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有虎》 01-02 （一） 第十七天的午夜时候，纪陌终于等到那头优美漂亮的白虎醒了过来。 那白虎身形足足快两尺高，是以当牠醒过来后矫捷地向后一个蹬跃，疾速远离纪陌的同时亦将这本就不甚宽敞的洞穴生生掩住外头的落暮，霎时间，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便只馀那盏让纪陌提前在入夜前点起的灯。 在忽明忽暗的空间内与那头白虎对峙长达数多分鐘，却丝毫不见对方放下那自睁眼便凛然竖起的浓厚杀机，纪陌淡然望向牠漂亮得近似矢车菊兰的清澈双瞳，尔后似是耐心告罄般地，道：「……你打算就这样撑着，然后等血放乾吗？」 语落，白虎仍闻风不动，任凭看来绝顶漂亮柔顺的皮毛上头因动作太大而撕开的伤口逐渐浸染出片片鲜血，牠只是张开虎口，在思绪尚是混乱的情况下本能似地想要大吼来驱逐陌生因素，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然而也不知道到底为甚么，面对着眼前那淡然至极的少年，那头白虎却迟迟也没能吼出个一声半点来，于是见着对方眉眼间完全没有丝毫敌意的淡漠与悠然，末了牠也只是闭起虎口，继续维持着毛发直竖的状态，澈透的虎眸瞬亦不瞬地盯着纪陌瞧。 见状，纪陌微蹙起眉，不管牠放出的那更强烈的敌意，他边步步走近，边道：「别让我这十几天的治疗都白来了，快躺下。」 「……你的精神力还很混乱，是不是还记不清事？头痛得很？过来，我能帮你。」 白虎不动。 而纪陌见对方并不理睬他，却是鼻腔重重哼了一声，登时沉了几分神色，又道：「你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的，知道不？闹什么脾气，啊？」 逕自走近白虎，淡漠俊秀的少年便在牠作势要攻击前伸手一探，霎时一股柔软温暖的精神系异能铺天盖地地将白虎全身包裹住，那些个向外涌泛的血珠一时消失无踪，而白虎身上因激动而扯开的皮开肉绽也全数恢復如初，似是未曾有过任何伤口。 除却将伤口治癒之外，纪陌的精神力更是起了舒缓疏理的效果，是以等到他将精神力收回之后，便只瞧那隻身形庞大的白虎早退去了所有杀意，思绪回復清晰的牠终究认清了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更毫不嫌弃地在这荒林偏野中照顾了牠十几个日夜…… 一时间，白虎优雅从容地举步向前，尔后停在纪陌面前，昂起漂亮的颈项望向他，数秒过后，又镇定自若地在他修长笔直的腿旁伏下身躯，将人环绕于他贴于地面的前后足之间，然后状似满意地敛起了那双蓝瞳。 「……」纪陌最后先是踏了出去将不远处置于毛毯上的一本厚书拎至手中，尔后走回来到白虎足腿圈起的空间内就地坐下，他侧过身子靠上对方温热坚实的身躯，又伸手摸了摸他白中带黑、又走着兽形花纹的柔软皮毛，最后在那白虎一动不动望着他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后，和牠四目相对。 邃黑如墨的桃花眼上挑几分，纪陌淡然望着牠，最后脣角驀地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淡然笑意，道：「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纪陌。」指了指自己，一时间，少年显得清润又漂亮，「知道了么？白白。」 （二） 自从那日白虎醒来过后，等到纪陌也确定了牠身上那曾经皮开肉绽的伤口与有些折损的异能全数痊癒，便开始早晚去到哪都带上了这异能高到让他甚至无法探测的罕见异兽的日子。 美其名让牠多活筋动骨，大病完癒后便别失了身体的锻鍊，实而不过是走出了那两尺多高的洞穴后，有了那头白虎在，这一片绿野荒林中基本上便不再会有飞禽鸟兽对他不着眼的发出攻击。 