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攻略对象[GL]》 不可攻略对象[GL]_1 《不可攻略对象》作者:或许有一天 文案: 生活在一本被穿烂了的书里,作为主角的钟韶自然是很多人的攻略对象,但是作为一个曾经被攻略,重生后自带了“读心术”的主角,她对攻略者的厌恶可谓是根深蒂固,于是顺利成为了传说中的不可攻略对象…… 奉上了万千金银,献上了一片忠心,赔上了卿卿性命,然而这些攻略者通通都失败了。事实上攻略钟韶只需要一块桂花糕…… 钟韶九岁时,母亲离家,父亲病逝,她流落街头。然后在一个时辰之内,她收到了一堆金银,三个陌生人说要带她回家收留她,然而她读到了这些人的心声…… 攻略者:系统,主角好感度涨没涨? 系统:主角好感度目前为0……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10。 攻略者:为什么,为什么好感度还会减?难道主角从小心高气傲,受不了人施舍/接济/收留! 钟韶:不,因为你不怀好意,还太蠢了!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韶,苏墨 ┃ 配角:各种攻略者 ┃ 其它:穿越,反攻略,gl 作品简评 某日醒来,钟韶突然发现世界变了,身边无时无刻有人想要接近她不说,这些人身上还有“孤魂野鬼”纠缠。她惊恐,她防备,她逃避,可是总也躲不开这些仿佛无孔不入的人。多年以后,她明白过来,这些人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这些人是身负系统的攻略者,而且还是一群逗比!一个攻略者会让钟韶的人生凄苦收场,但一群攻略者却可以让她摆脱前世的悲剧结局,过上顺风顺水的美好生活。本文基调整体轻松,攻略者负责搞笑,负责助攻,负责提供金手指。不同于传统攻略文,本文角度反转,站在被攻略者的角度看待一群攻略者的攻略,当掌握了主动权之后,原本以为面目可憎的攻略者,其实各有各的可爱之处……作者文笔流畅,文风诙谐,可以让读者们和主角一起重新成长,一起体会攻略者们的攻略不易,是一篇值得一读的轻松好文。 上卷:安阳往事 第1章 进城 自六月下旬入伏,天气便是越发的炎热了,不仅白天热得人心浮气躁,便是夜间也不得安歇。 钟韶趟在床上,脸上的汗水不断的往外冒,轻薄的夏衣早已被汗水浸透,身下的凉席也早没了丝毫的凉意,一夜就在她翻来覆去烙煎饼似得过程中过去了。 清晨,天还没放亮,一夜不得安眠的钟韶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入目,一片漆黑。 钟韶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瞪大眼也看不清眼前的情景,但她却莫名生出了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头有些疼,钟韶单手撑着脑袋静静地坐在床上,并没有去点灯。也不知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好,被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影响,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不过清醒后回头想想,梦醒之后忘记梦境也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并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在钟韶撑着脑袋醒神的当口,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阿韶,快出来,我们该出门了,再不走天就亮了,这两天日头可毒着呢。 天还未亮,杨柳村里本是一片寂静,这一声打破了静谧,左右并无人声传来,却惊起了一片犬吠。 哦,来了。忙开口答应一声,刚还撑着头醒神的钟韶顿时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破旧的木板床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破败的茅草屋里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钟韶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浸得半湿了,但她并没有衣服可以换,也顾不得这许多,只简单的从水缸里舀了水来漱了口,顺便抹了把脸就匆匆跑出去了。 茅草屋外有一圈儿简单的篱笆,给这破屋添了个简陋的小院儿。 洗漱过后,钟韶一边扭头把脸上的水迹蹭在衣服上,一边急匆匆的跑到小院的一角拎起个木笼,然后便再没耽搁的打开院门出去了。 院门外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却是一对父子,刚才开口喊她的便是那孩子。 阿韶。小孩儿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钟韶随手将门一带就跑了过去,冲着两人喊道:张二叔,大力。 此时天还没有放亮,只隐隐约约能看得见人看得见路。那姓张的汉子点点头,惯来寡言少语的人只简单的应了一声:嗯,走吧。说完,转身向着出村的路上走去。 两个孩子赶紧跟在了后面,也不怕这黑灯瞎火的,凑在一处便说起了话来。 今日三人一大早出门是要去二十里外的洛城卖东西的,姓张的汉子是个樵夫,每日都会上山砍柴,隔日就担了柴去洛城卖。洛城虽远,但柴木只有担去了那里才能多卖上几个钱,对于村里的穷苦人来说,这几个钱便也值得这劳累了。 钟韶当然不是去洛城卖柴禾的,她年纪小也担不动那么多柴禾走那么远的路。只是前两天她好不容易在山上逮了两只野兔,家中的存粮又告罄了,这才想着进城去卖了兔子换些粮。 张二叔是整个杨柳村去洛城去得最勤快的人了,钟韶恰好和他儿子张大力关系不错,于是便央了张大力求张二叔带她一起去洛城。张二叔本不想带着个脚程慢的孩子,但看她无父无母的可怜,到底答应了,谁知张大力这小子见了热闹,也死活跟着要去长见识。 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总归今天是走不快了。张二叔受不了儿子闹腾,最后也答应了,这才有了今早三人同行的情景。 ********************************************************* 洛城是繁华的,还不等进城,远远地看见那高大的城楼就足以震慑人心。 钟韶和张大力都是第一次见着这样高大的城楼,远远望见便忍不住驻足。但两个孩子看着那城楼,心中却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兴奋激动。原因无他,实在是太累太饿太热太渴了。 二十里路并不算近,尤其是对于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 从天黑走到天亮,再从天亮走到日上三竿,夏日骄阳的威力渐渐地发挥了出来,太阳明晃晃的炙烤着大地,连路边的草木都有些受不了的发蔫,更遑论人了。 钟韶第一回走这么远的路,她清楚的感觉到了脚底的疼痛,不用脱鞋也知道定是起了水泡了。可这还不是最让人觉得难熬的,最难熬的是那口干舌燥的感觉——她第一回去洛城,不知道要走这么久,没带水,即便张家父子带了水分了她一些,这会儿也早已经喝尽了。 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原本的干渴并没有得到半分纾解,钟韶看着远处的城楼问道:张二叔,那就是洛城吧?我们快到了? 张大力闻言也来了精神,顿时抬头看向他爹:爹,还要走多久啊? 不可攻略对象[GL]_2 张二叔担着柴,一身衣服已经汗湿了大半,将原本深褐色的衣服染得颜色更深了几分。他撩起衣襟擦了擦汗,看着远处的城楼说道:走吧,再走一刻钟。 一听还有一刻钟,张大力顿时就蔫儿了,心中直后悔自己非要跟来。 眼看着张二叔脚下不停的向着洛城的方向走去,两个小的赶忙跟上,张大力扯着他爹的一片衣角缠闹:爹,好热好渴,进城了给我买薄荷水喝成吗? 薄荷水就是薄荷泡的水,最是清凉解暑,里面还加了糖,带着淡淡的甜味儿,在这样的天气里向来得人青睐,洛城的大街小巷里多的是摊子卖这个。 钟韶听着也忍不住有些向往,但张二叔显然不这么想,他拧着眉说道:进城了,找点儿井水喝就得了,想什么薄荷水?! 薄荷水两文钱一碗,都够买两个馒头了,这么金贵,还不是两口就没了?辛辛苦苦砍一担柴来卖,也不过七八十文的进项,哪里能这般浪费。 张大力苦了脸,却也不敢找他爹闹。寻常事闹一闹也就算了,他今日跟着他爹走了这一遭,也知道钱来得不容易,他家更不富裕,不能随着性子乱花。 钟韶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笼子,又看了看张大力那蔫头耷脑的模样,终是拿胳膊肘捅了捅他道:大力,等进城把兔子卖了,我请你喝薄荷水。 张大力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可是看看钟韶那黑瘦的小脸,他终于还是塌下了肩膀说道:算了吧,你家都没米下锅了,喝什么薄荷水啊。进城之后还是听我爹的,找点儿井水喝吧。 钟家和张家不一样,张家一直那么穷,而当年钟家可是十里八村最富裕的人家,一家子还识文断字。可惜钟韶她爹命不好,自从她娘跟人跑了之后,无心家业不说,身体还每况愈下。那么大的家业,最后都换做了一碗碗的苦药汤子,直到年前人走了,也就留了那么个破草房给钟韶。 钟韶不记得她娘长什么样了,从她记事开始,她的生命里就没有这个人。她只记得她爹日日咳夜夜咳,家里终年萦绕着苦涩的药味儿,还有那一件件被送去当铺的东西,一张张卖掉的地契房契,到了年前她爹去了的时候,除了伤心难过之外,她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无论对于她,还是她爹,或许死亡都是一种解脱。 听了张大力的话,钟韶颇为豪爽的一笑:没事儿,就两文钱,今日把兔子卖了,咱们明儿再去山上逮! 张大力听了,顿时拍着胸脯道:那明天叫上我,我帮你。 钟韶高兴的应了一声,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今日过去,她便再没有上山去逮兔子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有一种浓浓的种田味儿,但可惜本文并不是种田文…… 依旧女扮男装文,主角重生,但是没有前世的具体记忆,只有判断的本能和读心术 第2章 这人是不是傻啊 洛城的繁华远不是出身乡野,从未离开过村子的两个孩子可以想象的。 张二叔来洛城的次数多,对洛城果然是熟悉的,三人刚进了城他便领着两个小的找了一处水井。一桶水打上来,三人咕噜咕噜喝了个够,张大力也不想着薄荷水了,这清凉的井水便足以解渴,一口气喝了个半饱,人却是精神了起来。 钟韶提着装兔子的木笼,看着张二叔往装水的竹筒里灌水,又扭头看了看洛城宽敞的街道,忍不住问道:张二叔,我的兔子要去哪里卖啊? 洛城和杨柳村明显不同,即使他们刚进城没走几步,也可初窥此地的繁盛。不说街道两边的屋子都是青砖的看着就气派,就连地上的路都是青石板铺就,平坦又干净。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钟韶有些生怯,但不知为何,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必害怕,甚至不必放在心里。 张二叔灌好了水,一边往腰上的系扣挂,一边想了想说道:你这兔子不够肥,酒肆之类的地方可能不会要,只能在街边卖了。说完又将柴担了起来:走吧,我与你一起。 钟韶听了,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张二叔。 张二叔是个老实人,老实到了甚至不会变通的地步。他经年累月的砍了柴来洛城卖,但直到现在为止,他的柴基本还是散卖的,没什么相熟的客人,更没与哪家酒肆饭馆之类的定下买卖。换句话说,即便不陪着钟韶一起在街边等卖,他也只能担着柴满城转悠。 三人很快到了集市所在的街道,也不拘地方,张二叔找到个空位便将柴放了下来。然后他也不吆喝,坐在柴担子后面就等着客人上门,但街上行人来来去去,却没有几个人往这边看上一眼的。 钟韶就跟在张二叔身边,她把装兔子的木笼放在了柴担子旁边,然后人蹲坐在了一截台阶上。想了想,怕别人不知道她卖什么,便干脆从笼子里拎了只兔子出来抱在了怀里,一边摸着兔子柔软的毛,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来往的行人,希望有人能看上了她的兔子过来问价。 可惜,钟韶从山上逮来的兔子都是半大的,确实如张二叔说的那样不够肥,也没什么人问津。 张大力和钟韶并肩坐着,却不如钟韶那样坐得住。他如今喝饱了水又啃了半个他爹带来的胡饼,有了精神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心中又没有事,一时间左顾右盼的,仿佛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一般。 就这样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人走到了钟韶面前。那是一个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人,她看了两眼钟韶抱在怀里的兔子,问她:这兔子怎么卖? 钟韶想了想,小心的报出一个数字:八十文一只。 妇人扭头就走了,连价也没还。 八十文一只兔子其实不算贵,哪怕钟韶逮的这两只兔子不够肥,但也是肉。这年头,刚太平下来没几年,吃的都贵,尤其是肉。 钟韶被那妇人的态度弄得心里很是没底,她抱着兔子看着那妇人远去的背影,多少有些无措。等人走得远到看不见了,她才扭头去问张二叔,有些小心翼翼的:张二叔,我是不是卖太贵了? 张二叔想了想,觉得钟韶报出的价其实挺公道的,但话到了嘴边他还是说道:要不,你再便宜点吧。 钟韶看着两只兔子有些拿不准主意,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点了头。 又等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太太停在了钟韶的面前,问价:兔子咋卖? 钟韶看了看老太太,自觉降价:七十五文一只。 老太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兔子,也没有还价,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 钟韶沮丧了起来,她来洛城之前其实找人问过,山上的野兔在洛城可以卖到一百文的。不过她自觉兔子不够肥,这才喊了八十文,谁知人家连价都不还就走了,如今降到七十五文也没人买。 她不自觉的扭头去看张二叔,张二叔张了张嘴,最后只道:等等,等等吧。 是啊,除了继续等,也没什么办法了,毕竟家里的米缸都已经见底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问价,钟韶无奈之下已经将价降到了七十文,可依然没有人买走她那两只兔子。这时候别说入城前答应张大力请他喝的薄荷水了,钟韶都开始为下一顿饭发愁了。 有人来问张二叔买柴了,一担柴的价格例来都是那样,没什么好讲价的,买柴的人看张二叔的柴木够干够好,便很快定下了。不过这柴是需要张二叔担着送上门去的,于是在与买柴的人说定之后,张二叔又回头看了看两个小的,有些犹豫要不要叫上他们一起走这一趟。 阿韶,大力,你们……张二叔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突然走了过来。 这条街是洛城的一个小集市所在,卖的却只是最基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来来往往要么是摆摊卖东西的小贩,要么是挎着篮子挑选东西的妇人姑娘,偶尔还有几个闲汉在街上晃悠,但无论怎么说,这地方也不像那些富家公子哥会来的地方。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很奇怪,很扎眼,而更奇怪扎眼的是他带着一脸如沐春风的笑,目标明确的径直走到了钟韶面前。 钟韶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明知道看这人的穿着打扮定是非富即贵,心里却莫名的平静。倒是一旁的张二叔和张大力,看着公子哥靠近,都有些不自在,或者说本能的有些畏惧怯懦。 不可攻略对象[GL]_3 不过钟韶到底是张二叔带进城的,他捏了捏衣摆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询问,便听那公子哥拿着一副好听的嗓音问道:你这兔子怎么卖? 竟然是来买兔子的吗?! 张二叔有些懵,一旁等着送柴的买柴人也有些懵,连带着张大力都呆呆的一起看向了那公子哥。 公子哥穿着锦衣华服,长得更是一表人才,想来身份定然不俗。面对几人的目光他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笑得灿烂温和,只目光专注的看着钟韶,似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一般。 钟韶不太喜欢这样的目光,不过见人问价还是回道:七十文一只。 公子哥一听,便干脆的说道:你有几只,都给我吧。 钟韶虽然本能的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但听到他说要把自己的兔子都买去,还是高兴了起来。她当即站起身来,一边将怀里的兔子放进木笼,一边说道:这里有两只,一共一百四十文。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钟韶直接将装着兔子的木笼递了过去,那公子哥递过来的却不是钟韶以为的铜钱,而是一锭雪亮雪亮的银锭。 张二叔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银锭,已经愣在了当场,旁边的买柴人和张大力同样如此。 钟韶家原本富裕,她小时候倒是见过银锭子的,目光往那雪亮的银锭上一扫,估摸着这一锭得有五十两。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有些为难的说道:公子,你这银子太多,我……找不开的。 公子哥不以为意,硬是将那银锭塞到了钟韶的手里,笑道:我观小友可亲,想与你交个朋友,银钱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这点银子不必放在心上。 钟韶呆呆的看着被硬塞到手里的银锭,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依旧笑得如沐春风的公子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是不是傻啊?! 第3章 古怪的心声 不怪钟韶不识好歹会这样想,和她一般想法的还有张二叔、买柴人和尚且年幼的张大力。 钟韶长得并不出众,和张大力两人站在一处也不算出挑,身上的衣服更是破旧又不合身。就这般模样,这公子哥还说什么观她可亲,要与她交朋友,不是鬼扯又是什么? 这样的人,要么别有图谋,要么傻,要么别有图谋还傻! 之所以让钟韶觉得他傻,原因有三。其一,这人给钱的理由太敷衍了,是人都不会信。其二,这人的别有图谋都写在脸上了,连个九岁的孩子都瞒不过。其三,这人连给钱都不会给,就这么大咧咧的在大街上拿出一锭银子给了个孩子,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旁边都有闲汉两眼放光的看过来了! 钟韶觉得,银钱虽好,但就这么个脑子有病的人,还是别搭理好了。他给自己钱压根不是帮自己度过难关,而是帮自己招祸啊! 举起的兔笼子收了回来,钟韶重新放下笼子蹲坐下来,她抱着膝盯着木笼说道:算了,我没那么多钱找你,兔子我不卖了。 张二叔闻言偷偷松了口气,不过看着那公子哥的目光中却带着警惕。他没钟韶想得那么多,他就是觉得这个公子哥很古怪,虽然他穿得富贵,但说不定就是个人贩子呢!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阿韶拒绝得没错,只要别惹得人恼羞成怒就好。 居然被拒绝了! 有偷偷围观的人觉得诧异,那给钱的公子哥同样诧异,不过他脸上的诧异只是一闪而逝。 钟韶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那公子哥的声音:系统,主角果然不一样呢,她家米缸都见底了,居然还不要我的钱,这么有骨气要怎么攻略啊?!我还想和她来场相识于微呢! 这声音略有些奇怪,虽然听着是那公子哥的声音没错,但并不像是寻常开口说话,而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带着些许沉闷,并不是十分真切。 钟韶疑惑的抬头,并没有看见那公子哥张口,但不等她狐疑猜忌,便又听到另一个更加奇怪的声音回话了:宿主加油,主角如果那么容易攻略,这个位面就不是S级了。不要想着一步登天,现在就算是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瞳孔微缩,这一次钟韶很肯定,这声音的来源就是那公子哥的身上!但是他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变化,而刚才那道声音更是奇怪,平铺直叙没有半点儿感情起伏,莫名就让人觉得诡异。 难不成这人是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了?! 钟韶吓得身子都绷紧了,她的目光扫过周围人,却发现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听见这一番对话。围观的人依旧指指点点,张二叔依旧警惕的看着那公子哥,旁边的张大力也还是一脸懵懂……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听不见的对话,她听见了呢?! 钟韶不傻,那一段对话里虽然有许多她不明白的词汇,但总的来说意思她还是懂的。至少她知道,这个公子哥的目标是自己,他甚至知道自己穷困潦倒,家里的米缸都见底了,虽然不知道他接近自己是为什么,但总归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带着些警惕,钟韶向后挪了挪,目光开始往街口扫,想着自己要如何突破人群迅速逃走。 然而不等钟韶付诸实践,便又听到之前那道没有情绪波动的诡异声音再次传来: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10,好感度目前为负值,主角对你的态度为厌恶…… 那个笑得一脸如沐春风的公子哥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钟韶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笑容僵住,然后变成了懵逼,跟之前张大力的表情一样的傻。 害怕的情绪突然间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呢,毕竟这个人这么傻…… 下一刻,钟韶又听到了这个公子哥的声音隔着什么似得传来,很不淡定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放弃相识于微刷好感度,只准备混了脸熟了,为什么好感度会降?!这主角真没有毛病?比如反社会型人格什么的?就连随便看见个路人甲她都讨厌,这还攻略个毛线啊?! 从公子哥那张还算平静的脸上,真看不出他心里如此躁狂,老爹当年教得没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钟韶一边感慨,一边缩着脖子继续窃听这公子哥的心声。 果然,下一秒那个古怪的声音又回复了:系统权限有限,对于主角好感度增减原因无法查询,请宿主自行探究。说完在那公子哥继续抓狂前,又默默地补了一句:主角的思维总是不同的,或许是因为你光鲜亮丽的站在她面前太久了,毕竟她现在很落魄…… 公子哥表情怪异的看了钟韶一眼,然后似乎认同了系统的话,虽然他完全不能理解主角那诡异的自尊心,但小说里这样的情节并不是没有,说不定自己之前的行为都被对方理解为施舍了呢! 这样一想,公子哥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禁开始后悔自己没做足功课就跑主角面前来刷存在感——毕竟这可是S级位面的攻略对象,和那些低级货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呢! 说来话长,但事实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在旁人看来只是小孩儿突然不卖兔子了,然后和公子哥两人小小的对峙了一番……说不定接下来那公子哥就该恼羞成怒了。 张二叔还是那般警惕的模样,自觉一脸血的公子哥终究放弃了继续作死。怕被误会是在施舍的他收回了那锭银子,叹口气道:我并无恶意,真是想与你交个朋友的,但若是你不喜欢,那我也不会强求,只能说是缘分不够。若是他日再见,小友可别再拒绝我了。 钟韶没有回应,她只是看了看公子哥,又看了看晌午正毒辣的日头,心里估摸着就算是有孤魂野鬼也不敢在这正午阳气正盛的时候出来吧?虽然附身在这公子哥身上的鬼这个时候还能开口说话,看上去道行不浅的模样…… 公子哥没有注意到钟韶那怪异的目光,说完这番话之后他也没指望钟韶能回应,当即转身潇洒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口。 钟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三伏天晌午的太阳照在身上,本该热得汗流浃背的,钟韶也确实出了一头的汗,却没人知道,那汗不是热出来的,而是真真正正的冷汗。 一场闹剧,莫名其妙的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结束。围观的人意犹未尽的走了,街边之前紧盯着这边的闲汉也收回了目光,骂骂咧咧的不知在咒骂些什么。 买柴人看了一场好戏,也没在意耽误了这一会儿功夫,这时候才开口说道:卖柴的,挑上柴跟我走吧,还得赶着回家做饭呢。 张二叔应了一声,低头刚想对钟韶和张大力安排两句,便见着钟韶已经起身提起了木笼,说道:张二叔,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放两个小孩儿独自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张二叔显然也是不放心的,更何况刚才他们还遇到了个疑似人贩子的公子哥,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行四人离开了这条街,直走出老远,钟韶才感觉背后的那股凉意渐渐散去。 不可攻略对象[GL]_4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众攻略者:系统误我,这哪里是什么S级位面,分明是SSS啊!!! PS:虽然送钱的人会很多,但第一个来送钱的,肯定不敢收 第4章 无理取闹的bug 买柴人是到集市上买菜的,她家本离得不远,领着张二叔三人走了没半刻钟功夫便是到了。 张二叔担着柴进了院子,他不仅要将这一担柴木给对方送到家,还得卸下来码放整齐。钟韶两人没有跟进去,就在院子外找了个阴凉处坐等张二叔出来。 钟韶抬头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有些愁。虽然如今还未到正午,时候不算晚,但张二叔的柴已经卖出去了,而自己的兔子却无人问津。张二叔答应带她来洛城,本就是给对方添了麻烦,现在这样,难道还要让张二叔不回家,陪着自己等兔子卖出去吗? 张大力似乎看出了小伙伴的担忧,开口算是安慰道:阿韶别急,我爹不急着回村的。娘说家里的粮食要吃完了,我爹肯定得去粮铺看看。 钟韶看了看张大力,又看了看面前的木笼,有些失落的道:大力,我还说卖了兔子请你喝薄荷水呢,现在兔子卖不掉…… 正说着话,一道阴影突然投了下来,遮挡住了原本被阳光照耀着的木笼。 你这笼子里是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有些糯有些甜,很是好听。 钟韶和张大力两人一起抬头,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裙,火焰一般的耀眼,一双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们,好看的唇角微抿,脸颊上便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可爱得紧。 杨柳村里可没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也没有穿得这样富贵耀眼的女孩,钟韶和张大力二人不禁看得有些愣神。直到女孩儿见了他们的呆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两人方才回神。 钟韶脸有些红,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 女孩儿好脾气的指着木笼又问了一回:你这笼子里是什么? 没等钟韶开口,张大力便抢先说道:是阿韶在山上逮的兔子。 女孩儿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木笼,最后蹲下了身仔细往笼子里看。木笼的缝隙不算大,不过这会儿阳光正好,笼子里的东西也很容易便能看清楚了——是两只不大不小的兔子,毛色也不怎么好看,灰扑扑的,不甚起眼。 伸出一根手指从笼子的缝隙中探进去,轻轻地触摸着兔子的毛。灰色的皮毛并不好看,但意外的柔软,触感却是极好的。 女孩儿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也越发的明显:这兔子好乖。 阳光下,一身红裙的女孩儿笑容明媚,似要将这夏日骄阳也比了下去。 两个小孩儿看愣了,差点儿忍不住直接把兔子送了她。不过钟韶摸了摸瘪着的肚子,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慷慨,而张大力更清楚这兔子不是自己的。 幸好,下一刻女孩儿就替他们解围了,她扬着明媚的笑脸问道:这兔子你们卖吗? 张大力当即狠狠点头:卖! 女孩儿却将目光投向了钟韶,因为她才是兔子的主人。 钟韶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回却不是因为小姑娘长的好看,而是她的兔子终于有望卖出去了!于是在女孩儿将目光投过来时,她毫不犹豫的就点头附和了:要卖的。 女孩儿笑了起来,似是极满意的模样:那你把兔子卖给我。 说着,她站起身在身上摸了一通,最终却只摸出了一个小银裸子。那银裸子不大,一个只一两,却做得极为精致,显然不是为了当钱来用,而是给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孩儿把玩的。 女孩儿看了看银裸子,又看了看兔子,好看的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钟韶和张大力以为她舍不得这精致的银裸子,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她突然抬手从脖子上拽出了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来。两个小孩儿出身乡野,没什么见识,但钟韶家当年算是富贵,玉佩这种东西她自然见过,也认得出女孩儿这块玉很好很值钱。 来,这两个都给你,兔子给我。不等钟韶反应过来,女孩儿便不由分说的把玉佩连同银裸子一起塞到了钟韶手里。 钟韶吓了一跳,连忙推拒道:不用,不用这么多,这银子就有多的。 女孩儿已经拎起了木笼,闻言顿时嘟起了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钟韶:谁说不要这么多的?!我喜欢的东西,就值这么多钱! 说完也不理会已经傻眼的钟韶和张大力,拎着那装兔子的木笼就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这是谁家的小姐啊,这么……败家!张大力看着那女孩儿的背影,愣愣的说道。 这只是单纯的感慨,并没有什么嫌恶的意味,因为女孩儿长得好看,即便是刚才嘟嘴生气的模样都透着一股娇憨。无论什么世道,人们对于长得好的人都有一种偏爱和放纵,就像此刻,这小姑娘明明如此败家,张大力和钟韶却生不出什么嫌恶,反倒想要宠溺。 钟韶听了张大力的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她与大字不识的张大力不同,这些年她爹虽然缠绵病榻,但偶尔有精神时还说教过她读书识字的,虽然因为她爹大多数时候没那个精力,她也没能读多少书,但最基本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却是学过,识字并不是问题。 玉佩的一面是精致的花纹,另一面却刻着明澜两个字,想必就是那小姑娘的名字了吧? 钟韶的手指磨蹭着玉佩上的名字,目光看向了远处那红裙女孩儿渐行渐远的背影。走到巷子尽头女孩儿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了钟韶和张大力的视线之中。 盯着女孩儿消失的地方,心里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钟韶自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奇怪,收回目光之后刚想吐出口浊气,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是刚才那个叫明澜的女孩儿的,与之前不同的是女孩儿的声音没了之前的轻扬娇俏,反倒沉稳得不像个孩子:系统,我刚才做得怎么样?主角的好感度有没有加? 又是系统,又是好感度,又是那隔着什么似得闷闷的声音…… 然后又是那道毫无感情的古怪声音回应:宿主做得很好,主角已经记住你了,目前好感度为5,达成少时相识成就。 女孩儿的声音轻快起来,带上了些雀跃:真的?!这是S级的位面,我只是准备在主角面前刷个存在感的,没想到主角的好感度竟然这么好刷…… 这一刻的钟韶只觉得后背发凉,再看手里的玉佩和银裸子时,几乎忍不住想要扔出去! 可是想了想目前自己身无分文,家中米缸见底的窘境,钟韶握着玉佩和银裸子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终究还是没有将手中的东西真的扔出去。 在张大力疑惑的眼神中,钟韶将手中那价值不菲的玉佩和银裸子放在了太阳下暴晒——孤魂野鬼给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假的,有没有沾染了鬼气,还是在这正午的大太阳底下晒晒,如果没有显形,就当去去鬼气然后再拿去当铺当掉吧。 耳边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此时已是再也听不见,于是钟韶也没有听到后续: 警告!警告!发生未知事件,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15…… 等等系统,发生了什么?!刚刚不是还有5点好感度吗?我都走了,为什么突然降好感度,还一降就是20点?!这么无理取闹真的不是bug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攻略对象[GL]_5 攻略者:这个位面简直就是噩梦,主角好感度降的毫无依据,比无理取闹更无理取闹 第5章 我是你叔父啊 张二叔拎着担柴的扁担出来时,就见着自家儿子和钟韶一起蹲在大太阳底下,两个小孩儿埋着头盯着地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俩在太阳底下做什么,不热吗?卖柴有了进项,张二叔心情不错,难得主动问了句。 张大力听到他爹的声音顿时扭头看了过来,一张小脸晒的红彤彤的,满是汗水:爹,阿韶的兔子卖出去了,她说要请我喝薄荷水的。 张二叔没想到兔子这么快就卖出去了,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虎着脸把人教训了一顿:喝什么薄荷水,那么贵,阿韶的钱要留着买粮! 张大力悻悻的,低声嘟囔:大不了再去山上逮几只兔子就是了。 张二叔没理他。山上的兔子也不是那么好逮的,如果好逮的话,这样来钱的事哪儿能轮到这些孩子,没见村里正经的猎户都做不下去,最后和村里的佃户一起种地了吗? 父子俩说话间,张二叔已经走近了,然后一眼便看见了钟韶放在地上暴晒的银裸子和玉佩。乡下人不懂玉,只觉得好看,不过那银裸子可是正经雪花银做的,他自然认得。 冷不丁见到了银子,张二叔有些愣,张大力见状顿时来了精神。他挺着小胸脯,一脸骄傲的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感慨了一句:那小姐长得可漂亮了,就是有些败家。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有之前那个公子哥,都喜欢撒钱,爹,洛城的人是不是都挺有钱,而且还傻啊? 人傻钱多?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张二叔听得都忍不住在心里点头了,不过他到底不像张大力一般,是第一次来洛城。想想以往,哪儿有那么多人傻钱多的公子小姐啊,于是摇摇头道:成天乱想些什么?钱哪是那么好挣的?! 玉佩和银裸子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暴晒了半刻钟了,没有显形,也没看见有黑气之类的冒出来,钟韶总算是放心了一些。见着张二叔出来,她也不敢耽搁,伸手就将地上暴晒的东西抓了起来。 入手微微发烫,不过这样的热度却让人莫名安心了一些。 张二叔,洛城哪里有当铺啊?我想把这玉佩当了。钟韶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不若张大力的激动难耐,反倒微蹙着小眉头。 张二叔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又高看了钟韶一眼,然后领着钟韶和张大力就往他知道的当铺所在走去。在他的眼里,玉这种东西好看归好看,但不当吃不当喝又有什么用?还不若去换了银子买粮。 只不知那送玉佩给钟韶,一心想着留个信物的女孩儿知道了这事儿,又该如何的懊恼和无奈。 ************************************************* 玉佩卖的钱不算多,只有一百两。 并不是这玉佩只值这些,而是当铺的掌柜欺负乡下人不识货,死命的压价。事实上张二叔和张大力听到那玉值一百两时,眼睛都直了,也根本没想到这玉可以更值钱。 钟韶很清楚,这玉肯定不止值这么点儿钱,不过她更清楚这玉佩来历不明。她想想今日遇到的那两个孤魂野鬼,在这样的三伏天里仍旧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便是一点也不想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留在身边了。于是也没怎么讲价,就把这刻着明澜名字的玉佩当了,还是死当。 怀揣着一百两巨款的钟韶从当铺里走了出来,抬头看看那明晃晃的日头,突然间觉得今天的遭遇也不是那么糟糕了。至少有人给她送了钱,让她未来的日子有了指望,不至于早早饿死。 这念头刚升起来,钟韶突然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系统,主角从当铺里出来了,她哪有东西可以当啊,是不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听这个称谓,钟韶顿时僵在了原地,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念头也在这正午的大太阳底下被晒得灰飞烟灭了——怎么办,好像被无处不在的孤魂野鬼盯上了! 紧接着,钟韶又听见了那名叫系统的孤魂野鬼回复道:没关系宿主,本位面因等级较高,所以投放了多个攻略者,虽然攻略者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但这个位面的攻略对象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略的。现在剧情才开始,所有人都处于同一起跑线,早一步晚一步没差别的。 短暂的交流之后,钟韶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她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的回头,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是张二叔:阿韶,去卖粮吧。 钟韶愣愣的点了点头,心神不宁的她不自觉的想要伸手去拉张二叔的衣摆。但等到手伸出来之后她才又恍然想起,张二叔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个同村的邻里,实在不是她的依靠。甚至因为她白得了那一百多两银子,也难保人心不变。 张二叔依然是一脸木讷的老实人模样,对于钟韶得的那一百两银子一句话也没提,说完去买粮之后便如之前一般,埋着头就走到了前面。 还是张大力拉了拉有些走神的钟韶:阿韶,你在想些什么呢,走了。 钟韶回神,应了一声之后连忙抬腿跟上。 有人跟在了后面,钟韶很清楚。虽然这满大街都是人,而那人也再没与那什么系统交流过,可钟韶一瞥眼间就确定了,这人一定也是被那孤魂野鬼附身的可怜人。 最先遇见的那个公子哥,之后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儿,还有此刻身后跟着的那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卓尔不群,使人一见便觉非凡。 他们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样貌气质,都不是周遭其他人能够比拟的,只需站在那里,便是什么也不做都能让人眼前一亮,记忆深刻。 这样优秀的人物,本是该让人心生向往的,可钟韶在听到那些寻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之后,却实在生不出什么向往之心来——这些人的目标是她,她虽然不知他们接近她的目的,但这般算计之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以至于今日之后,她觉得自己看见长得好气质好的人,可能都要想着敬而远之了。 果然,没走多远,身后那人便紧走几步,挡在了钟韶面前。 来人穿着一身儒衫,书生打扮相貌堂堂,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未语人先笑:在下失礼,冒昧问一句,这位小郎可是姓钟? 钟韶眨了眨眼睛,并不觉得意外,毕竟神鬼莫测,知道她的名字不足为奇。她并不打算理会这人,倒是旁边的张大力一脸惊奇的接了口:诶,你怎么知道?! 书生闻言顿时激动了,他上前一步便欲去扶钟韶的肩膀,却被钟韶灵活的躲开了。 面对钟韶那明显带着警惕的模样,书生也不恼,反倒生生挤出了两滴泪来:你是阿韶对不对?别怕,我是你叔父啊! 张二叔和张大力闻言都愣住了,惊疑不定的看了看书生又看了看钟韶,不过没等钟韶回话,张二叔便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钟家不是三代单传吗? 书生显然听见了,不过却没有慌张,开口便解释道:我与钟崎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他的儿子自然便是我的子侄。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常毅之前病重,特意送了书信来托我照顾他的儿子,可惜这信送来时耽搁了,以至于我现在才赶来,竟也没见着他最后一面。 钟崎是钟韶父亲的大名,常毅则是钟崎的字,不过村里人并不是很清楚这个,只有钟韶知道。 钟韶瞥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字迹倒真是她爹的,但这信想来却不可能是她爹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无处不在的孤魂野鬼……感觉被包围了,瑟瑟发抖 第6章 三个攻略者 对于书生的话,钟韶一个字也不信! 或许是因为钟韶太过年幼,也或许是那书生自视甚高,他显然没有将钟韶的警惕和排斥放在眼里,反倒继续摆出副悲痛的模样说道:阿韶,叔父来晚了,让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今后叔父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6 钟韶躲过了书生再次伸来的手,经过这几次三番的惊吓,她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反倒能够冷静下来思考问题了。她不欲在此刻毫无准备的激怒那孤魂野鬼,于是便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皱眉反驳:我不认识你,我爹也没有提起过你。还有,你为什么认识我? 书生并没有被问倒,当即有条有理的答道: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但近些年因种种缘故不曾再见,你自然不认识我。至于你父亲为什么没有提起过我,我也不知,不过这里有你父亲的书信为证,你尽管那去看便是。至于认识你,只是因为你和你父亲长得有些相像罢了。 这话音一落,原本已是有些相信他的张二叔和张大力却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钟韶和她爹长得真不像!钟韶的相貌随了她娘,一张脸上也就眉毛看着还有几分她爹的影子,若说有人凭着两条眉毛就确认了两人的父子关系,那可真是天方夜谭。 书生并不傻,一眼看见张二叔他们的神色变化就知道自己一定说错了话。他心里犯嘀咕,找不到人问自然只能问系统:系统,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系统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宿主,你都不读里明明写了,主角长得像她娘不像她爹,你这么说傻子都不能信啊! 书生懵逼了一瞬,有些小委屈的说道:那么厚一本书,我还没来得及看完……现在补救的话,还来得及吗? 系统冰冷的声音相当无情:晚了!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10。 书生的表情仿若晴天霹雳,原本装出来的悲痛这会儿倒是有了些真心。看着他这般模样,钟韶心里的恐惧渐渐散去,反倒生出了些大胆的兴味来,便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许是钟韶的态度让书生误会了,他觉得自己在被当成骗子之前,或许还可以挣扎一下。于是抹了把脸说道:我刚才记错了,你长得不是像你爹,是像你娘。你娘当年我也是见过的。 张二叔父子俩都很单纯,再加上书生身上有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于是轻易的便又信了。 钟韶将这些看在眼里,莫名想起了之前那个女孩儿离开时,自己心中升起的那股怅然若失感。不过是初识,那不该是她的情绪,总觉得这些人似乎有一种能够影响人心的力量…… 心头有些发沉的钟韶一时没有开口,于是书生便以为小孩儿是被糊弄过去了,重新恢复了精神说道:阿韶,我真是你叔父,你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此来便是想接你回去好生教养的。 钟韶闻言想也不想,果断摇头道:不,我不跟你走。 书生听了还想说些什么,却听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不愿意跟你走,她该跟我走。 这声音来得突兀,钟韶和书生双双回头,便见着一个青衫磊落的青年剑客抱剑立于一旁。 你是什么人,阿韶凭什么跟你走?!书生皱着眉,眼中带着些警惕。 青年剑客松开了怀抱,提着剑走到了钟韶面前,压根没有理会书生的意思,径自对着钟韶说道:孩子,我观你骨骼清奇,当是练武奇才,可要随我习武,继承我的衣钵? 一旁的张大力眼睛都亮了,钟韶也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青年手中握着的长剑上。 书生却是嘴角抽搐,一张俊秀的脸庞都诡异的扭曲了一下,同时在心里暗暗吐槽:系统,这个同行好不要脸啊,这种电视剧里烂大街的台词也拿出来用,我能不能揭穿他啊?! 系统默默回道:宿主,你也可以这样不要脸的。另外提醒你一句,攻略者和系统的事不能透露给书中的原住民知道,否则抹杀! 一句抹杀惊得书生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说什么。 钟韶却是因为书生与系统的对话回了神,她看看书生又看看那青年剑客,心里不禁有了一个猜测:莫非那叫系统的孤魂野鬼并不是同一个,而是很多同名同姓的? 虽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又有了新的发现,可是这个发现还真是让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有什么是比被一只鬼盯上了更可怕的事吗?那肯定是被一群鬼盯上了! 钟韶心里简直想要抹泪:你们究竟看上我什么了?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当然,这种话钟韶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的,甚至面对着眼前这两个一心想要将她带走的人,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激怒了他们。 书生被系统吓着了,可面对着同样的攻略者他却并不惧怕,尤其钟韶目前对他的好感度还是10,他更不敢在这时候放手,彻底给主角留下一个坏印象。 于是他挺了挺胸膛,没等钟韶回应就对青年剑客说道:你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说带人走就要带人走啊?阿韶可是我侄子,她爹临终前已将她托付给我了,我不会让你骗到她的! 青年皱了眉,脸上冷得快要掉冰碴子了,他抬起手将剑横在了书生面前,冷冷说道:既说我是骗子,那你可要试试我的剑法? 书生咽了口唾沫,目光往钟韶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见小孩儿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边。他生怕自己表现得太怂惹得主角生厌,于是只好壮起狗胆撸袖子道:来就来,怕你啊?!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一场单方面的凌虐开始了。 钟韶看得摇头,再望向书生时目光里都带着怜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该是多傻的人才能做出的事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爱打就打吧,反正打死也不关她的事情。 正想着,钟韶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她以为是张二叔或者张大力,回头一看却发现竟是个老乞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见她回头便道:娃娃,我观你骨骼清奇,很适合练武啊。 钟韶的嘴角一抽,下意识的就回道:不,我不跟你走。 老乞丐顿时翻了个白眼,抖着身上的破衣服没好气的道:你看看我这模样,养得起你吗? 钟韶一噎,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后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于是小心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老乞丐嘿嘿一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几本小册子,展开后对钟韶道:这都是老头子的看家本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一本回去自学啊。 ……这兜售小黄书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钟韶有些无语,却还是垂眸看了看那几本书册。每一本都不是很厚,蓝色的封皮上分别写着:剑谱、拳谱、掌法、棍法……简而言之,连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有。 满满的,都是不靠谱的感觉。 老乞丐仿若未觉,高高兴兴的招呼着:来,娃娃,选一个,或者你想多选几本也没关系,一本一个馒头。 