被人知道必死无疑。 珍嬷嬷知道里头的利害关系,想了想,道:“我们还剩两千两银子,给你们一千两,我们一行人十来个吃喝用住全部要银子,总不能饿死。” 一听两千两,姜老太眼底的精光闪了闪,她也清楚,造反这事可以把颜雨烟一行人拿捏的死死的。 姜老太冷笑道:“打发叫花子都不够,这样吧,一千八百两,你们省吃俭用,两百两银子足够了。” “你不要贪得无厌!”珍嬷嬷恼羞成怒:“大不了撕破脸。” “好啊,撕破脸咱们现在就闹到官衙去!”姜老太有恃无恐,道:“事不宜迟,早点去还能赶在衙门关门之前到。” 说着,一手拉着姜晓坤,道:“你们在我家还想绑了我的孙子,就因为他听了不该听的话,这样的事也叫衙门大人评理,孰对孰错。” 珍嬷嬷算是看清了,姜老太不仅贪婪还是个无赖。 她冷着脸,将荷包里的银票数好后扔过去:“这是一千八百两银票,从此两清,还有,但凡往后出现造反二字,就是你们姜家谣传,和我们无关!” 颜雨烟还昏迷着,这个家也待不下去。 好在相府来的马车剩了一辆在这,珍嬷嬷做主将颜雨烟抬上去,再将衣裳首饰箱笼全部装车。 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多,马车装不下,剩下的东西叫侍卫婢子们分开拿着,一行人从姜家出来,道镇上找了个地方落脚。 姜家地方小,这些天婢子侍卫们都挤在破草房里,也都敢怒不敢言。 几人刚到镇上,南奕铭派来的人后脚就去了姜家。 姜老太从未见过那么多穿着侍卫衣裳的人,个顶个严肃,像是要抓人去大狱一样,还以为是颜雨烟牵连造反一事被发现了。 姜大成和姜晓坤也吓破了胆儿,几个人生怕被波及,不等人家开口,率先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南奕铭派去的是心腹元松,知晓太子造反的内情,却不知颜雨烟早就委身太子。 等出姜家大门时,面色有些难看。 旁边的侍卫见他不动,请示道:“咱们还要去寻颜雨烟吗小姐吗?” “人是六皇子要的,自然得寻!”元松默了默,道:“姜家那边,一定要封口!” 颜雨烟落脚在客栈,珍嬷嬷念着只有两百两银子要管这么多人,也不敢挥霍,饭菜只敢点最便宜的,连住的都是客栈最里头的。 最里头的之所以便宜,是因为房间挨着客栈后头的臭水沟,不开窗都臭气哄哄,屋内潮湿闷热的厉害,像是蒸笼一样。 颜雨烟伤势不重,全在脸上,淤青大块,连额头都亮晶晶的肿着,看着倒是骇人。 这幅尊容,她连出去都不敢,在屋内呆了一天又受不了,只好换了间好的屋子。 她面上用的药也是如此,不敢用差的,生怕留下疤痕连最后的底牌都失去。 本来能支撑一阵子的银子,因为换房间和药,没两天就见了底。 珍嬷嬷捏着最后的五十多两银子,颠了颠,道:“小姐,您吃的药都是最好的,用在脸上的药膏也是最好的,一天就得三十两银子。” “加上这么多人吃喝用住,外头马匹的草粮,最多还能坚持两日,荷包空了,那些人也留不住,该怎么办?” 颜雨烟嘴角肿出一条口,开口就疼得直咧咧:“还能如何,你去将我带来的首饰清点下,把寻常不用的拿出去当了,顺便给母亲写信,告诉她我的处境。” 珍嬷嬷叹了一声,她也不明白,为何颜雨烟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颜雨烟的狼狈境地,很快就被人飞鸽传书到颜雨笙手中。 算着时日,她知会的消息应该还没实施才是。 看来颜雨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要不是她大小姐脾性和姜晓坤闹火,也不至于被亲人扫地出门。 不过,颜雨笙自然是乐意见得这个场景的。 她心情愉悦,带着白芷冰泽去和安歌见面。 南鹤峥已经用了七日药,还有三天,必须逼出灵韵族圣女。 那日会面,她不和蜇莹谈非要见伊斯商人的主子,是因为要试探。 也的确,她前脚刚走,后脚安歌和蜇莹都中毒了,浑身起疹子,越吃药疹子越大,短短一日就连成成块的皮疹。 灵韵族精通各种毒,饶是他们,也没法看出到底是什么。 安歌与蜇莹一合计,猜到了颜雨笙身上,一早就派人来请她去云鹤楼。 面上说的是请她出手帮个忙,实际是兴师问罪,她一进门,安歌就轻笑道:“谈合作,颜大小姐却用下三滥的本事,又是何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圣女出现 安歌越是单刀直入越好。 颜雨笙只稍微怔了一息时间,就很快反应过来,同样是轻笑:“安歌小姐这话说的,我听不懂。” “颜大小姐听不懂没关系,那这个,你应该知道。”安歌见她并不打算承认,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伸手挽起衣袖。 安歌的手臂白若玉藕,上面布满不少红斑一样的东西,乍一看像是被热水烫红的一样,仔细看,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疹子。 颜雨笙知道这是什么,故作不解,道:“天哪,安歌小姐这是怎么了,水土不服了吗?” 她惊讶的表情过于正常,让安歌皱了皱眉:“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颜雨笙摇摇头:“看着像是水土不服起的疹子,难道不是吗?” 安歌深深看了她一眼,拉着蜇莹上前,照样是一把掀开她的衣袖。 蜇莹手臂上的疹子,比安歌的还严重,疹子也更大,有些红疹上甚至起了脓点。 许是太痒,蜇莹的手臂上多了几条抓痕。 “颜大小姐,那日只有你碰过我。”蜇莹默默的将衣袖放下,道:“你说要吃水晶糕,还叫我坐下,顺势拍了我的肩膀。” “而且,你那日跟着我上来见过安歌小姐,除了你,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接触到我们俩,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 “你们怎么认定是毒?”颜雨笙挑了挑眉,索性不承认。 安歌眉头越皱越紧:“我们找过大夫来瞧,大夫说就是中毒,不可能有假。” “大夫?”颜雨笙冷笑一声,道:“安歌小姐,你难道不觉得这毒和蜘蛛有点像?” 话一出来,蜇莹脸色立刻变了变! 安歌却尤像是不知一样:“蜘蛛咬人后的确有红疙瘩,不是这样的红疹,颜大小姐,你别试图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灵韵族的人,竟然不知蜘蛛?”颜雨笙心里有疑,视线在安歌和蜇莹二人脸上来回巡视,企图从她们脸上发现点什么。 “蜘蛛谁人不知,难道非要灵韵族的人才知道?!”安歌再度开口反驳:“颜大小姐不会想说,我和蜇莹身上的毒是灵韵族下的吧。” 进门以来,颜雨笙就考虑过很多,从安歌这句话,她已经完全能肯定谁是灵韵族圣女了。 原来如此! 颜雨笙只觉得好笑:“灵韵族圣女尊贵,竟肯纡尊降贵给人做婢女,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你说什么?”安歌大惊,下意识看了蜇莹一眼。 “蜇莹圣女,我说的难道不对?”颜雨笙转过头,看向蜇莹:“你才是灵韵族圣女,难怪你的眼睛和她们的琥珀蓝不同,而是淡紫色。” “我一直以为伊斯国人眼球出现两个颜色也是可能的,直到我昨晚得了消息,说只有灵韵族圣女的眼球,才是淡紫色,一脉相传,代代如此。” 安歌脸上的惊讶愈浓,还想辩驳什么。 蜇莹轻笑一声,往前一步道:“没想到颜大小姐比我们想的还要聪明,蜘蛛是灵韵族出来的毒药,所以你用和蜘蛛类似的毒来试探我们。” “也是我掉以轻心,还以为真是中了蜘蛛,用了蜘蛛的解药来解毒,导致身上的红疹加剧,才叫你识出破绽,对吗?” “也不尽然。”话说开了,颜雨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慢吞吞坐下,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身份不仅是伊斯国商人这么简单。” “我早就说过,你们调查我,我自然也要调查你们,这一查,就发现了不对,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灵韵族圣女委身在一个商人身边做婢子,到底有何目的,不妨我们打开天窗来说?” 蜇莹看了安歌一眼,安歌也正看着蜇莹。 两人彼此对望,都没说话。 颜雨笙知道她们二人肯定还有什么交易,也不着急:“灵韵族圣女可是香饽饽,在这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你们可能就没现在的太平日子了。” “要不,圣女考虑跟着我走一趟?” 蜇莹卸下婢子伪装,周身逼人的气势立刻显现,淡紫色的眸中尽是睥睨:“跟你走?你也知道我是香饽饽,我为何要跟你走?” “事到如今,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颜雨笙看了安歌一眼,道:“只要圣女跟我走,我们的合作继续,三方利益最大化。” “今日我敢赴会,就说明我有足够的准备,圣女跟我走既能保证安全,又能保证香料商人的利益,如何?” 安歌眼底闪出一丝犹豫,目光看向蜇莹。 想来,决定权应该在蜇莹手中。 蜇莹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圣女眸子乃淡紫色的事,知晓的人不多,可但凡有一个知道的,你的处境就危险一分。”安歌实在忍不住,低声劝道。 “圣女出岛,肯定会有风吹草动,要不,你先跟颜大小姐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好像也没更好的办法。 蜇莹算是默许了:“好,颜大小姐想去哪儿?” “冰泽,帮圣女蒙住眼睛。”颜雨笙没回答她的话,吩咐完冰泽,转手将一个小药瓶丢给安歌:“一粒就行。” 安歌接住药瓶,还想说什么,颜雨笙已经带着蜇莹离开了。 马车直接去了端王府。 蜇莹身份显现后,就没必要再周旋什么。 一路上都被蒙着眼,猛然间取下,蜇莹一时间适应不了光线,抬手挡在眼前。 等了一会,她才将手放下,目光所及是一派富丽堂皇的布置。 蜇莹挑了挑眉:“颜大小姐说的好地方就是颜相府?” 颜雨笙并未反驳,开门见山道:“我不问你和安歌什么交易,也不问你为何来灵都,只需要你办一件事。” 蜇莹立刻警惕起来:“你将我弄来是因为有些事当着安歌的面不好说?” “是,也不是。”颜雨笙冷声道:“你们灵韵族有一种毒名唤梦魇,我需要梦魇的解药。” “颜大小姐既然知道梦魇,肯定也知梦魇乃我们灵韵族独有的奇毒。”蜇莹自顾寻了椅子坐下,道:“你又会医术,还能制出和蜘蛛相似的毒素。” “若我给你梦魇解药方子,你一看就懂,反推还能制出和梦魇差不多的毒,这灵韵族奇毒不就称不上独有了?” 颜雨笙走到蜇莹身边坐下,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忽然笑了一声:“蜇莹圣女,你不会以为我在和你谈条件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原来是你 蜇莹淡紫色的眸子闪了闪,似乎还没懂她话里的意思。 好一会才道:“颜大小姐,你不会以为我跟着你来,你就能将我困住吧。” “我知道你作为圣女手段了得。”颜雨笙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帕子,道:“本就不打算困住你,不过原以为圣女能权衡利弊,也知轻重,竟是我想错了。” “灵韵族向来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尤其是和朝廷毫无瓜葛,这样的存在竟敢对南虞国端王下毒,还是用梦魇这种无可复制的毒药。” “灵韵岛打破岛规在前,你说,我将圣女在这的消息透出去,灵韵岛的宁静还能保住吗?” 蜇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怔了怔才半是疑惑道:“端王中了梦魇?怎么可能!” 她睁大了眼睛,淡紫色的眸子都随着她的表情缩了缩,看起来并不像在做戏。 难道他们弄错了? 颜雨笙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遍,冷哼道:“我犯得着用端王的健康来和你开玩笑?说吧,梦魇解药在哪儿?” “不对。”蜇莹却是摇了摇头,否定道:“制作梦魇,最主要的原料是一种灵韵岛特有的奇花,十年开一次花,间隔十年后,才会开第二次。” “而且此花生长条件苛刻,需要很多花才能提炼出一颗药丸所需要的分量,所以每隔十年到二十年,才能制作一次梦魇。” “一次最多三颗,花少的时候,一颗都制不了,因此,梦魇才是灵韵岛的奇毒,除了岛主和圣女,旁人压根接触不到这药。” “岛主病重,下一任岛主还没选出来,保存梦魇密室的钥匙在我手中,谁能给端王下梦魇?” 蜇莹一系列分析,全在颜雨笙的意料之外。 但南鹤峥所中之毒,又的的确确是梦魇。 颜雨笙紧皱着眉,心里一时猜不到蜇莹的想法,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若不是想对端王出手,为何你会出现在灵都?” “我作为灵韵岛的圣女,行踪没必要和你报备吧。”蜇莹挑了挑眉:“左右,梦魇不是从我手中泄出来的,所以端王不见得是中了梦魇。” “哼。”颜雨笙见她态度如此,料定解药不好拿,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道:“灵韵族擅长用毒,你却连我随手制作的一点小毒都解不开。” “不拿出梦魇的解药,你中的那毒,解药我照样不会给你,忘了说,蜘蛛这种毒,只会让人奇痒难耐。” “你身上中的可是我改造加强过的,三日不解,奇痒会变成剧痛,算着十日,已经三日了吧,你又用别的药刺激过,难道现在不觉得手臂痛?” 之前倒是不觉得,听她这样一说,周身起疹子的地方,当真传来丝丝痛感! 都不用蜇莹回答,光看她的表情,也能知道是真的。 颜雨笙冷哼一声,继续道:“痛过之后,就是烂入骨髓,我研制的毒药,也只有我能解,除非你回灵韵岛,只是一去一来十日时间,你都凉凉了,交换与否,你自个儿掂量。” 既然好说不成,那就只有来硬的! 蜇莹果然陷入沉思,端着茶杯的手不住的摩挲着碗上的竹叶花纹。 颜雨笙也不着急,坐回椅子上,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梦魇的解药不能给你,但我能先看一眼端王吗?”片刻后,蜇莹终于想好了:“若端王当真是中了梦魇,我一定解开!” “你若是耍花招呢?”颜雨笙可不信她的话。 梦魇之毒到底是怎么到南鹤峥身上的,又是谁下的,暂且还不知道,但灵韵族肯定有什么秘密,亦或者有什么阴谋。 以南鹤峥现在的身体,蜇莹发难,他不一定能支撑得住。 像是看出她的担忧,蜇莹笑了笑:“颜大小姐若是不信,可以用银针封住我的穴位,早听闻你连绣花针都能行,本事了得。” 也只能这样了。 颜雨笙封住蜇莹的穴位,才带她去看端王。 依旧蒙着眼睛,但蜇莹感官还在,意识到并未出府,越是往里走,越是吃惊:“你带我来的根本不是颜相府,而是端王府!” 颜雨笙没说话,带着蜇莹去了后院客房,顺便叫冰泽将南鹤峥推过来。 揭开眼罩的那一刻,蜇莹面上的惊讶一闪而逝,又看了圈周围,惊讶中带着丝丝兴奋:“你就是端王!” 南鹤峥看清楚蜇莹的样子后,蹙了蹙眉,似乎也有些意外:“灵韵族圣女竟是你。” 这下,轮到颜雨笙奇怪了:“你们之前认识?” “算不得认识。”南鹤峥移开视线,星眸看向颜雨笙,准备解释。 蜇莹打断道:“怎么不认识,我这命还是端王救下的呢!为了找救命恩人,可废了一番功夫,竟是在这遇到了!” 救命? 南鹤峥从前线回来半道遇袭,结合时间来看,是在战场上救的? “行军迁移时遇到了被狼群围住的女子,随手救下。”南鹤峥淡淡的对颜雨笙解释,道:“且不是本王救的,而是奔雷出手。” 说着,又对蜇莹疏离道:“本王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圣女要谢,就谢奔雷。” 南鹤峥的神情冷淡,并不想和蜇莹有什么交流。 蜇莹倒也不在意,一改之前的清冷样子,上前一步道:“王爷还记得我,想必没忘记,你又是奔雷的主子……” 南鹤峥冷冷打断道:“圣女想说什么?” 饶是颜雨笙,也看出不对:“你不是要给端王看是否是梦魇之毒吗?” “哦,对,先看诊。”蜇莹点点头,道:“王爷将手伸出来吧。” 南鹤峥并不愿意和蜇莹有接触,视线再度看向颜雨笙:“怎么又要看诊,你的解药很好,本王已经觉得大好了。” “她既然是圣女,手头定有解药。”颜雨笙没明白他的意思,劝道:“您就给他看一眼,我这心也好放下。” 南鹤峥这才勉强伸出手腕。 蜇莹面带微笑,将手搭在他手腕上,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脸。 南鹤峥眉头蹙的更紧,身体往轮椅椅背上靠了靠,很快抽回手,面色多了几分嘲讽:“圣女是诊脉,还是看脉?” “嗯……”蜇莹意识到南鹤峥话里的讽刺,道:“王爷的确是中了梦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莫名其妙 颜雨笙再看不出来蜇莹的企图,那她就是傻子! 蜇莹的视线差点黏在南鹤峥脸上,什么救命恩人,分明就是有情愫。 不过,这一幕也叫颜雨笙有些好奇。 蜇莹之前的样子,不像是能知道南鹤峥是谁。 可在前线迁移阵地遇到还相救,哪怕她当时一见钟情,想弄清楚谁是主帅是完全可以的,为何刚才一见又很吃惊? 这不是相互矛盾吗? 颜雨笙越想越觉得里头有不对劲。 南鹤峥看出她神色不对,只当是她看到蜇莹和自个儿的互动吃醋了,边用帕子擦刚才被蜇莹碰过的手腕边道:“既然是梦魇,那就没圣女什么事了。” “未来端王妃给了解药,还有两日解药吃完,就会大好。” “王爷确定?”蜇莹收回手,视线在南鹤峥的动作上短暂停留后,转头看向颜雨笙:“颜大小姐医术的确了得,但,谁都有失误的时候。” “比如现在,我不觉得颜大小姐的药,能彻底根治梦魇。” 颜雨笙回过神,和蜇莹视线相撞:“什么?” “梦魇之所以能被灵韵岛独有,足以说明此药的厉害和难得,若颜大小姐轻易就解开,可能吗?”蜇莹有些不舍的起身,道。 “要想解开梦魇,还得靠我出手。” 颜雨笙这些时日的担忧,还当真是真的! 从她将梦魇的解药交给南鹤峥开始,就总觉得不踏实,心里隐隐不安,也曾猜想解药有问题,但南鹤峥的身体也好引出来的血也罢,都说明在好转。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蜇莹面上多了几分得意:“你不是制住和蜘蛛一样的毒,且用错解药会出现反作用吗?” “梦魇也一样,不过又不一样,梦魇之毒的解药只有一种,一旦用错,表面瞧着会变好,实则加快药力进程。” “不对啊!”曾青忍不住插嘴,道:“颜大小姐给王爷用药开始,王爷的病情就控制住了,一日好一日,连精神都好了不少,没见病程加剧。” 蜇莹乐得有人问,冷笑道:“我刚才说了,表面瞧着变好而已,内里药效开始加剧,不知不觉中人就没了,这才是梦魇的名字由来,也是它的可怕之处。” “哪怕颜大小姐不用这种解药,再换一种,王爷的身体照旧会有好转。” “八日了,用药八日!”颜雨笙背后惊出一身冷汗:“王爷的病,还有救吗?” 蜇莹要的就是主动权,闻言胸有成竹道:“梦魇解药在我手中,王爷肯定有救,只不过……” “不过什么?”颜雨笙话都跟着急促起来。 南鹤峥要是吃了她给的药死了,那她大仇未报就要跟着嗝屁了! 南鹤峥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在一旁看着,嘴角竟是不自觉微微上扬——她在担心他吗? 如此急促,如此担心,恨不得撬开圣女的嘴。 蜇莹没回答颜雨笙的问题,而是看向南鹤峥:“王爷希望我医治吗?” 他刚才擦手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伤人,她身上又没带着毒,用得着避如蛇蝎? 南鹤峥身边虽无女子,对蜇莹刚才的样子还是能猜出一二的,加之蜇莹又这样说,肯定要提条件,搞不好就是要解了婚约之类的。 他顿了顿,语气晦暗:“活,谁都想活,但若是活的前提是要违心,本王宁愿保留体面死去。” 蜇莹面色一白,还想开口,颜雨笙已经抢先一步:“治,怎么不治?你要什么条件,只要能做到,我都答应。” 她只当南鹤峥担心灵韵族还有什么阴谋,才不敢应声,所以答应的理直气壮,她身上可没灵韵族想要的东西! “包括留在端王府?”蜇莹立刻问道:“颜大小姐和端王之间虽有赐婚,却没行婚礼,没过文定,你的话有分量吗?” “这个……”颜雨笙迎着蜇莹看好戏的眼神,笑了笑:“我还不是端王府的女主人,涉及端王,就得王爷自个儿首肯。” “在本王心中,你已经是了。”南鹤峥料定女子吃醋起来,不会答应明显有企图的另一个女子留在他身边,好整以暇道:“你做决定就好。” 颜雨笙尤是不知南鹤峥心里的想法,见他这般,也以为他和她想法一样,果断又爽快的应声道:“可以啊,不过只能呆在这客院。” “你身份特殊,要是被人知道端王和灵韵族有所来往,还指不定发生什么风波,你能做到吗?” 能留在端王府,就有机会,何况还能以解毒为借口多接近南鹤峥,客院与否没差别。 再说,她身份能被颜雨笙识破,保不齐还有他人虎视眈眈,留在端王府也算安全。 蜇莹稍微思量,就答应了:“好,就按照颜大小姐的去做,想必端王不会反对颜大小姐的决定吧。” 南鹤峥一口老血憋在心里,吞不进去吐不出来,梗的难受。 他怎么也想不到颜雨笙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说好的吃醋呢? 女子不都是很小气,不允许喜欢的男子身边出现其他女人吗? 颜雨笙在干什么? 难道她不爱他? 那她那么着急担忧,那么迫切的想要蜇莹应声治疗是为什么? 一连串的疑惑从心里冒出,南鹤峥只觉得女子心思比敌人作战部署都难以猜测。 此时的他真是左右为难,打心里来讲,他是不愿意蜇莹和端王府有什么瓜葛的,哪怕是治病。 而另一面,他事先许了颜雨笙说话的权利,此时就不能再推翻,若是否定,颜雨笙以后还会相信他的许诺吗? 良久,南鹤峥才黑沉着脸,冷声道:“就按颜大小姐说的来,但,灵韵族若是有什么企图,亦或者你存了别的心思,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蜇莹微微一笑,淡紫色的眸中有什么闪过:“好,多谢端王留一个庇护之所。” 南鹤峥眉心紧锁:“不要谢本王,是颜大小姐留的你,往后有事,通过颜大小姐就行。” 颜雨笙并未发现南鹤峥的不对劲,处理好这个事,打算回相府了。 南鹤峥和她一道从客院出来,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两人默契的都没做声。 推着轮椅的曾青都觉得周遭气压下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向冰泽白芷二人使了个眼色。 冰泽和白芷如何不知王爷不对劲,偏偏自家小姐不开窍,她们也无可奈何。 的确,颜雨笙还不知道南鹤峥为何忽然变了脸色,难道是嫌弃她医术不好,没能治好梦魇,还要叫灵韵族圣女出面? 那也不能怪她啊,莫名其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屋有内贼 就这样,两人彼此以为,生了误会,都一肚子气回了各家。 也不是都有气,南鹤峥在回寝殿的路上,已经想通了。 也是曾青见他面如黑铁,忍不住开口劝了几句:“爷,颜大小姐年纪尚小,又在深山呆了多年,对情情爱爱上不懂,您也别气坏了身子。” 看,连曾青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南鹤峥虽然有气,更多的是不解:“本王能明白她的过往不易,可本王对她事事开了先例,难道她当真不懂?” 曾青也是大小伙子,从未经历过这些,一时间想不到好的形容,硬着头皮瞎扯道:“这女子,就跟烈马一样。” “您想您那骏马,您起初不也是不对付,后百般磋磨才和它配合默契,战无不胜?” 南鹤峥的神色登时变得不对劲了,回头看曾青的眼色都变了,充满危险:“本王的马性子烈,挨了多少打才从不服管教的野马成为骏马,你敢说,颜大小姐和马一样?” 曾青吓得一哆嗦,自知失言,赶紧跪下,带着哭腔道:“爷,小人不敢,小人的意思您两位要相处磨合,才以马为喻,并非您想的那意思。” “谅你也不敢。”南鹤峥沉声道:“推本王回去,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婚礼的日子,礼部那边你着人去催促,文定之类的好好办,别叫人挑出错。” “另外,叫管家着手准备聘礼,本王这阵子不便,你们底下的人也都轻慢,不知聘礼的重要不成,到现在竟无一人提及。” 曾青连连应下,赶紧爬起来,连膝头的灰都不敢打理,推着南鹤峥回去,又想起什么似的,道:“爷,成婚喜服是礼部那边着手办的。” “七八日前就着人来量身形,您那时身子不适,小人担心被看出什么,故而推掉了,您看,什么时候能请来府上?” 南鹤峥剑眉微扬:“喜服繁琐,还有不到两月就是婚仪,礼部仓促之下能做出什么好的,再说礼部做的千篇一律,一点也不特别,回了吧,本王这边找人制作。” 曾青一愣,讪笑道:“时间仓促,礼部搞不定,咱们现请绣工也来不及啊……” “来不及就想办法,一个绣工不行就十个,十个还赶制不了,就二十个。”南鹤峥摆摆手,语气中已然有了怒意。 曾青哪里还敢多言,硬着头皮回了声是。 端王府的动静,颜雨笙没心思去猜测。 她才回相府,都没进门,就在大门口遇到了无极道长。 无极道长在老太君屋内隔着屏风见过颜雨笙,当时的光线昏暗压根没看清楚长相,又没见过相府其他小姐,分不清眼前的这位是谁。 四目相对后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位就是无极道长吧。”颜雨笙并不打算放过他,凉凉的开口,问。 无极道长都打算进门了,听到声响顿住脚,心里也猜到了颜雨笙的身份:“是,老道名号无极。” “久仰道长大名,听闻无极道长近来在禹州,没成想有缘在相府碰到。”颜雨笙微微一笑,上前指着他手中的锦盒,道:“相府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说?” 无极道长拿着的盒子里除了其他的,还有颜哲着人偷出来的簪花。 他生怕颜雨笙觉察了什么,闻言手微微一颤,掩饰道:“没什么,是相府过身的老太爷冥诞,老太君请老道过府做法。” “盒子里,也是老道做法所用。” “原来如此。”颜雨笙缓缓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之前有缘遇到过一次云游的无极道长,他好像和你有些差别。” 无极道长警铃大作,略带惊疑的看向她:“您之前年纪小,记错了也没准,大小姐,老太君还在等老道,先行一步。” 他背影匆匆,连行的道法礼都有些不标准。 冰泽在后头狐疑道:“小姐,这道长怎么奇奇怪怪的?” “是有些奇怪。”白芷也嘟囔道:“他和小姐素未谋面,却能在三言两语间知道您就是府上大小姐!” 颜雨笙收回眼神,朝屋内走去:“能不奇怪吗?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无极道长。” 虽然说见过云游的无极道长是假,前世她真见过无极道长一面,无极道长乃天师观的掌门人,刚正不阿,光明磊落,一副清风道骨的模样。 刚才的道士和无极道长面目是有几分相似,却略显猥琐,抬眼间眼神躲闪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可以料定,这家伙是个假货,肯定是颜哲弄来对付她的。 冰泽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他们竟敢找人假冒无极道长!” “回去说。”颜雨笙四下看了眼,道:“隔墙有耳。” 人才走到听雨阁门口,梁嬷嬷着急的迎上来,道:“小姐,屋里出了个内贼,奴婢已经将她擒住了,要如何处置?” “内贼?”颜雨笙狐疑道:“偷什么了?” “您的首饰。”梁嬷嬷愤愤然道:“这些个小贱人,就是不安生,您给的月银比其他院儿都多,她们还不知好歹。” “偷了首饰定是要拿出去换银子的,狗狗碎碎,眼皮子浅!” “好了,先进去看看吧。”颜雨笙还站在门口,皱着眉道:“清点出来,少了些什么?” 梁嬷嬷这才让开路,道:“丢的也不多,就您觉得老气的那根金错银黄花簪子,再就是您前几日经常带的粉玉鎏金簪花。” 颜雨笙脚步一顿:“粉玉簪花是被偷了?” 难怪今早想戴上,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还以为是随手放在哪儿给忘了,竟是被人拿走! “可不是,那贱蹄子胆儿也真大,您最近就爱那粉玉鎏金簪花,她还敢拿。”梁嬷嬷说着,又叹道:“不过也情有可原,她是负责洒扫院子的,没怎么见过您。” 就算是没见过,也不可能那么巧,就拿她时常带着的簪花,结合遇到的无极道长,颜雨笙直觉事情不简单。 她急急朝屋内而去。 正屋里头角落中,果然有个婢子被五花大绑堵了嘴,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指印。 见到她进来,下意识朝角落中缩去。 这婢子,颜雨笙有些印象,好像叫红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另有其人 红艳目光躲闪,和刚才的无极道长一样,看都不敢看颜雨笙。 胆小成这样,又是个三等洒扫婢子,平时连屋都没怎么进过,竟敢偷盗? 颜雨笙越想越不对。 梁嬷嬷见她脸色不好,几步跨到红艳面前,取下她嘴上堵着的帕子,厉声道:“还不赶紧说,除了那两样,有没有偷其他的?” 红艳嗫嚅着嘴小声说着什么,声如蚊蝇根本听不见。 梁嬷嬷耐不住脾气,扬手又是两巴掌:“这么点声儿,没吃饭吗?敢于偷盗,不敢承认?” 红艳小声的啜泣陡然变成呜呜咽咽的哭声,解释道:“嬷嬷,奴婢没有偷盗。” “我亲眼瞧见的,还有假?”梁嬷嬷怒不可遏:“听雨阁还是头一回出这样的事,要不严惩,都要无法无天!” “小姐在这,你乖乖开口,少受些皮肉苦。” 红艳哭的浑身抽抽,泪眼朦胧的抬眼看向颜雨笙:“小姐,奴婢当真没有偷盗,是梁嬷嬷误会了。” “你这贱蹄子,还敢嘴硬!”梁嬷嬷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要扇去。 颜雨笙制止道:“梁嬷嬷,先别打,听她到底怎么说。” 红艳惊恐的捂住半张脸,颤声道:“小姐,奴婢的确是进屋来了,也的确在您梳妆台前,那是有原因的,被梁嬷嬷瞧见,不分青红皂白就绑了奴婢。” “原因?”颜雨笙缓缓开口,道:“你已经承认拿了一根黄花簪子,还拿了我的粉玉簪花,还有什么原因?” “那簪花和簪子都不是奴婢拿的,梁嬷嬷清点时发现少了,非栽在奴婢身上。”红艳泣不成声道:“奴婢要是不承认,梁嬷嬷就要打死奴婢。” “有这回事?”颜雨笙眼睛微眯,看向梁嬷嬷。 “不是她还有谁。”梁嬷嬷赶紧道:“小姐别被她这幅做作的样子给骗了,奴婢一早进门,就发现她鬼鬼祟祟站在妆台子前。” 越说越说不清了。 颜雨笙看着红艳那样子,也不像是撒谎,顿了顿问道:“你一直说有原因,还不说说为何出现在屋内?” “今儿一早,小雨说她月事来了,身体不爽利,想和奴婢换个值班。”红艳依旧哭着:“奴婢向来是打扫庭院,从未打扫过屋内,对您的喜好也不了解。” “进门也不知道从那儿开始,就站在妆台子前想想,是不是从桌椅开始,没想到梁嬷嬷就进门了,见到奴婢怔怔站着,就一口咬定是来偷盗的。” “奴婢真的没拿您说的那些。” “小雨人呢?”颜雨笙没理会她的话,皱眉问。 要想知道说谎与否,知道小雨就清楚了。 “小雨在歇息。”红艳赶紧道:“奴婢这就叫她来。” 红艳去了没一会,就带着小雨来了。 比起红艳,小雨没那么害怕,除了脸上有些苍白外,见到颜雨笙,平静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是你今儿早晨要和红艳换的吗?”颜雨笙点头,问。 “回小姐,是奴婢。”小雨惨白着脸,不慌不忙,道:“奴婢月事来了,肚子疼的厉害,早晨洒扫又要用凉水,怕受不住晕倒,就和红艳姐姐换了。” “小姐,您瞧,奴婢没说谎。”红艳肿着脸,委屈道:“是小雨要和我换的,奴婢们都有不方便的时候,互相体谅下都是正常,您要是不信,将人召过来一问就知道。” 梁嬷嬷这会倒是点头了:“的确如此。” 颜雨笙的视线在两个婢子身上来回看了看,道:“既然是一场误会,就散了吧。” “小姐。”梁嬷嬷不解,还想说什么。 颜雨笙看了她一眼,道:“先这样,我还有些事,等以后再说。” 小雨和红艳出去后,梁嬷嬷还是忍不住道:“小姐,东西是的的确确不见了,奴婢看,除了红艳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您就这么放她们走了,助长了这风气,底下的婢子学了手脚都不干净,往后就难管了。” “不见得是她。”颜雨笙笑了笑:“梁嬷嬷在府上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红艳保不齐就是替死鬼,先观察,放回去再说。” 梁嬷嬷似懂非懂,点点头,道:“您是怀疑小雨?”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道:“是谁都不一定,首饰拿的很简单,不易察觉,要不是红艳在梳妆台子前,你也不会去清点,更不会发现少了什么。” 梁嬷嬷终于明白了:“是,奴婢懂了,这些日子会盯紧她们的。” 这一两日,倒是太平,除了长清县那边传来关于颜雨烟的事情外。 “二小姐倒是生机旺盛。”春花听了都止不住吐槽:“都要山穷水尽了,还能被六皇子搭救。” 冰泽关心的却是另一回事:“六皇子向来不与人有瓜葛,旁人不知太子死的真相,六皇子定是知道的,为何他还会和二小姐纠缠不清?” “除了我之外,只有她是颜家名义上的女儿。”颜雨笙嘴角微翘:“哪怕颜相要将她逐出门,有之前的相处就有希望。” “六皇子这人啊,是故作伪装,将咱们都给骗了,且等着吧,不出五日,他们就回来了。” 长清县到灵都五日路程,算上飞鸽传书耽搁的时间,呵,估计也就三日吧。 颜雨烟还没回来,率先等到了前来相府驱邪的高僧。 高僧到的那个晚上,老太君终于不装了,将众人集齐在前厅,宣布马上要驱邪这件事。 “驱邪?”颜青墨一直不知此事,十分惊讶:“祖母,是不是弄错了,父亲官及丞相,府上闹邪祟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不知外头会怎么想。” “四妹,这就是你不懂了,父亲官运亨通的前提是家宅平安。”颜芊月接过话,道:“咱们家出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蹊跷的很?” “就说五妹落水,都多少天过去了还没清醒,里头肯定有猫腻!” “是啊。”颜哲紧跟着道:“我一直不在府上回来都察觉不对,尤其是二姐那人。” “还不是二姐心术不正企图害人。”颜青墨声音小了几分。 周芷兰立刻不愿意了:“你们姐妹一起长大,雨烟的性子向来都温和的很,还不是……” “好了。”颜正廷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出言打断道:“人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孤煞作祟 颜正廷脸色不好,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大家都安静了,颜正廷才再度道:“高僧稍候,老太君说无极道长也要来,您二位商量着,看如何驱邪最好。” 那和尚打扮的人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情愿道:“都说道法不相容,颜相既然相信老衲,又为何请无极道长来?” “这活儿,就让给无极道长吧。” 颜正廷皱着眉,道:“虽然两位派系不一,但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驱邪,高僧,本相也是为了万全考虑,您觉得如何?” 和尚眉心皱了皱,道:“互不影响,可以试试。” “那好,你跋涉一路也累了。”颜正廷示意谭波道:“带高僧下去休息,等无极道长来了再说。” 和尚一走,周芷兰就忍不住道:“相爷,既然是邪祟所致,就不能让雨烟回来吗?她养尊处优惯了,又是带着伤出去。” “你疯了?”颜正廷横了她一眼:“雨烟的事我自有主张,你不要再说了!” 因为太子造反一事,到现在皇上都没彻底打消对相府的顾虑! 了尘和尚走后,所有人都在前院等着。 无极道长来的很快,了尘和尚刚将东西放好,还没来得及喘气呢。 “相爷,老太君。”无极道长带着不少东西,身边还跟着个小道士,他一到,就面色沉重对几人说:“查出来了,相府中的确存在邪祟。” “是什么?”颜正廷脸色也凝重起来:“当真是出问题了?” “紫微星入衡。”无极道长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道:“天降孤煞,府上的问题,就出在刚回来的人身上。” “刚回来?”颜正廷眼带疑惑,看向颜哲:“不可能吧!” “不。”无极道长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此孤煞命中带绝,实在是厉害的紧,不过相爷府上有文曲星做庇佑,吉星高照,所以多年前曾挡住了一劫。” “最近紫微星动让那孤煞更加厉害,再回到相府,连文曲星都没法。” 这一席话说的明明白白,就差指名道姓说孤煞是颜雨笙了。 果然,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颜雨笙,表情各异。 尤其是周芷兰,恨意明显,咬牙切齿道:“我就说是你害了雨烟,她那么乖巧可爱!” “孤煞?她可是相府嫡女,怎么会是孤煞呢?”老太君一时间接受不了,喃喃道。 颜正廷也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倒也不奇怪,从大小姐回来,家里乱做一团,不是这个落水,就是那个病了。”周汝兰一改之前的沉默,讽刺道:“早就该找人来瞧瞧,也不会有后面这些破事。” 颜正廷狠狠瞪了她一眼,看向无极道长,道:“她终归是刚寻回来的女儿,不能再度弃了,请问道长,孤煞要如何解决?” 无极道长顿了顿,道:“孤煞百年难遇,老道的本事,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说到这,忽然瞧着从后廊急急而来的了尘,道:“相府还请了高僧?” “这……”颜正廷重视起来,以为无极道长也会说什么道法不相容,解释道:“无极道长和……” 话还没说完,无极道长面上多了几分喜色,打断道:“要是和道长一起,保不齐还能解决。” “等一下。”颜雨笙瞧着大家一唱一和,看不清里头谋算的到底是那些人,制止道:“都说道法不相容,总要让了尘大师和算一下。” “究竟相府霉运在哪儿,亦或者会不会和无级大师算的一样。” 两人都是颜哲请来的,事先对好口供,算不算其实结果都一样。 颜哲冷哼一声,道:“长姐,无极道长的名头,上至国君,下至三岁大的孩子都知道,他的话,你难道还怀疑?” 颜芊月也道:“别人想请无极道长都请不到,咱们相府出了那么些事,早些除了邪祟早些安生,难不成长姐做贼心虚?” “我活了这么些年,从未听闻什么孤煞,冷不丁的按个名头在我身上,我总要搞清楚吧。”颜雨笙耸了耸肩,道。 “想必,相爷和老太君也不会允许不明不白的事情发生,毕竟,我是皇上亲赐的端王妃。” 的确,南鹤峥那边是见过颜雨笙的,也知道成亲对象,再弄了人换可能性不大,总不能欺君。 颜正廷和老太君对视一眼,默了默,道:“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就按你说的,无极道长,请您去偏厅稍坐。” 说完,又看向了尘和尚,道:“了尘大师,请您出面算一算,府上究竟是什么引起的晦气?” 了尘和尚双手合十,行礼后道:“相爷无需多礼,贫僧也算是颜哲小友的忘年交,他开口,贫僧必要全力以赴的。” “多谢大师。”颜正廷面色敬重,道。 了尘和尚独身一人,也没带什么东西,直接就请相府的人准备三炷香摆在正院中央。 香燃起,了尘和尚跪在地上,煞有介事的闭眼念叨着什么。 一遍念叨,手还合十朝天弥拜。 隔了好一会,忽然睁眼,唇边忽然出现丝丝血迹:“好厉害的孤煞!” 孤煞二字,完全佐证无极道长的话。 老太君脸色大变:“当真是孤煞,咱们相府该如何?” “困以符咒。”了尘和尚起身擦干嘴角的血迹,道:“再做打算。” “赶紧请无级大师过来!”颜正廷也慌了:“快!命在场的下人闭嘴,不该说的别说!” 无级大师一进门,了尘和尚就道:“道长,贫僧所算,与你的结论一样,乃孤煞作祟,这孤煞,就在大小姐身上!” “还请道长与贫僧一道想法,压制住孤煞,免得她到处害人!” 从了尘和尚嘴里说出孤煞二字开始,在场的人自动远离颜雨笙。 倒是和她的处境很像,所有人站在一起,唯独她身后无人,孤立无援。 就在她准备开始时,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相府何事这般热闹,连通传本王到来的声音都听不见?”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南鹤峥一身雪白的衣裳,坐在轮椅上,忽略他的腿脚,简直就是天神降临。 “微臣见过端王殿下。”颜正廷率先行礼,道:“殿下前来,为何无人通报?” “你们倒是能听见。”水泽冷哼一声,道:“小厮进来你们还在说什么孤煞,连接驾的人都没有!” “是微臣过错。”颜正廷赶紧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不是说旧疾复发,还病的很重,连皇上派去的人都回了,为何出现在这? 第一百一十七章 端王出面 不止颜正廷疑惑,其他人行礼后,也是一肚子疑问。 包括颜雨笙。 这才两天不到,南鹤峥的身体应该是不能外出才是。 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好问出,只带着疑惑看着他。 南鹤峥和她视线相对时,眨了眨眼,随后面对颜正廷时,脸色恢复成冰山模样:“本王来你这,需要提前说吗?” 话里有些危险,颜正廷抹了把脑门上的汗,道:“王爷说笑,您来蔽宅蓬荜生辉,微臣巴不得呢,哪会叫您提前说。” “您里面请,来人,给王爷看座端茶。” “看座就不必要了。”南鹤峥眼睛微抬,周身都带着威压:“隔得老远就听到你们说什么孤煞,那是什么?” “这……”颜正廷回头看了了尘和尚和无级大师,也不好说谎,硬着头皮道:“是家里不太平,所以找了人来瞧瞧。” “不是吧。”水泽适时开口,道:“当咱们王爷耳朵不好使吗?那和尚说什么,是大小姐身上带着的孤煞!” 颜正廷压根想不到南鹤峥这个时间会出现,也没想过被他知道是什么后果,只想着早些解决,事成后再说也好找托词。 好久,才惶恐道:“是高僧和道长算出来的,不是微臣所言,请王爷息怒。” 南鹤峥冷哼一声:“高僧?道长?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刚才是谁说大小姐身上带着孤煞的?” 了尘和尚虽不是灵都人,却也晓得端王南鹤峥的名头,毕竟南鹤峥在整个南虞国都是赫赫有名威望在外的。 他敢在相爷面前弄虚作假,但在这位战神面前,哪怕是传闻已经成为废人了,依旧觉得端王凌厉的眼神,一眼就能看穿他那些个小九九。 了尘额间也出了不少冷汗,他不敢擦拭,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见过端王殿下。” “贫僧根据推断,的确算出颜相府种种不顺,都是因为孤煞,且这孤煞命硬,十几年前就该陨落,却坚强的活下来。” “算来算去,就是颜大小姐身上没错,且无极道长的看法,和贫僧一样。” 无极道长缩在人后不敢吱声,只盼着不点名,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这死秃驴,无极道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得不上前道:“端王殿下,老道和了尘大师的看法相同,道法本不相容,在下二人能看出一样,也足以证明孤煞的确存在。” “您尽管放心,老道和了尘大师一起,定会想办法,好好将这孤煞驱逐。” 除了颜相府的人外,这俩道士和尚都不知道南鹤峥对颜雨笙是什么态度,虽然有婚约在身,但过文定行礼前,就算不得数。 所以他不知道,为何话说的如此圆满,南鹤峥还是铁青着脸,满是怒意,还以为是因为孤煞二字。 无极道长小心翼翼看了眼端王黑称的脸,顿了顿,又补充道:“孤煞虽然厉害,却也有弱点,老道会竭尽所能不影响王爷……” “无极道长是吧。”南鹤峥冷着脸,打断他的话:“孤煞要如何驱逐?” 无极道长讪笑一声,看向了尘和尚,道:“这就需要和大师商议了,老道的意思,是用符咒和黑狗血先困住,将孤煞锁在颜大小姐身体内,不让之逃了。” “了尘大师,你说呢?” “贫僧和无极道长看法一样,孤煞难化,等彻底困住后,再用其他办法,最好是能取宿主心头血活祭孤煞。”了尘和尚说着,自个儿也感觉不对。 清清嗓子,补充道:“人是难受了些,好歹驱煞后家宅安定,且心头血而已,不会死人。” “混账!”南鹤峥的手重重落在轮椅上,爆喝一声。 轮椅随着他的动作朝前猛然滑动,瞬间,已经一动到了尘和尚面前。 南鹤峥面如罗刹,抬手一把掐住了尘和尚的脖子,声音更是阴沉如地狱伸出传来的:“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了尘和尚被抓住喉咙,从脖子根一直涨红到头顶,挣扎着想说话,到嘴边怎么也张不开,急的乱动弹。 冰泽赶紧上前,道:“爷,您真要气不过,小人帮您动手,别为这污了自个儿的手。” “是啊。”颜正廷哭丧着脸,紧跟着道:“王爷息怒。” “好一个息怒。”南鹤峥冷哼一声,一把将了尘和尚甩开,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道:“颜正廷,颜大小姐是你的骨肉。” “本王是不是能理解成,孤煞是从你体内传下来的?” 颜正廷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又不敢否认,那模样,当真是要哭出来了,嘴巴动了半晌,憋出几个字道:“王爷,话不是这么说……” “既然要取心头血,颜相的想必也一样。”南鹤峥并未看他,抬手道:“这就取颜相心头血,来驱煞!” “王爷,王爷,微臣知错。”颜正廷吓得跪下,连连认错,道:“了尘大师也只是那样一说,并未当真准备实行。” “雨笙是微臣所出,微臣定不会让人这般欺辱她的。” 南鹤峥睨了他一眼,并未搭理,转头看向了尘和尚:“你是哪个寺庙中的?” 了尘和尚刚被掐的差点窒息后,又被甩到一边,人刚缓过劲儿来,就听到南鹤峥问话,连滚带爬的跪好,道:“回,回王爷,贫僧乃裕隆寺的和尚。” “去查,裕隆寺是什么来头,将方丈带过来。”南鹤峥立刻下令。 了尘和尚被吓得颤抖不止,求饶道:“王爷,求您扰了贫僧,贫僧刚才是口无遮拦,求您不要请方丈。” “饶?”南鹤峥掸了掸膝头的细褶子,冷哼道:“本王从未听过哪个出家人,口中能说出活活取心头血这样的事。” “你当生活是话本子?活人取血,还是取心头血,还能有活路?” 了尘和尚的确是随口说的,话本子里驱邪都是这么弄得,谁知道一句话不对,就犯上了端王。 他颤抖着不敢应声。 南鹤峥又看向跪着同样发抖的颜正廷:“这无极道长,哪儿请来的?” “回王爷。”颜正廷顿了顿,道:“是犬子所请,犬子与无极道长在外认识,正好遇到,故而请上门的。” “之前就认识?”南鹤峥的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一转,准确的落在颜哲身上:“你?” 颜哲从未与南鹤峥有过交集,此时被他凌厉的眼神看的不敢抬头,跪下道:“回王爷,臣下乃颜哲。”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动了刀子 颜哲虽只有十三岁,但长得人高马大,许是常年练武的原因,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南鹤峥看了他一眼,道:“都说练武之人是莽夫,你倒是身体力行证明了这一点。” 颜哲从未被人这般羞辱,眼神微动,差点忍不住要狡辩,最后还是忍下,道:“王爷,恕臣下多嘴,王爷也是行伍之人,为何如此贬低臣下。” “不是莽夫又是什么?”南鹤峥抬手指向无极道长:“连真假都辨别不出来!” 颜哲心如擂鼓,说话都颤抖着,故作不知道:“王爷的意思,这个无极道长是假的?” 找无极道长之前他就查过,无极道长喜欢云游,不在灵都多年,和皇室也好,宗族大臣们也罢,全无往来! 这也是他敢找人冒充大名鼎鼎的无极道长的原因。 况且这个假货的外貌和无极道长极度相似,一般人是认不出来的,为何南鹤峥能一眼看出? 颜哲强压住心里的疑惑,见南鹤峥没回答,又讪笑道:“王爷是在和臣下说笑吗?无极道长威名在外,怎么可能是假的?” 南鹤峥似笑非笑,满是鄙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本王与你说笑?” 颜哲脸色难看,不敢再说。 南鹤峥接着道:“他的确和无极道长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本王真见过无极道长一面,他仙风道骨,全不似这假货獐头鼠目!” “颜哲,你父亲位极人臣,你将来也要走上武将之路,难道不知朝中忌讳这些,是非都分不清,有何用?” 颜哲被斥责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不敢顶嘴,跪着浑身轻颤,不知道是因为在众人面前被责骂下了脸,还是因为害怕被查出来。 南鹤峥没再搭理他,视线一转,遇到正灼灼瞧着他的颜雨笙:“本王几日不见你,怎么还瘦了些,有委屈只管和本王说,本王替你做主。” “未来的端王妃,可不是谁都能欺辱的!” 颜雨笙脸上带着丝丝笑意,眼中莹莹,有感动的光流淌着。 她的确感动。 从未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只因别人说了不敬重的话,就对她如此相护。 此事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南鹤峥的出现,不在她的意料中。 他这份不问缘由的相护,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多谢王爷。”颜雨笙微微低头,掩住眼底的水雾。 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正常:“多谢王爷,臣女没事,再说府上早有流言传出说是臣女回来,带了不详之气,才导致相府进来事情连连。” “颜哲请大师和道长,都是府上主子允许的,臣女想着正好还臣女一个清白,没成想道长竟是假的。” “相府的事,虽然本王没亲自瞧见,却也是知道一二的。”南鹤峥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温柔:“别人害你,你还晓以大义,如此善良,也不怪有心人针对你!” 他的话中,明显带着别的意思。 颜正廷如何听不出,动了动跪麻了的膝盖,抬头道:“王爷,您误会了,没人存了心思害雨笙。” “本王的确成了废人,但,本王脑子没出问题。”南鹤峥眼睛微眯,指节分明的手轻抬,指着正准备悄悄离开的无极道长道。 “他张口就对准雨笙,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 “这……”颜正廷刚好一点的汗珠,再度顺着脑门流了下来:“许是他想捞点好处,随口说的。” “就算他是假货,随口一说攀咬雨笙,那这和尚呢?”南鹤峥嘴角分明上扬着,却带着明显的嘲讽:“难道这二人对过口供?” “刻意指着同一个人,不是更能说明问题?” 颜正廷是当真不知里就,不清楚一切都是颜哲的阴谋,听完这话,也是一脸怀疑。 对啊,了尘和尚与无级大师刚才见第一面,彼此都是一副素未谋面的做派。 也正因如此,两人分别都说孤煞是颜雨笙,他才相信。 可如今,南鹤峥指证无极道长是假货,他的推算不也是假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颜正廷也糊涂了:“难道他们以为雨笙刚回来,好欺负,才不约而同将矛头对准她?” 南鹤峥没说话,依旧是那副冷笑的模样。 倒是颜青墨,想起什么似的,道:“了尘大师和无极道长,都是哲哥哥弄回来的,难道……” 话自然是不可能说完,老太君面色一凛,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是哲儿要害雨笙不成?他们刚见面,连相认都草草了事,并无仇怨。” “是啊。”颜哲依旧跪在地上,闻言颇为委屈:“我回来这才几日,怎么可能找人来害大姐,再说,驱邪除煞是祖母也同意的。” “父亲亦是觉得不对劲,我师从寺中高僧,想着认识些人,主动揽下着摊子事,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 一直没说话的周汝兰也开口,道:“哲儿是府上唯一男丁,整个相府将来都是他的,而雨笙出嫁就与这个家再无关系,难道哲儿还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不成?” 几人僵持不下之际,忽然,有人大叫着跑来:“出事了,大小姐,出事了!” “梁嬷嬷的声音?”冰泽低声道:“如此高声喧哗,怕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颜雨笙心里有底,估摸着是红艳和小雨的事,摆了摆手,道:“先别做声,听她怎么说。” 梁嬷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料到前厅如此多人,连端王都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跪下行礼。 行完礼,老太君不悦道:“干什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也是府上老人了,做事半点分寸都没有!” 梁嬷嬷喘了口气,道:“老奴知错,实在是因为听雨阁出事了,小雨和红艳不知为何吵起来,还动了刀子,如今小雨失手扎伤红艳。” “红艳她倒在血泊中,怕是不好了!” 这种事闹得人王爷面前,真是将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老太君瞧了南鹤峥一眼,又羞又恼:“还不赶紧将红艳送医,顺便将小雨绑起来,一个二个的,真是反了天了!” “还有雨笙,你是怎么管理屋子里的奴才的,还动起了刀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偷盗之人 颜雨笙是听雨阁的主子,奴才之间小打小闹无妨,但若真闹出人命,的确是管教不当。 她福身道:“老太君莫生气,的确我有疏忽之处,昨儿红艳顶了小雨当班,恰巧我不见了些首饰,梁嬷嬷以为是红艳偷盗,顾训斥了几句。” “没想到红艳不承认,牵扯出小雨,可能两人因此有什么误会吧。” 一听说首饰不见了,老太君和颜哲神色微闪,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说什么。 倒是颜正廷,闻言道:“听雨阁竟然还出了手脚不干净的婢子,是你回来的时间短,她们仗着你不懂才敢如此,必须得严查!” “跪了这么久,有个父亲样儿了。”南鹤峥幽幽道:“颜相起身说话。” 颜正廷膝盖早就麻了,谢恩后摇摇晃晃起身差点摔倒,还是谭波眼疾手快扶住,才不至于第二次跪下。 待站定后,颜雨笙才道:“就算是罚也得找到是谁手脚不干净,听雨阁小厮婢子加起来不到十五人,总不好查不出来人,一并罚了。” “等找出是谁偷盗,再小惩大诫也不迟。” “还没找到是谁?”颜正廷皱了皱眉:“能接近你妆台子的就那么几个人,查起来应该很容易才是。” “最近事忙,除了一只黄花金簪,就是一朵粉玉鎏金簪花,准备容后再查。”颜雨笙依旧是那淡淡的样子,轻声道:“没想到红艳和小雨倒是沉不住气了。”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扭着小雨朝这边来了。 小雨身上还沾着血迹,整个人都呆滞着,像失了魂一样,见到主子连礼都没行。 还是谭波给了她一脚,将她踹的跪下,才回过神,惶恐的行礼,嘴里还念念叨叨道:“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相府内敢持凶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老太君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南鹤峥还在这坐着,上前直接叱问:“还不赶紧说,是怎么回事?” 小雨吓得一哆嗦,全然没了之前在颜雨笙面前那种淡定,瑟瑟道:“奴婢失手,是红艳威胁奴婢在前。” 老太君眼睛微眯,一副满是疑惑的样子:“她威胁你什么了?或者说,同为婢子,你有什么把柄值得她威胁你?” 老太君宅斗几十年,连人原配都能熬死,心机自然有的,从颜雨笙说起首饰丢了,到小雨说被威胁,很快就猜到前因后果。 她不得不故作态度,让人以为她什么也不知道! 小雨一顿,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颜哲所在的方向,却不敢吱声。 颜哲依旧跪着,没南鹤峥的命令,他不敢轻易动弹,哪怕见到小雨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也不敢说话,只能恶狠狠回瞪了一眼。 心里更是盼着小雨有点脑子,不会将事情说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小雨不说话,梁嬷嬷气性儿也上来了,顾不得主子都在,怒斥道:“那日就觉得你有猫腻,首饰头一天小姐还戴着,紧跟着不见后,你就和红艳换班!” “我找人查过,连着三日都是你在打扫屋内,首饰必然是你偷的,担心东窗事发才和红艳调换。” “嬷嬷明察,奴婢实在是身子不适才换的。”小雨哆嗦着嘴唇,辩解道:“并未偷盗。” 梁嬷嬷不再搭理她,转向颜雨笙道:“小姐,从昨儿开始奴婢就叫人看守着她的地界儿,她没空销赃,只要去搜搜,就知是不是她。” 三等婢子是十人一间屋,都住在一起,睡的大通铺,她能藏的无非就是自个儿的箱笼和被子周围。 听到要搜,小雨竟是应下了:“奴婢断无偷盗,嬷嬷说起搜屋,去搜证也好证奴婢清白!” 梁嬷嬷面上的笃定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迟疑,询问似的看向颜雨笙。 其他人也看向颜雨笙,毕竟是她屋里的奴才。 颜雨笙不急不缓的开口,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自然不怕搜屋,因为东西是在听雨阁别处放着,我说的对吗?” 小雨脸色惨白,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哪怕眼中已有怯意,依旧死不承认:“小姐,您为何要栽赃奴婢?” 说完,又转身对其他人呼冤道:“奴婢当真没有,不知小姐为何要一口咬定,奴婢实在冤枉!” 颜雨笙没搭理她,侧头看了眼冰泽。 冰泽刚从外边赶来,额间渗出些小汗珠,连气息都还没平稳。 瞧见颜雨笙的动作,立刻上前道:“各位主子,奴婢昨儿守夜,今儿起来的很早,天刚亮不久出去备热水时,意外瞧见小雨和红艳在桂花树下争执不休。” “没一会,两人就拉扯着回房间了,婢子间互相不顺都是有的,奴婢当时并未在意,独自取了热水回来。” “刚才伤人事情一发,奴婢想起这事,立刻去那桂花树下,果然找到了这些!” 冰泽说着,将手摊开。 白皙的手上还有尚未擦干净的污泥,掌中赫然是一根黄花金簪,还有一朵卡着泥巴的粉玉鎏金簪花。 哪怕带着泥巴,那簪花上也能看出被火灼烧过的黢黑痕迹。 “这是什么?”颜青墨看到那簪花上的黑迹,道:“长姐这朵簪花时常戴着,小巧漂亮,怎么成这样了?” “这,你就要问小雨了。”颜雨笙嘴角微扬,看向都弱筛糠的小雨:“事到如今,还要嘴硬吗?” 颜雨笙的眼神像带着寒冰,又像是一把利剑直接穿透她,将她内心的想法看的明明白白。 小雨被火灼一般,避开眼神,颤声道:“奴婢,奴婢不知……” 这一次,声音弱了几分,明显底气不足。 众人都不是傻子,前因后果稍稍一想,就知道了。 颜正廷看不下去,怒道:“就因为你藏匿赃物时被红艳发现,两人没谈拢,你就要杀了红艳?本来偷盗打发出去就行,可杀人是重罪,要砍脑袋的!” “不,不,不是这样。”小雨使劲摇着头,一个劲儿否认,又说不出别的话。 这时,颜雨笙捡起簪花看了看,缓缓开口,道:“簪花上,好像有一股儿味道。” 众人都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溜儿全看着她。 颜雨笙捏着簪花,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如果我鼻子没出问题,这是道士常用的符咒朱砂焚烧所致吧。” 第一百二十章 是谁指使 朱砂符吏是道士才有的东西,连和尚都不会用。 尤其是制作程序上的特殊性,以及燃烧后留下的痕迹,都是独一无二的。 听到她的话,颜青墨上前一步,看向她手中的东西,道:“的确像是,尤其是表面留下的痕迹,我之前见过人弄这个。” “在听雨阁未曾出去的东西,怎么会碰上朱砂符呢?” 梁嬷嬷冷哼道:“定是小雨这人心机不纯,又想弄什么幺蛾子,小姐,依奴婢来看,要不直接送去官衙,这等偷盗又伤人的婢子,留不得!” “不管偷盗与否,伤人是逃不掉的,红艳挺不过去,就是杀人罪。”冰泽紧跟着补充道:“可比主子们在这审问厉害多了。” “保不齐一查,还能牵连出别的来!” 她的话刚落,小雨连跪都跪不稳当,瘫倒在地,明显着急起来。 这时,管家那边传来消息。 红艳已经醒了,伤势很重,暂时留了命在,还能勉强开口,直言是撞破小雨埋赃物,要去颜雨笙面前揭发时被气急败坏的小雨所害。 留下这两句话后,再度昏了过去,大夫说能不能保命就看这五日,伤势会不会恶化。 有了红艳的证词,小雨再也抵赖不得。 “混账东西。”老太君眼睛微眯,道:“偷盗伤人,哪一个不是大罪,来人,打五十大板后丢出去!” 一定要赶在撬出不利颜哲的话之前,将小雨封口,一顿板子,稍微加点劲儿就活不成。 她这迫不及待的模样落在颜雨笙眼里,颜雨笙只觉得好笑:“老太君,事情还有疑点就将小雨打了,还怎么查?” “皮糙肉厚的。一顿板子还能要命不成。”老太君说的理直气壮,一副为颜家着想的样子:“她还是头一个猖狂至此的婢子。” “不拿她开刀,让大家引以为戒,将来岂不是要乱套?大夫人起不到威慑,御下不严,我就索性倚老卖老,做一回恶人!” 老太君是铁了心,说话强势不容置喙。 颜雨笙毕竟是小辈,不好顶撞。 这时,南鹤峥慢悠悠的开口道:“相府家事外人原不该干涉,但,事关未来王妃,本王不得不插手,老太君稍安,容本王亲自问着婢子一句话。” 老太君捏了一把冷汗,恭敬道:“王爷客气,您说便是。” 南鹤峥看向瑟瑟发抖的小雨,问:“大小姐说簪花上有朱砂符燃烧后的痕迹,你哪儿来的朱砂符?” 小雨身子一僵,静默着不知作何回答。 “大胆!”水泽呵斥道:“王爷问你话,竟敢不答!” 小雨不安的抬头,依旧是看了颜哲一眼。 “说!”水泽厉声道。 小雨吓得一哆嗦,自知抵赖不得,哭着道:“奴婢也不知,东西的确是奴婢拿的,但拿的时候好好的,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那样……” “哼。”水泽不屑道:“你当这儿的人都是傻子,会信你的鬼话?你要不说实话,家里人都保不住,更别说你自个儿的下场!” “真的,奴婢不敢欺瞒王爷。”小雨泣不成声,不敢再隐瞒:“是哲少爷叫奴婢拿的,奴婢在外头有个相好的准备成婚,但他欠了赌债被赌坊扣下了。” “哲少爷不知从哪儿晓得奴婢缺银子,说大小姐首饰多,拿一两样不会发现,许诺奴婢去拿粉玉鎏金簪花,他就给奴婢五十两银子还赌债。” 老太君听得双眼直跳,打断道:“胡说八道,劣根难改,随意就开始攀咬,你只说说,哲少爷叫你拿大小姐的簪花做什么?他又不戴!” 南鹤峥幽幽的睨过去:“听她说完。” 老太君不敢再说,紧张的瞪着小雨。 小雨避开她要吃人的视线,继续道:“奴婢也不知哲少爷要簪花做什么,当时走投无路担心相好的被打死,壮着胆子拿了哲少爷说的簪花,还有一根小姐从未戴过的金簪子。” “金簪子奴婢留着找机会去卖,簪花给了哲少爷,哪知道哲少爷紧跟着又把簪花送了回来,奴婢担心有问题,还打开看过。” “奴婢从不知朱砂符是什么,只以为是掉火堆里焚烧过,准备收下藏起,埋在桂花树下时被起夜的红艳撞到。” “红艳与奴婢争执不下,非要奴婢分她一半银子,不分就得告发奴婢,奴婢这才和她扭打,失手拿了削果子的刀将她刺伤……” 南鹤峥微微蹙眉,水泽立刻会意,问:“你的意思,粉玉鎏金簪花上被焚烧过的朱砂符,是颜哲少爷所为?” 小雨头伏在地上,也不敢断言,轻声道:“奴婢不知是谁,但哲少爷交还给奴婢时,就是那样……” “胡说,你简直胡说!”颜哲见南鹤峥的视线凉凉的看来,指着小雨骂道:“你这小贱人说的话漏洞百出,且不说我要你拿长姐的簪花毫无道理。” “就算是拿了,我还给你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您贵为少爷,说什么是什么。”小雨被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要不是您唆使,给奴婢十个胆儿也不敢偷盗。” “贱人,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颜哲气的想跳起来打人,但南鹤峥依旧没让他起来,哪怕心头发梗,也只能指着小雨干瞪眼:“竟然敢构陷污蔑主子!” 周汝兰也维护自个儿的儿子道:“定是有人唆使小雨攀咬哲儿,相爷,您可要明鉴,哲儿指使婢子偷簪花做什么。” 老太君紧跟着开口,想逼颜正廷尽快结束:“糊涂账,相府在王爷面前闹出这样的丑事,脸面何在!” “大家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颜雨笙迎着众人的推脱声,朗声道:“假冒无极道长的人,手中肯定有道家的东西,朱砂符是不是他那儿出来的?” 无极道长和了尘和尚跪在一起,脑袋恨不得似鸵鸟一样扎进地里,逃避眼前被揭穿的一幕幕,压根不敢做声。 “说话。”南鹤峥慢慢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压。 无极道长不敢再龟缩,小心翼翼抬头瞄了南鹤峥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是,是小人所做,但,也是颜哲少爷指使!”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是真凶 无极道长说完,颜哲立刻暴怒,道:“假冒无极道长的事我还没追究,你竟敢反咬一口,简直反了天了!” “大胆。”水泽立刻呵斥,道:“王爷还没讲话,轮不到颜少爷你开口。” 颜哲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道:“王爷,请您明鉴,绝对不可能是臣下想害长姐,一定是有人刻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哦?”南鹤峥磁性的声音响起,语调上扬:“颜少爷倒是说说,谁会陷害你,又是谁,能挑拨你和雨笙的关系?” 颜哲只是随口狡辩,压根没深想,南鹤峥一问,问题立刻暴露了。 的确,谁闲的没事会陷害他们姐弟? “臣下想……想……”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能想出一个替死鬼:“是……嗯……” 若颜雨烟还在,倒能栽在她身上,偏偏她被逐走。 剩下的几位颜家小姐,颜芊月是他的亲妹,总不好为了脱罪陷害与她,颜青姝昏迷到现在只剩出的气儿,颜青墨又是出了名的恬静淡然。 颜哲嗯了半晌后没有下文。 南鹤峥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转向无极道长,问:“具体说说,颜哲是怎么认识你的,又是怎么指使你的?” 无极道长吞了吞口水,头伏在地上,声音嗡嗡的传出来:“回王爷,小人的确假冒无极道长在江湖上混口饭,这件事颜少爷一早就知道。” “起因是有一回小人假冒无极道长造谣撞骗被拆穿,还是颜少爷帮小人,小人才能免于吃官司,也正是因为那次,小人欠了颜少爷一命,自甘做牛做马报答。” “前几日,颜少爷忽然叫小人以无极道长的身份,出面对付颜相府大小姐,小人还曾纳闷同为一家人,为何要陷害大小姐,颜少爷说大小姐的存在很挡路。” 周汝兰听到这,忽然疯了一样的起身,朝无极道长扑去:“胡说,你这假道士胆大包天,为了脱罪竟敢构陷我儿,王爷面前你还敢胡言乱语!” 人还没到无极道长跟前,就被颜正廷拦住。 颜正廷心烦意乱,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始末,周汝兰还敢添乱,直接将她一把掼在地上:“你也知道是王爷面前,岂敢放肆!” 说完,赶紧跪下朝南鹤峥道:“后宅妇人,眼皮子浅,还请王爷恕罪。” 周汝兰眼睛都要喷火,却不敢再动弹,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跪好,心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颜相家风,今儿一见的确不敢恭维,上到夫人下到子女。”南鹤峥意味不明道:“家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府上家事都弄不明白,还能为一国之相替皇上分忧吗?” 颜正廷心里叫苦不迭,认错道:“微臣为家长失察,的确有错。” “你的错容后再说。”南鹤峥往椅背子上倚了倚,道:“先听这假道士将事情说完。” 无极道长抖得厉害,飞快抬眼看了南鹤峥一眼,又低下头道:“颜少爷说要对付大小姐,命小人假意经过相府,上门跟老太君说府上被黑气笼罩,即将有大祸临头。” “无极道长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加上相府近来的确不如意,老太君对小人的话深信不疑,只以为府上出了什么邪祟。” “颜少爷指使小人说,需要大小姐贴身之物做法查看,刚才那婢子偷盗的簪花,正是所谓贴身之物,人证物证俱全,小人断不敢在王爷面前欺瞒!” “如此,两件事倒是串上了。”南鹤峥的表情逐渐趋于嘲讽:“颜少爷真愧对习武二字,更愧对在寺庙多年,平白污了人家的名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颜哲不顾膝盖和腿发麻,跪着往南鹤峥的方向快速挪动:“王爷,您相信臣下,是这假道士听到小雨的话,顺着编造出来想脱罪啊!” 他的手即将要触到南鹤峥雪白的衣袍,南鹤峥满脸厌恶,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水泽见状,抬脚将颜哲踢开,道:“颜少爷,咱们王爷尊贵,不是谁都能碰的。” “知错能改还有救,你这样冥顽不灵的人,该死。”南鹤峥星眸中闪着危险的光,面色更如山雨来前的阴沉。 “王爷!”颜正廷刚起来,又跪下,急切哀求道:“犬子年幼,性子莽撞了些,但断不会做出残害长姐的事,请您宽容微臣些时候,微臣定能将真凶捉拿!” “是啊,王爷。”老太君见事情发展成这样,不得不出面,照样跪下,道:“当时是臣妇信了假道士的话,哲儿亦是被假道士欺骗。” “王爷,您可要相信颜家,别被这信口雌黄的假道士被骗了。” 南鹤峥心如明镜,冷哼一声:“老太君信假道士的话,所以哪怕雨笙是你嫡亲孙女,你也纵容他人偷盗她的簪花加以陷害。” “刚才那婢子说时,你还故作不知,本王说的可有错?” 老太君大骇,否认道:“臣妇不敢。” 颜正廷,老太君,颜哲,周汝兰都跪着,剩下的夫人丫鬟小姐们全乌泱泱紧随着跪下,屋内静的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做什么?”南鹤峥瞧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好笑:“你们合家欺负本王的王妃,本王还没将事情查明,都跪下干什么?” “想借此逼迫本王来饶恕颜哲?还是想让本王将查事情的权利交给颜正廷,让你们私下运作,帮真凶脱罪?” 颜正廷知道南鹤峥的手段,敢欺负他的人,他手中不会留活口,要真惩罚颜哲,他们家唯一的香火都要断了。 思及此,他硬着头皮道:“微臣不敢,但,犬子的确无辜,若王爷在事情未明之前惩罚犬子,微臣只能去皇上面前求个公道!” 南鹤峥怒极反笑,嘴角虽然上扬,面上却带着明显的冷意:“颜相竟敢拿皇上来压本王?好的很,那就去皇上跟前,一五一十的查。” “只要你们府上半点弄虚作假,就是欺君之罪,为了包庇一个颜哲,值得吗?” 颜正廷身体抖了抖,他如何不知将来的后果,可眼睁睁瞧着颜哲受罪,他这当父亲的做不到! 骑虎难下之际,周汝兰面如褐土,抬头道:“王爷,不用查了,臣妇便是真凶,臣妇因大小姐被逐回娘家,心生怨恨。” “哲儿回府后,臣妇利用他的孝顺,唆使他找人来,计谋是臣妇出的,小雨是臣妇收买,无极道长亦是臣妇唆使。” “您要惩罚,就惩罚臣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替她出头 周汝兰虽然自私,心机还是有的。 略微一想,南鹤峥真要去查,中间经手的人总有熬不住的时候,小雨和无极道长全招了,接下来怕是要查颜哲近身伺候的。 一旦那些人松口,颜哲的罪名就全部落实,再无翻身可能。 没了这个儿子,她还有什么活头,不如站出来顶罪保全他! 事到如今,真相就隔着一层纱,不过是颜哲死扛着罢了。 南鹤峥冷笑道:“二夫人是打算联合颜相,将本王当做傻子?那婢子和假的无极道长,可是口口声声指认颜哲唆使!” “不,的确是臣妇。”周汝兰深深磕了个头,道:“事情的缘头是由召安侯府寿宴而起,大小姐从乡野回来竟用一曲瑶琴将臣妇的女儿芊月比下去。” “臣妇那时就生了不满和怨愤,而后种种陷害大小姐不成,反被捉了把柄赶回娘家,臣妇丢尽脸面,恨意更浓。” “直到哲儿回来,臣妇抓住机会唆弄哲儿,收买人心,想利用孤煞之事陷害大小姐,将她赶出去,一切都是臣妇所为,和哲儿无关!” “王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要不牵连哲儿和相府的无辜人。” 南鹤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并未说话。 幽幽的眼神似深渊一般,看不透情绪不说,凌然似要发动攻击前的猎豹斑虎一样。 颜哲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件事的确是他一手干的,他恨颜雨笙欺辱母亲和妹妹,发誓要将她赶回乡下。 周汝兰从将军府被接回之后安分守己,各种场合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俨然改了之前那没脑子的性子,如今竟要为了他的错,站出来受罚不成。 颜哲越想越不是滋味,心如刀绞,眼中含泪,看向周芷兰,道:“母亲!分明是儿子做的,您为何要认?” “胡说,我知道你想救我。”周汝兰眼泪止不住的流,穿成线的珠子一般,哽咽道:“儿子,你还小,又是男人,哪里懂这些女人有的小心思。” “是母亲不对,借着你的名义去做坏事,害的你差点被端王殿下惩罚,母亲对不起你。” “不,不是这样的。”颜哲拼命的摇头,眼泪一大把,鼻涕也顺着下淌,狼狈至极。 周汝兰狠心不去看他,朝南鹤峥磕头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臣妇很毒了颜雨笙,恨不得她去死,没想到她命大,遇到端王出面!” “为今之计,只有臣妇以死谢罪,望王爷宽宥,放过臣妇那无知幼儿!” 一口气说完这些,周汝兰眼底恨色闪过,牙齿狠狠咬了下去。 “拦住她!”南鹤峥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呵道。 水泽立刻上前,还是晚了一步,殷红的血顺着她嘴角留下,撬开嘴只见血糊糊一团,断舌被她吞进去了! 周汝兰含着笑意倒下,眼里的泪随着她的动作砸在地上。 “母亲,母亲!”颜哲什么也不管了,在地上飞快的爬到周汝兰身边将她抱住:“母亲,您别丢下孩儿一人,是孩儿的错!” 颜芊月也嚎啕大哭的飞奔过去。 周汝兰仅剩最后一口气,分别看了他们兄妹一眼,浑身抽搐着死去。 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无声的死在眼前,其他人多少有几分不忍,纷纷别过脸。 唯独颜雨笙,盯着周汝兰的死状感慨,这才是母亲吧,甘心替儿子挡罪而死! 不过,除了感慨,她心头并无半分怜悯,周汝兰屡次针对她陷害她,管教不利纵容颜哲害她,死的不冤! “满意了?”颜哲双眼血红,狠狠盯着南鹤峥:“端王可满意了?!” “哲儿,休得无礼!”颜正廷对周汝兰也有感情,眼眶泛红,呵斥道:“你母亲做错了事才落得如此下场,你敢对端王大呼小叫,难道要你母亲枉死?” 颜哲心口剧烈起伏,只狠狠看了南鹤峥和颜雨笙一眼,又低头保住周汝兰,无声的掉起眼泪。 拽着周汝兰衣袖的手成拳头状,隐忍的关节处全部泛白。 南鹤峥指节分明的手微抬,制止颜正廷的求情,冷笑着问颜哲:“你母亲的死,难道是本王造成?” 颜哲动作一顿。 南鹤峥继续道:“这件事,本王一定会追究下去,二夫人自尽到底是因为愧对自个儿犯下的错,还是为了包庇谁。” “王爷。”颜正廷叹了一声,惶恐道:“贱内承认是她所为,也以死谢罪,求王爷放过其他无辜人。” 颜雨笙也出声,道:“王爷,既然二夫人认罪伏诛,到此为止吧,我好端端的并未受伤,没必要将事情闹大。” 南鹤峥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不解。 颜雨笙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摇头——周汝兰死了,南鹤峥在场,不管真相如何,传出去肯定会成为端王逼死丞相妾室。 坊间的传闻,向来都是口口相传,只传他们以为的版本。 要是接着弄死颜哲,对南鹤峥的名声更加不利,皇上那头只恨不得拿他的把柄呢! 南鹤峥明白她的顾虑,定要为她出头:“本王查案,就算是闹到皇上跟前也有理可说。” “但百姓不会这么以为,悠悠众口最难满足。”颜雨笙顿了顿,话锋一转,问:“王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她眼神坚定,不打算追究,南鹤峥也不好坚持己见,吩咐颜正廷好好查了尘和尚与假无极道长后,道:“过来看看你罢了。” 南鹤峥很少来颜相府,他这么说,颜雨笙倒是料定他肯定有什么事找她,顺着道:“王爷来的正好,药丸我调制好了,去听雨阁瞧瞧吧。” “这……听雨阁乃你闺阁。”颜正廷讪笑一声,道:“未婚未嫁,只有婚约,王爷前去只怕不稳妥,有什么事就在前厅相谈吧。” “颜相这会想起规矩了,颜雨烟的雅苑,前有太子出入自由,后有六皇子光顾。”颜雨笙嘲讽道:“那个时候,怎么不见颜相说礼数讲礼仪?” 颜正廷被噎了个正着,又听南鹤峥道:“本王与雨笙有圣上亲赐婚约,你难道还有意义?” 颜正廷耷拉着耳朵不敢再说,任由颜雨笙推着南鹤峥的轮椅逐渐走远。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的心疼 周汝兰的尸体还横在正厅,一屋子人谁都不敢做声,包括老太君,只剩下颜芊月撕心裂肺的哭声,和颜哲压抑的抽泣,气氛十分沉重。 颜正廷沉着脸吩咐管家去准备后事,二夫人说白了只是妾室,不会大行丧仪,又是因罪而亡,对外只说暴毙,草草处理。 颜芊月伤心惊惧下昏迷,被人抬回去安置。 “父亲。”颜哲眼睁睁瞧着婢子们将周汝兰和颜芊月相继抬走,抹了把眼泪,眼中除了哀伤,还有浓浓的恨意:“端王在重臣家逼死妇人,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颜正廷眼眶红着,整个人像是老了几岁一般,盯着他道:“你想如何?” “上告。”颜哲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当着我的面逼死母亲,这口气父亲能咽下去,整个相府可以咽下去,但我不能。” “既然普通人奈何不了端王,那就上告到皇上跟前,我就不信端王作为皇上亲弟就能无法无天枉顾法纪!” 颜正廷长叹一声,神色复杂:“我也不甘心,连自个儿的夫人都守不住,但,人不是端王逼死,她是咬舌自尽,别说戳到皇上跟前,就是去天王老子那儿也没法定他的罪。” “就这么算了?”颜哲红着眼,狠声道:“我不甘心!父亲若是害怕得罪端王,我不怕,您不告,我去告!” 他到底还年轻,血气方刚,遇到这种事除了想尽快报仇,什么也不想! “哲儿!”颜正廷清楚他的性子,终于忍不住呵斥道:“这个哑巴亏,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你母亲究竟为何自尽,我想整个府上,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人。” “假的无极道长,还有那了尘和尚,全是你一手带进府中,刚才的审问有小雨和无极道长的供词,是个人都能猜出内因。” “端王念在你母亲自尽的份上饶你一次,不代表下次还有人替你顶罪。” 颜哲动作一顿,愤恨的眼底多了几分愧疚和挣扎。 颜正廷继续道:“你母亲被遣回将军府,的确是因为她害雨笙在前,能再度从将军府被接回来,全托你的福。” “她回来后我虽没多去看,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在我眼里,要不是你擅作主张请人来驱邪,还撺弄老太君答应,也不会出这种事。” 颜哲的头在他的话语中,逐渐低下。拳头再度狠狠紧握,只恨不得一拳打死颜雨笙泄愤。 颜正廷见他这幅样子,也知道大道理说多了他听不进去,叹道:“你也瞧见了,端王还得依靠颜雨笙治疗旧疾,她又即将成为端王妃。” “父亲知道你心里有恨,但,不可轻举妄动,免得害了自个儿不说还得连累整个相府。” 说完这些,颜正廷离开剩颜哲独自握拳站在原地,老太君远远就瞧见他们父子在说话,一直没上前打搅。 等颜正廷离开后才走到颜哲跟前,牵起他的手。 颜哲习武多时,力气还是有的,拳头紧绷的泛白,老太君几次尝试掰开未果,只得语重心长道:“你母亲的死过于突然,谁也没料到如此。” “事已至此,悲伤不能如何,你母亲的后事,还得指望你多出面应对,芊月还那孩子已经倒下,你可要挑起担子。” 颜哲的手这才有所松动,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随着老太君这几句话陡然崩溃。 他忽然抱住老太君,哽咽道:“祖母,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了母亲。” “孩子,你母亲是为了而死,却也是她心甘情愿。”老太君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端王并未成为废人,咱们暂时惹不起,你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想当年我作为妾室,在你祖父大夫人的算计下既要保存自己,又要保护好你父亲,周边还有其他夫人虎视眈眈,那么难的日子,我也过来了。” “是,祖母。”颜哲心里依旧不好过,点点头算是敷衍:“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你长姐。”老太君顿了顿,道:“她现在为端王……” 又是端王又是端王! 颜哲的火气一下子冒出,忍不住打断,道:“祖母您别说了,我都知道,母亲和妹妹那边还需要我照顾,我先告退。” 老太君也能理解他的气性,又叹了一声,才被慧嬷嬷扶着回房。 另一边,颜雨笙推着南鹤峥回到听雨阁。 越是走,南鹤峥眉头锁的越紧,到了听雨阁终于忍不住道:“你是相府嫡长女,就住这样的地儿,身边连婢子都没多少?” “足够了。”颜雨笙亲自给他沏茶,道:“十多年间都在乡下住,别说被人伺候,向来都是捡最重最苦的活儿,如今的生活我很满意。” “加上王爷派来的白芷和冰泽能干,也要不到更多的人伺候。” 倒不是假话,哪怕前世重回一遭,她也觉得现在听雨阁的安排很好。 几个近身伺候的婢子全是忠心耿耿,起先还担心白芷和冰泽会将她的很多事悉数告知南鹤峥。 如今看来,白芷和冰泽心里分寸,知道伺候谁就要忠心谁,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南鹤峥看向她的目光复杂,既有欣赏,又有心疼,喃喃道:“等去端王府,本王再补偿你。” “补偿什么?”颜雨笙一时间没弄明白。 那些苦日子和南鹤峥没啥关系啊! “没什么。”南鹤峥现在还不想将话说太明白,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他不说,颜雨笙也不好逼问,话锋一转,问:“王爷这几日该好好祛毒,怎么会出来?” 他真是想来看看她。 “多日没出门,出来晃晃。”南鹤峥委婉道:“正好有人跟本王说起无极道长来相府,进门就撞见了那一幕。” “要不是本王来的恰巧,颜正廷就要被那假道士和和尚糊弄,处罚于你。” “多谢王爷。”颜雨笙已经想到了退路,但他处处维护,的确让她心生涟漪:“只是王爷,周汝兰自尽虽不是您造就,却也多少有些关系。” “只怕传到皇上耳中,事情会变味。” “皇上早就忌惮本王,却因为先帝遗命不敢做声。”南鹤峥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正好利用此事,逼出很多藏在深潭下的黑暗。”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颜雨笙给南鹤峥把脉,确定蜇莹没在解毒中做手脚,才送他离开。 相府白丧只持续了两日,除了颜芊月和颜哲衣裳上别着的白花儿,其他人在周汝兰下葬后恢复了正常。 连周芷兰,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反而,多了几分轻松,加上还有好消息传来——颜雨烟回灵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存心恶心 颜雨烟回灵都的消息传到听雨阁时,颜雨笙只笑了笑:“前几日就知道他们已经起程,还以为一回到灵都就要来颜相府,没成想还忍了几日。” “小姐,雨烟小姐回灵都,不会又来相府住着吧。”春花担心的又是另一件事:“二夫人因为您被逐回娘家心生怨怼,差点引来假道士害死您。” “二小姐心气儿高,此番被昭告天下说出血脉混乱一事,她不再是相府高高在上的二小姐,而是个农户女,她定也恨毒了您,若回相府……” 后面的话,春花没说完,从她皱着的眉头也能猜出究竟是什么。 颜雨烟经此番,一定恨毒了颜雨笙,她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对付颜雨笙,甚是是整个颜相府。 以颜正廷的做派明哲保身,绝对不会允许她再回来,可周芷兰那边呢?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道:“将她从相府赶回长清县是我最后的仁慈,她要再回来,下一次回长清县,就只能横着去了。” 春花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门外就传来梁嬷嬷的声音:“小姐,大夫人召了二小姐,不对,姜小姐回来,如今正在梅香园呢。” 颜雨烟从颜家族谱上除名,只能换回之前的姓氏,姜,此后再无颜雨烟,只剩姜雨烟。 “大夫人养育她一场,没血亲都成了至亲,一别多日,她们见面也无妨。”颜雨笙心内毫无波澜,道:“不用管。” 梁嬷嬷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道:“可奴婢听说大夫人公然开口要认姜小姐为义女,且不算在相府内,而是将军府那边,就是不知会不会改姓周。” 前脚才出了太子之事,就算周芷兰胡闹,颜正廷也应该不会允许吧。 颜雨笙笑了笑:“此事成不了。” 梁嬷嬷还站在门口,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古怪:“小姐,事情……只怕要成了,姜小姐在长清县救了云游的六皇子一命,被奉为恩人。” “六皇子尚未有正妃,此举,奴婢猜测定是为将来娶亲做铺垫,毕竟相府已经有了您嫁进皇室,颜家不允许第二女进门,认在将军府门下更方便。” “将军府那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也应下了,这会子梅香园欢天喜地者呢。” 救命?就颜雨烟那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派,在长清县混都混不下去,怎么可能救命,消失的这几日,难道是做局去了? 想到这,颜雨笙正在翻看医书的手微微一顿——将军府老夫人不喜颜雨烟的做派,早就放话不让她进将军府大门。 就究竟因为什么,老夫人竟然首肯颜雨烟拜在周芷兰名下? 里面肯定是有南奕铭的手笔,可究竟什是什么呢? 想到南奕铭,她面上的嘲讽一点点放大。 南奕铭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前世就和颜雨烟暗通曲款珠胎暗结,还联手算计利用颜相府和她,事成后将她置于死地。 今生颜雨笙的重生改变事情的轨迹,甚至于颜雨烟都和前太子苟合了,他还能忍住戴绿帽子的风险,不远千里将颜雨烟寻回,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为了这份恩爱,她也要成全这对才狼虎豹,让他们死也死在一起! “去会会她。”颜雨笙合上书,掸了掸身上的皱褶,道:“看看这位好妹妹,到底姓姜还是姓周!” 梅香园果然热闹至极,刚靠近就听到里头传来阵阵笑声,全然不顾府上有新丧。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慧嬷嬷正好捧着一盘点心过来,迎面撞到颜雨笙,表情有些不自然。 颜雨笙视线落在那盘精致的点心上,挑了挑眉:“慧嬷嬷也听闻了好消息,来送心意?” “是老太君给大夫人送的。”慧嬷嬷讪讪一笑,道:“点心还是热的,奴婢得尽快送进去,大小姐,请吧。” 颜雨笙也不拆穿,顺着门进去,院内凉亭下坐了好几个人。 姜雨烟一身桃粉色衣裳,鲜亮的紧,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她面对梅香园大门坐着,从颜雨笙进门就看到了,起身招招手,笑颜如花的打招呼:“长姐,好久不见,你越发漂亮了。” 多日不见,姜雨烟改了心性倒是真的。 就她现在的亲热样子来看,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她们二人是颜相府相亲相爱的大小姐和二小姐,承欢在周芷兰膝下。 只是她抬手间,手腕上露出来一道显眼的粉色伤疤,提醒着一切都有发生。 宗嗣中爆炸伤人的鞭炮,从颜家族谱上除名被赶回姜家,成为灵都茶余饭后谈资…… 这些,都曾经存在! 而姜雨烟,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被鞭炮灼伤后竟然恢复的这么快,连性子都在短短几日变得成了能隐忍。 颜雨笙停住脚,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更多的像是嘲弄:“还以为从此相隔,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真是叫人意外啊!” “雨笙,你来的正好。”周芷兰心里高兴,也不计较颜雨笙话里带话,道:“雨烟先前与你有些误会,甚至对你不利。” “出去这么久,她也反思了,刚才还在说起之前不懂事,差点害了你呢,既然她知错能改,你做长姐的也该大度,是不是?” 姜雨烟应声过来,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长姐,对不起,之前是我心胸狭隘,反思许久也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 她面上的笑意换成内疚,眼睛瞬间蒙出一层雾气,像是真的知错了。 只是到底年轻,亦或者是时间太短,不足以让她形成足够的伪装,低头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恨意出卖了她。 要是之前,颜雨笙定会问一句,你说错了我就能原谅,岂不是便宜你了? 可看到她试图隐藏的恨意,颜雨笙改变主意,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以同样的虚伪道:“妹妹说的哪儿的话。” “你得了教训知错能改,我高兴还来不及了,就是颜相放出去的话收不回,整个灵都全部知晓,你已经不是颜家二小姐。” “再回来,你要以什么身份相处?” 她是存心恶心姜雨烟。 而姜雨烟也的确被恶心到了,眼眶一红:“姐姐,我们身份本就有错,从颜家离开的那一霎,我就知道往后只能姓姜,岂敢高攀相府。”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就是本性 姜雨烟和之前一样,说来就来的眼泪,可怜样儿十足,叫人心疼。 周芷兰看到她哭,赶紧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安慰道:“傻孩子,说的哪儿的话,等咱们认了亲,你照样可以姓颜。” “不。”姜雨烟摇着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夸张到飞出去,懂事道:“父亲做那个决定也是为了颜家,我怎么忍心再叫父亲为难。” “虽说我也舍不得母亲父亲还有祖母,可也没办法,当初的事,我也是为相府好,父亲身居高位每日还要防着别人,只是我没想到太子……” “也怪我好心办坏事,或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他父亲,下一次,就该称呼为颜相了。” 话说的十分隐晦,知道太子造反内情的人一听就懂,不知道,只当她说从前和太子的情分。 “雨烟。”到这地步还如此为大局着想,周芷兰心疼极了,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你别这么说,虽然做不成颜家二小姐,但你一直是我周芷兰的女儿。” “母亲……”姜雨烟再度搂着周芷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泣不成声道:“姓姜也好,当全了相府名声,母亲放心,就算是一辈子姓姜,我会尽孝的。” 母女二人做戏似的抱头痛哭,根本不理会周围还坐着一圈人。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男声打断她们的母女情深:“雨烟回来了?” 刻板凌厉,一听就是颜正廷的。 姜雨烟立刻从周芷兰怀里抬头,眼中含着几分怯意,低声叫道:“父……颜相。” 颜正廷来得早,母女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他既感叹这娇养大的二女儿无比懂事,一方面又隐隐心疼——她当时去太子府,竟是为颜家。 是他错怪她了? 但,此时还不能接回姜雨烟。 颜正廷深吸一口气,道:“回来就好,若是没去处,就当客人住在相府吧。” 姜雨烟在颜正廷进门开始,就在扭头间不小心瞥到了,她故作不知,说出那番话,也是给颜正廷听的。 没想到还真起作用了。 姜雨烟微微顿了顿,才福身道:“多谢相爷厚爱,只是如今我身份乃是农家女,加上之前的事,客居在相府,怕是要招来非议。” “也好。”颜正廷想了想,吩咐谭波道:“我记得相府名下有一两进的宅子,就在胭脂路那边,地段繁华,拨给二……姜小姐用吧。” “另外,再安排相应的人去伺候。” 姜雨烟刚平复下来的情绪,随着这话再度波动起来,她擦了把眼泪,道:“有颜相这席话,雨烟知足了,只是如今我应下六皇子,在他安排的去处。” “六皇子?”颜正廷皱了皱眉:“你何时和六皇子……” “在长清县时,我误打误撞救了被毒蛇咬伤命在旦夕的六皇子一命。”姜雨笙浅显的解释了几句:“先前在灵都和六皇子也有几面之缘。” “六皇子认出我,也知道我的身世,许是怜悯,将我带回灵都,以救命大恩相待,早就找好了地方。” 颜正廷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你一个女子,住在六皇子的地界总归是不好听,况且和太子……” 构面的话,他没说,大家都懂。 一个和太子关系暧昧的女子,将来怕是难以成为皇子妃。 姜雨烟心头微冷,面上还是维持的很好:“颜相不必担心,雨烟自有分寸。” 颜正廷不好再劝,只叹了一声:“回来后,去见过你祖母了吗?” “未曾。”姜雨烟缓缓摇头,道:“当日离开颜家,是因为我犯了错,也不知道祖母原谅我没有,不敢擅自打搅。” “既然回来,就别再谈论之前的事情了。”周芷兰适时打断,道:“正廷,雨烟从此姓姜,和颜家无缘,可到底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血脉能割断,感情却不能,我想认她做义女,你可否同意?” 颜正廷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刚才我也说了,要是雨烟愿意,大可用客居的方式住在相府,关起门来,你们依旧是母女。” 见他不答应,周芷兰脸色冷了几分:“颜相,我心意已决,况且,将军府那边已经答应,雨烟一定会认我为母。” 颜正廷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旁一脸无辜的姜雨烟,顿了顿道:“既然将军府应下,就从将军府那边认,颜相府不行!” 说完这些,他一点不带留恋的离开,姜雨烟面上出现些伤心神色:“颜相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是。”周芷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父亲只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如此,待日子敲定,咱们拜礼后仍然是母女。” 颜雨笙全程冷眼旁观这一家子的好戏,并未出声。 看到这,她只想冷笑——这些年,她们母女还是没彻底了解颜正廷,哪怕他刚才有些许松动,念及多年来的感情。 可,他到底是自私凉薄的人,太子造反让皇上对他这丞相多加怀疑,这节骨眼,他断不会再出现把柄。 “恭喜妹妹重回灵都。”颜雨笙也看倦了,起身道:“就不打搅你们母女团聚,先走了。” “等等。”姜雨烟紧跟着起身,朝周芷兰道:“今日还有些旁的事要处理,母亲,我先回去,等明儿再来看您。” 说完,又转向颜雨笙道:“姐姐,我和你一起走,顺便说几句话。” 颜雨笙没说好,也没说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率先出门。 姜雨烟在后头和周芷兰又说了几句什么,声音不大,她没听清,也不屑去听。 左不过是些唬人讨好的话。 走出去几步,就听身后姜雨烟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长姐稍等。” 颜雨笙停住脚,并未回头,声音清冷如月:“姜雨烟,演够了吗?” 姜雨烟的脚步随着她的话慢下来,良久,冷哼道:“颜雨笙,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不是为了母亲,我可不会和你认错,何况,我从来就没错。” 看,这就是本性。 现在,颜雨笙能笃定姜雨烟卷土重来一定是被南奕铭授意,连她费尽心思归拢相府的人,也是别有心机。 颜雨笙冷哼一声,转过头道:“你平时用的,都是什么香粉?” “嗯?”姜雨烟没料到她的话锋变得这么快,下意识道:“自然是灵都最好的!” “少用点吧。”颜雨笙冷笑道:“最好的香粉让你脸上的厚度又增加了!” 这不是变相骂她脸皮厚?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水轮流转 姜雨烟反应了片刻,终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恼羞道:“我原本的大好人生,全是被你回来给毁了。” “就算是杀了你,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所以我没错,你也不必要话里带话。” 颜雨笙面上的嘲讽更浓:“所以骨子里的无耻是刻在血脉中,改不掉的,你回长清县姜家了吧,姜老太,姜大成,姜晓坤都是你的骨肉血亲。” “他们的嘴脸很让你厌恶吧,贪婪,下作,卑鄙,自私,不择手段,脸皮厚,满腹诡计……” 这些,都是实话。 姜雨烟哪怕再想否定,都没办法! 她动了动嘴皮子,语气明显弱了几分:“是又如何?与我无关!我已经摆脱了他们!” “哼。”颜雨笙嘴角上扬,嘲讽道:“摆脱?骨子里的血脉如何摆脱,难道你要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 “你如今无赖又理直气壮的嘴脸,和姜家人越来越相似,哦,不对,简直一模一样!” “你!”姜雨烟气的牙痒,一时间又想不到反驳的话。 姜雨烟叫住颜雨笙本是想恶心她的,没想到反被恶心,就像是不小心呼进嘴里的苍蝇,卡在喉咙处吞不下吐不出。 “从前我姓姜你姓颜,如今我叫颜雨笙而你叫姜雨烟,足以说明风水轮流转。”颜雨笙笑意更甚,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宽宥。” “既然风水轮流转,那就往死里转,既然选择回来,我受的那些苦,你就都受一遍吧!” 颜雨笙走出去很远,姜雨烟还站在原地。 她双拳紧握,眼睛似要喷火一般,紧紧盯着颜雨笙离去的方向,恨不得不管不顾冲上前撕碎颜雨笙那副天生傲气的嘴脸。 可,她不能! 冲动了一时,她也要赔上性命,还有太多的计划没完成,别说颜雨笙,就连这相府,将来也是她的! 走着瞧吧,谁受苦还不一定呢! 一连几日,姜雨烟都以客人的名头来颜相府,或是陪着老太君,又或者是陪周芷兰。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五六日。 这期间,周芷兰还当真举行了拜礼,认姜雨烟做义女,原本是要隆重举行,请人来见证的,颜正廷以府内二夫人新丧不久拒绝了。 颜雨笙知道姜雨烟不怀好意,一早就派白芷盯着,自个儿则是料理德心堂。 大夫已经找好了,是管家在别的州请来的,三个大夫,两位老者,一位年轻的,加上德心堂内的学徒小厮,一下子多了十几个人。 德心堂挂牌重新开业,除了云玲郡主外,没人知道幕后老板是颜雨笙。 许是日子好,德心堂开业的那天,灵都城内还有两家铺子开业。 一家是号称灵都最大的胭脂楼,名唤十里红妆,另一家则是绣楼兼布行,名唤锦绣阁。 吉时已到,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三家铺面绕着云鹤楼所开,站在七楼,能瞧见不远处三家挂红穿绿的新店人来人往。 春花站在颜雨笙身后,明显比她兴奋多了,忍不住道:“小姐,您这可是要发财了, 三家铺面生意都好,可不是要成为灵都小富婆了。” “但愿吧。”颜雨笙相比之下很是淡定,转身下楼,道:“既然明面上的我不用管,操心的事别人,索性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春花跟在后头,两人从云鹤楼晃悠着出门。 一条街都走完了也没什么好逛的,主仆二人兴致泛泛,颜雨笙忽然想起一事,道:“要不,咱们去伶人楼看看吧。” 春花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听到,才欲言又止的开口:“伶人楼可是干那种勾当的,您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去只怕是不合适。” “要是被相爷大夫人,亦或者是端王殿下知道,奴婢怕是要去一层皮。” 今日她只带了春花出来,春花虽然现在胆儿肥了,实际上还是不大,经不住一吓。 “怕什么,咱们去锦绣阁换身男子衣裳再去,没人认得出来。”颜雨笙玩心大起。 前世活的很累,从什么都不懂要逐渐变成样样精通直至最好,还要帮南奕铭谋划,她根本没时间出来玩乐。 重生后的她亦在忙着和相府的人周旋对付姜雨烟,好不容易太平得空,不出去玩一下,将来姜雨烟诡计再起,又要忙着对付,就没时间了。 说走就走,颜雨笙带着春花去锦绣楼换了身衣裳,无人知道她是锦绣楼的东家,都当是颜家大小姐来买东西的,还有认识的人朝她打招呼。 倒是阿妩知道内情,瞧见她,鼻孔中冷哼了一声,照顾别的客人去了。 如今的施绵就是绣楼掌柜,她不负责任何绣品,依旧叫着黄粱的名儿。 经过颜雨笙的一番治疗调理,人皮面具下的溃烂已经大好,但时间太久,哪怕溃烂的伤口愈合,留下狰狞的疤痕却去不掉。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面上疤痕狰狞,加之容颜老去,哪怕是旧时熟人见到也认不出她就是施绵。 人皮面具派不上用场,施绵索性将之送给颜雨笙做谢礼。 施绵站在柜台里,也瞧见了颜雨笙,只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她们私下约定过,装作不识。 换好衣裳,颜雨笙径直去了伶人楼,还是白天,伶人楼人不多,稍显寂寥。 男子打扮的她多了几分英气,加上她刻意加粗的声线,连善于识人的老鸨都骗了过去。 瞧见如此玉树临风粉面玉琢的公子,老鸨笑着迎上前,问:“公子,奴家乃伶人楼管事花姐,您是听曲儿还是找姑娘?” 伶人楼和寻常青楼不同,里头和当今世道一样,也分三六九等。 下到随意接客的姑娘,上到只卖艺不卖身的清伶,各种类型,伶人楼样样都有。 “先听曲儿吧。”颜雨笙朝春花伸手。 春花立刻会意,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找个会弹琴的,我们公子喜欢琴。” 这银子只是问路而已,花姐立刻喜笑颜开,道:“奴家这就去安排,您先去雅间小坐。” 很快,就有抱着琴的姑娘,怯生生敲开雅间的门,见到颜雨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飞快低头道:“公子,奴家名唤琴瑟,您想听什么曲儿?” “捡你拿手的吧。”颜雨笙懒洋洋的坐着,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影族容娘 出来晃悠到伶人楼,也的确是因为最近无事。 颜雨笙是女子,也不会真的如何。 倒是叫琴瑟的姑娘,听到她说捡拿手的弹时,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惴惴不安道:“奴家最拿手的,便是《秋宴》,《秋宴》悲凉落寞,不知公子听不听?” 颜雨笙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开始弹了。 琴瑟纤手微动,琴音从她指尖缓缓流出。 她说的没错,《秋宴》的确悲凉至极,是前朝乐师所作,寓意也十分悲凉,随着曲调带入,渐渐越来越悲,听着都能感受到绝望的气息。 不知琴瑟是否被带入自己的琴音,曲目还没弹一般,调已然偏离。 偏偏弹奏一般的曲子不好轻易结束,越想纠正,手就跟不听使唤一样,弹出的曲调越是错。 琴瑟的脸色越发难堪,本就谨小慎微的脸色陡然涨红,眼中似含着泪,委屈的很。 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和姜雨烟从前很像,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不敢说一样。 颜雨笙不免糟心,抬手道:“别弹了。” 琴音戛然而止的同时,琴瑟跪了下去,哀求道:“公子,奴家不是故意扫兴,请公子再给奴家一个机会,定不会如此了。” 颜雨笙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道:“曲不成调,靠弹琴生活的人,居然连调都能错,且手法生疏,再来一次结果也一样。” “既然还没准备好,暂时先下去休息,等你准备好了,再给客人弹奏吧。” “就是。”春花附和着,她一个完全不懂琴的人,都觉得琴瑟弹得很难听,错的离谱:“也算我家公子大度,换个性子暴虐的,你绕了兴致怕是要被打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琴瑟低声啜泣起来。 春花厌恶道:“你错在前,我们还说不得不成?” “不是的。”琴瑟焦急的摇着头,解释道:“奴家是逃难来灵都的,本和家父家姐一起,公子的长相实在像极了奴家印象中的人,思索之下手中乱了分寸。” “一步错步步错,再想纠正手下曲调,全然不易,请公子见谅。” 春花还要呵斥,颜雨烟止住她,问琴瑟道:“你印象中的人对你很重要吧,不然也不会如此失态,在客人面前自砸饭碗。” 琴瑟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想说。 颜雨笙也不比她,只道:“既然我的脸让你有所困扰,就别弹了,下去换个人来。” 说完,又吩咐春花给她拿赏银。 “小……公子。”春花有些不解:“都这样了还给什么赏银,保不齐是说谎呢。” “都是混口饭吃,不容易。”颜雨笙接过钱袋子,拿出些碎银子递给琴瑟:“没事,花姐那边我会帮你说的。” “公子。”琴瑟抿了抿嘴,脸上的泪又落了下来,声音因为哭声变得颤抖:“奴家是影族人,影族被灭后,仅剩的奴家几人无家可归,这才来灵都。” “奴家所言印象中的人,并未见过,只见过画像,公子你和那人十分相像,奴家斗胆一问,您可否认得一个叫容娘的女子?” 容娘? 颜雨笙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认识,或许只是相似罢了,天下之大,有两个几分相似的人也不足为奇,还有,你是影族人这件事,往后别拿出来说。” 琴瑟又在地上拜了拜,道:“多谢公子叮嘱,奴家从未言及身份,是公子人好,奴家才斗胆一问,也请公子替奴家保守秘密。” 琴瑟说完,带着琴出去了,留下颜雨笙若有所思。 “影族人在十几年前就被南虞国灭了,全族皆亡。”颜雨笙自顾说着,疑惑道:“为何还有遗留的人?” 影族和灵韵族一样是单独的族群,不与外界相通且拥有自己的领地。 和灵韵族的不同在于,灵韵族擅长用毒,无人敢惹,影族则是擅长用药,且相传有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在手。 同样,影族也有自己的圣女,相传十几年前影族圣女和南虞国皇子有所纠葛,不知为何,最终早就了影族没灭。 有传言说是影族圣女和皇子感情纠缠,破坏规矩惹怒天罚。 也有传言,说是有人看中影族手中起死回生的神药,借圣女出来的名义,发动攻击去抢,造成了灭族。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件事被皇族下令禁止谈及,知道那场真相的人要么死了,要么不敢开口,没人知道具体原因是为什么。 关于影族人的事,春花知道的并不多,闻言附和道:“瞧着这姑娘也才十几岁,而影族十几年前就被灭,她又说只看过画像,想必那人有一定的年岁。” “保不齐,被叫容娘的那人,早就不再了。” 颜雨笙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门口响起敲门声响。 估计是换的琴女到了,春花赶紧去开门。 却见花姐拉着满脸泪痕的琴瑟站在门口,花姐谄媚的笑着:“这位公子,奴家带人来赔个不是,她来的时间段,曲艺不精,扰了客人兴致。” “和她无关。”颜雨笙看到琴瑟脸上明显的五指印,皱皱眉,道。 “哎哟,公子倒是好心,奴家为掌柜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死丫头一出门奴家就知她惹您生气了。”花姐又笑了笑,道。 “人奴家给您带来了,要怎么惩罚随便您,也正好,这死丫头要什么没什么,还端着清高不肯接待恩客,算是个教训吧!” 说着,还伸手使劲拧了把琴瑟的耳朵。 琴瑟痛的哆嗦了一下,却不敢出声,涨红了脸憋着泪,依旧是那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颜雨笙知道,这琴瑟肯定是不接客惹怒花姐,花姐借此机会做文章,要好好教训琴瑟一番! 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不会应下这烂摊子,可转念想到影族的事,还是开口,道:“花姐既然坚持,人就给我留下吧。” 花姐这才松手,道:“公子,今儿的酒钱对半,也算是琴瑟唐突您,给您的赔偿。” 等花姐走后,琴瑟还瑟瑟缩缩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倒是春花,冷冷道:“你还是进来吧,门敞开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公子虐待你了。” 琴瑟这才抱着琴进门,依旧站在门口,不敢抬头,盯着自个儿的脚尖。 “说说吧,哪儿说谎了?”颜雨笙端起面前的酒杯啜了一口。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教人弹琴 要是真按照琴瑟的话来看,她不会惹得花姐如此暴怒。 肯定是说谎了,她的话半真半假。 琴瑟扑通一声跪下,道:“回公子,奴家的确有谎言,奴家这是第一次献艺,紧张过度才导致忘了谱子。” “奴家担心公子嫌弃,这才说了假话,求公子原谅。” 颜雨笙捏着酒杯晃了晃,冷笑道:“那刚才关于影族的话呢,也是假的?” “不,那些都是真的。”琴瑟慌张的抬头,道:“奴家确实是影族遗孤,也的确和父亲姐姐相依为命,走投无路之际,奴家不得不自愿卖身给伶人楼谋取活路。” 这一次,颜雨笙并未立刻相信,而是挑了挑眉:“相传影族上到八十岁老妪,下到三岁孩童,全部都身怀绝佳医术。” “既然是影族人,为何不找医馆养活自个儿,虽然医馆月银不多,好歹养活人不成问题。” 琴瑟身体抖了抖,低声道:“不敢隐瞒公子,奴家出生时影族已经覆灭,故而奴家不会医术,父亲已经年迈,多年逃亡拖垮身体,不能行医。” “奴家的姐姐,脑子有些迟钝……” 话说到这,琴瑟再度哭了起来:“奴家虽甘愿卖身给伶人楼,却不愿做那万人骑的角儿,草草学了几日琴,刚才实在紧张,才冲撞公子。” 颜雨笙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并未说话。 她不说起,琴瑟不敢动,就那样跪着。 春花实在忍不住,道:“既然能说第一次谎,就能说第二次,你说的那什么容娘,究竟是真是假?” 琴瑟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是真的,容娘乃影族圣女,神圣不可侵犯,影族圣女乃家传,除了容娘一脉,无人能胜任。” “传言容娘和其他历任圣女都不一样,性子活泼开朗,甚至有些小孩子气,她不想被关在影族,一心想出来见见世面。” “也正是因为她出来,才导致整个影族的覆灭。” 原来容娘就是传言中和皇子纠缠的圣女。 颜雨笙挑了挑眉:“容娘既然是造成影族覆灭的圣女,就应该随着当年的杀戮而亡,你们现在还在寻她?” 琴瑟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纠结的很。 “你是不是又在思索着编排谎言?”春花见她如此,厉声道:“你若再谎话连篇,我们就去喊花姐来,将你叉出去!” 琴瑟怯怯的抬头,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公子既然肯听奴家说,奴家索性也就不隐瞒了,影族幽居绝影谷,当年的屠杀导致一千来个族人全部殒命。” “奴家的父亲带着母亲和姐姐在绝影谷峭壁下采药,这才躲过一劫,母亲怀着奴家,出来后瞧见被鲜血染红的山谷悲痛欲绝,熬了几个月生下奴家没多久就去了。” “除了奴家几人外,还有另外两人躲在地洞中逃过屠杀,他们找到奴家的父亲,告知圣女并未死,且已经孕育了下一代。” “从那时开始,奴家的父亲带着奴家姐妹逃亡,并不断找寻圣女下落,直到今日,都只查到人在灵都,之后的事无论怎么查,都没办法。” 说到这,琴瑟再度抬头看了眼颜雨笙,道:“若是圣女的血脉存活,如今应该和公子差不多大,公子又和那画像上的圣女长得七八分相似……” 颜雨笙是周芷兰所出,不论周芷兰多厌恶她,姜家人足以证明。 她不可能是影族圣女的孩子。 倒是刚才琴瑟一番话,勾起她的好奇:“影族圣女的画像,你藏在哪儿?” 琴瑟顿了顿,抬手拿起抱着的琴,捣鼓一番,从琴头底座中的暗格里,抽出一张泛黄老旧的牛皮纸。 纸张不大,展开一看,一个鲜活的女子印在画像上。 眉若远黛,鼻尖小巧,面如芙蓉,脸似明月,连眼神都带着俏皮,或灵活现跃然纸上,乍一看,的确和颜雨笙女子装扮时很像。 连春花都惊呼道:“难怪琴瑟忍不住开口,真的很像!” “这是圣女真正的模样,她当年在灵都行走,应该用了伪装。”琴瑟小心翼翼的将画像收起,道:“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公子,求您别告知花姐。” “奴家老父病重,还等着银子治病,若是被逐出去肯定要一顿毒打,奴家若是不在了,父亲和姐姐也活不成。” 全族被灭,苟且偷生,还要寻找当年的圣女,颜雨笙不知她们一家在坚持什么。 十几年过去,就算是找到圣女,又能如何呢? 难道还能再度将影族恢复到从前? 颜雨笙想不通,也不想再问,只道:“你既然决定要留在伶人楼又不想卖身,琴技就得好,能留住人听,才能打动人。” “你刚才的琴技手法,就算是我不寻你麻烦,下一个听琴的客人也会将你赶出去,这样吧,我教你几个基本指法,你练上几日,绝对会有进步。” “公子真是好人。”琴瑟眼前一亮,忍不住磕头道:“您的大恩奴家没齿难忘!” 闲着也是闲着,颜雨笙索性接过琴,十指微动,弹奏起来。 还是在召安侯府弹过琴,还是瑶琴,手中这把说是琴,实则是古琴,和瑶琴完全不一样。 前世的努力到底像是刻在记忆中了,哪怕许久不弹,也熟悉的很,曲调如行云流水,连琴瑟都听呆了,一曲罢了,很久回不过神。 片刻后,琴瑟才拍手道:“公子琴技如此精湛,连楼里才艺最好的姑娘也遥不可及,为何还来伶人楼听曲儿?” “图个乐子。”颜雨笙招呼琴瑟坐过来,执着她的手,在琴上游走:“弹奏时,主要是手法,记住基本的后,再慢慢练习。” 琴瑟坐着,颜雨笙从她身后圈过来,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抱在怀中一样。 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如玉如脂的肤质,长长的睫毛,以及完美的侧脸。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琴瑟无端就想起听人念过的一句诗,连也随之变成嫣红。 颜雨笙并未留意,只将指法走了一遍,问:“基本就是如此,记住了吗?” 琴瑟的脸从粉红变成猪肝色,点点头。 “再弹了试试。”颜雨笙放开她的手,坐回桌前饮酒。 琴瑟手微微颤抖,脑中都是颜雨笙刚才的音容,指法倒是记得,勉强弹完一曲。 “嗯,虽然还是很烂,但比第一次进步了一些。”颜雨笙点点头。 起身走过去,重新弹奏,叫琴瑟好好看,好好听,以便纠正她的几个错误。 琴音再度落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伴随掌声,一个清冷的男音响起:“好曲调,好手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琴师凉煜 颜雨笙在琴弦上游动的手猛然顿住,脸色微变:“何人在外听墙根?” 她故作粗噶的声音骗过屋外的人,那人顿了顿,道:“唐突公子,还望见谅,实在是公子琴音诱人,才叫人引颈而观。” “在下也是爱琴之人,知音难得,不知公子能否开门,在下有些不懂想请教公子。” 颜雨笙皱了皱眉,看向琴瑟:“你先下去练琴,我这儿有客人,花姐也不会再怪罪你。” 琴瑟依依不舍的站起来,行礼道:“是,多谢公子赐教。” 说完这些,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公子以后还来吗?” “来。”颜雨笙不知她为何忽然变成了害羞的小女人,皱了皱眉:“琴技都是靠练出来的,我当年从对琴一无所知,到后来的曲艺精通,全靠死练,熟能生巧。” “你现在的水平,这几日别见客人,我给花姐那边留些银子,就说暂时包下你,等你琴技好了,再去给客人弹琴。” “是,多谢公子。”琴瑟索性跪下,眼中又蕴出一团雾气:“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 “好了,我还有客人,你先下去。”颜雨笙打断她,顺便示意春花拿了银子过去:“给花姐,说是我包下你的银子。” 琴瑟开门出去时,颜雨笙才看到屋外站着的人。 玉树临风,身姿挺拔,整个人却又略显瘦弱,面如冠玉,白净的有些妖孽,甚至带着点病态美,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你是伶人楼的清倌?”颜雨笙皱了皱眉,率先问。 伶人楼卖艺的除了女子,还有男子。 卖艺的男子大多数都是白净瘦弱,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颜雨笙下意识就以为是伶人楼的清倌。 “胡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子乃是……”那少年没开口,他身后的小厮沉不住气,辩驳道。 “休得无礼。”那公子呵斥了一声,打断小厮的话。 小厮不做声后,公子才踏进屋,拱手道:“在下乃好琴之人,并非楼里的清倌,公子琴音堪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敢问公子师从何人?” “师傅早就不在世,我乃自学。”颜雨笙转身坐下,顺道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公子请坐。” “恭敬不如从命。”那公子一甩白色的衣裳,在琴前坐下,道:“刚才在门外,在下并非偷听,实在是琴音关不住,将在下吸引而来。” “在想想讨教,你刚才说的食指凌波,是什么意思?” “这样。”颜雨笙也不隐瞒,弹琴示范给他看:“所谓食指凌波,则是看重食指,其他手指去辅助。” “食指灵活,可快可慢,的确是个法子。”那公子看到她的手法,忍不住点头:“是在下浅薄,没想到这层。” “公子的打扮,不像是好风月之人,为何出现在这?”颜雨笙再度打量起这人来。 瞧着面向的确清隽,但仔细看,周身又一股疏离潇潇的气质,像是超凡的谪仙一般,不染俗物。 这样的人,怎么回来龙蛇混杂的伶人楼? 那公子顿了顿,道:“在下先前和伶人楼的东家有几分渊源,此番回灵都后,东家请在下来给楼里的姑娘教习琴法。” 教琴? 颜雨笙的视线在那公子脸上来回巡视,结合他的独特的气质,猛然想起一人:“公子可是名号响彻大江南北,南虞国第一琴师凉煜?” “正是在下。”那公子谦逊一笑:“不过第一琴师的名头,在下不敢当,毕竟公子你的琴法也很好,要说第一也是可以的。” 还真是凉煜! 没想到名号响当当的凉煜,居然如此谦逊有礼。 颜雨笙嘴角微扬:“凉煜公子的琴音无人可比,不知能否有幸,听得公子一曲?” “我家公子的曲子千金难换!”那小厮又开口了:“可不是随意就能听的,这伶人楼东家能请动公子出面,还是因为……” 话没说完,凉煜就冷声开口:“华年,你若再多嘴,就别跟在我身边伺候了。” “公子,奴才只是担心您的手……”被叫做华年的小厮满是委屈,似乎想说什么。 “不碍事。”凉煜走到琴前:“高山流水遇知音,高山流水遍地都是,知音难寻,能为小友弹奏一曲,也算全了咱们的缘分。” 说完,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琴音溢出,果然不愧是第一琴师,连皇帝都曾赞赏的那种! 他的指法灵动,动作飘逸,完美的不像是弹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出尘的气息,听他弹琴,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称得上是极致享受。 一曲罢了,颜雨笙还沉浸其中:“这才是真正的好琴法,叫人流连其中,凉煜公子的琴音我可比不了。” “不,你的也很好,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凉煜掸了掸衣袖,道:“我在灵都还有些事要办,闲暇时能相约煮酒弹琴。” “我……”颜雨笙想了想,道:“我叫周生,公子若是想找我,去云鹤楼告知掌柜的地方,我会赴约。” 她是女扮男装出来的,肯定不能说真名,周取自外祖家,也不算欺骗。 凉煜点点头:“那就暂且如此,在下先不打搅,等几日再叙。” 人走了很久,颜雨笙还在盯着琴瑟留下的琴发呆。 “哇。”春花忍不住叹道:“凉煜公子真不愧是第一琴师,弹的琴好听,人也好看,如神仙下凡似的。” “嗯。”颜雨笙收回眼神,道:“你去将琴还给琴瑟,咱们等几日再来。” 从伶人楼出来,颜雨笙并未立刻回颜家,而是去锦绣阁将衣裳换下。 这时候的生意依旧不错,成衣全部卖空,连布料都剩的不多。 施绵见她来,也跟着上楼进了雅间:“小姐,没想到衣裳布匹如此抢手,手帕什么的更不用说,早就卖空了。” “卖得好还是因为绣的花样独一无二,整个灵都乃至南虞国没人能绣出双面,还是两面完全不同的花。”颜雨笙笑了笑:“今日开业,只是甜头、” “往后价格提高,绣品和布匹全部用限售和定制的方式,一匹布就能价值千金,这样绣娘们也能轻松许多。” 施绵赞同道:“也好,不然这个售卖速度,绣娘们没日没夜赶制也没发供应,您先忙着,我下去招呼客人。” 她即将开门时,颜雨烟忽然想起一事,问施绵道:“十几年前,你还是宫里绣娘,对宫中的事情应该知道一二。” “是。”施绵点头,道:“小姐想问什么?” “当年和影族圣女纠缠不清的皇子,究竟是谁?”颜雨笙压低了声音:“那皇子可还在?” 第一百三十章 影族真相 施绵被颜雨笙的问题吓了一跳。 尤是不放心,开门看了眼,确定周围都没有人,才低声问:“小姐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偶然间听人说起,想着你是宫里的老人,应该知道点。”颜雨笙不着痕迹道:“皇帝登位时,先帝的那些个皇子死的死,获罪的获罪,只剩下个端王还在。” “端王当时还年幼,应该不知,你应该听闻了些什么吧。” 施绵深吸一口气,叹道:“影族全族被灭后,知道内情的宫人几乎全被处死,留下的都是只听说过也全部毒哑了。” “我当年在宫内绣阁,知道的的确不多,而且影族圣女和同时和几个皇子都有交情,若说互生情愫的,没人知道究竟是谁。” 施绵说到这,声音又小了几分:“但根据后来我听到的风声来推测,和影族圣女相好的,只怕是五皇子……” 颜雨笙也吃了一惊。 因为先帝的五皇子,就是当今圣上! 施绵见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想到了,再度低声道:“甚至有传言,皇上能登位,还是因为从影族那儿求了秘药给先帝治病。” “就是不知当中还发生什么,导致影族全族被诛。” “影族秘药功效良多,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既然皇上给得病的先帝求了秘药,为何先帝还是死了?”颜雨笙不解道。 施绵叹了一声:“皇家秘闻,岂是我们这些宫婢能知道的,当真知道内情的早就死了,不过我猜想,皇上应该是用这秘药送走先帝,才导致影族灭亡。” 施绵的话,让颜雨笙久久不能回神。 若是真的,皇上的皇位就是弑君杀父得来的,何其大逆不道! 可细想之下,又有几分道理。 皇上借影族圣女的手要来影族起死回生的药给先帝服下,却偷梁换柱,将秘药弄成致命毒药,杀了先帝。 而后再用影族犯上的理由,将影族全族诛杀,这样,皇上的皇位究竟因何而来,就没人知道了。 如果真是这样,影族圣女是无辜的,包括整个影族。 难怪琴瑟几人非要找到圣女,他们应该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敢和初见的颜雨笙说出来而已。 颜雨笙神情凝重,道:“先帝驾崩后,皇上登位,那影族圣女呢?” “不知道。”施绵摇了摇头,道:“影族圣女和五皇子,也就是先帝,并未有婚嫁,影族覆灭后,影族圣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我猜,影族那些个无辜族人都是那个下场,知道内情的影族圣女,估计早就被那位给秘密杀了!” 不对。 按照琴瑟的话,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两个活着的人,他们应该是听到去屠族的人说了什么,亦或者是知道什么,才会去寻圣女踪迹。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 颜雨笙没将这话告知施绵,只道:“今日的对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阿妩,你先下去吧。” 施绵应了一声,下楼招呼客人,倒是颜雨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事情若是真的,一旦影族圣女被找到,只怕当今圣上的皇位怕是岌岌可危。 和施绵说话时,颜雨笙将春花支走了,只留了她们二人。 施绵下楼后,春花才拿着衣裳过来,见她不动,问:“小姐,该换衣裳了。” 颜雨笙这才回神:“换好衣裳,再去一趟端王府。” 事关重大,她想问一问南鹤峥,究竟知道些什么。 有蜇莹的帮助,南鹤峥体内的毒一点点消失,不过用错药的后症,还需要多加调养。 颜雨笙去时,南鹤峥正在长廊上喂鱼,身边还站着蜇莹。 南鹤峥没察觉,过了一会才见到她,还兴致颇好的将鱼食物递过去:“有人给本王送了几条稀有的鱼,你来看看。” 颜雨笙没有接,只探头看了看水面。 的确稀有,花色是红黑黄三色的她瞧见过,通体淡蓝,还有孔雀花纹的鱼,她还是第一次见。 南鹤峥见她兴致恹恹,将鱼食递给身后的奔雷,问:“你怎么了?” “有些事和王爷说。”颜雨笙看了眼奔雷和蜇莹,道:“不过王爷似乎有些不便。” “没什么不方便,去本王的书房吧。”南鹤峥朝奔雷示意:“送蜇莹圣女回屋休息,本王这边有雨笙照看。” 从那日颜相府开始,南鹤峥对颜雨笙的称呼,从颜大小姐变成了雨笙。 颜雨笙上前推着南鹤峥去书房,半道忍不住想起刚才站在南鹤峥身后赏鱼的蜇莹,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直到快到书房门前,颜雨笙都要憋坏了,忍无可忍,问道:“王爷和蜇莹圣女两人,相处的好像很融洽?” “她为本王治病,何谈什么融洽不融洽?”南鹤峥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回头瞧见颜雨笙神色不好,挑眉问:“你很介意?” “王爷都说了是治病,我有什么好介意的。”颜雨笙下意识否认,语气不自觉差了几分:“只是蜇莹心怀不轨。” “王爷还是不要沉迷美色,加上灵韵族善用毒,谁知道蜇莹在解毒的同时,会不会给王爷下什么迷药之类的,迷得王爷昏头转向找不到北。” 南鹤峥想反驳,就听颜雨笙小嘴微张,再度道:“毕竟说好她在王府能活动的范围只是客院,如今都能光明正大出来赏鱼了。” “再过一阵,王爷是不是还得将她奉为上宾?” 这话,她说起来像是为南鹤峥着想。 南鹤峥听起来却带着浓浓的酸味。 她为他在吃蜇莹的醋? 南鹤峥心情大好,解释道:“蜇莹的确一直呆在客院,昨日她说自个儿像囚徒,已经闷出毛病了,今日我才带她来这边走走。” “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担心她在王府随意走动撞见什么,才将她带在身边,你若不来,我原是打算一会就将她送回去的。” 他的解释中,从自称本王,也换成了我。 足够的尊重了。 颜雨笙心里的不满这才松了些,嘴上还是倔强:“王爷和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我也只是提醒王爷罢了。” 南鹤峥忍不住好笑,嘴角都是压不住的上扬:“好,没什么,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话说?” “进屋说话。”颜雨笙将他推进书房,命春花和其他王府侍卫在外头守着,不让人靠近。 南鹤峥见她这个阵仗,忍不住好奇,道:“究竟是什么事,还这般隆重?”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当年之事 进入书房将门掩好后,颜雨笙才正色道:“王爷可知当年的影族?” “影族谁人不知?”南鹤峥皱了皱眉:“只是影族覆灭十几年,你突然问及他们做什么?” “那,王爷知道影族为何会忽然被灭吗?”颜雨笙声音小了几分:“似乎这件事知道内情的,全部都死了,肯定发生过什么。” 南鹤峥眉头还是拧着,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关于影族的事,你最好不要问,除了我之外,别对其他人提及。” “影族灭亡后,皇上曾颁发密令,禁止再谈影族,再说,全族都没了,再究其内因,还有什么意思?”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神色带着犹豫。 她知道影族灭亡和皇室肯定有脱不开的干系,且很大可能,是当今圣上所为,还可能涉及皇位的来头。 南鹤峥不管和皇上兄弟之间有无龃龉,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是一脉相承。 可若是不说,琴瑟再对旁人提及,传出去该如何? 斟酌片刻,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口。 南鹤峥看出她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说起,试探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是。”颜雨笙最终还是决定说,声音也再度压低了些:“王爷您想,若是影族还活着,会如何?” 南鹤峥眼睛微眯,当真思索了一会,才道:“影族和灵韵族都是特殊的存在,合族团结,又有特殊的本事,没人敢主动招惹,当年全族都被杀,为的就是永绝后患。” “若是他们有人存活,应该会天下大乱,不惜一切为族人报仇雪恨,不过,应该是没这个可能了。” 颜雨笙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人都死完了。 “可,有人活着。”颜雨笙神色凝重:“影族一千多人虽都幽居绝影谷,当年的杀戮几乎屠杀殆尽,却不想还有漏网之鱼。” “在哪儿?”南鹤峥脸色猛然变色,随即又道:“当年派去屠影族的,乃是朝廷的血滴子,以狠绝出名,刀下无人能活,你别被有心人给骗了。” “王爷若是肯袒露心声,我们不妨谈一谈。”颜雨笙绕到南鹤峥面前,坐下道:“我不知王爷和圣上的关系,也不问你们有什么纠葛。” “我只想问王爷,对当年影族圣女和皇族之前的关系,知道多少?” 南鹤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良久,星眸才微转:“影族覆灭是十五年前的事,当时我才几岁,知道的也不全面,只知道先帝下令,屠影族全族。” “先帝下令?”颜雨笙满是疑惑,打断道。 按照琴瑟的话,她推测出应该是当今皇上借影族圣女的手,杀了先帝夺得皇位后,再下令屠族封口。 为何在南鹤峥口中,变成了是先帝下令? 难道是她猜错了? 看到她神色凝重,满是难以置信,南鹤峥狐疑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影族的风声?” 到了这一步,她再瞒着也没意思,道:“是,我一直以为是当今皇上下令屠族。” “先帝本就病重,吃了影族给的药后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时下的圣旨。”南鹤峥解释道:“此事过身的太后,还有不少守在先帝榻前侍疾的太妃都知道。”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牡丹庙找太妃们问问。” 所以,是先帝误会影族用假药蒙骗,临终悲愤,下令屠族?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摆明了问:“那,王爷知道和影族圣女纠缠的皇子是谁,是否是当今圣上?” 南鹤峥眸子猛然缩了缩,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紧盯着她:“你到底听到了什么?知不知道谈论圣上乃是大罪?” “我只在王爷面前说,您也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不知为何,颜雨笙的心猛然一紧,她忽然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简单。 南鹤峥没说话,空气中的沉默,都带着紧张的气氛。 片刻后,南鹤峥才低声开口:“影族圣女在灵都来时,和好几个皇子都认识,但,的确和当今圣上关系更亲近。” “若非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我倒是觉得没有,以当今圣上的性子,不可能和影族人有所瓜葛,至于缘故,涉及家事,我不好和你言明。” 当年南鹤峥还小,几岁罢了,知道的的确不多。 颜雨笙叹了一声:“那王爷知道影族圣女的下落吗?是死是活?” “传闻是随影族覆灭而自尽,可到现在也没人找到圣女遗体。”南鹤峥照实说完,疑问更甚:“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南鹤峥不隐瞒,颜雨笙也不好隐瞒,没说琴瑟的事,只道:“我听说影族圣女还活着,就是不知其人在哪儿。” “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传闻就很可能是真的。” “王爷,虽然您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有些僭越的话我不得不说,影族被灭,皇族虽下令不准谈论,架不住悠悠众口。” “先帝吃进去的药,可是当今圣上从影族圣女那儿要来的……” 南鹤峥是聪明人,点到为止,他就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果然,南鹤峥面色大变,惊讶,疑惑,还带着丝丝愤怒:“你是想说,皇位来路不正?!” 颜雨笙微微点头,算是回答:“如果我刚才和王爷说的是真,那的确如此,可也不乏有其他可能,如今的问题是影族无人可问。” “而影族圣女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全无对症,当下除了边关战乱时起,还算国泰民安,一旦那些事捅到人前,只怕……” 后面的话,照样没说话。 南鹤峥只看了她一眼,就懂话里的深意。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会派人去查当年的事,宫里那么多人,总不会都死了,你最近就别打听,影族皇上绝对的禁忌。” “好。”颜雨笙应下,转而问:“蜇莹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现在冷静下来,她也能好好说起蜇莹了。 “没有,她表现的很安分。”南鹤峥顿了顿,道:“只是,她越安分,我越是觉得不对,灵韵族人狡猾多段,又有自个儿的文字信息。” “我担心,蜇莹在用一种我们都不知道的方式,和族人传递信息,她是灵韵族圣女,来灵都绝对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包括我体内的毒。” “既然只有灵韵族圣女和族长知道,那毒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又是何时进入我体内的,全都是问题!”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扮猪吃老虎 南鹤峥的疑惑,也是颜雨笙的疑惑。 为何灵韵族这种与世隔绝的族群,会突然和南虞国十二爷体内的毒有瓜葛。 而且他们族内的圣女,还会悄悄出现在灵都? 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 颜雨笙想着,脑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也正是因为这个念头,她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做个大胆的猜想,同样是两个相似的族群,一个十几年前就被灭。” “仅剩的灵韵族也是虎狼环饲,朝不保夕,会不会是他们担心和影族一个下场,才率先出动?” 南鹤峥默了默,赞同道:“之前的确没想到影族这方面去,这么一分析,还真有几分可能。” “王爷先查影族之事。”颜雨笙顿了顿,道:“至于蜇莹这边,她体内有一种我下的毒,除了我他们灵韵族谁都没法解开。” “她惜命,暂时不会对王爷有危险,哪怕是和外头隐藏的灵韵族人联系,只要王爷不让她知道重要的事,也没关系。” 南鹤峥点点头,道:“也好,我体内的毒已经差不多快解开了,等完全解开,就送她出府。”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奔雷的声音:“谁?谁在那儿!” “怎么了?”南鹤峥警觉道。 “回王爷,刚才书房后屋,好像闪过一个人影。”奔雷疾声道:“小人去看看。” “有人偷听,就证明她在着急。”颜雨笙对着南鹤峥微微一笑:“王爷,看来,只要咱们能沉得住气,会有人自乱阵脚,暴露目的。” 端王府戒备森严,对下人更是管教极其严格,没人敢来听南鹤峥的墙根,除了府上新来的客人有那个胆子。 南鹤峥却没因为颜雨笙的话放松警惕,他转动轮椅滑到床边,抬手推开后面的窗户。 书房外是一片竹林,风吹动竹子发出的响动外,阳光照进来,斑驳的树影映在地上摇曳。 奔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竹林处,没一会又灰头土脸出来:“王爷,毫无发现,许是小人看差了,错将竹影当做人影。” 南鹤峥挥了挥手,奔雷又回到屋前站着。 而南鹤峥的脸色依旧凝重,并未好转。 颜雨笙见状,低声问:“王爷可是在担心什么?” “偷听之人只可能是蜇莹。”南鹤峥眼神微凛,指着竹林道:“之所以无人去竹林中守卫,是因为里头有我布下的机关。” “寻常人进去就别想出来,除了我和几个心腹近侍,无人敢进去,而那里,明显有个脚印,瞧见了吗?” 他的手,从竹林深处,转向窗户不远处的地上。 最近没下雨,竹林干燥,每日早晨,都有专门的人去撒一趟水。 而南鹤峥指的位置,有一枚小巧的脚印,印在晒干的落叶上,明显不是奔雷的。 “想也能想到是她偷听。”颜雨笙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王爷是在担心什么?” “奔雷武功高强,在前守着,要是有人他会发现,而蜇莹能悄无声息,从机关重重的竹林中来听墙根,你说这代表着什么?”南鹤峥顿了顿,脸色越发难看。 颜雨笙恍然一惊,道:“王爷的意思,蜇莹武功高强,她之前都在扮猪吃老虎?” 南鹤峥点点头,接着道:“她既然能无声的踏过竹林而来,对付那群围攻她的狼群,自然不在话下。” 他说的,是指迁移营地时,奔雷救了蜇莹的那次。 这的确是个问题。 蜇莹武功不弱,又擅长用毒,对付一群狼还是可以的,为何会扮弱者——只有一个可能,她知道南鹤峥一行人要从哪儿经过,故意守株待兔。 再往深处猜,兴许狼群都是她引来做套的。 心思难测,武功高强,擅长用毒,估计多端,这样的人养在身边,还不知道其目的,简直可怕! 颜雨笙脸色变了变:“我将她带来王府,是不是要坏事?” “不。”南鹤峥微微一笑:“或许,她接近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在无限接近真相,我改变主意了,要将她留在王府。” 两人又说了几句,颜雨笙才回相府。 姜雨烟果然又在相府,她最近就像个鼻涕虫一样,想着方儿黏在相府不肯走。 这不,众人都围在正厅。 而正厅桌上摆着不少物件,补品,布料,胭脂水粉盒什么的。 老太君,周芷兰和许久未露面的韩如雪也在,瞧见颜雨笙进门,老太君还招了招手:“你回来的正,快来瞧瞧,雨烟给府上女眷都带了礼物,是今儿刚开业铺子出的,全是好货!” 补品无非是燕窝人参鹿茸雪蛤什么的,但德心堂的补品可不便宜。 她当时吩咐掌柜全进最好的货,三家店铺都是如此,所以她那四十万两银子才如流水哗哗没了,后期还典当了些珠宝充数。 这会子,摆在桌前的东西,光是补品,她一眼了过去就得四五万两银子,更别说其他的。 姜雨烟还当真是下了血本,不对,该说南奕铭下了血本,毕竟是南奕铭在出银子。 “燕窝白中带着微黄,晶莹剔透,一点杂毛都没有,的确是难得。”颜雨笙走过去拿起那盏燕窝看了看,道:“雨烟妹妹,这,不便宜吧。” “还有那鹿茸,我今儿也去德心堂瞧了眼,这一小点得大几千两银子,这一些加起来,不得花几万两?” 颜雨笙的话,完全是在给姜雨烟长脸啊! 姜雨烟脸都笑开花了,拿着燕窝鹿茸和人参一一分发,谁多谁少都有数,边得意道:“是,只要祖母和母亲舒心,银子算不得什么。” “三夫人照顾五妹妹辛苦极了,憔悴的厉害,也该好好补补。” “好孩子,知道孝顺。”老太君示意慧嬷嬷接过东西,笑道:“雨烟越发懂事了。” “可不是?”周芷兰脸上有光,颇为高兴:“她啊,经了一遭,彻底长大了,也不枉费您多时培养。” “的确孝顺。”颜雨笙意味不明的一笑:“不过妹妹,你从相府出去,只大夫人给了你些银子,在长清县主仆十来人的花销除外,应该剩不下几百两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哪儿来的银子买?” 姜雨烟拿东西的手一顿,讪笑道:“六皇子给的,我是六皇子的救命恩人……” 话还没说完,颜雨笙就笑着打断道:“相府素来注重礼义廉耻,救命恩人是该奉做上宾,只是你这又是住人家的宅子,又是使唤人家的丫头。” “如今还拿着六皇子的银子充体面,你倒是不要紧,传出去别人怎么想相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养金丝雀 姜雨烟也不是没想过她们会问银子来路,也早就准备说是六皇子给的。 以她对老太君和周芷兰的了解,一个不会在意银子来路,一个就算是知道来路也不会说她。 倒是忘了还有颜雨笙这茬。 且颜雨笙还是毫不留情,话说的可谓是极度尖酸讽刺。 姜雨烟不知如何回答,抿了抿嘴,道:“是六皇子要给我的,不拿着也不妥,不然就是瞧不上人家,这不是才拿着。” “我一个姑娘家,平时使用银子的时间不多,府上的吃穿用度,全是六皇子包揽,包括银子首饰胭脂水粉,我这才买东西孝敬祖母和母亲。” “姐姐若是觉得不妥,我以后不买了就是。” 姜雨烟越说越委屈,眼眶一红,已经有泪顺着脸颊而下。 还是那熟悉至极的感觉,又是委屈,又是不敢说,我见犹怜。 比起琴瑟,她这种随时随地都落泪的调调,演技已经是炉火纯青,刚开始瞧着,的确是惹人怜爱,可现在,只剩下作呕。 颜雨笙愈加厌恶:“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好歹是相府出去的人,哪怕现在不是相府的小姐,也要顾忌着些别人的话。” “可,人也不能活在他人嘴里。”姜雨烟一边哭,还抽空哭了哭,擦了把眼泪,道:“我若是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姐姐说一说倒是好。” “可我什么也没做,就要背姐姐这种极具侮辱贬低的语句,实在是想不得。” 颜雨笙还要说,周芷兰不悦的打断她,道:“雨烟说的没错,她不过是有孝心,做错了什么?反倒是你,得了召安侯府的四十万两银子加一箱子珠宝。” “那么多银子,你倒是说说,可曾给我和老太君尽孝?” 颜雨笙颇为委屈,瘪了瘪嘴,道:“银子若是在我身上,大夫人和老太君要十万八万两银子,那都是我该给的,但银子不在,一早就交给冰泽打理。” “您也知道冰泽是端王殿下派来教我打理钱财管理账目的,将来偌大的王府,全部要经我的手,可怜我一直在乡下什么也不懂。” “王爷正事考虑到这点,才命冰泽来,按照大夫人的意思,我该将银子给您,这就令人为难了,到底是听您的,还是听王爷的?” 她一边说,还一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似乎不将人气死不罢休。 心里也默念着,王爷勿怪,先帮我背口锅。 不远处端王府内处理事情的南鹤峥,冷不丁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水泽十分紧张:“爷,您没事吧?别是昨晚着凉了。” “这么热的天气,着凉什么?”南鹤峥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冷哼道:“定是那小野猫,又仗了本王的势。” 提及颜雨笙,南鹤峥脸上出现少有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聘礼可准备好了?” “备好了,爷,明儿就是下聘的日子,可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水泽看着自家爷那如沐春风的笑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南鹤峥将文件合起,道:“三媒六礼,文书文定,全部要过一遍,虽是圣上赐婚,她到底是本王的正妃,也是将来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一定要隆重些。” “这怕是来不及。”水泽擦了把汗,讪笑着道:“要不,先将东西送去?” “嗯?”南鹤峥微微侧头,道:“本王不是叫早就准备,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水泽不敢搭话,心里却是想着,要准备的,难道不就是聘礼吗? 三书六礼,这些也没说啊! 三书就算了,礼部会准备妥当,可六礼中的纳采,谁家皇帝赐婚,还兴这个? 水泽有些发愣:“爷,您的身份在此,太后仙逝,皇后已故,剩下能为您做纳采的,怕是只有皇上了,可皇上贵为天子,不会纡尊降贵……” “啧。”南鹤峥的笑意冷下去:“还有七公主。” 水泽一拍脑袋,道:“小人竟是将七公主忘了,爷息怒,小人这就去请。” 七公主是南鹤峥的姐姐,是先帝皇后嫡出,虽和南鹤峥不是一母,却一直亲厚。 七公主自先帝去后,一直幽居外郊公主府,虽不与皇帝朝臣有所来往,却因着先皇后独女的身份,又是唯一一个没和亲的公主,尊贵无匹。 她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好在明后两日日子都可,时间上来得及。 水泽立刻快马加鞭,带着南鹤峥的信物去往公主府。 另一头,颜相府众人不知端王府的打算,还算平静中暗流涌动。 颜雨烟的话,成功气的周芷兰一口老血闷在心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像是卡在喉头的鱼刺一般。 人是端王派来的,她心头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姜雨烟,停住哭声,抬头轻声道:“姐姐这话说的,就有些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嫌疑了。” “你虽与端王有婚约,如今人连个聘礼都没下,若我没记错,还有个把月就是大婚了吧,就是寻常人家纳妾,也知道走个形式,把礼数补齐呢。” “这样的情况下,未婚未嫁就让王爷的婢子给你管着钱财,连自家母亲和祖母都用不得,呵呵。” 话中亦带着浓浓的奚落鄙夷。 冰泽见状,上前一步冷声道:“咱们小姐和王爷好歹有皇上赐婚,普天之下,谁敢质疑一句名不正言不顺?倒是姜小姐与六皇子不清不白,算什么?” “按照您如今的身份,怕是也够不上六皇子妃,只有救命恩人几个字担着,却又是宅子又是银子好吃好喝供着,在奴婢们看来,就像是那些达官贵人养金丝雀儿的做派。” “你,你这贱婢!”姜雨烟气的拿手指着冰泽,指尖都在颤抖。 换做寻常婢子敢这么贬低,她早就一巴掌扇去教他做人了,可冰泽是王府来的丫头,她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造次。 珍嬷嬷实在看不下去姜雨烟被人如此骑在头上,扬手就要打冰泽:“连相府的丫头都不算,就敢言语犯上,看我今天不教你规矩!” 手刚抬起,颜雨笙就狠狠钳住她的手,脸上挂着微笑:“你试试?” 说完,手已经放下,珍嬷嬷的手还僵在半空,她还要接着打,就听颜雨笙话里带着笑意,接着道:“只要你敢打我的人,我就将你的手剁了喂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逼退绿茶 颜雨笙脸上的笑意温柔,说话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轻巧。 就好像在问珍嬷嬷,府上晚膳吃什么一般。 偏偏最温柔的笑意和最轻巧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 珍嬷嬷毫不怀疑,她这巴掌要是落下,手也会随之分离。 哪怕颜雨笙没再抓着她的手,她也不敢造次,悻悻的将手收回,道:“奴婢不敢。” “不敢还不滚?”颜雨笙笑了笑:“你是将军府出来的婢子,可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将军府的规矩!” 珍嬷嬷应声,背影狼狈的躲回姜雨烟背后,像是夹着尾巴的落水狗一般。 “你如今翅膀硬了。”周芷兰见她接二连三,把姜雨烟和珍嬷嬷逼退,眼底带着幽光,咬牙切齿道:“别太得意,越是得意摔得越痛!” “大夫人。”颜雨笙依旧睁着大眼,一脸无辜,只是怎么看,眼底都带着嘲讽:“您作为府上的主母,也该明事理,不能偏帮谁。” “我教训姜雨烟的话,就算是摆到圣上跟前,也是我有礼。” 周芷兰冷哼道:“圣上日理万机,有空听你这后宅妇人说什么?” 颜雨笙没搭理她胡搅蛮缠,继续道:“六皇子若真心待姜雨烟,将她娶做正妃亦或者纳妾,姜雨烟就算是拿整个六皇子府来孝敬您,我也没二话!” “如今她无名无分,空但个救命恩人的名头,自个儿享用也在情在理,可她偏要拿六皇子的银子来相府摆阔,那就不行!” “桌上这些,都要原封不动退回去!” 颜雨笙的语气不容置喙,也的确挑不出错儿,周芷兰不知如何说,目光看向老太君。 哪怕她素来和老太君不和,这种事情上,倒是难得的默契,统一战线。 老太君将手中拿着的双面绣手帕放下,眉心微皱:“雨笙,你这话太重了,雨烟救了六皇子,银子又是六皇子给她的,那怎么处置,都该随她。” “东西买来都分发下去了,再退也不好,这样吧,下不为例。” “什么东西下不为例?”颜正廷从屋外进来,就听到这句,话里带着笑意,问道。 “父亲。”姜雨烟立刻迎上去,委屈道:“您来的正好,我买东西来孝敬母亲祖母,还有您,姐姐却处处挑刺儿,命我送回去不说,还贬低我。” 说着说着,眼泪又留下来,她抬手掩住脸,道:“我的确已经不是相府二小姐,连姐姐身边的婢子,都敢指桑骂槐的侮辱我是金丝雀儿……” 姜雨烟的眼泪向来有用,尤其是赶上颜正廷心情好的时候。 颜正廷一听这话,脸色沉下来,看了颜雨笙身后的冰泽一眼,又看向颜雨笙:“可有这事?” “有。”颜雨笙痛快承认:“冰泽为了维护我,的确说了雨烟,起因是因为她言语挑衅,明里暗里说我还编排端王殿下,冰泽虽然伺候我,好歹是端王府出来的。” 话说到这,颜正廷已经懂了,转向姜雨烟:“可有这事?” 姜雨烟低着头,万分委屈却不敢开口说什么。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她不想连颜正廷那边最后的好感都败了,怯怯道:“父亲,我也是气不过,您瞧瞧,我还给您带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呢。” “颜相。”颜雨笙叫住企图蒙混过关的姜雨烟,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末了道:“太子造反死去,剩下的皇子全在暗戳戳争夺储位,您也不是不知道。” “而您身居要职,一朝丞相,皇子们大多想亲近得到您的支持,哪怕六皇子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可传出去呢?人言可畏啊!” 颜正廷先前不知姜雨烟银子哪儿来的,也不知东西如此贵重。 听颜雨笙说完,脸色微变,朝姜雨烟道:“你长姐的确有错,但话却是十分在理,这件事处理不好我的名声都要被你牵连。” “孝心我们心领了,东西退回去吧。” 周芷兰不解道:“一点东西罢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照我说你们就是被前太子一事吓怕了,草木皆兵,谁都知道六皇子与世无争!” “照你说照你说。”颜正廷气不打一处来:“要什么都照你说,天下都是你的,无知妇人就别多话!都别说了,东西原封不动退回去!” 说完,又拍了拍姜雨烟的肩膀:“东西是你做主买的,要是六皇子问及,你就说相府不敢收礼,是我清廉。” 姜雨烟咬着唇,点点头。 再抬头时,视线像是淬了毒一样,狠狠瞟了眼颜雨笙。 都是她,坏了好事! 因着这件事,晚膳周芷兰和老太君都没出来用,叫了小厨房去院子里。 餐桌上只有颜雨笙,颜正廷和韩如雪母女。 颜正廷吃了放筷子时,忽然想起什么,问:“青姝好点没有?” 说起颜青姝,韩如雪的泪立刻出来了,她又不敢扫颜正廷的兴,憋着泪眼道:“相爷,咱们青姝醒来怕是无望了,睡了一个多月,后背都出了褥疮……” “既然醒不来,还不如就让她去了,谁也不受罪。”颜正廷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 韩如雪身子一颤,没有答话,颜正廷也没继续说什么。 次日是阴天,一改闷热,吹了些凉风,正好睡觉,颜雨笙贪睡了一会,已经快到早膳时间,还是春花将她叫起来的。 “小姐,您快起来,六皇子来府上了,还带着昨儿被姜小姐带回去的那些个厚礼!” 颜雨笙懒洋洋的抻了抻胳膊,道:“来就来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颜相下朝回来,已经收下东西了,姜小姐正在前厅耀武扬威呢。”春花嘟了嘟嘴,满是不平。 待颜雨笙梳洗罢,吃了两口粥去前厅时,前厅一片欢声笑语,其中不乏颜正廷的。 南奕铭向来会收买人心,且在不知不觉的中收买,颜正廷这样一步步爬上去,心机深沉的人都能着了道,可见他的手段。 她没说话,姜雨烟透过人群瞧见她,脸上对满笑意,故意气她一样:“姐姐来了?昨儿你巧舌如簧,一番话叫我不得不带着礼物回去,今儿还得劳烦六皇子亲自送一趟。” “你也来瞧瞧,今儿给你也准备了东西呢。” 前厅对满锦盒箱笼,其中一盒昨儿没有的玲珑珠子摆在桌上熠熠生辉很是好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要成好事 与灿烂的琉璃珠相比,姜雨烟脸上的笑意更灿烂。 转向颜雨笙的时候,还带着隐隐的得意。 姜雨烟话音刚落,南奕铭就起身,面上的笑意很浅:“颜大小姐从乡下而来,倒是极在乎规矩,的确有大小姐的风范,只是,你说的有些话不甚在理。” 南奕铭话里的责怪明显,说到这话锋一转,道:“不过话说回来,因为大小姐那番话,我才想到来拜访颜相。” “颜大小姐,这,是给你的礼物。” 南奕铭走到桌前,挑拣出一尊摆件递给颜雨笙。 那尊摆件是一个彩陶人偶,做工算不得顶精致,最重要的是面上覆盖着一层轻纱,从眼睛以下,蒙的严严实实。 这是警告她不该说的不说? 颜雨笙垂下眼眸并未接,只道:“六皇子,无功不受禄,我一介小女子受不起你的礼。” 南奕铭笑了笑,也不计较她的态度,将摆件放回桌前,朝老太君和周芷兰道:“老太君和大夫人的礼物,都在这了,还是雨烟买的,她在你们身边多年,知道你们的喜好。” “买来的东西,岂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就当是雨烟对相府多年养育之恩的报答,老太君,您说是吧。” “是,雨烟知恩图报,六皇子又深明大义。”老太君连连点头,面上一派慈祥:“也是雨烟运气好,碰到了六皇子如此温润知理的人。” 颜正廷本来还是不愿意收下东西的,毕竟几人的身份摆在这,传出去的确会引人遐想。 但老太君已经做主收下,他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老太君的面子。 颜正廷顿了顿,道:“多谢六皇子替雨烟送的礼。” “颜相客气,雨烟既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大夫人的义女,将来两家行走的时间还多呢。”南奕铭还是那副温润的笑意:“颜相不嫌叨扰就行。” “岂有嫌弃自家女儿的道理。”周芷兰眉眼带笑,后槽牙都要露出来了:“雨烟在我心里,那就是亲生的。” 这场景只让人觉得好笑,一个不是颜家血脉的养女,一个和养女无关的皇子,加上周芷兰,说说笑笑像是一家人似的亲厚寒暄。 颜雨笙忍不住开口问:“六皇子和妹妹,是不是要成好事了?” 她的表情很认真,看不出半点打趣。 南奕铭清了清嗓子,道:“大小姐误会,雨烟只是我的救命恩人罢了,与情爱无关。” 姜雨烟的表情僵了僵,随即配合道:“六皇子说的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哦。”颜雨笙做恍然大悟状,拖长尾音道:“原来是这样,就刚才六皇子和大夫人寒暄的话,像是姑爷回门一样,我这才误会了。” “不过话说回来,雨烟妹妹德才兼备,是灵都出名的贵女,要是太子不出事,现在保不齐都成了太子妃了,如此身份,配得上六皇子的吧。” 南奕铭面上的淡笑逐渐消失,眉头皱了皱:“大小姐这话,是存心说出来恶心人的?” “怎么叫恶人?”颜雨笙故作不知,一脸懵懂道:“是六皇子自个儿说,雨烟妹妹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是宅子又是银子的,如今还陪她回颜相府。” “恐怕不止是我,别人也这么以为吧。” 说着,眼神似有似无的看了周芷兰一眼。 灵都人人都知姜雨烟和太子亲密,以为她不是太子妃,就是太子侧妃,如今太子已死,相府又通晓灵都,说姜雨烟并非相府血脉。 她现在身份尴尬,高门大户的人家,谁都不会动娶她的心思,而小门小户的,姜雨烟自个儿看不上不说,周芷兰也不会委屈她。 六皇子愿意的话,倒是个非常好的人选! 周芷兰像是看懂了颜雨笙眼底的情绪一般,紧跟着接话,道:“六皇子对雨烟的确很好,连我这做母亲的都以为六皇子对雨烟有情。” “六皇子未有妻妾,若是愿意,何不成就一段佳话?” 南奕铭的脸色微变,眼底明显是不满,面上还是不得不保持微笑:“大夫人说笑,东西也送到了,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雨烟就留在这吧。” 说完,就要朝外走。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小厮通报的声音:“相爷,七公主来了!” 南奕铭脚下一顿,满是狐疑的看去——七公主怎么会来相府? 颜正廷也诧异不已,急急的问:“七公主是一个人来的?” “还带了很多东西。”小厮也不知内情,只能照实说自个儿看到的场景。 “快请。”颜正廷不知七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尊大佛他惹不起,必须好生供着! 话音刚落,一行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为首的七公主一身暗红色长袍,金丝滚边,头戴鎏金孔雀开屏金簪,衬的气质华丽无比。 