到底是在一个未开化的境地，弱肉强食与物竞天择仍是牢不可破的生存法则。因此纪陌乐得如此，成天拎着白虎在荒林中探索，再不惧怕其他异兽的侵扰，而能稳妥地于三餐之前设陷引出些娇小瘦弱的异兽、又或任凭随着日子逐渐过去，越发喜爱缠着他的白虎用一身矫健及强大去猎取几顿丰盛的饭食。 至若平素懒得走远去深入这似是广袤无际的星球时，纪陌便会和白虎待在洞穴中窝上整日，心血来潮了便用精神力替白虎舒缓情绪、又或陪他谈些无关紧要话语──却从不与他自身有关，多数是目前他接触过的异兽种类又或花草形态什么的；而更多时候，纪陌只是一贯淡漠地翻阅着那几本早让他看过无数遍的厚书，边重覆咀嚼着书上的字句边用另隻空馀的手下意识抚摸着白虎的毛发。 且随着一天天日夜走得飞快，那打初始清冷至极的少年大多数时候便也都是窝在白虎的前后足间靠着牠的身体睡了过去，全然放松在那他认定了自己救下所有权便归他的白虎怀中，偶尔伸手揽上对方，毫无知觉地将自己摊平于对方面前。 而白虎亦几乎是寸步不离纪陌，时不时便将他圈于身旁，亦或温柔小心地用头蹭蹭他的腿腹、他的胸口、他的面颊。尤其是在纪陌睡去过后，亦或他佇立于白虎身前而未有回望的时候，白虎的兽瞳总显得格外清亮与温柔。 一年的时光就是这样过去的，星球上的生活虽然平淡，却不无趣。 纪陌这样鲜少有感情波动的人，也确实觉得满意得很。 他十三岁被双亲丢来这位于边缘、早让帝国捨弃的垃圾星球凯札拉后，五年过去，他从当初异能方觉醒、精神力最为暴动不稳的难驯状态中跌跌撞撞，凭藉着极少的物资与运气刻苦地碎牙吞血地在这星球上生存了下来，替自己寻了一处安全的洞穴，习得如何与不同的异兽们打交道，偶时瞧瞧当年随自己被一同扔下的包袋里的书籍，觉着日子过得无趣也漫长。 五年间，纪陌能感受到自己的异能日益庞大与充沛，基本上也清楚他的能力十有八九便是那传闻间仅次于帝级的、放眼帝国不出五位的十级治疗系。毕竟早在十三岁觉醒结束后，他本能地便晓得了自己天赋所带来的异能约莫有八级之高，在一眾平均四、五级的素质间煞是出类拔萃…… 可谁料想的到呢，他总淡然地勾起笑意，本该是帝国之力的他，却在能力甦醒几天后，一次常态性的昏睡间，让他那见识浅薄、平时也对他呼来唤去、打骂有之的普通人双亲假他人之手，扔来了这垃圾星球自生自灭。 他们不晓得他是兽型的治疗系异能者，只认定这父母本就双亡、一次罹难下让他们捡来的养子在数天没日没夜的高热后，成了怪物。而他们的世家名声远播整个特图拉星球，又如何能让这样的丑闻扫了他们的面子？ 随而，纪陌的遭弃似乎便也成了理所当然。 在那漫长的五年间，纪陌也想，到底特图拉星球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兽型异能者，倒没什么好牵掛或憎恨那些个不甚要紧之人，他生性本就凉薄，也不曾与那些人有过甚么情感，更没什么雄心壮志，因此于他而言，究竟要在哪里生存，差异实而也没那样的大。 只是他偶尔仍是觉着，一个人在这满目无法化作人形的纯粹异兽前，到底索然无味了些──直到那日，他意外在採集莓果时，瞧见了鲜血遍体、满身深可见骨的伤痕的一头漂亮白虎，正奄奄一息地昏厥于山谷底处，而对方那带着明显杀意的异能，却显着地随着牠失血渐多而逐渐减弱。 那时纪陌便想，就是牠了。 他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03-04 （三） 一年又数个月后，凯札拉星球。 某日溽暑午后，睡醒的纪陌打算着找白虎去西方那片丛林狩猎隻异兽来作晚上的饭食，他晓得这样闷热的天气下，兔形异兽柔韧有力的后腿最是适合在烤熟过后放冷食用，是以心中打定了想法，少年便探身到洞穴外头，一如既往地开口唤了白虎。 「白白，今天去西边的丛林，我们找隻兔形的……白白？」 等到纪陌发觉白虎并不如平常般待在洞穴外头一处突出高耸的巨巖上头晒太阳时，初次想到却找不到对方的奇异失落感让他好看的修眉少见地蹙起，纪陌然后将洞穴四周都一一探了遍，却仍然没有发觉白虎的踪影。 