钟韶闻言,看着老乞丐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些怜悯。看看对方那身破烂的衣服,再看看对方那瘦弱的身材和花白的头发,心中顿生不忍。 左右今天刚白得了一百多两银子,暂时不差钱的钟韶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把那几本册子都收了。然后也没理会书生和剑客还在一旁打生打死,领着老乞丐就去买馒头了。 四本书换了四个馒头,钟韶没有多给,老乞丐也甚是满意,毫不客气的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钟韶的目光不禁柔软了下来,然后她便又听到了那个让她倍感恐惧的声音:叮,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5。 瞳孔微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下来,可是钟韶并没有听到老乞丐回复系统的声音,他只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手里的馒头,然后揉了揉僵在原地的钟韶的头顶,笑道:好了,娃娃,老头子走了,谢谢你的馒头,记得要好好练武啊。 说完这话,老乞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很快消失在了往来的人流中。 钟韶还拿着那几本书,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深深的迷惑: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要骗她四个馒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书生和剑客:卧槽,老子在这里打生打死的,居然被人趁机钻了空子! 老乞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攻略者:原来想要涨好感度,是需要卖惨的吗?! 不可攻略对象[GL]_7 第7章 满村都是攻略者 洛城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满街都是被孤魂野鬼附身的人,他们难道就不怕遇上和尚道士吗?! 经过公子哥、小女孩、书生、剑客和老乞丐之后,钟韶对于整个洛城的人都产生了满满的戒备之心——如今她就连看着街边卖馒头的大婶都觉得对方也是被孤魂野鬼附身的了! 趁着那书生和剑客没注意,钟韶偷偷拉着张二叔和张大力就走了。 张大力看热闹看得意犹未尽,咂咂嘴道:阿韶,你就这样走了吗?那拿剑的真的很厉害啊,他剑都没拔出来就把你那叔父打得鼻青脸肿嗷嗷直叫呢。 钟韶闻言脸有些黑,没好气的道:那才不是我叔父呢,谁知道哪儿来的骗子啊!说完之后抬头看向了张二叔,又道:张二叔,我们回村吧,今天遇到的人都……怪怪的呢。 粮铺还没去,粮食还没买,张家自然还没到断顿的情况,只是钟韶自己家米缸见底罢了。 张二叔想想今天的事也确实觉得很邪门。从那个公子哥给钟韶送钱开始,到钟韶两只兔子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再到刚才那两个为了争钟韶打起来的,好像不少人都是冲着她来的。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呢?他与钟韶非亲非故,但也不想看着她出事儿,更不想赔上了自己和儿子。 这样一想,买粮的事便也不那么着急了。 张二叔脚下一转,带着两个小孩儿往出城的方向走去:回去吧,晚上去村长家换点儿粮。 钟韶松了口气,只有张大力还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走了那么远来洛城一趟,还没见识到什么就回去了,连向小伙伴儿们吹牛都没话说啊! 不过这样的不甘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在半道上钟韶终于实现了她的承诺,请张大力喝了一碗清清凉甜滋滋的薄荷水。喝过薄荷水的张大力整个人都精神了,觉得就算是顶着这正午最烈的日头,他也能一口气跑回村里去! 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三伏天正午太阳的威力,哪怕是张二叔也有些受不住。三人一路走走停停,路还没走到一半,张大力和钟韶就都蔫儿了,没奈何,只好找个阴凉的地方先避避暑。 张二叔路熟,抬手就往前一指道:走吧,前面有片树林,那里面凉快。 钟韶两人闻言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远方路边有一片绿荫,不过这距离可真是不近。张大力一看这距离就觉得绝望,正没精打采,便听他爹又道:我记得林子里面还有几棵李子树。 一听这话,刚还没精打采的小孩儿顿时来了精神,原本拖着走的脚都能蹦起来了。张大力拉着钟韶就往前跑:阿韶,走走走,咱们摘李子去。 钟韶被拖着跑了起来,张二叔也没在意,村里的小子们上树掏蛋下河摸鱼,从来都没人管。不过今天的突发状况实在是多了点,张大力拖着钟韶跑了一阵,还没等跑到那片树林便停下了步子,因为在他们前方的路面上倒着一个人。 那人趴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倒是与杨柳村里那些农户没什么不同。 张大力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反应过来就准备上前去扶。 钟韶有些犹豫,甚至想要伸手拦住张大力。不为其他,实在是她今日遇见了太多古怪的事,这冷不丁的眼前又出现个来历不明的人倒在路上,她还真不怎么敢靠近。 不过最终钟韶还是没拦,张大力费力的把人扶了起来,扶过脸一看,还是个熟人,当即便扭头冲着稍远处的张二叔喊道:爹,爹,你快过来啊,四福哥倒在路边了! 杨四福是杨柳村村长家的四儿子,今年刚满十六,虽然与小了七八岁的钟韶张大力玩不到一处去,但两个小孩儿显然都是认识他的。 张二叔闻言往这边跑来,钟韶见着是熟人也安下了心,连忙跑上前帮忙。两个小孩儿费力的把人扶起来一看才发现,杨四福脸色惨白,浑身发烫,额头上全是汗,看着就不怎么好的样子。 四福哥,四福哥……张大力一边拍着杨四福的脸颊一边喊着。 杨四福自然毫无回应,没一会儿功夫,张二叔也跑到了,他探头一看便说:四福这是中了暑热了,走走走,先把他弄到阴凉地去。 十六岁的少年称得上人高马大了,两个小孩儿自然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张二叔一把将人抗在肩上就大步流星的往那树林走去。到了地方把人往树荫底下一放,张二叔拿出装水的竹筒就先给他灌了几口下去,又敞开了他的衣服,洒了点儿水在他脸上。 张大力和钟韶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给杨四福扇扇风。 许是并不很严重,休息了没一会儿杨四福便悠悠醒转了。他看了看张二叔又看了看钟韶和张大力,眼中带着些许的迷茫,似是没把人认出来。 张大力见人醒了顿时激动起来,手中的树叶扇得唰唰的:四福哥,你醒了? 杨四福没回话,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张二叔和张大力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钟韶的身上。好半晌才道:哦,我没事了,就是天太热,中暑了。 张二叔闻言点点头:天热,少在外面跑,醒了就好,多歇歇。 杨四福笑笑,老实的应了一声:二叔说得是,下次不会了。 也不知是不是钟韶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杨四福有些奇怪,让她本能的有些不喜,更不想靠近。 这没来由的感觉自然也没处去说,于是她只好对张大力道:大力,还去摘李子吗? 小孩儿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张大力一听顿时又蹦了起来:走走走,摘李子去。爹,四福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和阿韶摘了李子回来给你们吃。 杨四福已经醒了,张二叔自然也不会拘着两个小孩儿,手往树林里一指:树在那边。 张大力高兴的应了一声,正准备走,却听杨四福道:我也去吧。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便都看了过来,向来寡言少语的张二叔这回先开了口:胡闹,你这才刚醒,爬高上低的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杨四福闻言悻悻,低下头没再说什么,但钟韶却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从他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不悦。 钟韶和杨四福的接触不算多,但好歹相识一场,也知道他向来是大大咧咧的,哪儿是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人?更何况张二叔开口虽是斥责,却也是好意,若是往常,杨四福肯定是干笑两声敷衍过去,根本不会不高兴。 这样的反常在平时钟韶或许不会注意到,但她今天可是刚在洛城里遇到过一群被孤魂野鬼附身的人啊!难不成……难不成这杨四福也被附身了?! 这个念头一起,钟韶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就连接下来和张大力一起去摘李子时也是恍恍惚惚的。好在爬到树上摘李子的是张大力,她只在下面接着,否则肯定是要从树上摔下来的。 这时节的李子刚好熟透,许是没什么人知道这树的所在,枝头上满满的都是。张大力人小心大,在树上窜来窜去的摘,直到后来两人不仅拿不下,连衣襟也兜不住了,这才罢手。 回去时杨四福还在,他也没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中暑昏迷,张二叔向来寡言也没多问。于是杨四福便和他们一起吃过李子,然后又跟着他们一起回村了。 因着钟韶有心,一路不动声色的观察,果然发现杨四福总是偷偷地盯着自己瞧。 这个发现让钟韶忍不住心头惶恐——如果只是陌生人的有心接近,那么她还可以想办法避开,若是那些孤魂野鬼盯上了她认识的人又该怎么办?杨四福被附身了,张大力被附身了,张二叔被附身了,左邻右舍也被附身了,最后整个杨柳村的人都被附身了…… 想想那个场景,钟韶只觉得不寒而栗。 接下来的一路钟韶都神思不属,而在她的胡思乱想中,一行人终于又回到了杨柳村。 张大力眼神儿好,远远地就看见村头钟韶家门外站着几个人,他拉了拉钟韶的衣服:阿韶,你家门口好像有人在等着呢。 钟韶终于回神,闻言抬头一看,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等在她家门外的几个人衣着富贵,旁边还有一辆看上去颇为华丽的马车,显然不是什么乡野之人。 不可攻略对象[GL]_8 所以说,这是孤魂野鬼们找上门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剧情开始的第一天,别急,女主稍等 第8章 剧情伊始 钟韶腿都软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不知道的人见了指不定还以为她突发了什么急症。 阿韶,你怎么了?张大力刚说完话就发现小伙伴突然停下不走了,扭头一看,正见着她脸色煞白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 钟韶的唇抖了抖,站在家门口的那几个人终于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一边往后退一边道:我……我还有事,我不回家了。 这般反常自然也引起了张二叔和杨四福的注意。 张二叔到底年长,一眼便看出钟韶那是被吓着了,但眼下这都要到家了,他实在不知道钟韶在害怕些什么。正想开口问,便见着杨四福已经十分热心的一把扶住了钟韶,同时说道:阿韶你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可是生病了?要不去我家歇歇吧。 钟韶一把挥开了杨四福扶着的手,如避蛇蝎,扭头就跑了。 张大力虽然什么也没看出来,但见着钟韶扭头就跑的模样也是急了,一边下意识的去追,一边张嘴便喊道:阿韶,阿韶,你去哪儿啊? 去哪儿?钟韶没想过,不过跑出几步之后她突然就有了想法——后山上有座庙,虽然香火不怎么好,庙也很破了,但里面到底供奉了神佛,而且庙里还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呢! 这样一想,也不管有用没用,钟韶掉头就往后山的方向跑。 张二叔和杨四福留在原地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杨四福甚至忍不住偷偷问了系统:系统,这主角没毛病吧?怎么像个疯子一样乱跑啊?神经病可不好攻略! 系统没回答,默默的给出一组数据: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20,达成成就见之生厌。 卧槽!杨四福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爆粗口:系统你逗我呢?!看看你给我选的什么身份,不说今后不好往主角身边凑,这一见面就狂掉好感度,是有仇吧?! 系统装死中,依然没有回答。 就在杨四福还在和系统闹腾的当口,那边等在钟韶家门口的几个人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有人张望了一番,看见了那一前一后跑远的两个小孩儿,然后回头说了些什么,得到首肯后便提气纵身向着钟韶的方向追了过去,速度快的就像一阵风。 钟韶满心都是后山的破庙,正埋头跑得飞快,冷不丁却撞上了一堵肉墙。她立足不稳,连退了好几步,最终撞上了随后追来的张大力,然后两个小孩儿一起摔到地上滚做了一团。 张大力揉着屁股呻吟了起来,钟韶的手掌也因这一摔擦破了,她却连看也没看,反倒急急的抬头去当那挡路的人。 来人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衣裳,随从打扮,但衣服的料子却是极好。更重要的是钟韶明明看见他之前还站在自己家门口等着的,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钟韶小脸发白的磨蹭着往后退,一言不发,目光中却带上了满满的警惕。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样的警惕显然没有丝毫作用。 来人根本连看也没多看一眼,便伸手向钟韶抓来。钟韶看见了,想躲,奈何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压根没给她反应就一把提溜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 身体悬空,钟韶狼狈的一边挣扎一边叫道:你是什么人?放开我,放开我! 不远处的张二叔和杨四福都听见了动静,扭头看到这般场景,张二叔下意识的就要赶过去,却在抬腿的时候又犹豫了——来人非富即贵,实在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得罪得起的。 杨四福则不然,他见着这场景简直眼睛都亮了,当下就毫不迟疑的冲上去准备刷好感度:你是什么人?敢在我们杨柳村胡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人闻言只是轻蔑的瞥了杨四福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就带着钟韶纵身回去了她家的茅草屋前。 钟韶没有去管杨四福如何了,她只是挣扎着想要脱身,因为眼前这人的行为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今日她遇见了许多事,但之前遇到的那些人无论多古怪,坑蒙拐骗的手段又有多拙劣,至少他们对她很客气,没有一个是意图用强的,这也让她有了拒绝和逃避的余地。 可眼前这人不同,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做起事来却是毫不客气。 钟韶的挣扎在那人主动放手之后停下了,但危机感并没有解除,所以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跑。不过可惜,在她被带回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几个穿着同样暗蓝色衣裳的人将钟韶围了起来,然后在钟韶彻底惊慌失措前,一个穿着蓝灰色长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将钟韶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习惯性的微微皱起,目光最终落在了钟韶的脸上,然后问道:小公子可是姓钟? 这是一个看上去就很严肃的男人,被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便会让人不自觉的惧怕。 钟韶的脸色依旧发白,唇更是抿得死紧,目光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完全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中年人看上去并不好相处,但见着钟韶这般反应却也没恼。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钟韶的脸上,看了许久后终于说到:小公子不必害怕,我们并不是坏人,是你的母亲知道你如今过得不好,所以才让我们来接你去与她相见的。 ……上午来了个受父亲所托照顾她的叔父,下午就出现一群她母亲派来接她的人,你们就算是拐骗孩子,起码也要动动脑子想想借口啊,这种事让人怎么相信啊?! 钟韶不挣扎了,也不惧怕了,她只是麻木的看着中年人,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中年人倒是被钟韶这模样弄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不信? 不知为何,钟韶心里其实是有些信的,但那只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事实上她今天经历了太多,理智让她不敢轻信别人。于是她木然着一张脸反问:我为什么要信? 中年人从怀中掏出块玉来,说道:我有你母亲给的信物。 钟韶瞥了一眼,确实觉得那玉有些眼熟,和她爹曾经当掉的一块有些像,也许是一对儿?不过那又怎样,今天那书生还是拿着她爹的亲笔信来的呢! 念及此处,钟韶便摇了摇头,说道:晌午有个人拿着我爹的信来找我,说是我爹将我托付给他照顾了,信像是真的,但那人是个骗子。 言下之意已是很明显了。 中年人有些懵,再看钟韶时目光就有些奇怪。 不止是中年人,其他人也觉得奇怪。之前这小孩儿还挣扎吵闹,一副惊吓不已的模样,现在怎的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就算了,她还突然变得沉稳,说话也是条理清晰,仿佛不再像个孩子。 诡异的感觉在心头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们便听到面前的小孩儿说: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都找上了我?把我卖出去的话,也不会比其他孩子贵吧? ……所有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钟韶等着答案,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告诉她。 最后钟韶当然也没能等到答案,她只等到了中年人的一句得罪了,之后也不知怎的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攻略对象[GL]_9 钟韶(瑟瑟发抖):看所有人都像鬼附身…… 中年人(郁闷):哪儿来的那么多人贩子?我真是你娘派来的! 第9章 传说中的亲娘 钟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杨柳村了。 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顶青色的床帐,扭头再看,却是一间布置的简单典雅的屋子……很是陌生。 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睡得太久还是怎的,头有些晕,缓了一下钟韶才站稳了身子。然后在低头找鞋时,她便愣住了。 雕花木床边的脚踏上摆着一双新鞋,大小正合适她穿,而她身上那原本破旧的粗布衣服不知何时也换了,换成了一身轻薄舒适的丝绸寝衣。 没有寻常小孩儿穿上新衣服的喜悦,钟韶只觉得有些慌——她的衣服被人换过了,她的身子肯定也被人看过了,那么她女孩儿的身份便也瞒不了人了! 钟韶的身份并不算大秘密,因为这背后没有太多的牵扯或者阴谋。只是她爹身体不好,钟家又血脉单薄无亲无故,她爹便担心哪一日自己不在了,留钟韶一个孤女在世上受人欺辱。这世道,女子总不那么容易,所以他从小便让钟韶扮做了男孩儿,平日里也从不娇惯。 身份被人知道了不会引起什么滔天大祸,但钟韶始终记得她爹说过,在成年之前不要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自己就会被人欺负! 钟韶不想被人欺负,所以她想要逃离这个陌生的,让人不安的地方。 弯腰捡起鞋子刚穿上,房门就毫无预兆的被人推开,钟韶顿时僵在了原地。 来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见着钟韶保持着弯腰穿鞋的姿势站在床边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然后开口问道:小公子醒了?您这是要做什么? 钟韶直起了腰,不知为何有些尴尬,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丫鬟的问题。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处境,张口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丫鬟显然不意外这个问题,笑盈盈的答道:奴婢敛秋,这是夫人的宅邸。 这答了和没答其实没什么差别,要紧的消息半点儿没有透露。不过钟韶闻言倒是想起了之前那中年人的话,于是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的夫人,是我娘吗? 敛秋含笑回道:自然是的,只是夫人目下不在府中,小公子一时恐怕见不到夫人了。 钟韶抿着唇,没再说话。其实对于她娘,钟韶是没有印象的,据说她娘在她还未满周岁时便失踪了,她也是她爹一手拉扯大的。村里很多人都说她娘是跟着野男人跑了,她年幼时也曾和人争过,但她爹却对此事讳莫如深,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什么。 在见到那个中年人之前,钟韶从来没有想过,她娘有朝一日还能来找她! 小公子,小公子?敛秋喊了两声,待到钟韶回神后,便又问:公子可要用膳? 钟韶愣了愣,没听懂。 敛秋大约察言观色的本事极佳,愣是从钟韶那一瞬间的呆愣的模样里猜到了缘由,于是换了个词又问了句:公子许久不曾进食了,可要用饭? 钟韶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肚子,不说还不觉得,被敛秋这一说倒是真饿得不行了。然后伴随着咕噜一声腹鸣,钟韶微红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敛秋什么也没说,脸上的笑容不变:公子稍待,奴婢这就吩咐人送饭菜过来。 说完这话,敛秋微微福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待到人走出了屋子,钟韶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些人连衣服都给她换了,不可能不知道她其实是女的,那敛秋为什么还要叫她公子呢?! **************************************************** 钟韶在这个陌生的宅子里安置下来了,很莫名其妙,却又似理所当然。 这宅子很大,亭台楼阁尽显奢华,里面的人却并不太多,除了敛秋之外,钟韶也只见过几个洒扫的下人,和一个总是笑眯眯的管事。至于那些将她从杨柳村里带出来的人,钟韶却是再也没见过了。 好吃好喝好睡,如此过了三日,钟韶终于见到了她那传说中的娘。 那时正是晌午天气最热的时候,钟韶守着个冰盆,对盆里的凉飕飕的冰块有些垂涎。敛秋突然就来了,然后不由分说的将她从冰盆边拉走了:小公子,夫人来了,你快跟我去见见。 钟韶一听,顿时将垂涎的目光收了回来,乖乖的跟着敛秋就走了。 她在这宅子里住了三天,可是接触的人并不多,说过话的更是只有敛秋和赵管事两个人。但这两人的口风都莫名很紧,钟韶根本打听不到什么关于她娘的消息,问来问去,也只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只有一个夫人,根本没有老爷什么的。 钟韶想不到,她娘一个女人,离家之后究竟是怎么置办下这样一份家业的? 这三天钟韶不愁吃喝,闲来无事便想了许多,越想就越对她那未曾谋面的母亲好奇,是以对于今日的相见,她心里多少有了期待。 进正厅前,敛秋拉着钟韶停了下来,将她身上的衣服又重新整理了一回。末了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叮嘱些什么,但最终不知为何没有出口。 相比敛秋的紧张,钟韶倒是放得开许多。虽然那人是她娘,但她们母女多年未见,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对于钟韶来说,她只是比陌生人多了一个身份和称谓罢了。 对于不在意的人,钟韶很少放在心上,或许她本就有些凉薄。 敛秋替钟韶整理好衣服之后也不敢多耽搁,带着她就进了正厅。她松开了牵着钟韶的手,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后,低头说道:夫人,小公子带来了。 只来了三天,钟韶还没来得及学习礼仪,乡野之间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她没有行礼,一进门就大咧咧的抬头去看那正厅中端坐主位的女人。 第一眼,便是惊艳。 女人二十五六的年纪,风华正茂,天姿国色,举手投足自成风流,一颦一笑皆可入画。 钟韶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人,即便是那些被孤魂野鬼看中附身的人,论及容貌也难及她万一! 这个女人就是她娘吗?钟韶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她和她所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不过很快,钟韶便又自惭形秽了起来——很多人都说她长的像她娘,她一直以来也这样以为,可是真正看见了,她却觉得那些人根本就是在说笑!就她这黑黑瘦瘦的模样,哪里有眼前人半分影子?! 于是踌躇片刻之后,钟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位夫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我觉得,我娘不可能这么漂亮,这么漂亮也不可能被我爹娶到啊! 不可攻略对象[GL]_10 第10章 疑虑重重 随着钟韶的话音落下,整个正厅都陷入了死寂。 虽然之前也没其他人说话,但这会儿一旁的敛秋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钟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她不该说得这么直接的,眼前这位漂亮得过分的夫人如果知道自己找错人了,定然是要难过的。而更重要的是她醒来之后衣服就被人换过了,之前的衣服再找不到,放在衣服里的前也不知所踪了!这个时候她如果被赶出去,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活啊?! 钟韶有些蔫儿了,她觉得在被赶出去之前,她得问一句,钱能还她吗?不过想想这几天在这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那些,一百两银子恐怕都已经花在她身上了吧…… 钟韶正自纠结不已,主位上的女人却似终于欣赏够了她脸上那一会儿一变的表情,轻笑了起来:你为何会觉得,是我寻错了人?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如珠落玉盘般悦耳,正配得上她那一副好相貌好气质。 钟韶脸有些红,自惭形愧的感觉更甚,却是老老实实的回道:我虽然不记得我娘什么模样了,但见过我和我娘的人都说我长得像她。夫人这么好看,我…… 女人又被逗笑了,一笑倾城正适合用来形容此刻的她。 钟韶看的有些呆。其实她觉得眼前这人不是她娘,除了对方长得过分好看之外,更因为她的态度——分隔多年后的母女相见,正常来说总不会是无动于衷,而钟韶并没有从眼前这人的眼中看到太多的情绪,她的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时并没有见到自己孩子的激动和欣喜。 女人笑罢便冲着钟韶招了招手,钟韶只是迟疑了一下,便乖乖的走了上去。 白皙如玉的手轻轻落在了钟韶的头上,丝毫不嫌弃她干枯发黄的乱发,在她头顶轻轻抚了抚:阿韶不必忧心,我确实是你阿娘。我本姓俞,你父亲若是与你提过,你当知晓。不过若是你父亲没说,那……你生来右脚之下便有一块胎记,如此可能证明? 钟韶眨了眨眼睛,不得不信了,因为她娘真姓俞,她脚下也真的有块暗红的胎记! 看看面前的俞夫人,钟韶还是有些别扭,嘴张了张,那声阿娘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 俞夫人也没强求,她继续抚摸着钟韶的头顶,轻言细语的说道:叫不出口也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是你阿娘就好了。 因为这一句话,气氛陡然温馨了下来。钟韶不自觉的伸手牵住了俞夫人的一片衣角,仰头看着她问道:阿娘这些年去哪儿了?你为什么才出现,我以为你早不要我了…… 抚着头顶的手略微一顿,俞夫人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却是有些回避的道:你是阿娘唯一的孩子,阿娘怎么会不要你?只是以前你有你爹照顾,阿娘在不在也没什么关系。 钟韶总觉得俞夫人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她还太小,实在想不明白这奇怪之处在哪里。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一旁相处了三天的敛秋,却见敛秋低眉垂目,连看也没敢往这边看上一眼。 俞夫人似乎没有发现钟韶在走神,她拍了拍钟韶尚且稚嫩的小肩膀,说道:如今你爹不在了,今后你便跟着阿娘吧。安心的待在这里,乖乖的听话可好? 真是亲娘的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钟韶顺从的点了点头,忽略了心中那一抹疑虑。 **************************************************** 钟韶被独自留下了,俞夫人并不住在这个大宅子里,她甚至没有待够半日,只是陪着钟韶用过一顿午饭,便又顶着炎炎烈日匆匆离开了。 不知为何,钟韶并不觉得意外,她只是问身旁的敛秋道:阿娘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敛秋闻言有些迟疑,最终在钟韶注视的目光下无可奈何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 其实钟韶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阿娘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和眷恋,只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她便点点头应道:哦,这样啊。 敛秋似有不忍,便开口劝慰道:夫人素日忙碌,恐怕无暇过来,不过夫人并非不在意公子,在公子来之前,这里的一切都是夫人亲自过问布置的。夫人还为公子延请了安阳最好的文武先生,只等公子调养好了身子,便可以随着先生学本事了。 钟韶闻言一愣,喃喃重复道:文武先生…… 敛秋听见了,笑道:是啊,夫人这般忙碌,公子自当学好了本事,将来也可以帮上夫人。 这话很是有理,可钟韶闻言却是皱了眉,看向敛秋的目光颇有些凌厉和审视:你是知道的吧。我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你应当已经看见了。 敛秋的目光微闪,没有再说话。 钟韶于是又道:你明知道我是女孩,又为何称我公子,还要我学文习武?说着略微顿了一下,又道:还有阿娘,她也知道,可是…… 敛秋垂了眸,脸上惯有的笑意也不知何时收敛了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些冷然:公子便是公子,这些话公子还是莫要再说了。 钟韶盯着敛秋看了片刻,九岁的小豆丁即使是面对着十四五岁的少女也是要用仰视的。或许是因为知道钟韶的底细,也或许单纯就因为彼此身高差距的影响,敛秋对于钟韶的目光始终不为所动。 其实那些话本也不该问一个丫鬟,而是该去问俞夫人本人。可是在面对俞夫人时,她明明言笑晏晏,身上却总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势,压得钟韶不敢将心中那许多疑问问出口来。于是只能把这些问题留着,然后去问看上去更好说话的敛秋。 钟韶有些憋闷,可是看敛秋那模样也知道,她什么都问不出来。懒得白费力气的钟韶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了,孩子气的不想再搭理敛秋。 走得远了,钟韶独自一人仔细想想,便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那些安排并不会让她难以接受,因为她本就是扮做男孩儿的,多学些本事没什么不好,只是她那阿娘突然派人来寻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在这陌生的大宅子里待了三天,钟韶曾经想过很多,她以为只要见着了她那传说中的娘,便能知道一切。然而真见着了人,她心中的疑虑却更多了,还没有人可以问! 罢了罢了,就像老爹曾经教导的,既来之且安之吧,反正她身上什么也没有,不怕人骗。 钟韶无所谓的想着,住在这大宅子里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孤魂野鬼们再没出现过,仿佛她之前经历的那些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攻略者正在送达,请主角注意签收 第11章 熟悉得让人肝儿颤 有句话叫做一语成谶,有些事也不是随便能想的。 自那日见过俞夫人之后,钟韶虽然心有疑虑,但到底还算是安心的在这大宅子里安置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在钟韶看来,过得和猪也没什么差别了。每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半点活儿也不用做,只跟着敛秋学了些规矩礼仪,然后每天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脸上手上抹,还有一天一碗黑乎乎苦哈哈的汤药灌下去…… 如此一月之后,钟韶再照镜子时便发现,自己果真如猪一样,被养得白白胖胖了。再加上这一个月来学了规矩礼仪,整个人气质也有了变化,她穿着那一身富贵的锦衣便再不像是偷了别人的衣服,而是正正经经的有了些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许是觉得经过这一月的调养,钟韶终于可以见得了人了,敛秋某一日清晨在钟韶刚灌下那碗比黄莲好喝不了多少的补药之后,对她道:公子,今日两位先生入府了,您当前去拜会。 钟韶被补药苦得直想吐舌头,不过在教她规矩的敛秋面前,却又不敢做出这等不雅的事来。于是将唇抿得死紧,小眉头也皱得能夹死蚊子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敛秋说了什么。 是阿娘为我寻的文武先生吗?嘴里的苦味儿还没消散,钟韶皱着眉。 不可攻略对象[GL]_11 敛秋点了点头,笑道:徐先生名珞,字文锦,是安阳有名的博学之士,有他为公子启蒙最好不过。吴先生名长钧,曾在军中做到四品将军,骑射武功尽皆了得,公子有他教导定能青出于蓝。 钟韶暗地里咂咂嘴,终于觉得嘴里的苦味儿开始消散了,她想了想问道:那个吴先生好好的将军不做,怎么会突然想到跑来教我了? 敛秋闻言一默,继而笑道:这军中之事奴婢实在不曾知晓,或许是有什么缘故吧。 钟韶看她一眼,没再多问,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你便带我去见见两位先生吧。 这两位先生来的比钟韶以为的要晚上许多,不过钟韶对于他们的到来还是颇为期待的。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些天过得太无聊了。这宅子虽大,里面亭台楼阁花园湖泊应有尽有,但总比不上外面天高地阔,宅子里的人又都不怎么爱搭话,钟韶在不被允许外出的前提下,简直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敛秋带着钟韶到昭文堂的时候,正见着府中的几个仆从在搬东西。小到摆件,大到木箱,陆陆续续的被送进了昭文堂,看着忙碌非常。 钟韶疑惑的扭头看向敛秋,敛秋便解释道:是徐先生的行李,他此番便是入住府中。 闻言,钟韶了然的点点头,心里还有几分高兴——这府里的人都太闷了,成天埋头做事,都不怎么与她说话,那徐先生入住府中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反正也不是她花钱养着。 想到此处,钟韶目光往四下里扫了一遍,除了来来回回忙碌着的仆从,却是没看见那徐先生人在何处,便问道:敛秋,徐先生在哪里? 敛秋闻言举目四顾一阵,最终指着一处楼阁说道:徐先生在那里,吴先生好似也在。 钟韶随着敛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那处楼阁上站着两个人。 两人看着都很年轻,一人穿着青色长衫,侧身看不清容貌,但周身气度如水沉静。另一人穿着黑色劲装,脊背挺得笔直,只是站着什么也不做,都有种长剑出鞘般凌厉气势。 这实在是气质鲜明的两个人,都不用敛秋再行介绍,钟韶只一眼就辨出了他们的身份。 只是此刻那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总感觉他们不像是在好好说话,而像是在对峙呢…… **************************************************** 敛秋领着钟韶来到那楼阁上时,徐文锦和吴长钧两人依然站在那里,连姿势也不曾变过。 钟韶有些好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发现这两人始终一言不发,就那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若不是周遭气场不对,外人看了指不定以为这两人是一见钟情了呢。 敛秋大约也察觉到了不对,然而她并不怎么关心这个,便开口打断了这让人莫名诡异的气氛:两位先生安好,我家公子前来拜会。 这一句话似乎将时间重新开启,之前还对峙着的两人同时将目光移了过来。自然不是看敛秋,而是看向了她身边已经养白了不少的钟韶。 徐文锦微微勾起了唇角,脸上的笑容虽有些浅淡,却是让人如沐春风。吴长钧的表情依旧严厉冷肃,只是眉眼间却是柔和了许多,看着钟韶的目光堪称亲切。 两位先生并没有主动开口,但他们的善意却是毫无保留的表达了出来。钟韶总觉得,这两人她虽是初见,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想归想,跟着敛秋学了一个月规矩的钟韶也清楚自己此刻该如何做。九岁的小豆丁抬起双臂,规规矩矩的冲着两位先生长揖至地:学生钟韶,见过两位先生。 两位先生的表情更柔和了些,看着钟韶的目光中似乎都带着些志在必得。徐文锦上前一步刚想伸手去扶钟韶,却是被吴长钧抢先了一步:无须多礼,起来吧。 钟韶弓着身没看见,但候在一旁的敛秋却分明看见风姿卓越的徐先生冲着吴先生翻了个白眼!然后严厉冷肃的吴先生便勾起了嘴角,回以了一个颇为挑衅的冷笑…… 一瞬间,敛秋差点儿忍不住怀疑自家主子的眼光,这两人看着简直不靠谱好吗?! 好在面对钟韶时,两位先生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在钟韶抬头时一秒恢复了原本正经的模样。 徐文锦开口说道:此间什么都没有,拜师之礼稍后再补吧。我既收了你这学生,自会将所学倾囊相授。从明日起,你卯时至巳时随我读书,君子六艺除了射御,也由我来教。 吴长钧随之接到:每日未时到酉时,你去校场寻我,我教你骑射武功,兵法谋略你若感兴趣,我也可有教你。另外我没那么讲究,你跪下冲我磕个头,这拜师之礼就算成了。 徐文锦瞪眼,吴长钧不为所动,于是他只好补救般的道:算了,拜师礼分两回也麻烦,你一次行了,我们一次受了吧。 这两人的态度总让人觉得古怪,不过很容易便能看出来,他们是在争钟韶。但话说回来,如今的钟韶其貌不扬天资不显,除了身后还有个俞夫人可能值得人费心讨好之外,真没有什么值得争抢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钟韶有些受宠若惊,她虽没真见过这两人的本事,但敛秋之前那般推崇备至想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又看了一眼敛秋,见她神色如常也没什么表示,便老老实实的冲着两人行了跪拜大礼:学生钟韶,拜见两位老师。 钟韶头刚触到楼阁上的木质地板,耳边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为人师表,主角好感度强制+10,目前为10点。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为人师表,主角好感度强制+10,目前为10点。 二重奏一般的两道声音在耳边炸响,熟悉得让人肝儿颤! 钟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一瞬间僵在了原地,她终于想起之前看见这两人诡异态度时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那种小心翼翼想要接近的感觉真是……让人一点也不想再遇见啊! 说好的没有孤魂野鬼呢?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吴长钧:好不容易挤掉了一堆同行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你能反悔吗?! 徐文锦:孩子,接受现实吧,外面还有一大票同行等着你呢 第12章 恶鬼附身的怪物 第一次撞见鬼是什么反应?答曰:瑟瑟发抖。 第二次撞见鬼是什么反应?答曰:继续瑟瑟发抖,顺便开始回忆周遭有没有什么灵验的庙宇。 第N次撞见鬼是什么反应?答曰:麻木不仁…… 钟韶仍旧觉得恐惧,她并没有到对此麻木不仁的境地,但在没有反悔可能的前提下,她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实。 徐文锦和吴长钧今日搬入府中,自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他们倒是有意留下钟韶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但钟韶却是一点也不敢在他们身边久留的,于是最后还是借故离开了。 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儿,钟韶便一脸郑重的问敛秋:敛秋,你可知何处有灵验的寺庙? 素来稳重得体的敛秋听到这话也是懵了一下,奇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钟韶板着张小脸,心里简直在咆哮了:家里来了两个孤魂野鬼,当然是要请人来作法驱逐啊!再不济,求点儿灵符保身也可以! 当然,这话是不能出口的。其实钟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过这种事后,她从未想过要与旁人说,当初的张大力如此,如今的敛秋也如此。除了些微的不信任之外,那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直觉,直觉只要将这些人说给了第二个人听,她便可能遭遇无法估量的灾祸。 不可攻略对象[GL]_12 孤魂野鬼附身的事情很邪乎,直觉之事也是玄而又玄。钟韶聪明的没有提及,只道:近来总是休息不好,半夜噩梦连连,我想去拜拜神佛,再不行,求两道平安符也是好的。 敛秋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她虽未曾在夜间守在钟韶房内,但看钟韶这些天精神抖擞的样子,也不像是休息不好噩梦连连的模样啊。不过既然钟韶这般说了,她便也不点破,想了想道:京郊的相国寺最是有名,是否灵验奴婢并不清楚,香火倒是鼎盛。 相国寺什么的,一听就很高端大气啊,和杨柳村后山上那小破庙没得比。 钟韶一听眼睛就亮了,兴冲冲的问道:何时可去? 敛秋却是无情的拒绝了她:公子刚才拜了两位先生,如今课业尚未开始,怎可思及玩乐? 钟韶闻言便有些急,她哪里是想去玩乐了啊?她是想去寻点儿保命的东西! 俞夫人不在,赵管事管着府内上下诸事,钟韶却是直接被交由了敛秋来照顾。敛秋说是照顾钟韶的丫鬟,但在钟韶撑得起主子的威严之前,她却也算是管束着钟韶的存在。 敛秋并不怕此时的钟韶,但她为着今后也不会想要得罪她,因而想了想便稍退了一步道:公子自当勤学苦练,无暇外出,但若真是在意这个,不妨遣人去相国寺,替公子求一道平安符便是。 钟韶迟疑,她其实更想带个大师回来收了那俩孤魂野鬼的,就算不这样,把那俩孤魂野鬼带去让大师收一收也行。但这在不泄露什么的前提下,显然有些难度,因此她也正好退而求其次了:那我不去的话,会不会显得心不诚,神佛不会眷顾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神佛之事终究不是人人都信的。敛秋便不是十分相信这些,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是安慰道:不会的。平安符求来本也是送人的多,只要去求的人心诚便是了。 钟韶想想似乎确实如此,于是便也妥协了,却是道:这样啊,那今日便派人去求可好? 这话题突如其来便算了,怎的还说风就是雨了?敛秋几乎以为钟韶是在拿她开玩笑,然而仔细看看钟韶,却不难从她眼中看出恳求的意味来。 敛秋思忖片刻,问道:公子这般着急? 钟韶狠狠地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说道:嗯,想要平安符,或者其他什么符也可以,不然我今晚会睡不好觉的。 两人相处已一月有余,敛秋自然看得出钟韶并非玩笑,可是她看了看天色,还是道:相国寺在京郊,今日实在是太晚了些,这时候即便快马过去也有些来不及了。要不,明日再遣人去吧。 敛秋都这般说了,自然强求不得,钟韶蔫蔫儿的答应了,却是有些魂不守舍。 这一夜钟韶果然没有睡好,她甚至把挂在墙上镇邪的宝剑摘下来抱在怀里睡了,也是一夜不得安眠。到清晨,敛秋唤了好几遍,才将她从那些记不清的,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唤醒。 醒来的钟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还挂着两个显眼的黑眼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委顿。 敛秋见着钟韶这般模样,终是信了她之前的说辞。之后急急派了家人前往相国寺求取驱邪安神之物不提,第一日去徐先生那里上课却是不能迟了的。 钟韶满心惧怕,却也不敢不去。她昨夜因为府中多了两个孤魂野鬼一夜不得安眠,之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已是记不清了,但最先做的梦反倒记得清楚——不是什么好梦,梦中她不断挣扎逃逸,拂逆了那两个被恶鬼附身的怪物,最后被他们撕扯碎吃掉了! 想起那梦境,钟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磨蹭也不敢就将自己收拾妥当了。 从卧房里出来,便见外面等着个小厮打扮的男孩儿,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干净清秀,比钟韶高了一个头还多。见着钟韶出来,他便赶紧躬身行了一礼,口中喊道:公子。 钟韶现在是看见陌生人就害怕,再加上这男孩儿长得好,她就更加敬而远之了。 敛秋见着钟韶的态度有些疑惑,却还是尽职尽责的介绍道:公子,这是小山,夫人为您选的伴当。今后您读书习武,他便在一旁照料。 钟韶仍旧很警惕,她皱着眉问:不要伴当可以吗?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小山神色间没什么变化,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倒是敛秋果断拒绝了:公子说得哪里话?您这般身份,怎么能事事亲力亲为?!更何况将来您年岁大些了,出行交友身边都不可以没人的。 什么身份?哪里有什么身份?!不过就是被喊了一句公子罢了。 钟韶腹诽两句,看着小山的目光仍旧有些纠结。 敛秋在一旁提醒道:公子莫要多想,时候已是不早了,再晚些的话,就赶不及在卯时到昭文堂了。您今日第一日随徐先生读书,总不好去迟的。 钟韶悚然一惊,比起眼前这不知道是不是被孤魂野鬼附身的小山,显然还是在梦境中将她撕碎吃了的徐先生更为可怖。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见着原本黑漆漆的天际已然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显是离卯时不远了。 再不敢耽搁,钟韶撩起袍脚就准备跑,却是被敛秋一把又拉了回来:公子,礼仪,风姿! 钟韶只的悻悻的把撩起的袍脚又给放下了,她整了整衣衫,快步出了门。路过小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走吧,跟我一起。 小山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跟着钟韶走了,他却不知钟韶此刻心中的想法:府里已经有两个孤魂野鬼了,再多一个也不多,如果不是的话更好,今后说不定还能替她挡鬼呢! 两人一路疾行赶到了昭文堂,恰恰赶在卯时之前,并未迟到。 徐文锦已经在堂上等着了,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只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还有些迷蒙。 钟韶踏进大堂时正听见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冲着系统抱怨:系统啊,这些古代人的作息时间真是要命,天都没亮就要起床,明明被窝那么舒服,他们就不赖床吗?! 系统居然还嘲笑了他两句:闹钟响了七次你才起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猪吗?! 徐文锦呆了呆,愣愣道:对哦,古代人还没有闹钟,他们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钟韶脸皮抽了抽,看着一派名士风范的徐文锦,听着他和系统不着调的对话,总觉得诡异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瑟瑟发抖):先生们是要吃人的啊,好可怕 徐文锦(睡眼朦胧):艾玛,没睡醒,一会儿教书教着教着自己睡着了怎么办?会不会让主角觉得我不靠谱,掉好感度啊? 第13章 阿娘甚美 敛秋尽职尽责的派人去了相国寺,不仅求回了平安符,甚至还请了尊小佛像回来。 钟韶执意将佛像安置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每晚伴随着檀香倒也可以安眠,但这佛像对驱邪什么的却是完全无用!她每天依然听得到两位先生和他们身上那系统对话,孤魂野鬼也完全没有要因为区区一尊佛像就离开的意思。 失望、习惯、麻木,但钟韶自始至终都不曾放下恐惧。