和衣裳比起来,更雍容华贵的,是七公主本人。 年近四十,保养得益,一眼看去像是三十刚出头的样子,周身带着无比尊贵的气场,让人不容小觑。 颜正廷也顾不得还在发愣的南奕铭,疾步迎过去,行礼道:“微臣颜正廷,见过七公主。” 周芷兰一行人也跟着行礼,南奕铭这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小六见过皇姑姑。” “起来吧。”七公主眼睛余光都没看他,只朝颜正廷抬了抬手。 七公主尊贵,自然是要坐在主位上,桌上林林种种的礼物还没来得及收,都快挡住视线了,她看了眼,声音清冷:“这是在做什么?” “回公主的话。”颜正廷赶紧解释道:“这些东西,是六皇子给府上义小姐的东西,顺便孝敬府上老太君。” “哦?”七公主的视线这才落在南奕铭身上:“若是本宫没弄错,义小姐指的是先前相府的二小姐,后又认成相府义女的颜雨烟吧。” “正是。”南奕铭回答道:“不过她如今叫姜雨烟。” “不管什么雨烟的,你送这么多东西来,是看上人家了?”七公主收回视线,打量了成堆的礼物一眼,道。 南奕铭还没来得及答话,又听七公主道:“虽说她曾和太子有些关系,但你既然看上人家,就该三媒六礼,一样不落的走完流程。” “不明不白的送东西上门,就是你师傅教你的规矩?” 南奕铭满脸诧异,还想解释,七公主又开口了:“这方面,你还真该学学你十二皇叔。”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三媒六礼 学十二皇叔? 什么意思? 七公主的话,让南奕铭一头雾水。 其他人亦是没明白。 七公主也不搭理周围的人,目光在人群中扫了眼,精准锁定在颜雨笙身上:“你便是颜家长女吧。” “臣女颜雨笙,请七公主安。”颜雨笙和七公主视线相撞,赶紧行礼道。 “起来吧。”七公主抬了抬手,又上下打量了颜雨笙一眼,忍不住点点头:“也难怪十二叫本宫来,一眼就瞧出是个玲珑人儿,那怪啊!” 很多人第一眼,都是看的眼缘,就像现在,七公主能一眼认出颜雨笙。 对颜雨笙的印象也很好,不吝夸奖。 “七公主,您这话,什么意思?”颜正廷讪笑一声,试探着问道。 七公主不急不缓的开口,道:“圣上赐婚,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端王殿下去请本宫,来做纳采。” 颜正廷一惊,下意识看向七公主,惶恐道:“小女哪儿值得您纡尊降贵亲自前来,叫礼部派人来走一遍流程就是了。” “你觉得不值得,端王觉得值得。”七公主坐在上首,睥睨着他:“如今,本宫也觉得值。” 说完,这才转向颜雨笙,道:“上前来,让本宫瞧仔细些。” 颜雨笙不卑不亢的往前走,裙角纹丝不动,礼仪形态极好。 七公主又点了点头:“沉稳端庄,担得起端王妃的名头,皇兄这次总算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说着,又侧头吩咐婢子,道:“请进来。” 说是七公主来纳采,可她是先帝的中宫嫡女,这种场合,她只是来压阵,并不需要开口说着什么。 婢子出去后,自门外带进来三个喜庆打扮的嬷嬷。 其中一个,赫然是在过身太后边上伺候过的韩嬷嬷。 三个嬷嬷行礼后,韩嬷嬷堆满笑意,念着喜庆的话,上前对颜雨笙道:“颜大小姐,年十四,生辰乃癸酉年九月初三。” “九月初三,夏去秋来,丰收将至,是个难得的好日子,礼部与钦天监曾合八字,您与端王八字完美契合,乃大吉大利之兆。” “您与端王成婚后,日子定会红红火火,甜甜蜜蜜,今七公主携老奴几人前来过礼。”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本精美的册子,道:“聘书在此,请颜大小姐过目。” 烫金边的红册子,翻开来,赫然是遒劲有力的字体。 颜雨笙心头一热,道:“端王有礼,臣女深感荣幸。” 韩嬷嬷也很喜欢颜雨笙,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心,顺带着低声道:“端王殿下这是重视您呢,大小姐您的福气远不止这些。” 说完,又从袖口掏出令一个红纸小本,道:“唱礼书。” 话音刚落,另一个嬷嬷高声朝外,道:“聘礼起~~~” 屋外相继有人抬着大大小小,规格不一的箱子进门。 韩嬷嬷抖开小册子,念道:“地契四十,其中铺面十五,庄子十五,住宅十处。” 立刻有人捧着缠着大红绸花的锦盒上前,在颜雨笙面前打开。 锦盒中,满满当当都是地契,厚厚一叠。 这些聘礼都是要先摆好,规整到位后交给颜相府的,可桌上地上全是南奕铭带来的礼物,韩嬷嬷眼神看向七公主,充满请示。 七公主懒洋洋的挥挥手,道:“把这些个微薄东西先撤走。” 东西摆上去就是叫大家好好看看,显摆显摆,这么快就撤走,还成了七公主口中微薄东西,实在是下了脸子。 南奕铭和姜雨烟二人心里都不忿,可话是七公主发的,谁也不敢顶撞,只能眼睁睁看着下人将东西丢去偏厅。 韩嬷嬷见地方腾出来,又唱道:“黄花梨海棠花围八步床两张,黄花梨美人软塌两套,各式桌椅,几案,柜子两套,八宝屏风两张,梳妆台两张……” 光是木器家具,就念了长长一串,新屋必备的,全部都是两套。 颜正廷再旁听着,忍不住打断道:“韩嬷嬷,为何都是两套?这聘礼,一套就够了吧。” “相爷有所不知,全是两套,取成双成对之意。”韩嬷嬷微微一笑,转向颜雨笙道:“礼书上的木器,数量多又都是体积庞大之物。” “王爷说了,您在相府住的听雨阁偏僻,屋舍也不大,搬过来没地儿放,木器已经安置在王府旁边,归在您名下的宅子中了。” 黄花梨木极其难得,这么多木器,全部都是黄花梨木,落在别人耳中,就像是白花花的银子在叮当作响。 老太君轻咳一声,道:“聘礼聘礼,不就是男方给女方的,听雨阁是小了点,僻静的很,那也是雨笙刚回来住的地儿。” “也不是没说过给她换个宽敞院子,是她自个儿不愿意,王爷若觉得小,相府给雨笙挪个大院子就是,聘礼放在她名下的宅子中,不妥当吧。” 韩嬷嬷捧着礼书,恰到好处的微笑,道:“老太君,是王爷吩咐的,老奴也没办法,您若有什么疑惑,可以去王府说给端王殿下听。” 老太君被噎个够呛,余光瞧见七公主神色暗了些,也不敢做声。 韩嬷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彩玉如意一柄,紫玉玉如一柄,金错银蜡扦两对,龙凤呈祥喜烛一对。” “琉璃小洋钟一对,玉刻镂两对,釉彩瓷瓶摆件一对,三彩瓷瓶摆件一对,白瓷彩瓷茶具各两套。” “各色瓷具两套,如意盆景两盆……” 摆件方面,大到盆景瓷器,小到鼻烟壶,应有尽有,也全是两套,其中不乏很多珍品,孤品,一听都知价值连城。 众人眼巴巴等着看这些东西,韩嬷嬷又道:“和木器一个道理,王爷觉着听雨阁与这些金贵的物件不匹,所以将东西都运去那宅子里了。” 周芷兰,老太君,颜正廷都互相看了几眼,谁都想说,却也都不敢开口质疑。 韩嬷嬷很满意大家不再打断,继续道:“黄杨木梳两对,金银梳子各两对,紫檀木梳妆匣两对,镶珐琅妆匣两对。” “银制洗漱用具两套,胭脂盒,粉垫,螺子黛,三色胭脂,各种头油,面膏子,香膏等,各十二套。” “花缎面床褥两套,帷帐两套……” 一口气念下来,韩嬷嬷嗓子都干了,全是日常要用的东西,包括床榻上用的,衣裳鞋子等等。 接下来,便是首饰了。 姜雨烟都禁不住伸长了脖子,想一看究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人的聘礼 木器和生活上的点点滴滴,都不便宜且难得的。 金银首饰配饰,还不得叫人咂舌? 果然,韩嬷嬷一开口,就不同凡响:“纯金锭子,一万两,纯银锭子,一万两……” 话还没说完,姜雨烟就忍不住,问:“不是首饰吗?怎么又说起了金银锭子?” “是这样的。”韩嬷嬷被打断,也没生气,解释道:“王爷说了,他是个男人,不懂首饰,所以特意给了金银,让颜大小姐找工匠去做。” 众人脸都白了。 黄金白银各一万两,得做多少只簪子步摇? 每天戴不同的,都不会重样吧! 像是看透了各位在想什么,韩嬷嬷一笑:“这不算什么。” 说完,又继续念起了礼书:“玉珠儿一斛,粉玉一斛,蓝玉一斛,点翠一盒,玲珑珠儿一斛,玳瑁一盒,珐琅一盒……” 长长一串,全是制作首饰会用到的东西,虽然咂舌,这会没人去问了。 本以为给了原料命人去做首饰,现成的首饰就没有了。 哪知道韩嬷嬷顿了顿,接着唱道:“孔雀开屏金簪一支,玲珑步摇一套,黄玉簪花两对,金银钮丝玳瑁蓖花儿两对……” 又是足足一箱子首饰,步摇簪花钗蓖应有尽有,不带重样的。 韩嬷嬷都唱累了,转身喝了口茶润嗓子,继续:“白玉手镯两对,青玉手镯两对,珐琅手镯两对,彩玉手镯两对……” 手镯完了是各种材质的项链。 韩嬷嬷一口气念完,喝水都不能缓解喉咙焦热。 老太君眼睛都要放光了,盯着底下抬着箱子的小厮,想瞧瞧那些个东西。 可好一会,那些小厮也不见将东西放下打开来看,老太君的脸色登时垮了,似笑非笑道:“这些物件,不会也放在那个宅子里吧。” 韩嬷嬷没承认,也没否认,说话带着沙哑:“王爷说了,听雨阁……” 话说到一半,老太君就带着不耐,打断道:“王爷一口一个听雨阁偏僻,听雨阁小了,听雨阁什么的,以这个做借口,将聘礼全部放在另一处。” “那老妇有一事不明白,聘礼难道不是男家送给女家的东西?难道聘礼不该是娘家收下,哪儿有出嫁的时候,将聘礼还带回夫家的道理?” 韩嬷嬷很想插话,老太君继续忿忿道:“我们相府的姑娘也不是白白长大的,聘礼放在夫家,摆明了没将我们相府放在眼里,王爷这么做,是不是欠妥当了?” 韩嬷嬷身份虽不同,到底是下人,老太君作为命妇,她是不敢与之狡辩的,所以韩嬷嬷将视线转向一直没说话的七公主。 七公主脸色不太好,厉声问:“老太君,你这话是在怀疑端王办事?” 老太君心里不忿,看了七公主一眼,声音弱了几分:“本就如此。” 七公主不怒反笑,摆了摆衣裳上的珠翠,道:“端王早就料到你们相府借口多多,想将聘礼据为己有,所以才找了本宫来坐阵。” “老太君如此着急,是没听韩嬷嬷说话吗?她最开始就说了,东西是放在颜雨笙名下的宅子里。” “换而言之,聘礼是端王下给颜雨笙的,并非给颜相府,老太君,这下可听清了?” 老太君面色微变,不知如何,视线看向颜正廷,只差将叫他和七公主理论的话写在脸上了。 颜正廷也觉得面上无光,自古就没有谁下聘是下给本人,而非娘家的,要是传出去,他们相府都要丢人! 他清清嗓子,站出来拱手道:“七公主,并非微臣老母胡搅蛮缠,而是没有先例,颜雨笙就算是圣上赐婚,那也是颜相府的女儿。” “聘礼直接给她,的确不妥。” “颜相。”七公主声音慵懒:“颜雨笙的确是你们颜家的孩子,但你扪心自问一句,你作为父亲,给过她什么?” 说着,又看向一旁脸色沉沉的周芷兰:“大夫人是吧。你怎么也是颜雨笙的生母,你又为她做过什么?” 颜正廷和周芷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颜正廷还在犟嘴:“多年来不养育,的确是因为抱错孩子,不是我们故意,没有哪个父母忍心亲生女儿流落在外。” 七公主面色也沉下来,同时,她又没有表情的呵呵了两声,嘲讽慢慢:“若不是你们大意,会叫人有机可趁,将孩子调换?” “退一步说,连本宫这从未知外事的人,都知道颜雨笙在乡下肯定吃了很多苦,迎回来后,你们相府可给过她什么补偿?” “这……”颜正廷皱着眉,不知如何回答。 的确,颜雨笙能回相府都是托南鹤峥的福,要不是传言南鹤峥成为废人,相府担心毁了姜雨烟一生,也不会叫她回来。 更别说她回来后,还给她什么补偿。 先前不觉得,被七公主这么一说,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愧疚感。 “你也回答不上来吧。”七公主看到他的反应,都能猜到什么,冷笑道:“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没有,仅凭一个生育之恩,你们凭什么只想榨出她最后一丝血?” “难道她不配端王的聘礼,只有你们颜相府配得上?” “公主这是偷换概念……”周芷兰听不下去,小声嘀咕道:“当年我生她,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差点疼断气。” “生育之恩,难道就不算恩吗?” 前厅安静的很,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何况是嘀咕声。 七公主身子前倾,一瞬不瞬盯着周芷兰,直看的周芷兰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才收回眼神:“你还敢提生育之恩?” “雨笙回来后,你怎么对她的,又是怎么对抱错的那个假血脉的,难道还要本宫这个外人说给你听?” 周芷兰抬头看了眼七公主,知道她的怒意已然升高,飞快低下头,下巴都快低到心口去了。 七公主没搭理这一家子,示意韩嬷嬷继续。 韩嬷嬷清了清嗓子,道:“聘礼礼金五十万两,喜饼两担,海味八种各二十斤,三牲以二为数,大鱼二十斤,爷子两对,美酒四坛。” “四果以二为数,四色糖以二为数,茶饼以二为数,帖盒一套,喜烛镯金一套,斗二米一套……” 这一次,韩嬷嬷一口气将礼书念完,也没人打搅。 寻常礼数该有的,这里都有,还多出了很多礼数之外的东西。 相比之下,南奕铭刚才摆在桌上的礼物,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谁愿听你们的事 七公主没忘记这茬,眼瞧着韩嬷嬷将礼书念完,转向南奕铭,道:“明白本宫第一句话的意思了吗?你那点东西,是不是微不足道?” 南奕铭看着那些繁多又庄重的聘礼,暗自猜想南鹤峥此举到底何意。 冷不丁被点名,他面色僵了僵,才行礼道:“皇姑姑教训的是,不过,十二皇叔是为娶妃才如此隆重,侄儿与雨烟小姐只是朋友。” “今日来相府,也是朋友来看长辈,礼物只是心意,不在乎多少。” “只是朋友?”七公主在南奕铭和姜雨烟身上巡视了几眼,收回眼神道:“不像吧,本宫听说,你有一处宅子给她住着,不是金屋藏娇?” “皇姑姑误会,雨烟小姐是侄儿的救命恩人,如今她也不便住在相府,才给她一处宅院。”南奕铭赶紧道:“并非什么金屋藏娇。” “这话传出去,怕是让雨烟小姐难以做人啊!” 姜雨烟也配合着,半是难堪半是委屈道:“七公主的确误会了,小女和六皇子间清清白白,并非您想的那样。” 七公主抬眼看了眼她,道:“要真怕流言蜚语,男未婚女未嫁,就该保持距离,你们这样打着恩人的旗号纠纠缠缠,不只本宫这么以为,别人也会。” “行了,你们靠边站吧,今儿是端王下聘的好日子,谁愿意听你们之间那点子事?” 毫不留情的话,让南奕铭和姜雨烟都丢尽了脸面。 南奕铭苍白着脸,勉强道:“皇姑姑,侄儿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姜雨烟原想跟着一起走,因着七公主刚才的话,南奕铭没带她。 迫不得已,姜雨烟必须将这场她嫉妒,羡慕的下聘看完。 礼书念完,下聘也成了一半,那些个小厮手中抬着的,还是有很多东西,都是些寻常用品,也不是珍稀物件,算是将来要搁置在相府的。 稍微值点钱的,全部在那处宅子里。 韩嬷嬷将礼书交给颜雨笙,小声提醒道:“恭喜大小姐,嫁衣已经在准备了,估摸着很快就能送来。” 颜雨笙只当是礼部准备,那着早就备好的银票递过去:“劳烦嬷嬷辛苦这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韩嬷嬷赶紧道:“都是老奴应该的。” 颜雨笙笑了笑,转向七公主,行礼道:“臣女多谢七公主赏脸而来。” “起来吧。”七公主抬了抬手,道:“端王还说了,若是有什么欠缺的,跟你身边的丫头说,他会办妥。” 颜雨笙应了声,七公主又道:“本宫的使命已经完成,该走了,雨笙,你有空就去公主府找本宫说说话,,你的性子,本宫很喜欢。” 两人才见第一次,她也没做什么,更没展示什么,不知七公主为何会如此热情。 颜雨笙稍作犹豫,行礼道:“是,七公主,臣女有几句话要和您说,不知方便与否。” 七公主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可以,正好快用午膳了,你就虽本宫一块儿去。” 颜雨笙吩咐梁嬷嬷将东西收好,跟着七公主一块离开。 人刚走,老太君就忍不住摔了个杯子:“果然是养不亲的,她回来后咱们也没亏待过,刚才说起聘礼一事,但凡她吱一声,七公主也不好说什么。” “偏偏她装聋作哑,独吞了那些个聘礼!” 周芷兰紧跟着道:“可不是,白瞎我当年疼那一夜,竟是生下个白眼狼,若是知道现在的情况,当年就该生下来就掐死!” “我们不是故意的,她倒是记恨上了,那掉包也是吴慧恩干的!” 颜正廷心头的愧疚还没散去,皱着眉打断道:“七公主一个外人,都知道雨笙回来后,相府对她有亏欠,那些个聘礼,她拿了就拿了。” “相爷这话说的不腰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周芷兰不快活,说话尖酸起来:“那些聘礼林林总总加起来得几千两银子。” “端王出手阔绰,她嫁过去是享福的,那些个聘礼她拽在手里白白放着,还不如给相府,再说她出嫁,难道不要嫁妆?” “如此丰厚,乃至惊人的聘礼,在整个灵都都是头一份,将来咱们相府出去的嫁妆至少得一半,才能不叫人看轻咱们相府。” “相爷的大度,来的可真是时候!” 颜正廷的脸色又铁青了几分,看了眼周芷兰没说话。 为官讲究清廉,越是到高位,盯着他的人越多,从前还敢叫人做点生意,自从当上丞相后,那些生意陆陆续续都转手了,生怕对家拿这个做文章。 偌大的相府,近百张口全依仗他那点俸禄和庄子上不多的收入,的确不够。 像是看出他的犹豫,姜雨笙适时的开口,自责道:“都怪女儿无能,若是女儿能嫁给太子,所有的聘礼都是相府的,为女儿本分,岂敢放在外头。” “只是如今,虽拜在相府门下,到底是飘零着,六皇子对我无情爱,其他人也避我如蛇蝎,无法为相府分忧。” 周芷兰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还不忘呛颜正廷几句:“都是女儿,瞧见没,我养了多年的,性子就是如此大度体贴。” 说完这话,也不管拂袖而去的颜正廷,问姜雨笙道:“你跟母亲说句实话,你对六皇子,到底有没有什么感觉?” 姜雨烟抿了抿嘴,低下头没应声,脸上飞起的微红,足以说明答案。 周芷兰继续道:“你有救命之恩的情分在,当真喜欢,母亲想办法为你争取六皇子正妃的位置,再不济,侧妃也行!” “瞧瞧皇上身边的贵妃,不照样比皇后得宠?” 姜雨烟这才抬头,脸上的红粉还未褪完,似乎很为难:“母亲,六皇子儒雅淡然温和从容,谁看了不称呼一句翩翩佳公子,相处这些时日,他对我很好。” “只是这好,稳在朋友的距离,或许,六皇子也很介意我差点成为太子妃,我自个儿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不敢奢望什么。” 别人不知内情,姜雨烟作为当事人,肯定知道什么救命之恩,都是胡诌出来的说辞。 且六皇子也明确说过,以这个身份相处,不会对她有男女之情,她也清楚,前有太子,后有六皇子,以后无人敢娶她。 如果不趁机抓紧六皇子,想法子逼迫,哪怕是纳妾,将来她的用处到头了,会被弃如敝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御赐金牌 姜雨烟心里门清南奕铭在谋划什么,也清楚周芷兰对她有多偏爱。 她故意将和南奕铭之间的关系说的模棱两可,好让周芷兰误会。 果然,周芷兰从她的话和神情误导,猜她和南奕铭还是有情愫的,只不过因为前太子一事,都不敢敞开心扉。 周芷兰握了握姜雨烟的手,道:“这件事交给母亲,母亲会为你办妥。” 前厅的人相继散去,只剩下老太君还在。 听到周芷兰的话,老太君冷哼一声,道:“六皇子的话明明白白,不想和雨烟有瓜葛,你还能做什么努力?” 周芷兰依旧握着姜雨烟的手,道:“母亲,您忘了将军府了,我父亲作为先帝亲封的镇国大将军,过身前还捏着先帝御赐的金牌。” “此金牌能免死,将军府忠君爱国,无人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拿着御赐金牌去皇上跟前求个婚约,还是可以的。” 闻言,老太君冷哼了一声,目光在周芷兰身上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道:“雨烟也曾是颜家的孩子,我也心疼,但,我作为你婆母,还是想劝一句。” “御赐金牌何其重要,拿去求一个婚约,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你两个哥哥都在军营,万一行错一步或是惹怒圣上,这金牌可能派上大用场。” “婚约之事不能强求,何况前面还有雨笙嫁给端王,皇上怎么可能轻易允许颜家嫁出两个女儿给皇室?” 周芷兰皱了皱眉,道:“母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为将军府着想,可我自觉亏欠雨烟太多,她和六皇子婚事能成,我心里也好受些。” “再说咱们将军府满门忠烈,金牌用不上也是浪费,两个哥哥连个男丁都没留下,金牌将来也是便宜别人。” “我也想好了,求赐婚圣旨时,就用将军府的名头,雨烟是拜在我名下的义女,再说姜这个姓,不免叫人想起之前很多不愉快的事。” “等赐婚圣旨下来,她就随着我,改姓周,周雨烟,也挺好听的。” “哼。”老太君见她执迷不悟,压根听不进劝,冷笑道:“你谋划倒是做得好,两个女儿,改了两次姓,姜雨烟再改,就成了第三次改姓!”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她数典忘祖,连自个儿出身都忘了。” 姜雨烟其实真的不想顶着姜姓,当时是没办法,权宜之计,但老太君又说得对,她在灵都名声早就在外,再改怕是会惹来非议。 思及此,姜雨笙扶着周芷兰的手腕,道:“母亲,姓姜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姜是我的根,您能为我做到这份上,女儿真是感动万分。” 只字没提御赐金牌一事。 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转向周芷兰道:“你们婆媳多年多数是意见不一,该劝的,我这婆母也都劝了。” “至于剩下的你打算怎么选择,我不干预,也干预不了。” 周芷兰到那时,还不知道这一回,老太君是真心实意的忠告。 但她沉浸在对姜雨烟的愧疚和多年的感情中,没想到深层次的东西,更不知道这个举动,日后会给将军府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颜雨笙丝毫不知相府中发生的事,她和七公主同乘马车,朝云鹤楼而去。 马车上,七公主就好奇的问:“你想跟本宫说什么?” 颜雨笙顿了顿,低声问:“七公主的身体,可有太医定时把平安脉?” “有,不过本宫身体康健,又正是最好的年岁,没哪儿不舒服,本来三日一行的平安脉,推至七天一行。”七公主不知她问起这个做什么,道:“你问起这个做什么?” 她也有耳闻,知道颜雨笙医术了得,还以为她是想取代太医的位置,给她例行平安脉,想了想又道:“平安脉是皇家规定,必须太医来诊的。” 颜雨笙知道七公主误会了,赶紧道:“公主,您最近可否有睡眠障碍,难以入睡,或者是浅眠,刚睡着又会莫名其妙的惊醒?” 七公主没想到她不把脉,光是看面相,都能知道自个儿的症状,略微诧异后道:“是有点。” “这症状多久了?”颜雨笙看了眼七公主身边的侍婢,压低声音问。 七公主见她一脸凝重,吩咐婢子道:“桃香,你去马车前坐一会,本宫和颜大小姐有些话要说。” 待婢子出了马车,七公主才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您的症状,面相上瞧着是精气不足导致寝食难安,但,又有些蹊跷之处,一会去云鹤楼雅间,臣女为您把脉才能确定。”颜雨笙的话说的很保守。 其实七公主的身体情况,她已经看了个大概。 云鹤楼掌柜的给安排了最好的雅间,清净的同时,确保不会被人听见,颜雨笙细细为七公主把脉完,才问:“公主最近可有吃什么补品?” “本宫到了这年岁,自然要吃补品,吃的还不少。”七公主抚了抚脸,道:“燕窝几乎天天都有,还有些参汤什么的,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可吃了和桃花有关的补品?”颜雨笙也不瞒着了,问道。 七公主一惊:“有,桃花糕,桃花酿,干桃花泡茶水,桃花酥饼甚至还吃了一阵子鲜桃花瓣,因为有人跟本宫说,桃花养人,延缓衰老。” “而且吃桃花到现在,本宫的确觉得有效,比寻常吃的补品还好,难道桃花吃不得?” “这就对了。”颜雨笙深吸一口气,道:“桃花的确好,美容养颜活血止痛,消除水肿,还能抗衰老,可不能多吃。” “桃花性寒,吃多了容易寒凉引起下泻不说,还会扰乱葵水,而其消肿利尿这功效会伤及元气。” “女子最不能损伤的,便是元气,气泄了,久而久之影响血脉,导致气血两亏,人容易困倦又无法安眠。” 七公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本宫就说为什么最近会恍恍惚惚,还总觉得疲累,原来是桃花引起的,那要怎么调理?” “很多补品也是药,是药三分毒,哪怕是补也得根据情况来。”颜雨笙说着,顿了顿才道:“公主的脉象来看,除了伤了元气,还有一点。” “是什么?”七公主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唬的一愣一愣的,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 第一百四十张 真是妖孽 七公主说着,身体朝颜雨笙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颜雨笙面色复杂,道:“您体内有一种毒,说是毒,也算不得毒,只是,这种东西会让女子难以受孕,便是怀上了,也会在三个月内小产。” “而且我能把出来,没道理太医把不出来,给您请脉的太医,不可能是太医院刚当值的年轻人,都是些行医几十年的,且平安脉都是三个太医轮番来请。” 后面的话,颜雨笙没说完。 南虞国的规定,为防止有人做手脚,皇帝皇后太后的平安脉,都是五个太医轮番来请,皇子和公主则是三个。 一个把不出来脉象有问题,另一个不可能也没有,退一步来说,还剩一个呢。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毒药,三个人都没说,定是有问题。 七公主神色也凝重起来,朝马车后靠了靠,良久,嘴角扯出一抹讽刺:“十二是他亲弟弟,他都防着,也不怪乎对本宫这个皇后所出的嫡亲公主下手。” “只是这手段也太下作了,本宫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竟是这个缘故,他是要本宫绝后啊!” 七公主是唯一一个没有为南虞国和亲出去的先帝血脉,出了她身份尊贵,得先帝喜欢之外,还有一点,因为她的驸马,是前来和亲的异国王子。 这王子乃是西云国的嫡长子,西云国地理位置偏僻,国内土地多为黄沙,百姓生存艰难,别说打仗了,就是天灾就能引起不小的动荡。 而南虞国一直和北凛国不相上下,甚至时不时处在上风,西云国为了不被野心勃勃的北凛国吞并,选择投奔南虞国。 西云国国君带着长子易云亲自来南虞国和先帝谈的条件,他们的长子也留在这边当做和亲的筹码,与年岁正当的七公主成婚。 易云虽是异国王子,但为人亲和,没什么野心,和七公主成婚近二十年,两人从未有过龃龉,纵使七公主多年未曾生育,易云也没纳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由此可见,二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坚。 也因为如此,七公主对易云总感觉亏欠了很多。 如今找到事情的源头,七公主心里的恨意如雨后春笋节节攀升。 眼瞧着七公主面色陡变,颜雨笙出言安慰道:“也许不是您猜想的那人,毕竟七驸马身份特殊。” “就因为易云身份特殊,而本宫又是中宫嫡出,他才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以防万一。”七公主并未因为这话平静,怒极反笑道:“登上皇位,便忘了之前的事,过河拆桥可还行!” 之前的事是什么,颜雨笙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明显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若是知道,怕要引火上身。 她转移话题道:“这毒虽然在您体内多年,但由于分量轻,您又吃着各种补药,中和了药性,暂时还没伤到底子。” “祛毒后好好调理,过三个月后,是可以有孕的,要不,臣女先给您开方子?” 七公主收回眼神,看向颜雨笙:“本宫都这个年岁了,还能有孕吗?” “女子直到六十都能怀孕,更何况您算不得老。”颜雨笙赶紧道:“只要调理得当,心态放缓,臣女有把握助您诞下世子或者郡主。” “世子和郡主都不强求,只要是本宫的孩子就行。”七公主明显更在意能不能生育,顺着她的话道:“祛毒简单吗?” “简单,这种毒毒性不大,就是让女子难以有孕,又和麝香红花那种极度寒凉伤底子的东西不一样。”颜雨笙点点头,道。 “臣女这就去找掌柜的要笔墨开方子,正好德心堂是臣女名下的,叫臣女的婢子去抓药,也简单。” “德心堂是你的?”七公主扬了扬眉,道。 “是,不过没对外说。”颜雨笙笑了笑:“七公主也不是外人,告知您没什么。” 掌柜的认识七公主,刚才七公主在,他安排好雅间后也不敢和颜雨笙说什么,这会子颜雨笙单独出来要笔墨,他才问道:“颜大小姐和七公主还有来往呢?” “托端王的福。”颜雨笙写着方子,头也不抬道:“你这语气,感觉很诧异?” “不敢不敢,只是七公主鲜少与人来往,小人好奇罢了,才多了句嘴。”掌柜的说着,想起了什么,道:“端王殿下也在云鹤楼,您几位不是一起的?” 南鹤峥? 颜雨笙手下的笔微顿,狐疑道:“王爷在这来做什么?” “这小人哪儿敢问,不过小人好像瞧见那伊斯商队的小姐也去了那屋子,端王的雅间和您的雅间就隔了三间屋子,要不您自个儿去瞧瞧?”掌柜的说出口就后悔了。 颜大小姐马上就要成为端王妃,此时和一个异族小姐单独在外面相会,不管什么原因,怕是都不愿意见得。 掌柜的自觉说错话了,表情讪讪的:“您就当小人多嘴……” 颜雨笙继续写方子,连带着调理方子都写完了,将笔放下道:“掌柜的用不着自责,且不说尚未婚嫁,就算我成了端王妃,端王见客的自有还是有的。” 南鹤峥见安歌,八成是因为蜇莹的缘故,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拿着方子上楼时,正好遇到南鹤峥从掌柜的说的那雅间出来。 见到她,南鹤峥也微微诧异:“今儿下聘,你没去我给你的宅子里清点下东西?” “都是王爷给的,还能弄虚作假糊弄我不成。”颜雨笙微微一笑:“我相信王爷。” “给你的便是你的,宅子也好,聘礼也罢,都是为你准备的。”南鹤峥还想说什么,顾忌场合没说,只道:“我明儿带你去看。” “王爷和未来王妃还真是腻歪。”安歌听到说话声音,紧着从屋内出来,似笑非笑道:“这还没成婚吧。” 安歌今儿竟是将覆面纱巾取了,整张脸白皙到近乎透明,伊斯国女子特有的大眼深邃至极,和着湛蓝色的眼珠,在她脸上并不突兀,反倒是有种别样的美。 纤细的腰肢,恰到好处的笑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异族美人的风情。 此时,安歌看向颜雨笙的眼神,带着似有似无的挑衅。 就像是二人刚才在幽会似的。 颜雨笙没搭理她,视线在南鹤峥如玉的脸庞看了看,默默叹了一声,心道,还真是个妖孽,前有蜇莹,后有安歌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从未怀疑 颜雨笙定定的看着南鹤峥,脑中想的什么,南鹤峥并未猜到。 倒是南鹤峥,看到她的神色,生怕被误会和安歌有什么,道:“安歌小姐这话说的奇怪,本王和雨笙乃天子赐婚,名正言顺。” “两人亲厚一点,也未有什么逾越规矩的事,难道不可以?” 安歌幽幽一笑,带起嘴角的梨涡:“岂敢说王爷的不是,安歌只是羡慕罢了,今日之事,还望王爷多加考虑。” “我们已经和颜大小姐合作了,要是您能伸出橄榄枝,想必所有的事能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得利的不仅仅是我们伊斯国商人,颜大小姐也能讨好。” 说完这些,安歌又转向颜雨笙,道:“颜大小姐先前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包括对面的店铺,装修什么的,都是按照伊斯国的样子来。” “什么时候得空去瞧一眼,按照你们南虞国的规矩,找个吉利日子,就能开门营业。” 安歌笑起来也有梨涡,忽略她那湛蓝的瞳色,长相和颜雨笙倒是有几分相似! 南鹤峥的脸色沉下来一些,转头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并未注意到这点,同样报以微笑道:“好,安歌小姐辛苦,我明儿再来看。” 面对颜雨笙时候的安歌,眼底怎么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那明儿,我就恭候颜大小姐大驾光临了,王爷会一起来吗?” “尚未婚嫁,我是我,王爷是王爷,既然是我答应和你合作,王爷肯定不会来。”颜雨笙意有所指道:“安歌小姐很希望王爷来?” “倒不是。”安歌看了眼她身后的南鹤峥,道:“王爷和颜大小姐肯定还有话要说,我先告退。” 等安歌离开,颜雨笙才朝南鹤峥道:“王爷怎么还惹上这伊斯国商人小姐了?” “是因为蜇莹。”南鹤峥低声解释道:“先前猜想的没错,蜇莹在王府并非安分守己,她一直在以我们都不知道的方式,和外边的人保持联系。” “我们的人抓住了其中一人,但刚被拘起来,那人就服毒自尽,线索全断。” “这些事错综复杂,灵韵族并非所有人眼珠都带着异色,也有不少人和正常人无异,要想找出这些隐藏在人群中的灵韵族人,又不打草惊蛇,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我想着,蜇莹是从安歌这儿出去的,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协议,从安歌这儿,保不齐能知道些什么。” 颜雨笙知道蜇莹要求去王府的目的不简单,也知道中间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甚至可能是很大的阴谋。 但想到刚才安歌的眼神,她心里就隐隐带着不快:“王爷和安歌交手后,打听出什么没有?” “安歌说,蜇莹是她半道上买的婢子,曾帮过她一些不大不小的忙,具体的身份她也不甚清楚。”南鹤峥说着,眉头不自觉蹙起,声音也越发低。 “伊斯国虽然小,且游离在四国之外,可他们一直有野心,安歌说的明显不是实话,要想知道具体的,还得近一步和安歌联系。” “所以安歌提了什么条件?”颜雨笙挑了挑眉:“王爷知道我能答应和他们合作只是权宜之计,您不会也答应了吧!” 安歌和蜇莹的出现,好像就将事情变成了她们引导着前进。 这节奏不对! 南鹤峥摇了摇头:“安歌胃口不小,想通过我拿到皇商的资格,南虞国还没哪个异族商人能得到皇商位置,她承诺若是得到,每年利润分三成给我们。” “且香料,包括他们伊斯国独有的纺织技术都可以无条件和我们共享。” 颜雨笙朝前走了几步:“她不惜吃亏也要得皇商的位置,本就带着蹊跷,王爷还是不要答应为好,与虎谋皮的危险您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皇上还处处提防着您。” 南鹤峥知道她的顾虑,道:“我会拒绝,但在拒绝之前,得从她那儿套出蜇莹的一点信息,我领兵打仗多年,喜欢知己知彼。” “一味的被人牵着鼻子走,总不是个好兆头。” “咱们倒是想一块儿去了。”颜雨笙终于放下心来,朝七公主在的雅间看了眼,道:“七公主在,王爷不去打声招呼?” “七皇姐向来照顾我几分,这么能不去?”南鹤峥说着,十分自然的将颜雨笙散在鬓边的一小缕头发别去耳后,道:“走,咱们一起。” 两人进门时,七公主正站在窗户边朝下看着什么,听到推门声并未回头,只感叹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都说八月的天气难测,才刚有太阳,这会就乌云密布,的确是要变天了。”南鹤峥接过话,道:“七皇姐向来不喜这些市侩地儿,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儿坐坐?” 听到南鹤峥的声音,七公主才回头,脸上的笑意明显,打趣道:“下聘都叫本宫去,你自个儿却躲在这逍遥快活,十二,这事儿没有十饼云茶过不去啊!” “早给您留好了。”南鹤峥面上也带着笑意:“知道皇姐夫喜欢,岂有不留的道理,倒是皇姐说我不厚道,简直冤枉。” “三媒六礼不能是新郎官完成啊,不然我还真去了。” “你呀,也只会和本宫贫嘴。”七公主忍不住扑哧一声,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一会,听听你未来媳妇儿是怎么跟本宫瞧病的。” “七皇姐病了?”南鹤峥的笑意收敛,看向颜雨笙手中的方子。 刚才遇到南鹤峥和安歌,颜雨笙将方子收起了,他也并未注意。 “哼。”说起病,七公主冷哼一声,道:“听听雨笙怎么说。” “到底怎么回事?”南鹤峥语气急切,看了眼七公主,又转向颜雨笙:“皇姐向来身健,也未听闻有什么小疾。” “你说。”七公主看着颜雨笙道:“十二也不是外人。” 颜雨笙这才将事情的前后原本说了一遍。 南鹤峥越听,脸色越沉:“皇姐虽是皇后嫡出,却也是出嫁的公主,子嗣根本挡不了道,还下那种毒,简直卑鄙!” 这话一说,七公主就知道,南鹤峥和她猜的是同一人。 “越是年级大疑心越重。”七公主冷笑道:“本宫只是心寒,当年若不是本宫助他一臂之力,也不能走上那位置。” “他竟敢过河拆桥,还要剥夺本宫做母亲的权利,还有你。” 七公主说着,看向南鹤峥:“你难道从未怀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失心疯了 七公主问完这话,察觉到颜雨笙还在一旁站着,清清嗓子道:“雨笙,不是说还要抓药,你亲自去吧,别人弄得,本宫不放心。” 颜雨笙清楚他们姐弟有话要说,还是她不宜听到的,赶紧道:“是,七公主稍候,德心堂就在附近,臣女很快就回来。” 她将门掩好后,七公主又接着刚才的话道:“十二,你与皇上是亲兄弟,同母同父,他争皇位时你还是个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 “照理说,你为他南征北战,守住边疆寸土,是他最好的后盾,他该好好对你,可如今种种,你难道就没疑心过,是皇上在针对你?” 南鹤峥苦笑一声,道:“知道又如何?和皇姐说的一样,我们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他不动我的底线,我不能做任何反应。” “且他是君我是臣,我若动手,就会成为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七公主深吸一口气:“连他想要你的命,你也能忍?谁都知道你打那胜仗不容易,击退北凛国的战神骠骑将军,你也身负重伤。” “北凛国自身难保,不敢返回来叫人动你,被你击败过的那些手下败将更不可能,剩下的,也是唯一敢对你动手的,怕是只有他!” 南鹤峥默了默,没有说话。 当初归来,若不是误打误撞碰到医术极好的颜雨笙,他早就毒发身亡成了一捧黄土。 奔雷他们也查到,和宫里的人有关,只是没有实质性证据指向皇上而已。 是非对错,他心里知道。 可又能如何?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猜到和猜不到没两样。 他缓缓闭上眼,道:“皇姐,便是知道也不能如何,我不能做那颠覆江山的逆贼,也不想坐皇位那种朝不保夕劳心费神的座儿。” 英俊无双的眉眼间带着些许疲惫,还间或藏着些无奈,七公主于心不忍,语气软下来:“十二,本宫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造反逆上。” “太子那蠢货,就是最好的例子,可皇上对我们仅剩的先帝血脉加以残害,的确让人心寒,本宫想告诫你一句,凡事留着些。” “过身的太后许是知道皇帝黑暗的性子,才逼着他将兵符给你保身,如今种种,他想逼你交出兵符,你切不可糊涂,失去最后的依仗!” “是。”南鹤峥缓缓点头,道:“皇姐也莫要过于悲伤,雨笙的医术我见识过,的确无双,她说能治好就是能治好,你还年轻,孩子会有的。” 他转移了话题,明显不想再说,七公主叹了一声,道:“好,回公主府后本宫就闭门不见客,好好调理。” 姐弟二人静静的坐着,谁也没再说什么,直到颜雨笙带着药回来。 “辛苦你了。”七公主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叫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守着为本宫煎药。” “公主客气。”颜雨笙将药罐子放下,倒出一碗递给七公主,道:“从看诊的那一刻,臣女便是大夫的身份,不光是您,换做任何一个病人,臣女都会全力以赴的。” “好孩子。”七公主接过药碗,刚闻了扑鼻而来的药味,就忍不住犯恶心:“多年不曾吃药,真难以下咽。” “七公主,今儿时间有限,没办法。”颜雨笙拿出几个蜜饯放在桌上,道:“臣女有法子让药变得不苦,明儿做好后着人给您送到公主府。” 七公主很好奇是什么,但颜雨笙刻意卖了个关子。 有颜雨笙在,刚才阴霾的气氛一扫而过,几人用了午膳,南鹤峥才送颜雨笙回去。 相府门口还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春花好奇的多看两眼,不屑道:“姜小姐攀了六皇子的高枝,连马车都换着坐,还不许人说什么。” “怕是有人有心,有人无意。”颜雨笙扶着春花的手下地,意味深长的看了马车两眼,道。 她之前也以为南奕铭和姜雨烟二人和前世一样,但经过几次试探,能看出南奕铭只想利用姜雨烟和相府亲近。 姜雨烟呢,一心想攀高枝,那人是太子或者是六皇子都没关系,或许,她被南奕铭的人从长清县带回后,的确有那么几分爱慕南奕铭吧。 不管是什么,他们能搅合在一起也好,方便她一网打尽! 午膳时间都过了,按照相府人的习性,这会子应该各自回院子休息,但绕过前厅,就听到屋内传来阵阵语声。 “先前姜小姐来还是在大夫人院子,如今倒好,喧嚣到前厅来了。”春花嘟囔着为颜雨笙鸣不平:“大夫人也是糊涂,竟亲疏不分,捧着石头当璞玉。” “好了,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颜雨笙早就习惯如此,懒得去看,准备绕过前厅回听雨阁。 哪知刚走到长廊,就见颜芊月身边的婢子急急走来道:“大小姐,三小姐请您去前厅一坐。” 从周汝兰自尽为颜哲掩罪开始,颜芊月悲伤过度,病了好几日没起床,颜哲也在三日守灵后不知去向。 今儿主动请她,肯定有问题。 春花都想到了这层,警惕道:“回了三小姐,咱们小姐刚回来,身子乏累,要先休息一阵儿。” “三小姐说是小坐一会,不会耽误工夫。”那婢子抿了抿嘴,道:“有客人在,三小姐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些呢。” “不就是姜小姐,哪儿能称得上客人。”春花带着讽刺,道:“相府都成了她家了!” “不是姜小姐。”那婢子赶紧道:“大小姐您去了就知道了。” 要是不去,这婢子还要纠缠,颜雨笙索性道:“去瞧瞧颜芊月请了个什么人来,非要让我去。” 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人定是颜芊月请来对付她的! 从长廊折返前厅,还没迈进门,忽然里头响起一声琴音。 伴随着琴音的,是有些耳熟的男声:“灵活指法远比你死记硬背来的好。” 颜雨笙仔细想了想,忽然想到,这不是那日在伶人楼听过的,凉煜的声音吗?! 颜芊月请凉煜来对付她? 莫不是被周汝兰的死刺激的失心疯了? 这么想着,颜雨笙踏进门。 琴音戛然而止,颜芊月带着笑意,道:“长姐可算是来了,就差你一个了。” 除了颜芊月,凉煜外,前厅还有姜雨烟,去而又返的南奕铭,还有几位不怎么见过的公主,几位和颜芊月交好的世家千金。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会自降身份 不出意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刚进门的颜雨笙。 “坐。”颜芊月看她站着没动,热情的指着唯一一把空椅子,道:“许久不见,长姐越发好看了。” “可不是,之前刚回来时灰头土脸,像个泥地里爬出来的丑小鸭似的,连像样的衣裳都没一件。”姜雨笙接过话,看似感慨的和身边另一个千金说道。 “今非昔比,走出去要是没人提及之前,谁不以为长姐是自小就有这个风度,也真叫人佩服,短短两个月就能改掉之前的习惯。” 颜雨笙收回眼神,自顾坐下,顺口回道:“许是天生血脉使然,我生来便是颜大小姐,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在长清县长大而已。” “至于什么原因,难道雨烟妹妹还要我说出来?” 姜雨笙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喝茶的南奕铭一眼,讪笑着转移话题道:“长姐说的哪儿的话,对了,长姐送七公主出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送完了自然就回来。”颜雨笙垂了垂眼眸,道:“你不是相府的人了,倒是对我的行程感兴趣的很,要不要下回出去前,先给你报备一下?” 姜雨烟被噎的脸都涨红了,不知如何回答,又窘迫又无奈,眼眶快速的集齐水雾,眼瞧着就要哭出声来。 这时,九公主南轻絮看不下去,不满道:“颜大小姐要嫁给端王,是不是就瞧不起人了?雨烟和你是姐妹,就算不是亲生的,好歹也相处了几个月。” “我可听说,你刚回来她就在于氏布庄买下大几万两银子的东西相送,说个难听的,就算是养条狗,两个月也足够建立感情,你怎么冷血一样,亲近不起来?” 九公主的话,很快引得其他几个千金开始讨伐起来。 “几万两银子的礼物,雨烟出手阔绰,也是想和她这长姐和平相处,她拿了东西就翻脸,一副市侩做派。” “可不是,同为姐妹,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实属不该。” “颜大小姐还是相府嫡长女,该有的大气风度,一点儿也没有,比雨烟这个改了姓的人还差几分。” “要不是端王,谁愿意与她有什么交集,不就是仗着记忆力好在召安侯府寿宴出了风头,如今倒是摆出谱儿,高傲的跟什么似的。” “要我说,雨烟不值得,还有那过身的二夫人……” 那千金说到这,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愿意再说。 贵族千金都有默认的规矩,嫡出的向来看不上庶出的。 这些千金既然和庶出的颜芊月交好,身份自然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颜雨笙并不打算自降身份听她们的胡言乱语,只看向南轻絮,道:“古人云,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确,养条狗还能听见叫声,九公主不妨问问我那好妹妹。” “我回来这些时日她怎么算计我的,又是怎么暗害我的?连她被赶出相府去,都是因为在我认祖归宗的典礼上做手脚行破坏!” “这些,她曾跟你们说过吗?” 被赶出去,的确是因为前太子一事,这件事相府人不敢说,姜雨烟更不敢自个儿爆出来,只能默默的忍下,更何况她的确害了颜雨笙。 众人的目光,从颜雨笙身上转向姜雨烟身上,九公主皱了皱眉,问:“雨烟,颜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当时……全是误会。”姜雨烟不敢说真正的情况,含糊的解释道:“都说家丑不敢外扬,姐姐说是,那就是吧。” 说完就低着头默默垂泪,那感觉,像是颜雨笙逼着她认下一般。 颜雨笙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好人坏人都是她一个人做了,别人全是恶人! 正要说话,颜芊月起身,柔柔道:“曾做过一阵子姐妹,再说雨烟姐姐现在拜在大夫人名下做义女,也算一家人,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非要追究谁对谁错,没多大意思不说,叫旁人看了笑话,长姐,今儿叫你来是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颜芊月说着,指着一旁云淡风轻的凉煜道:“这位便是恩师,南虞国第一琴师凉煜先生。” 说完,又对着凉煜道:“师傅,这便是我曾跟您提及的,琴技卓然的长姐颜雨笙。” 话题被成功的转移,在场的各位全是向着姜雨烟和颜芊月的,再追究只会显得颜雨笙小家子气。 颜雨笙也懒得和他们所费口舌,对凉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久闻凉煜先生大名。” 凉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眉眼间有些眼熟:“颜大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凉煜先生这样和女子说话,会被误认为轻浮的。”颜雨笙微微一笑:“我从未见过凉煜先生。” 凉煜挑了挑眉,笑道:“是我唐突了颜大小姐,请你别介意。” “无妨。”颜雨笙对凉煜也报以笑意。 她对凉煜倒是没什么厌恶的感觉,只是不知,他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教颜芊月琴法,还让颜芊月拜他为师。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颜芊月娇声道:“师傅,您好不容易才来灵都一趟,徒儿请您也实在是不容易,您亲自弹奏一曲,给徒儿听听。” “就当做示范,您刚才说的,徒儿都没听太懂。” 颜芊月声音本就带着少女的娇憨,此时说话夹着嗓子,听的颜雨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凉煜听完,也皱了皱眉,提醒道:“我早跟你说过,我们算不得师徒,只是点拨了你一些琴技上的东西罢了。” “叫一声师傅,不合规矩。” 颜芊月却不管:“一日为师,终生都是师傅,您既然指点过我,那就是我的师傅,我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 “我不收女弟子。”凉煜眉峰蹙的更紧:“你要是再叫我师傅,我宁可不再教你。” 颜芊月这才嘟着嘴道:“那好吧,我叫你凉煜哥哥好吗?” 凉煜这下没反对,只道:“琴如人,要静得下来心,沉得住气,你心内浮躁,带着杂质,也难怪会被人比下去。” 说着,他拨弄了几下琴弦。 随即,曲调从他白皙修长的指尖中溢出。 凉煜的琴音颜雨笙在伶人楼见识过,可谓过耳不忘,琴音起,众人全陶醉在美妙的旋律中。 连姜雨烟都微闭着眼,聆听属于这一会儿的空灵美曼。 第一百四十四章 自叹不如 凉煜的手停下来好久,南奕铭才缓缓拍手,赞道:“凉煜先生不愧是南虞国第一琴师,琴音无人能比啊!” “六皇子谬赞。”凉煜表情依旧淡淡的,低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人能比这词,凉煜可不敢当。” “凉煜先生太谦虚了。”姜雨烟轻笑着,一扫刚才的阴霾委屈,道:“先生的琴音像是能净化人心似的,心里的委屈不甘,全在琴音中湮灭,只剩宁静。” “是啊。”南轻絮也赞同道:“之前只闻凉煜先生大名,从未听过先生琴音,今日一闻,果然不同凡响,相比之下,旁人的琴音简直就是糟粕,你的只剩精华。” 九公主旁边的十三公主南玉书也道:“凉煜先生不仅仅是琴技了得,人也是如玉一样的品质,谦逊低调,叫人佩服。” 凉煜等她们七嘴八舌说完,才道:“六皇子,几位公主,并非我谦虚,而是曾遇到过一个和我琴技不相上下,甚至超越与我的人。” “在此前,我也认为自个儿的琴音无人能敌,那日后才知是我狂傲了,且他的指点,也让我的琴技更加精进。” “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南奕铭狐疑道:“连凉煜先生都赞不绝口,琴技定是能艳惊四座,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凉煜笑了笑,道:“他就是灵都人,名唤周生,估计是他当真低调吧。” “周生?”南奕铭皱着眉,想了一番也没能跟谁对上号,只道:“或许吧。” “凉煜哥哥向来低调,这人是您编排出来的也不一定。”颜芊月打断道:“凉煜哥哥,您不妨听听长姐的琴音,曾有人说她和您不相上下呢!” 颜芊月叫凉煜来,是专门对付颜雨笙的。 要不是召安侯府寿宴颜雨笙一曲瑶琴将她碾压,她也不会心生怨怼回相府哭闹不止,周汝兰也就不会为她铤而走险去害颜雨笙。 如今周汝兰人没了,她一定要将这口气讨回来,让娘亲的在天之灵看看! 第一琴师,也是她颜雨笙也配比肩的吗?! 凉煜深知自个儿琴技到什么地步,也曾听闻颜大小姐是从乡下迎回的,纵使一曲瑶琴惊艳众人,怕也和他比不了。 再说,和一个深闺千金比,不是欺负人家吗?传出去也叫人不齿。 出于好心,凉煜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颜雨笙一眼,解围道:“今儿就算了吧,颜大小姐刚从外边回来,估计也累了,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颜芊月这会子倒不傻了,她知道凉煜不是能轻易请得动,错过这回,下次遥遥无期。 于是顿了顿,又撒娇道:“凉煜哥哥,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听听长姐琴音是否像传言一般,也好指点一下嘛。” “是啊,凉煜先生。”姜雨烟适时道:“当初长姐那一曲瑶琴听得人欲罢不能,也是许久没听了,不知道能不能托先生的福,再次饱一饱耳福?” 南奕铭也想见识下传闻中和凉煜不相上下的琴技,道:“凉煜先生就当是和颜大小姐的琴技交流,如何?” 大家都说到这份上,凉煜也不好再推脱,目光看向颜雨笙,多了几分询问。 颜雨笙猜出颜芊月的打算,肯定是想借凉煜的手打她的脸。 还真是大阵仗呢! 她要是不好好应对,岂不是白瞎颜芊月拐了十几道弯的计谋? 思及此,颜雨笙轻声道:“我琴技肯定和凉煜先生比不了,不过大家想听,我就勉为其难献丑吧。” “哟,你还真敢。”南轻絮冷笑道:“别一会出丑啊,他可是南虞国第一琴师!” “不敢也得敢,今儿不弹,怕是走不成。”颜雨笙说的很是直白。 “长姐,用我的琴吧。”颜芊月见她应下,眼底闪过一丝阴冷,随即扬起笑脸,道:“我的琴一直精心保养着,长姐弹起来肯定顺手。” 她的琴会做手脚,颜雨笙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接。 凉煜看出她心有顾虑,虽不知道在顾虑什么,转身示意身边的小厮将琴拿给颜雨笙,道:“为保公平,还是用我的琴为好。” 颜雨笙选择了凉煜的琴,坐定后随手拨了个音试曲调,确定无误,手指开始在琴弦上游动起来。 纤细葱白的手指优雅,半点不见慌乱,灵动的拂过,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画上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前厅穿过的风扬起她鬓边的发丝,还有衣裳上的飘带,更增加了几分美感。 清澈曼妙的琴音似流水潺潺而动,像小河出幽谷般静谧流淌,洗涤人生的颠沛,抚平岁月的蹉跎,古朴悠长。 忽然,琴音一变,从缓慢逐渐变得欢快,如欢快鸣唱的百灵,如珠落玉盘的清脆,如蝴蝶煽动的翅膀。 随着她动作加快,气势一点点磅礴起来,似万马奔腾,似金戈铁马,似将一腔雄心壮志全部抒发。 琴音停住后很久,那无与伦比的琴音还像是流淌在耳边一样,叫人回味无穷。 不可能! 颜芊月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她找人去听雨阁打听过,从召安侯府寿宴后到现在,颜雨笙一心钻研着什么药材,压根没碰过琴,更别说偷着练习。 怎么可能会比在召安侯府寿宴上弹得还要好! 不仅是她,见识过颜雨笙琴音的姜雨烟,也怔怔的没回过神——颜雨笙刚才弹得,甚至超越了凉煜! 更别说其他没见识过的,全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台。 南奕铭更是目光深邃,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安静了片刻,凉煜才忍不住鼓掌道:“好!不得不说,颜大小姐的琴技的确比我好,自叹不如啊!” “凉煜先生谦逊,我岂敢和先生比较。”颜雨笙亲自拿着琴交还给凉煜,道:“还是先生的琴好,才能出好曲儿。” 两人离得近了,凉煜盯着她仔细看了眼,道:“颜大小姐不仅长得和我见过的那人有几分相似,这琴技手法也与之很像!”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春花,眼底的震惊愈加浓郁。 “你,你们?”好一会,;凉煜才道:“竟真的是你!” 这个反应,定是认出来了,颜雨笙微微福身,道:“之前迫不得已,以另一个身份瞒了凉煜先生,还望先生见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何报仇 凉煜和颜雨笙的反应就像是在打哑谜一样,他们二人彼此知道,旁人却不知。 颜芊月到底沉不住气,上前两步,捏着嗓子道:“凉煜哥哥,您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难道和长姐之前是认识的?” “刚才我说起过一人,说他琴技和我旗鼓相当。”凉煜转向颜芊月,淡笑着道:“此人正是颜大小姐!” “不,不是。”颜芊月彻底懵了,狐疑的看着凉煜,又看了眼颜雨笙,不解道:“您刚才说那人不是叫周生,和长姐有什么关系?” “估计当时颜大小姐不想叫人识别出真实身份,才用周生这个化名。”凉煜像是在跟颜芊月解释,目光却看向颜雨笙,眼中的欣赏和佩服毫不掩饰。 “颜大小姐,久闻你一曲惊艳,如今见识,琴技竟是比那日还精湛了几分,凉煜当真是自愧不如!” “不,凉煜先生的琴才叫是一绝,我只是碰巧。”颜雨笙始终保持着谦虚的态度,她知道凉煜不过是被颜芊月利用了。 “凉煜先生第一琴师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若还有机会,我定和凉煜先生讨教琴技。” 说完,又朝还惊诧着的其他人道:“今日的确有些乏累,先不打搅各位雅兴了。” “那好,往后再说。”凉煜起身相送,言语中多了几分恭敬。 等颜雨笙的背影消失在门廊上,凉煜的神色才收起,也不顾周围还有皇子公主,直接对颜芊月厉声道:“同为颜府姐妹,颜大小姐谦逊低调。” “哪怕琴技超凡也始终保持着最先的态度,你若是能静下来好好钻研琴技,将有些心思用在学琴上,这些年你的琴技也能称得上数一数二。” “凉煜哥哥。”颜芊月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委屈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您可是我的恩师!” “不知道就去好好反省。”凉煜顿了顿,又蹙眉道:“我不过是多年前指导了你一点琴技,并非朝夕相伴的教习过,往后你也不必再对外谈及师从与我。” “我们之间,算不得师徒。” 颜芊月心下大惊,揪住凉煜的衣袖,道:“凉煜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我刚才表现不好,琴弹的没有长姐好,你就不认我了?” “放手,三小姐,你马上及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防,该是知道的。”凉煜看了眼被揪住的衣裳,微微蹙眉道。 颜芊月却抓的更牢了些,眼泪也随着她的动作直落:“我不要,凉煜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长姐这么对我?” “当真是因为她吗?”凉煜不客气的伸手,将她的手一下下掰开,冷眼看着她:“原来顾着之前的某些情分,你邀请我来,我才来。” 凉煜说着,抬眼看着屋内七八个人道:“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你只不过想借我来炫耀,顺便,打击下你的长姐罢了。” “这种小心思,我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想说的太明白驳你的面子,既然你再三装傻,我不介意点明,也算给你人生路上一点建议。” “潜心修养自己,比费尽心机对付别人来的容易。” 说完这些话,凉煜吩咐小厮将琴拿好,朝剩下的众位道:“凉煜不才,今日先告退。” 他孤傲的紧,谁也不好阻拦,屋内只剩下颜芊月呜呜咽咽的哭声。 南轻絮也没料到好好的场面会成为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起身道:“我也乏了,回宫吧,颜芊月,原来你和凉煜根本不熟,下次别用这种噱头约我们了。” “可不是。”南玉书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好歹是公主,陪你这庶女斗嫡女,真是掉价,往后别说你认识我们。” 几个公主奚落了几句也随之离开,南奕铭只觉得没趣,也找了借口离开,但,却是前往听雨阁的方向。 剩下的几个千金打心眼看不起颜芊月,奈何都是庶女,也没谁比颜芊月相府庶女的身份高,不敢率先离开,只悄悄露出些鄙夷。 倒是姜雨烟,走过去将跌坐在地哭泣不停的颜芊月扶起来,低声道:“妹妹这是受挫一次,就爬不起来了吗?” 颜芊月哭的泪眼朦胧,看了眼姜雨烟道:“你是不是也想看我笑话?” 姜雨烟将帕子塞在她手中,没理会她的话,转过身对剩下几个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千金道:“今日让各位看笑话了。”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府上也有不好的时候,刚才的事希望你们当做没看到,毕竟相府和你们各家还要有来往的,你们说对吗?” “姜小姐说的是。”其中一个小姐讪笑一声,搭话道:“我们今日除了听凉煜先生一曲外,别的都没听到。” 其他各位千金也赶紧附和称是。 “这就对了。”姜雨烟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道:“珍嬷嬷,麻烦送客吧。” 等将人全部送走,姜雨烟才扶着颜芊月回院子,关起院门后才道:“你憋着一股子气,连你娘的死一起算上,也就憋出个用凉煜对付她的法子?” “且不说凉煜那性子,云淡风轻的像下凡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不会配合你的动作,就单是她颜雨笙,岂是你这点小九九能对付了的?” 颜芊月经了一路,哭倒是止住了,却依旧抽抽搭搭的:“你还说我,你一向风光,那些计谋不照样没用,还不是被她逼会原形,连姓氏都保不住!” 姜雨烟眼底闪过阴冷,话也随之阴沉下来:“可我比你能忍,如今我不照样回到了灵都,还成为六皇子身边的人?” “颜雨笙不仅是你的敌人,还是你的杀母仇人,要不是因为她,颜哲不会被咄咄相逼,你母亲也不会出来自尽顶罪。” “难道你只想让她不痛不痒的丢丢脸面,难道不想她死?” 这席话,实打实戳中了颜芊月的心。 今日之局本就是她做好,准备让颜雨笙丢脸后再传出去,没想到反倒是她被将了一军! 倒真是不痛不痒! 痛的人是她颜芊月! 颜芊月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浓,良久才狠声道:“可她马上就要成为端王妃,我母亲不在了,颜哲又不知去向,要怎么对付她,才能报仇雪恨?!” “谁说报仇非要自个儿出手?”姜雨烟的语气越来越低,近乎蛊惑:“要懂得利用所有能利用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挑起恨意 姜雨烟在和颜芊月密谋的时候,南奕铭已经到了听雨阁门前。 听雨阁偏僻的很,一路过去连个奴婢都没遇到,倒是颜青墨本打算去书斋,出门没多久,就瞧见一个男子带着小厮疾步朝听雨阁而去。 “那是谁?”颜青墨转头问婢子道:“看身形不像端王殿下啊!” “的确不是端王,奴婢怎么瞧着像六皇子?”婢子伸长脖子看了眼,道:“不过,六皇子和姜小姐要好,为何又步履匆匆,朝听雨阁的方向去?” 颜青墨的身影掩盖在高高的木棉花树后,眸光深邃,好一会才轻笑道:“长姐才艺绝佳,又有头脑,得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走,咱们接着去书斋,闵文先生最近就要到了。”颜青墨待那身影走远,才从树后走出,走出去很远,又深深看了听雨阁方向一眼。 听雨阁的大门无事时都掩着,元松上前敲了几下门。 颜雨笙回家后在屋内给七公主熬药,准备制作药丸。 好不容易处理好,将药下锅,就听到梁嬷嬷在外头道:“小姐,六皇子在外头求见。” “南奕铭?”颜雨笙将锅盖掩好,疑惑道:“他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梁嬷嬷再门外,讪笑道:“您直呼六皇子名字,怕是不妥,不过听六皇子身边的小厮说,是朝您讨教琴技来的。” “哼。”颜雨笙冷哼一声,道:“厅里就坐着南虞国最有名的第一琴师,二人皆为男子,说起话来方便,为何非要来我这?” “可见其心不良,你去回了,就说不见。” 梁嬷嬷赶紧去院门口说了几句,但南奕铭就不走。 “小姐,六皇子不走,一直守在咱们听雨阁门前,不像话啊!”梁嬷嬷隔着门,低声劝道:“要是被人看到,传出去怕是不雅。” “难道请他进来就雅了?”颜雨笙加了块炭火,心内的火也随之起来,心烦意乱的将火钳往一旁丢去:“我去会会他!” “小姐。”冰泽瞧着,低声提醒道:“六皇子面上不争不抢,一副淡然与朝政外的样子,可王爷早就说了,他野心都藏在皮囊下。” “您对六皇子,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颜雨笙眼睛微眯,笑道:“看来王爷早就参透了本质,但,我不出去,他就一直守在这儿,迟早要被人看到,他正是看中这点,才死皮赖脸。” “你看好药,等水熬到刚才说的位置,就将柴退了,不要让旁人进来。” 颜雨笙走到院子门前,听雨阁已经有三两个洒扫婢子在探头探脑的看着。 “看什么,都不用干活了?”春花呵斥了一句,那几个婢子赶紧散去。 同时,外边的南奕铭主仆也知道颜雨笙已经出现。 元松赶紧拍门道:“颜大小姐,六皇子请您开门一叙。” 颜雨笙并未动弹,隔着院门大声道:“都说男女有防,六皇子出现在姜雨烟曾经的雅苑,已经够惊世骇俗,难道如今还要在听雨阁累我名声不成?” 南奕铭赶紧道:“颜大小姐误会,我并非孟浪之辈,只是刚才听你弹琴,甚觉很好,想与你探讨先音律乐理,顺便请教你一些琴技上的手法。” “六皇子如此冠冕堂皇,为何不请教凉煜先生?”颜雨笙冷声道:“南虞国第一琴师的名号,不是虚有其名的。” “我……”南奕铭稍微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实话说,还有些别的事,事关你们颜家,不方便在这说。” “颜家对外掌权乃颜相,对内掌权在老太君和大夫人手中,六皇子若有事,还是跟他们说去。”颜雨笙毫不客气道:“我有婚约在身,六皇子自重。” “如果你执意不肯离开,我叫人来了。” 南奕铭碰了一鼻子灰,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也冷淡下来:“颜雨笙,此时非同小可,你不听,会后悔的!” “六皇子慢走!”颜雨笙冷哼道。 南奕铭带着一股子火,从听雨阁匆匆出来,正好遇到和颜芊月密谋完的姜雨烟。 “六皇子……”姜雨烟顺着他来时的路狐疑道:“那是通往颜家后院的路,除了颜青墨就是颜雨笙在里头,您这是去见了谁?” 南奕铭沉着脸,冷冷道:“没有谁,找茅厕走错了。” 姜雨烟明显不信,半真半假:“六皇子也不是第一次来相府,找茅厕能找错,也不能找到那僻静地儿去。” “怎么,你在质问我?”南奕铭目光沉下来,警告道:“带你回灵都之前就曾警告过你,不要管我的事,且做好分内的事。” “如今呢,你可做到了我要你办的第一件事?还给你五日,做不到,你就滚回长清县姜家!” “在做了。”姜雨烟的气焰一下软下来:“六皇子息怒。” 南奕铭冷冷的一甩衣袖,丢下姜雨烟站在原地。 姜雨烟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又去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颜青姝。 已经快两个月了,颜青姝躺着不醒,不能吃饭,只靠一点营养汤存活,瘦的不成人形,脸颊深深陷进去,像个活死人一样,背后长满褥疮,连衣裳都不能穿,模样很惨。 韩如雪忍不住哭起来:“雨烟,出事到现在,也就你还念着之前的姐妹情分来看青姝几眼,只是她如今模样骇人,你还是别多看了。” “三夫人。”姜雨烟握住韩如雪发抖的手,怜声道:“也是我之前处境不好,不然早就来看五妹妹了,可怜她如花似玉,本有大好前程。” “如今竟成了这样的下场,哎,可怜啊!” 韩如雪原本无声的眼泪,变成了哽咽:“是她命苦,也是我命苦,怪不得旁人。” “怪不得旁人?”姜雨烟故作惊讶,道:“难道三夫人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韩如雪抬头擦了把眼泪,问道。 姜雨烟赶紧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道:“没,没什么。” 她这态度,让韩如雪更加确信她知道什么内情,猛然抓住她的手问:“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关于青姝昏睡的秘密,倒是说啊!” “这……”姜雨烟抿抿嘴,很是为难道:“我本以为三夫人知道,才多一嘴,但是三夫人,您答应我,听完后不能激动。” “你说!”韩如雪一双眼死死盯着姜雨烟。 姜雨烟轻声道:“当时五妹落水,实乃长姐而为,五妹看不惯长姐的样子,准备捉弄下,长姐察觉后,将计就计将五妹推下水。” “什么!”韩如雪大惊:“颜雨笙知道?!” 颜青墨曾告诉过她颜青姝落水的真正原因,没想到还有这层内因! 韩如雪咬牙切齿道:“她真狠心,即便青墨有错,她作为长姐为何不能大度点,还将青姝害的昏迷不醒!” “落水只是第一步。”姜雨烟见成功挑起了她的恨意,紧跟着道:“还有别的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说明什么 韩如雪的视线落在榻上昏迷不醒不成人形的颜青姝身上,恨意似要喷出来。 她一刻也等不得了,抓紧姜雨烟的手臂,问:“到底还有什么,你一口气说出来,不要担心,我绝对不会将你说出来!” 姜雨烟似乎很害怕,安慰道:“三夫人这样真是渗人,雨烟有些害怕,要不,你先冷静下吧。” “不,你快说!”韩如雪双眼猩红,狠声道:“我要知道,我儿到底为何成为这模样!” 姜雨烟一副被逼的没法子的样子,无奈道:“三夫人,您先坐,此事私密,至于其他人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了一圈屋内的婢子。 “都下去!”韩如雪哪里还等得,连给颜青姝擦拭身子的婢子都赶了出去,迫不及待道:“只剩你我,还不赶紧说?” “说来话长。”姜雨烟将她扶坐在椅子上,低声道:“三夫人是五妹的亲娘,也知道她打小就不服输,什么都想和家里各位姐妹比上一比。” “我之前是府上大小姐的时候,她也照样觊觎过我的东西。” 韩如雪目光闪了闪,张嘴解释道:“雨烟,当时青姝还小……” “三夫人,我现在不是大小姐,那些事都过去了。”姜雨烟打断她的话,道:“五妹好强,府上姐妹都有自个儿擅长的,五妹不会琴棋书画,也不想背繁琐的诗词。” “她苦练舞技,愣是从什么也不会成了整个灵都全膜拜的对象,就这性子,她怎么能忍乡下回来,一事无成的大小姐骑在她头上。” 韩如雪听到这,重重叹了口气:“她的性子的确要强,不想输人,是我的错,庶母的身份注定没法实现她那些个野心,唉!” 姜雨烟不满她动不动打断,皱眉接着道:“三夫人,正因为五妹这种性子,才对长姐心生怨怼,认为长姐不过是出身好,回来就站着嫡女的位置。” “但长姐毕竟是大夫人的女儿,五妹不满也只能憋着,她在宫里的嬷嬷来教习时,准备好计谋让长姐在众人面前出丑,可不知道计谋从哪儿给泄露,被长姐知道了。” “那日落水时乱作一团,只有我看的清楚,长姐那一掌是故意落在青姝身后,推她落水的!” “果然,果然!”韩如雪再度激动,从椅子上弹起来,道:“我青姝善舞,身子轻盈,怎么会直接落水,保不齐里头的石头,都是她做的。” 姜雨烟眼光微闪,低声道:“您也怀疑那石头?” “你也怀疑?”韩如雪抓住了重点,低声问:“你是个谨慎人儿,到底发现了什么?” 姜雨烟顿了顿,道:“七八岁的时候,我们姐妹曾在那边戏了一次水,石头根本就没那么大,而且位置也不在那儿。” “我问过下水救人的嬷嬷,说那石头顶儿尖锐,试问水里的石头都是被水冲刷的圆润,怎么会出现尖锐的呢?” 韩如雪目眦欲裂,心口剧烈的起伏,怒道:“是她,是她颜雨笙给换了,好狠的心,推青姝下水就罢了,还想要她的命!” “可不是。”姜雨烟颇为惋惜,道:“您也知道长姐连召安侯府少夫人的怪病都能治好,如今更是在给端王治病,更何况是五妹落水这种小症。” “她但凡有些良心,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来瞧一眼,任五妹躺着成为活死人,五妹活受罪,您也跟着吃了不少苦。” 韩如雪气的心口发痛,想也不想冲向门口:“这歹毒的贱人敢如此害我儿,我跟她拼了命去!” 姜雨烟将人拦住,道:“三夫人想怎么报仇?” 刚才一股气梗在心头,也没多想,这么一问,韩如雪想了想,道:“大不了拼了我这条老命,和那毒妇同归于尽!” 姜雨烟皱着眉,死死抓着韩如雪的肩膀,问:“一死了之的确痛快,那躺着的五妹谁来管?还有四妹,她满腹经纶,全要被您这杀人母亲给毁了!” 韩如雪忽然失去力道,缓缓滑落在地,掩面哭泣道:“那要如何,难道要我每日看着仇人潇洒快活?” “还有别的法子,杀了她多痛快?”姜雨烟缓缓蛊惑,道:“她回来后一点点立足,先是得了老太君喜欢,如今连相爷都给她几分好脸。” “更别说得端王喜欢了,如果,她那些本事什么都没有了呢?” 她也想直接杀了颜雨笙,可那也太轻松了,她要颜雨笙身败名裂,为世人唾弃! 韩如雪缓缓抬起头,问:“你的意思?” “医术是她最大的依仗。”姜雨烟眼睛微眯,低声道:“她屋内熬着给七公主的药,七公主身份尊贵,一旦出现纰漏……” “可,可那会追查到我们吧。”韩如雪到底谨小慎微惯了,压根不敢,颤声道:“还,还不如直接杀了。” “找人代劳,这都不会?”姜雨烟循循善诱:“我记得三夫人有一阵很得相爷喜欢,什么好的都紧着您名下,连大夫人和二夫人那边都没有。” “那些东西留着,您也不能带土里去,只要银子到位,什么都没有?” 韩如雪满脸惶恐,还是不敢。 姜雨烟那点耐心终于用完,将手狠狠一甩,厉声道:“你好好想想吧,等她出了相府成为端王妃,你就眼睁睁瞧着她飞黄腾达,你和你的女儿含恨而死吧!” 韩如雪终于下定决定,道:“还请姜小姐明说。” “医术只是第一步。”姜雨烟脸上终于出现些笑意,半隐没在门口的光线里,看上去阴狠的紧:“还有她那张脸……” 两人嘀咕了好一会,姜雨烟才出府。 白芷去德心堂抓完药回来,正好在门口遇到一脸笑意的姜雨烟。 回听雨阁白芷还在纳闷,问春花道:“我刚才出去那会儿,相府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没有啊,倒是咱们小姐,和凉煜先生不相上下的琴技,可让姜小姐三小姐几个脸都绿了。”春花无不得意,还想多说什么。 白芷眉头微蹙打断道:“那就怪了,姜小姐向来和小姐不对付,定是见不得小姐好,可明明刚才是一脸笑意,肯定是有什么高兴事。” “难道,是大夫人给她许了门好亲事?” 颜雨笙听到这话,狐疑道:“姜雨烟一个人出去,还是跟着六皇子一道?” “只有姜小姐一人。”白芷回道:“不见六皇子。” 颜雨笙停住手中的称药的动作,冷笑道:“南奕铭眼瞧着温和,背地里却桀骜的很,他被我赶走下了面子,早就怒意冲冲走了。” “姜雨烟最大的依仗便是南奕铭,她不追随而去还在相府逗留许久,这说明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的娘家 颜雨笙的问题,让几个婢子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梁嬷嬷道:“大夫人从七公主离开后就回将军府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姜小姐肯定不是在大夫人那儿。” “而老太君午膳后就歇下,姜小姐也不在那边,姜小姐在相府也只有这两个去处,还能去哪儿?” “不是还有三小姐和三夫人吗?”颜雨笙轻笑一声:“姜雨烟在相府为小姐时和她们都不对付,可成了外姓,又敌对我,便是朋友了。” 春花恍然大悟,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姜小姐想借三小姐和三夫人对付您!” “对。”颜雨笙继续抓药熬药,道:“她去一趟长清县,见识人情冷暖后,人倒是聪明了很多,不单打独斗了。” “三小姐新丧母,又将这笔账记在您头上,怕是不好对付。”冰泽担忧道:“还有三夫人,五小姐到现在都昏睡着……” “翻不起浪。”颜雨笙打断冰泽的话,道:“最近将院子内的东西看紧点,无关的人不得靠近我这院子,尤其是我这药屋。” 她们几个婢子本就谨慎,被颜雨笙这么一叮嘱,更是打起几分精神。 就在几人准备散去时,又听颜雨笙道:“如果发现不对劲,别打草惊蛇,先按兵不动先报告给我听。” 颜雨笙给七公主熬的药丸,不仅解毒,还特意加了不少调理身子寒凉,又不和药理相悖的补药。 所以制作起来很费时费力,七公主的毒并非一两日入体,也不是一两日能解开,需要大量的药丸。 颜雨笙早就将听雨阁小偏屋改造成药房,垒好灶台,还拓开打通另一间屋子,可以快速烘干药材。 制作七公主需要的药丸的同时,还秘密做了一批寻常药丸,以及补丸给德心堂。 于此同时,南鹤峥的病也在逐渐好转。 蜇莹给南鹤峥的药,全部分了一些给颜雨笙,本意是准备让她查看有无毒性,一来二去的,颜雨笙竟然从中发现梦魇解药的玄机! 她打断亲自去一趟端王府。 今日蜇莹没出来,南鹤峥坐在凉亭看书,微风拂过,南鹤峥完美的侧颜映在亭内的阴影中,一派宁静。 一点也没武将的血腥,更像是从文的翩翩公子。 她还在怔神的时候,南鹤峥就察觉到了,打趣道:“我长得这么好看,都看入迷了?” “王爷还没我好看呢。”颜雨笙脸色微红,也打趣着过去:“今儿没红颜再侧,王爷也没喂鱼的心思了?” “你这话,怎么听着一股酸味?”南鹤峥将书放下,嘴角带着的笑意满是宠溺:“再说,你马上就是端王妃,我除了你,哪敢还有红颜?” “王爷幽默。”颜雨笙知道他这话圆滑,只是说笑,话锋一转道:“今日来找王爷是有一事。”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递去。 “这是什么?”南鹤峥打开看了眼,里头是一粒近乎透明的药丸。 “梦魇的解药。”颜雨笙声音低了些许。 南鹤峥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从我给你那些点点滴滴的药,制出来的?” 颜雨笙点点头:“从那些药中,不仅研制出梦魇的解药,还知道了灵韵族毒药的规律,我想,若是再有灵韵族的毒药,也不在话下。” 南鹤峥脸上的诧异,逐渐变成惊艳:“你竟有如此本事!” “换个大夫,只要心细些,保不齐也可以。”颜雨笙笑了笑,道:“算是因祸得福,不仅您体内的毒完全可以解开,还有了后手。” “那些想用灵韵族的毒来做文章的,已经没有威胁了。” “甚好!”南鹤峥笑意彻底漾开:“如此一来蜇莹就毫无用处,她在府上也是个威胁,这样吧,奔雷,你将人……” “等一下。”颜雨笙叫住他,道:“王爷想将蜇莹逐出去?” “她又不是王府的什么人,留着干什么?”南鹤峥满是理所当然:“马上你就要住进来,更不方便。” “蜇莹可是灵韵族圣女!”颜雨笙皱了皱眉,道:“她身份特殊,想找到她的人不计其数,加上王爷上回也说,她在以我们不知道的方式与我们不知道的人联系。” “此时放出去,不算好事。” 南鹤峥微微挑眉,提示道:“你聪慧,再想想其中的道理?” 颜雨笙微微凝神,稍加思索后,恍然道:“王爷想以鱼钓鱼?” “对。”南鹤峥笑意不减,朝颜雨笙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一直站着说话不累啊,坐下喝茶,刚供来的云茶,皇上那边分下来的。” 颜雨笙顺着坐下,拨弄了下茶盏,道:“王爷想将她放出去做诱饵,钓出她身后指使的人,法子虽好,但不简单啊!” “蜇莹武功不低,能监视她的人少之又少,万一跟丢了,咱们得不偿失。” “既然放,自然是放她回安歌身边。”南鹤峥喝了口茶,不急不缓道:“安歌和我说起的生意,我拒绝了,但是你那边合作肯定是要继续下去。” “只要你追着那边的线不断,一来二去,蜇莹会放松警惕,到时候不愁不露出马脚。” “原来王爷想利用我。”颜雨笙狡黠一笑,露出腮边一对梨涡,小巧可爱,灵动的紧:“我可是要收费的!” 南鹤峥声音低了几分,倾身凑近道:“那些聘礼,还不够?”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每一句都像是撩拨在琴弦上一般。 两人因为他这动作离得很近,几乎是鼻挨鼻,呼吸相闻。 颜雨笙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朝后靠了靠,避开亲密的间距,道:“聘礼是聘礼,这个,这个另当别论!” 不知是因为他撩人的声音,还是突如其来的动作,她的心跳如擂鼓一般,砰砰砰砰,每一声都像是要将心跳出来一般。 响的很,他该不会听到吧。 颜雨笙下意识抬头看向南鹤峥。 她的反应很可爱,南鹤峥忍俊不禁的回到原位,声音柔和:“你是端王妃,整个端王府都是你的,想要多少费用自取就是。” “说起聘礼,今儿正好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为你准备的宅子,不算在聘礼里,当做你给我治病的诊金。” “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将来若觉得王府呆着不畅快,就去那宅子小住一阵,相府靠不住,那宅子,就当你的娘家。” 第一百四十九章 依靠王妃养着 南鹤峥的每一句都是无意间提及的一样。 可每一句,照顾的都是颜雨笙心里可能出现的想法。 颜雨笙微微一顿,轻声道:“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说谢谢多见外。”南鹤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走,这会子天阴了,正好出去瞧瞧。” 新宅子离端王府不远,两人并未乘坐马车,奔雷和曾青远远跟着,颜雨笙推着南鹤峥走在前面。 这条街上人不算多,瞧见端王都低顺在一旁,不敢作声更不敢抬眼看。 倒是有大胆的偷偷瞄了一眼,心里也甚觉惊讶——那不是颜家大小姐吗? 什么时候两人这么亲厚了,还是为了做足样子,给赐婚的皇帝看? 看颜大小姐的样子,也很配合啊! 两人慢慢走,南鹤峥忽然想起什么,问:“七公主的药,你备好了?” “暂时备下了三日的药量。”颜雨笙照实说道:“制作起来麻烦,并非一两日能全部做完。” “明儿一起去公主府瞧瞧?”南鹤峥微微点头,道:“七公主也很喜欢你,说你的性子很对她的胃口,也想着顺便带你见见几位太妃。” 颜雨笙顿了顿,低声道:“太后仙逝,以王爷的性子,怕是不愿意和其他太妃有所牵扯,我去合适吗?” 南鹤峥微微笑了笑,道:“先帝的妃嫔也就剩那么几个,我的生母,还有七公主生母都早早去了,太妃中有位柳太嫔,本是先皇后身边的婢子,后来诞下十一公主,才得以封为美人。” “这位柳太嫔性子温和,不妒不嫉,平时也只喜欢弹弹琴,绣绣花,对我和七公主都有很多照拂。” “柳太嫔没住在宫里的太寿宫,而是在庙里请修,你就去见她一面,也算是婚前给她瞧一眼,等大婚后,我再和你同去。” 南鹤峥提及的人,肯定对他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颜雨笙点点头:“好,明儿一早我先去公主府。”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南鹤峥所说的宅子。 墙外都能看出是新装过的,院门前的牌匾还空置。 南鹤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空牌匾,解释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名儿,留着你来取。” “王爷有心了。”颜雨笙心头微热。 奔雷和曾青将南鹤峥的轮椅抬进大门,入眼便是开阔的前院,大气敞亮。 两旁各摆着一缸睡莲,本是不开花的季节,两缸莲花却开的很好,紫的白的争奇斗艳。 听到门的轻响,立刻有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迎上来:“见过王爷,见过颜大小姐。” 老人很面生,模样和正常老人有些不同,颜雨笙根本不认识,正要问,就听南鹤峥道:“这是以前在太后宫里伺候过的。” “后来太后薨逝,宫里伺候的都挪去别处,我朝皇上要了他和几个嬷嬷,也算是来端王府养老,如今,寿公公是你府上的管家,叫他德叔便是。” “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我岂敢要其伺候?”颜雨笙赶紧道:“往后德叔就在府上住着,管家这种累活,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颜大小姐是嫌老奴年事已高,不顶事了?”德叔一脸慈祥,笑起来却还是带着些许怪异。 颜雨笙摆摆手,道:“并非如此,只是传出去不像话,也不合规矩。” “老奴跟着端王出宫后换了个身份,容貌也改了些,已非宫奴,再说一生都在伺候人,临了在端王府闲着也不习惯,还不如来您府上。”德叔说着,看了眼南鹤峥道。 “老奴自请而来,颜大小姐不必有心理负担。” 颜雨笙不知如何回答,目光看向南鹤峥。 南鹤峥淡淡道:“德叔的确是改变了很多,一般人也认不出,他在这儿守着宅子,比外头那些个人牙子找来的婢子让人放心。” 他说到这份上,颜雨笙才应道:“那以后要多多麻烦德叔了。” “小姐客气。”德叔恭敬道:“宅内都按照王爷吩咐安置好了,您二位先看,老奴先不打搅了。” 等德叔的背影看不见了,颜雨笙才低声道:“王爷,这位德叔到底是什么人?” “往后你就知道了。”南鹤峥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好奇德叔的身份,就不好奇里头的布置?” 他捂着不说也没办法,颜雨笙只好跟着他继续朝屋内走。 整个宅子的程设都是用的聘礼礼单上念过的东西,奢华的很,正厅宴客的桌椅,都全用的上等梨花木,更别说后头的主屋了。 还有那几大箱首饰,就那么敞开了在妆台子旁明晃晃摆着,既高调,又壕的很。 “王爷就不怕被贼子惦记上,哪天给合屋偷走?”颜雨笙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忍不住道:“随便拿点什么,都是银子!” 南鹤峥淡淡一笑:“谁都知这是我为感谢你出手诊病,买下来作为谢礼送你的宅子,除非是活腻味了,不然无人敢来偷盗。” “再说院内机关重重,就算是有贼胆来,也不能全身而退,后期还会有侍卫和婢子进来,卖身契一并交给你。” 颜雨笙听到这话,停住脚道:“王爷,其实……就算是谢我诊病,这手笔也够多了,无功不受禄,总觉得受之有愧。” “等大婚后,还是挪些回王府吧。” 她算了下,光聘礼的物件加这套宅子,都是大几百万两银子,赶得上半个国库那么多。 “我说你受得起,就是受得起。”南鹤峥深吸一口气,回想起那晚在破庙的相遇,意有所指道:“你也的确救过我的命。” “还是你觉得,堂堂端王的命,不值几百万两银子?” “不敢。”颜雨笙没听出他话里带着的深意,道:“树大招风,王爷本就为皇帝所忌惮,还这般招摇,被人弹劾又是一笔诬账。” 南鹤峥见她还在担心自个儿,心情大好,笑意也跟着明媚起来:“那就更得在被人弹劾之前给你留点什么,送出去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万一以后我触怒圣颜连累端王府被充公,好歹还有你这儿,届时我就依靠王妃养着了。” 话说的俏皮,颜雨笙的心却没来由的一怔。 片刻后才道:“王爷说笑,既然如此,我先收下。” 等看完宅子回颜相府,天色已近黄昏,晚霞烧的火红,映的整个灵都笼罩在红光下。 颜相府门前镶金牌匾,更是红的似要滴血一般。 第一百五十章 老夫人气晕 春花扶着颜雨笙下马车后,看了眼血红的天,道:“小姐,今儿的景色也太美了吧。” “晚霞烧成这模样,怕是要下大雨。”颜雨笙只抬眼看着牌匾,道:“早就该变天了。” 主仆二人进门,前厅也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也看不着。 “人呢?”春花好奇的四处看了眼,道:“到午膳时间了,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话音刚落,管家就急匆匆从后院方向而来。 着急忙慌之下还差点撞到颜雨笙两人。 “哎哟。”管家站好后,看清来人,赶紧行礼道:“大小姐,小人冲撞,请您见谅。” 颜雨笙点点头,问:“出什么事了,管家一向沉稳,怎么手忙脚乱成这样?” 管家苦着脸,叹了一声,道:“哎哟,您是不知道,大夫人和将军府老夫人在后头吵得厉害,争的脸红脖子粗的。” 颜雨笙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将军府老夫人?” 说完,又想起来周芷兰的确去将军府了,可两人为何吵到相府来了? 管家看出她的疑惑,又重重叹了一声:“午后将军府老夫人怒气匆匆带着大夫人回来,进门就直奔老太君院子。” “说什么大夫人忤逆不孝,要在老太君见证下,好好惩罚大夫人。” “外祖母向来疼爱大夫人,连重话都舍不得斥责一句。”颜雨笙狐疑道:“究竟所为何事,闹成这样?” 管家看了眼她,欲言又止道:“老夫人怒骂间几番提及,好像是什么金牌,老太君命人将奴才们都轰出来了,小人也就在院外头听见了几句,具体的听不真切。” 颜雨笙凝神想了想,就猜到估计和将军府那块先帝赐的金牌有关。 周芷兰那榆木脑袋,不会专程回趟将军府,是为拿到御赐金牌吧! 可她要了做什么? 颜雨笙收回思绪,问管家道:“那你匆忙的,是要去哪儿?” “老太君兜不住,生怕将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命小人去请相爷回来,顺便把将军府的少夫人请来。”管家说着,一拍大腿道:“小人得去了,再迟怕是要打起来。” 管家前脚刚走,春花后脚就忍不住,嘟囔道:“老太君都劝不住,得多大事儿啊。” “去看看就知道了。”颜雨笙说着,朝老太君院子走去。 院门依旧紧闭,奴才们围了一圈,对着里头指手画脚议论着,连颜雨笙主仆来了都没发现。 “大夫人怕是被鬼迷心窍了,雨烟小姐都那样儿,还得上赶着帮她。” “可不是,要说大夫人也够偏心的,大小姐哪点儿不如雨烟小姐,马上就是端王妃,多高贵的身份啊,她不喜欢大小姐,非去亲近那个不是亲生的。” “的确,大小姐刚回来时,谁不以为她粗鄙,和雨烟小姐云泥之别,可如今呢,大小姐不仅得召安侯府的青睐,得端王喜欢,就连七公主也赞不绝口,倒是雨烟小姐,如今灵都人都避着她。” “保不齐呀,真是被鬼迷眼了,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拿御赐金牌换个不靠谱的婚约?” “雨烟小姐再好,那也不是相府血脉,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值得吗?” “且不说值不值得,主要是那日端王殿下来下聘时,七公主曾问六皇子对雨烟小姐有无情意,六皇子当众说的那话,多绝?” “是啊,六皇子都说只是救命之恩,并非男女之爱,御赐金牌换来的不就是一段孽缘?” “……” 从大伙的热烈讨论中,颜雨笙理清了来龙去脉。 周芷兰巴巴的跑回将军府,竟是去要先帝御赐的金牌,为姜雨烟和六皇子求个婚约?! 颜雨笙只觉得好笑。 但凡有点头脑都不会做这种事,周芷兰偏偏就没脑子。 看到颜雨笙的表情不对,春花清清嗓子,道:“都围在这做什么?” 众人这才回头,看到颜雨笙时,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最后还是老太君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大着胆子站出来,道:“大小姐,您来的正好,里头还在吵架,要不您去劝劝?” 话音刚落,里头就响起周芷兰歇斯底里的声音:“父亲最疼我,若他在世的话一定会顺着我,是,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母亲不能偏心至此!” “御赐金牌拿着也是拿着,为何不能给我用,两个哥哥安分守己,整个将军府都是如此,说到底您还是想攒着给哥哥的后人!” “母亲,这么多年,您就是偏心!” 都不用看,颜雨笙都能想象出周芷兰的表情多任性,四十多岁的人,又不是十来岁,还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她要是将军府老夫人,都得气死。 果然,周芷兰说完,里面片刻的宁静后,忽然响起阵阵惊呼。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来人啊,去请大夫!” “老夫人……” 听这动静,人估计不好。 颜雨笙也顾不得太多,推开院门。 果然,老夫人软在地上,周围仅剩的几个婢子都是心腹,全手忙脚乱的围着,呼叫的呼叫,摆弄的摆弄。 老太君拄着拐,也站在屋檐下焦急的张望,而周芷兰,则是像丢了魂一般,瘫坐在一旁。 “雨笙,你来的正好。”老太君第一个看到她,赶紧道:“瞧瞧你外祖母是怎么了。” 老太君在说话的时候,颜雨笙已经上前拨开围着的婢子。 将军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大嬷嬷眼都急红了,看到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带着哭腔恳求道:“表小姐,您救救老夫人吧。” 颜雨笙重重点头,俯身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黑红,尤带着几分青紫,心口已然没什么起伏。 “急火攻心。”颜雨笙拿出怀中揣着的银针包,取出几根分别扎在老夫人的穴位上,连叫人将老夫人移换位置的时间都没有。 “怎么办啊,表小姐,老夫人最近都好好的,您之前说的茶也再吃,整个人都精神极了,这,这怎么忽然就昏厥了?”大嬷嬷焦急不已,尤其是看到那长长的银针没入穴位,心都跟着打颤。 颜雨笙没说话,手又加快了几分,同时吩咐大嬷嬷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遣散婢子将地儿空出来,搬几个屏风过来围着,灯笼也掌起来。” 大嬷嬷忙不迭的起身去办,老太君走过来看了眼,道:“雨笙啊,虽然天儿还不算凉,可地上硬挺挺的,先将你外祖母挪去偏屋吧。” “来不及了。”颜雨笙瞧着老夫人已然嵌紫的脸和紫中带白的唇色,心猛然一沉:“都让开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又蠢又坏 颜雨笙神情凝重,周遭无人敢说话,婢子们自觉散开,按她的吩咐布置东西。 等屏风围好,颜雨笙只留将军府老夫人身边的图嬷嬷和春花在身边帮衬,将其他人全部遣走。 到这份上,呆滞的周芷兰总算是回神,大叫了一声母亲,就扑了过来:“母亲,您怎么了,您不能有事,不要吓我!” 几个婢子不敢阻拦,只能让她进去。 颜雨笙心知周芷兰作为女儿很担心老夫人,没赶她出去。 可当颜雨笙拿出闪着光的银针时,周芷兰又惊呼起来。 不只惊呼,还狠狠钳住她的手:“这么长的针,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施救。”颜雨笙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夫人,道:“时间不等人,大夫人难道想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去死?” “我!”周芷兰目光闪了闪,道:“不,母亲不会死,她那么健朗,晕过去而已,怎么会死?” “你要是再不放手,神仙难救。”颜雨笙冷哼一声,依旧任由周芷兰扯着。 她想看看周芷兰还有没有底线。 周芷兰身子一抖,明显是有些害怕的。 可就算如此,她钳住颜雨笙的手再度用了几分力,狠声道:“就算是要救,也得等大夫来,你这种银针能做什么,保不齐就是想趁机害死她! ” 颜雨笙眼睛微眯,死死盯着周芷兰,眼神骤然变冷。 她忽然发现,周芷兰不仅蠢,还很坏。 是非不分的那种坏! 老夫人疼了她半辈子,苦心教导,为一块御赐金牌,周芷兰竟然想要老夫人的命! “谁都知道我施针救过召安侯府的少夫人。”颜雨笙说着,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愤怒与嘲弄:“大夫人不让我施针,到底是在等大夫,还是在等老夫人死?” 周芷兰声音颤抖:“我怎么会想母亲死,只是不信你的医术!” 一旁掌灯的图嬷嬷看不下去,劝道:“姑奶奶,老夫人都成这样了,若是再不让表小姐医治,只怕要出大事。” “是啊,大夫人。”春花也道:“您瞧,老夫人心口起伏都没了,等大夫来,怕是要凉透。” 周芷兰瞥了眼地上的老夫人,眼泪忽然落了下来,手微微松了几分。 就在颜雨笙以为她要放开时,周芷兰另一只手狠狠抹去眼泪,抓住颜雨笙的手再度收紧:“就因为看重母亲,我才要等大夫和太医!” “你这银针这么长,都要入穴的,一个偏差就会要命,我不敢赌!” 颜雨笙对周芷兰不再抱任何希望,只侧头朝图嬷嬷道:“拉开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图嬷嬷把灯往地上一放,伸手去拉周芷兰。 周芷兰到底养尊处优,哪里是图嬷嬷的对手,挣扎间连屏风都碰倒了一块,两人撕扯着出去。 图嬷嬷唤来其他几个婢子,都按着周芷兰,周芷兰口中还在高声叫骂:“颜雨笙,你就是想害死老夫人,还不赶紧停手!” “老太君,你赶紧叫颜雨笙停手,她,她会害死我母亲的……” 老太君虽然自私,却也知道将军府老夫人作为镇国老将军的遗孀,倘若死在相府,绝对会出大乱子。 她吩咐慧嬷嬷去堵了周芷兰的嘴,自个儿焦急的在屏风外守着。 守着的几个婢子全去拉周芷兰去了,也没人帮忙将倒下的屏风扶起,颜雨笙顾不得那么多,开始行针。 老夫人怒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才如此,首先的针落在人中处,紧随其后就是檀中穴,大抒穴…… 老太君从没被屏风围起来的地方看的只咋舌——颜雨笙的手法实在是太快,快速出针,毫不犹豫,就像是施针的动作已经经了千百回一样。 她的淡定和手法老练,半分不像十四五的样子,哪怕是神医再世,也就这个水平吧! 随着颜雨笙下针,老夫人的脸色在幽黄的烛光下,逐渐变了点颜色,但也分不清是好是坏。 待所有针全入穴位,老夫人依旧牙关紧咬,双目紧闭,毫无清醒的迹象。 图嬷嬷有些着急:“表小姐,怎么,毫无反应?” 颜雨笙没说话,只抬手慢慢捻起最先刺入人中的银针。 这个动作让昏迷着的老夫人,忽然皱了皱眉,脸也随之扭曲起来。 “这,这怕是不好吧!”老太君大骇,紧张道:“雨笙,你若拿不准,暂且停手,太医也快到了,若真出个好歹,咱们没法子跟将军府交代啊!” 她只担心颜雨笙飞快的下针只是情急所为,压根不知穴位,只是胡乱扎下去而已! 若真这样,那就完了! 颜雨笙没理会她们的话,专心看着手下的银针。 待针尖快挑出时,颜雨笙忽然道:“让开!” 话音刚落,昏迷着的老夫人身子微拱,抖了几下,喷出一口血。 正对着老太君站的位置,老太君躲闪不及,身上溅了不少黑红的血渍。 换做平时,老太君早就骂开了,可眼下,她只注意老夫人的病情,欣喜道:“人清醒了吗?” 那口血吐出来后,老夫人虽然还是未清醒,可面上的紫色逐渐散去,嘴唇也从青白色,逐渐恢复了些血气。 “怎么人还不醒?”图嬷嬷也跟着急,边给老妇人擦拭嘴角残余的血迹,边带着哭腔询问颜雨笙:“那么大口血,会不会出事?” “无妨,淤在心头的血出来才好,若是一直堵着,反而危险。”颜雨笙取帕子擦了擦手,道:“等会将针取后,先将老夫人挪去偏屋。” 这时,周芷兰不知怎么将堵嘴的帕子吐出来,再度叫喊起来:“颜雨笙,你将我母亲怎么了,都吐血了你还说没事!” “老太君,您瞧瞧,我母亲都吐血了,您不能相信颜雨笙,就任由她草菅人命随意胡来啊!” 老太君看了眼老夫人好转的脸色,正要说话,院门被推开,管家带着浑身是汗的将军府大爷二爷的家眷赶来了。 大夫人汪氏看到地上的人,大惊失色,快步走去查看情况:“母亲怎么躺在地上,还有这么多血?” 二夫人林氏也扑过去道:“母亲来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么才一个时辰,就成这样了,这,身上这么多针,会不会有事?” “大嫂二嫂,你们来的正好!”周芷兰一看娘家人来,哭诉道:“母亲晕倒,颜雨笙这白眼狼为卖弄医术,竟在母亲身上扎针!” “她一个乡下回来的,医术都是误打误撞,那儿有什么好的,你们赶紧将她拉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母女闹翻 虽然有几块屏风围着,依旧能看出院内的狼藉,将军府老夫人躺在地上,刚吐过血,衣襟半敞,穴位扎着银针,鬓发也混乱着。 汪氏和林氏不知里就,先对老太君行礼后,才忍着怒意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君清清嗓子,道:“你们家姑奶奶将老夫人气晕了,人事不省,极度危险之际,是雨笙用银针施救,这还是好点后的样子。” “方才没吐血之前,脸色都快成黑紫色了!” 管家将人领进门后压根没进来,院内没有男子,汪氏仍觉得不妥,顿了顿道:“再怎么,也不能任由老太太躺在地上。” “可不是。”林氏心疼道:“老将军还在世时,老太太连一点苦都没吃过,如今却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若是老将军在天之灵知道,该心疼成什么样……” 话还没完事,周芷兰就抢着喊道:“大嫂二嫂,是颜雨笙,我家老太君本是准备命人将母亲抬进去的,可颜雨笙非说就地诊治。” “你们看出来了吧,颜雨笙毫无良心,还诬赖是我要害母亲!” 周芷兰到底是将军府的女儿,她的话不得不信,汪氏和林氏不约而同的看向颜雨笙,目光存疑,等她一个解释。 颜雨笙拔针的手微微一顿,抬眼道:“大舅母二舅母,祖母被气的急火攻心,晕倒后一口气没提上来,情况危急,必须马上施救。” “还等将人抬进去,耽搁最佳救治时间,大罗金仙也没法子,只能暂时委屈外祖母。” 图嬷嬷也帮腔道:“大夫人,二夫人,表小姐说的是实情,刚才老夫人连气息都快绝了,的确耽搁不得,还是表小姐一手银针给救回来的。” “表小姐也说了,拔完针就能将人挪进去,权宜之计罢了。” 图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忠心耿耿,她的话不会有错。 可图嬷嬷和周芷兰二人的话完全相悖,汪氏和林氏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狐疑。 最后还是汪氏开口,问:“那姑奶奶说,全是表小姐居心不良又是怎么回事?” 图嬷嬷顿了顿,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周芷兰叹道:“姑奶奶拦着不让表小姐看诊,还说表小姐会害死老夫人,非要等太医来。” “表小姐生怕误了时机,情急之下命人将姑奶奶扭着,姑奶奶的气性儿您两位也知道,估计是心里有气,才……” 后面的话,图嬷嬷不说,汪氏和林氏也懂。 “既然是误会,先将姑奶奶放了吧。”林氏接话,道:“都是一家人,相府也没外人,一会将老太太挪进去,等好点了咱们就回将军府。” 颜雨笙手下继续,将银针慢慢取出,老夫人虽还是没醒,面色却好了一大半。 图嬷嬷和其他几个婢子将老夫人抬进屋,周身清理好后,太医也到了。 都向着颜雨笙,周芷兰也不敢再胡闹,被松开口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把完脉,太医连连感叹:“老太君是因为急火攻心导致气血逆行才晕倒,若不是将淤在心头的血及时逼出来,老夫人怕是回天无望,好在及时啊!” “这么说,刚才雨笙的针,的确没下错?”汪氏回头看了眼颜雨笙,问太医道。 “岂止是没错。”太医将手枕收起,满是钦佩道:“虽没看到,可想也能想到当时危在旦夕,久闻颜大小姐一根绣花针医好了召安侯府的少夫人。” “此番看来绝对不假,且卒中之症,下针需要快准狠,穴位不能出半分差错不说,有几个穴位还需同时下针,同时启针,极为考验行针本事。” “且不说咱们太医院没几个会针法的,就算是太医院首有那功夫,只怕危机之时也没那本事,百闻不如一见,颜大小姐的医术,的确了得,钦佩,钦佩啊!” “太医谬赞。”颜雨笙表情淡然:“碰巧罢了。” 太医深知其中需要的本事,笑了笑道:“颜大小姐小小年纪本事了得,还谦逊的很,下官先去写方子,一会拿给大小姐过目。” 送太医出去后,女眷再度安静下来,毕竟老夫人还没醒,谁也没寒暄的心思。 周芷兰见此情景,已经缩到门口,只差一脚就能迈出去了。 汪氏不经意间回头瞧见,也没多想,只问:“姑奶奶,母亲向来疼你,不在榻前侍疾,这是要去哪儿?” 周芷兰心都要跳出来了,勉强笑了下,道:“太医都说母亲没大碍了,我想去后厨给母亲熬一碗补汤,等醒了好用。” “熬汤自有下人去做。”颜雨笙冷笑道:“大夫人不打算留下给大舅母和二舅母说说,为何外祖母好好的会被气晕在相府?” 周芷兰顿了顿,道:“母亲她……年事已高,一口气上不来才晕倒……” “哼,我都瞧着还敢说谎。”老太君气的手重重落在桌上:“难道不是你,为了御赐金牌气晕老夫人?” 周芷兰瑟缩倚在门上,不敢再做声。 说起御赐金牌,汪氏和林氏又对视了一眼。 汪氏为大,拧着眉头想了想,低声道:“姑奶奶回去几日,起初只说是想老太太,耐不住当晚就提起金牌,还口口声声说,要拿金牌为雨烟换个未来。” 说这话的时候,汪氏看了眼颜雨笙,哪怕她和颜雨笙没怎么相处,也觉得很残忍。 生母对自个儿不冷不热,甚至还污蔑,对一个养女却如此上心! 稍微停顿后,汪氏才继续道:“御赐金牌是老将军留下的,老太太本当做念想,也想为周家的子孙们留一个保障在此。” “毕竟只要南虞国帝王不换姓,那御赐金牌就相当于护身符一样,如此贵重的东西,来换一个不痛不痒的婚约,老太太自然不愿。” “姑奶奶却铁了心非要拿到御赐金牌,还拿故去的老将军说事,母女二人僵持几日,母亲也为此伤透了心。” “今日午膳时母亲心事重重,饭后忽然叫人给姑奶奶收拾东西,两人一道来相府,我们还以为母亲是将姑奶奶送回来,不让其接着胡闹。” 说到这,汪氏叹了一声,林氏接过话,道:“我们也没想到母女二人闹到这个地步,姑奶奶她……竟为了一个毫无血脉的养女,将亲母气成这样。” 汪氏和林氏两人话里都带着失望,连老太君都沉默了。 这时,图嬷嬷惊呼道:“醒了,老夫人醒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断绝关系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这一声惊呼吸引,全部围上前查看情况。 周芷兰动动嘴唇想解释什么,却已经无人关心她苍白的言语了。 “快,表小姐,您来瞧瞧。”图嬷嬷见人过来,赶紧从榻前让开,道:“老夫人才睁眼。” “哎哟,亲家,您总算是醒了。”老太君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可吓死我了,您现在感觉何如?” 老夫人脸色虽然趋于正常,说话声音却很虚弱:“劳亲家费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老太君催促道:“雨笙,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你外祖母把把脉。” 颜雨笙坐在榻前,拉过老夫人的手,道:“放宽心,外祖母,有我在您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看到她,眼前氤氲着雾气,颤颤巍巍伸出手,连嘴唇都在颤抖:“我,我真是……” 眼中含着浓浓的失望和无奈。 “我都懂。”颜雨笙抓住她的手,顺势开始把脉,安慰道:“外祖母,大夫人也是爱女心切,雨烟毕竟是她养了多年的,就和您一样,您得宽心些。” 老夫人叹了一声,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没入鬓边的发间。 汪氏见状,安慰道:“母亲,夫君修书说最近边关太平,会回来团聚几日呢,夫君和二叔出去一年多了,您不为别的,就不想他们吗?” “就算不想着两位爷,您也念一眼去了的老将军,老将军可是把整个将军府都托付给您了,没了您,我和二婶可没办法。” “可不是。”林氏也朝前垮了一步,柔声道:“母亲,将军府全仰仗您支撑,我和大嫂不能没您啊,您想想璇璇和钰钰,她们还在家等着呢。” 说起周毅杰和周毅济,老夫人沉沉闭上眼,道:“正因为觉得没脸见他们啊,老将军疼了一辈子芷兰,没想到她会因为御赐金牌变成如今这模样。” “若是他泉下知道我将她惯成这个性子,不顾将军府安危,自私自利,指不定连面都不和我见了。” 周芷兰刚走到榻前就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愧疚逐渐隐没,浮现出些许讽刺:“母亲说的哪儿的话,若是父亲还在,也不会成如今的局面。” “就算父亲在泉下不愿见您,也是因为您对我不好!” “芷兰,你不好少说一句?”汪氏打断周芷兰的话,她进周家多年,从未和周芷兰红过脸,此时已然生气了:“母亲被你气晕刚醒。” “哪怕你对母亲再大的怨气,难道不该忍忍?” 周芷兰不仅没收敛,反而冷哼道:“大嫂,别以为你在为母亲说话,别人不知我难道还不知,你私心还是想护着御赐金牌。” “你和二嫂进门多年也只分别得了两个女儿,只等诞下男孩将来继承将军府的衣钵,御赐金牌在你们手中可以让子嗣加官进爵,用处甚至更大。” 听到这,林氏再也忍不住,道:“芷兰,我和大嫂进门十来年,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妯娌连脸都没红过,从未有人动过什么七七八八的心思。” “你将老太太差点气死就罢了,还用最恶心的话来揣度咱们,实在是可恶,枉费老太太疼你多年,也白瞎我和大嫂往日对你的和善!” “哼,二嫂也别端着正经。”已经撕破脸,周芷兰也懒得维系最后的体面,道:“御赐金牌我一定要拿到,这东西放在将军府也是白放着。” 争执的几个人都是将军府的,老太君几次想说点话圆场,又怕火烧到她身上。 几番思绪后,老太君没办法,只问慧嬷嬷道:“为何相爷还没来?” “老太君,管家刚才差人来说,相爷今晚被礼部尚书请去了,没后半夜回不来。”慧嬷嬷低声道:“一时半会怕是解不了这火。” 老太君叹了一声,道:“也不能任由这几人吵下去,我一打断又担心惹祸上身,被误会成周芷兰那心思是我教唆的,难办啊!” “的确为难,三夫人和几位小姐早前派人来打听,知道事情后都避开了。”慧嬷嬷应声,道:“眼下就指着大小姐有办法了。” 这时,老夫人忽然开口,强撑着支起身子道:“都给我闭嘴,吵到相府来,你们不嫌丢人,我这张老脸还想要!” 颜雨笙收起手枕,扶着老夫人劝道:“外祖母,您别动气。” “放心吧。”老夫人回头拍了拍她的手,再转向众人时,目光凌厉起来:“方才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想明白很多事情。” “既然芷兰铁了心要拿御赐金牌,那就给她吧。” “多谢母亲成全。”周芷兰大喜,跪下磕了个头道。 “别高兴的太早。”老夫人沉着脸,道:“御赐金牌乃周家最贵重的物件,是老太爷和太老爷为镇国将军府打下的荣光。” “你不顾家族荣辱,执意要拿走,那我话也撂在这,御赐金牌给你,我们周家从此和你断绝关系!” 周芷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老夫人,道:“母亲,您说什么,您,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眼眶已然蓄满泪水。 想必老夫人也心疼不舍,毕竟周芷兰也是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宝,可为了将军府的将来,她不得不狠声补充道:“你我血亲一场,抵不过姜雨烟那外人血脉,既然如此,没什么好留恋的!” “当初你便仗着我们对你的纵容宠爱,不顾大家反对也要将她收做义女,还是以将军府的名义,我们被你架着逼的没办法只能应下。” “现今你故技重施,也就仗着将军府对你的好,从今日开始,你我之间,断绝母女关系,同时,将军府也和你再无瓜葛。” “往后你的一切行径和我们将军府无关,御赐金牌你拿去求赐婚也好,拿去给姜雨烟做玩意儿也罢,都可!” “不,母亲!”周芷兰惊慌道:“你不能这么狠心对我,父亲……” “别提你父亲!”老夫人厉声打断她的话:“你不配!” “母亲,母亲!”周芷兰想爬过去说点好话,又听老夫人道:“你是成年人了,该为自个儿的言行负责,敢做就要敢当。” “也算母女一场,我给你最后的忠告,将来万事三思而行,不要被旁人迷了心智!” 老夫人说完这些,搭着颜雨笙的手下地穿好鞋。 几次都没穿进去,颜雨笙想帮忙,老夫人也没让,强撑着最后的尊严打点好后,才起身对老太君道:“刚才那些话,老太君就当是个见证。” “往后,周家和颜家,再无姻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另有原因 老太君压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更没想到,一想疼爱周芷兰的老夫人,会如此狠心绝情。 她顿了顿,赶紧拉过老夫人另一只手劝道:“老姐姐,抛开亲家关系,你我二人也算相识多年,闹成这般非我所愿意看到的。” “芷兰好歹是你唯一的女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我做个中间人,只要芷兰不要你们的御赐金牌,你收回刚才断绝关系的话,成吗?” 老夫人顿了顿,没有说话,但此时不说话是好事,说明默许了老太君的提议。 周芷兰跪在地上,也没说话。 “快说啊!”老太君见周芷兰毫无反应,皱了皱眉,催促道:“你说这法子的时候我就曾劝你,没想到你回去威逼利诱,闹得母女反目。” “老夫人差点被你气死,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对自个儿的母亲说句对不起,有那么难吗?” 周芷兰此时也是心乱如麻。 之前老夫人说的没错,她几次去将军府逼迫,胡搅蛮缠,就是仗着母亲大嫂二嫂对她的疼爱。 这一次老夫人气到断绝关系谁也没料到,许是刚才晕过去差点背气的缘故吧。 说实话,老夫人一把年纪,她也于心不忍,很想说一句抱歉。 可这也是唯一能得到御赐金牌的法子,母亲疼了她多年,也就在气头上才如此,气消了,她再去哄哄也就好了。 御赐金牌可是雨烟最后的希望,颜雨笙成为端王妃后绝对不会帮衬她,况且要是颜雨笙知道那些事,只会要她的命。 只有靠雨烟,她对六皇子有救命之恩,将来肯定会念着恩情护着她。 周芷兰脑海中百转千回,权衡利弊后,抬眼道:“既然母亲都要断绝关系,我求又有何用?芷兰多谢母亲多年照拂。” 说到这,周芷兰深深磕了个响头,再抬眼,眼眶也红了:“芷兰没齿难忘生育养育之恩,将来,母亲的一切都拜托大嫂和二嫂照顾。” “好,好啊!”老夫人怒极反笑,脸上虽有泪,却是笑着的:“我们回去就将御赐金牌给你送来,得了你想要的,望你今后一片坦途。” 说完,老夫人拨开颜雨笙的手,挺直脊背,尽量保持最后的风度,朝外走去。 汪氏和林氏一左一右想去搀扶,都被拂开了,老夫人脚步还很虚浮,背影萧索孤独,令人心酸。 “老姐姐,老姐姐。”老太君追出去,还想劝什么。 老夫人没回头,声音苍凉:“老太君留步,我心意已决,今后周芷兰只是你颜家儿媳,不再是周家女儿。” 老太君深深叹了一声,道:“我劝不了,但你刚昏倒醒来,太医药都开好了,你先坐一会,吃完药再回去,若是半道再度晕倒呢?” “雨笙送我回去吧,断了周芷兰的关系,这外孙女我还是认的。”老夫人满是疲惫,似乎一句都不想再说。 老太君赶紧朝后示意颜雨笙道:“快,送你外祖母回去。” 将军府的马车就在外面,老夫人登上去时,身影晃了晃,差点摔倒,颜雨笙赶紧扶着她。 这种情况说劝,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几人坐定后,老夫人才叹气,苦笑道:“疼了四十来年,为了个外人和我断绝关系了,唉!” “母亲,芷兰只是一时糊涂。”汪氏见此,赶紧道:“等一阵子她想明白肯定会跟您认错的,姑奶奶那脾气谁都知道。” “不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擦了把眼泪,道:“这一回,她认错我也不要她了,糊涂至此,被姜雨烟一个毛丫头牵着鼻子走。” “之前她要利用将军府把姜雨烟认为义女,我就曾反对,雨笙,你说句实话,太子造反一事,你们府上是门清儿吧。” 太子造反一事瞒的严实,没想到将军府也得了信。 颜雨笙惊讶之余,微微点头。 老夫人冷笑道:“此事我猜到了原委,颜家为撇清关系才昭告姜雨笙的身世,她不知用什么法子,又让芷兰对她怜惜无比。” “我不想芷兰牵扯进去,极力反对,她也是闹着逼我同意,这一次又故技重施。” “姑奶奶她……”图嬷嬷接过话,准备说点什么。 老夫人却横了她一眼,图嬷嬷吓得赶紧改口,道:“回想起来,大夫人从长清县祈福回来,性格就似乎变了些,从前怀着身孕还经常回府。” “诞下表小姐后,就怕人看到似的,直到孩子四五个月后才领着回将军府,之后更是鲜少回来,除非惹了事。” “不过,估计正是因为一门心思全在雨烟小姐身上,所以才不管不顾,哪怕和老夫人翻脸也要为雨烟小姐谋划,为母则刚,大夫人认死理儿了。” 林氏恍然大悟,惊呼道:“图嬷嬷的意思,大夫人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雨笙,反而处处为雨烟,就是因为舍不得多年养育?” “有可能,大夫人的确一条筋,雨烟那孩子心眼儿又多,私下保不齐说了什么哄着大夫人上当。”汪氏也表示赞同。 老夫人索性闭上眼,道:“不管如何,她为姜雨烟不要咱们将军府是事实,也别说她了。” 颜雨笙点点头,道:“外祖母,您急火攻心,需要好好调养,事情已成定局,等两位舅舅回来,说不定有不一样。” “雨笙,委屈了你。”老夫人睁开眼,愧疚的看着颜雨笙道:“你母亲她被蒙了双眼……” “外祖母不是说,不提及这些了?”颜雨笙笑了笑:“自我回来大夫人就是那性子,已经习惯了,不过,此番大夫人执着的为姜雨笙和六皇子的婚事,的确意外。” “哼,六皇子岂是她看到的那般简单。”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往后还有他们受的,与虎谋皮,不亚于虎口夺食!” 颜雨笙将老夫人送回将军府,又开方子交代了一番,才和春花白芷一起离开。 去时是坐的将军府马车,回程时颜雨笙打算绕路去看一眼施绵,索性走回去。 走着走着,图嬷嬷在马车上说的话陡然出现在脑海,颜雨笙脚下一顿,道:“大夫人为何诞下孩子后,不愿意回将军府,甚至短期内不想见人呢?” “许是为了保护孩子?初生的孩子娇贵,大夫人不想让孩子接触外界的东西?”春花想也不想,道。 颜雨笙却觉得不简单:“九月不冷不热,出月子才十月,也是正好的季节,反倒是四五个月后正值寒冬腊月,正是冷的时候,若是怜惜孩子小,寒冷时更不该抱出去。” 白芷微微一顿,迟疑道:“您是怀疑,大夫人如此对雨烟小姐,是另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原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尖酸刻薄 颜雨笙的确怀疑当时周芷兰生下孩子后,肯定发生了什么才长达几个月不见人。 也怀疑,周芷兰对姜雨烟的情感,不仅仅是因为多年养育。 毕竟周芷兰为姜雨烟的婚事,连将军府老夫人都能气的差点魂归西天。 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尤其是结合图嬷嬷的话。 “会不会是因为大夫人早产,孩子和大人都身子不爽利?”春花不以为意,道:“听闻刚生完孩子的女子都是形容憔悴。” “大夫人极度好面子,人又骄傲,在长清县生孩子连稳婆都没有,受了一番苦,所以不愿意见人?” 白芷点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且大夫人这人性子一条筋,从今晚对老夫人的态度就能知道,大夫人从您初回开始,对您的态度就很明显。” “之后也处处向着姜小姐,她把姜小姐当依靠也无可厚非,大小姐,许是咱们想多了吧。” 颜雨笙沉沉点头,心里的怀疑却不减反增。 她总觉得,事情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可除了周芷兰在出月子后长时间不见人有些蹊跷外,又想不出还有哪儿不对劲。 一路想了很多,终于走到锦绣阁。 在门口还差点被两个只顾着说话的人撞到。 “锦绣阁的东西是真好,那绣工全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也是真贵,除了有名望的大家族,咱们这种有几个买得起的,总不好为一身衣服,一家人半年日子不过了。” “可不是,我看啊,锦绣阁就是和于氏布庄对立开的,这价格,哼。” “价格高就算了,还拿捏着态度,咱们怎么也是第一次来买,刚才那姑娘,一副买不起赶紧走的模样,真气人!” “再不来了,这种地儿除了刚开业的优势外,也就那点别样的绣工,等大家腻了还能有什么?于氏布庄开的早,全是老顾客,锦绣阁啊,迟早要被于氏布庄吞了。” “……” 两人越走越远,后边的话也听不见了。 春花见颜雨笙还怔怔站在门口,赶紧劝道:“小姐,您可别听人说,咱们锦绣阁的绣可是独一无二的,她们就是买不起。” “肯定是阿妩那丫头又气客人了。”颜雨笙顿了顿,道:“不过她们说的也是实话,锦绣阁的确和于氏布庄一样,定价昂贵。” “可咱们布也好啊!”春花嘟囔道:“黄妈带头绣的东西,可不是得贵一些?” 颜雨笙没再说话,转身进了锦绣阁的门。 施绵坐在柜台后边,正低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账,阿妩在店内转来转去,时不时摸一摸绣在布料上的花纹。 除了她们祖孙二人外,竟一个客人都没有,和开业时候的门槛都要踏烂了天壤之别,更主要的是,这开业才几天! 这么下去,没一个月就得关门大吉。 阿妩最先看到颜雨笙,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态度,甚至还带着几分戒备。 “小姐,您来了。”施绵抬头间,看到颜雨笙,赶紧起身道:“我去倒茶。” “不用。”颜雨笙深吸一口气,问施绵道:“店里为何没客人?” “那人家不来我们能怎么办?”阿妩抢着道:“难道去大街上将人绑进来?” 颜雨笙一瞬不瞬的盯着阿妩,冷声道:“你弄清楚,我请你们祖孙来是为锦绣阁,你们的衣食住行都是我负责,包括你祖母的脸都是我治好的。” “要是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你,就出门睡大街!” 她能猜到,阿妩八成是故意而为,还在记恨她当时逼施绵出山的事。 “刚才什么事?”阿妩一副不知道的模样,梗着脖子道:“哦,是来了两个买衣裳的,但那穿着就不像是能买得起的。” “不仅买不起,还左摸摸右捏捏,上好的玲珑锦缎都给摸皱巴了,不出言制止,难道任由她们糟蹋东西?” 阿妩越说越起劲,脸上的表情也控制不住变成了嘲讽:“真到了那时候,颜大小姐又有理由说我了。” “阿妩,你祖母总说你年纪小不懂事,但在我看来,你叫愚蠢。”颜雨笙毫不留情,道:“开门做生意,进门便是客。” “不管人家买不买,首先你的态度要好。” “凭什么?”阿妩下意识顶撞道:“不买东西,我还给人赔笑脸啊?” “就凭你是店里打杂迎客的,而我是东家,我的命令你必须遵从。”颜雨笙没耐心继续说下去了:“要是不想在我这,趁早滚蛋!” “你,你!”阿妩脸都气红了,一跺脚道:“好,走就走,我就不信,祖母一身本事需要受你这种闲气!” 说完就去拉施绵:“祖母,咱们走,别在这看人脸色过日子。” 施绵挣开阿妩的手,道:“之前我就说过你,性子不对,对客人的态度也不对,可你就是不改,被东家训斥也是应该的。” “别说这些任性话,去跟东家道个歉去。” 阿妩的任性劲儿上来了,跺脚道:“祖母从前最疼我,到底是为何,如今要因为一个外人对我这般?咱们不欠她什么走就是了。” “这种尖酸刻薄之人,咱们不稀罕理会。” “尖酸刻薄?”颜雨笙怒极反笑,缓缓走到阿妩身边,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下刻薄之人怎么做,你们来灵都住的宅子,衣食住行,伺候你们的婢子,加起来就算你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你拿得出来吗?” 阿妩还没搭话,颜雨笙又想起一事:“对了,之前你祖母生病,是我给她看好的,不说药费,就是诊金卖了你也赔不起。” “哼,瞧个病而已,十两银子最多了,我给人洗碗一辈子不吃不喝给你还上。”阿妩冷笑道。 “阿妩小姐,你怕是弄错了。”春花看不下去,站出来道:“我家小姐给召安侯府少夫人看诊,诊金四十万两银子外加一箱子珠宝。” “给端王看着,更是以一套宅院做诊金,区区十两银子,能做什么?少说也要十万两吧!” “我,我……”阿妩没想到会这么贵,一时语塞,求救似的看向施绵。 施绵面色难堪,朝颜雨笙道:“大小姐,您就看在我的份上,饶她一回,之后我绝对好好管教,不让她生事端。” 颜雨笙本也只是想教育阿妩几句,闻言道:“仅此一次,若有下回,我就将她发卖到楼子里去。” 阿妩狠狠盯着颜雨笙,却不敢再顶嘴。 颜雨笙没空搭理她,吩咐白芷看着店面,对施绵道:“我有些话要同你说,咱们先上楼。”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重新规划 施绵还满以为是和阿妩有关的。 门刚关上就急切道:“大小姐,阿妩是没人要的孩子,也是我对她心疼,纵容过头,才有现在的娇纵任性。”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从阿妩身上,颜雨笙甚至看到了将军府老夫人对周芷兰的溺爱,也看到了周芷兰对姜雨烟的无限纵容。 “阿妩的确欠教育。”颜雨笙看着施绵那样子,也不好怪罪,只道:“你好好管教,若是还像这般,我就要出手了。” 施绵一连应了几声后,还不忘表忠心:“大小姐将我们带出来,又将我的脸治好,我一定会好好帮大小姐经营,绝无二心。” “好了,施绵,我们之间算合作关系,你也不必要有太大的压力。”颜雨笙说到这,顿了顿,道:“刚才在门口,我遇到了被阿妩赶出去的客人。” “他们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价格,实在是过于昂贵,和于氏布庄不相上下,加上阿妩的态度不好,得罪了不少人,才生意惨淡。” “我想,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施绵皱了皱眉,狐疑道:“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您不会想降低价格吧,想想那院内的十来个绣娘,虽都是您买回来签了死契的婢子。” “可您还承诺卖出一匹布,给人银子作为奖励,先不说绣品的绝佳,就是布匹成本和人工上,也便宜不起啊!” “我知道。”颜雨笙自顾坐在椅子上,示意施绵坐在另一头:“咱们的布好,绣品独一无二,肯定还是有优势的。” “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能改变现今困局。” 施绵抿了抿嘴,声音小了几分:“想什么办法,人都走了,难道还叫阿妩挨个去道歉,将人请回来?” “阿妩的性子,不适合在店内招呼客人了。”颜雨笙深吸一口气,道:“我愿意给她个机会去做别的。” “阿妩被我娇养着,什么也不会,您打算让她做什么?”施绵有些为难,生怕颜雨笙将阿妩弄去做什么苦力。 颜雨笙伸手拍了拍施绵紧绷的肩膀,道:“只要阿妩不继续挑事,我不会针对她,刚才也说了,咱们店内的客人都没了,且布匹本身价格贵。” “进门前我仔细想了想,织布染布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自个儿开一家织布,染一体的布坊,是不是成本会降低很多?” 施绵讪笑一声,迟疑道:“织布简单,染布不易,自个儿开布坊,的确能节约买原始布料的银子,可您再想想,开设染坊和布坊,人工肯定要的不少。” “现在居住的院子,也没法住下很多人,更没法在里头染布织布,还得重新置办东西,一来二去,不还得要银子?” “之前,我查过你们住的院子旁边那户,是一对年迈老夫妻住的。”颜雨笙微微一笑,道:“银子给的够,老夫妻肯定愿意搬走。” “再将两个院子打通,完全有染布织布的场所,至于人工,我打算去找那些个难民。” “难民?”施绵立刻反对道:“难民多数是从前线很远处迁徙来的,半道你死我活才能存活至今,相传还有吃过人肉的。” “战乱逐渐平定,他们肯定要想法子回家,这个节骨眼请他们来,只为节约点人工成本,却造成极大的隐患,我想……怕是不妥。” 颜雨笙却道:“难民都是战乱失去家园才会流离失所,我请他们来,照例签订文书,去官府过定,衣食住行全按照其他人工来办。” “都是经过颠沛流离之人,签了死契,衣食住行有保障,后半生有着落,谁愿意接着朝不保夕,住在城外的难民营中,吃了上顿没下顿?” 施绵还想劝点什么,颜雨笙又道:“此事我会找人去办妥,你只需要负责帮我管理好你们住的府上,还有店内的事。” “等人找好,我会派阿妩去管理染布织布的人,顺便教她。” “多谢颜大小姐不计前嫌。”施绵赶紧道:“锦绣阁和府上,我一定会管理好,包括阿妩,我也会好好教育的。” 和施绵敲定这边的事,主仆几人才回府。 本来送将军府老夫人回去后再去锦绣阁,已经很晚了。 不过灵都夜市丰富,又是热天,白天逛店的人少,倒是晚上,人多也热闹,所有店开门的时间很久,和施绵说了会话回到听雨阁,已经接近午夜。 她惦记织染一事,还是叫冰泽上前来翻阅账目。 和冰泽核对银子时,冰泽还有些惊讶:“十万两是如今三个铺面能拿出来的最大限额,毕竟还得进货,药材,布匹,红妆楼的胭脂水粉,得要不少银子。” “您一下全投进去,按照您的预算,怕是开染坊布坊不太够。” 白芷支招道:“王爷不是给了您一大笔聘礼,要不先挪点?” “哪儿有还没成亲先用聘礼的道理,对了,之前就叮嘱过,三个铺面的消息,除了德心堂,其他的先别告诉你们王爷。”颜雨笙否定了这个想法,叮嘱了几句后,朝冰泽道。 “你先将能挪的十万两拿出来,按照我说的,先将黄粱她们旁边的院子买下,再去难民营,买些人手回来,要老实点的。” 她暂且不知,除了白芷冰泽,连云鹤楼都是南鹤峥的! 早在她叫云鹤楼帮忙寻地方的时候,南鹤峥已经掌握了情况,还在背后默默做了许多,压根不需要冰泽白芷再多言。 “是,已经快后半夜了,您早些歇息。”冰泽将账本子收起,应声道:“奴婢明儿就去做。” 如今颜雨笙最缺的倒不是银子,毕竟银子暂时周转下,还能想别的法子,倒是人手方面。 她能信的,也就身边这几个婢子,春花虽然学聪明了些,但没经商头脑,更没法管理人,梁嬷嬷也差不多,性子急躁,不适合管理。 冰泽和白芷是王府的人不说,留在她身边用处更大。 看来,明儿得亲自去一趟人牙子行。 晚上睡得晚,早间颜雨笙多睡了一会,还没梳洗就见梁嬷嬷慌慌张张的进门,道:“小姐,您昨儿去端王府是不是和王爷约定了什么?” 颜雨笙这才一拍大腿想起来。 可不是?!两人说好今早去七公主府上的! 都怪昨儿事情太多,拖到后半夜才睡,到忘了这件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卿卿我我 梁嬷嬷见她这般,就知道她肯定忘记了。 一边伺候她起床,一边道:“端王殿下的马车已经在府外停了一会儿了,咱们得快些,一会被相爷看到,他保不齐要亲自来催您的。” 说起相爷,颜雨笙才想起昨晚那茬儿,系着腰带还不忘问道:“相爷昨晚回来,可知道将军府老夫人和大夫人断绝关系了?” “知道,昨儿您送老夫人走后,老太君院子里一直闹到后半夜,您回来之前刚各自散去。”梁嬷嬷说着,面带嘲讽道。 “也不知道大夫人到底被鬼迷心窍还是怎么地,老夫人对她多好,疼着爱着,哪次在相府惹出事不是老夫人亲自出面收拾残局。” “这次竟为了姜小姐,差点气死老夫人,您几位离去后,老太君还训斥了好大一顿,也没能改变大夫人的心意。” 颜雨笙不想再提这件事,只问:“相爷那边什么态度?” “老夫人态度坚决,天刚蒙蒙亮就派人送御赐金牌和断绝书来。”梁嬷嬷叹了一声,道:“大抵是真被伤了心。” “如此这般,相爷哪怕有心回旋也没办法,这会子亲自去了将军府,还不知道会如何。” 将军府日渐衰败,从前镇国老将军还在时,确实有响当当的名头,到两个舅舅时,皇帝有意削减将军府的名头,不得重用二位。 按理说,将军府派不上用场,颜正廷不会亲自上门。 不过也说不准,万一因为前太子造反一事闹得颜正廷心有余悸,不得不多弄几个盟友出来呢? 颜雨笙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梳洗完毕,赶紧出门。 走到大门口,却遇到了一身命妇打扮的周芷兰。 想也不用想,如此盛大的排面,周芷兰肯定是要拿先帝御赐金牌进宫面圣,为姜雨烟和六皇子求婚事去了! 周芷兰眼睛还带着红肿,厚厚的脂粉也没能遮住,见到颜雨笙也没说话,急匆匆先一步出大门。 南鹤峥的马车等候多时,颜雨笙眼瞧着周芷兰的马车离开,才由白芷扶着上南鹤峥的马车。 南鹤峥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睁开眼,视线在她略微发红的眼睛上停留片刻,声音带着关心:“昨晚没睡好?” “有些事耽搁,才比平时睡得晚。”颜雨笙抬手揉了揉眼睛,道:“很明显吗?” “如果我不懂你,怕是以为你昨晚在被窝里偷偷哭过。”南鹤峥笑着打趣道:“是不是为了七公主的药才晚睡?” “七公主喜欢你,见到你这眼睛定要心疼,一会又该教训我了。” 南鹤峥说的一本正经,脸上还带着鲜少有的笑意,颜雨笙却是噗嗤笑出声:“王爷的演技越来越精湛,差点连我都骗了。” “不过说个正经事,虽是颜家家事,可后续不一定。” 说到这,颜雨笙稍微停顿了一下,盯着南鹤峥的眼睛道:“大夫人昨夜大闹相府,不惜断绝关系从将军府那边要来御赐金牌,刚才进宫去找皇上要赐婚圣旨了。” “什么?”南鹤峥只觉得离谱,先帝御赐金牌可有大用处,竟被大夫人这女流拿去要赐婚圣旨? 南鹤峥稍微想了想,才道:“为了姜雨烟和南奕铭?” “正是。”哪怕在马车上,颜雨笙的声音也低了几分:“一门不嫁两女进皇室,皇上给王爷和我赐婚后,哪怕姜雨烟和太子要好,一时半会都没能请下圣旨来。” “如今大夫人拿着先帝金牌进宫,皇上再不愿意也得同意……” 南鹤峥笑意微淡,凝神道:“功高震主,皇上当时赐婚就是因为忌惮颜相在朝中如日中天,想利用我这废人牵制颜相,后又因为前太子造反对相府多有怀疑。” “大夫人已经认姜雨烟为义女,哪怕不在颜家门下,大夫人是颜家夫人,也能扯上关系,皇上多疑,只怕你们相府回因此遭灾。” “我怕的不是颜相府。”颜雨笙垂眸盯着衣裳上的绣花,道:“而是将军府,镇国二字何其重,我那两位舅舅自小跟着祖父和曾祖父出生入死,在边关历练。” “单单挑出一个都能成为良将,走祖父和曾祖父的后路保家卫国成为一代传奇,但端王您崛起成为南虞国的战神,南虞国就不需要更多的将军,皇上借机打压两个舅舅。” “两个舅舅一身武艺,如今都只是副将,虽驻守边关却空有职称,连主意都拿不成,说屈才也不为过。” “大夫人既是颜家夫人,更是将军府的女儿,姜雨烟认在她名下,万一皇上怀疑两位舅舅心生怨怼,利用大夫人拉拢六皇子……” 南鹤峥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皇帝疑心重,的确会想到这层面上。 他顿了顿,道:“你刚才也说大夫人和将军府断绝关系,皇上便是怀疑,也会因为这层有所顾虑,应该无妨。” “但愿如此。”颜雨笙心里总有块石头:“若是皇上真有一日对将军府动手,还请端王看在祖父和曾祖父为南虞立下的汗马功劳上,保将军府老小一命。” “那是自然,我还曾跟你祖父并肩作战过,那时他虽年老,却依旧意气风发。”南鹤峥抬手将她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柔声道。 “你放心,我会尽力保全你在意的一切。”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七公主府门口。 南鹤峥先下马车后没立刻走,反而伸出手,想牵颜雨笙下来。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经常握剑的位置,还留着黄色的老茧。 颜雨笙微微怔了怔,才伸出手。 下地后,南鹤峥似有似无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才放开。 因着有人来通报过,七公主早早派人在府门口候着,只等马车来,就赶紧通报。 此时七公主正从大门口迎出来,见此情景打趣道:“本宫怕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了。” “七公主。”颜雨笙行礼后道:“您说笑了,王爷只是扶臣女下马车罢了。” “好了,本宫也是从年轻过来的,还不知你们之间的火花?”七公主轻笑一声,颇为亲厚的拉着颜雨笙的手道。 “聘礼已下,婚期将近,牵个手而已,没做逾越规矩的事,本宫也不是外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颜雨笙知道越解释越糊涂,索性任由七公主满眼粉红的猜测,话锋一转问:“七公主可有感觉身体好转些?” 七公主见她面色微红,心道小姑娘脸皮子薄,也就没接着逗趣,顺着她的话道:“你那些个药丸还真有作用,这才吃了没两天,人都觉着轻便了些。”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故意找茬 七公主身边的嬷嬷接过话,夸道:“公主的睡眠也好了不少,昨夜几乎一整夜没醒,只有天亮时才起身喝了点水,颜大小姐的医术名不虚传啊!” 主仆二人还没进门就将颜雨笙夸得神乎其神,颜雨笙连连谦逊道:“对症下药,症状自然减轻了。” “好了,七皇姐。”南鹤峥看出颜雨笙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出言道:“知道雨笙医术好,先进去再接着夸。” “瞧本宫,一高兴竟忘了请客人进门。”七公主亲昵的拉着颜雨笙的手,道:“今儿备了不少你爱吃的东西,这么早,你们肯定都没用早膳。” 七公主到底是先帝嫡女,公主府气派的很,庭院花木扶疏,府内辉煌大气,一砖一瓦都极度讲究。 “先去饭厅,早就备下的。”嬷嬷在前引路,道:“一会儿凉了都不好吃。” 饭厅餐桌上,果然摆了整整一大桌东西,有甜点,小粥,还有不少配菜和汤。 而且大多数都是颜雨笙爱吃的。 “来。”七公主拉着颜雨笙坐下,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桂花糖糕,道:“你尝尝,虽然不是用藕做的,但却是别出心裁,用的茯苓。” 七公主过于热情,颜雨笙赶紧道:“臣女岂敢叫您布菜。” “本宫喜欢你,布菜除了为主待客之道,还是朋友间的自然动作。”七公主毫不掩饰对颜雨笙的欢喜,道:“再说,本宫的身子还依仗你调理呢。” 颜雨笙端起面前的碗,接过桂花糖糕尝了尝。 的确是茯苓做的,茯苓粉研磨的很细,里面和着桂花独有的香味,清甜爽口又不腻人,入口满嘴生香,比外头吃过的都要美味。 “好吃。”颜雨笙吃完糕点后,才开口道:“多谢七公主款待。” “好吃你便多吃些,还有你爱吃的甜汤,用血燕炖的。”七公主给颜雨笙盛了碗汤,也给自个儿盛了一碗。 “您从哪儿知道我的喜好?”颜雨笙回来后,在外吃饭也是在云鹤楼,并且都是菜,从未吃过多少甜点,她有些好奇。 七公主点了点她身边的南鹤峥道:“自然是十二说的,雨笙,本宫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从前别说是记住女孩儿的喜好。” “就是皇上几次三番的要给他赐婚,那都是全力拒绝的,召安侯府家的郡主你也见过吧,模样标致,当时都求着要皇帝赐婚,十二看都没看就拒绝了。” “在你这,还是独一份,本宫问你喜好的时候,他说的十分自然,还记得全面……” 七公主说的还不过瘾,干脆放下碗筷非要一股脑全部说完。 南鹤峥白净的脸上带着一点儿微红,止住她的话道:“七皇姐,汤凉了不好吃。” “怎么,你老小子还害羞?”七公主眉眼一挑,语重心长道:“雨笙性子好,本事又了得,别说是你,就是本宫也喜欢。”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勇于说出来,憋着闷着谁知道啊,你不敢说,本宫替你说。” “不是,皇姐。”南鹤峥的话已然带了几分无奈:“你说话时雨笙也不敢吃东西,一碗汤这么端着不累人啊?” “还知道疼人了。”七公主了然一笑,道:“好,等吃完再说,雨笙,别客气,先吃饭。” 颜雨笙只觉得那碗血燕格外烫人,一勺还没吃进嘴,脸都被烫红了一般。 七公主话里话外,全是南鹤峥对她的喜欢。 可南鹤峥那般尊贵无比的人,会喜欢她吗? 只怕,是因为她给他诊病的缘故吧。 想到这,颜雨笙抬头看向南鹤峥。 哪里知道南鹤峥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南鹤峥朝她低声道:“七皇姐这人就是如此,不熟悉时高傲冷漠少言,稍微熟悉点就热情似火。” “不过她对你如此亲近,的确意外。” 颜雨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七公主道:“不许本宫和她说话,你倒是和她窃窃私语起来,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七皇姐这热情劲儿,总不得和人解释一番。”南鹤峥端起面前的碗,道:“食不言寝不语,这下真不说了。” 三人吃完饭,挪去后庭小坐。 颜雨笙给七公主把脉复诊,手都还没拿下来,七公主身边的嬷嬷就迫不及待道:“颜小姐,公主情况如何,可有好转?” “吃了几天药,体内中毒的迹象已经减退,但还没完全消失。”颜雨笙收回手,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记得来,接着吃十日药。” 说着,颜雨笙从身后的白芷手中接过锦盒地上前,道:“这是我备好的药丸,正好是十日的药量,等十日后,臣女再来给公主复诊。” “按照您的脉象,来调整用药。” “只要在好转就行。”七公主也明白慢性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道:“本宫不急。” “雨笙的医术,肯定能药到病除。”南鹤峥说着,忽然想起什么,问:“怎么一早就不见驸马?” “他进宫面圣去了还没回来。”七公主说起这事,脸色暗了暗:“昨儿晚上宫里来人,说皇上有事和驸马商议,将人带走了。” “西云国自打将长子送来联姻后安分守己,你们成婚后皇上压根没召见过,如今是怎么回事?”南鹤峥也觉得奇怪,狐疑道。 “本宫也纳闷。”七公主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自大,压根没将西云国和驸马放在眼里,能有什么事和驸马商议?” 正说着这茬,就有小厮步履匆忙的进门,显然是准备通报什么事的,可瞧见颜雨笙和南鹤峥在此,支支吾吾又不敢说。 七公主皱了皱眉,道:“端王和颜大小姐不是外人,直说就是。” “是。”小厮这才开口,道:“公主,宫里面传出消息,说是驸马言行不当,惹怒了皇上。” “不可能!”话没说完,七公主就从椅子上拍案而起:“易云谨小慎微,处处小心,连朋友都没结交几个,怎么可能言行不当?!” “皇上到底因为何事召见他,他又说错了什么,惹得皇上不高兴?” “小人不知。”小厮硬着头皮道:“宫里面捂得很紧,咱们的人只打听到驸马惹怒皇上,其余的一概不知。” “我要进宫。”七公主想也不想,道:“皇帝分明就是找茬,易云那性子定要吃亏!”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府内有眼线 七公主一听小厮说完,面色着急,一副不管不顾要进宫跟皇上理论的样子。 “等等。”南鹤峥叫住她,吩咐小厮和周遭伺候的婢子道:“你们都先下去,本王和你们公主有话要说。” 除了七公主的心腹嬷嬷,其余人包括南鹤峥和颜雨笙的小厮婢子都退下。 七公主依旧很着急:“你还要说什么,皇帝一直放心不下易云,逮到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别拦着,耽搁时间!” “七皇姐。”南鹤峥转动着轮椅,上前拦在七公主面前,冷静道:“皇上虽然一直怀疑西云国送长子和亲不简单,可他没任何证据,易云也成为驸马多年。” “他就算是怀疑,不会在一两刻内动手,易云现在应该没危险。” “就算是没性命之虞,皇帝也可能用刑。”七公主声音清冷:“他是你长兄,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本性吗?连本宫这联姻毫无威胁的公主,他都能算计本宫无子!” “易云虽来联姻和亲,他是西云国的长子,没吃过苦,包括我们成亲多年,都从未亏待过他,若是用刑,他怎么熬得住?” 南鹤峥知道七公主心疼易云,顿了顿道:“七皇姐心疼驸马,我能理解,可你冷静下来想想皇帝为何在现在召驸马进宫,还强加个罪名给他?” “本宫怎么知道。”七公主只要想到易云可能被用刑,脑子都乱了:“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他是天子,谁敢反抗!” “皇姐是不是将您治病的消息透露出去了?”南鹤峥打断七公主气急败坏的话,问道:“亦或者,有什么反常举动,被皇上发现了?” 七公主面色微变,道:“前几日太医来请平安脉,本宫心里不爽利,斥责了几句,不过,本宫只说他们白拿俸禄吃闲饭,连本宫多年无子都没办法。” “除了叫太医再别来请脉外,并未说起雨笙在给本宫诊治,更没说本宫知道中毒一事。” “那就是了。”南鹤峥了然的点头,道:“皇姐无缘无故不要太医请脉,皇上自然疑心,肯定派人查过,此外,皇姐府上肯定有皇上的眼线。” “且这眼线能接触皇姐,应该是院子里的心腹。” 七公主狐疑的回头,盯着心腹嬷嬷道:“杨嬷嬷,你伺候本宫二十余年,该不会是皇上派来的吧!” “公主,老奴是先帝皇后身边的人,您难道还信不过吗?”杨嬷嬷噗通一声跪下,表明忠心道:“您的母后对老奴一家有再造之恩,老奴绝对不会背叛公主的!” “你应该没这么大胆。”七公主收回视线,道:“本宫一直知道皇帝在公主府有眼线,可他竟然渗透在本宫身边来!” “不行,等将驸马的事处理完后,本宫一定要揪出那人,十二,你别拦本宫,要么,随本宫一起进宫营救驸马。” 南鹤峥知道这次是劝不住了,正要应声,却听颜雨笙道:“七公主,您且等等,臣女有几句话想问您身边的嬷嬷。” 杨嬷嬷刚松懈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她讪笑一声,道:“颜大小姐,老奴能知道些什么,还是别耽误七公主救驸马才是。”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何怕我问?”颜雨笙脸上带着淡笑,不急不缓问七公主道:“不知臣女可否问一问杨嬷嬷?” 七公主虽然着急,却也知道颜雨笙不是胡闹之人,带着狐疑点头,道:“你快些。” “是。”得了七公主首肯,颜雨笙也没什么顾虑了,起身走到杨嬷嬷身边,问道:“公主吃药解毒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额……”杨嬷嬷有短暂的思考后才道:“公主谨慎,除了老奴外,只有两个近身伺候的大丫鬟知道,旁人都只当公主吃的什么补药。” “不过,保不齐那日随公主去颜相府下聘的小厮和婢子,听到了什么。” “那就奇怪了。”颜雨笙微微仰头,回忆了一番,道:“那日我很谨慎,在马车上我和公主说的话不算多。” “到云鹤楼给公主诊断说话时将婢子全部遣走,屋内好像只剩下你在侧伺候,也就是说,除了你能详细的知道公主病情外,那俩大丫鬟都不清楚。” “公主事后,可有和大丫鬟提及?” 七公主摇摇头,道:“这种事自然是晓得的人越少越好,本宫岂会和身边的谁都说上一说?” “杨嬷嬷,还有话要说吗?”颜雨笙转向杨嬷嬷,问道。 杨嬷嬷再度跪下,却是朝七公主说的:“公主,老奴不知颜大小姐为何突然为难,但老奴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 “若非老奴是圣母皇太后身边的心腹,圣母皇太后当年也不会拨了老奴前来伺候您,您不相信老奴,难道还不相信圣母皇太后吗?” 先帝皇后死后被追封圣母皇太后,不过因着现在皇帝的生母死后被封为惠仪皇太后,极少有人提及圣母皇太后的名头。 七公主也不相信,她深深看了涕泪四流的杨嬷嬷一眼,转向颜雨笙道:“你会不会弄错了?杨嬷嬷是本宫母后身边的大嬷嬷之一,在本宫十岁那年就跟着伺候。” “人是会变的。”颜雨笙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杨嬷嬷,道:“既然你说对公主忠心耿耿,还抬圣母皇太后以表忠心,那就试试这药吧。” “这是什么?”杨嬷嬷并未接,反而问道。 颜雨笙打开玉瓶,从里头倒出两粒药丸道:“前些时日闲得无聊,制作出这两颗药丸,名唤真心药,吃下去后若是说了假话,会从舌头开始溃烂。” “最后整根舌头腐烂化水,堵在嗓间活活把人憋死,整个过程十分痛楚,你既没说假话,吃进去肯定无事,敢吗?” 杨嬷嬷望着她掌心那两粒黢黑的药,吞了口口水,道:“颜大小姐也说是刚制作出来的,会不会有错?再说药丸并非蛊虫,哪有能鉴别真话的?” 颜雨笙笑了笑:“这药还真和蛊虫相差无几,凡说谎之人,不管面上装的再淡定,心跳肯定会加快,血脉流速也随之加快。” “药物感知血脉心跳加速,自然起作用。” “那,那。”杨嬷嬷支支吾吾道:“若是没说谎,但事后做事导致心跳加快呢,岂不是死的冤枉?” “药丸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效。”颜雨笙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借口,道:“只要一个时辰内不说谎,静静坐着,肯定无事。” “倒是杨嬷嬷,借口多多百般推诿,难道是心虚不敢?” 第一百六十章 内鬼是她 随着颜雨笙的话,七公主也存了几分怀疑:“杨嬷嬷,既然你问心无愧,赶紧将药吃了。” “老奴,老奴……”杨嬷嬷抿了抿嘴,抬眼对上七公主凌厉的视线,又心虚的低下头。 “给。”颜雨笙将手伸到她面前,道:“就两颗,效果都一样,随便挑一个吧。” 杨嬷嬷伸出手的速度十分缓慢,还带着明显的颤抖。 南鹤峥心里已经门清,冷声道:“快点吧,大家都等着你一人呢。” 杨嬷嬷不敢再耽搁,随便拿起一颗药丸,一扬脖子使劲吞了进去。 “药效很快就能发作。”颜雨笙将另一个药丸收进玉瓶,蹲下对着杨嬷嬷道:“那我现在问你,是不是你,将公主府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皇上的?” 杨嬷嬷摇摇头,道:“并非奴婢!” “哦,对了。”颜雨笙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似的,道:“你刚才吃进去的药丸,在舌头溃烂化水之前,会如针扎一般难受。” “一旦说谎,舌尖上就如同时扎入几千根针,杨嬷嬷,你该没这种感觉吧。”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杨嬷嬷当真觉得舌尖开始刺痛,犹如被针扎一般难受。 但她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没,没有。” “没有就好。”颜雨笙已经看出她在强撑着,冷笑道:“针扎似的疼会持续一炷香时间,而后整个嘴巴内如开水入口,疼痛之余还火辣辣的无法缓解。” “还有,此毒半个时辰内不吃解药,神仙难救。” 杨嬷嬷越听越着急,偏偏面上不敢表现,背后早就被冷汗濡透。 她感觉面前的人哪里是相府尊贵的小姐,简直比恶魔还可怕,居然能制出此等要命的药出来。 杨嬷嬷不敢求颜雨笙,跪着爬到七公主面前,哀求道:“公主,老奴伺候您多年,为公主府尽心尽力,一辈子都未婚嫁,您不能任由旁人如此欺辱老奴啊!” “您想想圣母皇太后身边四个大嬷嬷,为何派老奴伺候您,全因为圣母皇太后对老奴的信任,公主,您救救老奴!” “老奴活了半辈子,便是先帝在世,也没给老奴吃过这种歹毒的药!” 七公主看着昔日伺候在侧的老嬷嬷如此狼狈,的确有瞬间心软,准备叫颜雨笙算了。 可南鹤峥抢先一步道:“颜大小姐,此药寻常人吃没问题吧。” “没有。”颜雨笙双手一摊,道:“若是不说谎,吃这药也就苦了些,不会有任何感觉,杨嬷嬷这么大反应,难道是因为舌尖剧痛?” 她这么一说,七公主也反应过来,脸上的不忍逐渐变成怀疑,一瞬不瞬的盯着杨嬷嬷。 杨嬷嬷的确感觉整个舌头都要疼麻了,还火焦火燎的难忍,才对着七公主求情。 被颜雨笙这么一说,她还想强撑着解释,一张口,口水却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同时,舌尖也沁出丝丝血迹。 “药效发作才导致流涎,还带有血水。”颜雨笙冷笑道:“杨嬷嬷再苦苦支撑,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出来,保不齐公主会看在圣母皇太后的面上饶你一死。” 杨嬷嬷眼中含泪,看向七公主。 “当真是你!”七公主眼神微暗,准备呵斥时,又压下心头的气,道:“从实招来,本宫可以饶你。” 杨嬷嬷疼得双眼发黑,看人都有重影儿,再也受不住,连连点头,含糊不清道:“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 颜雨笙拿出另一种药丸放入水中化开,递给杨嬷嬷。 杨嬷嬷狼吞虎咽,一大口将药水喝进去,才觉得疼得要命的感觉褪去了些。 等稍微缓解,杨嬷嬷才看到屋内三双眼睛全盯着她,她再也不敢隐瞒,道:“老奴的确出卖了公主,可那都是被逼无奈。” “老奴的确一辈子未婚嫁,但老奴的大哥膝下有一子,将来老奴养老送终还指着他,有人拿他的命威胁老奴,监视公主府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及时上报。” “老奴开始不肯,以为他们不敢如何,没想到侄儿的手指就被砍下一根,老奴不敢再反抗,只得按照他们的话去做。” “再说老奴想着,公主安分,府内无事,没成想此番体内的毒药被发现……” 话说到这,颜雨笙冷冷打断道:“所以,公主体内的毒也是你下的?” “这真不关老奴的事。”杨嬷嬷吓得连连摆手,道:“老奴就算是死也不敢毒害公主,要不是颜大小姐诊断出来,老奴也不知公主在不知不觉中被下毒了。” 颜雨笙看了七公主一眼,低声道:“不是杨嬷嬷,就定然是给您调理身体的太医,只有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还不被察觉。” “那……你口中的他们是谁?”南鹤峥接着问:“可是当今圣上?” “是皇上身边的何公公。”杨嬷嬷不敢乱说,只保守道:“至于谁指使的何公公,老奴不敢想,也不敢猜测。” 何公公是皇帝的心腹,除了听皇上的话,也没第二个人敢指使他。 “走,进宫。”七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本宫倒要问皇帝一句,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身边的人全部铲除,他就安心了!” “那她呢?”南鹤峥看了一眼杨嬷嬷,问:“可要带进宫去?” 七公主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杨嬷嬷到底是本宫母后身边伺候过的,如今背叛却也该死,溺毙留个全尸吧,对话就说失足落水!” “不要,公主,您答应放过老奴的。”杨嬷嬷爬到七公主面前,死死揪着她的衣角,哭喊道:“您不能就这么杀了老奴,老奴再也不敢了!” “求求您,给老奴一个机会,就当是看在圣母皇太后的面上。” “你不配提母后的名讳。”七公主蹲下,掰开杨嬷嬷的手,道:“母后信任你,才派你来本宫身边,你辜负了她。” “而且,本宫只说饶你,并未说饶你不死,留全尸已经是最大的体面,若你还纠缠,你那侄儿也就不必活了!” 杨嬷嬷泄了气,瘫坐在地上,连怎么哭都忘了。 “来人。”南鹤峥叫曾青进门,指了指杨嬷嬷,道:“拖去沉了,造出溺水的样子。” 杨嬷嬷被曾青一拖,才回过神,模样大变,指着颜雨笙狠狠诅咒道:“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公主也不会要杀我,如此狠毒,会遭报应的!” “颜雨笙,你会后悔的!” “堵住嘴!”南鹤峥面色一沉,狠声道。 待人拖走后,七公主才叹了一声,苦笑道:“没想到竟是她,雨笙,你是如何发现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行错路了 七公主到如今,都还念着杨嬷嬷是圣母皇太后赐下的,不敢相信她有那么大胆子。 圣母皇太后虽然病逝已久,但在世时识人颇深,身边几乎没有背叛过她的婢子。 可此番也算不得走眼。 颜雨笙顿了顿,道:“公主刚才下意识的问及杨嬷嬷时,杨嬷嬷有短暂的停顿,正是这个停顿让臣女有些怀疑。” “此后臣女一直观察着她,发现她每每在面对您时,拳头都会无意识的握紧,还捏着袖子,这个反应,并非正常。” “所以你才试探?”七公主接过话,道:“你刚开始也只是怀疑而已?” “对。”颜雨笙从怀中掏出刚才那个玉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道:“包括刚才对杨嬷嬷说的话,臣女的确在研制真心药,可手中这俩并不是。” “假的?”七公主接过药丸,仔细打量一番,好奇道:“可她的反应,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真心药还在研制过程中,并未研制出来,您手中这个,包括刚才杨嬷嬷吃进去的,的确是一种毒药。”颜雨笙带着狡黠的笑意。 “臣女研制出来的毒药,症状如何信手拈来,杨嬷嬷被症状给唬住了,错以为当真是真心药,加之说谎后心虚,将症状带入,越觉得已经毒发。” “你倒是聪明。”南鹤峥眼底的碎芒带着温柔:“用假的真心药,将杨嬷嬷的真话诈了出来。” “可杨嬷嬷的确叫人心寒。”颜雨笙看了眼七公主的脸色,道:“她是圣母皇太后身边出来的,七公主为此对她深信不疑。” “她却被人威胁,想也不想就将公主出卖,事情不简单,不过为今之计,是要赶紧进宫。” 七公主深吸一口气,道:“这种背主的奴才,不管是被人威胁,还是受人蛊惑,都留不得,长期在本宫身边,本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好在尚未酿成大祸前揪出来了,往后本宫也安心些,至于易云,咱们得从长计议。” 七公主刚才着急,这会子反倒冷静下来。 南鹤峥知道她想清楚里头的蹊跷,道:“皇姐是否也在怀疑,这是个套?” “是。”七公主缓缓点头,紧绷的面色晦暗无比,冷声道:“皇帝多好的计谋,竟能将杨嬷嬷策反,杨嬷嬷是本宫的心腹,知道许多旁人不知的底细。” “暂且还不知杨嬷嬷对皇帝说了多少,保不齐皇帝正因为知道本宫和易云感情深,不会弃易云于不顾,才放出消息。” “诱敌深入。”南鹤峥微微点头,手中捏着杯子缓缓转动,声音十分低沉:“可七皇姐,你手中是否有皇帝的把柄?” 七公主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否认道:“没有。” “如果没有,皇上为何会如此忌惮你,不仅在你府上放眼线,收买杨嬷嬷,还绝了你的子嗣。”南鹤峥直觉不对,转动水杯的手停下,深邃的眼眸看去。 “皇姐现在说出来,保不齐我还能想法子帮你,一旦进宫,很多事都没回头路,如果皇上将计就计,给易云安个罪名,顺便牵连整个公主府,也不是不可能!” 七公主没说话,她深知南鹤峥的话没错。 以皇帝的性子的确能干出这种事。 她的态度越发让南鹤峥知道自个儿猜的没错。 电光火石之间,南鹤峥想起之前颜雨笙说起过的事,追问道:“七皇姐,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影族有关?” 影族这两个字一出,七公主脸色变了变:“你竟然知道影族?当年你才几岁,怎么会有印象?” “也就是说,真和影族有关!”南鹤峥沉声道:“七皇姐所知道的秘密,会不会和父皇的死有关?!” 七公主脸上的惊疑更甚,怔神好久,望了眼颜雨笙才道:“你可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 先帝的死若有蹊跷,现在皇帝的皇位就来路不正,等同谋逆。 “他是你的亲哥哥,血浓于水,你会怀疑他?”南鹤峥还没说话,紧跟着七公主又补充着问了一句。 南鹤峥笑了一声,说不出笑声中夹杂着的情绪是嘲讽还是冷意:“七皇姐这些年难道还没看明白,身处高位何来亲情可言?” “也是,他敢对你出手,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也就剩下那么多了。”七公主也笑了,不过嘲讽的意味明显:“难道在那位置,就要灭情绝爱,孤寡一人?” “连自己的至亲,也不例外。” “七皇姐比我还要清楚,此时又何必多问。”南鹤峥没顺着七公主的话接着往下说。 他已经察觉到,七公主在试图转移话题,否则也不会明明知道还再度提及:“我这边也知道了些关于影族的事,要不,咱们都坦诚说出来?” 七公主眼神幽幽,又看了眼颜雨笙才低声道:“事关重大,最好是单独谈一谈。” “雨笙不是外人,甚至有些事,还是雨笙告诉我的。”南鹤峥毫不避讳,道:“七皇姐,皇上既然将驸马宣进宫,还借此下套,难道你觉得有些事,还瞒得住吗?” “或许,正是因为那些事已经隐隐开始冒头,皇上才急不可耐。” 七公主依旧没说话,等了很久才长叹一声,道:“其实,本宫知道的并不多,只在影族圣女入宫后,和她有过短暂的交集。” “之后,影族圣女有了身孕,没过多久,彻底消失。” 和颜雨笙他们知道的差不多。 南鹤峥却是道:“皇姐可知道,影族圣女怀的谁的孩子?” 七公主摇了摇头,道:“影族圣女名唤容娘,性子清冷孤傲,进宫过了很久还独身一人,不与外人来往。” “当时先帝独宠的娇美人以为容娘是进宫为妃的,处处刁难,本宫看不惯娇美人嚣张跋扈的样子,出言教训了几句,顺便帮容娘解围。” “那次后,容娘和本宫有些来往,她身份特殊,进宫是为先帝治病,手持令牌,能随意出入宫里宫外,就连她有身孕,都是她主动跟本宫说了,本宫才知道。” “主动提及?”颜雨笙皱了皱眉,狐疑道:“未婚有子都是不可告人的,容娘怎么还主动对您提及?” “容娘只身来灵都,没几个说话之人,她那时状态不好,整个人都很疲惫,只对本宫说,她行错路了。”七公主想起往事,重重叹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听到争吵 南鹤峥想起了什么,脸色逐渐沉下来:“行错路?