一时间，他一贯漠然的表情有些破裂，纷杂的思绪中纪陌惟一清晰的念头便是，从捡到白白以来，对方从来没有不在他面前超过四小时。然而从他睡前到现在，早过了七八个小时……白白会去哪里？ 见他没醒所以自己去狩猎了么？ 实在是除却纪陌惯性这一年多来做甚么都带上白虎外，那头优雅美丽的异兽也总不愿离纪陌太远，总喜爱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圈绕着他无论纪陌在做着何事，长此以往，纪陌根本不相信白虎是怕吵到他熟睡而自主地去狩猎了。 白白非常非常喜爱他，喜爱到甚至不愿意离开他多久或多远。 纪陌对这点的认知再清楚不过──虽然一开始他也曾想，怎么那样看来高贵兇猛，却十足优雅漂亮的虎兽竟能这样子依赖着人类，然而转个念头，他却觉得也好，嗯，很好，非常好。 ……然而现在对方不见了踪影，能是怎么个回事？ 正当纪陌盘算后进了洞穴将一些趁手的利刃捎上，淡淡想着总归去四处探探看能不能循到白虎的足跡时，他赫然便听见外头一声清亮有力的虎啸滔天而来。近乎下意识地，纪陌将手中的利刃们向后一扔，俐落地出了洞穴，而果然，衬着洞口处他燃起的火光熠耀，白虎一身繁复的虎纹显得格外高贵。 和那汪清澈的矢车菊蓝对上目光，纪陌愣了愣，带看清对方的身姿后旋即步履一顿，抿了抿脣，便将自己的精神力漫天盖地朝对方而去。 霎时，方才纪陌所见到的、白虎身上没有缘由出现的数道伤口便悉数痊癒，而他一贯清冷悦耳的嗓音却夹了几分怒意，「白白，你去哪里了？哪里弄这一身伤的？」 清秀少年漂亮的桃花眼中含着薄怒，他双手交叉于胸前，道：「快过来，我帮你疏疏精神力……下次想去哪里，叫上我知道不？我知道你异能比我还高，但……」 扭头不去看白虎直直瞅向他的柔和视线，纪陌望着远处不着边际的漆黯满目，他的嗓音最后细不可闻，「找不到你，我会担心啊……」 「纪陌。」 「嗯？」少年下意识的答道，许久没听过别人唤自己的名字，纪陌起先还觉着有些不习惯，然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心神一顿，登时抬首看向前方。 然后不待他瞧个仔细，下一秒他便迎头让人紧紧扣入怀中，顿时熟稔的味道与温度从怀抱着他的那人身上传来，他顿时习惯性地放松了警戒想……唔，是白白。 等……白白？ 人形的白白？兽形异能者？ 扬起脖颈，对上那揽着自己的高大男人时，纪陌不解的目光直接便撞入了对方一碧万顷的宵蓝，他有些不敢置信、沉默数秒，却又忽然理解了甚么似地抬起手，试探性地抚碰上对方的眼缘，唤道：「白白？」 「是我。」未有迟疑地，那人宠溺地回望他，并将怀抱更收紧了几分，俊美如刻的线条因他脣畔的笑意顿时柔和了几分，「……我是叶佐。」 被对方珍惜又温柔而霸道地吻上前，纪陌都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只馀下叶佐最后那句话，清晰而重要地在思绪间飞快跳跃。 「我是叶佐，也是你的白白。」 他说，然后放肆地掠夺起纪陌口腔中的所有氧气。 （四） 男人的吻是那样凶猛而热烈地侵占而来，对着纪陌的水润薄脣，叶佐先是迫不及待地将对方口腔内如劲风般扫荡了遍，无师自通般地将舌尖勾缠上纪陌柔软的舌，先是安抚似地在对方脣齿芬芳间转过几回，尔后便灵巧地将纪陌的舌勾去他自己那，细緻却又不留情地含吮着，企图用自己的气息浸满纪陌整个人。 动情的接吻水声毫无遮掩地在洞穴前响起，纪陌在反应过来后本欲推拒的手最后在叶佐霸道又温柔的开疆闢土下只轻抵在他温热坚实的胸口，他在此之前未经人事，是以早早便让叶佐吻得全身软了下来，只馀下一双手搁在胸口，仰头迷濛着从来都清冷漠然的双眸略有失神地望向男人。 微瞇着眸温柔啃咬着柔软而被自己弄得红肿明艳的双瓣，叶佐碧蓝的眸底仔细地映照出纪陌现下漂亮得更加过份的精緻五官，此刻他将全身的重量都依託在男人身上，眸底的茫然与清澈将那一贯生冷全数驱散，一池瀲灩明水地直向叶佐。 