哪怕徐文锦和吴长钧根本没有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他们与系统的对话中也没有要害她的意思,但只要想起那晚被吃掉的噩梦,钟韶就始终不能释怀,对两人也始终保持着警惕。 因着这份恐惧,钟韶在徐文锦和吴长钧面前真是半点儿也不敢放松。让背,让练字练字,让扎马步扎马步,学骑马把腿根都磨破了,也半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钟韶的天赋其实不错,无论文武都还看得,再加上徐文锦和吴长钧确不是徒有其表,有他们倾囊相授,她自己又学得格外刻苦,进展可谓一日千里,连很少来看她的俞夫人见了也忍不住渍渍称奇。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钟韶痛苦而迅速的成长着,徐文锦和吴长钧欣慰之余,心里也是有苦自知。他们教了钟韶三年,看着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成长为翩翩少年,一日比一日优秀,自是欣慰的。可是欣慰之余……为什么三年了好感度都没涨啊?!系统坏掉了吧?!!! 面对待攻略的主角,徐文锦和吴长钧是不敢怎样的,但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他们恐怕都忍不住要扑上去掐它脖子了——这是S级位面的攻略任务?!开玩笑啊,别以为他们经历过的任务少就见识少,三年不涨好感度都才S级,那SSS的岂不是只能是修仙位面,要成千上万年才能攻略?! 不可攻略对象[GL]_13 哦,不,看这三年都不涨好感度的趋势,成千上万年估计都没用! 徐文锦和吴长钧都愁死了,两人从初见时的针锋相对,到如今几乎可以凑在一处抱头痛哭了。 这一日,俞夫人又来了,她欲带钟韶出府,于是便停了一日课。 难得两人都得了闲,徐文锦便掏钱让人在水榭里摆了一桌酒菜,邀了吴长钧一同在水榭饮酒。席间大倒苦水:三年了,1点好感度都没涨啊,还是当初强制加的10点,你说钟韶那家伙是不是铁石心肠啊!我觉得我等到七老八十也不会有攻略成功的一天! 吴长钧没说,其实他在教导钟韶时,好感度是有过波动的。比如说他在钟韶学骑马时,不小心惊了马救下她后,钟韶对他的好感度会涨个5点。又比如说他教钟韶射箭,一箭射落天上飞过的大雁时,好感度也会涨个2、3点。 然并卵!这些涨上去的好感度不会停留超过一分钟,就会被清零,之后仍旧是那可怜巴巴的10点强制增加的……吴长钧怀疑,如果不是这强制增加的不能扣除,他们连这可怜的10点好感度都留不住! 这种好感度莫名起伏的状况明显是不正常的。可惜,吴长钧问过系统之后,对方却十分肯定的告诉他,没有bug,只是他们攻略的方式不对而已。 听着徐文锦抱怨了一通,吴长钧忍不住说道:系统说,我们的攻略方式不对…… 三年了,徐文锦显然也问过系统,可是这么笼统的答案,对于现状的改变真是半点儿作用也没有的。他哀怨的看着吴长钧,忍不住道:这样不对,哪样又是对的? 他们的系统大同小异,穿梭于各个世界之后都是以攻略主角为任务。不过和许多小说不同的是,他们的攻略不一定是要让对方爱上自己。人的感情最是复杂,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友情亲情等等各种感情,只要好感度达到100点,达成生死与共都是可以的。 穿越的身份要看几率,亲情攻略法可遇不可求。爱情有同生共死,友情也有生死之交,通常攻略者们都会二选一……当然,也有其他方式,比如士为知己者死。又比如说如果你能卖惨卖到主角同情心泛滥到可以为你死的地步,系统也是认的,不过这种奇葩的方式几乎从未有人用过。 徐文锦和吴长钧显然不是奇葩,他们当初也没想靠着爱情攻略才九岁的钟韶,于是走的便是偏友情的路子,不是有句话叫做亦师亦友吗。然而现在…… 看着吴长钧讳莫如深的眸子,徐文锦幽幽道:你不会是萝莉控吧?! 吴长钧痛苦的捂了捂脸,说道:怎么都好,我已经没多少积分可以扣了,如果这次攻略失败的话,可能就没办法去下个世界继续攻略了。说着略一顿,又加了句:幸好主角是女的,要她真是男孩子我还真狠不下心。 徐文锦默然无语,完全没有心动的样子。 吴长钧见状简直为他那历尽千帆还保存完好的节操惊叹了,然后他便听一派名士风流样的徐文锦悠然一叹,说道:可惜了,她不是男孩子…… 一秒钟反应过来,吴长钧从徐文锦身边跳开,直跑出了十米开外:卧槽,这居然是个死基佬! 就在吴先生被自己同僚刷新三观的同时,钟韶也面临着差不多的境况。 自三年前被俞夫人派人从杨柳村接来都城安阳,钟韶不知一次猜测过俞夫人的身份——她总是那样美,三年过去,时间也没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每每相见依旧让人惊艳。可她又总是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虽将府中的一切安排妥当,却甚少会来见钟韶。 三年光景,母女二人相见的次数不会超过十次!钟韶也向府中的人打探过,却始终不知道俞夫人在外的身份为何,又为何总是不回来。 而今日,这一切都有了答案。俞夫人亲口告诉了钟韶她的身份,不是钟韶之前猜过的任意一种,意外到让人震惊——她是当朝贵妃! 经过两个攻略者三年的倾心教导,钟韶早非吴下阿蒙,自然知道这个身份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当即惊得目瞪口呆。 俞夫人倒是不以为意,她抬手摸了摸钟韶已然变得黑亮柔顺的头发,笑道:很意外? 好半晌,钟韶平复了心情,才看着俞夫人老实的道:意外,也不意外。 哦?俞夫人瞥了钟韶一眼,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钟韶似是迟疑了一下,才道:阿娘甚美。说完偷偷抬眼去看俞夫人神色,见着她面色未变才又接着道:徐先生说过,今上……好美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自带的金大腿——当贵妃的亲妈 主角偶然获得的金手指——满地的攻略者 第14章 色令智昏的皇帝 三年光景,徐文锦倾囊相授,又因着早知剧情的缘故,所教授给钟韶的自然不仅仅是诗词歌赋这之类的东西。对于当今天下局势,他站在局外,又早知后事,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 如今大梁建国不过三十载,皇帝年号承平,也不过是梁国的第二代国君罢了。可惜,承平帝既没有先帝开疆扩土的本事,也没有治国守成的才能,登基前没有人对他寄予厚望,他不过就是个喜好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罢了。能做皇帝,纯粹就是走了狗屎运。 对此,徐文锦多有不屑,甚至在钟韶面前直言梁国终有一日会二世而亡! 徐文锦的言论对钟韶大抵还是有些影响的,但与之相较,她身为升斗小民对于皇权和皇帝的天然畏惧显然已经盖过了这些影响。总的来说,皇帝对于钟韶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也是需要敬畏的。 当年在杨柳村中,对着见底的米缸发愁下一顿饭在哪儿的孩子,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与皇宫里的那些大人物扯上关系?而此刻,不仅扯上了关系,还关系匪浅!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头顶冒绿,钟韶是见识过杨柳村里女子成亲后与人有染的后果的——那个女人当场就被男人打死了,村里人除了不耻,没有人会替她说一句话。 连寻常村汉都忍受不了的事,皇帝如果知道了阿娘还有自己这个孩子会如何?! 钟韶不敢想象,刚回答了俞贵妃的话,脸色便肉眼可见的白了下来。 俞贵妃的神态依然是轻松的,她抬手摸了摸钟韶没了血色的小脸,笑问:想明白了?怕了? 钟韶仰头看着俞贵妃,三年前她是不信这人是自己亲娘的,因为她太美,因为人人都说她们长得像。但到了如今,钟韶也曾揽镜自照,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与她,眉眼之间真的有几分像! 定了定神,钟韶的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神态间却还算平静:不怕!斩钉截铁般的回应之后略一顿,又道:阿娘既然寻了我来,自然不是为了让我们母子死在一处的。 俞贵妃轻笑,笑容中难得多了些真心:这是自然,你是阿娘唯一的孩子,阿娘自然不会害你。 这话俞贵妃三年前就说过了,钟韶虽有些不置可否,但就这件事而言,她们总是绑在一处的。另一方面,俞贵妃也真心没有费尽心力的把她找出来教养三年,就为了最后把她弄死的理由。 此时的钟韶成熟得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她抬手躬身,冲着俞贵妃行了一礼:阿娘有什么吩咐,尽可对孩儿说,孩儿自当遵从。 俞贵妃抬手扶起了她,笑意盈盈美不胜收:阿娘如今并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管好好读书习武学本事便罢。今日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因为陛下想见你了,我今日便是来带你入宫的。 啊?!钟韶瞪眼,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 **************************************************** 钟韶对于承平帝的印象几乎完全来自于徐文锦的描述:不通朝政,不理军事,喜欢附庸风雅,专精吃喝玩乐,还尤其贪花好色,以至于皇宫都不够他那三千佳丽住了,年年都在扩建! 这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对于尚且年少的钟韶而言,却还不会为之而愤慨,也并不被徐文锦的言论影响太过。只是等到真的跟着俞贵妃堂而皇之的入了宫,见到了这位传说中一无是处的皇帝时,钟韶竟也没生出多少畏惧来,反倒是莫名的厌恶。 承平帝如今年近不惑,本是正当年的时候,却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眼底常年挂着一抹青黑。他生得本也俊朗的,但如今让人一见便只能想到四个字——酒色过度! 不可攻略对象[GL]_14 见着钟韶,承平帝的态度意外很平和,甚至因为她如今长得不错还称得上一句亲切,没等她将礼行完便叫了起,而后笑着问俞贵妃道:这便是爱妃之前提起的那个孩子? 俞贵妃笑靥如花,比与钟韶独处时,似更添了几分艳丽,美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是啊,陛下前两日不是说想要见见的吗,臣妾哪敢耽搁。 被俞贵妃笑脸闪到眼睛的不止钟韶,承平帝更是看直了眼,脸上的痴迷几乎毫不掩饰。 钟韶见着这两人的模样,想起徐文锦曾与她说的那些故事,只觉得无道昏君和惑国妖姬这两个词儿放在他们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看那痴迷的模样,只怕俞贵妃笑盈盈的对承平帝说,她想看看烽火,承平帝都能为了她戏一把诸侯,她想看看大臣的忠心,承平帝就能让人剖了忠臣的心肝! 然而除了钟韶,大殿里的其他人似乎对于皇帝一脸痴迷的样子丝毫不觉得意外。他们并不出声打扰,俞贵妃也不去提醒,乐得看承平帝痴迷恍惚。 好半晌后,承平帝终于回了神,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一双已有些浑浊的眸子仍是黏在了俞贵妃身上,说道:爱妃有心了,朕不过就是随口一提,不过既然人都被带来了,朕也不好让你白白劳累一场。他似乎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朕封这孩子做河间郡公! 老实站在一旁不敢多言的钟韶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她虽然觉得皇帝痴迷俞贵妃,对俞贵妃可能予取予求,但这会儿俞贵妃根本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大手一挥往她身上按爵位了?! 大梁的爵位循前朝之例而设,依次为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凡九等。王爵只授同姓宗室,国公都是随先帝开国的大功之臣,其后郡公虽不是那么扎眼了,但大多也都是授予宗室子弟的,比如得宠公主的长子、亲王郡王们没有袭爵又有些本事能耐的儿子等等。偶有外人,也都是些功勋卓著的,哪里会无故封个没甚关系的孩子?! 钟韶简直不可置信,但俞贵妃却的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一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糊里糊涂的跪下谢了恩,但承平帝却连眼神儿都没往钟韶这里移一下,因为俞贵妃已经一脸感动的冲着承平帝红了眼眶,同时语带哽咽道:多谢陛下怜惜,如此,臣妾老来也算有了依靠…… 美人含泪总是动人,承平帝看得直觉得心疼,也顾不得还有钟韶在场,当下便上前两步将人揽入了怀里就是一通哄。哄人的声音倒是不大,不过钟韶也离得不远,隐约听到皇帝说什么都是朕的错,爱妃不怪朕就好云云。 钟韶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倒是只有一个感慨——徐先生到底没说错,皇帝果然是个色令智昏的! 两个人卿卿我我了好一阵子,钟韶跪得腿都麻了,俞贵妃才扯着手绢拭了拭泪,然后轻轻在承平帝胸口推了推,嗔道:阿韶还跪着呢。 承平帝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俞贵妃柔若无骨的小手,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色授魂与来形容了。好在俞贵妃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当即敛了敛表情,对还跪在一旁的钟韶道:平身吧。 钟韶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老老实实的谢恩之后爬了起来。不过承平帝这会儿却是觉得她有些碍眼了,便冲着身边一个内侍招了招手道:郡公第一次进宫,你带他四处看看去。 那内侍自然恭敬应下,钟韶也不会没那个眼色,只瞥了俞贵妃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老老实实的谢恩之后跟着那内侍走了。 虽然承平帝身上真是一点帝王威严也没有,但在踏出皇帝所居的宣室殿时,钟韶还是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觉得今日的一切恍然如梦。 身边的内侍很有眼色的稍待了片刻,见着钟韶的神色放松下来,才轻声道:郡公,这边请。 钟韶道了声多谢,从善如流的跟着走了,完全不想去管承平帝和俞贵妃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俞贵妃大约不算什么好人,不过真心是金大腿 第15章 舍不得移开目光 梁国的皇宫很大,但以钟韶的身份而言,她能去的地方却是有限。 宣室殿已然靠近后宫,钟韶年十二,在外人看来又是男子的身份,没有俞贵妃亲自领着,她自然是不能靠近后宫的。承平帝随口一言,领路的内侍却不敢真的带着钟韶到处去看,因此两人只是在宣室殿的范围内走了走,内侍便直接领着钟韶去了宣室殿后的小花园。 说是小花园,其实半点也不小,只是比不得位于后宫的御花园罢了。至于其中奇花异草、假山凉亭却是样样不缺,因着皇帝常来赏玩,这小花园的精致程度甚至比御花园犹有胜之。 钟韶对于花草其实无感,她在乡野山间混迹了九年,那些奇花异草与寻常的野草在她眼里差别并不大,无非就是稍稍好看些罢了。不过这几年经过徐文锦的教导和熏陶,她也不是认不得这些,如今在宣室殿的小花园里见着了许多,心里也没什么感觉,不过看个新鲜。 同等大小的黄金也买不来这小花园里的任意一株奇珍,钟韶带着些新奇的看了一会儿,却并不动手去碰——三年的光景并不足以让她彻底改变,她看着那些奇珍,心里想的还是碰坏了自己赔不起! 内侍也并没有说什么,他一路很是安静,只在钟韶驻足观看某样花草时,方才开口解说两句。这小花园里的花草何止千百,他竟也一一识得,每一样说来都是头头是道。 两人在小花园里逛了一会儿,钟韶便觉得有些无趣了。她本不爱花草,正欲让那内侍寻个地方歇歇脚,干脆坐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却突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有人声传来。 宣室殿的小花园不比御花园,常常都有后宫嫔妃游玩,这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没有主子前来,宫人们都是安静的做事,默默地打扫庭院,打理花草,少有人声。 钟韶之前走了一路,除了身边的内侍偶尔开口介绍花草之外,这里便是一片安静。突闻人声,她不禁也有些好奇,问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内侍一直跟在钟韶身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有些为难又讨好的笑笑:奴才不知,要不郡公在此稍等,容奴才过去看看? 皇宫里的一切对于钟韶来说都是陌生的,她拿不准分寸,想了想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算了,不必去看。走了这许久,也有些累了,你寻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带我去吧。 明哲保身显然是这宫中大多数人的行事准则,那内侍也乐得如此,当即便一抬手道:郡公这边请,前面不远便有一处凉亭,风光很是不错,正适合歇脚。 钟韶点点头,自然迈步向前。也不知那内侍是否有意,这方向并没有刻意避过之前的人声,越向前那声音便是越发的清楚了。 好奇心人人都有,钟韶脚下前行的速度不变,却也凝神听了几句,却原来是一个宫人在照料花草时,不慎碰折了花,管事的宫人正欲让人将他拿下带走。 这满院子都是奇珍异草,随便一株都是价值连城,那宫人的下场已是可以想见了。不过钟韶听了还是觉得为着一朵花,一群人喊打喊杀的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尤其是那宫人还哭喊着,那花本就是要谢了,便是不碰也等不到明天。 皇宫之中自是吃喝不愁,但其实人命真的微如草芥,在这时候却是连朵要谢了的花也比不上。 钟韶心有戚戚,却也并不打算多管,天知道她这个承平帝随口封的所谓郡公在这皇宫里算得了什么,没得惹了一身骚回去还不好向俞贵妃交代。 那边的吵嚷之声愈甚。前方不远就是岔路口,一面通向那事发之地,另一面通向内侍所指的凉亭,钟韶正准备快走几步离这是非远些,便听一道女声突然传来:枝叶未损,花开花谢不过寻常,何故与人为难。若是陛下问责,只管说是我碰掉的便是了。 其实不过一朵花,不说承平帝今天不一定会来这小花园,就算来了,想必也不会记得。若是记得,便也该明白,花期将尽,怨不得花已凋谢。那一条人命,根本就只是需要一句话,便能救下的。 果然,有人出头之后,那管事的宫人也并没有揪着不放,这件事轻易便了结了。 钟韶听见那声音却是恍惚了一瞬,然后突然快步向前。她距那岔路口并不远,然而等她走到的时候,那出声的女子却已经转身离去了。钟韶所见,不过小半张侧颜和一个背影罢了。 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想要追上去看看,却迈不开步子。眼见着人走得远了,钟韶才想起来问了身边的内侍一句:那人是谁? **************************************************** 钟韶其实并不太喜欢皇宫,虽然这里金碧辉煌让人大开眼界,但是经过小花园里那一遭之后,她更明白这背后的可怕——人命如草芥,而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命就比其他人贵重多少。 所幸,在小花园里坐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宣室殿那边便有宫人寻来了。倒没有再回宣室殿,而是直接由人领着钟韶去了俞贵妃的寝宫临华殿。 临华殿距离宣室殿很近,比皇后的长秋宫更近,由此可见俞贵妃受宠的程度。 钟韶被带来临华殿时,俞贵妃已经回来了,她面上淡淡的与往常无异,已然没了在宣室殿时的诸般作态。见着钟韶倒是轻轻一笑,仿佛随意的问了句:阿韶可还好? 其实一点也不好,钟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不仅仅是俞贵妃的身份,还有那莫名其妙落到她身上的爵位,都让她受到了惊吓。但面对鲜少见面的俞贵妃,钟韶却并不准备交心,于是斟酌着回道:还好,只是没想到陛下他突然封爵,这爵位…… 俞贵妃闻言倒是满不在乎:不过是个没有实职和封邑的郡公罢了,除了说出去好听一些之外,又有什么用?阿韶实在不必在乎,更何况这本就是他该给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5 钟韶听得不是很明白,却不敢深问,总觉得这会儿的俞贵妃面上虽然轻松,但心情似乎并不好。 俞贵妃又随意的与钟韶说了一会儿话,顺便也抽空考较了她一番。钟韶耐着性子一一答了,看得出俞贵妃对她这段时日所学还是满意的,只是钟韶自己心里却总有些焦躁,一点也不想再在这皇宫里待着,只想能尽快出宫回去便好了。 可惜,俞贵妃不开口,钟韶再想离开也是走不了的。 正当此时,一个宫人匆匆入内禀报,却道是颖阳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妹,地位高于嫔妃,哪怕俞贵妃是深受帝宠的贵妃,她在身份上也是低了颖阳长公主一头的。不过看得出来,颖阳长公主与俞贵妃的关系应当不错。听闻她来,俞贵妃的脸上竟又挂上了几分笑意,而且那笑不再是面对钟韶是的浅淡和面对皇帝时的虚伪,反倒透着些真心实意。 只是钟韶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她也被那突如其来的颖阳长公主几个字摄去了心神。 俞贵妃带着钟韶亲自迎了出去,还没走到宫门,便迎面撞上了颖阳长公主。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三十出头的年龄,面容姣好唇角含笑,只是漫步而来,举手投足间浑身的气势却比之前见到的承平帝更甚,仿佛完美的诠释了皇室威仪四个字。 这实在是个耀眼的人,论容貌她或许比不上俞贵妃,但若是她们两人站在一处,却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她失色。但此刻钟韶的目光却不在颖阳长公主身上,而是落在了她身后几步的另一人那里。 碧玉年华的少女,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面容如桃花般艳丽,气质却恬淡沉静。她的容貌比颖阳长公主更甚,一身贵气却是一脉相承,无论走到那里,都当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钟韶很少去注意旁人的容貌,因为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边的系统宿主们大抵都有着一副好容貌,兼且气质非凡。但此时此刻,她却莫名看得有些痴了,不是被那容貌所吸引,而是舍不得移开目光,心里同时有些钝钝的疼,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少女似有所感,抬眸看来,她大抵是知道钟韶身份的,便冲着钟韶露出个礼貌的浅笑来。但那笑容却仿佛刺痛了钟韶的眼睛,让她猛地别过了头,不敢去看。 等到视线偏转,钟韶便也回了神,却是连她自己也觉得这般反应莫名其妙,同时心里也懊恼了起来——面对别人的好意竟是这般反应,怕是要得罪人了! 第16章 有些呆啊 苏墨是荆国公世子苏瀚的嫡女,同时也是颖阳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她生来高贵,可谓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而最难得的,便是她在这样的娇宠之下,也没养成一副骄纵妄为的性子,反倒知书识礼,与人为善。 钟韶刚转过头去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心中顿时懊恼不已。撇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她又偷偷的扭过头去看苏墨的表情,想着若是真得罪了人,便在之后想办法弥补一番。 岂料这一扭头,竟是直接对上了苏墨清澈的眸子。明眸微转,浅浅含笑,其中并没有恼怒。 钟韶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只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反应实在是幼稚又失礼,让人尴尬不已。不过这一回却是不能再那样失礼的直接别过头了,她便只好冲着苏墨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牵起嘴角,扯出个颇有些勉强的笑来。 俞贵妃和颖阳长公主都不曾注意到这两个孩子的互动,因为刚一见面,俞贵妃便亲自迎了上去,与颖阳长公主说起来了话。少见的慢半拍才想起今日身旁还多了个钟韶,于是便将人领到了颖阳长公主面前,说道:这是我儿,姓钟名韶,殿下将来可要多关照一些。 颖阳长公主闻言并不意外的样子,她将钟韶打量了一回,笑道:这孩子眉眼之间,倒是与阿悦你长得颇为相像。说完这句,她便自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递给钟韶:这便与你做个见面礼吧。 钟韶双手接过了,规规矩矩的冲着颖阳长公主行礼道了谢,同时心中略感奇怪——怎么所有人都不意外的样子,颖阳长公主这见面礼还似早有准备? 当然,这些问题没人告知的话,钟韶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答案的。 简单的见面过后,俞贵妃亲自将人引进了临华殿,却并没有带着人去威严的正殿,而是直接领着人去了后面的花园。同时笑盈盈的对着颖阳长公主解释道:近来天气热了,正殿里坐着总觉得有些闷,不如外面风光好还凉爽。 如今已是进了五月,早已经入了夏,天气虽还不至于燥热难耐,但最近几天确实已经热了起来。钟韶不是耐不住热的,却也不喜欢在这样的天气下闷在屋子里。而俞贵妃如此举动,除了体贴之外,更多的恐怕还是亲近。 颖阳长公主显然也能体会,并不觉得是被怠慢了,反倒有些习以为常。 俞贵妃和颖阳长公主并肩走在前面,不时说上几句话,钟韶和苏墨便落后几步跟在了后面。也不知颖阳长公主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苏墨,若不是见着颖阳长公主看她的目光中带着慈爱,这忽略的程度简直要让人以为她不是长公主的女儿,而是一个随行的小宫女了。 钟韶此时还不知道苏墨的名字,但对她却是很有些好奇。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觉得想要靠近她,想要了解她,却又隐约的有些害怕靠近…… 这样的心情实在很奇怪,而且仿佛全无因由,让钟韶不禁想起了时常出现在她身边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总是那么优秀,他们出现得方式让人猝不及防,他们偶尔也会莫名的吸引人亲近! 带着这样的疑虑,钟韶管束着自己的目光没有往苏墨的方向瞟,一路沉默着一直走到了花园边的一处水榭。她一路都在想苏墨,好的,坏的,猜忌的,向往的,然而一路沉静,什么也没发生。 三年光景,已经足够钟韶了解很多事了。比如她身边虽然时常都会出现些莫名其妙的系统宿主,但这些人对她似乎都没有恶意,大多只是想往她身边凑凑,顺便博个好感罢了。而她一旦对他们产生感情,无论好恶,那系统都会出声提醒,于是这些人的身份便会暴露无遗。 钟韶从不否认,她的防备心极重,因此哪怕明知道那些人并无恶意,在知道他们别有用心之后,她便很难对他们产生好感,便是那两位教导了她三年的先生也难以例外。而这一回,她试了一路,却没有从苏墨身上听到半点儿奇怪的声音,仿佛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这个结果让钟韶放松了不少,眼看着水榭将至,她终于忍不住顺从心意凑到苏墨身边小声问了句:这位姐姐,你是长公主殿下的女儿吗?不知该如何称呼? 苏墨闻言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明眸含笑:你既叫我姐姐了,这难道不算称呼吗? 女孩儿的声音温柔却不绵软,很是好听,然而这话却让钟韶顿时呆在了当场。 苏墨看着钟韶那傻呆呆的模样抿唇一笑,却并不因她逗留,迈步跟在母亲身后入了水榭。 她才不会说,自己这一路看着那人表情变化不断,已是忍了一路了。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主动凑上来,谁知一句调笑之后,这人的反应还真是……有些呆啊…… **************************************************** 直到苏墨跟着颖阳长公主离开,钟韶也没能知道她的名字,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怅然若失的大抵不止钟韶一人,颖阳长公主她们离开之后,俞贵妃似乎也有些倦怠了。明明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当是有很多话要向钟韶交代的,但最终也没说什么,不过一起用了顿午膳,俞贵妃便摆摆手放钟韶出宫了。 钟韶的确不喜欢皇宫,也不愿意再里面久留,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多时,俞贵妃却不与她解释,便是终于能出宫了她也是满腹疑虑,难以展演。 临华殿的宫人将钟韶一直送到了宫门处,出了宫门外面便是等候已久的马车。 钟韶拧着眉登上了马车,一眼便看见了马车里等候的敛秋。她有些烦躁,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的不自由,这三年都闷在府中学文习武不得外出便也罢了,如今难得出来一次,这些人竟也将她看得死死的,仿佛怕她趁机跑了一般! 敛秋轻易的便看出了钟韶的不悦,她许是猜到了缘由,也或许没有,只道:今日时候尚早,夫人已向两位先生告了一日假,若是公子想要做些什么或是去何处游玩,今日倒是有时间。只是奴婢看公子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钟韶闻言狐疑的看了敛秋一眼,却没再开口抱怨什么,只道:今日发生了许多事,阿娘什么也没与我说,我心有疑虑。 那府邸是俞贵妃安排的,里面的仆从自然都是她的人,敛秋和赵管事更是她的心腹。钟韶对此自然心知肚明,说这一句,也只是想问问看敛秋是不是知道什么。 然而敛秋并没有给她回答,倒为她指了一条路:奴婢不知公子所忧为何,不过若您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倒是可以去徐先生那里问上一问。 钟韶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她是不知道徐文锦是否也与敛秋他们一样是俞贵妃的心腹,但这人却是真有本事的。不提他本身学富五车,他那什么系统宿主的身份似乎也能为他提供不少便利,至少让他知道了许多寻常人不知道的事。 这样一想,钟韶便也顾不得在外面逗留了,忙让人驾车回了府邸。 钟韶找到徐文锦时,他还在水榭饮酒,至少吴长钧早跑没影了,他也喝得有了七分醉意——青衣文士半倚在栏杆上,醉眼朦胧姿态随意,手中提着一只白瓷酒壶,也不用杯盏,仰头便将壶中美酒倾倒入口,清澈的酒液顺着嘴角滑下些许,带着几分豪放,又添两分不羁,端得是风流洒脱。 无论看过多少回,钟韶都会觉得,徐文锦真是有副好皮囊。哪怕早知他很多时候不怎么靠谱,也得承认他的模样做派真是符合了时人对于文士的认知,也就无怪俞贵妃会将他请来做钟韶的师父了。 钟韶在心里感慨了两句,脚下却没有停留,她如今也不那么害怕徐文锦了,上前几步便喊道:徐先生,徐先生,你可还醒着? 不可攻略对象[GL]_16 徐文锦还在给自己灌酒,自然没有昏过去,闻言抬眸瞥了钟韶一眼。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随和可亲的模样,举止之间从未有过失礼,可这时候大抵是喝多了,一眼看见钟韶,竟是随手就将手里的酒壶扔到了水里,然后一把抓住了钟韶的衣袖。 钟韶被唬了一跳,她心里到底对徐文锦有防备,下意识的便想要挣脱,谁知一抬头,却发现徐文锦的眼圈儿都红了。 她忍不住愣了一下,却被徐文锦得寸进尺的一把揪住了衣襟,继而怨妇一般的开始了哭诉:钟韶啊,你说你是不是铁石心肠啊,老子教了你三年了,每天都陪着笑脸和小心,你怎么就跟个石头似得,捂不热呢?!10点啊,就那么10点的好感度,你怎么就不能涨一涨啊…… 幸好此时周围没什么人,然而听到徐文锦的这番哭诉,钟韶也是……莫名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马儿跑,哪能让马儿一直不吃草?攻略成功是不要想了,不过甜头总是会给一点的 第17章 新的攻略方式 被徐文锦抓住哭诉的钟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负心汉,而徐文锦就是那个被辜负的小媳妇……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钟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甩开徐文锦,他便浑身抽搐着松开了手,同时伴随着系统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警告!警告!宿主违反基本规则,现未造成不可挽回后果,免除抹杀,予以电击惩罚…… 钟韶不知道什么是电击,但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徐文锦突然浑身抽搐着倒下去了。原本一派名士风流样的人,此刻就像是突然发了羊癫疯! 想要帮忙,却手足无措,钟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说实话,三年下来,钟韶对徐文锦和吴长钧其实已经渐渐地放松了警惕。他们从未想过要害她,而他们身上那个系统似乎也很无害。她曾经听到徐文锦和系统互相调侃,有时候相处起来甚至像朋友,谁知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还真是……翻脸无情啊。 如果之前看见徐文锦哭诉,钟韶还只觉得尴尬的话,那么这会儿她倒是升起了些同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知道那系统是个什么鬼东西,徐文锦和吴长钧他们和这种东西牵扯上,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就在钟韶心生同情的当口,她又听到那个系统的声音传来: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12点,恭喜宿主终于有了新突破! 和吴长钧不一样,徐文锦教钟韶读书,教学过程一直都比较温吞,也没发生过什么能引起钟韶感情波动的事,所以他的好感度一直都不曾变动过,也无怪系统会说是新突破了。 然而听着这声音,钟韶却忍不住皱眉,她真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什么系统。如此的反复无常,刚才还把人折腾成那副模样,转脸它却又能如此欢快的说话,果然是毫无人性的。 钟韶心中带上了两分怒气,但说到底她也拿那什么系统没有办法,更多的还是无能为力。她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徐文锦,这会儿电击似乎已经结束了,他不再抽搐,却似乎昏了过去,对于系统的通知没有半点儿反应,脸上还少见的带了两分狼狈。 叹口气,钟韶弯腰将徐文锦扶了起来,离开时心里的那点儿同情也不曾稍减。 **************************************************** 徐文锦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都疼,不是受伤的那种疼,而是劳累过度似得酸疼,只一个简单起身的动作,就让他好一阵龇牙咧嘴。 起身后环顾四周,却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徐文锦只记得自己之前在水榭喝酒的事,后面的都不记得了,不由得撑着脑袋问起了系统:系统,之前我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浑身酸痛啊,还有我是怎么回来的? 系统倒是毫不隐瞒,回答得相当直接:宿主喝醉之后向原住民吐露好感度相关事宜,违反基本规则,给予电击惩罚。之后是钟韶让人送你回来的。 徐文锦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就感觉后背发凉。和钟韶不同,他倒不觉得系统是翻脸无情,反倒是因为他们绑定日久,多少有些情谊才会在那时候电击打断他的话。否则如果他一不小心透露了更多,那就真是逃不过抹杀了,不仅他逃不过,那个听到的人也将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不过片刻,后背的冷汗就浸透了衣衫,徐文锦战战兢兢的跟系统保证:我下次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很自制,这回只是憋得太久了…… 这样的保证系统自然全不在意,但它还是好心的安慰了一下徐文锦:宿主放心,惩罚已经实施过了,只要不再犯,不会影响将来。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好感度涨了2点,有12点了。 徐文锦本来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保证,闻言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瞬间静音了。他呆愣了片刻,然后陡然激动起来:你说什么?那三年没动静的好感度涨了!原来系统你还没坏吗?! 系统:…… 徐文锦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忙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怎么涨的? 系统知无不言,带着直白的恶意:你喝醉的时候主角来找你,你抓着她就开始哭诉,因为说漏嘴被电击了,倒在地上不停抽搐。主角大概以为你羊癫疯发作了,于是产生了同情。 同情也是情,勉强能够算在好感度之中,因为如果是厌恶憎恨的话,大抵也就生不起同情心来了。 徐文锦听到这个答案也是一呆,不过他并没有像正常人一般只觉得丢脸,眼睛反倒亮了起来,喃喃说道:原来你之前说我们攻略方式错误是指这个吗?这个主角需要用卖惨来刷好感度?! 系统沉默,因为它自己也不知道,索性装死到底。 徐文锦没有得到答案,他思忖片刻,一掀被子爬了起来,不顾浑身酸痛换好了衣衫就直接跑去找吴长钧了——他是他目前唯一有接触的攻略者,他们目前拥有的好感度都低得可怜,还没有形成真正的竞争关系,所以在系统不作为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找彼此商量攻略的事情。 吴长钧见到徐文锦时,因为他昨天那一番言论,还有些躲闪。不过说起正事之后,他也很快将这些抛诸脑后了,听到徐文锦的好感度加了两点之后,他只问了一句:没有降回去吗? 徐文锦不明所以:什么降回去? 吴长钧苦着张脸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末了满怀期望的问道:真的没降? 徐文锦赶紧又问了问系统,确定怎么长时间那两点好感度依旧安然无恙,才肯定的点点头道:真的没降。之前系统就说我们的攻略方式不对,你那种是不是也是因为方式错了? 吴长钧也是茫然,但这会儿徐文锦已经有了不被扣除的两点好感度,也让他看见了希望。于是忍不住问道:那你说,什么样的攻略方式才对? 徐文锦有些不确定,却还是迟疑着给出了个答案:就我之前的遭遇来说,我觉得,是不是要靠卖惨来刷好感度啊? 这个猜测其实并不算毫无根据,以前也曾有攻略者碰上了圣母类型的主角,硬是靠着各种卖惨最后刷满了好感度。他的事迹,简直堪称一段传奇。 显然,这个传奇吴长钧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他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决定试上一试。 于是第二天的骑射课上,身手不凡的吴先生一时失手,当着钟韶的面儿落马摔断了腿……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冷漠脸):表演太浮夸!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第18章 那些白流的眼泪 钟韶总觉得,安分了好几年的两位先生最近变得怪怪的,看着她的目光都比以前灼热了许多,仿佛时时刻刻都带着算计和思量。 所幸,他们一如既往的不会伤害她,只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在她面前突然受伤,比如在她面前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再比如说徐先生最近似乎变成了泪包,总在她面前哭诉…… 不可攻略对象[GL]_17 钟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但最近看着这两位折腾不断的先生,除了无可奈何之外,也真心生出了许多烦躁,甚至偶尔想要把吴先生那没摔断的腿也一气儿敲断了,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卧床休息算了,免得折腾个不休! 可无奈归无奈,烦躁归烦躁,该做的事情却是一样也不能少的。比如她每天依然要跟着两位先生学文习武,在此期间忍受泪包和卖蠢的双重摧残。再比如她始终没有忘记入宫那日的经历和满心的疑虑,终于找到了机会亲口问了徐文锦。 也是近来徐文锦状态不对,随时都是一副可怜巴巴要哭出来的样子,惊得钟韶看见他都恨不得绕着走,好不容易等到他情绪恢复得正常一些了,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日上完课后,师徒两人心平气和的在昭文堂里相对而坐。钟韶偷偷观察了徐文锦一早上,发现他今日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没再做出那副可怜委屈的模样了,才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下课后也没再急着走,反倒将那日入宫后的经历对徐文锦和盘托出。 讲完了事情的始末,钟韶看了看徐文锦的脸色,见着他神色无异,这才开口说道:阿娘领我入宫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可那一日的事情对于我而言,依旧恍然如梦。我心有疑虑,却无人可问,先生高才,不知可否为学生解惑? 对于钟韶所说的事,徐文锦并非一无所知。除了早知的剧情之外,事实上在钟韶入宫后的第二天,承平帝封爵的圣旨便已经送到了这所府宅,府里的所有人便都知道这件事,只是除了钟韶本人以外,所有人对此都不觉意外,反倒觉得理所当然,然后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钟韶这几日犹豫彷徨,一心想要找徐文锦问问,奈何他与吴长钧因为发现了新的攻略方法,一下子就从偶尔不靠谱,变成了彻底不靠谱,也让钟韶的问题如鲠在喉,始终吞吐不得。直到现在,徐文锦发现好感度始终没再增长,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正常,钟韶才找到机会开口。 没有泪眼汪汪的徐先生看上去还是有几分靠谱的,他听过钟韶的话后勉强收敛了心神,端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 这并不是虚话,虽然徐文锦和吴长钧别有目的,但对待钟韶一直算得上尽心尽力。 钟韶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抛开了这些天徐文锦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不想,满脸正经的问道:我一直不知道阿娘的身份,这府中所有人都瞒着我。先生你……可是我能信重之人? 徐文锦的眼睛亮了一下,唇角的笑容愈发柔和了,神态却是坚定:自然可以。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入府做这西席,只是因为你而已,并非为了贵妃。 钟韶不置可否,面上却是放松了许多,她似是轻叹了口气,带着些愁容的说道:我本没什么身份地位,阿娘将我寻来,我甚至不肯相信她是我母亲。然而几年过去,我现在已然信了这身份,但我从未想过她是贵妃。她既是贵妃,我又非皇帝的子嗣,她为何会寻我? 这是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曾在钟韶的心里沉浸了好几年,直到这一回俞贵妃坦诚了身份,才在她心里彻底的爆发,也让她想要一探究竟。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问题,徐文锦会不会知道? 徐文锦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早就将剧情烂熟于心了,根本不必俞贵妃告诉他或者派人去调查。所以他只是沉吟了一下,便道:贵妃确实是你母亲,她寻你自然也并非无缘无故。不过以我来看,她的所作所为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害处,你尽管享受她给予的便利就是了。 这话说得诚恳,但同样不尽不实,钟韶显然不会满意,于是又问:她究竟为了什么,先生也不能与我说实话吗? 徐文锦看着面前的小少年无奈一笑,只好将话说得直白了:权势地位,各取所需。她想要利用你谋得权势,你自然也可以因此得利。 钟韶沉默了一下,她已非吴下阿蒙,对于这个答案自然不会意外,却仍是沉默。就在徐文锦以为她会为了这样没有亲情,只有直白利益的回答而伤感时,她只疑惑道:可我本是一无所有,她何必如此费劲?更何况,更何况她还年轻,将来总还会有孩子的。 谁知徐文锦却摇了摇头,揭露了真相:不会有了。五年前皇帝遇刺,俞贵妃受了无妄之灾,小腹中剑后便被太医诊断子嗣艰难。当然,这只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实际上却是再没孕育的可能了。 一句话仿佛醍醐灌顶,让钟韶心中的不少疑团顿时拨云见日,不过她还是疑惑:即便如此,她也不该找我吧?也不知皇帝知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是知道,应当不会不在意…… 徐文锦却仿佛智珠在握,摇摇头打断了钟韶的话:旁人不知道,但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他会在意,却不好计较,因为他心怀愧疚。他觉得俞贵妃的遭遇都是因他而起,那一剑是替他挡的,而贵妃向来最会做人,在遭遇了那样的事之后自然是借此将皇帝笼络得更紧了,几乎让皇帝对她言听计从。 钟韶没有说话,于是徐文锦继续道:其实那次的事后,皇帝是有心过继皇子到俞贵妃膝下的,奈何他的子嗣本不丰盈,除了中宫所出之外,其他几个儿子的生母也都不是什么好得罪的角色,他也找不出个皇子来过继。而对于俞贵妃来说,别人已经养大的儿子自然不值得她再费心筹谋,还不如把你找出来,至少你是她的血脉,货真价实,而世人总是更信任血脉至亲。 满心荒唐,同时又恍然大悟,钟韶终于明白俞贵妃为什么要将她从杨柳村接来,又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继续扮做男装了。甚至因为徐文锦这区区几句解释,她也明白那日在皇宫之中,承平帝的态度和说辞都是为了什么了。 钟韶沉默着,心里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五味陈杂。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该由徐文锦来说,或许该由俞贵妃告诉她,也或许俞贵妃也不会说的这样清楚直白。钟韶本只是个从小山村里来的,没什么见识的孩子,她该浑浑噩噩的长大,然后沿着俞贵妃铺好的路走下去,享尽富贵荣华的同时成为俞贵妃在朝中的支柱,并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然而因为徐文锦的出现,钟韶提前知道了这一切,并且不觉惊异,接受得相当自然。 许久过去,似是将这些事都消化了,钟韶正色冲着徐文锦长揖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先生告知。说完一顿,又道:至于将来如何,我心中尚无成算,还请先生教我。 徐文锦自然不会拒绝,他满面笑容想要开口,却猛然怔住,然后半晌没有开口回话。因为就在钟韶言辞恳切的请教时,他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主角好感度+3,目前为15点!最近接连突破,请宿主把握时机,再接再厉!!! 这声音,徐文锦听见了,钟韶也听见了。 钟韶不以为意,也没有因此再对徐文锦生出恶感来,致使好感度下降。因为她知道徐文锦虽然别有目的,但目前来说对她却是全无恶意,甚至会对她尽心竭力。她现下正茫然无措,这份不属于俞贵妃的尽心竭力,对于此刻的她来说便显得尤为难能可贵了。 而另一边,徐文锦听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却是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是激动,而是单纯的想哭——原来这几天好感度没再涨,还是因为他选错了攻略方式吗?今天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涨了好感度……所以说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卖惨,而是应该走出谋划策的谋士路子?那他这几天哭得眼睛都肿了,天天顶着双红彤彤的金鱼眼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欲哭无泪加生无可恋,偏生还要挤出一丝笑容来,徐文锦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扭曲,却还是在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时间给出了保证:阿韶放心,这些先生自会为你筹谋。 钟韶全然体会不到徐文锦那欲哭无泪的心情,也没去管他扭曲的表情。她郑重道了谢,心里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些许,然后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不知先生可知道,颖阳长公主和阿娘关系如何?还有,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文锦(红肿着眼睛):可怜我那些白白逝去的眼泪…… 吴长钧(咆哮):还有我的腿!!! 第19章 一两银子的赌约 不知先生可知道,颖阳长公主和阿娘关系如何?还有,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钟韶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一句。 徐文锦还没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表情顿时有些怪异:你见过她们了? 这三年因为那代表未知的系统,钟韶可谓是日日提心吊胆,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也是与日俱增。虽然徐文锦那怪异的表情瞬间就收敛了,也依然被钟韶看在了眼中,她不禁有些好奇,却不问只答:是,我去了阿娘的临华殿,恰逢颖阳长公主带着女儿过去。 徐文锦闻言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思忖了片刻,便道:颖阳长公主和贵妃的关系大约算是……很好吧。贵妃刚入宫时远没有如今宠冠后宫的风光,皇帝觊觎她的美色,但得到之后便渐渐地失去了兴味,她那时过得很不好。据说后来便是颖阳长公主帮了她,她才有了今日的荣光。投桃报李,贵妃得宠之后,便也常常在皇帝那里替颖阳长公主说些好话。 钟韶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深问,只是心里始终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俞贵妃和颖阳长公主并不是故事的主角,所以剧情中关于她们的着墨并不是很多,尤其是过往,只是稍稍提过一些。