难不成容娘腹中孩子是先帝的?!” 颜雨笙也有此怀疑,紧跟着道:“的确有可能,影族身份特殊,和灵韵族一样有自个儿的规矩,不与族外之人通婚。” “容娘若真是怀了先帝的孩子,犯的就是族中大忌,身为圣女知规犯规,不仅圣女身份不保,后果可不仅是沉塘这么简单。” 七公主却是微微摇头,否认他们的猜想:“先帝那时病重,连极度宠爱的娇美人都没叫去侍寝,怎么会和圣女之间有什么?” “要当着还有那本事,不至于卧床不起,容娘更没必要进宫。” 南鹤峥微微凝神,手指在茶杯上来回摩挲,良久才道:“容娘的孩子是在宫外有的,难不成她那句行错路,只单纯的再说她一个圣女,不该和人有情感纠葛?” “本宫也觉得如此。”七公主再度陷入回忆,回想起从前和容娘相处的时光,道:“容娘寡淡清冷,如高岭之花不可亵玩,能入她眼的,必然不是凡夫俗子。” “或许容娘所言行错路,的确是指自个儿不该因为一时感情违反族规。” 南鹤峥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七公主的话。 颜雨笙却是沉眼道:“若容娘因为腹中孩子自责,她就该在自知有孕后,默默将孩子去了,影族之人擅医药,一副堕胎方子简简单单。” “且圣女身份特殊,她完全有借口隐藏在小月子期间不见人的行为,为何又多此一举,将事情说给七公主听?” 七公主顿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她那句话只是感慨,从未想过回头?” 颜雨笙微微点头。 七公主凝神想了想,道:“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容娘医术了得,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处理那胎儿,可她还是选择和本宫说。” “由此可知,她压根舍不得那孩子。” “对。”颜雨笙紧跟着道:“正因为舍不得,身为圣女又深知孩子的存在违背族规道义,她才心内纠结无处发泄。” “想必那孩子,是容娘和心上人的结晶。” 南鹤峥深吸一口气,问七公主道:“当年容娘除了给先帝治病,还和谁有交集?”、 七公主眼神诡异了起来:“她虽如高岭之花,可影族圣女的身份,还是让她十分受人喜欢,几个皇子,包括如今的皇上,都经常出入她所在的君临台。” “那么,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几个皇子的,亦或者……”南鹤峥顿了顿,道:“是当今圣上的?据我所知,容娘和还是五皇子的皇帝关系还行。” 七公主再度摇头,否定他的话:“不可能,皇帝一直破有野心,包括当初娶皇后,都是有目的而为之,岂会拜在圣女的石榴裙下。” “那他频繁出入君临台?”南鹤峥狐疑道。 七公主眉头紧锁,道:“这才是本宫不知道的地方,容娘不说,本宫也不好问,更不知当年她和几位皇子之间,是否有什么。” 南鹤峥想起正题,话锋一转,道:“说到现在,皇姐还是没说皇上为何会忌惮你。” “因为本宫不小心听到他和惠仪皇太后的谈话。”七公主回想起那情景,冷笑道。“先帝刚驾崩,圣母皇太后也早早仙逝,惠仪皇太后尚在。” “皇帝登位,后宫封号尚未定下,先帝丧仪上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本宫作为先帝嫡女,自然要操持着些,必须和惠仪皇太后商议。” “那日大雪,本宫临寒去康寿宫找惠仪皇太后,康寿宫外没有婢子太监值守,本宫当时还纳闷来着,刚到门口,就听里头传出争吵声。” “本宫不敢贸然打搅,就在门口静候,哪知里头争吵声愈大,本宫亲耳听到惠仪皇太后哭着喊道‘你到底还要做多少孽,难道皇位还不能满足你吗?’” “皇帝没搭话,但有杯盏碎裂的声音传出,紧跟着又听惠仪皇太后哭到‘你是不是要将哀家也逼死才算数,若真如此,哀家这就一头撞死,成全你的狼子野心。’” “这时,皇帝搭话了,声音雷霆震怒‘同为儿子,为何你宁愿偏袒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愿帮朕一点?’” “父皇在世,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敲定的事,你非要口口声声深明大义,满口仁德,逼的朕不得不出此下策,现今你满意了?” “‘朕告诉你,这皇位,朕已经坐上,朕是天子,万民必须顺着朕的意思,包括他,也包括太后你,既然朕能让你坐上皇太后的位置,也能找机会将你送去皇庙修行!’” “说完这话,里头再无动静,本宫正朝前走一步,准备细听时,皇帝怒意满面出门,差点将本宫撞倒。” “皇帝当时疑心,还问本宫为何在此,听到了多少,本宫只说刚来,见毫无动静,准备进门瞧瞧。” 说到这,七公主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才继续道:“皇帝向来疑心重,哪会相信本宫的话,但他没有证据,不信也得信。” “等皇帝离开,本宫才进去瞧,屋内也没婢子伺候,杯盏摆件碎了一地,惠仪皇太后失了魂似的,坐在碎片中哭泣。” “见到本宫来,惠仪皇太后才回神,擦了把眼泪后,只说是过于不舍先帝,才情绪失控,本宫自然不会猜穿,吩咐婢子将屋内收拾干净,装作无事接着谈论丧仪安置。” “但此后,皇帝三翻四次试探于本宫,想知道那日本宫到底听到了什么,连跟着本宫进宫的婢子,都死于非命。” 颜雨笙轻声道:“那么,皇上处处忌惮,甚至此时不惜以驸马要挟,也要您承认当时听到了什么?” 七公主满是疲惫,朝后重重倚去,道:“虽未明说,但本宫和皇帝之间却心知肚明,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不与朝中来往,包括圣母皇太后的亲信们。” “既然皇上没有证据,您大可抵赖不认。”颜雨笙眼睛微眯,声音低了几分:“七公主,不知您愿不愿意拿驸马冒险一次?” “如何冒险?”七公主心有顾虑,道:“皇帝本就忌惮本宫听到了什么,同时,驸马以及西云国也是他忌惮的,铤而走险,本宫担心他将计就计会对驸马不利。” 第一百六十三章 铤而走险 七公主和易云伉俪情深,她担心驸马的安危也是情有可原。 皇上也正是抓住这点加以利用,才有现在的局面。 七公主身在其中看不清,颜雨笙作为旁观者却一清二楚。 她这么一说,南鹤峥也反应过来,恍然道:“你的意思,是用驸马去博一个信任?” 南鹤峥没有说的很明白,从两人对视的眼神中,颜雨笙已经足够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按照七公主所言,当年听到谈话一事,皇上只带着怀疑。” “倘若真有证据,七公主府也不会安安稳稳到现在,也正因为没证据,皇上才疑心多年,不惜将眼线渗透到七公主身边,也想打听出什么。” “此番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皇上迫不及待的宣驸马进宫,借此威胁,想让七公主说出当年的事。” “按照你的话,有一点对不上。”南鹤峥打断道:“发生了什么,皇上大可去应对,和逼七公主承认毫无关联。” “那王爷换个角度想呢?”颜雨笙头脑清晰,分析道:“发生的事,肯定和当年七公主听到的话有关,甚至,皇上已经觉得那件事威胁到自身。” “皇上必须先从七公主这儿下手,确定不是七公主传出去的,亦或者,那件事不会将七公主牵涉其中为人所用。” 南鹤峥微微思忖,转向七公主道:“七皇姐,你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到了这份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七公主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想了半晌,才低声道:“除开本宫刚才告诉你们的之外,的确还有些话,可本宫听得并不真切。” “本宫自个儿都觉得不真切的,岂敢外传,更何况,那些话涉及先帝之死。” “果然!”南鹤峥手重重落在轮椅扶手上,紧绷着下颚,一字一句道:“我早就疑心先帝死的蹊跷,如此,倒是对上了!” “你怀疑?”七公主惊讶道:“先帝驾崩时,你年岁不大,且先帝驾崩后宫内的奴婢太监全部换了一批,你如何怀疑的?” “影族圣女。”南鹤峥直言道:“容娘当时和五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走的最近,先帝才驾崩,影族就被灭了全族,且我找人细查过。” “当年先帝本意是立别的皇子为储君,还曾和惠仪皇太后提及过立储的事,为何忽然变成五皇子继承皇位?” “结合七皇姐听到的那些话,皇上弑君夺位的事昭然若揭,他如今遇到的事,怕是有人知道当年他那些个勾当,所以才迫不及待先从皇姐这边入手。” 七公主越听越觉得如此,道:“还真有可能!弑父杀君夺来皇位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皇上定是急了,他不逼本宫承认怕是不会罢休!” “七公主,关心则乱。”颜雨笙抿嘴一笑,露出一对带着狡黠的梨涡:“既然有人知晓当年之事,皇上必然已开始焦头烂额。” “驸马作为西云国的长子来和亲联姻,皇上不敢不明不白就将人如何,否则就是挑起争端,内忧外患。” “扣押驸马的目的,其实是针对的您,七公主,臣女如此说,您可懂了?” 七公主脑子微转,片刻就想通了:“皇上知道本宫在乎易云,想用他逼我自乱阵脚说处当年的事,以换取易云的平安!” 南鹤峥点点头:“雨笙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的视线温柔的落在颜雨笙身上,道:“你接着说。” “是。”颜雨笙调皮的眨眨眼,继续道:“您越是着急,越是落入皇上下的套中,尤其是这会子,着急忙慌的进宫可不行。” “那要如何?”七公主语气平静下来。 颜雨笙笑了笑:“七公主只管坐等一日,明日一早,若是驸马还不回,就进宫去问问,若是皇上说驸马言语不敬,您顺着往下说。” “必定要不急不燥,作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任由皇上试探。” 七公主恍然点头:“你说的冒险,便是如此?” “对,这险也算不得险,臣女猜,只要公主临危不乱,皇上不会因着心内的怀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颜雨笙声音低了几分。 七公主的心放回肚子里,看向颜雨笙的眼神又不一样了:“想不到你除了医术了得,计谋也是一等一。” “公主过奖,只是您身在其中,被迷雾遮住双眼才看不清罢了,相信就算臣女不说,端王殿下也想到了。”颜雨笙视线一转,看向南鹤峥。 南鹤峥眸中亦带着欣赏。 他和七公主都是皇室中人,尤其是知道皇上可能弑君后,不可能保持冷静,先帝可是他们的亲父啊! 想到这,南鹤峥侧头问七公主道:“若他当真弑君杀父,咱们该如何?” “为了皇位能杀了亲爹,这种人冷血,不择手段,为君不仁,无法心怀天下。”七公主眼睛微眯,已然出现些冷傲的光芒。 “本宫作为先帝唯一嫡女,自然要为先帝讨回公道,将一切扳回正轨。” “可。”南鹤峥微微犹豫后,才道:“皇兄们死的死,外放的外放,一旦推翻皇上,谁能堪当大任?” “这,就要各凭本事了,本宫和你都没法左右。”七公主走回座前坐下,端起茶杯不急不缓的抿了抿,道:“本宫会找人去试探的。” “方才你们说,影族人并未灭族,只要找到影族人!” 颜雨笙犹豫了片刻,道:“七公主,其实,影族人臣女已经找到了,可臣女不敢将她过早抛出来,但有一事,臣女告知公主,对您也有帮助。” 七公主也能理解本该被灭族的人忽然现世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只道:“什么?” “影族圣女容娘,极有可能还活在世间。”颜雨笙压着嗓子道:“影族内部应该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语言能交流,就和灵韵族一样。” “所以他们的人断定圣女还活着,包括圣女腹中孩子,都应该还在!” “容娘还活着?”七公主满是震惊,道:“怎么可能,灭族因她而起,就算影族残余知道她活着,怎么会容忍她的存在!” “其中内情臣女的确不知,剩下的,就交由公主秘密去查了。”颜雨笙垂下眉眼,道。 七公主震惊之余,唤来心腹婢子吩咐了一通。 正要起身吩咐人备茶点时,颜雨笙又想起一事,道:“咱们铤而走险,还忘了一件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人的刀 “杨嬷嬷!”南鹤峥瞬间明白颜雨笙在说什么,疾声道:“杨嬷嬷既然被皇帝收买,这个节骨眼死,只怕皇上更会怀疑。” “皇姐,秘密将杨嬷嬷处置了,就说杨嬷嬷突发恶疾,不宜见人,挪去外头养病去了,她一把年纪,此理由没人怀疑。” 七公主点头后,南鹤峥又命曾青去处理后事。 事情解决,七公主心情也好了些,但好歹易云还没平安归来,本打算带着颜雨笙去见太妃的,也只得暂时作罢。 南鹤峥还有些事要处理,将颜雨笙送回相府。 刚回听雨阁,冰泽就忙不迭的上前,道:“小姐,您回来在前厅没遇上姜小姐吗?” “什么?”颜雨笙一头雾水:“姜雨烟每次来,不都是在大夫人院子,极少在前厅,难道我不在时,又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件大事!”冰泽神神秘秘道:“大夫人去皇上跟前求来赐婚圣旨,估计一会整个灵都都该知道,姜小姐马上要成为六皇子妃了。” 颜雨笙早晨出门时和打扮隆重的周芷兰差点撞上,早就猜到会如此,并不意外:“蛇鼠一窝,绝配。” “您是不知道。”冰泽煞有介事道:“这圣旨还没下来呢,姜小姐和大夫人都高兴疯了,刚才着人来说,相府所有婢子这个月月银翻倍!” 颜雨笙用脚指头都想得到姜雨烟小人得势的样子,冷笑道:“她惯如此,六皇子那边呢,什么反应?” 冰泽摇了摇头,道:“不知,从大夫人回来到现在,六皇子那边还未登门,倒是听说,两人的婚期与您和端王殿下的婚期撞上了。” 闻言,颜雨笙皱了皱眉。 白芷抢白道:“礼部这日子挑的,也太不像话了吧,端王贵为皇叔,怎可和侄儿同日大婚,再说了,姜小姐也不配和咱们小姐同时出门!” “礼部那边还没合八字呢。”冰泽撇撇嘴,道:“是皇上亲自下令的,说是之前给端王挑选婚期时,钦天监那边看过日子,前后三个月,只有那日是大吉。” “还说,同时过喜,喜上加喜,乃是上天做美。” 白芷和冰泽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这事,颜雨笙却门清皇帝在想什么,唇边漫出些许冷笑。 几人正打打闹闹,忽然有个小婢子在门边探了探头,白芷瞧见后收起笑意对颜雨笙福了福身,疾步走向门边。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白芷再进门时,神情严肃,对颜雨笙耳语道:“三房那边有动静了。” “嗯?”颜雨笙语气上扬,等着白芷继续说。 “三夫人的心腹,派人买了很多玄附子。”白芷低声道。 颜雨笙唇边的冷意不减,冷笑道:“玄附子乃大凉大湿之药,通常用于治疗火热下焦,且带着微毒,但其长相,和七公主药内的青麻很像。” “两者无论是气味,还是研成粉后的状态,都相差无几,极易混淆,看来,姜雨烟给三夫人上的眼药,还当真起作用了。” “三夫人会恨您,定是因为五小姐。”梁嬷嬷闻言,叹道:“您何不跟三夫人解释一番,让她知道被利用了?” “若是三言两语能打消一个人的恨意,世间就没那么多算计了。”颜雨笙轻声道:“既然她先入为主,已经认定是我害的颜青姝,再怎么解释她也只会以为我在抵赖。” “无关的话不说,但,她是四小姐生母,我会提醒四小姐一句,至于后头,就看三夫人能不能听话。” 当晚,颜雨笙就去了颜青墨的院子。 今生她还是第一次来竹苑,竹苑如其名一样,院子周围种着些竹子,静谧优雅。 主屋还亮着一盏灯,颜雨笙进去时,颜青墨正在灯下练字。 一个忍字跃然纸上,笔锋陡峭干练,字迹凌厉,不过,字的最后一笔上晕开了一点墨迹,不知是不是被开门声影响了。 见到颜雨笙,颜青墨将笔搁在笔架上,道:“夜色渐浓,长姐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坐坐?” “晚上吃了些甜点,四处走走消食,瞧见你屋内灯还亮着,就顺道来看看。”颜雨笙不着痕迹,看向桌上的字道:“四妹好心性。” “只不过,你常年与墨水打交道,又何来写个忍字,难道最近遇到了什么糟心事?” “我也是无事,随便写的,无关心性。”颜青墨顺手拿起纸卷起,话锋一转道:“长姐可要喝茶?” “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最近本就睡不踏实。”颜雨笙坐在颜青墨旁边,看似无意的问:“五小姐的事,三夫人定然备受打击吧?” 提到颜青姝,颜青墨卷纸的动作微顿,随即继续卷纸,道:“血浓于水,母亲当年诞下我们双生胎,差点一尸两命。” “青姝的事,的确让母亲心焦憔悴,不过日子慢慢过,母亲也逐渐习惯了。” “我听到些风声。”颜雨笙忽然不想和颜青墨绕圈子了,直言道:“三夫人怕是错恨于我,你提醒下三夫人,免得做了别人手中杀人的刀。” 颜青墨眉头紧蹙,道:“长姐此话何意?难道你还怀疑母亲要对你下手?” “既然我说听到风声,就肯定八九不离十。”颜雨笙的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道:“三夫人老实本分,又是你的生母,我可不愿她做错事伤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你是她唯一的指望,合该规劝。” 说完这些,不等颜青墨回答,颜雨笙自顾起身朝外走去:“起风了,四妹妹也要多添衣裳,免得着凉。” 眼看着她的背影和着灯笼的光逐渐远去,颜青墨的脸沉下来,冷冷道:“她在怀疑母亲!” “四小姐。”婢子应声道:“大小姐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奴婢都知道姜小姐最近去了好几次三夫人的院子。” “说是要给三夫人送些东西,可姜小姐的性子谁都知道,无事献殷勤,怕不是送东西那么简单,奴婢瞧着大小姐厉害,姜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 “大小姐前来提醒,您真该去和三夫人说说,免得卷入其中,您想想,二夫人便是那么没得。” 想到死去的周汝兰,颜青墨的脸色再度暗了几分:“走,去三夫人院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颜青姝之死 颜青姝昏厥不醒,从白天到黑夜都需要人时时看着。 伺候颜青姝的婢子在她刚受伤的那阵子,还尽心尽力,时间一久见她苏醒无望,逐渐懈怠。 有一次韩如雪去看望,发现她背上的褥疮全部破溃流血,粘粘在床单上,韩如雪大怒,将伺候的婢子全部打了一顿后发卖。 后来府上又买了婢子回来伺候颜青姝,韩如雪仍旧不放心,为方便照顾,索性将人挪到她院子里来了。 颜青墨到的时候,她正在给颜青姝翻身擦洗,亲力亲为。 “母亲。”颜青墨倚在屏风边看了好久,才低低出声:“那日父亲说的没错,五妹这般也是受罪,不仅她难受,您也难受,还不如放她好好走。” 韩如雪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好久都没继续,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侧扶着颜青姝瘦削到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 颜青墨分明看到油灯下,她脸上有几滴泪滴在颜青姝身上。 可惜颜青姝什么也感受不到,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皮肤皱巴暗黄,像是地里蔫儿干枯的青菜。 韩如雪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奔涌的眼泪,小心翼翼将颜青姝放好,同时吩咐周围几个端水递毛巾的婢子出去。 她自个儿则是拿着毛巾,缓缓的给颜青姝擦拭脸颊。 颜青姝的脸颊也瘦的厉害,完全凹进去,像八九十岁的老人一般。 薄薄的一层皮贴着骨头,毛巾在她脸上,蹭的她的皱巴的皮都跟着来回轻动,那是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韩如雪有些崩溃,手下逐渐使劲,刚止住的眼泪再度淌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她只是和孩子,哪怕有些恶作剧的心思,罪不至死啊!” 哪怕颜青姝毫无感觉,巨大的力量下,她脸上的皮肤也有些红色,更准确的来说,是血色,毛巾擦破了脸上的皮! 而韩如雪像是不知,一边哭喊着,手下还在使劲。 颜青墨赶紧上前夺过她手中的毛巾丢到一旁:“母亲,你在干什么?!” “让她走,多轻巧的三个字,你父亲薄情,能说出来不意外,你呢,你可是她亲姐姐,你们一起在我肚子里出生。”韩如雪一把抱住颜青墨,哭道。 “青姝这样在我身边,至少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可放她走,让她长眠地下,我连个念想也没了,青墨,你妹妹变成这样,全是颜雨笙害的!” 颜青墨身子僵了僵,缓缓将韩如雪拉开,问:“母亲,谁跟你说是长姐做的?” “姜雨烟。”韩如雪深吸一口气,道:“她见到了,你妹妹落水那日,姜雨烟亲眼看到颜雨笙将她推下水!” 那日颜青墨也看到了,而且她还亲眼看到是颜青姝想害颜雨笙,最后弄巧成拙害了自己。 她垂下眼眸,艰难道:“姜雨烟心思深沉,此前就利用二夫人,害死二夫人,颜哲因此不知所踪,你不要被她的话骗了。” “不。”韩如雪狠声道:“她没说谎,池子里的石头早就被水冲刷的圆润,救人的嬷嬷却说里头是尖锐的石头,青姝落水后才会撞伤脑袋,沉睡不醒!” “我派人去水底摸过,到现在尖锐的石头还放在那儿,我信姜雨烟!” 颜青墨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轻声道:“是又如何,妹妹心术不正在前,想害长姐,技不如人反被人害,算自作自受!” “你!”韩如雪忽然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去。 颜青墨没料到,脸被扇的朝一旁偏去。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听韩如雪继续道:“你饱读诗书,连你父亲都夸赞过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青姝再不济也是你妹妹,旁人怎么说都行,你竟能冷血至此!” “冷血?”颜青墨闻言,轻笑了一声,缓缓抬头:“偌大的相府,谁不冷血?父亲,祖母,大夫人,二夫人,包括其他几位姐妹,以及你。” “母亲不妨摸着自己的心口问一句,你不冷血吗?颜铃儿死的时候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母亲午夜梦回的时候,梦见过她吗?” “你,你,你!”韩如雪抬起的手一直在颤抖:“你说什么?” “没什么。”颜青墨伸手抓紧韩如雪颤抖的手,缓缓道:“青姝不可能再苏醒,母亲任由她活死人一样苟活,不如留一丝尊严,让她毫无痛处的死去。” “父亲或许怜惜,对咱们三房多几分照顾,至于姜雨烟说的复仇,母亲埋在心里就好,颜雨笙不是蠢货,你我都斗不过她!” “与其以卵击石,不如养精蓄锐,等将来一击毙命!” 韩如雪满是震惊,一瞬不瞬的盯着颜青墨。 此时的颜青墨,身上毫无娴静的气质,周身冰冷。 好一会,韩如雪才道:“她马上成为端王妃,再养精蓄锐也迟了。” “母亲若是信我,就按照我说的来,若是不信。”颜青墨缓缓放开韩如雪的手,一字一句淡淡道:“那我多说无益。” “夜已经深了,母亲早些歇息。” 颜青墨拍了拍韩如雪的肩头,转身离开。 她走后许久,韩如雪都怔在原地,直到心腹婢子进门时,她才低低道:“四小姐,还是原来的她吗?” “怎么不是,夫人您最近心力交瘁,疑神疑鬼的。”嬷嬷将韩如雪扶起来,低声道:“东西已经递进听雨阁,这么久没动静传出来,肯定已经得手。” “没有回头路了,尤其是等大小姐出嫁后,咱们的手再长,怕也伸不进端王府,五小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如今成这模样,奴婢也咽不下这口气。” 韩如雪刚软了些的心,因为嬷嬷这句话再度填满怨恨,道:“吩咐放手去做,务必要在她大婚前,将她毁掉!” “是。”嬷嬷眼神微暗,从韩如雪身边离开,去给颜青姝盖上被子。 “秀荣。”韩如雪坐着没动,声音道低沉破碎,艰难:“明日叫大夫来吧,的确该放青姝离开了。” 这夜,三房屋内的灯燃了一宿。 次日早膳后,三房就传出消息,五小姐没了。 颜青姝躺了近两个月,有和没有早就没区别,相府最不缺的就是小姐,除了三夫人悲痛的哭声外,其他房都是静悄悄的。 未出嫁的女儿,又是庶女,不能大办丧事,外头甚至都不知道相府新丧。 “三夫人从早间一直哭到现在,听得老太君头疼,这会子着人去说了,动静才小些。”春花从外头进门,说着刚才所见所闻,叹道。 “不过,五小姐去的毫无征兆,三夫人接受不了也能理解。”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不上号 对于颜青姝的忽然暴毙,府上其他人毫无感觉,颜雨笙却觉得奇怪。 毕竟颜青姝虽然昏睡不醒,可只要妥当照顾,再活几个月不是问题,尤其是这种毫无预兆的死去,一点也不合常理。 春花察觉到她的沉默,还以为是因为刚才的话惹她不开心了,安慰道:“小姐,老太君向来凉薄,又从来不喜欢五小姐,这才不许三夫人大吵大闹。” “你即将成为端王妃,老太君不会这般的。”顿了顿,春花又补充一句:“也不敢这般,端王殿下会护着您的。” 颜雨笙回过神,没理会她的话,只问:“三夫人那边还有其他动静没有?” “啊?”春花没想到她问别的,惊了下才回道:“三房乱的很,四小姐一早就过去帮衬了,除了哭声,倒是没其他事。” “不对。”白芷从门外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反驳道:“小姐,奴婢刚才去打听过,昨夜还好好的,从四小姐去看望三夫人和五小姐后,三夫人就跟失了魂一样枯坐一夜。” “今早叫大夫来府上看了眼,紧跟着五小姐就没了。” 颜雨笙嘴角微勾,成了嘲讽的弧度:“颜青墨到底还是去劝了三夫人。” “您昨晚去见四小姐,不就是为让四小姐劝三夫人别做傻事?”春花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倒了杯茶递上去,道:“如今正好。” 颜雨笙接过茶碗,拨弄了下碗盖却没打开,冷声道:“已经有答案了,却不是好答案。” 三房院子里的动静直到深夜,呜呜咽咽的传出来,颜雨笙在偏僻的听雨阁都能听见。 她被断断续续的哭声扰的睡不着,索性换了身衣裳出门。 一席月牙白的男袍,去的伶人楼。 夜深的伶人楼最是热闹,宾客推杯换盏,楼台子中间的姑娘在跳舞,周围还有乐师在奏乐,觥筹交错,热闹至极。 颜雨笙一进门,伶人楼的管事花姐就迎上前道:“公子,您终于来了,琴瑟可等着您呢。” “花姐倒是好记性。”颜雨笙笑了笑,拿出钱袋子直接丢给花姐:“既然琴瑟在等我,就她吧,安排安静些的雅间。” “是。”花姐颠了颠钱袋,笑的脸上的细纹都能夹死蚊子:“您这边请,奴家这就派人叫琴瑟过来。” 二楼最靠边的雅间,关上门,大厅的喧嚣被隔绝在外,不一会,琴瑟就抱着琴来了。 这一次的琴瑟和上回的全然不一样,脸上带着笑意,进门就福身谢恩:“琴瑟见过公子,多谢公子之前倾授琴技,如今连花姐也要高看奴家几眼。” “没为难你就好。”颜雨笙指了指前面的凳子,道:“既然琴技进步了,就再弹一次《秋宴》吧。” 琴瑟坐定,纤手波动,琴声从她指尖流转,虽然不是绝佳,相比之前曲不成调,的确进步不少。 “好。”一曲罢了,颜雨笙点点头:“虽说还有不足,但算不错了。” 听到她的夸奖,琴瑟脸一红,小声道:“那奴家再给公子谈一曲。” “不必了。”颜雨笙站起来走到琴瑟身边,说话声音小了几分:“我有些事要问你。” “公子所问,只要奴家知道,定知无不言。”琴瑟脸色依旧带着红晕,低声道。 “容娘。”颜雨笙顿了顿,声音再度压低了些:“就你所知道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提到影族圣女,琴瑟沉默了片刻才道:“奴家出生时影族已经没了,圣女更是不知所踪,奴家知道的也都是从父亲那边听闻。” “据说圣女生性开朗,活泼的很,与之前那些个一板一眼的圣女全然不一样,不仅如此,她还很善良,见不得杀戮死亡。” 说到这,琴瑟叹了一声,道:“虽不知道圣女出去后发生了什么,引来灭族之祸,但以她的性子,绝对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颜雨笙越是听着,眉心皱的越紧。 对不上号。 七公主口中的容娘性子沉静高冷,如高岭之花难以接近,虽然几位皇子和她有所交集,但也是因为皇子主动上门与她拉近关系。 可琴瑟口中的容娘,就像是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初开少女,完全和七公主说的相反。 人只有在遭遇什么后,才会性情大变。 颜雨笙沉默着不语,琴瑟打量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问:“公子突然又问容娘,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颜雨笙回过神,摇摇头道:“未曾,十几年了,且不论死活,她要真活着,也不愿意有人找到她。” 琴瑟面上有些失望,轻声道:“也是,找人如大海捞针。” “你父亲和姐姐如何了?”颜雨笙话锋一转,问。 “多谢公子关心,有您给的那些银子,奴家请了大夫,正在吃药,已经开始好转了。”琴瑟顿了顿,道:“只是家姐,她疯癫多时,是打小惊吓过后的余症。” “影族还在时,父亲请族中长老出手都没办法治好,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嗯。”颜雨笙点点头,又掏出些银子给她,道:“你先下去吧,我独自坐一会。” 琴瑟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她的神色,动了动嘴,只道:“是,公子稍作,奴家告退。” 琴瑟走后,颜雨笙坐了一会,也准备离开,下楼时,却迎面碰到了凉煜。 凉煜瞧见她,眼底有些欣喜:“颜……周公子。” “凉煜先生。”颜雨笙点点头,寒暄道:“你又来教琴?” “来和友人告别。”凉煜顿了顿,轻声道。 “你不是刚回灵都?”颜雨笙有些好奇,道:“这么快就要离开?” “是啊,之前伤了手。”凉煜说着,微微抬了抬右手,道:“找的大夫在辉州,再不去耽搁最佳医治时间了。” 颜雨笙顺着看去,凉煜微抬的手轻轻颤抖着,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见她看着,凉煜将手放下,道:“周公子琴技了得,等我治好手后,咱们在切磋一二。” 颜雨笙隐隐觉得不对,道:“凉煜先生的手,似乎不仅仅是伤。” 凉煜微怔,四下看了眼,道:“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两人站在楼梯上,周遭人来人往,因为凉煜第一琴师的身份,已经有不少人在朝这边看。 颜雨笙微微皱眉,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我先替你看看手,若是不成,你再去辉州不迟。”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诡异的咒 自打那次在颜相府相遇,认出对方身份后,凉煜曾派人打听过颜雨笙。 因此,也知道颜雨笙医术了得,她用一根绣花针治好召安侯府少夫人,被奉做上宾的事,到现在都还在流传。 颜雨笙说要替他看手,凉煜也不推辞,顺着她的话道:“恭敬不如从命,有劳颜大小姐了。” 两人去了刚才颜雨笙坐的雅间,关上门后,颜雨笙示意凉煜坐,随口道:“凉煜先生走的如此匆忙,这都半夜了,还来和友人告别。” “之前就约好了大夫,不过那大夫非寻常人,诊治时间也不固定,所以我想着回灵都先看看旧人。”凉煜笑意淡然,却又温润。 “原本的行程至少还得在灵都待上半个月,谁知道伤势突然加重,不得不尽快启程。” 颜雨笙点点头,起身拿过坐塌上的靠枕放在桌上,道:“事出突然,我出门时也没带行医工具,只能先用这个充当手枕将就下。” “还请凉煜现在将手放在上面,我先诊脉。” 先搭左手的脉,除了跳动的稍微快了一点,别的和正常人无异。 颜雨笙轻轻拧眉,道:“换另一只手试试。” 凉煜受伤的地方就在右手,尽管他尽力控制,想在颜雨笙面前留下点好印象,在右手抬起的那瞬间,还是不受控制的抖动。 他尴尬的笑了笑,道:“让颜大小姐见笑了。” “这会子先生是病人,我是大夫,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颜雨笙说着,仔细辨别起脉象来。 右手的脉象很奇怪,紊乱,且正常的脉搏旁,似乎多了一条暗脉在微微跳动。 那条常人没有的暗脉每跳动一次,凉煜的手就跟着微微抖动一下。 凉煜还在等她开口,一旁的小厮华年忍不住,问道:“颜大小姐,公子伤势究竟如何?” 颜雨笙没搭话,收回手仔细观察着他的右手。 从小臂到指尖,全是白皙完好的皮肤,除了手腕处有指甲盖大小姐,几乎看不见的旧伤痕外。 “是因为这个?”颜雨笙指了指那块和肤色一样的疤痕,道。 与其说是疤痕,不如说更像个与生俱来的胎记。 凉煜挽下衣袖,慢条斯理整理好,道:“是,自打这伤愈合没几日,手就出现了发抖的情况,起初连我自个儿都没发觉。” “且发抖只在早晚,故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练琴过勤所致的后症,没想到后头发展成一天有一半时间发抖,我这才觉得不对劲。” “四处托人找到了看四肢骨科的一把好手,准备去瞧瞧,来灵都后,许是又弹琴的次数多,进来几日抖动越发明显。” 凉煜说到这,自嘲的盯着微颤的右手笑了一声:“你瞧,就跟这会儿一样。” “颜大小姐,事情您也了解了,合该告诉咱们公子是什么病了吧。”华年急的没办法,又催促了一遍。 “不是病。”颜雨笙眼神暗了暗,低声道。 华年不等她的下一句出口,几乎是顿时反驳道:“不可能,小人问过不少大夫,都说公子的手乃练琴过度所致,是手腕子里头的筋骨劳损伤到了。” “怎么到您这儿,连病都不算了,公子的手抖成那般,您也是亲眼见到的。” 华年开始有些怀疑颜雨笙的医术了。 该不是故弄玄虚吧! 华年眼中的怀疑一览无余,凉煜眉峰微蹙,呵斥道:“华年,休得无礼,赶紧跟颜大小姐致歉。” “可小人并没有错。”华年觉得委屈,低头小声嘟囔道:“您自个儿都知道是病,偏生颜大小姐把脉后说不是病。” “而且要不是上回在颜相府和颜大小姐比试琴技后,您又怎么会没日没夜的苦练,导致病情加重……” 凉煜脸色一沉,隐约忍着怒意,呵斥道:“华年,我平日是在怎么教你的?” 他一向温和,华年伺候他十好几年,从未见他发火。 头一次见他这样,年华还是很害怕的,委屈的转向颜雨笙道:“颜大小姐,对不起,是小人嘴贱多言。” “没事。”颜雨笙岂会和一个小厮计较,就算不是华年,再换个人见到这情形,怕也要怀疑她在随口胡诌。 可她没想到,凉煜作为第一琴师,会很在乎当时两人比试一事。 她那日还没全力发挥,估计是凉煜伤势牵引,导致失常。 凉煜见她神色有异,赶紧道:“你别听他胡说,不管做什么都要保持好学之心,那日在相府弹琴后,我确实觉得琴技不如你,回去按照你说的指法多练了几回。” “伤势发作急缓,和练琴无关,颜大小姐别放在心上。” 他都这么说了,颜雨笙自然顺着道:“先生保持好学之心,也难怪年纪轻轻就坐上南虞国第一琴师的位置,连皇亲国戚都要给你几分面子。” “咱们还是先说说你的手吧,在发病之前,或者说,再有这伤疤之前,你遇到过什么?” 凉煜微微沉思,回想起之前的事,侧头道:“三个月前,我云游到鹭岛和几位爱琴之人切磋琴技,几乎是隔三差五小聚,以琴会友。” “有一日咱们在鹭岛海边就着海边渔民打捞上来的新鲜海货,煮酒弹琴,我本不愿吃腥味过重的东西,只浅浅尝了几口。” “不过那日饮酒有些多,回去洗漱就睡了,第二日起来,手腕上就多了一道浅粉色像是被烫伤的疤痕,还以为是吃饭时不小心挨到边炉,也没在意。” “可就是从那时候起,这道疤痕就很诡异,逐渐成了现今的模样,我猜想是不是那些个海货有问题,曾联系过那日一同吃饭的琴友,他们都说一切正常。” “也不知这怪病,到底是什么。”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纠正道:“当真不是病,是咒。” “咒?”凉煜好看的眉目间,无一不是疑色,良久轻笑道:“颜大小姐在说笑吧,咒这东西向来只在传说和话本子里头有,哪儿还有真存在的?” “是真的,医术源起岐黄,当时我初学时,便是从岐黄两支开始的,包括脉象,其实都是岐黄之术演变而来。”颜雨笙解释道。 “先生手腕上的伤,看似是疤痕,其实是有规律的,你自个可能发现不了,这样,将手腕翻转过来,仔细瞧瞧那痕迹像什么?” 凉煜按照她的话,艰难的把还在微颤的手朝怀后扭转,姿势诡异的同时,他看到手腕上那疤痕,边界连起来像一个跪拜的小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身份神秘 颜雨笙没说之前,凉煜压根没发现,包括一直伺候他的华年,都没察觉异常。 也难怪,那伤疤必须横拐着才能看出小人跪拜的模样,他们之前谁也没想到咒这个字上,更不会结合来看。 华年歪着头看了一眼,捂着嘴惊呼道:“以前没察觉,颜大小姐一说还真是,可会不会是巧合,毕竟咒谁也没见过。” “这玩意,难道真的存在于世?” “传说传说,传闻所说,其实很多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颜雨笙淡淡一笑,视线再度落在凉煜手腕上的痕迹上,道:“就像你家主子这个伤疤。” “没有外伤,却凭空出现,还导致手不受控制,这明显是有人妒忌你主子第一琴师的名号,想用咒毁了他。” “抚琴次数越多,咒发作的越频繁,才导致现在的模样。” 她说的话,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毕竟凉煜的手腕在初来灵都时还好,随着弹琴的次数多,才发作的厉害。 前晚就是,他心情不好,对月弹琴,没出一个时辰,手抖得连琴弦都摸不到,这才决定提前出发去找大夫医治。 凉煜将信将疑,道:“若真是咒,颜大小姐可有办法?” 颜雨笙微微摇头:“咒不是病,我能做的只是治病,咒要想解开十分繁琐,不仅要找到下咒人用的咒引,还要找到是什么咒,我虽然能看出来,但却无能为力。” 凉煜面上刚有几分欣喜,随着她的话,又暗淡下去:“茫茫人海,我连下咒的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找到咒引?” “这双手,大抵是废了。” 他颜如神祗,落寞的样子像是星辰失色。 颜雨笙心下有些不忍,道:“我虽不知道怎么解开咒,但却知道咒成所需的条件。” “要想对一个人下咒,首先要得到那人的头发,指甲,最重要的是需要那人的一滴血,缺一不可,而且养咒得要半个月,咒养好后需要离你很近才能下成。” “顺着这个信息,你应该能回想起些什么,能按照这个方向去找出怀疑之人。” 凉煜听到养咒的三种东西,眼睛微抬,看向侧身的华年。 华年眼睛陡然瞪大,连连摆手道:“公子,小人几岁就跟着您,岂敢做出忤逆背主的事,不是小人做的。” “我没怀疑你。”凉煜顿了顿,道:“我出去云游,所到之处全是住在客栈,若真是有人诚心要对付我,指甲和头发不难得到,主要是那一滴血。” 华年眼睛瞪的更大了些,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他!那个在鹭岛和咱们擦肩而过的人!” “对。”凉煜点点头,道:“云游时唯独那一次受伤流血,也只可能是那次,被人找到机会!” “可……”华年有些为难,道:“那人咱们也不认识啊……” “找。”凉煜眼眸沉暗,道:“有人想害我,总有害我的理由,就和颜大小姐说的一样,那人毁我手,就是不想让我再碰琴。” “顺着这个方向,的确能找到答案。” 凉煜说完,转向颜雨笙道:“此番还要多谢颜大小姐能说出真正问题所在,否则我千里迢迢去找大夫,也只会白耽误功夫。” “我也没帮上忙。”颜雨笙叹了一声,道:“只可惜我不会解咒,还有,提醒你一句,咒这东西失传已久,先生也说只存在话本子里头,会的人,一定是身份不简单的。” “鹭岛和灵韵岛隔海相望,灵韵族素来神秘,擅长用毒,你顺着这个方向去查,说不准能知道些什么。” “是。”凉煜起身,朝颜雨笙深深作揖,道:“凉煜多谢颜大小姐大恩,若能解开咒,日后必当竭力报答。” “举手之劳何须客气。”颜雨笙勉强笑了笑:“鹭岛相距甚远,先生还是尽快启程吧,对于咒我了解的算不得多。” “但你发作的如此频繁,甚至不能控制颤抖,保不齐里头还有玄机,越早解开越好。” “好。”凉煜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先行一步,颜大小姐,后会有期。” 凉煜说完,带着华年离开,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深深看了颜雨笙一眼。 颜雨笙本就打算离开伶人楼,等凉煜一走,也按照原路返回听雨阁。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伶人楼时,楼上窗纱后隐匿着一双眼,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街头的灯笼下。 “主子,伶人楼隔音尚可,底下歌舞升平吵嚷的紧,方才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去监听,只隐约听到她和凉煜谈及咒什么的,其余的没听清。”元松恭敬的立在那人身后,道。 窗户边的人回过头,果然是六皇子南奕铭!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意,只是眼底噙满阴鸷,开口的语气也不善:“竟然连咒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们到底查清楚没有?” “这……”元松也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几番去长清县打探,颜大小姐从出生开始,确实一直住在姜家,连长清县都不曾离开。” “而且,长清县有段时间的确来了个游医,那游医可怜颜大小姐经常被姜家母子打的遍体鳞伤,出手救过几次,颜大小姐的医术也是那人倾授。” 南奕铭没说话,阴鸷的眼神看向元松,里头夹杂着几分怒意。 元松一惊,赶紧低头接着道:“那游医只在长清县呆了一年后就离开了,不知所踪,小人吩咐人去寻踪了,到现在还没传回消息。” “哼。”南奕铭面上的笑意总算消失,随着笑意消失的,还有他手中碎裂的杯盏:“南虞国还真是卧虎藏龙!” “一个不知名的游医都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将颜雨笙这个傻姑娘培养成医术顶尖的大夫,竟还知道咒这种古老失传的东西。” “有趣,有趣啊,看来姜雨烟这赐婚要的,还真是时候。” 话题冷不丁转成赐婚,元松下意识抬头,不解道:“您不是说,不想和姜小姐成婚?” “一个被前太子那废物糟蹋过的残花败柳,可担不起我的正妃之位。”南奕铭摊开手掌,盯着手心被碎裂杯盏划破流出来的血,笑的有些诡异。 “她还能存在的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我借用她,接近颜正廷那老狐狸,如今,还多了个身份有趣的颜雨笙!”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相信直觉 南奕铭越说,笑容越发诡异,参杂着嗜血的残忍。 就好像他口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成为他的猎物,网已经放出去,只等最后的收网。 哪怕元松跟了主子多年,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弱弱道:“颜相府大夫人拿着先帝御赐金牌进宫去要的赐婚圣旨。” “皇上也允了姜小姐做您的正妃,君子口中无儿戏,就算姜小姐担不起正妃之位,您要如何劝皇上把姜小姐变成侧妃?” 南奕铭缓缓收紧手掌,任由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桌上,和桌上的水渍晕成一团。 他伸手点了点那摊水,不屑道:“简单,一会进宫就知道了,倒是将军府能将御赐金牌拿出来,是我没猜到的,但这金牌,倒是会帮我一个大忙。” 元松垂下眼眸,低低道:“您的意思,是关于将军府大少爷?” “哼。”南奕铭眼睛微眯,吐出来的字如毒蛇纳信:“周毅杰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拒绝我的提议,就是自寻死路。” “没了免死金牌,哪怕周鸿那老匹夫曾立下的功劳再大,也保不住他!” “这……”元松略微犹豫,才劝道:“周家出了两个镇国将军,现存的周大爷和周二爷虽然只是戍守边关的小将,却也是忠勇之后。” “几代忠勇之家,要对他们下手,会不会引起民愤?” “民愤是什么?”南奕铭的笑意再度残忍起来:“那些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平民,是经不起挑拨的,只需要放出周家通敌的证据。” “他们先前有多爱戴周家,之后就有多恨周家。” 元松还想劝说几句,但实现触及南奕铭疯狂的神色,又不敢再开口,生怕会被怀疑成他和将军府有牵连。 南奕铭从窗前起身,道:“颜雨笙几次来,都点了那个叫琴瑟的女子弹琴,她自个儿能弹出胜于凉煜的曲子,还听人弹奏,咱们也该见见那琴瑟,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元松会意,立刻起身出去找花姐。 琴瑟被通知有人指定要听她的曲儿,还以为是颜雨笙折返,欣喜而去,却看见一个前所未见的男子。 她有些惶恐,屈膝行礼道:“琴瑟见过公子。” 南奕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先前那粉面玉琢的公子,点你听了什么曲儿?” 琴瑟不知他问及颜雨笙做什么,抬头小心看了他一眼。 南奕铭恢复成人前谦谦如玉的样子,笑意温和从容,见她看来,目光更是坦荡的很。 看上去不是坏人。 琴瑟心里的戒备稍低了些,道:“回公子,周公子来听的是《秋宴》。” “那就《秋宴》。”南奕铭不着痕迹的试探道:“周公子琴技了得,他能听得曲儿,定是极好。” 这语气,听上去和周公子很熟。 琴瑟的戒备又少了许多,点点头,道:“周公子琴技堪称一绝,据说连凉煜先生都甘拜下风,在人前几次夸耀。” “奴家有幸得周公子点拨一二,但琴技比起周公子,还是遥不可及。” 琴瑟说完,就开始坐下弹琴。 南奕铭是听过颜雨笙和凉煜弹琴的,两人手下的琴音如天籁一般,好听到让人忘却其中,相较之下,这小女子的琴有些不堪入耳,甚至是粗糙。 南奕铭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将琴听完,还给了些赏赐。 琴瑟离开后,南奕铭笑意更甚,吩咐元松道:“找人盯紧她。” 元松有些不解,低声问:“爷,这就是个普通卖艺的女子,咱们盯她做什么?” “琴技这般,颜雨笙不仅点拨,还几次照顾她。”南奕铭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我可不信颜雨笙闲成这样。” “您是说,这女子不简单?”元松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 “直觉。”南奕铭朝外走去:“一定和颜雨笙之间有什么瓜葛,不然颜雨笙深夜出来,只为听这糟心曲子,绝对不可能。” 南奕铭今日出来是约了人谈事,但他无意间瞧见男子打扮的颜雨笙有些眼熟,仔细辨别后才发现,当真是颜雨笙! 好奇之下,他跟着到这地方来,还叫元松去花姐跟前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颜雨笙并非第一次来伶人楼,还经常点琴瑟听曲儿。 他素来相信自个儿的直觉,若是直觉对了,能牵出什么有用信息也是极好,若是不对,也不费多少功夫。 颜雨笙尚且不知她来伶人楼被南奕铭盯上,回听雨阁后简单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重活那一刻开始,颜雨笙的神经就紧紧绷着,生怕一步走错,会重蹈覆辙,活成前世悲剧。 也因此,她的睡眠并不算好,很容易惊醒。 本来昨晚睡得晚,今早应该多睡会儿,但一早,相府就响起了鞭炮声。 颜雨笙朦朦胧胧坐起,人还迷糊着,心跳的厉害,她嘟囔着问外边伺候的白芷道:“什么时辰?” “还早着呢。”白芷也听到鞭炮声,知道她应该是被惊醒,安慰道:“奴婢出去瞧瞧是什么,您还睡会儿。” 颜雨笙哪里还睡的着,披了件衣裳也起来。 今儿天气不好,外头阴沉的很,还起风了,看来会有一场大雨。 她倚在门口定定看着乌压压的天色,白芷很快就回来,见到她赶紧道:“已经立秋,早间还是凉的,您刚起身,站在外头可不行。” 白芷一边说,一边扶着她进门,道:“大少爷回来了,刚才那鞭炮也是大少爷放的。” 周汝兰死后不久,颜哲就跟失踪了似的,杳无音讯,连老太君那边都不知他的去向。 十来天过去,他终于舍得回来了,还是用这种高调的方式。 颜雨笙笑了笑:“这个时辰老太君都还没起来,颜哲这么大动静给谁看?” 白芷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那时事情闹得大,二夫人因什么而死大家心知肚明,大少爷许是内疚,在二夫人入土后就去寺里呆着去了,说是给二夫人祝祷。” “这回回来,说是大彻大悟,鞭炮除了安慰走了的二夫人,也代表着大少爷告别过去的新生。” 颜雨笙冷哼一声,道:“说的冠冕堂皇,他要真认知哪儿错了,就该待在寺院好好静心,而非大张旗鼓回来,这鞭炮,更像是和我宣战的号角。” “这一次,他要再敢作妖,我不会容他半分!” 第一百七十章 老太君的警告 颜雨笙是重活之人,她清楚的知道前世接触过的那些人,分别是什么性格。 颜哲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相府上下谁都依着供着,除了习武受过点苦,其他时候顺风顺水。 这回离家许久,刚回来还没团聚多少时日,就亲眼看到母亲死在自个儿面前,还是因为他刚愎自用所导致,为他擦屁股而死。 这口气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咽进去。 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也绝对不仅仅是去寺里祝祷,为周汝兰超度这么简单。 他心里恨毒了颜雨笙,距离颜雨笙和南鹤峥的婚期还有二十天,颜哲肯定不会让这段时间轻轻松松度过! 其实不管是颜哲,颜芊月,还是姜雨烟亦或者是三夫人,他们都憋着一肚子坏水想在颜雨笙出嫁前,好好报复! 颜雨笙门清,收回心思吩咐白芷道:“我在相府树敌不少,你下去嘱咐一句,大婚前打起精神,别被人钻空子。” “小姐,说起这个。”白芷声音低了几分:“您吩咐了不能打草惊蛇,但三夫人那边弄过来的东西还得处置,要如何?” “我已经旁敲侧击,提醒颜青墨她母亲会对我出手。”颜雨笙坐在梳妆台前,定定的望着里头的人,心头犯冷:“颜青墨也去劝了三夫人,若她还执迷不悟,也怪不得我。” “七公主的药丸还在熬制,将计就计,先处置三夫人,被收买的那个婢子也要看住了,免得被灭口,死无对证。” 白芷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 等颜雨笙梳洗完出去时,前厅已经开始热闹。 老太君和颜正廷分别坐在颜哲两边,老太君正拉着他的手说话。 颜哲保持着笑意,笑意中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落寞,完全符合他母亲新丧后的悲伤。 颜正廷虽然没说什么,但时不时望过去的眼神,还是带着浓浓的关切,颜芊月紧随其后。 周芷兰板着脸看着他们母慈子孝,时不时冷哼一声。 连新丧女的韩雪茹,都在右臂上别了朵白花,红肿着双眼,悲戚戚的坐在角落中,颜青墨握着三夫人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虽然颜家主子全在这,但各有心思。 颜雨笙进门时,没人上前搭话,倒是颜芊月,微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亲热道:“长姐来了呀,过来我这儿坐。” 光说还不够,上前几步拉着颜雨笙的手,一副很亲昵的做派,就好像前几日用凉煜来对付颜雨笙的不是她一样。 相府的人惯会做戏,前有姜雨烟,后面的个顶个不差。 颜雨笙不着痕迹的抽出手,顺着颜芊月的话往下说:“多谢三妹,身为长姐哪能抢你的位置,我还是坐那边的空位吧。” 颜芊月手僵了僵,随即恢复成笑脸模样,道:“也好,既然长姐来了,移步去饭厅吧。” 早膳因为颜哲的回来,变的很隆重。 桌上的配粥的菜式不少,老太君亲自给颜哲夹菜,心疼道:“你这阵子在寺院都是吃素,人都瘦了一大圈,回来好好补补。” “往前的那些个事,最好是忘了,往后好好走。” “多谢祖母。”颜哲将碗就着老太君的动作递过去,道:“这阵子让祖母担心,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习武,为相府争光。” 祖孙你来我往,上演一出情深的戏码。 周芷兰只觉得虚伪,再度冷哼一声。 这一次声音有些大,所有人都看向周芷兰,颜正廷没忍住,把手中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摔,道:“一大早就阴阳怪气,哲儿回来是不是招惹你了?” “相爷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周芷兰彻底沉下脸,道:“我是相府的人,难道在相府连气都不能喘?” “相府的人?”颜正廷也学着周芷兰的语气冷哼,道:“你打心眼里就没将自个儿当相府人,你可知道因为你那荒唐行为,灵都权贵都怎么议论咱们颜家?” 周芷兰冷着脸没说话。 颜正廷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用将军府御赐金牌为你那好义女求个赐婚,外头都说我颜正廷想攀皇恩想疯了。” “一个女儿嫁给端王还不够,上赶着都要利用将军府,凑出另一个女儿嫁进皇室双重保险,连皇上都明里暗里斥责!” “相爷这话说的,雨烟是你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摊开来讲,当时让雨烟嫁给太子的也是你,甚至为了雨烟,都没打算将颜雨笙接回来。”周芷兰心里有气,说话也不经头脑。 随口就全部将心里话说出来,呛声道:“如今太子嫁不成,颜雨笙又马上成端王妃,你就不要雨烟了,你狠心我可不能,她是我养了十几年的!” “住嘴!”颜正廷忍无可忍,扬手一巴掌过去。 力道之大,周芷兰一下从椅子上滚落在地。 红嬷嬷赶紧上前扶起她,小声劝道:“大夫人,您就少说两句,为姜小姐和相爷吵架的次数还少吗?相爷也不是那个意思。” 嫁进颜家这些年,颜正廷再生气没动过手,周芷兰脸火辣辣的疼,又惊又怒,她捂住脸,咬牙切齿道:“回去,这个家我是待不住了,回将军府!” “回?”老太君冷眼瞧着,不屑道:“你用御赐金牌斩断和将军府的缘分,你还想回哪儿去?做媳妇儿不到位,做媳妇也行,更别说做女儿,你呀,活该!” 周芷兰怒火冲上来,一刻也待不下去,匆匆回院子收拾东西,准备回将军府。 她就不信老夫人当真舍得和她断绝关系! 周芷兰走后,老太君有意无意看了颜雨笙一眼,道:“这个家是该有点家的样子了,谁再敢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别怪我狠心!” 颜雨笙只当没看到,垂着眼避开老太君的神色,眼底一片嘲讽。 倒是颜芊月,配合道:“近几个月的确不太平,往后祖母坐镇,肯定会恢复到以前的泰和。” 吃完早膳各自回府,白芷扶着颜雨笙,低声道:“老太君一会向着您,一会又向着哲少爷,这心思转的可够快的。” “哲少爷是颜家唯一男丁,老太君往后肯定只向着他。”梁嬷嬷接过话,有些担忧:“哲少爷今日有些反常,包括三小姐,估计都憋着心思想对付小姐。” “只要他们敢。”颜雨笙没什么表情,道:“对付一个和对付两个没区别。” 话音刚落,春花就匆匆出来,差点在院子门口将颜雨笙撞倒。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以局入局 “你伺候小姐多时,早该学学小姐处事不惊的样子。”梁嬷嬷挡在颜雨笙身前,半是斥责的对春花道:“冒冒失失差点将小姐撞倒了。” 春花赶紧道:“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见谅,实在是因为有要事要和小姐通报,心思急切了些。” 颜雨笙微微蹙眉,问:“出什么事了?” “三夫人安排进来的东西,已经放入药里了。”春花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接触那些个药材的人也查清楚,除了白芷冰泽梁嬷嬷和奴婢外,就是采购的德顺和喜子。” “他们二人负责将药材从德心堂运回听雨阁,也只有他们能动手脚,其中,德顺近几日娶妻,还添置一处小宅子。” “奴婢多方打听,他那些个银子来路不明,能确定是他动的手脚,将青麻换成玄附子,药丸今晚就要送给七公主,奴婢担心的紧。” 颜雨笙早就警告她们要谨慎小心,不能打草惊蛇。 正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给七公主做的药丸只有听雨阁偏屋内的一批,而青麻成了玄附子,药效相悖,肯定是不能吃的,今晚拿什么送给七公主? 再说,药是做了手脚的,七公主没出问题,三夫人不就知道颜雨笙察觉了什么? 春花拿不定注意,在查到德顺后才慌张的想去找颜雨笙商量对策。 “这点小事值得你惊慌失措吗?”颜雨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笑道:“早在知道药被人换成玄附子,我就做了双重准备。”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先进去。” 主仆几人在屋内关上门,无关的婢子全部被遣走,春花沉不住气,率先问:“德顺作为咱们院里的人,竟敢如此大胆。” “前有夏荷做例子,他们都不知道收敛,可不能轻饶了他,再叫底下的人有不轨之心!” 梁嬷嬷却是道:“小姐让奴婢们别轻举妄动,就是为了之后一网打尽,现在严惩德顺,不就变相在告诉三夫人,小姐知晓了一切?” 白芷颇为赞同,道:“德顺是要罚,但肯定不是现在,小姐既然叫奴婢几人莫要打草惊蛇,必自有打算。” 几个婢子纷纷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也不瞒着,轻笑道:“三夫人想用七公主身体做饵,七公主身份尊贵,一旦吃了我的药出问题,便是端王也保不住我。” “那咱们索性和七公主串通,顺着三夫人的计谋走,以局还局。” 冰泽想了想,道:“三夫人衣不解带照顾五小姐这么些日子,最后亲口下抉择,眼睁睁看着五小姐死去,只怕不止在您药中做手脚这么简单。”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叫你们沉住气。”颜雨笙笑意逐渐收敛,走到窗边朝外看去。 阴沉的天气乌压压似快要碰到屋顶一样,哪怕还是大早晨,天色都黑的厉害。 风很急,吹得她刚推开的窗户啪的一声打回来,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颜雨笙就势将窗户关好,道:“冰泽随我出去,你们三人兵分三路,白芷那边盯紧德顺,梁嬷嬷负责看好院子里的其他婢子和小厮。” “至于春花,制造漏洞。” “漏洞?”春花一脸不解:“什么是漏洞?” “你们严防死守,别人哪有机会可趁。”颜雨笙轻声道:“没有漏洞,他们的计谋实施不了,就会一直盯着咱们听雨阁。” “一直紧绷着你们不累?还不如早些给他们机会,也好早些轻松。” 春花恍然大悟:“奴婢一定完成任务。” 颜雨笙安排好听雨阁的事,带着冰泽去了德心堂。 德心堂的大夫都是从灵都以外请来的,医术不赖,加上药材货真价实,药效很好。 渐渐的,周围几个医馆都没什么生意,全在这边来看病抓药。 颜雨笙去的时候还不算晚,德心堂已经排了老长的队,就跟早市的菜场一样,人挤人。 她都快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 声音有些悲怆,她不由回头看了眼。 痛哭的是个衣着寒酸的妇人,她怀中抱着看上去不到两岁的孩子。 那孩子面黄肌瘦,眼睛半张半合,手无力的从妇人怀中耷拉着,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颜雨笙准备上前看看,正巧德心堂掌柜梁湖站在门口,瞧见人群中的她,迎过来:“小姐,您要的东西都做好了,在楼上放着,小人这就给您取来。” “我随你一道去。”颜雨笙朝那孩子看了眼,正巧那孩子半眯着眼朝她看来。 两人对视,颜雨笙有些不忍,道:“你先等等,我去瞧一眼那孩子。” 梁湖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对母子,轻声道:“小姐,这女人抱着孩子连着来了三日,几位大夫都帮她看过,治不好了。” “大夫说是怎么了?”颜雨笙脚下一顿,问道。 梁湖叹了一声,道:“穷苦人家吃不饱饭,腹中先天不足,生下来养到三岁,连饱饭都没吃一顿,几位大夫诊断结果一样,说是营养不足,腑脏未长好。” “这种病症都得好生养着,用什么药都没办法,加上补药价格昂贵,这对母子本就是逃荒来灵都的,哪儿供得起,哎!” 颜雨笙再度看了那孩子一眼,小胳膊小腿,最多能看出来一岁出头,没想到三岁了。 想到那孩子无助可怜的眼神,颜雨笙深吸一口气,道:“将他们母子叫进来吧。” “小姐要给他们诊治?”梁湖有些惊讶。 “行医之人,本心乃仁德二字,这是我学医时对着祖师爷灵牌起过誓的。”颜雨笙低声道:“见死不救,终归是于心不忍。” 梁湖心下震惊,赶紧派人前去把母子领进颜雨笙专属的房间,他不知道的是,颜雨笙看到这孩子,总能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在姜家,她三岁就要洗碗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小身板子一直比同龄人弱小,也容易生病。 老天垂怜,她才能活到颜家派人来接她! 那妇人被叫进屋,没想到还会有生机,脸上的泪都没擦干净,眼底带着错愕,怯怯的看着颜雨笙。 “别害怕,坐过来。”颜雨笙指着面前的椅子,道:“将孩子的腕子放在手枕上,我搭脉。” “您是大夫?”那妇人抱着孩子有些手足无措,问道。 “是。”颜雨笙声音放柔和了些。 那妇人扑通就跪下,抱着孩子艰难的磕头,道:“这位小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你先别激动。”梁湖扶起妇人,道:“小姐说给你孩子治疗,就有希望,先给小姐诊脉,别耽搁了时间。” 妇人这才赶紧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双眼满是希冀,一瞬不瞬的盯着颜雨笙。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小孩的手腕细小,颜雨笙搭脉时只觉得除了皮就是骨头,脉搏微弱的在指尖跳动,甚至有些不真实。 而小孩的症状,的确和之前几位大夫诊治的差不多,在娘胎里就是先天不足,落地后又继续忍饥挨饿,这种情况,能长到三岁已经是万幸了。 颜雨笙收回手时,无意间看到那妇人手腕上有明显的伤疤,而且层层叠叠,很多都已经愈合,更像是陈年旧伤。 她心下一动,震惊道:“你用血养孩子?” 那妇人眼眶一红,忍不住再度呜咽起来:“有孕后恰逢战乱,流离失所,孩子他爹也在流亡中害病死了,孤儿寡母,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是成年人,草根树皮尚能果腹,孩子还太小了,没办法,我只能用这个法子,在孩子饿极了的时候,给她一点。” 梁湖倒抽一口冷气:“三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战乱早就被端王殿下平定了啊!” “是。”那妇人边点头,边把怀中孩子搂得更紧:“战乱虽停,可我们的家也在战乱中没了,我带着孩子北上,就是想在灵都讨一口饭吃。” “一路艰难,来了二十多天,除了偶尔碰到好心人施舍点饭菜,我带着孩子压根找不到合适的活儿,孩子也快不行了……” 边关距离灵都,光是骑马就要十几日路程。 颜雨笙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弱女子,带着虚弱的孩子,是经历了多少苦难,跋山涉水才能活着到灵都。 她垂下眼眸,道:“我认识一人是做布匹生意的,等孩子好些,你带着去做做手工,尚能混口饭吃。” “真的?”妇人眸中总算是有些亮色了:“小姐,您的意思,孩子还能活?” “需要好好调养,能活。”颜雨笙肯定的点头,道。 “我,我……”妇人高兴的不知所措,连说什么都不清楚,跪下不住磕头道:“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今生愿做牛马,来生愿结草衔环报答!” “先起来吧,孩子还需要好好照看。”颜雨笙起身扶起夫人,道:“开方子抓药后,你们母子暂且住在德心堂,等孩子好点,再挪去布行。” “是,小女子全听小姐安排。”妇人又惊又喜,又担心颜雨笙忙起来会忘了,忙不迭道:“要不先签卖身契?” 颜雨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不拆穿,只道:“好,卖身契我找人做好后,去官府过定。” 梁湖拿着方子找人安置母子二人,颜雨笙则在屋内检查德心堂制作出来给七公主的药丸。 不一会,梁湖就折返,复命道:“小姐,已经妥当了,母子二人暂时住在后院的偏房,宽敞也方便熬药,等那孩子好点再说。” “嗯。”颜雨笙继续检查药丸,头也没抬,道:“吩咐下去,既然选择接纳,就要好好对待,都是可怜人。” 梁湖刚应了声是,又听颜雨笙问:“今儿坐诊的大夫有几位?” “有三位。”梁湖推开窗,看了一圈底下排队求医的人,叹道:“近来病人多,大夫们除了吃饭外,几乎一整天都在看病。” “小到头疼发热,大到伤筋动骨,开业时生意都算不得好,因着您制作的那些药丸简单方便,药效还好,上门求医的越来越多。” “医馆生意好,证明生病的人多,的确不算好事。”颜雨笙检查完药丸,一一放好,道:“再请两个大夫来吧。” “小姐。”梁湖顿了顿,低声道:“小人之前也在几个医馆做过工,斗胆劝您一句,看病不比吃饭,最近夏秋换季,天气反复难免生病。” “您先前已经让买了十几个小厮,全签的死契,加上现在的三位大夫都是从别的州花高价请来的,到时候病人减少,开支上怕是不划算。” “我打算开义诊。”颜雨笙打断梁湖的话,道:“除了那对可怜母子,刚才瞧见外头有好些衣衫褴褛的人,瘦骨嶙峋,只怕温饱都成问题。” “要不是不得已,他们肯定不会花钱在看病上,城中穷困之人还很多,每个月初一十五免费义诊,发放药材。” “我总不能慈悲心肠,遇到一个救一个,也没那功夫,义诊算最好的法子。” 梁湖眼底浮现钦佩之色,不自觉竖起大拇指道:“小姐不仅心思玲珑,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颜雨笙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可没有菩萨心肠,所做必有所图。” 梁湖只当她在谦虚说笑,没当回事。 颜雨笙清点好药丸,带着冰泽去七公主府。 到公主府门口时,不远处又传来马车的动静。 颜雨笙抬眼看去,竟是端王府的马车。 冰泽也看到了,有些欣喜道:“没成想小姐和端王殿下还有这等默契,竟是不约而同来了七公主府。” “王爷向来和七公主关系好,驸马暂时还没动静,他肯定要来关心的。”颜雨笙停住脚步,站在马车旁等南鹤峥。 南鹤峥早在下马车前就听驾车的曾青说,颜相府的马车在前。 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颜雨笙过来了。 下车时瞧见一身淡蓝色衣裙,安静伫立在马车旁的颜雨笙,南鹤峥心头一软,笑意跟着爬上脸颊:“要下雨了,怎么不进去等着?” “都到门口,淋不着。”颜雨笙说话间摊开手掌,已经有豆大的雨点逐渐低落。 她快步从曾青手中接过轮椅,赶紧朝公主府门内走去。 上台阶的那几步,还是公主府侍卫瞧见了,搭了把手才抬上去。 待两人到达长廊,正好大雨倾盆而至,打在长廊廊瓦上噼里啪啦,声势浩荡。 大雨还夹杂着四处乱吹的狂风,长廊两侧不停洒进来雨水,将两人隔绝在长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颜雨笙怕南鹤峥病情初愈,再淋湿又要生病,侧身尽量挡在他身前。 南鹤峥瞧着她的动作,心内越发柔软,拉过她的手,道:“过来些,别淋湿了,我没事。” “我身体好,淋点雨无妨,唔……”颜雨笙一句话还没说完,南鹤峥拉着她的手陡然发力,朝怀中扯来。 她毫无准备,惊呼着跌坐在南鹤峥腿上。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岂能让你在我身前遮风挡雨。”南鹤峥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隆重。 第一百七十三章 极为相配 南鹤峥说话的呼吸声喷洒在颜雨笙耳间,带起鬓边发丝拂过耳朵,很痒。 颜雨笙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动静,连雨打下来的动静都听不见。 偏偏他的大手还禁锢在她腰间,她坐在他腿上,脸上又红又烫,就像是在油锅中煎炸的虾仁一样。 还好陡然间来的大雨,周围并没旁人,冰泽跟曾青一道停马车,估计被雨隔绝在马棚。 颜雨笙微微动了一下,想从南鹤峥怀中起身。 “别动。”南鹤峥磁性的嗓音微微发哑:“大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你推着我走咱俩都要淋湿,还不如我带着你走。” 颜雨笙低头看了眼他的腿,想问他自个儿都不能走路,还怎么带着她,可一想又怕戳中他的糟心事。 还好没问出口,因为南鹤峥下一步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手拍在轮椅上,轮椅应该是有机关,随着他的动作飞快滑动。 长长的连廊尽头,就是偏屋转角,那儿开阔,不至于将两人淋湿。 颜雨笙刚从南鹤峥身上起来,正厅里头就有人出来。 是七公主身边的于嬷嬷,瞧见他们俩,赶紧上前行礼:“老奴见过端王殿下,见过颜大小姐。” “于嬷嬷请起。”南鹤峥抬了抬手,泰然自若道:“七公主可在?” “在。”于嬷嬷赶紧道:“驸马早晨刚从宫里出来,七公主这会子在后院和驸马说话呢。” 于嬷嬷说着,视线落在颜雨笙裙角的水渍上,道:“雨来的突然,您二位都淋湿了些,老奴这就叫人备衣裳。” 又见颜雨笙脸烧红着,狐疑道:“颜大小姐淋了雨,该不会已经受了风寒吧,脸怎么红成这样了,得赶紧备姜汤驱寒才是。” 颜雨笙整个身子都是热的,甚至心都因为南鹤峥那句话是热的,哪里还用得着姜汤,赶紧道:“劳烦嬷嬷好意,许是刚才为避雨跑得快了些,所以脸红,不必备姜汤。” 于嬷嬷将信将疑,依旧道:“您别客气,姜汤不费事,要是病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是大夫,自然有分寸。”颜雨笙生怕于嬷嬷接着纠结为何脸红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曾青和冰泽都被雨大隔在马棚了,还请嬷嬷着人打伞去接一程。” “是。”于嬷嬷点头,转身吩咐人将南鹤峥二人引到屋内。 颜雨笙一直护着南鹤峥,除了鞋面溅了些水,他身上没淋到。 倒是颜雨笙,冷静下来才发现半个肩膀和裙摆,全部淋湿,只能先去换一身七公主未穿过的衣裳。 等她换好衣裳,七公主和驸马已经接到消息,到前厅来了,几人正说着话。 “呀。”七公主看到颜雨笙身上的衣裳,忍不住夸道:“这身衣裳还是先帝赐给本宫的,说是滚雪纱所制,因着颜色出挑,本宫穿着不合适,才一直没穿。” “刚才嬷嬷说起,本宫就想你该是适合,到底年轻,肤若凝脂,红色衬得你更白皙,如夏日出淤泥而不染的娇荷。” “这身衣裳在本宫手中也是浪费,你就穿去吧。” 衣裳的确是红色,却是很不常见的湘妃色,明艳张扬,滚雪纱哪怕放了这么些年,依旧如崭新新做一样,半分看不出时光痕迹。 颜雨笙肤白,被湘妃色一衬,确实如玉如脂,像是娇贵的瓷娃娃一般。 迎着几人的视线,她微微垂眸,道:“七公主过奖,既是先帝所赐,滚雪纱又极度难得,到现在几乎制作不出来,臣女受之有愧。” 从长清县回来,颜雨笙在不知不觉中,从那个瘦弱的小豆芽逐渐变成如今熠熠生辉的明珠,南鹤峥都默默看在眼里。 她向来喜欢素雅的颜色,哪怕会穿粉色蓝色,也都是淡淡浅色,并未真正穿过浓墨重彩。 此时穿着湘妃色的衣裙,像是换了个人,灿若骄阳,明媚生辉,让南鹤峥有些恍神。 他轻笑道:“着颜色和你适合,也像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穿着好看,皇姐给你,你就拿着。” “倒是头一次听到你这小子夸人。”七公主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转念想到两人还没成婚,颜雨笙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又道:“端王说的没错。” “本宫给你的,再珍贵也没收回来的道理,况且这么好的东西放置落灰也是可惜,不如你穿着,也叫人都看看滚雪纱多漂亮,当然,人也漂亮。” “要说皇帝做的最正确的,就是把你赐婚给端王,你们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极为相配,否则如此妙人,还不知道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颜雨笙陡然想到长廊的那一幕,脸上刚消退的红色,再度悄悄爬上两颊。 倒是驸马易云,在一旁瞧见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扯了扯七公主的衣袖,道:“人家小姑娘到底云英未嫁,你这么说会不好意思的。” 易云声音轻缓柔和,给人一种安定从容的感觉。 这是颜雨笙第一次见到易云,哪怕前世她也未曾见过,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 易云人如其声,一眼就能看出岁月在他身上沉淀而来的安静从容。 这种气质不似南奕铭强行装模作样,而是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 也难怪七公主对易云格外珍惜。 颜雨笙在看易云时,易云也正好看向颜雨笙。 四目相对,易云率先开口,双手抱拳行西云国的礼道:“多谢颜大小姐支招,我才能从宫中全身而退。” “驸马客气。”颜雨笙赶紧挪开视线,回礼道:“实在是不忍看到七公主为驸马奔走,才斗胆献计。” 七公主朝于嬷嬷使了个眼色,于嬷嬷带着众婢子一一离开。 之前杨嬷嬷背叛七公主后,七公主将奶娘于氏迎回,坐上大嬷嬷的位置,绝对可靠忠心。 不过保险起见,七公主还是一个婢子都没留,南鹤峥更是吩咐冰泽曾青一前一后守在屋两边。 只剩四人,七公主才开口道:“还好听了雨笙的建议,若按照本宫的性子来,就当真着了道了。” “皇上可有说什么?”南鹤峥看向易云,道:“你身份不同,要想拘着你,总要有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对劲 易云还是那温和从容的样子,淡淡道:“皇上宣我进宫,是命我陪他对弈下棋,不过皇上明显带着心事,走棋胡乱。” “我心下狐疑,提醒了一句,皇上就借口我出言顶撞,心思不轨,将棋子扫落在地,更命人将我锁在房内不准外出。” “当时我就知道,皇上想用我来威胁琥珀,心下着急,又盼着琥珀能识破皇上的计谋,不要为我冲动。” 琥珀是七公主的小字,易云念出来时温柔无比。 七公主情不自禁的握住易云的手,道:“如何不担心,皇上对你我都颇为忌惮,无缘无故召你进宫,还扣押着不让见,消息也传不出来。” “当时我都恨不得进宫和皇上理论,好在听了雨笙一言,放出话说皇上明断,不会冤枉任何人,你若有罪,处罚也应当。” “真不敢想,当时冲进宫,会有什么后果。” “好在你聪慧。”易云回握七公主的手,轻轻捏了捏,道:“我们今后不参与任何纷争,守着公主府过好咱们自己的生活就是。” “好。”七公主轻笑一声,和易云两人神情对视。 明明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但颜雨笙敏感的从七公主的笑意中,感觉出些许自嘲。 她有些怀疑,但也没说什么,只将锦盒拿出来道:“公主,这是接下来的药量,吃完体内的余毒也就差不多干净了。” “到时候调理身体的药丸制好,臣女再命人送来,不出三月,您定会心想事成的。” “好。”七公主放开易云的手,接过锦盒放在桌上,道:“补药的事不急一时,这几日本宫好好考虑了一番,本宫年岁不小,再有孕就是老蚌生珠。” “不仅身子会大亏,怕是底子弱,连累孩子腹中不足,不如顺其自然,左不过这些年无动静,都习惯了,驸马,你说呢?” 易云一顿,宠溺的笑道:“都凭你决断,没有孩子,我也会和你相扶到老。” 南鹤峥本以为易云和七公主会说些关于此次进宫的话,谁知两人默契的不再提,他心中有所怀疑,不过到底没继续问。 几人结束话题后弹琴下棋,易云和七公主相处很自然,细小的动作都充满着对彼此的关心和爱。 待用过午膳,大雨总算转小,最后只剩一点毛毛雨在飘,南鹤峥才和颜雨笙一起离开。 “坐我的马车吧。”临上车前,南鹤峥招呼颜雨笙道:“一起去茶楼坐会儿。” 颜雨笙知道他有话要说,命冰泽先将马车引回相府,坐上端王府的马车。 刚上车,就听南鹤峥道:“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公主和驸马极度恩爱。”颜雨笙半真半假道:“不像是装出来的。” “别装傻。”南鹤峥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七公主之前还叫你开调理身子的药,迫切想要个孩子弥补多年缺憾,这才过去多久,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颜雨笙见他直白,无奈道:“真没装傻,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全程都在观察驸马和公主的动作,两人说话做事时的默契和亲昵全都自然而然。” “一看就是经年如此,不是在你我面前做戏,几个时辰下来,没看出任何不对,许是咱们多想了。” 南鹤峥面上带着些担忧,道:“易云进宫接近两日才被放出,人完好无损,怎么都不像皇上的做派,我以为……” “王爷以为,皇上怎么也要让易云带着伤出来?”颜雨笙补充着后半句,问道。 “是。”南鹤峥总觉得事情不简单,目光深深,道:“七公主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先帝嫡公主,虽被宠爱着长大,但她能安稳活到现在,不是靠那些宠爱,自是有一定心机的。” “七公主前几日都没说起子嗣随缘的事,我担心,她是在易云从宫内回来后谈话间察觉了什么,才临时改变主意。” “七公主爱慕驸马,即便是察觉,不到那一步,她绝对不会拆穿撕破脸。” 颜雨笙对七公主不太了解,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七公主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愿意配合易云扮演一对恩爱璧人。 想到这,颜雨笙低声道:“七公主应该有她的打算,咱们操心也没办法,况且,咱们也还有麻烦没解决。” “什么?”南鹤峥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精雕细琢的脸上:“可是相府的人又为难你了?” “他们那些小心思,也就能做出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颜雨笙顿了顿,道:“只是王爷放蜇莹出王府,已经有好多天了,可查探出什么了?” 提及蜇莹,南鹤峥脸色暗了暗:“灵韵族圣女在灵都的事,已经泄露出去了,虽然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蜇莹本安置在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 “从消息走漏后,她就失踪了,安歌那边我也去找过,没任何消息。” 说起安歌,颜雨笙隐隐觉得不对:“安歌做为香料商人,不惜花高价和我合作,买下银楼经营,最近这些时日一反常态,杳无音讯。” “我最近忙的很,竟是没想过这些,会不会,她们二人勾结?” “已经快到云鹤楼了,一会你去找安歌试探一番,我不方便出面。”南鹤峥眉心稍稍聚起,道:“安歌那人不简单,我派去伊斯国的人,竟没打探出安歌的底细。” “或许,她也不仅仅是香料商人这么简单,你多留意些。”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稳稳当当停在云鹤楼门口。 刚过午饭时间,云鹤楼客人不多,除了住店的人来往,一楼吃饭的地儿全部空着。 掌柜的自然一眼看到进门的两人,赶紧支起笑脸准备说话,南鹤峥抢先一步道:“二楼老地方。” 掌柜的不敢多言,看着曾青推着南鹤峥的轮椅走向升降梯子。 颜雨笙没跟着去,而是问掌柜的道:“那伊斯国的商人还在这边没有?” “在呢。”掌柜的不知她问这么做什么,补充道:“不过他们好几日不曾出门了,连饭食都叫伙计送进去的。” 颜雨笙心头一紧,道:“最近可有面生的人出入他们房间?” 掌柜的讪笑一声,道:“颜大小姐,您这问题问倒小人了,云鹤楼人来人往,小人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也是,我先上去瞧瞧。”颜雨笙说着,朝升降梯子那边看了眼,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病了的安歌 曾青已经推着南鹤峥去了二楼,颜雨笙转身朝安歌所在房屋走去。 敲门前,颜雨笙驻足听了一小会,里头并未传出什么动静,就像是没住人一样。 她抬手轻轻敲门,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隔了一会,门从里面打开,安歌身边另一个婢子的头探出。 在瞧见来人是颜雨笙后,那婢子犹豫了一下,问:“颜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家小姐呢?”颜雨笙朝微开的门内看了一眼。 屋内的帘纱遮的很紧,加之雨停后天还阴沉的厉害,屋内没点灯,暗的很,压根看不见情况。 婢子察觉到她在看,将门缝带小了点,谨慎道:“小姐最近身子不适,正在休息,颜大小姐找小姐是为何事,奴婢可以转达。” “我是大夫,你家小姐什么不适都能看。”颜雨笙料定肯定出事了,不想和婢子多费口舌,道:“再说我和你家小姐要谈的东西私密,要紧的很,岂是你一个婢子能听的?” 婢子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被拉开,先前见过几次的凌宇从里头走出,神色带着些许憔悴:“出了什么事?” “少爷,颜大小姐找小姐有事,奴婢身份低微不便交谈,正好您来了。”那婢子像看到救星一样,道:“您和颜大小姐谈谈,奴婢进去照顾小姐。” 凌宇目光沉沉,看了眼颜雨笙后,缓缓点头。 那婢子如有大赦,飞快的进去,将门掩好。 凌宇朝颜雨笙走了几步,问:“小姐身子不爽,不便见客,颜大小姐有什么和我说也是一样的,现在商队都由我来管理。” 先前见到的凌宇,姿态飞扬,年轻气盛了些,却精神的很。 再看现在的他,满眼疲惫,下巴冒出一圈青色的胡渣也没顾上,颓然不说,没精打采。 这段时间内,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颜雨笙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凌宇一番,收回眼神,道:“你们商队真正能说上话的,是你家小姐,当初我们联盟合作时就说好了,我只和你家小姐接触。” “你们若是出尔反尔,咱们的合作,也就没必要继续。” 凌宇眉心紧蹙,似乎在想着什么,也没搭话。 且不说收购银楼还有不远几千里运来的香料值不少银子,要是颜雨笙真终止合作,损失的不仅这些,还有小姐谋划许久的布局。 凌宇犹豫了一番,低声道:“颜大小姐,不是小姐不见你,而是她身子的确不好,短期内不能见客。” “刚才我就和那婢子说了,我是大夫。”颜雨笙微微一笑:“只要你家小姐一息尚存,我就能治。” 凌宇定定的看着颜雨笙,再度陷入沉思,他们调查过颜雨笙,他清楚的知道她医术了得,说的不是大话。 好一会,凌宇表情终于松动了些:“治病一事我做不得主,必须请示小姐后再做决定,请颜大小姐稍后。” 说完,他转身敲门进屋。 颜雨笙也不着急,静静的倚在走廊栏杆上,回想着这些时间发生的事。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被遗忘了的,想了好一会,也没想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正当她好不容易想到一点头绪时,凌宇已经从屋内出来,对颜雨笙抱拳道:“我家小姐想请您进去试试,不过……今日所见所闻,请颜大小姐保密。” “好。”颜雨笙挑了挑眉。 屋内和先前一样,昏暗的紧,连灯都没燃一盏,进门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甚至有些呛人。 “这么重的香味,没病都要憋出病来。”颜雨笙拿帕子掩了掩鼻尖,对凌宇道:“拉开窗纱打开窗户透气,顺道点燃油灯。” “这……”凌宇为难的看了眼屏风方向,道:“都是小姐吩咐的,没她允许,我们不敢随意动屋内的东西。” 男女之防,凌宇只能走到屏风前,不敢再往前,倒是刚才探头和颜雨笙说话的婢子,从屏风那边迎出来:“颜大小姐,您随奴婢来。” 颜雨笙绕过屏风,床榻就在眼前,但也紧掩着床帏,密不透风的样子和之前在召安侯府给沈美欣医治时,有几分相似。 “你家小姐,到底怎么了?”颜雨笙停在帷帐前,问那婢子道:“可是豆疹之类的?” 那婢子微微摇头,将帷帐拉开一小条缝,示意颜雨笙道:“您先看看再说吧。” 屋内昏暗,帷帐很厚实,拉开和不拉开没区别,都是黑黢黢一片,除了能勉强看到榻上有个拱起的轮廓外,连脸都看不清。 颜雨笙冷声道:“我又不是盲医,亦没有在黑暗中视物的本事,这样谁能看清?” 婢子再度为难起来,深深看了眼床榻方向,道:“小姐不许燃灯,说是晃得眼睛疼,才吃了安神药睡下,若是燃灯,可能会把人惊醒。” “没事,我在,就算醒了也能让她再度入睡。”颜雨笙已经有了几分不耐,从她敲门开始,先是婢子推三阻四,后面又是凌宇犹豫不决。 都到榻前了,还整这一出。 不过说起凌宇,颜雨笙皱眉道:“凌宇刚进来请示完,后脚才出去,安歌就睡着了?” “是。”婢子叹了一声,道:“安神药是加倍后的药量,几乎能让人瞬间入睡。” “先燃灯吧。”颜雨笙不想和婢子啰嗦,道。 婢子拗不过,屋内也着实看不见什么,只能先去点了两盏灯。 总算是有光线了,颜雨笙将帷帐挽起,这才看清楚榻上的安歌到底是什么模样,连灯都不愿意点了。 上一次看到安歌,还是十几日前,颜雨笙和七公主一起来云鹤楼,撞见安歌和南鹤峥谈话。 那日安歌没带面纱,肤白貌美,天姿国色,配着湛蓝色的眸子,一颦一笑,哪怕阴阳怪气时都倾国倾城,绝色难挡。 短短十几日过去,安歌整个人比先前的身姿曼妙肿大了一圈不止,连皮肤都肿的在灯光下泛出透亮的光。 脸上哪里还能看到之前半分风情,连本来的面目都快分辨不出来了! 颜雨笙面色复杂,从被下摸过安歌的手臂。 她的手也肿的很厉害,颜雨笙摸脉象时,手腕一按就深深凹陷,连着按了好一会,才能感受到脉象微弱的跳动。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目的是端王 颜雨笙接连探脉的动作,让婢子很是紧张,不停的问:“颜大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颜雨笙没搭理婢子,继续换了只手把脉。 安歌的脉象很奇怪,虚浮的厉害,可又没什么别的异样。 颜雨笙收回手,眼底一片晦暗,转身问婢子道:“你家小姐好端端的,忽然成了这样?” 那婢子着急的很,说话口齿都不太清晰:“是,也不是,就十来日前,小姐晚上听说河边有放花灯的,咱们伊斯国没有这些,想出去瞧瞧。” “咱们一行人去看了花灯,晚上回来睡觉,一切正常,次日小姐醒来就说疲倦的很,想再休息会,紧接着昏昏沉沉几乎睡了一整日。” “奴婢和凌宇少爷几人一合计,觉得不对劲,赶紧去德心堂请大夫来瞧了瞧,大夫也没发现异常,只说估计是花灯那晚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所致,过一两日就好了。” “哪知道一两日过去,小姐不但没好,精神越发的差,整日整日疲倦不想起床,还说身子沉的厉害,过了三四天,人就开始浮肿。” “慢慢的就成了这个模样,请了三四家的大夫,都说看不出什么,估计是敏症,可药灌下去不少,病没半点好转。” “前日起,小姐说浑身痛,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晚上连话都没法子说,奴婢只能请大夫开了加倍药量的安神药,让小姐睡着后能舒服些。” 颜雨笙看向榻上的人。 安歌紧闭着双眼,因为浮肿,上下眼皮闭合很紧,连之前长长的睫毛都被掩盖其中看不见。 即便昏睡着,眉头也无意识的皱起,想来梦里也很难受。 病来的凶,又古怪的很,连脉象都看不出所以然!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忽然想起一事,问婢子道:“你家小姐身边之前那个婢子,蜇莹,你们花灯那日可见到她了?” 婢子摇了摇头:“花灯那日,小姐就在河边坐了一会,吃了些伊斯国没有的小点,没见任何人,倒是花灯前一日,蜇莹来找过小姐。” “两人关起门说了好一会,具体说了什么,只有小姐和蜇莹知道。” “蜇莹现在在哪儿?”颜雨笙直觉此事和蜇莹有关,而且蜇莹应该是和安歌谈判破裂了。 婢子又摇了摇头,道:“自打您将蜇莹带走后,她就只出现过那一次,行踪也不定,奴婢不知道,估计小姐也不知道。” 蜇莹是灵韵族圣女,她一系列的动作,还将安歌拉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安歌除了伊斯国香料商人的身份外,到底是谁? 颜雨笙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问婢子道:“你家小姐,究竟是怎么认识蜇莹的?” “半道救下的。”婢子没有犹豫,道:“咱们一行人本就是为贩卖香料,穿海从鹭岛而来,上岸后在鹭岛停留休息,遇到被人追杀的蜇莹。” “蜇莹当时很狼狈,小姐想着来南虞国,总要有个对南虞国了解的人,一时心软将她救下,后来她就贴身照顾小姐,一道来了灵都。” 又是鹭岛。 凉煜身上的咒,也是在鹭岛中招的! 这一切,一定有所关联! 而且灵韵族幽居灵韵岛不出,颜雨笙并不信蜇莹对南虞国有多了解。 她顿了顿,又问:“那在你看来,蜇莹了解南虞国吗?而且,蜇莹是异瞳,你家小姐难道就没怀疑过?” “怎么会不怀疑。”婢子引着颜雨笙坐在外头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水,道:“南虞国人眸子全是黑色,而蜇莹是紫色,小姐心生怀疑。” “当时蜇莹给出的解释,是她母亲是伊斯国人,父亲是南虞国人,通婚生下的她,所以眸子天生异常。” “蜇莹表现正常,且她精通医术,沿途帮小姐解决了不少麻烦,小姐才逐渐对她信赖。” 颜雨笙在婢子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种种迹象表明,婢子说的都是实话。 婢子见她不说话,话锋一转,焦急的问道:“颜大小姐您问了这么多,是不是怀疑小姐这蹊跷的病,是蜇莹的手笔?” 不等颜雨笙回答,婢子狠狠一跺脚,自顾的肯定道:“是了,奴婢早该猜到和她有关,沿途她用多少奇奇怪怪的法子对付旁人!” “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没想到她竟是条毒蛇,冷血也养不亲热!” 颜雨笙听着她的话,想到了什么,好奇道:“安歌当时遇到蜇莹时,蜇莹被谁追杀?” “说不清楚。”婢子摇头道:“全黑衣蒙面,见蜇莹被小姐收留,凌宇又出手打死了几个黑衣人,剩下的全跑了。” “小姐后来问过蜇莹,蜇莹只说有人看上她,她抵死不从不小心害死了那人,才被追杀。” 明显在说谎。 以蜇莹的手段,便是被人抓去身陷囹圄,也能用灵韵族的毒药脱身。 连和安歌的偶遇,都是她特意制作出来的! 颜雨笙越发不懂蜇莹要做什么,或者说,蜇莹背后的推手,想做什么。 她收回心思,道:“你家小姐的病,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先开些消肿的药物,先缓解身上的不适。” “能缓解也好。”婢子说着,眼泪滑下来道:“小姐痛的夜不能寐,连起身都费劲,那么骄傲的一人沦落至此,简直比要命还难受。” “奴婢相信颜大小姐定能找出病因,治好小姐。” 不用婢子说,颜雨笙也会治好安歌的。 只有安歌能说话了,才能知道蜇莹和她的交易是什么,推测出蜇莹真实目的! 颜雨笙写好方子,命婢子去德心堂抓药,她则叫来凌宇,开门见山道:“蜇莹害的你家小姐,把你知道,有关于蜇莹的全部说出来吧。” “蜇莹为何要害小姐!”凌宇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小姐和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我怎么知道!”颜雨笙没好气的道:“说就说,不说别废话,瞎耽误功夫。” 凌宇面上痛色闪过,道:“蜇莹是灵韵族圣女,半道被小姐救下后,自愿跟着小姐来灵都,而且……” 他说到这,停顿着犹豫了一下,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颜雨笙面上闪过不耐:“事到如今,你还隐瞒着什么?” “蜇莹来灵都的目的,是端王。”凌宇面色复杂,看向颜雨笙,道:“这是我不小心听到的,蜇莹当时和小姐密谈,不知我在门外。”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开始的目的 凌宇的答案,既在颜雨笙的意料之中,听到还是有些意外。 见她脸色不好,凌宇声音停住,不敢再说。 颜雨笙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道:“蜇莹接近端王,为的是要她的命?” 凌宇摇了摇头,迎着她凌冽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我当时只听到蜇莹说一定要想办法接近端王,她并未提及意图,只说端王谨慎,不容易接近。” “但颜相府的大小姐马上要成为端王妃,可以从她下手,所以后来……” 颜雨笙冷笑一声,接过话道:“所以后来你们想着法儿的接近我,想从我这作为突破口,接近端王?” 凌宇艰难的点点头,不敢抬头看颜雨笙的眼睛:“算是,蜇莹费尽心机,终于如愿以偿,被您带进端王府去了。” 颜雨笙想着想着,悚然一惊——蜇莹早有谋划,一步步引着她上钩,进入端王府后,肯定有所图谋,包括她给南鹤峥的解药! 想到这,颜雨笙言语变得急迫起来:“那日在云鹤楼,你找到我说香料时,是不是蜇莹的指使?” 凌宇抬头看了她一眼,否认道:“那日不是,实在是您身上的香味独特,与众不同,而且前所未闻,鼻尖嗅到,还有余香。” “之后呢?”颜雨笙不信蜇莹在背后没搞什么小动作,冷声道。 凌宇深吸一口气,回道:“后来的事情蜇莹都是和小姐说的,那些个命令也都是小姐下达给我们的,至于她说了什么,我无从知道。” 他的神色不像是说谎,颜雨笙想了想,道:“你家小姐身上的毒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蜇莹既然不顾之前的情谊给她下毒,知道我在给安歌医治,肯定不会留情。” “你要是看到她,或者她再试图接近你们,早点跟我汇报。” 凌宇犹豫了一下,道:“颜小姐行踪不定,我一介草民,也进不去颜相府,要怎么和你联系?” “告诉云鹤楼掌柜的,他有办法通知我。”颜雨笙说着,朝安歌的房门看了一眼,道:“蜇莹武功不低,安歌身边那个柔弱的婢子,可能护不住她。” “你要是方便,最好和她一间屋子,以防蜇莹从窗户进来。” 凌宇眼底带着震惊,疑惑道:“她会功夫!” “你不知道?”颜雨笙皱皱眉,道:“据说她沿途帮你们解决不少麻烦,难道半点没展现?” 凌宇摇摇头:“她都是靠些稀奇古怪的毒解决的那些个麻烦,别说功夫,就是出手都不曾,这三个月以来,半分都没展现!” “要不是颜大小姐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看来蜇莹藏的很深。 颜雨笙想了想,道:“她定然不是独身一人,除了蜇莹,也要小心别的陌生人,灵韵族的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这些,颜雨笙去了二楼南鹤峥所在的房间。 “如何了?”南鹤峥听到推门的动静,抬头看着她,道:“安歌那边松口没有?” “安歌被蜇莹害了,是灵韵族的毒,我没见过。”颜雨笙面色复杂,道:“王爷之前去找安歌时,可有发现异常?” 南鹤峥回想起之前的事,道:“我知道蜇莹被跟丢后,第一时间就想蜇莹会不会回到安歌身边,来找安歌时她恹恹的,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见蜇莹确实不在这边,安歌嘴里也套不出来话,我也停留关注什么。” “想来那时安歌已经中毒。”颜雨笙走到南鹤峥身边坐下,道:“蜇莹那时候,就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她们之前是合作关系,蜇莹为何忽然会和安歌谈崩,更不惜给安歌下那种凶狠的毒药。” 南鹤峥对安歌和蜇莹的恩怨不感兴趣,只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和我们无关,此番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出蜇莹的藏身之所。” 颜雨笙闻言,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蜇莹一开始来灵都的目标,就是王爷你,刚才凌宇说的模棱两可。” “我猜想,蜇莹之外,安歌的目的就算不是王爷,也和王爷有密切关系,伊斯国不在东南西北四国内,却也有野心。” “安歌既然不是普通的商人,保不齐就是伊斯国的少主之类的身份。” 南鹤峥自嘲的笑了一声,道:“看来我还是个香饽饽,就像那西天取经的唐僧,谁都想来吃上一口。” “王爷被几番势力盯着,还有心思说笑呢。”颜雨笙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道:“我倒是担心一事,蜇莹既然早有预谋,那梦魇的解药,岂会轻易给。” “你的意思,梦魇的解药有问题?”南鹤峥严肃起来:“可你不是试过,你做出来的解药,不会有问题啊!” 颜雨笙顿了顿,低声道:“蜇莹知道我的医术,就怕她给你的解药有问题,故意用来误导我。” 南鹤峥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前轻轻敲着,良久道:“我会在三日内找到蜇莹,到时候就知道解药是否有问题了。” 颜雨笙点点头:“还有,蜇莹武功不低,保不齐还会易容之术,王爷要通知下去,多加留意可疑的人。” 两人话还没谈完,门口忽然响起曾青的敲门声:“爷,有人求见。” “谁?”南鹤峥皱了皱眉,道:“我在和颜大小姐谈事,不见。” “是八皇子。”曾青有些为难:“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跟您汇报,知道您去公主府后,追过去却听七公主说您走了,几番打听才到这来。” “小人瞧着,估摸着是有要紧的事,您要不先见一见?” “叫进来吧。”南鹤峥脸色沉了沉。 八皇子南知行,颜雨笙前世就认识,不过说过的话很少,南奕铭很不喜除他自个儿以外的所有皇子,她自然不会和人有过多往来。 听到曾青的话,颜雨笙试探着道:“王爷既然和八皇子有要事相商,不如我先出去,等你们先谈妥?” “知行不是外人,再说,你我马上成亲,没什么是要避讳的。”南鹤峥目光坦荡,真挚的看着她,道。 颜雨笙也不好说什么,倒了杯茶自斟自饮起来。 南知行一身白衣,年少明媚,哪怕外头瓢泼大雨,他身上的朝气都像是顶着三月暖阳一般。 进门先笑嘻嘻的朝南鹤峥行礼:“见过十二皇叔。” 行礼后,视线转向颜雨笙,略微的惊讶一闪而逝后,又乖巧的朝她行礼:“见过十二皇婶。” 第一百七十八掌 正妃变侧妃 南知行一本正经,半点打趣都不曾有。 反而是这种正儿八经的称呼,让颜雨笙脸色微红,赶紧起身回礼,道:“八皇子客气,臣女暂时还担不起八皇子一句十二皇婶。” “马上都要成婚了。”南知行一脸我懂的表情,看向她道:“称呼迟早要改的,还不如现在改,将来还请十二皇婶多给皇叔吹吹枕边风,让他别那么严厉。” 颜雨笙的脸色更红了些,她虽然前世和南奕铭有过一段感情,可两人间最多也只牵牵小手,并没什么肌肤之亲。 南奕铭经常甜言蜜语,可人前,南奕铭正正经经,从未说过什么话,更别说他的朋友会开两人的玩笑。 颜雨笙能淡然的复仇,能面对所有轨迹阴谋,却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打趣。 南奕铭瞧见她连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横了南知行一眼,语气也沉下来:“你来就是为了和颜大小姐说话?” 南知行被他目光一盯,瑟瑟抖了一下,讪笑着道:“十二皇叔误会,的确是有要紧事,否则知道十二皇叔在和皇婶约会,岂敢打搅。” “有事说事。”南鹤峥对南知行有种说不出的严厉。 南知行再度讪笑,道:“十二皇叔,我发现了一事,事关前太子造反!” “多日不见,你说话怎么开始一半一半了?”南鹤峥冷声道:“直接说。” “南奕铭!”南知行不敢再卖关子,直接道:“前太子造反前,除了颜家当时的二小姐秘密去找过他,还有南奕铭去见过。” “是秘密相见,就是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而且那造反军中,有一部分是南奕铭的死士!” 南鹤峥和颜雨笙对视了一眼。 按照前世来看,南奕铭的确养着私兵和死士,这种事必须谨慎了又谨慎,南奕铭这种谨小慎微的人,将之养在千里外。 南奕铭要想将人从千里外调回灵都,还得悄无声息,必然费了一番功夫。 前世不察,南奕铭棋竟然下的那么大! 南鹤峥不知颜雨笙心里的想法,收回神情,道:“南奕铭,他怎么会有死士!” “估计是早就训练了,之前十二皇叔叫我去查,刚开始的确没有异常。”南知行顿了顿,道:“十二皇叔的命令,我向来不敢不尊,哪怕没查到什么,也一直盯着南奕铭那边。” “没想到这一盯,就发现了端倪,仔细追究,牵扯出了死士,只是除了被抓处死的死士外,剩下的在哪儿,完全不知!” “今日找十二皇叔,也是想问皇叔一句,接下来该如何?” “继续盯着,尤其是他的心腹。”南鹤峥稍微沉吟,道:“他的身份和心性,断不可能亲自出马,肯定是有人暗中联系的。” “只是……”南知行说着,视线似有似无的看了颜雨笙一眼,为难道:“南奕铭和姜雨烟的婚事已定,而姜雨烟养在相府,又是相府大夫人的义女,颜相那边……” 南知行想直接说颜正廷的站位问题,转念想到颜雨笙的身份,只能支吾着。 颜雨笙也懂,接过话,道:“颜相以皇上为尊,哪怕我嫁给端王殿下,他知道端王心性难以接近,且不好掌控,不会与之有瓜葛,但六皇子那边就不好说了。” “储位未定,成为下一个皇帝的登位功臣,前途一片光明,颜相已经位极人臣,在进一步就是国师,真真正正的无上荣光。” 南知行嘴巴张的老大,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颜雨笙奇怪的看着他,道:“你好像很惊讶?” “呵呵,没有。”南知行陪着笑脸,道:“只是惊讶皇婶的坦诚,您毕竟是颜相府的大小姐,灵都所有千金小姐都是以母家荣耀为主。” “皇婶倒是与众不同,竟然能如此犀利的点名颜相的小心思。” “旁人不是傻子,我瞒也瞒不住。”颜雨笙坦诚道:“还不如剖开来谈,分析利弊,毕竟储位没定下来前,站队有危险。” “颜相和六皇子走得近,看似为颜相府好,实则好不好还不一定。” “那是,颜大小姐爽快,也难怪十二皇叔爱护的紧。”南知行说着,声音低了几分:“早间去请安,瞧见父皇正在拟旨,是给姜雨烟和南奕铭的。” “不过圣旨还没出来,南奕铭就前来请安了,说是有事和父皇说,我在那儿不便,才出来找十二皇叔。” 想到之前南鹤峥请七公主下聘时,南奕铭对姜雨烟的态度,颜雨笙有些狐疑:“他不会是去抗旨的吧,将军府御赐金牌换来的赐婚,只怕他去也是枉然。” “当时我也以为南奕铭是去拒绝赐婚的。”南知行一脸神秘,朝颜雨笙靠近了些,煞有介事道:“皇婶聪慧,不如你猜猜,他到底想做什么?” 颜雨笙脑子飞快的转着。 南奕铭不是傻子,他走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意图。 姜雨烟虽然被逐出颜家,可她是周芷兰的义女,只要颜相不休妻,南奕铭就能借姜雨烟的势攀上颜相府。 可正妃之位,并不能草率,姜雨烟一个义女远远配不上。 这么一想,她就清楚了,道:“我猜,赐婚圣旨他知道逃不掉,索性不会提,但他会请皇上收回正妃的赐婚,转而要侧妃的。” “果然聪慧!”南知行眼底竟是钦佩,道:“一字不差,当我瞧见他去,还说有事和父皇说时,我就留了个心眼,叫人瞧着。” “就在我来云鹤楼之前,那人传来消息,说皇上的赐婚圣旨下了,但是姜雨烟的正妃之位变成了侧妃,索性相府大夫人去求圣旨时,没说正和侧之分。” 颜雨笙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都能想象到,周芷兰和姜雨烟接到圣旨那一霎,脸上的神奇表情。 尤其是大夫人,不惜和将军府闹翻,也要赐婚圣旨! 想到将军府,颜雨笙笑意逐渐淡下来,眉目间添了几分忧愁。 “皇婶笑什么?”南知行有些奇怪,道。 “想到些有趣的。”颜雨笙起身,道:“你和王爷先谈,我去将军府一趟。”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是亲生 颜雨笙从云鹤楼出来,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和往常一样,大门紧掩,远远瞧着,门口跪着一人。 冰泽刚掀开马车帘子,就认出那人,回头低低朝颜雨笙道:“小姐,大夫人在将军府门口跪着呢。” 颜雨笙从后面出来,一眼也认出了。 周芷兰穿着她最爱的绛紫色衣裳,狼狈的跪在将军府门口,红嬷嬷在一旁撑着伞,免得她被风吹过来的雨淋湿。 “怎么办?”冰泽撑开伞,小心翼翼的扶着颜雨笙下马车,询问她的意思:“大夫人心里傲娇的很,被咱们瞧见她跪着,心里定然不快。” “她跪着给老夫人请罪也应当。”颜雨笙冷冷看了那背影一眼,径直走过去。 周芷兰应该是跪了很久,没精打采的佝偻着背,头都快要垂到心口去了,听到动静也没抬头。 红嬷嬷看到颜雨笙,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忍下了。 “敲门。”颜雨笙吩咐冰泽,道。 听到她的声音,周芷兰总算是抬头,开口的声音沙哑:“你来看外祖母?” “是。”颜雨笙站着没动,也没朝周芷兰看:“几日前外祖母差点被大夫人气死,余症未消,我总要来看一眼,免得出个好歹。” 周芷兰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挺直腰背,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明里暗里来指责我?” “岂敢指责?”颜雨笙冷笑道:“当时场景老太君以及院内的婢子们都瞧得一清二楚,谁是谁非不用我多嘴。” 周芷兰跪了很久,膝盖都麻了将军府也不肯开门。 她知道两个哥哥已经抵达灵都回到将军府,想通过他俩进门,递进去的消息也杳无音讯。 将军府的大门像是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都跪了将近一天一夜了! 要是换做之前,老夫人早就心软,心疼她所作所为,开门叫她进去,眼下看来,老夫人那次真被伤心透了,连两个哥哥都不肯原谅她。 可相府那边,是她自个儿要跑出来的,没将军府撑腰,再灰溜溜的回去怕是要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相府和将军府就罢了,颜雨笙凭什么笑她?! 周芷兰心里的气和不爽一股脑涌上来,她腾地一下想站起来。 但是跪的久,这猛然间的动作,让她差点摔倒,同时膝盖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红嬷嬷吓得将伞丢开赶紧去扶,但于事无补,主仆二人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去拉一把。”颜雨笙看了眼表情痛楚的周芷兰,淡淡道:“雨天湿寒,又跪了很久导致湿寒入骨,念在生育一场的份上,好心劝大夫人一句。” “且不说后头如何,老夫人不是傻子,前脚才气的她差点死去,后脚就来用苦肉计,半点打动不了人,还会让老夫人怒意更甚。” “还不如回去好好和老太君相处,笼络好相爷,左右逢源,两头讨好又讨不到好,也着实可笑。” “贱人,你个小野蹄子都敢看我笑话!”周芷兰跌落在雨水中,周身被打湿,雨还在不断落下,浇在她本就憔悴的脸上,看上去狼狈又狰狞。 “别忘了没有我,你早就死了!狗东西如今不但不感恩,还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谁看!” 要是放在以前,颜雨笙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会痛。 可如今的她,早就看透了周芷兰的嘴脸,不会贪念那点微乎其微的亲情。 她嘴角微勾,笑的更为灿烂:“大夫人将气撒在我身上也无用,如果我是大夫人口中的贱人和野蹄子,亦或者是狗东西,那大夫人作为我的生母,你又算什么?”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也是贱人,野蹄子和狗东西?大夫人傲娇半辈子,现在沦落成泼妇骂街,也难怪相爷更喜欢二夫人和三夫人。” “狗东西,我才不是你生母!”周芷兰气急了,也不管自个儿说的些什么话,张口就来:“你这种没良心的货,不配从我肚子里出来!” “大夫人!”红嬷嬷听到她的话,倒是着急了,一把捂住她的嘴,眼底带着惊惧。 红嬷嬷的动作明显着急,周芷兰也清醒了些,看了颜雨笙一眼后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膝盖依旧疼得厉害,像被一万只蜜蜂同时蜇的感觉,她也没心思和颜雨笙继续,冷声道:“摊上你,是我倒霉!你明里带灾,就是十足的克星!红嬷嬷,走,咱们回去!” 周芷兰眼中的憎恶明显,看颜雨笙的神情,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从她刚打长清县回来,周芷兰对她就是如此,从未有过一丝半点怜爱。 颜雨笙不禁有些怀疑,盯着周芷兰一瘸一拐的背影,低低道:“难道,我真不是她亲生的?” 冰泽回到她身边撑着伞,安慰道:“大夫人正在气头上,又气又恼,估计还带着对将军府老夫人的悔意,一时间口不择言,您别放在心上。” “可她的神情,语气,都不是装的。”颜雨笙眼睛微眯,依旧盯着那个方向,道:“而且她刚才说完,红嬷嬷十分着急的去捂她的嘴,行为也有些可以。” “红嬷嬷是大夫人的心腹嬷嬷,自然要替大夫人把着些嘴。”冰泽依旧觉得是颜雨笙想多了,道:“大夫人对您一直不喜。” “若您真不是相府血脉,不是她亲生的,大夫人怕是早就去相爷面前揭穿,将您赶出相府了。” “也是。”颜雨笙想到这层,总算是打消心里的疑虑,道:“去敲门吧。” 周芷兰跪在将军府门口许久,隔一会叫红嬷嬷敲一次门,将军府还以为敲门的依旧是红嬷嬷主仆,并未搭理。 冰泽敲了好久都不见动静,只能开口喊道:“麻烦开门,敲门乃是颜相府大小姐。” 门内的人听到后,迟疑了一番才去老夫人那边通报,老夫人对周芷兰寒心,却依旧很感激颜雨笙,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将军府气氛有些低沉,前厅空荡荡的,直到老夫人的住处,才有些热闹意思。 老夫人瘦了不少,带着云纹抹额坐在上首,手边分别坐着周毅济和周毅杰两兄弟及汪氏和林氏。 瞧见她,老夫人笑了笑:“雨笙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外祖母。”颜雨笙行礼后,道:“雨笙挂念外祖母,本该早些来看您的,事情给耽搁了。” 说完,又转向两个舅舅分别行礼:“见过大舅舅,大舅母,见过二舅舅,二舅母。” “快起来。”周毅济抬了抬手,一脸慈爱道:“回来一日,早就听你舅母说起你多能干,一见果然聪慧。” 第一百八十章 断离书 周毅济话音刚落,周毅杰就皱了皱眉,粗声粗气道:“二弟话别说的太早,之前那姜雨烟不也是看着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模样,内里照样是副黑心肠。” “瞧她做的些什么事,三妹被她蛊惑的连咱们家的御赐金牌都要走了,就为个劳什子赐婚,哼!” 周毅济和周毅杰虽然不是双生,却长得很像。 尤其是二人在边关待久了,都被风沙吹得皮肤黝黑,满面粗糙。 但周毅济作为弟弟,性格温和许多,很多时候都不像武将,更细心些,周毅杰却是实打实的莽夫,粗噶的很。 “大爷,这话你还真错了。”汪氏在旁瞧着,打断道:“雨笙性子和那赝品全然不同,一看就是和咱们将军府有渊源。” “母亲被三妹气倒那日,危在旦夕,好在雨笙出手,才保住母亲性命,你这么说雨笙,母亲可要不答应了。” 周毅杰看了颜雨笙一眼,依旧保持着保守态度,没说什么。 老夫人也道:“雨笙这孩子的确好心,又没什么心机,一片赤诚,的确如你夫人所言,若和姜雨烟那般恶毒性子,我今儿也不会让放她进来!” 说到这,老夫人想起门口跪着的周芷兰,脸色厌恶明显:“你母亲还在跪着?” “已经走了。”颜雨笙仔细观察了下老夫人的神色,道:“大夫人跪了一天一夜,又遇到变天的大雨,回南天的地潮湿厉害,怕是要邪寒入体了。” “哼。”老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厌恶,并未半分心疼:“我被她差点气死时,她都能无动于衷,执意要那御赐金牌。” “如今御赐金牌到手,还拿着去皇上面前求到圣旨,就妄图来我这跪一跪,乞求我的原谅,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既然都说断绝母女情谊,那就要做到,对了,老大媳妇儿,文书拟定好了没?” “好了,找了几位先生核对,确认没错。”林氏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递过去,道:“母亲您也瞧瞧,若是没问题,就该拿去官府过印了。” 颜雨笙就站在老夫人身边,文书被展开时,她清楚的看到上面写着断离书。 里头的内容,便是将军府划开和周芷兰的界限,断绝一切关系。 周毅济明显知道那是什么,顿了顿,小声劝道:“母亲,当真要如此吗?三妹的确是荒唐了些,可她终究是咱们周家的人。” “官府过定的断离书,一旦盖上官府大印,这辈子都无后悔可能了。” “二弟就是仁慈。”周毅杰眉心紧皱,反驳道:“她是咱们三妹没错,难道母亲就不是母亲了?她气死母亲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周家?” “既然她无情无义,为何要求咱们周家对她毫无保留?!” “也不怪大哥如此生气。”汪氏接过话,叹道:“三妹这次着实是伤了母亲的心,否则母亲疼了三妹几十年,不会狠心断绝关系。” “这样也好,三妹能长记性,不会接着依仗将军府的荣耀有恃无恐,她这次回来跪了许久,我也趁机找人去相府打听了几句,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心悔过。” “说是跟相爷闹了别扭,又和老太君顶嘴,和先前跑回将军府的理由全然一样。” “她就从来不认为自个儿有错。”老夫人冷声道:“今后她周芷兰,与我们将军府周家再无关系,也不需要谈论她。” “否则总有一次,她会将咱们将军府都拖进深渊!” 颜雨笙赶着前来,也是想到周芷兰去要的赐婚圣旨,保不齐会牵连将军府。 听到老夫人的话,颜雨笙适时道:“外祖母也有这个感觉?” “也?”老夫人略带着诧异,侧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也有?” 颜雨笙主动开口,和别人问及再说,有很大的区别。 老夫人既然问了,她自然要说:“姜雨烟在相府养大,又是大夫人名下的义女,颜家本就有我这女儿嫁给端王,后面再有一个,皇上肯定心生怀疑。” “且皇上本就不止怀疑相府,还对将军府有所戒备,才让两个舅舅到如今军职止步不前,不得重用,姜雨烟以将军府的名义和六皇子成婚。” “以皇上的心性,怕是以为将军府不满皇上在外祖父去世后的冷落,想勾结皇子。” 周毅杰一听,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粗声道:“怎么可能,我们兄弟不管如何从未有过怨言,君主对下如何岂有我们做臣子的能干擅自揣测?” “你这样想,有人并不会。”老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道:“雨笙说的亦是我所担心的,你们的父亲祖父都是镇国将军,满门荣耀。” “你们兄弟二人也都不差,领兵打仗也好谋略也罢,都是自小跟着你们父亲和祖父历练出来,可皇上只让你们做守边关的小将,遇事连话语权都没有。” “加上周家军是周氏掌控,皇上怕是早有忌惮,此番断绝书,也是我为保证周家绝对安全所提。” “母亲所言甚是。”汪氏接过话,中肯道:“我父亲对颜大夫人要金牌赐婚一事也说过几句,其担忧和母亲说的无二。” 汪氏的父亲只是礼部的编撰,八品官罢了,但他在礼部做编撰多年,深知朝堂风云变幻。 老夫人点点头:“但愿断绝书,能保住周家,没有御赐金牌后,周家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你们二人。” 老夫人说着,视线看向两个儿子。 “母亲放心。”周毅济赶紧起身,保证道:“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定不会丢父亲和祖父的脸。” “母亲,大爷和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雨笙也在。”林氏见气氛有些低,话锋一转,道:“我这就去命后厨准备晚膳,留雨笙吃了晚饭再走。” “好,过来我身边坐。”老夫人应了一声,朝颜雨笙伸出手,道:“你今儿专程为此事而来?” “不是,我惦记外祖母的身子。”颜雨笙就势牵着老夫人的手,在一旁坐下,道:“您那日忽然昏厥几欲闭气,还摔倒在地,怕是要留下后症。” “可不是。”老夫人指了指心口,道:“进来时常闷痛,连着头都疼,你来的正好,给我瞧瞧是怎么回事。” 颜雨笙给老夫人把脉,老夫人盯着她越长越好看的眉眼,叹道:“多好的人啊,可惜你母亲不识珠玉,错把鱼目当宝。” 本是一句感叹,颜雨笙却没来由想起周芷兰在门口说的那话。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生子蹊跷 颜雨笙把脉的手,因为老夫人那句话微微僵了僵。 老夫人自是有感觉的,目光柔和,安慰道:“你母亲就是那个性子,舍不得多年养育过的姜雨烟,她一把年纪还不懂事,你若是心头不快,全当没这个母亲。” “从我回来那日就是如此,我都知晓。”颜雨笙也就在那刹那情绪僵了僵,紧跟着恢复正常,道:“外祖母也不必劝我什么。” 老夫人叹了一声,道:“你在外头多年,那姜家把你没照顾好,回来还要受气,难为你懂事。” 颜雨笙换了只手把脉,看似无意间问老夫人道:“外祖母,我很想知道当年大夫人生产的事,就是去长清县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说起来,你母亲一直任性,当时挺着那么大肚子,我们都曾劝她不要出灵都,何况是长清县那么远的地方。”老夫人回想起很久的事,还是很唏嘘。 “灵都也不是没好的寺庙,但她说,长青寺的香火旺盛,求什么得什么,若是这胎是儿子往后在相府地位就稳了,不顾众人劝阻,一意孤行非要去。” “随性带了二十几个小厮婢子伺候着,没想到还是发生意外,具体的,我也是听红嬷嬷说的,说是半道忽然变天下大雨。” “你母亲没走过泥泞的路,那地儿马车上不去,慌张躲雨的时候,脚滑摔跤引起早产。” 老夫人说的,和颜雨笙听过的无二。 她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 微微停顿片刻后,颜雨笙低声问:“听闻大夫人在长清县生完孩子回来,将自己关在屋内许久,她也好,孩子也好,都不曾露面?” “有这回事。”老夫人又重重叹了一声,道:“估摸着是长清县条件差,她生产的时候受了一番苦,回来憔悴的厉害。” “模样上也狼狈了些,所以那段时间,她都封闭着不让人接近,除了红嬷嬷几个心腹能靠近那屋子外,连我和颜相她都不见。” 说到这,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猜测她不想见人还有个原因,就是诞下的是女儿,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颜雨笙收回手,没接老夫人的话,而是将话题引到老夫人的病情上:“外祖母到底是惊怒过一次,心脉受损,要好好保养。” “先吃着药,最好是不能生气,也不能激动,心态平缓些。” “到底是老了,当年我还随你外祖父去过战场。”老夫人配合着她的话,没再提周芷兰。 颜雨笙笑了笑,打趣道:“外祖母算不得老,当年的风姿肯定无人能比,可惜我当时还没出生,没见过。” 祖孙二人又说了会话,颜雨笙开好调理养护的方子,又吃了晚膳才回相府。 临走时,周毅济在门口等着,似乎有什么话跟她说。 “二舅舅。”颜雨笙很乖巧,道:“您是放心不下大夫人吧。” “是。”周毅济脸上有些讪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外祖母下令整个将军府的人不准和她有来往,我不方便出面,有些话,我希望你帮忙带回去,可以吗?” 颜雨笙站在原地,大雨后的傍晚,阴沉的厉害。 灯笼照过来,她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神情有些难辨:“二舅舅刚回来,还不清楚大夫人对我的态度,她厌恶我,只怕不会听我说什么。” “您要真有什么要紧话,还不如请个小厮传话,都比我去说要好。” 周毅济叹了一声,神情和刚才的老夫人如出一辙:“她打小被将军府众人宠坏了,你作为子女,总不能恨做母亲的不是。” “她有些事上的确荒唐了些,对姜雨烟……” 话还没说完,颜雨笙就打断道:“二舅舅,大夫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清楚自个儿在做什么,您说的这些,我明白,就是不知大夫人能否明白。” 周毅济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没趣,话锋一转,道:“也是,你路上慢些,我就不送你了。” 大雨刚停,路上还存着不少积水,冰泽将她扶上马车,为她打抱不平道:“二爷就是说的轻松,他是不知道大夫人对您做的那些事。” “别说这些了。”颜雨笙心头有些烦躁,道:“你着人去长清县姜家一趟,仔细询问一番当年大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是对当年之事有所怀疑?”冰泽有些不解:“吴慧恩都招了,姜家也承认您才是大夫人亲生,还有什么好查的?” “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尤其是大夫人带着孩子回来后许久不见人,瞧着像是自愧自责,可换个角度想,她是不想让人看到孩子!”颜雨笙低声道。 “否则她自个儿不见人,完全可以将孩子给奶娘抱出来,不说别的,孩子刚生,给老太君,将军府老夫人和相爷看看也没什么。” 她这么一说,冰泽也觉得奇怪,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大夫人觉着自个儿生完孩子狼狈,模样变丑了,可孩子到底是颜家血脉,也是老夫人的外孙,没道理不给他们看。” 颜雨笙沉沉点头,想起一事,又道:“当时出去没带稳婆,生孩子时是从长清县隔壁的村子请的产婆,你去找找那婆子还在不在。” “是。”冰泽应声,道。 马车晃悠着回到相府,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相府门口点着寥寥几个灯笼在风里摇晃,瞧着有些冷清。 颜雨笙刚踏进院门,就听正厅传来一阵喧闹。 “刚吃完饭,大家都该散去了,怎么还吵闹着?”冰泽有些奇怪,够着脖子朝前厅方向看了看。 “你这样看得到什么?”颜雨笙被冰泽的动作逗笑了:“又不是偷鸡摸狗,咱们去瞧一眼就知道了。” 主仆二人走到门前,才瞧见为什么会喧闹——姜雨烟在前厅跪着,旁边还站着眼睛肿成核桃的周芷兰,以及相府其他的人。 颜正廷脸色有些不好,周芷兰低声哭泣着。 老太君有些不耐,道:“这样就是你的不是了,姜雨烟并非颜家亲女的事,可是咱们相府传出去的。” “你要将她认作义女,还说寄在将军府门下,咱们拦不住,可认回颜家,到底算怎么回事?” “母亲。”周芷兰换了身墨绿色的衣裳,看着沉稳了些,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和从前一样,不经大脑:“当时的是并非我们愿意赶雨烟走,而是涉及前太子。” “住嘴!”颜正廷忍无可忍,呵斥着打断她的话,道:“不准再提前太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私下密谈 颜正廷呵斥了一句还不解气,一只手指着周芷兰,狠狠道:“无知妇孺,愚不可及,是非难辨,有什么脸面坐相府大夫人的位置!” “我要是你,舔着脸回将军府不成,再来相府就会夹着尾巴做人!” 换做之前被颜正廷当众这般呵斥羞辱,周芷兰早就炸毛,闹着要回将军府主持公道了。 和颜正廷说的一样,她才从将军府跪着求原谅不成灰溜溜回到相府,不敢放肆,只动了动嘴皮子,低声辩解道:“相爷,你说这些有何用,你也是看着雨烟长大的。” “圣上亲自赐婚给她和六皇子,您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她从颜家出嫁吧。” “愚蠢。”颜正廷眼睛微眯,冷声道:“雨笙马上要和端王成婚,一门抬出两个女儿进皇家,颜家会如何,你可曾想过?” “不,不是的。”周芷兰摇着头,道:“她姓姜,只是名义上的,和颜家无关,再说从颜家抬出去,也算是给她长脸。” “一个侧妃而已,需要什么脸?”颜正廷说完,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门边站着的颜雨笙主仆,顿了顿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颜雨笙走进去,对老太君和颜正廷行礼后,视线掠过跪在地上的姜雨烟:“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母亲胡搅蛮缠。”老太君抢先一步,道:“听闻你去将军府了,你外祖母身体可大好了?” “没有。”颜雨笙照实话道:“那日伤心惊惧,极度愤怒下昏厥,虽然清醒后看着和常人无异,内里却有损伤,并非一两日能好的。” 说到这,她凉凉的看了周芷兰一眼,道:“外祖母受不得刺激,大夫人每每去将军府门口跪一次,外祖母就会回想起当时心寒之时。” “为外祖母身体着想,大夫人还是少去打搅为好。” 周芷兰不敢顶撞颜正廷,对颜雨笙还是可以随意怒骂的:“你作为小辈,敢和我这么说话?谁教你的规矩!” “你做母亲的偏心,从不教养她,如今倒是有脸问她规矩?”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说起来,你这些年对我难道有规矩?” 周芷兰狠狠瞪了颜雨笙一眼,不敢反驳老太君,耷拉着垂下脑袋。 正在此时,管家脚步匆匆而来,瞧见一屋子人,稍微犹豫了一下,朝颜正廷道:“相爷,出事了。” “怎么了?”颜正廷眉心紧皱,心里烦躁的厉害:“又出什么事了?” 管家看了眼跪着的周芷兰,低声道:“傍晚将军府那边的人赶着去官衙过文定,已经出了断离书,和大夫人彻底划清界限了!” “什么!”颜正廷一惊:“才发生的事?” “对,但消息传得很快,这会子怕是大半个灵都都知道了。”管家说着,补充道:“将军府的小厮从官衙出来,拿着官衙盖了大印的断离书,敲锣打鼓绕了整个灵都街道。” 颜正廷脸色铁青,转头死死盯着周芷兰。 周芷兰眼泪还挂在脸上,满是错愕。 她压根不敢相信,将军府会做到这么绝情! 良久,周芷兰才反应过来,直挺挺的从地上起身朝外冲去,边走边念叨:“不会的,不会的,母亲不会这么狠心对我,还有两个哥哥!” “我要去找他们,不行,不能这样!” 行迹疯魔,老太君沉着脸对婢子道:“还不拦住她!” 四五个婢子死死拉住周芷兰,她剧烈挣扎也挣不开,陡然间卸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疯子!”老太君走近几步,啐了一口,道:“这下满意了,连你母亲和母族都不要你了!” “让我走,我要去找母亲。”周芷兰闻言,抬头怔怔的看着老太君,眼泪止都止不住:“我回去请求一下,母亲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你还存着幻想?”老太君冷笑道:“没听到雨笙说什么,你每一次的乞求,都只会让老夫人想起你当时是怎么为了御赐金牌,将她差点气死的。” “若不是寒心至此,她也不会狠心将断离书闹得全城知晓!” 周芷兰一直在摇头,压根不想听任何话,最后像是想起什么,抬头死死盯着颜雨笙,道:“是你,一定是你去将军府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怂恿老夫人出断离书和我断绝关系的?” “大夫人,外祖母头脑清晰,需要我怂恿?”颜雨笙冷笑道:“你有这功夫责怪,还不如做出些改变,免得到时候相府也容不下你。” “对,你若再胡搅蛮缠,我不介意休妻!”颜正廷接过话,吩咐婢子道:“大夫人心神不定,将她扶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院子!” “父亲!”姜雨烟这会才开口,道:“您和母亲莫要为了我生嫌隙。” 话还没说完,颜正廷就冷笑一声,道:“这会子想起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之前你母亲为你回将军府逼要御赐金牌时,你怎么不说不要?” “父亲……”姜雨烟眼底蒙上一层雾气,看着被婢子拖着逐渐走远的周芷兰,道:“我曾劝告过,母亲她不听,我没法子。” “母亲其实重情重义,她不忍我受苦,才为我谋划,同时也是为将军府,父亲可否移步,听我一言?” 颜正廷目光沉沉,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才道:“好,我倒是要听你会说些什么。” 两人走向偏厅,确定周围无人,姜雨烟才低声道:“父亲,您难道没想过助六皇子一臂之力?前太子已伏诛,储位悬空,谁都想那位置。” “六皇子德行好,又有计谋,堪当大任!”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颜正廷四下看了一眼,惊疑道:“这些话不管被谁听去,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事!” “我知道。”姜雨烟反而冷静下来,道:“刚才人多,我不好开口,可这会子只有父亲和我,我敢袒露心声。” “您为相多年,深知朝堂变化快,放眼诸位皇子,有能有才之人,非六皇子莫属,皇上进来身子不爽利,储位要立。” “您成为拥立新君的贤臣,与相府也好,包括颜哲,都是极大的好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雨烟的话,句句都踩在朝堂敏感话题上。 哪怕知道四下无人,颜正廷也吓得到处看了眼,上前紧紧捂住姜雨烟的嘴巴:“你真的不要命了,连这都敢说!” “父亲不会出卖我的。”姜雨烟挣开颜正廷的手,疾声道:“父亲避嫌多时,为的只不过是明哲保身,可现在已经不是明哲保身的时候了。” 颜正廷目光复杂,沉眼看了姜雨烟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些话,是你自个儿要说的,还是六皇子怂恿你来说的?” 姜雨烟笑了笑:“父亲,您现在还纠着这个问题有用吗?我和六皇子即将成婚,哪怕只是侧妃,那也是六皇子府上如今唯一的女眷。” “我的意思,和六皇子的意思,都是一个样。” 颜正廷看她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却没回答她的话。 没打断就是好事。 姜雨烟心里得意了起来,接着道:“父亲,就算您不为别人,也要想想颜哲,想想如今的将军府,且不说将军府已昭告天下和母亲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就算是将军府不这样做,他们还剩下什么,两个舅舅不得重用,如今仅剩的那点荣光,全依仗两位去了的镇国将军。” “咱们相府总不能被拖累,既然颜哲想从武,成为武将,就要被人看重,难道你父亲想颜哲一直这样,或者踏入两个舅舅的后尘?” 颜正廷彻底沉默,垂着头仔细思考着什么。 姜雨烟也知道,事关重大,颜正廷不可能再短时内就给出答案,顿了顿,道:“父亲仔细想想其中厉害,我先告退。” “至于母亲那边,她到底是您结发多年的妻子,无故休妻,怕是要被您的同僚嘲笑。” 说完这些,姜雨烟也不等颜正廷回答,离开相府。 等了很久,老太君也不见二人回来,带着疑惑来到偏屋,却见颜正廷独自一人怔怔站着,没看到姜雨烟去哪儿了。 “今天下雨,天气冷的厉害,你正对着门风吹,要生病的啊。”老太君拉着颜正廷的手,摸到一片冰凉,很是心疼:“姜雨烟不是有话要和你说?” “怎么没看到她,人已经走了?” “母亲别担心。”颜正廷抽回手,道:“她刚走,我也正准备走。” “嗯。”老太君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周芷兰脑子简单,经不起别人的挑唆,要真休妻还是不成。” “你作为丞相,多少人盯着,一旦休妻,旁人要说你连家都管理不好……” 老太君还在说着,颜正廷忽然心里烦躁,打断她的话,道:“母亲,我知道了,周芷兰那边,就一直锁在院子里吧。” 颜正廷回到院子里后,静坐了很久,姜雨烟的话一直回响在脑海,他不得不重新思量。 颜雨笙是要嫁给端王没错,但端王再尊贵也不会成为皇上,倒是六皇子,才是最可能的! 沉默许久后,颜正廷才终于做好决定,唤谭波到跟前,吩咐道:“明日一早,你着人去接姜雨烟来相府,等我下朝后,有话和她说。” 谭波顿了顿,有些不解:“相爷,因为前太子一事,您不是不想和雨烟小姐有什么来往,为何又叫她来,恕小人直言。” “雨烟小姐马上就要成为六皇子侧妃,您向来不站位任何皇子,若是和雨烟小姐过多来往……” “你什么时候话也这么多了?”颜正廷打断他的话,不悦道:“叫你去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谭波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应了声是。 颜雨笙早在老太君去偏屋时就已经回到听雨阁。 一早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梁嬷嬷一见到她就焦急的问:“您出去了一整日,没发生什么吧?” “怎么这么说?”颜雨笙有些诧异:“叫你们分别去做的事,做好了吗?” 梁嬷嬷点点头,道:“一整日奴婢都嬷嬷盯着所有人,没人有异常,倒是德顺那边,白芷说他又收了笔银子,换了个宅院,还请了两个婆子照顾,怕是不简单,这会子白芷还在外边查呢。” “又?”颜雨笙喝了口茶,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问:“什么意思?” “德顺帮三夫人办事,还是要命的东西,自然要收好处。”梁嬷嬷说着,皱眉狐疑道:“不过这种事,向来给一次银子就够了。” “既然德顺又多了一笔银子,肯定是从三夫人那边威胁来的,要说这德顺也够贪心的,三夫人早就不得宠了,哪有多少银子给他,保不齐这两人到头会撕破脸。” “贪得无厌。”冰泽接过话,道:“和梁嬷嬷说的一样,德顺要真好打发,第一次后也不会接着朝三夫人要银子,这一来二去的,他们就得狗咬狗。” 两人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颜雨笙手中的动作慢下来,正要发问,白芷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进门。 瞧见颜雨笙,行礼后直奔主题:“小姐,院里的德顺还真是深人不露相呢,瞧着老老实实,又刚娶妻,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 “谁知道跟踪下来才晓得那家伙吃喝嫖赌什么都精通,要不然也不会二十好几才娶妻,娶妻时间收敛了很多,这才刚成婚一个多月,就露出马脚了。” “前几日他出去赌钱输了不少,连带着将三夫人给他的剩下的银子全部败完,担心不好跟新婚妻子交代,他又找三夫人要了一大笔银子。” “三夫人为了不暴露,只能硬着头皮给他银子,奴婢算了下,两次加起来得有七万两,估计已经将三夫人荷包掏空了。” “要是再有下次,三夫人估计也没辄。” 颜雨笙微微一笑:“先前我还想着,等抓个现行,再引出三夫人,如今看来没必要这么麻烦,你继续盯紧德顺,找人去引着他赌钱输钱。” “尝到一次甜头的人,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候,三夫人就会自食其果!” 白芷想了想,明白她的意思,道:“小姐是想说,让他们狗咬狗?” 颜雨笙点点头。 白芷惊讶后,很快明白过来,道:“还是小姐聪明,德顺的赌瘾很大,不出几日肯定要重新找三夫人要银子,三夫人便是开钱庄的,也着不住。” 颜雨笙都能想象到,三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样子。 想到这,她嘴角勾了勾:“冰泽,你明儿一早去一趟公主府。”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孕 三夫人如此迫不及待,总要给她点甜头,才能引人上钩。 次日早晨的相府,热闹至极。 冰泽早晨出门时,正好遇到也奉命出门的谭波。 两人在门口相遇,彼此都有些好奇,毕竟平时出入,各自都是跟随各自主子的,独自出门,肯定是有要事去办。 谭波深深看了眼冰泽,朝姜雨烟住的地方赶去。 而冰泽,瞧着他的背影,好奇之余也赶紧去往公主府。 姜雨烟没多久就随着谭波回到相府,颜正廷下朝后两人在书房谈了很久,没人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 只是颜正廷从书房出来后,准了姜雨烟从相府出嫁,不过只算大夫人义女,不算颜家女儿。 “真是稀奇。”春花听到消息后,迫不及待的回到听雨阁和颜雨笙说这件事,末了道:“相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算颜家女儿,又为何从相府出嫁?” “真要避嫌,就干脆不管她就是。” 梁嬷嬷叹道:“许是看在大夫人的面上,相爷虽然嘴上不说,毕竟是近二十年的夫妻情谊,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大夫人一意孤行,非要护着姜小姐,相爷只有认了。” 颜雨笙闻言笑了笑:“相爷要真顾着夫妻情谊,昨儿就不会明知道大夫人在意尊严性格傲娇,还当着相府上下那般呵斥。” “只怕是姜雨烟说了什么,让想也不动心了,才会准了那荒唐话。” 春花给她倒了一杯水,狐疑道:“姜小姐如今还有什么给相府的,身无长物,也就剩那张脸了。” “六皇子。”颜雨笙面上带了几分嘲讽:“圣旨已下,甭管正妃侧妃,她都将成为六皇子府的女主人,若我猜的没错,她用的是储君之位诱惑相爷同意。” 个顶个的算盘打得响。 颜正廷之前抗拒南奕铭和姜雨烟,如今却还和他们结盟,肯定是他们许了天大好处给他。 且又用姜雨烟不是颜家女儿几个字将自己摘干净,让人挑不出错,还真是厉害。 “姜小姐还真不知羞耻。”梁嬷嬷听到这,呸了一声,道:“先前都和前太子颠鸾倒凤了,如今又引着大夫人为她赐婚六皇子。” “说到底就是本性如此,她母亲吴慧恩也是这样,大夫人都和家里断绝关系才要来赐婚,她脸皮子厚还敢真同意,要是被六皇子发现她非完璧,哼,指不定御赐金牌都不好使!” “他知道。”颜雨笙淡淡开口,道。 “什么,不可能吧!”梁嬷嬷颇为惊讶,长大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哪个男人能忍自己的女人被人糟践过?” “六皇子就算是能忍,也犯不着用一顶绿帽子恶心自个儿!” “南奕铭此人十分谨慎,哪怕是利用姜雨烟,也会将她查个干净。”颜雨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何况姜雨烟还和前太子有关。” “我们都能打听出来的事,南奕铭肯定也能打听到,连前太子造反,我都怀疑有他的手笔。” “啧啧啧,这都能忍。”梁嬷嬷震惊之余,脸上的表情又换成了鄙夷:“不过,连亲哥哥都能害,果然是王八配绿豆,六皇子和姜小姐二人也是绝配!” “还有更好玩的。”颜雨笙想到一事,嘴角上扬的弧度再度增加:“姜雨笙有孕了。” “什么!”这次惊叫的是春花:“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六皇子,还是前太子?” 颜雨笙知道南奕铭的性子,他清楚姜雨烟和南允承发生过什么,肯定不可能碰她。 只有一个可能,孩子是那日姜雨烟被禁足后偷偷溜去太子府一夜风流留下了的! 梁嬷嬷却是想到另一件事:“要不,咱们把消息透出去,让着婚事成不了,也省得姜小姐时不时来相府作妖。” “不不不。”颜雨笙赶紧止住她的想法,道:“你刚才也说他们二人绝配,岂能让他们各自再去害别人?” “这件事你们装不知道,捂着,她那样子,最多还有两个月就掩不住孕相了,倒是南奕铭不但会知道,还会成为灵都的笑话!” 颜雨笙也是前几日才发现姜雨烟有孕,这件事怕是连姜雨烟自个儿都不知道呢! 她还真算准了。 姜雨烟最近胃口很差,身子也有些不爽利,总感觉不舒服,她只当是最近事多人忙,来回奔波所致,压根没多想。 倒是伺候她的珍嬷嬷,见她一大早犯恶心,察觉到不对劲,问道:“小姐,您这个月的葵水没来吧,而且都过了十来日了,有些不对劲儿。” “不仅是这个月。”正伺候姜雨烟梳头的秋收补充道:“小姐上个月葵水就没来。” “两个月!”珍嬷嬷一惊,道:“得赶紧找大夫,秋收,你一会去找人去灵都外找个大夫,来给小姐瞧瞧!” “你们慌张做什么?”姜雨烟打了个哈欠,道:“上个月没来我就去问过大夫,也把过脉,大夫说我是过度紧张,加上在长清县水土不服,来回奔波所致。” “再说,我与南允承仅有那一次,不可能这么凑巧,就刚嫁了一年的秦小姐,到现在都还空着肚子,被婆家嘲笑不生蛋的母鸡呢!” “话虽这么说,可这都回来多时,补品半点不落,不该这个月还没来。”珍嬷嬷说到这,四下看了眼,确定只剩几个心腹,压低声音道。 “虽然您和前太子只一夜风流,也叫大夫看过,总要当心着些,离大婚时日不多了,不能出事六皇子可是最后的依仗。” 珍嬷嬷都说到这份上,姜雨烟还是抱着侥幸,一口咬定没问题,直到珍嬷嬷说她见过的多,姜雨烟才不耐烦的道:“那你去安排吧。” “今儿我要进宫去见陈太妃,别啰嗦了。” 陈太妃是南奕铭生母的亲堂姐,虽然在时不得宠,到底熬到了太妃位置。 姜雨烟知道南奕铭时不时会进宫看这位姨母,也想着去讨好点她。 等她回来,大夫已经找到了,不是灵都以外的,而是灵都乡下找的,和秋收是旧识。 “这……”那大夫把脉许久,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姜雨烟。 视线触及姜雨烟少女垂髫的发髻,又不敢说。 支支吾吾的样子,看的珍嬷嬷心头一沉,疾声道:“如何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留下孩子 姜雨烟周围还有好几个南奕铭派来伺候的婢子,珍嬷嬷刚问完就意识到不对,准备将那些个婢子全部支走。 其中一个婢子名唤月芽儿,看着温温柔柔,则是做事一板一眼,严厉的很。 她是南奕铭专门派来照顾姜雨烟的,说是照顾,实则也是监视。 月芽儿眼力见不错,她看到那大夫一副要说不敢说的样子,就知道里头一定有猫腻,哪里肯顺着珍嬷嬷的话离开:“奴婢乃六皇子派来照顾雨烟小姐的。” “若是雨烟小姐有什么大病,那便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到,岂能离开。” 珍嬷嬷到底算姜雨烟的大嬷嬷,闻言不悦道:“小姐身子弱了些,能有什么大病,别仗着你的六皇子的人就对小姐诅咒。” “不是诅咒。”月芽儿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道:“叫奴婢在这屋里伺候的人是六皇子,奴婢只敢听六皇子的,嬷嬷若是不愿,大可叫六皇子撤了奴婢去。” 都将南奕铭抬出来了,珍嬷嬷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现在她和姜雨烟都叫寄人篱下。 珍嬷嬷抬眼看向姜雨烟,眼神微不可见的晃了晃,示意姜雨烟开口。 姜雨烟不是傻子,连月芽儿一个婢子都能看出不对劲,她自然知道脉象异常,轻咳一声,道:“月芽儿,你先去帮我倒点热水来。” 月芽儿明知道她想将自个儿支走,伺候人这事却推拖不得,不得不应声,道:“是。” 月芽儿前脚刚走,后脚珍嬷嬷就迫不及待的问:“大夫,这下没外人了,你赶紧说说,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大夫连脸都涨红了,还是说不出有孕二字,好一会才低声道:“许是在下才疏学浅,诊断错了……” “叫你说,你说就是。”珍嬷嬷全然开始不耐,道:“是不是遇喜了?” 大夫脸色微变,惊慌的看向珍嬷嬷,微微点头:“你们提前知道?” “遇喜多久了?”珍嬷嬷没搭理他的话,疾声问。 大夫摇了摇头:“根据脉象上看,才一两个月,时间不长。” “请大夫开一副下胎方子。”珍嬷嬷想也不想就吩咐道:“最好是伤害小一点,别伤到小姐身子,也最好是弄些让人难以察觉的。” “这……”大夫有些为难:“下胎方子哪儿有不伤身的,好在月份还小算不得大伤身,再说落胎后都要休养最少半个月,要想不让人察觉,只有装病了。” “这个你先别管,只管开药。”珍嬷嬷话说到一半,坐着不语的姜雨烟忽然开口,道:“保胎。” “什么,小姐你疯了!”珍嬷嬷大惊出口,意识到自个儿声音很大,又四下看了眼压低嗓子道:“还有十来日就要大婚,婚后一显怀,就坏大事了啊!” “所以让大夫开方子养胎,让肚子里的孩子发育慢一点。”姜雨烟脸上的笑意逐渐爬满,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诡异。 跪在一旁的大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自古都只有叫孩子发育好的,那儿有让孩子发育慢的,小人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要做!”姜雨烟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只有你知道我有孕的事,这胎儿自然交给你,有半点差池,我的命留不住,你也别想活!” 大夫压根没想到跋涉两个时辰来高门大户看病,银子没挣到,会有个甩不掉的麻烦,哭丧着脸哀求着:“小人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子女,定守口如瓶,请小姐放过小人。” “你先去门外候着,我和小姐说几句话。”珍嬷嬷将大夫赶出去后,迫不及待的问姜雨烟道:“小祖宗喂,您到底要做什么?” “六皇子若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不说成婚了,怕是留咱们都不得,怎么能保住呢?” “成婚后和六皇子肯定要有肌肤之亲。”姜雨烟的笑意一直在,诡异又夹杂着几分怨毒:“就将这孩子想法子算在六皇子头上。” “月份不对啊!”珍嬷嬷打断她的话,道:“孩子早来两三个月,有经验的稳婆一看就知道缘由,到时候也瞒不住。” “早产,就说是早产。”姜雨烟已经将一切后果都想到了:“再用银子收买稳婆,不会有事。” 珍嬷嬷还要劝点什么,姜雨烟收起笑意,冷声打断道:“难道现在落胎六皇子就不知道吗?一旦称病,肯定会有太医上门来诊治。” “到时候传出去,你我照样活不成,还不如赌一把,要是瞒天过海,这孩子就会成为六皇子府的长子,今后再有正妃进门,也压不住我多少。” 这么一说,珍嬷嬷竟还有些动摇:“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开养胎的东西?” “是。”姜雨烟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低声道:“对外就说我胃疾犯了,吃不下半夜疼得睡不着,哪怕恶心反胃,也不会有人怀疑。” “是,奴婢这就去办。”珍嬷嬷心一横,快步走到外边去叫大夫。 刚出门,迎面就看到月牙儿端着茶水过来,本准备将大夫叫进门去说的珍嬷嬷,只能拉着大夫出去。 “就看完了?”月牙儿看到二人的动作,有些怀疑,道:“小姐身子如何了?” 大夫还没开口,珍嬷嬷就抢着道:“无碍,饮食不当引起的胃疾,需要慢慢调养。” 大夫赶紧顺着珍嬷嬷的话,道:“是,没什么问题,只需要养护一阵子。” 两人这般,月牙儿还是有些怀疑,却也不好说什么,将茶水端给姜雨烟后准备去找六皇子汇报。 姜雨烟也知道月牙儿要做什么,在她放下茶水后就道:“你是六皇子派过来伺候我的没错,我和六皇子成婚后,也该你来伺候我吧。” 月牙儿不清楚她要做什么,支吾着道:“这个,婚后的安排也是六皇子那边说了算,奴婢不敢擅自揣测。” “都伺候一阵子了,定然不会换人。”姜雨烟从椅子上缓缓起身,随手摸下发间别着的金簪子塞到月牙儿手中:“你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吧。” “啊?”月牙儿一惊,看向姜雨烟的神情有些惶恐。 姜雨烟却好似没看到那眼神一样,继续道:“没错,请大夫来,是调理身子的,并不是什么胃疾。” 月牙儿不知道怎么说,低着头看向手中的发簪。 沉甸甸的纯金,价格昂贵,可能是她给人当一辈子奴婢都买不起的! 姜雨烟笑了笑,接着道:“我背着六皇子找大夫,是想调理成易孕身子,嫁给六皇子早日怀孕巩固地位,你也知道的,我曾是颜家大小姐。” “一朝发现真实身份,从颜大小姐变成了姜小姐,云端跌入谷底,深知那些个苦,早日诞下孩子,也不过是能在六皇子府立足。”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好的证据 姜雨烟说的情真意切,说起从颜大小姐变成姜小姐时,还适时挤出几滴眼泪。 月牙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僵在原地,既不好搭话,也不敢动弹。 “你不会将我们的对话,告诉六皇子吧。”姜雨烟像是想起什么,擦了把眼泪,道:“你要告诉我也不好说你,毕竟是你职责所在。”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什么坏心眼,真的只想诞下六皇子府第一个孩子巩固地位罢了,左右是庶子,不会影响将来正妃的地位……” 月牙儿将信将疑,毕竟正妃之外,全是妾室,姜雨烟曾经是颜大小姐,心高气傲,后来成为二小姐,也是风光一时。 做妾,的确会觉得委屈,且日后恩宠不定,若有个孩子,还真是依仗。 见月牙儿一直不做声,姜雨烟又从发间抽出一支金银错花钗递过去,道:“你我往后也是主仆,在不损害六皇子利益的情况下帮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金钗和簪子都是沉甸甸的分量,就如压在月牙儿身上家里的重担一样,光这两东西,就能让她兄长娶妻,让家里过好点。 月牙儿捏在手中掂了又掂,最后还是没能抵住诱惑,毕竟姜雨烟也说了,在不损害六皇子利益的情况下! 她小心翼翼将金簪和发钗收起,道:“小姐如此,也是为了前程,奴婢不敢乱说。” “那就好。”姜雨烟缓缓将挂在脸颊的泪珠擦去,道:“我相信你。” 南奕铭放在姜雨烟身边的人,并非只有月牙儿一人,但只有月牙儿近身伺候,所以月牙儿不去六皇子跟前说,别人也不会。 姜雨烟搞定月牙儿后,大夫也开好了养胎药。 只是下药前千叮万嘱,说这药不能长期使用,不然胎儿养分不足发育不好,将来极有可能诞下死胎或者怪胎。 药是秋收亲自去抓的,在德心堂,正巧遇到前来取药丸的冰泽。 两人在相府就认得,冰泽留了个心眼,待秋收走后,朝小厮要了她抓药的方子带回去给颜雨笙过目。 “有趣。”颜雨笙看了一遍方子,将之合起,冷笑道:“姜雨烟还真是走钢丝啊,竟然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又来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到底是什么药?”梁嬷嬷和春花几人都看不出缘故,异口同声问。 “延缓胎儿发育的药物。”颜雨笙想到以后的场景就好笑,噗嗤笑出声来。 梁嬷嬷却是不懂:“姜小姐要延缓胎儿发育的药做什么?难道她想让人迟点发现?” 冰泽却是想到关键点,迟疑着道:“姜小姐该不会想让胎儿迟点发育,把着孩子推到六皇子身上去吧!” “正是。”颜雨笙拿着方子的手扬了扬,道:“送去德心堂存档,这可是最好的证据呢!” “这也太疯狂了,居然想李代桃僵。”春花叹道:“万一被发现……” “她自有她的张良计,咱们看戏就行,操心她做什么?”颜雨笙冷笑道:“总有一日,她会自食恶果的。”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头怯生生在门口看了眼,低声道:“梁嬷嬷,奴婢有话要说。” “是奴婢找的老实丫头,估计是发现什么了。”梁嬷嬷听到动静,对颜雨笙道:“小姐,奴婢出去看看。” 那丫头的出现,打断几人的谈话,等了一会,梁嬷嬷从外边进门,低声道:“小姐,婢子那边有动静了。” “哦?”颜雨笙有些好奇,这次三夫人又是什么招数。 “是露儿。”梁嬷嬷声音再度压低了些:“露儿和三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是同乡,由此牵上线了,刚才那丫头只看到露儿跟着那同乡去三夫人院子里。” “具体事情暂时还不清楚,要不,将露儿抓来拷问一番?” “还是那句话,别打草惊蛇。”颜雨笙意味深长的看向冰泽:“知道怎么做了?” “是。”冰泽会意,应声后出去了。 晚膳时,相府所有人再度聚在一起,除了被禁足的周芷兰,所有人,包括颜哲和姜雨烟都在餐桌上坐着。 “真好,大家欢聚才有生气儿。”老太君感慨了一句,笑吟吟道:“趁着现在还热闹,等雨笙出嫁,渐渐的可就没这么多人了。” “母亲,雨笙和雨烟嫁的都不远,您要是想念她们,可以叫她们偶尔回来陪您吃顿饭。”颜正廷嘴角竟带着少有的笑意,道。 说颜雨笙就罢了,还带着姜雨烟,称呼上也亲昵了很多。 老太君不禁看了他们两眼,毕竟周芷兰禁足的原因,就是她要让姜雨烟从相府出嫁,颜正廷不准。 颜正廷现在改口风同意了不说,还让姜雨烟坐在这何其美美的吃饭,连句解释都没有。 老太君到到底忍不住,问:“你不是不同意周芷兰的提议,现在算怎么回事?” 菜还没上来,颜正廷端起面前的漱口水,又放下:“雨烟毕竟是咱们相府养大的,总不能叫外人说闲话,左右不是以颜家女儿的身份,从颜家出嫁也算是全了咱们一番情分。” 老太君对自家儿子很了解,听到这场面话,就知道里头有隐情。 也不多问,只道:“婚期定在同一日,吉时就那一会儿,两台花轿同时出门,只怕错不开。” “儿子自有考量。”颜正廷顿了顿,道:“雨笙是颜家嫡女,嫁的又是端王殿下,自然要紧着她先,等她的花轿出门,再才是雨烟。” “想来六皇子作为皇侄,不会和皇叔争什么,雨烟是侧妃,礼数本就不繁琐,也会识大体不与长姐争这一时半会。” 姜雨烟闻言,脸色白了白,双手要将面前的桌布绞烂了,才忍住情绪道:“父亲说的是,能从颜家出嫁已是体面,岂敢和长姐计较。” “那就好,委屈你了。”颜正廷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姜小姐向来懂事。”韩如雪适时道:“自然能懂相爷的难处,不会因此和相府生嫌隙的,上菜了,准备吃饭吧。” 颜雨笙不动声色的看着大家做戏,心中只觉得讽刺。 菜一一上来,就在大家准备动筷子时,外面忽然急急吼吼进来个小厮,慌张道:“相爷,老太君,出大事了!” “什么要紧事?”老太君刚夹起一筷子藕糕,闻言不悦的放下筷子,道:“就不兴等吃完饭再来通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沽名钓誉 老太君呵斥的声音让小厮的慌张只增不减。 小厮一下跪在地上,说话结结巴巴的:“小人不是故意冲撞几位主子,实在有重大事通报,不敢耽搁。” “何事?”颜正廷放下筷子,也带着怒意:“赶紧说。” 小厮不敢在耽搁,紧着道:“七公主那边来人了,说是七公主吃了大小姐给的药,人不太好……” “人不太好是什么意思?”老太君和颜正廷对视了一眼,问道。 老太君接过话,紧跟着问:“七公主出什么问题了?” “小人也不知。”小厮垂着头:“公主府派来的人就在外面等着,请进来吗?” “怎么不早说!”颜正廷一拍桌子,怒道:“赶紧将人请进来!” 小厮又急急忙忙出去,没一会,就领进来个嬷嬷。 嬷嬷面生,一脸威严,进门给老太君和颜正廷行过礼,便朝着人群中的颜雨笙道:“颜大小姐,跟老奴走一趟吧!” “哎哟,这是怎么了?”韩如雪惊讶的捂着嘴,一副受惊的样子,道:“七公主不是和咱们大小姐要好,嬷嬷这幅兴师问罪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嬷嬷斜睨了韩如雪一眼,冷哼道:“那是在没出事以前,咱们公主金枝玉叶可是先帝嫡女!本来好好的,颜大小姐非凭一眼之缘,断定七公主身体有异。” “给公主开了不少调理方子的药丸,公主吃了十几日,一直不好不坏,昨儿晚上吃完,今早身子就开始不爽利。” “七公主赶紧请几位太医去诊治,太医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番查下来,问题居然出在颜大小姐供的药丸上!” “啊?”老太君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颜雨笙,转向那嬷嬷道:“不会吧,我家雨笙的医术了得,连怪病都能治好,召安侯府少夫人……” 嬷嬷打断,道:“老太君是想说颜大小姐治好了召安侯府少夫人的怪病?老奴就想问一句,除了那一件事能证明大小姐的医术,还有任何一个例子可以说明吗?” “老奴派人打听过,那次能治好少夫人,还是因为颜大小姐长在乡下,见过很多咱们灵都没有的东西,才误打误撞救治好少夫人!” “咱们七公主,也是因为这件事相信颜大小姐,哪怕身子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依旧听了她的话乖乖吃药丸,一日三顿,顿顿不落。” “如今出事了,难道老太君想袒护颜大小姐不成?” 老太君沉沉道:“并无袒护之意,只是她再不好,也是相府大小姐,更马上成为端王妃,七公主和端王关系不错,你说话是不是要顾忌着些?” 嬷嬷冷笑一声,语气凌厉无比,面色也沉着:“老太君不要看老奴只是个奴婢,今儿来,代表的是七公主,老奴的每一句,都是七公主说的!” “嬷嬷先别恼,不妨说说你代表公主来,到底想怎么样?”韩如雪适时道:“公主情况如何,你也没说清。” “昏厥不醒。”嬷嬷冷冷吐出两个字:“昨晚呕了几大口血,情况严重,这会皇上都派人去问了。” “三四个太医忙活一整天,才查出是药丸有问题,就紧着派老奴来,务必要将颜大小姐押回去!” 押这个字就很巧妙了。 像是已经定罪,只等扣押人了。 相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颜芊月惊慌开口,道:“她自个儿做下的事,不会牵连相府其他人吧?!” “那不一定,你们最好祈祷公主没事。”嬷嬷顿了顿,冷声道:“否则,谋害先帝嫡女的罪名,哪怕是相府,也承担不起。” “颜雨笙,你倒是说话啊!”颜芊月一听,立刻着急了,朝沉默不语的颜雨笙道:“你想出风头,非要给七公主看病。” “出了事就当缩头乌龟,想让整个相府给你陪葬不成?!” “许是有误会。”颜青墨低低开口:“长姐医术……” “得了吧。”颜芊月冷笑道:“刚刚嬷嬷也说了,她就治好了一个召安侯府的少夫人,证明不了什么,真正的神医,可不是一下成名的!” 姜雨烟知道是怎么回事,看了一出戏,缓缓开口道:“长姐,此事的确是因你而起,你怎么也要表个态。” “不可能。”颜雨笙淡淡的瞥了眼姜雨烟,终于开口道:“我的药肯定不会有问题,一定是别处出了错。” “颜大小姐这是不想认账了?”嬷嬷冷笑一声,道:“七公主对您信任的紧,出事后就怀疑是有婢子或者不怀好意的人动手脚了。” “可那药丸,是您身边的冰泽亲自送去的,难道颜大小姐是想说,冰泽做了手脚?” “冰泽可是端王派来的。”颜正廷下意识道:“看似服侍雨笙,实则是端王的人,她怎么可能害七公主?” 嬷嬷嘲讽一笑:“所以,连相爷都觉得,本来就是颜大小姐的药丸出了问题,对吗?” “这……”颜正廷目光沉沉看向颜雨笙,犹豫了一下,道:“雨笙没有害七公主的道理,但你们公主府一口咬定,看来只有叫雨笙跟着你们去,才能查明真相。” 颜正廷私心还是想维护颜雨笙的。 姜雨烟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抢在嬷嬷前面道:“父亲,我此时并非相府人,但愿意说句公道话,长姐的确没害七公主的理由,可她缺少证明自己的机会。” 老太君面色微变,道:“雨烟,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姜小姐想说,是她故意给七公主下毒?”颜芊月这会子倒是脑子灵光,一下子想到其中关窍,道:“到现在只有给召安侯府医治少夫人的经历,还不够出名。” “她想借七公主,将自己神医的名气彻底打出去?” 姜雨烟但笑不语,面上的表情已足以说明她的话,就是颜芊月说的那个意思。 