后者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去抗拒这样醇美甘甜的气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他贪婪地又将少年那片皓齿一一挨着走了个遍，直到对方终究敌不过这样的索要而快要无法喘息时他才暂作歇息。 望着少年俊秀的眉眼，叶佐死紧地将纪陌揽得更紧，紧得后者几乎都觉得骨头在发疼，他慢慢地吞吐着氧气，缓慢地等待思绪重新归位，然而方一抬首，又却再次迎上男人满目宵蓝底处漫天遍地的宠溺与温柔。 叶佐将吻细碎地落在纪陌发红的面颊上，又细吻着他紧緻腻白的肌肤，嗓音低哑而富满磁性，「对不起，但我忍不住……」 「别生我的气，好么？」 被唤着的人没有答话，而叶佐也耐心十足地只肇始不停反覆喃着纪陌的名字，等待他的少年将一切思路理清，来质问他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他身上、他们身上的所有事情。 然后叶佐想，那时候的纪陌肯定会失了平时疏离淡冷的样貌，会像方才、像现在安静地待在他怀中一样，浑身充满了灵动的色彩，漂亮得让人错不开眼。 「……叶佐？」少年将这两个字在心底反覆念了数遍，尔后才淡着嗓音开口唤道，却不是问句。 哪怕先前让叶佐亲吻得思绪全离，经过一番梳理与休息，向来敏锐聪颖的纪陌便也将发生的一切事情牵连上了关係。他虽然有些不悦对方变回人形后初次见面的无礼举动，却其实更要紧叶佐的现身所代表的一切。 纪陌想得挺简单，不管是异兽、还是同他一样能化作兽形的异能者，早在他一年前救下对方时，这个人、这隻兽，便完全只属于他了。 而这样想来，不过就是接个吻罢，纪陌想这也没有什么……何况在这一年多的时光中，他早就习惯对方气味的接近，对方突然其来的化形与动作，他一开始是讶然及吃惊，然而却也不反感，甚至觉着安心及安稳。 到底他想，无论是白白，还是叶佐，都是他的。 只是他一个人的，他纪陌的。 ……那其实怎样便都好了。 05-06 （五） 五年前，纪陌不过十三岁，觉醒异能之前，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中的世家孩子。而早在那时，他便也曾数次在特图拉星球上的各大通讯管道上听闻过叶家的名号。 一个足以与帝国世代掌权家族相媲美的军部大家。叶家所出，无一不是拔尖优秀的军人，更无一不是智慧、才能、面貌三管齐下天之骄子。 叶家的名号在帝国所掌控的百千个星球上都响得极盛也极过，然而亦是论谁也晓得，叶家与帝国家族是世代交好，从不因权力相衡而心生芥蒂。 帝国在偌大星系上能独佔鰲头，更逐年强盛，并非是没有缘由。 思及至此，纪陌将五年前自己所知的资讯搁于心底，想着然而如今叶家那传闻中比自己大上五岁，放眼整个星系再无第二人的、那天赋绝异的帝级雷火系异能者如今竟落得如此地步，他低垂了眉眼，冷然勾起脣角，不由得将自己也代入其中。 他并不晓得过往叶佐发生过甚么事情，更与化作人形的对方半分也不相熟，可他是那样喜爱那头白虎，珍惜他们共同相处的日子……如今纪陌想，就算变作人形，他也还是他最优雅漂亮的白白。 ──他的。 望着纪陌分神游离的思绪迟迟未归整下来，甚至途中呢喃似地将自己的名字唸了遍，清冷好听的嗓音敲击着耳膜的同时，叶佐俐落如刃的眉也微微蹙起，他没敢轻易打扰少年，只是维持着将对方环抱着的姿态，将双手往下放了些，轻松将少年托起在他的臂膀间，让纪陌带着草木香的气息直接散于胸口，嗅于鼻头。 半晌过后，叶佐总算听纪陌打破了沉静，哪怕他觉得自己挺满意这样始终搂着对方的姿势与时光。 怀中的少年挣脱出他的怀抱，双足落地，纤细削长的身躯站得笔直，他将让风吹散的墨发勾于耳后，邃深的桃花眸子淡漠而无声地来回打量着叶佐俊美如刻的面庞、尖挺的鼻樑与修淡的薄脣，见着对方绝韧有力的身材与挺拔稳重的姿态，尔后纪陌将目光放置那一汪如洗如澈的温柔中，撇了撇嘴。 然后他道：「纪陌，十八，十级治癒系兽形异能者。