徐文锦对此并不是很清楚,也并不愿意深谈,见钟韶没有追问便道:其实往事如何并不重要,阿韶你只需知道一点,贵妃和长公主交好,她们将会是你未来的盟友。 钟韶一怔,抬眸看着徐文锦,却是重复道:她们? 徐文锦的目光又有一瞬间很微妙,却是点点头道:就是她们。颖阳长公主,荆国公府,还有长公主的女儿……苏墨! 苏墨……钟韶呢喃了一句,将这个名字在心中细细的咀嚼了一番,然后又想起了那个人。 她之前只是心念一动问了那么一句,但如今咀嚼着这个名字,除了莫名的熟悉感之外,心里却意外的有些发疼,就好像之前见到那个女孩儿时一样。而听到这个名字,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很在意,仿佛她与这个名字注定有解不开的纠缠。 **************************************************** 吴长钧听说徐文锦又涨了好感度时,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当然,他并不承认这是因为嫉妒,事实上也确实并不全为嫉妒。 不可攻略对象[GL]_18 吴长钧听了徐文锦新一轮的猜测,看着他闪亮亮的眼睛,当即便准备扑过去掐人了。因为之前那样不靠谱的猜测他竟然信以为真了,在钟韶面前自残卖惨,装痴卖傻什么的,现在想想简直蠢得让人想要捂脸!他曾经威武光辉的形象,可以说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偏徐文锦对于吴长钧的黑脸毫无自觉,竟还兴致勃勃的来与他商量事情:今日钟韶和我说了她入宫的事,她竟是第一次入宫就见过苏墨了!啧啧,老吴你说,这算不算孽缘啊? 吴长钧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他那么拼命的把腿都摔断了,好感度依然没涨,说不定钟韶看着他坠马还以为他本事不济,今后更看不上他了呢! 只这样想想,吴长钧就觉得头都大了,听到徐文锦唠叨个没完,顿时没好气道:人家见不见面,关你什么事?! 徐文锦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没电脑、没手机、没网络,要啥没啥,攻略进度还相当凄凉,这日子你不嫌无聊啊?反正我是无聊,在这儿净装高士了,好久没八卦,趁着如今钟韶还小,扒一扒她的感情史也不错啊。 吴长钧嗤笑了一声,仿佛不屑:有什么好扒的,你确定她有感情?还有,你莫不是忘了,钟小公子和苏大小姐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你还想把她俩硬扯到一块儿去? 徐文锦闻言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就不会有感情了? 吴长钧顿时瞪眼,愤愤道:老子也教了她三年,寒暑不缀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看看那好感度,愣是1点都没涨,她不是铁石心肠是什么?! 如果是几天前听到吴长钧这么说,徐文锦肯定感同身受,然后和他站在同一阵营指责钟韶。然而这两天他的好感度已然有了提升,便再难做到和吴长钧一样同仇敌忾了。因此他只是道:只是你没选对攻略方法而已,多试试,总能行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好像我一样! 吴长钧闻言顿时炸毛,他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指着断腿让徐文锦看:还多试试?!就因为你一句话,老子断了一条腿,再多试试老子可没那么多腿断! 徐文锦有些悻悻,但这真怪不得他,他哪里想到吴长钧对自己居然也这么狠,为了卖个惨刷好感度,自己的腿说摔断就摔断?!他就不能来场假摔吗…… 默然无语,只好把话题扯回去:这事儿等你养好伤再说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钟韶今天问起苏墨时的语气很不对啊,别是一见钟情了吧? 吴长钧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但听了这话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你就别异想天开了,真要是有什么一见钟情,苏墨后来怎么死的?还有,别以为你自己是基佬,就看谁都是姬! 徐文锦闻言有些不乐意,总觉得吴长钧最后那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不过他也懒得反驳,比吴长钧反应更激烈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他轻哼了一声,随手打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是不是的,咱们打个赌,日后总能见分晓。 这简直算得上是相当无聊的赌约了,毕竟他们都是知道剧情走向的人。偏这两人也是真无聊,吴长钧断腿之后行动不便,他虽然表现得爱答不理的,但有徐文锦在一旁说说话他还是乐意的,因此问道:赌什么?怎么赌? 徐文锦想了想钟韶晌午听见苏墨名字时那恍惚的模样,说道:就赌钟韶会不会喜欢上苏墨,赌注……赌注你来说。 吴长钧觉得徐文锦明知道剧情还打这样的赌,简直是脑袋坏掉了,他本也是无聊了,并不想占人便宜,于是随意道:我赌钟韶铁石心肠,赌注就下一两银子算了。 徐文锦对这个赌注显然有些无语,将手里的折扇摇得哗哗的:行行行,都随你。 这时两人不过随口定下的赌约,便是徐文锦自己也不曾放在心上,谁知若干年后回头再看,却发现世事难料,一切都不如他们当年所想。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透露剧情,前世不是苏墨攻略成功,是苏墨身死 第20章 赴宴 自从跟着俞贵妃去了皇宫一趟,日子虽然照常在过,但钟韶的生活终究是有了改变。 别的不提,之前三年钟韶几乎连这府宅的大门都没出过,成天埋头读书低头练武,仿佛与世隔绝,连一门之隔的安阳城都没有好好看过。而在此之后,钟韶的生活中除了读书习武之外,又多了一样——出门交友,与人交际。 俞贵妃费劲心里将人找来教导,还让承平帝认下了钟韶,自然不是为了当摆设的。她是孤女,父母兄弟一个也没有,哪怕如今宠冠后宫,凭着这份宠爱似乎有了滔天权势,却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仿若无根浮萍。所以她寻回了钟韶,所以钟韶必须成才! 钟韶对此无可无不可,因为徐文锦认清形势后又对她推心置腹的谈过好几回。 说实话,谁也不喜欢被人操控着过日子,尤其是别有目的的人,钟韶也一样,否则她的攻略难度不会那么大。但如今她毕竟还小,俞贵妃毕竟是她的母亲,而徐文锦说得也没错,无论俞贵妃做了什么,终究是在将她往权势富贵上推,这与钟韶而言是绝对没有害处的。 至于其他,还是等将来她们之间有了分歧再说吧,至少现在钟韶能吃饱穿暖甚至是锦衣玉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 钟韶莫名想得很开,哪怕知道了俞贵妃的打算,也没生出多少抗拒的心理来,于是对于新添的交际日常也没有什么抵触,很好的接受并且执行了。 承平帝圣旨一下,朝中上下便都知道了有河间郡公这么个人。帝妃都没怎么隐瞒,于是稍有门路的人也都知道了,钟韶是俞贵妃的儿子。当然,他们不会知道其中的血缘,只以为钟韶是俞贵妃认下的义子,可即便是义子,也没有人敢怠慢。 徐文锦没有说错,俞贵妃宠冠后宫,承平帝对她几乎称得上言听计从。于是理所当然的,宫里宫外想要讨好巴结她的人不少,而找不上俞贵妃的,便自然而然的找到了钟韶这里。 钟韶被徐文锦教得宠辱不惊,与人相处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每天看着那高高的一摞拜贴便觉得头疼。幸而还有敛秋,她会替她挑拣出需要应付的人,其余也会不失礼的回绝。 对于这些,敛秋显然比钟韶懂得更多,她每日都会拿着那些拜贴来找钟韶,然后一封封的与她分说,为何要见,为何不见,见了之后又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她在教钟韶为人处世。 钟韶学得很快,有敛秋细心教导,又有徐文锦在后面查缺补漏,她很快就将朝中的关系网进行了简单的梳理,心中对俞贵妃的势力和立场也有了些底。而后她可以将姿态放得高一些,拒绝很多人的拜贴和请帖,免除不少麻烦,但有些人的邀约却是不能拒绝的,不仅不能拒绝,还得主动往上凑。 比如,颖阳公主府突然送来的请帖——七月初,三伏天,颖阳长公主的生辰到了。 冬日三九,夏日三伏,总是最糟糕恶劣的天气。冬日尚早,严寒风雪且先不提,这夏日的三伏天也够人折腾的,便是什么也不做的待在摆了冰盆的屋子里,也能热得人心浮气躁,更遑论出门交际了。 自从入伏,钟韶收到的拜贴都少了一半,她本人也不乐意顶着炎炎烈日与人交际,于是索性闭门谢客。然而公主府的请帖一送来,无论钟韶有多少理由阻扰,她都得应邀前往。 因为俞贵妃与颖阳长公主交好,因为徐先生说这是俞贵妃和长公主在为她铺路,让她正式现身人前,也因为钟韶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想去的……她想再见见苏墨,说不上来为什么,平日里倒也没怎么想,但一听到颖阳长公主,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于是七月初五颖阳长公主生辰这天,钟韶一早就换上了喜庆的新衣,带上伴当小山和准备好的贺礼,精神抖擞的出了门,去公主府参加生辰宴了。 **************************************************** 颖阳长公主是皇帝的胞妹,但不是唯一的一个,她与皇帝中间还隔着两个姐姐,兄妹两人便也称不上十分亲近,早年承平帝登基,甚至没有给她一个长公主的封号。直到后来,长公主遇见了落难的俞贵妃,她倾力相助,俞贵妃投桃报李,两人风头日健,也成了最牢固的同盟。 俞贵妃没有外家相助,在朝中的势力始终有限,莫说比不上中宫皇后,就是那些育有皇子的后妃们一个个的也比她更有权势。因此,她费心寻了钟韶来培养,而颖阳长公主这个同盟无论是为了交情还是将来,自然也都是要出力相助的。 一场宴会便是个极好的契机,而又有什么宴会能比长公主殿下的生辰宴,更让人无法拒绝呢? 这两个月钟韶府上日日都有人求见,可是来求见她的人多半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要么是想来巴结的,要么是有事相求的,总归没有几个是值得费心结交的。而长公主的生辰宴不同,来参加的大多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大族,书香世家、清流名士,在这里都能遇见。 只能说,颖阳长公主毕竟是公主,正经的皇室宗亲,朝中无论什么人都得给她个面子。而俞贵妃则不然,后妃之流,是入不得许多人的眼的,由此可证,钟韶那水分十足的郡公爵位,自然也得不到许多人的看重和认可。 这些徐文锦都细细与钟韶分说过了,她心中也有底,因此她今日早早就出了门,还想着是否有机会先见一见颖阳长公主。然而等到了地方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不过晨光初放,公主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堵的水泄不通了! 钟韶的马车也被堵在了后面,看着前方那人来人往的热闹模样,不禁有些惊讶:这才什么时候啊,居然就来了这么多人!那些大人为了来长公主的生辰宴,都不去衙署了吗?! 并不怪钟韶大惊小怪,她这三年虽然读书明理,早非昔日可比,但整日闷在宅子里还真是缺了几分见识。旁边小山忍不住解释道:公子莫忧心,那些大人们还没来,只是遣人将贺礼先送了过来,免得宾客上门时堵了路。等到晌午,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才会上门,正宴傍晚才开呢。 钟韶闻言恍然,随即又有了踌躇:那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小山与敛秋一样,并非什么攻略者,却是俞贵妃精心挑选调.教后送到钟韶身边帮她的,闻言笑笑道:不妨事的,公子此时去正好,长公主殿下定是乐意先见见您。 钟韶想想,觉得也是。今日这场生辰宴颖阳长公主自然是绝对的主角,但她们既然早有打算,便也不可能放任自己乱来。俞贵妃不方便出宫,敛秋和小山也教不了她这些,自然还是得由颖阳长公主亲自来点拨她,免得她在席间行差踏错闹出了笑话。 不可攻略对象[GL]_19 这样一想,钟韶放松许多,镇定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等吧。 这一大早来给颖阳长公主送礼的人真心不少,因着长公主的身份,因着荆国公府,因着宫中的俞贵妃,满朝文武就没有谁敢轻视于她。即便人不到,礼也一定是要到的,于是这大清早送贺礼的时候,要是公主府外最热闹拥挤的时候。 钟韶她们的马车在公主府外足足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前面送礼的队伍才终于离开,来到了公主府门前。而排在她们后面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大约真要等到晌午这条路才能通畅一些。 公主府门前站着几个管事并一群仆从,有条不紊的将送来的贺礼登记造册然后搬入府中库房。钟韶并没有露面,而是由着小山出面,照例将敛秋备好的贺礼送上,递上礼单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但那些管事显然早得了主人吩咐,听到河间郡公的名号之后,便干脆果断的将人迎入了府里。 与俞贵妃置办,后来将就着修改一番做了河间郡公府的宅邸不同,颖阳长公主的府邸显然气派了许多。钟韶下了马车跟着公主府的仆从入内,一路上只见着殿宇楼阁气象万千,府内更是常见持枪佩刀的侍卫来回巡逻,一切均为逾制,却都做到了极点,可见长公主的气派权势。 钟韶将这些尽收眼底,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一路安安静静的跟着引路的家丁穿庭过院,不疾不徐的走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来到了府中正殿。 正殿之中,锦衣华服,气势迫人的颖阳长公主已然在座。 作者有话要说: PS:看你们留言有点乱,解释一下。钟韶是重生的,然后有了听见心声的能力,但她对前世没有具体记忆了。然后这个世界对于攻略者来说,就是小说副本,钟韶的前世就是被攻略过的了,已经因为攻略者有了改变,再来一回……大约就是同人和原著的区别了 第21章 考虑和考较 在此之前,钟韶和颖阳长公主只见过一回,但对于她的记忆却是相当的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她本身就气势迫人惹人瞩目,更是因为她怕她! 没错,见到承平帝都没什么感觉,心里还颇有些不以为然的钟韶,害怕颖阳长公主。没来由的怕,哪怕颖阳长公主并没有表现得恶声恶气,相反极具个人魅力,她也怕她!就好像她没来由的想要亲近苏墨一样,也没来由的害怕颖阳长公主。 这一次的相见依然如此,钟韶的脚步在正殿门口顿了一顿,才举步走了进去。她依然恭恭敬敬的冲着颖阳长公主行礼,又说了几句吉利话贺寿,礼仪周全无可挑剔,只是眼中略微有一些不自然。 颖阳长公主目光如炬,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这样的不自然她在太多人身上见过了。她面色算得上是柔和,可虽没拒人千里,却也并不十分亲近,见了钟韶便点点头道:来得还不算晚,你阿娘可与你说了什么吗? 钟韶汗颜,她之前还担心自己来得早了,却原来长公主已经等她很久了吗? 这样想着,钟韶便老实的道:府外车水马龙,耽搁了些许时候,还望殿下见谅。至于阿娘,她身处宫内,往来多有不便,并未曾与我说过什么。 颖阳长公主闻言点点头,也不觉得意外,纤手微抬,指着一旁的一方桌案道:既如此,你先把这些看看吧。 钟韶顺着长公主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着那桌案上摆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蓝色的封皮看上去还有些新,上面也没写名字,不知里面写了些什么。 一大早跑来贺寿,什么正事也没提就要先读书,钟韶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长公主既然要她看,她自然也不推辞,老老实实的应下之后便走过去拿起了那册子翻看。 册子里字迹娟秀,一手蝇头小楷很是漂亮。钟韶看到那字时便是眼前一亮,觉得很是赏心悦目,不过比起字,内容当然是更重要的。只是随意看过了两页,她便知道这册子里写的是什么了——与敛秋这些日子教导她的一样,全是京中各家势力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只是比敛秋说的更详细些,其间还有不少徐文锦都不曾知道的秘闻。 因着心中早有成算,钟韶翻看的速度很快。她一边翻看册子一边想,估计是长公主懒得与她细说,干脆便让这些都整理成册了,然后让她自己看。只不知,这册子又是谁整理的?字是真好看。 两指厚的册子,钟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翻完了。期间长公主也没离开过,只是偶尔会有府中的管事进来禀报事情,只一些关于宴会的事宜,倒没什么需要避着人的。于是管事大大方方禀报了,长公主也随口吩咐着,主仆都不曾看过钟韶一眼。倒是管事走后,长公主空闲了下来,偶尔会将目光移向钟韶,目光中透着估量。 钟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本就有些怕颖阳长公主,被对方那样直勾勾的打量之后,只觉得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于是看得越发的快了,等到翻看完最后一页,她刚合上书页,便听一旁的颖阳长公主道:看完了? 没来由的被吓了一跳,钟韶老老实实的点头:看完了。 颖阳长公主闻言却是蹙眉,也不知是不满她那过于胆怯的模样,还是不满她翻书的速度过快。 钟韶的胆子其实不算小,否则早在洛城就得被那满街的孤魂野鬼给吓死了,现如今更不会更与徐文锦吴长钧两人相处融洽。可她接受得了徐文锦吴长钧,没被突然变成贵妃的亲娘吓坏,甚至见了皇帝也只觉轻蔑,却莫名就怕颖阳长公主,见她一蹙眉便忍不住赶紧解释:这些东西前些日子便有人在教我了,我都记得,才看那么快。 颖阳长公主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但神色间仍是淡淡的,让人有些看不出喜怒:如此便好。届时我会派人跟在你身边提点的。 钟韶道了谢,真心诚意。 颖阳长公主其实知道钟韶和俞贵妃的母子关系是真的,不过对于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小子,她一时之间确实没什么好感,于是便带着考虑保留态度。好在钟韶已经被教导了三年,再加上越长越像俞贵妃的俊秀面容,哪怕比不上那些世家子弟的气度涵养,却也不是拿不出手的。 当然,只看外表终是浅薄,长公主殿下此刻依然没太将钟韶放在眼里,随意的开口道:晌午了,正好你东西也看完了,用膳去吧。 钟韶一下子来了精神,倒不是她饿了,也不是贪图公主府的一顿饭,只是她又想起了苏墨——如果能跟着长公主一同用膳的话,她大约可以再见她一回? **************************************************** 钟韶到底还是没能在饭桌上见到苏墨,因为她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钟韶都十二了,苏墨更是及笄了,哪里会随意见她一个外人?就是颖阳长公主也没与钟韶同桌,来作陪的是长公主的驸马,荆国公世子苏瀚。 托俞贵妃的福,颖阳长公主一家对钟韶都很客气,尤其是驸马苏瀚,对钟韶更是亲切。一顿饭,称得上是宾主尽欢,就连没见到苏墨的些许遗憾都淡去了。 钟韶事后将长公主和驸马的态度做了个对比,恍然明白,驸马那样的亲切除了因为他的性子本就亲和之外,更是因为她对她少了几分挑剔。 没错,颖阳长公主看着钟韶时,目光中除了考虑之外,还有挑剔! 钟韶不是很明白,颖阳长公主为什么会那样挑剔的看她,难道是怕她不堪造就,然后带累了俞贵妃,顺便连累了她们这些盟友吗? 这样的想法在钟韶的脑中徘徊不去,但就像之前一样,她不能主动去问,也只好暂时憋在心里,等回府之后再去问问徐文锦,看他知不知道。 被颖阳长公主移交给驸马之后,钟韶整个中午都与苏瀚耗在了一起。 荆国公苏家是书香世家,传承了数百年,历经战乱和朝代变迁也未曾没落,反倒因为眼光独到手段圆滑,到了如今愈发昌盛。驸马苏瀚是个三十多岁的文士,白面微髯,风度翩翩,脸上更是时常带着让人舒心的笑,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钟韶与他相处了整个中午,闲话没能说多少,倒是受了一番考较。 大约是教导钟韶的徐文锦便不同俗流,常常教导钟韶一些与众不同的思想,此刻与苏瀚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常有一些与世人不同的观点,偏生说得有理有据,更是发人深省。 一番考较完,苏瀚很是满意,看着钟韶的目光又亲切了不少。不过今日两人也没更多的时间交流闲聊,因为午时刚过去没多久,公主府上就有宾客陆续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怕长公主,怕丈母娘那种怕,尤其是在渣了人家女儿之后,带着心虚的怕 第22章 都叫过姐姐了 荆国公府百年世家,颖阳长公主乃是皇帝宠爱的胞妹,再加上宫里还有个坚定的盟友俞贵妃,长公主殿下的生日宴自然没人敢轻忽。 不可攻略对象[GL]_20 七月初的午后暑气正浓,可那炙热的骄阳也挡不住宾客们热情的脚步。钟韶与苏瀚一起待了没多久,便有下人前来通报,说是有宾客陆续上门了。 这个时候来的,大多都是女眷,也有一些尚且年幼未曾出仕的小公子。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倒是用不着自降身份的亲来迎接应酬,苏瀚身为男主人,却也不好去招待一群女眷,于是能出面招待的宾客有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彼时钟韶尚未想到这些,便见苏瀚打发了来报信的下人,然后扭头对她道:阿韶此来也是为了结交人脉,这时候出去倒也合适。 钟韶很听话,当即便站起来冲着苏瀚行了一礼:多谢伯父指点。 苏瀚笑眯眯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招来了一个小厮带着钟韶去了待客的前院。他坐在原处,一直盯着钟韶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起身迈步去找长公主了。 豪门世家的宴会是个什么样?钟韶没见过,她曾见过的最热闹的宴会,是杨柳村村长家儿子的喜宴,那时全村出动,可称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鞭炮更是一挂接一挂的放,惊得全村的狗都跟着吠了起来,小孩儿们更是穿来穿去的吵闹,仿佛都在凑这一场热闹。 然而公主府的宴会显然不会是那样! 苏瀚派遣的小厮一路将钟韶领去了前厅,隐约可以看见大门处的热闹——那些上门的宾客仿佛早就约好了时候,此刻齐齐的到来,见了主人家就上前问好道贺,见着同为宾客的熟人也免不了寒暄一番,一时间也是热闹非凡。只是这样的热闹带着些矜持,便也少了许多喧嚣。 钟韶一眼就看见了一旁待客的苏墨,她也是这府邸的主人,而且是公主殿下唯一的子嗣,于是在父母都不曾出面的情况下,出面待客的便也只能是她了。 再一次见面,与初见时的娴雅安静不同,此时的苏墨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风范。 钟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没来由产生的亲近迫使她不自觉的迈步上前。直到她站到了苏墨的身后,一瞥眼就能看见少女白皙纤细的脖颈和精致完美的侧颜,然后才陡然发现自己贸贸然凑上来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瞬间有些无措,可不等钟韶绞尽脑汁的去想开场白,苏墨便已若有所觉的扭头看了过来。 其时周遭宾客云集,苏墨作为唯一一个出来待客的主人家,自然忙碌非常。她回头看见钟韶,倒没有流露出十分惊讶的模样,只是笑了笑问道:你怎的在这里,不去前厅吗? 钟韶就是从前厅走过来的,那里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公主府的丫鬟和仆从正忙着端茶送水,前厅也因为那些宾客的到来渐渐地热闹了起来,而且会去前厅的,都是些未出仕的小公子,正适合结交。至于各家的夫人和小姐们,则是被引去了另一处接待安置。 钟韶若是有心与人结交,这时候的前厅就是个不错的去处,哪怕那些世家子不一定能看得上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亲国戚,但就凭着她身上那郡公的爵位,也必然没有人敢轻忽冒犯。 只回头看了一眼,钟韶心中便已明白这些,可此刻面对着苏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那些人我都不认识,我……我在这里就认识你。 苏墨闻言一时哑然,似是不曾想到钟韶如此内向。她如今也已及笄,便是成人了,家中许多事父母不再瞒着她,关于钟韶此人,和她此来为何她自也知道,若是钟韶真内向到不喜与人接触,那倒是麻烦了。 想了想,苏墨道:我们也不算相识吧,不过一面之缘…… 钟韶突然就有些急,一双好看的眉毛蹙起,反驳道:我都叫过你姐姐了,怎就不算认识?! 看着钟韶那着急无措的小模样,苏墨眉眼一弯,笑了:好吧,我们认识。不过你既认了我这个姐姐,就在这里陪我一起待客吧。 **************************************************** 前院里宾客云集,后面的殿宇中却依然一派宁静。 苏瀚到的时候,正见着颖阳长公主站在窗户边上吹风,目光遥遥的望向远处翠绿繁茂的花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苏瀚唤了一声,打破了一室宁静。 颖阳长公主闻声回过头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没什么热络,反倒有些冷淡疏离:有宾客上门了? 苏瀚默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扬起了惯常的温和笑容道:是,刚有小厮来报,说是有宾客陆续来了,我便让钟韶自去了前面。 颖阳长公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复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了。 苏瀚却似有些踌躇,他并不想就这样离开,于是犹豫了一下便问道:阿月…… 颖阳长公主闻声回首,目光冷冷的瞥了过来,直噎得苏瀚把话咽了回去,又换了个称呼道:公主,你看那钟韶怎样? 冷冰冰的目光又收了回去,长公主神色淡淡:你想说什么? 难得说错话还没被赶走,苏瀚心里稍稍舒了口气,随即道:公主,墨儿如今也十六了,咱们即便不舍,也总该与她相看相看了。 颖阳长公主神色微动,没有回话,苏瀚便又道:今日我观钟韶,虽风姿仪态犹有不足,但腹内却自有乾坤。且她年少,犹有教导的余地,再且若公主当真不舍,还可再留墨儿几年。 这一回语毕,颖阳长公主倒是有了反应,她扭头看了苏瀚一眼,眼中多含讥诮:说这许多作甚,你苏家的想法我如何不知?不过是想舍我女儿,为你家大郎铺路吧。 苏瀚一震,脸色顿时一白,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却又沉了声信誓旦旦道:苏家的权势不是靠女儿得来的,我苏瀚也犯不着为了什么人,出卖自己的女儿! 颖阳长公主轻嗤了一声,复又将目光移开了。至于那一番信誓旦旦的言语,便仿佛清风拂过心间,什么也没留下。 第23章 可怜巴巴 苏墨很照顾钟韶,即便是在招呼客人这样忙碌的时候,也不忘时时看顾。趁着有空,便偷偷指点她来往的宾客,还有各家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其实这些在颖阳长公主给她看的那本书上都写了,但钟韶仍旧听得用心。她很喜欢苏墨沉静着眉眼对她娓娓道来的娴静模样,而除此之外,苏墨与她解说的那些,却是比颖阳长公主那本书上写得更加详尽。不仅是各家之间的关系,还有个人的喜好和忌讳之类的,苏墨也都记得清楚明白。 钟韶从来都没有脸盲这个毛病,不过在今天却似乎是犯病了。因为来贺长公主寿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终使苏墨只捡着一些要紧人物一一解说,几次三番下来,钟韶盯着那些有着类似妆容,或者类似打扮的夫人公子,也觉得有些认不过来。 看着苏墨仿佛指点江山一般侃侃而谈的样子,钟韶突然间觉得有些佩服。 苏姐姐。钟韶突然喊了一声。 此时登门的都还是些身份不算十分贵重的人物,苏墨其实只需偶尔亲自上前招呼,因此钟韶来后她才能抽身躲闲,与钟韶说这许多。 怎么了?听到钟韶呼唤,苏墨便也停下了解说,问了一句。 钟韶面上便挂上了几分苦笑,一双黑亮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苏姐姐,你说得太多,我……我记不住那些人的模样了。 十二岁的钟韶早不是当初那面黄肌瘦的凄惨模样了,如今的她正在渐渐长开,也越来越像俞贵妃了。不过少年装扮的钟韶却是没有俞贵妃那样倾国倾城的魅惑,眉宇间多了有几分俞贵妃没有的英气,让人不觉得她其实是女子,反倒像个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而此刻,这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却正用着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苏墨一时间竟仿佛是看见了一只正向自己卖可怜的大狗……当然,这样的想法很是出格,世家出身的苏小姐很快便将这个离谱的念头压下了。 美眸微转间,已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尽数收敛,唯留下些许轻浅的笑意,同时开口安慰道:不必忧心,今日宾客确实不少,强要记全也是强人所难。也是我思虑不周,一会儿若是再有什么要紧人物我会指与你看,其他人等今后再慢慢认识便是了。 钟韶眨了眨眼睛,看着苏墨突然道:阿韶,苏姐姐唤我阿韶吧,阿娘和……其他人也都这样唤我。 此时钟韶年方十二,自然也还没有字,直呼其名显得有些失礼,钟公子或者郡公这样的称呼则显得过于生疏。但就这样唤名字的话……苏墨却又觉得,似乎过于亲昵了呢。 正在苏墨犹豫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少年带着嬉笑的声音:今日府中这般热闹,姐姐也不唤我前来帮忙,竟是亲自站在这里迎来送往。若是热着累着了,可就让做弟弟的心怀愧疚了啊。 不可攻略对象[GL]_21 这话显然是冲着苏墨来的,彼时苏墨身前还站着几个丫鬟,那少年也是半点不客气的拨开了人群走到了苏墨面前。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比钟韶高了大半个头,生得也是不错,唇红齿白眉眼含笑,让人见了忍不住变会心生好感。只是苏墨看见他时却是忍不住微蹙了眉,虽是转瞬即逝,却仍是被钟韶看在了眼中。 果然,苏墨再开口时,语气也颇为平淡,整个人似乎都冷淡了起来: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着阿娘未知,你还是回去吧。 少年闻言脸上的笑容未变,眼中却倏地冷了下来,不知苏墨可曾察觉,钟韶却似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满满的恶意。便见他嘴角含笑,语气也仿佛轻佻了起来:姐姐这般,是否太过不近人情了?毕竟长公主也是我的母亲啊,她过寿,作为儿子岂能假作不知? 苏墨向来柔和的目光终于还是冷了下来,但她向来不是会口出恶言的人,因此便只是看着少年,许久也不曾开口。倒是钟韶,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恍然。 钟韶来到长公主府后,无论是颖阳长公主给她看的那本书,还是之前苏墨对她的解说,显然都不会记着自家的事,尤其是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不过在来这里之前,无论是敛秋还是徐文锦,都与她说过各家之事。而作为俞贵妃盟友的颖阳长公主,显然是尤其需要了解的。 颖阳长公主天之骄女,当年也是性烈如火,只是如今年岁渐长才渐渐地稳重下来了,不复当年模样。而在十几年前,颖阳长公主尚且未至双十,正是最骄傲放纵的年纪。她十六岁下嫁给了荆国公世子苏瀚,那时苏瀚文采斐然风度翩翩,两人也很是琴瑟和谐了一段时间。 然而好景不长,两人成婚一年之后,颖阳长公主有孕。这本是喜事,可谁知就在她身怀六甲之事,却有人同样带着身孕找上了门。那人是荆国公夫人的侄女,卫侯府的嫡女,也是苏瀚的表妹,而孩子自然也就是苏瀚的,苏瀚也不曾辩驳。 据说长公主殿下当时就气得发作,之后早产生下了苏墨。而卫侯府那时哪怕已有式微之态,凭着姻亲的关系也不可能不理会,苏瀚的那位身怀有孕的表妹最后自然也入了荆国公府。再过数月,诞下一子,便是苏瀚的长子苏谚,也是苏瀚至今为止唯一的儿子。 公主之尊,驸马从来都是附属,有听说公主豢养面首的,却没听说有驸马敢在公主有孕时行差踏错的。以颖阳长公主的性子自然是忍不了,可惜彼时恰逢先帝驾崩,承平帝虽是亲兄长却并不亲厚,她意欲和离的事也就一拖再拖最后无疾而终了。 以上,是徐文锦的补充版,他顺便还吐槽了几句狗血。而这事儿在敛秋口中便更是简便了,只一句驸马与长公主不和,有了庶长子便是带过了。 而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不怀好意,却似乎招摇过头的少年,钟韶大约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站在苏墨的立场,她对苏谚自然没什么好感。但作为陌生人,她很奇怪,为什么苏谚刚还一副暗含恶意与苏墨针锋相对的模样,一转眼就找上她了? 第24章 苏谚 今日来公主府为长公主贺寿的人不少,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钟韶都只是个生面孔。虽然她一直与苏墨站在一处有些显眼,但只看不过十二的年岁,与苏墨站在一处都矮半个头的模样,还真没多少人特别在意的,而苏谚是第一个真正注意到她的人。 苏墨与苏谚的关系显然不怎么样,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就有些相对无言了。或许苏墨更想将人赶走,但此刻当着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的面儿,却又不好做出什么来,免得伤了彼此的脸面。 苏谚大约就是看准了苏墨不会真让人来将他强行赶走,这才大大咧咧的跑来了。而他来这一趟,目的自然也不是自取其辱惹人嫌的。 姐弟俩不咸不淡的说过两句话之后,苏谚便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钟韶。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探究,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目光尤其在钟韶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扬起笑脸温声道:这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生啊,在下苏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荆国公府也是百年世家,哪怕苏谚其实是庶出,但长公主早就搬至公主府长居,数年不曾踏足荆国公府一步,他母亲又是那样的身份,在府中自然与嫡出的少爷也没什么两样了。看得出来,荆国公府对于他的培养很是精心,以至于他如今的气度风采都不逊于人,一举一动风姿天然。 面对这样一个人的温声询问,寻常人总不会生出恶感来。 可惜,钟韶这些年见过了太多的优秀人物,越优秀的人却越让她警惕!而另一方面苏谚再如何的世家风度卓尔不群,总也是比不上徐文锦的。她面对徐文锦三年,徐文锦什么模样她没见过?再看苏谚,自然也就更淡定了,当下只是微微抬手一礼,答道:在下钟韶。 多余的话钟韶一个字也没说,态度甚至称得上是冷淡。不过只是一个名字,也足以让苏谚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于是看着钟韶的目光也更灼热了几分。 苏谚今日来此,为的就是钟韶,又或者说,是她背后的俞贵妃! 荆国公府虽然与俞贵妃虽然算是盟友,可所有的联系都来自于颖阳长公主,而苏谚的身份却是庶长子,最不得长公主殿下待见的人! 苏墨今年已经十六了,苏谚只比她小了半岁,眼见着距离出仕越来越近了,他实在不能不为自己打算。荆国公府自然是靠山,可他无论怎样被看重,都不能改变他是庶出的事实,更何况论起靠山的话,这满朝上下又哪里会有比俞贵妃更强大坚挺的? 这个女人近十年盛宠不衰,皇帝对她言听计从,就连收个养子都能眼也不眨的给个郡公的爵位……若有她成为靠山会如何?若是她成为敌人又会如何? 就凭着俞贵妃和长公主如今的盟友关系,苏谚都不得不多思量一些。万一到时候他出仕了,俞贵妃因为长公主的态度看他不顺眼,顺手给他使个绊子,那他这辈子大约也就毁了。 所以在此之前,苏谚觉得自己有必要绕过颖阳长公主,与俞贵妃扯上点儿关系。哪怕他没机会接触到身在后宫的俞贵妃,难道还不能和这个俞贵妃的养子河间郡公交好吗? 苏谚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于是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苏墨身边的钟韶。他少时跟随祖母进宫,也曾远远地看到过俞贵妃一眼,所以轻而易举的就凭着钟韶那张脸猜到了她的身份。至于为什么养子会和养母长得那般像,苏谚自然也不会多想,只当俞贵妃就是因为这张脸才看上的钟韶。 万般心思在心间一闪而过,苏谚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的真诚炙热了。他笑吟吟的抬手回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河间郡公,方才是在下无状,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钟韶闻言眉梢一扬,随口道:苏公子于我并无失礼之处,我自无可怪罪。说着略一顿,便见苏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于是又接着道:若是阁下觉得失礼,恐怕更该向令姐赔个不是。 苏谚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虽有些心机,却到底年轻稚嫩。钟韶的话代表着她站在了苏墨那一边,更重要的是她的话其实很不客气也很打脸,这对于自幼就被抬举得过高,以至于有些心高气傲的苏谚来说,就很让人气恼了。 好在苏谚到底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他的目光在钟韶和苏墨两人的脸上轻轻扫过,便又恢复了之前含笑温润的模样,甚至真的躬身冲着苏墨行了一礼:郡公所言极是,方才是谚无礼,顶撞了姐姐,还望姐姐包涵,勿要恼了谚。 多余的辩解一句也没有,苏谚实实在在的长揖到底,看着诚意十足,却让苏墨一直淡淡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今日是长公主寿辰,府中宾客往来不绝,到此时也总来了些要紧人物了。而此刻苏墨为了待客,所在之地距离府门并不远,来往的客人都能看到这边。他们不明所以,冷不丁的就看见苏谚这般作态,只怕多半以为她仗着身份欺负了他吧? 嫡庶之别在世家自来都被看得极重,庶出虽然不得看重,也没人会为苏谚出头说话,但若是有了苛待庶弟的传闻,对于苏墨的名声总是不好听的——苏墨与长公主到底不同,如今的她还做不到如母亲那般的我行我素。 没奈何,苏墨黑了脸,却也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做出个姿态来,甚至亲自将苏谚扶了起来。至于让他趁着长公主尚未发现离开的话,却是再不好出口了。 钟韶却是因为出身的缘故,远没有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的。她只是看着苏谚的作态觉得有些不妥,又看见苏墨那黑了的脸色,更加确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对于自己的无知,钟韶觉得有些烦躁,同时迁怒了惹出事端的苏谚,顿时对他更没好感了。 对此,苏谚或许察觉了,也或许没有。在苏墨伸手来扶时,他从善如流的重新站直了身子,再开口时言语之间颇为熟稔真诚:今日宾客迎门,府中恐怕人手不足,姐姐可需谚留下相助? 苏墨真是一点也不想看见苏谚,不仅因为他的出身,更因为他那时时算计,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当下闻言便摆了摆手道:不需如此,这里我自能应付。 苏谚对此也不纠缠,扭头便冲着钟韶道:谚早闻郡公之名,本想登门拜会,可惜郡公闭府读书,一直不曾有机会拜见。今日得遇也是缘分,府中此刻想必也聚了不少才俊,他们也是早闻郡公之名而不得一见……郡公可要与在下同行,也去见见他们? 苏谚也不蠢,他既然猜到今日钟韶会来,便也能猜到她为什么而来。他国公府长孙的身份带来的便利从来不少,人脉便是其中之一。若是由他来向众人引荐了钟韶,钟韶得承情不说,其他人恐怕也会将他与钟韶看做了一派,实在是利于他与钟韶交好的。 可惜,钟韶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当下便是淡淡的拒绝了:不必如此,晚些时候自会相见。 苏谚噎了噎,正要再说什么,却发现钟韶在说完这话之后不自觉的偷偷瞥了苏墨一眼…… 苏墨并没有回应什么,或许也不曾发现钟韶的这个小动作,但苏谚却是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再次在两人身上扫过,眼珠微转间已是笑道:既如此,在下不便强求,就先行告退了。 钟韶没怎么理会,苏墨更不想理会,只在苏谚离开后叫了个丫鬟过来,让她跟着苏谚,别让他在今日再闹出什么事来。 第25章 把话说清楚 不可攻略对象[GL]_22 苏谚的事情终究只是插曲,苏墨并没有向钟韶解释的意思,钟韶自然也不会没有眼色的多问。不过她有看见苏墨示意一个丫鬟去了内院,想必是去寻苏瀚了。 大抵这般的宴会都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的,就比如早间那些扎堆送来的贺礼,还贺寿的人也都是踩着点儿来。宾客盈门的盛况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该来的人便来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用不着苏墨这个公主府唯一的少主子亲自在这里久等了。 眼看着来客少了,苏墨便转身对钟韶道:我需得去后院了,那里都是女客,你…… 钟韶自然不可能没眼色的要求同往,便笑笑道:苏姐姐莫要忧心,我自去前厅就是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世家大族间,男女的交际圈子本就不同,而且钟韶也已经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大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实在没什么可让人担心的。不过苏墨显然还记得之前钟韶凑过来时找的借口,她闻言盯着钟韶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带着些许担忧。 钟韶自然看出来了,可也不好在这时候开口自打嘴巴,正要说什么,却见着苏墨的眼睛突然一亮,然后便冲着远处招了招手唤道:三郎,过来。 钟韶回头,便见着不远处一个少年闻言疾步走了过来,远远地便开口笑道:苏姐姐寻我何事? 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俊逸爽朗风度翩翩,与苏谚给人的感觉相似却又不同。至少钟韶看得出来,苏墨与他关系不错,不似与苏谚那般只勉强维系着颜面,其实剑拔弩张。 也不知是因为那两人表现出的熟稔,还是因为那一声苏姐姐,钟韶心里莫名有点儿堵。她微微垂下了眼睑,不去看那快步走来的少年,也没看温柔浅笑的苏墨,总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似乎有些微妙,并不想看苏墨对着旁人亲昵的模样。 苏墨显然没有注意到钟韶此刻的神思不属,待到少年走得近了,也没客气,便对他道:我唤三郎来,自是有事请你帮忙。 少年闻言也不推脱,爽朗一笑便道:有何事,苏姐姐吩咐便是。 又是一声苏姐姐,钟韶听得莫名心塞,正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该另外想个称呼了,突然便闻耳边一道熟悉至极的冰冷声音响起:警告!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2。宿主好感度负值,主角对你的态度为不喜…… ……这都几年了,果然还是不能出门啊! 钟韶相当淡定的抬起了眼睑,往已经行至身旁的少年身上瞥了一眼。她没有错过对方僵硬了一瞬间的笑容,不过这人的养气功夫显然不错,并没有像她以前遇见的那些人一般忍不住变脸败退。他迅速收敛了表情,见着钟韶看来,还能十分有力的冲她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继续将目光投向了苏墨。 苏墨自然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也不知少年心中暗流涌动,她脸上浅笑不改:三郎,这是钟韶,她今日来此并没有什么相熟之人作伴,独自一人难免无趣,一会儿去了前厅你多照看着些。她说罢又对着钟韶道:阿韶,这是东平侯世子孙皓,你一会儿跟着他便是了。 钟韶闻言眨眨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少年,突然间恍然。难怪苏墨这般熟稔亲昵,东平侯世子孙皓,其母乃是城阳郡主,虽然血缘关系不算近,但他与苏墨也是确确实实的表姐弟,熟稔一些很正常。 下一秒,系统同步更新:叮,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0。 钟韶:…… 孙皓:…… 听到系统提示的两个人同时有些无语,不明白这好感度说降就降,说升就升到底是为什么。不过现在也并不是分神想这些的时候,当着苏墨的面,孙皓当即便答应道:苏姐姐放心,今日宴会我会陪着郡公的。 孙皓已经开口,被照顾的钟韶自然不可能拒绝,那太矫情。她先是答应了苏墨,然后又抬手冲着孙皓微行一礼道:多谢,如此就麻烦孙兄了。 两人客气几句,苏墨又交代了一番,便先行一步往后院女眷所在去了。钟韶和孙皓随后也往前厅而去,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都是些无关紧要不用过脑子的话题。 路上,孙皓终于忍不住对着自己身上的系统询问出声:系统,刚才那好感度是怎么回事?说减就减说加就加也就算了,折腾一回还是0,连个1都没有,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冰冷又古怪的感觉:宿主权限不够,好感度增减原因请自行探索。 孙皓默了默,也不知是不是在思考,片刻后方才猜测道:是不是和苏墨有关啊?我们之前表现得太亲近了,所以主角吃醋了? 系统没有回应,然而听到这话的钟韶却是忍不住心头一跳,隐约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在下一刻她便听到孙皓又继续道:虽然这俩都是妹子,不过书上她们俩可是成了亲的,虽然结局不怎么好,但谁知道她们有没有真感情。万一钟韶真喜欢苏墨,而且是这么早就开始喜欢了,然后把我当成了情敌……啧,看来这光不好借,我以后得离这表姐远点儿啊…… 孙皓还在和他的系统交流,系统偶尔也会回应几句,不过钟韶是没什么心思听了。她此刻有些恍惚,脑海中几乎都是孙皓刚才那些话,越想越让人心慌:她和苏墨成亲了?!她可能喜欢苏墨?!她们的结局还不怎么好!!! 钟韶的脸色有些发白,脑中更是一片混乱,苏墨的脸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突然有一种冲动,现在就冲过去拎住孙皓的衣领,让他把刚才那些话解释清楚! 第26章 被剧透的人生 孙皓觉得,钟韶大约是他遇见过的最喜怒无常的攻略对象了。 一见面,话没说两句就先降了好感度不说,两人走着走着,这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间就发难拽住了他的衣襟,然后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盯着他,看得他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然,最让孙皓觉得难堪的是,他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被比他矮了半个头还多的小姑娘拽了衣襟还挣脱不开!所以说,无论是在哪本小说里,主角都是开了挂的啊! 心里仿佛有一千头神兽狂奔而过,孙皓面上却还勉强保持着世家子弟该有的风度。他偷偷抬眸往四周扫了一眼,庆幸的发现周围出来她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于是稍稍松了口气,继而皱了眉头问钟韶道:在下应当没有得罪之处,郡公这是作甚? 钟韶不答,看着孙皓的目光却是深沉到可怕,看得心理尚算强大的孙皓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目光微闪,忍不住在心里问系统:系统,系统,我怎么觉得主角突然黑化了?!她现在对我好感度是多少,不会是跌破负值了吧?! 系统的声音波澜不惊,冷冷道:主角好感度为0。 孙皓有些不敢置信,他曾经经历过很多个攻略世界,也遇到过很多攻略对象,而攻略对象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与好感度挂钩。好感度是正值,他们就会表现出亲近友好的一面,好感度跌到负值了,他们就会对他打压报复之类的。然而眼前这位,显然是个例外,或者说是奇葩,0好感根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甲,她对个路人甲表现得这么可怕究竟是为什么啊?! 和无数前辈一样,孙皓觉得费解的同时,也怀疑这个任务世界是不是有bug了。于是他纠结了一阵,又问系统道:这好感度真的没问题?系统,这个世界是不是有bug啊? 系统的声音坚定地仿佛不容置疑:经系统检测,该世界一切正常,请宿主放心攻略。 孙皓还有些纠结,另一边同样听到这番对话的钟韶却渐渐地冷静回神了。 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只是心神失守后的一时冲动。钟韶并非鲁莽之人,否则也不会瞒了三年也没让徐文锦和吴长钧发觉不对,她知道什么该说该做,什么不能说不能做。就好比此刻面对这孙皓,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可事实上却一句话也不能问出口! 随着情绪平复,钟韶拽住孙皓衣襟的手渐渐放松了些。 孙皓察觉之后连忙挣了挣,这一回终于挣脱了。他稍稍舒了口气,抬手仔细的理了理衣襟,衣襟上那一时抚不平的细小褶皱让他忍不住皱眉,对着钟韶也没了好声气: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郡公,以至郡公如此对待? 钟韶看着孙皓抿了抿唇,努力放平了心态,这才开口道:方才得罪了,还请见谅。 孙皓闻言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跳,第一次觉得需要攻略的宿主如此的无理取闹惹人厌。他沉了脸色,但想着还需要攻略,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将彼此之间的关系闹得更僵。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才显得不突兀,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了,趁机拂袖而去。 待到孙皓离开,钟韶便抬手捂住了眼睛,然后长叹了一声。 她方才的失态其实并不仅仅因为苏墨,更因为对方漫不经心间透露出的那些信息。他知道她们的将来,他道出了她们的命运,而被人提前预知甚至剧透的人生和命运,又是何其的可怕?! **************************************************** 整个下午,钟韶都有些神思不属。