相府几人再度面面相觑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颜哲,也低声道:“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长姐给七公主制作的药丸,全是关起门在听雨阁做的,别说是旁人,就是苍蝇都飞不进一只。” “太医院的大夫又确定是药有问题,那就只可能是长姐故意在药丸上做手脚,再接着给七公主将病治好,来沽名钓誉!” “雨笙,这……”老太君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抬头看向她,满是狐疑的问。 颜雨笙冷眼看了众人一圈,道:“我跟着嬷嬷去公主府,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七公主出事 争论许久,颜雨笙这个风暴中心的人,一说话就直奔主题:“我的医术不精,却也没害人的道理,只要去见到那药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外边又进来个小厮,比上一个通报的小厮还要着急,结结巴巴道:“不,不好了,外边,外边来了好多穿盔甲的侍卫,说,说要捉了大小姐去!” “肯定是老奴在这和你们掰扯耽搁时间,七公主身体又发生变化了。”嬷嬷眼神变了变,一个健步上前扭住颜雨笙的胳膊,道。 “颜大小姐,得罪了,事关千金玉体,不得不紧着些,您赶紧跟着老奴走一趟吧,一会侍卫进来,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颜正廷也不想将事情闹大,顺着嬷嬷的话道:“雨笙,您先跟着去,瞧瞧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会通知端王的。” “是啊,长姐,可别因为你的失误,连累相府。”颜芊月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被侍卫拘走,你怕是相府唯一一个。” “你少说两句。”老太君呵斥了颜芊月一句,面色凝重,不知是担心颜雨笙的安危,还是担心她影响整个相府的名声。 颜雨笙任由嬷嬷拉着她,朝外走去。 身后依稀还能听到颜芊月的冷笑声:“她要真有医术,早就将五妹医治好了,五妹死前遭了多少罪!” 她的话,还佐着韩如雪的几句阴阳怪气的嘲讽。 颜雨笙嘴角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奏效了。 等上了外边的马车,那嬷嬷一激灵放开颜雨笙的手臂,堪堪跪在逼仄的马车上,道:“颜大小姐恕罪,老奴刚才多有得罪。” “没事,你演的很好。”颜雨笙伸手将她扶起来:“公主府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只要您先去走个过场。”嬷嬷一笑,脸上的凌厉中,多了几分柔和。 颜雨笙去公主府后,颜家的几个人,都分别派人去试探打听了。 老太君更是将颜正廷叫去院子里,不知道密谈什么去了。 姜雨烟坐在韩如雪院子里悠闲的喝着茶,冷眼看着韩如雪如热锅上的蚂蚁:“三夫人紧张什么?” “我可不像姜小姐。”韩如雪脚下一停,声音带着些恼怒:“你将毒药给我,连手都没沾上半分腥,收买听雨阁小厮的是我,出银子的也是我。” “万一事情败露,最倒霉的也是我!” 姜雨烟轻轻一笑,道:“七公主,那是多尊贵的身份,一旦出问题,颜雨笙不会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你说的轻巧,难道不知道她还有端王?”韩如雪想起下聘那日令人咋舌的礼单,不安道:“端王对颜雨笙肯定有情,一旦他出手,保住个颜雨笙还是不在话下的!” “三夫人别自乱阵脚。”姜雨烟早就算计好了一切:“端王对颜雨笙的确有几分不同,但他正直,肯定不会允许颜雨笙心思歹毒。” “敢害七公主,他头一个不会原谅。” 韩如雪还是不安的厉害,在院子里像拉磨的驴,不停的来回踱步。 直到派出去打探的小厮回来汇报,她才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怎么样!” “回三夫人,姜小姐。”那小厮四下看了眼,声音低沉:“七公主情况不好,太医院首都去了,好像到现在都昏迷着。” “皇上也派人来问了几次,个个出来时垂头丧气,半个时辰前公主府更是忽然传出痛哭的声音,应该是七公主没了……” “什么叫应该?”姜雨烟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皱眉道:“到底打探出什么准备消息没有?” 小厮顿了顿,讪笑着道:“七公主府开始戒严,小人的消息都是花银子买通后厨送菜的人,进去探听出来的,具体的情况,怕是外人不知道。” “反正听那个动静,情况不妙。” “那端王呢?”韩如雪想起什么,疾声问。 小厮抿了抿嘴,道:“小人回来复命时,端王正好问询赶去公主府门口,下马车时怒意冲冲,整个人都像是从幽冥罗刹出来的一样,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 “倒是端王身边的小厮,推着端王进公主府,嘴里句句都是说颜大小姐的不是,还叫端王赶紧去皇上跟前取消婚约。” “端王一言不发,却没呵斥小厮,估计也是被气得不轻。” “呼。”听完小厮的话,韩如雪果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端王那边不向着颜雨笙,这一劫她躲不开。” 姜雨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悠闲的喝口了口茶,道:“我说什么来着,三夫人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静静的等下一步。” 颜雨笙去七公主一夜未归,而七公主府大门紧闭,皇上后来派来的人,都进不去,谁也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 相府担惊受怕了一整夜。 直到次日一早颜雨笙才从外边回来,步履虚浮,神色憔悴,连发髻乱了都不曾整理,一看就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哎,雨笙,七公主怎么样了?”老太君正准备出来吃饭,见到失魂落魄的她,赶紧问道。 颜雨笙却像是没听到一半,一步步跟个活死人一样,朝院内挪去。 “这,这怎么了?”慧嬷嬷也吓了一跳:“跟失了魂似的,难道七公主真没了?” “谁知道?可惜昨儿那公主府的嬷嬷只准颜雨笙一人去,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太君有些不喜:“你将人送回去,一会叫人再去七公主府探探情况。” 颜雨笙样子实在有些渗人,老太君本想拦住问问的,看她那失神的样子也问不出什么,只叫慧嬷嬷将人送回听雨阁。 颜雨笙前脚刚回听雨阁,后脚七公主府又来人传信了。 “公主凤体违和,全因颜大小姐而起,今日开始直到七公主凤体痊愈,颜大小姐不得出府,否则视作畏罪潜逃,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老太君听到侍卫一板一眼话,吓得捂住心口:“那相府呢?” “暂时和相府无关。”侍卫说完,匆匆离去。 “作孽,作孽啊!”老太君哭丧着脸,锤了几下心口。 还没来得及喘气,端王府的曾青也来传信了:“传端王口谕,颜大小姐心术不正,残害七公主,婚事暂且不提!” 接连两个通知,炸的相府人晕头转向。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接踵而至的噩耗 颜雨笙还在听雨阁没任何动静,噩耗却一个接一个的。 老太君听着那些话,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颜正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这可不成!”老太君紧绷着脸,手重重的落在桌上:“七公主乃是先帝嫡女,身份尊贵,连皇上都对她高看两眼。” “要是七公主的命折在颜雨笙手中,只怕咱们相府都要被牵连,你要早点想到应对之策!” 颜正廷深吸一口气,沉沉道:“还能想什么办法,之前还指着端王那边,能念在颜雨笙为他看病的份上,帮忙说道两句。” “谁知道端王竟是偏向七公主,对颜雨笙半分情谊都不曾有,咱们相府前面已经和姜雨烟断绝关系,难道还出第二个声明,撇清和颜雨笙的关系不成。” “这样一来,外头该怎么议论咱们相府,皇上又怎么看我的品行?”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老太君心急的很,又担心相府会因为这件事被牵连,道:“难道将颜雨笙推出去?” “谁都知道她是颜家刚认回来的大小姐,推出去也显得我们相府无情无义!” “母亲。”韩如雪倒了杯茶递过去,一边给老太君顺气,一边安慰道:“您担心相府,又疼大小姐,可如今事情接踵而至,总要有个轻重缓急。” “将大小姐暂时推出去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毕竟现在的来的,不管是七公主府还是端王那边,口口声声都只说了大小姐的不是,还没波及相府。” “再说七公主那边情况笼统,应该还一息尚存,否则丧钟早就响了,再此前,咱们暂且观望着,不急在一时。” 老太君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重重的搁回桌上:“你说的对,轻重缓急,七公主的病因颜雨笙要出风头而起,如今也该她自个儿受着。” “正廷,不如就将颜雨笙暂时锁在听雨阁,万一七公主当真死了,就直接将她交出去。”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颜正廷沉沉道:“我出去一趟,叫府内下人都把好口风,别有的没的,什么都敢往外说。” “作孽啊!”老太君又叹了一声,扶着韩如雪的手起身,道:“相府这到底是怎么了,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就变成不是亲生的,大夫人行事鲁莽和将军府断绝关系。” “二夫人自寻死路,剩下个你暂时没事,但青姝小小年纪就去了,的确可惜,剩下寥寥几个人,雨笙又摊上这么个事,哎!” 韩如雪态度恭顺,小心翼翼的扶着老太君的手,安慰道:“的确是有些倒霉,说起来,事情全是大小姐从长清县回来后开始的。” “母亲。”韩如雪说到这,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煞有介事道:“我听闻有些地方本就邪门,会不会是大小姐回来,带回了什么邪祟?” “亦或者是什么邪气之类的?” 老太君也有些狐疑,脚下一顿,可转瞬想到之前的事,道:“之前不是找人来看过,没那些个事,相爷忌讳,你可别再说这些。” “母亲莫不是忘了。”韩如雪依旧压着嗓子:“之前的和尚和道士都是假的,假的能看出什么来,必须是有真本事的!” “实在不行,咱们去城外的寺庙请大师前来,就算什么都没有,那也算保险!” 老太君眉心紧锁,想了想才抬脚继续往前:“等七公主的事过去再说,若是七公主挺不过去,颜雨笙肯定要以命抵命,她走了,相府也就太平了。” “若是七公主幸运,能躲过这一劫,颜雨笙好好的,咱们再去找人来瞧,毕竟在这节骨眼找大师进府,太过招摇。” 韩如雪见目的达到,也不继续说什么,还是那副谦卑恭顺的样子,道:“一切母亲说了算。” 前厅的消息,一会儿就传到听雨阁,包括禁足的事。 “相爷还真喜欢将人禁足,前面有大夫人,这下好了,连您也给一道禁了。”春花气鼓鼓道。 颜雨笙气定神闲的坐在窗户边看书,闻言朝屋外瞥了一眼,道:“禁足还不好,吃喝都有人送上门,你伺候也省事。” “小姐还有心打趣呢。”春花嘟着嘴,跺脚道:“传来的消息个顶个吓人,老爷都将您给禁足了。” “不然如何?”颜雨笙将书轻轻放在桌上,笑道:“难道你要我现在去扒着院子门,大哭大叫,要人将我放出去?” 春花不知如何回答时,冰泽从外边进来,道:“小姐,三夫人求见。” “就说我从公主府回来后心神不宁,喝了安神药,已经睡下了。”颜雨笙笑意更甚:“鱼儿总算是上钩,也不枉咱们放的长线。” “可三夫人说有老太君的话带进来。”冰泽犹豫了一下,道:“奴婢瞧着她那样子,八成是要试探您的情况。” “我知道她是试探。”颜雨笙收回笑意:“如果直接让她进来,那才叫着了她的道,你先按照我说的去回话。” 冰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出去回话后,韩如雪却没动,站在原地朝院内看了眼,道:“大小姐要休息没错,可老太君的话,我也不能不带到。” “这样吧,我只进去说句话,大小姐可以接着休息,也不耽误。” 冰泽站在原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韩如雪见状,接着道:“冰泽姑娘,老太君好不容易叫我办个事,不能让她失望,你就通融下,好吗?” “这……”冰泽顿了顿,道:“奴婢进去试试,您先站一会儿。” 冰泽进去原话跟颜雨笙说过后,颜雨笙走到床边躺下,道:“请进来,就说老太君的话,不敢不听。” 韩如雪这是第一次进听雨阁,四下打量着。 冰泽不动声色看着,提醒道:“三夫人,小姐身子不适,正躺着,只能在卧榻见您,请您见谅。” “没事。”韩如雪绕到屏风后,一眼就看到半躺半坐着的颜雨笙。 显而易见的憔悴,面色白中带青,双唇泛白,听到动静,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哟。”韩如雪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的走到床榻边上,啧啧道:“昨儿出去时候不是好好的,怎么一夜就成了这样?” “三夫人。”颜雨笙说话的声音也很虚:“老太君有什么话请你带来?” 韩如雪靠近了,仔细辨别了下她的神色,道:“老太君说,让您安心呆着,别想有的没的,端王口谕不作数,您可是皇上亲赐的端王妃。” 第一百九十章 畏罪服毒 韩如雪的话,完全就是可有可无。 且不说不知老太君到底让她带话没有,就算有,在颜雨笙说不见后,叫冰泽传话也行。 摆明了带话是假,试探是真。 颜雨笙索性做出一副她想看的样子,陪着她作戏:“多谢老太君挂念,也多谢三夫人跑这一趟,更难为你们二人不嫌弃我如今被事缠身。” “都是一家人。”韩如雪假意亲热的握住她的手,道:“唉!谁能想到短短一夜会发生这么大变化,连端王都要和您划清界限。” “说起来,您通过这件事看清端王也好,之前端王病着您费心费力去医治,现今一出事,王爷竟是偏帮外人,那些华而不实的聘礼,也都放在端王给您买的宅子里。” “说到底啊,这男人就是靠不住,还得是自家人最靠得牢。” 看似感叹,实则挑拨。 颜雨笙故作不知,泫然欲泣道:“我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端王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对我不闻不问,还不要我了。” “谁都知道我是赐婚给他的,他说婚期延迟,不就是变相拒婚?传出去我还怎么在灵都立足。” 韩如雪眼底闪过一丝冷笑,面上还是安慰道:“保不齐七公主会转危为安,到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搅了。” 出去时,韩如雪专门朝梳妆台上看了眼。 等她离开,冰泽就道:“三夫人也太假惺惺了,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来干什么的,居然还敢挑拨您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哼,被王爷知道,只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颜雨笙没理冰泽,从榻上一跃而下,冲到桌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道:“总算走了,虽然外面要下雨了凉快很多,热气却全部闷在屋里。” “合衣躺着,还盖着被子,真是燥热的紧,她还拉着我的手。” “赶紧喝点水,也不知道三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冰泽赶紧拿了扇子给她扇着,不解的问。 “总不是要害我。”一杯凉茶下肚,总算是将热气压下去,颜雨笙挑了挑眉:“最近你们吃喝用度都要小心。” “别一不留神,食物饮水里夹了毒,给我来个畏罪自杀。” 颜雨笙算是说对了。 韩如雪一出听雨阁,脸就彻底冷下来,却又笑了一声:“这野蹄子,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没想到全不经吓,出点事就成这惨模样了。” “到底是养在外头多年,能回来都是她的福分。”扶着她手臂的嬷嬷附和了几句,请示道:“夫人,接下来如何?” “本来还想弄花她那张脸的。”韩如雪说起来依旧咬牙切齿的:“如今看来,直接毒杀更好,这个节骨眼,别人只会以为她畏罪自杀,或者羞愤自尽。” “她那样子,定要喝安神药,而整个听雨阁的锅碗瓢盆全部被收了,她们熬药只能去后厨,而后厨人来人往的……” “是,奴婢明白。”嬷嬷脸上带着恶毒,狠声道:“大小姐竟然害死五小姐,死有余辜!” 相府的主子们各怀心思,有人满腹心机想害人,有人惶恐不安,有人看好戏,有人为好戏推波助澜。 殊不知,不管是七公主府上来相府通报关于颜雨笙的消息,还是端王派来传话的曾青所言,都只是对相府,别人压根不知道。 旁人只知道七公主吃了颜雨笙的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只剩下一口气。 不过就这条消息,也够不知内情的百姓议论的,不出一日,就传的整个灵都都知道了。 召安侯府的人听到这消息都十分惊讶,尤其是沈美欣,她还在卧床养胎,听到这消息,立刻叫云翼威兄妹进屋商议。 “那么好的医术,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事故,肯定有问题。”沈美欣摸着尚还平坦的小腹,道:“你们查清楚没有,是怎么回事?” “说是颜大小姐见七公主一面,就说七公主身子需要调理,给开了不少药丸。”云翼威面色凝重,道:“七公主因为她治好嫂子你的怪病,就相信了她的医术。” “连吃多天不好不坏,后来忽然呕血,身子不爽,连夜请太医上门诊治,就说是颜大小姐给的药丸有问题。” “如今七公主府戒严,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公主到底如何,只是七公主派了人去相府通报,说是要相府看好颜大小姐,做好抵命的准备。” 沈美欣吓了一跳:“这么严重了?” 云玲郡主沉沉点头:“只怕比这还要严重,我派人去相府打听,说是端王都派人去传口谕,推迟婚期。” “不行,颜大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她身陷囹圄。”沈美欣从榻上起身,道:“我要进宫去见姐姐,她作为贵妃,肯定有法子。” “先别惊动贵妃娘娘。”云翼威皱着眉,看向云玲郡主,道:“你和颜大小姐关系不错,要不,你先去相府看看她。” “如果情况当真很严重,再去求贵妃娘娘也不迟。” 云玲郡主点点头,顺便安慰沈美欣道:“嫂子别担心,安心养胎最重要。” 她马不停蹄的跑到相府,好在相府只下令禁足颜雨笙,没有说不准探望。 云玲郡主进屋看到颜雨笙倚在窗棂上,神色憔悴的厉害,很是心疼:“你还好吧?” “郡主怎么来了?”颜雨笙回过神,语气恹恹的:“我官司缠身,你还是别靠近我,免得被牵连。” “我要真担心被波及,怎么会来看你。”云玲郡主拉过她的手,道:“手都冻得冰凉了,也不知进去坐一会。” 说着,牵着颜雨笙的手走到软塌前坐下,又将婢子门屏退,才道:“七公主到底怎么样,外头各种传言,我都要担心死了。” 颜雨笙知道如今的云玲郡主,是可以交心的人,本想说实话,顿了顿,又想到怕她知道真相后神色松懈被人察觉端倪。 只能道:“我也不知道,公主府紧闭着,端王又恼我的紧。” “端王怎么是这样的人!”云玲郡主打抱不平之余,还不忘安慰她:“你放心,他们不管我也要管的,嫂子也说,会找贵妃娘娘想办法。” 两人说话之际,正好安神汤药熬好了,冰泽端着药放在软塌旁的小柜子上,道:“小姐,药好了,特意加了冰糖进去,不苦的,您尝尝。” 颜雨笙亲自开的安神药,非但没有什么药材的味道,反而带着一股子轻微的香味。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八哥中毒 药材分开各自有独特的药味,熬在一起后都差不多。 可带着香味的汤药,云玲郡主还是头一次闻,不由道:“你这是什么,怎么这么个味儿?” “安神的。”颜雨笙抬手按着太阳穴,道:“总是心神不宁,闭上眼心慌的厉害,只能开点安神的药。” “安神药我也喝过,可不是这么个味。”云玲郡主说着,起身凑到药碗前闻了闻,道:“怎么闻着都没什么药味。” 颜雨笙端起药碗,觉着有些烫手,又转瞬将药碗搁下了:“这是我刚研制出来的安神药,自个儿试验一番。”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窜进来一只毛色鲜亮的八哥。 “哎呀,这不是四小姐养的八哥吗?”春花瞧见后,惊声道:“向来都是锁着脚的,怎么还飞到咱们这儿来了?” “吃药,吃药。”那八哥怪声怪气的重复这两个字,忽然朝柜子上的药碗飞去。 “药可是小姐的,岂是你能喝的?”春花想将它赶出去,可鸟毕竟长着翅膀。 春花追着八哥满屋子跑,那八哥像是觉着好玩似的,时高时低,还撞翻了两个白瓷摆件。 “气死我了。”春花叉着腰,仰头看着停在横梁上的八哥,怒道:“瞧着,我去拿扫把,非给你打下来!” 说着,就准备朝外去。 “算了。”颜雨笙声音虚弱,道:“春花,去将四小姐请过来,她养的鸟儿总有办法,用扫把打伤了不好和她交代。” “是。”春花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瞪了闯祸的八哥一眼,出门去请颜青墨去了。 正在这时,那八哥歪着脑袋,朝柜子上的药碗看了看,忽然一个俯冲过来,一连喝了好几口药。 梁嬷嬷忙不迭的去赶,嘀咕道:“刚熬好的药这下又废了,四小姐也真是的,不好生看着自个儿的宠物,竹苑离咱们这虽然不远,却也有几步路,还能跑这儿来撒野。” 颜雨笙倒是好脾气:“八哥都已经喝了,我也喝不成,直接给它吧,春花去请青墨了,你去外边再熬一碗安神汤进来。” 云玲郡主的婢子桐梓惊讶道:“这鸟儿什么毛病,竟然喜欢喝药!” “都说宠物随主。”云玲郡主皱了皱眉,道:“四小姐书卷气弄,师从国学大师,又成日泡在书斋,照理说,她的宠物该喜欢书本才是。” “怎么上来就喝药喝药的念叨?” “我也不知道。”颜雨笙摇了摇头,勉强一笑:“要不是春花说,我都不知道青墨屋里还养着八哥。” “春花撞见过四小姐房里的婢子溜鸟儿。”冰泽接过话,道:“多嘴问了一次,回来还跟奴婢几人说起过,不过喜欢吃药的鸟儿,还真是奇怪。” 没人阻拦,八哥索性停在柜子上吃药,也不知道懂不懂几人在说什么,侧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又怪声怪气道:“吃药,吃药。” “不正在吃?”冰泽又好气,又好笑,盯着八哥道:“赶紧吃了好回去,别又霍霍人家的东西。” “瞧它。”云玲郡主也觉得好玩:“竟吃药上瘾了,嘴里吃着,还得念叨,该不会是四小姐拿药喂它长大的吧。” 就在这时,八哥忽然像被什么划伤嗓子似的,仰头长呼一声,直挺挺的倒在柜子上。 “天哪,这是怎么了?”云玲郡主正盯着它看,吓了一跳,人也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桐梓捂着嘴,道:“它,它眼睛里流血了!” “不止眼睛,嘴里也有血。”冰泽查看一番,捻了些嗅了嗅,道:“而且是浓黑的血,好像是中毒了!” 八哥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睁着死不瞑目,一行血顺着滴在羽毛上,嘴巴里也有。 血顺着流在黄色的柜子上,黑黑一摊。 “难道是八哥不能吃安神药?”云玲郡主有些迟疑的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神色凝重,盯着柜子上的血一字一句道:“黑血明显是中毒了,若是不能吃这药,最多有些不适,不会口鼻带黑血。” 云玲郡主稍微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惊疑道:“你的意思,药里面有毒?!” 颜雨笙缓缓点头,眼睛依旧盯着那摊黑血,似乎在想着什么。 云玲郡主不淡定了,几步走到榻前,握住颜雨笙的手,道:“药是你自个儿做的,没道理有毒你不知道,难道是有人想对你不利?”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请云玲郡主帮个忙。”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云玲郡主叹了一声,道:“只要我能办到的,肯定什么都帮!” “请太医来。”颜雨笙终于不再看那血迹,目光沉沉看着云玲郡主,道:“我被禁足不能外出,外边请来的大夫没有说服力,只能请太医来诊断。” “好,我这就去。”云玲郡主赶紧起身,带着桐梓出去。 走到门口,还差点和进门的颜青墨撞个满怀。 “见过云玲郡主。”颜青墨站定后行礼,道:“郡主这般匆忙做什么?” “有事。”云玲郡主头也不回,匆忙离去。 颜青墨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进门,还没说话,视线就被桌上一动不动的八哥吸引。 她快步过去看了眼,惊呼道:“这是怎么了,莺歌怎么身上有血?” “你的八哥不知怎么飞到我房间里,正巧药熬好了搁在那边,它吃完就死了。”颜雨笙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长姐。”颜青墨这才回头叫了一声,关切道:“父亲下令将你禁足,没他的允许,我也不好来探望,你怎么样?” “心神不定。”颜雨笙瞥了药碗一眼,道:“总觉得不踏实,一闭眼就惶恐的紧。” “七公主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如今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颜青墨安慰着,道:“我是相信长姐医术的。” 颜雨笙挤出一个笑容,道:“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如今灵都都在看我笑话。” 说着,她指了指那药碗,道:“只是我想不到,外人看笑话就罢,府上的自己人竟想趁着我病,要我的命。” “长姐这话什么意思?”颜青墨面上尽是疑色:“莺歌中毒了!” 春花看不下去,嘟囔道:“四小姐的关注点还真奇怪,难道不该先问小姐如何了?” 颜青墨讪讪一笑,这才道:“长姐没事吧!” “没事,药还晾着,你家莺歌就率先喝了,我叫人重新熬药,还没来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什么勾当 颜雨笙说话期间,一直盯着颜青墨的脸色。 颜青墨有些不自在:“长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养八哥。”颜雨笙收回眼神,道:“你的八哥也算给我挡灾,我会重新买一个赔给你。” “养着玩罢了,不用长姐赔,能为长姐挡灾也是它的福分。”颜青墨顿了顿,试探着问:“长姐说府上有人想对你下毒,可知道是谁?” 颜雨笙微微摇头:“不知道,昨儿在公主府一晚上没睡,早间回来也睡不着,心总是突突直跳,叫人熬了安神药才勉强睡着。” “这会子心悸的感觉又来了,只能接着喝点,要没你的八哥,喝下那碗有毒安神药的就是我。” “那……”颜青墨犹豫了一下,才问:“长姐可有怀疑的人?” “没有。”颜雨笙半倚着软枕,苦笑道:“自打从长清县回来我从未主动招惹谁,都是事情找上我,包括姜雨烟和二夫人。” “府内其他人我也没招惹,现在又不知道是谁想憋着心思暗害我。” 颜青墨心头一跳,想到韩如雪之前的疯狂状态,声音低了几分:“会不会是弄错了,长姐也说没招惹谁。” “你的莺歌生龙活虎的飞进来,如今就在桌上躺着。”颜雨笙脸色苍白,笑了笑,道:“难道是我毒死它陷害别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颜青墨说着,吩咐婢子把僵硬的莺歌用帕子包起来,道:“我先回去处理莺歌,顺便替长姐查查谁可能下手。” “长姐好生歇息,别想太多。” “四小姐怎么怪怪的?”春花盯着颜青墨远去的背影,低声问。 “养一只吃药的八哥,就足够奇怪了的。”颜雨笙恢复成正常的样子,眼神微冷:“看来我这位四妹还有小秘密呢。” “用不用去查?”春花煞有介事道:“别不是安神药里动手脚的,就是四小姐吧。” “你傻呀。”冰泽从外头进来,听到这话,戳了戳春花的后脑勺,道:“谁都知道三夫人已经在咱们院子里动手脚了。” “她前脚刚假模假式的看望完小姐,后脚小姐药里就出现了毒物,定是三夫人所为,四小姐神色匆匆,怕也是察觉了什么,才如此慌张。” 颜雨笙赞许的点头,只问:“你查到什么了?” “小姐,德顺去三夫人院子里了。”冰泽声音低了几分:“据说以往都是晚上去,没想到现在大白日就不避人,想来德顺又缺银子了。” “叫白芷去吧。”颜雨笙顺了顺头发,道:“事情得早些结束才是。” 如听雨阁猜想的一样,当德顺出现在韩如雪的院子,将韩如雪身边的心腹文嬷嬷吓了一跳。 文嬷嬷四下看了眼,扯着德顺去偏方,压着嗓子道:“你不要命了,大白天的来做什么,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德顺舔着脸,满是笑意:“文嬷嬷,上次的银子已经用完了,您看……” “什么!”文嬷嬷大惊,随即意识到嗓门大了些,又压低声音道:“给你的银子前后足有七万两了吧,寻常人家七万两银子足够一家人过一辈子去!” “你也就娶了个妻子,又不是娶吞金兽,银子都烧了吃了?” 德顺依旧憨笑着:“银子已经用完了,嬷嬷,您叫三夫人再给点呗?” “没有了。”文嬷嬷脸色一沉,怒道:“三夫人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早些年得宠时攒下些银子,如今也早霍霍的差不多了。” “加上你又要了那么多,还哪儿有银子给你?” 德顺也不恼,就那么呵呵笑着:“这次要了,保证下次再也不要了,就再给一万两,等我去翻本,将之前那些个银子都赚回来。” “赌!你竟然赌!”文嬷嬷恼怒之下,推了德顺一把:“难怪你上次要银子的时候支支吾吾,竟是这样,告诉你,三夫人没银子给你了!” “赌博就是个无底洞,整个三房的命给你,也填不满你的需求!” “不给我也行啊。”德顺的笑意慢慢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狠戾:“你们不给,我就去找大小姐要,左右她手头有端王给的聘礼,出手也肯定比你们大方!” “你,你敢!”文嬷嬷语气弱了几分。 德顺冷笑着,脸上早就没了开始的讨好:“你看我敢不敢,逼急了,我还能去找相爷和老太君要!告诉你,死老婆子。” “天黑之前我要看到银子,一万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否则,我就将事情捅到大小姐跟前去,大小姐如今禁足,正愁找不到罪魁祸首!” 文嬷嬷心虚,咽了口口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三夫人。” 当文嬷嬷一字不落将事情说了一遍后,韩如雪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帮我做了两件事,竟贪得无厌,还接着要银子。” “七万两,那几乎是我所有家当,他还不知足!” “是啊。”文嬷嬷愤愤不平,道:“早知道德顺这般不堪,咱们说什么也不会找他!” “都这样了,说还有什么意义。”韩如雪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将首饰一股脑倒出来点了点,道:“只有将这些变卖,凑齐一万两给他。” “真闹到颜雨笙或者相爷跟前,咱们就完了!” 文嬷嬷按住她的手,道:“首饰卖出去,只要旁人一查,别人就知道从哪儿出去的,您深居简出,每个月月银都用不完,哪儿需要这么多银子?” “那怎么办。”韩如雪将簪子往妆台上重重摔去:“德顺那狗东西就等着要,不凑出银子,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文嬷嬷想了想,道:“您还有两根金条,拿一根出来,足有了。” “不成,那金条是我给青墨的嫁妆,她是庶女,将来嫁人相府给的肯定不多,我总要给她留点傍身的。”韩如雪一口回绝,道。 “您可以将这些首饰送给四小姐。”文嬷嬷劝道。 韩如雪想了很久,终于沉沉点头,道:“取一根来吧,不能让德顺那狗东西说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响起颜青墨的声音:“母亲,你和德顺有什么勾当?”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条船上的蚂蚱 不知是韩如雪主仆讨论的正热烈,还是颜青墨的脚步很轻,她们主仆没听到。 总之颜青墨的动静,将二人都吓了一跳。 “青墨,你怎么来了?”韩如雪反应过来后,朝嬷文嬷使了个眼色,转向颜青墨问:“寻常这个时候,你该去书斋了。” “母亲还有心思管我什么?”颜青墨虽然笑着,却明显带着讽刺:“还以为你只顾着害人,想不到我身上来了。” “害人?”韩如雪抖了抖,支起笑脸走过去牵起颜青墨的手,道:“你在说什么呢,最近我的确对你疏忽了些,那也是因为你妹妹。” “青姝来这世界一遭,还来不及享受什么,就被逼去死,我心内郁结……” 见韩如雪装糊涂到底,颜青墨眼底闪过一丝不快,打断她的话,开门见山道:“德顺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德顺,我不知道。”韩如雪别开脸,顺势挣脱她的手,将装傻进行到底。 “别装了。”颜青墨正色起来,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是不是买通了德顺,想利用他暗害长姐?” 韩如雪还在摇着头,就听颜青墨接着道:“我早就说过,颜雨笙不是傻子,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母亲好好的为何要去招惹她?” 这几句话瞬间戳痛了韩如雪的心思。 她也不装了,冷声道:“什么叫好端端的?什么又叫我招惹的她?整个相府,谁都可以以为她是好人,你不行,青墨,别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了的!” “青姝若不率先动心思,岂会遭她反设计没了命?”颜青墨此时最怕的,是颜雨笙会触底反击:“颜雨笙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青墨的设计巧妙,不还是被她发现。” “你在没清楚她的底细之前,轻举妄动只会害了自个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会想劝我等吧。”韩如雪一点也没听进去,反问道:“时间过得很快,她的婚期一转眼就到了。” “现在不动手,难道非要等她嫁给端王,端王府又岂是你我能接近的!” 这些话,颜青墨早就听韩如雪说过一遍,此时的她根本不想听:“你赶紧将德顺的事情摆平,我着人去听雨阁打听过,整个听雨阁的婢子都很听话。” “你能买通德顺,要么就是他本身就有问题,要么,就是颜雨笙叫听雨阁的下人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四个字,让韩如雪本能的抖了抖。 一直振振有词的她,心里爬上一股子凉意——七万两不是小数目,哪怕是赌银子,又岂是短短十来日能挥霍干净的。 万一德顺真的是和颜雨笙串通的,那些个银子就全落在颜雨笙手中了! 越想越不对劲,韩如雪顾不得颜青墨还在这儿,侧头吩咐文嬷嬷道:“你去将德顺带进来,我有几句话要亲自问他!” 文嬷嬷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向颜青墨。 果然,颜青墨嘴角下压,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怎么,母亲不装了?” “你别说这些个风凉话。”韩如雪心本就乱的厉害,听到她的话就觉得心头不快,就像是吃鱼被卡住旁人还在笑为何要吃鱼一样。 “要是你有一丁点用处,也不至于我费尽心机帮你妹妹报仇,你们明明是一母同胞出来的双生花,性格却相差甚远。” “青姝头脑聪明,古灵精怪,鬼点子也多,像极了我年轻时候,您呢,就知道装模作样的死读书,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颜青墨越听,脸上的笑意更明显,到最后几乎是哈哈大笑。 直笑的眼泪都出来才停下:“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母亲,最后劝你一句,听雨阁的人别去招惹,将来落得和青姝一个下场!” 说完,也不再管韩如雪脸色如何,直接带着婢子离开韩如雪的院子。 走到门口时,恰逢文嬷嬷带着一个面生的青年男子进来。 那青年男子看了颜青墨一眼,整张脸上都写着不屑和吊儿郎当。 见颜青墨神色怔怔的,文嬷嬷好心劝道:“小姐,夫人作为母亲,所做都是为了子女,她心里是有你的。” “您要不留下,听听夫人是怎么说的?” “不必了。”颜青墨收回眼神,冷笑道:“我这种一无所知的女儿,没有什么鬼点子,也帮不到母亲什么,免得留下污了她的眼。” “倔啊。”文嬷嬷叹了一声,带着德顺进去了。 德顺撕破脸后一点也不装,进门直接嚷嚷道:“三夫人,说好的一万两,这就准备齐了?” 韩如雪紧绷着脸,满是不悦,要不是因为有把柄在德顺手中,她都恨不得一榔头敲死德顺! “你先别管银子,我问你,之前的银子到底去哪儿了?”韩如雪冷声问。 德顺噗嗤笑道:“你们主仆没毛病吧,去城内的地下赌场一查不就知道我的银子去哪儿了?识相的赶紧拿银子我去翻本。” “再捱一会都要后半夜了,还有什么玩头?真要拿不出银子,我就去找大小姐要!” “德顺,你是不是早就和你主子串通好了,在下我的套?”韩如雪沉着脸,厉声问。 “哟,不想给银子,连这些招数都使出来了?”德顺不屑的看了三夫人一眼,道:“我要是串通好了,这会子你还能安稳坐在这?” “七公主府的人上门时,早就将你拘走抵命去了,说起这个,你别以为我要七万两银子很多,你们下药害的可是当朝七公主!” “总之别废话,有银子给银子,没银子别耽搁大爷我!” 德顺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韩如雪和文嬷嬷对视一眼,彼此都不知道接下来如何。 最后还是文嬷嬷开口道:“早就和你说了,三夫人的银子全部被你搜刮一空,得凑凑才有一万两,你先回去等着,别将此事泄露出来。” “我们是条船上的蚂蚱,真捅出去,谁也讨不到好!” 德顺呸了一声,到底还是不敢真闹起来,狠狠道:“就限今晚,银子一定要给我!” 等德顺出去后,文嬷嬷才转向韩如雪道:“看来是我们想多了,德顺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赌徒,并未和大小姐串通什么。” “就和他说的一样,要真有什么猫腻,七公主的人前来,早就将咱们抓起来了,而且奴婢还以为,德顺暂时不会鱼死网破。” “谋害七公主是要诛九族的,他要真敢捅出去,早就告发了,这银子的事不着急,奴婢先将黄金条兑银子后,拿五千两给他。” “也只有这么办了。”韩如雪深吸一口气,心头却还是不踏实。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赃俱获 文嬷嬷避开府上众人,从后门悄无声息出去换好银票,又悄悄回到韩如雪的院子。 时间不长不短,足够韩如雪想清楚心里不踏实的来源:“颜雨笙那边不知吃了咱们下的药没有,若是吃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传出消息?” 文嬷嬷到底年纪大了,跑了一趟后心跳的厉害,闻言道:“应该快了,那药药效没那么快,估计半夜才会毒发。” “颜雨笙医术尚可,该不会发现吧。”韩如雪的心跳也不慢,一上一下,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夫人,您就放宽心。”文嬷嬷说着,感慨道:“德顺刚才一席话,倒是叫奴婢明白了,若是真有事,人家早就找上门了,哪儿会等到现在。” “再说您先前也瞧见大小姐那模样了,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岂会防备安神药里做没做手脚。” 好像还是那么个道理。 韩如雪的心终于放下,只吩咐道:“话虽如此,你还是找人去打听下情况,晚上的安神药里,加倍的放些,别让她有活命的机会。” 三夫人自以为和文嬷嬷的计划天衣无缝,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在人家的掌握中。 包括晚上这些谈话。 白芷在三夫人的房梁上一字不落的听完,又回去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颜雨笙。 颜雨笙正在桌前写方子,听完她的话,冷笑道:“韩如雪自作聪明,实则蠢笨,怎么就生出颜青墨这么个心思通透的女儿来。” “只可惜,她没听颜青墨的话,偏偏选择与我作对,事情到了现在,准备收网吧,要在他们洋洋自得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是。”白芷领命,低声道:“那边下药的婢子也查清了,叫翠翠,住的离德顺不远,德顺用三夫人收买他的银子,匀出一小部分给翠翠的哥哥。” “翠翠的哥哥逼迫她对您下手,不然就要将她卖给又老又丑的一个男人做小妾,而且三夫人准备叫翠翠晚上在您的药里下更多的毒药。” “德顺倒是聪明,还知道间接收买。”颜雨笙嘲讽的笑了笑:“德顺人呢,压住了吗?” 白芷点点头:“他从三夫人院子里出去,就被梁嬷嬷带人抓了个现行,这会子怕是德顺的家里,经常去的赌场,线索和证据都整理妥了。” “准备出击吧,等翠翠下药时抓现场,别让她有抵赖的机会,一旦抓住翠翠,立刻去请三夫人过来。”颜雨笙整理好衣裳上的褶皱,起身道。 “那时,务必要将动静闹大,引来相府所有人看。” 颜雨笙真实的状态,只有最近身伺候的几人知道,哪怕院内洒扫的婢子都一概不知。 到了晚上,翠翠摸到熬着药的后厨里,直接走到药罐子前查看情况。 后厨烧火的嬷嬷不知里就,还以为她是颜雨笙专门派来看着熬药的,还搭了句话:“大小姐如何了,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翠翠刚揭开熬药的锅儿,就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吓了一跳,慌张的收起手中的毒药包,勉强道:“早就过饭点了,嬷嬷怎么还在这?” “饿了睡不着,摸点东西垫吧了好睡觉。”嬷嬷憨厚一笑,从灶台上倒扣的碗里拿出几个窝窝头,捏在手中往外走,道:“姑娘接着熬药,我先走了。” “嬷嬷慢走。”翠翠目送烧火嬷嬷的背影消失不见,确定四下无人,才回到灶房接着下药。 哪知道她刚颤抖着手打开装着毒药的纸包,专心的往咕嘟咕嘟直开的药罐子里抖了一半,旁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翠翠吓的尖叫一声,手中剩下的毒药全洒在一旁的地上。 “小姐吃的药,什么时候要经你这洒扫婢子的手了?”白芷朝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毒药纸包,用帕子小心翼翼的包好,问道。 翠翠人都吓傻了,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各位姐姐照顾小姐辛苦,才来看着熬药,为听雨阁尽一份心意。” “这解释你自个儿信吗?”白芷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冷笑道:“我劝你乖乖说清楚,都人赃俱获了,闹到官府,你全家人都要跟着丢脸。” 翠翠使劲绞着衣裳下摆,头都要垂到胸膛里去了。 白芷接着道:“相信你不是有意害小姐的,小姐肯定也能体谅,只要你招出幕后主使,我帮你求小姐饶你一命。” 翠翠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把跪下,带着哭腔道:“白芷姐姐,奴婢不是故意要害小姐,实在是有人逼迫奴婢,奴婢没有办法。” “指使奴婢的人,是院里的德顺,他给奴婢的哥哥一百两银子,要奴婢替他办事,不然就将奴婢嫁给巷子尾住的恶霸。” “那恶霸丑陋,还有那方面的陋习,光是小妾就生生折磨死三个,奴婢害怕,这才不得不应下,求白芷姐姐在小姐面前替奴婢说说话。” “奴婢敢保证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其实白芷早就查清了,再问不过是确认一遍罢了。 她扭起翠翠的手臂,又叫身后的人端好被下药的药罐子,回到听雨阁。 另一边,三夫人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已经深夜了,听雨阁那边还没传回动静,她有些害怕。 正当文嬷嬷安慰了几句,伺候她睡下时,门忽然砰的一声被踢开,紧跟着,白芷带着几个婆子,直接窜到面前。 “大胆!”文嬷嬷吓得捂住心口,等看清来人后,呵斥道:“你们,你们是匪徒吗?大小姐都被禁足了,你们做婢子的竟然如此放肆!” “三夫人,跟奴婢走一趟吧。”白芷看都没看文嬷嬷,目光直直的看向韩如雪,道:“是您自个人走,还是奴婢动手帮您?” 到这份上,韩如雪若是不明白发生什么,那就真成了傻子。 她心跳的快要蹦出胸口,支吾着抵赖道:“你们要做什么?我是相爷的三夫人,你们这些婢子!” “请您去听雨阁做客。”白芷打断她的吼叫,道:“我们小姐被禁足后出不来听雨阁,只能麻烦三夫人移驾了。” 说完,也不等韩如雪有所准备,直接就叫身后的婆子将人强行拉住,套好衣裳离开。 韩如雪知道此行将要面对什么,一边走一边拼命挣扎呼救:“来人啊,大小姐失心疯了,要杀了我,来人啊,救命啊!” 深夜的相府很寂静,韩如雪扯着嗓子嚎叫,灯一盏盏亮起,主子们都穿好衣裳出来查看情况。 竹苑的颜青墨听到动静,呆坐着桌前,手死死扣住桌子上的花纹,心内很是纠结,既气韩如雪不停她的劝告,又恼下午没好好的劝导,即将酿成大祸。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半抓人 韩如雪的院子靠前,而听雨阁在后。 她的嚎叫也如期引来府上众人围观。 颜哲只披了件外衣,痞里痞气的倚在门边,看着不远处火把的方向,嘴角勾了勾:“看来,相府又要折一个女主子了。” “少爷。”颜哲身边的小厮金宝伸长脖子看了眼,道:“三夫人也是愚蠢,将人都引出来看她的丑态不成?” “我倒是觉得韩如雪聪明。”颜哲将衣裳穿好,随手用簪子别好头发,道:“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颜哲刚出门,就遇到迎面走来的颜芊月:“咦,你也去听雨阁?” “那么大动静,总要去看看怎么回事。”颜哲帮颜芊月将散在脑后的头发理顺,带着宠溺道:“这么晚了,你该睡了,难道也是被三夫人的动静吵起来的?” “可不是。”颜芊月打了个哈欠,呸了一声:“三夫人平时像个瘟毛鸡公不声不响的,这会子倒是打鸣了,估计不止是你我,父亲和祖母也被吵到了。” 正说着,远远看到有灯笼的光,逐渐走近后,果然是老太君和颜正廷一起搀扶而来。 “有好戏看了。”颜芊月撇撇嘴:“走,咱们和父亲一道去。” 周芷兰还被禁足着,府上的主子一下子全聚在这,朝听雨阁而去。 听雨阁灯火通明,院子里小厮婢子站了一圈,中间跪着五花大绑的德顺和瑟瑟发抖的翠翠。 梁嬷嬷一只脚踩在德顺身上,狠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大家都在这,赶紧招了!” “小人不知你们在说什么。”德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道:“小人什么都没做,怎么招?” “翠翠,你来说。”梁嬷嬷见他赖皮到底了,一脚将之踢开,转向翠翠,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大家听。” 翠翠飞快的瞥了眼地上的德顺,低头道:“德顺仗着奴婢和他是同乡,收买奴婢的哥哥,要奴婢将药下在小姐的药罐子里。” “要是奴婢不从,他们就要将奴婢嫁给村里的恶霸……” 迎着众人的目光,翠翠语音都在发抖,但还是一字一句的将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德顺就挣扎着道:“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叫你哥哥给你毒药了,咱们是同乡,你为何要诬赖我?” 德顺被白芷踹到后,由于手脚都绑着,他压根起不来,在地上拱来拱去,加上狰狞的表情,活像个随时要扑上来咬人的毒蛇。 跪在他旁边的翠翠受惊的往旁边退去:“当着小姐的面,你就认了吧,若不是你用一百两银子蛊惑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他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将我嫁给别人做妾!” “也是他从你那儿拿的毒药,让我放进小姐的药中。” 德顺挣的脸通红也没能挪动,认命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胡说八道,你怎么能证明是我给你哥哥银子,我还说你和你哥哥联合起来诬陷我呢!” 见他要无赖到底,翠翠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转向中间坐着的颜雨笙,道:“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句句属实,只要将奴婢的哥哥带来,就能知道真假。” “小姐,翠翠的哥哥铁柱刚带回来,就在外边押着。”冰泽适时道:“这会子带进来吗?” 颜雨笙看了眼院门方向,嘴角轻扬:“暂时还不用带来,等三夫人到了再说。” 话才落下,只听院子外传来声声嘶叫。 颜雨笙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几分:“看来到了,将铁柱押进来吧。” 冰泽抢在三夫人到之前出去,白芷正好压着三夫人进门。 韩如雪进院子后看到躺在地上的德顺,心里大骇,勉强稳住心神,朝颜雨笙道:“颜雨笙,别以为你是大小姐,就能无法无天,我是你父亲的妾室,是你的长辈!” “你怎么能叫下人将我押着,你这不仅是侮辱我,还是侮辱相爷,我要去告诉相爷,叫他为我做主!” 颜雨笙坐着并未动弹,轻笑道:“三夫人自个儿也说是妾室,难道还不懂妾室就是高等些的奴婢?我作为嫡女,也是你的主子啊!” 韩如雪面色猛然变白,神色扭曲,看着她道:“大小姐如此羞辱,这笔账我记下了,就不知大小姐夜半将我绑来所为何事?” “三夫人做了什么,难道还用我说?”颜雨笙不急不缓的问。 韩如雪避开她的眼神,道:“我什么也没做,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不知道也行。”颜雨笙看了白芷一眼,道:“去给三夫人搬把椅子在院子里,亲眼看看我是怎么审吃里扒外的狗奴才的!” 听到这话,韩如雪料定德顺还没将她供出,心也稍稍落了些,任由白芷将她按在椅子上。 颜雨笙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着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甚至还有闲心和春花说起明儿要染蔻丹。 到底是心虚的人坐不住,还没一小会,韩如雪就等不及,阴阳怪气道:“尊贵的大小姐,你将我绑来,莫不是要我和你一起吹夜风的?” “虽然还没立秋,这几日连着下雨后晚风凉的很,你是年轻人,吹吹风没什么,我可受不住,要没事还是先回去!” “三夫人,莫着急,还得等一个人呢。”颜雨笙拿起身边的薄毯,吩咐白芷道:“给三夫人披上,莫给人冻病了。” 韩如雪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一肚子火不说,还要担心德顺会不会将她供出来。 她怒意满满的看向德顺时,正巧德顺也朝她看来,四目相对,一个眼里是乞求,一个眼里是警告。 颜雨笙静静的看着二人无声的互动,也不拆穿,好在冰泽很快就带着铁柱回来了。 铁柱脸颊两侧有不自然的砣红,眼神也迷离着,视线扫了一圈人,最后定格在颜雨笙脸上,随即轻挑的笑道:“美人,大美人!” 说着,又转过身,大着舌头嗔怪冰泽道:“花妈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楼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不给大爷我留着?” 一张嘴就是熏人的酒味,冰泽避开他的口气,一巴掌狠狠抡过去,呵斥道:“你看清楚些,这是咱们颜相府的大小姐,岂容你满口污言秽语的亵渎!” 一巴掌抽的铁柱连转了好几个圈,最后瘫倒在地,同时挖的一声吐了出来。 冰泽又气又恼,拿帕子捂着鼻子,吩咐洒扫婢子打扫干净。 同时,铁柱因为吐了些,思想也随之清明了不少,当看清坐着的人时,吓的急急忙忙跪好,道:“小人见过颜大小姐!”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连夜审问 颜雨笙和铁柱素未谋面,铁柱却能准确的知道谁是颜大小姐。 有趣了。 颜雨笙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铁柱身体一僵,挤出些许笑意,道:“小人听说过您貌若天仙,如今一见,对上号了,肯定是您!刚才小人喝多了言语不敬,还请大小姐恕罪。” “嘴甜会夸人,我怎么会怪你?”颜雨笙依旧是淡淡的笑着,随即话锋一转,道:“进门时还酩酊大醉的模样,不过吐了些,转瞬就清醒了。” “你这酒到底是在外头喝醉的,还是进相府后醉的?” 铁柱的脸依旧红着,可眼神清明,毫无醉意,和进门时醉醺醺的样子判若两人。 若真醉酒,不至于这么快清醒,刚才那样子,想必是装醉! 铁柱僵直了身子,故作不懂颜雨笙话里的深意,道:“小人贪杯,晚上多喝了几杯,肯定是在外头喝醉的。” 颜雨笙也不拆穿他,只问道:“这会子清醒了?” “清醒了。”铁柱顿了顿,又嬉皮笑脸的改口:“只是脑子依旧钝钝的疼,还不算完全清醒。” “白芷,拿我的针帮她醒醒酒。”颜雨笙微微一笑,道:“就扎头顶沿着往下到后脊背的穴位,皮薄肉少,最疼了。” “是。”白芷点点头,进门寻到针灸包一一摊开,拿着长针有些为难:“小姐,奴婢刚学,若是扎偏了该如何是好?” “扎偏了就该铁柱运气不好。”颜雨笙摆弄着手指,朝铁柱淡淡道:“你放心,若是我这婢子不小心失手将你扎死,我会厚待你的家人。” 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极度吓人。 铁柱望着比成人手指还长的银针,又尖又细,针尖在燃在院子里的火把下还闪着骇人的光泽。 他心都快跳出来了,偏偏动弹不得,只能改口哀求道:“不,没醉,颜大小姐,这会子小人的酒意完全消退了!” “那就好。”颜雨笙的笑意淡去,正了正身子,道:“既然没醉,就说明你所言所答全是真的,当然,清醒的人就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我且问你,你可有逼迫你妹妹,在我药罐子里下毒?” 话音刚落,铁柱就跨着脸哀嚎道:“颜大小姐,小人与您无冤无仇,岂会大费周章的要小人的妹妹对您下毒?” “一定是翠翠这个贱人,因为家务活做不利索,小人骂了她几句就心生恨意,随意编造想害死小人!大小姐,求您明鉴啊!” “这就怪了。”颜雨笙转向翠翠,道:“你们兄妹各执一词,我要听谁的好?这样吧,你们各自拿出证据来,谁能说服我,谁就是正确的,如何?” 翠翠眼泪立刻落下,无助道:“小姐,哥哥收的银子早就拿去花天酒地挥霍一空,哪儿还有留做证据的。” 铁柱也道:“颜大小姐,清白就是清白,小人还如何证明?” 颜雨笙瞥了铁柱和德顺如出一辙的无赖表情,继续朝翠翠道:“银子花了总有去处,勾栏搂子,大烟馆子,赌场,只要你能说出去处,我就能去找老板问清楚。” “是勾栏搂子。”翠翠迫不及待道:“哥哥就喜欢找女人,自个儿没银子,还看不上寻常楼子里的姑娘,非要去伶人楼找国色天香的。” “一百两银子足以满足他的愿望,肯定是花在伶人楼的姑娘身上了!” 冰泽闻言,插话道:“小姐,不用派人问,咱们的人的确是从伶人楼找到铁柱的,当时就问过花姐,铁柱一连包了很久的姑娘,咱们去抓他前,他已经连着在伶人楼宿了三日。” “你可有话狡辩?”颜雨笙知道底下人办事稳妥,笑了笑,问铁柱道:“伶人楼的姑娘虽说有贵的有便宜的,但宿一晚的可不便宜,银子哪儿来的?” 铁柱眼珠子一转,道:“是小人做工赚的银子!” “哦?”颜雨笙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了点,道:“据咱们的人调查,你成日游荡在大街小巷,游手好闲,做扒手为生,做工所得?难道银子是你偷来的?” 铁柱被人拆穿,脸不红心不跳,继续道:“是,是偷的又如何?总之不是德顺给小人的银子!” “还说没撒谎!”冰泽怒斥道:“我家小姐前前后后,什么时候说过银子是德顺给你的?!” 铁柱脸色终于变得煞白,吞了口口水颤声道:“小人见德顺被绑在地上,随口猜的。” “既然如此,偷的银子上达千两,报官吧,足够砍手关起来了!”颜雨笙笑意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森冷。 南虞国的大律规定,偷盗达一百两银子关进大牢六十日,偷盗达五百两关一百二十日,剁去右手,当偷盗的银子达到一千两时,关一年,剁去双手。 铁柱哪里还能淡定,连连摆手,道:“没有一千两,也不是偷的,是德顺,全是德顺给的,小人什么都招供,请大小姐别将小人送官!” 颜雨笙落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逐渐加重,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送官与否,就看你招的详不详细,有没有隐瞒。” “绝无隐瞒。”铁柱跪好,哭丧着脸道:“德顺找到小人,说想让小人的妹妹帮个小忙,先给小人一百两银子做定金。” “事成后,再给小人两百两银子,当时小人犹豫了一下,总觉得不是好事,德顺告诉小人,说颜大小姐病了,在吃一种药。” “还说他垂涎大小姐美色多时,想……想……” “支支吾吾做什么,赶紧说!”白芷呵斥道。 铁柱吓得一哆嗦,颤声继续道:“德顺说想在大小姐吃的药里下点药,迷晕后尝尝大小姐是什么滋味,小人当时害怕,不敢应下。” “德顺就诓骗小人,说大小姐本就神情恍惚,吃药后不会知道是谁做的,就算知道,大小姐马上要成为端王妃,失贞的事不会传扬出去,绝对没问题。” “小人一想,的确是那么个理儿,鬼迷心窍应下,以将妹妹嫁给村里恶霸做小妾来威胁她必须答应,小人敢保证都是真的。” “您可以去伶人楼查小人给的银票上还沾了点血,是小人在伶人楼和人抢姑娘打架留下的,那就是证据!” 随着铁柱的话,德顺的脸越来越红,最后胀成了猪肝色,依旧不承认:“大小姐,这两兄妹看小人娶妻后日子和和美美,羡慕嫉妒才陷害与小人,您明察啊!” “是吗?”颜雨笙拍了拍手,道:“将人带上来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冤枉 颜雨笙话音刚落,春花匆匆出去,不消一会,将花姐带进来了。 “喔唷,相府就是气派。”花姐来回看着,进院子时还在止不住的夸赞:“就是大小姐住的地儿偏僻了些,可好歹清净。” “大晚上的,还劳烦花姐来回奔波。”颜雨笙起身道。 她去伶人楼都是男子打扮,如今却是以女子形象示人。 花姐没认出来她,倒是觉着有几分眼熟:“大小姐看着面善,奴家闲着也是闲着,愿意跑这一趟。” 颜雨笙保持着相府大小姐的矜贵,微微点头,随即指着铁柱道:“花姐可认识这人?” 院子里燃的火把光照在铁柱脸上,只消一眼,花姐就认了出来,啧啧道:“这不是铁柱吗?他可是伶人楼的常客,隔三差五就要去找乐子。” “颜大小姐,他是不是偷颜相府的银子了?奴家就知道那么大笔银子从他手中出来,肯定不对!” “你知道银子的事?”冰泽带着狐疑问道:“咱们的人去请你时,什么都没说吧!” 花姐面露得色,一副了然的模样:“做奴家这行的,最要紧便是察言观色,奴家和相府既无往来,又无恩怨,颜相府派人去接奴家时,奴家就准备着。” “恰巧铁柱前几日拿了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在伶人楼消费,奴家见上头有血迹,铁柱又没什么银子。” “寻常点的都是价格最低的姑娘,事出反常,就留了个心眼,将那银票揣在身上以防万一,谁知道今儿还真碰上用场了。” 花姐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摊开,朝众人展示了一圈,道:“大小姐瞧,一张银票,一半沾着干涸成褐色的血迹,能不让人生疑吗?” “谁知道这银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大小姐,该不会是铁柱为银子,伤相府的人了吧!” 花姐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将事情说了一遍,却和铁柱的话有出入。 颜雨笙眉心微皱,问:“铁柱可有在伶人楼与人打架?” “有的。”花姐想都没想,不屑道:“就在几天前,为一个姑娘和人大打出手,铁柱下手贼狠,将那人打的头破血流,差点闹到报官。” “要不是奴家拿银子摆平,伶人楼怕是都要连累,好在铁柱后头大手笔点姑娘作陪,不然奴家肯定还要他赔的。” 铁柱这会儿不傻了,他听到这,清楚的知道颜雨笙在怀疑什么,插话道:“那时候德顺已经将银子给小人了,小人想着细水长流,依旧只敢点便宜姑娘,一百两能花一小段时间。” “就因为贪便宜点了个三十好几的老娘们作陪,被一个纨绔嘲笑,也是打架后,小人才下定决心点个像样点的姑娘作陪,好好快活几日,左右德顺答应事成后再给小人两百两银子。” “银票上的血渍是那纨绔流的鼻血,小人用胳膊圈住他的脑袋卡在腰间胖揍,他的鼻血全蹭到小人腰间的荷包上,浸湿了里头的银票。” “您要是不信,大可去问那日在伶人楼小厅的客人,十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颜雨笙打量着沾着血迹的银票,幽幽笑了一声,道:“不必大费周章了,银票上是前进钱庄的大印,钱庄的进账出账全部都有记录,尤其是这票号全是独一无二的。” “德顺,还要本小姐将前进钱庄掌柜的给你请来,证明什么吗?” “这……”德顺刚才还信心满满,转瞬冷汗都下来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却不知道怎么抵赖。 主要是颜雨笙将一环扣一环的人全部找来对峙,他找不到理由抵赖啊! 德顺满是为难的耷拉着脑袋,好一会才想出一个理由,声音弱了很多:“小人从未在前进钱庄支取银子,您大可去查。” 一旁默默看着的韩如雪,脸都青了——银子是存在她名下的,文嬷嬷也是拿着她的私印去钱庄支取的银子。 稍稍一查,就能牵连出她! 德顺这蠢货,竟敢还大摇大摆的顺着颜雨笙的话往下说! “咳咳咳。”韩如雪着急之下,连咳嗽好几声,道:“大小姐,从青姝去后,我身子总是不利索,要不我先回去?” “去给三夫人拿止咳药。”颜雨笙吩咐冰泽一句,顺便对韩如雪道:“三夫人放心,我这止咳药独一无二,入口见效。” “审问马上结束,委屈三夫人再坐一小会就成。” 韩如雪也不敢紧着说,免得欲盖弥彰。 只是衣袖下的手,早就被冷汗濡湿! 德顺硬着头皮找到的理由,明显又是胡搅蛮缠。 梁嬷嬷呵斥道:“德顺,从大小姐回来没几日,你便被拨到听雨阁伺候,大小姐平日待你不薄,你帮着外人害小姐就算了。” “现在东窗事发,难道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德顺抬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韩如雪,眼神飘忽不定。 “看来德顺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颜雨笙笑意更甚,纤纤细手一抬,道:“叫赌坊的人来,他在赌坊输了五六万两银子,人家早就认得他了。” “银票上既然全部是前进钱庄的大印,又是从他手中流出,只需要去钱庄查是谁支取,就知道是谁指使的。” “届时将德顺送去官府,大几万两银子,足够他抄家砍头的,至于指使他的人,哼,下场只会更惨。” 梁嬷嬷趁机道:“德顺,你还不说,难道要和那人一起死?兴许说出来,看在你是被人蛊惑的份上,还有的命在!” 德顺一听砍头,膝盖都吓软了,挣扎着蠕动,道:“大小姐,小人不敢隐瞒了,都是三夫人,是三夫人指使小人给您药里下毒的!” “小人几番试着接近主屋,奈何是个男人,还没靠近就被呵斥了,小人只能想办法找到翠翠的哥哥铁柱,利用翠翠下毒。” “一切源头在三夫人那儿,小人缺银子才鬼迷心窍听从三夫人指使,请您放小人一命!” 德顺求生欲很强,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大,甚至称得上声嘶力竭。 刚走到听雨阁门外的颜正廷几人听得一清二楚,老太君更是甩开颜正廷的搀扶,拉着慧嬷嬷急急吼吼的快步奔走近院子,问:“三夫人指使什么了?” 韩如雪依旧坐在椅子上,她不是不想起来,而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腿软到难以起身。 文嬷嬷搀扶着她,低声在她耳边道:“您先别认,一口咬定是德顺偷盗银子后诬陷的!” 韩如雪整个身子重量全在文嬷嬷身上,听文嬷嬷的建议,高声哀嚎,抢在颜雨笙和德顺开口前朝老太君行礼:“母亲,冤枉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来的不巧 到这份上,韩如雪还矢口否认,百般抵赖,的确是脸皮厚。 颜雨笙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毕竟没有哪个坏人伏诛是因为良心发现自首。 她幽幽笑道:“三夫人,从翠翠到铁柱,再到伶人楼的花姐,一条线顺下来,就到您这儿了,您难道还想不认?” 韩如雪哭的梨花带雨,差点背过气去,勉强抽搭着道:“我的银子的确存在前进钱庄,可票根和私印就在妆匣子里搁着,有心人想要自然能顺走。” “钱庄取银子的肯定不是我,一定是谁拿了我的银子,最后去收买德顺的啊!” 德顺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在地上剧烈的挣扎,吼道:“收买小人的就是三夫人身边的文嬷嬷,难道是文嬷嬷偷了您的银票不成!” 韩如雪停住哭泣,难以置信的看向扶着她的文嬷嬷。 四目相对,文嬷嬷作为伺候韩如雪多年的心腹,自然懂她眼底的神色代表什么,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她不信。 这紧要关头,韩如雪竟然会出卖她来求活路! 见文嬷嬷没反应,韩如雪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她的手,语气竟是带着恳求:“文嬷嬷,是你吗?拿走我私印和票根去钱庄取银子,收买德顺指使他害大小姐的人,是你吗?” 文嬷嬷想张嘴说点什么,可双唇抖的厉害,什么也说不出,好一会才发出低沉的哽咽声。 韩如雪哀嚎一声,朝地上瘫去,抢先道:“我命苦啊,可怜的青姝才那么小,受了那么多折磨离我而去,如今连伴在身上情如母女的秀荣也糊涂犯错。” “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带走所有我能依靠的人!” 她这招着实高明,一声秀荣,一下就戳中文嬷嬷心头的软肉。 颜青姝虽刁蛮任性,满心逐利,可毕竟是三房的小姐,她死前的近两月经历了什么,三房人全部看在眼里。 尤其是文嬷嬷,作为多年侍奉的婢子,几乎是看着颜青姝长大,就跟自家女儿一般疼着爱着。 一切,都是颜雨笙引起的,不然懦弱的韩如雪哪里来的勇气,敢出手害人?! 包括死去的颜青姝,也是颜雨笙冷血设计所致。 文嬷嬷眼底的难以置信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狠戾,她冷笑一声,扶起韩如雪,道:“是奴婢做的,一切都是奴婢做的!” “奴婢就是看不惯大小姐害死五小姐还能安然自处,更看不过三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所以私自取三夫人的存银收买德顺,想害死大小姐为五小姐报仇!” 倒是忠心护主。 颜雨笙嘴角带着嘲讽,道:“三夫人身边的嬷嬷还真忠心,你们主仆也有默契,一个敢暗示,一个敢做替罪羊,可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为防止下人盗窃,钱庄取银子超过一万两,除了私印加盖外,还需要本人的签字,难道取银子时签的字,也是嬷嬷伪造的?” “是,是又如何?”文嬷嬷下意识接话,不过明显底气不足:“奴婢跟了三夫人多年,会写她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 韩如雪出身不高,她身边的婢子怎么可能识字? 文嬷嬷怕是连自己的名字文秀荣三个字都写不出来,怎么可能会写韩如雪的名字? “取笔墨来。”颜雨笙懒得废话,吩咐完后道:“我已经派人去前进钱庄要当时取银时的票根了,只要文嬷嬷能写出个上头一样的名字,就说明她的话不假。” 颜雨笙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文嬷嬷看的胆战心惊,她握着韩如雪的手都无意识收紧了。 韩如雪镇定了些,悄声道:“前进钱庄是皇商,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随意调取里头东西的,别慌。” 前进钱庄虽然隔得不远,但大半夜的一来一回还是要点时间,众人都挤在听雨阁看热闹。 相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刚安生几日又开始了,颜正廷心头不快,呵斥道:“不知闹什么闹,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还有你。”颜正廷看向颜雨笙时,言语间的责怪显而易见:“七公主府和端王那边出来的口谕,难道还不够你消停的?” “就非要将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才快活?” 颜雨笙冷笑道:“相爷说起来云淡风轻,是因为事情没发生在您身上,三夫人买凶投毒,准备利用我最近失意要我命。” “相爷怎么不呵斥一句三夫人歹毒?” 颜正廷刚听到韩如雪的哭诉,又转念想到颜青姝,心中有些许愧疚。 尤其是看到韩如雪那痛苦的模样,和从前一样柔弱善良,压根不像是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 他顿了顿,道:“事情还没定论你就一口咬定是三夫人,刚才送出去那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是伶人楼的管事吧。” “你难道不知伶人楼鱼龙混杂,要是传出去咱们家宅内斗,丢的不仅是你的面,还有咱们相府的脸。” 老太君本偏向颜雨笙的,但颜正廷这话一出来,她也改了口风,重重叹道:“你父亲说的是,细想想打你从长清县回来,相府发生多少事?” “婢子主子加起来死了好几个,二房没了娘,三房没了女儿,如今你还要闹得三房也没娘?” “是啊。”颜芊月红着眼,适时道:“我们母亲没了,说到底也是因为长姐,五妹的死虽说不是长姐所为,可和长姐脱不开干系。” “难道长姐非要逼的四妹也没母亲吗?你也太铁石心肠了些,不如就此揭过,大家和平过日子。” 这些人的心思变化太快,但变来变去全是自私自利,颜雨笙早就看透了。 颜雨笙垂下眼眸,尝尝的睫毛带着颤抖,掩盖住眼底的冷意。 还没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门边传来:“本王是不是来的不巧?每次造访相府,你们都在合伙欺负本王未来王妃!” 是南鹤峥的声音。 众人赶紧回头行礼。 南鹤峥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尤其显眼,眼如星辰,皎皎如月,坐在轮椅上犹如下凡的谪仙一般,萧萧肃肃。 “王爷。”颜正廷行礼后有些好奇,道:“您不是派人来将婚期延后,为何深夜来相府,还无人通报?” “通报?”南鹤峥微微抬眸,朝周围看了圈,眸中嘲讽尽显:“所有人都挤在这,门前人都没有,谁来通报?” “是府上疏忽了,王爷恕罪。”颜正廷赶紧道:“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七公主的事。”南鹤峥挑了挑眉,道:“七公主请本王来和颜大小姐说一声,一切妥当。” 南鹤峥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百般辩解 南鹤峥的目光隔着众人和颜雨笙的眼神相撞,他眸中尽是柔和。 颜雨笙心神微动,心里坚硬的墙在那一霎坍塌,感动蔓延,还夹杂着她自个儿都无法言说的情绪。 两人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周围谁也不敢先开口,最后还是颜正廷硬着头皮,打断道:“王爷,您刚才的意思,七公主已经大好了?” “七公主从来就没任何问题。”南鹤峥回过神,冰冷的眸子从众人各异的脸上掠过,声音更如数九天的寒冰。 不止颜正廷,听雨阁院内所有人全是惊疑的表情。 老太君顾不得身份,疑惑道:“七公主若是没事,那先前的事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七公主因为吃了颜雨笙给的药,病入膏肓,怕是神仙难医?” “怎么才一两日,就变成了全然无虞?” “可不是?”颜正廷接过话,狐疑道:“七公主府的侍卫都来相府传话,说是七公主有个好歹,要让颜雨笙以命抵命。” “端王殿下您也着人带来口谕,要将婚期延后,怎么转瞬就变了局势?” “颜相和老太君这语气,怎么像是巴不得七公主有事?”南鹤峥微微挑眉,一个眼神就带着肃杀。 颜正廷只觉得空气都冷了几分,赶紧跪下道:“端王殿下,微臣和家母并非这意思,只是短短几日灵都都传遍了。” “不只是相府,大街小巷,就连小孩子都在传着,随便去找个人,想法都和咱们一样啊!” 也不怪众人惊讶。 毕竟七公主府和端王府来相府传话是不假。 难道说,七公主和端王联手做戏? 颜正廷想到这个可能,带着诧异抬头盯着南鹤峥。 南鹤峥也不卖关子了,冷声道:“你是不是想问,是否都是假的?” 颜正廷垂下眼眸,忙不迭的点点头。 “没错。”南鹤峥冷笑一声,道:“就是假的。” 虽然颜正廷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可猛然一僵的身子,足以说明他的震惊:“王爷,为什么?您和七公主都是千金贵体,为何会联手做着一出,就跟,就跟儿戏一样!” “儿戏?”南鹤峥重复这两个字,语气因着森冷沙哑了几分:“颜相管人命叫儿戏?若不是你们府上有人居心叵测想要七公主的命。” “本王会大费周章和七公主联手做戏,逼迫那人露出马脚?” 说话间,南鹤峥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经过韩如雪。 韩如雪有所察觉,身子抖若筛糠,死死盯着脚下的青砖,似乎要将青砖盯出一个窟窿来。 “相府有人想还七公主!”颜正廷的惊讶比刚才更浓,猛然抬头盯着南鹤峥,勉强一笑:“王爷是在说笑吗?” 南鹤峥紧绷着脸没有说话。 仔细辨别后,颜正廷终于察觉他神色严肃,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颤声道:“不可能啊,相府和七公主全无往来,为何有人会害七公主。” “王爷,您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弄错。”南鹤峥睨了他一眼,目光转向颜雨笙时,带着不易觉察的温柔:“还好你们府上有位玲珑通透的大小姐。” “不然整个相府都要为七公主的殒命而陪葬!” 颜正廷见南鹤峥始终不说是谁要害七公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再也不敢问南鹤峥,只得转头看向颜雨笙,道:“是你发现有人害七公主?” “相府谁和七公主有深仇大恨,你倒是快说啊!” “三夫人,你认为是谁?”颜雨笙避而不答,看向韩如雪。 冷不丁被点名,韩如雪吓得一激灵,支吾着道:“我,我哪儿能知道。” “不是你?”颜雨笙挑了挑眉,这动作和南鹤峥如出一辙。 韩如雪吓得做都坐不稳,从椅子上腾的弹起来,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会是我呢,我压根都不认识七公主!” “可你认识我啊。”颜雨笙微微一笑,也跟着站起来,朝不远处的在地上汗如雨下的德顺道:“三夫人除了叫你在我的安神药中投毒外,还叫你做了什么?” 在大小姐药里投毒,好歹还没成功,最多被打一顿赶出去,或者送官,还有一丝活路。 可在七公主药中下毒,不管成功与否,都是绝对的死罪! 德顺死死咬着嘴唇,好一会艰难道:“三夫人只叫小人在您药里投毒,没有其他了!” “哦?”颜雨笙早就料到他们没那么快招供,也不着急,只问:“那就怪了,给七公主制作药丸的药材中,有一味叫青麻的药,被人换成了玄附子。” “经手人除了我,冰泽,白芷,春花,梁嬷嬷外,就是你和小武,小武那边仔细查过,不可能是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你。” 小武适时站出来,行礼道:“大小姐,小人和德顺负责将药材从德心堂运回来,抬进偏屋时,正巧小人肚子难受急着去茅厕,德顺便自告奋勇一人扛进去。” “小人一向健康,又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会忽然腹痛,如今想来,唯独去运回药材前德顺曾请小人吃过一碗果子水,定是那碗果子水有问题!” “定是德顺趁机支开你,好将青麻换成玄附子!”冰泽冷声道:“看来早有预谋呢!” 德顺脸色苍白,汗顺着额头滴到眼睛里,又辣又涩,他被绑着双手,不能擦拭也不能动弹,难受至极。 比这更难受的,是百爪挠心的不知所措。 见他不语,颜正廷顾不得仪态,上前一脚狠狠踢在他身上,怒道:“说,到底怎么回事,竟敢在七公主药上做手脚,你活腻味了!” 一脚正好踢到肋骨,德顺抽着气,好一会才缓过疼劲儿,哭道:“不是小人,是,是三夫人!” “又是你。”颜正廷刚才对韩如雪还抱着幻想,这会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偏袒:“说,你为何要害七公主?” “妾身没有。”韩如雪终于哭出声来,一把抱住颜正廷的腿,哭道:“这德顺偷了妾身的银子,还想要妾身的命!” “还有大小姐,文嬷嬷都承认是她取银子买凶害大小姐,妾身与大小姐无冤无仇,大小姐竟然要冤枉妾身,相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冤枉?”颜雨笙冷笑道:“等前进钱庄的掌柜的来,就知道是不是我冤枉你了!” 话音刚落,奔雷带着几人出现在门口,粗声粗气道:“王爷,小人将人带来了。” 第两百章 得问三夫人 跟在奔雷身后的,除了颜雨笙派出去的人,还有气喘不定的前进钱庄的王掌柜。 韩如雪之前说得对,前进钱庄有皇商背景,掌柜的不是颜雨笙能请动的,且钱庄有关客人的资料从不外传。 还是奔雷拿着南鹤峥的令牌去,事情才得以顺利进行。 王掌柜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但一下子瞧见这么多贵人,还是有些心慌,一一行礼:“小人王贵见过端王殿下,见过颜相大人……” “王掌柜,辛苦你跑一趟。”颜雨笙也不寒暄,直接问:“可找到那日三夫人取银子时候的签字票根了?” “找到了。”王掌柜很恭敬,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道:“每位客人存取银子的票都留存着,往前十年的都能找到。” “且分类整齐,三夫人刚取银子不久,很容易找到。” 冰泽接过,递给颜雨笙。 颜雨笙却没接,反而道:“三夫人和相爷是十几年夫妻,最了解不过,你拿给相爷看看,字到底是不是三夫人的亲笔签名。” 颜正廷带着狐疑接过,只看了两眼,他就能笃定,字是韩如雪本人签的,脸也随之黑了下来。 “相爷,不是妾身。”韩如雪抢在他开口前,哭泣道:“文嬷嬷已经承认了,是她做的!” “三夫人,笔墨纸砚早就备下。”冰泽听到这话,赶紧道:“请文嬷嬷去写个一模一样的出来,才是最好的证明。” 别说写字,文嬷嬷连笔杆子都没拿过! 听到冰泽的话,文嬷嬷下意识看向韩如雪。 韩如雪也知道,文嬷嬷笔一下去,事情必然露馅,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反应被众人看在眼里,再傻的人也能一眼瞧出端倪。 “不用写了,文嬷嬷大字不识!”颜正廷冷哼一声,道:“韩如雪,你嫁进颜家多年,我没亏待过你,相府其他人也没有。” “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竟然对七公主下毒手!知不知道,一旦七公主有事,整个颜家,包括你自己都可能要为七公主陪葬!” “不是妾身。”韩如雪还在试图抵赖。 正巧,去赌坊的人也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沓银票,地上前道:“端王殿下,颜相,大小姐,德顺经常去的赌坊老板,将德顺还给他们的银票找到了!” “递给王掌柜看看。”南鹤峥睨了一眼,冷声道。 。 王掌柜只看了几眼,就确定道:“小人临出来时扫了眼记档,大致记下三夫人取走的银票票号,这的确是本钱庄出来的银票,而且号码是三夫人支取的那些!” 韩如雪整个人再也撑不住,站立不稳瘫倒在地。 一个接一个的铁证,再也狡辩不得,此情此景,她绝对逃不过这一劫。 德顺看在眼里,也认清眼前的局势,在地上艰难蠕动,大声呼叫道:“是三夫人给小人的,小人欠了赌坊很多银子,三夫人给的银子小人全拿去还账了。” “一开始便是三夫人找到小人,说给一万两银子做酬劳,要小人想办法把大小姐从德心堂买的药材给换了,一万两足够小人娶妻生子安稳过一辈子。” “小人一时贪婪,就应下了,和小武说的一样,小人使计调换药材,倘若知道那药材是要七公主命的,打死小人也不敢做那糊涂事啊!” “求相爷明鉴,小人和七公主也好,和大小姐也罢,并无仇怨,不会去害人,更没那么多银子挥霍,如今小人完全招供,求相爷饶小人一命!” “桩桩件件都是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颜正廷怒极了,箭步上前,揪出韩如雪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对视,问。 韩如雪自知狡辩不得,沉默片刻后,忽然含着泪大笑起来。 放声哈哈大笑的动静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惊悚又诡异。 颜正廷被烫了手似的将她一把掼在一旁,嫌恶道:“发的哪门子疯!” “对,我就是发疯了!”韩如雪笑到满脸是泪才停下,恶狠狠的朝围观的所有人看了一眼,道:“相府的十几年,青姝的死,早就将我逼疯了!” “我就是害了七公主,谁叫颜雨笙出风头非要为七公主诊治,那就随她的意,只要七公主被她医治死了,那她也活不成!” “七公主便是死也是因为颜雨笙而死,谁知七公主那边吊着久久不传出消息,我就要人毒死颜雨笙,叫她背上畏罪自尽的恶名!” “恶妇!”颜正廷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狠声问:“雨笙刚回来两个月出头,到底哪里得罪你,你要这般陷害她,要他的命!” “哪里得罪?”韩如雪又笑了起来:“相爷怕是忘了我的青姝是怎么死的,哪怕整个相府都忘记,我也忘不了,她死前经历了多少痛苦,全拜颜雨笙所赐!” “不杀了颜雨笙,泉下的青姝如何安眠?” 老太君皱着眉,冷声道:“青姝自个儿命薄,落水触石导致昏睡不醒,并非雨笙所害,你要恨就该恨苍天。” “真说起来,雨笙落在外头多年,受了多少苦难,难道她心里不苦?” 刚才老太君还在口口声声为韩如雪说话,这才多久的功夫,又开始维护颜雨笙,除了真相外,最大的原因怕还是因为南鹤峥在这。 颜雨笙嘴角的嘲讽蔓延,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老太君说完,转过身亲昵的拉起颜雨笙的手时,颜雨笙的嘲讽已经淡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老太君没看到她嘴角的嘲讽,所以不知道颜雨笙心里的想法,道:“雨笙,没想到你回来后都要害你,是祖母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我都习惯了。”颜雨笙轻笑一声,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道:“三夫人只知道调换药材,却不知我早就防备,将计就计,还联合七公主和端王殿下设局。” “你早就防备?”韩如雪微眯着眼依旧能看到她眼底的恨意:“也就是说,的确是你害死青姝,心里有鬼才防备我报复你!” “哼。”颜雨笙冷笑道:“我心里坦荡,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人,那些人包括颜青姝全是自作自受,之所以防备你,是因为你和姜雨烟开始秘密接触。” “一个费尽心思要嫁给六皇子的人,婚期将近不好好准备婚仪上的东西,却和你这个毫无用处的人纠缠,难道不让人生疑?” 她的话大有深意。 老太君第一个反应过来,惊疑道:“雨笙,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韩如雪的作为,是姜雨烟挑唆的?” “那就得问三夫人了。”颜雨笙冷笑道。 第两百零一章 道过歉吗 韩如雪从一开始就没镇定过。 此时被颜雨笙一问,连两颊都有汗顺着滴下。 离得最近的老太君瞧见,狐疑道:“晚上有风半点也不热,你为何一脑门子汗?” “是,是最近体虚,才喜欢出汗。”韩如雪回答完老太君的话,立刻转向颜雨笙道:“至于大小姐刚才的问题,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姜小姐之前怎么也是颜相府的人,和青姝做了十几年姐妹,两人之间关系也好,说起来还叫人唏嘘,青姝出事后,她是唯一一个去关心青姝的。” “难道就这么点事,大小姐也要拿来大做文章?” 颜雨笙顿了顿,眼底带着讽刺道:“三夫人倒是会牺牲自己。” 韩如雪承认是她指使德顺,甚至不管不顾在众人面前大吼出声,将压抑许久的情绪释放。 只是,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觉着是颜雨笙害的颜青姝成为活死人,最后无奈死去,定是姜雨烟从中作梗。 只要供出姜雨烟才是主谋,韩如雪也能从加害者摇身一变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颜正廷本就对她有些亏欠,念在这上头,也能饶她一命。 所以,韩如雪到底是哪门子想不开,竟然不惜牺牲自己帮姜雨烟隐瞒? 颜雨笙目光深邃,盯着韩如雪的一举一动。 韩如雪也正看着颜雨笙。 两人眼中情绪不同,尤其是韩如雪,眼中的恨意一览无余,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颜雨笙都怀疑韩如雪会扑过来将她撕碎! 也正是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霎,颜雨笙想明白过来,为何韩如雪会否认是姜雨烟指使的。 因为恨! 就跟她恨姜雨烟,恨南奕铭是一个道理。 看来,韩如雪压根没打算活,她认定是颜雨笙害死颜青姝的,她一死,大仇再也不得能报。 可她也知道,姜雨烟大费周章的目的就是为了借她的手对付颜雨笙。 姜雨烟对颜雨笙的恨意不会比自己对颜雨笙的恨少。 不将姜雨烟供出来,姜雨烟还有机会对付颜雨笙! 想到这,一切豁然开朗。 而且她的猜测半分不差。 韩如雪也是在最慌张,犹豫要不要说出姜雨烟时,朝颜雨笙看了眼才做的决定。 颜雨笙脸上挂着怡然自得的明媚笑意,一副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样子。 那一眼,韩如雪想到死去的颜青姝,若是还在,也该是明媚活泼! 既然她注定要死,还不如保住姜雨烟,总有报仇的机会! 韩如雪疯狂的笑意冷却后,声音已经带着沙哑:“刚才想了想,总算是明白为何明明我都承认所有事是我做的,大小姐还会将火往姜小姐身上引了。” “什么?”老太君看着有些奇怪的两人,微眯起眼,狐疑道:“你们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母亲。”韩如雪转向老太君,道:“一切都是我一人主使,为的是替死去的青姝报仇,青姝当时落水是被人算计,连水里的石头都被人换成了尖锐的。” “此人便是大小姐,青姝死前遭了巨大的痛苦,您也是母亲,该懂我心里的苦闷,那种每晚一闭眼就是青姝瘦的不成人样的惨状,我不想再经历了。” “大小姐瞧着淡然,实则满腹心机,就好比现在,她想尽办法将我逼出来还不算,竟借机攀咬姜小姐,想把姜小姐拉下水!” “母亲,她对姜小姐占着她大小姐位置颇为不满才会如此,保不齐她心里的恨波及相府的每一个人,您要万事小心啊!” 说到这,韩如雪忽然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众人始料未及,她又存着必死的心,谁也没拦住。 “都愣着干什么!”颜正廷总算是反应过来,大声道:“快救人!” 韩如雪还存着一丝气息,颜正廷飞奔去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你这是做什么傻事?” “相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青姝和青墨。”韩如雪说话断断续续的,几乎每一句都伴随着一口鲜血最后用全力道:“铃儿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求相爷念在我多年侍奉的份上,以后好好对青墨。” 一句话说完,胸前早就被鲜血浸湿,她也随之断气。 颜正廷将她抱了好一会,才缓缓放在地上。 接连两个月,他失去了两个妾室,仅剩的正室还像个傻子青红不分。 颜正廷面带疲惫,朝南鹤峥行礼道:“污了端王殿下的眼睛,还请王爷恕罪。” “哼。”南鹤峥并没半点同情,反而厉声道:“的确污了本王的眼睛,颜相该好好训斥家里,两房妾室全要对嫡女不利。” “东窗事发临死都不忘上眼药,此女人才是心思歹毒!” “是,王爷教训的对。”颜正廷赶紧附和着。 南鹤峥却话锋一转,道:“先前你的二夫人想害雨笙,被揭发后也是自尽而亡,当时你就将消息压下了吧。” 颜正廷以为是颜雨笙说出去的,回头狠狠看了眼她,才难堪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贱内做错事,只能瞒着。” “不用看雨笙,不是她说的,颜相是觉得家丑才瞒着,却没想死人这种事,到底还是一查就能知道。”南鹤峥冷哼一声,道。 “你怕是觉得事情传出去,会影响到你的仕途吧!” 颜正廷身子一僵,随即赶紧否认道:“不,王爷误会,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南鹤峥没听他的解释,顿了顿,问:“不管是不是,对雨笙道歉过吗?” “什么?”颜正廷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问完又察觉不对,改口道:“端王殿下,为何要对雨笙道歉?” “雨笙一出生,你们就将她忘在长清县,没跟她道过歉吗?”南鹤峥眼中氤着一层冷意:“别忘了,她当时刚出生,比你们谁都无辜!” 不等颜正廷回答,南鹤峥又问:“后来知道真相却不打算将她接回,还是因为圣上赐婚才接她回来顶替姜雨烟出嫁,给她道过歉吗?” “大夫人作为生母,处处偏袒养女,对雨笙道过歉吗?” “二夫人和姜雨烟设计谋害她,给她道过歉吗?” “包括现在,三夫人想借七公主害她,给她道过歉吗?” 南鹤峥说到最后,声音大小依旧毫无变化,可里头蕴含的怒意清晰的传达出来! 颜正廷吓得双膝一曲,跪在地上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两百零二章 老太君的疑虑 因为南鹤峥一系列的质问,听雨阁再度鸦雀无声陷入寂静。 连前来处置韩如雪尸身的人,都尽量放低动静,蹑手蹑脚的进行。 颜雨笙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心内却如惊涛骇浪在翻涌不停。 前世今生,南鹤峥是唯一一个没有目的维护她的,更是头一个让相府给她道歉的。 他知道她吃过的苦,知道她的委屈,也知道她不容易。 不只是心内翻涌,眼眶也热热的。 她微微仰头,将眼泪憋回去,朝南鹤峥投去赶紧的目光。 倒是老太君,看不得儿子唯唯诺诺伏低做小的样子,清清嗓子,道:“臣妇斗胆说一句,王爷说的那些都和正廷无关,为何要正廷道歉?” “难道不是颜相管理后宅不利,才让这些人敢对雨笙动手?”南鹤峥怒极反笑:“但凡颜相对雨笙好一点,这些人敢几次三番加害她?” “颜相可尽到半分做父亲的责任?” 老太君被噎了个正着,嘟囔道:“正廷是丞相,岂会流连后宅无关紧要的事,再说,哪有当老子的和子女道歉的道理。” 她声音已经放到最低,南鹤峥作为习武之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冷哼道:“连后宅都管理不当的人,有什么资格管理大事?” “不如本王去和皇上说清楚,让颜相先理清家事?” 老太君哪里还敢说,低低垂着脑袋。 颜正廷也听到了,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颜雨笙道:“这些年委屈了你,是我的疏忽,也是你母亲的疏忽,欠你一个道歉。” “对不起,雨笙,这句道歉,为这些年你受的苦,为十几年的错失,为府上要害你的人,也……” 颜正廷重重叹了一声,道:“也为了我自己。” 若放在前世,颜正廷的道歉绝对会让颜雨笙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她是经历过所有人世间险恶的重生之人,轻飘飘的几个字,已经无法融化她坚硬的内心。 何况,颜正廷道歉得话还是南鹤峥逼着他说的,并非发自内心。 但人都看着,颜雨笙没表现出什么,只微微勾了勾嘴角,道:“颜相严重。” 颜正廷勉强嗯了一声,道:“三夫人自尽,事情再追究也没意思,德顺,翠翠铁柱三人送官裁决,散了吧。” “雨笙,今晚你受惊了。”南鹤峥看出她的勉强,道:“我送你进去休息。” “多谢王爷。”颜雨笙点点头,道。 事情发生在听雨阁的院子,颜雨笙和南鹤峥进门后,剩下的人也逐渐散去。 唯独颜正廷和老太君还站在原地。 颜正廷叹道:“母亲,更深露重,我送您去歇着。” “三个。”老太君看着柱子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渍,甩开颜正廷准备搀扶她的手,道。 颜正廷没听清,抬头问:“您说什么?” 老太君看向他时,神情复杂:“韩如雪已经是第三个了,从青姝开始,周汝兰,再是韩如雪,你说,韩如雪死前的那番话,会是真的吗?” 韩如雪曾说,颜雨笙的恨波及整个相府。 颜正廷没说话,老太君接着道:“会不会是她的报复?” “是韩如雪死前的挑拨吧。”颜正廷顿了顿,再度搀扶着老太君道:“端王还在屋内,咱们边走边说。” 出听雨阁的院子,颜正廷才继续道:“虽然三个人的死多少都和颜雨笙有瓜葛,可都是想害颜雨笙不成,自尽的。” “青姝情况特殊些,可她是自己落水,雨笙刚回,树敌越少越好,和青姝毫无恩怨,没道理主动害人。” 老太君略微沉吟,好像是这么个理。 可话虽如此,她还是觉得渗人:“即便是这样,可死去的人都和她有关,相府一向太平,会不会真的闹邪祟了?” “不可能,上次……”颜正廷的话没说完,老太君就打断,道:“你想说之前找过人来?那些个人都是假冒的,哪有真本事?” “我想着,不如寻个高僧来瞧瞧,万一真有邪祟,或者是颜雨笙从长清县带来不详,也好早日驱了。” 颜正廷回头看了眼听雨阁的方向,犹豫道:“圣上进来身子不利索,最忌讳这些,稍微等等吧,左右颜雨笙的婚期快到了。” “端王在她面前的自称都是‘我’,显然两人关系很好,别生事端就是为相府好。” “唉!”老太君又叹了一声,母子二人各怀心思,再没说话。 听雨阁院内还有些善后要做,小厮婢子人来人往,南鹤峥坐在正屋,眉头紧锁:“说到底,还是姜雨烟的手笔,你放心,这笔账我会帮你讨回的!” “王爷金贵,别为这些事脏了手,姜雨烟我会亲自收拾!”颜雨笙给他倒了杯水,问:“王爷怎么忽然来了?” “有蜇莹的消息了,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南鹤峥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本想叫人请你过去,正好听闻你遇到了麻烦,就来看看。” “多谢王爷出手。”颜雨笙知道,没南鹤峥出面,王掌柜肯定不会那么爽快,行礼道。 “早就说过,我们之间不要客气。”南鹤峥抬了抬手,说回正题,正色道:“灵韵族怕是被北凛国的人操控了。” “什么!”颜雨笙眼神微变,顿了顿,道:“若真如此,那就麻烦了,北凛国刚被王爷击退撤兵,他们肯定怀恨在心。” “也难怪会想着法子对王爷下手!” “灵韵族隐世多年,到底北凛国给什么好处,才愿意出山?”南鹤峥神情凝重,道:“他们的圣女潜入灵都,到底目标是我,还是皇上?” 颜雨笙也不知道,若说目标是南鹤峥,蜇莹一手毒用的出神入化,在端王府的那些日子,大可悄无声息杀了南鹤峥。 如说不是,北凛国最恨的南虞国人,怕只有南鹤峥了! 她摇摇头,道:“既然知道灵韵族是和北凛国勾结,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蜇莹,他们一行人就像是潜伏的毒瘤,一日不拔,就可能造成大祸。” “已经在寻了。”南鹤峥抬眼看向颜雨笙,道:“蜇莹不仅精通用毒,还会易容,大婚将至,你出去要更加小心,免得着了道。”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若有其他消息,再派人来通知你。” “王爷慢走。”颜雨笙起身送他。 两人走到门口台阶时,奔雷小心翼翼的抬着轮椅下去的动作,让颜雨笙有些失神,她忽然叫住南鹤峥道:“王爷,我给你治腿疾吧。” 第两百零三章 还不到时候 颜雨笙观察过南鹤峥的腿,每次把脉时也试探过。 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说是中暗器后伤经脉导致不能站立,具体得看过暗器所伤之处,详细诊治才能知道。 在没弄清楚情况前,她只有三四层把握。 南鹤峥听到颜雨笙的话,回头间星眸中带着些异样:“你……嫌弃我的腿?” “不是。”颜雨笙赶紧否认,解释道:“并非嫌弃,王爷萧萧如松,便是坐在轮椅上,也是风姿卓然,无人能及。” “只是行动上的确不便,上下台阶,马车,过门槛,全要人帮忙,实属麻烦,若是能治好,那是最好不过。” 颜雨笙的夸赞让南鹤峥心情一下好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既然你不嫌弃我坐轮椅,是个废人,那治与不治没区别。” 她没料到南鹤峥是这个反应,顿了顿,道:“王爷似乎不想将腿治好?” “不到时候,再说如今的样子,也算自在。”南鹤峥笑了笑,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还得起来呢。” 南鹤峥的背影逐渐远去,颜雨笙瞧着,陡然明白那句“不到时候”是指的什么。 他瘸着腿,皇上才放心,若是治好,保不齐又要换来新一轮阴谋。 “王爷这是怎么了,连治好腿都不愿意。”春花站在颜雨笙旁边,嘟囔道。 “许是担心我医术不精吧。”颜雨笙笑了笑,道:“院子里叫人洒扫干净,尤其是三夫人触柱身亡后的血迹,别留痕迹。” 事情从开始到结束,竹苑的大门都紧闭着。 颜青墨本想跟着过来看看,但她知道,颜雨笙既然出手拘走韩如雪,肯定是有铁证。 她去听雨阁或者不去,没有任何意义。 去了,怕是看到韩如雪的死状,会承受不住。 当婢子回竹苑通报当时的情形,说到韩如雪咒骂一通后撞柱身亡,颜青墨缓缓闭上眼睛。 周汝兰死时她曾见过,绝望,不舍,又带着无奈,闭上眼她都能想象到韩如雪心里多痛苦。 “小姐。”婢子见她面无表情,没任何反应,低声请示道:“五小姐没了,就是烧了着人送去城外的女子庙里,诵经超度供奉着。” “三夫人这边,该如何处置?相爷正在气头上还没说如何安置,老太君心情不好,也没管,总不能一直停在后院。” 颜青墨深吸一口气,慢慢睁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母亲就算是犯下天大的错,父亲到底没说休妻,她依旧是相府的人。” “丧葬都要相府说了算,就算我现在想处理,也没办法。” 说着,她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母亲真是糊涂,竟然听信姜雨烟的挑拨,用七公主的命去对付颜雨笙,她难道就没想过,七公主真要有个好歹,整个相府都有危险?” 婢子知道她心里难受,低声劝道:“三夫人也是心疼五小姐,若不是姜小姐说五小姐成那样子是大小姐害的,三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对大小姐生恨。” “是啊,是姜雨烟。”颜青墨笑意淡去,隐在唇边,喃喃道:“他们的斗争,为什么遭殃的是我们三房?” “小姐,您可要保重身子。”婢子见她这个样子,颇为担心,道:“三夫人心疼五小姐,如今在泉下和五小姐团聚,未必不是归宿。” “好了,我没事。”颜青墨扶着额头,止住婢子的话,道:“你去看父亲睡了没有,若是还没,就请示下要如何安置母亲。” 颜正廷怎么可能睡得着,将老太君送回去后,枯坐在房间内,油灯快燃到底了他也没发现。 还是元松发现添了些灯油,劝道:“相爷,您该歇息了,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 “睡不着。”颜正廷端起旁边的小酒盅一饮而尽,道:“你说咱们府上会不会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元松添油的手稍微停顿片刻,随即才道:“相爷,有些东西就是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相府从最开始走到现在,经历了多少,怎么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若是没有,五小姐,二夫人,三夫人的死,又怎么解释?”颜正廷疲惫的闭上眼睛,脑中响起韩如雪死前的话,道。 “虽然刚才劝母亲宽心,可一闭眼,总会想起那些个事,毕竟,一切都是从颜雨笙回来后才起的,一件是巧合,连着三条人命,就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了。” 元松不知如何回答,将油灯拨亮后,低声道:“相爷,恕小人多嘴,不论是五小姐,三夫人,还是二夫人,都是因为出手害大小姐。” “尤其是今日的三夫人,为给五小姐报仇,竟敢利用七公主的身体做文章,要不是大小姐警觉,早早发现,一旦七公主有事,事情可就大了。” “要小人说,都是咎由自取,大小姐从乡下回来,已经受够苦了。” 虽然元松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宽慰了颜正廷的心。 颜正廷还是叹了一声,道:“许是如此,但接二连三的死人,虽然没大告天下,到底还是会传出去,明儿一早,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小厮道:“相爷,四小姐身边的丫头求见。” “这么晚了,她肯定是为韩如雪的事情而来。”颜正廷揉了揉眉心,颇为不耐道:“不见,就说我睡下了。” 就跟颜正廷说的一样,相府接连着有主子死去,实在不详。 次日一早,府上的氛围就很是低沉。 韩如雪的死和周汝兰的死一样,对外只说突发恶疾去的,可接二连三这个理由,外头难免会有传言。 颜青墨木讷的端着碗,一口口像活死人似的往嘴里扒粥,吃了两口去一旁吐了。 老太君更是连饭都没吃几口,就去后院的小佛堂诵经。 颜正廷捏着筷子,也是久久不动一口,倒是颜哲,颜芊月兄妹二人毫无察觉似的,吃的很轻松。 “你们怎么吃得下去?”颜正廷将筷子重重搁在桌上,冷声道:“死的那个虽然不是你们的亲娘,但也是朝夕相处多年的三娘!” “父亲。”颜芊月小心翼翼将筷子放下,反问道:“之前母亲死后,不也是这样吗,一家子装若无其事,是您吩咐的。” “说端王殿下知道,不能大张旗鼓行丧仪,也不能表现出哀伤,怎么到了三夫人这,就要不同一些?” 颜哲也附和道:“说起来,两位夫人的死都是端王殿下看在眼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端王和咱们家多大仇,难道他想给颜雨笙讨回公道不成。” “住嘴。”颜正廷心烦意乱,还听她们兄妹这般说,心里更气:“二夫人也好,你们的母亲也罢,她们都是为自己做错事赔命,事情到此为止。” “莫要瞎说,还有,她们几人的下场也是警示,你们别做错事!” 第两百零四章 送嫁衣 还有十来日,颜雨笙就要出嫁,颜正廷不想节外生枝了。 最好是安安稳稳送走颜雨笙,对谁都好。 而他的话,被吐过回饭厅的颜青墨听得一清二楚。 颜青墨死死把着门框,眼底恨意翻涌,连手指关节都泛白。 婢子担心的道:“小姐,您没事吧。” “死的只是个不得宠的三夫人,到现在人还停在后边废弃的院子,相伴了十几年,母亲在父亲心中,难道就这点地位?”颜青墨憋回眼泪,冷冷道。 “为的不就是相府脸面,也难怪相府会成如今这样子,人人自私,人人都只想到自个儿!” “小姐,这话您可别对相爷说。”婢子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眼,压着嗓子道:“三夫人到底是被端王殿下抓住现行,相爷连袒护也不行。” “您这会子进去,要和相爷好好求情,好歹将人先下葬,总不能一直放着不管。” 颜青墨深吸一口气,继续往里,颜正廷已经打算离开了,看到她神色不佳,脚下微顿,道:“你母亲的事,也是没办法。” “你也别多想,更别恨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是。”颜青墨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可父亲,母亲总是停在后院也不像话,让我将她送回外祖家吧。” “也好,她犯了错,本就不能入宗嗣受香火。”颜正廷皱了皱眉,道:“就交给你去办,你外祖父外祖母都不在了。” “两个舅舅若是说不准嫁出去的女儿回去埋葬,你就说是你母亲的遗愿,我已经准了,带着些银子回去。” 颜青墨乖巧的应了一声,低着头朝后院走去。 这是韩如雪死后,她见的第一面。 从昨晚知道消息到现在,颜青墨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哭不出来。 眼泪在眼眶中憋着,都掉不下来,她一度以为自己足够铁石心肠,不会哭了。 但,此时见到韩如雪静静的躺在一块废弃的木板上,她的眼泪就像是止不住的开关一样,直接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韩如雪是触柱而死的,额头窟窿不大,但是流血很多,血顺着流的满脸颊都是,鬓边一大团头发随着早就凝固的血迹贴在一起,狼狈脏乱。 身上也沾了不少斑斑点点的血迹,韩如雪那身最爱的青萝色罗裙,也凌乱不堪。 没看到之前,很难想象这是最爱整洁,最爱干净,最在乎形象的韩如雪! 颜青墨顾不得什么,扑上前紧紧抱住韩如雪,哭声悲恸难耐。 婢子站在一旁,眼泪也止不住,带着哭腔劝道:“小姐,您可要注意身子啊!” “他们怎么忍心!”颜青墨被泪水模糊视线,还是能看到韩如雪的惨状:“连收拾一下都不肯,母亲她最爱干净啊!” “小姐。”婢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扶着颜青墨的肩膀。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颜青墨才红肿着眼睛起身,道:“收拾下,准备带着夫人回韩家。” 婢子顿了顿,低声道:“小姐,夫人是嫁出门的人,相爷又没休妻,怕是韩家两位爷不会允许夫人的灵供奉在韩家。” “先回去再说。”颜青墨深吸一口气,狠声道:“母亲还得宠时,韩家从她身上搜罗多少好处,没得现在不认账。” 颜青墨带走韩如雪的消息,很快在相府传开了。 听雨阁内,颜雨笙没去用早膳,懒洋洋的坐在软塌上吃着点心,听到消息,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梁嬷嬷,在一旁道:“哪儿有嫁出去女儿没被休妻却回娘家供奉牌位的道理,四小姐怕是魔怔了。” 颜雨笙吃了一块糕点,才低声道:“颜青墨是想保住三夫人最后的体面,你想想二夫人是什么下场?” 梁嬷嬷愣了愣,才道:“二夫人也是撞在王爷的枪口上,颜相怕处理不当惹祸上身,最后是颜哲少爷出面,将二夫人的骨灰送去他相熟的寺里供着的。” “那就对了,三夫人这次也被王爷撞个正着,相爷就算是有心,也不敢偏袒什么,没看昨儿到今日都停在后头无人管?” “相爷正心内纠结,还是颜青墨主动开口,揽着这个烂摊子,毕竟子女将亡母骨灰放在哪儿,王爷说不起,所以颜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三夫人的牌位回韩家合不合理,那就不是我们能经管的。” 梁嬷嬷想了想,道:“也是,咱们顾好听雨阁的一亩三分地就是,婚期将近,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到这,梁嬷嬷皱着眉,狐疑道:“说起婚期,这只剩下半来月,怎么婚服到现在还没送来?” “许是还没制作好。”白芷接过话,为颜雨笙倒了杯牛乳茶,道:“奴婢听闻好的婚服,光是面料都要半年制作,更别说上头复杂的纹绣。” “就召安侯府的少夫人,当时那嫁衣找人专门制作,花了快一年时间呢,小姐和王爷赐婚仓促,赐婚后量体裁衣,总是要慢些。” 白芷话音刚落,春花就急急从外边进来,一脸欣喜:“小姐,小姐,端王府来人送嫁衣了!” “说什么来什么。”梁嬷嬷打趣道:“要不说王爷和小姐心有灵犀呢,快去瞧瞧,王爷为小姐做的什么嫁衣?” 来人是曾青,见到颜雨笙,赶紧行礼:“小人见过颜大小姐。” “起来吧。”颜雨笙视线看向他身后,问:“王爷没来?” “王爷本准备亲自前来的,但临行前,被皇上急召入宫,只能吩咐小人过来。”曾青说着,讪笑道:“王府没什么女婢。” “无妨。”颜雨笙笑了笑,道。 曾青赶紧让开,吩咐抬箱子的奴才,道:“快展开给颜大小姐瞧瞧。” 小厮是不能碰嫁衣的,只将精致的箱子打开,引入眼帘的,便是显眼的正红色。 “哎哟,这一瞧,布料就不是寻常物。”梁嬷嬷夸张道:“看来王爷对小姐极度上心啊!” “是。”曾青接过话,道:“布匹是精心对比过后,从伊斯国那边入的好料子,怕是整个南虞国,也就这一匹。” “后续的绣娘也是专门请的,十来个绣娘日夜赶工,总算是赶制出来了。” “你回去替我说声,多谢王爷厚爱。”颜雨笙嘴角上扬,心里一片柔软:“等相府清静些后,我会亲自去一趟王府。” “是,小人先回去复命。”曾青礼数周全,全然恭敬。? 第两百零四章 足够用心 曾青带着王府的人一走,梁嬷嬷和春花几人就迫不及待的围上前查看嫁衣。 “哇,这颜色红的真正,奴婢也见了好几个新娘子,没哪个的嫁衣有这般颜色。”梁嬷嬷凑近了,由衷赞叹道。 “可不是。”春花咋舌道:“奴婢虽然没见过新娘子,却也知道这嫁衣的颜色,在灵都前所未见,和其他的红色比起来,这个简直独一无二。” “的确独特。”白芷说着,看了眼天气,道:“早晨还出太阳了,这会又阴沉下来,一会怕是有雨,赶紧将箱子抬进去再说。” “对对对,光顾着看,竟忘了这个,正好抬进去给小姐试试合不合身,还有没有需要小改的地方。”梁嬷嬷赶紧应声,道。 嫁衣虽然是量身形后裁制的,但有时候绣娘不一样,缝制手法也会出现差异,婚礼前要确认好。 当衣裳被几个人提起来挂在晾衣屏风上,精美大气,一针一线都极度完美。 对襟上用金丝滚边,银丝勾勒,暗绣的手法勾出纠缠着的龙凤。 按照礼制,龙凤喜袍只有贵妃以上的分位才能使用。 颜雨笙伸出手,细细的拂过龙凤图案,喃喃道:“龙凤吉祥,但我一个王妃使用,怕是不合礼制。” “您瞧。”梁嬷嬷仔细看了眼,道:“是合理的呢,用的升龙,又只有四爪,是王爷能用的,凤凰也是。” 颜雨笙顿了顿,道:“其实用鸳鸯也可的,没必要换成龙凤。” “小姐您就不知道了吧。”冰泽当时参与了量身形,也去过绣娘住的地方送东西,知道些内情,赶紧道:“鸳鸯谁都能用,但龙凤可不行。” “除了皇上皇后外,只有亲王能用,端王殿下是唯一一位嫡系王爷,也是唯一一位能穿龙着凤的,这份尊贵,王爷想和您一起尊享。” 南鹤峥当真是将她的情绪照顾的很好。 每一份都思虑周全。 可,两人之间的关系,难道不仅仅只是合作关系? 连赐婚也是皇上亲口定下的。 难道,南鹤峥这么做,是想做戏给皇上看? 颜雨笙抚摸喜服的手逐渐停住,声音也淡了几分:“上身试试吧。” 梁嬷嬷几人七手八脚帮她换好,春花率先赞叹道:“哇,好美,小姐肤白,被这正红色一衬,白如冬雪,比昨晚那杯牛乳还要白皙。” “你这是什么话,哪有将小姐和牛乳相比较的?”梁嬷嬷笑着点了下春花的脑袋,笑道:“你呀!” “事实就是这样啊。”春花嘟着嘴,帮颜雨笙顺着衣裳上的褶皱,道:“奴婢没上过学堂,也不识字,只能想到浅显的比喻,小姐看起来白的想要发光似的。” 冰泽赶紧道:“奴婢倒是识字的时候,听人念叨过一句‘凝脂肤理腻,削玉腰围瘦’,当时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今儿一瞧,大概如此吧。” “文绉绉的,奴婢也不懂。”春花嘴嘟的更厉害,又打趣了几句,和冰泽闹成一团。 冰泽躲闪着,拉着梁嬷嬷做挡板,几人闹着笑着。 颜雨笙好笑的看了几人一眼,目光扫过铜镜,看到了自个儿。 一身正红色的喜服,霞帔加身,虽面无粉黛,的确有种别样的美。 这也让她想起前世和南奕铭的婚礼,那时局势不稳,连成婚都是潦草进行,喜服也是赶制的,甚至有只鸳鸯还绣反了都来不及更改。 相比之下,南鹤峥哪怕是应付皇上,却也是用心了。 她垂下眼眸,道:“喜服很合身,脱下来吧。” “小姐,还有凤冠呢,您不试试?”冰泽闻言,停止春花的嬉闹,狐疑道:“刚才奴婢瞧了眼,凤冠也是独一无二的呢。” “您用的冠子不能用东珠做点缀,王爷细心的换成了硕大的一颗夜明珠,好看极了。” “凤冠不用试。”颜雨笙解开霞帔襟扣,道:“我一会还要出去。” 几个婢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情绪为何低落,只能按照她的吩咐,脱下喜服小心放好。 就在颜雨笙正准备出门时,云玲郡主风风火火跑进门,来不及喘气就问:“雨笙,听说七公主没事,是真是假?” 昨夜南鹤峥来过后,今早就传出消息,七公主的病只是急症,缓过来人已经好多了,并非因为颜雨笙的药丸引起的不适。 云玲郡主得到这个消息,也不知真假,立刻起身来相府一查究竟。 “是。”看到云玲郡主脸上的担忧,颜雨笙宽慰道:“让你担心了。” “我们之间还说这个,多俗。”云玲郡主拍拍心口,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几日我都跟着急得要死,差点就和大嫂一起去求琴贵妃娘娘了。” “一早得到七公主没事的消息,想着你肯定也会没事,紧着来看你。” 说到这,云玲郡主想起什么似的,道:“来听雨阁的路上,好像瞧见路上挂着些白花,白花不是死人后才用的?” “你们相府没死人,两道旁绑着白花,是不是不吉利?” “是。”颜雨笙没想到颜青墨还能做到这份上,点头道:“府上的三夫人昨晚因病去了,因着是庶房,就没张扬。” “就算是庶房,也是你们相府的夫人,简单丧仪要有,我一路进来也没见到其他的啊。”云玲郡主不知道相府弄得哪一出,道。 “难道是那夫人犯错了?” “是三夫人临终前的心愿。”颜雨笙低声道:“她说来相府一辈子,想魂归故里,青墨护送着回娘家去了。” “原来是这样。”云玲郡主恍然大悟似的点头,随即又叹道:“你们相府还真是邪门,这才多久,因病去了两个夫人,还有一个小姐。” “别是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颜雨笙顿了顿,微微一笑,道:“郡主难道也信这个?” “没什么信不信的,只是感叹你家最近出的事。”云玲郡主见她神色有变,改口道:“对了,你之前给我的香膏还有没有?” “我和大嫂进宫给琴贵妃娘娘带了些,没想到大受欢迎,和琴贵妃娘娘要好的那些个妃嫔,全部要,东西一早就分完了。” “琴贵妃娘娘昨儿还叫人传话,说还要点呢,我按照你说的,叫人去德心堂买,谁知道德心堂的货早就卖断了,掌柜的还说以后都不会上新货了。” “有。”颜雨笙笑着道:“红妆楼就有卖,你我之间就不需要银子了,有需要就去拿,报我的名号就是。” “等等。”云玲郡主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道:“你这意思,红妆楼也是你开的?” “是。”颜雨笙点点头,道:“你之前给的谢银和侯爷夫人给的,足够开几家店面,拿在手中闲着也是闲着。” 第两百零六章 红妆楼 云玲郡主脸上的惊讶夸张到简直能掌嘴吞下整个鸡蛋。 张着嘴好一会,云玲郡主才道:“你这脑袋真是好使,德心堂的生意日渐好了,将同行都压了一头。” “红妆楼也是啊,前几日和几位公主出去,她们都要去红妆楼买东西,当时我还劝阻来着,心想德心堂里头也有,将人往那儿引。” “为此,几个公主还说我脑子奇特,竟然去药铺子里头买东西,要早知道红妆楼也是你的,就没必要大费周章了。” “多谢你。”颜雨笙说着起身,从梳妆台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道:“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 “咦,这是什么?”云玲郡主接过,打开朝里看了眼,道:“居然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头油。”颜雨笙看向云玲郡主的头发,道:“之前注意到你的头发容易出油,用的头油也多,总用头油遮盖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是专程为你制作的,是药材熬制,里头加了一些金银花,所以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 云玲郡主抬手摸了摸头发,眼眶滕然变红,一把紧紧将颜雨笙抱住,道:“我以为掩盖的很好,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还专门为我制作东西,谢谢。” “你也说过。”颜雨笙安抚道:“我们之间不用客气,说谢谢多见外,前几日我出事,你也不害怕被牵连,还想着要帮我摆脱困境。”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 “对,好朋友。”云玲郡主放开颜雨笙,和她四目相对,双眼带着泪,自责道:“之前在于氏布庄的事,的确是我不对。” “也怪姜雨烟,明知道那时的我讨厌一切和端王有关的人,她还约了我们一起看布料,摆明想借我的手对付你,可笑那时候我没看清。” “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颜雨笙将手帕递给她,道:“我知道你心思不坏,也就娇养出骄纵的性子罢了。” 云玲郡主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颜雨笙安慰了好一会,她情绪才好转,颜雨笙不仅打趣道:“你这样子,倒像是经历生死一线的人是你。” “哎哟,我就是忍不住,想到之前那么对你,而你又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云玲郡主娇嗔了一声,问:“你今儿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颜雨笙像是猜到她内心的想法,道:“要不,咱们一起去红妆楼看看?你还没去过吧。” “可不是没去过,总想着你说德心堂有,你又给了我那么多。”云玲郡主挽着颜雨笙的手臂,撒娇道:“今儿可要好好补偿我。” “哎哟,心大了,刚才那玉瓶里的东西还不能满足你?”颜雨笙也顺势打趣道。 两人有说有笑,到红妆楼都没说完。 下马车时,颜雨笙才想起来,道:“树大招风,红妆楼是我名下的事也就几个心腹知道,你别和人提及。” 云玲郡主点点头,认真道:“我的嘴巴很紧,你难道还不知道?” 红妆楼装修营业后,颜雨笙只来过一次,如今在看,很多摆设全变了。 整个店内只有掌柜知道她是东家,她进门时,柜台后的掌柜瞧见,迎上前不动声色道:“颜大小姐,您来了?” “是。”颜雨笙环顾一周,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布局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一切按照图纸上的布置?” 掌柜的为难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您给的图纸小人仔细瞧过,不适合啊,如今所有的胭脂水粉铺子,全是一个风格,大家都习惯了。” “小人做了十几年掌柜,知道里头的门道,您不信,可以去其他铺子瞧瞧。” 颜雨笙眉头微皱,道:“正是因为别家铺子都是这样,咱们才要与众不同,千篇一律,时间久了谁都会疲劳,赶紧按照我那图纸上的样子换回来。” 掌柜的有些不情愿:“您也知道,灵都压根不只咱们一家卖胭脂水粉的,是,如今生意是好了,连有名的胭脂楼都压了一头。” “只是生意都是短暂的,必须长久留住人才叫本事,胭脂楼屹立多年不倒,咱们暂时压制了他们,是因为咱们这儿有很多他们那边没有的新品。” “等新鲜劲儿一过去,那些人保不齐依旧会回到胭脂楼……” 眼看掌柜的越说越多,已经有顾客朝这边看来,云玲郡主低声打断道:“等下,你们两人,到底谁才是红妆楼的东家?” “要谈论这些,至少该去隐秘的地方吧。” “去二楼。”颜雨笙说着,朝云玲郡主道:“你自个儿先逛着,都看看有什么是需要的。” 掌柜的和颜雨笙一起上楼,关上门,掌柜的就率先开口,道:“东家,您当初命人从遥远的云州将小人请来,不就是看重小人的本事?” “小人当了十几年掌柜,说的都是经验,金玉良言啊,您初出茅庐没做过生意……”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从云州请你来?”颜雨笙打断他的话,冷声问。 掌柜的愣了愣,有些不太自信:“不,不是看重小人的本事?” “云州离这儿几日路程,咱们素不相识,我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颜雨笙冷笑着反问,道。 “那是……”掌柜的也犹豫了,不确信道:“为什么?” “因为足够远。”颜雨笙说着,看了掌柜的一眼,道:“我是命人送云州搜罗找到你的,事先也考验过你,知道你的确有些本事在身上。” “我希望你按照我这东家说的来,而不是东家按照掌柜的思想,刚才也说对了,我是年轻,但,那些主意绝对不会差,若是你做不到,大可从这儿离开。” “离开前,我会付给你一年的月例,也会给你来回的路费,若不想离开,就必须忠心,遵守我你自己做选择吧。” 掌柜的低着头,沉思片刻。 他在云州做了十几年掌柜,大多数都是他说了算,东家很少过问,才养成这个性子。 也是因为习惯,他才连过问都没有,擅自改了颜雨笙给的图纸上的布置。 没想到颜雨笙年纪轻轻,竟是这般厉害,毫不留情,倒真让掌柜的犯难了——回云州吧,原东家不会要他了。 不回吧,都要按照颜雨笙的来,而且,颜雨笙给的月银,是之前的两倍! 犹豫一会后,掌柜的咬咬牙,道:“好,小人以后都按照小姐说的来,一定不会擅作主张了。”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忽然听到春花在门外惊呼道:“您怎么在这?” 第两百零七章 撞破秘密 红妆楼的装修图纸也是颜雨笙亲自画的,她将二楼设计成给贵妇们试用,休息,换衣补妆的地方。 还单独留了尽头的雅间给她自个儿使用。 此时和掌柜的谈话,就是在雅间,这儿寻常是无人经过的,除非有人特意跟来。 春花不是守在外边吗,怎么还让人靠近了? 外头春花问话过后,有人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就没动静了。 “春花,怎么回事?”颜雨笙过去打开门,问。 走廊尽头,正好有个粉色的身影闪过。 春花有些为难,低声道:“小姐,对不起,奴婢好像办错事了,刚才奴婢内急忍不住去了一趟茅房,想着这么点时间肯定没人上来。” “没想到奴婢只去了一小会儿,再来就瞧见姜小姐在门口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奴婢问她,她只说刚来,正在找一起来的秦小姐。” “姜小姐?”颜雨笙眉头皱的更紧:“姜雨烟?” “是。”春花头低低的,声音也很小。 还真是凑巧,红妆楼开业后,颜雨笙仅仅和掌柜的在这人有一次私下交流,就被人听到了。 这人还是她的死对头姜雨烟! 春花见她脸色不济,不安道:“小姐,您责罚奴婢吧,都是奴婢不好。” “算了,你也没料到这般巧合,姜雨烟恰好来。”颜雨笙收回眼神,回屋对掌柜的道:“最近要多注意些,别叫人钻空子。” “红妆楼短期内包揽大量顾客,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小人明白。”掌柜的赶紧道:“那您先坐,小人去吩咐人将东西按照你的布置摆放去。” “我和你一道下去吧。”颜雨笙走在前头,道。 走到楼梯口,正好遇到云玲郡主上楼,掌柜的见状,先下去安置。 “你选好了?”颜雨笙问云玲郡主道。 “哪儿啊,东西多都挑花眼了。”云玲郡主说着,画风一转,问:“你约了姜雨烟?” 颜雨笙知道她肯定看到什么了,道:“我怎么会约她,倒是你,在楼下可看到什么了?” “你们上去后,我在旁边转了转,就瞧见姜雨烟提着裙子上楼了,当时我也没多想。”云玲郡主狐疑道:“可没一会,又见她略带慌张的下来。” “神情动作都极为不自然,匆匆忙忙带着秦家小姐离开,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就准备上去看看。” “秦小姐当真在一块?”颜雨笙狐疑道。 “嗯。”云玲郡主点点头,道:“秦小姐明显还没挑好,走之前还在叫小二留着胭脂,等她回来。” 颜雨笙微微默了默。 既然秦小姐真的在,看来姜雨烟不是尾随她们来的,但,在楼上听到什么,就不一定是无心。 她收回心思,道:“姜雨烟听到我和掌柜的谈话,估计也听到了我是红妆楼东家的事。” “我就知道她慌张的走,肯定是做了亏心事!”云玲郡主忿忿道:“你瞒着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却偏偏被她晓得,只怕往后她要憋着坏,拿红妆楼对付你。” “可要小心些,最好是提前想到对应办法,她的心思比河底下的沙子还要多!” “我知道。”颜雨笙苦笑道:“只是这件事,还真找不到相宜的应对法子,红妆楼卖出去的东西多,胭脂水粉香膏眉黛口脂等等一应俱全。” “咱们且不知她要从什么东西上下手,便是知道,在红妆楼买过东西的千金名媛不计其数,也不知道她会从谁身上做文章。” “唉,也是。”云玲郡主叹了一声,道:“也不知道你得罪老天爷还是怎地,摊上这么个便宜货,明明是她鸠占鹊巢,借你的生活享受十几年。” “却偏偏还怪你回来,夺走她的荣耀福泽。” 颜雨笙摇摇头,道:“先不说她了,你接着去挑选几样东西,给琴贵妃娘娘也带点之前没有的。” 门外,姜雨烟拉着秦小姐的手一直走了很远才停下。 秦小姐有些不愿意,停下揉着手腕,嗔怪道:“好端端的,你做什么啊,人家都没选完呢!” “咱们别在红妆楼买了。”姜雨烟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去胭脂楼吧,胭脂楼开了多年,东西也好。” “红妆楼的东西也不错啊。”秦小姐一脸莫名其妙,道:“昨儿不是你约我来红妆楼的,说要挑些东西婚礼当天用,怎么忽然改口了?” 的确是姜雨烟带着人来的,早就听说红妆楼东西很好,虽然价格贵了些,可效果实实在在。 前几日南奕铭给她一些银子,她就上赶着约人前来。 没想到今儿远远就看到颜雨笙带着云玲郡主,进门后颜雨笙又一脸不悦,带着掌柜的上楼去。 直觉告诉她事情不担心,于是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居然听到两人的对话,红妆楼竟是颜雨笙开的! 这个信息过于惊人,她居然没反应过来,撞到春花后,草草解释几句,拉着秦小姐离开。 见她不说话,秦小姐皱着眉,道:“你怎么古古怪怪的?突然拉着人就走,我看中的胭脂可就剩那一盒了,你要发疯也好等我买完东西。” 姜雨烟顿了顿,低声道:“是这样的,刚才我不是无意间上楼,听到掌柜的和人家的谈话,说这些东西里头都加了不好的底料。” “用完短期内的确能让皮肤变好,但是长期用会烂脸的,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在店里跟你解释,只能拉着你走。” “当真?”秦小姐半信半疑:“可我刚瞧见云玲郡主了,她那皮肤吹弹可破,而且她说她用了一个多月,并无异常啊。” “一个多月才多短,万一副作用要两个月才显现呢?”姜雨烟索性道:“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去红妆楼吧。” 秦小姐不知道真假,只能跟着去了红妆楼。 而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珍嬷嬷知道事情不简单,低声问:“小姐,您跟去楼上到底看到了什么?难道是大小姐和人私会?” “私会倒是不至于。”姜雨烟脸色凝重,道:“但我听到个秘密,那间红妆楼,居然是颜雨笙开的!” “什么?”珍嬷嬷也吓了一跳:“居然半点消息没传出来,大小姐也太厉害了,红妆楼那么多东西……” 话说一半,珍嬷嬷看到姜雨烟陡然变黑的脸,改口道:“商人向来都是不入流的,堂堂相府千金居然经商,哪儿有半点淑女该有的品格!” “好了。”姜雨烟不悦的打断她,道:“颜雨笙瞒着消息,定是不想节外生枝,她也知道树大招风这个理儿。” “我忽然想到对付颜雨笙的法子了!” 第两百零八章 背锅王爷 姜雨烟说的明白,珍嬷嬷下意识问:“您的意思,是利用红妆楼卖的东西?可现在除了咱们外,谁都不知道红妆楼是颜大小姐名下的!” “别人不知道,咱们就让他们知道。”姜雨烟冷笑道:“放出消息去吧。” 接下来的几日颜雨笙没大出去,关在家研制新药,连给七公主的药丸都是叫白芷送去的。 这期间,颜青墨从韩家回来了,肿着半张脸,应该是被韩家的两个舅舅或者舅妈打过。 相府的人虽然都看到了,可没人问她怎么了。 连颜正廷都装作视而不见,送韩如雪回韩家祠堂,颜青墨为了让两个舅舅同意,在颜家账房支走了几十万两银子。 相府银子本就不充足,颜正廷知道后并没阻止,他清楚韩家的两个舅舅有多贪婪,只有银子能让他们同意。 只有颜雨笙,在看到颜青墨脸上的淤青后,回去的路上问了一句:“你的脸,没事吧?” “没事。”颜青墨声音沙哑,却很清冷。 她这样子,应该是伤心过度。 也是,短时间内先是没了妹妹,现在连母亲也失去,的确够让人伤心。 言语似乎并不能安慰她什么,颜雨笙顿了顿,道:“你好好休息。” 颜青墨并没说话。 直到两人走到分岔路口,才冷不丁听到颜青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长姐失去过什么吗?” “嗯?”颜雨笙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回头道:“你说什么?” “从长清县回来,长姐似乎就结束了霉运。”颜青墨也不管她听没听清,接着道:“从开始的谁都不喜欢你,到现在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云玲郡主,召安侯府,端王,七公主……全都向着你喜欢你,你有失去过什么吗?” “怎么会没有失去?跟你说的一样,长清县的十几年,我失去了本属于我的东西。”颜雨笙笑了笑:“之后回来,我失去的你看不见罢了。” “问及这个,你不会和你母亲一样,将所有过错都算在我头上吧,当初我劝过你,也暗示你去劝过你的母亲。” “我不怪你,只是羡慕你的好运气。”颜青墨苍白憔悴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意:“长姐,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那儿有消肿的药。”颜雨笙看着她脸上骇人的淤青,道:“我叫人给你送点?” 颜青墨笑意多了几分:“淤青能让我记住很多东西,不劳烦长姐了。” 颜青墨的状态明显不对,走路都带着踉跄。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春花瞧见了,担忧道:“像是失了魂一样,该不会真把三夫人的死算在您头上吧。” 颜雨笙也看在眼里,心里清楚颜青墨再也不是当初她重生回来遇到的那个人了。 岔路口,两个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逐渐远去。 就是颜雨笙没出去的那几日,红妆楼是颜大小姐所开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当早晨相府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时,颜雨笙嘴角似有似无的勾了一下。 老太君放下碗筷,问:“事情是真的吗?那红妆楼,当真是你开的?” 颜雨笙本就没吃几口,擦拭完嘴角才应声,道:“没错,当初召安侯府给我的谢礼,都是冰泽代为管理的,您也知道,冰泽明面上是我的婢子。” “但实际上,她还是属于王府的,所以当他们提出要开红妆楼的时候,我不能反对。” “等等,你的意思,开设红妆楼是端王殿下的意思?”老太君皱着眉,问。 颜雨笙轻轻点头:“正是如此。”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半点不见慌乱。 站在她身后的冰泽抽了抽嘴角,差点背过去——要是王爷知道他一世英名,就被颜大小姐这么败了,估计要气炸了吧! 远在皇宫内的南鹤峥,鼻子微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皇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宫人没照顾好你,受了风寒?”皇上半躺在龙椅上,闻声问道:“要是他们不好,尽管说,孤给你换几个。” 南鹤峥坐在下首,手中还端着一壶酒。 他恣意的笑了笑,随手举起酒杯道:“皇兄客气,这皇宫可比臣弟的端王府好多了,好酒好菜,伺候的美人也好看。” “估计是过于幸福,才打喷嚏的,皇兄不必担忧。” 皇上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身边倚靠着露美人,正在一口口给皇上喂着汤:“皇上,看来端王殿下很满意您的安排呢。” “是啊。”皇上伸手摸了摸露美人年轻朝气的脸,转身问南鹤峥道:“皇弟住了几日,可觉得哪个皇子适合继承孤的位置?” “皇储乃天家大事,由皇上做主,臣弟不敢妄言。”南鹤峥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每一个皇子都是龙子,在臣弟眼中,都是好的。” “从战场回来两个多月,竟学会这些场面话了,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儿。”皇上失笑,笑意让他止不住咳嗽,咳嗽好久才停下,继续道:“若孤非要你选择呢?” 南鹤峥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冥想了一会,道:“那就六皇子吧。” “六皇子?”皇上的手僵在空中,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道:“你怕是在糊弄孤吧,他胆小懦弱,和他母妃一样没本事。” “那是皇上眼中的六皇子。”南鹤峥微微一笑:“臣弟眼中的六皇子,风流倜傥,温和如玉,谦谦有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不信,您大可暗访群臣,看看是臣弟夸大其词,还是真是如此。” “哦?”皇上眼神变了变,也饮下杯中酒,道:“你都这么说了,孤当然相信,自然,也要对六皇子刮目相看。” “你马上要大婚,需准备的东西多,先回去吧。” “是。”南鹤峥拱手道:“这几日,叨扰皇兄。” “你和孤是一母所出,为兄照顾弟弟,也是应该的。”皇上说到这,想起一事,问:“对孤给你选的王妃,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南鹤峥笑意更甚:“臣弟自当对她好,不辜负皇兄一片美意。” “嗯,下去吧,朕去御花园走走。”皇上从龙椅上起身,道:“正好随你一起出去。” 从大殿出来,水泽才长舒一口气,推着南鹤峥走在长而空旷的宫道上,声音中有种劫后重生的舒坦:“奴才差点以为再也出不去了。” “在皇宫住了三日,每日都觉着脑袋上悬着一把随时要掉下来的刀。” 第两百零九章 我不在意 南鹤峥坐在轮椅上,神情莫辨,闻言侧脸警告道:“尚且在宫内,还不知道周围有无眼线,嘴上注意些。” “是,小人知错。”水泽说着,声音低了几分:“不过皇上将您请进宫,好吃好喝住了三日却又什么都不做,到底是为什么?” “君心难测。”南鹤峥不动声色道:“岂是你我能揣测的。” 嘴上不说,南鹤峥心里却明白,皇上一言不合将他关在宫中三日,主要还是试探。 看他是否着急,也观测各位皇子的反应。 好在之前和南之行说过,没有暗号前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一旦南之行去皇上跟前说点什么,肯定皇上首要怀疑的,就是南之行和南鹤峥有所勾结! 他猜的一点没错。 他刚离开大殿,皇上就一把推开美人,将无关人全部遣走,只留了何公公和另一个心腹满公公。 殿内气氛很低压,两个公公对视一眼,谁也不敢率先说话。 直到皇上叹了一声,道:“难道,孤猜错了?” 何公公顿了顿,接过话,道:“皇上,按照你的吩咐,这几日各位要臣,皇子,包括公主,全部派人盯着,没有一个人有异样。” “是啊,皇上,端王殿下住的宫殿那边也严守着,王爷每日都在屋内,除了看着美人唱歌跳舞,弹琴饮酒外,并无异常。” “连宫门都没迈出一步,的确也无异常。” “颜相府和颜雨笙那边呢?”皇上不死心,紧跟着问。 满公公行了个礼,道:“颜相最近新丧了位庶夫人,家里乱的厉害,颜相除了上朝外,就是在家里的书房里关着门。” “至于颜大小姐,和颜相差不多,颜大小姐到底是小姑娘,和云玲郡主要好,两人约了逛街买胭脂水粉吃饭。” 皇上脸色凝重,狐疑道:“不应该啊,南鹤峥几日不在府中,难道他们都不担心?” 何公公和满公公再度对视一眼,讪笑道:“皇上,三日时间不长,许是大家都没发现端王不在府上,亦或者,端王当真没什么吧。” “不,从战场回来后的一切,都不是他的行事风格。”皇上眼眸深深,盯着桌上一柄泛黄的蒲扇,道:“他身受重伤却连夜进宫请罪。” “那般桀骜的人,打胜仗却遭埋伏伤了腿成为废人,换做以往,他早就关在屋内不见人,连孤的面子也不会给。” “您是天子,端王给您汇报也是应该的。”何公公看着皇上铁青的脸色,低声道:“哪怕带着伤,那也合该跟您言语一声。” “若仅仅是这一桩,孤自然不会怀疑如此深重。”皇上眼睛微眯,道:“可南鹤峥还接受了孤的赐婚,赐婚对象还是颜正廷那老狐狸的女儿。” “颜正廷一向主张防范南鹤峥,两人可以算得上死对头,他心知肚明,为何会同意!”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释。 最后满公公壮着胆子,宽慰道:“皇上,端王殿下好歹和您一母同胞,也许,他真对您是发自肺腑的,也不一定。” “哼,他绝对不会忠心臣服,孤王与他,隔了十几岁,从小就不亲近。”皇上冷哼一声,反驳满公公的话,道:“当年先皇后过世,孤与他的母妃成为继后。” “七公主母后乃原皇后,孤与端王的母妃是继后,谁都知道原皇后的死有猫腻,七公主本该恨他的,可两人走的比孤还近,不得不防。” “继续监视,孤不信没问题!” 两个公公忙不迭的点头应声。 南鹤峥回到王府,第一时间叫人来询问颜雨笙那边的消息。 当听到属下说颜大小姐一切正常时,松了口气,毕竟这么久以来,他每日都会过问她的事。 在宫里的三日,他本是可以和外界联系的,可他知道皇帝疑心重,又正在试探他,一旦联系,怕是要出事连累颜雨笙,索性憋着什么都没管。 他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拿着他做挡箭牌应付相府的人。 相府。 早膳结束后,因着老太君的问话,大家都没散去,想听听究竟。 老太君问话前已经打听清楚,红妆楼力压胭脂楼,短短一个月几乎卖断货,什么东西都抢手,肯定赚的盆满钵满。 颜雨笙尚未出嫁,东西还算娘家的。 此时从她手中接过来,肯定能赚一大笔银子,经营的好,今后就像摇钱树一样,为相府源源不断的生钱。 且红妆楼在颜雨笙名下,就算颜正廷的对家想弹劾,也抓不到把柄。 可算盘打得再响亮,没想到开口问,颜雨笙却说是端王殿下授意开的。 一时间老太君想不到怎么说,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 倒是一旁的颜哲,察觉了老太君的意图,走过去给老太君顺着气,道:“祖母,天气逐渐转凉,这大早晨的,得多穿点才是。” 说着,话锋一转,朝颜雨笙道:“长姐,虽然铺子是端王殿下授意开的,但却是在您名下,连红妆楼掌柜的都是和您接洽。” “说到底,就连召安侯府给您的四十万两银子,都是在您名下的,这尚未婚嫁,端王殿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 “而且,端王殿下给你的聘礼,全部放在他送给你的宅子里,外头对此怎么说的,说颜家长女不服管教天生反骨,另类独行,不尊家长呢。” “长姐,若是你尚且在意,不如趁机将红妆楼交给祖母打理,也好全了外头的好名声。” 颜哲一开口,颜雨笙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端起一旁的茶水漱漱口后,才不急不缓的道:“我不在意。” “什么?”老太君和颜哲几乎是同时出声。 不只是没听清楚,还是不敢确认她的意思。 颜雨笙笑意更甚,一字一句,清晰道:“我说,我不在意,不在意外头的人说我乖张忤逆,天生反骨,也不在意别人说我不服管教另类独行。” “你,你?!”老太君颤抖着手指着她,难以自信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在意。”颜雨笙声音大了几分:“灵都谁不知道我在乡下养了十几年,礼仪规矩什么都没学过,若不是有皇上给端王赐婚这件事。” “怕是到现在,我还在乡下呆着,喂鸡种田担水洗衣,哦,还得被姜家母子卖给人老头子做小妾,本来回来以后,以为会有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温馨。” “可这两个月以来,温馨从未见过,倒是心机陷阱处处设计,从颜青姝到二夫人再到三夫人,仿佛一切是我的错。” “怎么,颜哲,现在连你,也想打我手中银子的主意?” 第两百一十章 人都没变 颜雨笙回到颜家后,从未这般疾言厉色,甚至连重话都说的很少。 眼下,也算是第一次明目张胆的撕破脸。 尤其是颜哲,他是看着老太君想要红妆楼,才出言以老太君的名头压她,没想到她竟然半点不怕,还敢反抗?! 颜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支吾着道:“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我岂会打你银子的主意?” “既然没有,为何要让我将红妆楼交出来?”颜雨笙咄咄逼人,半点不让。 颜哲顿了顿,勉强一笑,道:“我是为了老太君,为了相府,更是为了长姐,早知长姐不顾名声,我也不会这么多嘴提及。” “为了我?”颜雨笙冷笑道:“还说为了老太君和相府,你名义倒是开的广,你问一句,老太君稀罕我那红妆楼吗?” 老太君当然稀罕!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太君若再想要,就叫没脸没皮了。 要是颜哲不开口,她倒是有法子能在日后逼颜雨笙交出来。 想到这,老太君带着埋怨看着颜哲,道:“可别瞎说,你长嘴朝你长姐要红妆楼,怎么成了为了我?我可没稀罕要红妆楼。” “自古有云士农工商,商在末尾,也最不入流,我堂堂相府老太君,岂会出面经商,不是白白自掉身价?” 颜哲一下子里外不是人,讪讪道:“祖母,孙儿当时也是想着,长姐嫁人东西也要带走,端王殿下不缺银子。腰缠万贯,要是……” “你可闭嘴吧。”颜正廷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咱们相府落魄到什么地步了,要你出面找她要银子,还要从端王手中抢?” “父亲,我错了。”颜哲只能低头认错,道。 颜正廷深吸一气,语重心长朝颜雨笙道:“你祖母刚才说的没错,商居末尾,你毕竟是相府大小姐,又是未来端王妃,出面经商多少有些掉身价。” “若是可以,将红妆楼交给你底下的人打理吧。” “相爷教训的是。”颜雨笙微微停顿一下后,又开口道:“但底下的人了解没我多,红妆楼必须是我亲自经营。” “不像话,银子那么重要?”颜正廷的脸色终于黑下来,问。 颜雨笙依旧保持着笑意,甚至还有挑了挑眉:“自然,相爷自小没吃过苦,不懂我到底在长清县经历过什么,更没体会过长达五日靠吃野草活命。” “银子与我而言,就是傍身的东西,再说,经商罢了,我既没坑蒙拐骗,又没偷盗抢劫,为何不能?” “哼!”颜正廷见她油盐不进,气的吹胡子瞪眼:“是,你在长清县受苦了,可如今端王不是处处找补,还能逼的我这做父亲的跟你道歉!” “你心有戾气,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还有十二日,自此,你做你的端王妃飞黄腾达,我相府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多年来,不就是没有我这女儿?”颜雨笙毫不在意,起身道:“相爷,您扪心自问一句,这么多年,是我的错?” 颜正廷睨了他一眼,带着谭波逐渐走远。 老太君也起身,失望的看着颜雨笙,道:“没想到你竟然还和你父亲顶嘴,看来的确是翅膀硬了。” “不敢。”颜雨笙装作没听到,只道:“我过几日给您送点香膏用。” “我一把年纪,可不稀罕胭脂水粉什么的。”老太君冷冷瞥了她一眼,也带着慧嬷嬷离开。 颜哲和颜芊月兄妹赶紧跟着老太君而去。 颜青墨全程自顾自吃喝,连眼皮子都没抬,他们几人唇枪舌战时,她也只默默喝茶,并未参与。 等人都走光了,她才起身走到颜雨笙面前,道:“长姐今日还真让人刮目相看,你是看穿了祖母的意图,故意先用话将颜哲堵死吧。” 换做从前,颜雨笙还会和颜青墨说上几句。 可经过韩如雪一事,她没蠢到觉得颜青墨还是从前的她。 颜雨笙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四妹说的哪儿的话,老太君能有什么意图,如今相府三个夫人,死的死,仅剩的一个关着禁闭。” “光是相府里外琐事都够老太君忙活的,她怎么看得上我那充满商侩的红妆楼,还不是颜哲想要,借着老太君的名义开口罢了。” 颜青墨也跟着笑起来:“是吗?长姐,你和刚回来不一样了。” “刚回来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会平安过一生,会有疼我的父母,会兄友弟恭姊妹和谐。”颜雨笙拨弄着茶碗盖子,语气说不清是落寞,还是什么。 “可如今你也瞧见了,父亲和祖母对我不喜,庶母们都要害我,连生母也对我避如蛇蝎只喜欢姜雨烟,甚至不惜为她和将军府翻脸。” “更别说颜哲,颜芊月,死去的颜青姝对我的恨意,我并没做错过什么,也没主动害人,对吗?” 前一世的她,的确一腔热枕,充满对骨肉亲情的向往,想好好过一生。 可等待她的,只有冰冷的算计。 重生后,她也只想对付姜雨烟和南奕铭,为前世的自个儿报仇,可没想到府上个个要主动害她! 她不反击,难道等死?! 颜青墨看着她那样子,有片刻失神,随即道:“也许一开始,你不回来才是对的。” “这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回来?”颜雨笙一瞬不瞬盯着她,道:“四妹说我变了,我倒是觉得,你也变了。” “初回那日,你对我说起很多,到今日我都能想起你当时的温柔模样。” “长姐,或许,我们都没变,只是事情在变。”颜青墨打断她的话,半张脸上青紫依旧没退去:“今后依旧希望长姐无虞,我约了书斋的人,先走了。” 颜雨笙深深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才回听雨阁去。 “对了,怎么好几日没王爷那边的消息了。”颜雨笙想起这几日准备去王府,却总听说王爷不在的消息,狐疑道:“今儿第四日了吧。” “王爷自四日前被皇上召进宫后,就一直没回来,没王爷的允许和命令,府上的人也不敢进宫打探。”白芷低声道:“王府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去瞧瞧。”颜雨笙眼皮子微跳,道:“皇上疑心重,别不是出事了。” 都到听雨阁门前了,颜雨笙猛然调转方向,草草带了些东西,直奔端王府。 另一边,南鹤峥回来也是一身疲惫,这几日在宫内,既要应付皇上派来的美人侍女,又要小心那些个试探的人,连晚上睡着都不得安枕。 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热水沐浴,洗去疲惫。 第两百一十一章 宽腰窄背 水温不冷不热,水雾氤氲间,南鹤峥不知不觉睡着了。 颜雨笙到的时候,王府一片寂静。 南鹤峥早就吩咐过王府上下,见到颜雨笙不需要通传,直接放行。 一路畅通无阻,总要找到个管事的问清楚情况,偏偏曾青,奔雷,水泽三人都不见人影。 只有管家,听闻颜雨笙来了,殷勤的上前行礼,道:“颜大小姐,您是不是得到消息就来了?” “嗯?”颜雨笙一头雾水:“什么消息?” “自然是王爷回来的消息。”管家轻笑道:“王爷前脚刚到,您后脚就到,只是王爷进宫几日,府内外事情堆积,三位心腹侍卫全被派出去办事了。” “王爷正在院子里休息,老奴引您过去。” 管家将颜雨笙带到主院,院子门口就有小厮急急在张望,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和管家商量。 “王爷就在里头,老奴还有些要事处理,您自个儿进去吧。”管家带着歉意,道。 南鹤峥不喜欢外人打搅,院子里一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静悄悄的。 颜雨笙站在门后,敲了敲门,道:“王爷,您在里头吗?” 没人应声,颜雨笙声音大了几分,依旧没应声的。 “难道出去了?”颜雨笙狐疑道。 “没道理不在,不然管家不会将您引来。”白芷低声道:“曾青他们都没在,王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皱了皱眉,道:“应该不会,王爷体内毒已经解开了,青天白日的,王府也没人敢闯入。” “可王爷到底进宫了几日,谁也不知道宫里头发生了什么。”白芷依旧带着担忧。 主仆二人说话之际,门不知道是因为她敲门的动作,还是被风吹的,微微敞开一条缝。 “门都没关紧,肯定没出去。”白芷见状,赶紧道:“小姐,王爷不喜旁人擅自进主屋,对您却是不同的,奴婢不敢踏入,要不您进去瞧瞧人在不在里头?” 颜雨笙想了想,终究还是推门进去。 屋内和屋外一样安静,小厅一览无余,根本没人。 她绕过小厅朝里屋走去。 里屋门口撒着些水渍,一小节衣裳从屏风后头的地上露出来。 “王爷?”颜雨笙狐疑的叫了一声,依旧没人应答。 她瞧了眼水渍,再看看地上的衣裳,忽然想到南鹤峥腿脚不便,身边又没个人伺候,该不会真在哪儿磕晕了吧! 想到这,颜雨笙迟疑的走向屏风,边走还边叫着:“王爷,您没事吧?!” 若是不开口,万一人在沐浴,岂不是尴尬? 此时的南鹤峥听到动静,终于醒了。 刚醒的他有些许恍惚,半梦半醒间似乎还听到了颜雨笙的声音。 做梦都能梦见,不知不觉中,她在自个脑海中存在这么深了? 南鹤峥苦笑着摇摇头,正欲起身,却发现好像不是梦! 他是真的听到了颜雨笙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快到跟前了,南鹤峥赶紧从浴桶中站起来伸手去够旁边的衣裳,且大声道:“等一下,别过来!” 已经迟了。 颜雨笙刚好绕过屏风,整个浴桶一览无余。 南鹤峥起身过于着急,带起一摊水漾在地上,浴桶中的水还在晕着水圈。 他站在水中,水面堪堪没过人鱼线,晃动的水面下,隐约可见一片旖旎之色。 在往上,宽肩窄背,常年习武的身材好的不像话,明显的八块腹肌,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线条完美,既不油腻,却又叫人脸红心跳。 身上那些作为勋章见证的疤痕,打破他微白的肤色,更添了男人气概。 美色当前,颜雨笙僵住了,寂静之中,仿佛能听到心跳。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比浴桶中漾开的水面还不平静。 南鹤峥也不如何反应,最后只得蹲回浴桶中,略带着调侃道:“颜大小姐若再看,我可要收费了。” 颜雨笙这才回神,脸上腾地一下烧起红霞,飞快背过身,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王爷先沐浴。” 说完,也不等南鹤峥回话,飞奔离开。 走到屏风后,还被地上的水渍绊的一个趔趄。 白芷等在门口,依稀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探头探脑朝里面瞧时,就见颜雨笙脸红的可疑,匆匆出来。 “小姐,您怎么了?”她赶紧问道:“王爷可在里头?” “在。”颜雨笙言简意赅,一说起,就想到刚才的画面,脸色更红,只拿着手帕扇风,道:“王爷正在休息,咱们先回去。” “是。”白芷只当她是撞见正在睡觉的南鹤峥,有些不好意思,并未多想,也没多嘴去问,只道:“王爷没事,您也就放心了。” 主仆离开时,正巧遇到办完事的管家。 管家笑吟吟道:“小姐,找到王爷了?” “嗯。”颜雨笙点点头,道:“王爷在休息,劳烦管家一会跟王爷说一声,今日我还有急事,就不等王爷了,过几日再来看望。” 管家不疑有他,应声道:“是,恭送……” 话没说完,人已经去了一大截。 管家满是狐疑,看看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主院的方向。 主院内。 水早就凉了,南鹤峥飞身而起,穿戴完毕后坐回轮椅上,想到刚才她仓皇的样子,像个受惊吓的小白兔,可爱又迷人。 还好,这么可爱的女子,马上就要成为他的端王妃了。 嗯,他一个人的! 等收拾好去前院,到处都没看到颜雨笙的影子。 这丫头,害羞的躲起来了? 南鹤峥四处寻找时,管家上前道:“王爷,您再找颜大小姐?人已经回去了,命老奴转述一声,说今儿有点急事,改日再来看您。” 急事? 南鹤峥哑然失笑,看样子,她吓得不轻,或者是,害羞? 管家看到南鹤峥一脸笑意,眼底的疑色更浓。 两位主子,一个一向沉稳这会子却满脸通红急匆匆离开,另一个常年冰山这会子却满是笑意,稀奇程度不亚于铁树开花。 到底是年轻人的世界,他这个老人不懂。 颜雨笙回到听雨阁,脸上的红晕才消退些,可依旧存在。 白芷察觉到不对,低声问:“小姐,您可有哪儿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红?” “没事。”颜雨笙坐在妆台子前,随手拿过一盒粉白色水粉点在脸上,盖住红色,随口解释道:“王府屋内西晒,太热了。” “西晒?”白芷透过窗户朝外看了眼,嘟囔道:“今儿是阴天,这几日也不算热啊!” 颜雨笙正打算解释时,春花忽然从外头进来,疾声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大夫人自尽 春花总是大惊小怪,颜雨笙早就习以为常。 不仅是颜雨笙,连白芷冰泽两人也习惯了,白芷帮颜雨笙倒好茶,才问:“天还没塌下来,慌慌张张做什么,你又在府上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 春花气喘吁吁,喘了口气才道:“还真是天大的消息,奴婢刚听说,大夫人昨晚闹自尽,还好被红嬷嬷救下,事情还瞒着呢。” “自尽?”颜雨笙想到初见周芷兰时候,她那股自傲的气息,摇了摇头:“从云端跌入谷底,想必大夫人很难受,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可不是,虽然相爷下令压着消息,可下人们依旧耐不住,私下议论着。”春花压着嗓子,煞有介事道:“自从被禁足后,大夫人好几次想见相爷。” “相爷拒绝了,渐渐的,大夫人连消息都递不出来,姜小姐也从未去探望过,估计是因此心灰意冷,才想不开。” “说起来,姜小姐还真铁石心肠,大夫人都是因为帮她要婚约才和将军府翻脸,还被相爷禁足。” “她倒好,马上要成为六皇子侧妃,竟欢天喜地准备去了,对大夫人不闻不问。” “涉及皇子,你可别乱说。”白芷低声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听雨阁,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人听到,保不齐又要说是咱们小姐说的。” 春花噘着嘴,虽然不服气,声音好歹小了很多:“本来就是,她能做,难道还不许人说,大夫人到底可怜,听说是割腕,流了可多血。” 白芷小心翼翼观察着颜雨笙的脸色,顺带着呵斥春花道:“行了,有些事,不该你说。” 春花也察觉到什么,吐吐舌头,终于闭嘴。 颜雨笙端着茶碗,好一会没动。 白芷顿了顿,到底还是低声问:“小姐,您要不要去瞧瞧大夫人?” “不了,在她心里只有姜雨烟是亲的,我才是那个养的,我去只怕会让她更生气。”颜雨笙喝了口茶,道:“要真有大事,相爷早就出面了。” “但奴婢瞧着,相爷这次是当真生气了。”春花叹道:“这么多年不管大夫人怎么闹腾,都不见相爷将之禁足。” 颜雨笙笑了笑:“虽然和将军府断绝关系,相府大夫人的身份还在,真有个好歹颜相哪儿能不管,说不准,是大夫人想出来的招数。” 颜雨笙猜的一点没错。 周芷兰禁足的时间不短,她好几次托人想见颜正廷一面,颜正廷开始装不知道,没有搭理。 可次数一多,颜正廷也厌烦至极,索性让谭波警告守着周芷兰的小厮,不准在帮她带信,除非人死了。 周芷兰又尝试了几次,发现所有小厮对她爱答不理,也就清楚是颜正廷的意思,心灰意冷。 连着好几日,连饭都没怎么吃,直到今日天快亮时拿修眉刀子割开手腕。 红嬷嬷在外屋守夜,愣是半点没发现端倪。 等早晨打热水来时察觉不对,进屋就见到紧闭的床帏中伸出一只正在滴血的手,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血,人已昏迷。 红嬷嬷惊叫一声,呼天抢地叫人,请大夫,好在发现的早,暂时没大碍,就是人虚弱些。 好不容易送走大夫,院内又只剩下主仆二人。 红嬷嬷瞧着床榻上面色青白憔悴不已的周芷兰,十分心疼,握着她冰凉的手,叹道:“夫人,您为何想不开啊!” 床榻上,周芷兰幽幽睁开眼,道:“别哭了,相爷来过了吗?” “夫人,您醒了?”红嬷嬷大喜,又哭又笑:“老天保佑,可吓死奴婢,您没事就好。” “不会有事,我心里有数。”周芷兰目光森森,活像只怨鬼:“我问你,相爷来了没有?” “来过。”红嬷嬷目光有些闪躲:“刚走没一会。” “没来是不是?”周芷兰太了解红嬷嬷了,眼眶憋得通红:“我都这般模样,相爷还是没来看我,是不是?” 红嬷嬷避开她的眼睛,低声道:“夫人,相爷还没消气,您别放在心上。” “呵呵,呵呵呵呵。”周芷兰忽然大笑起来,眼角一滴泪划过:“十多年夫妻,我要死他都不想再见我一次,真是可笑,周汝兰和韩如雪死的时候,他还有些伤心。” “看来,我不用再抱任何希望了,只要能解开禁足,今后我定不像以前那样活的毫无尊严。” “夫人……”慧嬷嬷不知道怎么劝,擦了擦眼泪,道:“往后轻生的事,万不可再做,自个儿都不疼自个儿,还有谁来疼您?” “我难受。”周芷兰死死憋着,颤声道:“活成这个样子,我都觉着很可悲,从前,灵都多少贵妇都是羡慕我的!” “本想着以死相逼,颜正廷会放我出去,没成想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慧嬷嬷一听这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夫人,您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您是故意自尽的?!” “是。”周芷兰含着泪,自嘲的笑道:“我算准你什么时候会进屋,提前割破手腕。” “您,您怎么都不和奴婢知会一声!”慧嬷嬷眼泪止不住的流:“奴婢差点吓死,且万一算错了,或者奴婢没和平常一样过来,您要如何!” “哼。”周芷兰缓缓闭上眼,道:“谁都不在乎,大不了一条命!” 说着,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问:“雨烟呢,如何了?” “婚仪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慧嬷嬷避重就轻,道:“六皇子时不时来相府,和雨烟小姐一道,奴婢瞧着,两个人关系可以,您放心。” “她好就行,不枉费我谋划一场。”周芷兰深吸一口气,道:“她来看过我妈?” “不曾。”红嬷嬷颇为心疼,给她掖了掖被角,道:“许是太忙了,还不知道。” “婚仪准备好,其他的都是礼部准备,她能忙成什么样。”周芷兰再度闭上眼,道:“罢了,一场空。” 红嬷嬷顿了顿,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疼了雨烟小姐一场,她就算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闲下来会来看您的。” 周芷兰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但愿吧,你想办法,叫颜雨笙来一趟。” “大小姐?”