特图拉星球纪家独子，不过五年前让丢在这了。」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声声敲击在叶佐的心尖上。 男人看着这一年多来天天让自己以兽形姿态腻着的俊秀少年，这随着日子过去逐渐让他喜欢上的，外表清冷漠然实而温柔善良，有些任性有些彆扭，却清澈纯净的漂亮少年，觉得他出生二十三年来，首次感受到甚么叫做心疼人。 「我知道你是帝国本星上的叶家二子，叶佐。」不在意对方反应，纪陌将心中所想理了顺，便道：「二十三，帝级雷火系异能者，对吗？」 携着柔软笑意望向纪陌，叶佐頷首，哪怕不清楚对方这样挑明了讲的意欲为何，却也只在惋惜怀中有些空冷的情绪下专注地凝视少年。 等着少年继续。 「救了你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兽形异能者。凯札拉是垃圾星，这星球上除了我不应该有其他人类……」 纪陌顿了顿，再道：「我以为你有精神力是因为是帝级的异兽，却没想到……」 嗓音越转越低，末了纪陌却忽地一个跨步，白皙修长的双臂交互揽上叶佐的脖颈，他微踮起足履，昂首睁着好看的桃花眼，轻瞇着的眉眼边尽是仍略带青涩却惑人的风情。 「总之，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少年道，亦如一年多前叶佐初次醒来以兽形瞧见他时讲的同样。不过这次，少年又多补了句话，并将清冷的嗓音放得柔软而勾人，「叶佐，白白……我的。」 「纪陌。」少年又頷首示意了下自己，尔后似是知道男人先前的行为是对自己表达喜爱之情一般，他主动将柔软的润脣贴上叶佐的，并在男人驀地有些慌乱地屏息时探出舌尖尝试拨开他紧闭的脣缝，并道：「你的。」 「──就这样了，如何？」 （六） 大步流星地将少年抱入洞穴后放平于毛毯上头，未曾熄灭的火温驱走了丛林里低冷微凉的夜。叶佐将少年放倒，俯下身覆上那温热美好的躯体，垂首如窥伺猎物般紧紧瞅着此刻让他吻得全身软若一滩水的少年，后者细腻漂亮的肌肤全数晕上薄淡的红晕，纪陌不停眨着浸了水光的双瞳，眸底却实而对叶佐的行为明显写满了不解。 几乎是在少年那句宣示所有权的话语及最后那问句出来时，叶佐本当强韧有力的理智线倏地便断个乾净，不过一年多前那杀伐决断、冷漠俊美的无情帝王早已不存，他仅是本能似地晓得纪陌值得一切最好，而也真是那样美好得不可思议，便率先压上身子开始将吻漫落于少年全身。 从头至脚地，全身上下连同发后修美的脖颈连同大腿内侧好看的线条处，叶佐无一有失地虔诚地一一印上自己的跡痕，感受着少年因他的温度而陌生地颤抖，因他的亲吻而难以抗拒地从口中溢出细碎的呻吟，叶佐仔细又认真地舔舐着少年毫无瑕疵的躯体，将每一寸处都烙上他的专属。 然后也是在这宛若膜拜似的侵略中，纪陌挺着柔软又无力的漂亮身体，在清醒与茫然间听着叶佐将他是如何来到凯札拉星球的缘由一一道来，并感受着对方在亲吻啃咬之于，呢喃着话语时扑于肌肤上头的热度。 那熟稔的、温暖的、柔和的，属于白白的气味，属于叶佐的热度。 一年之前。 帝国本星上一场激烈的最高层级会议过后，最终投选后以一票之差决意由帝国最珍贵且强大的人才、星际上将叶佐，率领隶属于他个人的十四与十八星队及帝国派出的三七九十一星队，及其馀眾多资源配给，前往偌大本星系边缘处迎战来犯的、如今落居的星系紧邻他们的联邦。 本便不是多么轻松的战役，当该由其他上将领头率之，而非冒着有可能伤及叶佐的风险将这样稟赋的帝级雷火系异能者派出──并非叶佐不敌对方，亦非其他任何缘由，单便是衝着叶佐体内的殊异能力，帝国便失不起这样的人才。 然而到底强者并非为摆饰而生，叶佐更不是怯战之人，帝国高层有人那般盘量，亦有不少数认为当趁此次难得的机缘让联邦元气大伤，故主张该由叶佐领头，将联邦派来之军队灭尽，最好亦能生俘据闻此次将率兵而来的联邦数位强将，真正做到一举二得。 最终激进派于会议中小胜一筹。