她人还在公主府里,心却已经飞回了家,不为别的,就是想回去问问徐文锦和吴长钧,她的未来,他们也都知道吗? 被人所知,被人利用,甚至被人操控的人生,那是比遇见鬼怪更可怕的事! 不可攻略对象[GL]_23 胡思乱想了大半个下午,钟韶也无心与人结交,自己寻了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待着。直到日头偏西,小山终于寻了过来,见着钟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显然很诧异,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怎的一个人坐在这里,是被人……排挤了吗? 钟韶闻言终于回神,也没有理会小山的话,只抬手抚了抚额问道:你怎么来了? 在这样的宴会上,除了女眷会带上一两个丫鬟,小厮伴当这些一般都是被留在府门处的。小山的到来显得有些突兀,钟韶脑子里又乱糟糟的,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小山愈发觉得自家公子肯定是被人排挤,所以难过了,否则怎么会这般反常?他有些无奈的抬手举起了一个长条锦盒,然后说道:公子,你给长公主殿下准备的贺礼还在我这里呢。 钟韶这才恍然,她随手接过了锦盒,扭头往窗外看了看,问道:宴会这就要开始了吗? 小山也不便在这里久留,他来此就是为了把东西给钟韶而已,闻言便道:已经快到酉时了,我在门房那边看见有不少大人已经到了,恐怕再过一会儿长公主殿下就该出来了。 钟韶点点头,也没再留小山,挥挥手让他先回去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府中便有下人来请了。不仅前厅,还有后院、花园、水榭等各处都去了人,将今日登门的客人们一齐迎去了公主府的主殿。 钟韶到得不早不晚,正见着颖阳长公主施施然从后殿出来。她尚且来不及上前问好,便见着不少人已经迎了上去,纷纷挂着笑脸开口向长公主道贺。 迎上去的人有老有少,但看着年纪至少都是及冠了的,如钟韶这般年纪的少年却是一个也没有。于是钟韶果断收回了想要上前的步子,又偷偷扫了一眼四周,便发现之前在前厅见着的那些世家公子都只是远远观望,并不曾在这个时候上前。 钟韶并不愚钝,见状脑子一转便明白了过来。此刻上前的应当都是各家年长一辈的人物,他们或者与长公主有些交情,或者有足够的身份地位,因此才能有资格上前与长公主说话。至于家中的后辈,或者只是来凑个热闹,或者要靠长辈提携,方才不显急躁失礼。 在场勉强能称作是钟韶长辈的,除了长公主本人,大约便只有默默站在一旁的驸马苏瀚了。苏瀚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或者说一直在注意她,见她看来,便冲着她招了招手。 钟韶之前见过苏谚,也想起了长公主夫妻的旧事,不过她虽然不喜欢苏谚,但对于苏瀚本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厌恶,见状便也抱着锦盒走了过去,然后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苏瀚的态度依然很温和,见她抱着那锦盒,便问道:这是阿韶准备的贺礼? 钟韶点点头,也不隐瞒:是我自己写的一幅字。 苏瀚便笑了,很是开怀的样子:亲手所书便是心意,如此便很好。 显然,苏瀚并没有将那幅字放在心上,他对钟韶的底细知道一些,之前又趁着考虑套了些话,便不太对这个开蒙没几年的孩子的字抱太大的希望。不过就像他所说的那般,他和颖阳长公主更看重的只是其中的心意罢了。 这般想着,苏瀚也没想先看看钟韶的字,便领着她往长公主那边去了。 第27章 百寿图 颖阳长公主其实不怎么喜欢钟韶,从第一次在俞贵妃那里见到她时,就不怎么喜欢。没有缘由的,就是有些挑剔,就是有些不喜,于是在看到她和苏瀚走在一处时,这样的不喜顿时更多了几分。 钟韶尚未察觉到这一点,她抱着自己费心准备的贺礼上前,略有一些紧张。但其实钟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她明明不曾将这满殿诸人的瞩目放在心上的…… 跟在苏瀚身侧,钟韶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长公主面前,尚未及开口,便听一旁苏瀚说道:公主,阿韶特意为你准备了贺礼,你要看看吗? 若是寻常,以长公主对驸马不待见的程度,大约是会将这话置若罔闻的。奈何今日之事早有谋划,她也不好由着性子来,于是自顾自忽略了苏瀚对钟韶说道:阿韶准备了何物,且与我看看。 长公主自然知道,这贺礼定非寻常,目的就是为了让钟韶在她这生辰宴上一鸣惊人。然而钟韶刚答应下来,手中的锦盒尚未来得及打开,主殿外便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这阵喧哗让长公主不喜,她好看的眉头微蹙,扬声问道:发生何事喧哗? 殿外的仆从尚未答话,便见一个穿着杏黄锦袍的年轻男子信步走了进来,远远便笑道:姑母生辰,侄儿前来祝贺,来得有些晚了,还请姑母勿怪。 男子大步而来,态度亲和言笑晏晏,通身的气度却不是皇宫中那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承平帝可以比的。长公主看见他却是眸光微闪,继而微蹙的眉头放松下来,随口笑道:太子政务繁忙,怎的也来凑这热闹了? 殿中诸人看见男子也是纷纷俯首行礼:臣等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钟韶之前并未见过这位太子,不过太子的服饰她自然认得,早早就随着众人一同俯首行礼了,表现得并不算突兀。不过也许是因为她和长公主站得太近了,手里又捧着那么一个显眼的锦盒,太子倒是一眼就看见了她,一边与长公主说了几句话,转头便看着她问道:这位,想必便是父皇前些日子亲封的河间郡公了吧? 承平帝向来糊涂,任人唯亲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做了,这一回虽然随手就封了个郡公出去,但想想宫中那位宠冠后宫的主,倒也没人觉得奇怪。不过钟韶向来深居简出,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还未曾与她谋面,冷不丁听到太子这么说,便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万众瞩目之下,钟韶倒也沉得住气,面上宠辱不惊的冲着太子又行了一礼:臣河间郡公钟韶,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年轻的太子盯着她打量了一番,眼中神色莫名。 钟韶心思也转得很快,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俞贵妃在后宫中,与这位太子又或者他的生母是否有什么嫌隙?不过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感觉手中的锦盒被人拿走了。 站在一旁的长公主见着太子取走钟韶的锦盒,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不悦。不过她也不曾说些什么,只看着太子将那锦盒端详了一番,然后又问钟韶道:这是郡公为姑母准备的贺礼? 或许是太子殿下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钟韶竟也没有觉出对方此举失礼,闻言便回道:之前送的贺礼是府中准备的,这是臣亲手写的一幅字,献予殿下聊表心意。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总算没有继续失礼下去,他将锦盒递给了长公主,然后笑道:孤对这盒子里的东西好奇得紧,既是郡公送与姑母的贺礼,姑母打开看看可好? 和贪花好色又糊涂的承平帝不同,这位太子且不论才德,为人却是强势了太多。这样的强势让他自参政开始,在朝中威望日隆,有无数人放弃了糊涂的皇帝,转而站到了他的阵营之中。但无论钟韶还是长公主,对他的这番举动都是不喜的。 颖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浅淡了许多,几乎只剩下了敷衍。不过今日就算没有太子横加干涉,这幅字长公主也是要看的,所以她最终也只是瞥了钟韶一眼,便随手将那锦盒打开了。 几个当事人的表情都很淡定,就连钟韶本人也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倒是一旁的苏瀚,看看锦盒又看看钟韶,有些担心。他对钟韶还是看好的,怕这幅字不能尽如人意,本只是表达个心意的东西,最终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钟韶丢了脸面。 盒子里是一个长长的卷轴,纸张还很新,显然是新近所作。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卷轴从锦盒里取了出来,解开绳索后施施然的展开了…… 当先看到卷轴上面字迹的自然是长公主和太子,前者神色淡淡,后者眉梢微挑,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旁边围观的人早被挑起了好奇心,一个个都盯着那卷轴的背面看着,奈何那两位身份太过贵重,却是没人敢往上凑的。 片刻,还是苏瀚开口打破了僵局,他迟疑的问道:公主,这上面写了什么?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能有什么,不过是些寿字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把整张卷轴调转过来,让众人都能看见上面的字。 的确是寿字,是贺寿时最常见的百寿图,不过却又与寻常的百寿图不同。百寿图多用于给长辈贺寿,用心些的人会请一百个人各写一个寿字,费时费力费心,方显得难能可贵。钟韶这幅却是她自己一个人写的,然而那纸上的每一个寿字都不相同。 殿中贺寿的人中大有识货的,凑上前来看了看,便忍不住惊道:每个字都是一种不同的笔法字体,这都是郡公一人所书?! 这话音一落,凑上来看的人就更多了。长公主才不耐烦举着让人围观,转手递给了旁边的丫鬟,又让人取了架子来,将那卷轴往上一挂,然后任人细看。 其实钟韶的字写得不算很好,她不过才练了三年的字,哪怕勤学苦练笔力也有些欠缺,远不到让人惊叹的地步。这些人之所以对着这幅百寿图移不开眼,只是因为上面那一百种字体,其中大半都是时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细究下来,除了钟韶笔力不济的短处,这些字竟都各成一家,每一个字都各有风骨,流传出来绝对都是书法大家之作! 然而这样的字,他们居然都没见过,还不止一种,而是几十种! 主殿之中一时间喧闹了起来,看样子俞贵妃和长公主想要的一鸣惊人的效果已然达成。苏瀚也是文人,对这个很感兴趣,便偷偷拉着钟韶问了一句:阿韶,那些字,你都是哪里学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24 钟韶抿唇笑了笑,也没觉得有隐瞒的必要,随口答道:自然是先生教的。 确实是先生教的,徐文锦大约一直都是走文士路子的,他之前也不知去过多少攻略世界了,无论见识还是学识,都远非常人可比。一般人没见过这么多种书法,他却能轻轻松松拿出来,钟韶所要做的,不过是花费些时间,将这些字临摹下来罢了,至于真正要得其中三味却还差得远呢。 两人说话间却是不曾注意到,太子虽然没什么表示,却一直盯着那副百寿图在看,听到钟韶的话时,目光闪烁讳莫如深。 第28章 攻略者? 颖阳长公主的寿宴终于还是安安稳稳的过去了,早先露面的苏谚没有在宴会上出现,钟韶也凭着一幅字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除了太子的出现让人略感意外之外,其余的一切尚在意料之中。 好在太子并没有搅局,他只是有意无意的与钟韶搭了几回话,也没能逗留太久便赶在宫门下匙前回宫去了。而晚宴一直持续到戌时正,前来祝贺的众人纷纷告辞,钟韶一直留到了最后,又向长公主和苏瀚道了谢,这才告辞离去。 钟韶踏出公主府的时候,外面还很热闹,来的人太多,要走也没那么快。 这一回钟韶再出现就不是无人问津了,反倒有不少人之前没能与她说上话,这时候都凑了上来。这很正常,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钟韶的价值,她不仅有一个宠冠后宫的干娘,还有名师教导,只要人不废,将来必然是会有所成就的,这时候不交好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然而此刻钟韶却没那么多心思应付这些人,她匆匆脱身,举目四顾,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在公主府外那一堆车驾中寻到了自己的马车。 小山就站在马车边上,垫着脚来回张望,显然也是在寻钟韶。奈何人实在太多,他来来回回的张望也没能看见钟韶的身影,直到钟韶走到了他身旁,他冷不丁一回头看见了钟韶还被吓了一跳:公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钟韶却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扭头望了望四周,问道:什么时候能走? 小山也没在意,只是有些无奈的道:车马太多,起码得小半个时辰人才能走完。 钟韶闻言顿感焦躁。她晚宴上没有再遇见孙皓,也不知对方是不是故意在躲她,可是之前听到的那些话还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她觉得她该问个明白的,就算不能明说,也该旁敲侧击一番,总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又有什么用? 当然,遇不见孙皓,钟韶身边的系统宿主也从来都不少,其中最亲近的便是府中那两位文武先生了。于是自晚宴开始,钟韶便一直期盼着结束,她只想早早归家,向徐文锦和吴长钧问个明白。可谁知她晚宴最后离开不说,一出来马车还得被堵小半个时辰! 钟韶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小山自然快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对钟韶尚未多少畏惧心理,便是直接问道:公子这是急着回府吗? 看了一眼周围纹丝未动的车马,钟韶也没有登车,她微蹙着眉随意的点了点头道:我有事要回府问徐先生,再晚些,先生就该就寝了。 小山虽然不知道钟韶为何这般着急,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扭头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几个侍卫牵着马走了上来,小山这才笑道:公子着急,便带着这几个侍卫骑马回去吧,马鞍上有咱们府上的标记,巡查的京畿卫不会拦的。 **************************************************** 钟韶匆匆赶到昭文堂时,徐文锦果然还未就寝。其实也不用她这般着急的往回赶,因为徐文锦本就是在等着她的,他还要问问今日宴会的情况。 乍一看见钟韶满头大汗的赶来,徐文锦还吓了一跳,难得不淡定的起身迎了上去:怎得这般着急,是今日的宴会上出了什么差错吗? 其实踏进昭文堂时,钟韶便已经再次冷静了下来——她来不是质问,而是旁敲侧击的——此刻听到徐文锦问话,便不慌不忙的回道:先生放心,今日之事并无差错,只是天气太热,我走的急了些,才出了些汗。 徐文锦闻言狐疑的看了钟韶一眼。比起孙皓那些人,他与钟韶已有了三载师生情谊,彼此之间了解自然更深。钟韶这人虽是年幼,出身也无甚出众之处,但很奇怪的,她本身就有一种奇怪的特质,总显得比旁人更加沉着稳重一些,这三年她在他们面前从未如此狼狈过! 钟韶大抵也想到了这些,不过她并不想费心找理由解释,于是也没想接着说下去,话题一转便道:先生的百寿图果然非凡,今日之事全赖先生,学生在此谢过。 随着钟韶话音落下,两人耳边同时传来了系统那熟悉的提示音:叮,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17。恭喜宿主再登新高,望宿主再接再厉! 钟韶闻声很淡定,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徐文锦对她的帮助。 徐文锦闻声却是既高兴又心酸,他之前攻略过那么多攻略对象,但像钟韶这么难缠的却还是第一个。别人都是10点20点的加好感度,然后噌噌噌就涨满了,也就只有钟韶这么吝啬,一次就加个两三点!不过也正是因为难以攻略,这两点好感度也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了。 再想想还躺着床上抱着那十点好感度养腿伤的吴长钧,徐文锦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幸福的。果然,成败什么的,还是要靠对比才能发现差距啊! 徐文锦这般想着,又和他的系统嘚瑟了几句。不过他好歹还没忘了钟韶就在眼前,又因着钟韶刚才的夸赞,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明明心里得意,却还摆出了一副矜持的模样来:那些不过是小道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将来我会教导你更重要的东西。 钟韶垂眸应是,顺便将眼中那些许的笑意尽数敛去。随后又在徐文锦的追问中,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自然没提孙皓也是系统宿主的事,就连苏墨,她也犹豫着没敢尽言。 徐文锦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苏墨身上,听完钟韶的诉说之后,他的注意力全被另一个人吸引了,那就是突然出现在长公主生辰宴上的太子! 钟韶有些不明白,便问道:先生,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不妥吗? 颖阳长公主毕竟是太子的姑母,无论是因为这重身份,还是单纯想要拉拢长公主手中的势力为己所用,他的到来虽然有些突然,但其实并不算突兀。 徐文锦闻言却是负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儿,然后摇摇头道:不,你不明白,这位太子原本……说到一半,似是有些顾虑,徐文锦皱着眉没有直言,转而道:太子的生母是齐妃,当年曾与贵妃有些嫌隙,与长公主自然也不是一路人,他今日出现得实在有些奇怪。 钟韶听出了徐文锦有未尽之言,只迟疑了一瞬,她便决定直接问道:此处只你我二人,除了这些,太子究竟有哪里不对,先生可否明言? 徐文锦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儿,想了想,还是透露了更多:好吧,据我所知,这位太子原本与他父亲是一般人物,根本难当大任!可是如今依你所言,却是大不相同了。我猜,他背后或许有高人指点,今日来这一趟必定也不是心血来潮,你将来若是再与他遇上,还是小心为上。 他说得其实很含蓄,除了提醒钟韶今后对太子提防一些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钟韶听过他这番话,却是恍然大悟:徐文锦恐怕并不是觉得太子的反常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而是与他们一般,被那什么系统宿主附身了吧。 钟韶并不想计较徐文锦为什么要提醒自己远离其他系统宿主,她只觉得,徐文锦这个猜测并不一定准确。或许真如他借口所言,太子只是背后高人指点,又或者所谓的系统宿主隐于幕后呢?因为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在那位太子身上听到过系统的声音! 第29章 所托非人 对于那位初初谋面的太子,钟韶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是不是系统宿主与她而言并没有多少差别,左右她身边这类人多了,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在将太子和俞贵妃不睦的消息记在心里后,钟韶便也将这事儿放到一边去了。 眼看着徐文锦的注意力都被太子吸引了去,钟韶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去打探起了自己更为关心的话题:先生,你消息灵通,我想向你打探一个人。 徐文锦还在想太子的事,他和吴长钧虽是三年前就已经凑到钟韶身边了,但这个位面不是只有一两个攻略者的,钟韶身边随时都可能出现更多的人。太子若真是攻略者,那么利用这个身份,他便可以做出许多事来,说不得他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了。 冷不丁听到钟韶的话,徐文锦的心思也还没有收回来,随口问道:你想问谁? 钟韶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了徐文锦惯常云淡风轻的脸上:我想问问……苏墨。 回来的路上钟韶便已经想好了,哪怕再如何的急切,关于自己未来的事她都不能直接问。徐文锦的身份的教书先生不是神棍,若她真问了,他不仅不可能告诉她,更会因此对她产生戒心,那么她多年的伪装也就没有了任何作用,他身体里那个古怪的系统也一定会知道! 所以,她只能旁敲侧击,而从今日在孙皓那里得来的消息看,她的未来必定是有苏墨的参与。她既然不能直接问自己的命运,何不旁敲侧击一下她的? 徐文锦听到这个名字后果然有了反应,他抬眼看向了钟韶,目光中有着钟韶看不懂的光亮。不过这神色变化也只是一瞬,若不是钟韶盯紧了他,恐怕也看不出这些端倪。 转瞬间收回了心神,徐文锦恢复了往日的高士做派,仿佛随意的说道:这人你上次不是已经问过我了,怎的又来问? 钟韶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闻言不慌不忙的道:上回先生只说她未来会是学生的盟友,关于苏墨此人却是未曾多谈。今日再问,却是想知道她本人的一些事。 不可攻略对象[GL]_25 在钟韶收回目光的同时,徐文锦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他表情平淡,但目光中却带着兴味,片刻后轻笑一声道:阿韶之前还从未对什么人表现得如此感兴趣呢。 这话说得不错,钟韶在之前的三年里一直都在徐文锦他们面前保持着沉重稳重的模样,很多事都是他们愿意说就说,他们愿意教就教,钟韶从不追问,更不强求。她很少主动问起一个人,知道的消息大多也是徐文锦主动告诉她的,这般一而再的问起一个人,却是绝无仅有的。 不过此刻钟韶闻言也没什么表示,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果然,徐文锦很快又开口了,却是调侃:今日长公主生辰宴,你在公主府应当又见着她了吧。莫不是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看上人家了? 钟韶没想到徐文锦会这般说,闻言却是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是恼,又或者兼且有之。 这样的玩笑实在有些过了,毕竟她本是女儿身,相信徐文锦和吴长钧这些人也都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还开这样的玩笑就实在是…… 她们都是女子,何谈喜欢?!钟韶下意识的这样认为,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想起了孙皓的话,他也说过,自己可能会喜欢上苏墨……那么,究竟是她有违伦常,还是他们都说错了呢?! 思来想去,钟韶一时间竟有些不自信起来。徐文锦却是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暗自一挑眉,也没说破,却是话锋一转道:行了,言归正传吧,说起苏墨那姑娘,倒是个命苦的。 钟韶一听命苦这个词,心里先是一咯噔,继而注意力却都被那个命字吸引了去。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忍不住追问:她出身不凡,身份贵重,先生缘何说她命苦? 徐文锦也没看钟韶,自顾自的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两口,然后方道:出身和身份又不代表一切,更何况她家的糟心事也不少。这些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我说她命苦,追根究底其实也与她的身份脱不开干系,还有,就是她的婚事…… 钟韶发誓,徐文锦说到婚事这两个字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有瞥过她! 想起下午时偷听到的孙皓的话,钟韶便觉得有些心慌,可她并不能在徐文锦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只能沉着张脸垂下了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尽数收敛了起来。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徐文锦到底发现了些端倪,心头也是暗笑。他想起了他和吴长钧那个一两银子的赌约,看样子钟韶对苏墨肯定不是无动于衷的,那么剧情之外,他未必没有赢的可能啊! 两个人心思各异,钟韶怕自己表现太过未曾追问,徐文锦这回却没有吊人胃口,张口便继续道:苏墨算来如今也满十六了,她这般年岁其实早就该谈婚论嫁了,不过是长公主未提,才暂时压了下来。不过苏墨终究姓苏,她是荆国公府的人,便终究逃不过联姻这一条路。 联姻?!钟韶突然想到了什么,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还不等钟韶想得更多,一旁的徐文锦便又施施然的补上了一句:不过世家之间多有联姻,这事实在稀松平常。我说苏墨命苦,却是因为打她主意的,可不止是荆国公府那样简单,还有……剩下的话徐文锦并没有明言,反倒抬手向外遥遥一指。 钟韶的目光随着徐文锦的指向往外看去,外间早已是漆黑一片,除了灯火和天上的星月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徐文锦所指的方向正是皇宫! 下意识的,钟韶又想起了傍晚时见到的太子,她的眸光微微闪烁,最终试探着问道:先生说的,是太子吗? 徐文锦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摇摇头不置可否:太子已经不是曾经的太子了,这我也不知道。不过苏墨夹在这两者之间,恐怕很难讨得到好了,就算有长公主和俞贵妃从中斡旋,又有谁知她将来是否会所托非人呢。 那一句所托非人似是砸在了钟韶的心底,让她心头突然一痛,连带着脸色也是一白。幸而此刻天色已晚,在堂中烛光的照耀下,钟韶的面色变化不是太过明显,终究没有让徐文锦看见生疑。 良久,钟韶才又开口道:先生大才,所言素来不会无的放矢。那么依先生所见,此局是否可破?若要改变苏墨的处境,又当如何呢? 徐文锦也没问钟韶为何执着于苏墨的事,他一手托着茶盏轻轻磨蹭着,抬眸看着钟韶问道:阿韶,你信命吗?问完也没等钟韶回答,他便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反正我是不信。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包括所谓的命运。很多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念头,都能改变未来的走向。 人,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死局和既定的命运! 徐文锦的话落在了钟韶的心头,虽然具体的他一个字没提,但钟韶的眼睛却是突然亮了起来。从下午听到孙皓的话后就惶然无措的心,在这一句话落下之后,终于再次安定了下来。 第30章 跑两圈 钟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会多想,很多时候旁人只要提点一句,她自己就能扩散思维想到很多很多……于是,也就格外的好忽悠! 没错,徐文锦刚才那一番话,除了三分是有感而发,七分都是忽悠人的!他因为惯性思维确实还没察觉出钟韶的意图,但是钟韶问到了苏墨,她是重要配角,他自然不好提前向钟韶剧透她的人生,所以说了半天全是些模棱两可的话,一句实底没透,全靠一张嘴忽悠了。 而显然,这些忽悠人的话,钟韶信了!看着她一脸信服若有所思的模样,徐文锦心里都小小的内疚了一下,然后在下一刻,他就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时候还不早了,明早还要读书,阿韶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钟韶正失神的想着什么,冷不丁听到徐文锦的话,第一反应便是:时候不早了,贪睡的徐先生困了,嫌自己在这里碍着他睡觉了,所以要赶人! 虽有些好笑,不过这样一想,钟韶也发现时候确实不早了,于是她也没再留下打扰徐文锦休息,规规矩矩的躬身行了一礼:劳烦先生为学生解惑,学生感激不尽。既然时候不早,学生就不留下继续打扰先生了,先生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这话,钟韶便没有再留,行过礼后转身就走了。 就在钟韶一脚踏出昭文堂大门的那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在两人耳边清晰的响起:叮,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22,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师道尊严。 ……所以说,他尽心尽力教了她三年,还不如一场忽悠来得有用吗?! 徐文锦听到系统提示音,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情复杂得差点儿忍不住掀桌。而同样听到这道声音的钟韶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脚步不停的淡定离去了。 说来徐文锦急着赶钟韶走,除了怕她继续追问之外,其实也确实是因为时候不早,他有些犯困了。然而系统闹了这一出,他的困意顿时没了——攻略三年,还靠着卖惨之类的才涨了5点的好感度,今晚一下子就涨了7点!哪怕涨好感的缘由让他觉得有些心酸,这会儿也激动得恨不得出去跑两圈啊! 趁着周围没人,徐文锦也不顾自己的高士风度了,撩起袍子就跑了起来。自然,也不能乱跑,若是被人看见了,说不得他明天就没脸出门见人了。 于是果断的,徐文锦一溜烟就跑去找吴长钧了。 吴长钧也住在昭文堂,距离徐文锦的住处说不上近,但也算不得远。他的腿伤也养了两个来月了,已经好了不少,偶尔可以拄着拐杖出去走走,只是活动终究因此受限,更别提继续给人上课了。日子过得可谓无聊至极,也没什么机会见着钟韶,攻略的事也只能放下了。 徐文锦匆匆跑来时,吴长钧早躺在床上睡了,冷不丁被人破门而入惊得他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然后因为动作太猛牵扯到了伤腿,顿时就是一阵龇牙咧嘴。 等看清来人是谁后,吴长钧心头顿时火起,刚忍不住要爆粗口,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这个可不仅仅是同伴,他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基佬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趁着他腿上未愈破门而入什么的…… 这样想着,吴长钧背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身手了得,而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下意识的就往床内挪了挪,顺便把身上的薄毯也裹紧了几分,磕磕绊绊的问道:你,你大半夜的来做什么? 徐文锦对于吴长钧的反应似乎一无所觉,快步走到床边后,就冲着床上愈发紧张的吴长钧大笑道:我的好感度又涨了,今晚涨了7点啊! ……谁都不要拦着他,他一定要掐死这个三番五次在他面前炫耀的小白脸! ***************************************************** 这一夜,昭文堂里闹腾了许久,钟韶回到住处之后,也几乎一夜未眠。 今晚徐文锦说的话很多都是模棱两可的,远不比往日他教导钟韶时说得清楚明白。这一点钟韶自然察觉了,可她并没有深究,因为徐文锦那句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死局和既定的命运,对于她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提点了——他告诉了她,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可以被改变的命运和早被人所知的人生…… 钟韶枕着手仰躺在床上,目光随意的落在头顶的床帐上,突然就扬起唇角笑了。 这一刻,她不再惧怕他们先知先觉,因为她是个随时都可以改变想法和作为的人,而且还能听见他们的心声!于是,她变成了变数,徐文锦吴长钧这些系统宿主,统统都是变数! 随时都有可能改变的命运走向,又怎么会再怕某些人的先知先觉呢?! 不可攻略对象[GL]_26 当然,除去命运被看透,让某些人知道了自己不愿公之于众的秘密,其实也是挺糟心的一件事。 这一夜,钟韶无心睡眠,躺在床上想了许多。她想自己,想俞贵妃,想徐文锦吴长钧这些人,最后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苏墨。 其实对于苏墨,钟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在意了。她们只有两面之缘,顶多算是泛泛之交,可是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人的感觉就是不同的,直到后来又听到了孙皓的那番话。 冷静下来想一想,钟韶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像孙皓说的那样,对苏墨产生爱慕之心。她才十二岁,距离成年还有很久,她们相识的时间也很短,她除了知道对方的身份名字之外,对于这个人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更何况她们同为女子,哪里又能有什么爱慕的心思呢? 要问钟韶此时对苏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那么她大概只能说是在意。她很在意苏墨,没有来由的,并不因为爱慕而产生的在意,然后在孙皓那一番言论之后又被催化…… 想起苏墨,钟韶只觉得脑海中千头万绪,完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渐渐地,倦意袭来,念着苏墨入梦的钟韶,又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翌日清晨,一觉睡醒的钟韶只觉得更加疲累了。至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却依然没能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什么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吴长钧(掀桌):我要掐死那个小白脸,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害我摔断腿,故意让我没办法刷好感,还故意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徐文锦(无辜):我只是太激动出来跑两圈,顺路过来的。。。 第31章 有的是机会 很多事想不通的时候是麻烦,想通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长公主的寿宴之后,钟韶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她偶尔还是会忧心苏墨的事,但寻常时候两人连个见面的机会也没有,想做些什么显然也是有心无力,于是渐渐地也就将这事放了下来。 入秋之后,吴长钧的腿伤终于痊愈了。他激动的头一天丢了拐杖,第二天就跑去了钟韶面前刷存在感,而且为了弥补这三个来月与徐文锦拉开的差距,他也不管自己的腿伤刚刚痊愈,便提议钟韶一同外出打猎,美其名曰:检验这三个月钟韶于骑射上是否有了懈怠,又有多少进展。 对此,钟韶自然是不反对的,甚至欣然接受。她才十二岁,算起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喜欢玩闹的天性到底不曾泯灭,而狩猎什么的,自然也就是玩乐的一种,吴长钧此举无异于投其所好。 如今的郡公府依然是张管事主外,敛秋主内,不过只是一场狩猎而已,自然也没有人会逆着钟韶的意思不准。于是府里的人按着钟韶的意思备好了弓马,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她和吴长钧出门往城外去了,就连向来爱睡懒觉的徐文锦,今天也没有趁机好好睡个懒觉,而是跟去凑了热闹。 君子六艺徐文锦都算得上精通,骑射自然不在话下,别看他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样,作为安阳名士,他的剑术甚至也是值得称道的。 这一场狩猎,徐文锦自然去得,甚至也有大显身手的意思。只是与精神抖擞的徐文锦相反,早些时候还神采奕奕的吴长钧出了城后,反倒显得消沉了起来。 你怎么了?腿伤还没好全,又疼了?徐文锦策马走到了吴长钧身边,颇为关心的问道。 吴长钧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旋即没精打采的开了口:你那好感度到底是怎么刷的啊?问过这一句,他突然又有些激动:钟韶这人也是,我遇到过那么多攻略对象,就没见过她那么难缠的!你看看,她今天多高兴,可是我的好感度愣是一点也没涨啊,就这白眼狼…… 周围随行的侍卫们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扭头来看,徐文锦赶忙一把拉住了激动的吴长钧,说道:好了,你也小声一点,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吴长钧已经憋了三年,也是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之后,他还是勉强收敛了脾气,却是抓紧了缰绳不再说话。 徐文锦这几年也是待得无聊了,成天在宅子里待着教钟韶,又有俞贵妃的暗自防备,他没什么机会出去与人结交,相熟的也就吴长钧一个了。如今眼见着吴长钧心浮气躁要钻牛角尖了,他也免不了要劝几句顺便出出主意:咱俩认识好几年了,又遇上个这样的攻略对象,有些事我干脆也不瞒你了。你别看钟韶如今年纪小,其实很理智,你那些投其所好的做法,她估计是看不上眼的。我那些好感度,除了最开始是阴差阳错的哭诉了一回,让她心软给的,其余的可全是出谋划策得来的。 吴长钧的耳朵动了动,然后扭头看了徐文锦一眼,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这些话他其实一直想问,但哪怕两人相识已久看着相处得也不错,可终究还是竞争对手,这种攻略方法显然是不适合问,也没人会愿意说的,而如今徐文锦竟就这么告诉他了…… 徐文锦大抵是看出了吴长钧的心思,面上仍旧一派的云淡风轻:怎么样,感动吧?感动的话,小哥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吴长钧的脸瞬间就黑了,同时在心里把刚刚真有那么点儿感动的自己扔到了九霄云外。 好在徐文锦只是玩笑,也没将人逼急便又叹道:以身相许也没用,咱俩不可能。这一回遇见是巧合,谁知道下一次又是在哪个位面?说不定几百几千年过去,咱俩也没机会遇见第二次。 吴长钧这一回倒是沉默了,能来S级位面进行攻略任务的,都不是第一次攻略了。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谁没有那么点儿故事?徐文锦是有感而发,吴长钧又何尝不会被他的话勾起一段回忆。 沉默而压抑的气氛持续了片刻,先开口的仍旧是徐文锦,他洒脱的笑笑道:告诉你那些,其实是我这三年也看明白了,钟韶那样的人,我们根本不可能攻略成功。她心防很重,轻易不肯付诸信任,哪怕如今她已有所松动,但到了最后的时候,绝对会有所保留!我们拿不到100点好感度的,既然如此,大家认识一场,至少也得帮你拿到80点吧。 100点好感度是攻略成功,80点好感度却只能算是及格,换句话说,这个位面白来了,付出的时间精力也全部白费,但好在达到80点好感度之后就可以免除惩罚了。而吴长钧很久之前就说过,他已经没有点数可以扣了,这一次如果再失败,那么就没有下一次的穿越了。 吴长钧长长的吐出口气,然后露出个真心的笑容来:行吧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今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说完又有些摩拳擦掌,眼睛亮晶晶的道:不过听了你的话,我现在倒是不着急了,反正今后造反打仗什么的,有的是我一展身手的机会。 **************************************************** 钟韶一行人出城之后并没有走得太远,天黑之前她们还得回城。 这是钟韶第一次真正的出门行猎,虽然她跟着吴长钧学骑射也学了三年了,骑马射箭看着也还过得去。但她一直是在府中的小校场里跑马,射的也是固定不动的靶子,三年下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学了多少本事,因此一出了城,见着路上的行人渐少之后,她便纵马跑了起来。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直跑出去十来里路,纵马的速度才渐渐地放慢了些,吴长钧策马跑到了钟韶身旁,问她:觉得怎么样? 钟韶的脸上带着笑,迎着初秋的阳光露出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比在府中跑得畅快,就是路不好,有些颠簸。 吴长钧便道:这是京城外的官道,已经算是最好的路了,你竟还嫌颠簸。小少爷啊,你是没试过打仗急行军,一天跑下来,腿都不会动了。 钟韶闻言笑笑,并不觉得自己会经历那些。哪怕她如今依旧感觉前途莫测,可俞贵妃再怎么算计,也清楚她是女儿身,不可能把她往军营那种极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地方送。 吴长钧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徐文锦此刻也驾马跟了上来。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马鞭,随手往不远处的山林一指道:行了,咱们也别跑太远了,晚上还得回城。那是朝阳山,我几年前与同窗去过一回,风光还算不错,不如就去那里吧。 钟韶对于安阳显然不熟,吴长钧辞官以前一直随军打仗,显然也很少来安阳,说起来自然还是在安阳住了多年的徐文锦对这里最是熟悉。他们本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既然徐文锦指了地方,一行人自然也就从善如流的往朝阳山去了。 朝阳山山高林密,山顶上却是风景极佳,因此向来不缺游人。钟韶她们也不清楚这山中是否适合狩猎,不过徐文锦既然说这里风光好,那么即便是狩猎不成,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行人驾马来到了朝阳山下,然而还不等她们上山,就被一队侍卫拦住了。 钟韶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再加上她的出身使得她不愿意招惹权贵,因此在看到这一队侍卫拦路时,钟韶并没有一般世家子的气盛,反倒先生出了几分退避之意。 徐文锦和吴长钧也看出来了,不过他们可不认为钟韶这样的性子有什么好的。不招惹是非固然没什么错,可是连问一声都没有就退避,却显得太过气弱了。 于是在钟韶勒停了马打算招呼人离开的当口,吴长钧先驾马走到了前面,赶在钟韶开口前先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缘何在此拦路? 这一队侍卫统一穿着红底银纹的侍卫服,精致华丽,看着便不是寻常人家的侍卫,钟韶也是因此才在第一时间生出了退避之意。吴长钧虽然不认识这衣服,倒也不鲁莽,问得还算客气,再加上他们一行人的用具上多多少少都有郡公府的标识,寻常人看见了自然也不会轻易得罪。 拦路的侍卫脸上习惯性的带着些倨傲,不过眼力却还不错,自然没有错过钟韶她们马鞍和弓箭上的标识。领头的侍卫首领暗自摆了摆手,便有侍卫往山上去了,他却是冲着马上的钟韶一拱手道:卑职参见郡公,请郡公见谅,今日太子出宫,游历朝阳山,以殿下安危计较,是以封山。 钟韶等人一听就明白了,这群红衣侍卫就是太子卫率,只因他们寻常只在宫中行走,所以吴长钧他们也都没认出这身衣服来。 知道山上的人是太子,钟韶便更不想留下了。虽然她们只见过一面,那位太子除了强势霸道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惹人憎恶的,但钟韶在徐文锦的提醒下,也觉得他有些古怪,便也不想多打交道。 不可攻略对象[GL]_27 钟韶生了退意,然而还不等她带着人离开,山上便又跑下来一个红衣侍卫,远远就喊道:郡公留步,太子有请。 第32章 见太子 钟韶和太子不熟,也并不想与他打交道,但若是真要见面,她却也不惧什么。 山上的侍卫很快跑了下来,见着钟韶一行人没有离开,这才喘了口气,平顺了气息道:太子殿下在山上与人游玩,听闻郡公来此,特邀郡公上山一叙。 钟韶闻言便抬头往山上看了一眼,但见那蜿蜒的山道上随处都是隐约可见的红衣,太子卫率俨然将这整座山都封锁了。不过除了这些侍卫之外,太子在哪里却是看不见的,与他同游的人自然也是不见,就不知太子是怎么早早就看见了她的。 带着些许疑惑,钟韶并未推拒,她跳下马背道:既然如此,你便在前面引路吧。 侍卫答应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便依言往山上而去,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泄露出来。其实也的确没什么好在意的,太子殿下的邀约,只要脑子没问题的,就没人敢推拒,就算脑子有问题,有这么多太子卫率在,绑也能绑上山去! 钟韶迈步跟了上去,吴长钧和徐文锦对视一眼,也是双双跳下马背跟了上去。 一旁的侍卫头领见状蹙了蹙眉,有意想要拦一拦,却在伸手前先被吴长钧看了一眼。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他只觉被眼前这年轻人一看,便是后背发凉如坠冰窖,一瞬间竟有种被猛兽盯上了的感觉,让人颤栗…… 于是准备向前的脚迈不动了,想要拦人的手也抬不起来了,侍卫头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跟着钟韶一起上了山。 好在郡公府的人大多还有分寸,除了吴长钧和徐文锦因为担心,又想要见一见那个疑似同类的太子所以跟了上去,其他人并没有要跟随上山的意思,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山脚下。 朝阳山上有成片的枫林,入秋之后半座山都是火红一片,很是赏心悦目适合游玩。据说太子并没有在风光最好的山顶,反倒是在山腰出的一片平地停驻赏枫,顺便临水设宴。 一行人走了近一刻钟还没到地方,也没看见出来太子卫率之外的其他人。钟韶停在山道上喘了口气,吴长钧和徐文锦两人却是跟在她身后低头私语,她不用回头都能猜到那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说到底,她其实对于那位太子也是心存疑虑的。 太子名萧乾,年及弱冠,是承平帝的长子,却并非中宫嫡出。前些天钟韶也找敛秋问过,敛秋的说法倒是印证了徐文锦的说辞——萧乾早些年并不出彩,与承平帝几乎是一般无二的德行,但入朝参政之后却突然痛改前非,渐渐开始崭露头角,直到一年前终于得封太子。 萧乾参政恰在三年前,这对于钟韶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敏感的时间点了。她并不确定太子本人有什么问题,但若要说他与那些莫名出现的系统宿主全无关系,钟韶却也不怎么信。所以不妨让徐文锦和吴长钧这两个系统宿主看看,他们是不是同类。 山道上的几人各有心思,但这条路终究只有那么长,一行人又走了半炷香的功夫,钟韶等人便已经能听到山道上方琴声阵阵,显然是要到地方了。 钟韶于是停下了脚步,问领路的侍卫:要到了吗? 侍卫闻言也停了下来,回道:殿下就在前面,郡公还请快些,莫让殿下久等。 钟韶点点头,随手理了理衣襟,便又继续迈步向前了。 今日这一遭确是偶遇,钟韶跟着那侍卫登上了山腰平地,便见着远处男男女女聚了不少人。除了穿着一身玄衣的太子之外,这些人里她竟也认得几个,比如孙皓,比如苏谚,比如……苏墨! 目光在苏墨的身上逗留了一瞬,见她正与几个世家女凑在一处说笑,钟韶也没有多看,很快便将目光移开,落在了太子身边那群人身上。 刚才钟韶远远就听到的琴声,正是孙皓所奏,他此刻刚奏完一曲还坐在琴案后,停手之后正笑吟吟的抬头要说些什么,却是一眼就看见了从山道上上来的钟韶,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是一转:咦,殿下也请了郡公来吗?郡公却是来得迟了呢,一会儿得罚杯酒才是。 孙皓语态自然,似是早就将初见的那些不愉快抛诸脑后了,再见到钟韶时语气中满是熟稔。他一句话也将在场诸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众人闻言纷纷扭头看来。 钟韶的目光在众人间一扫而过,发现在场这些人大多有些眼熟,但却并不认识,想必是在长公主生辰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不过即便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端看太子能费心邀他们同游,钟韶也能断定,他们各自的身份不会简单。 臣钟韶,见过太子殿下。钟韶只是冲着孙皓点了点头,随即上前冲着太子行了一礼,跟在她身后而来的徐文锦和吴长钧也随之行礼。 今日的太子殿下一身玄衣,身姿挺拔,一身威严气度早胜过了酒色过度的承平帝,再加上他平日里行事也颇有章法,无怪朝野中许多人已经站队到了他身边。 太子原本正在与身边的一个少年说话,闻言扭头看了钟韶等人一眼,然后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外出游玩,不必多礼,都平身吧。 钟韶道了谢,直起了身子,便听太子笑道:今日倒是巧,阿韶也是来朝阳山游玩的?他说着瞥了一眼钟韶身后跟着的徐吴二人,又道:这两位是? 徐文锦和吴长钧都不是寻常人物,虽然他们平时表现得平常甚至是不靠谱,但一个安阳名士,一个军中新锐,一身气度自然也是不俗。太子注意到他们并不奇怪,甚至钟韶如果没有那郡公的身份,在场这些人的注意力根本就不会落在她的身上,而会将目光尽数投注在徐吴二人那里。 钟韶深知这些,也不以为意,反倒对太子的那声阿韶有些在意。她面上不动声色,开口答道:今日本是打算出来狩猎的,谁知信马由缰就来到了朝阳山,确实凑巧。答完又侧身介绍身后两人道:这两位是臣的文武师父。 徐文锦和吴长钧各自行礼,又各自报了名姓。 他们的话音落下,那一群人中倒有不少凑到了一处交头接耳,显然都是听过这两位的名号的。尤其是徐文锦,早在三年前他就名满安阳了,在场这些人多是听说过他的。只是后来他被俞贵妃请来教导钟韶,在那宅子里待得久了,名声才渐渐地淡去。 太子或许听说过他们,也或许没有,目光饶有兴趣的在两人身上扫过,却并没有过多的停留。他很快便又将注意力重新移到了钟韶身上,继续笑道:原来是来打猎啊,不过可惜,朝阳山这边向来游人多,那些野物恐怕早就跑到别的山头了,这里可打不着什么东西。 钟韶便也笑:殿下说的是。打猎本是个由头,其实不过是臣想出来玩罢了。 太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不改:这山上的枫叶还算漂亮,既是出来玩,留下看看这满山红枫也算不错。 两人的谈话似乎渐渐随意了起来,可太子的话却是没有人敢违逆的,带着天然的强势。 钟韶倒也没觉得为难,她反倒想留下看看这为太子究竟有什么打算,于是道:徐先生之前就说朝阳山风光好,我等便是想来一游的。既然殿下不嫌我等叨扰,臣自是愿意留下赏景。 众人大多席地而坐,在钟韶与太子说话间,有仆从早已经在一旁的空地上铺上了地毯,又摆上了矮几茶盏果盘之类的东西。 