红嬷嬷为难道:“她也是婚期将近,平时都在听雨阁制作药丸,只怕不好请。” “我好歹是她母亲,难道还请不动她?”周芷兰顿了顿,道:“她也是唯一能帮我解了禁足的人!” 第两百一十三章 只有她能帮大夫人 当红嬷嬷晚上摸去听雨阁请颜雨笙时,梁嬷嬷将人拦在门口,没让进门。 “你什么意思!”红嬷嬷四下看了眼,压着嗓子,怒斥道:“别忘了,你是从那儿出来的!” “红嬷嬷,我也很感念大夫人多时的照顾,只是您和大夫人都是被禁足的。”梁嬷嬷不卑不亢,也没带多少情绪。 “相爷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怒气还没消呢,没相爷的允许,小姐也不敢去啊,红嬷嬷你这是在为难我。” “大夫人到底是大小姐的母亲,子女去看母亲,相爷能说什么?”红嬷嬷见她这个样子,怒意再也压不住,高声道:“难道你想让别人说大小姐不孝?” 梁嬷嬷笑了笑,道:“您这话说的,大家也都不瞎,知道自大小姐回来,大夫人是怎么对大小姐的,估摸着也能理解。” 一拳打在棉花上,红嬷嬷有些力不从心。 她实在是没想到梁嬷嬷脾气变得这么快,能在短时间内从一点就着的火罐子,到现在沉得住气,软硬不吃。 红嬷嬷一瞬不瞬盯着梁嬷嬷好一会,语气才软了些:“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念在之前的情分上,你通传一声。” 见梁嬷嬷还在犹豫,红嬷嬷索性道:“就算大小姐不去,那该大小姐自个儿拿决定,你作为婢子,有什么权利就替大小姐做抉择?” 梁嬷嬷语塞,顿了顿,道:“我去通传一声,若大小姐不愿意见你,就别胡搅蛮缠的让大小姐为难!” 红嬷嬷松了口气,低声道:“多谢,大夫人会念你这笔人情的。” 夜已经深了,颜雨笙还坐在油灯下看书。 梁嬷嬷进门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道:“小姐还不打算睡?” “午间眯了一会,现在还不困,你要是想睡,可以先睡,我有事叫你。”颜雨笙抬头看了她一眼,道。 梁嬷嬷赶紧摇头:“哪儿有小姐没睡,婢子先睡的道理,嗯……” 话到一半,梁嬷嬷忽然不想开口,纠结到底该不该将红嬷嬷说的告诉颜雨笙。 毕竟,大夫人每次找颜雨笙都没好事。 欲言又止的样子藏不住,颜雨笙索性将书半合,问:“出了什么事?” 到底瞒不过,梁嬷嬷叹了一声,道:“红嬷嬷在外头,说是大夫人想见您一面,奴婢几番推辞,红嬷嬷非要见到您不可。” “大夫人被禁足,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不让外出。”颜雨笙彻底将书合上,轻笑道:“红嬷嬷能在这个时间出来,肯定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梁嬷嬷一跺脚,着急道:“哎哟,小姐,您还管她费不费功夫,红嬷嬷夜半前来,摆明了是想利用您去做点什么。” “您可别一时心软,到头来又为他人做嫁衣。” 颜雨笙点点头,起身走去外屋坐下,道:“红嬷嬷之前对我还行,并没势利眼,你去将她请进来。” 夜半风凉,红嬷嬷出来的着急,衣裳没换,站在听雨阁外边,冻得浑身发颤。 就在她以为颜雨笙不会见她时,院子门忽然从里面拉开,梁嬷嬷面无表情,道:“小姐叫你进屋说话。” 红嬷嬷一直悬着心的,终于落回肚子里,跟着梁嬷嬷匆匆进屋。 “小姐,人带来了。”梁嬷嬷福了福身。 红嬷嬷也紧跟着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夜晚凉,红嬷嬷定然冻着了,你去给她倒点热茶。”颜雨笙抬眼见到红嬷嬷,笑了笑,回头吩咐梁嬷嬷道。 梁嬷嬷转身出去后,颜雨笙才再度看向红嬷嬷:“被禁足后还想着法儿出来,定然费了不少事吧。” 红嬷嬷面带悲伤,点点头,声音几乎哽咽:“从将军府开始,大夫人就是众心捧月,便是从前和相爷撒泼打滚,和老太君顶嘴,也没人计较。” “谁知这次相爷动了真格,当真不管不理,连大夫人绝食几日,甚至割腕自尽,相爷都毫无反应,当真是铁了心。” “奴婢没办法,只能想法子出来,厚着脸皮请您去瞧瞧。” 颜雨笙眉目间带着浅笑,言语疏离:“红嬷嬷冒险出来,怕是找错人了,跟在大夫人身边,想必你早明白大夫人心里的女儿只有姜雨烟。” “我去瞧,只会让心情本就不好的大夫人更为恼怒生气,只有姜雨烟,能宽慰大夫人。” 红嬷嬷面色难堪,低声道:“其实奴婢来找大小姐,并非自作主张,也是大夫人的意思,她想见您一面。” “见我?”颜雨笙扯了扯嘴角:“大夫人不会妄想,我能救她出来吧?!” 红嬷嬷点点头,声音更加小了些,忽然跪在颜雨笙跟前,痛哭道:“大小姐,奴婢知道自打您回来,大夫人做了很多让您伤心的事,可千变万变,血脉不变。” “您毕竟是大夫人的嫡女,就当是看在十月怀胎的份上,出手帮大夫人一次。” “红嬷嬷误会了。”颜雨笙将红嬷嬷扶起来,道:“不是我不想去见,而是相爷下令没他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看大夫人。” “就算我有心,也是无力。” 红嬷嬷焦急的扯着颜雨笙的衣袖,道:“您瞧老奴不是出来了,只要您愿意去见大夫人,其余的事情,老奴来安排。” “红嬷嬷是真不知,还是装傻?”颜雨笙避开红嬷嬷的手,冷笑道:“三夫人韩如雪因利用七公主的药丸来陷害我,被揭发后自尽了。” “她平时老实本分,什么时候恨上我的都不知道,除了她,还有死去的二夫人以及颜青姝,这府上,不少人都对我恨之入骨。” “你出来别人就算知道也会睁一眼闭一只眼,但我不一样,别人会揪着我的错误不放手,在相爷面前添油加醋。” “只剩下十来日就是大婚,我不想惹是生非。” 听到这话,刚站起来的红嬷嬷再度跪下,道:“现在只有您能救大夫人,求求您了。” “求我没有用,红嬷嬷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了。”颜雨笙别开脸,道。 红嬷嬷咬咬牙,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大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大夫人为何抛开血脉亲情,对您不闻不问,只疼爱姜小姐吗?” 就在颜雨笙刚准备开口说不想知道时,红嬷嬷又道:“可不仅仅是因为嫌弃您在乡下多年,回来丢脸,事关当年在长清县的事,您也不想知道?” 第两百一十四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颜雨笙知道周芷兰蛮不讲理,且禁足还有和将军府断绝关系都是周芷兰自个儿作出来的,她并不打算管。 但,红嬷嬷的话还是成功勾起颜雨笙的好奇。 她不动声色抬眸,尽量隐藏好心思:“嬷嬷这话什么意思?” “您若想知道,不如和奴婢一起去见大夫人,大夫人会给您答案的。”红嬷嬷垂下脑袋避开她的视线,道。 “你想用这件事引我去见大夫人?”颜雨笙笑了笑,道:“对我没用,长清县的一切,对我来说犹如一场噩梦。” 红嬷嬷却摇了摇头,道:“事关您的身世,并非只是长清县姜家。” 身世? 颜雨笙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想到之前的推测。 周芷兰舍近求远大着肚子远去长清县寺庙中祈福,诞下孩子后回来好久不见任何人…… 事情在脑海中一一串联,线索逐渐清晰。 同时,一个想法也随之冒出。 颜雨笙带着震惊看向红嬷嬷:“难道,我不是大夫人亲生的?!” “怎么会?”红嬷嬷依旧低着头,道:“是其他的,奴婢不敢多说,更不敢搬弄是非,您要想了解透彻,不如亲自问大夫人。” 看来,红嬷嬷故意说出来,甚至提及身世,当真是想引颜雨笙去看周芷兰。 颜雨笙抿了抿嘴,垂着眼思索着事情的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她当真不是周芷兰的女儿。 红嬷嬷看出她的犹豫,趁热打铁,道:“大夫人请您过去,本就是想说这件事的,大小姐,一旦大夫人出了什么事,您再想知道这个秘密,就不可能了。” 颜雨笙皱了皱眉,道:“今日天色已晚,等明儿我会禀明相爷后来看大夫人,你也回去转告大夫人,别耍花招。” 红嬷嬷见她终于应下,原本悲伤的脸上出现些许笑意,道:“那好,奴婢这就回去跟大夫人说。” 红嬷嬷刚走,梁嬷嬷就从外边进来,惊声道:“小姐,您不会答应了吧!” “嗯。”颜雨笙点点头,道:“准备一下,明儿找时间去看看大夫人。” “肯定有诈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梁嬷嬷急的挠了挠脑袋:“有事什么,无事什么的。”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颜雨笙接过话,道:“你放心,我不是钟无艳。” 梁嬷嬷见她心意已决,只能道:“那明儿老奴陪您去,老奴到底伺候过大夫人一阵,也算了解大夫人的脾性。” “嗯,先睡吧。”颜雨笙说着,人已经到了里屋。 次日一早,早膳的气氛照旧低沉。 老太君身子不爽没出来,剩下颜正廷带着几个小辈吃饭。 没人说话,除了时不时碗筷碰撞的声音,就剩下各自试探的眼神。 一个家沦落成这样,的确可悲。 颜正廷察觉到大家的小动作,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待不下去,搁下碗筷道:“为父还有事,你们几个吃。” “相爷。”颜雨笙也跟着他的动作,道:“我想去看看大夫人。” 颜正廷本就为周芷兰自尽的事闹得不开心,闻言眉心紧锁,道:“她有什么好看的?” “听闻大夫人想不开。”颜雨笙面上看不出悲喜,垂着眼眸道:“我作为子女,合该去看一眼。” “哼。”颜正廷冷哼道:“事情果然还是传出来了,她要闹就随她去,再有下次,死也就死了,大家清净。” “话是这么说,但接二连三的死夫人,您这相爷的名声估计也要被影响。”颜雨笙终于抬眸,眸中的神色分明是嘲弄。 颜正廷微微一怔,再细看时,她的眸子静如潭水,压根没什么情绪。 他忽然有些不耐烦,大手一挥,道:“罢了,你若是能劝她更好,劝不住就随她去!” 颜雨笙点点头,道:“多谢相爷。” 颜芊月伸着头,看到颜正廷的身影离开,将筷子一放,道:“长姐要去,不如带上我,毕竟大夫人是主母不说,还是我的姨母。” “自尽这种事,总是见血了,也不知道伤情如何,我也该去看看。” “相爷只准了我一人。”颜雨笙知道颜芊月打的什么主意,瞥了她一眼,道:“你要想去,还是先问过相爷吧。” 说完,也不给颜芊月机会,匆匆带着梁嬷嬷和白芷离开。 颜芊月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冷哼道:“什么玩意儿,叫一声长姐,还非要端着,当真是不知道自个儿算什么东西了。” “那你呢?”颜青墨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连眼眸都没抬:“当面亲热的叫长姐,背后却辱骂,又算什么?” 颜芊月一怔,视线随即落在颜青墨左边衣袖别着的白花儿上,冷笑道:“颜青墨,你少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训斥别人。” “扪心问问,你又能好到哪儿去?也是,你们一大家子都是自虐的变态货,颜青姝明明爱慕前太子,还跟狗一样讨好姜雨烟,变态的看着两人卿卿我我。” “你母亲装作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却在背后谋划阴谋诡计,更别说你了,明明心里和我们一样,恨毒了颜雨笙,嘴上却虚伪的为她说话,人都走了,你说这些话给谁听?” 颜青墨抬起头,眸色冰冷,如结了一层寒霜一般:“我不是为她说话,而是看不惯你这种小人行径。” 颜芊月还想说话,一旁的颜哲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颜青墨冷冷看了他们兄妹一眼,转身离开。 “你拉着我做什么?”颜芊月甩开颜哲的手,不悦道:“小贱人,分明和咱们处境一样,还要怼我几句,真堵得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颜哲笑意阴沉:“颜青墨的母亲和妹妹都是因颜雨笙而死,保不齐会和我们合作。” 颜雨笙从饭厅出来,直接去了周芷兰那边。 侍卫见到她,默契的放行,看来颜正廷已经打好招呼了。 院子里很空旷,安静的可怕。 走到门口听了听,也是毫无动静。 梁嬷嬷清清嗓子,道:“红嬷嬷,在吗?” “哎哟,大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奴婢正在给大夫人喂药,没听到动静。”红嬷嬷从里头忙不迭的迎出来,手里端着的药碗都来不及放下:“快,里面请。” 屋内也弥漫着一股药味,周芷兰带着抹额,左手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正半倚靠在榻上。 见到颜雨笙,眼皮子抬了抬:“我等你很久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罗刹转世 颜雨笙许久没见过周芷兰了,她眼眸微转,打量了一眼。 相比从前,周芷兰的确消瘦很多,面色看着病恹恹的,可眼底那点精光还在。 本来就没多大的心思,如今的精光,怕是想算计颜雨笙什么。 思及此,颜雨笙笑了笑,道:“大夫人中气十足,看来并无大碍。” “死不了。”周芷兰也跟着扯出一丝笑意,随即吩咐红嬷嬷道:“我要和大小姐单独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 红嬷嬷点点头,准备离开,可梁嬷嬷与白芷二人却不愿,目光都看着颜雨笙。 “没事,你们出去守着。”颜雨笙挥挥手,道:“正好,我也有话问大夫人。” 几人相继出去,随着门扣上的动静,颜雨笙勾了勾嘴角:“大夫人不惜让红嬷嬷冒险,也要见我一面,不知想和我说什么?” 周芷兰却没回答她的话,反问道:“看着我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颜雨笙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视线和周芷兰想对,只觉得好笑:“谈不上什么开不开心,毕竟我每日要忙的事情很多,犯不着对什么都在意。” “你的意思,我压根就没再你眼里?”周芷兰笑意收起,冷冷道。 “互相的,别人将我放在什么位置,我自然就将别人放在什么位置。”颜雨笙皱了皱眉,道:“大夫人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如果是这些废话,大可不必,还不如托人叫姜雨烟过来。” 周芷兰忽略掉她话里的嘲讽,疾声道:“你帮我去找相爷把禁足令解了。” “大夫人真是好大的脸。”颜雨笙坐着没动,嘲讽的表情更浓:“您闹自尽都没将相爷唬住,凭什么认为我能使唤相爷?” “你能。”周芷兰调整了下坐姿,朝颜雨笙的方向挪了挪:“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你出生时在长清县发生过什么。” “大夫人未免太高看我了,而且我不想知道当年的事,提起来对我而言,只是伤疤。”颜雨笙一点也不好奇,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周芷兰,道。 “大夫人还是静思己过,别想些有的没的,等相爷气消,自然会将您再度放出来的。” 周芷兰恍若未闻,在颜雨笙转身离开时,自顾自道:“去长清寺祈福摔跤那日前,我见过一个云游的和尚,那和尚说,我是有福之相。” “要是不出意外,会大富大贵儿孙绕膝安享天年,话要是只说到这该多好,可惜那和尚看了眼我大如南瓜的肚子,叹了一声。” “才接着说,我子女宫横生斜纹,腹中怀着的胎儿是罗刹转世,这枚煞星将我所有的福命全部打碎,甚至吸走,若是不处理,会让我死于非命。” 颜雨笙听到这,放在门上的手收回,转身看向周芷兰:“大夫人在说书?” “哼,你就当是我在说书。”大夫人冷笑着,接着道:“当时我也是不相信的,甚至叫人将和尚撵走,可和尚的话一直回响在脑海中,叫人心神不宁。” “当大雨倾盆而至时,我还在想着和尚的话,脚步凌乱,才会摔倒早产。” 颜雨笙嗤笑一声:“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大夫人想说,当年抛下我是不得已,是因为那和尚的话?” 周芷兰居然难得的点点头,道:“和他脱不开干系,生下你的那晚是在姜家,因着还没足月,我受尽苦头,几近昏迷至际,红嬷嬷抱着你到我跟前。” “你小小的一团,整张脸皱巴巴的,小眼睛正看着我,也不哭,那一刻,我是初为人母的欢喜,是对你,对未来的憧憬,哪怕知道是个女儿,我也是满心欢愉。” “可没想到当晚洗漱时,红嬷嬷发现你背上有个胎记。” 说到这,周芷兰没再说下去,只定定看着颜雨笙。 颜雨笙下意识的反摸向右边蝴蝶骨的位置。 那儿的确有个胎记,自打她记事起就有,还是因为姜老太她才知道的。 是一把怪异的尖刀的模样! 就因为这个胎记,姜老太不知辱骂过她多少次,说她天生带利刃,是灾星,丧门星。 周芷兰很满意她的反应,叹了一声,接着道:“红嬷嬷来告诉我时,我吓坏了,毕竟罗刹的兵刃就是尖刀,你后背的胎记,竟是和罗刹画像上的一样!” “也正是那尖刀胎记,让我意识到和尚的话不一定是假的,于是我不顾刚刚生产,命人秘密去寻被我撵走的和尚。” “可短短两日,翻遍长清县也没找到他,无奈之下只能先带着你回府。” “我身上有胎记,而姜雨烟没有,你回颜家后发现了这点。”颜雨笙接过话,道:“那时你就知道,我和姜雨烟被互换了身份。” “你想过去长清县将我换回来,可你又记得和尚的话,只能将错就错,这也是为何你回来后关在府上,不让任何人见你们母女的缘故?” “看来你也调查过曾经的事。”周芷兰苦笑道:“的确如此,我刚生完本就虚弱,加上惊惧和尚说的话,又很自责将你抛弃,种种情绪相加,心神不宁。” “连夜晚都不敢安睡,浑浑噩噩像个女鬼,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才不敢见人,后来时间一久慢慢适应,才敢出去。” “之后吴慧恩找过来,说家里穷,想给雨烟做乳母,我知道真相却没阻拦,全是因为想从吴慧恩那儿知道你的消息。” “每每问及吴慧恩关于你的事,她都说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觉得咱们再也不见,互相安好,也是最好的结局。” “但天意就是喜欢捉弄人,端王出事,雨烟又是和太子私定终身的人,没办法,只能将你从长清县弄回来,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周芷兰说的声泪俱下,涕泪横流,看向颜雨笙的眸中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歉意。 照理说这种场景,颜雨笙应该感动,可她毫无反应,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周芷兰哭着哭着,也发现了这点,红着眼问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颜雨笙依旧毫无表情,冷冷的问:“大夫人就像用这么个故事,骗我去找相爷求情放你出来?” “不是故事。”周芷兰又开始哭起来:“是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早知我们母女二人会发展成今日的样子,当年就算是死于非命,我也要将你带回来!” 第两百一十六章 苦肉计 周芷兰越说越逼真。 可惜,她的声情并茂,一点也没打动颜雨笙:“大夫人的故事很精彩……” “你还是不信我?”周芷兰终于开始着急,急切的打断她:“都说了不是故事,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颜雨笙终于回过头,死死盯着周芷兰:“难道大夫人还没意识到,当你明知真相还将我放在姜家,在我回来后又帮姜雨烟对付我。” “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因为一个像故事的真相打动,帮大夫人做些什么。” “有这精力来烦我,不如去求姜雨烟,大夫人疼爱她多时,她定会出手的。” 颜雨笙这次真是铁了心,打算离开。 好死不死,周芷兰再度开口:“抛开我们之间薄弱的亲情外,你背上的罗刹尖刀,我有办法祛除,难道你也不想知道!” “我是大夫。”颜雨笙深吸一口气:“这些自然会想办法,不必大夫人告诉我。”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周芷兰实属无奈,只能扑通一声跪下,再度哭泣起来:“你和雨烟的婚期将近,我作为母亲,想体体面面的参加,难道你连唯一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被禁足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要是当初在你回来时,我不想起那云游和尚的话,我们母女几人不会成为现在这样,求你 !” 随着周芷兰跪下的动静,外边忽然传来一声炸雷。 原本就阴沉着天,和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 一扇窗来不及关上,被风吹的重重的打在窗棂上。 红嬷嬷听到响动,还以为是屋内两人发生争执动手了,忙不迭推门进来。 入眼便是周芷兰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而颜雨笙好整以暇的站着,面无表情,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喔唷,这到底是怎么了。”红嬷嬷赶紧走过去试图将周芷兰扶起来:“大夫人刚受伤,又失了不少血,正虚弱着呢。” 说着,瞥了眼颜雨笙,半是责备,道“不管因为什么,大夫人也道歉了,身为母亲,还给当子女的跪下,大小姐就算是有天大的怨气,也该消消气。” 周芷兰固执的避开红嬷嬷的动作,道:“那些事我的确错了,只要她愿意原谅,我跪着没什么,跪多久都成。” 颜雨笙依旧站着没动,只是嘴角扯了扯,道:“做错事说了道歉,被伤害的人就一定要接受吗?如果真这么轻松,大狱中就不会关押那么多犯人了!” “大小姐,这能一样吗?奴婢一直觉得您有血有肉,没想也和其他人一样冷血自私。”红嬷嬷眼眶微红,道:“刚才好端端的天忽然风雨变幻。” “炸雷闪电不断,您难道就没想过,是老天爷给的警示,被人知道您逼的生母跪下道歉,您的名声也该毁了!” 梁嬷嬷和白芷也跟着进来了,瞧见这幅情景,梁嬷嬷赶紧道:“哎哟,哪儿能母跪子,是大逆不道,要折小姐的寿的!” “大夫人,您快起来。” “若是雨笙不答应,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周芷兰见婢子们都进门,索性豁出脸去:“雨笙,你就算不想我,也该看在将军府的面上。” 想到将军府老夫人的模样,颜雨笙冷哼一声,道:“大夫人和将军府的情谊,是您自个儿亲手割断的,既然您提及,我也就不瞒着了。” “您为姜雨烟求得婚约,得利者除了姜雨烟,其他人全是弊,尤其是将军府,皇上防备将军府,连带着大舅舅二舅舅的官职都不得晋升。” “如今二人从前线回来,皇上疑心将军府不满他的安排,想借姜雨烟的身份勾结六皇子,事情还没解决呢!” 周芷兰实在想不到,姜雨烟明明是她收养的,关将军府什么事:“你胡说,雨烟和将军府早无往来!” “皇上只看结果,不看过程。”颜雨笙回头盯着周芷兰,道:“既然是疑心,自然要提防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大夫人是将军府嫡女,相府大夫人,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平时难道自顾着享受,没宏观过大局?还是整个心,全系在姜雨烟身上了?” “大夫人能为姜小姐和将军府断绝关系,可见事实就是如此。”白芷接过话,道:“大小姐,相爷只准了那么点探望时间,咱们先回去吧。” “好。”颜雨笙不想和周芷兰废话,抬脚要走。 “不,不行,你还没答应我!”周芷兰赶紧扑上前,紧紧抓住颜雨笙的衣角,道:“今日不答应,我就索性一头撞死!” 颜雨笙低头看着地上狼狈的周芷兰。 她激烈的动作让左手手腕的伤口裂开,鲜血已经浸透,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依旧死死拉着颜雨笙的衣裳。 而眼神早就不复刚开始的清明,反而是一种死士如归的态度。 不,不是视死如归,而是决绝。 逼入绝境的人,会干得出来这种事! 颜雨笙毫不怀疑,只要她前脚踏出去,后脚周芷兰真会撞墙! 红嬷嬷也跪着,道:“大小姐,不看别的,就念在大夫人怀胎十月,走了趟鬼门关诞下您,您也要救夫人一次啊!” 梁嬷嬷则是低声问颜雨笙:“大小姐,用不用叫外边的侍卫来?” 侍卫来了又能如何,将周芷兰拉开,她依旧会寻死觅活。 相府接连死人,大婚将至,不能再出意外了。 “不用。”颜雨笙叹了一声,道:“仅此一次,还清大夫人对我的生育之恩,今后,不管您撞死也好,割腕也罢,和我再无关系!” 见她松口,周芷兰赶紧应声,道:“好,只要你答应,今后我绝对不再烦你!” “先松开,我去找颜相。”颜雨笙扯了扯衣裳,视线落在鲜红的纱布上,道:“顺便给叫个大夫来。” 周芷兰这才慢慢松手,看着颜雨笙逐渐远去,眼神也变得清明,任由红嬷嬷将之扶起。 “您怎么这么不当心。”红嬷嬷不敢拆纱布,心疼道:“疼的可是自个儿,大小姐脾气倔,要是不答应,不就又白疼一场?” “我在赌,这一次,我赌赢了,用一个故事,换出去的机会。”周芷兰眼神暗了暗,道:“困在这院子,还不如用苦肉计。” “颜雨笙,果然还是中计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另一个孕妇 沿长廊走出周芷兰的院子,梁嬷嬷走在后头,忽然惊声道:“小姐,您裙子上都沾上血了,刚才的拉扯,没伤到您吧!” 她今儿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上面绣着淡雅的兰花,颜色清新。 刚才在屋内,大家都紧张一件事,并未察觉,屋外到底亮一些,能看的清楚。 颜雨笙垂眸瞧了眼,道:“不是我,是大夫人割腕过后的伤口挣开浸出的血。” “大夫人还真是胡搅蛮缠,您都说不愿意帮了,居然以死相逼。”梁嬷嬷忿忿道:“也不瞧瞧您回来这些时日,她是怎么对您的。” 说到这,梁嬷嬷有些好奇:“大夫人着急叫您过来,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颜雨笙站在院门口,大雨还在不断落下,溅起不少水花在石台阶上。 颜雨笙朝后退了一步,看向雨帘中中逐渐走近的人影儿,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去再说。” 雨幕中的人是冰泽,见到几人站在门口,松了口气,道:“奴婢瞧着忽然而至的大雨,知道您几位没带伞,紧着送来的,还好没淋着。” “来的正好,大夫人光顾着缠小姐,连伞都没准备一把。”梁嬷嬷抱怨着接过伞,给颜雨笙撑着,白芷则和冰泽共用一把。 奈何雨势实在是太大,又夹着杂乱的风,几人从梅香园赶回听雨阁,周身还是湿了一大半。 衣裳换好时,春花正好将姜茶端上来,道:“冰泽出去时,就说便是有伞肯定也要淋湿的,奴婢就熬了姜汤,都喝一点吧。” 梁嬷嬷几人也没推辞,毕竟颜雨笙身边的近身婢子只有这几个人,要是病倒了,伺候的人手不够。 等一切安顿好,颜雨笙才看向梁嬷嬷,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大夫人叫我去做过什么?” “奴婢不是想打探,是担心您。”梁嬷嬷以为颜雨笙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大夫人禁足许久,最想见的应该是姜小姐才对。” “红嬷嬷费了老大劲偷偷出来,将您叫去是为利用您帮大夫人解开禁足,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好了,我对你们是放心的。”颜雨笙微微一顿,看向梁嬷嬷,道:“你就算是不问,我会主动和你说,你毕竟在梅香园伺候过许久。” “有些事,我也想问问你。” 颜雨笙将周芷兰说的那个故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问梁嬷嬷道:“你在梅香园时,可有发现关于此事的东西?” “您容奴婢想想。”梁嬷嬷皱着眉,仔细回想在梅香园的事:“奴婢也是在大夫人从长清县生产完回来后,才被老太君派过去伺候的。” “当时大夫人情绪很反常,完全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很是焦虑不安,奴婢这种刚去的婢子,别说进门伺候了,就是靠近院子也不允许。” “能在屋内伺候的除了红嬷嬷,就是珍嬷嬷,还有吴慧恩这个乳母,三个人哪怕是忙的四脚朝天,也不要任何人进去帮忙。” “直到很久之后,大夫人情绪稳定些才准,即便是准了,奴婢这些也只能打下手,能碰孩子的依旧是那几个人。” “除了这些外,倒是没什么异常。” 梁嬷嬷的话,翻来覆去还是那些。 颜雨笙眉心紧锁,道:“这么说,大夫人的话多半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咱们也没办法考究,毕竟当初随大夫人去长清县的婢子小厮们,死的死,走的走,剩下就是红嬷嬷和珍嬷嬷了。”梁嬷嬷叹了一声,道。 “红嬷嬷和珍嬷嬷伺候大夫人多年,咱们去试探也试探不出来什么,姜家的人更不用说了,估计也不知道什么。” 说到这,颜雨笙忽然想起一事:“吴慧恩如何了?她当年只调换两个孩子,并未伤及人命,相府念在姜雨烟的份上应该会留她一命,她现在在哪儿?” 梁嬷嬷一拍大腿,道:“对了,差点忘了还有这号人,就关在大衙呢,您回来后相府的事多,一直也没发落,估计早被人忘了!” “想办法去见她一面。”颜雨笙脸色浓重,道:“她做为姜雨烟的乳母在颜家十几年,经常出入周芷兰的梅香苑和姜雨烟的雅苑,肯定能发现一些什么。” “行,这事交给奴婢。”梁嬷嬷一把揽下,道:“您先休息,奴婢这就出去打探情况。” 大雨一直在下,连院子里都积了一层水。 颜雨笙坐在窗下,回想着重生后发生的种种。 从重生到长清县的那一刻,很多事就和前世不一样了! 许是她的性格变了,抉择变了,导致所有事没按照原有的轨迹进行。 那些画面在脑中一一闪过,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可理来理去,就是找不到头绪,先前也有过这种想法。 好一会,头都吹得有点痛时,梁嬷嬷终于回来了。 她浑身都湿透了,面上却是高兴的:“小姐,奴婢打探到,吴慧恩就在大衙内关着,相府念在姜小姐的份上不追究。” “可她调换孩子犯了罪,估计要关押个几年,您要想去探望,要跟衙内大人递信。” 颜雨笙抿了抿嘴,道:“麻烦,给衙内大人递信后,保不齐衙内大人要通报相府,一来二去又要等一阵,会打草惊蛇。” 白芷赶紧道:“不如,叫王爷那边去打点。” 巧的是,颜雨笙在查当年的事,还没派人去王府,南鹤峥这边也查出些不同。 奔雷跪在地上,说着底下的人从长清县打探来的情况:“爷,咱们的人细细追查,终于追踪到一个很早就搬出长青县,做过稳婆的老妇。” “那老妇当日在姜家给吴慧恩接生,碰巧和颜相府大夫人在一个院子里,据她回忆,当年颜相府大夫人的确是在姜家屋里生产的。” “但,除了颜家大夫人外,同行应该还有个孕妇!” “什么叫同行还有个孕妇?”南鹤峥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疑惑道:“老妇的意思,除了颜大夫人,吴慧恩之外,姜家还有个待产的孕妇?” “按照老妇说的,的确是这样。”奔雷接过话,道:“且那孕妇,是和颜大夫人一道的!” 南鹤峥眼睛微眯,道:“可咱们查了这么久,包括姜大成一家,并没人提及还有个孕妇,而且颜大夫人从相府出发,也没异常,会不会是弄错了?” 奔雷摇了摇头,道:“那老妇十分笃定,说她还曾在当晚看到过那孕妇,因着这话,小人着人去长清县姜家问过。” “姜大成一家都说颜大夫人尊贵,所以将东厢房腾出来给颜家使用,接生那晚颜大夫人屋内屋外都是颜家带来的人,他们没办法进屋,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见过另一个孕妇。” 第两百一十八章 只要是她 除了那个老妇,其余人全部没见过除颜大夫人和吴慧恩之外,第三个孕妇。 连姜大成家都不知道! 要真有第三个孕妇的存在,周芷兰一行人是以什么方式将人避开众人带进姜家的? 若是没有,那接生老妇又为何那么笃定? 南鹤峥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扣在桌上,思考着种种问题。 一个想法在脑中闪过,他的手渐渐停下,道:“会不会,雨笙并非颜大夫人亲生,而是第三个孕妇所出!” “还真有这个可能!”曾青接过话,道:“照说母子连心,且不说多年来,颜大小姐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好不容易回来,大夫人该心疼才是。” “就说大小姐回来后,大夫人一直偏帮姜小姐,就完全不正常,若大小姐不是大夫人亲生,那就说得过去!” “可真是如此,那大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去哪儿了?”水泽不解道:“也说不通。” “奔雷,接着去查。”南鹤峥目光凝重起来:“此事如果是真的,肯定不简单!” 周芷兰贵为相府大夫人,就算自个儿生不出,要弄假孩子也该是男孩儿才能巩固在相府的地位,没道理弄个女孩儿。 且完全可以找个刚出生的婴儿,没必要带着孕妇远去长清县那么远! 水泽的问题也是问题。 总之疑点重重! 奔雷应了声是,随即又想起什么,试探道:“爷,暂且不知多久能查清,要不要禀告皇上,将婚期延后?” “为什么?”南鹤峥皱了皱眉,眸中已然有了寒光。 奔雷吓得缩了下身子,道:“颜大小姐是不是颜家血脉都未可知,如果当真是那第三个孕妇所出,您和大小姐的婚事,岂不是就不作数了。” “不管她到底是谁生的,只要是她,就是本王的王妃!”南鹤峥沉声道:“至于你,办好本王吩咐的就是!” 奔雷哪里还敢多说,匆匆磕完头,赶紧出去。 白芷来王府时,正好遇到慌张的奔雷。 两人之前也认识,白芷收起伞朝边上让了让,问:“怎么慌慌张张的,后边有人追你?” “没什么。”奔雷不想提及被王爷训斥一事,转移话题道:“这么大雨,你来相府做什么?” “奉小姐的命,来请王爷帮个忙。”白芷不想透露什么,道:“我得赶紧进去,小姐还在家等着呢。” 等小厮通报过后,白芷进入主屋,行礼道:“王爷,小姐想请您出手,知会衙内大人几句,好方便小姐进大狱看望吴慧恩。” 南鹤峥前脚刚提及这件事,后脚颜雨笙就要去看吴慧恩,他狐疑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看吴慧恩?” 白芷犹豫片刻,还是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末了道:“小姐不相信大夫人的话,想见吴慧恩一面,看她在相府多年,是否知道些什么。” 想到奔雷说的话,南鹤峥顿了顿,道:“你回去告诉雨笙,明儿本王去接她,陪她一起去大狱。” 这场雨,直到晚上才转成毛毛细雨。 入秋后,早晚虽然凉快了些,但中午却暑热的很,及时雨一扫多日闷热,凉爽的紧。 许是因为温度适宜,晚膳时人到的很整齐。 除了颜家人,还来了两个外人——许久没露面的姜雨烟和南奕铭。 “哎哟,姜小姐和六皇子当真恩爱。”颜芊月瞧见两人,言语发酸:“这还没成婚呢,两个人就出双入对,俨然夫妻多年的样子。” 姜雨烟的连一下就烧红了,害羞道:“三妹可别胡说,尚未婚嫁呢。” “三小姐,雨烟说想来探望老太君,我顺路来和相爷说点事。”南奕铭也道:“话不能乱说,省的传出去又变了味。” “影响我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相爷的名声。” “还有十日就是大婚,怕什么,我也只敢在府上说说。”颜芊月笑了笑:“再者,真畏人言,你们也不会携手来相府。” “好了。”老太君及时打断她的话,道:“你雨烟姐姐好歹是有婚约在身,出双入对也算合情合理,倒是你,云英未嫁,张口就是这些个混话,也不怕人笑话。” 颜芊月撇了撇嘴,不敢再说,目光看向姜雨烟时,有羡慕,也有嫉妒。 姜雨烟见大家都不再说话,这才朝颜正廷道:“父亲,听闻三夫人出事了,我本该来瞧瞧的,只是那几日要操持婚仪准备,不得空。” “等再派人来问时,三夫人都被带回韩家去了,我也就没再来打搅,请父亲恕罪。” “三夫人做错了事,也算罪有应得。”颜正廷顿了顿,看向姜雨烟的神情有些奇怪:“你今日来,专程说这件事的?” “是也不是,好多日没来相府,想看看您和祖母。”姜雨烟故作不知,为难道:“不过还是好奇,不多日前我还见过三夫人。” “没想到短短几日她就没了,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没什么,和当初二夫人一样,突发恶疾。”颜正廷看了眼她身边的南奕铭,一笔带过:“既然来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很安静。 但筷箸交错间,彼此眼神都带着探究,憋着心思。 好不容易吃完,颜雨笙率先起身,道:“相爷,我有些事想和您谈谈。” 她开口的一瞬间,南奕铭也道:“相爷,不妨借一步说话。”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颜正廷目光扫过二人,道:“雨笙,六皇子定有要事相商,你容后再来书房找我。” 南奕铭略带着歉意,朝颜雨笙点点头:“颜大小姐,得罪了。” 颜雨笙不想看南奕铭虚伪的嘴脸,故作没听见。 等人走远后,老太君皱着眉,教训她道:“雨笙,你还未成端王妃,为何对六皇子怠慢,连话都不回?” “老太君,我刚才在想别的,的确没听到。”颜雨笙福了福身,道。 “心不在焉的。”老太君忽然想起听下人说她去看周芷兰了,又问:“你母亲如何了?” “伤势暂无大碍,就是人有些激动。”颜雨笙说着,看了姜雨烟一眼:“大夫人素来疼你,难道你不去看看她?” “啊?”姜雨烟讪笑一声,装傻道:“母亲被禁足,我去看望怕是不合适,还是等解禁后再说。” 说到这,她想起什么似的,招呼珍嬷嬷道:“快,把我给祖母带的东西呈上来。” 老太君本是想责怪姜雨烟几句的,但听到带了礼物,嗔怪道:“你来就是心意,还带什么东西。” “祖母,听闻您头疼犯了,我命人给您找了如意枕。”姜雨烟为难道:“不过和之前长姐聘礼里头的玉如意比起来差一些,好歹是我一片心意。” 第两百一十九章 反目成仇 姜雨烟说话向来极具艺术。 比如现在,她口口声声说东西只是一点心意,没颜雨笙的玉如意好。 实则变相告诉老太君,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老太君最好的东西,而颜雨笙揣着好东西不拿出来。 果然,老太君一听这话,脸色微变,扫了颜雨笙一眼,上前握住姜雨烟的手,道:“到底还是你孝顺。” 颜雨笙静静看着,没多少情绪:“老太君和雨烟妹妹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了。” “你也来。”老太君重重的叹了一声,道:“你们婚期定在同一日,眼瞧着日子一日日接近,一个没了娘,一个有娘似没娘。” “出嫁前的规矩,总要有个人跟你们说说,省的都是从相府出去的小姐,丢了相府的人。” 颜雨笙眉眼微垂,低声道:“王府派来的杜嬷嬷,曾教习过这些。” “她教的是她教的,哪能和我们府上教的一样。”老太君执意道:“你嫁过王府去,娘家不还是咱们相府?” 说到这,颜雨笙总算是明白老太君的意思了。 教习是假,笼络人心是真。 她想用这点小恩小惠,让颜雨笙和姜雨烟二人念着相府恩情。 姜雨烟也想到这层,抬眼看向颜雨笙。 两人视线相对,姜雨烟轻笑一声,道:“那就多谢祖母了,长姐,这是出嫁前的规矩,说明祖母心里有我们呢。” “是吗?”颜雨笙扯了扯嘴角,道:“那就去吧。” “说的多勉强似的。”老太君眉头微皱,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没计较,带着两人回院子。 教习规矩的是慧嬷嬷,说是教习,实则就是将三从四德说了一遍,末了道:“两位小姐嫁的夫君都是皇室中人。” “端王殿下和六皇子都是人中龙凤,虽说既嫁从夫,但娘家的恩德,是断不可磨灭的,婚后两位小姐要多回颜相府探望。” 慧嬷嬷的话刚说完,姜雨烟就十分狗腿子的接话,道:“那是自然,雨烟在相府长大,对相府的一花一木都十分想念。” “更别说对我有大恩大德的祖母,父亲,还有母亲,雨烟将来自当尽全力回报相府。” 慧嬷嬷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转向颜雨笙,目光殷切,似乎在等她说出一样的话。 颜雨笙顿了顿,道:“我和雨烟妹妹不一样,不是在相府长大的,回到相府后,又接连被人算计利用。” “且我这王爷夫君虽然尊贵,却也只能是王爷,和前途一片光明,可能成为皇储的六皇子不一样,所以,没办法保证什么。” “你当真是养不亲。”老太君沉着脸,声音阴沉:“既然如此,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出了老太君院子,梁嬷嬷才叹道:“不过是一句空口承诺,您既然知道老太君想听什么,何不顺着她的意思朝下说几句,也没什么的。” “没必要。”颜雨笙笑了笑:“老太君向来自私,性子阴晴不定,我的承诺在她那儿,只会成为拿捏我的证据。” “与其到头来翻脸,还不如不留希望,姜雨烟虽巧舌如簧骗的老太君信任,看似其乐融融,实则是相互利用罢了。” “将来,有他们反目成仇的时候!” 梁嬷嬷仔细回想这句话,压根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老太君屋内,姜雨烟正站在老太君身后,为她捶背按摩,柔声道:“祖母,好多日不来看您,实在是事忙,赐婚着急,礼部那边很多要核对的。” “光是婚仪上的衣裳,就来量过几次,六皇子事多人忙,压根顾不上,内外都是我操持,还请祖母见谅。” 短短几句话,既找了没来相府的借口,又侧面说明她在六皇子府很受器重。 老太君听出弦外之音,侧头看着她,道:“六皇子将事情全部交给你了?” “是啊。”姜雨烟脸色微红,道:“六皇子这么说时候我也推辞过,说于理不合,但您也知道,六皇子忙的很,府上没个女眷,的确没人管。” “可……”老太君犹豫了一下,道:“值钱端王殿下请七公主来相府下聘那日,七公主问起六皇子对你的感情,他可是一口回绝,直说不可能。” “怎么短时间内,又改变态度了?” 姜雨烟给老太君捏肩膀的手微微停顿,之后笑了一声,手下动作继续,道:“那时六皇子不好意思,都对外说我是救命恩人了,再改口也不好。” “如今赐婚了,名正言顺。” 老太君想想也是,叮嘱道:“六皇子为人谦逊有礼,众多皇子中他算得上是佼佼者,虽说七皇子也不错,但他生母云妃娘娘……” 说到这,老太君叹了一声,道:“终归是六皇子胜算更大,哪怕他母族不好,只要有人肯扶持,你好好呆在六皇子身边,侧妃也行。” “将来若真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你也算潜邸旧人,六皇子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祖母指点。”姜雨烟眉开眼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老太君也别太担心,六皇子定是喜欢雨烟小姐的。”慧嬷嬷见老太君眉宇间总有一股愁色,宽慰道:“侧妃之位,却以正礼相待,足以看出。” 老太君刚闭上的眼听到这话猛然睁开:“这话什么意思,六皇子和雨烟的婚仪,按照正妃礼制来?” “听闻准备的是十里红妆呢。”慧嬷嬷不明所以,看向姜雨烟,道:“红花凤冠霞帔一样不少,老奴听外人说的,是不是真如此?” 姜雨烟面如桃花,害羞的点点头。 南奕铭一切不管,只说以最好的礼仪相待,她全权操持,自然是越盛大越好,甚至外边的风声都是她叫人传出去的。 当时前太子暴毙,相府公开声明,都让她丢尽脸面,此番怎么可能不借机找补回来! “糊涂。”老太君声音陡然严厉,手往桌上重重一拍,道:“六皇子正妃定是高官侯爵家的嫡女,雨烟家世背景不好,堪堪挂了个相府名头。” “侧妃进门就以正妃礼制,不是打未来正妃的脸面,如此,还有谁肯坐这位置?!” 说到这,老太后存了些疑惑,转向姜雨烟,问:“皇子婚事经手礼部,这等逾越规矩的事,难道礼部那边没提出质疑?” 姜雨烟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定是礼部看在如今相府的份上卖了个面子,真是好心办坏事。”老太君咬咬牙,起身道:“还有十日,来得及更换,所有东西全部低调换成侧妃的!” “祖母,当真要如此吗?”姜雨烟死死咬着下嘴唇。 “你想被戳脊梁骨,相府可不想连带着遭殃!”老太君语气严厉,不容拒绝:“今儿回去就给办了,还能落下和贤良淑德的名声。” “别让我去请你父亲出面,到时大家都难堪!” 姜雨烟死死拽着衣袖,堪堪道了声是,垂下的眼眸中,满都是恨意! 第两百二十章 贺礼 姜雨烟哪里肯甘心! 侧妃之位享正妃之仪,既彰显恩宠,又能好好风光一把! 甚至当时礼部跟她接洽时,她故意装傻,都没问及这种低级错误。 聪明如她,如何想不到刚才老太君说的那些道理,她就是要让灵都所有千金嫡女不敢肖想六皇子正妃位置! 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礼部最是严谨,哪可能犯错?! 自然是颜正廷的对家串通礼部的人,从中作梗,想利用此事弹劾颜正廷,做下的套。 老太君对姜雨烟的性子还算了解,看她垂眸一眼不发,叹了一声,道:“我不仅是为相府,也是为你,六皇子不过问,不代表他是傻子。” “他母家无人,将来能依仗的全得是其他方面的势力,联姻是最好的抉择,你将他的后路全断了,将来他又要如何对你?” 姜雨烟调整好心态,红着眼眶柔声道:“祖母,我懂,不会责怪您的!” 嘴上说着,袖中的手越握越紧! 还不都是因为相府,若相府当初没抛弃她,若是颜正廷和老太君肯松口将她堂堂正正认在颜家名下,哪会有这般曲折的事! 对,还有颜雨笙! 如果颜雨笙不回来,端王妃位就是她的! 老太君丝毫未察觉身边人的情绪,叹了一声,道:“你识大体,自然能懂,天色不早了,你去看看你父亲和六皇子完事没有?” “是,孙女告退。”姜雨烟谦卑的行礼,道:“改日再来探望祖母。” 出了院子,珍嬷嬷瞧见姜雨烟脸色不济,低声道:“老太君明面上为您,实则还是在为相府谋划,您可要清醒些,别被人骗了,记着六皇子的吩咐。” “我知道。”姜雨烟眼底尽是仇恨怨毒:“从前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如今可是相府负我,总有一日,我要相府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认错求饶!” 另一边,书房内,颜正廷和南奕铭关起门,不知在商议什么,好久南奕铭才出来,拱手道:“相爷留步。” “六皇子,还有件事。”颜正廷走到南奕铭身边,道:“您也知道皇上多疑,过多来往怕是不行,今后的事,就叫雨烟代为传达。” 南奕铭略微犹豫,才道:“事关重大,雨烟她是咱们能放心的人吗?” “正以为雨烟是外姓,才能掩人耳目。”颜正廷四下看了眼,道:“姜家只是农户,雨烟身后除了颜家,再无可依靠的。” “她哪怕知道,也不敢将事情外泄,再说,雨烟马上就是六皇子侧妃了,您难道还没让她死心塌地的法子么?” 南奕铭眸子暗了暗,沉声道:“也好,若有消息,我会叫雨烟回来转达。” 两人自以为隐瞒的很好,又有谭波和元松在外边把守,无人敢靠近。 殊不知,书房顶上,一个身影等他们离去,飞身朝听雨阁而去。 白芷落地后,直奔主屋,将刚才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 “看来我猜的没错。”颜雨笙嘴角微翘,带着了然的弧度:“南奕铭应下婚事,只为借机拉拢颜正廷,两人各怀鬼胎,达成一致倒是挺快。” “就是不知,两人在暗地里谋划什么。”白芷懊恼道:“书房上的瓦片很特殊,奴婢飞身上去后不敢挪动,生怕惊了底下的人。” “因此,两人移到书房另一边时,说的话奴婢压根没听真切。” “没事,知道他们真有谋划就成,之后定还会接触。”颜雨笙眼睛微眯,从窗户望向外头黢黑的深夜道:“只要六皇子每次来府上,咱们多长只耳朵就成。” 白芷想到两人在院中的谈话,道:“可奴婢听颜相叫住六皇子,说什么今后消息经由姜小姐传达,为掩人耳目。” “有趣。”颜雨笙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此重要的大事,竟敢经姜雨烟的嘴,那咱们就更有法子了。” 说起这个,梁嬷嬷猛然间想起一事,道:“您之前说,姜小姐怕是怀孕了,可到现在她那边还毫无动静,要不就借这个去威胁姜小姐?” “大可不必。”颜雨笙伸手点了点溅到窗棂上的雨水,道:“姜雨烟满腹心机,三个人还不知道是谁在算计谁。” “孩子的事,迟早会成为他们中间的爆发点,先别管,咱们只消盯着姜雨烟和颜正廷这边的动静。” 不得不说,重生后的颜雨笙,对大家的性格行为了如指掌。 南奕铭还没出相府呢,就问并肩而行的姜雨烟道:“你那边如何了?” “正在进行。”姜雨烟说的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看向南奕铭,道:“还请六皇子宽宥时间。” “无妨,今后你多多回相府。”南奕铭声音很低:“我和相爷不便相见,我们的心腹也不方便,有些话要通过你才传达。” 那岂不是…… 姜雨烟心中大喜过望,嘴上还是装作很惶恐的样子,道:“六皇子这个决定是对我的信赖,可我成为六皇子侧妃后身份尴尬,难道就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好在颜家曾出过通报和你撇清关系,且颜大夫人认你为义女时,整个颜家都反对,到现在你都只是大夫人名下的义女。”南奕铭眸色黑沉。 “所以这些问题不用考虑,你只需每次去探望老太君就是,大夫人那边的事,也要尽快。” “是。”姜雨烟这才点点头,声音乖巧:“六皇子,天色已晚,保不齐还有大雨,不如,您今晚就宿在我那边吧。”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姜雨烟清楚她在颜正廷和南奕铭之间传话,这个角色多重要。 正因为这样,她要借机让南奕铭乖乖就范,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她想尽办法准备和南奕铭发生点什么。 可惜南奕铭警惕心很强,压根没办法,她又担心太过刻意会引起他的怀疑,再不想法子,可就瞒不住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 南奕铭清楚她在邀约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不过被夜色掩盖住了。 见他不说话,姜雨烟眼眶一红,委屈道:“六皇子,府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电闪雷鸣的的确害怕,您可不可以去陪我一晚?” 想到今后的事,还要姜雨烟死心塌地的帮忙,南奕铭深吸一口气,忍住恶心将她搂在怀里,道:“好,我今晚去陪你。” “多谢六皇子。”姜雨烟在南奕铭怀中绽放出一个得意的微笑,伸手将南奕铭搂得更紧了些:“荷花开的时候,我封了一坛子好酒。” “今晚虽无月色,却也可以饮酒,作为恭贺您和颜相达成一致的礼物。” 第两百二十一章 是恶梦不是清梦 荷花酒确实有,但端进去的酒中,放了实打实的料。 南奕铭本想忍着恶心应付一下姜雨烟算了,可没想到一杯酒下肚,竟是意料外的爽口。 加上和颜正廷谈拢后,心情还算不错,他难得的放缓脸色,一连饮了两杯。 “如何?”姜雨烟眼瞧着他两杯酒下肚,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抬手又给他满上一杯,道:“采初开的荷花,佐以清露与美人烧酿制而成。” “封坛埋在阴凉树下三个月,荷花香味出来,口感绵密清甜,同时又不烧喉,还夹着晨露的香味,堪称时节最好的花酿。” 南奕铭举起酒杯又饮下小半杯,点头道:“的确,花酿的酒,桂花与梅花居多,荷花酿极少见,你这樽荷花酿,真是一绝。” “能得六皇子夸奖,是小女子的荣幸。”姜雨烟媚眼如丝,人也朝南奕铭倾斜了几分:“六皇子,人生得意须尽欢,就这一杯酒,咱们再喝一点吧。” “坛子一开封就敞气,必须尽快喝完,否则就不好喝了。” 南奕铭咂咂嘴,将剩下的半杯喝完,递上杯子,道:“即使如此,那就满上,今日不醉不归!” 姜雨烟嘴角越发上扬,配合着道:“是。” 也不知道从第几杯开始,南奕铭忽然发现,两人已经快抱到一起。 姜雨烟用身体最柔软的地方,紧紧贴着他的臂膀,隔着层层衣料,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体的温度。 嗯,这么看去,姜雨烟的确很美,虽然比不上颜雨笙,却也是娇媚的,他竟然有些发热躁动! 眼神迷离之际,姜雨烟假意醉酒,人也倒向南奕铭怀里。 不知谁先开始的,室内温度一下上升,除了满屋子醉人的荷花酿的味道,还多了一些暧昧气息。 再醒来,是清晨的拍门动静。 姜雨烟累极了,嘟囔句什么,翻身接着睡了。 倒是南奕铭,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屋子,脑子一惊。 姜雨烟半个身子都在外边,还能看到当初被鞭炮灼烧炸伤的疤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狰狞可怕。 南奕铭陡然清醒——为了应付姜雨烟,也为了暂时稳住她,他答应来这院子住一夜,怎么会和姜雨烟滚到一起! 她可是与前太子苟且过的人! 肮脏不堪,龌龊不洁! 南奕铭十分懊恼,连衣裳都没穿好,匆匆套住了,立刻出门。 元松守在门口,见到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六皇子。” 话没说完,就听南奕铭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会宿在这边?” “您昨晚答应来陪姜小姐。”元松看到他的表情,心中大骇,赶紧跪下,道:“之后就和姜小姐摆了小菜饮酒。” “饮到第二坛时,您亲自吩咐不能任何人打搅,若不是死士那边出了点事,小人也不敢现在来扰您清梦。” 南奕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压着怒意道:“清梦?一个被太子睡过的残花败柳,残羹剩菜,分明就是恶梦!你别恶心我了,死士那边出了什么事?” 元松想说话,但视线落在南奕铭身后的门上,顿了顿,道:“这边怕不是说话的地儿,还是先回皇子府再说吧。” “赶紧回去洗个澡,真是晦气!”南奕铭仿佛觉得自个儿身上,还残留着姜雨烟的味道,令人恶心。 主仆二人紧着离开,一点也没发现门后站着的姜雨烟。 姜雨烟冷哼一声,神情冷漠至极,南奕铭和元松的对话,声音不高不低,她站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 什么叫残花败柳残羹剩菜?! 什么叫恶梦?! 什么叫晦气?! 姜雨烟死死拽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恍然不知。 直到珍嬷嬷进门,瞧见她光着脚,惊呼道:“哎哟,我的小姐,您怎么光着脚呢,这大清晨的,又在下雨,着凉了怎么办,您如今的身子可不好用药!” “他说我晦气。”姜雨烟的声音也很凉:“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晦气!” 珍嬷嬷不明所以,道:“昨晚不是挺和谐的,奴婢来听了几次,那动静叫一个大,怎么这会子又这样?” “昨晚是因为药物加酒的驱使。”姜雨烟红着眼,道:“今晨醒酒后,南奕铭对元松说我恶心,还说我是太子玩过的残花败柳!” “他和颜正廷那老狐狸的交易,还全凭我去周旋,就敢这般说我!” “您别生气,六皇子毕竟是男人。”珍嬷嬷安抚着,道:“先去穿双鞋,奴婢刚去炖了您喜欢吃的银耳羹,一会就好了。” “如今是两个人,可不能意气用事。” 说起孩子,姜雨烟总算是情绪松动,双手抚上肚子,道:“对,我还有孩子,南奕铭敢轻贱我,我就要让他戴绿帽子,给别人养儿子!” 昨儿下了一整天的雨,半夜也淅淅沥沥了一会。 到了早晨,又开始下起大雨,白芷替颜雨笙打开窗户,道:“今儿的雨估计又是一时半会停不了,您还出去吗?” “出去。”颜雨笙坐在铜镜前,道:“昨日就和王爷说好,今日去大狱看吴慧恩。” 待吃过早膳出府时,端王府的马车早就候着了。 南鹤峥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感觉到响动才睁眼,目光触及到颜雨笙的衣裳,道:“大狱常年不见光,本就湿寒,这几日恰逢下雨,更为阴冷。” “你穿的有些少,先去买身衣裳吧。” “还好。”颜雨笙整理了下衣裳,道:“毕竟才九月,还不至于,我这衣裳算厚的。” 南鹤峥伸手捻了捻她的衣袖,道:“太薄了。” 说完,不由分说朝前边吩咐:“曾青,先去于氏布庄。” “去什么于氏布庄啊。”颜雨笙听到这话,赶紧道:“去锦绣阁,王爷许久不出门,定是不知道如今的灵都,于氏布庄的都不算好了。” “得锦绣阁的布匹最受大家喜欢,要便宜的有便宜的,要贵的又贵的,还有定制服务呢!” “哦?”南鹤峥忍不住嘴角微翘:“谁这般有生意头脑,竟连于氏布庄都比下去了?” 他语气中的调侃大于惊讶,颜雨笙猛然反应过来,瞪了眼南鹤峥,道:“没意思,差点忘了白芷和冰泽是王爷派来我身边的。” 她微嘟着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娇嗔的模样很是可爱。 许是她鲜少露出这种表情,南鹤峥微微一愣,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我可没让她们告状,除开你允许的事。” 他的手掌很大,落在头顶,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第两百二十二章 一切有我 颜雨笙察觉到头顶不属于自个儿的温度,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 心也好像跳快了些。 砰砰砰。 一声声回荡在马车内,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 她抬眼飞快的瞄了眼南鹤峥,朝后避开他的动作,生硬的转移话题道:“王爷,蜇莹那边可有动静?” 提及蜇莹,南鹤峥深吸一口气,顺势将手收回,道:“除了之前的消息,再无半点音讯,我怀疑她在灵都有人护着,所以我们才一无所获。” 蜇莹会易容术,在灵都这种数以十万计的皇城,想找到她如大海捞针。 颜雨笙皱了皱眉:“就按照咱们之前分析的路数去找,不可能毫无踪迹,哪怕会易容。” “嗯。”南鹤峥抬眼看着她,道:“蜇莹之外,安歌那条线你也要跟进,她的身份可不仅是商人,还有可能是伊斯国的小公主。” “小公主?伊斯国的公主,怎么可能是商人?”颜雨笙一脸狐疑,回想起安歌的样子,道:“她更像个任性的大小姐。” “暂时也是存疑,我们的人还没彻底查明。”南鹤峥顿了顿,道:“伊斯国在三年前,曾发生过一次政变,也是那时候,宫中最小的公主失踪了。” “直到现在,那公主也没被找回,安歌说是最大香料商家的小姐,身份却有些疑点。” 南鹤峥能开口说,只怕八九不离十。 若安歌真是伊斯国小公主,事情只怕比他们之前预料的还复杂! 瞧见她凝重的神色,南鹤峥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没事,一切还有我,你去跟进安歌那条线索罢了,并不需要做什么。” “且你身边有我派来暗中保护的人,一旦他们对你有威胁,立刻就会出现。” “我倒不是怕安歌那边。”颜雨笙抿了抿嘴,道:“只是从灵韵族圣女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好像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往前。” “你我,包括灵韵族圣女,甚至安歌,影族圣女,都是那双大手中的棋子,这种感觉,会让我不安。” “我会尽快找到背后做鬼的人。”南鹤峥握住她的手,道:“我既然说一切有我,就一定会做到,你安心准备嫁给我就是。” “嗯。”颜雨笙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两人去锦绣阁换了衣裳,再到大狱,两人都没在说什么。 大狱那边早就打点好关系,端王府的马车一露面,就有人打着伞迎上前,点头哈腰道:“小人大狱守卫长,见过端王殿下。” “起来吧。”南鹤峥撩起马车帘子看了眼,道:“妥当了?” “妥了,人单独押在一间屋,无关人等也清走,只等您来。”守卫长说着,视线越过南鹤峥,看到坐在他旁边的女子:“这位便是未来王妃吧。” “模样绝世,与端王殿下真是龙凤绝配!” “不该你问的,别问。”曾青坐在车头,打断守卫长的话,道:“带路吧。” 守卫长这才点头哈腰的走在前面,时不时看向身后。 南鹤峥坐在轮椅上,颜雨笙推着他。 曾青和白芷则是一左一右负责撑伞。 守卫长没话找话,对南鹤峥介绍道:“您要见的那人,是颜相府管家亲自送来的,一经衙内大人审理,判了四年,还挨了三十棍。” “话说回来,贱人硬命,三十棍都能活,不过也正因为那三十棍后没及时医治,落下些许病根,隔三差五就要犯病。” 南鹤峥本不想听他罗里吧嗦,听到这,微微蹙眉,问:“什么病根?” 守卫长用没撑伞的那只手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摇摇头,道:“打的是后背和腚,许是伤后高热,引发了脑子错乱,伤好后整个就是半疯的状态。” “虽不知道您找她做什么,但看她的状态,只怕问不出个所以然,尤其是在她不能受刺激的情况下。” 南鹤峥抬眼和颜雨笙对视着,似乎再用目光询问她。 颜雨笙也皱着眉,片刻才道:“不管清醒与否,先看看吧。” 进来大雨,大狱真如南鹤峥所言,湿冷阴暗,只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潮霉阴冷。 颜雨笙暗自庆幸听了南鹤峥的话,去换身厚实点的衣裳,不然这会子怕是要打冷噤了。 将人领到关押吴慧恩的牢房前,守卫长还在寒暄,不知从哪儿找了两个东西递上前:“大狱环境就是如此,小人给您两位准备的汤婆子暖手,先将就下。” “你有心了。”南鹤峥看了守卫长一眼,道:“你先下去,这边有事会叫你。” “是。”守卫长连连点头:“小人就守在外头,您要有事知会一声。” 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人似乎被声音惊到,瑟缩着大喊:“谁,门口是谁?!” 南鹤峥提前知会后,守卫长做主将吴慧恩挪到干净透亮的又隔音的牢房内,方便他们询问。 但外头都是乌黑的天,何况是昏暗的牢房。 周围点了三个火盆燃着,屋内的视线还是略显昏暗。 颜雨笙走近后,才依稀辨出吴慧恩的样子。 她对吴慧恩本就没多少印象,自打满月开始,吴慧恩便远离长清县来到颜家给姜雨烟做乳母,十几年来,吴慧恩也会回去探亲。 一般也只小住两日,且吴慧恩只喜欢姜晓坤,回去后对颜雨笙冷言冷语,甚至动辄打骂。 两人之间并不亲近,之前颜雨笙还以为吴慧恩只是不喜欢女孩。 颜雨笙打量吴慧恩的同时,吴慧恩也隔着乱草一般凌乱的头发,瞪大眼看着来人。 颜雨笙来灵都后变化很快,短短两个月,不仅是从干瘪的豆芽菜长的身形玲珑,脸也白皙有光,冰肌玉骨,姣若秋月。 和从前吴慧恩认识的颜雨笙判若两人。 过了好久,吴慧恩才从她眉眼间辨别出一点什么,试探着朝颜雨笙挪了两步。 “还记得我?”颜雨笙看到她的动作,问道。 吴慧恩似乎被她的声音又吓了一跳,呆在原地,眼珠子一转,瑟缩着朝一边避去,难以自信道:“你,你是谁?” “你不是已经认出来了?”颜雨笙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好歹相处过十几年,哪怕是假的。” “雨笙?”吴慧恩终于确定,上前想抱住颜雨笙。 颜雨笙不着痕迹的避开,吴慧恩也不管,跪着爬到她脚边,哭喊道:“雨笙,念在母女情分上,救救我!” 第两百二十三章 装疯卖傻 此时距离吴慧恩被关押,已经过去大半年。 最开始相府查出来真相后,都没打算接颜雨笙回来,将错就错,但吴慧恩的存在到底不体面,只能送去官府查办关押。 只是被关了这么久,吴慧恩还在抱能出去的幻想,也真是可笑。 她的话,也直叫人恶心,颜雨笙冷哼一声,道:“母女情分?吴慧恩,从开始到现在,你除了疼爱姜晓坤,便是联系姜雨烟。” “我在你眼中,什么也不是,与其求我,还不如去求你那个亲生女儿。” 吴慧恩却是故作不解,道:“就算不是亲生,我到底养你一场,求你,救救我,雨烟她的身份,不能和我接触,我懂。” “懂?都过了这么久,姜雨烟就没来看过你?”颜雨笙居高临下,盯着吴慧恩道:“看来你这女儿养的,也很失败啊!” 吴慧恩身子猛然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颜雨笙,问:“什么姜雨烟?不对,她姓颜!” “颜?”颜雨笙微微一笑,蹲下和吴慧恩齐平,道:“她这身份究竟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 “本就该姓姜,她霸占的,是我的位置,我回来了,自然她就不能接着姓颜!” “不,不,当我离开颜家时,相爷分明说,雨烟身份不变的。”吴慧恩忽然疯了一样扑向颜雨笙:“都是你,肯定是你从中作梗!” 好在白芷就在跟前,,拦住吴慧恩的动作,将她一把掼在地上:“大胆,相府大小姐岂是你能碰的!” 吴慧恩被拉开后,像是受了刺激,一直在高声嘶吼:“是你,颜雨笙,是你这恶毒的女人,将我雨烟大小姐的位置抢走!” “你就是个扫把星,在姜家是,回颜家也是!” “堵上。”南鹤峥冷着脸,吩咐曾青后,又问:“太医来了没有?” 曾青赶紧上前用帕子堵住吴慧恩的嘴,边回答道:“太医就在外边候着,是不是叫进来?” “她这疯癫的样子,也查不出什么,先叫太医吧。”南鹤峥顿了顿,道。 曾青应声正要出去,颜雨笙却是道:“等一下。” “颜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曾青停住脚,问道。 颜雨笙看着被白芷摁住的吴慧恩,道:“不用请太医,我能医治。” “雨笙,她对你明显存在敌意。”南鹤峥担忧道:“且疯子力大,疯狂的很,万一伤到你可不好,还是请太医来吧。” “她没疯。”颜雨笙轻笑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正是为了试探,看她是否当真疯癫,可她的反应很刻意,从认出我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在做戏。” 颜雨笙说这些话的时候,故意提高音量。 吴慧恩被嘟着嘴,却依旧在发出呜呜嗯嗯的动静,这些动静果然在颜雨笙说话时变小了些。 当颜雨笙停下时,吴慧恩的动静又会变大。 南鹤峥顿时明白:“她在入狱时,就不能肯定自个儿是否能活命,所以在挨了棍子后故作疯癫,好让人降低戒备心。” “正是如此。”颜雨笙声音中夹着嘲讽:“或许,吴慧恩在姜雨烟身边呆了十几年,深知姜雨烟骨子里的品行。” “她明白自个儿存在,将是姜雨烟未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为了前途和利益,姜雨烟很可能杀她灭口,所以装疯卖傻。” “姜雨烟在知道她成了疯子后,也就懒得管她,免得多背负一条人命。” “让我来审问。”南鹤峥拨动轮椅,朝颜雨笙靠近几步,道:“她面对你时还能抬出你们之间的交集,和我不会。” 颜雨笙默了默,道:“先让我试试,要是不成,王爷再审。” “也好。”南鹤峥向来都是依着颜雨笙的:“不过你要注意安全。” “王爷,您带着曾青先出去吧。”颜雨笙指了指不远处的刑柱,道:“将她绑上,我单独询问,或许更容易撬开她的秘密。” 南鹤峥朝曾青示意了一下。 曾青立刻扭着吴慧恩,绑到刑柱上。 临出门时,颜雨笙招呼白芷,道:“你也先出去。” “小姐,她到底是穷途末路,要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对您不利,怎么办?”白芷担忧道:“奴婢留下陪您吧。” “都绑上了,还怎么对我不利。”颜雨笙笑了笑:“你出去帮我守着,万一有事,我会叫你。” 白芷这才跟着南鹤峥几人出门。 随着牢门关上的动静,颜雨笙将吴慧恩嘴里的帕子扯下,道:“只有你我,不必装了。” 吴慧恩本还想装疯卖傻,狠狠骂颜雨笙一顿,但实现触及她清冷的双眸,竟是脊背发凉,不敢再说。 见吴慧恩安静下来,颜雨笙就知道她猜的没错,直言道:“我来找你,是有些陈年旧事问你,你要是据实回答,我会考虑帮你。” “但你若是不说,或者有所隐瞒,说谎弄假,我会帮你再多加几项罪名,让你后半辈子都在牢中度过。” 吴慧恩半张脸都藏在乱发后,表情看的不真切。 但透过她的双眼,能明显感觉到她在犹豫。 颜雨笙也不着急,幽幽道:“姜雨烟还有十日就要大婚了,你作为生母,又在她身边伺候多年,难道就不想瞧瞧她盛装出嫁的样子?” 吴慧恩总算是有反应,想挣扎着去碰颜雨笙。 奈何手脚都被绑着动弹不得,于是声音更急切:“真的假的,是不是要嫁给太子了?” “从现在开始,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颜雨笙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不急不缓道:“同意的话,咱们就继续。” “同意,同意!”吴慧恩连连点头,道:“你快问!” “当年在长清县,你和颜大夫人同时生产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颜雨笙眼睛微眯,道:“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这是一个问题。” 吴慧恩皱了皱眉:“你问当年的事做什么?” “是我先问你。”颜雨笙笑意越发浓郁:“要想知道,你得先回答问题。” 吴慧恩似乎在回想十几年前的那日,好久都没出声。 颜雨笙颇有耐心,拉了把守卫长专门准备的椅子,坐在她跟前,也不催促,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 终于,吴慧恩长叹一声,道:“我只记得那日瓢泼大雨,我正在筛豆子,忽然开始腹痛,就在姜老太准备替我出门请产婆的时候,院子门被敲响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只因为是你 吴慧恩说到这,看向颜雨笙,道:“你是不是早就从别处打听到了什么?” “这你不需要知道。”颜雨笙皱了皱眉:“捡重点说,要是从头说起,天亮了也说不完。” 吴慧恩明显想反驳,或者是辱骂几句,可想到刚才那个浑身自带寒意的男人,她又不敢造次。 狠狠瞪了颜雨笙一眼,不情愿的继续道:“敲响大门的正是颜大夫人一行人,说是要去长青寺祈福,没想到下雨摔了一跤动胎气,马上要生了。” “没办法只能来我家挤一挤,本来生孩子这件事就晦气,尤其是见血的,不吉祥,要不是颜大夫人给的银子多,我婆婆那人,肯定不会让进来。” “后来看在银子的份上将人安置在东厢房,姜老太去请产婆的时候,特意多请了一位,可那颜大夫人说她们自带了产婆,不需要。” “再后来我和颜大夫人同时生产,都生了女儿,说来奇怪,刚生的孩子都十分脆弱,恨不得搂在怀里,那颜家大夫人生完,直接将孩子安置在另一间屋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让我们姜家的几个起了歹心,晚上用姜大成买的迷烟将看孩子的人全部迷晕,趁机调换。” 吴慧恩说的,和颜雨笙从别处查到的相差无几。 要单纯问这些,她也不会冒雨走一趟。 颜雨笙顿了顿,道:“这些一查就能知道的我不感兴趣,我想问的是没办法查到,且不寻常之事,比如,为何颜大夫人生完孩子不愿意见人。” “又比如,当年在长清县,还有其他的异常之事,你在梅香苑和雅苑出入,贴身照顾姜雨烟,定能窥探出许多常人不知道的。” 眼前的颜雨笙,眼神清冷凌厉,周身气质卓然,是相府的大小姐,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打任骂,可以呼来喝去的野草姜雨笙了。 吴慧恩清楚的知道,要是不说点什么,她当真会说到做到,将自个儿困在这一辈子! 她抿了抿嘴,道:“要说有问题,不寻常的事,的确有,颜大夫人生完孩子第三日就从长清县启程回家,后来我出月子,也凭借借宿之恩到颜家讨个生活。” “根据颜大夫人身边的婢子说,大小姐的乳母总是倦怠,缺个乳母,我正好带着奶,就顶了乳母一职,在雨烟身边伺候。” “那时候距离生完孩子仅仅过去四十天,我瞧见颜大夫人却和没生孩子一样,身材也好形态也罢,和同日生产的我全然两个样。” “当时还默默感慨过,有钱人家的夫人保养得宜,有人伺候就是不同,可随着接触以及生活中种种迹象,我发现她的确像没生过孩子。” “没生过孩子?!”颜雨笙目光一紧:“你通过什么知道的?” “生过孩子的女人哪怕保养再好,肚皮上总有些纹路,松垮的肚皮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回到从前,更别提和二八少女一样紧致。”吴慧恩声音沙哑,话里却有掩不住的得意。 “就在当雨烟乳母的第三日,我不懂规矩,不小心撞到大夫人沐浴刚起,那腰身纤细的不足一握,皮肤更是紧致的不像话。” “我惊讶之余,还专门看了眼她的小腹,完全跟怀过孕的不一样,此外,她对刚出生的孩子一点也不关心,这也是问题。” 颜雨笙默了默,狐疑道:“会不会是她用了什么方子恢复身材,颜家有势,颜大夫人又是将军府的嫡女,十几年前的将军府辉煌的很,路子也广。” “并且,要是她没生过孩子,那我是哪儿来的?” “哎哟,你不懂。”吴慧恩甩了甩头,将搭在眼皮子上的一缕头发甩开,道:“怀没怀过孩子,生没生过,只要有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 “晓坤和雨烟除外,我还生过一个孩子,不过夭折了,三个孩子的经验,难道还辨别不清楚?” “至于你的存在,我也不解,有一次回家探亲还和大成说过我的疑虑,大成喝的醉醺醺的,无意间提及过他在颜家一行人中,还看有个孕妇。” “还说保不齐你就是另一个孕妇生的,我也没想太多,毕竟大成说完就醉倒了,第二日问他,他也记不得什么。” “豪门秘辛多得是,我有银子得就行,管那么多迟早要命惹祸上身,要不是你逼问,我还真不会说!” 颜雨笙坐着,许久都没说话。 还有个孕妇,竟还有个孕妇! 难道她当真是另一个孕妇生的,并非周芷兰,所以才处处不招她待见? 可那孕妇是谁,现在是死是活? 吴慧恩见她脸色不济,声音低了些:“你还好吧?” “我没事。”颜雨笙声音带着不易觉擦的颤抖:“颜大夫人身边跟着的孕妇,你们曾见过?” 吴慧恩摇了摇头:“我当日也在生孩子,哪里有机会出去,还是大成说他不小心看到的,那孕妇装作伺候人的婆子混在人群里。” “至于姜老太知不知道,我就不晓得了。” 颜雨笙的脸色彻底变了。 颜家当时带去长清县的下人,压根查不到底细。 产婆也不知道是哪里请的,怎么去查?!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答应我的事呢!”吴慧恩看到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生怕她忘记刚才的承诺。 “嗯。”颜雨笙深吸一口气,道:“这些话除了我,别对任何人说起,不然就成了你的催命符,知道吗?” “我还没问你呢,雨烟是不是和太子成婚了?”吴慧恩着急了:“她为何会改姓成为姜雨烟?” “和她成婚是不是太子,太子早就恶疾暴毙了。”颜雨笙起身,道:“剩下的问题,留着等你出来亲口问姜雨烟吧。” 说完,也不管吴慧恩还在大呼小叫,径直出门。 南鹤峥守在不远处,见到她出来,挪动轮椅朝她走近:“如何?” 颜雨笙抬眸,有一瞬间的质疑:“她说的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但,当年和颜大夫人一起去长清县的,还有一位孕妇。” “而我,也很可能是那个孕妇所出,并非颜家嫡长小姐。” 说到这,她犹豫了一下,声音也低了几分:“倘若我真不是颜家血脉,不是颜家嫡长小姐,婚事,还继续吗?” 南鹤峥已经挪到她身边了,听到这话,想也不想拉过她的手,道:“我要娶得是你,不管是你姜雨笙,是颜雨笙,亦或者是林雨笙王雨笙张雨笙。” “从来,都只因为是你。” 第两百二十五章 黑衣人是你 南鹤峥目光灼灼,眼神真切,半分不带杂质。 颜雨笙只觉得心口滚烫,像是被六月骄阳填满,带着难以言说的炙热。 可转念想到南鹤峥是因为圣旨,不得已做戏给皇上看的,心口的滚烫逐渐化为微酸。 重生后,除了将军府老夫人,怕只有南鹤峥对她最好,竟连这份好,也是碍于圣旨的缘故! 情绪几经起伏,终于平静了些,颜雨笙低声道:“王爷,皇上赐婚罢了,您不用做到这份上,且这牢内并无旁人。” “你当真以为,我接受赐婚,只因为是皇上亲口御赐?”南鹤峥似笑非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我的性子,不是一张薄薄的圣旨能拿捏住的。” 南鹤峥向来都是一副清冷的样子,生人勿进,手段凌厉,战场上更是毫无感情。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在年少成名,成为威震四国的战神王爷。 也因此,他几乎毫无弱点,也不会跟任何人袒露心思。 此时他平静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一样,激起层层涟漪。 颜雨笙有些迟疑,甚至不敢确定:“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为的意思。”南鹤峥嘴角微杨,朝颜雨笙伸出手:“赐婚圣旨罢了,之前不是没拒绝过,也不是拒绝一次两次。” “此番答应,也并非因为我成为废人,必须接受圣旨,而是因为我知道,圣旨那头的人是你。” 南鹤峥越说,颜雨笙心头的狐疑越甚:“谁都知道,颜相府当时的嫡女颜雨烟乃灵都第一才女,王爷觉得她好,我能理解。” “可王爷如今说,因为是我,才接受赐婚圣旨,而我一直长在长清县,连灵都都没踏入过,更与王爷没任何交集,为何是我?” “亦或者,王爷觉得一个刚从乡下回灵都的孤女,毫无后盾,不足以成为相府的内应,才应下?” 看来颜雨笙这小没良心的,这么久对他的印象还停在原地,压根没感受到他的心意。 要是再不说清楚,只怕误会更深。 想到这儿,南鹤峥摇摇头,叹了一声道:“我见过你,长清县通往云州的半道上。” 长清县出来的半道?! 颜雨笙脑中画面一闪,忽然想起,在半道马车坏了不得已宿在破庙里。 结果在佛像后遇到了被人追杀的黑衣蒙面人,那黑衣人满是戒备,浑身杀气,她用给他解毒换取性命。 临走前,颜雨笙还鬼使神差的烂好心,将马给他骑走。 那不知名的黑衣人竟是南赫峥?! 颜雨笙溢出来了:“王爷是那个差点杀了我的黑衣人?” 南赫峥知道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颜雨笙瞳孔缩了缩,惊讶道:“等等,我捋捋关系,王爷是那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给了我一把特殊的匕首,上头有个云字,还让我有事就拿匕首去云鹤楼。” “云。”她顿了顿,恍然大悟道:“我早该想到的,王爷竟是云鹤楼幕后的主子!” 南赫峥又点点头,解释道:“当时不能透露身份,只能让你去云鹤楼。” 颜雨笙终于发现不对:“所以那时候,王爷就知道我是谁?” “哪儿有那么神。”南赫峥失笑道:“你割断马绳的马车车帘上,印着硕大的颜字,随便一查就能知道底细。” “当我的人,查出颜正廷准备用真女儿代替假女儿出嫁,而那真女儿,恰好是救我命的你,我立刻应下赐婚圣旨,准备迎娶你。” “额……”颜雨笙不确定的看着南鹤峥:“所以王爷为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南鹤峥卿卿咀嚼这两个字,忍不住笑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那日若不是遇到你,我体内的毒,足以要命。” “这么大恩情,除了以身相许,再也找不到别的方式来报答。” “举手之劳。”颜雨笙讪笑一声。 一想到她委托云鹤楼办的事,他都知道,颜雨笙就有些心虚——底牌全被人知道了,包括施绵! 不过这一瞬,她想到另一个问题:“王爷,你是我在半道遇到的黑衣人,可那黑衣人行动自如,并无缺陷,且武功不弱。” “这么说起来,您的身子……”颜雨笙的视线向下,落在南鹤峥的腿上,有些狐疑:“伤是假的?” 南鹤峥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当初中了埋伏才被人下毒,我的人还查出毒之源头很可能是宫中那位的手笔。” “所以我不得不暂时装成了废人,免得和皇上手足相对,也避开接二连三的陷害。” 说到这,他再度和颜雨笙四目相对:“你也看到了,在我身边不一定安全,波诡云涌多得是危险算计,现在知道真相,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颜雨笙听到这话,默了默。 如果还在长清县没回来,那嫁娶自由,哪怕姜大成安排,她都能违抗。 可既然回到颜家成为颜家大小姐,就算不是和南鹤峥成婚,也有其他的皇子出现,以相府的门楣,注定要走联姻这条路,圣旨一下,不是她能选择。 虽然她也说不清自个儿对南鹤峥到底是何种情感,是感激,还是感动,亦或者,是盟友。 但,若是成婚之人变成别人,她宁愿是他。 颜雨笙想清楚后,点点头,道:“王爷,我愿意,不仅仅是因为赐婚圣旨。” 这句话,让南鹤峥脸上顿时绽放笑意:“所以我们才是绝配,哪怕你不是颜家血脉,不是相府大小姐,你也是我注定的王妃。” “多谢王爷。”颜雨笙眼角一热,差点落泪。 她快速将情绪调整好,道:“我之前去见过周芷兰,和她谈话中,就曾怀疑过自个儿的身世,吴慧恩一说,更笃定那些猜疑不是假的。” “我必须找到当时第三个孕妇到底是谁,也要查明当年的真相。”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南鹤峥接过话,道:“真相没出现前,你不用太担忧。” “嗯。”颜雨笙点点头,道:“王爷,我想将吴慧恩弄出去。” 南鹤峥微微一愣,随即就想通了:“你想用她对付姜雨烟?” “是,当初他们调换孩子的目的,就是想让姜家过上好日子,事实也是如此。”颜雨笙回想起这些年在姜家所见所闻所经历的,语气冷下来。 “吴慧恩从周芷兰和姜雨烟手中捞了不少好处,只可惜,姜大成是个不成器的,姜晓坤亦是如此,不然那些个银子,足够他们在长清县过得比谁都好。” “贪心不足,吴慧恩既然还想我救她,一定舍不得自个儿的儿子和丈夫受苦。” 第两百二十六章 有事相求 对于颜雨笙的想法,南鹤峥自然是尽可能去满足。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道:“好,只不过,她出去后怎么安置?” “放出去时,告诉她现在姜雨烟的住处,且将事情透出去,就说是我原谅了她,念在多年养育之恩上。”颜雨笙眼睛微眯,道。 “必须让事情发酵,不让姜雨烟有机会将她杀了灭口。” 南鹤峥立刻明白,道:“嗯,大狱潮湿阴冷,既然吴慧恩没多余的话,咱们先出去。” 大雨一点也没减少的趋势,夹杂着狂风。 即便是撑着伞,几人身上也淋湿大半。 南鹤峥索性直接就近回王府。 一进门,立刻吩咐人备热水沐浴。 颜雨笙穿的厚衣裳都湿透了,风一吹冷的很,也没拒绝,被人领着去了鸳鸯楼。 白芷身上也被淋湿,颜雨笙索性将她也打发去换衣洗漱。 颜雨笙独自泡在热水里,浑身终于舒畅,她这才回想起南鹤峥说的那些话。 南鹤峥竟是她救下的黑衣人,看来还真是有缘分的。 所以他对她的那些好和纵容,也都是有迹可循,并非因为皇上! 这些想法一冒出来,她心情竟是出奇的好。 白芷换好衣裳再来时,就瞧见颜雨笙一脸憨笑的泡在浴桶中,嘴角的弧度彰显着笑意的甜蜜。 “小姐,是不是在想王爷?”白芷给她加了些热水,打趣道。 颜雨笙猛然回神,清清嗓子,道:“哪儿有,你可别乱说。” “您这粉面含春的样子,一瞧都是春心荡漾了,奴婢可没乱说。”白芷和颜雨笙相处的久,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怕,口无遮拦道。 “您和王爷是两情相许,几日后就要大婚,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颜雨笙笑意淡了些。 她是经历过一世的人,虽然前世并未和南奕铭发生过什么,但她知道动心是什么感觉。 所以也更明白,此时的她,早就不知不觉对南鹤峥有了感情。 但,大仇未报,前世含冤而死,对姜雨烟也好,对南奕铭也罢,血海深仇不可能一笔揭过。 她要让他们比她更疼,比她更惨,也将她经历过的无妄之灾经历过一遍! 这样的她,满含怨气,如何配得上那样完美的南鹤峥? 白芷的话,也让她心里有所触动,终究她选择转移话题:“衣裳烘干没有?我们该回去了。” “王爷叫人买了新衣裳回来。”白芷绕过屏风,取来一套崭新的衣裳,道:“说是之前的衣裳淋雨,需要洗过才能穿。” 南鹤峥买的衣裳都是无比合身,想必是之前绣娘过府量身形时他记下的。 连白芷都道:“王爷对您还真好,连尺码都晓得。” 他越是细心,越是好,她越觉得心有愧疚。 “王爷呢?”颜雨笙避开她的话,理好衣裳问道。 白芷给她将头重新梳好,道:“不知道,好像有客人来访,在书房谈事。” “你去和曾青说一声,我们先回去。”颜雨笙走到窗前,道:“好不容易雨势小了点。” 回到相府时,雨终于停了。 管家见到她,赶紧迎上前,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相爷在书房等您好久呢。” 颜雨笙这才想起来,她说有事和颜正廷说,可南奕铭捷足先登,两个人谈事去了,后来天色已晚她没再去打搅。 “好,我这就去。”颜雨笙应声,道:“带路吧。” 管家只将她引到书房门前就不再往里,倒是谭波迎出来,道:“大小姐,相爷就在里面。” “好。”颜雨笙点点头,推门进去。 颜正廷的书房收拾的一丝不苟,书籍分类整齐,透着一股墨香味。 而他正站在书桌前写字。 见她进门,将笔搁在笔架子上,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问:“这么大雨,还出去了?” “是,和王爷一起去大狱看了眼。”颜雨笙知道这些事要查,也不是无迹可寻,索性坦白道。 颜正廷动作微顿,狐疑道:“好端端的,去大狱做什么,你们就要成婚了,难道不嫌晦气?” “大狱里关着的吴慧恩,好歹当了我十几年母亲,得去看一眼。”颜雨笙似笑非笑,道:“王爷知道我要去,说是担心,非要陪我一道。” 提及吴慧恩,颜正廷皱了皱眉:“你看她做什么,要不是她起歹心将你们调换,你也不会流落在外十几年。” “看看也没什么。”颜雨笙继续半真半假,道:“这一面,也让我想通了很多事,到底从前是从前,吴慧恩也受到应有的惩罚。” “大婚将至,能积点德也是好的,所以我求王爷,将她放出来了。” 颜正廷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只道:“受害者是你,只要你肯原谅,一个不起眼的婢子罢了,随你处置。” 说完,话锋一转,道:“你昨晚说有事和我说,是什么?” “关于大夫人。”颜雨笙顿了顿,道:“相爷关了她这么久,气也该消了,还有七八日就是相府的大喜日,相爷可否看在喜事的面上,将她放出来?” “你倒是大度。”颜正廷的话里含着讽刺:“不仅放了吴慧恩,还替周芷兰求情,不过,周芷兰为姜雨烟和将军府断绝关系,你一点恨意都没有?” “恨什么?”颜雨笙笑了笑:“不管什么都讲究缘分,我和大夫人无缘,姜雨烟和她有缘,再说我求相爷放她出来,实则是为相爷好。” 颜正廷冷笑道:“为我?你去见周芷兰一面,就替她求情,里面怕是大有文章吧。” 颜雨笙避开他的话,道:“大婚当日,宾客众多,相爷不将人放出来,难道还想被人诟病?大夫人能闹一次自尽,就能闹第二次。” “不放她出来,要是大喜日她气上心头寻死觅活,那才叫晦气。” 颜正廷皱了皱眉,道:“算了,你不来说,我也是打算这几日将她解禁的,只要她消停些,以后还和从前一样。” “相爷大度。”颜雨笙微微一笑,道:“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搅相爷了。” “等一下。”颜正廷叫住她,道:“听闻你医术不错,有件事,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颜雨笙脸上漫过些许嘲讽——她就知道,颜正廷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记着,还转成叫人等她。 原来是有事相求。 她不动声色道:“相爷过奖,我医术出自乡野,没有传言的那么好,不知相爷是什么事,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我定是要帮的。” 第两百二十七章 龙体欠安 颜正廷听到颜雨笙这么说,估摸着她多半是应下了,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要自谦,你我不是外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父女一场,这些年,是我亏欠你。” 铺垫这么多,压根不是发自内心,颜雨笙只觉得虚伪。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肩膀上的手,道:“相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颜正廷的手僵在空中,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收回双手,道:“你可否跟我入宫一趟,圣上龙体欠安,想请你去帮忙瞧瞧。” 颜雨笙轻声笑了笑,道:“相爷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且不说圣上身边那么多太医,就说放眼全灵都乃至整个南虞国,医术比我好的比比皆是。” “若是我进宫,给皇上医出个好歹来,只怕相爷都要跟着遭殃,保险起见,还不如算了。” 颜正廷恢复成之前那冷淡的样子,叹了一声,道:“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对你开这个口,只是圣上的病更像是隐疾。” “太医们去轮流把脉,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话说到一半,颜雨笙看似不知的打断道:“没看出来保不齐就是没病,是您多虑了,太医的医术多好,哪能连毛病都诊断不出?” “可皇上身子日渐憔悴,尤其是脸色,明显不自然。”颜正廷依旧固执己见,犹豫一瞬后道:“圣上新宠了个答应,两人日日纠缠在一起。” “圣上竟连早朝都让那答应陪着,形同儿戏,难道不值得怀疑点什么?” “颜相若是怀疑那答应使了手段,或者是给皇上下药了,我可没办法查。”颜雨笙直截了当的拒绝,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不打搅相爷了。” “你!”颜正廷被噎了个正着,眼瞧着她要离开,上前拦在她身前,道:“圣上乃天子,是南虞国子民的希望。” “你难道连这都能放任,眼睁睁瞧着圣上被奸人所害,百姓到头来流离失所?” 颜雨笙正要走的脚步一顿。 倒不是心怀天下,不忍心看到皇上出事,她还没那么伟大。 只是在颜正廷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到一件事——小小答应不敢造次对龙体下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而能指使的人,会不会是南奕铭? 前世她只知道皇上是病重而亡,并不知道真相。 如此说来,难道还有蹊跷? 颜正廷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见她停下,眼前一喜,苦苦相劝:“你连召安侯府少夫人的怪病都治好了,肯定能帮皇上查出病因。” “真要如此,你可就成了功臣!” 颜雨笙回过神,道:“太医比我本事大,要是他们都觉得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召安侯府少夫人的病只是凑巧。” “相爷或是多虑了。” 颜正廷连登时沉下,道:“我好言相劝,你却不识好歹,倘若不愿意出手,那周芷兰就不用出来了。” 颜雨笙闻言笑了笑:“相爷执意要背上个灭妻的罪名,与我何干?大婚那日多的是命妇前来,当中不乏大夫人曾经的闺中密友。” “要知道大夫人被禁足未放,别人谈论的是相爷,也不会有人说我这个做子女的。” 说完,她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书房。 倒是颜正廷,在书房内站了许久,才唤门外的谭波道:“你去梅香园一趟,宣布解开大夫人的禁足令,可若是再无端生事,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谭波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又听颜正廷问:“玫答应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谭波顿了顿,低声道:“回相爷,暂时只查了个大概,玫答应父母早亡,只有个养母,在她十岁那年就将之卖进宫为婢。” “入宫后,玫答应先后在浣衣局,针功局轮过值,被皇上瞧上眼,还是因着她那日轮值要给皇上送新衣裳,恰逢皇上多饮了一杯酒……” 后面的话,谭波不说,颜正廷也晓得。 自古酒色误事,皇上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面色铁青,道:“此外,当真没有异常?” 谭波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查出什么。” “那就怪了。”颜正廷似自言自语,道:“我为相多年,对皇上的喜好习惯了如指掌,皇上颜色日渐憔悴,像是被掏空身体一般。” “我这外行人都能看出圣上虚亏,为何太医们异口同声,都说皇上没事?” 谭波也不知里就,试探着问:“难道是因为太医们诊断错误?亦或者,被人收买了?” 颜正廷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气,道:“一个人好收买,太医院近二十人,收买起来谈何容易,也正是因为人多,却诊断全无问题,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件事,继续跟下去,我不信当真无事。” 颜雨笙也觉得不对,出了书房,立刻吩咐白芷去王府找南鹤峥。 皇上若有事,为何南鹤峥一点动静没有,他在宫内和皇上相处三日,没道理没发现异常! 尤其是颜正廷的反应,不像是假的,里头肯定有猫腻。 在听雨阁等消息的颜雨笙,原是准备看会书,却不想迎来了周芷兰。 “我就知道,你能说动他。”周芷兰进屋四下打量了一眼,径直坐在颜雨笙旁边,道:“看来,你的本事比我想的还大,短短一日就成功了。” 颜雨笙微微皱眉,眼中透着不喜:“若是没记错,大夫人曾说此事办成,再也不来烦我,为何又要巴巴的来我这听雨阁?” “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总要亲自来说句多谢。”周芷兰轻笑一声,摸了摸缠在左手手腕上的纱布,道。 颜雨笙冷眼看着她,道:“大夫人来的正好,有件事,我想听大夫人亲口说。” “你问。”周芷兰似乎在谋划着什么,眼珠子里都透着精光。 颜雨笙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还是在长清县的事,我去见过吴慧恩了,她说的和大夫人说的,好像有些出入。” 一提到吴慧恩,周芷兰的脸色立刻紧张起来。 也没了刚才的神气,从椅子上一下弹起来,追着问:“你见过吴慧恩了?她不是疯了吗?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一连发问,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颜雨笙。 “大夫人这么大反应做什么?”颜雨笙目光幽幽的看过去:“难道您害怕她说了什么对您不利的事?” 第两百二十八章 高出一截 颜雨笙的目光像是一泓深潭,深不可测,一眼看去,压根猜不透里头酝酿的情绪。 周芷兰竟是不敢和她对视,眼珠子不自然的挪开,讪笑道:“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还不是担心你被她给骗了!” “要不是她歹毒,哪儿能将你换去受苦十八年!” 闻言,颜雨笙冷笑了一声:“大夫人这话还真是理直气壮,当初你早有察觉,不照样儿眼睁睁瞧着我在受苦?” “这会子假惺惺装什么慈悲?” 周芷兰笑意僵在脸上,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到不留情面,支支吾吾好一会,才道:“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你背上带着……” “够了。”颜雨笙忽然不耐的打断她的话:“你不是想知道吴慧恩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告诉你,她说,当时在姜家,还有第三个孕妇的存在!” 周芷兰的脸骤然变色,像是十五河上的花灯一般,五颜六色变换不停。 好一会,才归于苍白。 她不安的抬眸,嗫嚅着道:“你相信她的话?” 颜雨笙之前还对吴慧恩的话有所怀疑,如今看周芷兰青红交加的脸,她几乎能肯定,吴慧恩的话是真的! 她顿了顿,道:“有理有据,为何不信?大夫人,有人亲眼瞧见跟在您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压根就是孕妇所扮!”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灵都周围有不少香火旺盛且很灵验的寺庙,大夫人为何舍近求远,不惜挺着八个月的孕肚跋涉去长清县。” “听她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几分,大夫人觉得长青寺灵验是假,想远离灵都,隐瞒那孕妇的存在是真,我猜的对吗?” 周芷兰的脸再度白了几分,就像是棺中死人一般面无人色。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迫不及待,慌张道:“胡说,你这分明就是瞎猜,当时去长青寺,我是想求个儿子的!” “我刚怀上孩子,周汝兰那个贱人紧跟着就有了身孕,要都生女儿还好,万一我生个女儿她生个儿子,屁股还不得翘上天!” “为避免这样的情况,我紧着叫人打听生儿子的偏方,终于不负我望,打听到长青寺求子特别灵验,甚至还能神奇的将胎儿女转男。” “于是收拾行礼启程,哪怕肚子都八个月大,也抵挡不住我前去的心,至于你说我身边五大三粗的婆子,那是随性的稳婆,带着以防突发情况的。” “那稳婆都五十好几了,腰比屁股还大,看着比我这孕妇还像孕妇,自然会被人误会!” 周芷兰一口气说完,心口都剧烈起伏着,生怕颜雨笙不信似的,补充道:“你若是觉得可疑,大可去问珍嬷嬷,红嬷嬷,当时她们都在!” 颜雨笙微眯着眼,打量着周芷兰。 事实到底如何,她不敢肯定,现在能确定的是,周芷兰很慌。 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感觉到威胁了,浑身的汗毛都倒竖着。 “都是你的心腹,问与不问没区别。”颜雨笙顿了顿,又道:“先不说这件事了,大夫人今日前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周芷兰听到她转移话题,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赶紧顺着道:“你都将我捞出来了,能不能在帮一个忙?” “没有人跟大夫人说过,得寸进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颜雨笙打断她的话,道:“不论事情轻重,我都不会再出手,大夫人要求,大可去求姜雨烟。” “她受了莫大的好处,总要还回来才是。” 周芷兰见她态度坚决,神色间多了几分落寞,低声道:“还有三日就是母亲的寿诞,我想请你去将军府,帮我看看母亲。” “那件事,的确是我错了。” “迟来的道歉算什么?”颜雨笙瞥了眼她,朝春花道:“送大夫人回去,今后听雨阁,不欢迎大夫人的到来。” 周芷兰不情不愿的离开后,梁嬷嬷才上前道:“大夫人来肯定不止想回去看老夫人,多半是有别的事!” “她想利用我,让老夫人心软,收回断绝关系的话。”颜雨笙心里了然,嘴角漫过嘲讽的笑意:“她倒是脸皮厚。” “您不做就是。”梁嬷嬷说着,顿了顿,道:“不过老夫人寿诞是真的,要不要奴婢准备东西?” “我来准备吧。”颜雨笙起身道:“去将库房里那根野山参拿出来,再准备点上好补品。” 正说着话,白芷匆匆从外边进来,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汇报道:“小姐,王爷那边说,在宫里时没看出多少不同。” “还说,圣上向来身子不算利索,虚的紧,许是近几日又发生了什么,才陡然变坏,王爷已经着手去查那个新得宠的答应了。” 说着,又试探着问颜雨笙道:“咱们怎么办,是查还是等等?” “颜相不会弃皇上不顾,他会查,王爷也去查了,犯不着咱们多此一举,你进来盯紧姜雨烟那边就是。”颜雨笙眸色微暗,道。 “我不信大婚将至,她能沉得住气!” 说什么来什么。 大婚剩下不到十日,相府已经开始布置,准备东西。 颜正廷也下令,将姜雨烟暂时接回相府,依旧安置在雅苑,毕竟她要从颜相府出嫁,临时接回来来不及。 众人都在忙碌着,剩下的准新娘倒显得无所事事。 姜雨烟回相府将东西放好后,第一时间不是去看周芷兰,反倒是巴巴的上听雨阁去了。 “哎哟,长姐还真是简朴。”姜雨烟进门打量了一眼,便道:“出嫁前的闺房都是牵花挂红,姐姐这屋子,素净的像要没人似的。” 说完,她捂着嘴笑道:“长姐,我说话就是这样,开个玩笑,你可别放在心上。” 颜雨笙还没来得及说话,白芷忽然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姜雨烟没有防备,打的脸一偏,朝地上栽去。 “你干什么,贱婢!”珍嬷嬷赶紧上前扶起姜雨烟,边骂白芷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六皇子侧妃也敢打!” “一个侧妃罢了,就敢对王妃行诅咒之事?”白芷冷冷的看着她们主仆,道:“且不说我家小姐马上要成为姜小姐的皇婶。” “位份和辈分都高出一大截,就算她只是相府大小姐,也不是姜小姐这个义亲能随意乱咬的!” 第两百二十九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白芷的话毫不留情,却句句在理。 珍嬷嬷咬牙切齿,却不敢真的如何,扶起姜雨烟后,色厉荏苒道:“就算只是义亲,雨烟小姐也是半只脚踏入皇室的人。” “你一个小婢子,竟敢对雨烟小姐动手,不要狗仗人势!” “大喜的时期,姜小姐满嘴晦气,奴婢没撕烂她的嘴,已经是留情面了。”白芷毫不客气,甚至抬了抬下巴,道。 “奴婢是端王府出来的,代表的谁打架心里有数,狗仗人势也要有人做依仗才行,若是珍嬷嬷不忿,可以去端王府理论!” 珍嬷嬷被噎了个正着,口舌上占不到上分,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转向颜雨笙:“大小姐,白芷如此猖狂,您难道就不管管?” “为什么要管?”颜雨笙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却狡黠:“的确是雨烟妹妹蓄意挑事在前,白芷这么做,换句话说,也是为雨烟妹妹好。” “在相府或许有人会惯着,但去六皇子府就不一样了,妹妹觉得自个儿说话,就是那种阴阳怪气口无遮拦绵里藏针的样儿,别人也不是傻子。” “与其被六皇子府上的人看笑话,还不如在我这长点记性,雨烟妹妹,记住了吗?” 姜雨烟红着眼,泫然欲泣,还是强忍住眼泪,点头,道:“多谢长姐,我记下了。” 她衣袖下的紧握的手,掌心都夸被掐破了。 颜雨笙看着她那憋屈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心里舒坦极了,起身道:“你总不是故意上门找骂来的,所为何事啊?” 姜雨烟来听雨阁,当真就是来寻颜雨笙的不痛快的。 哪知道刚进门就被婢子反教训! 她顿了顿,声音弱了几分,道:“许久没见到长姐,前来看看。” “我这儿能有什么好看的?”颜雨笙冷笑道:“有这闲工夫来恶心我,还不如去看看大夫人,她为你又是和将军府断绝关系,又是被禁足。” “但凡良心还存在,你都该去瞧她一眼。” 姜雨烟垂着头,应声道:“长姐说的极是,不过,说起将军府,我记得外祖母寿诞将至,长姐会去探望吗?” 她一开口,颜雨笙就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冷声道:“这是我的事。” 颜雨笙的脸又苍白了几分,看上去极度弱不禁风:“我自然不敢过问长姐的事,外祖母从前对我不薄,听闻前些时日身子不爽,我合该去看看。” “只是赐婚圣旨下的仓促,要准备的东西着实太多,我腾不出空来……” “你去,怕是要将外祖母气的晕倒。”颜雨笙不想再听她废话,更不想看到她那恶心人的样子,打断道:“这儿也没外人,我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咱们二人不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话喝茶的关系,从你害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们的结局,今后我这听雨阁不欢迎你。” “要惺惺作态也好,当真悔悟也罢,有这份闲心,放在别人身上比跟我瞎耽误工夫要好。” 说完,不等姜雨烟辩解,就起身道:“送客!” “长姐,长姐!”姜雨烟跟着起身,还想再说什么,颜雨笙已经拐进屏风后,她懊恼的一跺脚,气急败坏的带着珍嬷嬷离开。 出了门,她再也忍不住,狠狠对着听雨阁的门啐了一口:“装什么样,端王都成废人了,嫁过去空守着王妃头衔有什么用。” “再尊贵,王爷注定是王爷!” “可不是。”珍嬷嬷赶紧附和道:“按照现在的局势,六皇子又搭上相爷这条线,前途不可限量,您的好日子也在后头,可不跟她一般见识。” “不过有句话,她倒是说对了,大夫人刚解了禁足,咱们得去看一眼,毕竟在相府,只有她一个人是真心对您?” 姜雨烟冷哼道:“真心?珍嬷嬷也在大夫人身边伺候良久,你觉得大夫人对我有多少真心,总不是利用罢了。” “将来我真跟着六皇子飞黄腾达,沾光的不也是她?” 珍嬷嬷抿了抿嘴,声音低了几分:“话是这样说,现在不还得念着大夫人几分,回去将脸敷敷,咱们去看一眼。” 按理说,珍嬷嬷作为将军府的人,该向着大夫人。 但她唯利是图,算计慢慢,知道伺候过姜雨烟,将军府老夫人不可能在让她回将军府伺候,索性死心塌地对姜雨烟,将旧主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子,在他们主仆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听到她的话,姜雨烟抬手抚了抚被白芷打的脸颊,回雅苑敷了好久,还是能看出些端倪,只能用胭脂遮盖。 梅香园早就不如从前,门可罗雀,伺候的下人数量减半,寥寥几人。 姜雨烟进门时,都没人通报,直到在门口遇到一个端茶水的婢子对她行礼,里面的人才听到动静出来。 “哟,姜小姐,您可算来了。”红嬷嬷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道:“大夫人可念您的紧呢。” “最近事忙,也曾来过几次相府,但父亲不让来探望。”颜雨笙满是歉意,道:“快,先进去看看母亲。” 周芷兰瘦削的离开,穿着以前的衣裳,都觉得空荡荡的。 脸上也没了以往张狂的神色,反倒是凄惶。 姜雨烟心里震撼的同时,朝她快步走去,道:“母亲,您受苦了!” 换做之前,周芷兰早就泪流满面,和她相拥而泣了。 但禁足的这些时日她想了很多,面对姜雨烟声势浩大的动静,只微微抬手,拍了拍姜雨烟的后背。 “母亲是不是在怪我?”姜雨烟觉察到她的情绪,转眼脸颊已经爬满泪痕:“您是该怪我,都是我不好,才害的母亲吃了这么多苦。” “我想法子去求父亲,可如今我不是颜家女儿,人微言轻,父亲甚至不愿意见我,更遑论替您说话了,都怪我,怪我无能……” 哭了几句后,她注意到周芷兰左手腕子上包着纱布,大惊道:“母亲,您的手怎么了?” “唉。”周芷兰叹了一声,把姜雨烟扶起来,道:“没什么,一点小伤。” 她的确是怪姜雨烟的,怪她都不曾来看她一眼。 可姜雨烟一哭,周芷兰心都跟着疼,再多的抱怨也没了。 两人之间除了算计利用,到底还有十几年朝夕相处认真对待过的母女情。 “肯定不是。”姜雨烟戏做的全,哭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母亲您放心,只等我坐上六皇子府主母的位置,我一定将您接走好好侍奉!” “当真没事。”周芷兰说着,视线落在姜雨烟脸上,问:“你这脸怎么了?” 第两百三十章 母女心机 白芷那一巴掌下了很大力,姜雨烟哪怕冷敷过,还用胭脂遮盖,到底有痕迹。 尤其是她一哭,将胭脂弄花后,更能看出。 姜雨烟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脸颊,避开周芷兰的视线,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被谁打的?”周芷兰越见她躲闪的样子,越是起疑,扒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眼,问:“是六皇子,还是你父亲?” 姜雨烟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您别问了。” “珍嬷嬷?”周芷兰见她这样子,转而问珍嬷嬷道:“你怎么伺候的,你家主子到底被谁打的,你做婢子的,难道都不护着?!” 珍嬷嬷配合姜雨烟的样子,为难道:“大夫人,不是奴婢不拦,而是奴婢不敢拦,雨烟小姐是被大小姐身边的婢子打了!” “一个婢子罢了。”周芷兰说到这,想起了什么,狐疑道:“是端王派来的婢子?” 珍嬷嬷点点头,低声道:“您也知道,端王派来的人,岂是能轻易惹得起的,便是个婢子,咱们也要让他三分。” 周芷兰顿了顿,问:“颜雨笙呢?她就眼睁睁看着手下的婢子猖獗打人,也不阻拦?” 珍嬷嬷叹了一声,道:“大小姐不仅没阻拦,还说打得好,大夫人,不是奴婢挑拨,大小姐对雨烟小姐一直带着恨意。” “刚才雨烟小姐各种赔小心,还说想和大小姐一起去看看将军府老夫人,大小姐一口拒绝,话说的不知道多难听。” “咱们雨烟小姐,可受气了!” 周芷兰想到她去求颜雨笙时,颜雨笙也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右手狠狠拍在桌上,气愤道:“既然她不愿,咱们也不去求她!” “等后天,我带你去看你外祖母,今后她那小院子,咱们不稀得进!” “是,母亲。”姜雨烟乖巧的依偎在颜雨笙怀中,眼角带着泪,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下。 不远处斟茶的红嬷嬷正好转身,看到这一幕。 但也就是一瞬,姜雨烟就恢复了正常。 对于她们母女的气愤,颜雨笙压根感觉不到。 在姜雨烟走后,她跟着就出门去了将军府。 周氏兄弟只在家歇了几日,又赶去前线镇守,哪怕是小将,也不得离守时间太长。 将军府的人见到颜雨笙都很开心,尤其是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都不松开。 林氏打趣道:“雨笙要再不来,老太太都得亲自去看你了,家里两个孙女儿都入不了老太太的眼。” “可不是。”汪氏也道:“老太太现在可偏心了。” “两位舅母这醋吃的好生无理。”颜雨笙知道她们两人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打趣,跟着笑道:“外祖母最疼的,还是两位表妹呢。” “都是我的小心肝。”老夫人一手牵着颜雨笙,另一只手将将军府的两位小姐搂在怀中,道:“许久不见,你好像清瘦了些。” “哪儿啊,我这脸颊都有肉了。”颜雨笙说着,看向老夫人,道:“外祖母还说我呢,您才是瘦了,两位舅舅在军中是保家卫国。” “您大可放心,皇上便是疑心,也不会无缘无故对忠臣下手。” 老夫人将两个孩子支走,之后才叹道:“随着姜雨烟和六皇子婚事尘埃落定,我这心呐就总安定不了,好似脑袋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要命。” “何况这把刀,要的会是整个将军府的命!” “您多虑了。”颜雨笙安慰道:“只要舅舅们不犯错,皇上揪不住把柄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吩咐白芷道:“快去车上把东西搬进来。” “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老夫人成功被她的话引走,嗔怪道:“又不是多远的亲戚,你自个儿来就是,银子啊,留着做嫁妆。” “端王现在对你好,将来可说不定,你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女子在夫家有银子傍身才好过。” “外祖母,我在外多年,极少在您跟前尽孝。”颜雨笙心里有些感动,道:“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银子。” 这时,白芷吩咐人将东西抬了进来。 “这箱子是衣裳和布匹,都是锦绣楼上好的料子。”颜雨笙打开箱子,道:“您和两位舅母,两位妹妹都有。” “至于布匹,拿去裁喜欢的样式,或者送人都成。” 说完,又指着另一个小锦盒,道:“您时不时头疼,不得安眠,这里头的都是清心养神的补药,温补的,吃起来也方便。” “另外,还给两位舅母带了养颜补品。” “雨笙,你的心意我们知道。”林氏看了眼箱子,道:“可你外祖母刚才说的没错,女子嫁人总要有银子傍身,尤其是王府,赏人的时候多着呢。” “外祖母寿诞就要到了,我提前送些东西来。”颜雨笙顿了顿,道:“外祖母也知道将军府地位尴尬,估计不会大肆操办。” “我也就低调些,送点相宜的小物件来,舅母,外祖母,你们不要推辞了,都是我的心意。” “好孩子,你有孝心。”老夫人牵着她的手就没放过:“就是如今的将军府,没什么能给你的。” “您和舅舅,舅母们好好的,就是给我的礼物。”颜雨笙陪着老夫人说笑。 林氏看着其乐融融的几人,笑着感叹道:“雨笙到底是血脉至亲,哪怕相处的时间短都觉着亲近,倒是那养的,记在咱们姑奶奶名下。” “她倒是秉了低贱血脉,养不亲,饶是老太太从前对她那般好,也捞不着她一点什么。” “你也少说几句。”老夫人难得的说了林氏一句,道:“她们母女和咱将军府现在没关系,往后死活不论,在替没意思。” “是。”林氏应了一声,转身吩咐婢子准备颜雨笙喜欢吃的点心去了。 颜雨笙陪着老太君,汪氏和林氏说着话,不知不觉,话题就引到了长清县上头。 老夫人察觉不对,狐疑道:“雨笙,你是不是想问什么?” “实不相瞒,我的确有件事想问祖母,是关于大夫人的。”颜雨笙抿了抿嘴,道:“大夫人当时去长清县时,跟着去的产婆,是将军府帮着找的吧。” 老夫人点点头,道:“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颜雨笙避而不答,又问:“那现在还能找到那产婆的踪迹吗?” “十多年过去,不一定了。”老夫人皱了皱眉:“你要想找到她们,我派人去找就是,不过,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当年的事。”颜雨笙犹豫了一下,没打算说出真相:“大夫人行迹疯狂,我担心是当时生产后落下的后症。”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外边管家来报:“老夫人,姑奶奶带着表小姐在外头求见。” 第两百三十一章 恶心母女 一听说周芷兰带着姜雨烟来了,老夫人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垮下来。 她身边的图嬷嬷见状,赶紧朝管家使眼色,道:“咱们老夫人早就通晓整个灵都,说和姑奶奶划清界限了,你脑子长哪儿去了?” 管家顿了顿,一脸为难,道:“小人自然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可姑奶奶身边除了姜小姐,还有六皇子的随侍跟着,小人不敢轻易驳了人家的面儿。” “六皇子随侍?”老夫人终于看向管家,眉头深深皱起:“六皇子派人来做什么?” “小人问了一嘴,说是姜小姐既拜在周氏名下,新婚将至,总要来将军府知会一声。”管家低声道:“不然,小人现在去回了?” 老夫人还没说话,林氏就冷笑一声:“六皇子还真会来事,明知道将军府都和姑奶奶断绝关系了,还上赶着借婚事之由上门。” “那点小心思,连我这妇人都能猜到!” 老夫人看了林氏一眼,道:“这些话你心里清楚就是,何必说出来落人口实?” “是,儿媳知错。”林氏赶紧认错,随后又问:“母亲,您要见六皇子吗?” “皇子的面,咱们暂时还不能驳,不管他用什么借口,安的什么心。”老夫人顿了顿,道:“去请进来吧。” 管家有些不明白,试探着问:“只请六皇子随侍来,还是把姑奶奶和姜小姐都请进来?” “都请。”老夫人寒着脸,道。 管家忙不迭的出去,没一会,就进门来了,身后还跟着他刚才说的几人。 “母亲!”周芷兰一见到老夫人,眼泪立刻掉落,连声音都夹杂着颤抖,跪下道:“许久不见,您身子可还安好?” 这是她强行要御赐金牌,将老夫人差点气死后,第一次见老夫人。 那些歉意是真的,她也是真的想回到将军府嫡女的位置! 相比起她的激动难以自己,老夫人则是一脸淡漠,神情冷淡,瞥了她一眼,道:“劳颜大夫人费心,暂时死不了。” 一声“颜大夫人”,足以拉开两人之间的拒绝,也足以看出老夫人的态度。 周芷兰眼泪掉的更离开,哭着道:“过去这么就,您还是不肯原谅我?当初,您可是最疼我的!” “当初若不是雨笙医术厉害,我这会都埋在土里了,原谅?”老夫人冷哼道:“我拿命换看清你的面目,原谅你不是给你再度拿捏伤害我的机会?” “不是的,母亲,当初……”周芷兰哽咽着,道:“我是有苦衷的,您也是当母亲的,怎么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差。”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视线在周芷兰和姜雨烟身上转了一圈,道:“我是做母亲,但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儿。” “选择是你自个儿做的,如今又拿我来说什么事,你还是赶紧起来吧,我受不起,怕折寿。” 到这份上,姜雨烟也跪了下去,泫然欲泣道:“外祖母,您要怪就怪我,母亲也是为我好,不肯看我无名无分,被人欺辱。”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欺辱,以你的手段,谁敢欺辱你?颜大夫人心性如此,耳根子软,怕不是听人挑唆,才背叛将军府,才大着胆子想气死我!” 这话说的,一听就知道指的是谁。 姜雨烟脸色白了白,垂下眼眸道:“外祖母明鉴,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怂恿母亲来要御赐金牌,更不敢对您不利。” “即便是你没怂恿,知道真相后也并未劝阻。”老夫人别开脸,不想再说这烂摊子事,道:“想必你们娘俩来,不是和我这老婆子掰扯对错。” “有什么事赶紧说,没事就赶紧走,将军府不欢迎你们。” 周芷兰和姜雨烟对视一眼,老夫人没叫起来,两人都不敢擅自起身。 周芷兰顿了顿,带着哭腔道:“母亲,您就原谅我这一次,或者,您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这些时日我也想清楚了,只有您还有将军府对我是最好的。” “尤其是您,这些年纵着我,惯着我,对我包容忍耐,什么好的都想着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没良心的对您。” 话没说完,老太君就冷笑着打断,道:“得了,你哪里是想通了,你那是因为没办法,失了将军府这个后盾,在相府又立不住脚。” “不得舔着脸回来求我,哼,但凡你当日留一丝情谊,如今我也不会铁石心肠,要我给你机会,等我死了再说。” “你们二人也别跪着了,就算是膝盖跪烂,将这厅里的大理石跪出裂缝,我也不会原谅你们!” 老夫人一口气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 站在一旁的颜雨笙赶紧倒了茶水递过去,又赶紧帮她顺气。 老夫人一连咳嗽好几声才逐渐平息,欣慰的拍了拍颜雨笙的手,道:“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养在外头十几年的你最有小心,最知冷知热。” 周芷兰还要开口,汪氏打断,道:“姑奶奶,母亲已经铁了心,你就别惹母亲生气了,要是气出个好歹,母亲还得遭罪一番。” 周芷兰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想过气母亲。” “姑奶奶,您可少说几句。”林氏接过话,道:“也不怪老太太大怒,雨笙从未得过老太太照拂,从那凄苦的长清县回来,对咱们老太太那叫一个好。” “对比之下,你和姜小姐就像是喂不熟的狼一般。” 周芷兰顾不得在众人前的面子,已经将头低到尘埃里,想换老夫人的怜惜,老夫人不为所动还大加斥责。 她本就丢人的紧,这会子林氏的话,更让她跌份到谷底! 周芷兰冷哼一声,瞥了眼颜雨笙,道:“无利不起早,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还不是想着将军府的门楣,母亲和两位嫂嫂,怕都是被骗了。” 姜雨烟也红着眼眶,道:“外祖母,您可要清醒些,说到底,母亲才是您的血脉,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你们不知悔改不说,还敢攀咬雨笙?”老夫人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度起来,勃然大怒道:“就算雨笙另有图谋,我也甘愿被她算计!” “倒是你周芷兰,你说说你对将军府,对你两位嫂嫂,两位侄女,包括我,你念着我们什么了,哪次回来不是因为在相府闯祸要避难?” “回来一次,不搬走一车东西不上算,包括姜雨烟,说一套做一套,我早就说不想再见你,今儿要不是念在六皇子随侍的份上,门都不得给你们开。” “将她们二人先拉去外边。”老夫人越说越激动,吩咐完图嬷嬷,才看向南奕铭派来的元松,道:“你主子派你来做什么,赶紧说。” “说完带着那对恶心母女一起走!” 第两百三十二章 解决烫手山芋 周芷兰二人还挣扎着不肯离去,奈何图嬷嬷和另一个嬷嬷手劲儿大,一人拉一个,很快就拉出去了。 图嬷嬷将人丢到外头,冷冷道:“姑奶奶,老夫人的脾气您也清楚,如此这般,只会惹她老人家更气。” 全程连看都没看姜雨烟一眼。 姜雨烟死死咬住嘴唇,狠瞪了图嬷嬷的背影一眼,将周芷兰扶起来,道:“母亲,您没事吧?” “没事。”周芷兰心不在焉,连发髻歪了都不曾察觉,喃喃道:“这次母亲是当真气急了,我来了两次她都不尽原谅。” “外祖母从前多疼您,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姜雨烟给她将发髻扶正,重新簪好簪子,道:“如今铁了心对您狠心,怕是有人在老夫人跟前作怪!” 周芷兰抬头看向她,道:“你的意思……颜雨笙?” 姜雨烟点点头,道:“连两位舅母都偏向她,不是她从中作梗又是什么?” “她竟敢!”周芷兰狠声道:“我要撕了她的皮!” “您息怒,马上就是大婚了……”姜雨烟附在周芷兰耳边,声音越说越小,周芷兰眼底的精光却越来越明…… 她们母女二人在将军府大门外谋划,留下元松在老夫人跟前周旋。 元松虽是南奕铭的近身随侍,老夫人气急之下,对他也没好脸色。 他也不敢计较,只按照南奕铭吩咐的,道:“小人见过老夫人,请老夫人消气,六皇子派小人前来,是给您送点东西的。” “听闻您寿诞将至,估摸着不会大肆操办,一些薄礼,仅代表六皇子对您和将军府的心意。” 元松说完,朝外边拍了拍手。 外头立刻有人捧着大大小小十来个锦盒鱼贯而入。 为首的小厮揭开锦盒,里头赫然躺着一根女子手腕粗细的人参,根须很长,一看就价值连城。 随后打开的,不仅有补品,还有上好的玉石。 “老夫人,六皇子说他是男子,不懂女子珠翠,给您送点玉石,您琢磨着赏人也好,请工匠做成自个喜欢的样式也罢,都好。”元松指着一块玉石,道。 老夫人大致扫了眼,淡淡开口,道:“六皇子有心了,但无功不受禄,我老婆子既不过寿诞,又何来收礼一说。” “一点薄礼,算不得贵重。”元松笑了笑,道:“都是六皇子的心意。” “六皇子大手笔。”老夫人听他一直念叨薄礼二字,冷笑着指着那人参道:“这样的大小颜色和品质,放眼整个南虞国也找不到几根。” “还有那玉石,晶莹剔透,一点杂质都没有,单是这两样,就价值连城,甚至是有价无市,你却说是一点小心意。” “老婆子我也算见过世面,先夫在世时,受到先帝和皇上的嘉奖不少,什么珍稀物件,番邦进贡的都有,但却没这样的。” “六皇子这点‘小心意’,老婆子我受不起,你带回去吧。” 元松却是料到老夫人这个态度,赔笑道:“老夫人,您说笑了,小人只奉命送东西,可不好将东西拿走。” “小人既然办妥,还得回去复命,就不打扰老夫人了,小人告退。” 元松说完,也不给老夫人拒绝的时机,连忙退下。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老太太都说不要了!”林氏紧着追了几步,道:“要走把东西拿走!” 元松听到动静,脚下步子更快,一溜烟就带着小厮们出门不见。 “这家伙,真是没礼!”林氏跺了跺脚,看向那一堆锦盒,问老夫人道:“这下要如何?派人给送回去?” “不只六皇子送来的,还有姑奶奶和姜小姐的礼。”汪氏看了眼门口,道:“人是走了,东西还堆在墙角呢。” “统统丢出去!”老夫人心里不快,狠声道:“没得来恶心人,好好的心情全被搅合了!” “母亲莫要生气。”汪氏犹豫一瞬,还是低声道:“如今储位悬空,六皇子算是诸位皇子里头拔尖儿的,东西丢出去驳了他的面,怕是不好。” “是啊,母亲。”林氏也跟着道:“咱们倒没什么,万一六皇子当真走向高位,两位爷的前程还要呢!” 老夫人似乎也觉得不妥,看了摆在大厅中的锦盒,心烦意乱道:“收我是不会收的,六皇子的礼就好比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想借姜雨烟拉拢将军府,门儿也没有,你们看着办吧,我反正不要,哪怕丢出去给乞丐!” 汪氏有些为难,和林氏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处置,不能丢出去,总不能将礼物收下吧! 最后还是汪氏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颜雨笙,道:“雨笙,依你看,要怎么处置这些个东西?” 颜雨笙微微一顿,看向老夫人,道:“外祖母刚才说的,不就是处置方法?” 林氏一愣,随即想明白,道:“你是说,东西拿出去给乞丐?” “可这,难道不会得罪六皇子?”汪氏担忧道。 颜雨笙轻笑道:“边境虽然平复,但现今内政不安,各处仍有匪徒作乱,来灵都避难乞讨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如将东西给难民和乞丐。” “兑成银子,足够给不少人安家。” 林氏有些不情愿:“这样一来,岂不是帮六皇子博了个好名头?” “那就得看,两位舅母以什么名义捐出去了。”颜雨笙含糊的提点,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咱们更是在皇城根下的人。” 汪氏一下就想到其中关窍,又惊又喜:“雨笙,你到底厉害,此办法既能解决这堆东西,又能摆明咱们将军府的立场!” 说完,她匆匆朝老夫人行礼,道:“母亲,儿媳与弟妹先去处置这些烫手山芋,您和雨笙稍坐!” 说罢,拉着林氏匆匆就走,林氏还在纳闷,边走变问:“雨笙也没说明白啊,大嫂,你慢点……” 两人的声音越走越远,老夫人看向颜雨笙满是赞许之色,止不住的点头,道:“你不仅医术了得,还很聪明,只可惜,嫁给了端王。” “若是嫁给皇子,定能辅佐其坐上那位置!” “外祖母说笑,雨笙愚人之姿,不敢在您面前卖弄。”颜雨笙顿了顿,又低声道:“再说,我不想嫁给皇子勾心斗角,端王他……挺好的。” 颜雨笙说话还带着几分娇羞,老夫人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端倪:“你也喜欢端王?” 第两百三十三章 更加笃定 老夫人的话,让颜雨笙微微一愣:“什么叫‘也’?难道还有谁喜欢端王?” “喜欢端王的女子多了去了,不仅是灵都,南虞国其他地方也有。”图嬷嬷捂着嘴打趣道:“雨笙小姐,您要问,老夫人可说不过来。” “要说之前,端王的确是天人之姿,武功卓越,放眼南虞国找不到第二个来。”老夫人感叹道:“可惜被埋伏后落下残疾,别说武功恢复不到从前。” “就是那瘫在轮椅上的腿也成了败病,说到这,雨笙你医术超群,难道王爷的腿,当真治不好了?” 南鹤峥那日已经解释清楚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可真相也只有他们几人知晓,颜雨笙自然不能透露。 她顿了顿,神色稍显凝重:“王爷的腿是被涂了剧毒的暗器所伤,深入骨髓,找了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怕是治不好了。” “哎。”图嬷嬷听她语气落寞,赶紧转移话题道:“祸兮福所倚,王爷的腿伤是祸,却也是福,伤了后不必再上战场。” “雨笙小姐和王爷成婚后,不用奔波劳碌去战场上厮杀,在家和和美美过日子,也好。” “图嬷嬷说的是。”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将话题引开,道:“今日那六皇子送来的礼,你觉得到底是何意,他不傻,应该知道我不会收下东西。” 颜雨笙轻声分析,道:“刚才两位舅母和您也说了,如今储位悬空,六皇子身后无人,想挣上一挣,必要找到合适的靠山。” “光靠姜雨烟攀上颜相府还不踏实,将军府虽不复当年风光,外祖父挣出来的荣耀还在,若是得两家支持,胜算更大!” “所以六皇子明知道您不会收还派人来送礼,除了试探,还想敲打那些打同样主意的皇子,再者,他深知皇上疑心病重,借机也能和将军府绑住,逼迫将军府不得不支持他。” “这么说,他娶姜雨烟,也是计划中?”老夫人神色微变:“听闻端王给你下聘那日,六皇子曾亲口说他对姜雨烟毫无儿女私情!” “后来姜雨烟又闹着要嫁给六皇子,这里头,有六皇子的手笔?” 颜雨笙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不好说,姜雨烟这人步步为谋,极为自私,撺弄颜大夫人来将军府要玉佩。” 说到这,她顿了顿,问老夫人道:“其实我很好奇,为何颜大夫人会冥顽不灵,一心系在姜雨烟身上。” “都是女儿,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养在身边和没养在身边的区别,颜大夫人却只喜欢姜雨烟,甚至不惜为她与您和将军府断绝关系。” “会不会,这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知道。”老夫人摇了摇头,神色倦怠:“也不想知道,她自小就是众星捧月,也怪我和你外祖父,就他一个小女儿,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惯坏了。” “她识人不清,压根看不清那姜雨烟到底什么德行,一门心思全在姜雨烟身上,将来还有苦头吃呢。” 老夫人都能看清姜雨烟的面目,没道理周芷兰和姜雨烟相处十几年还不清楚,蠢笨到那个地步,将全部心思压在姜雨烟身上。 想到这层,颜雨笙越发肯定周芷兰和姜雨烟之间,存在某种交易,亦或者,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老了,上次濒死后身子越发差,坐一会就觉得累,先去休息一会,你稍坐,或者陪两个表妹去玩玩也成。” “外祖母,我扶您回去。”颜雨笙回过神,道。 她一直守着老夫人,直到老夫人睡着后才离开。 其时,她也知道,老夫人面上表现的毫无在意甚至铁石心肠,其实内心还是舍不得周芷兰的,毕竟是疼了多年的孩子。 图嬷嬷送她去院子,感叹道:“自从姑奶奶闹那一出后,老夫人身子就差了,说到底还是心病,其实姑奶奶若当真醒悟,老夫人会原谅的。” “可惜,姑奶奶想被人下蛊了一般,一心只念着姜小姐,老夫人不想让步,叫姜小姐利用,再给将军府也搭进去,两头为难,哎!” 颜雨笙侧身看了图嬷嬷一眼,道:“图嬷嬷,您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我有件事想问您。” “小姐只管说。”图嬷嬷一口应下,道:“只要奴婢知道的,绝对会知无不言。” “还是关于大夫人去长清县时。”颜雨笙声音轻了很多:“当时大夫人身边还跟了个孕妇,您知不知道?” “这……”图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奴婢没见过,但您问起,奴婢倒是想起一事,当时姑奶奶不顾相府将军府反对,非要去长清寺求佛。” “老夫人既劝不住,又担心姑奶奶的身子,于是在姑奶奶临行前,派奴婢去相府给姑奶奶送几个贴心婢子和用得着的物件。” “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奴婢到梅香苑时,瞧见偏屋燃着烛光,窗户上投下一个粗壮的影子,当奴婢出声时,那屋子里的灯一下就灭了。” “之后奴婢问及姑奶奶,姑奶奶神色有些异常,只说偏屋住的是她找来陪行的产婆,您这会一问,奴婢倒觉得那影子,的确像个孕妇。” 颜雨笙有些不确定,追问道:“你确定看清了吗?再说十几年过去,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奴婢是上年纪了,但脑子尚未糊涂。”图嬷嬷声音低了几分:“姑奶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那日奴婢问及,姑奶奶明显有些慌乱,还是红嬷嬷替姑奶奶说的。” “您要是觉得奴婢记得不真切,可以回去问问红嬷嬷,她伺候姑奶奶好几十年,定然什么都清楚。” 现在,颜雨笙几乎能肯定第三个孕妇的确存在! 她微微凝神,叮嘱图嬷嬷道:“今日的话,您别告诉旁人,包括外祖母也不行,免得叫外祖母担心之下忧思过度。” 图嬷嬷点了点头,道:“奴婢不敢说无事话,惹老夫人心烦,小姐放心。” 汪氏和林氏将南奕铭送的物件,悉数送去礼部了,回来两人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又拉着颜雨笙说了好一会话。 等在将军府吃完饭回颜相府,天色已经擦黑。 到听雨阁关起院门,春花就上前,煞有介事低声道:“小姐,今儿下午有人来过听雨阁。” 第两百三十四章 其人之道 听雨阁自打上回出现叛徒后,更为严格,留下来的哪怕是洒扫婢子,都是筛选过的。 照理说,都知道规矩,没人敢随意出入听雨阁,更不敢擅闯颜雨笙的卧房。 颜雨笙看到春花神色凝重的样子,轻笑道:“你是怀疑有人来过,还是肯定有人来过?” “肯定。”春花正色道:“今早屋内是奴婢收拾的,所以奴婢敢肯定,有人来过听雨阁。” 见春花如此肯定,颜雨笙皱眉道:“说说怎么回事?” “早晨您带着白芷和梁嬷嬷出去,冰泽又被派出去办事,留奴婢一人在屋,将屋内收拾打扫一遍后,回屋小睡了一会。”春花生怕被院子里的人听到,低声道。 “午间不见您回来,奴婢吃饭后依旧在房内补觉,谁知一觉睡到近天黑才醒,奴婢当时就觉得奇怪,起了疑心在屋内转了一圈。” “这一找,奴婢就找到了这个。” 春花说着,将手中的帕子散开。 那帕子上面,有些香灰似的东西,还夹着一点点未燃尽的香。 颜雨笙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是迷香。” 春花点头,道:“奴婢就怀疑是迷香,毕竟今儿下午奴婢睡得太沉,一连睡了近三个时辰,就是有人在奴婢房里放迷香了,对应的窗户上,也正好有个被烧出来的小洞。” 颜雨笙盯着那迷香,脸上却一点点绽开笑意:“姜雨烟刚回,听雨阁就有人造访,不是她还有谁?” “你在屋内还发现了什么?” 春花将迷香收起,迫不及待道:“屋内被翻动过的地方有衣柜,妆台子,还有您的床榻,虽然来翻动的人尽量复原,但奴婢亲手收拾的,知道哪里不对劲。” “难道,他们想在我这找什么东西?”颜雨笙轻笑道:“还有什么可找的?” “至于找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春花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了,还有嫁衣,也被人翻动过,那嫁衣从送来,就一直挂在衣架子上头。” “奴婢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嫁衣下摆有个很小的褶子,之前嫁衣是奴婢和梁嬷嬷挂上的,抚的周正,压根没皱褶。” 颜雨笙冷笑道:“还真难为姜雨烟了,一头跟着我去将军府扮可怜,还留了一手在家来听雨阁。” 春花见她并不着急,狐疑道:“小姐,既然知道是姜小姐,咱们就该找过去和她理论去!” “找她做什么?咱们没有任何证据。”颜雨笙笑意一点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今日起,加强戒备,再有偷摸进来的人,直接按照偷盗报官处置!” “是。”几个婢子同时应声,道。 吩咐完,颜雨笙走到内屋去查看嫁衣。 嫁衣和之前晾上去时看着无二,但春花所指的褶皱处,的确看着有几分别扭。 “小姐,要不要取下来看看?”梁嬷嬷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嫁衣,询问道。 “不用了。”颜雨笙已经看出不对,伸手将皱褶处翻过来,一看里头微带着色差的线,立刻明白了:“嫁衣被动过手脚。” 梁嬷嬷凑上前看了眼,惊呼道:“可不是,之前王爷送来的嫁衣,勾边都是云线,金线银线所绣,这一缝被人用普通红线代替了!” 被动手脚的地方在嫁衣裙摆的右下方,沿着朝上,直到勃颈处。 南鹤峥找人绣的嫁衣别致昂贵,略重,被手脚的位置恰好是整件嫁衣的关键处,一旦松散,嫁衣都会裂开成两半! 大婚当日礼节繁琐,跪天跪地,要做的动作实在太多,那些红线撑不住嫁衣重量,定会开裂,颜雨笙里头的中衣将会彻底暴露在宾客面前。 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得多丢人! 梁嬷嬷几人也想到了那后果,她倒抽一口冷气,道:“姜小姐为对付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等招式都能想出来。” 颜雨笙翻动着嫁衣,却是狐疑道:“她虽在下聘那日见过我这件嫁衣,可对嫁衣构成并不了解,为何能在短时间内潜进来在嫁衣上动手脚?” 她这么一说,春花一拍大腿,道:“小姐是怀疑咱们院子里又出叛徒了?!” “不至于。”颜雨笙眼睛微眯,摸着嫁衣领口出的金线,道:“嫁衣是王爷转成请的绣娘所制,量体裁衣,花色布料都是独一无二。” “咱们院内的婢子没机会前来查看嫁衣,除非……” 白芷立刻想到什么,道:“除非是参与绣制的绣娘,将草图给人看过,亦或者,告诉别人嫁衣的弱点?!” 颜雨笙点点头。 白芷惊疑的声音更大:“这么说,绣娘那边被买通了?咱们得赶紧通知王爷才是!” 颜雨笙冷笑道:“这点小事,不必麻烦王爷,既然姜雨烟要玩,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小姐的意思……”几个婢子几乎同时开口,春花抢先一步,道:“也在姜小姐嫁衣上动手脚?” “她是侧妃,并不能有正式凤冠霞帔的待遇,礼部原本给她做的嫁衣也不算数了。”颜雨笙手轻轻点在火红的嫁衣上,冷笑道。 “可她虚荣心作祟,早在锦绣阁定制了一身类似婚服的衣裳,白芷,你秘密去将黄粱带来。” “可……”梁嬷嬷犹豫道:“锦绣阁是您名下的,一旦出现问题,姜小姐追究起来,怕是连累锦绣阁的名声和生意。” “她不敢对锦绣阁动手。”颜雨笙收回眼神,道:“按我的吩咐去做,还有七日就是大婚,但愿这份礼物,她会喜欢!”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好几日,离大婚不到四日时,颜雨笙收到安歌的邀请,说是香料到了一批,请她去验货挑选。 安歌依旧住在云鹤楼中。 自从知道云鹤楼是南鹤峥名下的后,颜雨笙再也没有踏足过。 进门掌柜的还是热情依旧,还寒暄道:“小姐许久不来了,可是在准备婚事?” 颜雨笙点了点头,问道:“安歌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掌柜的摇摇头,道:“吃喝照旧,不过昨日来了好几个面生的人,和伊斯国那堆商人长得差不多,肤白异瞳。” 面生的人…… 颜雨笙几乎顷刻间就想到易容后的蜇莹,声音也低了几分:“那些人现在在哪儿,当中可有紫瞳的?” 第两百三十五章 恻隐之心 颜雨笙问的太急,掌柜的反应了片刻才回答道:“小姐,这小人没在意,伊斯国商人住在云鹤楼许久,就那几个小人全认识。” “昨儿冷不丁看到几个生面孔,小人才多看两眼,但没注意他们的瞳色,且昨晚上他们就离开了,去向小人也不知道。” 颜雨笙抬眼看向楼上安歌住的方向,眼睛微眯,道:“没事,我先上去看看安歌。” 到了楼上,颜雨笙还没扣门,安歌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屋内还是和从前一般,安歌坐在椅子上,见到她微微一笑:“颜大小姐,本是我该上门拜访,奈何颜相府门楣过高,不是我能踏入的,只能请你前来。” 安歌之前被蜇莹下毒,浑身浮肿难看,是颜雨笙一直在给她医治,到现在只压着毒,还没完全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就算是没完全解开,安歌的身体早也不浮肿,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除了眉目间有些病态,看不出来她身上还带着毒。 而且,她今日穿着也和之前不一样,并非伊斯国的打扮。 一身云翠烟霞裙,腰间一条丝带勾勒,让中毒后消瘦的她腰肢更纤细,梳着双流髻,挽着一只简简单单的流苏簪。 竟是南虞国的装扮,抛开安歌冰蓝色的怪异眸子,竟显得她白净的小脸如春花芙蓉办绚烂。 “无妨。”颜雨笙上下看了安歌一眼,道:“最近身子如何?” “劳颜大小姐帮着开药抓药,现在好多了,身子没不利索的感觉,看来已经稳住了。”安歌笑了笑,道:“颜大小姐,走,咱们去看香料。” 颜雨笙见她不想聊病情,顺着四下看了眼,狐疑道:“香料难道不在云鹤楼?” “自然是在咱们铺子里。”安歌起身,走到窗前朝下看了眼,道:“颜大小姐曾说铺面交给我布置,之前中毒一直不大好,于是交给卓宇处理。” “他擅作主张,将名字命为集香楼,你不介意吧。” 集香楼就在云鹤楼斜对面,颜雨笙来回云鹤楼之间,早就看到了。 “名字罢了,谁取都差不多。”颜雨笙站着没动,侧头看了眼安歌,道:“安歌小姐来灵都数日,总不是想和我一人合作吧,这些时日,难道就没旁人找你?” “有是有,但入不了我的眼。”安歌说着,朝楼下走去:“咱们去瞧一眼,新铺子弄好,你这大股东还没去瞧过吧。” 颜雨笙笑了笑:“是啊,我不懂经商,想着来看和不看没区别,安歌小姐不会亏待我的,我只负责好成品制作和分红就是。” 安歌听到这话,脚下微顿,道:“说起这个,颜大小姐你也看到了,铺面不算大,却也需要不少货,你一手经办,只怕费时费力。” “不如你将方子全权交给我,我来负责制作?” 两人之前谈好条件,方子本是交给安歌的,但颜雨笙留了一手,最重要的成分只捏在她手中。 颜雨笙脚步微顿,道:“安歌小姐,你作为商人,自然知道方子的重要性,全权给你也可以,你需要花银子从我这买秘方。” 安歌脸色变了变:“咱们分红都是你占大头,还要我出银子买秘方,呵,论买卖,颜大小姐这未经商的比我这经商的算计可好太多了。” “商人重利。”颜雨笙也不在乎她话里的揶揄,只道:“秘方千金难求,安歌小姐不愿意出银子,我也不强求。”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集香楼门口。 由于是卓宇经办,集香楼的风格和灵都所有香料铺子都不一样,带着浓浓的伊斯国风情。 “这里面的货物,都是你之前提供的,其中,香囊包最受欢迎,上货直接被抢购一空。”安歌介绍道:“一个香囊包,从之前的十两银子,炒到如今百两难求。” “即便如此,已经开始缺货了,颜大小姐既然不愿将秘方的最后一环交出,只能劳烦你再制作一些。” 颜雨笙顺着一路看过去,朝身后的白芷道:“将缺货和少货的都记上。” 安歌见她丝毫不着急,提醒道:“断货可不是好事,集香楼开业不久,人家正是图新鲜的时候,新鲜劲儿一过,再好的东西怕也引不来人。” “安歌小姐错了。”颜雨笙转头道:“物以稀为贵,越少越收追捧,今日开始,将几种畅销的货做成少量出售的样子。” “价格既然炒到一百两银子一个香囊,不如更抬一点,两百两一个,一种香味只限十个。” “这样几做出该有的神秘感,又能省事。” 安歌眼睛顿时瞪圆了:“颜大小姐,你莫不是在说笑?香囊最多可用三个月,两百两银子?!放眼整个灵都,又有几个买得起的?” “万一砸在手里……” 颜雨笙打断她,道:“安歌小姐,灵都舍得花银子的人比你想的要多,不如先按照我的方法试试,至于能不能行,往后再说。” 安歌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只道:“丑话说在前,若因为颜大小姐抉择有误,导致集香楼亏本,亏损的银子该你来承担。” “好。”颜雨笙应下,转而问:“先去看香料吧,你身上还带着毒,看想去无碍,却充满不确定性,早些回去休息。” 安歌却在这时,有些许犹豫。 颜雨笙看出不对,道:“你还有难言之隐?” “我……”安歌抿了抿嘴唇,道:“我忽然想起香料还没点清楚,要不今儿先别看了,等我全部归纳好在叫你来。” “安歌小姐。”颜雨笙脚下一顿,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叫人将我请来,不是为了这一出吧,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安歌深吸一口气,道:“没事,就是……还没准备好。” “香料仓库里藏人了吧。”颜雨笙眸色微冷:“若是我没猜错,不是蜇莹也是蜇莹派来的人,对吗?” 短短一句话,让安歌的脸色刷一下变得雪白,语气也颇为仓皇:“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抵赖一下?”颜雨笙冷笑道:“难道是因为我刚才那一句关心话,让你生了恻隐之心?” 安歌两人站在集香楼大厅中央,周围还有几个正在挑选头油的女子。 安歌飞快的朝微掩的后门看了眼,立刻道:“先回云鹤楼说话。” 也正在她话音刚落,微掩住的后门猛然被推开,几个伊斯国打扮的女子朝她们快步走来。 第两百三十六章 因为端王 安歌显然知道那几个人的身份,神色带着惊恐,声音都开始颤抖,推颜雨笙道:“走,快走。” 集香楼的客人早在她们进门时就被打发走了,现在大厅只有他们几人。 颜雨笙扫了一眼,来的三个伊斯国打扮的人,没一个是蜇莹,都是生面孔。 难道她们就是云鹤楼掌柜口中的陌生人? 白芷也戒备的挡在颜雨笙跟前,道:“小姐,她们身上带着杀气,您先走,奴婢挡着。” “不用。”颜雨笙笑了笑,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 “动手,抓活的。”走在最前面的女子操这奇怪的口音,吩咐后面的人。 随着她的话音,几人同时朝颜雨笙伸手奔来。 安歌体内的毒还没解,生怕被波及,早就闪到一边去了。 白芷咬着牙,拔剑戒备。 颜雨笙却将白芷推开:“你退下,灵韵族的人,并非你用剑能解决的。” 白芷还要说什么,却见颜雨笙衣袖一扬,一阵白雾随着她的动作散开。 那三人冲的太急,压根没想过颜雨笙还有这一手,在白雾散开的一瞬,赶紧拿衣袖捂住口鼻。 但已经晚了。 颜雨笙研制出来的毒,分好几种,除了经过口鼻进入的,还有通过眼睛和皮肤。 这一种,是通过皮肤。 在几人抬手间,就已经中招。 白雾顷刻间就散了,那几人还毫无察觉。 最前的女子见白雾消失,放下手狠狠一挥衣袖冷笑道:“班门弄斧,这点本事在用毒的鼻祖面前,堪称毛毛雨!” “是吗?”颜雨笙依旧淡定的站在原地,瞧着离她仅仅几步远的人,笑道:“可别高兴的太早,不如,你再运功试试?” 那女子不屑的冷哼一声,侧头吩咐道:“别被她唬住,上!” “不对。”她身后的其中一个女子神情怪异,道:“好像,真有问题,我动不了了!” “咱们真中毒了!”另一个女子也察觉到不对,惊呼道:“我也动不了!” “不可能。”站在最前的女子依旧不相信,试图抬手。 但,使尽全力,手就好像不听使唤一样,一点也没反应。 她惊恐的看向颜雨笙:“你到底做了什么,刚才洒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呀,用毒鼻祖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颜雨笙拍了拍衣袖,道:“连我自制的毒药都躲不开,就这点本事,还敢自称用毒鼻祖,说出来也不怕丢你们灵韵岛的脸。” “白芷,绑起来送去审问。” “你休想。”为首的女子眼睛微眯,忽然使劲,咬破藏在舌下的毒药:“我们不可能让你带走!” 紧跟着,她身后的二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三人眼眶中流出血水,短短几息就咽了气。 局势瞬间逆转,安歌似乎不信,站在墙角瑟瑟缩缩问:“她们,她们死了?” 颜雨笙蹲下在几人身上扒拉着,随口道:“自尽了。” “不,不可能吧。”安歌一脸后怕,试探着朝这边走了两步,远远看了眼,道:“你刚才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制的毒。”颜雨笙从为首的人身上摸到一个小小令牌,拿出来仔细看了眼。 纯黑的木牌,周围雕刻着一圈诡异繁琐的纹路,正中还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颜雨笙拿帕子包好,递给白芷道:“交给王爷去查。” 安歌还是不信,又走了几步,伸长脖子确定地上三人都不动弹,才放心的走近,惊疑道:“你随身都带着毒药?” “你今日约我,我就做好了准备。”颜雨笙照实道:“毕竟你约我的借口有些勉强,如果你对我不利,那中招的就会是你。” 安歌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好看的脸上挂着讪笑:“我哪儿敢对你不利,咱们还是先回云鹤楼吧,万一她们的同伙前来,你难道还有毒药傍身?” 颜雨笙拍了拍手,看向安歌,道:“叫你的人将这三人处理,另外,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回去就解释。”安歌刚才见过颜雨笙的手段,硬着头皮点点头,道:“顺便叫人来处置。” 颜雨笙看了她一眼,率先出门。 安歌跟在后面,心如鼓擂。 好不容易到了客房,门一关,立刻道:“都是蜇莹逼我的,不然我也不敢对你说谎,更不敢对你不利!” “昨晚,蜇莹来找过你?”颜雨笙朝中间的椅子上一坐,问道。 安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道:“是。” 说完,又抬头看向颜雨笙,疾声道:“我不知道她要来,也没认出来她,她的模样和先前完全不一样!” 看来是易容了。 颜雨笙眼睛微眯,接着问:“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她,那群人说有笔生意要和我谈,我还以为是伊斯国其他商人。”安歌低声道:“谁知道门一关,蜇莹立刻展现真实身份。” “她以我体内的毒做威胁,要我将你引到集香楼仓库,否则就立刻催动我体内的毒要我的命,还说会盯着我,不准跟你报信。” “我也曾见过蜇莹用毒的手腕,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敢违逆,只能修书将你引来。” 颜雨笙也知道安歌此时不敢说谎。 毕竟,她不敢两边都得罪,既然刚才死的是蜇莹的人,安歌只有站在颜雨笙这边。 颜雨笙顿了顿,接着问:“她说没说,将我引来做什么?” 安歌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好像和三日后的大婚有关,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颜雨笙深深看了她一眼,问:“事到如今,你可以说说,为何蜇莹会忽然和你下毒,你们之间相处很好,你还给她做挡箭牌!” “是……”安歌深吸一口气,道:“蜇莹让我找机会接近端王,我不肯,所以蜇莹一怒之下要给我教训,才下毒。”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颜雨笙也不拆穿,只道:“那她昨晚给你解药了吗?” 安歌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只给了我半颗,说剩下的半颗等事成后给我,如今失败,她是不可能给我了,颜大小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 “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帮你?”颜雨笙这才道:“哦,忘了说,我已经研制出解你体内毒的药,把她给你下毒的真正原因说出来,我就给你。” 安歌犹豫一瞬后,低声道:“的确是因为端王。” 第两百三十七章 红妆楼出事 颜雨笙挑了挑眉,等待安歌说下一句。 安歌没想到都说到这份上,颜雨笙还能察觉出她有所隐瞒。 她的看了眼颜雨笙,头上的流苏簪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晃,就如她不安的心一般。 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蜇莹让我将你引来,是想将你捉走,顺便破坏你和端王的婚礼,至于会怎么对你,我当真不知。” “但……”安歌说到这,心虚的抬起头,道:“她问她手边的人婚仪的东西准备妥当没,我猜想,她想在大婚那日冒充你出嫁。” 安歌神情紧张,看想去不像说的假话。 颜雨笙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好一会,才道:“安歌,我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我再问,你和她之间最开始的交易是什么,那日,她为何忽然朝你下毒的真相。” 安歌明白没办法在糊弄,深吸一口气,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安歌非要我对端王下毒,那些毒不是普通的,而是一种以人血为药引,做成的毒。” “据她所言,只要毒一旦被端王服下,此生端王就必须听她号令,就如同苗疆蛊一般,我一听就觉得邪门至极,不敢应下。” “蜇莹当时也没说什么,但紧跟着第二日,她又要我将毒下在你茶杯中,那毒带着一股浓郁的怪味,要想不被人察觉谈何容易。” “你的医术在整个灵都都是出了名的,一次不成,倒霉的就是我,我也不愿意,蜇莹恼羞之下,才下毒给我教训。” “她昨晚的确来过,还威胁我说她下给我的毒除了她之外无药可解,哪怕是你也束手无策,我不敢冒险,就应下的。” “可今日和你相处,我觉得你比她还是好点,生了恻隐之心……” 说到最后,安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颜雨笙冷笑出声:“你怕不是觉得,蜇莹和我比起来,我比较好说话一些,才临门反阵,提醒我快走吧!” 安歌被拆穿后,讪笑道:“也有这个缘故,不过,咱俩是合作伙伴,集香楼还得继续,我自然是向着你的,颜大小姐,你看在我已经醒悟的份上,绕过我一次吧。” 颜雨笙还要从安歌这边引出蜇莹,她顿了顿,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但若有下次,刚才那几个人的下场,就是你的以后。” “是。”安歌点点头,道:“颜大小姐,接下来怎么做?还有三日就是你们大婚,蜇莹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你就不需要操心了。”颜雨笙看了眼吓得脸色雪白,还没恢复过来的安歌,提醒道:“蜇莹会易容术,你安静待在云鹤楼别出去。” “若是有什么事,可叫人跟掌柜的说,他会派人去通知我。” “嗯。”安歌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雨笙又吩咐掌柜的叫解离派人在云鹤楼布下暗卫,盯紧可疑的人,这才离开。 出了云鹤楼,白芷就低声提醒道:“安歌和蜇莹乃一丘之貉,若说安歌临时醒悟有功,但她先前是存了害您的心思。” “谁知道她刚才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毕竟您问过好几次,她就跟什么似的,挤一点算一点,这样的人不该轻易放过!” “留着安歌还有用。”颜雨笙唇边漫过一丝嘲讽:“蜇莹和安歌二人互相利用,我问过安歌好几次,哪怕到现在,她都对我有所隐瞒!” “而且,她看上去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实则不然,一个人装的再怎么像,眼底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除了蜇莹,我对安歌也很好奇,在这一场看不见的阴谋中,她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是被逼参与,还是本就有心,亦或者……” “是掌控全局的幕后推手!” 颜雨笙带着白芷从云鹤楼出来,还没走两步,迎面就看到红妆楼掌柜的疾步朝这边而来。 见到她,掌柜的停下来不住的喘气,抚着心口道:“颜大小姐,小人可算是找到您了,德心堂出事了!” 前一阵风平浪静,颜雨笙就知道姜雨烟几人在憋着使坏,想用红妆楼做文章。 原以为他们会忍到她出嫁后再行动,没想到竟是在这等着。 颜雨笙眼睛微眯,朝周围看了眼,都是人来人往,于是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马车,边走边说。” “是。”掌柜的还是没能喘过气,抬手擦了把额间的汗,先送颜雨笙上马车。 随后才跟着进去,有先前被教训的经验,却不敢坐,不算大的马车内屈膝弯腰站着,模样有些滑稽。 “先坐。”颜雨笙看了眼他,道:“这里没外人,快说说怎么回事。” “是。”掌柜的这才在靠近马车门口处坐下,道:“今早一开门,就有位小姐哭啼啼的上门,说用了咱们家的胭脂,脸都烂了。” “红妆楼开业这么久,小人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仔细查验那小姐带来的胭脂盒,的的确确是从咱们胭脂楼出去的东西。” “可胭脂盒里头的胭脂,小人不敢确定,又叫了几个伙计一起查看,这一下就有了争议,有的说是咱们这卖的,有的说不是。” “小人正打算派人来请您去衡量,又有人上门,拿着同样的胭脂盒,症状也和前一位小姐一样,整张脸红肿不堪,还夹杂着不少疹子。” “有一有二就有三,小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被人围在中间不让走,非要小人给个说法,最先进门的小姐说红妆楼是颜大小姐名下的东西,要找说法也要找您。” “争执了好一会,事情没解决,到是人越来越多,将红妆楼围的水泄不通,有的是看热闹的,有的是在红妆楼买过东西,觉得有问题要退货的。” “小人还是找了去茅厕的借口,从后院小门去相府找您,没想到相府的人说您来云鹤楼了,小人一刻不敢耽搁,一路跑过来的……” 掌柜的一口气说完,期待的看着颜雨笙,道:“颜大小姐,到小人离开红妆楼前,用了咱们的胭脂后脸红肿有疹子的客人已经有五位了。” “里头还有知州家的女儿,事情若是不妥善解决,怕是收不了场,该怎么办啊!” 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胭脂不可能有问题,定是姜雨烟做的手脚。 第两百三十八章 宠妃和公主上门找茬 姜雨烟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受害者不止一个,人越多,越能煽动别人的情绪。 颜雨笙微眯着眼,冷笑道:“别慌,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马车走到红妆楼前面那条街,就被人群挡着,完全走不动了。 白芷撩开车帘看了眼,嘀咕道:“隔着一条街,不应该堵到这儿啊,看热闹的人这么多?” 颜雨笙也有些奇怪,道:“既然马车走不动,咱们下车走过去就是。” 白芷扶着她朝前走,挡住拥挤的人。 正在这时,旁边有人道:“听说有公主来了,真的假的啊?” “好像是,没看都堵到这儿了啊,就因为公主的马车来了。” “貌似不止公主,连宫里头的贵人,都出来了一位呢!” “贵人,哪位?”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说是来了一位贵人,一位公主。” “都是因为红妆楼的事来的?” “可不是?颜大小姐要摊上大事了,红妆楼里头的东西用了烂脸,普通人还好,这宫里头的贵人和公主并非轻易能打发的……” “……” 人群朝前走,议论的人丝毫没发现,她们口中八卦的女主角就在身侧。 白芷脸色都变了,压着嗓子低声道:“小姐,红妆楼的生意是做的不错,但那也只卖给普通人,宫里头的不是召安侯府的云玲郡主给带进去的,也会出问题?” 颜雨笙沉了沉眼,道:“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出问题的胭脂不是云玲郡主手中出去的,若我猜的没错,宫里头出来的贵人,应该是皇上新宠的答应。” “若是她,那后头定有阴谋。”白芷接过话,道:“奴婢这就叫人发信号给王爷。” “不用,我的事我自己解决,有皇上的答应在,王爷出面不妥,容易落人口实。”颜雨笙叫住她,道:“赶紧去看看。” 人实在是太多,颜雨笙主仆好不容易挤上前,汗都出来了。 红妆楼不远处停着一辆醒目的马车,而大门两侧,铺开十来个带刀侍卫,一个个表情凌厉戒备着。 带刀侍卫之外,还有别的官兵铸成一道人墙,挡着看热闹的人不让往前。 