叶佐亦备好一切依循着拟定好的战略与仍以为不为人知的联邦军队于星系边缘肇起战火烽烟，双方大战不过数日，末了联邦军队便已不敌叶佐那压倒性的强大异能，尚能逃出死生之天者倖倖然败战而返。而馀留下者，自戕者有，归顺者有，此外，叶佐亦果真依帝国所望生俘了一位联邦上将。 却也不料，在六大星队休整过后，将打算返回帝国本星那日，便是那上将竟趁眾人未稍加注意之际，凭藉着强大的精神力衝破帝国施加于他的禁錮，引爆本体，并在无数威压过人的精神力洩尽当前，衝至叶佐所在的位置。 两人方打照面，那星将便将剩馀精神力全数一涌而出，尔后似更凭藉了联邦研发的某种手段或武器，竟将二人所在的空间生生撕裂出一道口缝，霎时劲风颳扫，连叶佐这帝级的雷火系异能者都措手不及，登时二人便一同被偌大引力拉入那空间裂缝中…… 随后，口缝一合，二人竟是再无了踪影。 07-08 （七） 等到叶佐自那偌大的爆炸馀威下清醒过来之时，便是纪陌照顾他的第十七个晚夜，亦是他以原形白虎之姿与少年初次打过照面的那日。 化作兽形的叶佐并非口不能言，然而起先他先是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亦不晓得那救了自己的俊秀少年到底心性如何，便也未作任何表态。当时他仅是讶然少年身上那充沛浩然的十级精神力，更为对方同样可遇不可求的少见治癒系异能起了兴趣与几分庆幸──他想，若是无少年的出手相援，他怕是早身死魂亡。 而后来叶佐亦晓得了他竟是到了早让帝国判定人类无以居住过后遗弃的凯札拉垃圾星上头，也晓得当时的时空撕裂让他非但被扭转传送到这离着帝国本星最是遥远、且更与大战那处成对角线的星系另一边隅。 他的精神力与肉体皆曾一度因耐不住空间扭转的风暴而遍体鳞伤，是这少年耐心十足地日夜照顾他，也是这名唤纪陌的清冷少年，在第一日对自己宣示了莫名的所有权后，在此后的一年间从未遗弃过他，更总让他察觉少年漠然疏离的表面下，那真正的、柔软善良的美好质地。 叶佐并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喜欢上了纪陌，或许是在每一个少年搂着他睡去的微凉夜晚里，或是一人一兽漫步在丛林里、安歇在洞穴里寧静舒缓的氛围中，又或是他以白虎的姿态捕猎到其他异兽后少年那彷若润上水光的漂亮桃花眼写满的讚赏与满意间，更或者，是少年总出神望向远方的姿态是他翻动书页时专注的神态…… 当叶佐发觉自己会因为纪陌的指腹触上自己的皮毛而欣喜、会因他口中轻柔又和缓地唤着自己为白白而雀跃、会因少年极其偶尔才会显露在他面前的脆弱样貌而心疼时，叶佐便已认清自己对那少年的情感了。 他想要他，想要这少年只属于他一个人，想要少年永远都如过去每个日夜般将自己视为所有物地柔和相待……那是他爱的少年，他的纪陌，陪他走过最孤立无援的岁月，也将与他走过未来的风华流年。 然而早拥有了恢復人形能力的叶佐却迟迟不敢脱离兽形的型态，他揣着连面对外敌来袭都不曾有过的担忧与忐忑，剥去了从来肃然果断的冷情作风与心性，在那宛若刺蝟的俊秀少年面前，叶佐的确怕若晓得了他的真实身份，与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欺骗……纪陌会转身便走，再也不看一眼那曾让他搂着多紧、下意识依赖不已的优美虎兽。 ──好在没有。他的少年的佔有慾与依赖感比他想得还要深，他的纪陌能原谅他所隐瞒的一切甚至单纯地回应他别有居心的举止。 细细亲吻舔舐过纪陌全身上下每一吋处过后，叶佐忍着下腹灼热的坚挺与满心的欢喜将全身早已佈满青紫吻痕的发晕少年搂在怀中，指尖缓慢抚过那眼角上挑的桃花水眸、掠过那明艳红肿的饱满薄脣，最后停留在触感细腻的修美脖颈处，叶佐只觉得掌间的白皙纤弱得过份，状似一捏即碎，而他同样，幸福得想死。 最后在变回虎形将少年搂着暖和睡去之前，叶佐凑到纪陌耳畔，告诉他自己今夜的消失，是因为驀地感受到与他血缘一脉相承的弟弟以灵魂精神力的漫天呼唤，而在惊讶与仓促之下，他这才急忙衝入丛林初次回到了当初跌落的山崖边──那整个凯札拉星球最边缘的位置──并同样以灵魂精神力回应对方。 