钟韶带着徐文锦他们过去坐了,太子又与她说过几句之后,也没再将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没一会儿,便又扭头与身边的人谈笑起来,态度很是随意,并没有像其他攻略者一般,找到机会就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似乎也毫不在意她的好感度。 徐文锦和吴长钧又凑到一处说起了话,也不知是不是观察出了什么。钟韶有心想要凑过去听听他们的谈话,可还没等她往两人身边凑,身边就先凑过来一个人。 钟韶察觉身旁动静后扭头一看,来人竟不是孙皓,而是苏谚。 苏谚脸上带着笑,周身气度和苏瀚十分相似,一般的温文尔雅,凑上来便先拱了拱手道:叨扰了,还请郡公见谅。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谚上来就先赔罪,钟韶自然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苏墨,见苏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道:苏公子有何见教? 苏谚闻言却是将目光移向了徐文锦,见他与吴长钧正说着话,似乎没空理会自己,便道:谚早闻徐先生大名,可惜早先不得一见,如今方知先生做了郡公的西席。今日得遇也是缘分,谚想向徐先生讨教学问,不过先生看着似乎谈兴正浓…… 荆国公府历来都是诗书传家,苏谚也是荆国公府精心培养起来的,学问自然不差。他说要向徐文锦讨教学问,便也能说出些东西来,说不得还能借此一展长才。不过钟韶总觉得他不像是为了徐文锦来的,否则不该一开始就往她身边凑。 这般想着,钟韶瞥了苏谚一眼,然后果断开口打断了徐吴二人的谈话:徐先生,苏公子有事想要向你请教。 第33章 第三个攻略者的告诫 贸然打断旁人的谈话,显然是很失礼的行为,不过钟韶既然已经开始对徐文锦放下防备,自然也是将他看做了自己人,是以并不见外。 不可攻略对象[GL]_28 徐文锦和吴长钧果然都没有在意,倒是苏谚被钟韶这神来一笔闹得有些尴尬。他当然不是为了徐文锦来的,虽然徐文锦的学问和名声却是都很好,可他能带给他的利益显然远比不上钟韶。 苏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徐文锦淡然开口,他当然也看出了苏谚的目的,不过更看出了钟韶不想搭理他的事实,于是顺便卖个人情给钟韶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谚无奈,只好放弃了这个搭讪的机会,果然过去与徐文锦讨教起了学问。 钟韶无心搭理苏谚,不过徐文锦和吴长钧的谈话显然也告一段落了,她暂时得不到两人的意见,便只好自己去观察。 今日被太子邀来同游的人不少,男男女女足有十几个,钟韶细看下来大抵认出了七八家子弟。毫无例外的,这些人都是权贵之后,不过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这些人大多不是太子的拥趸,反倒是各方势力汇聚,其中有两三家都是和俞贵妃长公主等人走得极近的。 难不成,太子是想拉拢这些人?连和他母妃不睦的俞贵妃一派也不放过?! 钟韶这般想着,忍不住扭头看了太子一眼,青年挺拔俊秀,谈笑间风姿尽显,通身上下更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威严,让人忍不住就想要信服……这样一个人,从他的一举一动中,钟韶似乎都能读出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 说实话,钟韶并不太喜欢他,或许因为他的强势,也或许因为他的野心,心中总是无端的有些芥蒂,也是因此才更加在意他究竟是不是那所谓的系统宿主。 钟韶看着太子走了身,连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凑过来了人也不曾注意到,直到对方开了口:郡公这般盯着太子殿下,是也觉得他会是明主,值得拥趸吗? 这一回来的人确实是孙皓,他的一只手里提着酒壶,另一只手里拎着两个小巧的酒杯。说话间,他已经在钟韶的身边盘腿坐下了,顺便将两只酒杯放到案几上斟满了酒,又将其中一杯推到了钟韶面前:尝尝?这是殿下特地带来的御酒,滋味还不错。 钟韶没喝过酒,她年纪还小,如今在隐藏身份方面更是小心,于是看了酒杯一眼便摇头道:我不饮酒。 孙皓闻言也没有计较,笑笑后便将酒杯又收了回去,然后自顾自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那可是你没这口福了,将来别后悔,这御酒也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喝到的。 钟韶没有接话,她又看了太子一眼,突然问道:我今日是恰巧来朝阳山撞上了,太子邀你们前来,除了游玩,是有什么事吗? 这话其实不好随意向人打听,不过今日孙皓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得极为熟稔,钟韶便也顺水推舟问了出来。再说孙皓也是系统宿主,他们这类人似乎最在意她的好感,想必无端也是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或者得罪她的事来。 果然,孙皓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将声音稍稍压低了些便道:也没什么大事,殿下今日确是邀我们同游的,其他的也只是透露了一个消息,陛下又准备选秀了。 钟韶闻言却是一头雾水,眨眨眼有些茫然的问道:陛下选秀关你们什么事? 承平帝好美色,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虽然宫中早有了个宠冠后宫的俞贵妃,但男人贪花好色喜新厌旧的特质在他身上却是体现到了极点。前朝三年一选秀,先帝定下的规矩也是一般,可承平帝却并不遵守,自他登基以来,选秀从三年一选到一年一选,而这一回却是连一年都没等到。 钟韶曾经想过,如果承平帝表现得靠谱一些,她娘是不是就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将她寻回来了? 不过那些都是妄想,眼下孙皓却是回答了钟韶的问题:自然是有关的。陛下要选秀了,皇宫又要扩建了,陛下的私库早空了,到时又要动用国库的钱。如果户部咬死了不批,这钱啊,说不得就得问我们这些人家要。还有,我们这些人家里,可也还有未定亲的姐妹呢,怎么着也得早做准备啊。 是的,这年头没有哪个世家愿意把女儿送进宫的,不仅是因为斗不过俞贵妃,就承平帝那喜新厌旧的速度,除了俞贵妃之外还从未有过哪个女人受宠超过三个月的! 而除了这些之外,皇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承平帝收了太多女人,不说很多人进宫之后都没见过皇帝一面,宫室也早就不够住了。俞贵妃这般身份地位的自然无碍,其他人说不得就得几个,甚至十几个人挤一个宫了,哪有在家过得舒心自在? 世家早把承平帝,甚至大半个皇室都从联姻对象的名单上划去了,是以每一次承平帝选秀,都会促使世家之间的新一轮联姻。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如今这选秀联姻的节奏却是越来越快,如果没有太子提前透露,说不得哪一回就得被弄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些事与钟韶并没有什么关系,就连宫中的俞贵妃恐怕也不会太在意这个。于是钟韶放过了这个话题,抬头正想再问孙皓点儿什么,却意外的发现他正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盯着自己? 钟韶有些莫名,虽然孙皓很快便收回了视线,面上也没有表露丝毫异样,但她还是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震——在钟韶看来,这些所谓的系统宿主都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虽然她早有了改变的准备,但孙皓此刻的反应,是不是说明那什么选秀和自己也有着某种关系呢? 一念及此,钟韶便又忍不住想了更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俞贵妃的地位是否会受到影响?不过想想上回进宫时,承平帝的态度和俞贵妃的手段,她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但如果与俞贵妃无关又和她有关系……难道是她女儿身的身份会在将来暴露?! 钟韶早就明白俞贵妃寻了自己回来的目的,因此一旦想到这个可能,脸色便不由得有些发白。 孙皓喝杯酒的功夫就发现钟韶的脸色不对了,他也有些莫名,显然没料到钟韶因为他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就在这片刻间想了那么多。放下酒杯,他语带关心的问道:郡公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这自然是客气的问法,钟韶有恃无恐敢直言不讳,孙皓却还要考虑那可以跌破到负值的好感度,因此言行之间都颇为收敛。 钟韶被这一声问说得回了神,许是这段时间已经想过太多,她眨眨眼便又恢复了镇定,从容道:没什么,只是刚才突然有些心悸。说完这不靠谱的托词之后,钟韶顺口又道了句:总称郡公太过生疏了,阁下若是不介意,我称一声孙兄,阁下也大可直接叫我钟韶。 孙皓的眼睛亮了一下,因为根据他的经验来说,一般攻略对象能主动说出这句话来,哪怕是客套呢,都起码有个5点到10点的好感度增长。本身性子就有些自来熟的孙皓顿时得寸进尺的接口道:直呼其名也是不雅,愚兄痴长你几岁,便逾越称你一声阿韶如何? 钟韶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然而孙皓满心兴奋的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听到好感度增长的系统提示音…… 孙皓暗自疑惑,正想偷偷戳系统问一问,钟韶便又开口了:孙兄的母亲是城阳郡主?问完后一顿,见着孙皓点了头,她又接着道:听闻城阳郡主似是与颖阳长公主有些亲近…… 这话说得已经很是直白了,孙皓自然听明白了,他顿时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来:正是如此。说来这几年若非阿韶一直闭门读书不好打扰,愚兄恐怕早就邀你游遍安阳内外了。 钟韶闻言目光一闪,若是孙皓所言不虚,那么城阳郡主恐怕比她预料得与长公主她们更加亲近。如此一来,孙皓与她其实也算是天然的同盟了。 因着系统的缘故,钟韶并不怕孙皓是在骗她,反倒轻易就信了。 沉吟片刻,摆出一脸诚恳信赖的模样,钟韶看着孙皓又道:如此,我与孙兄便也不见外了。说完一顿,似是又迟疑了一下才道: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太子殿下的生母与我阿娘曾有嫌隙……今日我来此自是意外,不过我见在场的人里还有秦家、李家和莫家的人在。 孙皓所属的东平侯府和秦家、李家、莫家一般,都是属于俞贵妃一派的人。 孙皓瞬间明白了钟韶的意思,他抬眼看了不远处的太子一眼,目光讳莫如深,面上却是扯着嘴角露出了个意义不明的笑来:咱们这位太子野心不小,阿韶若是信得过我,最好还是与他远着些。 除了徐文锦和吴长钧外,这是来自第三个攻略者的告诫了,无论出于什么考虑,都让钟韶对那位似乎颇为神秘的太子殿下更加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孙皓(哭丧脸):都说攻略者最会骗人,那是他们没有遇见钟韶!她都能称兄道弟的骗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把系统也给一起骗了呢?! 徐文锦吴长钧:攻略之路道阻且长,小哥还是三年后再来抱怨吧。 第34章 拉郎配 因为孙皓的又一次告诫,钟韶对于太子的防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上升到了顶点,就连之前那么快就有侍卫下山传唤,在她看来似乎也透出了些不同寻常来。 然而直到众人打道回府,太子殿下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 他确实像是有意拉拢钟韶,态度放得亲和,不时就会与她搭话,明里暗里的也有些示好的表现,不过也是仅此而已了。要说太子殿下纡尊降贵的讨好人什么的,那是绝对没有的——他的作为都是一个有心揽权的太子该做的,钟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一群人吃喝谈笑,半下午的,这场莫名其妙的聚会就散了。太子虽然有心拉拢人,但有个不靠谱的亲爹在头上,政务大多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候在城外久留。 太子领着太子卫率先行离去,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也开始下山了。从始至终,钟韶也没能和苏墨说上一句话,因为她的身边始终围着其他世家女,而她们,其实还没有那么相熟。 这一次的出城狩猎因为这场意外,终究是以虎头蛇尾告终了。不过朝阳山一游,除了太子的问题,钟韶并没有将其他事太过放在心上,但就在回城之后的第二天,她便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请贴。 帖子是苏瀚送的,约钟韶在醉墨轩见面,时间还就在当天。 不可攻略对象[GL]_29 钟韶收到请帖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碍于苏瀚的身份和长公主的面子,这一趟她却是不能不去的。于是向两位先生告了假之后,她便带着小山出门赴约了。 醉墨轩是城东的一家酒楼,安阳曾是前朝国都,梁国建国以来也没有迁都他处,是以这个城市的布局分工都十分明确完善。城东是达官显贵们的聚集地,位于城东的醉墨轩自然也不是寻常的酒楼,楼内布置得不仅精致富贵,更是风雅十足。 苏瀚定了一个包厢,钟韶到的时候他已经先到了。 小山和其他的随从都被留在了门外,包厢里只有苏瀚和钟韶两个人。因着不是饭点,苏瀚也没点酒菜,只要了一壶好茶,在钟韶来前已经端着茶盏在窗户边赏景品茗了。 钟韶到时,房门开合的声音惊动了苏瀚,他扭头看来,仍旧一派文士风雅的模样,微微一颔首道:阿韶来了。 对于苏瀚,钟韶觉得自己和他其实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更不知他今日突然寻自己来是为了何事。不过对于苏瀚本人钟韶其实没什么恶感,和苏谚不同,苏瀚的风雅是真的刻在骨子里的,一举一动都是世家的风骨,他的眼中没有苏谚那样的算计。 钟韶站在门口抬手行了一礼,说道:钟韶来迟了,还请大人见谅。 苏瀚摇摇头,牵袖抬手,示意她在自己对面的位置落座:让人送帖子的时候我就到了,再说约定的时间还未到,怎能说你来迟?说着一顿,又道:倒是我突然送帖邀你前来,有些唐突。 钟韶忙道了不敢,然后才迈步走了过来,掀袍落座。 两人饮过了一盏茶,期间苏瀚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钟韶,从她的容貌身材到气度举止都观察了个遍。那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得钟韶不禁后背发凉,忍不住也偷偷低头审视了自己几回,还以为今日出门时自己的衣着配饰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者不经意间露出了什么破绽。 一盏茶饮毕,钟韶终于被看得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问道:今日大人突然邀我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苏瀚也看出了钟韶的紧张,他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又垂眸抿了口茶,方道:阿韶不必紧张,我是有些事要与你说一说。 钟韶其实很少会在面对什么人时觉得紧张,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见着那些大人物时心中总也难以升起什么波澜来。不过也是事有例外,在面对颖阳长公主和苏墨时,她就总是心绪难平,如今被苏瀚这样打量着,她竟也觉得心中紧张……难不成,她上辈子是欠了这一家子的?! 思绪放飞了一瞬,很快又被钟韶收敛了回来,她将面上那些紧张的神色尽数收敛,维持了平静道:大人请讲。 苏瀚思忖了片刻,竟问道:阿韶可有婚约在身? 这话题来得猝不及防,钟韶都被问愣了,下意识的回道:不曾。 话音落下,苏瀚原本称得上严肃的表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他面上含笑,又问:你与墨儿也相处过几回了,那你觉得她如何? 哐当一声,钟韶手里的茶杯掉到了桌子上,整个人都被这一句问得呆在了原地——她年纪的确还小,人情练达犹有不足,可是这么明显的拉郎配对话,她也不可能听不出来! 所以说,苏瀚今天约她出来到底想做什么啊?! **************************************************** 直到回到自家府邸,钟韶的神情都有些恍惚,甚至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儿当场摔个四脚朝天。还好跟在身边的小山反应及时,忙扶了一把,却是忧虑的问道:公子,您还好吧? 钟韶没吭声,心事重重的摆了摆手后,就自顾自的回去自己的小院了。 今日苏瀚邀她出去,其实为的就是联姻的事。 太子昨日已经透了口风出来,那么距离皇帝选秀的时间就已经不远了。苏墨今年已经满了十六,她是长公主的女儿,皇帝的亲外甥女,可她到底姓苏不姓萧,所以选秀的事她其实避不开。而以她的身份,不说充入皇帝的后宫,指给哪个皇子王公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谓亲上加亲便是如此。 可惜,那些皇子王公中,能入苏瀚眼的实在寥寥无几,而世家对于这种事的态度大抵一致——看不上皇室那些人,就赶紧在世家里找合适的联姻对象内部消化! 苏瀚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子,倒是在之前就一眼看上了钟韶。虽然钟韶年纪小了些,但他眼光毒辣,看得出她将来定非池中之物,再加上有长公主和俞贵妃在背后做靠山,将来前途想不远大都难——作为长公主曾经的枕边人,他自然知道公主殿下的手段,那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简简单单的圣宠可不够她们拥有如今的权势地位。 从在公主府看见钟韶开始,苏瀚就在盘算这事儿了,苏谚知道后也偷偷地在旁边煽风点火,一意促成此事。且不论这样做有没有如长公主先前所言,为苏谚联姻铺路的嫌疑,在苏瀚看来,两全其美自然更好。 不过出于为苏墨考虑,苏瀚还是提前把钟韶约出来问了几句。以免钟韶不愿,弄巧成拙让她心生怨怼,最后反倒害了自家女儿一辈子。 所以说,公子您是怎么回话的?敛秋问过小山,又从钟韶这里得知了详情之后,便是问道。 钟韶表情茫然的看了已经出落得越发水灵的敛秋一眼,有些无辜的道:我不知道啊,我从来没想过这事儿。苏大人问的时候,我就说我不知道,要问过阿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算是标准答案,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是她本人没有意见! 敛秋忍不住抬手扶额,低喃道:这事儿怎么能答应?!您这样的身份……如果真成了,公主和贵妃将来不得闹起来,分道扬镳啊…… 一旁的小山听见了,有些不明所以:公子的身份怎么了?为什么这事儿不成? 府中知道钟韶真实身份的也只有敛秋和两位先生,连管着外事的赵管事都不知道,小山就更不能知道了。他觉得这联姻是好事,不仅加固了俞贵妃和长公主的联盟,连带着荆国公府也给彻底绑进来了,对钟韶的将来无疑是一大助力,届时两家互惠互利,怎么想都不亏。 敛秋才懒得和他解释,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行了,没空和你说,一边玩儿去吧。 说完这话,敛秋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想也知道,她定是去给宫里的俞贵妃传消息去了。 钟韶原本就心事重重,见着敛秋这般反应,就更坐不住了。这府里她也没有什么长辈,能问策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徐文锦,于是刚回房坐了没几分钟,她就又起身匆匆去了昭文堂。 徐文锦其实是个懒散的性子,来这府里坐了西席之后就鲜少出门。今日钟韶告假不上课,他就在自己的小院里烹茶看书,偶尔抬眼看看在一旁打拳恢复筋骨的吴长钧,也算得上自得其乐。 钟韶来时一派风风火火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沉重还是纠结。 徐文锦转着眼珠回想了一下,没发现这个时间点上书里有什么大事发生——事实上钟韶十二岁这个时间点在书中都是一笔带过的,从她九岁被俞贵妃接走开始剧情,时间一个跨越就到了十六,根本没写过她十二岁时发生过什么——于是他丝毫没放在心上的开口问钟韶:怎么突然过来了? 问完话,徐文锦端起自己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就听钟韶语带纠结的道:先生,学生有事想要请教。说完也不等徐文锦答应,便深吸口气继续道:苏大人有意与我联姻,这事儿……这事儿怎么拒绝才好啊。 噗的一声,徐文锦一口茶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文锦(震惊):什么什么?姓苏的知道你身份,看上你了,还要娶你?!这禽兽!!! 钟韶(表情微妙):……是看上我做他女婿 徐文锦(淡定):哦,那就做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本来就该是 第35章 身不由己 大抵是素日里想得太多,徐文锦显然误会了什么,一时间表情相当诡异。 钟韶不明所以,倒是一旁打拳的吴长钧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也看见了徐文锦的表情。他几乎秒懂,赶忙几步跨过来,然后对着徐文锦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这一巴掌拍回了徐文锦已经自我放飞的思绪,他抬手捂着后脑勺回了神,抬眼便见着钟韶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他眨了眨眼睛,再联想一下剧情,便也知道是自己脑洞开太大,一下子想歪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30 内心有些尴尬,面上倒是一派正经,徐文锦一脸云淡风轻的道:联姻而已,于世家来说不过是寻常的事。你如今既是这般身份,这也是早晚的,而且就算不联姻,将来你身边也定是有人的。他说着一顿,又似笑非笑的瞥了钟韶一眼:比如,你身边那个大丫鬟。 这说的是……敛秋? 想到敛秋那张越长越明艳动人的脸,钟韶只觉得心头古怪,她下意识的说道:先生何必拿我开玩笑,你们明知我的身份,我又怎能…… 话为说完便停住了,钟韶猛的反应过来,顿时将一双薄唇抿得死紧。虽然她就断定这两人是早知她身份的,但这两人却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这一点,寻常相处间也不曾透露过什么。而此刻,她贸贸然揭破了这一点,仿佛揭穿了一个本该心照不宣的秘密,显然很是不妥。 果然,小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了起来,徐文锦和吴长钧的面色也跟着凝重。 半晌,吴长钧问道:你说,我们明知你什么身份? 钟韶抿着唇垂着眸,一时间有些游移不定。不过她到底是个有决断的人,不过思忖了片刻,便又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两人道:两位先生与我相处三载,每日相见,徐先生心细如发,吴先生习武之人对于筋骨最是了解,我不信两位先生没有看出,我本是女儿身! 说这些话时,钟韶目光灼灼,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便仿佛得到了她全部的信赖。 徐文锦和吴长钧这两个资深攻略者都被看得一时动容,如果不是两人那堪称惨淡的好感度昭示了一切,恐怕他们还真要以为这家伙已经全心全意的信赖他们了。 两人一时沉默,倒不否认钟韶的说辞。她虽然才十二岁,还没怎么发育,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可对于各有本事的他们来说,就算书里没写,他们也能轻易分辨出不同来。 见着徐文锦和吴长钧并没有再怀疑什么,钟韶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为了打消他们剩下的疑虑,她又道了句:此事干系重大,如今我已是这般身份,阿娘也自有她的打算。两位先生看出来了,我也无心隐瞒,不过还请两位能够替我保守秘密,守口如瓶。 钟韶的语气很平静,可说这话时她周身的气势却是与平常不同的。徐文锦不经意间对上了她的眼睛,就发现她的目光深沉如潭,透着某种危险的信息…… 这算是一种威胁,那小小的身子似乎让她的威胁显得有些自不量力,不过这才是钟韶该有的反应。而且她的威胁也并非毫无依持,因为她的背后还站着个手眼通天的俞贵妃。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文锦笑了:阿韶放心,你是我俩的学生,我们费尽心血的倾囊相授,自然不愿你就这么毁了。这件事我们会守口如瓶的,没人能从我们口中知道这个秘密。 钟韶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些,似是放心了不少,然后便将目光移向了吴长钧。 吴长钧也绷着张脸点了点头,他本是武人,脸部的线条都显得正直刚毅,只是这一点头,就仿佛立下了誓言一般,让人无端信服。 钟韶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挺直的脊背和肩膀也微微塌了下来,语气神情都挺沮丧的继续之前的话题:好了,既然先生也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不必解释更多了。我这样的人,还不知将来会如何呢,若是与人成亲,那不是害了对方吗? 徐文锦和吴长钧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当一个人的人生真的变得如此的戏剧性,却也是一件挺可悲的事。虽然钟韶是主角,虽然她注定此生不凡,可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的,那些该有的迷茫疑虑和痛苦纠结,她一样也不会少经历。 一只斟满茶的茶杯放在了钟韶面前,清淡的茶香徐徐袅袅的飘散开来,仿佛能沉静人心。 徐文锦轻声开口: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你也不必如此介怀。劝过一句,徐文锦正经起来,问起了正事:对了,你说苏瀚今日找你谈联姻的事,他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还这么急? 钟韶便回道:昨日孙皓与我说,太子曾透露口风,陛下又有意选秀了。 昨日徐文锦虽然也在,不过他被钟韶推出去应付苏谚了,却是压根没听到这个消息。吴长钧倒是耳聪目明的听见了钟韶两人的谈话,不过他没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之后也没与徐文锦提。 徐文锦猛然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怔,因为在书中,选秀的事是发生在钟韶十四五岁时,也就是两三年后。不过书中也确实是因为选秀的事,钟韶和苏墨才会匆匆定下婚约,乃至后续的许多发展,都是因为苏墨和这段婚约推进的。 这剧情是提前了?! 蝴蝶效应什么的,徐文锦和吴长钧在攻略任务中都经历过不少,因此并不觉得十分惊异,也不太放在心上。不过转念一想,十二岁的小孩子就被拉郎配什么的,感觉还是挺微妙的。 单身到天长地久也找不到媳妇的徐文锦默默地收拾了下自己微妙的心情,然后试探着说道:苏小姐的年纪好似正在选秀的范围内,若是不定亲的话,进了宫可能更加糟糕。 攻略者是可以改变剧情的,但一般情况下除了要自己勾搭主角刷好感外,很少有人会主动破坏剧情的。因为剧情对于来说是一种优势和依仗,如果轻易改变了,可能就会让攻略难度提升一大截。就比如此刻,如果重要角色苏墨因为另嫁他人而走上了路人道路,又没有其他人可以顶替她走完原本的路线,那么剧情的发展就要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前进了。 徐文锦显然不想让原本就困难重重的攻略任务再提升难度,所以有意要维护剧情,打算劝劝钟韶,最终定下这段婚约。 然而钟韶显然不这么想,她皱了眉,从心底有些排斥这段婚约: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公主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徐文锦便道:那如果没有办法呢?又或者万一有什么意外?还是说,你不愿意定亲,打算让苏小姐匆忙间另寻他人? 钟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似乎对徐文锦那最后一句话格外的在意——她很清楚自己此刻对苏墨并没有男女间的那种喜欢,可是为什么听到她与别人定亲,就很在意呢? 心里有些乱,可钟韶还是坚定的道:就算如此,也不能答应。她并不知我的身份,人生大事岂可轻忽?贸贸然答应下来就是欺骗! 钟韶话音一落,徐文锦还没来得及接口,在一边旁听了半晌的吴长钧就先开了口:哦,这样的话,那不妨你现在把身份告诉她,然后再定亲就不算欺骗了。 ……这种事是能到处去说的吗?还有,这件事的重点是这个吗?! 钟韶一时无言,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心里似乎并不因为这个提议惊慌……冥冥中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即便苏墨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一定会为她保密,不会宣扬出去的。 徐文锦听了也只是耸耸肩,并没有反对这个提议。因为比起钟韶那不靠谱的预感,他看过的书里可是明明白白的写了,苏墨知道钟韶的身份后虽然纠结痛苦,却从来没有想过揭破宣扬,甚至到了后来,她对她的态度都是纠结暧昧的。如果不是最后苏墨身死,说不定都能成就一对百合呢! 这两人沉默着没有回应,那边吴长钧已经一击掌下了决定:行了,就这么决定吧,先去见见苏小姐,把事实告诉她,再让她决定要不要定亲。 虽然这么说看起来没什么错,但为什么感觉就那么不靠谱呢?!而且最开始的时候,她来不是为了问怎样拒绝联姻的吗,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她要去对苏墨坦白身份了?! 钟韶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家先生的不靠谱,她在心中暗自摇头,打算再找一个吴长钧不在的时候,再来寻徐文锦问策。然而不等钟韶告辞走人,吴长钧就已经扯着她往外走了:择日不如撞日,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就去找人吧。而且要定亲的毕竟是你们,你们也商量商量。 眼看着钟韶一脸纠结不认同的被拖走了,徐文锦轻笑一声喝了口茶,也不去提醒两人,其实她们做什么根本不重要,只要俞贵妃和长公主定下了,这桩亲事难道还能有她们反悔的余地吗?! 要知道,此时的钟韶可是真的身不由己啊! 第36章 婚约 深知吴长钧的不靠谱,钟韶最后当然还是没有跟着他一起胡闹,刚出昭文堂就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然后很是躲了吴长钧一阵。 事实上钟韶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真按照吴长钧的说法去寻了苏墨,然后向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苏墨会怎么看她——大抵不是以为她疯了,就是以为她傻了。 钟韶不疯也不傻,所以她不会做如此白目的事。而且就算真的要坦白身份,至少也得等事情有了进展,两人的婚约真有可能成事之后。 之后的几天钟韶没再提定亲的事,郡公府上也是一派的风平浪静。 敛秋已经送了消息进宫给俞贵妃,但宫中却并没有什么回应,许是俞贵妃也觉得这事儿可笑,所以才不予理会。而钟韶也趁着每日上午徐文锦授课,旁敲侧击的问过几回,不过徐文锦却并没有给她出什么主意,反倒总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似乎并不愿意就那可能的婚约多谈。 钟韶事后仔细想过,她不傻,所以很快明了了徐文锦这般态度的原因。 他们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钟韶过的是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一心想着改变命运,可这些人却只是过客,而他们知晓未来,未来的改变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他们这些先知来说,却是少了一大便利。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必然是不会期望改变的。 钟韶也已经知道,她的未来,必然是和苏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而这联系的产生,恐怕和那所谓的婚约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可攻略对象[GL]_31 想通这一点之后,钟韶也有些沮丧。她是已经渐渐地将徐文锦和吴长钧看做了自己人的,也有心想要借他们的力量改变未来,可事实证明,他们大约不会想要配合。 于是就此事而言,钟韶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就像徐文锦所想那般,十二岁的她还太过稚嫩,没有权势没有手段,所以事情的决定权都在俞贵妃手中,对于她来说,只有身不由己! 好在钟韶并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想明白之后焦躁了一两天,便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毕竟事情由不得她决定,那么就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只是吴长钧也有句话说对了,既然不想欺骗,那么如果俞贵妃和长公主真的有意为她们定亲,她就该找个机会向苏墨坦白身份,总不能真骗了人家。 钟韶这边是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京城里却渐渐地不平静了。 自太子透露了承平帝要再次选秀的消息之后,近来世家间的活动便是越发的活跃了起来。今日这家的府里办个赏花宴,明日那家又弄个诗会,后日一群少年男女干脆相约一起出城游猎…… 显然,这是世家间又一轮联姻开始的征兆,他们这是要赶在皇帝下旨选秀前将所有刚刚进入选秀年龄的女儿通通定出去!也不知承平帝知不知道世家的这些动作,又知不知道他自己是何等的被嫌弃,不过想想那位的糊涂程度,只要没人特地告诉他,他大约也不会想到吧。 于是一时间,京城世家中各种形式的相亲宴开始盛行起来,就连寻常百姓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活跃。有聪明人大约猜到了些什么,忙不迭的也跟着赶紧给自家女儿定下了亲事,倒是乐坏了那些被相中的小子,还有全凭一张嘴吃饭的媒人。 当然,无论是世家间的频频联系,还是京城百姓的骚动,和钟韶都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年纪太小了,按规矩选秀定下的年龄是及笄,也就是女子年满十五,比起钟韶来还大了三岁,在有的是青年才俊可选的前提下,确实还没有人将主意打到这刚刚崭露头角的小郡公身上。 如此,小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承平帝选秀的圣旨终于还是下来了。 朝中众臣不满却无奈,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未来能做个明君,礼部的人更要因为这件事忙上许久。而此时距离上次选秀不过十个月,连一年的光景都还没到,上一回被选入宫的几十个美人就已经让承平帝失去了兴趣,算是抛在了脑后,将来也难说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皇帝一面。 眼看着圣旨都下了,宫里和公主府也没有消息传来,钟韶不禁舒了口气,同时暗笑自己之前想得太多——苏墨已经十六了,上一回的选秀她就够年龄了,可事实上她仍旧好端端的待字闺中,显然是长公主有手段让她免了这麻烦。既然上次可以免了,那么这次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钟韶乐观的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就连徐文锦和吴长钧也没多说什么,似乎默认了这个结果。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正常的剧情本来就该在两三年后才发生,这一回或许只是书中没有提及的一场小插曲,也或许是为了下一回真的定亲做铺垫,实在不值得太过深究。 然而就在钟韶安下心来没几天,事情却突然来了个急转直下。 也不知是谁向承平帝透露了宫外近来的动静,在得知京中上至世家下至百姓,最近纷纷定亲成婚以逃避选秀之后,承平帝龙颜大怒自然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皇帝的威严不容侵犯,但男婚女嫁本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做皇帝的,也没有理由以此问罪。更何况还有一句法不责众,不提这一回跟风嫁娶的百姓,世家这般的做法都成惯例了,朝中哪家大臣没做过类似的事?他们自然联合了起来,不能让承平帝开了以此问罪的头。 承平帝深觉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偏一腔怒火还不得发泄,气闷之余立时便下旨负责选秀的礼部严查。百姓的女儿他懒得管,那些胆大包天敢冒犯他的世家却是得好好的查,但凡年龄够了符合选秀条件的,不管是在家称病还是借口出家了,全都要把人带进宫参加选秀! 能不能选上会不会选中是一回事,那毕竟是皇帝在挑选,主动权都在皇帝手中。而那些人借故逃避选秀,却是在挑拣皇帝了,这显然是承平帝不能接受的! 听到这结果,朝中多半大臣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们这些人家的女儿早就钻空子定下了婚约,如今已经不算在选秀范围内了。 可苏墨却是倒霉了,她本是荆国公府出身,自然算在世家之内。之前是长公主给她弄了个度牒假托她出家修道了,这才免了选秀,如今却是正撞枪口上了。 这一回选秀的事承平帝盯得很紧,只给了礼部一天时间整理,第二日早朝便要礼部呈上名册。饶是颖阳长公主手眼通天,得到消息后,一时之间也难找到合适的空子钻……除了一样现成的法子,那就是也给苏墨定下亲事! 这事做起来简单,只要拿着婚书往礼部那边一亮,事情就算解决了。可这事做起来也麻烦,只有一天的时间,哪怕公主殿下手段非凡,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自家女儿觅得佳婿。 在这当口,苏瀚又找上了长公主,旧事重提。 其实上一回苏瀚找钟韶谈过话后就去找过长公主,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出了公主府——公主殿下对于钟韶,似乎也有一种莫名的看不顺眼,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如此,所以哪怕苏瀚说得再好,她也没动过把自己女儿嫁给钟韶的心思。 然而今日苏瀚旧事重提,颖阳长公主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各家的青年才俊才突然发现,适龄的竟然都被定下了!此刻除了钟韶,她再难在这一天之内寻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长公主很是纠结,可时间不等人。她早晨刚得到的消息,中午苏瀚找了过来,滔滔不绝的劝解了半天,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了,如果再不决断,礼部那边整理完名册下衙了,再要改就太过麻烦。更何况钟韶的亲事,她总得先要和俞贵妃说一声,钟韶自己恐怕是做不得主的。 最终,颖阳长公主还是带着满心纠结进了宫,然后更纠结的拿着一纸婚书回来了,最后在苏瀚的满脸笑容中,让人将婚书送去了礼部。 于是到了最后,钟韶和苏墨两个当事人竟都是最后才知道这事的! 钟韶不知道苏墨知道这消息时会是个什么想法,她自己的心情却是颇为微妙,尤其是在看见徐文锦和吴长钧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后…… 趁着那两人因为挽救了剧情而满心得意的当口,钟韶突然问了一句:这样匆匆忙忙为了应付选秀定下的婚事,将来能作数吗? 吴长钧闻言想也没想的就回了句:当然作数了,你们将来还会成亲呢。 第37章 心疼 在得到定亲消息的当天,钟韶就送了帖子去公主府,约苏墨出来一叙。 那帖子送进府时,苏墨已经和长公主在府中的水榭里坐了小半日了。两人间的谈话似乎进行得并不十分愉快,以至于水榭中的气氛莫名低迷,随行的丫鬟们都远远的站在水榭外,一派噤若寒蝉的模样,来送帖子的下人一时间就更不敢出声上前了。 婚事一朝定下,别说钟韶事先一无所知,就是苏墨也没能提前得到父母的一句话。她是在长公主拿到婚书的当天夜里知道这事儿的,比钟韶早了一夜,可毫无准备之下她受到的冲击却是比钟韶更甚。于是一夜难眠,第二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郑重其事的与长公主进行了一场对话。 墨儿,这事儿你别放在心上,阿娘已经和俞贵妃商量好了,若是将来你不喜欢钟韶那小子,这婚约大可以不作数的。你就当是和之前一样,只是把度牒换了婚书,避过这一次选秀罢了。长公主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语气间很是平淡。 苏墨的神色却并没有因为长公主的话而放松,她微垂着眼眸似是有些不赞同:阿娘,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定亲虽不是成婚,但将来若是无缘无故要解除婚约,也是有碍名声的。 长公主手中把玩着茶盏,整个人似乎都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闻言同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墨儿放心,这事儿阿娘也已经和俞贵妃商量过了。女儿家的名声要紧,到时候若要解除婚约,就在钟韶身边随便寻个由头便是了。 看得出来,俞贵妃卖儿子卖得很是干脆彻底,也根本没有在意钟韶本人意愿的意思。 苏墨闻言抬起了头,一双明眸中的不赞同更甚,甚至连那好看的柳眉也微微蹙了起来:女儿的名声要紧,钟韶的名声也不是可以随意败坏的。世家最重名声,若是来日我们解除了婚约,钟韶的名声又坏了,她将来哪里还能寻得到个好亲事?! 以如今俞贵妃的态度来看,钟韶将来必定是要出仕的,若能有个好的岳家帮衬自然是可以给她带来极大的好处的。若是因为这一回帮了她就坏了她的前程,苏墨只要想想便觉心下难安。 啪嗒一声轻响,一直被长公主拿在手中把玩的茶盏被她不轻不重的放回了桌面上,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之前平静的氛围。她终于正视了苏墨,神情严肃:你才与那小子见过几面,就这般帮她说话,莫不是早就看上她了?! 长公主的不悦表现得很是明显,苏墨自然是看出来了,虽不知母亲为何这般不悦,不过她也并不慌张,神色间仍旧平淡。 说实话,看上钟韶什么的,实在是言过其实了,毕竟钟韶年纪还那般小,在此之前苏墨更多的是把她当做了可能需要照顾的弟弟看待,哪里会想什么男女之事。 不过话说回来,从仅有的两次相处来看,苏墨对钟韶的映象其实还算不错——那人在她面前虽然总有些呆愣,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很干净。她看着她时,目光纯粹,少了许多的世故和算计,于是就连偶尔表露出来的呆愣也不会让人讨厌了。 因为心中坦荡,苏墨理所当然的回道:阿娘多虑了。 苏墨并没有解释更多,可却正因为她这般的态度,反倒让长公主刚刚警觉起来的心放下了。公主殿下起身走到了水榭边,双手搭在了朱红的栏杆上,目光随意的眺望着远方:既然如此,此事便不必多说了。 颖阳长公主是个强势的人,她或许也曾经柔软过,但自从苏瀚背叛之后,那些柔软便都被她仔仔细细的藏了起来。至少苏墨没见过她柔软的模样,而在这公主府中,长公主更是说一不二,即便苏墨是她的女儿,在她做出决断之后,也是没有置喙的余地的。 苏墨深知这一点,见状也只能暗叹一声,暂时歇了再劝的心思。 至此,母女俩的谈话算是告一段落了,正巧送帖子的人也在水榭外等了有一会儿了,长公主扶着栏杆扭头间一眼瞥见了,便出声问道:何事? 不可攻略对象[GL]_32 来人听问忙上前几步,同时把手中的帖子双手举到了面前,然后恭恭敬敬的回道:殿下,是河间郡公送了帖子来。 长公主听到这个名字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几分不耐,不过那情绪很快便又被收敛了起来,除了一旁的苏墨并没有人看到。她瞥了一眼被举起的帖子,随口说道:那拿过来吧。 来人闻言顿了一瞬,然后听话的将帖子递到了长公主的手里,不过递上帖子时还是说了一句:殿下,这帖子是郡公送来给小姐的…… 话未说完,他便收到了一个凌厉的眼神,于是还未说完的话顿时都噎在了喉咙里。等到长公主拿着帖子摆了摆手,他立马转身就走了,没敢再提送帖子的人还在门房那边等回话。 打发了送帖子的下人,长公主本想直接翻开手中帖子看的,不过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苏墨,又觉得这般做不妥,于是想了想还是把帖子给她了,却是道:你看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苏墨神色如常的接过了帖子打开来看,帖子里只有几行字,字迹笔力尚缺却是风骨初成,写得也是简单明了,苏墨看了两眼后便道:是钟韶约女儿出去的,大抵也是想谈谈婚约的事。 钟韶的处境比起苏墨来还要尴尬,长公主虽然强势,但起码她还会为苏墨计较打算。哪怕她的作为苏墨并不十分认同,也好过俞贵妃对钟韶的浑不在意。如今苏墨还有机会亲自找长公主问个究竟,但钟韶那边恐怕还什么都不清楚,写下婚书后俞贵妃也没有特地召她入宫解释什么。 长公主其实也知道钟韶的处境,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没有要特意为难一个小辈的意思。左右有些事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于是她便道:你若想去就去吧,她若想知道些什么,今日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你也不妨与她说清楚。 苏墨点点头答应下来,大概也猜到门房那边还有人等着回话,于是招手唤来了自己的丫鬟,让她特地去门房说了一声。 待到丫鬟也走了,苏墨收起了帖子,突然问道:阿娘对钟韶,似乎有些不喜? 在大多数时候颖阳长公主的脾气都很直,并不是她不会隐藏性情,只是以她的身份地位,需要隐忍的时候实在不多。在自己家里更不必隐藏什么,于是理所当然的,苏墨这个做女儿的轻易就看出了她的不喜,然后也毫不避讳的直接问出了口。 面对苏墨的疑问,长公主一时间却仿佛被问住了一般,竟是许久都没能开口回答。 对钟韶不喜?确实是的。可是要问缘由,长公主却似乎想不出来——钟韶是小辈,年纪也还小,品性暂时也没看出有什么差错,在她面前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失礼或冒犯的举动,而且钟韶本人更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之流。 面对这样一个人,寻常人就算无感,也不会无缘无故就不喜吧?可偏偏,长公主就是不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喜,对她的照料也全是看在俞贵妃的面子上,还不是特别的走心…… 凝眸想了许久,长公主最后只得道:我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好端端的就这般许给了她,也不知她究竟值不值得托付,我现在为什么要喜欢她?! 苏墨闻言只觉得哭笑不得,她上前几步牵住了母亲的衣袖,笑道:阿娘实在是多虑了,您之前不是还说这婚约不作数吗?怎的这会儿倒先恼上她了。更何况钟韶其实才是最倒霉的吧?无端端的被牵扯进来替她挡灾,将来说不得还会因此坏了名声影响婚事。 这般想着,苏墨竟无端心疼起钟韶来了。 幸而长公主并不知道苏墨的心思,闻言只是轻哼了一声。不过回头仔细想想也觉得确实如此,而且苏墨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她也同样想到了。这样一来,她无缘无故就讨厌对方本就有些无理取闹,如今更是因为女儿的事牵累了对方,又怎好再摆出那副不耐不喜的模样? 长公主并非真的不明事理,所以她皱了皱眉,终是决定将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成见放下。 扭头看了看扯着自己衣袖的苏墨,长公主抬手抚了抚她披散在身后的如云秀发,带着些宠溺的说道:是是是,墨儿说得对,是阿娘迁怒了。既然你觉得婚约的事欠了钟韶的,那将来阿娘……和你阿爹对她多帮衬几分就是了。本也是同盟,这许诺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苏墨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心里的那些对钟韶的亏欠感也随之淡化了许多。不过转念想想,将来的事还很难说,也许几年之后,她们并不需要解除婚约呢? 此刻的苏墨对于将来还有着无限揣测,对于无端被牵连进来的钟韶也有许多的歉疚,不过这一切在几日后的约见之后,都会因为钟韶的一席话而改变! 第38章 泄了个干净 钟韶将约见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并不显得特别急迫,显然也是留了时间给苏墨整理心情的。 约见的那天一早,苏墨便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出了府,精致的马车载着她慢悠悠的穿街过巷,最终出了城,一路向着城郊的相国寺而去。 没错,钟韶和苏墨约见的地方就是相国寺,倒不是她矫情非要约那么远,只是有些话还是需要找个清静些的地方。钟韶很少出门,对于安阳城也不是很熟悉,思来想去想到什么合适的地方,倒是在屋里看见那尊从相国寺请回来的小佛像后,想起了这么个地方。 这一日并非初一,也非十五,哪怕相国寺香火鼎盛,这一天来上香或者游玩的人也不是很多。 钟韶到得挺早,见着苏墨还没有来,便也没有进相国寺,而是牵着马在外面等着。直到巳时一刻,秋日早间金色的阳光洒满肩头,方才看见公主府的马车出现在了远方的大道上。 马车在相国寺外停下了,车夫跳下马车,车帘掀开,先钻出来的是苏墨的贴身丫鬟清珞。她抬头看了钟韶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好奇,动作间却是毫无耽搁,顺着车夫摆好的车凳下了马车,然后扭头就去扶随后出来的苏墨。 等到苏墨在马车旁站定,钟韶方才迎了上去,喊了一声:苏姐姐。 闻声回头,苏墨对着钟韶浅笑了一下:来得迟了,阿韶等很久了吗? 苏墨的声音清婉柔和很是好听,上一回在公主府时钟韶便这么觉得了,不过那时她并没有想太多,而如今听到这声音,她心里一时间反倒掠过了许多思绪。 反应似乎慢了半拍,钟韶方才回道:没有,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苏墨上下打量了钟韶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扭头看向了相国寺的大门: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入寺去吧。 钟韶自然应好,两人便并肩走向了相国寺。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相国寺里来上香的人确实不多,钟韶和苏墨一路走来,在这偌大的一个相国寺里遇到的香客称得上是寥寥无几。 