哪怕有官兵在,也架不住百姓的八卦之心,都不用走近,颜雨笙就已经听到各种版本的说法。 “不是派人去相府请了,颜大小姐怎么还不现身,难道真是怕了?” “她就要成为端王妃,有端王撑腰,会怕?我看呐,她就压根没当回事。” “端王再厉害也是人臣,能有皇上厉害?里头坐着的可是皇上的妃子和皇上的女儿,照我说,颜大小姐定是知道事情大,去端王府搬救兵去了。” “哼,说到底,事情还是因为颜大小姐贪财而起,从乡野被接回来,就该好好当大小姐,肖想什么生意经,这下出事了!” “可不是,当听说红妆楼是颜大小姐开的,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一个乡下回来的丫头,知道什么胭脂水粉?” “是啊,胭脂楼卖了好几十年也不见出事,就颜大小姐这红妆楼,还没俩月就出事了。” “都是自找的,她要不想着挣银子,也没这摊子事,乡下来的,就是如此,看到点缝就想钻,掉钱眼里了呗,活该!” “红妆楼卖了怕是都赔不起哟,听闻里面那位是皇上的宠妃,搞不好颜大小姐还要吃板子。” “说起来,我前几日还在红妆楼里面买了一盒香膏,不行,我得退了去,免得用了烂脸。” “我也是……” “……” 白芷越听越气,一跺脚就想和人理论:“这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相还不知道呢,就给您定罪了。” “算了。”颜雨笙拉住她的手,道:“别惹事,先解决里面的。” 官兵连成的人墙拦住去路,白芷说什么那些个官兵都听不见。 最后还是掌柜的,找到机会钻进去,差点死在带刀侍卫的刀下,才得以让颜雨笙主仆进去。 掌柜的一脑门子汗了,说话结结巴巴的,朝颜雨笙低声道:“小人离开时人还没到,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先退下。”颜雨笙摆了摆手,道:“我进去就是。” 红妆楼正厅早就被肃清,正中间多了一张华贵的软椅,上面端坐着一个蒙着面纱的人。 她右下方的人颜雨笙倒是认识,是十公主南皎月。 再往下,则站着五六个脸红肿带疹子的女子。 “大胆,见到玫贵人和十公主,还不跪下?”面纱女子身边站着的嬷嬷见颜雨笙毫无反应,高声道。 颜雨笙轻飘飘看了嬷嬷一眼,行礼道:“臣女颜雨笙,见过玫贵人,见过十公主。” “好啊,你还敢出现!”十公主南皎月见她一副淡然的样子,从椅子上腾一下站起来,指着她道:“还不跪下认错!” “敢问十公主,臣女何罪之有?”颜雨笙说话间,打量着南皎月的脸。 南皎月目光忿忿,指着自个儿的脸颊道:“都是用了你这红妆楼里的破胭脂,害的本公主脸被毁容,你还敢说你没罪?!” “除了我,还有玫答应,以及我身后这些个女子,都是受害者,颜雨笙,你难道不该道歉认罪?” 相比起站着的那些小姐,南皎月的脸红的不算厉害,也只零星有几个红疹子,一点也不严重。 颜雨笙瞧着南皎月嚣张跋扈的样子,冷笑道:“十公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用了红妆楼的胭脂才导致你们毁容?” “你,你!”南皎月支吾着,又拿不出证据,一跺脚,看向软椅上的人:“玫贵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玫贵人的目光从颜雨笙进门开始,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会子被南皎月一说,才移开视线,取下面上的丝巾,幽幽道:“颜大小姐,事实摆在面前,你狡辩无用,的确该给个说法。” 玫贵人前不久在颜正廷口中,还只是答应,短短几日就一跃而上连升两级成为贵人,足以见得得宠程度。 作为宠妃,没有长着一张绝世倾城的脸,相反,和美艳毫不相干,非常清秀素净。 就像是六月荷塘里盛开的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年岁不大,甚至一笑,和十公主一样,带着少女的天真。 此时,那张脸和南皎月差不多,微红,且带着三四颗红疹。 本来是很严肃的场面,颜雨笙却忽然笑了一声。 第两百三十九章 被人动手脚 南皎月被颜雨笙突如其来的笑弄一头雾水,瞪着眼问:“你疯了吗?笑什么,难道玫贵人的话很好笑?” “笑我何德何能,竟能让堂堂公主和后妃纡尊降贵,亲自来红妆楼问罪。”颜雨笙收起笑意,道:“还是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用了我的东西导致烂脸的情况下。” 南皎月见她毫无俱意,不屑的道:“寻常人敢弄假货以次充好害的本公主毁容,本公主早就划花她的脸了,要不是因为你是颜丞相的女儿,你以为我们会跑这一趟?” 颜雨笙又笑了笑,道:“那我该多谢十公主给脸?” “颜雨笙,你别仗着背后的端王就嚣张至此,还没成婚呢!”南皎月脸色沉下来,抬手指着身后那些个女子,道:“我贵为公主,你尚且如此嚣张跋扈。” “要是我不来,这些女子是不是连讨个公道都无门?” 颜雨笙顺着她的手看向那六个女子,冷声道:“若当真是我红妆楼的胭脂出问题,导致这些人烂脸,那我别无话说,该负的责半分不逃。” “可若是有心人想利用胭脂做文章,借机挑事呢?” “你什么意思?”南皎月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要不是还想保持公主气度,怕是要破口大骂:“你话里话外阴阳怪气说谁呢?” “我和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难道还会用自己的脸做赌注来栽赃你?” 南皎月越说越气,脸比之前更红了,转身指了下玫贵人,道:“玫贵人正得父皇恩宠,女人这张脸在后宫多重要,不必我来说了。” “你以为你是谁,值得玫贵人赔上前程,以脸做局来陷害?” “可不是?”玫贵人身边的嬷嬷冷哼一声,附和道:“咱们娘娘圣眷正浓,颜大小姐最好警醒着些,早点给个解释,免得瞎耽误功夫!” 颜雨笙知道玫贵人深得皇上喜欢,且皇上正愁找不到借口对付南鹤峥,若是她对玫贵人不敬,搞不好会被皇上利用。 暂时得罪不得玫贵人,颜雨笙故作小意道:“玫小主,臣女没有攀咬的意思,但,臣女敢保证从红妆楼出去的东西,都没弄虚作假,更不会让人烂脸。” 玫贵人倒是淡定,纤手微抬,抚了抚脸颊,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颜大小姐如此信誓旦旦,总要给个说法,空口的话谁都敢说。” “不然我和十公主的脸,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玫小主且容臣女问一问这些小姐。”颜雨笙说着,视线转向一声不吭的另外六人。 玫贵人眸色清亮,直直的看着颜雨笙,片刻后,轻声道:“问吧。” 颜雨笙刚才看了那几人一眼。 除了知州之女有些眼熟,其他的女子她都毫无印象,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颜雨笙慢慢走过去,到知州之女张小荷面前。 张小荷似乎有些害怕,随着她步步逼近,朝后退了一步,最后率先道:“颜大小姐,你想问什么?” 颜雨笙抿了抿嘴,道:“张小姐,我们也算有过几面之缘,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的脸,当真是因为用胭脂后才发红出疹子的?” “颜大小姐这话问的。”张小荷捏紧手中帕子,眼眶微红,道:“若不是因为胭脂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毕竟你是颜相府嫡小姐,而我只是小小知州之女。” “身份相差悬殊,难道我敢随意污蔑你吗?” 颜雨笙点点头,道:“我只是问问,你一哭,更像是我在逼迫你什么似的。” 张小荷擦了擦眼角,带着哭腔道:“颜大小姐,咱们站在这儿的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毁了脸,将来还怎么嫁人?” “总不能因为你是颜相府小姐,出了事就能置身事外,况且那些个胭脂都不便宜。” “我也没说我不管。”颜雨笙眼中带着深意,转向其他女子,问:“你们呢,也都确定是因为红妆楼的胭脂?” “是。”几个女子不约而同的应声,道。 颜雨笙笑了笑,朝躲在门角探头探脑的掌柜道:“问清楚这些小姐的名字,对应看一线账簿上,看她们都是买的什么胭脂。” 从被姜雨烟撞破红妆楼是颜雨笙名下的产业后,颜雨笙就留了个心眼,任何人购买东西,哪怕是小小的眉粉,都需要记载。 掌柜的瑟瑟缩缩,却不敢应声,小心翼翼的看向十公主和玫贵人的方向。 直到玫贵人抬了抬手,她身边的嬷嬷出声道:“按颜大小姐说的做。” 掌柜的这才敢上前问姑娘们的名字,再柜台后忙手忙脚的翻翻找找。 好一会,才拿出一个账本子,道:“大小姐,这几位姑娘的胭脂的确都是在红妆楼买的,是六日前,全部都有记录,买的是咱们卖的最好的那款芙蓉花胭脂。” “张小姐购买胭脂的日子要早,是七日前,也是芙蓉花胭脂。” 掌柜的说到这,飞快的看了眼十公主方向,声音低了几分:“至于贵人娘娘和十公主,没有购买记录。” 饶是掌柜的声音刻意小了几分,南皎月还是听到了。 她几步上前,一把抢过掌柜手中的账本子,随意翻看了几页,就将之狠狠掼在地上:“居然还记载有谁购买了什么。” “颜雨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红妆楼东西有问题才这样?我和玫贵人要用东西,还需要亲自出来买?” 颜雨笙不急不缓的将账本子捡起来,拍了拍灰尘递给掌柜的,道:“公主和后妃身份不同,的确不需要自己购买。” “况且,我让人记着,就是因为害怕有人上门闹事,防了一手。” 颜雨笙说完,没搭理南皎月,只朝那六个女子,问:“从红妆楼买的胭脂,你们可带着?” “有。”张小荷怯怯的掏出一个胭脂盒地上前,道:“的的确确是你家的东西,上面还有红妆楼的印记。” 颜雨笙接过盒子看了眼,的确是红妆楼的胭脂盒,但刚一打开,她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胭脂被动过手脚了。” “啊?”张小荷惊的退后两步,道:“颜大小姐,你再仔细瞧瞧,买回去我只用了一点,毫无翻动痕迹!” “是啊。”其他五个女子也纷纷道:“买回去的胭脂谁会做手脚,颜大小姐,你可不能为了不认账,就随意找个借口打发我们。” “谁闲的没事,往胭脂里面加东西?” “谁说,胭脂里加了东西?”颜雨笙盯着刚才说话的姑娘,问。 第两百四十章 有心栽赃 刚才张小荷一开口,其他五个姑娘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 你一句,我一句,都是差不多的话。 那姑娘自个儿都没料到会被颜雨笙单独拎出来,捏紧刚套出来的胭脂盒,怯怯道:“颜大小姐说胭脂被动手脚,除了加东西进去,还能是什么?” “颜大小姐。”张小荷抿了抿嘴,低声道:“你来之前,我们大家都互相自报家门,也说过彼此的症状,此前我们都不认识。” “你说胭脂被动手脚的借口,压根站不住脚,一个出问题就罢了,这么多没有交集的人,胭脂同时被人动手脚,可能吗?” “再说还有贵人娘娘和十公主呢,谁敢在皇宫做小动作,难道不想活了?” “颜大小姐,我们身家是不如你,也没相府撑腰,可你不能把我们当成傻子糊弄。” 那姑娘见张小荷开口,眼泪顿时开始往下掉,抽搭着道:“我听闻红妆楼胭脂不错,狠心用攒了大半年的银子买的,谁知道就出了问题。” 她一说,其他几个姑娘再度抱怨起来。 “我也是,本想着用了能面若芙蓉,这下好了,成了红脸张飞,往后谁还敢要我?” “我昨儿去看大夫,大夫说一时半会好不了,还说红疹子消退后会有印子,变成满脸的大坑!” “天哪,若真是那样,我就一头撞死在红妆楼大门前!” “对,要是讨不回公道,不如死了算了,这劳什子芙蓉花粉胭脂,压根就是假的!” “说是芙蓉花磨成粉,加了好多美容养颜的东西制成的胭脂,用了能肤如凝脂,现在看来里头就是用了些染料!” 说的越来越荒唐,白芷忍不住道:“越说越离谱,红妆楼所有东西都是我家小姐自个儿研制出来的,用的都是植物药材做原料,包括那芙蓉花胭脂。” “里头用的芙蓉花都是花季正旺的时候,清晨去摘回来处理后研磨的,就是因为芙蓉花已经过季,才价格昂贵。” “就各位小姐口中一文不值的芙蓉花胭脂,也就剩下寥寥几盒,买完再想要就得等明年了!” 她不解释还好,一开口,立刻有人抓住把柄,道:“听闻颜大小姐是从乡下回来的,乡下人温饱都是问题,怎么可能懂胭脂水粉眉黛香膏怎么制作?” “是啊,这些东西制作起来麻烦的很,又有专门的配方,颜大小姐作为门外汉自个儿研制,难怪我们大家的脸会出问题!” “可不止,这婢子说红妆楼里头所有东西都是颜大小姐研制的配方,大家可警醒着些,都买了些什么……” 带刀侍卫虽能拦住人,却拦不住声音。 正厅里姑娘们说话的声音很大,被外边看热闹的人群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顿时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天哪,我早就听说颜大小姐是从长清县被接回来的,那边地处偏僻,唯一有名的便是长青寺,她自小在那儿长大,怎么可能懂胭脂水粉?” “就是,农户家的孩子,能吃饱不错了,每日要跳水洗衣做饭,不可能有机会研制这些玩意儿。” “谁说不是呢,我在乡下亲戚家待过,他家女儿连胭脂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说不准颜大小姐从别人那儿学到偏方呢,毕竟她的医术不也叫人吃惊?” “不可能,颜大小姐回来才几个月,就算是现学这些玩意儿,也不可能学得会!” “我还买了里头的香膏,每日匀面,难怪最近总觉得不对劲!” “我也买了这里的眉黛,今儿还化了,你给我看看,是不是红了?” “我也买了……” 众人齐声议论,乱做一团,吵嚷的厉害,离大门近的那些人说的话,还能依稀听清。 不大一会,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嚷了一句:“叫红妆楼退银子,我不想烂脸!” “就是,退银子,我不要了!” “退银子!” “……” 原本只议论的人群,随着这一声躁动起来,官兵铸成的人墙没一会就拦不住,被冲出一道口子。 要不是还有两排带刀侍卫,只怕那些个人都要冲进门抢银子了。 “颜大小姐,你也看到大家多害怕。”玫贵人看到这场景,凉凉开口,道:“你还是早些认错,将银子乖乖退给大家,我作为后妃,有权利住持公道。” “这几个脸已经被毁的女子,一人给一万两赔偿的银子,你这红妆楼,往后不得开下去,另外,张贴声明道歉。” “玫贵人。”颜雨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总不能因为她们几人随口猜测,就抹杀真相。” “真相是什么?”张小荷立刻接话,指着自己的脸,泪如雨下:“人证就在跟前,颜大小姐还百般抵赖,我不如一头撞死,也好为其他人讨个公道!” 说着,张小荷就朝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白芷,一把拉住张小荷:“张小姐,小姐都没说胭脂被动了什么手脚,你慌什么,若是真因小姐不给公道想死,也要等一会再死!” 张小荷被拉着动弹不得,索性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颜雨笙没理会她,转向其他人,道:“胭脂既然带着,那就都拿出来吧。” 既然有心陷害,人证在,肯定也要落实物证。 果然,那五个小姐纷纷拿出胭脂盒。 颜雨笙一一看过,确定无误后道:“红妆楼的胭脂除了芙蓉花粉外,用到的主要原料是珍珠粉,还有其他几味养肤的药材,简单好辨认。” “但你们拿出来的胭脂盒中,除了芙蓉花之外,还有一味和芙蓉花颜色相近的粉红虞,粉红虞的花粉有毒,不能直接接触皮肤,否则就会出现红肿溃烂。” “我懂医术,怎么可能将粉红虞加进胭脂中,定是有人调换了东西,栽赃陷害!” 话音刚落,五位小姐当中,就有人狐疑道:“颜大小姐自个儿也说懂医术,但我们不懂,谁知道你是不是随口胡诌的?” “就算是找大夫来验证,也保不齐是被收买的呢!” 胭脂都是研磨成粉的,总不能将原料一样样挑出来吧! 颜雨笙冷冷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吩咐身后的梁嬷嬷道:“你去请太医院首过来!” “太医院首忙得很,难道会为这点小事跑一趟?”十公主冷笑道:“颜雨笙,你别拖延时间耍花招,赶紧按玫贵人刚才的话去做。” “省的大家陪你折腾,到时候就不是赔偿银子和认错这么简单了!” “是啊。”玫贵人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道:“皇上晚上要去我宫里用膳,我可没时间陪你耗着,颜大小姐,跪下认错吧。” 第两百四十一章 做贼心虚 颜雨笙站着原地没有动,似笑非笑的环顾一周。 这么大阵仗,还拖着不让她请太医院首过来,看来对方的布局不小呢。 她猜,接下来玫贵人和十公主一定会对证据视而不见,转头逼迫她放弃红妆楼,给所有人道歉,甚至更惨。 见她站着许久未动,玫贵人清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她掸了掸衣裳上的皱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颜雨笙,补充道:“刚才念在你是颜相嫡女的份上,我留着脸面。” “颜大小姐不要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玫贵人说的是。”南皎月补充道:“我可不是来听你狡辩的,不仅要道歉,我们的脸,你也得给个治疗的方子。” “玫贵人和十公主难道耳朵有问题?”颜雨笙好整以暇的站着,面上却多了几分讥诮讽刺。 “你大胆!”玫贵人身边的嬷嬷厉声道:“敢对后妃和公主出言不逊,来人,掌嘴,帮颜大小姐好好长长记性!” “难道不是?”颜雨笙冷笑道:“刚才我便说,红妆楼的胭脂没问题,是有人在里面加了粉红虞。” “十公主和玫贵人以及众人要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从太医院请太医们来辩证真假,可十公主不但不听,反而强硬的以身份地位来压制我。” “不由让怀疑,粉红虞到底是谁下的!” 南皎月虽然脑子简单了些,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登时不干了:“你什么意思,难道胭脂中的粉红虞还是我给你下的不成?!” “或者,你在怀疑玫贵人?” “大胆。”玫贵人的嬷嬷又装模作样的呵斥道:“玫贵人贵为后妃,岂是你一个臣子之女能随意怀疑攀咬的,还不跪下?” “别跪了,颜大小姐既然负隅抵抗,直接罚吧,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宫准备伺候皇上晚膳。”玫贵人冷眼看了颜雨笙一眼,道。 “颜大小姐,我给过机会,你不珍惜,那也别怪我无情。” 说完,直接朝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嬷嬷,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条件外,颜雨笙对上不敬,毫无臣心,就罚她每日贵佛,绕城一周吧。” 南皎月追在她身后,道:“颜雨笙嚣张跋扈,跪着念佛经绕城多轻松,难道不给她点皮肉苦教训?玫贵人?” 两人一前一后,在经过颜雨笙时,都闻到了一股子扑鼻而来的幽香。 他们早有准备,玫贵人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上前要拿住颜雨笙。 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一阵骚动传来。 而拥挤在一处的人群,也随着动静自动往两旁避开,让出一条道来。 玫贵人刚走到门口,见到这阵仗就知道不好,肯定是颜雨笙的救兵来了。 她沉声吩咐嬷嬷道:“快,赶紧上马车走。” 不管来人是谁,一旦玫贵人离开这儿回到皇上身边,以皇上对玫贵人的偏宠和颜雨笙的身份,皇上肯定会偏帮玫贵人,那事情就得别论。 人前不能失态,嬷嬷搀扶着玫贵人尽量保持尊贵走向马车。 然而,就在离马车不到十步的距离时,让开的道前,一辆精美豪华的马车飞驰而来。 到玫贵人马车前,才堪堪停下。 玫贵人登时变了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身边的嬷嬷有些惊讶,低声道:“怎么她也出来了?” “肯定是颜雨笙搬来的救兵。”玫贵人低声回应,一直保持的很好的脸色,也随着对方马车停下而变得黑沉。 马车帘子缓缓掀开,一双纤纤玉手伸出,立刻有侍女搀扶住。 随着那人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连门内正准备给两个嬷嬷一点颜色的颜雨笙都有些诧异。 竟是琴贵妃娘娘! 琴贵妃娘娘手边,一左一右站着云玲郡主和云少夫人沈美欣。 皇后和继后相继去世,琴贵妃娘娘可是后妃中身份最高贵的,况且她还执掌凤印,暂代掌管六宫事宜,位同副后。 离马车最近的南皎月率先反应过来,行礼道:“儿臣见过琴娘娘。” 她这一声,也让周围的侍卫跟着行礼,随后便是看热闹的民众。 一时间,红妆楼内外响彻着“琴贵妃娘娘吉祥”的呼声。 “玫贵人好像有些得意忘形?”琴贵妃身边的吕嬷嬷见到玫贵人主仆还站着没动,冷笑道:“得宠了些,就可以藐视贵妃娘娘,连礼数都不要?” 玫贵人这才行大礼道:“嫔妾见过琴贵妃娘娘。” 琴贵妃娘娘看了她一眼,没有叫起来,由嬷嬷搀扶着朝红妆楼里面走去:“小小侍女提了主子,不好好伺候皇上,跑出宫摆什么谱子?” 她不发话,玫贵人自是不敢动,曲蹲着恭敬的答话:“回贵妃娘娘,嫔妾有事找颜大小姐才出宫,不敢妄摆谱充大。” “一路来,都是在议论宫中小主找颜大小姐的麻烦,不是充大又是什么?”琴贵妃端着脸,连个眼神都没给玫贵人:“颜大小姐可是颜相嫡女。” “且还有三日就要成为端王妃,你没长脑子?” 玫贵人被骂的一脸委屈,辩解道:“嫔妾不敢无缘无故寻人晦气,实在是因为使用颜大小姐红妆楼里头的胭脂,导致烂脸毁容,才来找她要个说法。” 说完,还抬起脸给琴贵妃娘娘看她脸上的红疹子。 可惜,琴贵妃娘娘已经走到门前,停下问南皎月道:“你呢,皇上不是叫你好好跟着夫子学习,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南皎月似乎很害怕琴贵妃娘娘,朝边上避了两步,低头道:“琴娘娘,儿臣和玫贵人一样,都因胭脂所扰……” 琴贵妃娘娘倒是认真看了眼南皎月的脸,皱眉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比平常红了几分。” “不是,琴娘娘。”南皎月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琴贵妃娘娘已经抬脚进门,面上还带着和煦笑意。 颜雨笙赶紧行礼道:“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琴贵妃娘娘朝她左右的嬷嬷看了眼,厉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颜大小姐的身份?” 两个嬷嬷吓得赶紧跪下,了一遍,末了道:“不是奴婢胆大,是小主娘娘吩咐的。” 琴贵妃娘娘听完始末,冷笑着朝外看了眼,道:“就算是审犯人,也要给人一个辩解的机会,取证辨别是非。” “玫贵人,你和十公主二人存了什么心,连颜大小姐要请太医辩证都拒绝?” “难道是做贼心虚,亦或者,是存心找颜大小姐的不快?” 第两百四十二章 伶牙俐齿 琴贵妃娘娘声音不大不小,不怒自威。 外头安静的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玫贵人离得不远不近,听得一清二楚。 但没琴贵妃娘娘的话,玫贵人照旧只能蹲着,大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嫔妾不敢有心为难,实在是人证物证俱在,颜大小姐的话,不过是狡辩而已。” “且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她们比嫔妾的脸更严重,嫔妾身为后妃,若不替她们主持公道,她们的身份,哪里敢和颜大小姐抗衡。” “是吗?”琴贵妃娘娘目光冷冷的扫过屋内其他几个女子,坐在之前玫贵人坐过的太师椅上道:“这外头竟是没有官员管理,要你一个后妃出来抛头露面逞英雄?” “况且,本宫觉得颜大小姐的话并不是说谎。” 玫贵人不知作何回答,全场寂静,一时间无人敢搭话。 倒是云玲郡主,一路小跑到颜雨笙身边,将那两个嬷嬷各踹了一脚,低声她问:“你可有事?” “没事。”颜雨笙也低声回答,道:“你怎么来了,还惊动了琴贵妃娘娘?” “嫂子进宫去看琴贵妃娘娘去了,我在府上闲着无聊,准备出来找你玩儿。”云玲郡主拉着颜雨笙的手,悄声道。 “谁知道刚上街,就看到人群一窝蜂朝这个方向跑,随手拉了两个人问,也都说不清楚,只说宫里出来了位贵人和公主,去红妆楼找颜大小姐的麻烦去了。” “我一合计就知道定然是你出事了,紧着进宫请琴贵妃娘娘出来,毕竟宫里的后妃,哪怕不得宠我也惹不得。” 说着,还不放心,上上下下打量颜雨笙:“刚才那俩婆子,真没把你如何吧,五大三粗的,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又要吃亏。” “我岂会让两个婆子伤到。”颜雨笙不动声色的收回一只手中握着的药粉,另一只手顺势从云玲郡主手中抽出,道:“不过还是多谢你。” “咱俩谁跟谁,说这可就见外了。”云玲郡主说着,眼珠子一转,低声道:“琴贵妃娘娘早就不爽玫贵人的做派了,今儿可有好戏看。” 恰好沈美欣轻咳一声,示意她俩闭嘴。 果然,琴贵妃娘娘的声音再度响起:“玫贵人,作为后妃私自出宫寻事作乱,还带着十公主胡闹,你可知错?” 局势逆转,先是玫贵人和南皎月逼着颜雨笙认罪,这时候是琴贵妃娘娘叫玫贵人认错。 饶是地位悬殊,玫贵人再也沉不住气。 顾不上琴贵妃娘娘还没发话,从屋外一路疾走进屋跪下,道:“琴贵妃娘娘明鉴,嫔妾无错,尚不知何错之有。” “不知?”琴贵妃娘娘不屑道:“以你的脑子,真枉费圣上疼你一场,那今儿本宫就教教你,要以理服人,不能仗势欺人。” “来人,去请太医院首来。” 太医院首来的间隙,琴贵妃娘娘审问了那六个女子,将事情的始末再度捋了一遍。 张小荷早在琴贵妃娘娘问话时就瘫坐在地,连起身都不敢,失仪至极,最后只能勉强依在丫鬟身上站定。 琴贵妃毕竟是在后宫算计中走到高位的人,岂能不明白当中猫腻,一见此阵仗,就知非比寻常。 只是她还没猜到,谁敢在大婚当前的节骨眼寻颜雨笙的晦气。 不仅如此,还能指使玫贵人。 玫贵人在宫里一贯温和从容体贴人心温柔小意,也正是如此,才抓牢皇上的心,连升两级位份,这等殊荣在后妃中还是头一份。 难道是皇上?! 皇上早就忌惮不满南鹤峥,又对颜正廷的墙头草做派不爽,还真有这个可能! 若真如此,今天这个头,她还不一定能出! 想到这,琴贵妃顿了顿,问玫贵人道:“你出宫的事,皇上知道吗?” 玫贵人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老老实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皇上日理万机,嫔妾不敢为这点小事叨扰,皇上之前心疼嫔妾。” “担心嫔妾离家多年,会思念宫外养母,曾赏赐过一块通行令牌……” 听到这个回答,琴贵妃娘娘心里的疑惑更浓。 看来不是皇上,那会是谁? 她还没想清楚,太医院首就带着另外两个太医匆匆忙忙赶到。 行过礼后,琴贵妃娘娘指了指桌上的两盒胭脂,道:“你们三人去辨别一下,这两盒胭脂有什么不同。” 因为来的着急,三人都是满头大汗,也不敢擦,直接过去拿着胭脂盒又是闻,又是手捻搓弄,又是摊开在白纸上查看。 三人还商量了很久,期间还有争执,似乎有什么分歧。 有过了好一会,太医院首才拱手,道:“贵妃娘娘,两盒胭脂从质地和外观看,几乎一模一样,但仔细看,还是有细微差别。” “首先是颜色,一盒稍红,另一盒颜色稍淡,其次则是里头的成分,都含有珍珠粉,芙蓉花,白芷,茯苓等物。” “近乎一样,全是美容利肤的药材,女子用后可养肤,但,其中一盒中,多了一味粉红虞。” “粉红虞的根可以入药,花瓣却带着毒,尤其是经皮肤接触,会出现红肿以及红疹,严重者还会皮肤溃烂流脓,久治不愈。” 琴贵妃娘娘眉目随着太医院首的话舒展,瞥了眼玫贵人,又朝太医院首道:“还有七盒胭脂,一并看看,是不是都有粉红虞花瓣研磨成的粉。” 这下用时很少,没一会,太医院首就回话,确定都有。 琴贵妃娘娘笑了笑,视线再度落在玫贵人身上时,凌厉锋刃:“玫贵人,听到太医院首的回答没有?” “嫔妾听到了。”玫贵人跪在地上,头低低垂着:“嫔妾冤枉颜大小姐了,的确有错,请娘娘责罚。” “现在可不是责罚这么简单了。”琴贵妃娘娘拨弄着手中的玳瑁指甲,唇边漫过一丝冷意:“刚才核对情况时可以看到。” “红妆楼卖出的芙蓉胭脂粉光是记档的就有三十盒,加上之前没记档的足有五十余盒,除开你们几个闹事提供的八盒外,应该还有四十好几盒。” “为何这么多都没问题,偏生你们几个出事了?” 玫贵人心里一紧,磕磕巴巴道:“许是,许是每个人情况不同,不能使用芙蓉花吧,就跟宫里的十三公主一样,不能吃虾,不然就浑身疹子一样。” “你倒是伶牙俐齿。”琴贵妃娘娘冷笑一声,道:“可后宫公主皇子后妃那么多,不能吃虾的也就十三公主一人。” “本宫可不信,巧合到这个程度,偏生你们这么多人,用不得芙蓉花,吕嬷嬷,刚才本宫瞧着那个张小姐面如土色,明显有猫腻,先审她吧。” 第两百四十三章 用刑逼供 琴贵妃娘娘的命令一下,勉强站着的张小荷再度瘫跪在地。 一边哭一边哀求道:“贵妃娘娘,属实冤枉,求娘娘明鉴,臣女不敢说谎。” “本宫在宫中多年,深知人的嘴是最不可靠的,尤其是女人的嘴。”琴贵妃娘娘眼神倨傲,扫过张小荷的脸,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的担心害怕惊恐全写在脸上,也不知你们背后指使的人眼睛是不是瞎,竟然叫你来做出头鸟。” “既然出头,后果再差也得受着,这算是本宫今日给你们上了一课!” 吕嬷嬷已经叫人按住张小荷朝后院拖去。 张小荷哭天抢地,一直在喊冤,吕嬷嬷甚觉烦躁,反手就用帕子将她的嘴给塞住了。 剩余的五个女孩儿见状,面面相觑,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个儿。 连一直保持着淡定的玫贵人,此时也悄悄捏了把汗,担心琴贵妃娘娘会以此做文章,在宫外处置她! 而琴贵妃娘娘没朝其他人看,转向颜雨笙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颜雨笙会意,上前道:“贵妃娘娘可有吩咐?” “你没事吧?”琴贵妃娘娘面对颜雨笙时,语气温和了很多:“刚才光忙着处理事情,还没来得及问你。” “贵妃娘娘来的正是时候。”颜雨笙赶紧道:“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出手解围。” “颜大小姐何须客气。”琴贵妃娘娘拉过颜雨笙的手,另一手则是握住旁边的沈美欣,道:“当初要不是你,本宫妹妹怕是活不成。” “连带着她肚子里的胎儿如今都平安,你是召安侯府的恩人,也是本宫和沈家的恩人。” “举手之劳,之前贵妃娘娘已经谢过,何须一直挂在嘴边。”颜雨笙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贵妃娘娘一片好心,只是……” 她说着,看了眼跪在一旁的玫贵人,道:“玫贵人正是得宠的时候,您在宫外教训她,回宫后万一……”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大家都清楚。 琴贵妃娘娘冷哼一声,不屑道:“婢子爬上来的,圣上图个新鲜玩几天,还真当自个儿是一盘菜,在宫里嚣张就罢了,还敢出来兴风作浪。” “本宫放任这么久,也是时候叫她知道后宫究竟是谁在做主,皇上那边若是知道原委,想必也不会怪本宫。” 看来,琴贵妃娘娘不仅是想给颜雨笙解围,也是将借着这件事,狠狠教训玫贵人。 颜雨笙默了默,没再出声。 正在这时,吕嬷嬷那边的审问,也有了结果。 “贵妃娘娘,审出来了。”吕嬷嬷袖口还沾着一丝血迹,面上却带着兴奋:“人已经晕过去,且身上带着血迹,恐污了您的凤目,不便带出来。” “怎么回事?”琴贵妃娘娘冷声问:“是被人指使的吗?” “是。”吕嬷嬷赶紧道:“根据张小姐的交代,她在从红妆楼买胭脂回去的第二日,就有人找到她,请她做局陷害颜大小姐。” “直说是谁这么大胆。”琴贵妃娘娘看了吕嬷嬷一眼,道:“中间的过程,本宫不感兴趣。” “这……”吕嬷嬷犹豫了一瞬,低声道:“还没审问出来,张小姐就耐不出刑晕了过去,这会子正在灌辣椒水,想必已经醒了,奴婢再去后头接着审。” “等一下。”琴贵妃娘娘叫住她,指着旁边瑟缩着的五个女子,道:“既然已经审出眉目,将她们一并带去,一起审。” 那几个女子登时就跪下来,声声哀求。 吕嬷嬷见状,也懂了琴贵妃娘娘到底什么意思,厉声道:“求贵妃娘娘有什么用,要想少受点苦,不如痛快的招供,到底怎么回事!” 那几个呼天抢地的姑娘听到这话,再度闭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个想说什么,她身边的同伴撞了撞她的胳膊,那姑娘又将话咽了进去。 吕嬷嬷在宫中多年,见了很多腌臜事,知道她们肯定被人威胁,不敢说真话,于是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真有苦衷,说出来琴贵妃娘娘会饶你们的。” “但,拖着不说,张小姐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十根指头没一根是好的,估摸着后面也难以复原!” 刚才想开口的那姑娘一听,下意识的看了眼葱白的手,心一横,跪着朝前挪动两步,道:“嬷嬷,刚才的话可算数?” “只要民女招供,贵妃娘娘可保民女家人无虞?” 梁嬷嬷回头,见琴贵妃娘娘点头后,道:“说话算话。” “民女说。”那姑娘咬咬牙,道:“民女听闻红妆楼里的东西比胭脂楼的要好很多,尤其是胭脂,于是将攒了很久的银子拿出来,买了一盒回去。” “谁知道第二日,就有个嬷嬷找到民女,说给民女一千两纹银做酬金,让民女帮她做个局,很简单,也不会要人命。” “只需将胭脂给她拿回去改一下,捉弄下别人,民女家中不算富有,一千两足够民女两年的月银,民女一时没经住银子的诱惑,一口答应。” “那嬷嬷将胭脂盒拿去两日,再给民女时说胭脂里面加了些东西,用后会有些不适,但在红妆楼闹过后会给民女解药。” “民女听到要去红妆楼闹事时,有些犹豫,那嬷嬷便威胁说要是民女不按照她说的做,就将这盒胭脂作为证据,去官府告民女在胭脂中下毒。” “民女又惊又怕,只能答应。” 吕嬷嬷皱了皱眉:“你来之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吗?” 那姑娘摇了摇头,道:“民女不知,也是今早,忽然接到嬷嬷传来的消息,让民女来红妆楼,会有人指引该怎么做。” 说到这,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指引的人,就是被拉进去审问的张小姐……” “既然你也是被逼迫的,又诚心悔过招供,没酿成大祸,就不追究你的责任。”吕嬷嬷说着,吩咐婢子道:“将这姑娘扶到后面去休息。” 许是见着姑娘没事,那几人中又有人跪下,道:“民女也愿意招供!” “民女也要招供!” 那几个人争先恐后,生怕说晚了,吕嬷嬷又吩咐婢子分开审问,一一确定话里的真假。 等再来禀告时,事情已经完全明朗,和头一个姑娘说的差不多,就是几人都说不清楚收买她们的嬷嬷是谁。 琴贵妃娘娘听完吕嬷嬷的汇报,眼睛微眯,狐疑道:“她们是被人收买,那十公主和玫贵人呢?难道收买的人,就是她们派出去的?” 第两百四十四章 出言阻拦 玫贵人和南皎月听到琴贵妃娘娘点名,不约而同的瑟缩了一下。 南皎月率先开口,讪笑道:“琴娘娘,儿臣岂敢无故找事,再说,您也知道儿臣月银多少,没那么多银子去收买旁人。” 的确,单是收买那六个人就得六千两银子,南皎月平日就大手大脚惯了,手头不可能有那么多闲银。 再说,她性子鲁莽,并不是能想出很周全主意的人,又与颜雨笙无冤无仇,不管哪方面,可能性都不大。 琴贵妃娘娘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问:“那你今日怎么过来的?” “儿臣的确是用了芙蓉胭脂才导致脸上出疹红痒,又无意间听太监说玫贵人也是如此,她准备出宫找颜雨笙的麻烦,儿臣才跟着想要个公道。”南皎月垂着头,道。 “这么说,是玫贵人你?”琴贵妃娘娘冷笑道:“果然是宫婢出身,心机深沉,连这等损招都能想出来。” 玫贵人赶紧磕头,道:“娘娘明鉴,嫔妾不敢。” “本宫看你敢的很。”琴贵妃娘娘的手忽然重重落在太师椅扶手上:“还不赶紧招供,你对付颜大小姐,到底是谁的主意!” “是妄图利用颜大小姐挑拨端王与圣上间的关系,还是想要颜大小姐这间炙手可热的铺子!” 玫贵人吓得一抖,连声道:“嫔妾当真不敢,嫔妾和十公主一样,是听到太监说起红妆楼有不少和嫔妾一样的受害者,才前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不肯说,本宫只能将你交给慎刑司。”琴贵妃娘娘起身,道:“他们的手段,你也该知道,到时候缺胳膊少腿,本宫可就不负责了。” 终于,玫贵人抬起头,猩红的眸子泛着泪光,死死盯着琴贵妃娘娘。 双唇紧咬,显然在极力克制,直到唇上泛出殷红的血迹,她才狠声道:“嫔妾乃皇上最喜欢的妃子,贵妃娘娘岂敢不分青红皂白处置嫔妾!” “娘娘不停嫔妾喊冤,嫔妾怀疑娘娘是嫉妒,才会如此,嫔妾要见皇上,皇上会住持公道的!” 琴贵妃娘娘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玫贵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良久,忽然嗤笑着勾起她的下巴,轻声道:“短短两个月能让皇上在你宫里夜夜流连,本宫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依旧是个没脑子的。” “你这样姿色的,皇上要多少有多少,越是恃宠而骄死的越快,只要新人足够好看,你很快就会被遗忘。” 玫贵人偏头躲开琴贵妃娘娘的手,也笑了笑:“刚才嫔妾念在您的位份上,不想和您交恶,既然娘娘存心不留嫔妾,不如,嫔妾和娘娘打个赌,皇上一定会舍不得嫔妾。” “哪怕,是贵妃娘娘您亲自下令处置嫔妾,嫔妾若是死在宫外,那娘娘和您的沈氏一族,都要遭殃!” “毫无背景的小小贵人敢挑衅贵妃?”琴贵妃娘娘坐上这位置后,从未受过这种气,想也不想,狠狠一巴掌甩过去,道。 “本宫就和你打赌,看看到底皇上是中意你这狐媚子,还是偏向本宫!吕嬷嬷,玫贵人以下犯上,滋事挑衅,满口诅咒,仗责一百棍!” 她们二人的对话声音不高,屋外的人肯定是听不到的。 但屋内安静,离得近的都听得差不多。 颜雨笙忽然想到颜正廷的话,心里有些许猜测。 若真和她猜的那样,琴贵妃娘娘当真就不能随意将玫贵人弄死。 她不敢耽搁,在吕嬷嬷碰到玫贵人之前,几步走到琴贵妃娘娘身边,道:“娘娘,等一下,臣女有几句话,想和娘娘单独说。” 琴贵妃娘娘被挑衅的一肚子火,本不想理会,转眼看到沈美欣,到底还是给了颜雨笙脸面,不过语气明显差了:“说。” 颜雨笙引着琴贵妃娘娘离玫贵人稍远些,确保别人都听不见,才道:“贵妃娘娘,恕臣女多嘴,一百棍打不得。” “哼。”琴贵妃冷哼一声,道:“颜雨笙,本宫来为你出头,你别告诉本宫,现在你想充作好人!” “不。”颜雨笙语气不变,声音又低了几分:“臣女不会放过任何想欺辱臣女的人,臣女听闻一事,稍稍一说,贵妃娘娘就知道缘由。” 琴贵妃娘娘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颜雨笙继续道:“臣女斗胆妄议皇上,贵妃娘娘陪伴皇上多年,可见过有哪位后妃,能在几个月内,在毫无功劳和背景的情况下,从婢子一路平升到贵人?” 琴贵妃娘娘依旧绷着脸,没做声。 颜雨笙没卖关子,说完那些话,直言道:“前几日,颜相想请臣女进宫为皇上诊脉,说皇上从新宠那个答应开始,就气色不对。” “颜相口中的答应,便是如今的玫贵人,颜相最会察言观色,肯定是觉察了些什么,又不想请太医出手担心打草惊蛇,才请臣女。” 她这话,叫琴贵妃娘娘登时变了脸色。 回想起从玫贵人得宠到现在,的确有些事说不通。 琴贵妃娘娘压低声音,道:“颜相怀疑,玫贵人给皇上下药了!” 颜雨笙摇了摇头:“是与不是,颜相未曾明说,臣女也不敢揣测,娘娘心里自有定论。” “难怪,难怪!”琴贵妃娘娘恍然大悟似的,冷笑道:“那贱人敢要和本宫打赌,原来她手中有拿捏皇上的药!” “这样一来,还真不能动她!” 这回,换颜雨笙沉默,琴贵妃娘娘是有手段的人,点到为止,不需要她再多言。 琴贵妃思忖片刻,却是问的另一件事:“你什么时候进宫给皇上诊脉?” “臣女还未曾答应颜相。”颜雨笙没想到她问这个,顿了顿,道:“臣女自知医术浅薄,不敢拿龙体开玩笑。” “你的医术本宫心里有数。”琴贵妃娘娘深吸一口气,不容置喙道:“本宫先回去调查一番,等你大婚后,就派人接你进宫给皇上诊脉。” 不等颜雨笙说话,琴贵妃娘娘转向吕嬷嬷,吩咐道:“玫贵人是宫妃,在外头行刑不便,押回宫再说,至于另外的人,交给颜大小姐处置。” “派人协助颜大小姐调查,务必要将背后做局之人找出来。” 琴贵妃娘娘着急回去找关于玫贵人的证据,没有多留。 走之前,琴贵妃还刻意大声提及红妆楼的香膏好用,胭脂也好用,让她再送些进宫,给足了颜雨笙脸面。 第两百四十五章 罪有应得 随着琴贵妃娘娘和玫贵人十公主的离开,原本安静看热闹的人群也再度沸腾起来。 “刚才贵妃娘娘的话什么意思,难道贵妃娘娘用的也是红妆楼的东西?” “肯定是啊,没听见贵妃娘娘说,要颜大小姐再送些东西给她?” “贵妃娘娘用了都没问题,为何那个贵人和十公主有问题,还有这些个女子,难道真是有人做局?” “可不是?我刚才就觉得奇怪,红妆楼贵的东西买不起,便宜些的我还是跟风买了一盒,也是胭脂,我觉得很好。” “我买来匀面的香膏也是,用着肤若凝脂,不仅带着清香,还十分舒服,瞧着没什么问题。” “也是,琴贵妃娘娘可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都这么说,肯定没什么问题!” “那照这样看,颜大小姐当真是被人陷害的?” “肯定是了,颜大小姐医术那么好,连召安侯府少夫人的怪病和端王殿下的伤势都能治好,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也是这道理,毕竟红妆楼的东西多半都是用药材做的。” “哎哟,我可不管陷害不陷害,东西用着可以,一会还得囤两盒,免得再有人对付颜大小姐,给红妆楼弄没了,到头来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也对,那我也买几盒……” “我也是,就香膏头油什么的,全部都要,来都来了,省的去别家买。” “掌柜的,给我来两盒桂花头油,一盒香粉……” “我要一瓶匀面栀子花香味的膏子。” “我要一盒眉黛一盒口脂。” “……” 看热闹的人就是这样,好像墙头上的草,风往哪儿吹,就朝哪边倒。 刚才听玫贵人和十公主几人说红妆楼的东西不行,跟着听风声讨质疑颜雨笙的是这些人。 如今听琴贵妃娘娘夸赞,又一窝蜂抢着进门购买东西的,也是这些人。 白芷见冲进来的人多,护着颜雨笙往后院走,忿忿道:“这些人的嘴脸还真是难看,刚才还说您肯定不会做,现在却抢着买!” “人就是这样。”颜雨笙无所谓的笑笑,道:“人云亦云,压根没了解事情真相如何。” “哼,他们是不知道,一张嘴说容易,要想证明清白多难。”白芷打抱不平,道:“刚才要不是琴贵妃娘娘来的及时,您就要被玫贵人的嬷嬷逼着道歉!” “还不都是这些人怂恿的,非要严查,非要严惩!” 说起琴贵妃娘娘,颜雨笙默了默,没接话。 白芷察觉到她神色不对,低声道:“您是在怀疑什么?” “之前给沈美欣治疗,全是云玲郡主出面,我才去。”颜雨笙声音低了几分,眉目间带着些许愁色:“之后召安侯府给了足够的银子做谢礼。” “跟银货两讫是一个道理,我收银子,治好沈美欣,两不相欠,可琴贵妃娘娘今日打着沈美欣的旗号来帮了我,事情就不简单了。” “您是担心十三皇子?”白芷狐疑道。 颜雨笙微微点头:“琴贵妃娘娘得宠多年,膝下就十三皇子一个儿子,又是最小的皇子,虽说皇上大概率会将储位给成年了的皇子。” “可若是琴贵妃娘娘有心去争,也不是不可能,我即将成为端王妃,若是因此给王爷带去麻烦……” 白芷安慰颜雨笙,道:“王爷从不怕麻烦,再说,咱们王爷也不是轻易能收买讨好的,哪怕天大的恩情,奴婢说个僭越的话。” “从前太子太傅教了王爷一场,算是王爷文字方面的恩师,想将他女儿塞给王爷做妾,王爷都没答应,何况是关于皇储大事的。” 也是,颜雨笙眉头舒展了几分。 这时,送完琴贵妃娘娘的云玲郡主,也挤到颜雨笙身边来了,皱着眉拍着衣裳上被蹭上的灰,道:“这些人还真是疯狂,难道非要一下子给你红妆楼搬空不成?” “随他们吧。”颜雨笙朝云玲郡主一笑,道:“你刚才不是跟着琴贵妃娘娘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去送贵妃娘娘,好在她出面,不然以玫贵人得宠的程度,你我都奈何不了她。”云玲郡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了些。 “琴贵妃娘娘将玫贵人和十公主带回去处置了,剩下的六个说交给你处置,你打算如何?” 后院还关着那六个陷害她的人呢! 颜雨笙眼睛微眯,叹道:“我本就不是什么慈悲人,她们既然作恶,哪怕坦白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大婚当前,我手里要少些孽债,就送去官府吧。” “送官?”云玲郡主倒是对她这个提议有些狐疑:“你也知道,张小荷便是那知州大人的亲闺女,你将她们送官,和放过她们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闹得极大,知州不敢包庇。”颜雨笙说着,握住云玲郡主的手,道:“今日多谢你。” “哎哟,你总是这么客气,没意思。”云玲郡主反握住她的手,道:“你若真想谢我,也不是没办法,我有个姨母,从老家来看母亲,说是身子不爽。” “等你成婚过后,得空去帮着诊脉一瞧。” 颜雨笙笑道:“好,等我忙得空就去。” “对了。”云玲郡主拉着颜雨笙从后院往外走,压低声音问:“听闻姜雨烟去你府上了,她没为难你吧。” 颜雨笙视线看了眼前门,道:“这不就是?” “等等,你的意思,今日全是姜雨烟指使的?可她被你们家逐出去,哪里还有本事请得动玫贵人和十公主……”话说到一半,云玲郡主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眼睛瞪的滚圆,煞有介事道:“六皇子?!” 颜雨笙点点头,云玲郡主又惊又疑,还带着难以置信,想接着发问。 后院被看押着的那五个女子齐齐朝她过来,跪下哀求:“颜大小姐,我们都是被收买的,求您看在我们坦白的份上,不要送去官府。” “对啊,我们云英未嫁,若真进了官府,不管做什么处置,将来还哪有清白人家敢要我们。” “求颜大小姐开恩,饶我们一次,我们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颜雨笙朝那五个女子一一看去,她们脸上都很狼狈,红肿之余,还有很多冒着白点的疹子,哦,如今用小脓包形容更为贴切。 要是不赶紧治疗,留疤是肯定的,搞不好还会全脸尽毁。 原本是很惨的一件事,颜雨笙心里却没办点同情。 她们为钱财而害人,落此下场罪有应得! 第两百四十六章 得理为何要要饶人 其中一个女子见颜雨笙紧绷着脸不做声,赶紧道:“刚才琴贵妃娘娘都说,只要我们坦白,就会饶我们一命。” “是啊,颜大小姐大人大量,肯定也会原谅我们的!” “你们错了,我可没那么好心。”颜雨笙微微一笑,道:“琴贵妃娘娘将你们交给我处置,娘娘说原谅你们,我没说。” 见她不松口,另一个姑娘气愤的口不择言,道:“你,你怎么得理不饶人呢,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没理都要挣三分,我得理为何要饶人?”颜雨笙的笑意逐渐变成淡漠:“你们犯下的错就该自己受着,别指望我会用原谅来恶心自个儿!” “不,颜大小姐,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还有人苦苦哀求,道:“都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也知道错了。”跟着有人附和,带着哭腔:“再说,张小姐才是牵头人,她已经受刑昏迷,咱们坦白的难道也要遭罪吗?” “得了。”云玲郡主不屑的打断,道:“坦不坦白和你们受罚又什么关系?事后承认错误有什么用,今日要不是琴贵妃娘娘出面,颜大小姐这黑锅背定了。” “而这黑锅怎么来的,你们一清二楚,别挡道,求情的话,留着跟官衙的人去说!” 云玲郡主说完,拉着颜雨笙的手就朝门外走去。 梁嬷嬷早就叫人将马车挪到后门等着,上车后,颜雨笙才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狠心?” “什么?”云玲郡主反应过来后,才明白她在说刚才的事,大大咧咧道:“你没错,若是我,只怕早着人将她们打死了!” 说着,话锋一转,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是姜雨烟的手笔?” “直觉。”颜雨笙笑了笑,道:“早在她传出红妆楼是我名下的事开始,我就料到,她会做局陷害,只是没想到她会请得动玫贵人和十公主。” “你刚才说六皇子也参与了?”云玲郡主紧跟着又道:“要不是他,姜雨烟哪儿有这个本事,不过,六皇子看上去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想到前世她也这么以为,颜雨笙摇了摇头,道:“六皇子比看上去深沉多了,不说这件事了,等琴贵妃娘娘细查就会知道真相所在。” “也是。”云玲郡主点点头,道:“你早些回去,准新娘子大婚前三日就不能抛头露面了,要养足精神,做最美丽的新娘子。” 云玲郡主说着,打量了颜雨笙一眼,叹道:“虽然,你不做新娘子也很美,和咱们刚见时豆芽菜似的大相庭径,简直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我就当你在夸我。”颜雨笙和云玲郡主说笑了几句,马车就到了颜相府。 云玲郡主还有些事,没跟着进去坐,直接乘坐颜相府的马车走了。 颜雨笙刚下马车,正好碰到从外边回来的颜青墨。 自打颜青姝和韩如雪相继死后,颜青墨的性子大变。 从事发后的行迹诡异,到现在已经是沉静的如一潭死水,成日在书斋,和相府的人几乎不说话。 颜青墨也没想到会遇到颜雨笙,视线落在走远的马车上,顿了顿,道:“长姐这么快就处理好红妆楼的事,还真是好本事呢。” “看来你也知道。”颜雨笙不咸不淡道:“也算不上本事吧,是天佑好人。” “好人?这偌大的相府,又有什么好人?”颜青墨咀嚼着这两个字,表情越发森冷:“不过是运气罢了。” 说完这些,颜青墨越过颜雨笙径直进门,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 梁嬷嬷呸了一声,道:“四小姐这是摆着脸子给谁看呢,死了娘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相比之下,白芷稍显冷静,皱眉道:“奴婢瞧着,四小姐好像变了个人,真是恨上相府所有人了,小姐,您可要小心些。” “没事,一时半会翻不起浪来,咱们还是先去见见我那好妹妹。”颜雨笙重新支起笑意,道。 姜雨烟从进相府住着后,倒是消停,除了进门那日挑衅过颜雨笙之外,剩下每日给老太君大夫人请安。 其他时间也就乖乖呆在雅苑,十足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雅苑伺候的人不多,珍嬷嬷之外,能近身的也就秋菊和秋收,剩下的就是一个六皇子派来的晴儿,还有颜相府本来洒扫的婢子。 不过从珍嬷嬷近身伺候开始,姜雨烟嫌秋菊和秋收一棍子打不出个屁,越看越不顺眼,有不顺心的,就将气全部撒在她俩身上。 颜雨笙刚到门口,就见秋收拿着盆子急匆匆从门内出来,脸上带着泪痕,一侧脸还有清晰的巴掌印。 秋收显然没料到会遇到颜雨笙,吓了一跳后赶紧行礼。 “起来吧,这是怎么了?”颜雨笙只看了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故作不知,问道。 “奴婢,奴婢没事。”秋收低着头,支支吾吾找借口,道:“雨烟小姐想要些热水,奴婢先去打水。” 梁嬷嬷看她背影仓皇,冷哼一声,道:“雨烟小姐对自己人也这么下得去手,难怪心狠。” “她惯如此,进去吧。”颜雨笙不在意,道。 秋收出来时门没关,院子里一个人也没见着。 离主屋还老远,就听到姜雨烟尖着嗓子骂人:“蠢货,一群都是蠢货,时机这么成熟,居然还是让她给跑了!” “不说别的,玫贵人难道是死人吗?哪怕直接将人打一顿,也算解气!” 珍嬷嬷好言劝着:“小姐,这是相府,您便是有气,也要压着些,叫人听去该如何?” “雅苑早就不是从前的雅苑,如今连个鸟经过都飞的快,生怕咱们给缠上似的。”姜雨烟越说越气,摔了手中的茶杯,道。 “都怪她,她要不从长清县回来,我依旧是尊贵的颜大小姐,何苦会成为寄人篱下的多余人!” “小姐,您别多想,就算不为别的,还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珍嬷嬷劝慰着:“来日方长,这一次不行,往后日子还多。” 梁嬷嬷啐了一口,张嘴就要骂人。 颜雨笙抢先一步,朗声道:“这是怎么了,谁怀孩子了?” 屋内的姜雨烟和珍嬷嬷都吃了一惊,飞快的调整好情绪。 可情绪能调整,屋内的碎瓷片骗不了人。 颜雨笙进去扫了眼,又道:“哟,这么大火气,难道是你有了?虽说你和六皇子马上要成亲,可未嫁之前先有孕,传出去怕是要叫人议论你的德行不好。” 姜雨烟轻咳一声,支起笑脸,道:“姐姐误会了,不是我有孕,是伺候过六皇子的一个侍妾有了身孕。” “我还没嫁过去呢,侍妾先有孩子,这不是存心叫我难堪,一时间没忍住,让姐姐看笑话了。” 姜雨烟说着,话锋一转,语气照样不是很好,问:“姐姐今儿怎么还上我这来了,那日不是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不让她好过 颜雨笙说过那么多话,姜雨烟一个都没记住,这会急着赶人走,倒是清楚。 “没事我也不想上你这来,毕竟你这雅苑不吉利。”颜雨笙依旧带着笑意,道:“刚才在门外,我都听到了。” “指使人去红妆楼闹事,是你做的吧。” 姜雨烟面上出现一瞬慌乱,但也只是一瞬,就快速调整好:“长姐,万事都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刚才我和珍嬷嬷随意闲聊,压根什么都没说,你听到的怕是你幻想出来的,说出去都没人信。” “暂时没有,但,很快就有了!”颜雨笙目光向下,落在姜雨烟暂时还没凸起的肚子上:“玫贵人和十公主被琴贵妃娘娘带回去审问,想必幕后之人也讨不到好处。” “长姐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玫贵人和十公主就算是出事,与我何干?”姜雨烟已经铁了心抵赖,这也是她擅长的。 “要是没事,我这也不欢迎长姐,你还是出去吧。” 颜雨笙对她的没脸没皮很是钦佩,笑道:“肚子有货也不是你这个有货的法子,姜雨烟,阴沟里行船,总会翻的。” “六皇子还不知道你有孕这件事吧,若是我将做新婚贺礼说给他听,你说,他会不会高兴?” 姜雨烟本来好强撑着的脸,因为这句话彻底垮了。 她和南奕铭有点什么,那也是在几日前,为了确保万一,她故意叫珍嬷嬷准备了落红帕子,第二日糊弄南奕铭。 可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足足快两个月了。 太医来诊脉,大概时间不可能对得上,南奕铭要是知道他绿帽子带成那般,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过度隐忍使她面色扭曲,之前脸上的被鞭炮炸伤后的伤疤,也在她的表情下若隐若现,显得十分狰狞。 珍嬷嬷看出姜雨烟情绪不对,正怕她在这个节骨眼和颜雨笙气冲突,到时候坏了大事。 于是赶紧开口充当和事佬:“大小姐,六皇子早就和雨烟小姐相识,两人在相处中互生情愫,有了肌肤之亲,的确是违背规矩。” “可话说回来,如今婚期都定了,只差两三天,就算是有孕,也没什么要紧的,雨烟小姐嫁过去,总不是要给六皇子开枝散叶的。” “是吗?”颜雨笙似笑非笑,目光扫过有些紧绷的姜雨烟,道:“这孩子,当真是六皇子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姜雨烟死死撰着拳头,克制心里的惊慌,道:“我只和六皇子一个人有肌肤之亲,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许是颜雨笙目光中的嘲讽过于明显,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姜雨烟心虚之下,又道:“我知道长姐素来看不起我,可也不准这么诋毁我的名声。” “若不然,我今日也一头撞死,好全了自己的清白。” “你舍不得死。”颜雨笙了然的很,冷声道:“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之前隐忍不发,不代表我是软柿子。” “看来你得的教训还不够,我会让你长记性的。” 颜雨笙说完,带着梁嬷嬷和白芷离开。 留下姜雨烟心里忐忑,惴惴不安问珍嬷嬷,道:“她都听到了,会不会当真鱼死网破?” “不会,马上就是大婚,大小姐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闲着无事的。”珍嬷嬷边示意端水进来的秋收收拾地上的狼藉,边安慰道。 “就算她要和您较真,也是在大婚后,咱们有准备迎战的时间。” 姜雨烟还是心里不安:“可她要将我怀孕的事情告诉六皇子呢?你也知道,就算有孕,这么短时内不可能查出来,万一,就怕万一!” “您和六皇子之间,说白了都是闺房乐趣。”珍嬷嬷安抚着她,道:“大小姐尚未婚嫁,不是人妇,哪儿会将这些事说出去?您且宽心。” 珍嬷嬷虽然这么安慰着,心里也在打鼓。 颜雨笙刚才的话,明显好像是知道些什么,比如,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南奕铭的。 难道,她清楚那日太子府的事情? 还不等珍嬷嬷说话,姜雨烟就哑着嗓子低声道:“当初太子府的下人,如何了?” “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全部秘密处死。”珍嬷嬷回答道:“至于其他下人全部发配边关充奴,但奴婢能确定,有可能知道那件事的人全部死了。” “我好像记得,当初事情是交给端王审理的?”姜雨烟被这个念头惊出一身冷汗:“会不会是太子心腹在严刑下,说出了什么。” “而后端王告诉了颜雨笙?” “太子心腹在造反中就被绞杀了。”珍嬷嬷沉声道:“再说,大小姐要是早知道,不得巴巴的和六皇子去说,搅合您的婚事?” “也是。”姜雨烟叹了一声,道:“总之这件事有些蹊跷,咱们得提防着,而且今日事情失败,六皇子那边肯定是要怪罪的。” “事情失败也不是您一个人的原因。”珍嬷嬷给她倒了杯水,道:“咱们不要一惊一乍,且静观其变。” “话是这么说,我心不可能安定的了。”姜雨烟眸中充斥浓郁的忧色,道:“要早些得六皇子信任,将他的秘密掌控。” 另一边,颜雨笙在回听雨阁的路上。 虽说还有三日才是大婚,但府上早就开始布置,从前厅一直到听雨阁,路上的长廊中都挂着大红的绸子和张贴的双喜,一派喜气。 梁嬷嬷看着那些红色,却是不解的问及另一件事:“小姐,您知道姜小姐的把柄,大可直接撕破脸,为何要去告诉她?” “直接多没意思。”颜雨笙笑了笑,笑意并不达眼底:“砍头和凌迟,哪种刑罚更痛苦?” “自然是凌迟,砍头直接一刀毙命,而凌迟却是刀刀割肉,折磨的人想死都不可能。”梁嬷嬷说着,悟到了什么,道:“小姐在用凌迟的法子对付姜小姐?” 颜雨笙点点头:“她知道头上悬着一把刀,可刀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会掉下来要命,这些都是未知数,正因为未知,才会觉得恐惧。” “我要让她成日提心吊胆,睡眠不安,这可比直接杀了她要痛快。” 梁嬷嬷点点头:“也是,对了,王爷那边传信,说大牢中都打点好了,什么时候安排吴慧恩进府?” “就现在吧。”颜雨笙冷笑道:“她让我不痛快,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吴慧恩进府还算顺利,虽然颜家都恨透了她,可在颜雨笙说好话的情况下,老太君和颜正廷到底还是松口了。 尤其是在吴慧恩只在府上呆几日的情况下。 姜雨烟还没从颜雨笙带给她的恐惧中抽身,就瞧见被梁嬷嬷送上门的吴慧恩,脸色微微扭曲者:“你怎么来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恶心人的事 负责送人的梁嬷嬷还没走,听到这话故作不知,道:“姜小姐这话问的真是可笑,吴慧恩是你的生母,大婚当前,生母进府陪伴,有什么问题?” “可,可……”姜雨烟语气弱了几分:“我是从颜家出嫁的!” “从不从颜家出嫁,您照样是吴慧恩的女儿,是姜家的女儿,连姓氏都是如此。”梁嬷嬷见她的表情吃瘪,笑意更浓。 “难道姜小姐在相府呆了几日,有大夫人做养母,就当真觉得自己是颜家人,是高高在上的二小姐了?” 姜雨烟脸色微变,道:“你什么意思?” 梁嬷嬷冷笑道:“奴婢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何况吴慧恩不光是姜小姐生母,做养母还相处了十几年呢,定是有感情在的。” “好了,人是颜相和老太君开口送来的,奴婢的任务完成,就不打搅姜小姐和吴慧恩叙旧了。” 看着梁嬷嬷离开时的背影,姜雨烟气的差点晕过去,偏偏抬出颜相和老太君,她还不能计较。 这份火撒不出来,转念就挪到了吴慧恩身上,恶声恶气问:“你来做什么?” 吴慧恩面对姜雨烟时,可没求颜雨笙时候的低声下气。 她走过去在姜雨烟旁边的椅子上大喇喇的坐下,还吩咐珍嬷嬷:“走了一路,渴死了,去给我倒杯水来。” “你……”珍嬷嬷动了动嘴皮子,看向姜雨烟。 姜雨烟也十分诧异:“吴慧恩,你是婢子!” “是,之前是婢子,是你奶娘,如今不一样了,我是你娘,是生母!”吴慧恩从小桌上捞起一个梨子就啃了起来。 一边啃还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感叹道:“哎呀,这么一看,当年冒险将你和颜雨笙调换,就是对的,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姜雨烟眉头紧锁,明显不想听她提及以前,呵斥道:“起来!” “装什么装,死丫头。”吴慧恩将狠狠梨子一丢:“你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当初也是我冒险调换孩子,你才有今天的好日子,你要赶我走可以。” “我这就去跟颜相和老太君说,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再将你对相府其他小姐做的事说给他们听!” “你敢!”姜雨烟气的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吴慧恩的鼻子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吴慧恩冷笑着,话里还带着嘲讽:“我在大牢半年什么苦没吃,也想的很清楚,只要你还活着,荣华富贵就必须有我的一半。” “你若不好生将我供着,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你也别好过。” 姜雨烟看着吴慧恩这幅无赖泼皮的样子,竟是毫无办法,眼底杀意一闪而逝。 吴慧恩好歹是伺候过她,看着她长大的。 见此情形,讥诮道:“你别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我,我留着后招,只要我不在了,别人就知道是你弑母,所以,你可长点心,也算我这块老姜,交给你的本事!” 珍嬷嬷也算看出来吴慧恩不好对付,走过去拉了拉姜雨烟的衣角,低声劝道:“吴慧恩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得顾忌着,不就是多张嘴,也不是养不起。” “这时候,不宜和她闹翻,且人是光明正大,经过相爷和老太君首肯后送进来的,要真有个好歹,只怕咱们嫌疑是洗不清。” 姜雨烟总算是勉强顺下气,警告道:“你要想过好日子可以,但要消停些,只要我有吃的,就不会饿到你。” “这才对嘛。”见她妥协,吴慧恩满是得意,视线在触到她头上的金钗时,眼珠子一转,叹道:“哎呀,这么些年,好的都紧着你,都紧着你哥哥。” “我一把年纪,还没戴过金钗子呢。” 话说的足够直白,姜雨烟被恶心的不行,翻了个白眼将金钗取下丢过去:“拿着,没事就在偏屋呆着,别出来。” “哟,你这什么态度?”吴慧恩倒是不干了:“我是你娘,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再说,我听闻你有身孕了,怎么着我这做娘的也要好好照顾你。” “你怎么知道!”话一说出来,姜雨烟就知道,肯定是颜雨笙说的,她紧紧咬着牙,话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要是不想死,怀孕的事就别拿出来说。” “不然传出去,大家真就得一起死!” 姜雨烟表情过于狰狞,以吴慧恩对她的了解,看出不对劲:“孩子,该不会不是六皇子的吧!” 姜雨烟没说话,但她铁青的脸色,足以说明一切。 “哎哟,你还真是孟浪,怎么能如此轻贱!”吴慧恩说着,声音低了几分:“算了,我往后的荣华富贵还指望你,我会帮你的!” 姜雨烟懒得面对她,也不搭理,直接吩咐珍嬷嬷扶她进屋休息去了。 吴慧恩独自坐在桌前,盘算的又是另一件事——光她们母女过好日子怎么行,家里的姜晓坤才是宝贝呢。 要把姜家几口都弄来享享福才是! 雅苑因为吴慧恩的到来乌烟瘴气,她满口是姜雨烟的亲娘,在院子里都快成大爷了。 婢子们本就被姜雨烟折磨的苦不堪言,如今又有个狐假虎威的人作威作福,全都敢怒不敢言。 甚至大婚前天,雅苑还抬出一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婢子。 相府人本就对姜雨烟没有好感,这下更是了,尤其是周芷兰,先前还去雅苑看看姜雨烟,这几日不仅没去,连姜雨烟去梅香园请安都拒绝了。 春花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只觉得好笑:“要不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姜小姐这样的,就吴慧恩能治,小姐,您可算是报仇了。” “报仇?”颜雨笙淡淡一笑,回想起前世。 如今的她,已经能云淡风轻的想起前世那些血腥和算计,但,刻在骨子里的血海深仇,不可能不报。 姜雨烟如今的境地才哪儿到哪儿,早着呢! 她要看姜雨烟和南奕铭一起,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再苦苦折磨,才算平了当初她的仇恨。 大婚前夜,相府已经来了不少宾客,院子里摆了五六桌,全是宗亲和将军府的客人。 虽说将军府和周芷兰断了往来,老夫人到底心疼颜雨笙,一家人全部到场,送颜雨笙出嫁。 “要说啊,还是颜相好福气,虽然前一阵子相府出了不少事,如今两个千金还是同时嫁入皇室,成为人上人。”推杯换盏间,有位宗亲大着舌头,道。 “恭喜颜相,地位更如之前稳固。” 说是家宴,可府上到底有谁的眼线还说不准,又这么多人听着,颜正廷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正在这时候,门口小厮前来通报:“相爷,外边有几个自称是姜小姐亲戚的人,死活要进来,让还是不让?” 第两百四十九章 恶心到底 成婚前夜的宴会,自然是家宴。 除了颜家的宗亲旁支和将军府的人,还有些外人在,都是颜正廷交好的世家,给颜雨笙热闹添彩来了。 除了他们,颜相府的人也都在。 今日是颜雨笙的主场,别人句句都是恭喜颜雨笙,顺嘴提到姜雨烟要嫁给六皇子。 也是,她是侧妃,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姜雨烟一直安静坐着,忍住心里汹涌不平的情绪,指望着有谁能想起她,真心为她高兴。 可饭菜都快吃完了,也没等到谁真心实意的祝福一句。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的目光,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姜家亲戚,除了姜老太那一家人,还能是谁? 他们为何会来相府! 难道是…… 姜雨烟的视线转向颜雨笙。 果然,颜雨笙正带着微笑看她,用嘴型道:“新婚贺礼。” 是她请来给她难堪的! 颜正廷也正看着姜雨烟,见她毫无反应,有些不悦:“没听到小厮说什么?” “父亲。”姜雨烟脸色惨白,起身道:“我自小长在相府,不管相府认不认我这女儿,在我心里,父亲和母亲都只有一位。” “至于外边攀亲戚的,还是不要进来扰大家兴致了,我出去看一眼,打发了就是。” 颜正廷目光沉沉,说不清眼底是鄙夷还是淡漠:“随你。” 这样的场合,吴慧恩也在,不过她没能在雅苑那样放肆,而是站在姜雨烟身后。 听到姜雨烟这么说,她拉了拉姜雨烟的衣袖,警告着提醒道:“外边肯定是你父亲和弟弟,为何不让他们进来?” “这么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姜大成和姜晓坤的嘴脸?”姜雨烟脸色微沉,碍于人前,又不好表现,只能压着嗓子,道。 “先出去将人安置,今日搅合的我下不来台,六皇子肯定不满,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慧恩冷笑一声,道:“婚约是皇上亲赐,哪怕六皇子再不满意,也不敢退婚,再说,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他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善待你几分。” “我看,你就是不想和姜家扯上关系,还说什么只有一位父亲一位母亲,要不是老娘当年拼死生下你,又冒着天大的危险将你和颜家的孩子调换,你能有今日?” 吴慧恩虽然说的很小声,但毕竟在宴席上,周围还是有好奇的眼神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 姜雨烟避开那些视线,又担心吴慧恩接着纠缠,不耐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说那些话还不是为了哄着相爷高兴?” “你眼界短浅什么都不懂,失去颜家做靠山,哪怕我有孩子,六皇子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凭你和姜家,能带给我什么?” 吴慧恩被说的噎住,虽然懂她说的理儿,心里却还是不舒服。 “雨烟妹妹不是要出去?”颜雨笙冷眼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的互动,忽然朗声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吧,姜家还在的人不多。” “想来外边的亲戚,就是你的亲父和亲弟弟,我好歹和他们相处十几年。” 颜雨笙的话在场的人都差不多能听到。 不知内情的人接话,道:“大小姐也算受人养育之恩,如今还能想到他们,真是仁心仁义,看来姜家人将大小姐教的很好。” “是啊。”立刻有想巴结她的宗亲接话,道:“这大喜日子,姜家人不远千里也赶过来,想必也是有些情分在的。” “今儿这么热闹,要不将人请进来,左不过多几双筷子,相爷肯定不会在意的。” “也是,一出嫁将来见面的日子就没了,要不请进来吧。” 众人都这么说了,老太君忍着不悦,道:“雨笙,姜家便是有过错在前,也将你养了这么大,这样,将人叫进来吧。” 颜正廷想到六皇子的关系,转念觉得姜家人可是抵挡皇上怀疑的挡箭牌,心中微动,跟着道:“你祖母说的是,去请吧。” “老太君真是大度。”有人夸赞道:“难怪相府蒸蒸日上。” “可不是,相爷和大夫人也和气大度……” 众人七嘴八舌,将气氛烘托到这个份上了,就算姜雨烟再不愿意见到他们,也不得不将人迎进来。 好在从长清县离开的时候,是六皇子派人去摆平姜家的,想必,姜家对她也有些忌惮,应该不会肆无忌惮吧! 想到这,姜雨烟抿了抿嘴,道:“祖母,我去接人进来。” 老太君摆了摆手,眉目间的不喜一闪而逝。 颜雨笙嘴角微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姜雨烟越是想要什么,她越要让她得不到! 吴慧恩陪着姜雨烟朝外走去,边走还边道:“你个死丫头,要不是雨笙发话,你怕是连亲父都不认了。” “她再好,你认她做女儿啊。”姜雨烟压住心里的火气,道:“非要在这节骨眼来添乱,真是晦气。” 吴慧恩还想说什么,迎面看到巡逻的侍卫,终于还是将那口气咽下去了。 因着有宴会,颜相府的大门并未关闭,只增派人手把守。 隔得老远,姜雨烟就看到了姜大成,姜晓坤,姜老太,甚至连姜晓坤死活要娶回家的勾栏女子都在! “这儿呢!”姜晓坤也看到他们了,一蹦三尺高,大声叫道。 吴慧恩有几年没回去了,加上牢狱之灾,她可想念这儿子了,礼数也顾不得,率先冲出去和姜家人团聚。 姜雨烟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股恶心感蔓延,忽然勾着身子干呕起来。 “小姐,可不好表现出来。”珍嬷嬷掏出随身带着的话梅塞过去,道:“压在舌下,免得叫人看出来。” “他们一家人就是吸血鬼。”姜雨烟想到在长清县经历过的事情,恨得牙痒痒:“姜老太和姜大成将我所有银子搜刮走,姜晓坤还打过我。” “我恨不得这一家子赶紧去死!” “哎哟,我的小姐,您可真是糊涂。”珍嬷嬷说着,四下看了眼,道:“这些话您心里想想就是,可不好说出来!” “老太君和相爷显然是要在大家面前充个大度的面子,您就算不甘愿,也要配合着将这场戏演完。” 珍嬷嬷说着,叹道:“先去将人迎进来吧。” 姜雨烟也知道这个道理,等干呕的感觉过去,才出去迎接。 吴慧恩不知道和姜家人说了些什么,她一过去,姜晓坤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看来我的好妹妹混得不错啊,都要成六皇子侧妃了。” “这么说,我们全家都要跟着你吃香喝辣了!” 第两百五十章 看热闹 姜雨烟本来已经调整好情绪才出门,可被姜晓坤那无赖样子和无赖话一激,隐忍的情绪再也压不住。 她冷笑一声,道:“有些事你别肖想,难道忘了之前六皇子的人是怎么警告你的?” “当时我被那人拿刀威胁,一时间没想起来说这件事。”姜晓坤看了眼两边的侍卫,走到姜雨烟面前,低声道:“好妹妹,六皇子肯娶你做侧妃,的确是你的本事。” “想必,他还不知道你有了六皇子的骨肉吧,若是我将这消息透露给六皇子,你的侧妃梦,还能做成吗?” “你敢!”姜雨烟激动之下,瞳孔都跟着剧烈收缩。 若不是因为有忌讳,她早就将这家贪得无厌的人给杀了! 姜晓坤很满意她的反应,视线看了眼她的肚子,轻挑道:“我敢不敢你应该知道,你不让我好过,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过好日子?” “我已经绝后,是废人一个,能活一日是一日,自然都要享受。” 姜雨烟太清楚姜晓坤这样的人,说白了,姜家所有人,包括她自个儿,都是一个模样。 果然,可在血脉中的东西,不可能改变。 哪怕在颜家做大小姐养了十几年,还是改不掉。 这时,姜老太慢慢走过来,道:“连夜赶路,可累死我老太婆了,不是说要请我们进去,还是相府发话的,赶紧进去吧!” 姜雨烟这才收回心思,看向在场的几人:“我是养女,又是六皇子侧妃,本质上没什么作用,你们都警醒着些,嘴上有个把门的。” “我有好日子,你们就能跟着吃香喝辣,我不好过,你们就要回长清县继续过苦日子,知道该怎么做?” “哎呀,真啰嗦,我这做父亲的,难道还要听你的教训?”姜大成满是不赖烦,道:“进去,我都等不及要喝酒了,相府的酒肯定很美味。” 姜雨烟带着几人进去时,姜家几人的穿着,还是让不少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况且他们的衣裳,还是之前从姜雨烟手中抢了银子置办下的。 老太君作为相府的长辈,心中再鄙夷不屑,嘴上还是道:“这便是长清县姜家的人吧。” “是,是。”姜老太看到老太君的穿着打扮,眼神都直了。 颜雨笙笑了一声,道:“雨烟妹妹,你难道不介绍下?” 姜雨烟板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朝众人一一介绍。 等介绍到姜晓坤带来的女人时,脸上几乎都挂不住:“这是我的嫂子。” 人是姜晓坤从勾栏中买出来的,叫柳怡儿,三十好几岁,脂粉涂的很厚,照样盖不住脸上的纹路。 此时被介绍,柳怡儿支起勾栏里那种媚笑,朝大家打着招呼,身体也随着她的招呼微微扭动着。 大家都是正经家,这种做派,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顿时,桌席上的人,全部都神情诡异,鸦雀无声,眼神更像是看耍猴的一家似的。 姜雨烟脸都气红了,避开脸道:“先去入座吧,就在最角落那一桌。” 今日宴会,云玲郡主也来了,见状,笑道:“姜小姐,你这嫂子怕是楼子里出来的,骨子里的劲儿带到这种场合,合适吗?” “长清县清苦,姜家家穷拿不出聘礼,娶不起正经人家的姑娘。”姜雨烟小声解释着,还补充道:“现在柳怡儿已经脱离风尘,安心过日子了。” 云玲郡主嗤笑一声:“正经人家的姑娘要多少聘礼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楼子里的姑娘赎身要不少银子,再说刚才那人腰都要扭断了,可不像是安分人儿。” 姜雨烟不知如何辩解,站在原地满是委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倒是柳怡儿,听到这话不干了。 泼辣劲儿一上来,不管不顾道:“你谁啊,老娘什么样儿管你什么事?回去问问你家里的老爹,还有哥哥弟弟,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之前伺候过的人,也有身份高贵的,保不齐还有你未来夫君呢!” “粗鄙,真是粗鄙!”云玲郡主何时被人这么骂过,气道:“还以为姜家是什么好人家,没想到竟是如此粗鄙不堪的!” 柳怡儿还想骂回去,姜雨烟冷着脸打断,道:“还不赶紧给云玲郡主道歉,她父亲乃召安侯爷,威震八方岂容你诋毁?” “这可不是长清县那点巴掌大的地方,一句话不对,可是要命的!” 柳怡儿不知道官爵,但侯爷这两个字,她清楚是很高的官位。 她看着云玲郡主,又看了眼满是满是后怕,嗫嚅着不情不愿道:“我一时嘴快,还请郡主原谅。” “原谅?”云玲郡主冷声道:“今日若不是雨笙的婚前宴会,本郡主定要扒了你的皮,自求多福吧,往后别让我遇到你!” “好了。”老太君不愿意叫人看笑话,不悦道:“云玲郡主,今儿的确是姜家人不对,看在我的面上,请你原谅。” “雨烟,将人带去后屋吃饭吧。” 又招呼看热闹的人,道:“大家吃饭,那些个是姜家人,和咱们相府无关。” 本来宴席就吃的差不多了,这场闹剧下来,大家都纷纷放下筷子,家宴也随之散去。 颜正廷一晚上都不痛快,尤其是姜雨烟带来的人,真是丢人! 送走几个好友,也不管宗亲在场,他就朝姜雨烟道:“立刻将人给我弄出府去!” 姜雨烟一愣,随即小声道:“父亲……” “我不是你父亲,刚才那个目光狗碎的才是!”颜正廷越发觉得恶心,打断姜雨烟,道。 “是,相爷。”姜雨烟带着哭腔改口,道:“明儿就要大婚,我也没地方,要不,您饶一晚,等明儿出嫁后,人我就带走,成吗?” 颜正廷还要说话,有个醉酒的宗亲道:“姜小姐也是可怜,没地方去,相爷好人做到底,不如就放人住一晚。” “哼!”颜正廷一甩衣袖,愤然离席。 留下的几人,不管是老太君还是周芷兰,无一不是冷着脸。 倒是颜芊月,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了几句,被老太君瞪了眼,也就消停了。 颜雨笙远远看着这一切,心里只好笑,直到老夫人走来,握住她的手。 “外祖母。”颜雨笙叫了一声。 “好孩子,那家子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在长清县肯定受苦了。”老夫人手用劲了些,塞给颜雨笙一个东西,道:“算是我给你添置的嫁妆。” 手中被不动声色塞进来的小物件冰凉,很硬,像玉佩又感觉不是,颜雨笙一时间没猜出来到底是什么。 正在她要拿出来看时,老夫人低声道:“回去在看。” 而周芷兰也朝她们走近,颜雨笙只能悄悄将东西塞进衣袖中。 第两百五十一章 一错到底 自从老夫人说要断绝关系开始,她就铁了心。 不仅不愿意见到周芷兰,连带着和相府都没有来往。 今日还是因着要给颜雨笙长脸,才带着全家来相府,宴席前后连正眼都没看过周芷兰。 反倒是周芷兰,眼睛一直盯着老夫人,想找到机会和老夫人说上几句话,看能不能缓和下关系。 连宴席上姜家人来,她都没反应。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周芷兰紧着跟上老夫人的步伐,谁知道老夫人却是朝颜雨笙而来。 周芷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错失机会,紧紧跟随。 老夫人见到周芷兰,原本脸上的笑意几乎是瞬间冷却,握了握颜雨笙的手,道:“你早点休息,明日大婚,要早起上妆,一整日礼数,很累的。” “等你大婚后得空,再去将军府上,咱们细谈。” 颜雨笙心知她不愿意见到周芷兰,点了点头,道:“外祖母,外头天黑,您回去是要仔细着些。” “不用担心,还有你两位舅母在呢。”老夫人勉强笑了笑,说完准备直接走人。 周芷兰快一步横在老夫人面前,低声叫道:“母亲。” 老夫人就像是没听到,越过周芷兰想走。 周芷兰一把抓住老夫人的衣袖,道:“母亲,已经过去这么久,您难道还是不想原谅我吗?” “我以为之前说的够清楚了,看来你还是一如往常的愚蠢,没懂我的意思。”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我再重申一遍。” “你差点害死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母女情分就断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周芷兰满脸痛苦,摇着头难以置信道:“我不信母亲当真会狠心,您连雨笙婚礼前夜的宴会都参加了,想必心里还是有我的。” “雨笙是雨笙,你是你。”老夫人没朝周芷兰看一眼,目不斜视道:“你要是有她一半懂事孝顺,我也不至于对你寒心。” “话已至此,还请颜大夫人放手,给彼此一个体面。” 周芷兰准备了一腔话要和老夫人说,准备死缠烂打,让老夫人原谅她。 可老夫人这一声“颜大夫人”,再度声明两人之间的关系。 周芷兰终于意识到,老夫人不可能原谅她了,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忽然后悔当初为了给姜雨烟求婚约而得罪整个将军府。 但,后悔又能如何,早就晚了。 周芷兰颓然的摊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带着汪氏林氏毫无留恋的离开。 颜雨笙看了她一眼,眸中毫无情绪,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随后也离开了。 “大夫人,地上凉,还是起来吧,人都已经走了。”红嬷嬷心酸至极,伸手去搀周芷兰。 周芷兰眼中含泪,喃喃问:“我真的错了吗?红嬷嬷,你告诉我,当日我是否真的错了?” 红嬷嬷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婢子,打小伺候周芷兰的,见状十分不忍,重重叹道:“夫人当时做那决定的时候,奴婢就曾劝过。” “老夫人虽然宠溺您,却也是有底线的,御赐金牌要是用在大小姐身上,老夫人估计都不会气的和您断绝关系。” “您瞧,如今的姜小姐,心里有几分对您的感激?奴婢听闻,她可是经常进宫给六皇子的姨母请安呢。” 周芷兰早就知道姜雨烟不可靠,事到如今,她没反悔的余地罢了。 她就着红嬷嬷的力道,起身道:“当我选择姜雨烟,就只能是她,必须将错就错到底,你也看到颜雨笙对我的态度了。” “颜雨笙不可能成为我的依靠,况且还有十几年的事情横亘在我们之间,她有朝一日知道真相,怕是恨不得杀了我。” “好在姜雨烟有些手段,等她坐稳六皇子侧妃,生下小世子就好了,走,咱们去看看姜雨烟。” 府上宾客并未走完,还有好些宗亲留宿,相府比平时热闹许多。 哪怕偏僻的听雨阁,都能听到些动静。 梁嬷嬷扶着颜雨笙,几次三番想说点什么,却又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颜雨笙早就察觉了,快到听雨阁时,才问:“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梁嬷嬷到底忍不住,低声劝道:“大夫人到底是您的生母,万一传出去您对她的态度,怕是要惹人非议,人前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她心里只认姜雨烟,我又何苦自找不快?”颜雨笙笑了笑,眼底并无笑意:“在我心里,知道真相的那一霎,就已经是没爹没娘了。” 梁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姜家一家子都是贪婪货色,他们该不会反被姜小姐收买,给您泼脏水吧。” “姜家人是贪婪,却也是欺软怕硬的无赖。”颜雨笙想到刚才姜大成和姜老太看她的眼神,冷哼道:“临走前,我卸了姜大成一只手。” “姜老太也见识过我的狠辣,如今我身份又尊贵,他们连和我对视都不敢,倒是可能捏着姜雨烟的命脉,将她整的叫天不应。” 梁嬷嬷点点头,随即又问:“那姜小姐怀孕一事,要不要作为新婚贺礼透露给六皇子那边?” 颜雨笙皱了皱眉:“照理说,元松那人也有些手段,在长清县肯定逼问过姜家人,他没问出姜雨烟有孕,肯定是姜家人说漏了,或者是拿捏着什么。” “消息先压一压,等过些日子静观其变。” 明日就是大婚,回到听雨阁,颜雨笙梳洗过后就睡下了。 倒是雅苑,空前的热闹。 姜家一家四口,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豪华的宅子,更别说入住了。 刚饱餐一顿,兴奋的谁都睡不着。 姜晓坤更是横躺在软塌上,柳怡儿给他捶着腿,舒服的直眯眼:“哎呀,还是妹妹享受啊,这么好的地儿一住就是十几年,也就我不是女儿,没那个命调换身份享受啊。” 姜老太摸索着桌上的绒垫子,乐呵呵笑道:“这不是有现成的,多好,就这么点,比咱们睡的垫子都软和。” “是啊。”姜大成啧啧道:“别说垫子,这一间院子都比咱们长清县的宅子都大,还起了个名字,叫什么院子,真是洋气。” “是雅苑。”吴慧恩轻车熟路,给姜大成倒了杯水,视线落在姜大成有些扭曲的手上:“你又出去赌,被人打了?” 说起这手,姜大成还一肚子火,将被子狠狠搁置在桌上,道:“叫颜雨笙那个小贱蹄子给扭断的,邪门的很,找了不少大夫,都说没法子治。” “肯定是长清县的大夫无能。”吴慧恩满是不屑,回头吩咐姜雨烟道:“雨烟,明儿给你爹找个大夫,知道了吗?” 第两百五十二章 恶心的姜家人 姜雨烟正烦心着,冷艳看着这些人,闻言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明日我大婚?” “也是,明儿不成,那就后天吧,你爹这手,不能拖了。”吴慧恩又想起什么,撇了撇嘴道:“不过你那大婚,也没什么忙的。” “人家颜雨笙嫁过去做正妃,三媒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你是侧妃,连婚仪都不能有,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六皇子府,就万事大吉了。” “说白了,就是妾。”姜老太翘着二郎腿,朝姜雨烟看了眼,道:“那也的确没什么好忙活的,明日婚仪后,带我们去灵都逛逛。” “你弟弟那身衣裳旧了,买些衣裳,怡儿也需要几件首饰冲门面,还有……” 姜雨烟忍无可忍,打断道:“你们太贪心了,什么都要买,我是造银厂吗?” “你的聘礼应该不少啊。”姜老太撇撇嘴,道:“当初村里的罗员外要纳雨笙为妾,还给几百两做聘礼呢,六皇子纳妾不得几千上万两?” “妹妹怕是舍不得拿出来。”姜晓坤一个翻身从软塌上坐起来,冷笑道:“她呀,打心眼里还觉得自个儿是颜相府的人呢!” “呸,你也配。”姜大成啐了一口,道:“今晚我虽然没参加你们的正宴,却也远远看到颜雨笙了,到底凤凰就是凤凰。” “那气质模样,可不是你能比的。” 姜雨烟气的浑身发抖,他们就像是吸血鬼,吸她的血不够,还要在捡她心里的痛处使劲戳。 珍嬷嬷担心姜雨烟气坏身子会动胎气,忍不住开口,道:“你们看不上雨烟小姐,那就请出去,就算雨烟小姐什么也不是,你们现在能踏足相府,也是托她的福。”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一个婢子都敢开口教训我们。”姜晓坤半是讥诮,半是恼羞,道。 姜大成向来粗暴,起身一耳光就朝珍嬷嬷扇去,骂骂咧咧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伺候人的下贱货。” 珍嬷嬷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姜大成又使了大劲,她瘫倒在地,腮帮子顿时肿起来了。 姜雨烟也没料到这个局面,愣了愣赶紧扶起珍嬷嬷,道:“你没事吧?” 说着,又狠狠瞪着姜大成,厉声道:“还不给珍嬷嬷道歉!” “她?呸!”姜大成一口痰吐在珍嬷嬷身上,不屑道:“当初颜雨笙在姜家,挨的打可比这多的多,我也没道歉。” 姜雨烟还指着珍嬷嬷给她出主意,又清楚姜家一家子都是无赖,也不管姜大成,扶着珍嬷嬷起身,道:“我先送你回去。” “他们的错,我先赔个不是。”说着,声音低了几分,道:“放心,这笔账,我会帮你讨回来的,还不到时候罢了。” 珍嬷嬷眼眶都气红了,但她在长清县就见识过这一家子的恶劣,起身,道:“小姐无需客气,奴婢都明白,奴婢自行回去处理,您还要留在这看着局面。” “相府今日宾客多,闹出什么,相爷怕是越发生气。” 珍嬷嬷虽然这么说,姜雨烟还是叫秋菊跟着去伺候珍嬷嬷,留下秋收照顾她。 秋收长得有几分姿色,典型的小家碧玉,进门开始,姜晓坤就两眼放光,轻挑道:“你这婢子不错啊,我正好缺个小妾。” 姜雨烟恶心坏了,忍无可忍道:“你都不是男人了,还想着姑娘,难怪要被人卸了命根子。” 这是姜晓坤的痛处,他就想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满脸阴鸷:“姜雨烟,你不管我是什么,今日我要定这个婢子了。” “你若不给,我就将你的秘密告诉六皇子!” 姜雨烟双手紧握成拳,要不是她打不过这一家子,早就将他们都撕碎了! 好一会,她才缓过心里的怒意,颤声道:“要我将秋收给你做妾也行,今日开始,你们必须听我的,不然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 “我也受够被你们威胁了,与其活的胆战心惊,不如大家一起去死!” “好啊。”姜晓坤眼睛放光,道:“只要你将她给我,再好吃好喝供着我们一家子,什么话都好说。” 秋收从他们的对话中就能察觉什么,跪下道:“奴婢甘愿伺候小姐一辈子,请小姐不要将奴婢许给人家。” “谁让你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姜雨烟正在气头上,反倒是怪罪秋收,道:“一双眼睛就知道勾人,刚才秋菊也在,怎没见人家看上秋菊?” “赶紧收拾下,跟着他去!” “不要。”秋收哭着哀求,道:“奴婢没有勾引人,求小姐收回成命。” “去,再叫个人来伺候我。”姜雨烟别开脸,朝姜家人道:“今日你们就宿在这院子里,少说话,少议论,相府可不是长清县那破地方。”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我的身份救不了你们。” 秋收哀求许久,还是被送进姜晓坤屋内。 柳芽儿也不是个省心的,虽然妒忌秋收年轻貌美,却也知道姜晓坤不能人事,任由姜晓坤瞎折腾,在秋收反抗的时候,偷偷下了不少狠手。 等下半夜,柳芽儿将人赶出来的时候,秋收连路都走不稳,还是雅苑的一个洒扫婢子看到她躺在院子里,将人拖回去的。 姜晓坤就睡在隔壁的偏屋,秋收的惨叫传来,姜雨烟压根睡不着,烦躁的坐起身。 被叫进来的婢子,是六皇子派来监视她的,之前有两个,其中一个被叫回去了,还剩下的这个叫流心。 虽然也是贴身婢子,但姜雨烟以不习惯人多为由,一点也不重用,秘密也没叫她们知晓,今日是不得已,才将人叫来。 雅苑的动静太大,流心心如明镜,也不点破,只半劝慰,半警告,道:“姜家的人太不守规矩,只怕六皇子不会喜欢他们。” “我如何不知?”面对流心,姜雨烟还是保持着冷静,没迁怒与她:“明日找个小院子,先将他们带去,别闹到六皇子跟前。” 流心应了一声,又低声道:“六皇子那边吩咐的,要早日将东西拿到手,如今您都要出嫁还无音讯,将来岂不是更难以接近?” 姜雨烟终于开始不耐烦,皱眉道:“知道,我要睡了,你先下去。” 随着烛火被流心吹灭,姜雨烟还是睁眼到凌晨,流心说得对,她本来就不好接近将军府,如今还要拿将军府的东西,如何能办到! 第两百五十三章 最好的机会 次日便是大婚。 颜雨笙睡得早,天不亮就被吵醒后,再也睡不着,望着床顶发呆。 过了今日,她就是端王妃了,身份完全不同。 虽说前世也嫁过人,但和南奕铭两人的婚事潦草至极,婚后两人更无夫妻之实就被杀了。 若是没背负一身仇恨,与南鹤峥的婚事,未必不是好的。 但,也正因前世的事,她对南鹤峥总不好敞开心扉。 正在想着,梁嬷嬷撩开床帏,道:“小姐,喜嬷嬷已经来了,要准备起身梳妆打扮。” 原以为她还没醒,床帏挂好后,梁嬷嬷才看到颜雨笙睁着眼,不由笑道:“小姐原来早就醒了,奴婢还以为您会没醒呢,想来是有大喜事,高兴的睡不着吧。”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从榻上坐起身,道:“婚事早就定下,迟早有这日,哪儿会因为这个睡不着,还不是因为府上动静太大。” 听雨阁相对安静很多,还是能听到很多声音,梁嬷嬷点点头,随即压着嗓子笑道:“听雨阁附近除了四小姐的院子,再无旁的客院,还算好的。” “您是不知道,昨儿姜小姐的雅苑,那动静才叫是大,最后连相爷都派人去问了,才知道是姜小姐那个哥哥,看中了姜小姐身边伺候的婢子。” 春花昨晚在守夜,不知外头的事情,正伺候着颜雨笙穿衣,闻言道:“姜小姐如今是侧妃,她哥哥也算攀上了皇亲。” “秋收和秋菊也算有几分姿色,被她哥哥看中,大不了从了做妾,闹出动静做什么?” 梁嬷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据雅苑伺候的婢子说,姜小姐的哥哥就是个无能之人,早就没了根,况且身边还带着个身份不清白的女人。” “被看中的秋收哪里肯从,几番挣扎,姜小姐还是将人送进她哥哥的房间,啧啧,惨叫声可响了大半夜,秋收最后还是被雅苑的洒扫婢子扛回去的。” “那洒扫婢子说,秋收最后被人丢在门外,衣不蔽体,露在外边的皮肤青紫交加,惨不忍睹,作孽哟!” 白芷进门时正好听到这席话,道:“今日是小姐的大喜日,梁嬷嬷说这些晦气事做什么,喜嬷嬷都等的着急,赶紧穿上嫁衣准备梳妆了。” 梁嬷嬷这才呸了一声,道:“都怪奴婢这张嘴,奴婢还想着雅苑向来和咱们听雨阁不对付,她院子里的糟心事小姐听了会高兴,这才提了一嘴。” 颜雨笙没说话,转念想到那日她那日在雅苑门口遇到的秋收,眼神微变:“我记得秋收也算自小跟着伺候的,怎么现在都是珍嬷嬷跟在她身边?” “您还不知道呢,珍嬷嬷主意大,姜小姐对她极度信任。”梁嬷嬷冷哼一声,不屑道:“珍嬷嬷这人从前在梅香园和奴婢共事过。” “她眼高于顶,恨不得主子只在乎她一人,哪里容得下秋收和秋菊。” 颜雨笙站着,任由几人往她身上套嫁衣,略带深意道:“秋收分明是被姜雨烟打过,姜雨烟的性子很差,肯定会将所有过错算在下人身上,打骂发泄。” “这一回,她又用秋收去填姜晓坤那人,雅苑的婢子难道不心寒?” 依旧是梁嬷嬷回答的:“哪能不心寒,伺候又不是一两年,十年的主仆情谊都能不要,早就听管家说,秋收秋菊二人还去求过他。” “说是想换个地儿伺候,但姜小姐身份特殊,加上府上接二连三出事,多了好些婢子,管家才给拒绝了。” 颜雨笙却是低声道:“这不是最好的机会?” “小姐的意思……”梁嬷嬷低声问:“难道您想拉拢秋收?” 颜雨笙也没明说,只道:“我妆台子里放着一盒跌打散,消肿止疼,你一会找机会给秋收送去。” 梁嬷嬷顿时懂了,应声道:“是,奴婢明白。” 嫁衣繁琐,春花,梁嬷嬷,白芷加冰泽四人都摆弄了好一会,才将嫁衣穿戴周正。 “小姐真是沉鱼落雁,从前大家都说姜小姐生的好看,如今看来,咱们小姐才是灵都第一美人呢。”春花将衣裳褶子抚平,称赞道。 梁嬷嬷也道:“是啊,都说女大十八变,奴婢说个不该的,先前在长清县见到小姐的时候,小姐瘦弱的紧,皮肤还黑,比咱们相府的大丫鬟都要粗糙几分。” “这会子一看,精致的就像是画上的仙女一般,难为王爷为小姐倾倒,奴婢要是个男人,也要被迷住呢。” 几个婢子七嘴八舌的调侃,但都是由衷的夸赞。 “好了,别贫嘴,喜嬷嬷不是等急了?”颜雨笙嗔怪道:“还不请进来?” 喜嬷嬷是被特意关照过的,哪怕等了很久,也是笑眯眯的候着。 进门就喜笑颜开,道:“奴婢奉命前来给大小姐梳妆打扮,恭贺大小姐新喜。” “嬷嬷有礼。”颜雨笙浅浅笑着:“有劳嬷嬷久等。” “没事,大小姐生的貌美如花,上妆也简单的很,随便一化就是天仙似的。”嬷嬷将带来的小箱子放在一旁,道:“先上妆再梳头。” 颜雨笙一直用她自个儿研制的东西匀面,皮肤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柔嫩,毛孔小到看不见。 喜嬷嬷拿着细线盯着颜雨笙的连来回看着,咦了一声道:“大小姐的脸竟是连绞面都不用,奴婢做了大几十年的喜嬷嬷,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呢!” “不知道小姐平常都用什么好玩意儿匀面,才能保持这么好的面貌?” “就是自个儿做出来的小玩意,在红妆楼有售。”颜雨笙谦逊道:“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嬷嬷谬赞。” 省去绞面这一环节,喜嬷嬷明显轻松很多,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小姐谦虚,您可是奴婢遇到最好上妆的,早知这样,您再睡一会都来得及。” 就跟喜嬷嬷说的一样,寻常人出嫁要花一个多时辰上妆,而颜雨笙的妆面不到半个时辰,省事的紧。 且效果让喜嬷嬷都啧啧称奇:“古人说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小姐天生丽质,不用怎么打扮也是极好的,如今只需稍加修饰,就完美的像是下凡的仙女儿。” 颜雨笙只浅笑着,并未搭话,嬷嬷说的,未必不是夸赞人的好话,一会多给点赏钱就是。 等梳好头发,离迎亲的时辰还早。 第两百五十四章 气走喜嬷嬷 喜嬷嬷一直说着吉祥的话,梳完头发又说了一通,离开的时候,梁嬷嬷给封了硕大的红包,惹得喜嬷嬷嘴角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喜嬷嬷离开后,屋内再度只剩下四个心腹婢子陪着。 梁嬷嬷看了眼刚蒙亮的天色,有瞧见颜雨笙昏昏欲睡,道:“小姐若是困了,接着睡一会就是。” “不了。”颜雨笙眼睛睁大了些,道:“喜嬷嬷好不容易盘好的头发,要弄散了,又要重新做,倒是昨晚没吃饱,这会子有些饿,你去后厨瞧瞧有什么能吃的。” 梁嬷嬷递上前一杯热水,道:“小姐,时间尚早,后厨这会子怕是才开始做,去了也只有些昨日的残羹剩饭,要不奴婢去弄点昨儿的点心来对付一下?” 隔夜点心干巴巴的,颜雨笙想到就没了食欲,道:“算了,左右一会就要出门,到王府再说吧。” 话是这么说,梁嬷嬷还是出去给颜雨笙找吃的去了,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颜雨笙说的跌打散。 相对听雨阁的喜气,雅苑则是静悄悄的,昨夜姜晓坤荒唐的闹了大半夜,秋收就惨叫了大半夜,院里的人都没睡好,到现在也没人起来。 左右姜雨烟是侧妃,不能穿大红喜服,也不能凤冠霞帔,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多睡一会也不会耽误什么,倒是有个喜嬷嬷在门口候着给她匀面。 等了好久也不见开门,喜嬷嬷正打算离开,远远就看到了梁嬷嬷。 喜嬷嬷还以为她是雅苑的婢子,抱怨道:“虽说不是正妃,好歹是要入皇室的人,这个时辰嗨不起来,将来给主母晨昏定省起得来吗?” 梁嬷嬷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情况,笑了笑道:“嬷嬷久等,我进去叫一声看看。” 雅苑有婢子出入过,门没锁紧,梁嬷嬷推了几下就开了,喜嬷嬷在她身后冷哼一声,表示不满:“赶紧的,一会迟了踏不上吉时。” 雅苑静悄悄的,睡得死猪似的,哪怕外边热闹鼎沸,也没将人吵醒。 梁嬷嬷对雅苑布局十分清楚,先悄悄找到了秋收住的屋子。 秋收和秋裤住的一间屋,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姜晓坤,秋菊惊了一下:“谁!” “是我。”梁嬷嬷打量了一眼屋内,确定没别人,才问:“听闻秋收昨儿受伤了?” 一提到秋收,秋菊眼睛都红了,又难以启齿,只暗暗骂道:“那公子真不是人,好端端的将秋收折磨的不成人形。” “若不是今日是大喜,怕是命都要折在里头。” 梁嬷嬷朝床榻走近几步,看了眼双眼紧闭的秋收,问:“伤势如何?” “昨儿还是洒扫婢子起夜看到了,将人送回来的。”秋菊擦了把眼泪,道:“到现在雅苑一个主子没起,连大夫都没法子找。” “秋收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睡着,还没醒过。” 梁嬷嬷看到秋收露在外边的脖子都是伤痕累累,将颜雨笙给的药地上前,道:“你一会给她先上点药,等一会,我再叫人送点退热的药来。” “估摸着是昨儿惊到了,没什么大事,你也别哭丧着脸,今日好歹是大喜日子,被你家小姐看到,免不了一顿打。” 秋菊接过药瓶,连声道谢:“多谢梁嬷嬷,等秋收好些,奴婢定要她上门给您道谢。” “不是我。”梁嬷嬷笑了笑,道:“是大小姐,听闻秋收伤了,命我送些药来,要谢就谢大小姐。” 秋菊的眼神有些怀疑,毕竟谁都知道大小姐和姜小姐二人不和。 梁嬷嬷清楚她的怀疑,又道:“大小姐之前就见到秋收脸上挂着伤,知道你们雅苑的婢子不好过,小姐也过过苦日子,明白你们不容易。” 同样是过过苦日子的,大小姐已经苦尽甘来,她们的苦怕是才开始。 秋菊叹了一声,道:“大小姐回来后,雨烟小姐就性子大变,动辄对我们打骂出气,难得大小姐慈悲心肠。” “好了,你照顾着秋收,我要走了。”梁嬷嬷不便久留,起身道:“至于道谢的事情,等她好点再说。” 梁嬷嬷没耽搁多少时间,雅苑也没人知道,她压根没去叫姜雨烟说喜嬷嬷的事,径直出门。 早间天冷,树上都露了一层,喜嬷嬷冻得瘦脸发紫,见她出来,道:“起来了?那我先进去等。” “小姐说没睡够,还得睡一会,你先回去吧。”梁嬷嬷板着脸堵在门口,道:“小姐的妆面,我们来弄也是一样的,不会比你差。” 喜嬷嬷等了半天等到这么一句话,怒骂了一通,气的拂袖而去。 殊不知,喜嬷嬷和梁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姜雨烟就被醒了。 她虽然没睡够,却也记得今日是过门的喜日。 珍嬷嬷打着哈欠进门,撇开流心伺候姜雨烟穿衣,还道:“时辰尚早,喜嬷嬷都没来呢。” 姜雨烟却是看了眼天色,道:“已经秋日了,天亮的迟黑的早,看着光,时辰怕是不早了!” 珍嬷嬷一下子清醒了,狐疑道:“那喜婆子为何还不来?” 说着,又急匆匆叫流心去喊其他人。 确定时辰已经不早后,骂骂咧咧道:“一群光知道吃不知道做事的废物,连时辰都没人记得,还不赶紧过来伺候小姐穿衣?” 流心到底是六皇子府的人,珍嬷嬷不敢做的太过,气全部撒到秋菊身上。 秋菊实在是受不住打,弱弱道:“是您吩咐不准打搅的,奴婢不敢擅自前来敲门。” “就你清楚!”珍嬷嬷狠狠踹了她一脚,道:“这儿不用你穿衣了,先滚去迎接喜嬷嬷来,一会上妆来不及了!” 秋菊出去很久,没见到喜嬷嬷的踪迹,去前面一问,才知道喜嬷嬷早来了,之后又怒意冲冲离开,赶紧回去汇报。 珍嬷嬷已经伺候姜雨烟穿好衣裳,闻言狐疑道:“喜嬷嬷既然来了,为何又走了?” “许是等的太久,不见人接待。”流心接过话,道:“现在去叫人来也来不及了,还不如赶紧上妆,虽然没有大礼,却也是要按照吉时出府的。” “好在锦绣阁的衣裳好看,雨烟小姐也生的美。”珍嬷嬷深吸一口气,道:“颜色款式衬人,不上妆也勉强。” 话是这么说,珍嬷嬷还是铆足劲,给姜雨烟画了个妆面,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接近吉时。 一门同日嫁出两位新娘子,相府热闹极了,宾客一大早就陆续前来,前院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第两百五十五章 老夫人的叮嘱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梁嬷嬷去了一趟前院,再回来时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小姐,前边热闹着呢,将军府老夫人带着一家老小来了,正朝听雨阁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响起汪氏的声音:“哎呀,还是这边安静,前边热闹的都听不清人音儿,雨笙,大喜啊!” “雨笙是新娘子,她听着声儿也不能出来,还得你进去道喜。”林氏笑着打趣,道。 两个表妹也叽叽喳喳,十分兴奋。 老夫人走在最前,没有说话,脸上却带着笑意。 颜雨笙按照新婚规矩,端坐在床榻上,不能出去迎接。 老夫人进门瞧见她没盖盖头,有些惊讶:“都快吉时了,怎么盖头还没盖着?” 梁嬷嬷赶紧道:“奴婢本是要盖着的,小姐听着您和两位夫人过来,叫先等等。” “你这孩子。”老夫人虽然半是责怪,言语间却不难听出宠溺的感觉。 “外祖母,两位舅母。”颜雨笙带着歉意,道:“你们能来,我太高兴了,只是按照规矩,不能起身相迎。” “你且坐着,我们都懂,新娘子坐定后不能挪动。”汪氏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道:“雨笙今日好美,就像璀璨的星辰,叫人移不开眼。” “瞧你这话说的。”林氏笑着,道:“咱们雨笙哪日不好看,不论啥时候,都是仙女儿。” “还是你会说话,的确,雨笙一直好看,但今日穿着凤冠霞帔,又是另一种美。”汪氏说着,还侧身问老夫人:“母亲,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点点头,眼底含着泪光:“是啊,雨笙的确好看,尤其是今日。” 透过颜雨笙,老夫人似乎看到了周芷兰出嫁那日,也是这般端庄昳丽,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是极美,她当时舍不得,拉着周芷兰的手不知道哭了多久。 只可惜,母女二人走到了如今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颜雨笙看出老夫人的情绪不对,伸手握住老夫人的手,没有说话。 老夫人回过神,整理好情绪,回握住她:“雨笙,你母亲的德行你也知道,指望她跟你说些什么,万不可能,你祖母要招呼外头的宾客,也想不到这层。” “很多话,就由我这外祖母多嘴,跟你说上一说,既嫁从夫,端王生母已经不在了,宫中也无太后,你没有婆母需要孝敬,也算轻松。” “但进门后,作为王妃执掌家业,从上到下,不是个轻松活儿,要宽厚待人,王爷身份不同,到时候肯定还会有侧妃和侍妾,不要学相府那几个夫人勾心斗角,你来我往鸡飞狗跳。” “记住家和万事兴,妻妾和睦,就是为王爷分忧,但,万一有不安分的主儿,你也要使出手段,一次将人镇住,不能给人反扑的机会。” 颜雨笙心头发酸,眼框一热,差点哭出来。 老夫人拿帕子给她按了按眼角,道:“别哭,一会哭花了妆面,就不好看了。” 颜雨笙笑中带泪,点了点头。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继续道:“你在相府只管听雨阁一亩三分地,在王府却要管整个府上的大小适宜,御下要严,不能让人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但有不能太狠戾,手段也不能过于毒辣,总之,张弛有度,该紧的地方紧,该严的地方严,该赏的地方赏,该给甜头的要给。” “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矛盾,只要过去适应一段日子,也就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万一有拿不定主意的,回将军府,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老夫人说到这,声音微颤,明显哽咽着。 林氏赶紧上前扶住老夫人,宽慰道:“雨笙只是嫁人,又不是出远门不回来了,母亲一哭,一会儿惹得雨笙也要哭。” “可不是。”汪氏上前,握住颜雨笙另一只手,道:“听闻雨笙这一身全是端王给置办的,就瞧着凤冠上头的明珠,就知道王爷不会亏待雨笙。” “您也不用担心,王爷给雨笙的嫁妆,加起来都快抵得上将军府的身价,足以保身。” 老夫人擦了擦眼,自嘲笑道:“瞧我,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控制不住,你两位舅母说的也是,我知道你对相府没什么感情,往后,将军府就是你娘家。” 颜雨笙含泪点点头,心里又酸又暖,看着几人,道:“外祖母和舅母对我的情谊,我都懂,往后多加叨扰,你们可不能嫌我烦人。” “我们疼都来不及呢。”林氏叹了一声,道:“就和老太太说的一样,往后,我们将军府就是你娘家,在王府受了委屈,只管回来。” “我们就算没能力和端王抗衡,也一定会尽力给你讨回公道。” “好,好。”颜雨笙终于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止不住滑了下来。 “瞧瞧,给人惹哭了,一会就要上花轿,请喜嬷嬷补妆都来不及,快别说了,雨笙都懂。”汪氏打着圆场,尽量转移话题道。 “我一路进来,怎么好像听说你们府上昨儿出来荒唐事?” 一听就是说雅苑的,颜雨笙将事情大致说了说,汪氏满脸鄙夷,道:“昨儿他们一家人来,我就看出来了,满脸贪婪市侩,就那风尘女子,还敢公然挑衅云玲郡主。” “能做出那等下贱事,不奇怪,只是晦气!雨笙在姜家的时候,他们没欺辱过你吧!” 长清县的日子,当牛做马,连相府最差的下人都不如,颜雨笙回想起都觉得灰暗。 她不想叫老夫人担心,只一笔带过,道:“我好歹是他们名义上的女儿,不算好,但也不至于太过。” “那就好。”汪氏松了口气,道:“你以后可别他们搅合,包括那姜雨烟,都说一脉相承,她骨子里到底是姜家血脉,阴险恶毒。” “我看她几次要害你都没害成,保不齐心思还没绝呢。” 颜雨笙点了点头,老夫人朝外看了眼,道:“好了,这些话,等以后再说,吉时要到了,一会就要进来接亲,我们还是先出去。” 说着,拿起盖头缓缓给颜雨笙盖上,道:“雨笙,希望你和王爷和和美美,安稳一生。” 盖头一旦盖上,就不能掀开,颜雨笙使劲点点头,道:“外祖母,我会经常去看您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随即,颜雨笙就听到几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梁嬷嬷给颜雨笙整理了下脚边的裙子,叹道:“说是相府嫡女,到头来真心为您着想的,竟是将军府的表亲,真是讽刺的紧。” “还好出嫁后,就不会再和他们有瓜葛了。” 春花点点头,颇为赞同:“就是,大夫人一早就去雅苑了,到现在估计还在呢。” 第两百五十六章 吸血怪物 说起周芷兰,颜雨笙冷笑了一声,道:“她从未将我当做女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梁嬷嬷这才闭嘴,给颜雨笙检查随身衣裳和物件。 另一边,雅苑,氛围低沉的像是要来大雨一般,阴沉的很。 姜雨烟铁青着脸坐在榻上,眼下一片乌青,珍嬷嬷盖了很多脂粉都没能将痕迹遮住。 而姜家人全部都围在主屋,珍嬷嬷赶了好几次人,都没将人赶走,主仆两人脸色都不好,姜家一家人却喜笑颜开。 尤其是柳怡儿,欣喜的翻弄着姜雨烟的妆匣子,还道:“这些东西,妹妹出嫁就用不上了吧。” 言下之意足够明显了。 姜雨烟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道:“要的,我只是侧妃,月银有限,这些东西还能用,没有带出去的道理。” 柳怡儿转头看向姜晓坤,委屈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呢,尤其是那只连枝金钗,做工精细,长清县可没有。” “你喜欢,叫她送你就是。”姜晓坤直接从妆匣子里捞出连枝金钗,顺手插在柳怡儿发间,道:“左右她东西多,不在乎这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老太接过话,道:“哪怕侧妃是妾,那也是六皇子的妾,不在乎银子,大家都是一家人,送了也就送了。” 姜雨烟默默翻了个白眼,连话都不想说,直接摆了摆手,示意柳怡儿将东西拿走。 柳怡儿喜笑颜开,和姜晓坤腻腻歪歪说悄悄话去了。 吴慧恩在此时,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雨烟,你出嫁后我们也就不便住在颜家,那我们住哪儿?” 姜雨烟冷笑一声,反问道:“你们不会一直想留在灵都吧。” “难道不行?”姜大成将茶杯朝桌上一丢,咂咂嘴,道:“相府连茶都是上等的,我是你老子,凭什么你一个人享受,全家人却要在长清县吃苦受穷?” “要我们走也可以,一百万两银子,只要你给了,想我们一家人走多远,我们就走多远。” “一百万两?”姜雨烟怒极反笑,气的捏紧手中苹果,冷声道:“你将我卖了都不值一百万两,要有这银子,我大可雇凶将你们杀了一了百了!” 吴慧恩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清楚将她逼狠了也不行,打着圆场道:“都是一家人,何苦动辄打打杀杀的,咱们要一致对外才是。” “雨烟啊,我们知道你不容易,但你也要体谅我们,当年若不是我和你爹铤而走险,你也过不上好日子,更不可能成为皇子侧妃。” “既然我们能为你,你也要为我们想想,你哥哥得罪了长清县县长,咱们一家人不可能再回去的,哪怕是灵都的小院子,也要找个安置的地方。” 吴慧恩半是好言好语,半是威胁,道:“总不能,我们一家人跟着进六皇子府,你毕竟不是正妃,诸多不便啊!” 姜雨烟直到他们一家子真能跟着混进六皇子府,到时候又是麻烦。 但她暂时还真没地方给他们住。 之前她住的院子,也是六皇子名下的,自从她搬回颜家,六皇子就将府邸收回,她手中是攒了些银子,可不能全部拿出来买宅子啊! 吴慧恩到底是看着姜雨烟长大的,看出她有隐情,试探着问:“是不是银子不够?” 姜雨烟微微点头,故作真诚的盯着吴慧恩的眼睛,还装出几分为难道:“我的银子,包括聘礼在内,都不够买宅子的。” “不对啊,就算聘礼不够,不是还有相府的嫁妆?”吴慧恩狐疑道:“加起来买个宅子总是够的,你不会是不愿意吧!” 姜雨烟苦笑一声,道:“我巴不得赶紧将你们安置好,怎么会舍不得银子,主要还是因为银子都不在我手中,全交给六皇子了。” “六皇子名下有个商铺,最近出现了些问题,资金需要周转,我肯定倾其所有。” 吴慧恩盯着她看了好久,确定她神情并无闪躲,也就相信了:“可我们住在哪儿,你总要给个说法。” “客栈吧。”姜雨烟深吸一口气,道:“我手头就一百两银子,全部给你们拿走,若是再要,只能将首饰变卖了。” “就嫂子头上的金钗,足够半年的房钱。” 柳怡儿闻言,也不和姜晓坤闹了,伸手捂住头上的钗子,道:“哪儿有送出去还要回来的道理?你还有别的首饰,先变卖那些吧。” 姜雨烟还没说话,吴慧恩就想起一事,道:“就算嫁妆和聘礼都没了,你还有颜家大夫人啊!她可是将你当做亲女儿来疼的。” “我虽然入狱,不知颜雨笙回来后发生的事,但这几日也听说了,大夫人对你和对她全然是两个态度,你只要找她拿银子,她不可能不给。” “将军府嫡女,哪怕和将军府断绝关系,这些年手头的银子也该攒下不少,她不给颜雨笙,难道还不给你?” 姜雨烟绷着脸,想到周芷兰,心里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感觉。 昨夜周芷兰去看过她,就在她睡下不久,还说了好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明里暗里表明,她才是周芷兰唯一的女儿。 不仅如此,还拿了一匣子银票给她防身。 为确保银子不让姜家人知道,姜雨烟连夜将银子送到珍嬷嬷手里保管了。 这会子听吴慧恩如此说,只觉得恶心——周芷兰作为养母,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吴慧恩作为生母,却实施算计着从她身上吸血。 要她从周芷兰身上搜刮银子给吴慧恩用,不可能! 姜雨烟不耐烦道:“大夫人嘴上那么说,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的银子也不可能给我,哪怕我去求着,只会让她觉得我别有所图。” “这些日子你们先住客栈,等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再去找大夫人。” 周芷兰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一席话。 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红嬷嬷扶着她,生怕她气得晕倒:“您也听到了,姜小姐打心眼里还是认同姜家的,姜家这群人就是吸血的怪物,迟早拖垮您的。” “早知道这样,咱们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大小姐,奴婢听闻老夫人她们去听雨阁了,要不,咱们现在也过去?” 第两百五十七章 生母养母 红嬷嬷的话,何尝不是周芷兰心中所想。 但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早知道。 她既然选择将错就错对姜雨烟好,就没机会再掉头去找颜雨笙。 何况,以颜雨笙的心性,她现在回头去找,也只会自取其辱。 红嬷嬷见她不语,又压低嗓子,道:“奴婢看,大小姐心性还是善良的,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大小姐?” “不,进去吧。”周芷兰皱着眉,随即自嘲的笑了声:“开始就选择错了,没更改的机会,以后多防着些就是。” 屋内吴慧恩还在拍着手给姜雨烟出主意,怎么去算计周芷兰。 红嬷嬷已经扶着周芷兰走到门口了。 见状,红嬷嬷轻咳两声,示意有人来了。 几人同时转身,当看到门口的周芷兰时,吴慧恩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倒在地,害怕的语无伦次:“大,大夫人,刚才,刚才奴婢没有说您。” 姜雨烟也吓到了,按捺着紧张的心情,道:“母亲,前边宾客多,您怎么有空来看我?” 周芷兰原以为姜雨烟会解释点什么,亦或者有慌乱,可她错了,姜雨烟依旧是淡然。 她心里仅存的那点母女情分都散了,深吸一口气,换上浅浅的笑意,上前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这做母亲的,自然要前来看看你。” 说着,周芷兰转头看着吴慧恩,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但,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有自己的亲娘,我这养娘来不来没什么区别。” “到底养了这么多年,如今看到你好好的出嫁,也算全了我们一番母女情,你好好准备,我先出去照顾客人。” 见周芷兰当真打算走,姜雨烟这才表现出慌乱,也不顾规矩,从榻上起身,几步追上,拉住她的手。 周芷兰背对着姜雨烟,没有回头。 姜雨烟也不管周围还有姜家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母亲,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发高热,是您衣不解带照顾了一宿。” “再后来,费劲心思教我琴棋书画的是您,给我万千宠爱和底气的也是您,就连我被颜家所有人不喜欢的时候,也是您站出来为我说话。” “离开相府那日,所有人对我避之不及,是您派人送来银两给我傍身,又是您,增派婢子小厮护我周全。” 说到这,姜雨烟竟是有几分发自内心的悲伤,夹杂着对周芷兰所做事情的感动。 她闭了闭眼,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依旧止不住:“您还为了给我求一纸婚约,断绝和将军府外祖母的来往。” “自小到大陪着我的,都是母亲您一人,您做的那些全部都在我心里,我便是做牛做马都无法回报。” “母亲,今日出了这个门,往后再不能在您膝下尽孝,女儿不孝,请母亲往后保重身体。” 说完,她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 一旁姜家的人就跟看戏似的,吴慧恩还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声,似乎在嘲笑那一声声母亲。 周芷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也嗪着泪花,她长叹一声,转身将姜雨烟扶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今日是新娘子,哪儿能哭,快别哭了。” “母亲,您不会怪我吧。”姜雨烟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姜家人的方向,道:“女儿的身份尴尬,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芷兰依旧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不容易,也懂你的无可奈何。” “这些话,本也该我跟你说,今日出嫁,往后就成了六皇子侧妃,虽说是侧室,但六皇子还没娶任何妃子,也无婆母,你便是府上唯一的女主人。” “六皇子性子温润,对府上众人都好,你也要收着性子,不能胡作非为,也别耍小心思,要和六皇子琴瑟和鸣,早些生下孩子,无论是郡主还是世子,都是给你傍身的。” 姜雨烟含泪点头,道:“多谢母亲教诲。” “好孩子。”周芷兰伸手给姜雨烟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你是我名下的养女,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回来看看。” “不管相府什么态度,不管你父亲什么态度,我永远是你母亲,也永远将你当做我唯一的女儿。” 这声唯一的女儿,深深触动了姜雨烟。 姜雨烟一把将周芷兰抱住,颤声道:“多谢母亲。” 母女二人说了一番话,周芷兰才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吴慧恩,道:“今日雨烟出嫁,你们跟着去六皇子府也不像话,就先在外头安置吧。” 吴慧恩虽然对姜雨烟颐气指使,但在周芷兰这大夫人面前,还是胆气不足的,尤其是在周芷兰听到她刚才指使姜雨烟去算计周芷兰的情况下。 她讪笑一声,唯唯诺诺道:“一切都凭大夫人做主。” 周芷兰也就对姜雨烟有几分好脸色,看都没看吴慧恩,只吩咐红嬷嬷道:“叫人将他们带走。” 做完这些,也到了吉时。 姜雨烟是侧室,连凤冠霞帔都不能有,何况是八抬大轿,只等颜雨笙的花轿出门后,用轿子从侧门抬进六皇子府就行。 周芷兰作为大夫人,却是要去前头操持的。 周芷兰离开时,红嬷嬷也带着姜家人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珍嬷嬷和姜雨烟主仆。 姜雨烟听着热闹的钟鼓声响,气的绞紧手中的苹果,脸色也铁青着,丝毫没有新娘子的喜悦。 她恨,若不是颜雨笙,今日的主角就是她,她宁愿嫁给端王为正妃,也不想做南奕铭的侧妃! 可后悔晚了,谁也没料到太子会无脑的造反,还连累她! 伴随着吉时的到来,前院吹吹打打的似乎更热闹了起来,还夹杂着欢呼声。 按照南虞国的规矩,新妇从穿戴完毕开始,就必须坐在床榻上,直到夫家,脚都不能沾地。 家里有兄弟的,就得由兄弟背上花轿,无兄弟的,则是由最亲的表亲代劳。 虽然昨日有好几个年岁相当的表兄弟在,颜相府到底有个颜哲,再请表亲不像话。 可颜雨笙和颜哲表面关系都维持不住,哪能背着上花轿? 梁嬷嬷也意识到这点,临上轿子前,才想起这事,急切道:“哎呀,都这时辰了,临时找个背上花轿的人也不行,随便找的,又会被众人笑话。” “两头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梁嬷嬷话音刚落,外头想起颜哲欠揍的声音:“哎呀,我的好姐姐,今日出嫁是不是高兴坏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指桑骂槐 梁嬷嬷听到动静,低声询问颜雨笙,道:“大少爷来了,要不,咱们将就下,就让他背上花轿?” 颜雨笙的冷笑声从盖头下传出来,带着不屑:“颜哲要是真这么好心,早就该来候着,而不是临上花轿时才姗姗来迟,还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 “他此时来,要么是来看笑话的,要么是来提条件的,无论哪一种我都不答应,何况,让他背着,我嫌晦气。” “也是。”梁嬷嬷依旧压着嗓子:“可总要找个人,不能是奴婢几人背着您啊!” 颜雨笙还没来得及说话,颜哲人已经到门口了。 他四下打量了一眼,讥诮道:“从未来过听雨阁,现在一看还真是寒酸,也就长姐在乡下长大才受得了这种环境,要换做是我,可受不了。” 颜雨笙并未说话,梁嬷嬷出去没好气道:“大少爷不在前院,跑这儿来来做什么?” 颜哲也不计较梁嬷嬷的语气,微微一笑道:“我还能是来做什么,肯定是看我的好姐姐出嫁啊,若是没弄错,一会长姐还得我背着从听雨阁到大门上轿子呢。” “刚才我看了眼,好像,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这下,整个听雨阁都没人搭话了。 颜哲愈加得意,掸了掸身上精美的袍子,道:“先前我还真是主动前来,真心送嫁的,可长姐的态度叫人好心寒,这会儿我忽然不太情愿了。” “长姐若不想自个儿走出去叫人笑话,那就跪下来求我一声,兴许,我一高兴就答应了。” 颜雨笙依旧没说话,倒是白芷,沉不住气指桑骂槐道:“春花,你怎么守着的,大喜的日子,叫一条狗溜进听雨阁乱吠,扰了小姐的兴致!” “贱婢,你骂谁呢?”颜哲沉下眼,狠戾的盯着白芷,道:“这里是相府,况且,你家小姐还有求于我,敢这么对本少爷说话,是活腻味了?” 白芷冷哼一声,道:“少爷倒是没看到,奴婢只听到狗叫,还是很烦人的狗,再说,奴婢虽然伺候大小姐,却是王府的婢子,奴婢还真不信,你敢动手。” “哼。”颜哲还真没那个胆子,转头看向颜雨笙,道:“你纵容婢子如此怼我,难道就不怕我一气之下走人,让你没办法出门?” 颜雨笙这才开口,道:“我还真不怕,你们二房晦气,尤其是你,让二夫人为你做替死鬼,身上背着人命,再背我,我嫌脏。” “白芷说的很对,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条狗,乱吠且晦气至极的狗!” “好,颜雨笙,好得很。”颜哲怒极反笑,指着颜雨笙狠声道:“我们同父,我要是你也是,既然你不稀罕我,我也不强求给你送嫁。” “我且看着,除了我,你还能找到谁来背你!” 颜哲说完,拂袖而去。 “这家伙。”冰泽鄙夷道:“还想来趁火打劫,被辱骂也是活该!” “话是如此,可谁来背小姐?”梁嬷嬷依旧担心这个问题:“总不好让咱们几个奴婢来,前边全是宾客,不得被大家笑死?” 几个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办,不约而同的看向颜雨笙,指望她拿个主意。 哪怕隔着盖头看不清外边的情况,颜雨笙也能察觉到落在身上的几道视线。 她的确也没想到更好的人,将军府若是有公子也好说,关键是将军府只有两位不到十岁的小姐。 “大不了,我自己出去。”颜雨笙思索良久,道:“也不是非要人背。” “那不吉利啊,新娘子出嫁当日在娘家脚沾地了,是要走回头路的。”梁嬷嬷抿了抿嘴,低声道:“说通俗点,就是要被夫家丢弃的。” “要不,奴婢这就上外头请一位宗亲公子前来,左右先对付一下。” 颜雨笙笑了笑,道:“颜哲出去肯定会警告适龄的宗亲,谁还敢来帮忙?就算能请,时间也来不及。” “可吉时就要到了。”梁嬷嬷越发着急,只差在屋内团团转了:“难道真要您自个儿出去不成?” 颜雨笙却很淡然:“两人感情在,就不惧传言规矩,两人若是过不下去,便是用鸳鸯绳子绑着也没法子到老,白芷,扶我起来。” 白芷都打算扶颜雨笙的时候,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门口传来:“王妃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给我?” 是南鹤峥! 颜雨笙都差点掀开盖头了,梁嬷嬷按住她的手,道:“奴婢出去看看。” “见过端王殿下。”梁嬷嬷行了礼,试探着问:“您是新郎官,怎么能进小姐闺房呢,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南鹤峥想起什么似的,低声笑道:“本王刚才瞧见颜哲怒意冲冲的从听雨阁离开,肯定是被你家小姐气走的吧。” 梁嬷嬷点点头,愤愤不平道:“颜哲少爷言语不敬,小姐宁愿自个儿走也不愿意他背。” “嗯,本王也不愿意。”南鹤峥又低低笑了一声。 梁嬷嬷似乎没听清,狐疑的看向南鹤峥,问:“王爷您说什么?” “本王也不愿意别的男子碰她,哪怕是你们府上的少爷也不行。”南鹤峥难得的跟人解释一回,说完也不看梁嬷嬷的反应,推动轮椅走向卧榻。 梁嬷嬷站在原地,嘴巴长的老大。 守在门口的水泽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自家王爷这该死的占有欲,还真是绝了。 颜雨笙早就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盖头下的脸已经泛起微微红霞。 随着轮椅的动静由远到近,颜雨笙率先开口,道:“王爷不该进来的。” “我不进来,你还真打算走出去?”南鹤峥的轮椅停在榻前,视线落在垫在颜雨笙脚下的软垫子上,低声道:“都说新嫁娘脚沾地了会走回头路。” “还没正式行婚礼,你就想离开我了?” 颜雨笙脸色更红了些,好在掩在盖头下,南鹤峥也看不到。 她整理好情绪,道:“王爷打趣,我岂敢离开王爷。” “走,我带你回家。”南鹤峥握住她的手,声音几乎在她耳边响起的。 随即颜雨笙只感觉身子一空,就落入了南鹤峥的怀抱。 白芷和冰泽推着轮椅朝外走去,春花和梁嬷嬷紧随其后。 颜雨笙虽然看不清路,也能感觉到别人的眼神——也是,大婚当日,新郎抱着新娘子从闺房出来,在南虞国怕都是头一个。 第两百五十九章 给王妃体面 只不过,南鹤峥不是走出来的,两人一个坐在轮椅上,另一个坐在他腿上。 都穿着大红色喜服,颜雨笙更是半靠在南鹤峥身上,免得不小心从轮椅上掉下来。 这个姿势在旁人看来,就好像她窝在他怀里一样。 哪怕新郎官坐着轮椅,也止不住旁人对颜雨笙的羡慕。 “要说命好,还得是颜大小姐,身份调换都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照理说是万不可能被发现的,可她还是好运气的回来了。” “能回来已经是万幸,颜大小姐的吸收能力还极强,仗着在乡下的所见所闻,治好召安侯府家的少夫人,得了一大笔银子。” “不仅如此,她还凭借这个机遇,得到端王殿下的赏识,若不是因为召安侯府一事,只怕端王对她会避之不及。” “哎,远不止这些呢,你们听说前几日的红妆楼事件没有?” “听说了,听说了,哎哟,宫里一下子来了两位贵人,一个位份低来寻麻烦,还带着十公主,另一位好像是贵妃娘娘,一下就给镇住场子。” “镇住场面给颜大小姐解围还不算,听闻贵妃娘娘可给颜大小姐长足了面子,还说红妆楼的东西好用呢,不过话说回来,贵妃娘娘的确保养得宜。” “那日我就在现场,虽然被带刀侍卫拦着过不去,也算远远看到几位贵人了,贵妃娘娘瞧着和那个身份低一些的贵人年级差不多。” “但实际上,两人之间至少相差十岁。” “喔唷,这么说,我一会也得去红妆楼买点东西。” “来不及了,就当日贵妃娘娘来过之后,红妆楼的东西一下子被抢购一空,最近几日都闭店了,说要等新货制作好再说。” “可不是,就是润手的膏子都被抢完了,那种芙蓉花胭脂,已经被炒到了五百两一盒,啧啧,灵都几户人家用得起?” “那家伙,颜大小姐不得赚的盆满钵满?” “能挣钱是人家的本事啊,这么一来,怕是明年宫内用的都要换做红妆楼的,如此,胭脂楼更没人去了。” “话说回来,今日颜大小姐的嫁衣也和别个新娘子的不一样,瞧那做工,一看就非寻常。” “听说,这身嫁衣是端王殿下特意叫人定制的,按照颜大小姐的身形,包括盖头下的凤冠,据说上头还嵌着一颗半拳头大的夜明珠呢。” “端王殿下这是要将最好的都给颜大小姐啊,那日下聘难道不是,虽说送进相府的没多少,但绕城一周送去端王府后头宅院的聘礼,可足足铺开十几里地,叫人羡慕啊!” “就不说之前的,你但看眼前的就知道端王殿下多喜欢颜大小姐,哪儿有新郎官亲自去接新娘子出来的,何况王爷还有腿疾下不来地。” “人比人气死人,人家王爷这种金贵身份都能做到这份上,我家那口子不过七品官,就忙的脚不沾地,别说给我点什么,就是我的生辰都想不起来。” “还是颜大小姐福气,能嫁给端王殿下啊!”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中,南鹤峥已经抱着颜雨笙到花轿前了。 颜正廷本来在招呼客人,瞧见这一幕,眉头微皱,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照理说,颜雨笙被端王如此喜欢,他该高兴。 可一想到颜雨笙和他立场不同,南鹤峥这人又无法拉拢,他就高兴不起来。 而且,将来保不齐他会和端王走上对立面…… 但不容他多想,就有官僚上前道贺:“颜相大喜啊,端王殿下如此喜欢颜大小姐,想必您的地位会一直稳妥。” 颜正廷的眉头夹的更紧,勉强和人家寒暄了几句,正要借口离开,又听身边还有人问:“对了,今日相府嫁出两位小姐。” “眼下已经是出门的吉时,为何只见大小姐,不见二小姐?” 提及姜雨烟,颜正廷的脸终于绷不住,微沉了几分:“各位大人弄错了,府上只有嫡女出嫁,至于姜雨烟,她是拜在我夫人名下的养女。” “和我以及颜相府毫无瓜葛,夫人念其母家低微,看在曾经相处多年的份上,大发善心让她从相府出嫁罢了,且她是六皇子侧妃,不需要行婚仪,自然晚一点出来,不在乎吉时。” 众人看出颜正廷有些不悦,也不纠这个点,说了一句旁的话,转头接着观礼去了。 在人前必须要维持着腿疾人设,到了轿子旁,不能再往前,南鹤峥也不便抱着颜雨笙上轿。 颜雨笙注意他们没再往前,也猜到了前因后果,埋在南鹤峥胸前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王爷,我踩着轿棍子上去就是。” “不。”南鹤峥按住她的动作,道:“我抱你。” “王爷!”跟着他们身后的水泽听到这话,压低声音道:“这样一来,秘密就藏不住了!” “本王想给王妃体面,难道不行?”南鹤峥揉了揉眉心,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好发作,声音低了几分:“就说本王在王妃的治疗下,能站起来,却不能行走罢了。” 说完,也不等水泽再劝阻,直接将颜雨笙递进花轿里。 颜雨笙虽然瘦,但却是长手长脚,南鹤峥的动作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 观礼的人全部惊呆了,除了锁呐鼓乐热闹的动静,竟是没一个人发出声音。 花轿都被抬起来的时候,才有人回过神,发出疑惑的声音:“端王殿下的腿不是余毒入骨,再也不能起身了吗?!” “是啊,听闻太医院所有太医,还有不少民间有名的大夫都上门诊治过,的的确确是不能行走了。”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眼花了?” “不是你眼睛花,是端王殿下当真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不仅站起来,还将颜大小姐抱起送入花轿!” “也就是说,端王殿下的腿好了?!” “好了为什么还要坐轮椅,难道流传的秘辛是真的?” 因着南鹤峥不便骑马,所以前面的马换成了马车。 水泽将南鹤峥的轮椅推上马车后,才看向正窃窃私语讨论的人群,声音不高不低:“大家无需惊诧,王爷的腿疾的确严重,好在颜大小姐医术高明。” “虽然王爷还是不能行走,却在颜大小姐的治疗下,已经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了,也算一个进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解释也能立得住脚,毕竟端王殿下一世英名,要真能站起来,肯定不会在新婚当日还坐着轮椅。 第两百六十章 新婚大喜 疑惑解开,宾客目送马车和花轿逐渐走远,纷纷跟在后头朝端王府走去。 虽然南鹤峥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别人踏足端王府,但新婚当日,他想给颜雨笙最热闹最盛大的婚仪,也就广发了礼帖。 这会子灵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从颜相府挪到了端王府。 在相府的时候,好歹还有不少颜相的死对头没去,但端王府不一样,局势不明之前,谁都卖端王几分面子。 就连对南鹤峥颇为忌惮的皇上,都亲自到场观礼祝贺。 南鹤峥从马车中下来,一身大红色喜袍衬的他萧萧肃肃,面如冠玉,一双星眸灿如银河,鼻若悬胆,每一帧线条都恰到好处宛如天成。 放眼整个灵都乃至南虞国,也找不出能与之媲美的男子,武能平乱,文能定江山,貌若潘安,有他俊朗的没他有魅力,有他魅力的没他的实力。 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废了的双腿,可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形态,依旧笔挺若松,面容坦荡,丝毫没有半点自卑,亦或者是不满。 面对旁人时,总带着几分清冷疏离,可当面向颜雨笙的时候,哪怕隔着盖头,眼神也不自主的柔和下来。 颜雨笙身着量身定制的嫁衣,每一处都是金雕细酌,连盖头上都暗藏玄机,无一不透露着豪华与尊贵。 她的神色隐藏在盖头下,无人看到,其实她也是面如桃花,脸色砣红,兴奋之余,又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 他们二人一手牵着大红绸花的一头,缓缓走近布满喜庆的大堂。 本来念着腿疾,南鹤峥二人是不需要行拜天地的大礼。 但南鹤峥非要给颜雨笙一个完整的婚仪,不想一生仅有一次的婚仪草草了事留下遗憾,犟着在水泽和曾青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将拜天地做的一丝不苟。 连观礼的皇上都忍不住对身边的琴贵妃娘娘感叹,那个铁血无情的战神十二爷,竟也有如此细心入微的一面。 不过感叹的同时,皇上晦暗的眼神盯着南鹤峥喜袍下的双腿,似乎想透过繁琐的衣裳看个究竟。 一旁的琴贵妃娘娘注意到皇上的举动,低声道:“颜大小姐,哦,现在该称呼一声端王妃了,她医术高明,将端王治疗的能勉强站起来,但距离能行走还遥不可及。” “据说连端王妃也找不到良方继续医治,现在的情况,已经属于最好的结果。” 皇上意味不明的看了琴贵妃娘娘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和颜家那个丫头多有往来,倒是越发为他们说话了。” “臣妾不敢。”琴贵妃娘娘赶紧澄清,道:“臣妾也是听小妹说起,端王妃为怎么医治端王的腿彻夜难眠,也找不到良方。” “臣妾万不敢为旁人说话。” “谅你也不敢。”皇上顿了顿,随即又想到什么,问:“这几日没见到你,也没机会问你一句,玫贵人和十公主一事,查的如何了?” 琴贵妃娘娘顿了顿,才低声道:“已经有眉目了,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皇上又冷哼一声,视线转向行礼的新人,冷声道:“别忘了你答应孤的事情,若是五日之内差不清楚,就要放了玫贵人,当面给她道歉。” 琴贵妃娘娘身子一僵,赶紧道:“臣妾记得。” 皇上没在看她,一心一意观察起南鹤峥来。 同时,心里也在暗暗懊悔,要早知道乡下回来的颜雨笙医术造诣如此厉害,就该在知道颜雨笙身份的时候,取消婚约。 而不是抱着羞辱南鹤峥的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婚事促成。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一想到南鹤峥竟然能站起来,他的心都是揪起来的,假以时日,保不齐能恢复如初! 果然,天师说的没错,天生刑克。 南鹤峥越来越好,他身为真龙天子,身子越来越差! 如此想着,皇上心里越发郁结躁动,加上近来身子不爽利,一口腥甜上涌,差点当场吐血,婚仪还没成,他就借国事繁忙的由头先行离去。 群臣恭送,等皇上带着琴贵妃娘娘离去,婚礼才继续。 当司礼唱到“夫妻对拜”时,南鹤峥与颜雨笙同时低头。 南鹤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颜雨笙微微一愣,随即想到场合不一样,同样地神提醒道:“王爷,您的腿不能久站,不然会叫旁人看出端倪的,还是早些坐回去为好。” “是。”南鹤峥闷声笑了笑,随即又补了一句:“一切都听王妃的。” 行完礼,颜雨笙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就被众人拥簇着走向新房。 南鹤峥则是被拦下。 今日新婚大喜,众人平日不敢闹腾南鹤峥,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敢,今日借机铆足了劲撺弄南鹤峥多饮一杯。 南鹤峥的确发自内心的高兴,连掩饰都没有,来者不拒将那些祝福和酒照单全收。 八皇子南知行担心南鹤峥的身体,替他挡酒都被拒绝了。 “皇叔,您可别喝多了。”南知行也不管南鹤峥拒绝与否,强行端起酒杯,道:“新婚之夜喝醉可不是好事,难道要叫十二皇婶新婚就独守空房?” 南鹤峥的确喝的有点多,连看东西都有几分朦胧。 但十二皇婶几个字,还是让他嘴角上扬:“也是,你皇婶还在等,这边你先替本王挡着些,本王先去看一眼她。” 南知行应了一声,暂且招呼宾客,南鹤峥则是趁人不注意,被曾青推着去了新房。 颜雨笙百无聊赖的坐着,盖头也不让掀开,什么也看不见,尤其是肚子,从早晨起来就没怎么吃东西,一直饿到现在,天都黑了! 身边立着喜婆,她也不好乱动坏了规矩,只能默默忍着。 在她都快忍不住时,门被推开了,同时南鹤峥的声音响起:“都下去吧。” “王爷大喜,还没掀盖头呢。”喜婆子支起笑脸,拿起如意称递给南鹤峥,道:“都到这一步了,王爷可不能嫌麻烦,立成才是圆满。” 听到圆满二字,南鹤峥又耐着性子走完全程。 但,盖头挑开的那一刹,南鹤峥觉得今日所有繁琐礼节都是值得的。 精美的凤冠之下,颜雨笙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微笑,水灵灵的双眸如西域进宫的琉璃珠儿一般明亮,正驯鹿儿似的瞧着他。 肤若凝脂,带着微红,可爱有娇俏迷人。 尤其是她沾着口脂的唇,南鹤峥微微一笑,不顾众人在场,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 第两百六十一章 小小惩罚 颜雨笙周身都带着一股好闻却不庸俗的香味,是她惯有且独有的味道。 南鹤峥鼻腔中全部充斥着淡淡的清香,好一会才不舍的将颜雨笙放开。 “哎哟,王爷也太心急了。”喜婆子在一旁看着,道:“先喝交杯酒,来生还要一起走。” 南鹤峥断惯是务实派,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尤其是图吉利的无用话。 但,此时此刻,无用话在他心里却重要起来。 喜婆絮絮叨叨,在他耳中都是一种祝福。 等交杯酒喝完,礼才叫大成。 喜婆子也很识趣,麻利的收拾好东西,道:“王爷和王妃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一定会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生一堆胖娃娃的。” “老奴先行告退。” “等一下。”南鹤峥想起什么似的,吩咐曾青道:“大赏。” 大赏和赏赐不一样,赏赐只是普通金银之类的,而且不多。 大赏则是百金起步,足够寻常人挥霍一辈子了! 喜婆子压根没想到临老还有这种气运,连连谢恩,笑的合不拢嘴。 南鹤峥并未厚此薄彼,屋内伺候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赏赐,尤其是跟着颜雨笙的几个婢子。 婢子们得了赏赐,纷纷出去,在院子里候着。 屋内只剩下南鹤峥和颜雨笙二人。 颜雨笙的脸色红的像要滴血一般,在烛光的照耀下,美丽诱人,像是刚熟的苹果,粉粉嫩嫩。 许是南鹤峥嘴里的清甜的酒味传给她了,她都感觉要醉了一般。 南鹤峥忍不住又欺身上前吻了吻她的嘴角,不过这次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就分开:“饿了吧?” 颜雨笙微微点头:“王爷要再不来掀盖头,我就要饿死在新房了。” 言语中带着不自觉的娇嗔,南鹤峥很是受用,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道:“我就知道你肯定饿了,酒都还没喝,专程给你送来的。” 他的表情有些像邀功的孩子一般,颜雨笙忍不住一笑,打趣道:“王爷一身酒味,难道不是为了躲酒才上我这儿来?” “那可不是,军中苦寒,全靠烈酒暖身,我在边关呆了好多年,论喝酒,也就你外祖父能将我撂倒,外头那群文官,可不是我的对手。”南鹤峥说起来还有些骄傲。 说着,又示意她道:“快,吃吃看,还热乎着。” 隔着油纸包都能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颜雨笙食指大动,打开油纸包,里面有半只烧鸡,是她最喜欢吃的那种。 她也没客气,但吃像却是优雅至极,哪怕是啃鸡腿,也像是画中人一般。 南鹤峥心里柔软的像天上的白云,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道:“本来想多带点的,可你一日没怎么进食,肉多吃了胃要不舒服。” “先垫垫,我叫人准备你喜欢吃的海鲜粥去了,一会就能送来,粥好消化,加了青虾螃蟹,味道鲜美,你想吃几碗都行。” “多谢王爷。”颜雨笙都习惯了道谢,下意识道。 可话没说完,就被人吻住了。 “王爷!”等南鹤峥移开,颜雨笙脸红的像是煮熟的大虾一般,瞪着眼睛嗔怪道:“我,我嘴里还有烧鸡!” “嗯,我知道,味道是不错,难怪你喜欢。”南鹤峥微微抿了抿嘴,身子前倾,离颜雨笙不过几寸:“不过,王妃好像忘了,我不喜欢你说多谢,会显得生疏。” “既然说了多次王妃都记不住,那王妃再说一次,我就用这法子惩罚一次,直到王妃记得为止。” 离的很近,他呼出来的气软软的喷在她脸上,带着酒香,颜雨笙呼吸一滞,赶紧应声道:“我记得了。” “好了。”南鹤峥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听话,前院的客人还没走,我还得去招呼,一会再来陪你。” “好。”颜雨笙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道:“虽然王爷酒量好,但身子刚恢复不久,酒要少饮,能推脱的都推了。” “推不掉什么办?”南鹤峥宠溺的一笑:“他们一举杯就是祝王爷王妃白头到老早生贵子的吉利话,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不是可以拒绝吗?”颜雨笙轻声嘟囔道:“王爷不愿意的事连皇上都逼迫不来,难道还会被旁人架着不成?” 南鹤峥深吸一口气,目光柔和的看向她:“我担心不喝,那些吉利话不会应验,不过多两杯酒罢了。” 颜雨笙心里一软,起身从带来的妆匣子里取出一枚药丸递给他,道:“我没准备专门的解酒丸,这个吃了会好受些,即便是多饮,也不至于伤身。” 南鹤峥接过药丸,又在她唇上啄了啄,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丫头们都坐在院中石登上巴巴的望着屋呢,南鹤峥红光满面的一出来,她们不约而同的别开脸,朝南鹤峥行礼。 待确定南鹤峥离开院子,几人才满是兴奋的进屋。 待看到颜雨笙身上的衣裳完好,连凤冠都戴的整齐时,忍不住都愣了愣。 毕竟他们离开时,王爷那副要将小姐拆骨入腹的样子,实在明显。 如今又是衣不解带的场面,难道……王爷有什么隐疾? 春花向来没大没小,这么想着,也将疑问问了出来:“婚前的教引嬷嬷不是说新婚夜很漫长,王爷怎么这么快?小姐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颜雨笙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嗔斥道:“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的什么虎狼之词?王爷来是给我送吃的,并非你想的那样。” “可王爷呆的时间也不短,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您和王爷就单纯吃了些东西?”梁嬷嬷面色扭了扭。 要王爷当真是不行之身,那可不得苦了小姐年纪轻轻要守活寡? 颜雨笙一眼扫去,就知道这几个婢子刚才人在院子里,心全在屋内,她指了指油纸包和鸡骨头,道:“王爷真是来送东西的。” “知道我一日没吃,专程送烧鸡来解饿,你们一个个平日老实乖巧的很,怎么满脑子奇奇怪怪?” 白芷这才长舒一口气,道:“王爷出去的时候红光盈面,一看都是心满意足的样子,奴婢们才有猜测,加上近日新婚……” 后面的话,颜雨笙用脚指头也想到得到是什么。 冰泽去了一趟前院刚回,看出颜雨笙不想说这个话题,转而道:“王爷对王妃还真是好,前边婚宴正热闹,听闻定安王都赶到了。” “定安王?”颜雨笙一愣,狐疑道:“他早就迁出灵都,为何会忽然回来?” 第两百六十二章 狼狈的姜雨烟 冰泽去前院也是去找水泽的,对于颜雨笙的问题,她也无法回答:“奴婢不知,奴婢去前院的时候,正巧看到定安王进门。” “定安王多年不见,回灵都第一件事就是参加您和王爷的婚仪,王爷又躲到后院来见您了,定安王可将顶事的八皇子好一顿骂。” 颜雨笙微微蹙眉,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定安王出去前,曾发誓不会再回灵都,如今大张旗鼓的会来,肯定有内情。 只是,定安王特殊的身份,加上他回来的时机,不知皇上那边会如何。 颜雨笙正入神之际,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她吩咐白芷出去查看,是后厨派人送粥来了。 不得不说,王府的厨子比相府的好太多了,光是香味就足以让人胃口大开。 颜雨笙刚吃了小半只烧鸡,闻到香味还是忍不住叫白芷盛了一碗。 “哎呀,王爷一个大老爷们,心却细如发,怕您饿着,专门给您送粥就罢了,还特意吩咐后厨炖的海鲜粥。”春花忍不住叹道:“今后您真是苦尽甘来了。” 梁嬷嬷跟着道:“是啊,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姜小姐以为搭上前太子,尾巴都翘上天了,现在比起来还是您有福气。” “姜小姐都是咎由自取。”白芷哼了一声,道:“小姐宽仁大度,要是她消停些,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颜雨笙垂着的眼眸中,有些讽刺,宽仁?她对谁都能宽仁,唯独对姜雨烟不会。 说起姜雨烟,日子的确不好过。 等颜雨笙热热闹闹的出相府上花轿后,后面姜雨烟再出来,宾客都走了大半,几乎全去端王府凑热闹了,只剩下相府的几个宗亲留着吃酒。 有了前边的盛大和热闹,姜雨烟冷冷清清的从后院出来,身边只跟着珍嬷嬷和秋菊,流心三人,显得十分寂寥,宗亲对她都冷落了几分。 有着甚至带着嘲讽和看笑话的表情,毫无遮掩的打量着她! 只有几个之前见过的叔伯碍于面子,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也不怪别人,她早前将六皇子对她的好大肆宣扬出去,甚至自作主张以正妃礼仪操持,巴不得叫全灵都人都知道她咸鱼翻身了。 哪儿知道后来会被否定,不仅不以正妃仪出嫁,连像样的嫁衣都不能穿,更别说凤冠霞帔了。 先前的炫耀有多牛,现在的场景就有多可笑! 姜雨烟心里清楚,银牙都咬碎了,也只能憋着气坚持着目不斜视的朝外走,生怕会一不小心把控不好情绪,在众人面前丢脸。 倒是周芷兰,上前来送她上了花轿。 说是花轿,比起颜雨笙的轿子也寒酸许多,连喜轿都不算,只勉强挂了一朵大绸花在轿门顶上,彰显着今日轿子充当什么角色。 姜雨烟坐进去,帘子放下来的那一刻,终于绷不住,屈辱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顶着颜相府嫡女的角色,自小风光无限。 琴棋书画什么都是最好的师傅上门来教,曾经还礼太子妃位置只有一步之遥,是整个灵都小姐羡慕的对象,多少人巴巴的想来和她攀关系。 一切都是被颜雨笙打破的,她要是不回来,自个儿又怎么会沦落成这个地步。 越想着,姜雨烟手中的东西绞的越紧,恨不得立刻冲到颜雨笙面前,将她碎尸万段! 这股子怨愤持续到下轿子,她才知道刚才的遭遇真不算什么——相比起端王府娶正妃的热闹,六皇子府则是十分低调。 低调的近乎寒酸。 只简单的挂了几匹红绸添色,窗棂上连喜子都没贴,更别说有什么宾客了。 当然,就算大宴宾客,能来的人也没几个,毕竟连皇上都亲自出席端王府的婚仪,还有谁会来六皇子府? 不仅如此,府上除了守门的侍卫外,连个下人都没看到。 只有管家等在门口,完成任务似的引着她朝她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连喜气的布置都没有,空荡荡的还比不上相府雅苑的布置。 姜雨烟终于维持不住淡定,沉声问管家道:“六皇子人呢?” “主子有事,正在书房。”管家公事公办,回答她的问题时,连眼皮子都不稀罕抬:“主子吩咐您今后就住在这儿。” “您身边本就有流心和您自个儿带的婢子,也就只拨几个洒扫的来伺候。” 姜雨烟显然不是问这个,她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意问:“今日新婚,难道六皇子不过来我的院子?” 管家这才抬头看她,只是一眼,姜雨烟却从她眼里发现分明的嘲讽:“姜侧妃,主子正忙,您顶着侧妃的名头,也该体谅下主子。” “老奴先告退了,若是有事,吩咐流心去找人便是。” 管家的态度,就代表着南奕铭的态度。 他刚走,姜雨烟气的转手将手中捏着的苹果狠狠砸向门框。 “哎哟,侧妃娘娘,这可是象征平安的,不兴丢啊。”珍嬷嬷赶紧道:“且这是在六皇子府,不是在相府,不能任性。” “连婚仪都没有,遵着这点可笑的吉利象征有什么用?”姜雨烟也不顾流心在旁,狠声道:“谁都看不起我,这边罢了。” “六皇子作为我的夫君,也这么对我,真叫人心寒!” 珍嬷嬷瞧瞧看了眼流心,赶紧打着圆场道:“管家也说了,六皇子正忙,且您二人早就有肌肤之亲,别的没关系。” 姜雨烟知道她在宽慰,可她目的不在此,顿了顿,委屈的哭道:“六皇子从头至尾只当我是工具,可他没想到工具也有感情的,将军府的事已经有眉目。” “他如此对我,倒让我觉得我所有的努力都是虚的,将军府的事不追也罢!” 提及将军府的事,流心皱了皱眉,随即道:“既然侧妃心头不快,奴婢去请六皇子便是。” 等流心走后,姜雨烟才擦去眼泪,冷笑一声——苦肉计还是好使,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南奕铭一定不会随意将她撇开! 果然,流心去了没一会,就和南奕铭一道进门了。 南奕铭眉眼间带着不喜,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道:“听闻你不满我不在?” “六皇子,我好歹是您的侧妃。”姜雨烟几步上前,打算依偎在南奕铭身上:“您怎么能弃我不顾?” 南奕铭忍着厌恶,不着痕迹的避开。 姜雨烟收不回力,一下子栽倒在地。 南奕铭只看了她一眼,便吩咐道:“流心,扶侧妃起来。” 他眼中的厌恶,没来由让姜雨烟想起那日她在门后听到他那些话。 “残花败柳,烂货……” 姜雨烟眼眸暗了暗,存心恶心南奕铭,又往他身上靠去。 也正是这时,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响起 第两百六十三章 记着这笔账 随着布料裂开的动静,姜雨烟精心挑选出来的衣裳从缝线处裂开。 不知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在长大,还是因为日子好过了些,她近来身形稍微胖了一点。 为了能在成婚当日显得身子不沉,她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小衣,并未着中衣,聊胜于无。 外面的衣裳滑落在地,里面淡薄的好似一层纱的小衣一览无余,南奕铭离得近,甚至能看清她面前的两点。 也就一眼,那晚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现。 她身上的疤痕像蜈蚣一般,七七八八盘踞,南奕铭半分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恶心无比,别过脸沉声道:“这种下作的手段你也用?” 周围还有别的男子,比如元松和管家,虽然在衣裳滑落的时候他们就转身出去了,但依旧看到了点点颜色。 姜雨烟难堪的捂住身子,含着泪道:“六皇子,我断不敢如此荒唐,今日新婚,我岂敢做出这等事,不是白白轻贱自个儿?” “那这又是如何?”南奕铭用脚踢了踢裂成两半的衣裳,满是鄙夷和不屑:“不是你自己,难道是我给你撕开的?” 珍嬷嬷已经找了衣裳给姜雨烟。 姜雨烟也不顾衣裳还没穿好,胡乱一拢好,疾声道:“衣裳是我定制的,肯定是时间仓促,布庄的人没有用心,针脚没有缝制好。” 南奕铭明显不信这蹩脚的话,只当她在说谎,嘲讽道:“哪个布庄能做出这等事,难道不是自毁生意?” “锦绣阁。”姜雨烟听着他的语气,越发着急,赶紧道:“锦绣阁开门不到两月,定是他们不行,只想着赶时间在工期内完成,却并未注意到质量!” “是吗?”南奕铭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可我怎么听说,锦绣阁的布料大手追捧,连宫中的贵人都点名要锦绣阁的花样?” 说来说去,还是怀疑姜雨烟自导自演,想通过这种下作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姜雨烟不知道如何辩解,整件事都离谱的很! 正在这时,珍嬷嬷发现不对,捡起一半衣裳,道:“小姐,您看,这线头是不是不对劲?” 姜雨烟偏过头,果然看到衣裳断裂处,有一根明显不该出现在衣裳上的线头。 整件衣裳是橘红色,除了衣裳上的绣花之外,所有线缝链接处,都是用同样的橘红色相连。 而那根线头,却是淡淡的灰色。 不仅如此,线也是最劣等的棉线,这种材质的,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扯断,更别说她刚才扑到在地的动作! 一定是有人故意而为,要害她! 几乎是顷刻间,姜雨烟就想到了什么——一定是颜雨笙! 她派人在颜雨笙嫁衣上动了手脚,转念自个儿的衣裳就出问题了,答案显而易见。 珍嬷嬷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低声道:“会不会是大小姐?” 可知道是颜雨笙又能如何?她们没有任何证据!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主动招惹颜雨笙,却技不如人被反将一军吧。 姜雨烟咬了咬牙,转向南奕铭,手中还拿着那根线头:“六皇子,您看,这线头明显有猫腻,若真是我自己所为,何苦用这么明显的手段。” “您要相信我,绝对不会我自己,而是有人要害我!” “害你?”南奕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即鄙夷道:“你不过是颜大夫人的养女,相府和将军府都不认你,有谁还闲着来害你?” 姜雨烟脸色白了白,道:“我不知道,但,绝对是有人想看我出丑,保不齐就是颜雨笙,她之前被我算计过,所以在这等着我!” “那也只是你技不如人。”南奕铭不想和她多说,更不想看到她那张脸,微微闭了闭眼。 可转念想到和颜正廷之间的交易还需要她做中间人,压制住语气,道:“这件事姑且不论,既然成为六皇子府的侧妃,就要做到不给六皇子府抹黑丢脸。” “你今日也累了,先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说,我还有事处理,你懂事点。” 说完,也不看姜雨烟,径直离去。 姜雨烟盯着他的背影,目眦欲裂,碍于流心在此又不好发作,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背过气去。 良久,才吩咐梁嬷嬷去打听颜雨笙那边的动静,顺带去锦绣阁调查一下。 如此摆弄她,这笔账,要好好算! 端王府的热闹持续到后半夜还没散。 尤其是在定安王来后,不少曾经和定安王要好的老臣,都借机和他好好喝一杯,几个皇子身份到底不同,不能作陪,南鹤峥作为东家也只能陪着。 定安王虽然六十多岁,却依旧声如洪钟,容光焕发。 光是他一人就喝了近一坛子酒,红着脸已然有几分上头,拉着南鹤峥道:“你我兄弟多少年没见了?