然后叶佐这才晓得，在一年多的搜索过后，由他弟弟叶安中将从帝国本星派出的搜索队，抱着好歹一试的心态，终究来到了凯札拉所在的废弃星球带。 于是，叶安中将那从未接收过回覆的灵魂精神力呼唤，竟首次得到了应答。 （八） 朦胧间依循着叶佐的节奏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纪陌本想讲些甚么，最终却在那让人浑身发软的无数亲吻、以及男人变回白虎后令他熟稔不已的怀抱中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并发觉自己整个身躯都让白虎紧紧扣着的纪陌在清晨洒入洞穴的天光中耐住了性子，他维持着待在白虎温热身躯间的姿势，边整理着纷杂的思绪边下意识以掌指抚摸上那柔顺光滑的皮毛。 奔驰不息的想法间，他只想，呵，怎么就恰好能是同一个人同一隻兽呢，他的白白…… 最后出走的思神在驀然对上虎兽那双澈蓝双瞳时迅速拉回，然后纪陌无奈地叹息，稍稍移动了下身体挣脱了白虎的怀抱，尔后在面对着叶佐兽形的状态将双手揽上牠有些宽大的脖颈──哪怕他其实揽不全而仅能掛趴似地摊在虎兽身上──少年这样道：「……昨晚你答应了，对吧？」 顿了顿，倏地他的眉眼却又冷了下来，「谈好了就别想反悔了，嗯？」 纪陌道，再一次告诉叶佐他并不那样在乎他的真实身份他的背景，他只要他这个人这隻兽，要他的白白，其他一切于他而言，从来都没能重要到足以让他却步于好不容易得来的依靠。 而至若叶佐对他做出的那些过份亲密的举动，在纪陌看来，哪怕后来亲吻他全身的发展有些太超出他以为与预期了些──他是那样不习惯别人近他的身，更遑论那样深刻又携满了情意的亲吻与凝视──可少年却无法否认那陌生却真实的愉悦与快感几乎攻城掠池地爬过了他的骨髓深浅，让他颤抖。 于是他想，若那便是叶佐用来表达对自己惟一且最强烈的喜爱的话，唔，好吧，只要白白永远不离开他──那一切似乎也不是那样得难以令人接受。 而似乎是完全能理解纪陌的思维运转与话中涵义，虎兽漂亮的蓝瞳眨了復眨，随后下一瞬间，纪陌便感受到自己面颊突然被一温热湿润的东西覆上，他下意识地想闪躲，然而等到他意会过来那是叶佐白虎型态的舌头时，却又缓下力道让对方用这有些奇异的方式表达他的情绪。 等到纪陌全身上下几乎都让叶佐的虎舌给舔了遍后，他微蹙眉垂首拉扯了下自己湿透的全身，又旋即有些讶然地看着他的白白顷刻间再次变成了那俊美刚毅的成熟男人，少年从来清冷漠然的清秀面容霎时写满了不解。 「不会反悔，绝不会……你也永远别反悔，好吗？」男人低哑好听的嗓音扑散于耳畔时，纪陌才发现自己又让对方抱个死紧。 而叶佐先前那有些突兀的动作，少年此刻突地便有些心领神会了── 圈地标记，嗯？ 思及至此，纪陌鲜见地有些想笑，便也不由自主勾起了脣角。而叶佐看见他的少年那宛若寒冰消融、化水迎春，好看得有些过份的漂亮笑容，先是一愣，尔后心跳竟不由自主地颤动着胸腔，近乎无可抗力地他收紧揽着纪陌的力道，再一口重重啃咬上少年的脖颈。 「纪陌……答应我……」语落，叶佐急不可待地便想顺着少年优美的线条舔舐上他的薄脣，却不料，竟在即将触碰到那温热双瓣前，被纪陌突然伸出的手给向侧旁拨了开来。 然后顺应直觉地、在纪陌看清叶佐澈眸底处对自己那漫天的佔有慾及爱恋，更有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慾望的情绪时，少年只将白皙纤长的食指指尖抵于叶佐削薄的脣央，上挑着桃花眼，望着人的眸子便无意识地流转起媚人的风情。 「白白，你要不先说说叶安中将的事？」 09-10 （九） 然而纪陌的清冷与直觉性对叶佐的驯服，却终究敌不过他轻浅一笑勾起后者的那势如破竹的燥热慾望。 叶佐死死紧绷着身躯，竭尽所能地压抑忽然躁动起的精神力与全身上下来回奔走的衝动，可便在他即将平息自己滔天的慾望时，纪陌却因不解是他哪句错话竟让他的白白会表露出那样的神色之下，将按压于他脣央的指尖转了个弯，不自觉便如若从前抚摸虎兽一般地温柔抚上男人面颊，那样怜惜又心疼的姿态及眉眼，几乎瞬间便让叶佐杀红了眼，旋即一声压抑于喉头的低吼过后，他再次将少年放倒于毛毯上。 