入寺拜佛,苏墨并没有急着和钟韶谈正事,反倒打算先去佛前上柱香。她与钟韶说了,钟韶自遇到过徐文锦他们之后一直没弄明白他们究竟是什么,所以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话她是再也不信了,苏墨既然提出了要拜佛,她自然也乐意跟着一起拜一拜。 两人走进了相国寺威严气派的大雄宝殿,此刻殿内并没有来上香的香客,檀香袅袅之中,只有几个僧人在一旁打坐念经。 钟韶见此情形,前行的脚步顿时停了停,似是担心打扰了人家。苏墨倒是毫无避讳,自顾自的迈步上前,一步步走到了佛前的蒲团上,然后跪了下去。 苏墨会在佛前求什么?钟韶不知道,她有些好奇,又见着那些僧人似乎并没有理会这边的动静,于是也迈步跟了上去。她在苏墨的身旁跪下了,扭头就能看见苏墨那精致完美的侧颜,看着看着,她竟是走了神,压根没注意到对方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阿韶?苏墨睁开眼就发现了旁边的人在盯着自己走神,不禁唤了一声。 钟韶猛的回神,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嗫嚅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苏姐姐已经拜完了吗? 苏墨也没计较钟韶的失礼,只是在佛前这般表现终究是有些不妥的,她又拜了拜前方的佛像方道:求神拜佛不过是求个心安,哪有什么拜没拜完的。 比起钟韶,苏墨倒是更觉得神佛虚无缥缈,功名利禄、富贵荣华、姻缘美满这些统统都是要靠自己努力经营才能得到的。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既然已经到了这相国寺,自然没有不拜佛的道理。 钟韶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不过见着身边的苏墨已经有起身的意思了,她忙开口道:那请苏姐姐在外面等我片刻吧,我还有些事想求求佛祖。 苏墨被清珞搀扶着起了身,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一声之后就先出去了。 钟韶重新郑重的跪在佛前,双手合十的祈祷了一阵。她所求不多,没替自己求富贵荣华一生顺遂,只求苏墨不要被她伤害连累……是的,比起苏墨对她的心疼歉疚,钟韶更觉得愧对苏墨,而且她总有种预感,苏墨真和自己牵扯到了一起,对她并不是什么好事! 祈祷完,钟韶又对着佛像拜了拜,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走出大雄宝殿,便见着苏墨正在与个老和尚说话,钟韶凑过去听了两句才知道,是苏墨在捐香油钱。她想了想,也跟着捐了一笔,然后才与苏墨一起告辞离开。 两人走在相国寺里的小道上,道旁是正值开放的桂花,阵阵桂花香扑面而来。那带着些清甜的气息让钟韶十分喜欢,就连紧绷的神经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33 随行的人在两人的示意下只是远远地跟着,钟韶一边走一边踌躇着,良久方才先开了口:苏姐姐,我……我今日约你前来,是想与你谈谈……婚约的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苏墨点点头表示了然:这事太过突然,也未曾与你有过商议,贸然将你牵扯进来,我自是需要予你一个交代的。 钟韶听她这么说便是一愣,随即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不是来要交代的。说完顿了顿,扭头去看苏墨:而且此事,苏姐姐当时应当也是不知情的吧。 苏墨默了默,然后移开了目光没有去看钟韶,淡淡道:此事因我而起,牵累了你,无论如何都是我欠你一回。她说着想起了长公主的那些话,不禁柳眉微蹙:若是你有什么话想问,便直接开口问我,若是你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便由我来说吧。 钟韶想了想,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好道:那苏姐姐你先说吧,你说完……我也有些话想与你说。 苏墨点点头,也没有问,只是犹豫组织了一下说辞,便将昨日长公主告诉她那些话换了委婉些的说法告诉了钟韶,然后也说了自己的态度。 钟韶听后愣了一下,苏墨以为她会因为俞贵妃的态度难过愤懑,可结果她也只是这么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摇头,便将此事轻轻放过了。 不放过又能如何呢?钟韶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反抗。至于难过,说实话,钟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俞贵妃也没有给她培养感情的机会。既然如此,不如看做是互相利用,那么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也都不值得难过了。 除此之外,钟韶听了苏墨的说辞后也有了更清楚的想法。这事恐怕不仅是俞贵妃卖长公主面子才定下的,她也有自己的打算,钟韶和苏墨定下了婚约不仅是帮苏墨摆脱了选秀的麻烦,另一方面这个婚约其实也是在为钟韶的身份打掩护。 如此,可谓一举两得,既帮了苏墨得了长公主和荆国公府的人情,又帮钟韶自己遮掩了身份。 种种想法在钟韶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她能想到的,还只是以她如今的眼界见识能想到的东西,至于俞贵妃还有没有其他谋算,她却也说不清楚。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苏墨见钟韶久久不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钟韶闻声抬头,正撞进了苏墨明亮的眸子里,恍惚间她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犹疑和歉疚——这种情绪对于苏墨而言也是陌生的,她本是个风光霁月的人,除了钟韶,再没亏欠过别人。 怎么能让苏墨觉得歉疚呢?明明隐瞒算计更深的是她啊! 钟韶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她扭头看了看四周,除了小山和清珞还远远的跟在后面,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不过介于她一会儿要说的话实在是性命攸关,钟韶还是觉得应该谨慎为妙,于是她扭头四顾一番之后,突然伸手抓住了苏墨的手腕,拉着她快步向着前方一处开阔地而去。 苏墨瞥了一眼钟韶拉着她的手,意外的发现她的手似乎格外的白皙小巧,不过这也正常,钟韶毕竟还年少,自不能与苏谚孙皓等人比。她也没说什么,顺从的跟着钟韶向前。 倒是远远跟在后面的清珞发现了钟韶的举动,觉得很有些不妥,正想上前阻止,却被同行的小山拦了路:你上去做什么?我家公子与你家小姐可是定了亲的,她们要说些私话你还不准怎的?! 这边小山的话音刚落下,前面便传来了钟韶还透着稚嫩的声音:我们不走远,你们也别跟了,就在这里等着吧。 清珞一听就急了,她一把挥开了小山阻拦的手臂,正要上前,便听前方苏墨也说了话:清珞,你也在这里等着。 小山闻言冲着清珞挤了挤眼睛,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清珞瞪了他一眼,却也听话的停住了脚步,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始终没有离开她家小姐,仿佛一有意外就要冲上去的模样。 钟韶拉着苏墨果然也没有走远,只寻了处地势开阔周围来人都能看见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忘了松手,仍旧紧紧地握着苏墨的手腕,只是回过头再面对着苏墨,看着对方那平静的模样,却突然觉得之前所有鼓起的勇气都在这顷刻间便被泄了个干净。 第39章 坦然相告 苏墨自然能看出钟韶确实是有正事与她说的,也看出了她的踌躇和犹豫。不过她向来是善解人意的,因此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并没有催促追问。 在话到嘴边即将出口那一瞬间,钟韶突然想了很多。 她想起了俞贵妃,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在没有与她商议的前提下贸然将身份透露出去,俞贵妃会有什么反应?她会不会气恼之下对自己和苏墨不利? 她想起了自己对苏墨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哪怕她从徐文锦他们透露的种种猜到了许多事,但苏墨对于她来说,其实真的只是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她为什么会对她那么信任?她为什么笃定的相信即使自己将秘密告诉她,她也不会出卖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徐文锦他们给她的错觉?! 她还想到了苏墨,想她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想她如果真的知道了她的秘密,会是个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应一声知道了,然后等几年两人顺利解除婚约?还是觉得受了欺骗,伤心难过?亦或者,因为她的欺瞒,心生怨怼…… 一时之间,仿佛有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钟韶嗫嚅着,好半晌都没想好究竟该如何开口。甚至想到苏墨会伤心难过甚至是怨恨自己,她都生出了退却之心,有一瞬间想过放弃坦白。 然而钟韶很清楚,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苏墨真的会因此伤心难过,那么现在就坦白,必然是要比过几年对方付出了更多的感情后收到的伤害更少。而她,也不会因此久久负罪,这一回的婚约就当是她们互相帮助,互惠互利吧。 想清楚了这些,钟韶再次鼓起了开口的勇气,她没注意到自己仍旧抓着苏墨的手腕,甚至抓握的力道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加大。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直视了苏墨的眼睛,表情严肃的说道:苏姐姐,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说完一顿,又郑重的加了句:与我可能是性命攸关的秘密。 苏墨的手腕被钟韶抓得有些疼,本来正准备用些力挣开的,谁知冷不丁听到钟韶这样开口,一时间竟是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随即有些不认同的道:既是秘密,就不该轻易说与人听,而且是性命攸关的秘密,你便更不该说与我听了。 钟韶这一回没有再动摇,她正色道:因为这个秘密现在与你相关了,若是不说与你听,于我而言便是欺骗。我并不想骗你,至于听过之后你做何决断,我也不会干涉。 苏墨听到此,无端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即将发生了。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因此只是抿了抿唇便道:那好,你说吧。 钟韶之前一直说得很坚决,但到了真要开口的时候,她的眼神却飘忽了起来。她没敢去看苏墨的反应,眼神转到了苏墨右后方那一小株桂花树上:就是……就是……我其实和你一样…… 苏墨没有听明白,疑惑道:什么一样? 钟韶闭了闭眼睛,然后用不大的声音坚定的道:我与你一样,是个女子! 周遭突然静得吓人,钟韶好半晌没敢睁开眼睛去看苏墨的反应。她觉得她会生气的,哪怕这场婚约来的莫名其妙又无比突然,甚至早早就做好了将来会解除的准备,但婚姻大事对于哪个女子而言都不是件小事。这些天苏墨一定也想了许多的,可是现在除了解除婚约外,一切的可能都被她扼杀了! 下巴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是苏墨抬起了她的下巴。钟韶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些,她觉得如果苏墨一时气恼之下给她一耳光,也是合情合理的,而且她还没有还手的立场…… 但事实上并没有,苏墨只是托起了她的下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端详起了她的容貌。 钟韶的五官很清秀,她的长相随了母亲,如今虽因年少还有些稚嫩,但将来容貌必定不会逊色俞贵妃多少。不过她的气质和俞贵妃却是截然不同的,她没有俞贵妃的娇媚,反倒因为自幼扮作男子而有了一种雌雄莫辩的英气……总的来说,这张脸确实称得上一句姿色上佳。 苏墨端详了半晌,忽的叹了口气:原来你说的竟是真的啊。 钟韶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偷偷的去看苏墨的表情。也许是错过了最初时的冲击,此刻的苏墨神色间早已经恢复了寻常,她没从她脸上看出愠怒,也没从她的神色间看出失落,更没在她的眼中看到愤恨。仿佛她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而已。 不知为何,钟韶心里竟然有些小失望。她仰头看着高了她半个头的苏墨,小心翼翼的问道:苏姐姐你……不生气吗? 苏墨生气吗?其实她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惊诧罢了。因为钟韶的坦白来得太快了,她与她之前只见过两面,婚约定下也不足五日,根本还没来得及付出更多的感情,也就无法谈及被欺骗了感情之后的痛苦了。既然没有痛苦没有伤害,又何谈生气呢? 显然,苏墨并不偏激,反倒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显得有些无奈:阿韶,你能这般与我坦诚,我又哪里还能生气呢?而且这场婚约本就是闹剧一样的开始,注定是要无疾而终的,如今你与我说了这些,反倒是让我放下了一桩心事,至少不会影响你将来…… 说到一半,苏墨突然皱起了眉,她想起了什么,迟疑的问道:女扮男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的婚事作罢了,可是你将来又要怎么办?难道不恢复身份,一辈子做个孤家寡人?! 钟韶听得出来,苏墨的语气里带着关切。说来真是可笑,将她置于如今这般境地的是她的母亲,她要她将来为她争权夺利,却从来没有对她付出过多少真心。而这样的关切和担忧,竟是来自一个只见过两三面连朋友或许都难算上的外人! 心里突然有了许多感触,钟韶到底只有十二岁,平日里强撑着坚强,在遇到这样的关切时,竟仿佛有些压抑不住突然升起的委屈了。她的眼中有水光闪现,不过没等苏墨发现,她便垂下了眸子,然后淡淡回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有法子的。 这实在是个充满了无奈的回答,苏墨刚放下了一桩心事,却又因为钟韶这句话有些心疼她。 然而钟韶的背后就是俞贵妃,她的秘密显然牵连甚广,苏墨并没有办法改变俞贵妃的想法,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所以她说不出那些根本无法实现的大话来,也只能拍了拍钟韶的肩膀说道:如果你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而我又恰好有能力帮你,就来找我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34 这算得上是一个承诺,一个根本不需要给出来的承诺。 钟韶知道,苏墨并不欠她什么,虽然定下婚约的事看似全为了替苏墨解围,但背后肯定少不了俞贵妃的谋算……这个婚约里满满的都是欺骗,最后能落得个互不相欠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但苏墨不仅选择了包容谅解,甚至还主动向她展示出了善意。 和徐文锦吴长钧他们不同,苏墨对钟韶的关切和善意全是发自本心不求回报的,所以也就显得格外的难能可贵。 喉头哽咽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敛去眼中那一层薄薄的水光,钟韶再抬眸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她扯着嘴角点了点头,勉强笑道:这样啊,那我今后肯定经常去找你。 苏墨也是笑,她没有说钟韶此时的笑容有多勉强,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脑门,笑道:你如今与我可是有婚约的,想来公主府或者荆国公府寻我,还有谁能拦着你不曾? 气氛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不少,钟韶便也玩笑道:那也不能总去寻你,别人知道了,得说我不学无术,什么事都要寻未婚妻帮忙了。 苏墨闻言摇摇头,似是无奈的笑道:好好好,都随你。说来寻我的是你,说不来的也是你,左右腿长在你身上,你想来就来吧。 两人说笑了几句,竟觉得彼此之间一下子熟稔了起来,连之前言语动作间的那些疏离感似乎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不远处等着的清珞和小山显然也发现了两人相处时的变化,都不禁渍渍称奇。小山不住在心里暗道自家公子有本事,清珞却是纠结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听听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让她家小姐这么快就放开了心防。 玩笑说罢,钟韶见苏墨是真的没有生出芥蒂,这才收敛了情绪正色说道:苏姐姐既然不介意,那我的秘密,可否请你代为保守? 苏墨自然点头应下了,郑重其事的道:你放心便是,这事非同小可,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便是阿娘那里,我也不会说的。 长公主本就不怎么喜欢钟韶,如果再让她知道了这一茬,那麻烦才是真的大了。左右她原本就没打算让苏墨履行婚约,那么将来两人顺理成章的分开,想必才是正合了长公主的意。 钟韶闻言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仿佛才将心头的大石放下。 苏墨见了,却是突然问道:你来与我坦白身份的事,贵妃知道吗? 钟韶愣了愣,没言语,苏墨便是知道了答案。 其实之前苏墨的心里也不是没有动容的,毕竟在此之前她们是只有两面之缘的半个陌生人,那样性命攸关的秘密,钟韶竟然选择了告诉她而不是欺瞒,可见她的人品贵重。也是为着她的品性,苏墨才愿意给出承诺,也愿意与这个人深交。 而此刻苏墨才知道,原来钟韶是偷偷来告诉她这个秘密的,她承担的风险比她想象的要更多。不仅需要担心自己的态度,还要担心这件事传到俞贵妃耳朵里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一念及此,苏墨突然又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既是女子,贵妃为什么还要收你做养子?女扮男装封郡公可是欺君之罪,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个男孩儿? 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说出来了,其他的在钟韶看来也就没什么不能说了。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也说不出纠结是个什么情绪:因为,她本就是我阿娘啊! 相较于钟韶的女儿身,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比如长公主其实就知道,但苏墨显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这年纪和经历其实有点缺爱,苏墨是比较包容的性格,嗯,以后还会护短 第40章 成亲出仕 秋去春来,转眼间又是几载光阴飞逝。 钟韶是踏着清晨的朝阳进的荆国公府,可是见到苏墨却已经是晌午的事了。 彼时苏墨正拿着本厚厚的书册在看,见着她迈步进门,便是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美眸微转后了然的笑道:这是又被缠上了? 钟韶闻言简直要苦笑了,她也没和苏墨客气,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然后在苏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然后也没等清珞动手就自己提起茶壶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开口便问:苏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公主府啊? 长公主和驸马闹翻了,虽然最终没有和离,但这些年来除了还占着个名分外,两人间几乎没剩下什么情分。没了情分,却还有个女儿,这夫妻俩倒是有志一同的不愿意放手,于是苏墨这些年也是两边都在住,这个月住在公主府,下个月或许就在荆国公府。 钟韶这两年去寻苏墨,也习惯了她经常搬家,只是这荆国公府她还是不大愿意来。因为每次来,苏谚都将她缠上好一阵,或是谈天说笑,或是讨教学问,就连昨天下场雨他都能拉着她说上半晌,其粘人程度甚至远超孙皓这些攻略者! 苏墨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书册,顺手又给钟韶添了茶,这才不慌不忙道:回了公主府,阿娘见你来得这般勤,恐怕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说完抬眸看了钟韶一眼,然后冲她眨眨眼笑道:倒是在这里,下次你再遇上苏谚,不妨主动约他去校场讨教一番。 荆国公府书香传家,全家上下都是文人,君子六艺虽也是学了的,却哪里比得上钟韶有吴长钧倾囊相授?苏谚曾经就看钟韶年少,不知死活的约了她去校场比试骑射,结果被狠虐了一通不止,还被钟韶小小的戏耍了一回,很是丢了些脸,从此再不在钟韶面前提骑射武功之事。 钟韶听了苏墨的话便是笑,她倾身往苏墨身边凑了凑,笑得眯起了眼:苏姐姐倒是一点儿也不心疼你那弟弟呢。不过这主意真不错,我就知道苏姐姐更心疼我! 两人本就坐得近,钟韶这一倾身靠近,她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只剩下了半尺,显得很是亲近暧昧。 旁边的清珞看得额头青筋直跳,差点儿忍不住直接过去插在两人中间——早几年两人刚定下婚约长公主就与她交代了,不能让这两人离得太近有失体统——不过还没等清珞将想法付诸实践,苏墨便主动抬手将钟韶推开了些,一脸无奈又有些宠溺的道:你手下有些分寸,别真伤了他便是。 钟韶乖乖点头,这点分寸她自然是有的,否则伤了苏谚以后国公府不让她再登门了怎么办? 自从当初将所有事都说开之后,这三年间钟韶和苏墨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如今的苏墨于钟韶而言,几乎算得上是唯一的朋友和倾述对象。她常常会去寻苏墨,以至于知道的人都当她们彼此倾慕,荆国公府这边是乐见其成,长公主那边却是越看钟韶越不顺眼了。 苏墨给钟韶出了主意之后,倒是顺口问了一句:今日苏谚缠着你又说了些什么? 钟韶也不隐瞒,当即答道:这不是快到上巳了吗,苏谚说孙皓他们准备约着一起出去踏青,好好玩上一天。说完又问苏墨:苏姐姐在府中也憋闷得久了,想不想出去玩? 苏墨想了想,终是摇了头:算了,和他们一起去又有什么好玩的,说句话都得深思熟虑,太累。 面对钟韶,苏墨倒也坦然,这话实诚得都让人没法劝。不过钟韶也没想过要劝,因为她其实也不耐烦跟着那群公子哥出去,那些人要么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要么卑躬屈膝就差把讨好两个字写脸上了,再加上苏谚和孙皓这两个人的存在,也实在让人无法游玩尽兴。 钟韶听了苏墨的话后,便是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没有答应同游。说完眨眨眼道:我是说,苏姐姐可愿与我一同出去,踏青游玩? 苏墨抬头往屋外看了看,便见外面一派阳光明媚春花灿烂,确实是踏青的好时候。再看看手边那本厚厚的书册,终是有些心动,于是明眸微转唇角含笑的应了一声:好啊。 那一瞬间不知怎的,钟韶觉得心突然跳得有点儿快。 **************************************************** 钟韶回府时,脚步都透着轻快,虽然她脸上的表情习惯性的平淡,但熟悉她的人只从她行走时的步伐间就能看出,她的心情不错。 这样轻松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踏进自己的小院,因为斜地里突然出现了一节竹棍,向着她的膝盖就敲了过来。 钟韶的反应很快,她迅速撤步向后避开了这一记,然后随手就拔出了悬在腰间的长剑,继而反手一撩,就将那截只有拇指粗细的竹棍削成了两段。 啧,真没意思。吴长钧扔下了手中的半截竹棍,鄙夷的看了一眼钟韶手里的剑。 梁国建立前乱世多年,男子佩剑是传统,不止是武人,许多有名的文士同样有一手好剑法,如徐文锦便是如此。钟韶随身佩剑并不奇怪,这剑如今大多也只做装饰用,吴长钧那一眼鄙夷,只是嫌弃钟韶依仗利器,并不与他正经的交手。 钟韶显然也明白,她随手将剑收回剑鞘,哭笑不得的对吴长钧道:先生若想试探学生身手,自去校场便是,何必如此。我也不知偷袭的是谁,若是遇着了刺客,自当速战速决。 不可攻略对象[GL]_35 吴长钧闻言翻了个白眼,钟韶说的话他连一个字都不信!他教她只六年,可如今与她动手竟是很难占得上风了,不仅如此,他总觉得她还有留手,并没用尽全力应对……这便算了,今日他虽然是突然起意偷袭的,但要说钟韶没猜出动手的人是他,却是打死他也不信! 哼哼了两声表示嘲讽和不满,吴长钧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反正钟韶人就在眼前,他总也能找到机会探个底。表达了不满之后,他便是眉梢一扬,问道:看你今天这么高兴,是又去国公府找小姐姐谈人生谈理想去了吧? ……虽然她的确是去荆国公府找苏墨了,可是吴长钧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怪怪的呢? 见钟韶不回答,吴长钧也不在意,反倒是换了种语重心长的口气道:阿韶啊,你都十六了,你那小姐姐今年更是要满二十了,这岁数不算小了,你们真的不考虑成个亲吗? 钟韶闻言一愣,时间过得太快,若不是吴长钧今日提起,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距离她们定亲已经过去了三年半。年后她就已经十六了,苏墨更是二十了,早已到了可以成婚的年岁,再拖延下去,苏墨的年纪大了,将来婚事会不会被耽误啊? 这样想着,钟韶的心里突然有点儿莫名的不舒服,她暗自皱了皱眉,却是坚定的对吴长钧说道:先生不必拿我开心了,你知道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亲。 这话吴长钧也是不信的,不仅仅是因为在他看过的书里两人后来确实成了亲,更因为刚才钟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有种预感,当年和徐文锦打的那个赌,他多半是要输了! 不过赌约终究是小事,吴长钧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更没有开口劝说钟韶。经过上一回婚约的事,他和徐文锦也都看明白了,只要他们这些攻略者翅膀不要扇得太狠,这个世界还是会努力维系剧情的,也就是说,哪怕钟韶没有这个心思,将来阴差阳错她和苏墨也少不得一段姻缘。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吴长钧话音一转,说道:行了,我也不是你爹,你的婚姻大事我懒得管。今年过来是文锦有事要寻你,你既然回来了,就跟我去一趟昭文堂吧。 近两年徐文锦和吴长钧授课的时间已经不是那么固定了,因为随着钟韶年纪渐长,她与人交际的时间也就约多,并不能继续那样毫无牵挂的扑在学文习武上了。不过她会抽空自己读书,有问题了再去昭文堂问徐文锦,至于练武却是一日都没停的。 今日外出,钟韶还未见过徐文锦。不过徐先生向来懒散,有机会偷懒通常都不会再特意来寻她,因此钟韶一听这话,便立刻转身跟着吴长钧往昭文堂去了,路上问道:徐先生为何事寻我,先生知道吗? 这事儿吴长钧还真知道,徐文锦前两天刚和他说过,钟韶十六了,剧情终于又要开始了。为此,吴长钧还很是摩拳擦掌了一番,打算在新阶段里大展拳脚,一定要收复钟韶那家伙的心! 没办法,钟韶的好感度太难刷了,他在她身边待了六年半,尽心尽力的倾囊相授,结果直到去年才终于加上了两点好感度证明系统没坏——冬狩时他帮她猎了只雪狐回来,狐狸皮被送给苏墨做了围脖,大抵是因为那狐狸皮讨了未来媳妇的欢心,钟韶终于舍得给他加了两点好感度…… 想想那奋斗六年,至今只有12点的好感度,吴长钧都要忍不住抹一把辛酸泪了。 心酸之余,吴长钧倒也开口回答了钟韶的话:你也满十六了,除了成亲,出仕的事也该考虑了。文锦找你过去,多半便是要谈这个吧。 钟韶闻言却是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可我还未及冠啊。 世家子大多都是及冠之后才出仕,若是例外,多半便是走的科举的路子。然而钟韶从未想过参加科举,不提科举要从童生考起,就算她想去参加院试,也根本不敢让人进场搜身! 吴长钧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这有什么要紧?总归贵妃会为你安排周全的。他说完这句又将声音压低了些:我听说,年初的时候皇帝生了一场病,之后身体就差了不少。 话不用说完,钟韶已然明白了——承平帝是俞贵妃最大的依仗,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有了败坏的趋势,俞贵妃自然更要考虑后路了,以至于根本等不到钟韶及冠再出仕! 作者有话要说: 吴长钧(深思):如果我不是教钟韶骑射武功的师父,而是帮她讨媳妇欢心的小厮……好感度是不是会涨一大截啊? 系统:恭喜宿主get到新的攻略方法! 第41章 上巳 出仕的事钟韶一直以为还离得很远,冷不丁被吴长钧提起,一时间竟是有些怔忪。 钟韶很清楚,一旦出仕,她就再没有退路了,欺君之罪妥妥的扣在脑袋上。可回头想想,从俞贵妃派人将她从杨柳村带走起,她又何曾有过退路?! 在去昭文堂的路上,钟韶想了很多,一旁的吴长钧十分体贴的没有开口打扰。 两人一路走进了昭文堂,然后远远的看见徐文锦早已经穿着一身宽袍博带坐在大堂里等着了。然后等到两人走近了突然发现,他大概是等得久了,竟靠着椅背睡着了…… 吴长钧默默捂脸,然后快走几步到了徐文锦身旁,原本是抬腿想踹的,但最后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脚。于是只好端起了一旁案几上放着的茶盏再重重的放下,哐当一声脆响顿时响彻了整个大堂,同时也惊醒了睡得正香的人。 怎么了?怎么了?徐文锦被惊醒了,眼睛一睁就慌忙抬头四顾。等看到一旁的吴长钧和稍远一些的钟韶后他似乎稍稍回了神,不过一脸的睡眼惺忪不说,他还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嘴角…… ……这模样简直是要蠢哭了啊! 吴长钧觉得有些心累,幽幽的看着他又幽幽的道:阿韶来了,你不是有事要找她说吗? 钟韶倒没觉得有什么,实在是那些年早起读书,她已经习惯了徐先生大清早没睡醒,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只这两年读书的时候不那么固定了,才没了几乎再见到这般场面。 徐文锦也没觉得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有什么问题,他抬手摸了摸嘴角发现并没有什么痕迹之后,就淡定的捋了捋宽大的衣袖,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摆出了一副正经脸,对着钟韶一本正经的说道:哦,对,我有事找你。 钟韶暗自好笑,连之前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许多。她走上前来先抬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不知先生寻我何事? 徐文锦抬手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指,对钟韶道:先坐吧。说完扭头去看吴长钧,却发现吴先生根本不用他招呼,已经在旁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这些年相处下来,徐文锦已经习惯了和钟韶说话不绕弯子,见她落坐便开口道:今日寻你来,是想与你说说关于出仕的事。 有了吴长钧先前提醒,钟韶此时已经很淡定了,她点点头道:请先生指教。 徐文锦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吴长钧已经透了底了,因为除了他和吴长钧这类知道剧情的攻略者,此时还根本没人知道俞贵妃已经有了让钟韶提前出仕的心。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只瞥了吴长钧一眼便道:也没什么好指教的,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钟韶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不禁问道:先生寻我来,难道不是与我说出仕后任职的事吗? 郡公的爵位是二品,但钟韶若是要出仕的话,是不可能直接封个二品的官职的。她不是开国郡公,更不是皇室宗亲,这爵位甚至不是靠着荫封得来的,也不知有多少人觉得她这郡公其位不正,只不过看在承平帝没给封邑和实权的份儿上才没有上本参奏,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钟韶若是出仕,起点必然不会太高,但又因为有爵位在身加上俞贵妃的手段,想必也不会太难看。于是她甫一出仕,究竟能得个什么职位,就成了一个问题。 钟韶心里没底,所以在吴长钧提起出仕的事情之后,就想先问问徐文锦。 可徐文锦却似乎并没有要谈这个的意思,只见他随意的摆摆手道:这个你现在无需操心,时候还未到。说完不等钟韶开口询问,便又道:你现在身份尴尬,贵妃不会愿意让你从底层的小官慢慢爬起来的。就算参加科举,三甲也是要从六七品的小官做起,真的出将入相也不知要熬上多少年。 贵妃可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剧情也根本等不及! 钟韶觉得这话有理,可她现在身份尴尬,又不是等几年就不尴尬了的。不过想想徐文锦这些人的先知,她终究没有质疑,只是沉吟着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徐文锦也没卖关子:我觉得,贵妃会让你以郡公的身份,先参政。 虽然没有封邑和实权,但郡公的爵位却是实实在在的,本就有上朝参政的权利。之前钟韶的年纪太小,若参照年少袭爵的先例便要等到及冠成年才会参政。不过她的情况又有不同,年纪小小就封了郡公,爵位却不是世袭而是御封的,因此若是要提前参政,倒也有操作的空间。 钟韶闻言一时没有说话,徐文锦倒是又一脸高深莫测的开了口:入朝参政之后有的是露脸的机会,不过是个身份问题,谁能知道你来日又有何等机遇呢? ***************************************************** 既然徐文锦都这样说了,钟韶自然是相信他的,于是收拾收拾心情,暂时便将这事儿放下了,只等着俞贵妃什么时候传信过来,将事情定下。 不可攻略对象[GL]_36 出仕的事暂且不提,俞贵妃那边甚至还没有传话过来,上巳却是近在眼前了。 三月三,上巳节,钟韶推了苏谚的邀约,独自邀了苏墨踏青游玩。 上巳这日天清气朗,惠风和畅,正是出门游玩的好天气,整个安阳城似乎都活跃了起来。 钟韶一大早就带着小山和几个侍卫出了门,到了荆国公府却没敢直接登门,就怕去得早了撞上苏谚,让他以为自己回心转意想和他们一起去踏青饮宴了呢。 让小山去门房那边传过话后,一行人在荆国公府对面的巷子里等了近两刻钟,先出来的却不是苏墨……看着苏谚骑马远去的背影,钟韶也是松了口气,不禁暗叹自己有先见之明。 苏谚实在是个麻烦的人物,他虽不讨喜,但无论怎么说都还是苏墨的弟弟。甚至因为苏瀚至今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哪怕是庶出,将来说不得也能有承爵的机会!因这种种,哪怕钟韶不喜欢他,轻易也不愿意将关系弄得太僵,做事也要留一线。 好在苏谚走后没一会儿,几辆带着荆国公府标记的马车就被拉到了大门外,然后就见着十来个府中的仆从抱着各种东西出来,七手八脚的往那马车上装——显然,这是府中有主子要备车出去游玩了。 既然苏谚已经走了,钟韶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避的了,见状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见着苏墨在丫鬟随从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她缓步走下了台阶,然后抬眸一望,正与钟韶的视线对上。 苏姐姐。钟韶见着苏墨眼前就是一亮,忙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荆国公府的人如今早就都认识钟韶了,见她过来纷纷行礼,甚至因为钟韶三不五时就登门来看苏墨,一个个看着她们的目光都透着暧昧。 苏墨今天的心情显然也很不错,一双明眸中浅浅带笑:阿韶久等了。 钟韶几步走到了苏墨面前,闻言摇摇头道:哪里久等了,我也才刚来。而且这时候出城的人可多着呢,万一再撞上认识的人相邀同游也是麻烦,其实再等等才更好。 苏墨听她这般说辞倒是真笑了,随口道:阿韶说得有理。既然如此,那阿韶不妨与我回府,先喝上几杯茶,等晚些时候再出门不迟。 这显然是玩笑,钟韶听后却是呆了呆,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然后有些为难的道:那……那还是不必了吧。 噗呲一声,却是一旁的清珞忍不住笑出了声。别说她,看着钟韶那傻乎乎的模样,就连小山也忍不住别过了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钟韶听见这笑声也反应了过来,脸上不禁有些烧,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苏墨面前失态。她红着脸干咳了两声才又道:那什么,马车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苏墨见着钟韶那窘迫的模样也没再开玩笑,唇角带着笑意,她一边向着马车走去,一边问道:阿韶今日准备往何处去? 钟韶便道:今日上巳,水边的人定是最多的,苏姐姐既然不喜欢麻烦我们便避开些。我听说东郊有片桃花林,这时节桃花应当是开了,景色想必不错。 上巳踏青,文人雅士最爱曲水流觞,京城外面那几条河边今天定是人满为患,撞见苏谚孙皓他们的可能也大得多。虽然遇上顶多是被调侃几句,但独处的机会可就没有了,还要应酬。 苏墨与钟韶的心思一般,她虽能长袖善舞,却并不是时时都想与那些人打交道的,尤其是与钟韶出游,显然还是独处更为有趣一些。于是点点头笑道:也好,那便去赏赏花吧。 提议得到认同,钟韶便又笑了,心情也恢复了一早的明朗。等到苏墨上马车时,她甚至越俎代庖的亲自将人扶上了车,把清珞这个正经的贴身丫鬟都给挤到一边去了,惹得清珞一阵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预告:您的攻略者即将上线…… 钟韶(摔):打扰人约会是要遭雷劈的!!! 第42章 花赠美人 钟韶不常出门游玩,即便出去,多半也是有人相邀,去的都是些人多热闹的地方。可今日她邀了苏墨出来,显然是不想在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于是特地找徐文锦问了一回。 东郊的桃花林便是徐文锦推荐的去处,据说几年前的上巳他曾经偶然去过,那时候桃花盛开美不胜收。更重要的是似乎因为这片桃花林距离京城较远,发现这美景的人并不多,所以在他的印象里那片桃花林很是清净,他游玩了一天也没遇见几个游人。 马蹄踏着粉色的花瓣步入了桃花林的地界,隐约间有淡淡的桃花香扑面而来,然而钟韶一眼看见林中那些或静或动的人影,便差点儿忍不住扶额了。她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徐文锦的不靠谱,也忍不住低低的呢喃出声:徐先生……真的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一旁的马车减缓了速度慢慢驶入桃花林,车窗的帘子在这时被掀开了一角。清珞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一眼,先是有些兴奋的道:终于到了啊,这些桃花开得真漂亮!说完便也看见了林中那些人影,忍不住抬头冲钟韶道:钟公子,你不是说这里游人不多的吗? 钟韶只得干笑了两声,颇为尴尬的道:我听说前两年上巳这里都没什么人的,不知今年怎的…… 能怎的?有人来过了,觉得这里景色极佳,回去与友人亲朋一说,第二年来的人自然就多了。这样一年年下来,不过几年,这桃花林便成了上巳佳节的又一踏青圣地。 马车里的苏墨虽然没有探出头来,不过透过车窗显然也看见了外面的情况,更听见了钟韶的话。相识三载,她轻易便听出了钟韶话中的尴尬和忐忑,不禁开口说道:无妨的,大家也都是出来游玩,这里景色这般好,自然有的是人欣赏。而且上巳出来踏青的人那么多,别说寻常想要寻个清净又景色宜人的地方了,便是自家修的园子,怕也是要开了,让人进去游玩的。 荆国公家在京郊其实就有园子,不过今日上巳,去的人恐怕不少。虽然国公府的嫡支就苏瀚这一脉,不过庶出旁支却是不少,苏墨要是敢在今天过去,恐怕得被人围上一整天! 苏墨主动开口解围,也是让钟韶松了口气,她又扭头往桃花林里看了一眼,说道:听说这片桃花林蛮大的,苏姐姐,我们多往里走一段吧,说不定里面会人少清净些。 外面的热闹早已经传入马车,人多得都有些嘈杂了,她们一行又只有苏墨和钟韶两个主子,实在凑不来这热闹。于是苏墨理所当然的答应了下来:那就往里面走走吧。 踏青游玩并不是满林子里乱窜,大多数人都是寻一个合心意的地方,之后让仆从铺上带来的东西,讲究些的人家再围一圈屏风,便算是暂且安置下来了。众人聚在一处或饮酒谈笑,或吟诗作对,活泼些的玩一阵蹴鞠,或者放一会儿风筝,总归热闹的也就那一片地方。 进入桃花林之后钟韶已经看见过几拨踏青的人了,刚开始在桃花林边沿时人不算多,往里走一些人就渐渐地多了,再向内走一阵,人却又渐渐地少了。桃花林深处树越来越密,花开得也越发的紧凑,但人确实是越来越少,周围也确实是越来越清净。 等到马车已经无法继续向内行驶了,钟韶便跳下了马背走到了马车边上,对着车内道:苏姐姐,马车走不了了,你看看这里如何? 马车走到这里,周遭早已经安静了下来,这一回清珞却是直接掀开了车帘钻出了马车,四下张望一番后对着苏墨道:小姐,这里景色不错啊,桃花开得更盛了呢。 倒不是桃花开得更盛了,只是踏青走到这里的人少,于是枝头上那些开得正艳的花也没被人折去,便显得一派的欣欣向荣。 清珞话音落下,苏墨便也从马车里出来了。她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色,唇角便微微弯了起来,毫不吝惜的夸赞道:此处甚好,也多亏阿韶能够寻来。 钟韶闻言略显羞涩的抿了抿唇,脸上却是透着开心的:嗯,苏姐姐喜欢就好。 马车已经不好再向前走了,带来的东西搬运不便,再加上两个主子都看中了这处,随行的仆从们自然纷纷跳下了马车,开始布置准备起来。 东西主要还是苏墨带的,百年世家的国公府规矩显然要大过钟韶这个半路出家的郡公。钟韶只轻车简从的带了些必需品和鲜果佳肴,苏墨那边却不仅带了矮案屏风、糕点茶水,连香炉棋盘之类的东西也是一样不缺,仿佛出门游玩的不止她们两个人似得。 钟韶看得有些咂舌,哪怕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也很是过了些富贵日子,还是忍不住要赞叹这些世家过得精细……却也麻烦。 马车坐得久了,阿韶陪我四处走走如何?在等下人们布置的时候,苏墨主动道。 钟韶自然点头应好,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再加上钟韶的身手其实不错,足以自保,所以她们也没带什么人便并肩走进了桃花林。 清珞和小山都被留下了,清珞一边指挥着人安置屏风,一边扭头去看走向桃花林深处的两人,一脸的不高兴。小山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边,似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脸色,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说道:怎么样,我家公子与你家小姐登对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37 许是受长公主态度的影响,清珞对钟韶始终不是十分的看好,闻言顿时哼了一声道:哪里登对了?!你家公子那么矮,和我家小姐走在一处哪里登对?! 小山闻言噎了一下,扭头再看时,钟韶和苏墨已经消失在桃花林深处了。他不服气的反驳道:我家公子哪里矮了?她和苏小姐如今明明一般高了,而且公子年纪还小,还能长个呢! 清珞哼哼了两声,没再搭理小山。小山也懒得再和她说什么,一边认真思考着回去要不要找个大夫来问问怎么长个,一边扭头去指挥自家仆从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布置好。 另一边,钟韶和苏墨已经步入了桃花林深处。一路上两人虽然甚少交谈,但气氛并不尴尬,反倒透着股闲适。她们越往里走便越是静谧,脚下踩着的是新落的粉色花瓣,背后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 钟韶走着走着,抬头便看见一枝桃花开得极好,下意识的抬手就想去折。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拉住了她,苏墨温软好听的声音随之响起:这花开得好好的,你折它作甚? 钟韶有一瞬间的走神,她眸光转动间瞥了一眼苏墨拉着她的手——苏墨的手很软,和她的一点都不一样,让人……有些舍不得放开。 明显有些逾越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钟韶的心里生出了些懊恼,自然也没敢真去拉着苏墨的手不放。她绕开了苏墨的手,继续抬手折下了那枝桃花:有花堪折直须折,更何况我也只折这一枝。苏姐姐放心,这里的桃花树不会被我折秃的。 说这话时,钟韶冲着苏墨眨了眨眼睛,苏墨顿时领会过来,想起了刚进桃花林时那些桃花树败落的模样。她有些无奈的笑道:人人都只折了一枝,这桃花林也就秃了。 钟韶笑笑,没有再接话,倒是将那枝桃花递到了苏墨面前:花赠美人,才是相得益彰。说完见着苏墨似是想说什么,便又道:我若不将它折下来,它最终也就是个碾落成泥的结局,哪里比得上被赠与美人来的荣幸啊。 她执着的将桃花递到苏墨面前,眼神中都透着坚定。 苏墨最终有些无奈的将桃花接过来了,却是笑得促狭:这般油嘴滑舌,也亏得你不是个真男儿,否则还不定有多少姑娘要被你骗了呢。 钟韶眨眨眼,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两人都是一怔,随即严肃了神色,目光亦是紧紧的盯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 方才苏墨只当这周围没人,这才开口调笑了一句,谁知竟是有人就在不远处!此间静谧,声音便会传出更远,若是那句你不是个真男儿被人听去了,与钟韶而言可能就是大麻烦了! 苏墨皱了眉,一边在心中责怪自己不小心,一边忍不住有些心急。她下意识的抬脚往那边走了一步,却又被钟韶拉了回来。 钟韶的表情严肃,甚至带着点儿冷意,却不是冲着苏墨的:苏姐姐你在这里等等,我过去看看。 苏墨还没来得及点头,她俩就谁都不用去查看了,因为一个人影已经从树林深处向着她们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那人一边还在喊: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清脆,却带着些惊慌失措的意味,显然是个姑娘家。 钟韶和苏墨都被她这出场方式弄的一愣,然后等到那姑娘跑得近了些她们才看到,那姑娘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那东西黑乎乎的,个头不大只有膝盖高,不过横冲直撞的模样的确是有些吓人的。 很快,那叫救命的姑娘看见她们了,尤其是在发现钟韶时,眼睛都亮了,一边继续喊着公子救命,一边就冲着钟韶奔了过来,半点儿形象也无。 钟韶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先把苏墨揽在了身后,然后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仓促间,钟韶已经认出了那追人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只小野猪,只比膝盖高上那么一点儿,横冲直撞的虽然吓人,不过看样子它还没成年,獠牙都还没长好,杀伤力实在有限——钟韶觉得应付这么只野猪问题不大,她比较好奇的是,那姑娘到底从哪里招惹来了这么只野猪的? 没等钟韶想出个所有人来,人已经跑到了,小野猪也紧随而来。 钟韶,挥手就是一剑向着那小野猪劈了过去。 小野猪冲得太快躲避不及,被钟韶一剑劈中,顿时嗷的一声惨嚎。不过它横冲直撞的力道倒是真的不小,钟韶握着的剑都差点儿脱手,整个人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卸力。 不过所幸,这野猪也就这么点儿大,被钟韶又补了两剑之后也就倒下了。 钟韶看着倒下的野猪松了口气,她倒是不怕这个的,就是怕同行的苏墨因此受惊。这般想着,她扭头去看苏墨,同时小心的移了移身子,将那有些血腥的场面挡在了身后:苏姐姐,你没事吧? 苏墨倒是没有钟韶以为的娇弱,她瞥了一眼钟韶带血的佩剑,摇摇头刚想道句无事,便听旁边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插话道:多谢公子搭救。 两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却是刚才求救的那姑娘。她并没有继续跑,似乎笃信钟韶能把那只野猪斩于剑下,于是跑到钟韶背后就停下了脚步,直到此时开口道谢。 钟韶一时间没有说话,只将那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明眸皓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精致长裙,哪怕刚才经历过一场惊吓,此刻也不显狼狈,看着仍是明艳异常。 被野猪追了那么久,还不显狼狈,明艳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攻略者(自恋):出场一定要美美的,才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钟韶(吐槽):演戏就不能认真点吗?这些攻略者怕是脑子有坑…… 第43章 心疼自己 这世上心怀叵测的人从来不少,尤其是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 那姑娘出现得太过突兀,演戏也是极不走心,不仅钟韶这个防备心格外重的看出来了,心思细腻的苏墨同样很快看出了不妥。 不同于钟韶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苏墨一时间却是看不透这姑娘想做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让她放心了——这姑娘是被野猪追过来的,野猪跑得那么快,她之前离得应该不是很近,而且从她目前的表现来看,大抵也是没有听见她那句暴露钟韶身份的话。 两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钟韶随即冲着那姑娘点点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完从怀中掏出块手巾,将佩剑上的血迹拭去后还剑入鞘,接着毫不停留,拉着苏墨就要走。 见钟韶态度冷淡,而且说走就要走,姑娘顿时就有些急了。她忙上前两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说道:公子的举手之劳于文萱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岂有不报之理?还请公子留下姓名,来日定当厚报。 