当年本王离开灵都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 “没想到如今你成了兄弟中过的最好的一个,连远在千里之外的银城,本王都能听到关于你的英雄事迹。” “只可惜,你的腿……”定安王说到这,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有些人当真是毫无亲情,眼中只剩权利。” 这话一出,周围的热闹声响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南鹤峥轻咳几声,打断定安王的话,道:“王兄,各位,今日好歹是本王的新婚夜,时辰也不早了,难道要饮通宵不成?先散吧。” “宴席连开三日,明日继续。” “也是,端王新婚,可不好扰了您的兴致。”周围的老臣谁也不想被这话牵连,赶紧附和南鹤峥的话,转移话题,顺带借机告辞。 定安王醉眼朦胧,看着接二连三离开的人,也不拦着,只喃喃道:“小十二啊,只有你了啊,你还陪本王饮一杯。” “王兄,您醉了。”南鹤峥说着,吩咐曾青道:“王客院收拾好没有?” “收拾好了。”曾青赶紧道。 “王兄,咱们明日再喝,今日有些迟了。”南鹤峥看向定安王,笑道:“弟弟好不容易讨到媳妇儿,可不能因为饮酒将人冷落了。” 定安王深吸一口气,道:“也好,明日,明日咱们一醉方休。” 等人将定安王带去休息,南鹤峥才整理好衣裳,朝新房走去。 颜雨笙坐在榻上等南鹤峥回来,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南鹤峥进去的时候,她正歪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酣,周围伺候的也只留了白芷一人。 第两百六十四章 怎么补偿 白芷也早就昏昏欲睡,正半眯着眼,就听到开门的动静。 瞧见南鹤峥,白芷赶紧准备行礼。 南鹤峥却做了个嘘的手势,白芷会意,朝南鹤峥悄声行礼后,低声道:“王妃早晨起的早,本是准备等王爷的,实在支撑不住就睡着了。” “奴婢见王妃睡得香,不好打搅,也没叫醒王妃。” “嗯。”南鹤峥点点头,示意她出去:“本王来照顾王妃,你先下去吧。” 白芷会意,福了福身悄悄出去,顺带将门掩紧。 屋内红烛燃的劈啪作响,烛光映着满屋喜庆的红色摇曳。 颜雨笙的脸在烛光下温柔似水,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映出一片阴影,像是一把羽毛小扇。 南鹤峥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触了触。 颜雨笙睡得沉,觉得眼皮子有些痒,像是赶蚊子一般挥挥手,又陷入沉睡,连身都没翻。 南鹤峥见她实在是睡得香甜,不好打搅,无奈的笑了笑,将她抱上榻…… 颜雨笙再醒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屋内烛火已经燃尽,微光透过窗棂射进屋内,朦胧的有些看不清。 反正天还早,继续睡一会。 她微微一动,察觉到身后有个人,手还搭在她腰间,迷糊间悚然大惊。 手也警觉的摸向身上防身的毒药。 这一摸不要紧,颜雨笙几乎是顿时清醒。 原本她揣在身上的药包消失不见了,这还不算,就连外头的衣裳也没有,只摸到一层丝绸的中衣。 她这才反应过来——昨夜是新婚,旁边睡得人估计是南鹤峥。 不过,她记得昨晚是在等南鹤峥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的,应该是和衣而睡才是,为何今日衣裳不再了她都不知道? 如此一想,她抬手摸了摸发间。 果然,头上的凤冠簪子珠花都没了。 是白芷给她卸下的,还是南鹤峥? 颜雨笙轻轻转身,入目的是熟悉的眉眼。 此时南鹤峥并未醒,两人离的很近,呼吸相闻,他的手还在腰间没挪动。 天还没大亮,帷帐中更是模糊,颜雨笙凑近了几分,仔细看着南鹤峥。 睡着的他和平日完全不一样,没了清醒时候的冷静,反而很松懈,许是昨夜睡得晚,南鹤峥这会睡得很沉。 他的皮肤真是好啊,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剑眉醒目,高挺的鼻子,连脸颊的线条也完美的无可挑剔。 颜雨笙试探着伸出手,抚过他的脸颊。 南鹤峥的脸往她手掌拱了拱,像个小奶狗一般,手里不直觉收紧,嘴里还嘟囔着:“再睡会儿。” 颜雨笙被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头也埋在他胸前。 鼻尖也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松香味,松香味能安神,不知不觉中,她再度睡着。 再清醒时,天光大亮,哪怕在帷帐中,从窗棂透进来的光依旧十分明显。 她面前便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此时,那张脸正挂着浅笑,见她看过来,眉眼微弯,低笑道:“醒了?” 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 颜雨笙脸色微红,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道:“王爷昨夜什么时辰回来的?” “下半夜,具体时辰倒是不知道。”南鹤峥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总之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连我给我脱衣裳洗脸都没发现。” 对啊,昨天新婚,脸上七七八八画了不少。 颜雨笙抬手摸了摸脸颊,狐疑道:“王爷给我洗的脸?” “是啊。”南鹤峥有些无奈:“婢子都遣走了,除了我还有谁?” 得睡多死,连被人给她洗脸都没发现? 颜雨笙脸又红了几分,低声道:“多谢王爷。” 南鹤峥倾身堵住她的嘴,直到她喘不上气才松开:“昨晚上的话,看来王妃已经忘了,那我帮你回忆下。” 颜雨笙这才想起,南鹤峥曾说她道谢一次,就亲她一次,直到她长记性为止。 两人都只穿着薄薄的中衣,身子紧紧挨着,颜雨笙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南鹤峥身体的异样。 她脸更红了几分,故作不知,埋首在他怀里,闷声道:“王爷,是不是该起了?” “再睡会。”南鹤峥闭着眼,下巴搁在她肩窝子处,闻着她淡淡的发香味,道:“好句没和多酒了,头有些疼。” “没事吧。”颜雨笙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用不用吩咐煮一碗醒酒汤?” “不用。”南鹤峥顿了顿,道:“若是做点别的还行。” 这话结合两人的姿势,带着浓浓的歧义。 颜雨笙不由想起昨晚几个婢子打趣的事情,心跳的厉害。 为了掩饰尴尬和不知错所的情绪,她开口问:“定安王昨日歇在相府吗?” 南鹤峥声音微哑,道:“你怎么知道?” “昨日听闻定安王赶回灵都参加婚仪。”颜雨笙分析道:“定安王在灵都的田宅地契早就全部发卖,没地方去,除非住客栈。” “而王爷和定安王毕竟是兄弟,估摸着不会让安定王走,自然是歇在王府。” “聪明。”南鹤峥捏了捏她的脸,道:“正因为定安王回来,昨夜才喝酒到那个时间。” 颜雨笙眉心微蹙,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据说定安王当时离开灵都曾发誓,永世不会再回,十几年他都没踏足灵都,为何突然回来,还参加咱们的婚仪?” 南鹤峥摇了摇头:“不知道,昨日也不好问,但事情肯定不简单。” 想到昨日定安王酒后的话,南鹤峥有些头疼。 昨夜到那份上还留下来喝酒的,都是些走的近的人,可难免当中混着皇上的眼线。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要是传去皇上耳中,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颜雨笙看出端倪,低声问:“不会和皇上有关吧。” “不一定。”南鹤峥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最近几个月事情反常,不止是灵韵族,连定安王都回来了。” 说着,他又揉了揉颜雨笙的脑袋,道:“先不想这件事了,咱们新婚,就该想点轻松高兴的,昨夜你欠我的,怎么还?” 颜雨笙瓮声瓮气道:“什么昨夜,昨夜难道不是王爷撇下我喝酒去了,我还想问王爷怎么还呢。” 南鹤峥附身稳住颜雨笙,品尝好久才分开:“这样够不够,若是不够,今晚我再补偿。” 颜雨笙的连早就红的像是熟透的虾子一般,躲在南鹤峥怀中,道:“好了,该起来了。” 是该起来。 南鹤峥无奈的笑了笑,若是再不起来,估计就要坏事了。 第两百六十五章 进宫面圣 说是赶快起来,磨磨蹭蹭还是腻歪了好一会,两人才穿戴完毕。 打开门时,白芷和冰泽都拿着东西在门口等着了。 “恭贺王爷王妃新喜。”两人齐声道贺。 “嗯,赏。”南鹤峥大手一挥,问:“定安王可起身了?” “回王爷,还没呢,估计长途跋涉太累,加上晚上饮酒的时间长了些,还在休息。”白芷回话道。 南鹤峥点点头,道:“伺候梳洗罢,一会本王带着王妃进宫谢恩,你们好生招待定安王。” 虽然太后仙逝许久,但婚后第一日还是要进宫给皇上请安,毕竟明面上还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起床时两人耽搁了时间,这会子倒显得匆忙了,好在紧赶慢赶没迟到。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一如从前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表情严肃,身边坐着的是琴贵妃,正带着微笑看着二人。 “臣弟(臣妇)给皇上请安,给琴贵妃娘娘请安。”南鹤峥和颜雨笙两人异口同声道。 “起来吧。”皇上抬了抬手,眸色有些意味不明:“可还满意孤给你赐的这门亲事?” “臣弟很满意,多谢皇上。”南鹤峥微微垂眸,语气真诚。 皇上笑了笑,视线朝下,落在他的腿上:“孤昨日看你的腿已经大有起色,端王妃又是精通医术之人,不知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复原,为南虞国征战沙场?” 南鹤峥依旧垂着眼,态度恭敬,语气却淡了几分:“回皇上,臣弟的腿只是能勉强站立,且只能站一小会,能不能走都还是未知,可谓遥遥无期。” “哦?”皇上语音上扬,似笑非笑道:“听闻端王妃已经研制好了方子,难道是假的?” 这话,像是问南鹤峥,又像是在问颜雨笙。 南鹤峥正要说话,颜雨笙抢先一步,行礼道:“回皇上的话,臣妇没有研制出治疗王爷腿疾的方子,毒入骨髓,且王爷又曾运功加速了毒素运行。” “能站都是奇迹,更别说能走,臣妇医从山野游医,医术浅薄,只能说尽量为王爷医治。” “端王妃谦逊。”皇上说着,话锋一转,道:“孤听闻你医术了得,还有不少人跟孤引荐你。” 颜雨笙没有抬头,也知道肯定是琴贵妃娘娘和颜正廷二人。 她顿了顿,道:“皇上谬赞,臣妇愧不敢当,万事只能尽能力之内。” 皇上眸子微变:“你的意思,不愿意?” “岂敢。”颜雨笙赶紧道:“能为皇上医治乃臣妇荣幸,只是臣妇惶恐,万一臣妇无能,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好了,行不行总要看过才知道,等你这几日忙完,就进宫诊一次脉吧。”皇上眉心微皱,话锋一转问南鹤峥道:“昨日孤离开后,定安王回来了?” “是。”南鹤峥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皇上心里越发烦躁,问:“他不是发誓永世不回灵都,现在回来做什么,专程参加你的婚仪?难道是你通知他回来的?” 南鹤峥依旧不卑不亢,连语气都没任何变化:“回皇上的话,臣弟没联系过定安王,更没让他回都城,对于他的出现,臣弟也十分纳闷。” 皇上冷哼一声,又问:“听闻你们吃酒到后半夜,都说了些什么?” “来者是客,又是大喜的日子,自然饮酒作乐,同饮的还有林阁老以及几位老臣。”南鹤峥知道皇上肯定派人查清楚了,只一语带过,道。 “席间只说起当年的旧事和近些年定安王不在灵都时候的趣事,并未涉及朝政。” “嗯。”皇上点点头,神色依旧晦暗:“定安王好歹是兄长,他在灵都没住的位置,就暂且住在你府上,不过既然回来,还是要来见孤一次的。” “是。”南鹤峥应声道:“臣弟明白。” 皇上似乎有些不快,烦躁道:“孤还有事要处理,剩下的让琴贵妃和你们说吧。” 皇上说完,带着人离开,琴贵妃娘娘这才柔声道:“你们二人新婚,没得在本宫这儿耽误时间,本宫也没什么话要叮嘱你们。” “只要和和睦睦,恩恩爱爱,早些诞下子嗣,为南氏开枝散叶就是。” “多谢琴贵妃娘娘教导。”颜雨笙应声,道。 琴贵妃娘娘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看了眼南鹤峥,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颜雨笙料到是和玫贵人有关,低声道:“娘娘,臣妇斗胆问一句,红妆楼胭脂之事进展如何了?” “还在查。”琴贵妃娘娘正在为这件事伤神,道:“玫贵人和十公主的胭脂是从不同处入手,十公主手头的是洪侍郎家千金给的。” “至于玫贵人的胭脂。”琴贵妃娘娘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是从本宫这边出去的。” “您?”颜雨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之前云玲郡主那边给您带进宫的东西?” “之前美欣和云玲给本宫拿了不少,本宫想着分发给后宫的人用用。”琴贵妃娘娘点点头,抬手按了按眉心,颇为头疼道:“当时没记档,谁也不知道会出事。” “皇上对此事又很在意,毕竟玫贵人是新宠,又得皇上喜欢,吩咐本宫要早日查清。” 颜雨笙眼神微暗。 第一批东西不多,只是给琴贵妃娘娘试试,第二批才送了不少。 琴贵妃娘娘也正是因为自个儿用过,觉得效果各方面都没问题,才不记档分发给宫妃。 也就是说,对方是从第二批动手脚的,也清楚琴贵妃娘娘做事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对方早就留意到红妆楼是颜雨笙名下的,且早就开始布局! 想到这,颜雨笙背上爬满一层冷汗。 重生后她以为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竟还是有人知道! 若不是她早防着有人作乱,玫贵人和十公主这事上还真得栽了。 琴贵妃娘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继续道:“本宫自然相信你的东西没问题,其他宫妃擦了无事,就她有问题,肯定有猫腻。” “但要接着查下去,定然会将本宫牵扯其中,皇上正是偏心的时候,若是轻信那妖精的话,就会很难办啊!” 琴贵妃娘娘虽然走到如今的地位,身后也有母族做后盾,却还是要仰仗皇上的脸色过日子。 事情不能太过。 颜雨笙听懂了琴贵妃娘娘的话,顿了顿,道:“琴贵妃娘娘,若是您信任臣妇,臣妇愿意协助娘娘。” “这样最好不过。”琴贵妃娘娘面上一喜,道:“要是你愿意,本宫自然轻松些。” “能为贵妃娘娘分忧是臣妇之幸,若无旁的事,臣妇和王爷就先不叨扰娘娘了。”颜雨笙微微一笑,道。 “新婚燕尔,本宫也不好拘住你们。”琴贵妃娘娘挥挥手,道:“下去吧。” 第两百六十六章 不愿详谈 走出大殿,南鹤峥神色变了变,问身后的颜雨笙道:“琴贵妃娘娘明显有心利用,她投鼠忌器,你何必趟这摊浑水?” “事情是从我的红妆楼而起,就算我不想蹚浑水,也早就被算计其中。”颜雨笙苦笑道:“能驱使玫贵人和十公主,想必背后的人身份不低。” “牵扯重大,且背后的人早就算准了各自的弱点,这件事,不好查。” 南鹤峥微微蹙眉,道:“我会叫人去查,你且宽心。” 颜雨笙点点头,随即想起南鹤峥背对着,也看不清,嗯了一声。 马车不能入宫,冰泽和白芷曾青几人守在门口,看到两人出来,赶紧迎上前:“王爷,王妃,接下来去哪儿?” “想不想出去玩玩?”南鹤峥看向颜雨笙,眨了眨眼:“灵都你都逛了个遍,我带你出去看看?” “出城?”颜雨笙狐疑道。 南鹤峥笑了笑:“自然,要是不出城,哪里还算的上出去?” “王爷怕是忘了,府上还有个定安王在等着呢。”颜雨笙失笑,道:“明日出城玩吧,近几日天气都不错。” “也对。”南鹤峥言语带着几分失落,道:“定安王肯定醒了,先回去瞧一眼这位皇兄。” 定安王身份特殊,是先皇次子,也是夺嫡中寥寥无几的存活者之一。 他为人坦荡却死脑筋,当年离开灵都也是因为见不得夺嫡中兄弟算计,手足相残的场景,发誓不再踏足这个污秽地。 离开时还和现在的皇上闹得不愉快,几乎是人尽皆知,故而他的封地也不算富饶。 这些年岁贡,包括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真的没再来灵都一次。 这次回来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回到王府,定安王早就起来了,在后花园练剑。 “王兄可用过早膳了?”南鹤峥被下人引去,在门口看了一会,开口问道:“这么早就开始练剑?” 定安王收起长剑交给一旁的小厮,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汗,道:“用过了,这些年在封地也无事,练剑健身健体,也算找件事做,跟你的功夫比起来不值一提。” 说着,又看向南鹤峥,道:“昨日新婚,怎么这会子就起来了?” “自然是进宫了,虽无太后,也要给皇上请安。”南鹤峥说着,看了定安王一眼,道:“王兄刚回,是不是也要去见一见皇上?” 定安王擦汗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笑道:“你那皇兄早八百年就和本王看不对眼,进宫只找不痛快。” “但封地王来灵都不面圣,怕是说不过去。”南鹤峥转动轮椅朝前挪动几步,道:“王兄,我命人备了好茶,要不要去品一品?” “也好。”定安王避开南鹤峥的问题,应声道:“出了一身汗,正好渴了。” 已经是秋天,暑热总算是消退,一早一晚开始凉快。 茶桌就摆在凉亭中,微风吹过不冷不热。 颜雨笙早就命人煮好茶等着,她自己则是去后院,昨日刚新婚,管家拿了一大堆账本给她,还要盘点核对,今日怕都没法子弄清楚。 定安王率先进入凉亭,感慨道:“当年在灵都,本王府邸也有这样一座凉亭,闲来无事就与王妃在亭子里煮茶下棋,后来迁居银城就再也没有了。” “银城虽叫银城,却是一坐不折不扣的荒凉之城,每年春秋都会刮风,风里头还夹杂着黄沙,根本不适合做凉亭,可惜啊。” 既然定安王提及当年之事,南鹤峥顺着话道:“灵都作为皇城,是最好的居住之所,当年王兄离开灵都时,我年岁尚小,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依稀知道你发过誓说不会回灵都,为何如今又匆匆而归?” 定安王刚端起茶杯,闻言顿了顿,苦笑道:“若不是有事,本王也不想再踏足灵都,一回来总能想起很多死去的无辜故人。” “回灵都有事?”南鹤峥看似无意道:“王兄难道和灵都的人还有往来?” “自然有。”定安王倒是坦荡,见四下无人,凉亭中又清净,喝了口茶意味不明道:“皇上那人生性多疑,对所有兄弟都带着防备之心。” “银城虽然荒凉,却也是本王的封地,皇上防备着本王,本王肯定也要弄清楚灵都的事,这些年本王虽不在灵都,灵都大小事宜虽说不是无所不知,却也知道不少。” “否则,也不会在你新婚夜赶回来喝一杯喜酒,本王生母早逝,你母妃还在时,对本王可多有照拂。” 南鹤峥端起茶杯,顺势问道:“王兄既知道皇上的性子,还不进宫去面圣?” 定安王喝完杯中茶水,又倒了一杯才道:“虽然皇上不愿意见本王,去还是要去,等一会换身衣裳就去,本王在灵都估计得呆一两个月,这两月就在你府上打搅了。” “兄弟之间何谈打搅。”南鹤峥喝了口茶,看似无意试探道:“王兄回来因为何事,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定安王的手摩挲着茶杯,嘴角勾了勾,意味深长道:“肯定能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等有眉目后本王会和你说。” 他显然不想接着谈及,转言道:“既然迟早都要面对,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本王先去换衣裳面圣,其余的话晚点再细谈。” 南鹤峥点点头,目送定安王的身影远走后,才去后院找颜雨笙。 颜雨笙埋首在成堆的账本中,时不时拨弄下算盘,连他来都没察觉。 还是研磨的春花瞧见后行礼,才惊动颜雨笙。 “王爷来了?”颜雨笙放下笔,摇摇头放松脖子,指着厚厚一摞账本子,道:“王爷,我对府上的账目不感兴趣,要不,这些依旧交给管家打理?” “你是王妃,也是王府主母,本就该你。”南鹤峥说着,话里带了十分宠溺:“不过既然不想做,就放着叫管家给你念。” “你总该知道自家多少银子,多少商铺多少田宅,将来用度支出都是你说了算。” “不用看账本就是。”颜雨笙松了口气,道:“这么多,看完至少要三日,还得不眠不休。” “我可舍不得叫你不睡觉。”南鹤峥说着,看向她标记的地方,道:“账目有问题?” “没有。”颜雨笙摇摇头,反问道:“王爷不是在和定安王聊天,怎么还有空来看我?” “定安王进宫面圣去了。”南鹤峥面上带着慵懒,道:“我昨夜没睡好,来看看王妃补不补眠,跟着一块儿休息会。” 第两百六十七章 差着辈分 颜雨笙嗔怪的看了南鹤峥一眼,道:“这才什么时辰,连午膳时间都没到,补什么眠?” “有些乏了。”南鹤峥将颜雨笙拉过,搂在怀里,道:“先去眯一会儿吧,等午膳再起来,下午还有事要做。” 颜雨笙想到早晨两人腻腻歪歪差点走火,脸色微红,道:“王爷若是乏了就先休息,我出去还有些事。” “刚成婚呢,还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南鹤峥抬起头,眸中带着危险。 颜雨笙感受到他视线中的灼热,顿了顿,道:“是红妆楼那边,之前因为琴贵妃娘娘的几句话,铺子里的东西全部售卖一空。” “所有的东西都要赶紧制作,我得去工坊看着工人,免得着急之下他们松懈,导致产品的质量出现问题。” “这些叫白芷带着曾青去就行。”南鹤峥重新埋进她颈脖间,腻歪道:“你就不能休息会?” 颜雨笙极少见到这个状态下的南鹤峥,声音中还带着不自觉的撒娇,哪里有半点王爷的气势。 她失笑着正要应声,却听门外响起奔雷的声音:“爷,查到了!” 南鹤峥不悦的从颜雨笙脖子间仰起头,皱眉问:“什么查到了?” “灵韵族圣女的踪迹。”奔雷听出他话里的不高兴,赶紧回答道:“咱们的人发现,灵韵族圣女似乎出现在六皇子府邸附近!” “南奕铭?”南鹤峥眼底一片清明,眼睛微眯:“灵韵族和他有来往?” 奔雷在外头也不敢进来,硬着头皮道:“小人不知,六皇子行事温和,结交的人不少,尤其是六皇子昨夜纳妾。” “虽然没有大宴宾客,风头也全被咱们端王府给盖住,但仍旧有些许人上门道贺,咱们的人也正是昨夜,发现灵韵族圣女似乎借着宾客之由,去了六皇子府。” 南奕铭,灵韵族圣女。 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忽然暗地里有联系。 至少稍稍动脑筋,也能想到二人定是达成了某种见不得光的协议。 “南奕铭野心不小,竟敢勾结灵韵族。”南鹤峥眼中带着危险的气息,冷声道:“继续追,查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颜雨笙在一旁听着,几乎瞬时明白了些什么:“难道一开始蜇莹给我们的,便是迷雾弹?” 南鹤峥一愣,随即问:“你的意思,蜇莹和安歌的相识开始,就是局?” 颜雨笙点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毕竟从安歌那边可以知道,相识之后蜇莹自甘当她的婢子。” “一开始我只以为蜇莹自求做婢子,是掩人耳目掩盖身份的手段,可结合之后的种种事情,更像是扰乱别人视线的行为。” “灵韵族给王爷下毒,都说不准是六皇子指使的,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六皇子想坐上储位,他的障碍是各位皇子。” “为什么会主动对王爷下毒,除开将军府的人外,如今能抵御震慑外敌的,就是王爷一人,他难道不怕北凛国反扑?” 南鹤峥听到这话,眼眸微沉:“看来这位六皇子,比我想的还有本事,连我的事都能查出来!” 他还以为毒是皇下命人下的,如今看来,除了皇上,只怕还有南奕铭的手笔,而南奕铭深知皇上和南鹤峥之间的关系,将事情全部嫁祸给皇上! 聪明又狠毒。 “王爷是有支持的皇子?”颜雨笙登时明白,试探着问道。 南鹤峥点点头,低声道:“八皇子南知行,他文韬武略不输任何皇子,仁心为民,堪当大任,我想栽培他为储君,南虞国内部已经开始腐朽。” “从当今圣上的行为足以看出,南奕铭固然有手段,但为君除了公正,还要有好的品质,一个用尽手段残害手足至亲的人,不配为君。” “八皇子?”颜雨笙对他有些印象,不过还停留在几面之缘。 印象中,南知行带着少年的青春,阳光,倒是没发现其他的。 她顿了顿,问:“储君之事皇上说了才算,且皇上对王爷忌惮的很,他若知道你栽培八皇子,难道还会信任八皇子?” “所以我做的很隐秘。”南鹤峥皱着眉:“连和南知行见面都避着,鲜少联系,南奕铭既然能查出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南奕铭本事的确不小,不然前世也不会将她骗的团团转。 颜雨笙眼睛微眯,道:“他们既然勾结,肯定是为利益往来,我知道一个法子,能引出蜇莹。” 南鹤峥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也想到了:“挑拨?” “对。”颜雨笙微微一笑:“六皇子新婚,你这做皇叔的,不应该去看看?” “那就劳烦我的王妃,陪着走一趟?”南鹤峥配合着伸出手。 颜雨笙正好要去看姜雨烟的下场,一道与南鹤峥去六皇子府。 南奕铭正在书房和人商议事情,猛地听到下人来报,说端王殿下来了,有些诧异的问:“端王南鹤峥?他来做什么?” “还带着王妃。”小厮低着头,道:“没说是做什么,只说探望六皇子。” “请进来。”南奕铭倒是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他本来没打算叫姜雨烟,倒是姜雨烟听到消息,自个儿跑出来了。 南奕铭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到前院时,南鹤峥和颜雨笙二人已经到了。 “端王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南奕铭走到门口,才支起笑脸,恭敬的道:“见过端王殿下,见过端王妃。” 姜雨烟也跟在后头行礼,抬头看清颜雨笙神色明媚,一身尊贵的打扮时,气的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她这几日害喜的厉害,又不敢叫人看出端倪,只好装作病了,昨日又生了次大气,越发显得憔悴狼狈。 “六皇子新婚,自然很忙,本王也懂。”南鹤峥说着,宠溺的看了眼旁边的颜雨笙。 颜雨笙配合着道:“六皇子,王爷惦念着你,说你纳妾,纳的又是相府大夫人的养女,合该来看你一眼。” 说着,目光关切的看向姜雨烟:“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憔悴,难道是六皇子待你不好?” “长姐说笑。”姜雨烟勉强一笑,道:“六皇子待妾身很好。” “姜侧妃,既嫁从夫,长姐这称呼再不能用了。”梁嬷嬷提醒道:“你面前站着的是端王妃,就算要亲近些称呼,那也是十二皇婶,差着辈分呢!” 第两百六十八章 交易 梁嬷嬷话说得没错,姜雨烟脸色白了白,赶紧改正道:“妾身知错,请端王妃原谅。” “没事,新身份难以接受,我都懂的。”颜雨笙笑颜如花,一语双关道。 的确难以接受。 姜雨烟起点很高,一开始便蛊惑的前太子非她不可,怎么也想让她成为太子妃。 颜家为此不惜将落在外头的颜雨笙叫回应付端王的婚事。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颜雨笙如今贵为端王妃,而她不但没当上尊贵的太子妃,连正妃都没混上,沦落成不受喜的侧室。 两人的境地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尤其是南鹤峥看颜雨笙的表情,明显很是宠爱,而她连挨着南奕铭,南奕铭都不情不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姜雨烟脸色都忍的有稍许扭曲:“妾身适应能力好,不管是称呼还是身份,请端王妃放心。” “那就好。”颜雨笙看着她那憋屈的表情,就觉得心里畅快。 秉着存心恶心她的心思,颜雨笙又故作关切道:“你的脸色很差,别不是病了,如今六皇子府只有你一个侧妃,内里大小事宜都要你来安排。” “身体不能拖垮,我医术不算顶尖,诊脉还是行的,来,我给你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姜雨烟悚然一惊,讪笑着拒绝道:“不劳烦端王妃了,妾身只是前些时日操劳过度,最近没什么胃口,婚事落定后将养几日就会好些。” 惊疑的同时,姜雨烟又有些不解——颜雨笙早就知道她怀孕了,为何不直接戳破,还这般有意无意的,难道为折磨她? “可不像是操劳过度。”颜雨笙顿了顿,道:“这模样,和之前的召安侯府少夫人的状态差不多,像是有孕似的。” 梁嬷嬷跟着帮腔,道:“还真和有孕一样,神色憔悴,无端吃不进东西。” 南奕铭几乎是顿时就看了过来,神色复杂。 两人有点什么也不过几日,断不可能怀孕,且事后他还叫人端了避子汤去。 不过,以姜雨烟的心机,保不齐会将避子汤倒掉不喝。 “端王妃说笑,不可能是有孕。”姜雨烟还在推脱:“只是身子不爽利罢了,若不放心,等一会妾身便去医馆瞧瞧,不敢劳烦端王妃出手。” 只要不当着南奕铭的面说出来,她就有本事圆谎。 “哪里的话,我和你到底有过一段姐妹情。”颜雨笙笑的越发灿烂:“你身子不爽,大夫人还不是要担心,就把把脉,不至于劳烦我。” “或者说,你百般推辞不愿,是担心我医术不好,还是担心我查出些什么?” 姜雨烟身子一僵,下意识看向南奕铭。 而南奕铭也正盯着她,目光存疑。 话说到这份上,越推脱越惹人怀疑。 姜雨烟不得不道:“那多谢端王妃了。” 说着,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南奕铭,道:“这里诊脉不便,要不去偏屋吧。” “嗯。”颜雨笙顺着她的话,道。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偏屋,南奕铭则是陪着南鹤峥说话。 一进偏屋,姜雨烟脸色立刻变了:“端王妃,你到底什么意思?” “给你诊脉咯。”颜雨笙故作不知,回答道:“我这可是关心你。” “你明知我有孕,还在六皇子面前做戏,存的什么心?”姜雨烟想大声质问,又怕惊动别人,声音压了压,带着沙哑道:“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怎么会是做戏?”颜雨笙微微一笑,道:“是试探啊,我的傻妹妹,若先前你能推脱咬死孩子是六皇子的,如今的情形,便是能证明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不然你也不会担心被他发现,我说的对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姜雨烟觉得快被逼疯了! 颜雨笙轻轻一笑,道:“我想你帮我个忙。” “我帮你?”姜雨烟顿时变了脸,嘲讽道:“你如今是堂堂端王妃,我不过是六皇子侧妃,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你的?” “你与前太子有过苟且,这件事南奕铭也知道。”颜雨笙开门见山,道:“你以为我将你有孕的事情说给他听,他难道不会知道?” 姜雨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才低声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找到一个人。”颜雨笙笑了笑:“对你而言不是难事。” “谁?”姜雨烟警觉道。 “放松点。”颜雨笙不急不缓道:“一个会易容的女人,名唤蜇莹,若你能找到她,并且帮我做件事,我承诺帮你成功诞下这个孩子。”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姜雨烟皱眉道:“会易容的人每次出现都不一样,我怎么能知道?” “这个。”颜雨笙拿出一小瓶药水递给姜雨烟,道:“易容之人的脸最怕这种药水,你只要发现谁不对劲,将药水弄在别人脸上,就能辨别。” 姜雨烟嘴角抽了抽:“一瓶药泼在来六皇子府的客人脸上,若那人不是易容之人,我还怎么在府内待下去?” “不需要整瓶,一滴就够。”颜雨笙说着,声音轻了很多:“我们之间的交易对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你不答应,我就换个人合作。” 想到肚子里即将瞒不住的孩子,姜雨烟虽然怀疑颜雨笙的目的,还是咬咬牙道:“我尽力而为。” “嗯。”颜雨笙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的肚子,道:“马上显怀,你这瘦弱的样子六皇子肯定怀疑,你若是帮我,我可以给你一些让孩子发育缓慢的药。” “有这种药?”姜雨烟眼前一亮,问道。 “当然,但是药三分毒,没准会对孩子产生影响。”颜雨笙将选择权给她:“保不齐生出个痴傻呆子,要不要用随你。” “要。”姜雨烟死死咬住嘴唇,道:“我不信点儿这么背!” “那你改日叫人去端王府找我拿。”颜雨笙说着,道:“该出去了,进来这么久,六皇子会怀疑的。” 出去时,姜雨烟的神色好了不少。 南奕铭立刻看向颜雨笙:“请问端王妃,姜侧妃身子如何,是不是有孕?” “暂且把不到有孕的痕迹。”颜雨笙话说的模棱两可:“倒是人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进补。” 南奕铭这才松了口气——娶前太子的残花败柳已经够丢脸了,再给他养孩子,他这脸还要不要?! 第两百六十九章 摄心 南奕铭心里紧绷的神经刚松懈了些,就见南鹤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问:“端王还有什么事要说?” “没什么,就是最近查到了些有趣的事情。”南鹤峥坐在轮椅上,不急不缓的转动手中的扳指,道。 南奕铭的秘密不止一点,他不知道南鹤峥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勉强淡定的问:“哦?有什么趣事?” 南鹤峥继续转动手中的扳指,道:“灵韵族你可知道?” “勉强听闻过一些。”南奕铭面上不露痕迹,还带着几分故意装出来的疑惑:“他们不是避世多年,难道端王殿下的趣事,和他们有关?” “是。”南鹤峥沉眼看向他,道:“灵韵族似乎破了族规,和皇城灵都中的人有所往来,且对方身份不低。” “谁人这么大胆,敢和灵韵族勾结!”南奕铭面上满是震惊,连眼睛都跟着睁得老大:“端王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本王也是在追查对本王下毒一事中,偶然得到的消息。”南鹤峥说着,停止手中的动作,一瞬不瞬的盯着南奕铭,道。 “且本王和六皇子一样好奇,到底是谁,胆敢和灵韵族有来往,据本王所知,灵韵族人生性狡诈,阴险多疑,又擅长用毒。” “和他们合作的诚意,就是要吃下他们的毒药,为他们所用,六皇子,你门客众多,若是知道有关这方面的事情,可要立刻告知本王。” 南奕铭微微一愣:“毒药?” 南鹤峥点点头,随意道:“在调查中得知,灵韵族有一种毒,名唤摄心,听名字也知道,有着能摄人心魄的功效。” “和他们合作之人,必须吃下摄心表示诚意,这种毒每个月都需要服用一次解药,不然就会心如刀割,吐血而亡。” “这还不算。”颜雨笙补充道:“哪怕是每个月都服用解药,摄心也会在日积月累中沉淀在身体里,给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南奕铭不太相信,毕竟和蜇莹的来往中,并未有什么异常,蜇莹更没说过要吃毒药才能合作! 南鹤峥与颜雨笙从未和他有什么交集,而且颜雨笙和姜雨烟之间更势同水火压根没有姐妹情,他们贸然上门,难道是知道了些什么,前来诈他的? 想到这,南奕铭倒是镇定下来,不急不缓道:“这么说,灵韵族的确可怕,不惜吃下摄心也要和他们合作,这要是我,肯定不会答应。” “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若我知道,一定派人告知端王殿下。” “只是不知道端王今日上门,专程说这件事,是不是已经有了线索?” 颜雨笙毕竟前世喜欢了他一场,知道他这个表情代表什么,轻笑一声,道:“若知道线索,王爷早就派人追凶去了。” “但我们知道一点,摄心吃下去后的前几天,心会经常绞痛,必须等身体完全适应药力,才会平复,而且每每休息不够,也会出现偶然抽痛。” “虽不知道具体是谁,本王的确有怀疑的对象。”南鹤峥接过话,道:“都是皇子,本王毕竟是皇叔,不好去你们兄弟间挨个问,你平日与人为善,和兄弟间相处也极好。” “就王妃刚才说的症状,本王想请你去你们兄弟间查问写一下,看谁曾出现过,都是二十几岁的人,没道理会心绞痛。” 说着,南鹤峥也不看南奕铭,侧头对颜雨笙道:“王妃,后厨还专门为你炖着花胶,咱们该回去了,等熬过时辰就不好喝了。” “王爷厚爱。”颜雨笙绽出一个由衷的笑意:“走吧,顺道去一趟锦绣阁,我为王爷定了一身衣裳,去试试大小。” 两人说话间都是爱意满满,充满着对彼此的关爱,而且那种亲昵的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 姜雨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银牙都要咬碎了! 要不是颜雨笙,今日和南鹤峥携手的便是她! 她一心注视着颜雨笙二人离开的背影,压根没留意身旁南奕铭的异常。 等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南奕铭铁青的脸。 “六皇子,你怎么了?”姜雨烟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颜雨笙为何忽然前来,还带着端王。” “好了,和你无关,回去待在你院子里。”南奕铭皱着眉吩咐完,又补充道:“后天便是回门的日子,你在相府多年,深知相府众人的喜好。” “所有东西都你去准备,不要顾及银子,有需要就去找账房支取,礼物越上面儿越好。” 姜雨烟这才放心了些,被珍嬷嬷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屋内只剩下南奕铭一人,他的脸色实在是差到极点,元松不安的问:“主子,您是担心端王此番是上门试探?” 南奕铭坐回椅子上,端起茶喝了口,缓缓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阵,我是不是心头堵得慌,还有绞痛的情况?” 他那些状况,都是在和蜇莹接触之后有的。 而且突如其来,他只当是那阵子没睡好,过于操劳所致,压根没想到有这茬,灵韵族善毒,能下毒杀人于无形。 他多次和蜇莹相处,甚至一同喝茶进食,蜇莹有太多次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下毒的机会! 元松刚才不在屋内,没听到南鹤峥和颜雨笙说了些什么,不知里就的点点头,颇为担忧道:“是有那么段日子。” “不过后来不是不药而愈了?难道主子您最近又开始了?” 南奕铭摇摇头,道:“你去找人查查,灵韵族有无摄心这种毒药,查具体点,有关摄心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是。”元松赶紧应声,道:“灵韵族圣女传信的那丫头,早就被咱们收买好了,只是灵韵族圣女似乎对咱们也有防范,不太信任旁人。” “先去查摄心吧。”南奕铭放下茶碗,揉了揉眉心,道。 若是真有摄心这味药的存在,他要早些想办法去了才是,当真日积月累,还作为把柄在蜇莹手中捏着,不算好事。 元松出门时,端王府的马车还没走远。 南鹤峥正在询问着刚才的事:“你刚才说的摄心一事,是真是假?” “王爷猜猜?”颜雨笙眨了眨眼。 看着她俏皮的动作,南鹤峥不由失笑:“刚才还不敢肯定,如今见你这样子,八成是假的,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曾经心绞痛过?” 第两百七十章 解惑 看南奕铭后来的脸色,已经完全相信了摄心的存在。 如果颜雨笙说的摄心是为诈他,要达到这个效果,首先就是要知道南奕铭曾有过间歇性心绞痛。 南奕铭小心谨慎,这种身体抱恙的事肯定不会叫外人知道,颜雨笙和他从无往来,她是怎么知道的? 南鹤峥并非不相信颜雨笙,纯粹是好奇。 担心颜雨笙误会,他还补充道:“难道你真的能通过望闻问切,知道他曾得过什么病?” 颜雨笙面上依旧带着狡黠的表情,两个梨涡都盈着笑意:“自然,望其色,知其病,且心不好的人,指尖会显现。” “刚才南奕铭握着茶杯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指尖微微泛紫,便知道他绝对出现过心绞痛的症状。” “厉害。”南鹤峥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宠溺道:“不愧是神医啊。” 颜雨笙依旧笑着,有件事,她不便告诉南鹤峥——前世南奕铭就有心绞痛的病症,越到后面,症状越严重,发作的也越频繁。 她前世医术虽无现在这么好,却也不算差,但南奕铭的病乃先天顽疾,她也没办法。 “不过。”南鹤峥收回手,又问:“这法子能骗他一时,骗不了多日,他只需要找大夫来诊脉,就知道你骗了他。” “尤其是摄心这种毒,他体内没有,你能如何?” 南鹤峥说到最后,几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颜雨笙笑意更浓,笑道:“王爷的问题有点多,那我一一来说吧,首先,他的心疾乃是先天顽疾,一般大夫不可能查出来。” “其次,摄心的确是灵韵族的药,中毒后的症状也和我说的一模一样。” 说到这,颜雨笙故意停顿了一下,狡黠道:“至于他体内无毒,先前确实没有,但从刚刚开始,体内已经有啦。” “你是怎么做到的?”南鹤峥这次,是真的没想通。 南鹤峥一直在场,颜雨笙并无什么举动,毒是什么时候在几人眼皮子底下下的? 颜雨笙卖了个关子:“王爷再猜猜?” 南鹤峥配合着皱着眉,做冥想状:“难道你是仙女,会在不知不觉中施法?” 颜雨笙被逗的前俯后仰,忍住笑意正色道:“不对,仙女不稀罕对着那种人施法,王爷再猜。” 电光火石见,南鹤峥想到了什么,狐疑道:“难道是通过姜雨烟。” “对!”颜雨笙眼底有讶异一闪而逝。 但也仅仅是一丝,毕竟面前的人是南鹤峥。 他能猜到,并不奇怪! 颜雨笙顺着南鹤峥的话往下说:“姜雨烟那点秘密,不就是怀着前太子的孩子嫁给南奕铭,这种大礼自然要等孩子生下再送给南奕铭啊!” “现在我肯定不会说,故意诈她引起她慌乱,就是想看她像跳梁小丑一般急的上蹿下跳,担忧的夜不能寐罢了。” “同时,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摄心在那时候已经到了她身上,等我们回到主屋,说上几句话,药力达到最大值,就刚好传给南奕铭。” “而我又故意说有让孩子发育缓慢些的药,让姜雨烟命人来取,那时候将解药参在里头就是。” 南鹤峥挑了挑眉,道:“姜雨烟身上的毒药暴露在外,她身边那些个婢子,包括你我都要被影响吧?” “王爷的解药早就服下了,就在早间吃饭的时候。”颜雨笙声音弱了几分:“当时不确定这法子能不能行,所以就没告知王爷。” “你不会怪我吧?” 南鹤峥无奈的看着她,带着些许幽怨:“怎么会怪你,至少,你还记得先给我解药。” 话是这么说,其实南鹤峥内心的想法是,她下的毒,就算是要他命,他也甘愿啊! 颜雨笙吐了吐舌头,似乎也觉得此事欠妥,道:“以后不会了,一定会提前告诉王爷,姜雨烟身边的那些婢子,解药我也会命人悄悄下在他们饮食中,不会被人发现的。” 明明是他先做戏责怪吓唬她的,见到她小鹿似的,带着歉意的眼神,南鹤峥还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道:“好了,我没怪你,府内给你炖着花胶是真的,赶紧回去喝了,这才初秋,你的手脚就是彻夜冰凉。” “秋日不补,冬日还了得?” 他当真细心,昨夜喝的半醉,竟然还留意到她的手脚温度。 颜雨笙满是感动,眼眶有些微热,主动拥住南鹤峥道:“我真是幸运,今生能遇到端王这么好的人,并且还能拥有。” “是我幸运,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南鹤峥将她揉在怀里,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 虽说花胶还炖着,两人回府前到底还是去了一趟锦绣阁。 施绵正在打理衣裳,见到颜雨笙本想打招呼,但实现触及她身边的南鹤峥时,眼底尽是一片讶异。 甚至有些失态。 “黄姐,你这么了?”颜雨笙察觉到不对,喊她道。 施绵回过神,赶紧道:“大小姐,您来了,这位是?” 颜雨笙对她刚才的态度有些存疑,还是不动声色道:“这位是端王殿下,也是我的夫君。” “往后,你可得叫端王妃了,不能称呼大小姐。”梁嬷嬷补充道。 施绵赶紧点点头,改口叫了声端王妃,才问:“请问端王妃前来,有什么要紧事?” “将之前我叫你做的衣裳拿出来。”颜雨笙顿了顿,道:“不知道没量过身形,我估计的对不对,先给端王试试。” 施绵之前见过南鹤峥,不过还是在南鹤峥很小的时候。 照理说,南鹤峥也该见过她,不过如今她易容后留下疤,早就没了当年的模样,南鹤峥当时年幼,记不起来正常。 但,南鹤峥却在看到那衣裳的时候,愣了愣:“这衣裳上的绣花,是出自哪儿?” 施绵心头紧了紧,看向颜雨笙。 这种绣法绣出来的衣裳和花纹,不知道卖了多少出去,谁都没看出不对劲。 颜雨笙也不知道南鹤峥察觉到了什么,道:“是外头找的绣娘,结合她们的绣法,之后商量着改良来的,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看着有些面熟。”南鹤峥收回眼神,又看了施绵一眼,道:“绣法很独特,很像宫中之前盛行的一种,不过当时出了些事。” “会那种绣法的绣娘早就死了,时隔多年,又看到相似的,有些诧异。” 第两百七十一章 双面布料 颜雨笙答应过施棉隐藏好她的身份。 哪怕面对可以信任的南鹤峥,在没经过施棉同意的情况下,她也不能轻易说出真相。 好在南鹤峥在微微的诧异后,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颜雨笙解释道:“估计是巧合,王爷说的绣娘我也略有耳闻,她精通双面绣,还曾带起一阵风潮,不过您仔细瞧瞧这布料上的绣法,与双面绣还是不同的。” 南鹤峥又盯着那花纹看了眼,的确和双面绣有些不同。 他是男子,对绣花什么的并没注意过,也看不出具体的不同在哪儿。 接过施绵递上前的衣裳,南鹤峥注意力很快转移了:“王妃什么时候给我定了身衣裳?” “王爷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实在是无以为报。”颜雨笙轻笑道:“这锦绣阁也是我名下的,恰好楼里的绣娘钻出一种新花样,我便想着先紧王爷试试。” “好,那我便做你一回活招牌。”南鹤峥带着曾青去试衣裳,留下颜雨笙和施绵在外边。 施绵脸色也已经恢复正常,不过细看,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颜雨笙看了眼试衣间的方向,低声问施绵:“你曾在宫里待过很长时间,也见过各宫娘娘,认识王爷并不奇怪。” “按照你离宫的时间推测,王爷那时候还小,十几年过去,对你记不记得还另说,别自乱阵脚,到时候牵扯出陈年旧事。” 施绵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声音微微沙哑:“是,我知道。” “阿妩呢?”颜雨笙环顾店里,没看到阿妩,好奇道。 那丫头性子刚烈,又很意气用事,从小就没离开过施绵,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平日来,她就在店里忙里忙外,见到颜雨笙还要挑衅几句,今日没在倒是稀奇。 施绵倒是习以为常,道:“前些时日认识了一位来买衣裳的姑娘,说是志趣相投,经常约出去玩,我想着这么多年一直关着阿妩,好不容易她有个朋友,也就随她去了。” “这不,今天就约了说要去外郊游湖,一大早就出门,要晚上才回来。” “你倒是放心了?”颜雨笙打趣道:“之前百般护着,生怕她被人掳走。” 施绵跟着笑了笑,随即叹道:“儿大还不由娘,阿妩到底长大了,总和我这老婆子待在一起也会腻,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再过个半年就要许人家了,我也不求她嫁个高门大户,寻常人家就行,婆母和蔼夫君温和,对她好就成,端王妃若是有好的人选,也可帮着留意下。” “我这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也没留下个什么,只盼着阿妩过的好。” “好。”颜雨笙一口应下,道:“我会留意,只是阿妩的性子你也知道,她从见到我开始,就带着敌意,也不知道我选的人她能不能看上。” “王妃只要有好人选,阿妩那边我去说。”施绵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南鹤峥已经换好衣裳被曾青推着出来了。 许是想展示衣裳,曾青将轮椅停稳后,南鹤峥站起来摊开手,朝颜雨笙道:“没量过身形却很合身,样子我也喜欢。” 南鹤峥是天生的衣架子,哪怕披件简简单单的中衣,都肩宽腰窄,恰到好处,穿出风流倜傥的感觉。 何况是颜雨笙特意为他选择的料子,又是特意设计过的图案。 蓝青色很少见,衣裳料子是伊斯国的软料,一丝皱褶都没有,整件衣裳用稍淡一点的颜色绣如意云纹滚边,下摆绣着青竹。 曾青帮南鹤峥将下摆抚好,赞叹道:“王妃这设计,简直令人拍案叫绝,刚才穿的时候小人还在想,这怎么穿呢。” “一面是蓝青色,绣着竹叶,另一面却是青蓝色,绣着劲松,一样的位置两面绣花不同就算了,竟然连颜色都不一样!” “神奇的很,王妃,您是怎么做到的?” 南鹤峥也看向她,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两面颜色不同的衣裳,南虞国乃至全大陆都只有这一件吧!” 颜雨笙点点头,道:“估计暂时还真只有这一件,也是我去工坊看工人染布的时候,带回来染料研究,偶然间发现加入药材,能让颜色不一样。” “不过这发现奇特是奇特,好像没什么大用,毕竟灵都的大户人家不需要两面都能穿的衣裳。” 南鹤峥坐回轮椅上,翻开衣袖看了眼和外面不一样的眼色,道:“你有商业头脑,怎么还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颜雨笙微微一愣,暂时没想明白他的意思。 南鹤峥抖了抖袖口,道:“灵都大户人家什么绫罗绸缎没穿过,越是新奇的东西,越能引起他们注意,在你眼中没大用的双面穿衣裳,在他们眼中就是炫耀的资本。” “正好明日定安王会在云鹤楼宴客,我就穿这身去,保管你这衣料卖断货。” 他语气中带着调侃,颜雨笙忍不住失笑道:“王爷身上穿的是伊斯国的软料,价格昂贵还买不到货,我手头也只有两匹。” “给你做了这身衣裳后,库里头剩下的最多能做两身,还得凑凑巴巴。” “不用这衣料也成。”南鹤峥看了眼锦绣阁其他衣裳,道:“你有这染布的方子,什么布料都成。” 颜雨笙沉思片刻,道:“行是行,只是没那么多工人着手去做,我名下三个铺面,医药铺子用不到多少人。” “但是红妆楼那边要的人多,尤其是最近全店卖断货以后,所有东西全部要赶制,从采购到制作,已经投入了三十个人,连绣房能挪的人手都挪走了。” “如今红妆楼做大,方子还捏在我手中,谁都知道是我名下的东西,再新招人我不放心,万一有人刻意混进来坏事,防不胜防。” “你忘了你夫君是谁了?j几个称心称手的人还是能找到的。”南鹤峥挑挑眉,道:“还需要多少人?” 颜雨笙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道:“真要重新染布,估计还要三十人左右。” “我给你找人。”南鹤峥吩咐曾青道:“明日给王妃送去。” 两人离开锦绣阁时,正巧遇到进门的阿妩。 阿妩愣了愣,对颜雨笙不情不愿的行礼后,探究的打量南鹤峥。 梁嬷嬷纠正她的叫法,又给介绍了南鹤峥,施绵正好听到动静走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下午?”施绵奇怪道。 “青青家里有事,临时将她叫回去了。”阿妩话是对着施绵说的,视线却依旧看着南鹤峥。 施绵也察觉到了,匆匆对南鹤峥行礼后,拉着阿妩进门,阿妩不情不愿,挣扎着回头又看了眼南鹤峥。 颜雨笙好笑道:“王爷还真是有魅力,小姑娘一见到你都走不动道了。” 第两百七十二章 上门找茬 颜雨笙眉眼间带着促狭的笑意,微眯的眼睛像只狡猾的狐狸似的。 南鹤峥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道:“难道王妃吃味了?” “我才不呢,王爷魅力大,我更高兴。”颜雨笙说着,视线转向南鹤峥的腿,道:“话说回来,王爷打算一辈子装瘸?” 南鹤峥摇了摇头:“至少,在当今圣上薨逝前,还不能恢复。” 说到这个话题,马车内的气氛都低了几分,颜雨笙索性转向别的话上去了。 他们走后,阿妩还在感叹:“原来刚才那人就是端王殿下,真是仪表堂堂,淑人君子。” 施绵在柜台后敲着算盘,闻言睨了她一眼,警告道:“端王殿下尊贵,又和东家成亲了,身份与你是云泥之别,可别肖想些有的没的。” 阿妩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撇了撇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也一样,端王殿下金质玉相,气质卓越,难道还不让我想了?” “我是叫你不要想不该想的。”施绵合上账本子,语重心长道:“你将来的夫君普通点无事,主要是能八抬大轿迎你做正妻。” 话说到这份上,足够明白。 阿妩心理不忿,撇了撇嘴,不再顶撞,只小声嘀咕道:“颜雨笙命还真好,能嫁给那样的大英雄。” 施绵还要教训阿妩,却见店内有个挑选衣裳的姑娘正支起耳朵听着什么,拿着衣裳的一角许久都没动静了。 她皱了皱眉,问那姑娘道:“你有什么需要?” 那姑娘像是受惊似的,飞快的放开衣角,道:“我就看看,有没有适合家里母亲穿的,但没看到合适的。” 说完,也不看祖孙二人,匆忙的离开。 这姑娘就是秋菊。 她奉命来打探情况,却没想到遇到了颜雨笙几人,好在她身形藏在一堆衣裳后面,身边还有另外几个挑选衣裳的顾客,颜雨笙没注意到她。 也正因为离得远,刚才颜雨笙几人的谈话她压根没听清。 倒是颜雨笙二人走后,她往施绵的方向挪了些,听到祖孙二人的对话。 她生怕锦绣阁有人追出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六皇子府,见到姜雨烟的时候,还喘的厉害。 “你这是做什么,叫狼撵了?”珍嬷嬷没好气的看着她,问:“可查探到什么了?” “奴婢失礼。”秋菊赶紧认错,随即道:“奴婢前脚刚到锦绣阁,端王就和端王妃一起去了,试了件衣裳。” “奴婢没听到什么,但看掌柜的祖孙好像和端王妃相熟。” 姜雨烟气的将手中的汤碗给砸了,怒道:“相熟,我就知道那身衣裳是她搞的鬼!” 珍嬷嬷安抚着她,道:“就算咱们清楚,可没证据又能如何?” “怎么没证据?”姜雨烟冷笑着道:“那身裂成两半的衣裳就是证据,秋菊,拿上衣裳,咱们去锦绣阁瞧瞧。” “我倒是要看看,那掌柜的收了颜雨笙什么好处,胆敢如此陷害!” 秋菊不敢狡辩,赶紧去屋内包好衣裳,跟着再度去锦绣阁。 锦绣阁的生意还算可以,马上到午膳时间,还是有七八个客人在店中挑选。 姜雨烟气冲冲上门,施绵就察觉不对劲,尤其是看到秋菊拿出裂开衣裳的时候,她就清楚来人是谁了。 施绵面上还是装作不知,问:“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 “哼。”颜雨笙冷哼道:“少装模作样,这衣裳是不是你们店里出来的?” “是。”施绵拿起衣裳装作查看的样子,惊讶道:“怎么还成两半了?” “你还敢问咱们?”珍嬷嬷恼怒的拍着柜台砰砰作响:“我家夫人刚穿第一次,还没如何就忽然裂开,好在没多少外人,但也出丑了。” “锦绣阁卖出去的衣裳不少,从未出现这种问题,是不是您几位弄错了?”施绵还在装傻,满脸不解。 “弄错?”珍嬷嬷怒极反笑,看着姜雨烟介绍道:“这位是六皇子侧妃,身份高贵,难道还会陷害你们不成?” “今儿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报官,掀了你这锦绣阁。” 珍嬷嬷越说,嗓门越大,周围的七八个顾客全围了过来。 其中还有认识姜雨烟的:“这不是刚成六皇子侧妃的姜小姐吗?出了什么事?” 姜雨烟也认识说话那人,是刺史家的二小姐,叫林雪弗。 她眼眶微红,道:“林小姐,你怎么还敢上锦绣阁来买衣裳?” “锦绣阁花样多,布料也好,最近几乎都是在这儿买的,难道出问题了?”林雪弗不解道。 姜雨烟指了指柜台上摊开的衣裳,道:“昨日我入六皇子府,不能穿嫁衣,就在锦绣阁定了这身衣裳,没想到刚穿,衣裳就莫名裂开。” “害的我在六皇子面前丢了大丑,这身衣裳也不便宜,我只想问掌柜的要个说法,掌柜的却装傻充愣,你们要买衣裳可要考虑清楚。” 林雪弗手中还拿着件嫩绿色的长裙,闻言犹豫了一下,看向施绵:“掌柜的,姜侧妃说的是真的吗?” 施绵一脸迷茫,还在翻看衣裳:“锦绣阁开门做生意又不是一两日,从未出现过此等情况,肯定有猫腻。” “既是如此,你别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刁难我家侧妃吧。”珍嬷嬷索性将话挑明,阴阳怪气道:“我们家婢子可亲眼瞧见你和端王妃关系近!” 施绵冷哼道:“哟,这是哪里话,开门迎客,端王妃早前在这定了身衣裳,今日来拿,碰巧被你家丫鬟撞见而已。” “照你的逻辑,我还想说是你们故意弄坏衣裳,好陷害我和端王妃呢!” “你,胡搅蛮缠的。”珍嬷嬷气的直喘粗气,索性对姜雨烟道:“侧妃娘娘,咱们报官处置吧!” “且慢。”施绵发现不对,拿起那根不属于衣裳上的线道:“这是什么?” “这便是导致衣裳坏裂的元凶。”珍嬷嬷没好气道。 “就是它。”施绵展示给众人看了一圈,道:“锦绣阁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哪怕一针一线,这种劣质的压根不会出现在我们店内。”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动过手脚,存心陷害。” 姜雨烟几人都没料到施绵胆敢倒打一耙,主仆面面相觑后,姜雨烟凉凉道:“你说没有就没有?” “可以搜店。”施绵指着店内的成衣道:“上到成衣布匹,下到手帕围脖,但凡您找到和这线一样的。什么罪我都认。” 第两百七十三章 抓到蜇莹 施棉说的笃定,气势上一点也不虚,这种态度倒是让姜雨烟拿不定注意了。 还是珍嬷嬷出言,道:“手脚是你们做的,你当然有这个底气说搜店,保不齐你早就将做手脚的劣质针线全部丢了。” “你这么说,难道不是欲加之罪?”施绵冷冷道:“按照这强盗逻辑,谁都能在衣裳上做手脚后,来污蔑锦绣阁一嘴。” “也是。”有看热闹的小姐附和道:“锦绣阁的衣裳我也买过几件针脚细密,花纹独特,样式也很新潮,没出现任何质量问题。” “嬷嬷拿出来做证据的线,连我这外行人都能看出,是最劣等的,锦绣阁肯定不会用这种东西。” 珍嬷嬷狠狠瞪了出声的小姐一眼,哼道:“旁人或许不会,可我刚才也说了,锦绣阁和端王妃来往密切,谁知道锦绣阁是不是收了端王妃的好处,想让我家侧妃出丑?” “端王妃贵为正妃,又是王妃,不论身份还是位份,都高出你家侧妃不少?”立刻有人质疑道:“端王妃为何会串通锦绣阁害姜侧妃?” 珍嬷嬷动了动嘴,却又不好意思说。 难道说是她们陷害颜雨笙被察觉,这是颜雨笙的反击? 珍嬷嬷还没想出托词,有有人狐疑道:“锦绣阁买衣裳的人来来往往,每日都有不少,为何你家婢子看到端王妃来过,就一口咬定是端王妃?” “现在连问题是不是出在锦绣阁都没确定呢!” 珍嬷嬷彻底没了言语,看向姜雨烟。 姜雨烟寒着脸,比山雨欲来时候的天气还低沉:“锦绣阁这是不打算认了?” “姜侧妃,万事都要讲证据的。”施绵话里带着无奈,道:“锦绣阁没做过的事情怎么认?衣裳是从锦绣阁出去的,姜侧妃就觉得是锦绣阁的问题。” “为何您没想过,是您身边的人,或者是嫉妒您的人做过手脚?” 施绵的话,很快就引起其他人的主意,连最开始和姜雨烟搭话的林雪弗都道:“这倒是没准,姜侧妃和六皇子婚事定下来后,全灵都都在传六皇子对姜侧妃多好。” “还曾传言,说六皇子要以正妃礼仪迎娶姜侧妃,聘礼多就算了,连大红嫁衣珠玉凤冠都准备好了,还说六皇子不打算娶正妃,有姜侧妃足矣。” 林雪弗说着,为难的看向姜雨烟,道:“有些话还是从你身边婢子嘴里说出来的,连我都信了,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六皇子不想与端王殿下争风头,所以改了,遵从侧妃礼制迎你进门,但那些话着实招人嫉妒眼红。” “保不齐就是那些个嫉妒你的人做的手脚。” 之前姜雨烟的确叫人大肆宣扬过,那时只想叫那些个看笑话嘲笑过她的人瞧瞧,纵使不再是颜相府大小姐,她依旧能风光无限。 难道真是有人知道她在锦绣阁定了衣服,从中作梗? 施绵见她不说话,皱着眉恍然大悟道:“林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衣裳做好后姜侧妃还没派人来取,锦绣阁遭过一次贼。” “二楼窗台有明显的脚印,屋内也有被翻的痕迹,不过奇怪的是检查完锦绣阁上下,发现只丢了一方不值钱的手帕。” “也正因为那手帕不值钱,又没什么别的损失,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我们没惊动官府,只在窗户上加了内栓。” “要是不信,可以去所有窗台瞧瞧,窗户门栓全是新换的,安装的锁匠也能作证。” 姜雨烟将信将疑的朝珍嬷嬷使了个眼色。 珍嬷嬷赶紧去查看一番,再回来时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珍嬷嬷的话。 姜雨烟脸色更黑了几分,视线转向害她出丑的衣裳,抿了抿嘴,沉声道:“难道是那贼做的手脚?” “按理说值钱的布料很多,柜台也有些碎银子,那贼既然翻窗进来一场,怎么也要顺些东西走。”施绵故作沉思,道。 “只拿走一条帕子本就值得深思,而您这身衣裳恰好就挂在二楼的屏风处,极其惹眼。” 姜雨烟咬了咬牙,依旧觉得没那么巧合的事:“就算是有人对我心存极度怨恨,那他怎么知道哪件衣裳是我的?” “客人定制时登记的账本子就在柜台桌上放着。”施绵说着,将手边的本子递给姜雨烟,道:“上面记录的一清二楚。” 这下,姜雨烟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但她不想就这么算了,一想到昨晚衣裳裂开时南奕铭看她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掀了锦绣阁。 林雪弗见僵持不下,打着圆场,道:“既然是误会一场,解开就好了,姜侧妃刚新婚,难道不回去陪六皇子?” “不管是谁干的,锦绣阁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姜雨烟咬牙切齿,狠狠剜了施绵一眼,道:“等着瞧。” 姜雨烟存心来找,没想到还是被锦绣阁躲了过去,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 珍嬷嬷安慰了几句,道:“您是不是依旧怀疑端王妃?” “肯定是她。”姜雨烟仔细想了想,道:“就是不知道她给了锦绣阁什么好处,让锦绣阁的人如此配合,还编造出一通谎言。” “你叫人盯紧锦绣阁,只要有和颜雨笙有关的,就立刻汇报!” 姜雨烟气的七窍生烟却不能如何的场景,颜雨笙早就预料到了,她正喝着花胶煲汤,听白芷汇报锦绣阁的事。 “王妃,您都能未卜先知,姜侧妃跟您斗,还真是太嫩了。”春花感慨道。 颜雨笙闻言,舀汤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哪有这么神,不过是多年相处,我清楚她的心性罢了。” 春花赶紧接过汤勺,道:“也是姜侧妃愚蠢,若她安心的当二小姐,不整出一系列事,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正说着话,曾青气喘吁吁跑到门口,道:“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灵韵族圣女被抓到,如今正关在刑房审着。” 才说有蜇莹的消息,这么快就被抓到了? 颜雨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起身道:“先去看看。” 曾青带着她去关押人的地方,南鹤峥已经在审着了,蜇莹被困住手脚绑在柱子上,身上暂时还没什么伤。 只看了一眼,颜雨笙就确定不对劲了,惊讶的看向南鹤峥。 南鹤峥眨了眨眼,道:“王妃,你也擅长用毒,要不,人交给你来审?” 第两百七十四章 远不止此 颜雨笙都能一眼看出面前的蜇莹是假的,没道理南鹤峥看不出来。 结合南鹤峥眨眼的动作来看,他肯定是故意不说,想在假蜇莹面前演一出戏。 想到这,颜雨笙微微一笑,配合道:“王爷想怎么审?” “自然是审她到底和谁勾结,想害本王。”南鹤峥看向假蜇莹时,眸子猛然变得犀利。 那假蜇莹倒是坦然,学到了蜇莹的情绪,闻言冷哼一声,奈何嘟着嘴,也只能发出那一声哼的动静。 颜雨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在假蜇莹面前晃了晃,道:“灵韵族擅长用毒,也知晓百毒,听过焚身这种毒药没有?” 假蜇莹原本的淡定在听到焚身两个字的时候,明显被惊慌代替。 颜雨笙很满意她的表情,继续道:“焚身这种毒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吃下去五日得不到解药,会从内脏开始干枯,变成焦炭,就和被火燎了一样。” “直到五脏六腑完全干枯成焦炭,周身也会变化,无火自燃,变成一滩灰烬,你要是不说也行,等你化成灰,一切也就结束了。” 假蜇莹明显被唬住了,怔了一下开始挣扎。 颜雨笙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上前一把扯下她嘴里的东西。 假蜇莹张了张嘴,道:“你不敢,我在给端王解毒的同时,在他体内下了另一种毒,要是我死了,这种毒你别想解开!” “有端王陪葬,死的不冤!” 假蜇莹的话肯定都是蜇莹事先教过的,包括她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对的法子。 颜雨笙笑了笑,道:“你在灵都呆了这么久,难道没听过我的名字?我也算是别人口中的神医,连一点毒都解不开?” “那毒是我制作的,只有我能解,灵韵族的毒大多奇特,你就算能解开也要费不少时间,等你研制出解药,端王早就死了。”假蜇莹定了定神,道。 “赶紧将我放了,不然就鱼死网破。” 颜雨笙故意露出些忌惮的样子,随即道:“放了你也行,不过你告诉我一个问题。” 假蜇莹没料到颜雨笙答应的这么爽快,下意识问:“什么?” “你是怎么被抓住的,你的功夫不是很好吗?”颜雨笙戳了戳假蜇莹被绑住的腿,道:“踏竹无痕,这等功夫称得上数一数二了吧。” 这个问题显然蜇莹没跟假蜇莹说过,她愣了愣才压住慌乱,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时不察就被抓了。” “原来是这样。”颜雨笙了然的点头,却在假蜇莹放松的瞬间,猛地伸手钳住她的嘴,将瓶子里的药尽数倒了进去。 假蜇莹反应过来时,药已经咽了一大半下口。 “你,你怎么能这样。”假蜇莹咳嗽了好久,想将药呕出来,干呕的眼睛通红,朝颜雨笙大声道:“你难道就不怕端王体内的毒!” “你主子送你来之前,难道就没告诉你这说辞是假的?”颜雨笙擦了擦手,将帕子轻飘飘丢在地上,道。 假蜇莹彻底愣住,干呕的动作一僵,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假货。”颜雨笙伸手在假蜇莹耳后捻了捻,果然捻到意料中的触感。 她没将面具揭开,冷声道:“你是假的,但刚吃下去的焚身是真的,赶紧说蜇莹派你扮做她的样子被抓,有什么打算。” “左右任务完不成也要死。”假蜇莹见被拆穿,也不装了,破罐子破摔道:“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你死就死。”颜雨笙无所谓的笑了笑,视线落在假蜇莹被绑住的手上:“难道你舍得你的情郎因为你的失误,被你一道赴黄泉?” 假蜇莹一愣,脸上出现些惊恐的神色:“你想干什么?” 颜雨笙刚才就注意到她虎口处有一个纹身,恰好她前世见过类似的,是一种私定终身的象征。 她料定这假货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另一半。 人只要有弱点,就很好拿捏。 果然,假蜇莹见她笑而不语,紧张道:“不关他的事,别将他牵扯进来!” “你死了,我就派人透出消息。”颜雨笙指了指她的纹身处,道:“就说有这个图案的人,便是内应,你猜,蜇莹会怎么处置叛徒?” 假蜇莹想到那种情景,身子一抖,哀求道:“求端王妃大发慈悲,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颜雨笙摊了摊手,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假蜇莹咬咬牙,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晓得蜇莹圣女和六皇子南奕铭合作,想从端王下手,推翻南虞国皇朝。” “让我扮做她的样子被擒,是想让你们放松警惕,方便他们行事。” 推翻皇朝? 南奕铭前世的野心是要坐上皇位,今生已经膨胀到勾结外人,将南虞国改朝换代? 事关朝政,颜雨笙回头看了眼南鹤峥。 南鹤峥背对着窗户,整个人都朦胧不明,看不清表情,只有声音幽幽传来,“既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先带下去关押。” 颜雨笙已经猜到南鹤峥的想法,不动声色回到他身边。 假蜇莹早在被发现的那一刹就做好赴死的准备,没想到他们居然直将她关着,不做处理。 她带着疑惑,颤声问:“端王殿下不杀我?” “你体内有焚身,不需要本王动手,若是想你的情郎活命。”南鹤峥声音冷清,带着威压,道:“将平日怎么和你情郎传信的方式说出来。” 假蜇莹惶恐道:“端王还是想引出他,对他下手?” “不是。”南鹤峥似笑非笑道:“跟你们二人给个机会,既是活命的机会,也是脱离灵韵岛的机会。” 他做了个手势,曾青立刻明白该怎么做,带着人将假蜇莹押走继续审问去了。 假蜇莹被带走后,颜雨笙才问:“为何不将她杀了?” “引蛇出洞。”南鹤峥牵着颜雨笙的手,道:“蜇莹弄个假货是让我们放松警惕,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刚才叫你来审问也是如此,外人都知道我铁血手腕,不会留下这个祸害,你出面谈条件这假货更容易相信。” 颜雨笙到没在意谁去审问,神情严肃道:“既然成婚,我和王爷就是一条战线的人,不是在乎这些细微末节的时候。” “倒是刚才那假货的供词,王爷怎么想,南奕铭既然野心在改朝换代,那部署远不止此。” 第两百七十五章 挑衅不成 说起供词,南鹤峥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南奕铭竟在众人都不知不觉中,生出如此狼子野心,难怪他要和灵韵族达成协议。 不过,到底要多大的利益诱惑,才能让灵韵族不惜违反祖训规定也要搅合进来? 还有,他们之前查到关于灵韵族和蜇莹的信息,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南鹤峥揉了揉眉心,道:“真真假假还不好说,我会派人查清楚,也叫人去盯着南奕铭的动静。” 颜雨笙想到了什么,道:“南奕铭养着私兵,在前太子造反那一夜,其中就混着不少他的私兵,只要先找出私兵,他就是想兴风作浪也没办法。” “可私兵到底养在哪里?”南鹤峥沉声道:“既然他早有准备,肯定不会轻易被察觉,从前太子那场造反后,我就叫人仔细查过。” “不但没查到一星半点,反而有些打草惊蛇。” 颜雨笙之前就将她前世知道的地方,以别的方式透露给南鹤峥,可他还是没能找到。 会不会是南奕铭已经有所防备,将人转移地方了? 养私兵的地方必然不会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会有哪些? 各种地方在颜雨笙脑海中一一划过,最后,她的思绪定格,像是抓住了什么:“王爷,最近几个月有无新开的矿山?” 南鹤峥猛然间明白她心里所想,道:“也是,私兵数量众多,要想不知不觉,定要以旁的事做借口掩饰,而矿场是最好的地方。” 他说着,吩咐奔雷,道:“着手查灵都附近这几个月新开的矿山。” 矿山开采必须要上报官府,过了文定的,一查就能查出来。 颜雨笙眉心还紧锁着:“这只是我们的猜想,除了矿山,还要查查别的地方。” “我知道。”南鹤峥伸手抚平她的眉头,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想让你费神,今后什么事,我都会处理好。” “嗯。”颜雨笙感觉到额间温热的触感,心里稍稍平稳了些。 不知如何,重生后很多事都和前世大相庭径,甚至完全不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好在有南鹤峥在。 他就像是黑暗中的神明,引着她一步步朝前走向光明。 她不知道,在南鹤峥心里,她也恰似黑暗中的一缕光,给他明路。 这件事后,表面上又归于安定。 定安王在端王府住着,自那日进宫面圣后,他也鲜少找南鹤峥,要么就是出门会好友,要么就是出去看戏听曲儿。 过了两日,就到了回门的时间。 南鹤峥早就派人准备好了东西,哪怕他不喜欢和颜正廷几人打交道,面子上还是做得很足。 尤其是在知道南奕铭也会带着姜雨烟去相府的情况下。 果不其然,端王府的马车刚相府门口,还没停稳,六皇子府的马车紧随而来。 南鹤峥坐着轮椅,上下马车要麻烦很多,他们还没下车,南奕铭和姜雨烟已经整理好朝他们走来了。 “见过端王殿下,见过端王妃。”南奕铭面上还是做得很足,行礼后视线落在曾青小心翼翼的把着的轮椅上,叹道。 “可惜端王这腿没法好转,不然咱们叔侄还能出去比比骑射,记得前年围猎时,端王殿下一箭三雕的风姿,可叫人赞叹很久啊!” 南鹤峥听出话里的揶揄,冷眼睨了他一眼,道:“便是本王坐在轮椅上,也有信心赢你,毕竟在本王的印象中,你当时的成绩排在最末尾。” “皇上曾言,虽不是马背上的国家,但骑射落魄至此的皇子,本领不足!” 南奕铭脸色白了白,那场围猎的确跟见了鬼一样,他看中的猎物要么是被人抢先射中,要么是在即将抓到的时候掉入陷阱。 到最后也只猎到几只小白兔和几只野鸟,一只大型猎物都没有收获,为此还被皇上鄙夷了一番。 倒是端王,不仅猎到了围场中仅有的两只虎,十几只鹿以及不计其数的小动物外,还射出一箭三雕的传说。 提及围猎本是想讥讽南鹤峥的,却没想到反被牵扯伤心往事。 南奕铭脸色僵住,姜雨烟见状,赶紧打着圆场,道:“时间既然过去几年,六皇子骑射也是有所精进的,不如等王爷好了,再行比试。” “谁输谁赢不一定呢,王妃,您说是吗?” 颜雨笙笑了笑,道:“有些事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优秀的人何时都优秀,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姜雨烟不知如何辩驳,当着南鹤峥的面,更不敢放肆,视线投向南奕铭。 南奕铭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一甩袖子道:“看端王这行动缓慢,我还是先带着侧妃进去行礼。” 奔雷瞧着几人的身影,冷哼道:“都说六皇子温和有礼,这礼在狗肚子里吧,哪儿有侄子在前,皇叔在后的礼?” “他一向镇定,这会子又是出言相激,又是沉不住气的。”南鹤峥也不在意,勾了勾唇角,道:“要么是故意而为,要么,就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颜雨笙也道:“他先挑事,却又理亏,只有败者才会逞口舌之快,想来,是咱们前日上的眼药起作用了。” 他们当日用摄心之毒去挑拨南奕铭和蜇莹之间的关系,果真奏效了。 南奕铭的人查出来的情况和颜雨笙说的半分不差,不仅有摄心这种毒药的存在,且摄心是灵韵族用来牵制合作者的一种手段。 他还查出当他和蜇莹达成合作之前,蜇莹也确实叫手下人制作过摄心。 时间对得上,他那段时间心悸心绞痛的症状也对得上。 他很想去问问蜇莹,但两人的合作关系已经加深,现在戳破窗户纸,对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还不如将计就计,在合适的时候反将一军,抓住蜇莹的把柄逼迫她拿出解药! 虽然想得开,但转念想到摄心还是有副作用,以及蜇莹暗地里摆他一道,他又不能还回去,就觉得心烦意乱。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绪左右,南奕铭这几日状态都有些不好。 相府人都知道今日回门,全部盛装打扮,在前厅候着。 南奕铭是皇子,哪怕作为女婿来相府,也是相府人给他行礼,带一番虚礼后,他命人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分给各位。 礼物是姜雨烟准备的,全是些晃眼的金银珠宝。 尤其是给老太君的,直接就是一盒金锭子,锭子不大,目测有五十两左右。 老太君的确爱财,但这种场合,要是千两万两黄金,的确上得了台面,可五十两就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 不仅不合人心意,还显得她像是个极度爱财的人。 所以在打开锦盒的时候,她脸色沉了沉。 第两百七十六章 脸打的真疼 姜雨烟沉浸在回门的风光,一时不察,还在笑吟吟的介绍,道:“祖母,这可是六皇子吩咐的,担心给您的珠宝首饰不合您意,给您您自个儿去挑选。” 老太君不咸不淡的将盒子啪嗒一声合上,交给慧嬷嬷,道:“六皇子一片心意,先放去库里吧,改日置办点好物件,交给姜侧妃。” “那怎么使得。”姜雨烟还没听出话里的意思,笑道:“祖母,改日雨烟陪您去逛那金银楼,据说来了很多好货。” “改日再说吧。”老太君兴致缺缺,道。 姜雨烟笑了笑,转手将其他礼物分给相府其他人。 颜正廷的是笔墨四宝,周芷兰的是一匣子翡翠珠玉。 颜哲的是一把铸刀,颜芊月的是几身衣裳,颜青墨的则是一些古籍。 算得上是对应相府每个人的喜好,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顶好的,最多算上等。 南奕铭在她送完东西回到他身后时,脸色深寒,咬着牙低声问:“不是说挑贵重的去送,怎么是这些?我可记得,你前后找账房要了二十万两银子!”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过小几万两吧,银子都被你吞了?” 银子的确被姜雨烟私吞了不少。 她早就想好托词,面对南奕铭的询问,脸色不变,同样低声解释道:“妾身不敢中饱私囊,只是父亲那墨宝就值七八万两,妾身还是从人手中高价买下的。” “还有母亲的那匣子珠宝,也值不少银子,挑的也都是母亲喜欢的。” 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恰好落在身后刚进门时候的颜雨笙眼中,颜雨笙笑着打断,道:“六皇子和姜侧妃还真是恩爱,羡煞旁人啊。” “端王妃和端王的感情才叫人羡慕。”姜雨烟巴不得有人解围,赶紧虚伪的支起笑脸,道。 “给相爷,大夫人,老太君请安。”颜雨笙没理会她,礼数周全,道。 “不敢当,如今你是端王妃,该臣给你行礼。”颜正廷说着,赶紧拉着全家人行礼,道:“微臣见过端王殿下,见过端王妃。” “都起来吧。”南鹤峥坐在轮椅上,面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比起平日的不苟言笑,这丝笑意算是给颜雨笙的面子。 行礼后也是送礼,只是巧合的很,颜雨笙带回来给相府各位的礼物,竟和姜雨烟的差不多! 首先便是给老太君的礼物。 沉甸甸的黄金装了整整一箱子,个个都是五十两大小,工艺还不是普通的锭子造型,是貔貅的样子,打开那一瞬,闪着耀眼的光芒。 少说也金万两吧! 和刚才南奕铭姜雨烟给的那一小盒子比起来,排场到了极点。 南奕铭站在一旁,脸更沉了几分。 姜雨烟面上也不太好看,她怎么也想不到,颜雨笙还在相府时,老太君朝她明里暗里要钱财她都拒绝了,回门这日会如此大手笔! 老太君眼睛都直了,先前还黑着的脸,此时早就爬满笑容,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直夸王妃大方孝顺。 颜雨笙客套了几句,接着给周芷兰送礼。 居然也和姜雨烟送的一样,一箱子珠宝首饰。 里头玉饰居多,光凭肉眼都能看出水头极好,全是上等货,加在里头的翡翠也是,绿油油还很透亮,更别说其他工艺复杂好看的金银首饰。 且也是满满一大箱子,比姜雨烟送的小匣子多了三倍不止! 周芷兰虽是铁了心向着姜雨烟,看到高低立现的一箱子珠宝时,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后悔。 失去将军府做靠山,她早就没那么阔气了,加上陪嫁给颜雨笙不少东西,如今简直捉襟见肘! 她刚才也看到了南奕铭看姜雨烟的神色,绝对不是恩爱,反倒是厌恶,想来姜雨烟在六皇子府也不好过。 掩饰的再好,艳羡的神情和看颜雨笙那一眼的犹豫骗不了人,姜雨烟在一旁看着真切,死死绞着帕子,生怕周芷兰忽然想着颜雨笙。 好在颜雨笙没过多停留,没多看周芷兰,接着给颜正廷送礼。 还是和姜雨烟送的一样! 照样是笔墨四宝,可颜雨笙送的墨是上好的黑徽墨,一年也就出几方,全部进贡给皇室,外头没有流传。 其余的宣笔宣纸歙砚也全是一等一的货色,几乎难寻。 比起姜雨烟买的不知道哪里出的东西,这些简直能称得上贡品品质! 紧接着,送给颜芊月,颜哲,颜青墨的也是,全都是和姜雨烟送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只是颜芊月的衣裳是锦绣阁的新品,颜哲的是一把小有名气的古刀,颜青墨的是古籍孤品。 不管哪一种,都能将姜雨烟送的礼物秒成渣渣。 南奕铭坐在一旁,脸色由白到黑,由黑到紫,最后都快憋成猪肝色了! 他狠狠的看向姜雨烟。 而姜雨烟置办礼物的时候,只想着南奕铭吩咐过按照相府各人喜好,从未考虑过旁的,现在的场景她更是做梦都没想过。 毕竟颜雨笙的聘礼都全部自个儿收起来,半分好处都没给相府,姜雨烟料定颜雨笙其实恨着相府,怎么会如此阔绰?! 察觉到南奕铭的目光,姜雨烟赶紧别开脸,低声道:“肯定是颜雨笙有意而为……” “我不想听理由,只看结果。”南奕铭打断她的话,低声讥讽道:“这脸打的真疼,要不是因为和颜正廷还要合作,我早就没脸待下去了!” 姜雨烟不敢辩解,深深低下头。 颜雨笙偏偏不如她的意,笑颜如花的上前,拿出一套小孩儿的衣裳,道:“别人都有礼物,你也有,毕竟是大夫人的养女,咱们也有渊源。” 姜雨烟不得不抬头应付,视线触及到颜雨笙手中的东西时,连瞳孔都在收缩。 她下意识看向南奕铭,南奕铭皱着眉,神情很不好看。 “这,王妃送孩子衣裳做什么?”姜雨烟讪笑着,道:“才刚新婚,早着呢。” “备着总不是好的。”颜雨笙依旧带着笑意,存心给姜雨烟添堵:“六皇子也不缺金银,送孩子衣裳恰好显现我们做皇叔皇婶的祝福。” 皇叔皇婶的名头都抬出来了,姜雨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道:“多谢王妃。” 回门总要吃一顿饭再走,南奕铭当着南鹤峥的面也不敢和颜正廷过多往来,只得去花房赏花。 南鹤峥则是和颜雨笙去听雨阁下棋去了,南鹤峥到现在想起南奕铭两人的狼狈窘迫样子,还是觉得好笑。 好笑之余,有很好奇:“你与姜雨烟只相处了两个多月,怎么会料到她送相府人的东西?” 第两百七十七章 意外之喜 猜对一两样不难,可府上六个人要全对,就不是碰巧这么简单了。 而想要了解一个人,除了调查之外,更直接的方式就是长时间的相处。 颜雨笙这几日压根没去查和南奕铭有关的一切,担心被蜇莹察觉会打草惊蛇。 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她是真的足够了解姜雨烟,可她们相处时间很短啊! 前世的仇人,随便一个动作颜雨笙都能猜透。 只是这话不能和南鹤峥说,她顿了顿,道:“也不难猜,姜雨烟坐惯了相府小姐的位置,一朝被逐,还是以通晓全城的方式,定然觉得屈辱万分。” “压抑郁闷久的情况下一旦得势,会加倍炫耀,从她将婚事大肆宣扬上也能看出来,因此能猜到,她的回门礼定是慎重了又慎重,会按照相府各人喜好准备,讨大家欢心。” 南鹤峥听着,忍不住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接着道:“所以你照着她的准备,狠狠教训她一顿。” “这还不是狠的。”颜雨笙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看向南鹤峥,毫不避讳道:“若有一日我要姜雨烟的命,王爷会觉得我心狠吗?” 南鹤峥摇了摇头,眸间是化不开的深意:“我在战场杀敌无数,双手更是沾满血腥,何尝在意这些?” “姜雨烟对你做过的事我也知道,若不是你要亲手解决,我早就了结了她给你出气。” 颜雨笙心头一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南鹤峥不问她缘由,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纵容,让她心里有些愧疚,可前世的血海深仇,不能说给他听,更不能将他牵扯进来。 颜雨笙调整好情绪,正要说话,却听外头守着的白芷通报道:“王妃,姜侧妃求见。” 说什么来什么。 颜雨笙和南鹤峥对视一眼,道:“请进来吧。” 因着回门礼重合还被比下去一事,散场后南奕铭又发了好一顿火,甚至姜雨烟进门时,脸上还带着一道被胭脂遮盖过的手掌印。 姜雨烟几门只看了两人一的低下头,抿了抿嘴道:“王妃,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颜雨笙看向南鹤峥。 南鹤峥眨了眨眼,道:“正好本王要去找颜相,你们慢慢聊。” 确定南鹤峥的轮椅出了听雨阁的院子,姜雨烟才抬起头,道:“王妃叫我去做的事,我做了,王妃什么时候给我能让孩子发育缓慢的药?” “今日正好带着,还想让人给你送去呢。”颜雨笙看出这会子姜雨烟满心都是怨愤,故意问:“你的脸怎么了,叫六皇子给打了?” 姜雨烟冷笑一声,嘲讽道:“难道不是王妃故意挑一样的回门礼,让我难堪出丑,又假惺惺的问什么?” “哪儿的话,我怎么故意?”颜雨笙学之前姜雨烟的样子,做作道:“难道就不是咱们生在同一日的默契?” 姜雨烟撇了撇嘴,颜雨笙不想和她继续做戏,收起神色问:“你刚才说,事情已经做了?” “是。”姜雨烟脸色忿忿,道:“就在王妃将药水交给我的第二日,府上来了一位客人,那人时常前来,之前我碰到过几次。” “我疑心他就是所为易容的圣女,便在端茶水时参了药,再故作不小心将茶水悉数泼在那人脸上,刚泼上去,那人的面皮就冒出一阵青烟。” “因着这件事,我差点被当做细作抓起来,还是秋菊为我顶包,现在都在牢里关着!” 难怪蜇莹忙不迭的送个假货上门,原来是她的身份被识破了。 颜雨笙调制的那药水,泼在贴有人皮面具的脸上后,那张脸会受伤,再也不能戴人皮面具! 那日去六皇子府,给姜雨烟药水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在挑拨南奕铭和蜇莹之间的关系。 谁知道姜雨烟还真将事情办成了? 意外之喜啊。 只是颜雨笙还没消化完喜事,就听姜雨烟又道:“王妃,事情如此凶险,要不是推到婢子身上,现在身在牢狱的就是我。” “你不会是想用一点药就将我打发了吧?” 颜雨笙回过神,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要你红妆楼的股份。”姜雨烟倒是想明白了:“我卖命替你扮成的事,用银子来衡量,不过分吧?” 空手套白狼,想的倒是美! 颜雨笙睨了她一眼,道:“那我不能做主,我名下所有铺面都有王爷的一办,你想要,就跟王爷说去。” 姜雨烟肯定不敢和南鹤峥谈条件,她也知道,这是颜雨笙的说辞,顿了顿,又笑道:“用这个理由打发不了我。” “不介入你的红妆楼也行,咱们重新谈条件,你们想知道南奕铭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你,作为交换,你助我坐上六皇子正妃的位置。” “还要助我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如何?” 颜雨笙笑了笑,道:“好,但,你知道南奕铭什么秘密?” 说着,她的视线故意落在还没消去的巴掌印上,讥诮道:“在相府他都能对你动手,怕是在六皇子府也防着你。” “再防着我,也要通过我和相爷联系。”姜雨烟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作为诚意,我告诉你一件事,南奕铭养着私兵。” “我还知道这私兵的位置,王妃要想知道,也该拿出些诚意。” “好。”颜雨笙从头上抽出一根金簪子,道:“这是皇上御赐,你拿着算是我们之间约定的信物,我会帮你坐上六皇子正妃之位。” 姜雨烟颠了颠簪子,道:“出城往南一百里地有个余家坳,那里是铁矿山洞,南奕铭的私兵就在那儿。” “好。”颜雨笙并未完全相信,道:“事情若是真的,我会帮你的孩子名正言顺成为六皇子的种。” “只是,私兵这种事,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难道你不怕我以这个做威胁,彻底端了南奕铭,让你也不好过?” “我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姜雨烟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那私兵没标明就是南奕铭的,你出面举报,只会被反咬一口。” “被人坐实是端王贼喊捉贼,将端王置于水火中,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的。” 姜雨烟说着,脸上的笑意变得诡异起来:“再说,私兵这东西像还没点火的炸药,保不齐哪日就将整个六皇子府炸没了。” “而我,只想稳稳当当坐上六皇子正妃位置,生下世子,再作为六皇子遗孀享清福!” 第两百七十八章 送死的颜芊月 随着话说完,姜雨烟脸上的笑意从诡异变成了疯狂。 她缓缓抚着脸颊上的指痕,道:“我给过南奕铭机会,既然他仍旧不让我好过,那就只有他死我活了。” “我知道南奕铭的计划,也知道你们不会让他得逞,所以咱们也算在同一条战线上。” 姜雨烟彻底疯魔了。 难道她心里不清楚颜雨笙有多恨她?还妄想在联手将南奕铭除去后,能放过她? 不知道是因爱生恨,还是经历过种种事情后彻底失心疯,亦或者是她在做戏,替南奕铭前来试探? 她现在的话,颜雨笙甚至都不敢完全相信。 颜雨笙皱着眉看她,道:“你出来久了,南奕铭要生疑,先回去吧。” “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端王妃。”姜雨烟扬了扬手中的金簪,又改口道:“不对,现在,我还是想叫你长姐。” “姜侧妃这是疯了?”冰泽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叹道:“怎么看着跟疯女子似的?” “或许吧。”颜雨笙勾了勾唇角,问:“王爷和相爷谈完事情了?” “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瞧见王爷在花房和六皇子说话。”白芷接过话,道:“您要去找王爷吗?” “出去走一走吧,马上要午膳了。”颜雨笙起身,道。 九月的天气,早就暑热不在,早间阴沉着,这会子刮起风倒是有些冷。 颜雨笙才走出没几步,又折回去拿披风,只是再走到门口时,颜芊月居然来了。 “长姐,这才嫁出门几日,又好看了。”颜芊月打招呼的方式很随意,就像早间没在正厅碰面似的。 颜雨笙皱了皱眉,直接问:“找我有事?” “姐妹之间,非要有事才能来往?”颜芊月四下打量了一番,没看到南鹤峥,胆子也大了起来:“还是说长姐成为端王妃,就瞧不上从前的姐妹了?” “一个恨不得杀了我的妹妹,我可不敢有。”颜雨笙冷笑着,准备越过她出门。 哪知道颜芊月伸手拦住她,同样冷笑道:“怎么,姜雨烟也想杀了长姐,长姐倒是愿意和她来往,不愿意与我多言?” 颜雨笙停住脚步,道:“这儿没外人,摊开来说,颜家所有人都心怀鬼胎,你母亲和三夫人都是罪有应得,若她们安守本分,不至于丢掉性命。” “我劝你和颜哲一句,要是安安分分,什么事也没有,但,要是还想狗狗碎碎,我不会留情。” 颜芊月闻言笑了起来:“长姐是想将颜相府的人杀光?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这端王妃,又怎么想端王?” 颜雨笙不想接着和她唠叨,准备无视她出门,却听颜芊月接着道:“我听到了。” “什么?”颜雨笙脚下一顿,没有回头。 “我说,我听到姜雨烟和你说的话了。”颜芊月的笑意越甚,还家待着得意:“你们联手准备对付六皇子。” “颜芊月。”颜雨笙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她回过头,一字一句道:“有证据吗?” “簪子!”颜芊月得意的摇了摇头,往脑袋上指了指,道:“皇上御赐的金簪做信物,姜雨烟还将六皇子养私兵的位置告诉了你。” “你想,我要是将一切告诉六皇子,换一个正妃的位置,六皇子会不会肯?” 颜雨笙没想过颜芊月会偷听到,还真是个麻烦。 白芷已经蠢蠢欲动:“王妃,不如……” 颜雨笙疲惫的闭了闭眼,在睁眼时,眸中已然平静,看着颜芊月道:“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全听到了。”颜芊月挑衅的扬了扬眉,道:“长姐别想杀人灭口,我身边的婢子已经去颜哲身边了。” “要是我出了意外回不去,她会将一切告诉颜哲,到时候大家都麻烦。” 颜雨笙侧了侧头,白芷立刻明白,紧着从屋内出去了。 白芷出门后,颜雨笙索性将婢子全部赶到屋外,屋内只留了她和颜芊月两人。 “你没直接将事情告诉颜哲,亦或者去找南奕铭说明情况,而是巴巴的进门跟我说这一片废话,到底有什么目的?”颜雨笙拉开椅子坐在颜芊月对面,问。 颜芊月也不着急,胜券在握的样子,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缓缓开口:“跪下跟我道歉,再去母亲灵前磕满一百个响头。” “否则,我就将一切告诉六皇子。” 颜雨笙也到了杯水,衣袖甩动间,一股淡香袭人,她从容的抿了一口,道:“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就像人蠢定要坏事一样。” “颜芊月,你母亲的死,是因为她替颜哲背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替你找回面子,可怨不得我。” “既然你这么想她,不如去陪她好了。” 颜芊月好整以暇的坐着,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不愧是长姐,被我捏住把柄还能如此神气,看来你不打断按照我说的做。” “那我立刻去找六皇子,咱们走着瞧!” 说完,立刻起身,身前的茶碗带倒了都不自觉。 颜雨笙丝毫不在意,倒是颜芊月,原想着能看到颜雨笙求饶的样子,却碰壁了,心里憋着一股火。 出了听雨阁大门,急急抄近路朝南奕铭所在的花房走去。 然而走到莲花池旁时,一阵眩晕袭来,恰好踩到池边的鹅卵石,脚下一滑竟掉入了一旁的池塘! 颜相府大大小小的莲花池不少,这一处地处偏僻,极少人来。 等婢子发现不对时,人浮在水上,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只剩一口气在。 而贴身伺候颜芊月的婢子,也担心会因为照顾不当受罚,一绳子吊死在莲花池边的柳树上了。 高高兴兴的回门宴,还没吃上饭,就遇到这种事,众人面上都不好看。 尤其是颜哲。 颜芊月的贴身婢子曾回来找过他,说颜芊月去听雨阁看颜雨笙去了,具体为什么事她却不肯说。 为何颜芊月回来的半道就出事,况且那婢子也不像是会自尽的人。 当大夫诊断三小姐在水下憋久伤了脑袋,会成为活死人后,颜哲终究是忍不住,红着眼指着颜雨笙道:“你要相府的人全部死,才能平息多年的不公待遇?” 南鹤峥脸色微沉,挡在颜雨笙面前,冷眼看着颜哲。 颜哲不敢和南鹤峥对上,转向颜正廷道:“父亲,颜雨笙先后害死颜家两位夫人和五小姐,如今又对三小姐下手,她恨咱们全家人!” “要是不将她送官处置,将来整个颜家都要被她杀的片甲不留!” 第两百七十九章 别无他意 颜哲目眦欲裂,盯着颜雨笙双眼充血。 要不是南鹤峥在场,他只怕早就上前将她碎尸万段了。 只是这种愤怒还没来得及发泄,就听南鹤峥凉凉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他声音里没什么怒意,但给人的威压足矣。 颜哲小心翼翼的看了南鹤峥一眼,压住心里的怒意,道:“端王殿下有所不知,端王妃还在相府的时候,就害死了好几个人。” “颜哲。”颜雨笙赶在南鹤峥前面开口,问:“说是我害死的人,可有证据?” 颜哲顿了顿,道:“你是端王妃,大家都向着你,有证据也早就销毁了。” “对于之前的事,我不想过多解释,相府所有人都长了眼睛。”颜雨笙目光微冷,神情清俊,倒是和南鹤峥如出一辙。 “今日颜芊月落水的地方,隔着听雨阁好几个院落,我人坐在听雨阁未曾出门,要受你这等攀咬不成?” 颜芊月走出听雨阁时,身上的确带着毒,就是倒茶那会儿颜雨笙下的。 不过这种毒只会让人失忆,睡一觉醒来忘了之前所有事。 她也没想到颜芊月会抄近路去找南奕铭,更没料到事情这么巧,颜芊月药力发作的地方,就在池塘边上,她会一头栽进水里。 不过,就算颜芊月成现在这幅样子,颜雨笙也没什么觉得愧疚的。 因果有报,颜芊月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放过颜芊月,是上天不饶。 一切皆是命。 颜哲却不管,哪怕没有证据,直觉也知道一切就是和颜雨笙脱不开干系。 见颜正廷不敢开口,颜哲转向老太君,带着哭腔道:“祖母,您说句公道话,当初母亲因端王妃而自尽,三夫人也是被她逼得自尽。” “五小姐落水成活死人时她在场,如今芊月也落水成活死人,两两差不多,就算是巧合也没这么个巧合的法子,定是端王妃对这些年流落在外吃苦,心生怨愤,要报复咱们府上所有人。” “要是再不管,接下来就是颜青墨,是我,亦或者是大夫人,父亲,还有您啊!” 老太君竟觉得颜哲说的有几分道理。 万一是真的,她岂不是也在颜雨笙的报复内? 她神情凝重,板着一张脸,眼神在南鹤峥与颜雨笙之间来回穿梭,最后落在颜雨笙身上,问:“芊月和你并不亲近,今日找你做什么?” “府上姐妹和我都不亲近,甚至视我为敌。”颜雨笙凉凉道:“今日回门,倒是接二连三的上门,先是姜侧妃,前几日我去六皇子府看过她。” “当时看她神情憔悴,伤了元气,曾许诺给她开方子调理,刚才她去听雨阁找我拿方子,没想到被颜芊月看到了。” “颜芊月好奇之下紧随而去,贴墙根听到我对姜侧妃说了易怀上孩子的偏方,她心下好奇,问我能不能也帮她一把。” 本来姜雨烟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听到她说颜芊月听墙根,还听到了些什么,心里警铃大作。 碍于众人在前,收敛了情绪问:“三小姐连婚嫁对象都没有,她要那法子做什么?” 颜雨笙笑了笑,视线掠过南奕铭的脸,道:“颜芊月想当六皇子正妃,让我帮她将你赶走。” “你胡说!”颜哲下意识反驳,道:“芊月不是那样的人!” “颜芊月是哪样的人我不知道,这些话是她红口白牙说的,我还会污蔑一个醒不过来的人不成?”颜雨笙一脸坦荡,继续道。 “我当时也觉得莫名其妙,就训斥了几句,颜芊月本就不服我,自然是不欢而散,临走还放狠话要我好看。” “颜芊月小孩子心性也不是一两日,我也没在意,谁知道没一会就听到她落水昏迷的消息。” 颜雨笙实在是太过正常,脸色语气神情都没一丝异样。 她的话刚说完,梁嬷嬷倒是想起什么,道:“三小姐进门时,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哪儿有将小姐独自丢下后,又赶过去自责自尽的道理?” “说是自责,更像是畏罪自杀或者被人灭口的。” “对,一切突然又蹊跷。”冰泽也道:“不会是有人故意伤害三小姐后,嫁祸给咱们王妃的吧!” “哎。”曾青忽然想起什么,道:“方才就觉着那丫鬟有几分面熟,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小人推着端王殿下去花房找六皇子时,正好看到这丫鬟从后院出来。” “她当时脚步匆匆,神色不宁,差点撞到王爷,还被小人训斥了几句。” 南鹤峥微微点头,道:“是有这回事,时间算是对上了,颜芊月去听雨阁时,那丫鬟去了后院,后来又吊死在池塘,的确不对劲。” “这点,我倒是可以作证。”一直安静的像空气似的颜青墨忽然开口,道:“那丫鬟我也看到了,是从颜哲的院子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再度看向颜哲。 颜哲脸色猛变,道:“都看着我做什么,我和芊月是骨血至亲,难道是我害她落水不成?” 颜雨笙勾了勾唇角,讽刺道:“也不是没可能,你当时都能眼睁睁看着二夫人为你顶罪而死,她可是你亲娘。” “你将这笔账算在我头上,谁知道会不会利用颜芊月来嫁祸对付我,保不齐是你们没掌握好时间,害的她成活死人。” “毕竟颜芊月也恨我,主动去听雨阁找我,本就蹊跷。” 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颜哲见大家都没动,反而越来越怀疑他,烦躁又不知如何是好,几近崩溃抓着头发,道:“不是我,是颜雨笙,是她故意这么说的!” “祖母,父亲,你们相信我,颜雨笙她就是灾星,自她回来闹得家宅不宁,一条接一条的人命,都是她害的!” “住嘴。”南鹤峥冷着脸,呵斥道。 颜哲不敢再说,视线落在老太君身上。 众人一番话各执一词,老太君不知道哪一句真哪一句假,皱了皱眉,又看向颜雨笙:“你方才说,你去六皇子府看姜雨烟,还给她抓药?” “府上的人都知道你们二人之间火药味浓,怎么出嫁后关系倒好了?” 姜雨烟紧张的绞着手帕,生怕颜雨笙和盘托出。 好在颜雨笙视线一转,微笑道:“我与姜雨烟之间不可能何解,那日去也是因为王爷想去看六皇子,行医者,仁心乃本分。” “提醒和抓药全因为我大夫的身份,并无它意。” 第两百八十章 周家兵符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老太君依旧将信将疑。 倒是南奕铭,想到那日他们夫妇上门,颜雨笙的确是主动为姜雨烟把脉,不过那时候,她以为姜雨烟怀孕了。 刚成亲就怀孕,传出去姜雨烟又要成为灵都名媛中的笑柄,颜雨笙怕是存了心整姜雨烟,结果又不是有孕,才顺水推走说给她开方子吧。 想到这,南奕铭看了眼颜雨笙,开口道:“当日也是我担心侧妃的身子,才请王妃出手。” 姜雨烟松了口气,道:“的确如此,今日取药,我又厚着脸皮问王妃关于易孕的法子,怕是被芊月听到,让她误以为什么,才有想法。” “胡言乱语。”颜哲气的脸色通红,道:“芊月都那样了,你们还去编排她,难道良心不痛吗?” 说完这话,他又狠狠盯着姜雨烟,质疑道:“不会是你和颜雨笙之间有什么问题,不小心被芊月撞破,所以你们联合起来杀人灭口吧!” “冤枉!”姜雨烟委屈道:“从听雨阁出来,我就去看母亲了,这点,母亲是可以作证的。” 周芷兰点点头,道:“的确,雨烟去我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听到芊月落水的消息,才和我一起出来。” 证人一个接一个跳出来,都表明和颜芊月落水无关。 保不齐颜芊月真是自个儿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毕竟是家事,在端王和六皇子面前闹大,面上还是挂不住。 颜正廷面色铁青,碍于南鹤峥在面前又不好发作,顿了顿道:“既然已经解释清楚,芊月的落水并非人为,而是她不小心……” “父亲!”颜哲打断他的话,道:“池塘里的水不算深,芊月她就算是不会俅水也不至于昏倒,这件事必定有……” 同样,话还没说完,就被颜正廷打断。 他气的胡子都在发抖:“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听不懂人话?芊月那都是命,相府这几个月的确不安稳,接连有人出事,人丁凋落,府上主子就剩下五个。” “今日端王殿下和六皇子做个见证,谁要再敢滋生事端,骨肉相残,不论身份,别怪我不留情面将人逐出去!” 他盖棺定论,哪怕还有些疑点,谁也不会再提。 颜哲气的拂袖而去,直奔后院看颜芊月去了。 其余人也没心思继续,草草吃了点午膳,各自散去。 南鹤峥二人与南奕铭二人是前后脚出门。 颜雨笙刚上马车,南鹤峥就问:“出事了?” “嗯。”颜雨笙也不瞒着,知道马车内无外人,声音依旧放低了几分:“颜芊月跟着姜雨烟去听雨阁,亲耳听到姜雨烟和我谈条件,还听到南奕铭养私兵的地方。” “她若故作不知,此事也就过去了,可偏偏她不长眼,非要以此为要挟,还要告诉南奕铭,我给她下了失忆的药,没想到她会经过池塘。” 颜雨笙说着,揉了揉眉心,声音中带着疲惫:“恰好落水,她留了一手,将婢子派去颜哲身边,一旦有事,婢子就会将一切告诉颜哲,我命白芷用计引出婢子,灭口了。” “颜芊月不是我动的手,那婢子却是。” 南鹤峥轻轻将她带入怀中,道:“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自责,她的确罪有应得。”颜雨笙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只是我不懂,为何我从未主动害过谁,为何麻烦不停找上我。” “颜哲说的对,这么下去,迟早有一日相府的人都会死在我手中,可那也不是我的本意!” 南鹤峥将她带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是他们的错,你为何要折磨自己?以后这些事我替你。” 他怀中很温暖,还带着淡淡的松竹香味。 颜雨笙闭了闭眼,道:“不,事情还没结束,相府那些冤孽,王爷别参合进去。” 整理好情绪后,她复睁眼,把姜雨烟跟她说的话,全部告诉南鹤峥。 “她的话,怕是不能完全相信。”南鹤峥沉思片刻,道:“不过她若真将药水泼在蜇莹脸上,蜇莹再也带不成面具,没法易容,就好找了。” “同时,再派人去姜雨烟说的铁矿山打探,就知真假。” 颜雨笙依旧埋在他怀中,点了点头:“王爷派人去做吧,我和安歌合伙开的香料铺子开门了,往后的事还多。” “王府不缺银子。”南鹤峥心疼的看着她,道:“养你还是没问题的,何必要让自己那么累,红妆楼锦绣阁德心堂还不够折腾?” “还是说,你非要成南虞国女首富?” “闲着也是闲着。”颜雨笙瓮声瓮气,道:“再说世道看似太平,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战乱,银子傍身永远不会错。” “好,你说了算,只是别硬撑。”南鹤峥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还在呢,既然成婚,就是你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 一辈子么? 颜雨笙晃了晃神。 马车朝两个不同方向驶去。 两个马车内的气氛也全然不一。 六皇子府的马车上,南奕铭放下马车窗帘,看向姜雨烟,语气不明:“你今日找颜雨笙,到底所为何事?那日蜇莹的药水,不会是你串通颜雨笙下的吧!” “妾身不敢!”姜雨烟大惊,委屈道:“六皇子早就知道,从长清县起我就恨毒了颜雨笙,又怎么会和她联手?” 说着,她拿出身上的方子递给南奕铭,道:“的确是约好今日拿方子。” 南奕铭也不懂药理,瞟了方子一眼没接,神色冰冷:“你最好别动旁的心思,还有将军府那边,一定要尽快搞定。” “那支隐秘的周家军是先皇留下以保万一的,兵符不可能被周家两个儿子带出去,定是在老夫人身上。” 姜雨烟赶紧应声,道:“是,明日妾身便去将军府。” 说话间,马车忽然一顿。 南奕铭差点摔倒,不悦的问前头的马夫:“怎么回事?” “六皇子,有人忽然冲出来拦住马车。”车夫惊魂未定,道:“差点撞上了。” 南奕铭还没来得及问是谁,马车外已经传来姜老太的怒骂:“姜雨烟,你这贱蹄子,将我们一家老小丢在客栈不管,自个儿在六皇子府享清福了?” 南奕铭冷冷瞥向姜雨烟。 姜雨烟脸登时变得惨白,解释道:“是姜家人主动来找我的。” “处理好。”南奕铭丢下这句话,就将她赶下马车。 第两百八十一章 就这点本事 姜雨烟刚被赶下马车,姜老太就上手狠狠点在她脑门上,骂道:“贱蹄子,自个儿攀了高枝,就想甩了我们不成?” 姜老太到底是乡下干粗活的,哪怕一把年纪,力道还在。 点的姜雨烟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珍嬷嬷看不惯,护着姜雨烟道:“姜侧妃身子不适,岂容你这么待她?” “身子不适?”姜老太冷笑着上下扫了她一眼,道:“白白胖胖,我看她蛮好的,本就是乡下野丫头,在城里养了十几年就娇贵上了?” “姜侧妃好歹是皇子侧妃。”珍嬷嬷不敢和姜老太硬碰硬,退了一步道:“传出去,你们可是对皇族不敬。” “侧妃那是好听的称呼,难听点不就是妾?”姜老太呸了一声,上前要去拉扯姜雨烟:“你说安顿好就来接我们去宅子里。” “这都好几日了,要不是我们打听过你今日回门,在街上拦住你的马车,是不是打算对我们不理不睬?” 姜老太声音洪亮,短短几句话已经引得不少人侧目看来。 姜雨烟见此立刻红了眼睛,柔弱可怜的开口道:“姜老太,我身份尴尬,虽然从颜相府出嫁,却仅仅是颜大夫人的养女而已。” “早就允了你们,等我安顿好会照顾你们,为何你们要逼我这么紧?” 珍嬷嬷到底伺候她时间长,看出她的想法,配合着高声道:“哪儿有你们这样的家人,多年来并未抚养尽责。” “现在知道侧妃身份,又巴巴的来讨要好处,还如此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像话吗?” 珍嬷嬷许是忘了,姜老太身后还有吴慧恩这人。 吴慧恩也早就看穿姜雨烟的意图,冷笑道:“珍嬷嬷,你可别被姜雨烟骗了,多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并非相府大小姐,不也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十几年?” “再说,当时要不是我们姜家人将她和端王妃身份调换,哪来如今姜侧妃的荣华富贵?做人能自私,却也不能像她这般过河拆桥!” 眼看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什么,多年前就知道自个儿的身份,那还霸占着相府大小姐的身份,这也太厚脸皮了吧,听说端王妃刚回灵都,那模样叫一个凄惨。” “端王妃刚回来我在于氏布庄见过,瘦的跟麻杆似的,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定是受过不少虐待。” “姜侧妃心安理得坐在大小姐位置上,享受大小姐的一切,正主儿却在吃苦,真够恶心的。” “姜侧妃性子也太自私了!” “能不自私,听说将军府和颜相府大夫人断绝关系也是因为她。” “是有这回事,听闻是她逼着大夫人朝将军府要先帝御赐金牌,这才有后头的赐婚一说,不然以六皇子的人品,何苦娶一个混乱血脉的野女子。” “要是没记错,她当时差点嫁给太子为妃了,整个灵都都是传言,也不见她解释一句,还故作情深,前太子死了才几个月,她就上赶着嫁给六皇子,哼。” “啧啧啧,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她不是什么好人,照我看,姜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冒险将刚出生的孩子调换,不就是为了如今的好日子?” “可不是,蛇鼠一窝,老话龙生龙凤生凤,一点都不假,瞧刚才那老太太一副粗鄙的样,也知道。” “……”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公然指指点点。 姜雨烟一口老血差点卡死,她要的不是这个效果,不应该声讨姜家人吗? 为何连带着她一起骂! 珍嬷嬷也觉察出不对,低声道:“侧妃,咱们还是忍忍,赶紧走,一会还指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 “先进客栈再说。”姜雨烟护着肚子,朝姜老太道:“家丑不可外扬。” 姜老太白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眼,啐了一口,道:“看什么,没见过教训孙女的,要看,回家看你娘去!” 言语粗俗,惹得周围人直摇头,他们也趁机上楼。 一进门,姜晓坤就道:“说吧,你管不管我们,不管,我们可要想别的法子。” 屋内一股子臭味,姜雨烟一阵恶心,道:“我没说不管,你们总要给我时间。” “三日还不够?”姜大成接过话,道:“就一句话,买个宅子的事,都成了六皇子的人,难道他这点事都不办?” 提起六皇子,吴慧恩倒是想起什么,问:“刚才马车丢下你就走,六皇子是不是在里头?” 姜雨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对,六皇子在里头,他对我本就没什么感情,你们若是再做出令他厌烦的举动,保不齐他会连我都不要。” “到时候,大家就一同睡大街好了!” 姜家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犹豫。 姜雨烟继续道:“事实就是如此,六皇子不喜欢我的出身,别说银子,如今我也就拿一点微薄的月银,聘礼什么的走个流程又回到六皇子府,我没权利过问。” 吴慧恩皱着眉,明显不信:“六皇子连聘礼都收回了,我记得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在相府那几日,你吃穿用度,什么都要和颜雨笙比。” “说起颜雨笙,她虽不是姜家女儿,却在姜家长大,你们对她有养育之恩,怎么不去找她?”姜雨烟忍无可忍,道。 姜晓坤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当真以为我们傻?颜雨笙是端王正妃,端王成了废人,之前那些个功勋气度还在,我们可不敢惹。” “就这点本事?”姜雨涵听出他们真打过颜雨笙的主意,也跟着冷哼嘲讽道:“你们怎么威胁我的,就怎么去威胁她啊?!” “我可是听闻,在她被寻回颜家那日,你们都差点将她压上花轿给人做小妾了,这可是奇耻大辱,十多年间,就没别的关于她的丑事能威胁她?” 姜家人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吴慧恩到底在灵都生活了多年,对南鹤峥也有些耳闻,闻言道:“这件事,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前,端王能依?” “你们换孩子是你们不对,可十几年的养育也不是白来的,不然她能长这么大?”姜雨烟继续透露着信息:“端王将聘礼全部交给颜雨笙了。” “别说价值百万两的田宅地契铺面,单是真金白银都足够将你们砸死,与其逼得我这身无分文的人跟你们同归于尽,还不如找她。” “只要她发一点善心,你们在灵都日子都好过。” 第两百八十二章 没放在眼里 姜雨烟一番话说完,屋内鸦雀无声。 姜大成看向被颜雨笙临走时废了的双手,狐疑道:“她当真会给银子?” “之前不一定。”姜雨烟微微一笑:“可她现在贵为王妃,就算不要自己的脸,也会替端王保全脸面。” “你们去说说好话,必要时闹上一闹,她给个千八百两,也足够你们谋生。” 吴慧恩还是不放心,道:“这样,你陪我们一起去。” “哟,那可不行。”姜雨烟扯了扯嘴角,道:“身份被调换,她回灵都开始就视我为死敌,我要是上门,她看到会心烦。” “心一烦,你们要的银子,她就肯定不会给了。” “可你不去,我们怎么找她?”姜晓坤拧着眉心,道:“我们连六皇子府都进不去,何况是端王府?” “这个简单。”姜雨烟笑意加深:“城中有个有名的铺子,叫红妆楼,主要是卖胭脂水粉女红的,颜雨笙是那儿的东家。” “你们只需要找到红妆楼,就肯定能将她逼出来。” 姜家人心彻底动摇了。 一来,估计姜雨烟真没什么银子,要有,她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份上还将他们安置在客栈。 二来,颜雨笙银子多,好弄到手不说,保不齐还有意外之财。 几人一对眼神,都想到一块儿了。 姜雨烟见事成,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得意。 她知道,这法子既能打发姜家一家赖皮,又能恶心颜雨笙。 搞不好,还能借颜雨笙的手,将这家子永远除去! 这时,大成清清嗓子,道:“这样,我们是该去找找颜雨笙,不过,该你姜雨烟出的,你也别想赖账,我们这屋没个婢子可不行。” “婢子小厮,最好都有,打扫做饭的也要。” 真贪得无厌! 姜雨烟忍住心里的怒意,问:“我不是把秋收拨给你们用了?她又会洗衣做饭,又会打扫,使唤她就行。” “说起她。”姜晓坤脸色变了变,道:“那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你可赶紧将人带走,别死在我这儿,晦气。” “她怎么了?”姜雨烟狐疑道。 之前姜晓坤要秋收,她就将人给姜晓坤了,算作通房,姜晓坤也很乐意,这才几天就腻了? 柳怡儿适时站出来,道:“妹妹,你拨给你哥哥的这人,分明就是个娇娇小姐,哪儿像是伺候人的,跟出来就是个病的。” “前夜发烧,到现在还半睡半醒,吃喝拉撒都要我们照顾,又不是姜家的人,像什么样子?”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角落,道:“那,人就在那儿,你一会带走。” 姜雨烟这才注意到屋内居然还有一个人! 孤零零的躺在光线阴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 姜雨烟生怕人已经死了,赶紧跟珍嬷嬷上前查看。 离得越近,臭味越浓,许是担心她身上的味道太重,姜家的人给她搭了一层有一层的烂衣裳,还压了一层稻草。 姜大成哼了一声,道:“本来是丢在屋外的,客栈的人不允许,这才搬进来,可臭死人了。” 珍嬷嬷试探着叫了好几声,秋收才勉强睁眼。 见到姜雨烟,眼泪立刻出来了,说话的声音沙哑,很小,几乎难以听清:“小姐,带奴婢走吧。” 和姜家人的话也说完了,姜雨烟本就打算离开,看着奄奄一息的秋收,有些生气。 但怕姜家人再度缠上她,只能吩咐珍嬷嬷找客栈的人上来抬着秋收。 秋收身上的东西被搬开后,臭味扑鼻而来,让人窒息。 珍嬷嬷捂着鼻子,出了门才低声道:“姜侧妃,您不是打算将人带回六皇子府吧!” “在半道找个没人的地儿丢下。”姜雨烟面色平静,就像对一条死狗一样,道:“赶紧回去,这味道沾在身上真要命。” 秋收最终是被丢在一条人少一点的街上,她已经三天没进食,只喝了一点水,周身的伤也早就发脓,没人管的话,估计当晚就要咽气。 但,她命不该绝。 就在姜雨烟把人丢下没多久,颜雨笙去锦绣阁工坊,为避开人多的地方,特意走小道,遇到了! 坐在马车前头的春花眼尖,率先认出脸肿着的秋收,叫停车后下去仔细辨认一番,道:“她不是姜侧妃身边的婢子吗?” 梁嬷嬷下车看了眼,道:“还真是,不过,姜侧妃将她给姜家那个不成器儿子了,怎么会在这?” 颜雨笙坐在马车内,闻言掀开车帘瞧了瞧,又放下帘子,道:“人成了这德性,姜晓坤肯定不会要,估计也请不起大夫,就将人丢了自生自灭。” “真不是人!”春花呸了一声,问:“王妃,咱们管不管?” 颜雨笙本不想理,想了想,还是道:“将人抬去德心堂,至于能不能活命,再说。” 本是举手之劳,颜雨笙事多,红妆楼货物终于赶制出来,重新开门营业,加上锦绣阁和香料铺子的事,忙的压根没想起来这茬。 还是隔了五日后,秋收好转,梁湖见人是颜雨笙的人送来的,专程来告诉她,她才想起来。 “放她走吧。”颜雨笙翻看着德心堂的账本子,道:“原也不是我身边的人。” “可那姑娘听说是您救的,非要见您一面。”梁湖为难道:“不然不肯走。” 颜雨笙合起账本子,道:“见我做什么?” “说是有事告诉您。”梁湖挠了挠头,道:“具体什么,小人也不知。” 颜雨笙正好要去红妆楼视察,就叫梁湖将人送去红妆楼相见了。 秋收恢复的还算不错,当时瞧着已经不行了,才过了五日就能下地,只是人瘦了一大圈,脸上身上都留了疤。 见到颜雨笙,秋收扑通一声跪下,磕了好几个头:“奴婢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起来吧,刚活命,别磕没了。”颜雨笙摆弄着手里的胭脂,道:“听闻你有话跟我说,说吧。” “姜侧妃要利用姜家人对付您。”那日在客栈,秋收虽然昏睡着,却听到了姜家人和姜雨烟的谈话,于是一五一十,全部告诉颜雨笙。 非但如此,她还将这些年姜雨烟做的坏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颜雨笙依旧盯着那盒胭脂,只是脸上,已经浮现出笑意:“她倒是敢两面三刀,一面和我合作,另一面还在用姜家人算计我。” “王妃,您可不能相信她。”秋收赶紧道:“她早就恨毒了六皇子,想除之后快,要是您动手,她定要揭发的。” “没事。”颜雨笙压根没将姜雨烟放在眼里,笑了笑,道:“你今日说了,也算将功补过,我给你些银子,你离开灵都远远的,别再回来。” “不,奴婢知道您是好意。”秋收却摇摇头,眼中的恨意乍现:“可奴婢落得这个下场,全拜姜侧妃所赐,奴婢定要讨回这笔账,请您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第两百八十三章 恨意 秋收被姜晓坤折腾的太狠,又耽搁了治疗时间,颜雨笙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也算秋收自个儿想活命,不然这会子还在榻上躺着起不来,哪能短短几日好了这么多。 如今虽说好药吊着,恢复了大半,但疤痕淤青都还在。 此时她虽跪在地上,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可神情森冷,夹着浓郁的恨意似乎要溢出来一样,说话都颤抖着。 可见,她是真的恨姜雨烟,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活剥生吞。 颜雨笙也有恨意,看向秋收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怜悯,道:“你身份低微,如何报仇?” “姜侧妃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秋收咬着嘴唇,低声道:“她从前身边也就奴婢和秋菊,冬雪冬梅能信任,后来冬梅冬雪都因她而死,身边就更没信任的。” “大夫人也不是没给她人,只是姜侧妃那阵子草木皆兵,恰逢六皇子也安排了人,她谁都不信,索性只要珍嬷嬷伺候,说是习惯了。” “现在去六皇子府,免不了身边也是六皇子府的人,她要谋划,肯定也要找几个贴心体己的,奴婢和秋菊,珍嬷嬷三人都会嫌少。” 秋收说完,颜雨笙挑了挑眉——这婢子瞧着唯唯诺诺,却是个有心计的,能将情况分析的这么透彻。 她扯了扯嘴角,道:“姜雨烟疑心很重,你被她送给姜晓坤,她又见过你的惨样,如此回去,想好这么和她说?” 秋收点点头,道:“奴婢想过了,此番大病,奴婢容貌已毁,姜晓坤那个无良徒是断看不上的,奴婢说的凄惨点,表表忠心,回到姜侧妃身边伺候并不难。” “至于她对奴婢的信任,长此以往,会回到最初的。” “既然你有这份心,我再帮你一把。”颜雨笙顿了顿,道:“和你一起长大的秋菊,已经被姜雨烟推出去顶罪了。” “她十有八九是要死,你能回姜雨烟身边,那你和珍嬷嬷就会成为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但,你我都清楚,有珍嬷嬷在,她对你怎么也会防着。” 秋收像是想明白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王妃的意思,是要帮奴婢除了珍嬷嬷?” “你在姜雨烟身边,是要当我的内应,有珍嬷嬷在,你拿不到什么罪证。”颜雨笙笑了笑,道:“珍嬷嬷作恶多端,蹦跶这么久,也该受到惩罚了。” 秋收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赶紧应声,道:“多谢王妃出手,事成之后,奴婢定涌泉相报。” “先起来吧,等你过了姜雨烟那一关再说。”颜雨笙抬了抬手。 正准备吩咐人从后门将秋收送走,红妆楼掌柜的就急匆匆来了,站在门口不敢打搅,试探道:“王妃,楼下来了好几个人,说是您的亲戚,闹着呢。” 红妆楼经过上回的事情后,生意极其火爆,刚开门营业,每日客人没断过。 颜雨笙几乎当下就反应过来,定是姜家那家子人来了。 她看了眼秋收,低声道:“我吩咐人送你走,德心堂那边你别说出来,姜雨烟问起,就说德心堂的大夫偶遇,把你给救了。” “是,奴婢明白。”秋收赶紧道:“王妃先忙,奴婢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颜雨笙这才吩咐白芷几句,出去见掌柜的。 掌柜的一脸着急,看到门开,立刻道:“那几个人无赖的很,进门将客人全赶走了,这会子正坐着要见您呢。” 颜雨笙嘴角勾了勾。 这姜雨烟,脑子还挺好使,居然想借她的手去教训姜家人。 想得倒美。 人本来就是她弄来恶心姜雨烟的,岂会被她反打一耙? 掌柜的见她但笑不语,更是着急:“客人都被赶去门外,还有个公子翻找屉子里的银子,您要是不认识这些人,还是赶紧报官为好。” “下去看看。”颜雨笙始终挂着笑意,道。 姜家一家子按照姜雨烟的指引,来红妆楼蹲了好几日,确定红妆楼生意好,能挣银子,这才找上门。 一进门,几人都呆住了。 屋内陈设大气,货物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现在几乎有十好几个客人。 而且一盒胭脂标价都到五百两银子,啧啧啧,五百两,寻常人一辈子都不敢肖想! 这要是店到了他们手中,祖祖辈辈都不用愁了,光享福了。 几人将店内的客人全部赶走后,坐的坐,站的站,翻看的翻看,全然不顾被他们赶出去的人,正在外头站着各种不满。 姜老太还在感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贵的东西,谁也没看到楼梯拐角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丑态的颜雨笙。 最后还是柳怡儿,在对着铜镜试用胭脂的时候,余光看到铜镜映出来的人影,才惊呼道:“王妃?” “哟,多时不见,倒是长进了。”姜老太撑着下巴,似乎有些胸有成竹。 春花看不惯,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轮不上你一个婢子插嘴,我们好歹养了王妃十几年。”姜大成从椅子上起身,抖了抖被废了的手,道:“王妃如今不缺银子。” “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是不是能考虑给点银子花花?” 颜雨笙轻笑一声,缓缓从楼梯上走下。 就在姜大成以为她的笑容代表答应的时候,颜雨笙却是瞥向在一旁观看的掌柜的:“客人都用上了,银子收了吗?” 掌柜的这才后知后觉,走上前朝柳怡儿道:“您手中的胭脂是五百两银子,要是我没记错,刚才您还使用了一盒青黛。” “青黛便宜,一百两足以,还有一盒珍珠粉,那个贵,得七百两银子,加上您还用了一盒香膏,总共是一千四百两银子,您是用银票支付,还是叫人送现银来?” 看姜家一家人的穿着,都是全新,也算中等布料,可行为举止上,压根就不是有银子的样儿。 掌柜的会问那个问题,不过是顺着颜雨笙的话往下说。 柳怡儿一听,整张脸登时惨白,手中的胭脂盒都被吓掉了:“什么,一,一千四百两银子?你们,你们怎么不去抢?” “哟,这位夫人。”掌柜的还是保持着面上的笑意:“您说笑了,红妆楼做正经生意,怎么会做抢劫那种犯大律的事情?” “您应该不识字,但价格也看不到?”掌柜的说着,拿起她胭脂盒前面摆着的小木牌,道:“上面清楚的刻着五百两银子。” “这个……”柳怡儿赶紧回头看向姜晓坤,求救似的眨眨眼。 第两百八十四张 夹着尾巴 姜晓坤自从没了命根子,就很在意别人的眼光。 尤其是对柳怡儿,柳怡儿出身勾栏,再懂不过男人的心思,她抓住姜晓坤需要被人恭维肯定,更被人依赖,一直哄着。 姜晓坤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此时见到柳怡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哪怕柳怡儿青春不再,脸上甚至有沟壑,也已然生出怜悯。 他将手中把玩着的银锭子收起来,呵斥颜雨笙道:“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说话呢?柳怡儿是你的嫂子。” 颜雨笙笑意终于淡下去,一一扫过姜家的几个人,道:“不知道是谁让你们误会,我会和你们是一家人,但我现在告诉你,我乃颜相府嫡女,并无兄长。” “至于一家人这一说,更不存在,当年要不是吴慧恩将我与姜雨烟调换,我也不会被你们磋磨十几年差点丢了命。” “趁我现在还心情好,赶紧将银子给了滚出去,否则,咱们就官府见。” 颜雨笙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周身都带着一股寒意,尤其是眸中摄人心魄的光,叫人不敢直视。 压根就变了个人一样! 姜晓坤有些心虚,但门外还有看热闹的人,他动了动嗓子,声音弱了几分:“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要不是我们家人,你早就饿死了。” “要没你们,我自小就该享颜家大小姐的待遇。”颜雨笙冷冷道。 “可,我们好歹养育过你一场。”姜大成不甘心,道:“难道养育之恩,你也不打算报?” 颜雨笙不想和这家子无赖继续说,沉声吩咐春花道:“着人去报官。” “你!”姜大成这才慌了,着急之下,举起被颜雨笙废掉的手,大声嚎哭道:“大家快来看啊,颜雨笙她心狠手辣。” “我们养育她一场,她不但不感恩,还歹毒的将我的手腕折断,我再也不能使劲,不能务农,没法养活家人,现在她还对我们不管不顾。” 门外的人都是来红妆楼被赶出去的千金小姐,夫人和婢子。 此时也算见了一家人的情况。 立刻有人发出疑问:“王妃瞧着可不是那种人,倒是你们一家人,粗鲁不堪,一进门就当红妆楼是你们家的,将我们赶出去。” “可不是,刚才那混小子还说,红妆楼将来就是你们的东西,还说我们不配进门。” “要说你们一家子也够不要脸的,要不是你们私心,王妃岂会在外头受苦受累,她出身就是含着金汤匙的!” “就是,你们的女儿可代替王妃享受了十几年,你们怎么不说?” “如今瞧着王妃归了正位,又开了红妆楼,就眼巴巴的来设计她,真是够不要脸。” “……” 姜大成本是想通过围观的人来煽动情绪,逼的颜雨笙不得不照顾他们。 可他没想到,刚才赶人出去已经得罪了所有人,此时大家只觉得这家人的嘴脸贪得无厌,恶心无赖,没一个人觉得颜雨笙不对。 何况,颜雨笙本来也没不对的地方。 姜大成被噎住,戏份也演不下去。 吴慧恩将他扶起来,低声道:“今日是不成了,要不,先回去?” “不可能。”姜大成恼羞成怒,一把甩开吴慧恩,朝颜雨笙道:“别以为你现在是王妃就了不起,在长清县那些脏事,别人不知道吧。” 颜雨笙轻轻笑了笑,问:“我有什么事?” “你其实早就是嫁过人的!”姜大成怒声道:“就在回来那日,你已经被许给罗员外做妾!” 外头的人这时鸦雀无声,全部都被惊到了。 嫁过人的,怎么敢再做王妃?! 颜雨笙冷哼一声,明显没放在眼里,道:“含糊其辞做什么,我来替你说完整,你们以三百两银子,将我强行卖给七老八十的员外做十四房小妾一事。” “我并未收到婚书,也没收到聘礼,有的只是你们不惜要打死我,也要逼着上花轿,好在我咬紧牙关没上,不然今日还真被你红口白牙污蔑了。” “啧啧啧。”安静的屋外有人愤愤不平道:“这样的人也配叫嚣,还敢拿那些个事做把柄,我也算是开眼了。” “七老八十,还是十四房小妾,想想都恶心,怎么敢答应,变是发卖婢子,也没这么恶毒的。” “还不是因为王妃不是他们亲生的,就想着拿去换银子,王妃也是倒霉,好不容易回到颜家,还被这家吸血鬼追着咬。” “趁早滚吧,王妃还是太好心,这样的事要是搁在我身上,我早就一把刀将这些人都生剐了。” “王妃,赶紧将他们送官吧,这样的人有理说不清的。” 外头的人话说成这样,颜雨笙配合着道:“还不是念在十多年相处的份上,留了情面,当初虽然他们待我不如贱婢,我总不能不管。” “不过今日我也算是看清了,就算是我再好,他们也只当姜雨烟是亲生的。” 颜雨笙知道姜雨烟的打算,把姜家人弄来撒泼,还有一层原因——她现在是王妃,一举一动都关系端王府的脸面。 姜雨烟以为她会因为这个,忍着一口气也将贤良淑德大度演到底。 也多亏姜家人无脑,自个儿将长清县的那些丑事揭发,这么一来,倒衬托的她菩萨心肠。 果然,姜大成脸都绿了,还想说什么,外头的人又有人问:“对了,他们是姜侧妃的亲爹娘,为何他们不找姜侧妃,却来找王妃闹?” “我也奇怪。”颜雨笙故作狐疑,道:“大婚前夜,姜家人千里迢迢赶来,还曾出现在晚宴,颜相将人交给姜雨烟安置了。” “难道是姜雨烟没将你们安置好,所以你们才来找我?还是她让你们来的?” 姜家人此时被外头的人说的一无是处,早就没了刚进门时候的趾高气昂,一个个夹着尾巴。 听到颜雨笙的质问,姜大成下意识道:“你比她处境好……” 颜雨笙都气笑了:“她才是你们的亲女儿,你们赶紧将刚才柳怡儿用过的东西买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可,我们没有银子。”姜晓坤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低声道:“要不,干脆算了?反正你现在贵为王妃,也不差这点。” 颜雨笙冷笑着扫过地上的胭脂,道:“知道这些是怎么来的?需要多少人工,背后有多少人付出?你一句算了,银子就不给,我拿什么给工人开工钱?” “姜大少爷分明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体验过人间疾苦,说话怎么如此轻飘飘?” 姜晓坤又羞又气,又找不到词反驳,正好在这时,外头一阵慌乱——官府来人了。 第两百八十五章 阴暗里的老鼠 红妆楼是颜雨笙名下的事,整个灵都都知道。 颜雨笙可是端王妃,官府的人哪里敢怠慢。 前知州因为自家女儿牵扯了事,涉及宫中娘娘和公主,早就被拉下马,这知州新上任没几天,最会察言观色。 还没进门,就高声道:“天子脚下,谁敢撒野?” 说完,又才看到颜雨笙似的,微微弯着腰上前,道:“小人灵都知州阮直,见过端王妃。” 颜雨笙扫了他一眼,年岁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脸谄媚的笑意。 神情和姿态,平白让人想起话本子里是非不分的贪官。 颜雨笙没多大情绪,点点头,道:“起来吧。” “端王妃,听闻红妆楼有小人撒野?”阮直见她没反应,转向其他人,厉声问:“就是你们几个?” 姜家人没料到颜雨笙真放官府的人进来,谁也不敢说话。 尤其是之前还神气的不可一世的姜晓坤,更是侧着脸低头。 阮直来的半道,就叫属下打听清楚了,眼下也明白是什么情况。 都不需要问询颜雨笙的意思,他轻咳两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大闹红妆楼,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却也扰了人家的生意。” “听闻还拿了东西想不给银子,本官只有将你们都拘走。” 听到拘走儿子,吴慧恩终于害怕起来,颤声道:“这位大人,不要将小人一家关押,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阮直重复了这两个字,转头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这才对阮直有些改观,他不是蠢货,知道颜雨笙这会子的打算,并不是对付这些人,否则,他进门就会二话不说,将人直接押走。 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指了指地上的摔碎的胭脂盒,道:“这怎么能是误会呢,刚才我就说了,一千四百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们给钱走人,我放你们一次,可你们不仅不听,还用些莫须有的东西来摸黑我……” 话还没说完,吴慧恩就打断,咬着嘴唇道:“可我们真的没钱。” “没钱,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颜雨笙又笑了一声,俯身捡起胭脂盒,道:“谁都知道我这红妆楼的东西货真价实,用的都是上好的益肤药材原料。” “你们上来又是翻抽屉,又是试用,俨然当做你们的东西,过分了吧?” 经过她似有似无的提醒,吴慧恩总算明白了。 颜雨笙这话里话外,是要姜雨烟负责呢! 吴慧恩咬咬牙,道:“六皇子新娶的侧妃是我女儿,她有银子,我这就叫人去请。” “你们都是犯了事的,可不能走。”颜雨笙话是这么说,眼神却看得阮直。 阮直上道的很,听到这话,立刻明白,正色道:“王妃说的是,你们呆着,本官叫人去请。” 一去一来还要一段时间,屋内安静的很,屋外看热闹的人也探头探头,谁都不肯离开。 好在姜雨烟来的很快,瞧见这个阵仗,就知道姜家人不但没按照她想的做,反而惹事了。 她忍住眉心狂跳的不安,扫了一眼众人,道:“这是做什么?” “姜侧妃。”阮直照样行礼,之后才将事情大概说了一声,末了还补充道:“姜家人说到底是您血亲家人,来王妃的地儿闹事,叫人看笑话。” “您将这银子给了,大家都体面,是不是?” 姜雨烟咬了咬后槽牙,视线扫过被柳怡儿试用过的东西。 勾栏里出身的下贱坯子,哪里配用这些! 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后才道:“柳怡儿不是我的亲人,这些事,我管不了。” “姜雨烟。”姜晓坤一听这事,立刻站起来,怒道:“柳怡儿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官府也过了文书,她是你嫂子!” “所以呢?”姜雨烟似乎知道姜大成一家人刚才已经被围观的人口诛笔伐过,也不着急,反问道:“你们一家人上扒着女儿喝血不够,还要养外人?” “她是勾栏里出来的下贱女人,满眼只有钱,青春挥霍没了才嫁给你,图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这么下去,我嫁给六皇子不够你们挥霍,得嫁给南虞国第一首富!” 一席话,足以说明问题,门外的看客再度议论起来,当然,依旧是骂姜家人的。 还真是好计策,颜雨笙在心里冷笑一声,道:“自家人的事,还是关起门处理好,红妆楼是要营业的。” 阮直紧跟着帮腔,道:“王妃说的是,姜侧妃,您是不是先给银子,再将人带走后处理?” 姜雨烟抿了抿嘴。 一千四百两银子,对高门大户来说,一点也不多。 可她不是高门大户,她只是不入南奕铭眼睛的小小侧妃。 银子她能拿出来,可拿出来她也捉襟见肘,何况还是为柳怡儿那种女人买单。 在她犹豫的时候,姜晓坤视线朝下,落在她肚子上,忽然笑了一声,道:“好妹妹,都是一家人,可别闹得太难看。” 视线中的威胁毫不掩饰。 姜雨烟咬了咬牙,吩咐珍嬷嬷,道:“回去取银子,将人带走。” “什么嘛。”柳怡儿知道姜晓坤手中握着姜雨烟的死穴,闻言不悦道:“来的时候,不是你说红妆楼是王妃的,我们闹一闹,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还指使我恶心恶心王妃,怎么,短短几日,你就变卦,我成了你嘴里不要脸的女人?姜侧妃,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小女子可算见识了。” 柳怡儿开口,姜雨烟就变了脸色:“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们闹了,你给我说清楚!” “戚。”柳怡儿冷哼一声,不屑的挖苦,道:“比起来,姜侧妃还不如我呢,我勾栏里不偷不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像你,明面上斗不过王妃,指使我们来闹事,还不敢承认,就跟活在阴暗里的老鼠似的,哼。”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 合着姜家人来闹事,是姜雨烟指使过的? “啧啧,果然手段厉害,还想霸占人王妃的红妆楼,姜侧妃果然和姜家人是一脉的。” “骨子里流淌的东西,岂会轻易改变,颜大夫人精心娇养了十几年,到底还是比不过骨子里的下贱。” “也难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可怜王妃被这家人来回吸血。” “姜侧妃早前不还谋害过王妃,哼。” “……” 第两百八十六章 道歉 周遭的指责声像是夏日里惹人厌的苍蝇,嗡嗡嗡一声接着一声传入耳朵。 每一声都夹杂对她的嫌恶痛恨,姜雨烟站在原地,思想都带着恍惚。 仿佛一瞬间坠入黑暗无边的地狱,被索命恶鬼重重包围一般。 还是珍嬷嬷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 鬓边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淌下,她脸色惨白,看向颜雨笙:“你一开始就知道?” “什么?”颜雨笙却像不明白一样,缓缓走近她,道:“姜侧妃脸色很差,没事吧。”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这里,故意纵容他们拿东西,试用东西,为的就是现在吧。”姜雨烟也不管,继续低声问。 两人相距很近,谈话的声音,也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 颜雨笙勾了勾唇角,依旧否认:“我又不是如来佛,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我们之间是盟友。”姜雨烟看她岿然不动的样子,恨得牙痒:“有过交易,你难道不怕我鱼死网破?” 话说到这份上,颜雨笙没必要装傻,她轻嗤一声,道:“我们之间,到底是谁违背了交易?难道不是你先指使姜家人来恶心我?” “我只不过正当手段,还没铆足劲对付你呢,就气急败坏了?” 那些谩骂还在继续,姜雨烟身子晃了晃,拳头也无意识拽紧。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颜雨笙面带笑意,声音温柔继续道:“姜侧妃,再有下次,我就视作交易不作数了。” “还有……”颜雨笙看了眼她的肚子,道:“其他的事。” 姜雨烟脸色更加惨白,她很想抬手狠狠打颜雨笙几耳光。 可气出了,往后也毁了,颜雨笙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她完成计划的人。 为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她必须忍。 姜雨烟的脸色白中带青灰,最后只哑着嗓子道:“王妃,是我错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声音中的憋屈显而易间。 颜雨笙却笑了笑:“外头的人在说什么,你也听到了,只怕糊弄不过去。” 姜雨烟退后一步,视线锁定颜雨笙,就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良久,她眼眶微红,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大声道:“王妃,是我的错,没看好贪得无厌的家人,给你造成困扰了。” 说着,又朝众人解释道:“我从未指使过他们,是他们攀咬,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对王妃,从来都只有愧疚。” 本就是一场笑话,再待下去脸都没了。 说完这些,姜雨烟着人带着姜家人落荒而逃,狼狈的离开。 红妆楼的伙计收拾好屋内被翻乱的东西,再度开门营业。 刚才的插曲就像是鸡血一般,刺激的不少人在红妆楼消费。 到晚上轧账的时候,竟然发现当日的营业额比寻常五日都要多。 掌柜的看了眼又有些空了的柜子,感叹着派人去告诉颜雨笙,又要准备上货了。 王府内,颜雨笙刚梳洗过,听到消息,不免嘴角上扬,心情大好——姜雨烟那蠢货,要是知道结果不得气死? 南鹤峥下午有事,被召进宫,晚膳也没在家用。 这会才匆匆赶回,进门就看到颜雨笙的笑脸,不免也跟着心情舒畅:“王妃遇到什么好事了?” 他一进门,其余人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 颜雨笙笑了笑,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南鹤峥想到了什么,问:“姜家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姜雨烟会出手,不用我担心。”颜雨笙说着,问:“王爷可用过膳了?” “嗯,皇上设宴,已经用过了。”南鹤峥顿了顿,看向她道:“皇上今日提及,想让你进宫诊脉。” “总归是要去的。”颜雨笙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早一点,迟一点没区别。” “还有。”南鹤峥又做了稍许停顿,才继续,道:“琴贵妃那边,已经隐约查出了些什么,事关重大,只怕牵连甚多。” “她本想和我说的,但宫内人多眼杂,不便长谈,你明日进宫,再去拜会琴贵妃。” 颜雨笙犹豫了一下,道:“皇上多疑,要知道琴贵妃和我们走的近……” “带上东西,咱们光明正大的去送。”南鹤峥微微一笑,道:“那日琴贵妃为你解围,又有沈美欣救命之恩一事,况且,明日云玲会带着沈美欣入宫。” “那就好。”颜雨笙送了口气,随即又提着心,进屋收拾明日可能用到的东西。 南鹤峥去洗漱完,颜雨笙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两人相拥而眠,彼此都带着心思。 次日用过早膳,颜雨笙就带着白芷进宫。 皇上早朝后还有些事要处理,颜雨笙“正巧”在宫内遇到了沈美欣几人,索性跟着去了琴贵妃娘娘的宫殿。 琴贵妃娘娘宫里十分华贵,屋内燃着熏香,不怎么浓郁,恰到好处。 颜雨笙行礼后,琴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不着痕迹将屋内伺候人全部遣走,只留下了屋内几个主子。 她也没多言,看了眼沈美欣二人,低声问:“听王爷说,事情有眉目了?” 琴贵妃娘娘确定四下无人,也知道沈美欣和云玲郡主是可靠的,缓缓点头。 揉了揉眉心后,才道:“本宫原以为是件小事,最多就是玫贵人不安分,对皇上使了下作手段,谁知道查下来,竟然牵扯出当年的事。” “当年?”云玲郡主适时插了句嘴。 琴贵妃娘娘到底有所顾忌,看了她一眼,吩咐沈美欣与云玲郡主去另一间屋子了。 屋内只剩亲贵妃娘娘和颜雨笙二人,她才叹了一声:“影族。” 颜雨笙瞬间想到了什么,道:“玫贵人受影族人指使,想对皇上不利?” 琴贵妃娘娘摇了摇头:“当年影族圣女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悄无声息就落幕,遭殃的不仅仅是影族上千条命,还有被牵连进去的其他人。” “而玫贵人,就是当年被牵连的孙家遗孤。” 颜雨笙很快理清楚了关系,道:“所以,玫贵人是为孙家报仇来的?那,不是可以直接告诉皇上真相?” 琴贵妃娘娘微微点头,又抬手抚上眉心,道:“皇上对和影族有关的人十分排斥,这件事,本宫当真不好下手。” “你今日诊断……” 后面的话没说,颜雨笙也知道琴贵妃娘娘想说什么。 要她去试探?! 第两百八十七章 进宫诊脉 许是因为现在站在面前的颜雨笙已经换了身份,是实打实的端王妃,琴贵妃娘娘说话倒是注意了很多。 眼瞧着颜雨笙面带惊诧,赶紧道:“没让你去皇上跟前试探关于影族的事,而是试探怎么处置玫贵人,本宫记得,你那日也答应本宫要帮忙。” “要不是当真为难,本宫也不会请你出手。” 颜雨笙苦笑一声,道:“琴贵妃娘娘陪伴皇上多年,深得恩宠,也懂皇上的心思,您都不敢提及,更遑论臣妇?” “不。”琴贵妃娘娘也苦笑道:“皇上对玫贵人的情谊不同,加上,玫贵人给皇上用了阿芙蓉制作的丹药……” “阿芙蓉!”颜雨笙大惊之下,仪态都顾不上了,皱眉道:“琴贵妃娘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叫臣妇进宫给皇上问诊?” 琴贵妃娘娘摇了摇头,道:“本宫没那么手眼通天,这宫里,虽说只有本宫是贵妃位,位同副后执掌凤印,但底下的嫔妃,不少都是母族昌盛的。” “他们联手,或者像玫贵人这样,身后有不知名的高人指点,本宫想查,那也是难上加难,即便查出来,也不敢大动干戈。” “毕竟逼急了,谁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与其伤筋动骨,本宫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们没伤害本宫的利益时,故作不知。” 颜雨笙没想到琴贵妃娘娘如此简单直白,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说。 琴贵妃娘娘又笑了一声,道:“你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本宫说的这些,在宫内不是什么秘密。” 颜雨笙这才道:“您刚才说,玫贵人身后有高人指点?” 琴贵妃娘娘心内烦躁,索性半靠在贵妃榻上,右手撑着脑袋,有一下无一下按着太阳穴,道:“是,本来本宫没发现什么端倪。” “也是在查她和十公主的过程中,才发现她身后有股不知名的势力,包括她被皇上看重,也是有迹可循。” “只是不论如何,查不到她身后人的信息。” 对皇上下手,总不是肖想皇位。 琴贵妃娘娘这番话,半真半假,她只怕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想到这,颜雨笙索性摊开来说:“琴贵妃娘娘在宫内多年,嫔妃位份变动,您必然要关注,您有没有怀疑的人?” 琴贵妃娘娘也没料到她这般直白,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模棱两可道:“借后妃的手对皇上下药,为的还不是折腾死皇上后自个儿做皇帝。” “思来想去,也就那几个成了年的皇子。” 说到这,琴贵妃娘娘心里一动,又道:“听过八皇子的名字吗?” “南知行?”颜雨笙下意识皱眉。 “对。”琴贵妃娘娘点点头,没说是,也不说不是,故作深沉道:“皇子里头就那么几个成器的,谁也想搏一搏,毕竟赢得人,得到天下。” 南知行? 颜雨笙隐约记得,他和南鹤峥之间有些关系。 难道南知行会为了皇位收买后妃对皇上下手? 正在想着,嬷嬷的声音在外响起,道:“贵妃娘娘,王妃,皇上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已经结束,请王妃过去诊脉。” “就出来了。”琴贵妃娘娘朝门口说了一句,转头看向颜雨笙,低声道:“你给皇上诊脉,顺着阿芙蓉才好往下说。” “本宫冷不丁说,保不齐皇上被人撺弄,以为是本宫贼喊抓贼,刻意为之。” 颜雨笙敛了敛神色,道:“是。” 她刚推门,沈美欣和云玲郡主就站在门口,云玲郡主脸上带着担忧,低声道:“不会有事吧。” “例行诊脉。”颜雨笙笑了笑,安慰云玲郡主道:“就算诊不好,皇上也不会怪罪的,你放心。” 皇上刚见完大臣,似乎有些疲累,也没挪地方,直接就在后殿歇着。 何公公带着颜雨笙进门,引到门口,哈着腰道:“王妃,老奴只能送到这儿,您进去吧。” 后殿点着龙涎香,满目都是皇族才能使用的明黄色。 进门后并没人来指引,颜雨笙只能低着头缓步往前,绕过屏风,皇上正在桌案后闭目养神。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睁眼道:“不比拘谨。” 虽然苍老,声音中威严还在,颜雨笙挺了挺脊背,道:“臣妇颜雨笙,见过皇上。” “起来吧。”皇上虚抬手,道:“你去琴贵妃那儿了?” “回皇上的话。”颜雨笙微微低头,垂着眼眸道:“臣女在宫门口遇到进宫请安的召安侯府少夫人与郡主,一道去给琴贵妃娘娘请安。” “嗯。”皇上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回皇上,琴贵妃娘娘和臣妇说起红妆楼之事。”颜雨笙心知皇上清楚那日红妆楼发生的事,还是道:“那日若不是琴贵妃娘娘帮助臣妇。” “臣妇只怕名声不保,要被奸人所害。” 皇上没做声,也没叫她抬头,就沉默着。 颜雨笙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她淡定的垂着眼眸一动不动,仪态极好。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皇上不悦道:“不是请脉,站着不动也能请?” 颜雨笙这才提着药箱,道:“臣妇僭越,请皇上伸手。” 皇上倒是配合,伸出手任由她搭上帕子。 颜雨笙刚上手,就微微皱了皱眉。 皇上脉象杂乱,虚的厉害,且明显带着毒,至于是什么毒,她一时半会竟没探出来。 “怎么了?”皇上看到她微微蹙眉,问:“孤的脉象有问题?” “敢问皇上,最近有无吃补药?”颜雨笙收回手,问道。 皇上顿了顿,道:“是有吃一些寻常补药,年岁渐长,身子总是不利索。” “臣妇斗胆,想瞧一眼补药。”颜雨笙尽量说的委婉。 皇上意识到不对,正色道:“查出什么了?” “您身子虚弱,看上去乃过度劳累所致,但细诊之下,能察觉有毒的痕迹。”颜雨笙照实说道:“臣妇想着,每日有太医来诊平安脉,不该看不出来。” “定是这种毒,隐藏极深,且入体缓慢,所以难以察觉。” 皇上每日的餐食都有专门的人试毒,只有补药和丹药,不会经人之手。 皇上自个儿也明白,听说中毒,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可确定?” “臣妇不敢拿皇上圣体开玩笑。”颜雨笙微微低头,道。 “来人。”皇上朝外叫了一声,道:“取丹药来!” 第两百八十八章 都有牵连 何公公虽然不能入内,一直守在门口,听到动静,很快就将丹药取来。 除了何公公,一道进门的还有太医院首和其他两位德高望重的太医。 皇上看了丹药一眼,问颜雨笙道:“能确定毒出自哪里?” “臣妇只能先排除。”颜雨笙将丹药拿起来看了眼,再拿起杯子用水化开,仔细辨认。 里面的确含着阿芙蓉的香味,只不过淡淡的一点,不易察觉。 颜雨笙只闻了一下,就抬头看向几位太医,问:“皇上这丹药,可曾经过几位太医的手?” 三个太医互相看了看,太医院首站出来,道:“回王妃,皇上入口的补药,不论是何物,必要经过太医院的检测。” “那麻烦太医院首看一眼,这里头有何物?”颜雨笙将茶杯往前推了推。 太医院首看着那杯子,直觉不好,但皇上正盯着他,他不得不将茶杯端起来,仔细看了看。 阿芙蓉的香味很好辨认,颜雨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察觉,这些太医行医多年,肯定也能。 果然,太医院首闻了几下,脸色就变了,他身边的两位太医见状,赶紧上前轮流辨认,也在须臾后脸色大变。 皇上就算不懂,看也能看出不对,沉声问:“如何?” 三位太医同时跪下,太医院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颤声道:“微臣几人失职,竟不察丹药里头含有阿芙蓉,请皇上恕罪。” 皇上不懂药材,但他知道阿芙蓉是什么,几乎听到回答,立刻暴怒起来:“荒唐,丹药经你们太医院后才送到孤手里。” “这都多少天了,你现在告诉孤,丹药里头有阿芙蓉,是嫌命长了?早干什么去了!” 太医院首吓得连连磕头,脑袋一下下撞在地面上,嘴里还解释道:“皇上明鉴,早前丹药的确都在太医院仔细辨别后,才送到您手中。” “后来玫贵人说复杂的紧,丹药熬制不易,每每测验都要浪费一粒,后面……后面……” 后面的话,太医院首自知失责,不敢说出来。 皇上的手重重落在桌案上,替他说了出来:“后来你们便听玫贵人的话,不检查,就让孤吃了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几个太医的头都低低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应声。 “吃着俸禄,还想投机取巧。”皇上冷哼一声,吩咐何公公,道:“带下去好好查,有无旁的猫腻,整个太医院,都要严查!” 何公公命人拖着几个太医离开,后殿再度安静下来,皇上视线落在茶碗上,脸上隐隐含着怒意:“你刚才说的毒,就是阿芙蓉造成的?” “恰巧不是。”颜雨笙依旧低着头,回答道:“阿芙蓉除了能让人上瘾之外,还能镇痛麻痹,加在丹药里,臣妇以为,是为了压制丹药中其他的毒。” 皇上到底有脑子,只转了转,就明白了:“你的意思,阿芙蓉的存在有两个作用,除了让孤依赖丹药,还让孤与其他人无法察觉丹药中存在的问题。” “正是。”颜雨笙点头,道。 “那丹药中还有一种毒,到底是什么?”皇上的脸色沉了沉,问。 颜雨笙轻轻摇头,道:“臣女无法探知,从化开的丹药里面,只能知晓此毒是用好几种毒混合而成,里面有绝谷草。” 她是厉害,也精通毒药,但熬成汁研成粉,还是用好几种毒合成,最后又加工做成丹药,只怕只有神仙能算出来里面还有什么。 皇上也明白,倒是没逼她现在就找出毒药,只问:“给你几日时间,你能研究透?” 颜雨笙抿了抿嘴,道:“不好说,这种毒明显是精心制作的,专门就是让别人找不到痕迹,况且……” 说到这,她总算抬头,目光对上皇上威严的眼神,却半分不退让:“灵韵族圣女潜藏在灵都,这里面若有灵韵族的手笔,将会难上加难。” “灵韵族?”皇上大惊:“他们不是不踏入灵都,怎么会!” 皇上这反应不像是假的。 难道当初南鹤峥回灵都半道遇到的毒,不是皇上指使灵韵族下的? 颜雨笙思绪飞快转动,随即又道:“一切只是猜想,要是影族还有人在,估计能快一点。” 说到影族,皇上脸色猛然一变,眼睛死死盯着颜雨笙,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惜,颜雨笙一脸淡然,仿佛真就是随意感慨。 皇上戒备放松了些,也是,影族出事的时候,颜雨笙只怕还没出生,她知道些什么? 可以转念,又想到了什么,目光如锐利的鹰,直直盯着颜雨笙:“你怎么知道影族?” “臣妇毕竟学医,有幸听云游的师傅提起过,天下没有影族不能解开的毒。”颜雨笙说的坦荡,浑然不觉有什么。 “可惜,也不知道影族是不是传说。” 皇上沉眼看着她,没说话,颜雨笙却是又道:“还有个法子,给您贡献丹药的人,他定能知道些什么。” 皇上这才想起什么,视线在颜雨笙身上转了转,随机吩咐道:“传玫贵人来。” 玫贵人有皇上的恩宠在,哪怕琴贵妃娘娘拿捏了把柄,依旧是只将人禁足在宫内,没有去大狱。 玫贵人来的很快,见到殿内还有颜雨笙,愣了愣才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话里还带着娇嗔,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皇上,臣妾被琴贵妃娘娘关了多时,脸色憔悴,请皇上见谅。” 换做平时,皇上早就怜惜的唤她上前哄着了。 这会子皇上只觉得心烦意乱,皱眉道:“琴贵妃作为六宫之首,你犯了错她才关着你。” 玫贵人这才觉察出不对,起身后不敢嬉皮笑脸,看了眼颜雨笙,问:“王妃怎么也在这?” 颜雨笙没搭话,视线看向皇上。 皇上皱着眉,问:“玫贵人,你给孤的丹药,到底是哪里来的?” 玫贵人一脸天真,道:“臣妾之前给您解释过,是一个炼丹术士,炼丹多年,为求长生,想与真龙天子共享,苦于无门,于是找到臣妾做引。” “就是你之前引荐过的术士。”皇上紧跟着,问:“她人呢?” “师傅她近来受邀,出去有些事。”玫贵人不明所以的样子,道:“但走之前,留下足够您吃一个月的丹药,您大可放心。” “放心?”皇上冷哼一声,陡然抓起面前化水的茶杯,狠狠砸向玫贵人:“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害孤的!” 第两百八十九章 术士 皇上的怒意刚开始表现的并不明显,这会子陡然发难,玫贵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视线在颜雨笙和皇上身上掠过,连哭都忘了,不确定似的道:“臣妾不懂皇上再说什么。” “这药中夹杂着阿芙蓉!”皇上挑明来说,指着大理石面上的水渍,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孤进献阿芙蓉!” 玫贵人脸色一白,下意识就否认:“不是臣妾,臣妾岂敢用这些腌臜东西,定是那术士!” “术士?”皇上冷笑道:“术士不也是你招来的,难道不是你联手术士对孤下药,哄得孤宠你?” “臣妾不敢。”玫贵人还是那句话,只是人已经低低伏在地上,声音也小了很多:“奴婢见识再短浅也知道阿芙蓉是什么。” “丹药是臣妾进献的,术士是臣妾举荐的,要是有问题,臣妾第一个逃不掉责任,岂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倒是有几分道理。 皇上压住怒意,道:“你将那术士的消息一一说出来。” 玫贵人瞥了颜雨笙一眼,弱弱的将那是术士是怎么找到她,怎么和她保证的话,全盘拖出,末了还道:“师傅曾说,出了事她用命相抵。” “臣妾这才放松警惕,请皇上明鉴,臣妾断不敢做出对君不利的事情。” 翻来覆去还是差不多的话,皇上皱了皱眉,又问:“那术士的下落,可曾和你说明?” 玫贵人轻轻摇头,道:“不知,师傅走的很急,只留下丹药,说一个月后回来,旁的什么也没说,臣妾和师傅之间的关系,也不敢多问。” “但臣妾在师傅走之前,曾听她说起过,似乎要去鹭岛。” “鹭岛。”皇上沉了沉眼,吩咐外头的人道:“去鹭岛找天韵大师!” 这名字,明显是女子,颜雨笙微微愣了愣,问:“是女丹师?” “嗯。”皇上应了一声,稍显疲惫,看向玫贵人,道:“回你寝宫呆着,没琴贵妃的允许,不准出来。” 玫贵人瘪了瘪嘴,求饶的话卡在嗓子里,不敢说,顺从的跟着丫鬟婢子朝外走。 殿内一下子空旷,皇上将目光投向颜雨笙,问:“你打算如何?” 颜雨笙知道他再问丹药中毒一事,道:“皇上已经吃了几个月的丹药,阿芙蓉的瘾早就入骨,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开的。” “眼下还不知道毒药的成分,若是贸然去了阿芙蓉或者停止丹药,皇上怕是要受一番苦。” 