然后扑天盖地的吮咬便再也没了止息的可能。 下身硕大的坚挺在耐心十足地开拓过、尔后顺利进去少年温暖紧窒的体内时，叶佐不由得放下节奏，打算给他的纪陌带来初次温柔细緻的体会。 然而却在少年无意识的呢喃与呻吟、甚至那美丽的腰身更无师自通地微微摆动时，叶佐终是忍耐不住而肇起了一次又一次深入的猛烈抽插，肆意地在少年的甬道间佈满他的气息，更将自己的东西无数次灌进少年的体内、喷洒于他精緻漂亮的脸上，最后在少年终于撑不住而昏眩过去后，叶佐甚至情动地猛然化为虎兽的型态，就着少年沾满液体的穴道重新将那更为粗大的阳物狠狠埋根顶入…… 纪陌于是便在眩晕与清醒间轮流被叶佐以兽形及人形的姿态来回操弄，幽穴却因着他治癒系的十级回復能力而从未真正受过伤，却也让男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换过无数姿势，将自己的东西次次闯入那将它夹得又紧又舒服的地处── 叶佐早已记不清自己凭藉着强大的精神力最后抱着纪陌究竟做了几回，只晓得回神过来之时外头早已从黑夜过了清晨又至了傍晚，而全身沾满他的痕跡的俊秀少年早深深昏睡过去，那精緻漂亮的面上因事后的馀韵更散发出别样的诱人风情。 凝视着那样的纪陌，叶佐最终收回了他欲将对方拆骨入腹再来一回的衝动，饜足地抱起少年以着两人总在丛林里的溪泉边打来的清水将他洗净，然后轻柔将略轻的身躯抱起，铺上纪陌别套乾净的衣物做为薄垫，这才搂着他满足地闔上双眼。 在全然失去意识之前，叶佐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活得足够好了，更足够幸运。 他生命中前二十三年的冷漠与冷情，似乎全是为了遇见这样的一个人，遇见他最美好的少年，然后他会为了他无法克制地显得急躁又霸道、幼稚又轻率，却也因他而学会了什么是在意，什么是情感。 （十） 三日后。 当由叶安中将领头率领着偌大搜索星队将落凯札拉星球时，收拾好简便的行囊，牵着叶佐的手纪陌依然那般漠然清冷地佇立于眾人前，他的姿态随意而慵懒，背脊却始终笔挺修长，漂亮淡然的神色与眉眼哪怕迎着无数人各样的目光也不曾有过丝毫怯惧。 甚至当叶安中将顶着与叶佐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越过手下走来他们面前时，少年也仅是从容地开口介绍自己，而一旁温柔又宠溺地望着他的那挺拔俊美的男人矢车菊般澄澈的宵蓝瞳孔里，完完整整只剩下少年一人。 俊秀少年对上叶安中将的视线，薄脣缓慢却确实地勾起下弦月的弧度，然后道：「您好，叶安中将，我是叶佐的爱人，纪陌。」 纪陌曾想，若能与白白永远待在凯札拉星球就足够了。可当三日前他浑身发软的醒过来时、当他听见叶佐真挚不过的那些话时，他便想，果然吧，其实能与这个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好。 毕竟除了他的白白之外，再没有人对他说出那种话时，能让他感到心跳驀然地加快，感受到活着的美好……更能让他瞬刻间理解，甚么是相伴，甚么是爱。 ──和我一起回帝国本星，好吗？ ──你可以再不用管特图拉纪家的事，你与他们无关，只是我的爱人……你会和我一起生活、一起变强、一起变老，我能带你看遍帝国的全部，能让你安心地发展自己的能力，也能…… ──嗯，其实就像我们过去一年多的生活一样，不管再来会有多少危险或是光荣，我都会保护你，用生命保护你……所以，和我一起走吧？ 男人在心底说，我最美丽的少年，我只有你了。 然后对少年道：我是你的白白，不是么？ 他说：纪陌，你离开我，无异于杀了我。 「……所以选吧。选爱我，或放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