皇上明白她的意思,沉沉道:“难道孤要一直吃这丹药?” “等找到那术士,或者是找到灵韵族和影族的人,有突破后才能停药。”颜雨笙说的半真半假:“在此前,只能用要压制,臣妇已经开好方子。” “若是皇上信任,可按照方子上暂时吃着。” 皇上脸黑如锅底,沉吟半晌,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颜雨笙起身,按照规矩侧身退出。 他一走,皇上的脸色更差,换来何公公,道:“派出去的人,调查情况如何?” 何公公跟随皇上多年,深知此时的皇上怒意盈满,有些不敢说,低着头道:“正在查,只是结果似乎有些不好。” “似乎?”皇上冷笑道:“何全,你跟着孤几十年,你觉得,孤养着你们,是想听你们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何公公大惊,赶紧跪下道:“回皇上,事情还没彻底查清楚,奴才不敢擅自传话,只是目前的情况来看,灵韵族已经和人勾结。” “至于影族,当年被灭族后,杳无音讯,至于……” 何公公说到这,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皇上,犹豫着措辞:“至于那位,依旧没有半点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上的手重重落在桌上,冷哼道:“继续查!” 何公公应了一声,不敢耽搁,赶紧退出去安排事宜。 皇上独自在空旷的殿内,缓缓闭上眼,当年的那些画面一一浮现,最后竟是那人满是恨意的眸子。 他大惊,睁开眼,背后已然带着冷汗。 这么多年过去,他连梦里都不曾有过那人的身影,倒是最近,清醒的时候都能时常想起她。 不知道是不是阿芙蓉的后症,导致他再也不能时刻清醒,故而那些被刻意遗忘压制的东西,全部冒了出来。 另一边,颜雨笙从殿内出来,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朝宫外走。 大门口,召安侯府的马车果然还在等她。 云玲郡主正好撩开车帘见到她,快步下车将她迎上来,一边还看了眼周围守门的官兵:“如何?” 颜雨笙要了摇摇头,没有说话。 云玲郡主还要问,沈美欣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天子圣体,不是随意能窥探的,别打听这些。” 云玲郡主这才收回要问的话,转而对颜雨笙道:“你一会去哪儿?” 颜雨笙微微闭眼,道:“端王府。” “回去也是无事,陪我出去逛逛吧。”云玲郡主看了看沈美欣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道:“嫂子身子渐重,不能陪着我出去,一个人实在无聊。” 颜雨笙满脑子都是阿芙蓉和丹药的事,出去放松一下也行。 于是点点头,道:“你想去哪儿?” “听闻你红妆楼上货了,我再去买点口脂吧。”云玲郡主道:“一天冷一天的,灵都风大,这些东西都要备着。” 红妆楼人很多,还没到门口,都能见到排起长队。 “要不说很多东西靠天赋。”云玲郡主感慨道:“红妆楼开起来才没多少日,就已经力压胭脂楼,成了灵都之最。” “先前的风波也是,本是别人编造准备陷害你的胭脂,接过阴差阳错成了活招牌,如今灵都谁不知道,红妆楼一盒胭脂千金难求。” 颜雨笙笑了笑:“还没到那个地步。” “也不遑多让。”云玲郡主说着,声音低了几分:“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铺面开大一点,涉及面再广一些。” “我听哥哥说起,皇商陈家出了问题,明年肯定要新招,若是成为皇商,可算有了大靠山,谁也不敢动你的东西。” 闻言,颜雨笙默了默,低声道:“皇商可不仅仅是一点要求,衣食住行都要涉及,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时间不充裕,只怕不行。” 云玲郡主还要说什么,颜雨笙却透过半卷起的马车窗帘,看到外头有个熟人。 她微微皱眉,朝云玲郡主道:“瞧红妆楼的人多,一时半会也排不上号,你先回去,要的东西找人来知会,我叫人跟你送去府上。” 第两百九十章 兵行险招 云玲郡主顺势看了眼外边的人,的确有些多,也就没推辞:“好,多谢你了,我送你回去。” “不了,既然来了,我总要下去瞧一眼。”颜雨笙说着,起身,道:“你先回去吧,等忙完了,王府的马车会来接我的。” 云玲郡主嗯了一声,叮嘱颜雨笙多加小心后,便叫马车离开。 颜雨笙下马车后,朝人群看了眼,确定没看错,才从侧门进去。 伙计瞧见她,赶紧上前来。 颜雨笙朝二楼专属的雅间走去,顺势安排道:“排队的人里头,有个穿绿底浅花,梳着云髻的小姑娘,将她带上来。” 伙计不明里就,立刻去办,没一会,就将人带到颜雨笙跟前。 颜雨笙上下打量了眼眼前的人,淡淡的问:“不是家里还有病重的亲人要照顾,不得已去伶人楼里头,怎么这会子,又有银子来红妆楼消费了?” 伶人楼消费不低,但落在里头的人手里的银子却不多,像琴瑟这种卖艺,且曲艺不大好的人,最多一个月几十两银子。 红妆楼里面东西的价格,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影族幸存的琴瑟。 琴瑟在伶人楼里面呆的久,早就知道颜雨笙的身份,并非公子而是颜相府大小姐。 这会子冷不丁看到她,还是有些惧怕,垂着眼睛道:“回王妃的话,奴家不敢诓骗王妃,奴家前来是替楼子里新来的姑娘买眉黛的。” “那姑娘是新来的头牌,受人欢迎,听闻红妆楼的青黛比外头的都好,就叫奴家前来排队购买。” “嗯,起来吧。”颜雨笙抬了抬手,道:“你家人如何?” “父亲熬不住早就没了。”琴瑟依旧低着头,声音轻颤,带着悲伤:“姐姐自小愚钝,形同三岁小儿,现在也没好转。” “奴家寻了不少大夫上门,也没能将其治好,且后续要的银子不少,奴家要讨生活,不能日日看着,只能请了个婆子照看。” “伶人楼点奴家的客人不多,奴家只能讨好楼子里受欢迎的姑娘,好分些好处。” 她的样子的确有些可怜。 颜雨笙叹了一声,道:“你可愿意离开伶人楼?” “王妃?”琴瑟不解,终于抬起头,目光怯怯的看着她。 颜雨笙继续道:“我有个去处,你安分些,去那边,银子的话,一个月二十两,可愿意?” 琴瑟在伶人楼累死累活还要被客人揩油,一个月才能得十几两银子。 二十两真是太多了! 她赶紧点头,道:“奴家多谢王妃。” 话一说完,又觉得不对,低声道:“可奴家和伶人楼签了几年契约,如今还不到时间,离开怕是不被允许。” “这些事你别操心,我会叫人去办,收拾好,将你姐姐也带着。”颜雨笙说着,声音低了几分:“你之前带着的画像,可还在?” 琴瑟很快反应过来,是圣女容娘的画像。 她点点头,道:“之前王妃提醒过后,那画像奴家不敢随身带着,放在屋内的米罐子里头。” “嗯,交给我吧。”颜雨笙心里有了主意,道。 琴瑟会的东西不多,红妆楼肯定是不行,颜雨笙索性将她安置去锦绣阁了。 施绵也不知道琴瑟的身份,只当是颜雨笙好心救下的姑娘,就按照普通工女的待遇相待。 此后,太平了好多日。 期间,颜雨笙帮姜雨烟肚子里的孩子正名,骗过南奕铭,充作他的孩子了。 南奕铭对此有所怀疑,专程请不同的太医上门诊脉,可推测的日子,的确是他酒后和姜雨烟同床共枕的时间。 加上颜雨笙的医术闻名,不会出错,南奕铭在觉得恶心,也不得不暂时留下孩子。 倒是珍嬷嬷,一言不对,惹得南奕铭大怒,叫人打了一顿,三十大板,本也不多,但珍嬷嬷上了年纪没捱住,拖了十来日一命呜呼。 恰好此时,秋收求上门,请姜雨烟收留,姜雨烟手边没放心的人,见秋收一脸疤痕,实在没去处,倒也由着她在身边伺候了。 可谁都知道,太平的日子背后,往往都酝酿着狂风暴雨。 果不其然,相安无事的日子还没过一个月,事情又出现了变化。 不过这变化,对颜雨笙来说是好事——灵韵族圣女和南奕铭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蜇莹不能易容后,拷打到秋菊身上,秋菊受不住酷刑,临死前说是南奕铭指使她做的,还想让她嫁祸给姜侧妃。 蜇莹仔细一想,南奕铭的确有这个可能,借她的手除去姜雨烟。 同时,南奕铭那边也查出颜雨笙说的摄心,他体内的确存在,这也坐实蜇莹曾在暗地里对他下药。 一系列的事情,让他们本就不太牢靠的结盟,出现裂痕。 颜雨笙静静听着从秋收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微微蹙眉:“只有裂痕怎么够,咱们还得加把火啊。” “可那铁矿厂子里的私兵被王爷以剿匪名义一锅端下,六皇子本就心存疑虑。”白芷有些犹豫:“秋菊的事也巧合,此时在出别的问题,怕是惹六皇子怀疑。” 南鹤峥正好从外边进门,闻言道:“白芷说的倒也没错,昨日奔雷带人将铁矿场内的人一举拿下,今日南奕铭称病连早朝都没上。”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要是接着有动作,南奕铭怕是要狗急跳墙。” 颜雨笙起身给南鹤峥倒了杯茶,道:“这一个月内事情太多,尤其是皇上病重后,南奕铭更着急,生怕皇上撑不住,突然离世。” “他大业未成,既然想推翻南虞国的王朝,打什么主意,王爷应该比我清楚。” 南鹤峥点了点头:“造反要想名正言顺,必须是兄弟厮杀,皇位来路不正,他想伪造遗照,做出传位于他,实则被南知行以阴谋抢了的假象。” “一箭双雕,届时既能光明正大打着回归正道的旗号造反,又能将最大的绊脚石除了。” “计谋歹毒,却也兵行险招。”颜雨笙勾了勾嘴角,道:“看来蜇莹那边,给他不少压力。” “嗯。”南鹤峥行着轮椅上前,道:“咱们也该有所动作了,今早接到消息,灵韵族参与的真实目的,怕也是为了一统天下。” 第两百九十一章 出城 对于南鹤峥的话,颜雨笙已经见怪不怪了。 灵韵族动作这么多,不惜打破规则,总不是为了找存在感的吧。 颜雨笙微微垂眸,道:“事到如今,只有赶紧抓住蜇莹,她还活着一日,南奕铭就多出一份希望,虽然两人关系恶化,可他们的交易还在继续。” 她这想法倒是和南鹤峥想到一块儿了。 南鹤峥顿了顿,道:“刚才你们主仆的话没错,私兵一事刚出,暂时还不能大动静,今早进宫见皇上时说起私兵,皇上真当那些是山匪,命我好好训练。” “逼得紧了,南奕铭容易反咬一口,到头来,私兵会算到我头上。” 颜雨笙知道,现在的情形的确很复杂,不仅有几位皇子的争夺,外边更是好几股势力虎视眈眈。 她微微凝神,道:“蜇莹那边,王爷可有把握?” “追了两个多月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总算是追到了他们的老巢。”南鹤峥说起这个,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只等收网。” “蜇莹毕竟擅长用毒。”颜雨笙提醒道:“王爷派去的人,一定要做好防护。” “嗯。”南鹤峥点点头,上前拉住颜雨笙的手,将她带进怀里,道:“你生辰的时候,恰逢咱们大婚,我那阵子忙的脚不沾地,没给你好好准备。” “这好不容易空下来,咱们先出去玩几日?” “出去?”颜雨笙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出城了,惊疑道:“眼下情形复杂,生辰明年还有,倒不如明年再说。” “那不行。”南鹤峥却是道:“之前错过,我心里总是不安,好不容易等手头的事松散了些,抽出时间给你准备的。” “咱们就出城住两日,有我在,不会有事。” 颜雨笙想了想,倒也答应了。 南鹤峥见颜雨笙应下,当时拍板下午动身,晚上到,正好。 颜雨笙简单收拾了点随身带着的东西,就出发了。 十一月的天气,在府上没什么感觉,外头倒是冷的紧,尤其是下午,陡然出府,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颜雨笙穿的不算多,风一吹过,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坐进马车中,只觉得浑身被风吹得彻骨,暖意全散了。 南鹤峥默默的递上一个暖手炉,又给她拢好围脖,责怪中带着心疼:“这天气可不是刚入秋了,灵都又冷的快,昨夜还下了雪。” “往后出门,汤婆子,暖手炉全得备好。” 说完,又责备后头的白芷春花道:“王妃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 “是,奴婢知错。”白芷和春花异口同声,赶紧道。 “也别责怪她们。”颜雨笙微微一笑,带着些娇嗔:“还不是因为王爷走得急,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也是我想着出门上马车就暖和了,不至于冷。” “加上又穿着御寒的斗篷,才没让她们准备。” “你呀。”南鹤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往后一日冷一日,这是你在灵都过的第一个冬天,长清县虽然偏远,气候却暖和些。” 他的指尖很凉,颜雨笙顺着他的手看去,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红。 且他穿的也不算多,马车上又不能放置炭火,就穿着入冬的夹袄,想来暖手炉是他自个儿用的。 颜雨笙目光微动,道:“王爷,你也暖一会手吧。” 南鹤峥星眸盛着碎芒,看了眼暖炉,抬手将颜雨笙拉近了些。 两人挨着坐,南鹤峥的手包裹住颜雨笙的,覆在暖炉上:“这样就行了。” 马车跑起来后,倒是没那么冷了,白芷又找了个搭盖的厚毯子在两人腿上,没一会,颜雨笙手中竟然还出了汗。 南鹤峥的手也早就暖和,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却没挪开的意思。 “王爷。”颜雨笙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于是小声道:“我手暖和了。” “暖和了就想挪开?”南鹤峥挑了挑眉,看着她微红的耳根,打趣道:“过河拆桥?” 两人离得很近,南鹤峥说话的气息喷在她头顶,带起一股痒意。 颜雨笙想躲开,南鹤峥依旧抓着她的手,离得更近了,几乎要鼻子挨着鼻子,从鼻尖溢出一声慵懒的动静:“嗯?” 这,这声音…… 颜雨笙脑子轰的一下,忽然想起新婚次日,两人在榻上酿酿酱酱,缠缠绵绵,他也是这样的! 画面入脑,脸一下红的像要滴血,颜雨笙不敢抬头,生怕南鹤峥看出端倪。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南鹤峥还真看出来不对,哑着嗓子问:“你脸怎么红了?” “热,热的吧。”颜雨笙头更低了:“暖炉太暖和。” “是吗?”南鹤峥闷闷的笑了一声,道:“我怎么没觉得?难道不是王妃想到了什么,才脸红?” “不是,给,给王爷。”颜雨笙说话都不利索,将暖炉往他怀里一塞:“王爷自个儿试试就知道了。” 南鹤峥见她真的不好意思了,怕逗下去吓到她,就势将她拉入怀中,笑道:“估计还要一个时辰,你先睡会吧。” 马车走在官道上,摇摇晃晃,没一会,颜雨笙还当真睡着了。 南鹤峥手落在她头顶摸了摸,眼中是缱绻温柔。 等再醒来,外边已经黑了。 马车内没点灯笼,也是漆黑一片,颜雨笙揉了揉眼,声音带着刚醒来的娇憨:“还没到?” “到了。”南鹤峥声音有些沙哑,见她醒了,朝外面道:“掌灯。” 颜雨笙坐正了,晃了晃神,瞧见南鹤峥正在缓缓摇动胳膊。 也是,一个多时辰,她都枕着他的手臂,想必麻了。 察觉到她的眼神,南鹤峥笑了笑:“没事,先下去,管家早就备好饭菜,一会该凉了。” 颜雨笙先下马车,白芷伸手扶住,低声在她旁边道:“王爷真是疼您呢,早就到了,担心将您吵醒,一直就在马车上呆着。” “早就到了?”颜雨笙皱了皱眉。 “嗯。”白芷朝后看了眼,道:“到了得有半个时辰了,本来奴婢说抱您下马车进屋休息,王爷说一动您就醒了,左右没旁的事,就让您睡会。” 颜雨笙闻言,也朝后看去。 南鹤峥对外依旧是腿疾未愈,只能坐轮椅,此时曾青正推着轮椅下马车,南鹤峥坐着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他感觉出她的目光,也抬眼看过来时,脸上一瞬出现笑意:“先进去,外边冷,我马上过来了。” 第两百九十二章 迟到的生辰礼 颜雨笙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的看着南鹤峥。 外头的风还在刮,已经有零星几点小雪落下。 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南鹤峥对她,当真是毫无保留,连细节都做到了。 “愣着做什么?”南鹤峥已经到了身前,牵着她的手,道:“进去吧,开始下雪了。” 南鹤峥一身黑衣,白雪逐渐变大,落在他身上,甚是醒目。 颜雨笙抬手捏起他肩膀上的雪花,刚挨到,雪花就化作一滴水。 她捻了捻,笑道:“曾听人说过,大雪携手走,霜雪落肩,也算执手白头,王爷,雪下大了,咱们晚点进去,是不是也算共白头了?” 南鹤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一辈子虽长,咱们会到白头的,你喜欢雪,咱们明日再出来看,这会子先进去换身暖和点的衣裳。” 颜雨笙嗯了一声,绕到身后推着轮椅朝前走。 南鹤峥早就派人快马加鞭通知过庄子上的人,进门就有一股饭菜的香味。 “嗯,好香。”颜雨笙进门,嗅了嗅,道:“王爷准备了什么?” “进去瞧瞧就知道了。”南鹤峥故意卖了个关子,道。 这庄子是南鹤峥名下的,他极少来,但有人管理,打整的很干净,已经是冬日,正庭依旧花木扶疏。 绕过庭院,走到饭厅,满满一桌子好菜,大多都是江南菜,清爽可口,颜色鲜亮,叫人瞧着都食指大动。 待婢子端水上来净手后,南鹤峥拉着她坐下,道:“先吃饭,一会还有礼物给你。” 颜雨笙正好饿了,和南鹤峥一起用膳。 菜都是颜雨笙喜欢吃的几样,但换了厨师,做出来的口味完全不同,且菜都是庄子上的新鲜菜,肉也大多是庄子上打猎来的,食材好。 颜雨笙胃口大开,吃了不少,最后连喝了两碗冬笋老鸭汤,才不舍的放下碗筷。 要不是肚子实在装不下,她还能喝两碗! “你要是觉得好吃,叫厨子跟着我们回灵都。”南鹤峥注意到了,给她添了一杯消食的茶,道:“以后日日都能吃上。” “腊鸭熏制过,配着冬笋,咸鲜可口,的确好吃。”颜雨笙夸赞了两句,话锋一转道:“但日日吃,也会厌。” “府上厨师做出来的也可口,只是口味不同罢了,不如咱们有空再来,也好保留这点新鲜劲儿。” “倒也是。”南鹤峥点点头,道:“刚吃完,别坐着,出去走走消食,瞧你刚才吃的不算少,睡早了一会怕要不舒服。” “也好。”颜雨笙起身,整理好衣裳,推着南鹤峥朝后面走去。 吃饱了,又换了件厚实的披风,整个人暖洋洋的。 颜雨笙推着南鹤峥闲庭漫步,南鹤峥指挥她去后院:“这庄子是我母妃留下的,意义非凡,后来名下庄子再多,也只有这个最得我心。” 颜雨笙微微一愣,下意识问:“王爷的母妃是继后,为何您称呼她为母妃?” 继后虽然过早仙逝,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称其为母后? 南鹤峥笑了笑,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拗口:“母妃只有在是母妃的时候,才是我的母妃。” 颜雨笙看出他不想接着这个话题,便随口转移,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道:“也不知道这雪要下多久,若是不停,咱们怕是两三日回去不了。” “急什么?”南鹤峥倒是鲜有的闲情雅致,道:“最好是回不去,咱们闲庭野鹤,在这庄子上做一对逍遥鸳鸯。” “我是可以,就怕王爷舍不得。”颜雨笙打趣着。 南鹤峥笑了笑,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没什么是舍不得的。” 今天的南鹤峥,简直像是吃了蜂蜜一般,情话一溜一溜,热情的颜雨笙都有些招架不住。 顺着南鹤峥指的路缓缓朝前,又说起别的趣事,两人笑谈间已经到了花房前面。 “庄子上的管家曾是母妃身边伺候的老人。”南鹤峥介绍道:“母妃生前极爱兰花,所以庄子上的花房,培育着不同品种的兰花。”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颜雨笙点点头,推开花房的门。 刚一推开,花房内陡然燃起几十盏灯笼,点灯笼的下人纷纷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花房内打理的很干净,但,不是兰花! 反而是颜雨笙喜欢的绣球,什么颜色的都有,在灯笼的微光下,粉的红的蓝的白的绿的紫的,被绿叶衬着,很养眼。 花房很大,她现在就像置身花海一般。 绣球淡雅的香味萦绕,颜雨笙眼眶一热,差点落泪。 她忍住情绪,回头看着南鹤峥,道:“王爷骗人,不是说花房里种着兰花?” “花房的确种着兰花,但那是另一间花房。”南鹤峥十分无辜,指了指身后,道:“就在旁边,这一座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听闻你喜欢绣球,便叫人栽种着,精心培育,最近几日才开花,想着带你来看看。” 颜雨笙眼泪终于忍不住,她赶紧拭去眼泪,带着笑意嗔怪的看着南鹤峥,道:“傻不傻,我喜欢绣球花是因为它好养活。” “随便往盆里一栽,过几年就能养一大簇,王爷何必用花房培育,费心费力。” “只要你喜欢的,费点心思也没什么。”南鹤峥笑意温和,道:“这会子天黑,看不出什么,咱们明日在看。” 今日的确来的晚,又下雪,短短一会儿,外头就积了薄薄一层。 颜雨笙推着南鹤峥回去洗漱休息,走到后院中央,却听南鹤峥道:“等一下。” 颜雨笙还没听清,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嘭”。 随着声响,天边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紧跟着,接二连三的烟花冲天而起,颜色各异,在空中炸开,一小簇往下落,就好似划过的流星。 “生辰快乐。”南鹤峥在她耳边喃喃道:“银子珠宝太俗,只有这些,博你一笑了。” 烟花还在不停的绽放,颜雨笙回过头,倾身吻住南鹤峥。 唇齿相依,颜雨笙很久才放开,低声道:“王爷,我很开心。” “嗯。”南鹤峥短暂的应声后,狂热的回应着。 直到烟花结束,南鹤峥才不舍的放开,两人进屋洗漱就寝。 自然,一夜缱绻。 南鹤峥仿佛不知疲累,颜雨笙也是前所未有的热情,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 再醒来,竟过了早膳时间。 第两百九十三章 她像容娘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还以为会连续几日都下雪,没想到今早竟然有太阳透过窗棂。 “白芷?”颜雨笙打开床帏朝外看了眼,一个人都没有:“春花?” “王妃。”白芷从外边进来,言语中带着激动:“您可算醒了,王爷一早就在外边准备了。” “准备?”颜雨笙伸了个懒腰,狐疑道:“准备什么?” 白芷不敢说,怕扰了南鹤峥的兴致,捂着嘴摇摇头,道:“热水备着,奴婢给您梳洗打扮,您一会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颜雨笙看了她一眼,微眯着打了个哈欠,又问:“王爷起来很早?” “可不是。”白芷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回答道:“都大半个时辰了,还吩咐奴婢们不能打搅您。” 南鹤峥体力真是好,颜雨笙暗自吐槽,昨晚折腾大半夜,今儿也没事,竟然起那么早。 不过,南鹤峥到底在外边准备什么? 她心里好奇,连连催促白芷,连早膳都没用,就迫不及待出去看。 跑了两个院子,在昨晚的花房前面,总算是看到南鹤峥了。 许是堆雪人不能坐轮椅,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有曾青和奔雷在院子两边守着,以防外人接近。 南鹤峥挽着衣袖,正在堆雪人,硕大一个,都能赶上颜雨笙高了,已经接近尾声,正在给雪人按上鼻子。 “咦,起来了?”转过身看到她,南鹤峥挑了挑眉:“怎么不多睡会儿?” 一整夜的鹅毛大雪,院子里早就积了厚厚一层,太阳明晃晃的照下来洁白一片。 南鹤峥依旧穿着一袭墨色的冬裳,站在雪地里,光晕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一般,宛若神祗。 就那么站着,和冬日的雪景相衬,竟像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颜雨笙晃了晃神,才朝他走去:“王爷,冷不冷?” 南鹤峥鼻头冻得微红,还是摇摇头:“不冷。” 说着,下意识伸出手想拉她,但就快挨到她的时候,才想起来刚碰过雪,手是冰冷的,又收回来,道:“瞧瞧,我堆得如何?” 颜雨笙将手中暖手的炉子递给南鹤峥,这才转头去看雪人。 别说,他堆得还真是那么回事,颜雨笙失笑,道:“辛苦王爷,一早起来就堆雪人。” “你昨儿说梦话,都说在堆雪人,我不得早点起来,给你个惊喜?”南鹤峥将暖炉塞回她手中,只伸手拉着她的衣袖,道:“用早膳没?” 说起这个,颜雨笙还真有些印象,做梦在和南鹤峥一起堆雪人,还和他策马在雪地里狂奔。 “还没,听白芷说你在外边。”颜雨笙又看了雪人一眼,道:“不过王爷应该等我一起。” “天这么冷,雪更是刺骨,我负责堆,你负责看就是。”南鹤峥牵着她的衣袖,道:“咱们先去用膳,等一会再去山上看雪。” “山上?”颜雨笙狐疑道:“咱们现在不就在山上?” “那不一样,山顶才好看呢。”南鹤峥笑意温柔,回头看着她,道:“这儿叫灵洲山,冬日的雪景最是好看。” “每年都有不少灵都贵人来赏玩,昨儿你睡着,没看到山脚下有一片镇子,灯火辉煌,热闹极了,住着不少山上看雪景的人。” “人一多,踩的乱七八糟,岂不是唐突了雪景?”颜雨笙狐疑道。 曾青凑上前,道:“王妃有所不知,游客去的是一个山头,王爷给您备着的,又是另一个山头,比那个更美呢。” “起得早些,还能在山顶看日出,不过今儿是晚了。”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立刻启程上山,半道果然遇到不少同去看雪景的人。 第二日,颜雨笙总算是起了个大早,当真跑去山顶看了日出,金色的朝霞将大地雪景都笼着一层光,震撼,又带着无限希望。 两人在灵洲山只停留两日,就启程回灵都。 半道,南鹤峥带着颜雨笙拜会了牡丹庙里清修的柳太嫔。 本是大婚前就要去见的,只是那阵子南鹤峥和颜雨笙事情都多,时间总凑不到一块儿去,才耽搁了下来,此番正好顺路。 牡丹庙刚做完早课,柳太嫔还在收拾,颜雨笙则和南鹤峥在偏厅候着。 没一会,就听到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随即,一个尼姑打扮的妇人走上前,四五十来岁的样子,周身气质淡然,祥和安定,目不斜视,双手合十准备行礼。 “柳太嫔免礼。”南鹤峥抢先一步,道。 “不,您是王爷,礼数岂敢荒废。”柳太嫔仍旧坚持将礼行完:“贫尼无心,见过王爷。” “起来吧。”南鹤峥介绍道:“这位是本王新娶的王妃,名唤颜雨笙,乃颜相府嫡小姐。” “好,门当户对,娘娘在天之灵,也欣慰了。”柳太嫔这才打量颜雨笙。 只是越打量,柳太嫔的脸色越差,最后竟有些失态。 “怎么了?”南鹤峥狐疑道:“有什么问题?” “王爷刚才说,她是颜相嫡女?”柳太嫔依旧盯着颜雨笙,眼神似乎带着些惊恐。 “是。”南鹤峥只当柳太嫔是不明白颜雨笙的身份,解释道:“之前的颜相嫡女颜雨烟,后证实是被人调换身份,乃假千金,这位才是真的。” “这,这也太像了。”柳太嫔说着,问南鹤峥道:“你这位王妃带进宫过没有?” 南鹤峥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道:“皇上赐婚,自然要进宫拜谢,到底有何不对?” “你那时年岁小,自是不记得。”柳太嫔目光复杂,道:“这位王妃,和从前影族圣女容娘,竟有些相像!” “不对。”南鹤峥下意识反驳,道:“若真和容娘相似,她进宫这么多次为何皇上毫无触动?不仅是皇上,宫内嫔妃也有见过容娘的,也无人提出。” “这贫尼也不知,或许对皇上来说,容娘是不能重提的存在,所以无人敢说。”柳太嫔说着,又看了颜雨笙几眼:“越看越像,尤其是眉眼间。” 颜雨笙陡然想起琴瑟之前那副画。 的确,和她很像。 可容娘出来,应该是易容过的,柳太嫔为何知道? 颜雨笙压下心里的疑问,笑道:“无心师太,普天之大,有几个神似的人不足为奇,许是弄错了。” “也是,她都没了这么多年。”柳太嫔收回心思,道:“要真有这么大个女儿,早就现身了。” 南鹤峥与颜雨笙陪柳太嫔用午膳后,才继续回灵都。 一路上,南鹤峥竟是少有的沉默。 想起之前查到同去长清县的第三个孕妇,再结合柳太嫔和查到的那些蛛丝马迹,总觉得,颜雨笙的身份,或许真不止颜相府嫡女这么简单。 第两百九十四章 皇上病危 在牡丹庙一耽搁,回灵都王府已经是晚上了。 次日一早,颜雨笙还没醒,迷迷糊糊听到外边有人说话。 穿好衣裳出来,就见南鹤峥神情复杂,独自坐在桌前,并无旁人。 “怎么了?”颜雨笙还以为是她迷糊间幻听,睡眼惺忪,揉了揉眼,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水泽。”南鹤峥看了眼她,眼神温柔了些:“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睡不着了。”颜雨笙见他回避着问题,微微蹙眉,道:“水泽这么大早晨就过来汇报,是南奕铭那边出了问题?” “不是。”南鹤峥见隐瞒不过,道:“是铁矿厂那边的事,水泽已经去处理了,你别担心。” 颜雨笙这才放心了些,道:“那些人是以山匪的名义被抓,并非是私兵,南奕铭再不忿也不敢闹出大动静。” “嗯。”南鹤峥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窝上蹭了蹭,问:“洗漱完咱们去用膳,后厨做了你爱吃的水晶糕。” 颜雨笙听到水晶糕,眼前一亮,赶紧起身去梳洗。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后,南鹤峥神情恢复复杂的样子,正盯着她的背影。 在她来之前,的确是水泽在和南鹤峥说话。 不过,说的不是关于铁矿上的事,而是关于她的。 水泽一直在追查第三个孕妇一事,这次终于找到在长清县给吴慧恩接生的婆子打下手一个学徒。 根据那学徒说,吴慧恩生在半夜,又下大雨,她担心接生婆子办完事无人送,打伞去接接生婆子,曾不小心听到颜大夫人屋里传出来动静。 她没见过大户贵人,好奇之下去听墙根,好像听到屋内传出,“终于可以不装了”,“九个多月,一直带着个软枕装样子,真是装够了”“她生个丫头也好,一会趁她没醒,勒死丢出去”之类的话。 那学徒虽然没见过世面,却也从对话中察觉不对,估计撞破了大户人家里的辛秘,生怕被人发现后灭口。 她连送伞也顾不上,赶紧偷偷溜之大吉,没人知道她去过,才在一次次调查中幸存。 这次水泽都是误打误撞才找到那学徒的,她已经从当年的学徒,成了独当一面的接生婆。 哪怕那学徒没亲眼瞧见,也能推测出,当时颜大夫人压根没怀孕,只是装孕罢了,诞下孩子的另有其人。 颜雨笙,肯定是第三个孕妇的孩子! 只是,那孕妇生完孩子后,估计就被周芷兰杀人灭口,十几年过去,怕是连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也能解释为何周芷兰并不喜欢颜雨笙,甚至厌恶她,因为周芷兰担心颜雨笙此番回来,会牵扯出当年的事。 南鹤峥想到这,沉了沉眼——在没查清楚前,不能让颜雨笙知道。 本来姜家让她受尽苦楚,原以为脱离姜家会好过,谁知道灵都等她的,是一个不爱她的娘,不管她的爹,对她满是阴谋诡计的家人,这些已经够让颜雨笙伤心了。 可他们好歹是家人,要是让她知道连这点家人都是假的,一时半会可能接受不了。 好歹先查出她的身世吧。 南鹤峥微微叹了一声,示意曾青推他回去。 再面对颜雨笙的时候,南鹤峥没表现出半点异样,颜雨笙也没发现其他端倪。 吃过饭,南鹤峥要处理事情,颜雨笙则是去锦绣阁。 她将琴瑟塞给施棉以后,还没去看过。 阿妩看到她,冷哼了一声:“王妃还记得这个地儿呢?” “这是我的,当然记得。”颜雨笙边说边越过她往前走。 颜雨笙对她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不太过分,她就当小狗吠。 可阿妩没那个眼力劲,偏不长眼,几步追上前,看向颜雨笙身后:“王妃一个人来的?” 颜雨笙终于发现不对劲,停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想谁和我一起?” “自然是王爷。”阿妩说着,冷哼一声:“新婚过去才几天啊,不会是王爷不要你了吧。” “阿妩。”施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呵斥她一句后对颜雨笙道歉:“王妃见谅,她就是个什么都懂的孩子,是我之前没教好。” “放心,我不和她一般见识,前提是她不踩我的底线。”颜雨笙瞟了阿妩一眼后,问施棉道:“琴瑟如何。” “琴瑟姑娘手脚勤快,干活麻利,学的也快。”施棉赶紧道:“人就在后面,您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我相信你。”颜雨笙叮嘱完,想起柳太嫔的话,顿了顿,又问:“你在宫里的时候,可见过影族圣女?” 施棉眼底闪过异样,摇摇头:“不知道,您问起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有人说我和影族圣女有几分相像。”颜雨笙也没瞒着,道:“想着你是宫中老人,当时双面绣大受欢迎,你见过不少妃嫔,以影族圣女的身份,保不齐你也为她量体裁衣过。” “不知。”施棉低下头,摆弄身边布匹,随口道:“估计那时候,我已经离宫了吧。” 颜雨笙不疑有他,毕竟十几年过去了,问了无果,她见施棉不知,转头又说起锦绣阁工坊的事去了。 施棉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些,但依旧提着一口气,直到颜雨笙离开,她才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这秘密能瞒到几时。 但,能瞒一时,是一时吧,毕竟秘密被揭开,等着的将是大乱子。 日子不好不坏,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皇上病情再度加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是夜,颜雨笙刚歇下,外头就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春花,怎么了?”颜雨笙拨开南鹤峥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坐起来问:“外头出什么事了?” 春花听到动静,赶紧回道:“是前院那边传来的,奴婢去看看。” 没一会,春花就回来了,紧张道:“回王妃,是宫里头派出来的人,说皇上病危,请王爷和王妃尽快进宫。” 南鹤峥懒洋洋的坐起,道:“皇上向来提防本王,为何这个节骨眼,会让本王入宫,可打听清楚了?” “人是琴贵妃娘娘派来的。”春花赶紧回道:“还带来了天子令牌,请王爷务必带王妃进宫,为皇上诊脉。” 颜雨笙看了南鹤峥一眼,道:“一个月前,丹药已经停了,天韵大师还没找到,灵韵族和影族的人也音讯全无,暂时不知丹药里的毒药具体为何物,只能用药先压着。” “用的药也全是温和无害的,难道这会子,已经压不住那些毒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 夜半出事 颜雨笙的话,不是没那个可能。 皇上体内的丹药的确来路蹊跷,颜雨笙悉心研究,就找到毒药中的三味药,至于剩下的一味药,怎么也找不到。 而缺失的那种药,才是关键。 颜雨笙也束手无策。 南鹤峥眨了眨眼睛,道:“先进宫去瞧瞧,看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没耽搁,立刻收拾东西进宫。 但,还没到宫门口,远远就看到不少士兵把守。 曾青坐在马车前,瞧见不对,停在远处巷子口,低声道:“爷,前边不对,瞧那样子,不像是把守皇城的将士。” 南鹤峥闻言,探出头看了眼。 的确,那些士兵身上的衣裳,并非皇城中人。 他皱了皱眉,问曾青道:“这么多人,要想偷着进灵都可能性不大,你们一直盯着,谁能告诉本王这是怎么回事?” 曾青大惊,赶紧道:“王爷恕罪,小人的确派人盯着,奔雷那边也着人仔细把守看管着,这些人,并非从城门进入,应该本来就存在城内的。” 南鹤峥和颜雨笙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瞧着数量大几百人,要想悄无声息不被察觉,肯定是蜇莹弄进来的。 那宫内的情况肯定不好! 南鹤峥陡然想起,问:“八皇子呢?” “回爷。”曾青硬着头皮道:“皇上的病情陡然加重,八皇子在十日前就进宫侍疾,到现在还没出来,只怕……” “这么大事,你们都不曾察觉,将八皇子置于危险中,办事越来越得力了。”南鹤峥脸色阴沉,话语中含着怒意,道。 “小人知错,愿意领罚。”曾青低着头,认错后询问道:“爷,现在该如何?” “琴贵妃既然给令牌,还派人来报信,就说明她知道情况危急。”南鹤峥捻了捻手中拿着的天子令牌,道:“正门人多,你去侧门碰运气试试。” 整个皇宫有四个门,正门居南,其他三门皆为侧门。 曾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颜雨笙看着神色紧绷的南鹤峥,道:“琴贵妃娘娘能派人出来,说明还是有空子可以钻。” “就是暂时不知里面的情况如何,王爷先别着急。” 正说着话,忽然,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赫然挂着端王府的标志。 “这是怎么回事?”颜雨笙放下马车帘子,道:“府上的马车怎么会出现在这?” “定安王?”南鹤峥狐疑道。 定安王回来后一直住在端王府,与南鹤峥颜雨笙没多大影响,他每日都出去会老友,或是出去山庄住几日。 就是南鹤峥,也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果然,马车被侍卫拦住后,定安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和侍卫交涉着什么。 侍卫全部带着刀,没一会,就全抽刀对着定安王,离得远,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听不清定安王到底说了些什么。 “定安王性子鲁莽,再僵持下去怕是要打草惊蛇。”颜雨笙低声道:“要不要派人去将他先请回?” “不用。”南鹤峥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南奕铭想要名正言顺造反,必须有条件,否则就是乱臣贼子,现在南知行在宫内未出。” “宫内还有琴贵妃娘娘,说明问题还没走到最严峻的那一步,不如就趁定安王在这闹,将事情进一步扩大。” “王爷的意思?”颜雨笙似懂非懂:“既然将事情闹大,难道就不怕南奕铭狗急跳墙?” “赌。”南鹤峥照实话道:“现在局势不明,就看谁的胜算更大,定安王身份特殊,倒是容易成事。” 南鹤峥说着,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白芷,道:“回去将这个交给奔雷,他知道怎么做,交给他后,你先去请除开颜相外的几位重臣前来。” “然后呢?”颜雨笙有些着急,眼睁睁看着定安王还在和侍卫纠缠,道:“消息放出去至少要半个时辰,总不能等着吧。” “走,咱们也去看看。”南鹤峥从轮椅上起身,牵着颜雨笙的手,道。 颜雨笙目光惊疑的落在他腿上,道:“王爷,你!” “本打算等皇上驾崩后再恢复。”南鹤峥扬了扬眉,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面临选择,为了震慑,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 颜雨笙瞬间明白,由着他牵手朝正门走去。 曾青这时候也回来了,神色凝重的缓缓摇头。 不消问,另外三个门,肯定也是重兵把守。 主仆几人越走越近,能清晰的听到定安王和侍卫的争辩,才有人注意到他们。 “见到端王殿下,难道不知道行礼?”曾青见侍卫们全部愣住,半是呵斥,半是试探:“如此不知规矩,你们都是谁的部下?” 为首的侍卫手中还拿着刀,视线惊疑的在南鹤峥腿上流连好几眼,之后才行礼:“属下见过端王殿下。” 他开了头,后面侍卫全跪下行礼。 “起来吧。”南鹤峥故作不知,环顾了一眼,问:“怎么将定安王拦在宫外,还拿刀相向?” “回端王殿下。”侍卫首领顿了顿,强行解释道:“定安王非要独闯皇宫,这个时辰,宫中早就下钥,非重大事情,无天子诏令不得进出。” 说着,那侍卫首领意味深长的看向南鹤峥:“即便是王爷,也不得例外。” “放你娘的狗屁。”定安王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老子是要硬闯?分明是你们心虚,拦着不准进去,皇上病重,这么大消息,本王自然要去侍疾。” “侍疾还是别有所图,恕属下不能定论。”那侍卫头领倒是很硬气,说话好不留情面:“还请定安王莫要为难属下几人。” “狗屁。”定安王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么说,本王还说你们这群兔崽子是阳奉阴违,看似把守,实则在里头对皇上不利!” 那侍卫头领脸色微变,南鹤峥却抓住重点,打断道:“你刚才说,要天子诏令才能入内?” 那侍卫头领皱了皱眉,微微点头:“是。” “本王这有天子诏令。”南鹤峥将天子令牌拿出来,道。 侍卫头领将令牌拿去看了眼,神色犹豫。 趁着他犹豫的空隙,南鹤峥似笑非笑问:“你们是谁的部下,怎么之前没见过?” “属下乃神龙营的。”侍卫头领倒是不怵,回答道:“之前一直在西门驻守,最近才和兄弟们调来南门,王爷从不过西门,觉得面生也正常。” “哦?”南鹤峥收回令牌,不急不缓道:“神龙营,本王倒是有个认识的,叫王伟,你可认得?” 第两百九十六章 冒险进宫 侍卫头领并不着急,低头道:“端王殿下尊贵,认识的全都是将士,属下只是小小百户长,并不认得大将。” “巧了。”南鹤峥嘴角微扬,进一步逼近侍卫头领,道:“你是百户长,他是裨将,正是管理你们的,你却说,不认识?” “近来将士调整。”侍卫见他语气不算差,放松了些,头领脑子还算转的快:“属下的确不知,您认识那人,估摸已经升官发财了,属下并无机会接触吧。” “十二,你和他这个弼马温废话做什么?芝麻大点官,架子倒是不少,还是个生手,谁都敢拦着。”定安王不知道南鹤峥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耐烦道。 “既然有皇嗣令牌,就赶紧进去瞧一眼,本王在外头听闻皇上病重的厉害,只怕去晚了要坏事。” 南鹤峥却不着急,视线又回到侍卫头领身上,道:“他们也是奉命办事,王兄与本王同为王爷,总不好落个在宫门口为难侍卫的名头。” “端王深明大义。”侍卫头领松了口气。 那知道一口气还没舒完,又听南鹤峥问:“你还没说你上头的官是谁,本王不管认识与否,总要来个说得上话的人。” “你一个百户长,的确不够格和本王说话。” 定安王不知里就的帮腔:“的确,你芝麻大的官,哪里配和王爷论事,叫你们将军过来。” 侍卫头领脸色一白,嗫嚅着嘴。 城门从始至终都关闭着,许是怕人硬闯,严丝合缝,他们进不去,消息自然也传不进去。 此时南鹤峥有意为难,侍卫头领有些招架不住,往南鹤峥腿上看了又看。 南鹤峥之前的武功有多高深,整个南虞国无一不晓,真动起手来,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 可此时开门,里面怕是还没准备到位…… 侍卫头领犹豫了片刻。 他犹豫的间隙,又有马车的动静由远及近飞快驶过来。 白芷去叫的忠臣来了! 太子首辅,刑部尚书礼部尚书还有几个二品官全到了。 行过礼后,几人的视线也全被南鹤峥站着的双腿吸引。 太子首辅更是瞪大眼睛,白胡子一抖一抖,连正事都忘了,直白的问:“听闻端王殿下腿疾将伴随终生,这是大好了?” “托杨首辅的福。”南鹤峥对太子首辅还是很客气:“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好在王妃医术高明。” “久闻端王妃医术超群,今日一见的确非凡。”杨首辅赞许的目光投向颜雨笙,恭敬的行礼,道:“太医全都束手无策的病,竟然能痊愈。” 其他几位大人也跟着附和,无一不是啧啧称奇,恭维颜雨笙的医术。 “碰巧罢了,首辅大人和各位大人过誉。”颜雨笙微微颔首,道。 “现在不是纠结端王腿疾痊愈与否的时候,本王刚才也觉得惊诧,都没来得及过问。”定安王打断,道:“你们夜半而来,总不是来看端王的吧。” “是。”杨首辅拱手,道:“定安王殿下,微臣几人都收到不知名的黑衣人的信,说是皇上病危,速来皇宫。” “臣等也是。”剩下几个大臣纷纷道。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拦着不让进去。”定安王眼角眉梢都带着讽刺:“不管是谁给你们递信,进不去皇宫,一切都是白搭。” “皇上病重,危在旦夕,不说别的,就单是皇上的身体,都是端王妃所调理。”杨首辅皱着眉,一板一眼道:“病人在内,却拦着大夫不让进,是什么道理?” 立刻有人附和,质问侍卫首领:“就是,你们这些侍卫,安得什么心?” “宫内只有几个皇子,你们该不会被哪位皇子收买了吧。”礼部尚书板着脸,道。 眼瞧着一声接着一声的质问,侍卫首领压根招架不住,满脸冷汗时,南鹤峥开口,道:“将宫门打开。” “这……”侍卫首领为难道:“属下奉命办事。” “有本王和端王在,还有这么多大臣,出了什么事,难道还要你这虾兵蟹将负责?”定安王已经不耐了,一把夺过近身侍卫的刀,威胁道。 “若你还抵抗拖延,不肯开门,本王就视你和乱臣勾结,想害皇上!” 侍卫首领哪里招架的住,只得一边去开城门,一边悄悄吩咐人提前去通风报信。 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谁也不是傻子。 看到有侍卫朝内宫而去,刑部尚书立刻高声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宫内外男不得随意走动,你去哪儿?” 那侍卫去的方向,正是皇上寝殿的方向。 侍卫站住,不敢动弹。 定安王本窝着一肚子火气,见此情形,吩咐身边的小厮道:“刚才就瞧他们鬼鬼祟祟,你去将人带走看押着。” “一会若有事,拿他开刀!” 宫内安静的很,本是深夜,一路上竟有好几处都没灯笼。 南鹤峥担心南知行的安危,绷着脸朝前,还不忘紧紧牵着颜雨笙的手。 直到到了皇上寝殿前,照样看到了一众侍卫。 和守在宫门口的侍卫穿着一样,却是不同的衣裳。 南鹤峥挑了挑眉:“皇宫内殿,竟有这么多带刀侍卫在龙殿前,难道是想造反?” 那侍卫看着眼前的王爷重臣,又看向跟在后头垂着脑袋的侍卫头领,知道事情八成是出了岔子,赶紧行礼后道:“属下带着人巡逻,并非看守。” “那就赶紧滚。”南鹤峥一肚子火,朝门口看了眼:“谁在里面侍疾?” “是六皇子,八皇子,还有琴贵妃娘娘。”侍卫高声说着,朝一边退去。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终于开门,琴贵妃眼睛红肿,像是看到救兵一样:“端王妃,你可算来了,快来瞧瞧皇上的病如何了。” 看到琴贵妃,颜雨笙和南鹤峥也同时舒了一口气——好在来的及时,纠缠着没让人通风报信。 看眼前这个情景,想必是南奕铭没得要想要的东西,暂时还没轻举妄动,只派人把守,还没动手。 颜雨笙看了眼南鹤峥,道:“我先进去给皇上诊脉,还请王爷和各位大人稍后。” “嗯,放心进去。”南鹤峥握了握她的手,道。 殿内灯笼不太清明,颜雨笙跟随琴贵妃朝里面走,一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六皇子和八皇子僵持着。”琴贵妃娘娘小声道:“你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第两百九十七章 最多两个月 屋里安静,琴贵妃娘娘不愿意多说,颜雨笙也不好多问,怕惊动了别人。 还没越过屏风,就听到里面传出南知行的声音:“十二皇叔和定安王都来了,六皇子大动干戈,怕要空手而回了。” 南亦铭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八弟这话说的我听不懂。” “听不懂?”南知行冷笑一声,道:“外头那些神龙营的人,早就被你换成你自个儿的人了,看似守卫不让出乱子,实则是什么,你我都清楚。” “神龙营一直是父皇手下的人直接管辖,难道你以为,我有本事从父皇手中夺取东西?”南奕铭声音依旧平淡,但细听之下,能听到细微的颤抖。 南知行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却还是能听清楚:“你的本事大着呢,前太子造反一事,你的死士可立了大功劳,谁知此时会不会故技重施?” “以你的死士,来代替神龙营的人,把我们这些人全部监禁?” 南奕铭终于变了脸色,声音也有了怒意:“南知行,你到底想说什么?” 琴贵妃娘娘听着,知道二人要起争执,这几日她都见惯了他们兄弟间的明枪暗火。 只是这次涉及前太子,皇上还昏睡在榻上,她不得不出面打断,道:“两位皇子,这是御前,要吵吵闹闹就出去。” 南奕铭和南之行同时回头,南知行见到颜雨笙,请安道:“见过十二皇婶。” 南奕铭皱着眉看了南知行一眼,跟着请安,道:“见过端王妃。” “两位皇子无须多礼。”颜雨笙面色平静,看了眼帷帐后面色不好的皇上,问道:“太医来过了没有?” 这几日都是南知行侍疾,他回答道:“来过了,您来之前太医刚走,说是方子不好定论,父皇身体太虚弱,用药需再三斟酌,要回太医院商议。” 皇上昏睡不醒除了身体本来就虚弱外,主要是毒药的缘故。 就算再多的太医商议,也不可能有合适的结果。 玫贵人前几日受不住酷刑咬舌自尽,自此,切断了有可能和天韵大师联系的纽带。 皇上此番,只能听天由命。 颜雨笙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道:“六皇子和八皇子近几日侍疾也辛苦了,既然端王殿下和定安王殿下都在外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行。”南知行看了南奕铭一眼,道:“父皇危在旦夕,我作为儿子,再累也是应该的。” 南奕铭不甘落后,也道:“八弟说的没错,端王和定安王毕竟是皇叔,此时在父皇榻前守着,怕是外头要传出不好的话来。” “有我在,皇上暂时不会有事。”颜雨笙眉心微蹙,上前将诊脉的手枕调整好,道:“再说两位皇子在天子榻前吵闹,有失体统。” “若皇上思绪清醒,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景,你们都回去休息,养好精神,真要尽孝,过几日轮流照看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南知行抿了抿嘴,道:“那好,一切听十二皇婶的,我在这看着皇婶给父皇诊脉之后再走。” 南奕铭没说话,态度估计和南知行一样。 琴贵妃娘娘这才松了口气,道:“两位皇子去外边歇着,让出地儿好让端王妃安心给皇上诊脉。” 等人出去外间,琴贵妃娘娘才对颜雨笙苦笑道:“成了年的皇子都有自个儿的心思,本宫这做庶母的,名下又有子嗣,真不好开口说什么。” “刚才那些话,还是端王妃说起来方便,他们也听。” “贵妃娘娘做的很好了。”颜雨笙手下诊脉,还朝外边看了眼,确定南知行二人听不到,才低声道:“您让人拿着太子令牌去端王妃,是不是意识到什么了?” 当看到天子令牌的时候,颜雨笙和南鹤峥已经将事情朝最坏的方向想了。 进宫来才知道,事情不过刚萌芽,还没来得及发酵。 琴贵妃娘娘肯定有所察觉,才会送令牌。 琴贵妃娘娘也朝外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是,自皇上病重,皇子们都轮流来侍疾过,就六皇子和八皇子坚持的时间最久。” “可就在一天前,在宫内巡逻的侍卫换了大半,本宫好奇之下,命人悄悄出去打听,才知道神龙营大换血,从管理的将士到底下的小兵。” “非但如此,宫内所有出口全增加人把守,皇上的卧龙殿外边更是多了三倍的人不止,本宫差了神龙营捭将来问,说是皇上病重,以防歹人伺机而动提前做的防备。” “本宫心里有疑,但毕竟是后妃,不得过问前朝其他事,就搁置了,今天白天,太医例行三次诊脉都不好,本宫提议让你来诊治。” “可本宫刚提出来,六皇子就否定了,说你乃亲王妃,理当避嫌,太医院的太医们能行事,本宫这才觉得,只怕六皇子在下一场大棋。” “夜半皇上咳血,太医来诊断后,本宫找到机会,叫本宫的心腹化作药童,跟着其中一个太医出去给你们送信。” 琴贵妃娘娘一口气说完,生怕南奕铭忽然出现在门口一样,又看了好几眼,才继续道:“你们进宫的时候,难道没收到阻拦?” “有,好在定安王在。”颜雨笙诊脉结束,脸色微暗,悄声对琴贵妃娘娘道:“皇上脉象还是不好,毒入腑脏,时间太长,” “便是找到影族遗孤,亦或者抓到天韵大师都无济于事,最多只是暂缓皇上大逝的日子。” 琴贵妃娘娘虽早就知道皇上身子不好做好了准备,但听到消息从颜雨笙嘴里出来,还是难以接受。 她承受不住,退后好几步,一阵眩晕感袭来,差点晕倒。 身后无人,琴贵妃娘娘扶住榻前的柜子,深呼吸好几口,才带着哭腔问:“最多还能活多久。” “以我的医术,能保住两个月都是好的。”颜雨笙照实道:“若是期间受到刺激,只怕时间更短。” “两个月。”琴贵妃娘娘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怎么这么快,难道真没别的办法?” 颜雨笙缓缓摇头,代替了答案。 好在琴贵妃娘娘还算清醒,落了几滴泪后,迅速擦干,道:“这期间,皇上还能醒吗?” “会醒,不过皇上身子太虚,不能挪动。”颜雨笙依旧压着嗓子,道:“就算醒来,只怕连说话都费劲。” “可储位悬空,还等皇上确定人选!”琴贵妃娘娘明显着急起来:“本宫孩儿尚年幼,外头两位皇子可是成年的!” 第两百九十八章 黑白颠倒 琴贵妃娘娘的顾虑,全写在脸上了。 皇上向来顾虑多,前太子造反一事后,皇上的疑心病简直达到了顶峰。 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都没确定下一任皇储,要是连说话都费劲,只怕对皇储一事上,难保持清醒。 “你刚才也瞧见了。”琴贵妃娘娘抬手指着南知行二人的方向,接着又道:“要是被皇上瞧见,只怕气都要气死,可不让他们来侍疾,必要引起怀疑。” “先不能说。”颜雨笙思考片刻,道:“暂且将这个消息压下。” “压下也不是办法。”琴贵妃娘娘咬了咬牙,低声道:“外头两位皇子,乃所有皇子中最好的两个,本宫看在眼里。” “八皇子性子开朗,文韬武略,六皇子谦逊有礼,只是六皇子礼貌有加的外表,总让人感觉虚伪不真实,尤其是这次神龙营的事情,本宫觉得,是他的手笔。” “为何?”颜雨笙不动声色,边给皇上施针,边问。 琴贵妃娘娘冷哼一声,道:“本宫看到神龙营的人对他恭敬的很,可半点也不像是对皇子的尊敬,反倒是对自家主子的那种热情。” “他这种以微笑掩饰真性子的人大多阴鸷难测,疑心病重,若他登位,只怕我们这些人全部没好下场,尤其是本宫的稚子。” “皇上要真醒不来,本宫只能联合端王,定安王伪造圣旨,将储位传给八皇子,他带着年少的莽撞,但好歹有端王以及几个忠心的大臣辅佐。” 颜雨笙一惊,看向亲贵妃娘娘,一字一句道:“伪造圣旨乃欺君死罪,要是被查出来,所有人都要死,娘娘为何会对臣妇说这些?” “你不是外人。”琴贵妃娘娘倒是放心,道:“八皇子登基,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想必,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结局。” “可伪造的东西,终究不是真的。”颜雨笙反驳了这个想法,从琴贵妃娘娘的话里,联想到什么:“很可能,六皇子派外边这么多人,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琴贵妃娘娘没懂,试探着道:“外边那些人,是六皇子故意安排的?” “六皇子这人行事小心,应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让娘娘有机会看到神龙营的人和他有交集。”颜雨笙冷哼道。 “但娘娘看到了,还推断出神龙营是他的人,这就有趣了。” 琴贵妃娘娘脑子一转,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瞬间,脊背发凉,脑门爬上一层冷汗:“他知道本宫的性子,故意让本宫看到,让本宫以为他要造反逼宫,然后情急之下伪造圣旨。” “之后再以伪造圣旨乃大逆不道的罪名,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颜雨笙点点头,心里也在暗自感叹,南奕铭正是好手段。 若不是琴贵妃娘娘说她看到神龙营的人对南奕铭的态度,她也会被蒙骗,说不定当真同意琴贵妃娘娘的法子。 这样一来,黑白颠倒,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对付所有人! 保不齐,连她今晚会出现,南奕铭都料到了。 算计的刚好,那是不是说明…… 颜雨笙侧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皇上,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毒是他下的! 想到这,颜雨笙靠近琴贵妃几分,道:“一会出去,就说皇上刚醒,吩咐所有人不得打搅,让他们皇子全部都离开。” “可,他们若是执意要看皇上呢?”琴贵妃娘娘抿了抿嘴,道:“只怕本宫不好拦住。” “娘娘只要抬出皇上。”颜雨笙收好行医箱,道:“再说了,外头还有两位王爷在呢,他们不敢乱来。” 琴贵妃娘娘心中虽然忐忑,却也知道此时最关键。 两人收拾好,一前一后朝外走。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南奕铭和南知行同时起身迎过来,几乎异口同声:“父皇如何?” 颜雨笙看向琴贵妃娘娘,琴贵妃娘娘清了清嗓子,道:“端王妃医术高超,行针后皇上才醒,不过人很虚弱,需要静养。” 说完,不等两位皇子有反应,立刻朝立在一旁的心腹道:“出去请两位王爷进来。” 南奕铭和南知行都沉浸在皇上醒了的消息上,并未注意这个细节有何不妥。 南知行更是高兴坏了,边说边准备进去:“父皇醒了,那我去看看。” 南奕铭震惊之余,带着浓浓的疑问,默不作声,打算跟着往里走。 “等下。”琴贵妃娘娘侧身伸手拦住二人:“皇上刚醒,整个人十分虚弱,没精力应付,不想被打搅,刚吩咐本宫出来和你们说,让你们先回去。” “我就进去看一眼,不说话。”南知行笑道:“不会打搅父皇的。” “是啊,父皇昏睡几日,总要看一眼,我们才能安心。”南奕铭紧跟着道。 琴贵妃娘娘还要阻拦,南鹤峥和定安王已经进来了。 “皇上如何?”定安王嗓门不小,粗声粗气的问。 “王爷声音小一些。”琴贵妃娘娘赶紧道:“皇上精神有些差,需要静养,刚本宫还和两位皇子说起呢。” “皇上不想见任何人,说是等身子好些再说。” “十二皇叔。”南知行走到南鹤峥身边,似乎想得到他首肯:“我想见一面父皇。” 不等南鹤峥回话,琴贵妃娘娘再度出言阻拦。 南奕铭冷哼一声:“琴贵妃娘娘也是有皇子的后妃,这般拦着不让见,实在是叫人生疑,八弟都说了,只看一眼,不做声难道还算打搅?” 琴贵妃娘娘身份尴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看向颜雨笙:“端王妃是大夫,这样,她若是同意,你们就能进去。” 南鹤峥觉得有些不对,也顺势看向颜雨笙。 颜雨笙面色镇定,道:“皇上醒后只说了两句话就十分吃力,我和琴贵妃娘娘出来时,皇上正在闭目养神,等皇上好些,自会见两位皇子。” “若是两位皇子执意不听,现在进去也行,只要你们不怕惹怒皇上。” 南鹤峥微微蹙眉,看向南知行:“皇上说不见你们,自然有他的原因,你再担心,也要顾忌皇上龙体,守了几日也累了,瞧你那脸色,赶紧回去休息。” 说完,又看向南奕铭:“你也是,回去休息,等皇上召见。” 南知行这才不情愿,道:“是。” 南奕铭见南知行这样,也不好坚持,只能安耐住不去看,心里疑惑却是很浓,仔细辨别琴贵妃娘娘和颜雨笙的脸色。 第两百九十九章 打断计划 南鹤峥见南奕铭还不肯离开,眉心微蹙,略带着不耐:“六皇子可还有什么事?” 南奕铭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在想,八弟十来日衣不解带照顾父皇,很是辛苦,若父皇醒来后,我头一个来照顾,如何?” “你们兄弟自个儿商量着办。”南鹤峥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道:“这些事没必要和本王商量。” 南奕铭应了一声,拱手道:“既然父皇没事,我先告退。” 南鹤峥没再理他,转身走到颜雨笙身边。 南奕铭朝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转身后视线落在南鹤峥腿上,略有所思道:“端王殿下的腿,已然痊愈了?” “是。”南鹤峥瞥了他一眼。 南奕铭勉强一笑:“前些时日还听闻端王毒入骨髓,这辈子都难以行走,只能勉强站起来,这才几日,就好了?” “怎么。”南鹤峥收回眼神,漫不经心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本王的腿好了你不太高兴?” “岂敢。”南奕铭赶紧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鸷,拱手道:“端王殿下为南虞国做出多少贡献,您能痊愈,乃南虞国之福气啊,恭贺端王。” “本王的王妃有南虞国最好的医术,多亏了她,本王的腿才能好。”南鹤峥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下忽明忽暗:“没别的事,先下去吧。” 南奕铭背过身时,脸色已然黑沉。 进宫布局一趟,居然没按照预期发展,不仅皇上在颜雨笙的医术下有所好转,连南鹤峥的腿,居然都大好了! 南鹤峥可是支持南知行的! 看来,必须兵行险招,才有可能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了。 皇上苏醒的消息不一会,就传遍了宫内。 还是半夜,嫔妃虽然想来探望,奈何琴贵妃娘娘晓喻六宫,传达了皇上刚醒,需要静养,任何人无诏不得探望的消息。 外边守着的大臣也接到同样的消息,虽好奇,却也不得不遵守诏喻,回家静候消息。 忙活完,天已经泛出蒙蒙亮的微光,卧龙殿前殿就只剩下琴贵妃娘娘,南鹤峥,颜雨笙和定安王四人。 定安王的性子是个坐不住的,见没什么事,打着哈欠起身道:“既然皇上已无大碍,本王在这也帮不上忙,先回去休息了。” 南鹤峥坐着没动,看向颜雨笙,道:“这会子没外人,可以说说皇上病情究竟如何了吧?”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将皇上的病情了出来。 定安王倒抽一口冷气:“你的意思,皇上非但没醒,反而病情再次加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没几日活头的地步?” 颜雨笙沉沉点头。 “那,那刚才的消息?!”定安王又惊又急,看向琴贵妃娘娘:“你和端王妃在搞什么鬼,这么大的事,不早日召集群臣商议?” “万一皇上醒不来,储位谁来坐?退一步说,皇上昏迷上不了朝,政务处理监国一事,谁来?!” “定安王稍安勿躁。”琴贵妃娘娘熬了一天一夜,红着眼,道:“这是情急之下,本宫和端王妃商议出来最好的方式。” “定安王进宫时,想必也瞧见了外头把守的人,那些人是六皇子的,他肯定早有部署,以防皇上醒不来,他好逼宫。” “本宫找人去查看过,光四个门的守卫就达到了大几百人,加上宫内巡逻和守卫,足有上千,宫内并无这么多人,能和精心训练过的侍卫抗衡。” 定安王更是诧异:“南奕铭?本王回灵都这么久,听到的都是大臣称赞他的,他会做出这等忤逆的事情?” 说完无人回应,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当真敢,有本王在,断不会让南氏江山落到这样的人手中!” 话音刚落,定安王已经起身朝外走去。 “王兄要做什么?”南鹤峥拦住他的去路,道:“你现在去找南奕铭,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定安王气的胡子一抖一抖,手指着门的方向,道:“皇上寝宫外就有他的人,做到这份上,咱们难道要冷眼旁观?” “刚才琴贵妃娘娘就已经说了。”南鹤峥无奈道:“先按兵不动,等摸清楚南奕铭底细后,直接一网打尽。” “至于你刚才说的监国一事,只能暂时叫他与八皇子共同打理,若皇上运气好,在此期间清醒,那是最好不过。” 定安王长叹一声,喃喃道:“因果报应啊,皇上这是为自己做的孽还债,罢了,先按照你们的安排来,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尽管说。” “现在就是要王兄配合做戏。”南鹤峥走过去拍了拍定安王的肩膀,道:“王兄与我们一道先若无其事的回去,免得停留久了,惹人猜疑。” 宫内的事,全部交给琴贵妃一人打理,包括照顾皇上。 为确保万一,南鹤峥还命他安插在太医院的人一起照料。 另一边,南奕铭早就满怀心事回到府上了。 关起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元松问当时下毒一事:“蜇莹到底怎么说的,毒药不是已经无法解开了,怎么颜雨笙还能让皇上清醒?” “蜇莹当时确实说起这药无解。”元松也很纳闷:“按照病程,皇上陷入昏迷后就不会醒来,这次反常,只怕全是因为端王妃。” “毕竟端王妃医术高明,连端王当时所中灵韵族的毒药都能解开,保不齐……” 话没说完,南奕铭就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出去:“就差一点点,每次都是她!南鹤峥本来是要死的,侥幸存了一条命成瘸子,那就罢了。” “偏偏她妙手回春,愣是将人治好了,刚才在宫内瞧见南鹤峥全须全尾,我都怀疑他之前是不是装的!” “端王的腿疾,咱们不是也安排过大夫去看,的确是中毒颇深。”元松小心翼翼道:“端王妃能耐,确实厉害。” 南奕铭心慌意乱,继续道:“神龙营的人都部署好了,只等父皇咽气,便可按照计划抓了南知行,没想到琴贵妃这个贱人,居然暗里派人通知南鹤峥他们。” “要是父皇醒来,知道我动了神龙营,只怕要怪罪!” 元松赶紧道:“这件事好办,属下抓着神龙营捭将的把柄,要是牵扯出咱们,他全家不出五服的全部活不成,他不敢的。” “罢了,先这样。”南奕铭疲惫的闭上眼,又问:“天韵大师那边可有消息?此人是否真的存在,还是蜇莹胡诌的?” 元松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响起姜雨烟娇滴滴的声音:“六皇子,您还没休息?” 第三百章 没找到的东西 天还没大亮,府上下人都没起,南奕铭压根没料到姜雨烟会来,猛地睁开眼,狐疑道:“她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元松一脑门汗,道:“姜侧妃满门心思都在您身上,估计早叫门房的人留意着,您一回来,就有人去通知了。” “倒是殷勤,”南奕铭神色晦暗,道。 元松赶紧道:“您不愿意见,小的这就去回了姜侧妃。” 姜雨烟的确叫人留意了,知道南奕铭回来,立刻叫人将给她温着的鸡汤备好,紧着就来了南奕铭的书房。 见元松出来,赶紧笑道:“爷回来了?侍疾辛苦,肯定没休息好,我熬了鸡汤,特意加了些安神的药材,正好爷喝了好休息。” “姜侧妃,爷回来还有旁的事。”元松伸手准备接鸡汤:“先不见您了,鸡汤小人替您拿进去。” 姜雨烟侧身避开元松的动作,依旧带着笑脸:“爷一忙就是十来日,我都大半夜没见过爷了,这一忙,又不知要多少日。” “就算我没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想父亲,还是我送进去吧。” 她说着,还挺了挺肚子。 元松皱着眉,到底碍于她已经凸起的肚子,不敢去拉,只能靠言语规劝阻拦。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就跟烦人的苍蝇一样,吵得南奕铭心中更烦闷。 他叹了一声,不悦道:“让她进来。” 元松这才侧身让开,姜雨烟喜滋滋的端着鸡汤进屋,张口就道:“爷这几日辛苦,妾身炖好鸡汤了,您尝尝。” 南奕铭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听到她这话,冷笑道:“你是嫌我命长?” 姜雨烟不知哪里说错了,还是赶紧认错,神色间全是委屈:“妾身只是担心爷的身体,并无它意。” “能给皇上侍疾,那是福气,怎么可言辛苦,这话要是叫人听到,便成了我的罪过。”南奕铭皱着眉,满脸不喜。 “好了,看也看到了,你先回去,鸡汤我等会喝。” “爷。”姜雨烟娇声道:“您出去可有好几日了,难道您不想我和孩子?” 南奕铭心里只觉得好笑,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被她当做邀宠的工具了! 但面上,他还是没说,只问:“你最近没回相府去?” “回了。”姜雨烟知道南奕铭想问什么,笑了笑,不管刚才他让她离开的吩咐,盛了一碗鸡汤递过去:“父亲已经按照您说的去做了。” 南奕铭看着眼前的鸡汤,神色莫测:“你今日再回去一趟,告诉他暂且缓缓,还有,将军府的东西还是没找到?” 姜雨烟动作微顿,声音低了些许:“没有,妾身哄的将军府小妹喜欢,借着见她的机会,去将军府好几次,外祖母屋内,还有两个舅母房间,妾身全部找过。” “就差把将军府翻个遍了,没找到您说的东西,会不会是被两个舅舅带走了?” “那东西特殊,绝对不可能离开灵都。”南奕铭伸手搅动着汤勺,道:“肯定在老夫人手中,你今日既然回相府,顺道再去一趟将军府。” “在老夫人身边多打探,之前你没找到,我以为也能成事便算了,可今日情形不容乐观,必须找到它!” 姜雨烟用过早膳,就带着礼物回相府了,给老太君请过安后,就去周芷兰的院子里呆着。 自打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去,相府的人对她好多了,也全部不介意回门当日的礼物比颜雨笙的差。 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人传王府回来了。 周芷兰正在给姜雨烟肚子里的孩子缝制衣裳,闻言放下针线,道:“她回来干什么?” 姜雨烟微微一笑,道:“姐姐好歹是相府的女儿,自然是要回来看您的。” “哼。”周芷兰冷哼一声,道:“我可经不起高贵的王妃探望,怕折寿哦。” 姜雨烟叹道:“本不该在后头议论王妃的,但王妃做的实在不像话,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她嫁出去这么久,从未专程回来看过您。” “唯一一次,就是回门,还专门存着炫耀的心思,摆了好一通,那时我还以为王妃当真将大家当做一家人了。” “她?”周芷兰越听越气,道:“她那是专门做样子给外人看的,博个名罢了,指望她来看我,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 话是这样说,周芷兰还是问红嬷嬷道:“颜雨笙给老太君请安去了?” “没有。”红嬷嬷神色古怪:“王妃一回来,直奔相爷的书房去了,这会子怕是在和相爷谈事。” 姜雨烟听到这,眼珠子一转,起身道:“正好我也有事和父亲说,先去瞧瞧。” 颜雨笙从宫中回府,天都要亮了,打算洗漱后小睡一会,谁知道奔雷前来给南鹤峥汇报,说颜正廷有可能参与南奕铭的糟心事。 她哪里还睡得着。 虽然对颜相府没报什么希望,可那到底是她的母家,总不能是乱臣贼子,背上谋逆的罪名。 颜正廷对她的到来很惊讶,连她擅闯书房都忘了追究,只好奇的问:“你怎么来了?” 颜雨笙吩咐白芷将无关的人都带走,这才问颜正廷道:“此番前来,是想问相爷一件事。” “说。”颜正廷皱了皱眉,对她这种语气很是不喜。 “南奕铭的事,你参与了多少?”颜雨笙直白的问道。 颜正廷神情严肃,眼神和颜雨笙相对,立刻移开,道:“我听不懂王妃说的什么,六皇子是姜雨烟的夫君,和我们有点关系罢了。” “颜相不承认也罢。”颜雨笙冷冷道:“今日回来,是专门提醒颜相,别为了一点不着调的东西,害了整个颜相府。” “我也奉劝王妃一句。”颜正廷面带讽刺,道:“嫁了人,就该和雨烟一样,相夫教子,早些有孕为端王开枝散叶。” “其余不该你操心的,少管,尤其是颜相府内的事,你既嫁从夫,就和颜相府再无关系。” “好,好一句再无关系。”颜雨笙怒极反笑:“既然颜相都这么说了,何必不效仿外祖母和大夫人一样,发声明断绝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颜正廷一拍桌案,道:“你这种逆女,颜相府要不起!自打认回你,相府遭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 “你要自愿断绝关系,那再好不过,今后相府是荣还是衰,都和你无关!” 第三百零一章 恩断义绝 颜雨笙专程回来劝颜正廷,没想到颜正廷居然为了所为前程,和她断绝关系! 她顿了顿,脸上逐渐出现些许笑意:“颜相说的毫不犹豫,想必等这天等很久了,我只问你一句,值得吗?” 先前颜正廷还顾忌她是端王妃的身份,这会子撕破脸,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深深看了眼颜雨笙,索性道:“既嫁从夫,你坐上王妃的位置大可高枕无忧,但相府还有其他人。” “芊月一睡不醒,青墨自打她娘去后也变了性子,哲儿成了府上唯一的希望,我一把老骨头了犯不着折腾,主要因为哲儿。” “他习武多年,当将军是他唯一的出路。” 颜雨笙冷哼道:“所以你在赌,赌南奕铭会当上皇帝,看在你是帮他上位的功臣上,给颜哲一个将军的位置坐坐?”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输了要付出多少代价?”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颜正廷叹了一声,道:“若真输了,那是我识人不清,该我的下场,大不了带着全家人回老家,做个山野村夫。” 颜雨笙本不想管颜相府的事。 但转瞬想到前世颜家人的下场,她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忍心:“真是疯了,你知道南奕铭现在在做些什么?” “万一赌输了,可不仅仅是官位不保,整个颜家都要为你的错误陪葬,值得吗?” 颜正廷沉了沉眼,道:“值不值得我也踏上了这条路,开弓岂有回头箭,既然要断绝关系,往后王妃就别来相府了,我们相府不敢拖累王妃。” “也好。”颜雨笙冷笑道:“前十几年,你们只生不养,回来几个月你们将我利用到极致,后面,恩断义绝算是最好的结局。” “但愿有那么一日,颜相别后悔。” “嗯,此后颜相府只有芊月,青墨和雨烟,再无你这个女儿。”颜正廷沉沉点头,事到如今,倒是能好好说话了:“走之前,再去拜别你的母亲和祖母吧。” “这些就不劳颜相操心了。”颜雨笙已经恢复成冰冷的样子,头也不回离开书房。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姜雨烟。 “姐姐这么快就和父亲说完话了?”姜雨烟在门口站着,隐约听到了几句,但没完全听清,笑着试探道:“祖母准备了饭菜,吃了饭,咱们一起走?” 颜雨笙看了她一眼,道:“不用,你留下,我先走。” “这是怎么了?”姜雨烟又回头去看颜正廷:“怎么父女之间还闹起来了,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是割不断的啊。” “让她走。”颜正廷语气冰冷:“今日开始,颜雨笙与颜相府,再无半点关系,恩断义绝!” “父亲。”姜雨烟故作惊慌,道:“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姐姐在外受苦多年,好不容易回到相府,怎么才几个月就要恩断义绝?” “她心思不在相府,不配为相府女儿。”颜正廷背过身,道:“或许那日哲儿说的对,她对颜家怀着仇恨,是来复仇的。” 到现在还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不愧是满腹心机的颜丞相,颜雨笙冷哼一声,拔腿就走。 姜雨烟还念着南奕铭交代的事,匆匆和颜正廷说了几句话,就追上了颜雨笙:“姐姐,你当真不要颜相府嫡小姐的名头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颜雨笙脚下一顿,道:“我记得,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并无姐妹情深。” “是,但……”姜雨烟讪笑道:“你就这么走了,不和母亲祖母打声招呼?” “在她们眼里,我从来就不是她们的女儿,不是她们的孙女。”颜雨笙扯了扯嘴角,视线落在姜雨烟身上:“去见也只会徒增烦恼,这,不也是你想要的结果?” “我,我怎么会。”姜雨烟说着,手放在小腹上摸了摸,问:“之前不好见你,总不好问,此番,能将南奕铭拉下水吗?” “这么着急?”颜雨笙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他在做什么,你比我还清楚,一旦他出事,搞不好要波及全家,你不害怕?” “怕?”姜雨烟收起做戏的样子,自嘲道:“一开始就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怕的,皇上顾忌脸面,哪怕是造反也会扯个由头遮掩,只要他能死,我这六皇子侧妃依旧是侧妃。” “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我问过产婆,七个月后就能催生,我可要给他一个大礼!” “怕只怕,他熬不到那时候去。”颜雨笙扯了扯嘴角,道:“他早晨回去,没有做别的部署?” “当然有。”姜雨烟搓了搓手帕,犹豫道:“他让我和父亲说,事情要缓缓,他们之间有暗语,让我传话,但很多事我也不懂。” “知道了。”颜雨笙只微微点头,准备离开。 但姜雨烟亦步亦趋跟着,颜雨笙回头,皱眉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不是要去将军府?”姜雨烟微微一笑,道:“正好我要去看姣姣,咱们一起去吧。” 颜雨笙和姜雨烟合作了一个多月,她知道姜雨烟恨南奕铭,而且她提供的消息都是真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对付完南奕铭再对付她。 此时她却觉得不对劲:“外祖母一向不喜欢你踏足将军府,你现在怎么去的这么勤?” “我也知道不讨外祖母的喜欢,但姣姣喜欢我。”姜雨烟叹了一声,道:“这小表妹聪明伶俐,我也喜欢她。” 察觉到颜雨笙审视的视线,姜雨烟轻笑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带坏姣姣的,只是喜欢她的单纯,在她身上,能感受到以前的我罢了。” “外祖母身体不好,你少去。”颜雨笙警告道:“还有,别动歪心思,更别打姣姣和将军府的主意,不然你知道下场的。” “是,我知道。”姜雨烟垂下眼眸,看似感慨道:“哎,姐姐真是一心为将军府好,也难怪你出嫁的时候,外祖母都给你添置嫁妆。” 颜雨笙挑了挑眉,没说话。 姜雨烟继续道:“听闻将军府有套祖传的首饰,价值连城,外祖母没给姐姐?” “没有。”颜雨笙语气淡漠:“将军府还有姣姣和婠婠没出嫁,这些好东西,自然要留给她们。” “哦。”姜雨烟拖长了尾音,恍然大悟似的:“也对,还有两个小表妹,她们才是亲的周家人。” 颜雨笙看着姜雨烟,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嫁前夜,外祖母给她的玲珑玉。 难道姜雨烟几番打听,在打听那玲珑玉的下落? 第三百零二章 玲珑玉 玲珑玉是新婚前夜外祖母悄悄给她的,只说有大用处,在周家放着不安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正要问外祖母玉能做什么用途的时候,周芷兰就出现了,她也不好问。 再后来,她鲜少有机会去看外祖母,便是有机会,汪氏和林氏也陪着,她慢慢竟将这件事忘了。 此时看到姜雨烟再三询问,才发现那玉,估计真是什么大用途的东西。 而姜雨烟也故意对颜雨笙瞒了这一点。 从南奕铭的反应能猜出,玲珑玉应该是一个信物,具体做什么用,她也不清楚,但绝对至关重要。 两人各怀鬼胎,一前一后去了将军府。 姜雨烟有自知之明,去了给几位请安后,就去姣姣屋里了。 颜雨笙则是留下来陪老夫人说话。 “姣姣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姜雨烟下迷魂汤了。”林氏忿忿道:“说了好几次不让她们一起玩儿,那孩子非不干,还和我闹。” “孩子么,总有自己的心思。”汪氏打着圆场,道:“你不是派人观察着,姜雨烟没教姣姣不好的,也就睁只眼算了,毕竟她现在是六皇子侧妃。” “话说的轻巧,她的手段我们大家都见过的。”林氏还是很担心:“姣姣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到时候被她给霍霍了,我怎么跟二爷交代?” 颜雨笙在一旁听着,好奇道:“外祖母不是下令不见姜雨烟,她是怎么和姣姣遇上的?” “还不是礼佛日去城外拜佛,正好遇到姜雨烟也去。”林氏没好气道:“当着众多贵妇千金的面,总不好闹得难堪,也只能装模作样一番。” “就在佛寺呆了一日,姣姣就和姜雨烟成了朋友,王妃,你说说,相差了七八岁的两个人,从前姜雨烟还是相府大小姐的时候也没见她们好。” “怎么现在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前几日姣姣还说,要和姜雨烟一起出去郊游看雪呢。” 这么一听,颜雨笙能确定姜雨烟是故意接近姣姣的。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一心向佛的人,还在礼佛日去城外礼佛,没记错的话,也就二十来日前的事,那时候姜雨烟正为肚子里孩子身份的事头疼。 但为了不引起林氏的慌张,颜雨笙还是道:“孩子喜欢谁就和谁交朋友,二舅母多派些人跟着,姜雨烟总不至于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哎,不说这个了。”林氏颇为头疼:“王妃今日怎么还和她一起来了?” “在相府遇到的。”颜雨笙顿了顿,还是把颜正廷说的话,说了一遍。 汪氏一惊:“颜相也吃错药了,你如今贵为端王妃,他为何要和你断绝关系,疯魔了吧!” 颜雨笙不好将南奕铭的事说出来,只道:“或许,有不同的选择。” 老夫人心思通透,稍稍一想,就察觉出里头的门道,带着嘲讽道:“颜相怕是看中六皇子能做储君,提前和你划清界限宣示立场吧。” “这么说,他当初死活不愿意认姜雨烟做干女儿,生怕被前太子的事牵连,还把姜雨烟认在周芷兰名下,将我们将军府都牵扯进去,如今又肯为了她不要你了?” 颜雨笙点点头,又摇摇头:“颜相说是为了颜哲,其实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尤其是皇上病重的节点。” “颜正廷一直就是这个性子,一切拜他那自私自利的老娘所赐。”老夫人哼了一声,道:“要不是老太君那般,又如何教的底下媳妇儿子孙全满腹心机。” “还好你在外长大,没染上颜相府不好的心气儿。” “颜相府的确乌烟瘴气,好在你出来了。”汪氏也道:“你也别难过,摆脱这样的家人是好事,再者,还有我们呢。” “是,往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娘家。”林氏抓住颜雨笙的手,道:“尽管回来,我一会命人去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算你的房间。” “多谢外祖母和两位舅母。”颜雨笙心里微热,和她们又说了一番话。 用了午膳颜雨笙才回去,这次,姜雨烟没和她一起,说是姣姣要她教琴,还得留一会。 出了府,颜雨笙就问白芷道:“最近秋收可有传递什么消息?” 今日出来,姜雨烟身边竟不是秋收,而是个面生的丫头。 白芷摇摇头:“好几日没消息了,估摸着姜侧妃那边没动静吧。” “不可能。”颜雨笙笃定道:“你递消息给秋收,让她想办法弄清楚姜雨烟接近将军府要做什么。” 白芷还没将消息传给秋收,秋收却先一步找到机会,在德心堂见了颜雨笙。 “王妃,最近姜侧妃有所怀疑。”秋收到了雅间,确定周围没人,才道:“奴婢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托人打听到您今儿来这儿,才紧着跟来。” “有什么事?”颜雨笙直接问道。 秋收赶紧道:“六皇子派姜侧妃在将军府找东西,具体是找什么,奴婢也不清楚,应该是首饰之类的,和玉石有关。” “奴婢只隐约听到了些,好像是什么信物。” 颜雨笙更加肯定,姜雨烟要找的,就是老夫人给她的那块玉! 可到底是什么信物呢?! 她收回心思,问秋收道:“此外,还有旁的没有?” “没有。”秋收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道:“姜侧妃以睡眠不好为由,请外头的大夫开了安神药,但其中一味药她研磨成粉,分批下在六皇子的补汤中了。” “奴婢不知道那是什么,特意收集了一点。” 说完,秋收掏出帕子递上前。 帕子里面是药粉,闻味道是天绝根,的确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不过,此药分量一定要掌握好,过量会伤脑子,最后人会逐渐变得痴傻。 姜雨烟当真很南奕铭恨到这个地步,也好,他们狗咬狗,她还能落得轻松。 颜雨笙将帕子收起,朝秋收道:“你赶紧回去,免得叫人怀疑,下次若想见我,去锦绣阁跟老板说。” “王妃,姜侧妃到底在做什么?”白芷在秋收离开后,不解的问道:“真是疯疯癫癫的。” “她要做什么,咱们帮忙就是。”颜雨笙微微一笑:“等收拾完南奕铭,下一个就是她。” 时间过得很快,颜雨笙每日进宫给皇上施针,皇上没有苏醒的迹象,但症状有所好转。 只是久不见皇上,朝中对皇上苏醒的消息,越来越怀疑真实性。 第三百零三章 牢中审理 朝中之事需要压制,南鹤峥下朝后带着少见的疲惫。 回到主院,看到颜雨笙在绣花,走上前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你难得清闲,怎么不好好休息,还绣起花儿来了?” “是锦绣阁那边送来的新花样。”颜雨笙放下针线,道:“我瞧见后觉得有些不对,试着改改,王爷今日怎么这般累?” “那群老匹夫。”南鹤峥坐在她身边,揉了揉太阳穴,道:“一个个揪着储位悬空的话来说,今日竟然还在朝堂上吵起来了。” “支持六皇子和支持八皇子的老臣?”颜雨笙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吩咐白芷燃起安神香。 南鹤峥嗯了一声,道:“今早不知谁挑起的话题,上奏说皇上清醒,就该立储君以防万一,紧跟着他们就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 “两位皇子监国,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事。”颜雨笙起身走到南鹤峥身后,为他按着太阳穴,道:“也难怪那些大臣沉不住气。” 说起这件事南鹤峥就心头有气:“本来是让知行一人监国,但要稳住南奕铭,只能先出此下策,蜇莹刚抓住,还没招供。” “她嘴硬的出乎意料,各种刑都用了一遍,只剩一口气都还在嘴硬。” “要不,我去试试?”颜雨笙手下动作一顿,道:“同为女子,或许,我能察觉出她的软肋?” 南鹤峥顿了顿,牵过她的手,道:“算了,她诡计多端,万一还留着后路,你去不是正中她下怀了?” “她一直死咬着不放,后续难以推进。”颜雨笙叹了一声,道:“这都过去五日了,南奕铭那边竟是沉住气了。” “再拖下去,皇上并未清醒的消息只怕是瞒不住。” “也好,那我陪你。”南鹤峥还是很担忧。 两人用过午膳,就赶去天牢。 蜇莹武功高强,哪怕喂了化功散,还是将她锁在天牢最深处的铁笼子中。 颜雨笙是见过蜇莹的,不过那也不是她本来的面貌,此时的蜇莹,满脸血污,脑袋肿的堪比猪头,压根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 天牢中都是南鹤峥的人,见到他们前来,赶紧行礼。 “还是没动静?”南鹤峥挑了挑眉,问。 “回王爷。”天牢侍卫拱手,一脸为难道:“牙齿都生拔了两颗,愣是一个字也没说,疼都没叫一句,若不是还流着血,小的都要以为她不是人了。” “你们先下去。”南鹤峥抬了抬手,道。 天牢侍卫犹豫了一下:“虽然帮着,但好歹是灵韵族的人,怕是还有后手……” “无妨,本王在。”南鹤峥打断他的话,道:“守好外边就是,别让灵韵族其他人有机可趁。” 天牢侍卫只能行礼后出去。 屋内只剩下颜雨笙南鹤峥,还有被绑着一动不动的蜇莹。 “灵韵族圣女,如此弱不禁风?”颜雨笙伸手,准备去探探虚实。 南鹤峥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来试探。” 颜雨笙顺势收回手,环顾了一圈大牢。 特意加固的墙体,碗口大的窗户,地上是一层薄薄的稻草,除了刚搬进来和牢内几乎不服的两把椅子外,连个简单的床都没有。 想必抓到蜇莹的这些天,蜇莹都没睡过,一直被这样绑着。 “松开吧。”颜雨笙忽然开口,道。 南鹤峥一愣,竟有几分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蜇莹好歹是灵韵族圣女。”颜雨笙笑了笑,道:“松绑,再叫人送一张简单的床来。” 南鹤峥狐疑的看着她,刚要发问,却听蜇莹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沙哑难听:“还是王妃知道疼人。” “自然,大家同为女人。”颜雨笙听到蜇莹开口,就知道自个儿的选择对了,也不管蜇莹是什么表情,自顾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 南鹤峥虽然有疑惑,但这是蜇莹被抓后首次开腔,他不得不显按照颜雨笙的话去做,过去给蜇莹松绑。 蜇莹浑身血污,根本瞧不出到底哪里受伤了,口齿不清,还在对着南鹤峥嘲笑道:“堂堂王爷,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杀敌,见过不少死人的。” “连北凛国将军都能被你斩于马下,还怕我这小女子不成?这一点,你倒不如你家王妃,睿智大气,哎,还是女人知道疼女人。” 南鹤峥皱着眉,没搭理蜇莹的挑衅。 站的太久,加上浑身是伤,随着最后一根铁链被打开,蜇莹一下瘫软在地,她仰面看着黑漆漆的牢顶,忽然笑了起来。 笑的动作牵扯伤口,她疼得忍不住发颤,没几声,周身都出了一层汗。 听到只剩下大口的呼吸声,颜雨笙才再度开口,问:“笑够了?” “王妃不问我到底在笑什么?”蜇莹声音沙哑的更厉害了,嗓子里像卡着什么东西,更像破败的风车,说话和呼吸间都夹杂着沉闷的动静。 颜雨笙的手轻轻在椅子把手上敲了敲,笑道:“问你做什么,左不过在笑自己被抓,在笑对你言行逼供,亦或者,是笑王爷对你的防范太甚。” 说完,啧啧两声,道:“你明知道我们要从你口中问出什么,何必拖着不开口,受罪的还是你,瞧之前多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你们这手段,和我比差远了,还费时费力。”蜇莹一偏头,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才继续道:“你们要问我和南奕铭勾结的事,费这么个功夫做什么?” “我一句话也不会说,除非,你们让南奕铭亲自前来。” 颜雨笙知道她在耍手段,轻笑道:“你觉得,他现在有功夫搭理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蜇莹动作太大,牵扯着伤口嘶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着,却明显急迫了些:“难道他也被抓了?” “抓倒是没抓,忙着做皇帝梦呢。”颜雨笙起身,几步走到蜇莹面前,道:“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呸,没用的玩意儿,我会喜欢他?”蜇莹的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仍旧能看到当中的不屑:“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还没当上皇帝?” “哦?”颜雨笙缓缓蹲下,将她脸上的一缕乱发拨开,问:“做到哪一步了?下毒害端王殿下,还是下毒谋害皇上?” “亦或者,你就是天韵大师?” 第三百零四章 报错仇 蜇莹躺在地上没有动。 本就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闭上了,不知道是因为颜雨笙的话,还是这段时间太累。 颜雨笙见她不动,也蹲着没动。 南鹤峥看着心疼,伸手道:“先起来吧,那么多酷刑都没招供,你三言两语,难道她就会开口?” “左右今日没事,就当陪蜇莹聊聊天了。”颜雨笙没牵他的手,依旧保持那个姿势,自顾自道:“王爷,不妨猜猜蜇莹为何会帮南奕铭?” 南鹤峥皱了皱眉,道:“还不是为权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位上享受自高无上的权利,向来都是被天下所有人趋之若鹜的。” “王爷也想坐那把龙椅吗?”颜雨笙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南鹤峥倒是耐心,将椅子搬过来,扶着她坐下后才道:“我不想。” “为什么,那可是权利之顶。”颜雨笙坐下后,又问:“刚才王爷不还说,那是所有人都想要的?” “有什么好,一身龙袍看似威风,谁又能说,那不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南鹤峥笑了笑,语气轻松:“端坐在上头,上操心民生大计,下操心三宫六院。” “活着一日就要德行俱佳,不然死了都要被后人掘坟怒骂,还不如当个闲散王爷好。”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颜雨笙一眼,道:“再说,我讨厌三宫六院,这辈子,只要最爱的人陪伴足矣。” 颜雨笙心里翻涌着,面上还保持着镇定,想着先解决蜇莹的事情:“连王爷都这么说了,想必蜇莹圣女在灵韵族高高在上,被人追捧,受人供奉,也不是来追求权力的。” 南鹤峥想不通蜇莹的真实目的,只能顺着颜雨笙的话接着往下说:“那就奇怪了,既不是爱慕南奕铭,又不是为权利,不惜以命涉险。” “难道是在灵韵族闲得无聊,出来没事找事?” “还有一种可能王爷没说呢。”颜雨笙轻轻一笑,视线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蜇莹身上:“爱情,王爷想想,您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 蜇莹进闭着眼,但颜雨笙还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到蜇莹的眼皮子颤了颤。 她不动声色的朝南鹤峥使了个眼色,用手比划了下北方。 南鹤峥会意,接过话道:“王妃问起这个,那动的人可太多了,单说在战场上,杀敌如切瓜,一刀一个,刀下亡魂不计其数,战场不就是这样,成王败寇。” “有时候看到那些人,我也觉得于心不忍,尤其是和北凛国对战时,众人皆知北凛国战神裴格风姿凛凛,他与我功夫不相上下,人也是天资卓然。” “若不是生在敌国,我和他有可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到底是可惜了,本打算放他一马,但他却一心求死……” 话还没说完,蜇莹猛然睁开眼。 眼底猩红一片,侧头啐了一口血水后挣扎着道:“你不配提他,若不是你使了奸计,他如何会死!” “奸计?”南鹤峥一惊,道:“本王打仗从来都是真刀实枪,不会用半点不入流的手段。” “呸。”蜇莹满眼恨意,许是巨大的怨念驱使,她竟然微微抬起脖子,仰头看向南鹤峥:“阿格死后我去收尸,分明在他身上闻到透骨而出的元穗香。” “元穗香会化人武功,越搏斗散的越快,要不是以这种手段,你如何能赢?阿格的武功我是领教过的,绝对数一数二!” 说完,又将视线转向颜雨笙:“同为女子,你为爱郎做的还真是够绝,可惜,我的阿格败就败在一身正气不愿意听我一言。” “若他肯用我给的东西,现在死的就是南鹤峥,满身恨意绝望的人是你!” 颜雨笙一脸惊愕,随即才道:“你误会了,我认识王爷是在他从战场归来的半道,他身上也中了毒,和元穗香差不多。” “不过名叫紫腥花,只差一点就要毙命,我还想问是不是被北凛国的人使的阴招呢!” “本王也敢保证,从未使用过什么元穗香。”南鹤峥满脸不屑:“裴格是为数不多本王觉得能称之为对手的人,岂会用这种方式对他?” 蜇莹眼睛肿的睁不开,费劲瞪大,想从两人表情中看出他们撒谎了没有。 可惜,她仔仔细细辨认,也没发现两人有所异样。 蜇莹一下失了力,重重的躺在稻草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阿格身上的元穗香,难道不是南鹤峥下的,那倒是是谁?” “你问我们,我们又如何得知?”颜雨笙见她这样,心里有些同情:“难道你是为了给裴格报仇,才深入灵都,王爷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 蜇莹艰难的应声,道:“我做了这么多,全是想给阿格报仇,可现在,你们居然说你们不是凶手,那凶手又是谁?” “或许。”南鹤峥顿了顿,道:“你可以去查北凛国的人,在我调查裴格这人时发现,他就像你说的,一身正气。” “他战功赫赫,但却敢仗义执言,直来直去得罪了许多人,一个身居高位却无族人支撑的将军,能得几时好?” “来不来了。”蜇莹苦笑一声,两行泪从她眼角划过,没入沾着血的鬓发:“被抓之前,我就知道没有活头,早就服下了毒药。” “我也知道你们为防止我服毒自尽,早就事先灌过解百毒的药丸,只可惜,那种药对普通毒药有效,对我的毒只能延缓。” “算算时辰,也快毒发了。” 颜雨笙只觉得有些心酸,她也是一腔恨意的人,但她为的不是所爱之人,是为自己。 蜇莹机关算尽,到头却弄错了人,还搭上一条命,的确可惜。 她叹了一声,道:“你既然要死,不如我们做最后一次交易,我帮你找到暗害裴将军的人,为裴将军报仇,你将和南奕铭的事完全告诉我。” “还包括,你知道他再做的一切。” 蜇莹眼前一亮,透出些许希望:“你能帮我报仇,我死后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颜雨笙语气笃定:“要那人是北凛国的,我肯定要除去,是南虞国人,我和王爷都不会允许这样的小人存在。” “你拿什么担保?”蜇莹还是不信。 “我以自己的命起誓。”颜雨笙言语真挚,眼神真诚:“若骗了你,即随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好,我信你一次。”蜇莹微微闭眼,道:“和南奕铭合作,是在我调查很久后才做的决定……” 第三百零五章 她的身世 蜇莹被拷打了好些时日,身上早就伤痕累累。 她事先吃的毒药有麻痹的功效,能压制所有疼痛,如今药力散去,即将毒发。 周身疼得厉害,每呼吸一口都是要命的疼痛,四肢百骸没一处是好的。 但她依旧不顾嘴中不断溢出来的血,一五一十,将她和南奕铭之间的关系,全部说了出来。 包括他们的计划。 说完最后一句,蜇莹已经奄奄一息,本就肿胀的眼睛随着话题落幕而失去神采。 听完后,颜雨笙久久不能回神——按照前世的发展,压根没有这一段,尤其是南奕铭的野心! 同样,南鹤峥也满是震惊。 牢内是异常的安静,过了很久,才听到蜇莹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端王妃,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嗯。”颜雨笙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天韵大师是不是你假扮的?” 蜇莹痛苦的微微摇头:“不是,和我无关,天韵大师,她,她是……” 话还没说完,她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随即,整个人抽搐的厉害,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颜雨笙赶紧上前把脉查看,最后缓缓摇头:“毒发,已经彻底没救了。” “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知道天韵大师是谁?”南鹤峥皱着眉,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颜雨笙嗯了一声,道:“只可惜,她没能将名字说出来。” “罢了。”南鹤峥朝外叫了奔雷一声,道:“收拾好这里。” 两人再出去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还不到天黑,这颜色估计会有一场大雨。 颜雨笙叹道:“灵都的天变了又变,但愿这次大雨后会迎来一个暖冬。” “会的。”南鹤峥牵起她的手,将她抱入马车。 待坐定后,南鹤峥才问出他心里的疑惑:“你为何知道蜇莹是因为爱,才来灵都?” “王爷在说起北凛国战神裴格的时候,我明显观察到蜇莹眼底的情绪变化,像是痛楚,又像是悔恨。”颜雨笙解释道。 “那时候我就在想,蜇莹作为灵韵族圣女,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无缘无故破怪规矩,之前我猜测是权利,但用权利试探的时候,她眼底出现的是不屑。” “所以只有爱这一种可能,而能被堂堂灵韵族圣女着迷,大名鼎鼎的裴格的确有这个能力。” 南鹤峥不禁佩服,道:“你观察的还真仔细,若是只有我,断不可能察觉这些。” “王爷是男子,自然不如我观察的仔细入微。”颜雨笙笑了笑,转瞬,笑意已经淡下来:“王爷也听到蜇莹说南奕铭的野心,接下来如何做?” “南奕铭谨慎。”南鹤峥眉头微蹙,道:“蜇莹的话是真,但南奕铭未必会留下把柄,不如,就借此机会让他自乱阵脚。” “他已经够乱了。”颜雨笙想到南奕铭,就恨得牙痒痒:“但他这人不会轻易垮掉,要想让他彻底爬不起来,只有八皇子登基这一条路,还必须是名正言顺的登基。” “名正言顺?”南鹤峥苦笑一声,道:“唯一能名正言顺的,只有皇上亲笔提名,可如今皇上醒不醒得来还是个问题。” “更别说要将字提上,如何才能名正言顺?” “我有法子让皇上醒来。”颜雨笙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道:“只是此法子会耗尽皇上现在的生机,醒来不过三个时辰就油尽灯枯。” “若不用这法子,估计皇上至少还能撑一两个月。” 南鹤峥也陷入两难,过了很久才道:“我先回去部署一番,先不着急。” 颜雨笙也知道急不来,点点头道:“也好,天下大事不能草率。” 回到王府,南鹤峥立刻召集人手去了。 颜雨笙则是回到屋内翻出那泛着光泽的玲珑玉,猜想这到底是什么信物。 南鹤峥刚在书房坐下,曾青就敲门进来汇报,神色凝重:“爷,多方打听,终于有了那第三个孕妇的一点信息,还是从跟着去长清县后幸存的下人口中得知。” “哦?”南鹤峥放下本子,急切的问:“是什么人,现在是死死活?” “是死是活不好说,但她的身份……”曾青声音小了很多,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南鹤峥,道:“十有八九是影族圣女。” “什么!”南鹤峥惊得拍案而起:“怎么可能?影族圣女不是死了吗?!” “根据消息,影族圣女的确是死了。”曾青也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道:“可 根据现在咱们掌握的信息结合来看,影族圣女当时为躲避追杀,潜在相府大夫人身边想找寻生产的机会,估计到现在,大夫人都不知道影族圣女的真实身份。” “她估计是易容过的,不然以颜相爷那心思,不敢将人弄在相府安置。” 南鹤峥依旧站着,眉心紧蹙,好一会,他才拿手抵着额头,道::“王妃那边先瞒着这个消息,免得她接受不了。” “是怕满不住。”曾青讪笑着道:“小人派人去查的过程中,发现另一队人马和小人目的一样,细探之下,才发现是王妃派出去的人。” “小人查到了他们的消息,虽然废了一番功夫,却也能查到,王妃那边的人查到估计也是迟早的事。” 南鹤峥一惊:“你查到后没有将之善后?” “交代过。”曾青赶紧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口。” 南鹤峥神色微暗:“若雨笙是影族圣女的孩子,那影族圣女当初,究竟和谁在一起?” “您是问王妃的父亲?”曾青摇了摇头:“这些查不出来,只知道当初是发生过什么事,影族圣女不得不诈死出逃。” “后来被皇上下令通缉,估计也是她潜伏在大夫人身边的原因。” 南鹤峥却摇了摇头:“影族这位圣女比灵韵族圣女还离谱,到现在查到的事情都有好几个版本,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你再顺着这条线接着往下查,务必要查出当年到底发生过身么,我也去一趟七公主府。”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扑所迷离。 若第三个孕妇当真是影族圣女,她不可能没防范之心,轻易被周芷兰杀母留子。 可这么多年,她要是活着,也该回来看一看颜雨笙。 南鹤峥无意识的捻了捻手指,思绪杂乱。? 第三百零六章 探探虚实 颜雨笙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皇上病情严重,虽然暂时稳住,也不得不每日进宫请脉,确定不会陡然出现变故。 次日早膳后,她照例打算进宫诊脉时,在端王府门口遇到了满脸堆笑的姜雨烟。 “有事?”颜雨笙一看就知道她没好事,皱着眉问。 姜雨烟也不嫌弃她的语气,依旧带着笑意道:“姐姐这是要出去?” “我记得提醒过你,我们不是姐妹,只是暂时合作关系。”颜雨笙提醒道:“人前人后,别失了规矩。” “是是。”姜雨烟赶紧改口,又问:“王妃是要去哪儿?” “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作为王妃,难道需要和你一个皇子侧妃报备行程不成?”颜雨笙站在门口,看了眼外边。 门口没有停马车和轿子,姜雨烟应该是将人打发走了,今日怕是有备而来,没安好心。 她故意言辞犀利,却丝毫没让姜雨烟恼羞。 姜雨烟脸皮倒是厚,试探着问:“姐姐是打算进宫去的吧?” 见颜雨笙没回话,她又笑道:“说来也巧,我今日也打算进宫去,看看六皇子的姨母陈太妃,咱们一道吧。” 白芷忍不住,道:“六皇子府难道没有马车了,要姜侧妃特意来王府打秋风?” “倒不是。”姜雨烟的笑意淡了些许:“昨日马夫不知道给马吃了什么,几匹马都病恹恹的,做马车是不行了。” “这不,知道姐姐,哦不,王妃要进宫,这才厚着脸皮来。” 颜雨笙心里有数,她来共同乘车进宫是假,来打探皇上病情是真。 不光是她,她的几个婢子也都知道,白芷还要开口,颜雨笙已经抢先一步,道:“乘车而已,一起吧,别耽误了时间。” 姜雨烟生怕她反悔,赶紧道:“多谢王妃。” 坐上马车开始,颜雨笙就闭目养神,姜雨烟好几次打算开口,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到了皇宫门口,必须下马车走进去,颜雨笙才睁开眼。 “王妃最近为皇上的病情定是心力交瘁了吧。”姜雨烟下马车就试探道:“这才一大早,就止不住打瞌睡。” “没有,只是因为昨晚上屋外有只猫叫了大半宿,打扰瞌睡没睡好罢了。”颜雨笙不动声色,道:“再说,能为皇上诊脉,是我的福气。” “也是,王妃医术高超。”姜雨烟夸赞道:“不过,皇上既然清醒,还需要多久才能上朝?” 颜雨笙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不得打探皇上病情,这是规矩,才做了几日六皇子侧妃,难道就忘了礼数?” “不敢。”姜雨烟赶紧四下看了眼,将跟着的婢子支走后低声道:“和王妃之间也不敢不说实话,是六皇子叫我问的,不然我一介妇人,关心这些做什么?” “他很急不可耐?”颜雨笙冷笑着继续往前走。 “可不是,巴望着自个儿能做皇帝。”姜雨烟言语放肆起来:“我猜皇上中毒都是他下的,只可惜我没找到证据。” “这些话,和我说说便罢,没影儿的事,说出去只叫人抓了把柄。”颜雨笙不给姜雨烟继续说话的机会,道:“你不是还要去看太妃?” “太妃的宫殿好像和我不同路了吧。” “是。”姜雨烟讪笑道:“光顾着和王妃说话,差点忘了正事,王妃赶紧去忙,我也去看太妃了。” 颜雨笙点点头,径直朝卧龙殿而去。 姜雨烟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淡下来,随即,阴狠爬满整张脸。 婢子流心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六皇子交代侧妃要问清楚皇上病情,赔尽笑脸怕是什么话都没套出来吧。” “我好歹是主子。”姜雨烟眼神阴鸷:“你便是六皇子的人,那也是贱婢,主子做事轮不到婢子指手画脚。” “奴婢的确是婢子。”流心面上出现些许裂痕,随即目光落在她肚子上:“侧妃几次三番完不成六皇子的任务。” “若不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下场如何。” “你!”姜雨烟转过身,手指着流心,忽然抬手一巴掌狠狠打过去:“记住自己的身份,既然知道我肚子里有孩子,就长点眼神。” “就好像现在,我打你,你便是再不忿,也只能忍着!” 流心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即低头道:“是,奴婢知道。” “走吧,去见太妃,少用这幅样子。”姜雨烟心里总算是好受点,嘴角扬起一丝轻傲。 她是没从颜雨笙那里套出什么有用消息,但宫中还有别人! 颜雨笙走到南奕铭的姨母陈太妃的住处。 太妃们都住在一起,但陈氏在先帝一众妃嫔中还算可以,有一间单独的偏殿。 姜雨烟之前就来见过,也不生疏,摸清楚陈太妃的喜好,进门就甜甜道:“姨母,我来看您了。” 陈太妃正在屋内绣花,听到声音,起身迎过去拉着她的手道:“你怀着身子,要好好休息,怎么还往我这跑?” “自然是想念姨母。”姜雨烟堆满笑容,亲昵的拉住她道:“给姨母带了些外头的金丝糕,可好吃了。” “还是你有孝心。”陈太妃感叹道:“铭儿娶了你真是福气。” “对了,姨母。”姜雨烟看似不经意,声音却小了几分:“听闻皇上好转了,您可去探望了?” 陈太妃叹了一声:“你是不知道,皇上自清醒那日开始,琴贵妃娘娘就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说是皇上的意思,需要静养,等好点了再面见。” “可这都六七日过去了,皇上的卧龙殿半点消息也没透出来。” 陈太妃知道姜雨烟问,想必和南奕铭脱不开干系,说着压低嗓音道:“我听不少人说,皇上怕是没醒,外头的消息是为了安抚人用的。” “啊!”姜雨烟故作惊疑,道:“不可能吧,要真是那样,封锁消息的人安的什么心?难道就没人去试探过?” 陈太妃冷哼道:“皇后被废,琴贵妃执掌凤印摄六宫事,她说是皇上的命令,谁敢硬闯,太后不在了,也没人压得住。” “太后不在,不是还有您和一众太妃?”姜雨烟微微一笑:“要不,太妃们去探探虚实?” 陈太妃默了默:“铭儿的意思?” “嗯。”姜雨烟点点头:“您也知道,爷和八皇子正焦灼,不分上下,就差这一步,不能让八皇子抢先。” 陈太妃咬咬牙,道:“好,你收拾下,与我同去。”? 第三百零七章 太妃上门 卧龙殿内空荡荡的像有回音一样。 琴贵妃一人守了多日,整个人也被带着死气沉沉。 颜雨笙进去的时候,琴贵妃正坐在龙榻前,眼眶微红,默默垂泪,身边一个婢子都没有。 “琴贵妃娘娘万安。”颜雨笙低声请安道。 琴贵妃娘娘这才回神,赶紧擦了擦眼睛,起身道:“不必多礼,你今儿来这么早?” “早膳后想着先进宫看看。”颜雨笙说着,将医药箱放在一旁,低声问:“您怎么独自一人?” “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本宫身边的人虽然不少都是老人,但难保会有利益熏心的。”琴贵妃娘娘叹了一声:“本宫亲力亲为才保险,你说,皇上这还能醒来吗?” 说到这,琴贵妃忍不住,再度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虽说皇上的心从未在她身上停留,但到底也有过美好。 何况皇上在,她的尊位才有意义,皇上没了,她也要沦落成众多太妃之一。 颜雨笙知道琴贵妃娘娘的想法,叹了一声,道:“目前看,只怕不会醒,能维持着一口气不朝坏的方向发展都不错了。” 琴贵妃娘娘刚停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她哽咽道:“从前皇上宠幸别人,本宫就在想,既然不是本宫一人的,还不如直接没了好,可当真到了现在,本宫又觉得,哪怕只要有一口气在,也是好的。” 颜雨笙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道:“生死有命,这些事只能看上天如何安排。” “要不是皇上追寻什么长生,轻信那玫贵人,也不至于沦落成这个下场。”琴贵妃擦了擦眼泪,抽泣道:“害人害己。” 颜雨笙正要安慰,门口响起琴贵妃娘娘心腹嬷嬷的声音:“娘娘,几位太妃来了,说要见皇上一面,该如何?” 琴贵妃娘娘眼角的泪来不及擦去,错愕道:“谁?” “太妃们。”嬷嬷回话道:“以陈太妃为首,还有康太妃,庄太妃,以及秦太妃。” “这些太妃们,不好好呆着享福,现在来添什么乱子。”琴贵妃娘娘狠狠擦了把脸,忿忿道:“就算皇上不好,也不会短了她们的月例银子。” “话是这么说,贵妃娘娘打算如何?”颜雨笙顿了顿,问道:“太后不在了,这些太妃们虽无什么地位,却是皇上名义上的长辈。” “南虞国以孝为大,只怕不能轻易打发她们。” 琴贵妃娘娘咬了咬牙,道:“总不能让人进来,皇上这幅样子,被她们知道,还不得出事?” 颜雨笙默了默。 她知道陈太妃是南奕铭的表姨母,姜雨烟今日又好死不死进宫去探望陈太妃去了。 保不齐,陈太妃就是被姜雨烟撺弄来试探的。 见她沉默着不搭话,琴贵妃娘娘有些着急:“以端王妃看,该如何?” “琴贵妃娘娘,皇上病了多日,曾有意识的时候,太妃们可曾来看过,亦或者派人来问过没?”颜雨笙收回心思,问。 琴贵妃娘娘冷笑道:“这些人本就和皇上不亲近,别说是来看望了,关心都没一句。” “那就对了。”颜雨笙微微一笑道:“只怕今日太妃们来,是被人窜戳,打探皇上虚实的。” “你是说……”琴贵妃娘娘眼珠子一转,登时想通其中关窍:“是六皇子?” “不错,今日我和六皇子侧妃一起进宫。”颜雨笙把脉的手换了一只,才继续道:“姜侧妃在半道就曾多方打探皇上病情如何。” “她一个侧妃是断断不敢的,且她作为侧妃,完全没必要趟这摊浑水。” “这个六皇子,就是野心不死。”琴贵妃娘娘狠狠啐了一口,道:“现在怎么办,太妃那边不能不见。” “您先出去应付。”颜雨笙叹道:“就说皇上在施针,叫太妃等明日再来。” 琴贵妃娘娘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先这样,本宫先去应付,若她们抬出先皇,只怕这关不好过。” 颜雨笙则是继续把脉。 皇上的脉象和前几日一样,并无什么变化,跟刚才她说的一样,只要不朝坏的方向发展就是好事。 琴贵妃娘娘面色不虞,出门后果真看到几位太妃在门口站着,康太妃在她开门的时候,还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 “见过几位太妃。”琴贵妃娘娘粗略的行礼,道。 “琴贵妃有礼。”庄太妃是几位太妃中位份较高的,抬了抬手,道:“皇上病了这么些日子,我们都没来看过。” “听闻皇上这几日有所好转,才想着过来看看,皇上如何了?” 琴贵妃娘娘起身,不急不缓道:“皇上还行,只是伤了身子,左不过就是那样,大夫说要静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方便我们进去吗?”康太妃接过话,笑道:“皇上虽然不是咱们几个亲生的,但我们对皇上的担心,就像是对自个儿的孩子一般。” “知道皇上病了,我们都担心的紧,总要见一面才放心。” “几位太妃想看望皇上,本宫本是不该拦着,但不巧。”琴贵妃娘娘依旧保持着矜贵,身子没让出半分:“大夫在里面给皇上施针,暂时不能见人。” “没关系。”陈太妃扯了扯嘴角,道:“我们就在殿外候着,等皇上施针后再见也行。” 琴贵妃娘娘顿了顿,道:“那只怕不行,皇上施针要几个时辰,之后就要准备吃药,几位太妃若真担心,等皇上好点,过几日再来?” 几位太妃面面相觑,最后都将视线投向陈太妃。 陈太妃也不着急,好整以暇道:“皇上现在不能处理政务,只需要好好养病,见一面还是有空的,咱们这几个太妃左不过没旁的事。” “等一会,也没什么,就当是站着消食了。” “陈太妃,不是本宫有意阻拦。”琴贵妃娘娘收起和善,眼神凌厉:“皇上亲口下的口谕,暂时不见任何人。” “要是开了您几位这先例,接下来众位妃嫔,各位皇子皇女,全部要来,包括那些个亲王大臣,如此一来,皇上还如何静养?” 陈太妃脸色微暗:“我们知道琴贵妃的难处,但皇上醒了这些天,只有琴贵妃一人守着,连长公主要侍疾都没成。” “只怕从皇上清醒后,见过皇上的就只有你一人,换句话说,皇上究竟醒了没有,也是你一人说了算!” 琴贵妃脸色微变:“陈太妃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将皇上圈禁了?里头不是还有大夫再给皇上治病?” “什么大夫?”康太妃接过话,道:“谁都知道皇上的病由端王妃看了,端王妃虽说医术了得,到底本质还是亲王妃。” “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腌臜事?” 第三百零八章 最后的选择 琴贵妃眉头一扬,话也尖锐了起来:“康太妃不如直接问本宫,是不是和端王勾结想篡位。” 康太妃眼神闪了闪,道:“我可没这么说,但你一直拦着不让看,就显得心中有鬼。” “哼。”琴贵妃冷哼道:“若本宫与人勾结对皇上不利,就不会站在这任你们几位太妃质疑,你们要进去可以。” “只要不怕影响皇上施针,亦或者被皇上怪罪!” 说完,琴贵妃让开一条缝:“端王妃正在施针,你们也知道施针多重要,差一步可就要出大问题!” 门微掩着,透过那条缝只能看到殿内的桌椅,皇上的龙榻在最里头。 琴贵妃这一让,倒是将几个太妃唬住了。 康太妃看了庄太妃一眼,明显在征求庄太妃的主意。 庄太妃咬咬牙,却不敢说要进去的话。 倒是陈太妃,顿了顿,道:“琴贵妃这话,到底是要我们进去,还是不进去?” “一切凭几位太妃自己的意思。”琴贵妃眼神森冷,道:“后果,几位太妃也自己负责。” “既然琴贵妃说等几日,要不还是等几日吧。”一直没说话的秦太妃弱弱开口,道。 “也是。”庄太妃找到台阶,道:“咱们虽然是宫内长辈,却不好坏了皇上的口谕,到时候叫皇上难做。” “走吧。”康太妃深吸一口气,道:“琴贵妃,麻烦你和皇上说一声,咱们几个老家伙来看过。” “那是自然。”琴贵妃挑眉道:“我一定告诉皇上,几位太妃对皇上极为挂念。” 其他三个太妃都这么说了,陈太妃独自一人也不好进去,不敢赌那一下,只能随着几个离开。 一直目送她们几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见,琴贵妃这才敢长舒一口气。 后背,也早就紧张的满是冷汗。 她真担心,刚才太妃会不管不顾的进去! 再进门时,颜雨笙已经把脉完了,正在施针。 琴贵妃娘娘担忧道:“总算是将人打发走了,但有一就有二,皇上清醒的消息放出去至今也有了五日,今日是太妃们前来。” “明儿宫妃们肯定也想来试探,再是皇子和朝臣,端王妃,本宫能拦住一时,不能拦住太久,不然别人都怀疑本宫从中作梗,你可要赶紧想办法!” 颜雨笙一边施针,抬头看了眼琴贵妃:“之前我就说过,皇上这样子,要想醒过来,那也只能坚持几个时辰就会西去。” 琴贵妃面色一白,嗫嚅着嘴竟不知道说什么,眼眶再度泛红。 过了好久,她才轻声道:“要不,你今日回去和端王,定安王都商议一番,看到底如何,实在不行,只能让皇上暂时清醒,当众定下储位。” “也好。”颜雨笙叹道:“娘娘能想通是最好不过。” 回去后,南鹤峥和定安王都不在,颜雨笙找出那玲珑玉看了眼,忽然决定回一趟将军府。 她才去将军府,紧跟着又去,老夫人也发现不对,将汪氏林氏支走后问:“最近你事多,怕是遇到难处才又往我这来。” “不知道外祖母能为你帮什么忙?” 颜雨笙见人都走了,也不隐瞒,直接问:“外祖母,敢问那日您给我的东西,到底用作何意?” “是周家军的军令符。”老夫人叹道:“周家世代为将,在你曾外祖父时,曾得太祖示意秘密培养了一只外人都不知道的周家军。” “周家军共三千人,不负责打仗,只为保护南氏皇帝和皇城安危,也只听从周家军令符的调遣。” 颜雨笙大惊:“这么重要的东西,该周家世代传承,为何外祖母会交给我?” “因为,我发现有人在打军令符的主意。”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声,道:“你外祖父没了后,几个舅舅都不得重用,只看似风光。” “这枚军令符又不得离开灵都,只能由我拿着,然而我老了,你两个舅母虽然明事理,却不够本事护着军令符。” “你是守护这枚军令符最好的人选,我不得不暂时交给你保管,便是你今日不来问,我也会将此事告诉你。” 颜雨笙恍然大悟。 尤其是联想到姜雨烟的动作:“所以外祖母早就知道姜雨烟的打算?”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屑道:“她那点本事,我还没放在眼里,之前当着你两位舅母的面儿,我不好捅破,免得她们觉得我将如此东西交给你心存芥蒂。” “姜雨烟借着和姣姣交好的名义,在将军府找了好几次,尤其是我房内,只怕就是为这个玩意儿,除了她,还有将军府几个婢子全被收买了。” 说到这,老夫人面上多了几分得意:“只是,谁也猜不到,我会将东西给你,他们便是把将军府翻过来也找不到。” 颜雨笙似乎猜到南奕铭想做什么了。 她赶紧起身,道:“多谢外祖母解惑,我还有要事要办,先走一步,等事情了结后我再回来跟外祖母详细解释。” “我相信你。”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多事之秋,你要稳住内心。” 再回王府,南鹤峥已经回来了,正和定安王在商议事情。 见她进来,也没避着,定安王直接问:“小弟妹,你进宫去诊脉,皇上身体如何?” 颜雨笙将事情原本说了一遍,又将她猜想南奕铭的打算全部说了出来。 自然,将老夫人已经把军令符交给她这段给省去了。 定安王听完瞪大了眼睛:“这么说,这有周家军的存在?” 颜雨笙点点头:“只怕有,南奕铭上一次之所以没动手,怕也有担忧周家军会出现阻拦的成分在,一旦他找到如何联系并掌控周家军,就是他肆无忌惮的时候。” “这小人!”定安王呸了一声,道:“本王之前就说,绝对不允许南氏江山落在他手中,弟妹,你打算如何,说了我们一定配合你。” 颜雨笙顿了顿,又将太妃们差点闯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今日是太妃,保不齐明日就是别人,琴贵妃一人之力撑不住多久。” “只有最后一条路了——哪怕只有几个时辰活头,皇上也非醒不可。” 南鹤峥面色沉重,思量许久后,和定安王又商量了几句,才道:“只有这一个法子,那就去做,你明日回了琴贵妃,就说定在两日后让皇上清醒。” “叫她将要准备的事情,全部准备好,哪怕是遗诏。” 事情严重,颜雨笙不敢耽搁,第二日事无巨细和琴贵妃说了一遍。 似乎有所预兆,这几日不只是宫内,整个灵都都笼罩在沉郁之下。 各方势力都在私下酝酿,准备做最后一搏。 终于,到了两日后。 第三百零九章 皇上清醒 一早,颜雨笙就带着药箱进宫诊脉了。 宫门口,她竟然看到了南奕铭的马车。 和南奕铭马车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大臣。 南奕铭见到颜雨笙也愣了下,随即上前行礼:“见过端王妃。” 颜雨笙忍住心里的厌恶,侧头看了眼,道:“六皇子带着这么多人进宫,是打算做什么?” “这些都是朝中重臣,甚是担心皇上的圣体。”南奕铭面色沉重,道:“虽然我和八皇子暂代国务,可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拿主意的。” “若是能见一面皇上,那是最好。” 他话音刚落,身后工部侍郎就站出来,道:“见过端王妃,久闻皇上清醒以来都是端王妃给皇上看诊,敢问端王妃,皇上情况如何?” 这些天以来,颜雨笙听过最多的话,就是皇上如何了。 她笑了笑:“皇上还是那样,不过圣体虚弱,需要静养。” “静养静养,这话微臣等人都听了八百遍。”这时,凉州巡抚站出来,不悦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虽有两位皇子代劳,但皇上毕竟还在。” “哪怕皇上口头给个指示也好,难道静养连话都不能说一句?这样一来,说个不好听的,微臣不得不怀疑端王妃其中是否有猫腻。” 他话说的直白,仅隔着就有不少人开始附和。 “对啊,照说皇上清醒也有六日了,休养了六日,不见别人,好歹要见一次六皇子和八皇子,稳住人心。” “皇上向来对朝政负责,不可能这么多天还不传唤去问,这当中保不齐就有什么猫腻。” “端王妃和琴贵妃二人借着皇上口谕,将所有人包括太妃都拦在卧龙殿外不让进去,哼,大家想想也知道。” “……” 一字一句,都是都皇上的揣摩和内涵颜雨笙。 颜雨笙全程淡然的听着,直到声音逐渐小了些,才道:“各位也算皇上身边的肱骨大臣,这般妄议,要被皇上知道,只怕寒心。” “端王妃莫要将皇上拿出来压人。”工部侍郎冷哼一声,道:“今日臣等必须见到皇上。” “连皇上的口谕都要违背?”颜雨笙冷笑着问。 工部侍郎一顿,下意识看向南奕铭。 南奕铭表情凝重,皱眉看向颜雨笙:“端王妃,这些大臣只是代表更多人将心声说了出来,听闻前几日太妃们去探望,也曾被打发了。” “皇上要是清醒,也该知道一直不见人会引起旁人猜疑,惹得人心大乱。” 话说到这,颜雨笙知道,今日是怎么也拦不住了。 这些人不惜要闯宫,也得见皇上一面! 她顿了顿,道:“各位要违背圣意我管不着,但我每日需给皇上例行施针,几位要见,也要等我施针之后。” 说完,她也不看各位的表情,率先一步踏入宫门。 一路疾走,总算到了卧龙殿。 然而卧龙殿前面,也站着好些人,其中就有之前来过的几位太妃。 见到她,话都和外头的大臣一样,说的冠冕堂皇,目的只有一个,今儿必须见到皇上。 颜雨笙说了几句场面话,赶紧进卧龙殿。 哪怕每日都见,颜雨笙还是察觉到琴贵妃瘦了不少,。 没行礼,琴贵妃就抢先一步开口,言语间有些慌乱:“你可算来了,早膳都没用完,几位太妃和后妃就在外头要求见皇上。” “本宫到现在不敢开门,刚才小太监前来,说宫外也有人候着要见皇上,只怕拦不住了。” 颜雨笙将药箱放下,面色也很沉重:“今日必须让皇上醒了,我已经派人通知王爷,王爷和定安王都会赶来。” “一会儿我会尽量将事情给皇上说清楚,要劳烦琴贵妃娘娘去外边应付一番,不让人强行闯进来。” 琴贵妃赶紧点头:“好,本宫这就出去。” 颜雨笙给皇上下针,快准狠,还不到半盏茶功夫,皇上就醒了,昏睡许久,再醒皇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又沉寂了良久,皇上才费劲的侧头,看到颜雨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孤这是怎么了?” “皇上体内的毒压不住了。”颜雨笙尽量简短,将皇上忽然昏迷后的事情说给皇上听。 越听,皇上脸色越差,最后都成了青白之色:“你是说,南奕铭想逼宫?” 颜雨笙点点头,如实道:“事关重大,臣妇只能实话实说,稳了这些时日已经是极限,这会子六皇子带着亲信,都在闹着要见皇上,肯定要强闯。” “臣妇和琴贵妃以及几位王爷商议后,不得不用这个法子将皇上强行唤醒,但,皇上也会因此油尽灯枯,最多三个时辰,皇上需要将储位定下。” 皇上一时间接受不过来,激动的咳嗽起来,平息后才迫不及待的问:“孤,只有三个时辰能活了?” 颜雨笙沉沉点头,小声将残忍的真相说出:“便是不用这个法子,皇上也会在昏睡两个月后仙逝。” 皇上再度陷入沉默,深凹的眼眶中,眼睛浑浊的盯着龙榻上方的纹龙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很久,他像是认命般自嘲一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孤就不该信她们,罢了,这就是命,孤求了一辈子,到底难成。” “容娘说的对,孤机关算尽,注定得不到想要的。” 颜雨笙叹了一声,道:“是有心人要害皇上,王爷已经派人去查了,已经找到了天韵大师的踪迹,相信不日就能抓到。” “孤等不到了。”皇上长叹一声,声音更为沙哑:“朝纲为大,江山社稷为重,孤不能死后都被钉在昏君的烂板子上,叫琴贵妃进来给孤穿戴。” 颜雨笙只能先去叫琴贵妃,琴贵妃看到皇上,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管颜雨笙还在,一把扑进皇上怀中。 “好了,孤知道你辛苦。”真到了这一步,皇上竟比谁都冷静,虽然手还颤抖着:“孤时间不多了,赶紧穿衣。” 琴贵妃什么也没说,带着哭腔嗯了一声,一边伺候皇上穿衣,眼泪一边无声的滴落在地。 皇上躺了多日,瘦的厉害,衣裳套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琴贵妃抻平龙袍,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皇上压根不能自己坐,半个身子都依靠在琴贵妃身上,艰难的抬手给她擦了把眼泪,道:“别哭了,他们不是要看,去将人叫进来。” “再,召集群臣,孤要上朝。” 第三百一十章 传位立太子 皇上强撑着一口气,简单梳洗后,先是召见了外头守着的太妃和嫔妃们。 太妃们本就是来试探的,见皇上果真清醒,象征性关怀了几句,就全部走了。 倒是后妃们,看到皇上满脸病色,形容憔悴,一个个哭的跟什么似的。 皇上终于忍不住,狠狠斥责了后妃一番,将人赶走。 南奕铭等人在宫门口,听闻皇上召集群臣要上朝,愣住片刻,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不是说,皇上没醒?”工部侍郎拿不定主意,悄悄走到南奕铭身边,趁乱悄声问:“眼下怎么办?” 是应该没醒才对! 这几日他静下心仔细分析过,天韵大师参进丹药中的那些毒本就无药可解,加上这些天的情况,他还专门找人盯着卧龙殿,不可能出差错。 但有颜雨笙,一切都没定数。 “不好说。”南奕铭咬了咬牙,道:“进去看看,保不齐,是他们弄了个假货冒充!” “皇上清醒,是不是意味着咱们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工部侍郎四下看了眼,惶恐道:“且皇上若知道神龙营的事,怕是要问责,不好收场。” 南奕铭袖中的手紧了紧,像是下定决心,道:“叫人准备好,万一不对,就走最后那条路。” 工部侍郎擦了把冷汗,盯着南奕铭阴鸷的侧脸,不敢反驳,只能低声应了。 皇上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拟好圣旨,被人抬去金銮殿,大臣们都恭敬的站在下首,见到皇上露面,齐声请安。 “都起来吧。”皇上咳嗽好几声,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眼神却很犀利:“孤病了多日,清醒后身子不爽,需要静养,短短几日你们就都沉不住气了?” 明显的问责,底下的大臣乌泱泱跪下,齐声认错。 皇上没叫他们起来,手猛然拍在桌案上:“孤这段时间是没见任何人,但还不至于耳聋眼瞎,听闻有人换了神龙营的人?” “若是孤没病入膏肓,依稀记得神龙营乃孤名下直属,不该任何人插手,是谁这么大胆?” 虽然再发问,眼神却锐利的扫向南奕铭。 南奕铭头微微低了几分,道:“回皇上,是儿臣的人,但儿臣事先不并知情,等知道后人员已经更换,若是接二连三的调换怕引起恐慌,只能先这样。” “哼,好一句不知情。”皇上怒斥道:“难道殿外违规守着的一百多号人,也不是你授意?” “人是为了以防万一,皇上昏倒多日,儿臣担心有人趁机作乱。”南奕铭赶紧解释道:“当您清醒,人就已经全部撤走。” “孤看,趁机作乱的人是你。”皇上早就听颜雨笙说完了他昏倒时的一切,知道南奕铭的狼子野心藏不住了:“今日,也是你带头领着人非要见孤?” 南奕铭不敢回话,静静的跪趴在地。 皇上冷哼一声,拿起手旁的砚台就砸了下去:“孤本来静养多日就能好转,你违背孤的旨意,到底是何居心!” “儿臣不敢,所做一切,全是为了父皇!”南奕铭声音里透着惶恐,但无人看到跪着的他眼底闪过的阴狠。 皇上并不买账:“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即日起,收回六皇子南奕铭一切官职和权利。” 南奕铭握紧拳头,不敢在众臣面前和皇上争辩。 皇上冷冷看了他一眼,再度咳嗽起来,好一会才顺气,沉沉道:“先太子暴毙后,孤心有余悸一直没立储。” “但,这也让有些人觉得有机可趁,背地里做尽手脚,孤病重后考虑最多的便是这问题,是时候立储了。” “皇上三思。”工部侍郎知道皇上刚斥责完南奕铭,储君人选绝对不会是他,硬着头皮站出来道:“皇上大病未愈,不是立储的最佳时机。” “孤不过病重几日,做什么决定都要你来置喙了?”皇上陡然暴怒,气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工部侍郎,怒道。 工部侍郎吓得腿一软,还是强撑着道:“微臣不敢置喙,但事关江山社稷……” “住口!”皇上清楚他是在帮南奕铭,本就强压着自己只剩几个活头的哀怨,又被气的急火攻心,一下没忍住,喉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大臣吓得七嘴八舌,赶紧跪下。 工部侍郎更是吓得止不住磕头。 南鹤峥与定安王知道真相,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皇上身子重重朝后仰去,撑着最后一口气,连嘴边的血迹都来不及擦,着急道:“孤感念八皇子南知行,文武并重,仁义孝谦,是为国君之选。” “今立南知行为太子,若孤百年后,当由他承袭大统,众爱卿需尽心辅佐。” 皇上亲口说出来的旨意,再无更改的可能! 南知行跪下谢恩的同时,南奕铭已经死死咬住牙关,口中弥漫着咸咸的血腥味,却不敢开口说什么。 犹豫间,皇上再度昏厥。 众人慌乱,担心皇上的和对南知行道喜的声音和做一团,还是南鹤峥开口,乱糟糟的声音才淡下来。 “都先去偏殿候着,皇上刚好转,却被气的吐血,赶紧传端王妃和太医前去诊脉救治。” 颜雨笙一直守在后面,大殿的动静她一清二楚,此时也顾不得,赶紧去看皇上。 本就是药石无医,刚才又被气了一番,哪怕在颜雨笙的施针下醒来,也只剩弥留的一口气。 皇上醒来见到南鹤峥后,才叹道:“孤防了你一辈子,却不想临死,还要请你帮忙。” “微臣作为臣子,愿意为皇上效力。”南鹤峥坐在龙榻前,诚恳道:“何况,臣弟为人臣,从未想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孤知道,但孤不得不防,哪怕你我手足。”皇上眼睛已经浑浊,费劲的抬起手。 南鹤峥叹了一声,伸手握住。 皇上感觉到手心的温热,才继续道:“孤死后,你要全力护着知行,那孩子是个好的,但稚心未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是。”南鹤峥听着皇上越来越弱的气息,闷声道:“皇上别说了,歇一会吧。” “不。”皇上扯了扯嘴角:“孤还有一件事,影族圣女容娘,当年到底是孤对她不起,你本事大,将她找到,以后埋在孤皇陵中。” “孤曾许诺给她皇后位,生前未能如愿,找到后就追封为舜德皇后,她,她真是孤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子,只可惜,当初为了皇位,我们,我们……” 一句话没说完,皇上的手陡然滑落,无力的垂下。 在一旁的定安王大惊:“皇上,皇上驾崩!” 随即,宫内一片呜咽声。 第三百一十一章 猜到真相 皇上驾崩来的猝不及防,除了端王府的人和琴贵妃早有准备,其他人都慌了神。 尤其是刚才还见到皇上上朝的诸位大臣,边跪下哭丧,还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颜正廷趁乱走到南奕铭身边,尽量掩饰住慌张低声道:“六皇子,大局已定,谁都没料到皇上还有醒来的这日,还亲口定下储君。” “咱们准备的那些个东西,全部都不作数了,接下来该如何?” 颜正廷到现在才开始后悔,他竟然选择错了! 南奕铭心烦意乱,铁青着脸:“你问我,我也想问你,颜雨笙是你女儿,难道她这些时日进宫给皇上诊治,进展到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 颜正廷一愣,随即小声道:“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微臣早就与她断绝关系,又如何知道她给皇上看诊的情况?” 南奕铭咬咬牙,沉着脸道:“咱们做的那些事已经败露了些,南知行当上皇上,又有端王定安王辅佐,我们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与其苟且在人膝下,不如奋力一搏。” “您的意思……”颜正廷心惊肉跳,四下看了眼,确定都在哭丧,无人注意,才深吸一口气,问道:“要继续?” 南奕铭沉沉点头:“要么拼一把,要么死。” 颜正廷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他坚毅中透着的狠毒,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沉默了良久,才问:“何时?” “皇上驾崩乃国丧,按照规矩,需要十几日才会下葬,这期间新皇不会登基,就是绝佳时机。”南奕铭沉声道。 颜正廷默了默,道:“臣和六皇子早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自然听从六皇子安排,只望这一博能成功,六皇子莫要忘记答应臣的事情。” “嗯。”南奕铭应声道:“只要我在一日,定保你颜家满门富贵。” 颜正廷还要说,旁边已经有人围上前,颜正廷赶紧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哀叹皇上。 内务府早就在皇上病重的时候,将寿元准备好用作冲喜,丧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到底有南知行这个钦定的太子在位,南鹤峥留了定安王在宫内帮衬,先带颜雨笙回府休息。 洗漱完两人相拥而眠,谁都没有睡意,颜雨笙翻来覆去,最后到底忍不住,道:“你说,南奕铭真的会认命吗?” “部署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像能轻易将皇位拱手出去的人。”南鹤峥把玩着颜雨笙的头发,声音有几分低沉:“我要是他,会趁国丧期间搏一搏。” “他若想动手,那肯定就在最近几日,不会给我们过多的防范时间。”颜雨笙埋在南鹤峥胸前,声音闷闷的。 “放心,我早就做了准备。”南鹤峥将手臂收紧了几分,道:“先睡吧,这几日你忙前忙后,今日又累着了,天塌下来,不还有我给你顶着,何况现在大局基本已经定了。” “话是这么说,但南奕铭这个毒瘤一日不除,我就难安。”颜雨笙想到蜇莹死前的话,道:“何况蜇莹还说起南奕铭别有准备。” “有我呢。”南鹤峥手有一搭没一搭拍在颜雨笙背后,安抚道:“先睡觉。” 琴贵妃在宫中连嗓子都哭哑了,最后只能搂着小儿子默默的跪在皇上灵前,是夜,她带着昏昏沉沉的皇子回去休息时,却瞧见一队极其面生的巡逻侍卫。 琴贵妃向来谨慎,默默的留了个心眼,吩咐心腹太监跟着那队人,准备天亮颜雨笙进宫后,将消息告诉她。 但今日,颜雨笙并未很早进宫——她派出去的人,总算有了消息! 她面前的食物很丰盛,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但她一口也吃不下。 南鹤峥起来的很早,去书房处理了些事情,再来时,就瞧见她呆呆的坐在餐桌前,眼神失焦。 他叫了两声,颜雨笙也没答应,南鹤峥知道出事了,视线看向站在颜雨笙身后的白芷:“王妃怎么了?” 白芷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一早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南鹤峥。 南鹤峥早就知道,并未惊讶,只带着担忧看向颜雨笙,劝道:“别太难过,颜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尤其是颜正廷,已经和南奕铭狼狈为奸。” “你不是颜相府的血脉,倒能独善其身。” 颜雨笙终于转向他,嗓音微哑:“王爷,我并非难过,其实这个事情,我心里早有预料,当真确认后,只觉得很空。” “现在我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明白,当年第三个孕妇,到底是谁!” 南鹤峥没接话,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颜雨笙一动不动,又问:“王爷并不惊讶,想必事先已经查清楚了,我想知道,我生母究竟是谁?” 南鹤峥手一僵,随即无意识收紧了几分。 皇上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要将影族圣女容娘的尸骨找到,追封皇后,和皇上合葬! 要是颜雨笙真是容娘的孩子,岂不是乱套了? 颜雨笙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低低问:“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南鹤峥叹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知不知道已经没所谓了,不是吗?” “可。”颜雨笙从他怀里抬头,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万一那人是影族圣女呢?” “你,你知道?”南鹤峥这次,真的惊到了! 颜雨笙苦笑道:“原本只是猜测,听七公主和好几个人都说起过容娘的事,再结合从长清县查到的消息,能猜到个大概。” “本不确定,现在看王爷的反应,基本上已经明白了。” 南鹤峥沉默了良久,才道:“也许,也许还有转机。” “王爷不要安慰我了,而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说我像影族圣女了,哪怕是她易容过的样子,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颜雨笙喃喃道。 “看来,我还需要回相府一趟,各种缘由,只有周芷兰最清楚。” “好,等忙完这几日,我陪你查清楚。”南鹤峥摸了摸她的头顶,道。 国丧期间,灵都城内一片寂静。 颜雨笙压下心里的种种疑惑,虽南鹤峥一起进宫,琴贵妃就迫不及待找到她,说起半夜遇到的侍卫。 “看来,南奕铭已经开始部署了。”颜雨笙咬咬牙,道:“贵妃娘娘先别慌,我去找王爷和太子殿下商议。”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势已定 事情都是早有准备,不过迟早的事。 颜雨笙将事情告诉南鹤峥他们后,就甩手没管,索性陪着琴贵妃娘娘一道处理事情。 不过此前,她把将军府老夫人给她的玲珑玉,交给了南鹤峥以防万一。 灵都居北,十一月底的天气,晚上已经开始零星飘起雪花。 颜雨笙知道今晚会有变数,没在宫中停留,告别琴贵妃,独自先回端王府。 在府门口,意外看到了姜雨烟。 姜雨烟停着孕肚,抱着暖炉站在王府门口,许是很冷,不住的来回走动。 听到马车声响,赶紧迎上前来:“王妃,你可算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不在府上好好呆着,上我这来做什么?”颜雨笙看了她一眼,自顾下车,问。 姜雨烟身子僵了僵,随即道:“还不是因为南奕铭的事,我察觉到他今晚准备动手,非常时期我又不能进宫找太子,只能先来找王妃。” “若我提供关键信息,南奕铭伏诛后,能不能留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命?” 颜雨笙脚下一顿,回头看向她:“若不能呢?” “可,之前王妃明明答应过我的!”姜雨烟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眸子,心内忐忑:“你,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谋逆是什么罪名,你难道真的不知?”颜雨笙冷笑一声,继续朝前走:“诛九族,南奕铭是皇嗣,九族不至于,但全家性命是肯定的。” “我们之前说好了啊,你是端王妃,端王只听你的。”姜雨烟着急之下,扯着颜雨笙的衣袖,道:“我们的交易,从一开始就算数,你答应保住我命的!” 颜雨笙避开她的手,抽出衣裳,冷声道:“我也问过你,知不知道后果,你说知道。” “什么意思?”姜雨烟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道:“你现在是打算过河拆桥,南奕铭要伏诛了,你打算抛下我不管!” “不是我打算抛下你。”颜雨笙回头,忽然笑了一声:“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放过你。” 说着,她朝姜雨烟逼近一步:“前太子出事你被迫回长清县那一次,若你不再回灵都,活的狼狈点,回到你该有的轨迹。” “或许我能饶你一命,不过你既然选择回来,还奢望过上人上人的生活,那就该为所有事买单。” “为,为什么!”姜雨烟被她周身森冷的气息吓了一跳,慌乱的朝后退想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我承认之前是对不起你,可我该认得错都认了!” 颜雨笙闭了闭眼,前世的血腥场面一一划过眼前。 再睁眼时,她眼底带着几分猩红:“因为你的错,是不能被饶恕的。” “好,好。”姜雨烟浑身一颤,认清楚颜雨笙的目的后,竟稳住了心神:“你不救我也行,我去找太子!” “拦住她。”颜雨笙微微一笑,道:“既然送上门,岂有离开的道理。” “放开,放开!”姜雨烟剧烈的挣扎,试图摆脱白芷的钳制:“颜雨笙,我没做什么,你不能抓我!” “不能?”颜雨笙一把抓住她,视线看向她的肚子:“怀这造反太子的孩子,嫁给了正在造反的南奕铭,这就是罪名。” 说完,吩咐白芷道:“关起来,等今夜过后再做发落。” 她是可以直接杀了姜雨烟泄愤,但姜雨烟不配她亲自动手。 颜雨笙还想看南奕铭听到消息后作何感想呢! 南鹤峥一夜未归,王府外有不小的动静,就跟前太子造反那一夜一样。 不过有南鹤峥在,颜雨笙压根不担心南奕铭会赢,不管不顾,蒙头舒舒服服睡了一夜。 次日清早,南鹤峥就回来了,如玉的长袍上沾了不少血渍,一夜没见,下巴还出现了青色的胡茬。 颜雨笙刚起身,听到他的声音只披了件衣裳就出去,皱了皱眉,关切道:“王爷受伤了?” “没有,都是别人的血。”南鹤峥脱下外裳,道:“怕你担心,紧着回来告诉你一身,南奕铭和乱党,全部抓起来了,动乱没持续多久。” 说着,又想起什么,从衣裳从掏出来递给颜雨笙:“还亏你留下的玲珑玉。” “玲珑玉是外祖母交给我以防万一的。”颜雨笙接过来看了眼,收起来道:“等这件事彻底过去,东西还是要还给外祖母,毕竟是周家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南鹤峥接过话,看向颜雨笙:“颜正廷昨晚也出现了,但他不会功夫,在混乱中被箭矢伤到。” “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全无生机,哪怕他死了,相府的人也不会因此逃过一劫,你,要回去看看吗?” 颜雨笙拢了拢衣裳,轻声道:“要回去看周芷兰一眼,问清楚当年的事,问清楚我的生母究竟是谁。” “好,我洗漱过后陪你去。”南鹤峥起身,道:“你先换衣裳。” “王爷。”颜雨笙叫住南鹤峥,道:“南奕铭如何了?” “活捉。”南鹤峥回过头,道:“知行的意思,估计要尽快处死。” 颜雨笙本来想说去见一见南奕铭的,但转瞬想到只要南奕铭死了,前世的仇就能得报,见与不见没什么意义,还徒增别人的怀疑。 于是改口道:“昨夜姜雨烟来找我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事,麻烦王爷告诉南奕铭。” 南鹤峥懂她的意思,点点头:“我叫人把姜雨烟送去南奕铭的大牢,两人也好死在一起。” 南鹤峥换好衣裳,准备出门时,却在大门口遇到南知行派来找他的小太监。 南鹤峥只能先进宫,颜雨笙则是一个人出发去相府了。 颜正廷参与造反的事一早就传开了,牵连甚广,此外,还有工部侍郎,两江巡抚,云州守备等人。 太子还没继位,这些造反的人被抓,府上的家眷只围起来把守,暂时还没发落。 颜相府里里外外围了三层铁甲侍卫,为首的人见到颜雨笙,将她拦了下来:“王妃,太子有令,不让任何人出入。” “我进去有些事问大夫人。”颜雨笙拿出南鹤峥给她的令牌,道:“见一面就走,不会耽误什么,你们要不放心可以搜身。” 皇帝驾崩,太子马上继位,南鹤峥身份又尊贵了些,堪比摄政王,侍卫不敢硬拦着,只能弱弱道:“属下不敢,王妃进去,可要快些出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只是婢子 自从断绝关系的声明拿去官府过文定后,颜雨笙从未踏足过相府半步,连从门前经过都没有。 再进来时,府内一花一木微变,只是氛围变了。 之前相府气氛再低,还是有不少婢子小厮来回侍奉,今日别说是人,就是小鸟飞虫都没见到过,安静的可怕。 一直走到梅香苑,才听到压抑的哭声,期间还夹杂着咒骂。 梁嬷嬷皱着眉,道:“王妃,奴婢去提醒一声。” “不用了,你在这等着。”颜雨笙命令梁嬷嬷守在门口,自顾进门。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看来周芷兰也没闲着,早就发泄过一场。 “现在知道哭,已经晚了。”颜雨笙的声音打断红嬷嬷的劝慰声,也将主仆二人下了一跳。 周芷兰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她时,眼里尽是挥之不去的阴狠:“都是你害的,你这扫把星,从你回来相府就遭难!” “现在背上谋逆的罪名,整个颜家都要死,你满意了?” 说到这,周芷兰想起什么似的,又呵呵笑了一声:“谋逆是要诛九族的,你作为颜家的嫡长女,哪怕嫁人了,血脉也是颜家的。” “等颜家覆灭,你以为你能昌盛几时?保不齐新帝多疑,将你一起杀了永绝后患!” “大夫人不是受不住打击成痴呆了?”颜雨笙也不恼,倚在门边淡淡道:“不管断不断绝关系,我都不是颜家的孩子。” 周芷兰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颜雨笙阴沉的眸子,才陡然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颜雨笙站在门口,也不介意,随手将椅子上的瓷片拨开坐下:“十几年前你借去长青寺祈福之名,带着怀孕的随侍。” “等她生下孩子,你便杀母留子,将孩子充作是你的,只是千算万算,你没料到姜家人会将孩子掉包。” “等你发现孩子被换已经晚了,你害怕被发现端倪不敢声张,左右都都不是你的孩子,谁都一样,所以你将错就错。” 周芷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道:“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话,贪生怕死就贪生怕死,居然为了撇清关系编造这些无根之谈!” “有没有根据,你比我还清楚。”颜雨笙收回笑意,声音骤然变冷:“周芷兰,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没有解释。”周芷兰脸上的震惊退去,冷笑道:“你就是我的孩子,哪怕你不认也没办法。” 颜雨笙也不管她说什么,只淡淡的问:“第三个孕妇,到底是谁?” 周芷兰沉默不语,不再看她。 颜雨笙已经料到这个场面了,也不着急,盯着自己的指甲,道:“周芷兰,新皇马上登基,你们这些逆贼家眷,谁还能活?” “你要是告诉我,我可以想办法帮你逃一命。” 周芷兰惨笑一声,道:“家里人都死了,我活着干什么?连家都没有。” “你还在乎家人?”颜雨笙冷笑道:“老夫人作为你的亲身母亲,你都能将她气死,我还以为除了姜雨烟,其余人都没在你眼里。” “哼。”周芷兰扯了扯嘴角,道:“你别白费心机了,既然都能查到第三个孕妇的存在,后面的你自己去查吧,我是不会说的。” 颜雨笙也不着急,起身环顾了一周,道:“想想你这辈子也真不值得,前半生风光无限,后半生亲情消散,连你在乎的女儿,都没看过你。” “要我是你,不等新皇下令,自己就了断了,不过看着样子,你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你不用拿这些话激我。”周芷兰抬起头,面带讥诮:“我的下场已经定了,不会跟你多说一个字。” “我就是要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你就是个野种,你母亲自甘下贱,不知道在哪里珠胎暗结怀上你。” “从前没见大夫人这般牙尖嘴利。”颜雨笙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好好等死吧。”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红嬷嬷身上:“红嬷嬷,你送送我。” “不许去!”周芷兰知道她的打算,尖叫一声,准备扑上来。 梁嬷嬷站在门口,见状死死拦住周芷兰。 红嬷嬷看了眼周芷兰,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选择跟着颜雨笙朝外走。 “嬷嬷伺候周芷兰几十年来,落得这个下场,实在可惜。”颜雨笙感叹道。 红嬷嬷顿了顿,带着哭腔道;“奴婢死不要紧,但夫人她……” 后面的话,颜雨笙知道是什么,打断道:“如果你愿意说,我刚才的话还算话。” 红嬷嬷一愣:“王妃的意思?” “将事情说出来。”颜雨笙站在院子里,远远看着周芷兰的院子门:“第三个孕妇,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是不是奴婢说了,您就想办法救夫人?”红嬷嬷有点不信。 颜雨笙点点头。 红嬷嬷咬了咬牙:“那女子,是夫人买回来的婢子,她精通医术,承诺能帮夫人怀上儿子。” “谁知道买进府后不久,夫人却发现那婢子有了身孕而夫人自个儿肚子没动静,因此,夫人想了个主意。” “等那婢子生下孩子后,将孩子当作是夫人所出,不管男女,好歹是相府第一个孩子。” 颜雨笙打断道:“这个主意,她也答应了?” 红嬷嬷知道那个她是谁,点头道:“为人奴婢,子女又能好到哪儿去,她答应了,孩子去当相府嫡女嫡子,那是多大的荣幸。” “然后呢?”颜雨笙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怔怔的:“她人呢?” 说到这,红嬷嬷叹了一声:“王妃也是在大宅子里待过的,自然知道,有你在,夫人不可能留下那婢子。” “万一有朝一日她心软,要认回你,岂不是乱套了?” 颜雨笙闭了闭眼:“你们在她生产后,杀了她?” “夫人的命令是。”红嬷嬷叹了一声:“但奴婢派去处理这件事的人念在她刚生产,可怜的很,留了一线,只将人丢在乱葬岗,并没下死手。” 颜雨笙听到这,冷笑了一声:“那日大雨,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在乱葬岗能活?” 红嬷嬷不敢搭话,低着头不敢反驳:“这就是王妃想知道的全部。” 颜雨笙皱了皱眉:“她,真的只是婢子?” 红嬷嬷皱着眉,不知道这个话什么意思:“她是夫人在茶楼遇到的,她主动说会医术,能帮夫人,求夫人收留,听王妃的意思,难道她别有身份?”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结局 颜雨笙仔细辨别红嬷嬷的脸色,并没发现异常,良久才道:“没有。” “那……”红嬷嬷有些忐忑,试探着问:“王妃答应的事……” “你先回去。”颜雨笙摆摆手,道:“答应的事,我会出手。” “多谢王妃。”红嬷嬷磕了个头:“往后,望王妃一路顺畅。” 颜雨笙没有回头。 回到王府,南鹤峥已经回来了,见她脸色不虞,担忧道:“周芷兰说了些什么?” “说不知道她的身份。”颜雨笙低低笑了笑:“还说那是个婢子而已。” “若她只是个婢子,估计早就没了。”南鹤峥顿了顿,道:“她要真是容娘,没那么容易死。” 说完,看了眼颜雨笙,又安慰道:“她是容娘的可能性更大,看来你这医术天赋,也是有所出处的。” 颜雨笙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脸色逐渐发白:“师傅?!” 南鹤峥陡然明白:“你的意思,你师傅是容娘?” 颜雨笙沉着脸,点点头:“一个医术高超的女子,我早该想到的。” 可真要是容娘,她前世怎么舍得看着她惨死? 亦或者,她压根没将自己放在心里? 颜雨笙心里百转千回,最终只惨笑一声:“或许,一开始就不是命,只是一场算计。” 南鹤峥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将她拥在怀中,喃喃道:“事情都结束了,等新皇地位稳固,我们就离开灵都,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儿安家。” “今日我已经将姜雨烟带去南奕铭的大牢中了,南奕铭在知道孩子是前太子的后,勃然大怒,把姜雨烟打了个半死,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新皇改了杀了他们的决定,准备让他们流放去边塞做苦力,而且用秘制毒药控制折磨,不担心他们会有翻身的机会。” “不光是他们,颜相府的人,连姜家四口也没逃过,一道流放。” 大仇得报后,本该是开心的,颜雨笙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的身世,还没解开! 容娘,还有那个神秘的天韵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着这个心思困顿,颜雨笙一连好几日没睡好,一闭眼,就是素未谋面的容娘,她师傅的身影交替。 连着四五日失眠后,南鹤峥看出不对劲,准备带她出去散散心。 但,收拾好准备上马车时,南鹤峥察觉到不对劲,将颜雨笙猛地带进怀里。 也正是那一瞬间,一把箭矢迎空而来,当的一声插在马车顶端。 上面,还带着一封信。 南鹤峥直觉不对,赶紧上前展开。 “雨笙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有些事情的真相别去细查,是我做母亲的对不起你,也是我自私。” “天韵大师是我,你师傅也是我,容娘,亦是我,这些年苟且偷生,只想寻个报仇的机会,现在终于如愿了,我替你父亲报仇,去九泉之下再见你父亲,也能安心。” “心如明镜,难得糊涂,为娘这一辈子,只对你不起,我不敢奢求你原谅,只能求你,就当没有我这娘亲,也别再追查。” 落款是容娘。 颜雨笙脸色刷白,咬着牙道:“果然如此,之前的猜想都是对的!” 南鹤峥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怎么知道咱们再查什么,别的不说,就连天韵大师她也知道?” “王爷的意思,她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颜雨笙也反应过来,赶紧吩咐白芷:“往刚才箭飞来的方向去追,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白芷不敢耽搁,和曾青几人全部追了出去。 颜雨笙则是拉着南鹤峥下车:“既然她在我们身边,肯定是王府的人,去查!” 很快,管家就将府上的下人,连送泔水的都没放过,全部叫到院子里。 大几十口人站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尽是迷茫,却鸦雀无声。 待管家全部将人叫了一遍后,才到颜雨笙和南鹤峥跟前复命:“王爷,王妃,府上的下人都在这,清点后发现少了一个烧火的渝婆子,一个负责采购的英婆子。” “英婆子在府上二十几年,是马夫家的婆子,两人育有一子,不是您要找的人,烧火渝婆子在府上近十年,脸上有一块骇人的疤痕。” “也正因为那块疤很,她性子孤僻,极少出门,也不愿意和任何人有来往,几日前就开始告假,到现在杳无音讯。” “小人已经派人去她登记的住处找了,估计马上就能回话。” 颜雨笙几乎能断定,那婆子就是容娘,是她生死不明的母亲! 原来这么多年,她没死,而是潜在端王府! 也难怪,先帝派多方势力都没找到她,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 不多时,就有人来汇报,渝婆子登记的住处是假的,完全找不到这个人了。 管家吩咐人接着找,颜雨笙却抬手制止了:“不用找了。” 管家看了南鹤峥一眼,南鹤峥摆了摆手,管家将人全部带走,没提渝婆子的事。 南鹤峥动了动嘴,想安慰颜雨笙,颜雨笙却率先开口,笑了笑道:“王爷,谁都不用找,从她的话,可以知道我父亲已经被皇上害死了。” “她多重身份变化,最后也就只为杀了皇上为父亲报仇,她成功了,也难怪皇上体内的毒,我怎么都解不开,她是我师傅啊,知道我会什么。” 南鹤峥下巴抵在她额头上,低声道:“别想。” “我不想了。”颜雨笙闭了闭眼:“王爷不是要带我出去游山玩水,等先帝下葬,咱们就启程。” “好。”南鹤峥郑重其事道:“咱们心愿都了了,连蜇莹拜托你的事都误打误撞查了出来,是北凛国三皇子做的手脚,只因裴格是四皇子的人。” “一个皇位,不惜牺牲一名良将,这三皇子死有余辜。” “嗯。”颜雨笙缓缓闭上眼,连日的疲惫,都在这天爆发,竟然沉沉睡着了。 半个月后,先皇大葬,新帝登基,定安王作为摄政王留在灵都,朝内重臣大换血,留下来的老臣,全是南鹤峥以前的追随者。 南鹤峥应了承诺,带着颜雨笙出去游玩,从灵都一路向北,直到南州。 南州气候喜人,四季长春,两人再此居住三年,当中还诞下两人的第一胎,是双生子,一儿一女。 三年后回灵都,颜雨笙的多方生意风生水起,成了不折不扣的首富。 纵使有很多事到现在也没个结局,但颜雨笙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能淡化一切,也能抚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