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不过钟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此刻却是一点儿没有要搭理这人的意思。她摇摇头道了句不必,刚想拉苏墨走,却意外的发现苏墨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姑娘的脸上。 怎么了?与对待外人的冷淡不同,钟韶问苏墨的时候语气十分温和。 苏墨闻言收回了目光,也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摇摇头道:无事,我们走吧。说完倒是又冲着那姑娘微微颔首,显得有些客气。 钟韶自然是看见了,这时候却是没有多问。她拉着苏墨要走,见着那姑娘竟还有意上前阻拦,心里顿时就升起了几分不悦了。 几乎就在同时,钟韶听见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17! 这提示音一出,不仅那姑娘愣住了,就连钟韶也愣住了,以至于她的脚步都在不知不觉中停顿了下,引得苏墨来看:阿韶,怎么了? 钟韶眨眨眼,回了神,一边道了句无事,一边偷偷将那姑娘打量了一遍,竟是意外的发现她似乎真有那么点儿眼熟?然而回头仔细想想,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么个人。 这一回两人顺利的走远了,那姑娘没敢再追上来,因为系统难得十分人性化的给了她一个提示:打扰别人约会谈恋爱,没被雷劈已经算她的运气好了!系统说的被雷劈当然不是指真的被雷劈,而是指好感度大幅度下降,降到让你怀疑人生感觉被雷劈。 直到回头时在也看不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钟韶耳边那姑娘和系统哭天抹泪的声音才渐渐的淡去,不过偷听了半晌,她似乎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不可攻略对象[GL]_38 倒是苏墨见她回头,不禁问了句:阿韶,你认识她? 钟韶想了想,还是摇了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苏墨闻言便道:那位应当是福王的女儿,明澜郡主萧文萱,寻常都是跟着她父王待在封地的,我也只在几年前见过她一回,如今都认不出了。若是你觉得她眼熟,大抵也不会是在京城遇见过,会不会是在其他地方见过?亦或者只是因为她和其他的公主郡主长得有几分相似? 福王是承平帝的兄弟,因为出身的缘故早早就封王就封,被排除在了皇位继承人的行列之外。不过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在自己的封地平平安安的度过了那一场夺储,到现在依然做着他的自在亲王。 苏墨话音落下,钟韶便仿佛拨云见雾,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九岁那年,她刚能听见系统宿主心声时,在洛城曾经遇见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还给了她一块玉佩和一个银裸子。玉佩她早当了,不过她还记得,那玉佩上却是刻了明澜两个字的。 见着钟韶那恍然的模样,苏墨便知她大抵是想起来了,也不追问什么,只道:福王虽不在京中,不过他到底是亲王,能交好自然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今日这事……我虽想不明白明澜郡主到底所为何来,不过若是能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钟韶闻言默了默,突然幽幽道:苏姐姐,你说她若是看上我了才来这么一出…… 自导自演的英雄救美,虽然由被救方来导演会显得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苏墨仔细想了半晌,也再想不出萧文萱闹这一出能有其他什么目的! 苏墨的脸上明显有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变成了深思和担忧:若是郡主真有这心思,眼下你我还有婚约在身,却是不怕的。只怕将来你我的婚约若是解除了,她再来纠缠。 不知怎的,听到苏墨说到那句解除婚约,钟韶的心里就是一阵憋闷。不过既然苏墨说到这个了,她哪怕不愿,也不得不提一句:苏姐姐,说来你我的婚约定下也有三年多了,如今你我这年岁已不算小,若是这婚约再不解除的话,可能就会影响你将来……择婿。 说完这句话,钟韶只觉得心里更堵了,可这是早已经约定好了的,又哪里又反悔的余地? 一念及此,钟韶心里突然一惊——她竟已起了反悔的心思吗?!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反悔?三年前明明已经约定好了的,而且这样做对她们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啊! 心慌的一瞬间,她听见苏墨回道:这事不急,我也未曾遇见合适的人。 听到这话,钟韶的心里不自觉的放松了些,喃喃道:这样啊……呢喃之后又想起了吴长钧那天说的那些话,于是纠结再三后还是说道:那苏姐姐,你说,你说我们的婚约定了这么久,如今我也有十六了,我家先生都在问我何时成婚,若是旁人问起…… 苏墨并不知道徐文锦他们都知道钟韶的秘密,闻言倒是真有些上心了,微蹙了眉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且容我回去想想,再与阿娘商议一番。 钟韶偷偷地观察着苏墨的神色,却见她一派正经,似乎并没有和自己相似的困扰。再听到她要去与长公主商议,钟韶顿觉前途暗淡,于是抬手扯住了苏墨的衣袖,终是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解除婚约,苏姐姐你不会,不会舍不得吗? 苏墨似是愣了一下,眸中似有暗色闪过,却是抬手捏了捏钟韶的脸颊笑道:怎的,明知这婚约是假的,当年也是你与我说的那些话,如今阿韶竟还舍不得了? 钟韶也不拨开苏墨的手,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脸颊,只是有些泄气,半晌才低声道:或许是习惯了吧。习惯了总去找你,习惯了有事与你说,若是将来你嫁人了,我……我都不知道…… 话并未说完,钟韶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连眉眼都低垂了下去。 今日她们出来踏青本是开心的事,谁知如今竟是闹得满心难过。苏墨也看不下去了,相处这几年她已经知道,钟韶难过时从来不会哭出来,只是低垂着眉眼,如此刻一般。她突然抬手,将钟韶揽进了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你说这些作甚?难道我将来还能不理你不曾?! 钟韶将下巴抵在了苏墨单薄的肩上,同时伸手环住了苏墨的腰——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拥抱,曾经难过时苏墨也这样抱过她,只是那时她个头还矮,下巴刚刚好可以够得上苏墨的肩,如今却是要微微低头了……其实小山说错了,她已经比苏墨要高上一些了。 苏墨轻轻地拍着钟韶的后背,好脾气的任由她抱了许久,劝解的话却是没有再多说。 此刻两人静静相拥,周围有桃花花瓣飘落,画面唯美,仿佛岁月静好…… 然后这幅画面便入了人眼,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不是清珞小山找来了,而是萧文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桃花林里出来了。她一眼就看见了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然而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边跟着的丫鬟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顺利的打破了林中静谧,也惊醒了那两个相拥的人。 钟韶似乎被惊到了,下意识的收了手退开。倒是苏墨,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在钟韶收手退避后淡定的冲着萧文萱点了点头,唤了句:明澜郡主。 苏墨是长公主的女儿,又有国公府做背景,身份并不比郡主低。只是她向来好脾气,愿意与人为善,萧文萱自然也不好拿架子。她一边尴尬,一边正想点头回应,却不妨系统冷不丁的提示道: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10…… 接下来苏墨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萧文萱唰的一下就白了脸,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难道钟韶之前所言都是真的,而萧文萱现在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当然不!萧文萱只是在心疼她的好感度,更心疼自己! 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她那维持了六七年的好感度突然清零了。别人好感度清零要疯,她好感度清零简直是要高兴得跳起来了,因为她的好感度一直是负数,今天还又减了两点,清零就等于提升啊! 虽然不知道好感度突然清零的原因,不过萧文萱六七年前就认定这个世界的攻略任务一定是出了bug,因此丝毫不想追究,就想好好的庆祝一下。于是她唤出了自己躲藏起来的丫鬟和侍卫,让侍卫抬上了被钟韶刺死的野猪,打算带回去做个烤肉加餐…… 谁知道这两人先走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没走远,还能被她们撞上,而且还是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被撞上?可怜她那刚刚清零就再次掉落到负值的好感度啊! 系统再次提醒:请宿主节哀,本系统早就提醒过你了,打扰人约会谈恋爱是会遭雷劈的! 萧文萱泪目,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这能怪我吗?!谈恋爱卿卿我我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吗?她们明知道我还没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萧文萱(泪目):让我抱着自己默默的哭会儿,等我哭够了再来想想,我是不是和这个世界八、字、不、合?! 第44章 微醺 钟韶和苏墨回去时,之前那片地方已经在清珞的指挥下布置妥当了。 一见两人归来,清珞便慌忙迎了上去,脸上已是带了些焦急:小姐,怎的去了这么久,没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墨上下打量,仿佛担心她跟着钟韶出去吃了什么亏似得。 苏墨对于清珞的防备有些无奈,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将手中那枝拿了一路的桃花递了过去:我没事,你去找个花瓶,先将这桃花插起来吧。 别说,从国公府带来的那几辆马车里还真能找出花瓶来。清珞听话的接了桃花枝,没一会儿便寻到了个大小合适的花瓶,将那枝桃花插了起来。 而另一边,小山也迎着钟韶去了,他一眼就发现钟韶的袍脚沾染了几点血迹,便是忧心道:公子,刚才您与苏小姐在林中可是遇见事了? 钟韶看着不远处苏墨特意让清珞寻了花瓶来插桃花,心里便有些高兴,连眉眼都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听了小山的话,她也没怎么在意,只随意的回道:在林间遇见了只小野猪,没什么大事。 小山一听,却是急了:今日这桃花林里有这么多人来游玩,怎的还会有这样的野物?!说完想了想,又道:不成,我还是让侍卫们再到四下里去看看,免得再跑出什么来,惊扰了苏小姐。 说完这话小山就想去叫人,却是被钟韶抬手拦住了:没事,不会再有了。 其实这桃花林里本也不该有野猪的,今日来踏青的多有世家贵族之后,哪怕他们并没有踏足这桃花林深处,但为了安全计,也一定是先清理过林中野兽的。钟韶和苏墨遇到的那一只,想也知道一定是萧文萱让人从别处捉了带来的。 见钟韶说得笃定,小山心里顿时就有了计较。他更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问道:公子,可是那野猪有什么不对,叫您察觉了? 显然,小山这是以为有人在使坏。 钟韶摇摇头,也没有解释更多,只道:行了,这事你也不必太在意。说完想了想,又道:不过过两日福王府那边,可能会有人登门,你回去便先与赵管事知会一声吧。 小山听了诧异道:福王府?福王不是一直在封地吗,公子怎会招惹上他们?! 不可攻略对象[GL]_39 钟韶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却是摆了摆手道:大抵……没什么坏事,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萧文萱走的时候可是一脸的不甘不愿,只是怕了系统说的打扰人约会会遭雷劈,这才忍下了满腹委屈,最终红着眼离开。不过想也知道,她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更何况今日演了这出戏,有了个登门道谢的现成理由,她又岂能放过这个自己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 等到钟韶与小山交代完,那边清珞都已经找好了花瓶插了桃花摆在了矮案上。 钟韶施施然的走了过去,隔着矮案坐在了苏墨的对面。她抬手,替苏墨倒了杯茶,这才开口道:方才走得有些久了,苏姐姐可累了? 苏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摇头道:不曾。说完又有些忧心的道:阿韶,明澜郡主那里…… 未等苏墨说完,钟韶便抬手打断了她道:苏姐姐不必忧心,没事的,我应付得来。 在钟韶看来,萧文萱不过是有一个攻略者而已,她身边都有两个常驻的了,外出时也时不时能遇上一个两个的,早已经习惯了。然而在苏墨眼中,萧文萱之前撞见她们举止亲密时,那副如遭雷劈不敢置信的模样,却让她以为真被钟韶说中,那位郡主是看上钟韶了! 萧文萱常年随福王待在封地,苏墨对她并不熟悉,更不知她品性如何。但皇家人多霸道,萧文萱又是长在封地,只要福王夫妇对她宠爱放纵些,很容易就能养成一副霸道骄纵的性子。 今日萧文萱走时,那一脸的不甘不愿苏墨看得清楚。若是她性子真是霸道骄纵,那么来日纠缠起来,钟韶的麻烦恐怕不会小!至于她自己,苏墨倒是不担心的,各种宗室子弟她看得多了,应付的也多了,再不济在身份上也不会被压制什么,直接不予理会便是。 见钟韶说得虽然笃定,但苏墨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叮嘱道:阿韶,福王那边不好得罪,若是明澜郡主真来……寻你,你应付不来的话,只管来找我便是。 钟韶知道,苏墨想说的其实是纠缠,不过这不用苏墨说,萧文萱也一定会纠缠上来的。她心里有数,却是笑道:那好啊,这一回可能就要劳苏姐姐替我挡一回烂桃花了。 看钟韶那模样苏墨就知道,她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苏墨也不知怎么劝好,末了只得叹了口气道: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阿韶,你如今其实也已成年了,就没想过以后究竟该如何是好? 随着苏墨的话音落下,气氛似乎一下子就低沉了起来,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 **************************************************** 午膳用的是钟韶从府里带来的佳肴,这次踏青她准备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在吃喝上还是颇费了些心的。恰巧府里那两位先生于吃喝上似乎都颇有些研究,这些年也调教着府中的厨子发明了许多新的菜式,郡公府的菜论起精巧新奇却是比国公府更胜了一筹。 苏墨对着那些闻所未闻的菜式也有些新奇,尤其是在尝试过,觉得滋味儿不错之后,便忍不住赞道:阿韶府中的厨子倒是多巧思,这些东西我竟都是闻所未闻的,今日一见尽是新奇。 钟韶便笑道:这可不是厨子的功劳,却是我家那两位先生,似是有些吃不惯他们做的菜,这才亲自指点了,让他们做出来的。 两位先生被说成了好美食的吃货,但事实上只是这个攻略任务持续时间太长,而钟韶对他们的防备心也是迟迟放不下,他们无聊了才会鼓捣出这些事,也算是改善一下生活品质。当然,在那两人活得愈发滋润的同时,钟韶也是直接受益者。 两人随意的聊着天,用过了午膳之后又喝了些苏墨带来的果酒。那果酒滋味儿不错,也不醉人,果香几乎盖过了酒香,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多饮了几杯。 钟韶惯常小心,在外与人交际是也从来不饮酒。甚至为了避免喝酒她曾特意让人配了个方子,在一次与人饮酒时偷偷服下,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起了一身的红疹,好几日闭门谢客。经此一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喝不得酒了,再饮宴时也无人相劝了。 酒喝得少了,钟韶的酒量本身也不怎么样,几杯果酒下肚,竟也有了几分醉意。她单手撑着下颚,脸颊染上了红晕,眼神也迷离了起来,目光却是盯着苏墨不动的:苏姐姐既然喜欢这些菜,我明日便把厨子送去给你吧。 随着年岁渐长,钟韶遗传自俞贵妃的好相貌便愈发的显现了出来,她的肌肤白皙细腻,眉眼精致如画,一颦一笑皆是自成风采。可以说,若不是有俞贵妃这个靠山,又有郡公这个爵位傍身,以钟韶这般的相貌,在京城里晃悠不过一个月,一定就会被人弄回家去! 苏墨自己也生得美貌,可面对着钟韶时,她却总觉得这人更美。寻常见着,她谈笑自若顾盼神飞,便是一种英气的俊美,然而今日对方似乎饮酒醉了,面染红晕目光迷离,却又是另一种风情了。 总觉得是被那美貌蛊惑,苏墨竟也少见的失了神,她慢了好几拍才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你府中的厨子是两位先生费心调教出来的,我又怎好夺人之美。 说完这话,苏墨端起酒杯抿了口果酒,接着便是抬头四顾。 周围早就被屏风围上了,在里面伺候的也就只有清珞和她府中的两个丫鬟,就连小山也被安排在了外面。清珞就在苏墨身旁,此刻正目光呆愣的看着钟韶,另外两个丫鬟则是离得远了些,老老实实的低头垂目,未得吩咐根本不敢抬头多看。 苏墨见此稍稍松了口气。其实钟韶因为自幼便是当做男儿养的,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间并没有半分女气。但长相这种事却是不由人的,她的脸颊轮廓和眉眼都太柔和精致了,寻常有气质做底,倒是不怎么显,这会儿有了几分醉意,又在苏墨面前放松下来,便不自觉的将气场都放得柔和了。 清珞。苏墨见着清珞还在盯着钟韶的脸走神,便忍不住唤了一声。 清珞闻声回神,目光下意识的从钟韶脸上移到了苏墨那里,然后反应过来似得匆忙垂下了眼睑,回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苏墨又盯着她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来,这才说道:阿韶有些醉了,你们先出去吧。 清珞答应了一声,先挥退了另两个丫鬟,直到自己要退出屏风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妥,忙抬头问道:小姐,既然钟公子醉了,可要奴婢唤小山进来伺候。最重要的是,小姐你不避出去吗?! 苏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戳钟韶脸颊):红颜祸水!喝醉了更红颜祸水,连我的丫鬟都要被勾搭了! 第45章 捂捂脸 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苏墨见着钟韶半眯着眼似乎真有些醉了,于是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唤道:阿韶,你怎么样,可是醉了? 只是几杯果酒罢了,即使钟韶的酒量真的差得可以,却也不至于真就醉了。她只是微醺,眼下的环境又恰好让她觉得放松,这才让她放心大胆的露出了些许醉意。不过苏墨伸手在她脸上一戳,她也就睁开了眼睛,旋即抬手抓住了苏墨的手指:苏姐姐放心,几杯果酒罢了,哪里就醉人了? 话是这样说,但钟韶一时间却没有松开苏墨的手。她抬起眸子冲着苏墨笑,笑得温柔明媚,笑得万物失色,也笑得苏墨心头一震,乱了分寸。 苏墨觉得有些荒唐,虽然她知道钟韶生得好看,可她自幼跟着母亲进宫,俞贵妃这等美人也不知见过多少回了。相比钟韶的稚嫩,俞贵妃显然风情更甚,可她从不曾看俞贵妃看愣神过。今日面对钟韶,怎的就被她的一个笑引得乱了分寸呢?! 第一次,苏墨觉得有些慌,可她的手还被钟韶抓着,不轻不重的挣了几回也不曾抽回来。她深吸口气勉强压下那不知为何生出的心慌意乱,放轻了声音道:阿韶,松手。 向来听话的钟韶这一回却没有听她的,她把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语气懒懒的道:我没有喝醉,就是脸有些烫。苏姐姐的手凉凉的,最是舒服,借我捂捂脸吧。 她说话条理清晰,确实不像是喝醉了,可是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逾越,钟韶寻常也是不会做的。苏墨一时间没闹明白,她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 不过没等苏墨再说什么,屏风外突然传来了小山的声音:公子,公子,您可还好? 显然,之前清珞出去之后还是不放心留下她们二人独处,于是寻了小山,告诉了他钟韶醉酒的事。不过屏风里有苏墨在,小山也不敢擅闯,便只好隔着屏风问问了。 听到小山的声音,钟韶总算是松开了苏墨的手。她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耐,开口时却依然口齿清晰思绪正常:无事,我有事自会招呼你的。 听钟韶的声音实在不像是喝醉了,于是小山答应一声不再说话。不过隔着屏风也能听见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抵是清珞也在一旁,听到这里有些不淡定了。 钟韶和苏墨都没有理会这个,又等了一会儿,外面便安静了下来,清珞大抵是被小山带走了吧。 外面安静了下来,屏风里也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钟韶突然身体前倾半趴在了面前的矮案上,她双臂垫在下巴底下,仰着头看苏墨:苏姐姐,我想听你弹琴。 苏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分不清这人究竟几分清醒几分醉。不过看着钟韶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对上她那双写着满满期待的清亮眸子,显然也少有人说得出拒绝的话来——两人对视了片刻,苏墨到底还是收敛了心思答应了。 不知从何时起,苏墨对着钟韶总有那么两分放纵和宠溺,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她统统都会答应。而钟韶也向来有分寸,从来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真遇见了麻烦她宁愿自己费心费力,再不济舍近求远的去求俞贵妃,也不会来求苏墨给她平添烦扰。 不可攻略对象[GL]_40 微微扬声,苏墨刚唤了声清珞,清珞便迅速的跑了进来,一双眸子在屏风内的两人间来回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妥,这才松了口气似得,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苏墨瞥了一眼仍旧半趴在矮案上的钟韶,说道:你去将琴取来吧。 清珞答应了一声,反常的没有再往钟韶那边看,也没有啰嗦更多,匆匆转身就出去了。 不多时,清珞带着几个丫鬟又回来了。清珞自己亲自抱着苏墨的琴,又有丫鬟端着水盆,抬着琴案,捧着香炉等物跟在后面……一看便知,苏墨弹个琴也有一堆麻烦的规矩。 许是因为这一回进来的人多,钟韶不好再像之前那般乱没形象,于是撑着身子又坐直了。她脸上的红晕已消退了不少,除了眼神略微有些飘忽之外,此刻看着倒是与平时无二。 清珞始终没有再看钟韶,当然,其他几个丫鬟也没有。她们将琴布置好,又伺候着苏墨净手焚香,足足折腾了小半刻钟才将一切准备妥当了,然后又在苏墨的示意下乖顺的退了出去。 屏风内复又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钟韶摸着酒杯又抿了一口果酒,没一会儿脸上便又染上了一层薄红。苏墨一眼看见了,眉心微微一跳,红唇微动,却到底没好意思提醒钟韶,她拿错了酒杯,最后只得别开了目光道:阿韶,你酒量不佳,少饮一些。 钟韶眨眨眼,乖乖的答应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的将酒杯放下了。 苏墨见状再没说什么,她微闭着眼沉心静气,却是没发现钟韶盯着矮案上的两只酒杯走了神。 片刻,苏墨抬手搭上了琴弦,悠扬的琴音随之流泻而出。琴音婉约连绵,舒缓平和,让人听了不自觉的就跟着静下了心,所有的烦扰焦躁似乎都随之远去了。 钟韶听得入了迷,她一手捏着一只酒杯,呆呆的仰头看着苏墨,一方面在这琴音的熏陶下觉得心平气和,一方面却又似无法控制的心跳得有些快…… 不知不觉中,一曲终了,待到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在空气中,钟韶仍旧痴痴的望着苏墨走神。 屏风内外一时间都有些安静,静静地只能听见微风拂过枝叶摩挲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钟韶终于回神,抿抿唇准备说些什么。然而还不等她将话说出口,屏风外就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如此美妙的琴音,我等循声而来,还道是出自何人之手,原来竟是苏姐姐在此吗? 一听这个声音,钟韶的表情顿时就有些不好,她连忙抬眸去看苏墨。苏墨倒是一脸泰然,施施然开口回道:上巳佳节,春光无限,不出来走一走实在太可惜了。不过在此遇见三郎,倒真是凑巧了。 都推了苏谚的邀约,也避开了这些人常去的地方来了这寻常少人来的桃花林,最后竟也能遇上!这可不就是凑巧吗?巧得钟韶都忍不住暗自磨牙了! 两人对答了几句,孙皓感慨了几声巧遇,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苏墨寻常最是好脾气,此时也不好表现得太失礼,最后只好请人进来了屏风内。 来的人自然不止孙皓一个,包括苏谚在内,陆陆续续的进来了七八个公子小姐,都是些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上巳本就是男女相约同游的日子,他们同来踏青并不稀奇,因此孙皓之前没有自觉离去的行为自然也算不得失礼。 众人进了围挡的屏风,一眼便看见了旁边已是正襟危坐的钟韶。这一群人几乎都认识她,也知她和苏墨早有婚约,因此丝毫不觉意外,纷纷颔首致意。 苏谚看见她在,眼睛滴溜溜一转,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却是笑道:我就说之前怎的请不动钟兄,却原来是与姐姐约好同游了吗?如此你直说与我便是,我难道还能如此不知情识趣?! 这两年苏谚对苏墨的态度变化也是不小,当年钟韶初见,还见他明里暗里的针对苏墨,如今却是面不改色的直称姐姐了。这大抵是因为苏墨与钟韶定了亲,而他年岁越大,也越圆滑了。 不过几年过去,钟韶还是不怎么喜欢苏谚,闻言笑笑,没有搭话,只心中却道:若你真的知情识趣,那每回在国公府堵我的人又是谁?! 有了苏谚开头,几个和钟韶算是熟识个公子哥却都跟着开口打趣起来,有人更是道:钟兄与苏小姐定亲也有多年了,既然如此的如胶似漆,怎的还不成亲啊? 虽然明知是玩笑,可这话问得钟韶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所幸此时人多,众人七嘴八舌的又打趣起了两人,这话题没人往下接,算是勉强揭过去了。 ************************************* 果然,遇到了孙皓一行人,两个人的约会顿时就变成了一群人的同游——这些人凑到两人身边笑笑闹闹,竟是一点儿打扰别人约会的自觉也没有! 不过孙皓比萧文萱幸运,大约是因为来的人多,钟韶并没有针对迁怒孙皓,因此他的好感度仍旧维持在无关路人级别的0点上。不过孙皓自己大抵是不觉得自己幸运的,因为他在钟韶面前刷了三年的存在感,可看着那0点的好感度,他自我感觉存在感依然为0! 还能有比这更让人觉得挫败的事吗?孙皓觉得大概是没有的,就连他第一次进行攻略,结果任务失败好感度掉到负值时,也没有比现在更挫败了……比负值更让人觉得痛苦的是什么?是毫无存在感,被人无视了个彻底啊!!! 不得不说,所有遇到钟韶的攻略者,都有满腹的辛酸泪无人可诉。 一个下午的时间,众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就过去了,只是钟韶再没有碰过果酒,神态自若的模样也压根看不出她曾经饮酒至微醺。 直到日暮西山,众人满意而归,钟韶仍与苏墨同行,将她一路送回了荆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就是浅浅的喜欢,淡淡的心动,醉后强吻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啊! 第46章 作死的郡主 踏青归来第二日,福王府的人果然就登门了。 彼时钟韶难得空闲,正在昭文堂里向徐文锦讨教学问,一个小厮便匆匆跑了来,见着钟韶便道:公子,福王府来人了,赵管事已经将人请去了前厅。 钟韶在心里暗道了一声萧文萱竟是个急性子,不过也没觉得意外,答应了一声便起身要走。 倒是徐文锦,皱着眉很是不解的问了一声:福王府?!福王不是在封地吗?阿韶你怎的突然和福王府扯上关系了?! 无怪徐文锦意外,实在是福王这人低调惯了,除了三年一次进京朝贡,他几乎从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也不和京城的这些人往来。如果他不是皇室近支,只怕京城里的这些人都能忘了他,而他也压根没在徐文锦看过的书中出过场,顶多就是封号出现过一回。 钟韶都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听问回头解释道:昨日外出踏青时偶遇了明澜郡主,今日想必就是郡主来了。至于福王,我不曾听闻他入京了。说完冲着徐文锦笑了笑,便是转身离去了。 徐文锦闻言愣了愣,他怎么没听说过明澜郡主这号人物?!而且他总觉得钟韶刚才那笑似有深意,不过无论如何,福王那边突然与钟韶扯上关系,便是有了变数,他想了想还是去寻吴长钧商量了。 这边徐文锦匆匆跑去校场找吴长钧了,那边钟韶也已经到了会客的前厅。 果然,今日来的正是萧文萱,她捧着茶盏坐在前厅里,一眼看见钟韶来了,眼睛都亮了起来,放下茶盏便准备起身。幸而一旁的丫鬟紫萝反应快,忙一把拽住了她,压低声音提醒道:郡主,郡主,矜持! 萧文萱看着自己那重新回归负值的好感度,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心说矜持什么啊?赶紧套个近乎,把好感度刷回来才是正经啊!要知道,负值的好感度,除了扣更多的分,下个任务还会在被投放在惩罚世界,攻略难度更高,去过一次的人绝对不想去第二次! 主仆两人这一番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钟韶的眼睛,不过她只做不知,施施然踏步入了前厅,便是冲着萧文萱拱了拱手道: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这一回萧文萱终于大大方方的站起来了,她微微颔首一礼,说道:文萱此来是为了谢过郡公当日相救之恩,事先未曾递上拜贴,实在是莽撞了,还请郡公勿怪。 两人客套了两句,便分主客落了座,又有丫鬟上来重新上了茶。 萧文萱又郑重的道了一次谢,同时送上了准备好的谢礼。她言辞恳切,看上去一派真诚,倒是比昨日在桃花林里演的那一场戏走心了许多。 可惜钟韶却是已经知道了萧文萱的身份和目的,她表现地再如何真诚,也难打动她。客气的接过了谢礼之后也没有打开来看,钟韶只是随意的应付着,看上去既不显失礼,却也不显得热络,仿佛昨日的遭遇真的就只是凑巧之下的一次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渐渐地便有些冷场了。萧文萱找到机会来这一趟不容易,更何况她还没有听见系统加好感度的提示,自然更不能退却。于是她想了想,一边盯着钟韶的脸,一边做若有所思状的开口道:郡公看着,似是有些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别说,这一看,萧文萱自己倒是先愣了。她自然还记得当年在洛城第一次见到钟韶时,对方那黑黑瘦瘦的小模样,就容貌而言可以说是毫无过人之处。然而再看看钟韶如今那张脸,似乎真的完美诠释了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不过六七年光景,竟出落得如此美貌过人! 不可攻略对象[GL]_41 钟韶闻言眉梢一挑,正欲说话,谁知一抬眼就先对上了萧文萱那似带着些痴迷的目光。不知怎的,心中便有些不喜,于是到嘴边的话一转便是有些冷淡的道:听闻郡主寻常只在封地,少来京城走动,你我恐怕不曾有过机会相见吧。 随着钟韶的话音落下,萧文萱又听见系统提示道: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12,请宿主用心攻略,切勿消极怠工…… ……萧文萱原本痴痴看着钟韶的目光一滞,一瞬间完成了从痴迷到不可置信,再从不可置信到欲哭无泪的一系列转变。 一旁的紫萝不明所以,只看见萧文萱因为钟韶的一句话,瞬间垮了脸。她自己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忙偷偷地扯了扯萧文萱的衣角,想要提醒她收敛一些,谁知这一扯,萧文萱竟是扭过头去直直的看着她了,一双黑亮的眸子里还蒙着层水光,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萧文萱是真想哭了!谁没有用心攻略?谁消极怠工了啊?!她明明都那么努力的来攻略刷好感度了,可这人见着她就降好感,见着她就降好感,这好感度除了清零就压根没有往上加的时候!她深切的怀疑,她和钟韶一定是八字不合! 这边紫萝刚被萧文萱唬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见着萧文萱又回过头去冲着钟韶开了口,而且张口便是问:你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 这一下话题转变太快,而且这问题也是十分出人意料又怪异,别说钟韶了,前厅里所有人都愣了一愣,显然跟不上她的思路。 今日跟着萧文萱来的紫萝年纪较长,是福王妃特意放在女儿身边帮衬的,寻常对于她不合规矩的举止也会规劝教导。她一听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什么,顿时就有些着急了,再次拉扯萧文萱衣角时的力道一下子便大了不少,再加上萧文萱自己心神不宁,竟是被这一下拉扯得身子都歪了一下。 钟韶没有理会这个,她只是微蹙了眉,奇道:你问这个作甚? 萧文萱显然是被只减不增的好感度刺激得不轻,张口便道:我想找人算算,看我俩是不是八字不合!否则怎么会一言不合就降好感度?! 站在萧文萱侧后方的紫萝侧了侧身子,然后抬手默默的捂住了脸,只觉自己对不起王妃的嘱托,竟让她家郡主问出了这般直白不知羞的话! 却不料钟韶闻言竟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原本严肃到冷淡的模样也瞬间破了功——她显然没有误会什么,知道萧文萱这是真被刺激的觉得两人八字不合了,心下好笑的同时,却也觉得这人有趣,实在不必苛责太多。 几乎就在钟韶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萧文萱又听见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主角好感度+12,目前为0。恭喜宿主好感度再次清零,请再接再厉,早日突破0的桎梏! ……所以说,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加了12点好感度?还有啊系统,好感度清零什么时候都能用恭喜来做前缀了?! 萧文萱面对着再次清零的好感度,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一时间只觉得心累。 比她更心累的,大抵只有紫萝了,因为在紫萝的眼里,萧文萱这是又盯着钟韶看得入神了——虽然她承认这河间郡公是长得好看,笑得更好看,可她家郡主这样动不动就盯着个男人看得入神,传出去今后还要不要见人了啊?! 没错,如今整个京城福王府的人都认定,她们家郡主看上了河间郡公!否则为什么要让侍卫特意抓了野猪来自导自演一出英雄救美?否则为什么这样亟不可待的在第二天就亲自登门道谢?否则又为什么动不动就一脸花痴似得盯着人家看?! 紫萝终于忍无可忍,没再理会是不是失礼,就俯身凑到了萧文萱耳边低声提醒道:郡主你矜持一些啊!还有,昨日回来我就问过了,河间郡公已经定亲了,您就别指望了! 萧文萱一听竟是愣了,看着钟韶脱口便问道:钟韶你竟然已经定亲了?! 钟韶本不是个心胸狭隘喜欢斤斤计较的人,既然已经放下了芥蒂,自然也就不在意对方的些许失礼。想着昨日都被对方撞见了,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索性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承认道:自然,我三年前便与苏墨定下了亲事。 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出人意料,萧文萱竟是喃喃低语了一句:可是,你们不是该今年才定亲的吗,怎的早了三年?那我是不是来晚了啊? 她的声音并不大,至少连站在她身边的紫萝也没有听见。但钟韶习武多年,却是早就练得耳聪目明了,竟是将她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中。 心头微微一动,钟韶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她又看了萧文萱两眼,带着些试探的说道:其实我与阿墨定亲也有多年,成婚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届时郡主若是还在京中,不妨也来喝杯喜酒? 下一秒,钟韶便听见萧文萱在心里向着系统哭诉:嗷嗷嗷,我果然是来晚了!现在怎么办?要临时改变攻略方向还是挥锄头挖墙脚啊?! 系统默默补刀:虽然本系统很想鼓励你挖墙脚,但是宿主,你还没被雷劈够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咦咦咦?还有挖墙脚这种操作?可是为什么来挖墙脚的会是个姑娘?! 第47章 你喜欢她 上巳过去没几天,苏墨就又从荆国公府搬回了公主府住。 颖阳长公主素日里多是繁忙,她不像皇室的其他公主一般,要么将心思放在驸马孩子身上,要么便养上一群面首消遣。她的府里也养着一批人,却不是面首,而是幕僚! 苏墨在两府之间往来已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待她及笄成年之后,长公主便更是放心,不会特意过问了。然而这一回苏墨刚回公主府,便被长公主派人叫去了书房,她到的时候甚至还撞上了府中的两个幕僚,显然之前长公主是正在与他们议事。 两个幕僚看见苏墨很是客气,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匆匆告退了。 苏墨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在意,转身便迈步踏入了书房。 书房里,长公主正捏着封信坐在书案后,她面前的桌案上还摆着另几封信。也不知那信中都写了些什么,引得长公主眉头微蹙,显然有些烦躁。 苏墨从不主动过问长公主的事,因此目光只是在桌案上一扫便收了回来,她规规矩矩的冲着长公主行了一礼,然后唤了一声:阿娘。 长公主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她抬眸盯着苏墨看了两眼,这才开口道:嗯,回来了? 苏墨自然应是,然后问道:女儿刚回府,不知阿娘寻我来,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身为母亲,长公主自然还是疼惜女儿的,往常并不会这般着急的把人找来。就算有事,也都是等到苏墨休息过后才会找机会与她商谈,今日这般急切的,倒还是第一回。 许是之前就被什么事烦扰,长公主今日少了几分耐心,她看了苏墨几眼,便是开门见山的道:墨儿,阿娘有一事问你,你需得与我说实话。 苏墨眨眨眼,答应道:阿娘请说,女儿自当知无不言。 长公主于是点点头,问道:那好,你便实话与我说,你是不是看上钟韶那小子了?! 苏墨闻言一愣,转瞬间明白过来,一定是清珞把那日踏青的事与阿娘说了。她心里不禁有些恼,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责怪的了,于是想了想答道:阿娘许是误会了,我只当阿韶是弟弟。 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的答案,当初长公主轻易的就信了,但如今她却是盯着苏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沉声道:墨儿,你说这话时,犹豫了! 犹豫了吗?苏墨觉得没有。可是在长公主看来,如今的苏墨再说这句话时,明显不如三年前那般斩钉截铁!她是过来人,知道有句话叫做日久生情,而钟韶又是个缠人的,有事没事就往苏墨身边凑,时间一长,苏墨会动心似乎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长公主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苏墨深知这一点,于是在她如此笃定的说出那一句话时,苏墨自己竟是有些慌了——她信守承诺的替钟韶保守着秘密,她清楚的知道更多的真相,所以她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不,阿娘,定是你误会了,我如何会喜欢上阿韶?!苏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眉头皱得有多紧,说话时也在不复往日的淡定从容。 长公主看着苏墨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其实她并不觉得苏墨的动心有多让人意外——三年光景过去,钟韶无论人品相貌,还是学识武艺,在如今的安阳城里都算得上是顶尖的,更难得的是她洁身自好,从来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自始至终都只痴缠着苏墨,仿佛满心满眼里都只有她一人! 有这样一个未婚夫,哪怕明知道两人的婚约做不得数,动心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两人若是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未必不是一对佳侣。 长公主并不想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可是她总有一种直觉——若是将女儿许配给钟韶,钟韶来日一定会负了她——她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就如当初相助俞贵妃,最初也是因为一种直觉,所以如今她同样不打算违背自己的直觉! 不可攻略对象[GL]_42 只是略一思忖,长公主便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俩的婚约到了如今,也是时候解除了。她说着看了苏墨一眼,没有错过苏墨那一瞬间的失神,又道:墨儿,你如今也是双十年华了,阿娘留你到如今,其实已算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如今也是时候为你相看了。 说实话,能将女儿留到二十岁还未出阁的,这京城里颖阳长公主可真是独一份儿了。时人大多十三四岁便议亲,待到女子十五及笄之后便可成婚,心疼女儿些的也至多在多留上一两年……其实若不是钟韶年少,早两年就会有关于苏墨的流言蜚语了。 对于这些,苏墨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不知长公主为什么留她到如今,可她其实也并不想嫁人成婚。如今冷不丁听到长公主这般说,她才真是有些不淡定了,顿时急道:阿娘,我不想成婚! 长公主并不像寻常母亲那样,听到这话就大发雷霆或者开始说教,她只是盯着苏墨看了两眼,便点点头:也罢,随你!你现在不想成婚,阿娘也可以等你看上了什么人之后再说。不过你与钟韶的婚约确实是时候解除了,我听说她最近与福王府的明澜郡主走得挺近,那也是一个不错的联姻对象…… 没错,萧文萱还是缠上钟韶了,无论她是不是准备好了挖墙脚的锄头,好感度都是必须得刷的!而人与人的感情从来都是处出来的,既然要刷好感度,不见面不相处,好感度又怎么会增长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萧文萱缠上了钟韶,她寻着各种靠谱不靠谱的理由,三天两头的往郡公府跑,就连钟韶闭门谢客都没办法阻拦她翻墙的脚步……没过几日,这位郡主大胆的举动就震惊了整个京城,偏福王和副王妃如今都不在京城,还没人能管得了她! 苏墨自然也听闻了这位郡主的种种大胆举动,闻言忍不住表情有些怪异:阿娘,我觉得明澜郡主恐怕不是个好的联姻对象。她的身份是足够有分量,可是……可是她那言行…… 长公主似是也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竟是有些无言以对。 因着长公主这一噎,谈话的节奏便算是被打断了,苏墨迅速的整理了思绪,继续正色道:阿娘,我们与阿韶母子既是盟友,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韶的婚事可大可小,除了背景势力之外,联姻对象本人的品性也是至关重要的,若是遇见个不靠谱的,岂非要与她招祸? 这话几乎就是指着萧文萱说不合适了,不过长公主真无法反驳,更何况苏墨接着又道:而且阿娘,阿韶的婚事,也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至少也的问过俞贵妃才是啊。 俞贵妃既是钟韶的母亲,自然知道她的秘密,那么联姻的事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她不会为了联姻的那点小利破坏她所有的谋算,包括如今钟韶和苏墨的这段婚约,若是真有人提出要履行,她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苏墨暗自揣测,钟韶的婚事俞贵妃应当是早有安排的,而最妥帖的安排莫过于自己培养一个信得过的人,再给她安排个合适的身份,在恰当的时候直接嫁给钟韶。 当然,这些长公主是不知道的,所以她思忖了片刻之后还是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与你说的是你与钟韶解除婚约的事。她爱和谁联姻就和谁联姻,与你我本就无关。 苏墨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寻常的心态,闻言笑道:可是阿娘,你我既然都知道明澜郡主不合适,即便只是为了朋友之义,我也当先替她挡了这一回的烂桃花吧。 长公主一听,顿时气笑了:原来我与你说了这般多,都是在说废话啊!你与我闲扯这许多,为的不还是不想与她解除婚约?都这样了,你还与我说你不喜欢她?! 苏墨闻言一窒,脑海中竟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日在桃花林中,钟韶问她的话——就这样解除婚约了,不会舍不得吗——此刻她想,她的确是舍不得的。 思绪飘飞了一瞬,苏墨很快回过神来,带着些无奈的笑道:阿娘你再说,我恐怕就要真的心动了。说完又解释道:我之前那般说,不过是想着我现在又不急着嫁人,解除婚约也不必急在一时,还能帮帮阿韶,顺手而为的事又为何不做呢? 长公主闻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只觉得女儿如今真是年岁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她倒不觉得苏墨自己有主见有什么不好,只是对象是钟韶的话,因着那份直觉她总有忧虑。 直觉的事自然不好拿来与苏墨说,于是长公主最后只得道:算了,怎么做都是你的选择,阿娘也不能管束你一辈子。只是钟韶那人……你自己斟酌吧。 说完,她摆摆手将苏墨打发了出去,桌案上的书信一时间也没心思处理,只想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进宫和俞贵妃再商谈商谈此事。 而另一边,苏墨一脚踏出书房的门槛后,面色也不由得有些凝重——在长公主说到要钟韶和萧文萱联姻的那一瞬,她心中竟是那般的不愿……难道,她真的对钟韶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笃定):你喜欢钟韶! 苏墨(坚定):我很直的…… 长公主(笃定):你肯定喜欢钟韶! 苏墨(迟疑):我真的很直的…… 长公主(十分笃定):你还说你不喜欢她?! 苏墨(自我怀疑):我……弯了? 第48章 择婿 钟韶并不知道苏墨的烦扰,她最近也没空去寻她,因为萧文萱实在太过缠人,她并不想真的因此就去找苏墨帮忙,将这麻烦再带到她身边去。 这小半个月来,萧文萱几乎日日都往郡公府跑。开始时还寻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到了后来,她大抵是觉得已经和钟韶混得熟了,便自觉上门,连借口都不再想了,自然得就像是回自己家一般。若是遇到钟韶要出门,她也跟着,走哪儿跟哪儿,闹得钟韶不胜其烦。 公子,今日秦二公子在德昌楼设宴,帖子送来了,您可要去?小山一大早就拿着封拜贴找上了正在校场跟着吴长钧晨练的钟韶。 钟韶刚打过一套拳,额上微微见了汗,闻言从小山手里接过了帖子,只看了两眼便道:不去。 秦家也是依附于俞贵妃和长公主一系的,秦家公子与钟韶便也走得近些,有事没事都会送帖子过来。今日这宴也没什么名头,只是秦二公子新近得了幅古画,邀人鉴赏罢了。寻常钟韶多半是会给这个面子去一趟的,可是如今她被萧文萱闹得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出门了! 在遇到萧文萱之前,钟韶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那日登门道谢之后,她不仅日日登门,若是郡公府闭门谢客,她就让侍卫带着她翻墙!若是钟韶早一步出门了,她必然打听到地方然后自己寻去!偏她身份尊贵,也没人敢拦,什么地方都能跟了去,那痴缠的劲儿让不知道人的看了,还以为她才是钟韶的未婚妻呢! 到如今,钟韶看见她就头疼,这些天就盘算着让赵管事把府苑的围墙全部再加高三尺…… 说来其实钟韶好感度也不止降了一回两回了,可萧文萱似乎已经习惯了常年处于负值的好感度,再加上钟韶如今减好感度也是2点3点的减,她竟是一点也不害怕了,反倒有越挫越勇之势。 钟韶却是不知,因为之前负值的好感度两次清零,萧文萱似乎产生了某种奇怪的误解,于是她放心大胆的在负值的好感度上急驰狂奔,根本不担心跑太远了回不来! 萧文萱的种种举动,不止郡公府的人都心知肚明,整个安阳城的人也都看在眼里。因此小山对于钟韶的回答并不意外,于是他收起了帖子,又问道:公子,您今日还是闭府不出吗? 钟韶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旋即吩咐道:你去看看院墙修得怎么样了。还有,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明澜郡主这次是因何回京的?还有,她究竟要在这京城里待多久? 小山迟疑着应了一声,等到钟韶眼带疑惑的回头看来时,他才有些期期艾艾的道:其实公子,这个我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郡主她……她这回进京就是择婿的!他说着偷偷抬眼瞥了一眼钟韶的脸色,又小声补了一句:觅得佳婿之前,郡主她恐怕不会回去了! 钟韶闻言表情一时间很是复杂,半晌才挤出一句:福王他们就放她一个人入京来择婿?! 就萧文萱那不靠谱的模样,不提系统宿主的身份和任务,福王和福王妃就真的能放心让她自己择婿?!看她如今那架势,若是真看上了什么人,只怕都能不管不顾的把人直接绑回家吧?! 小山于是道:今年恰逢福王进京朝贺,福王和福王妃想必晚些时候就会入京了。 钟韶听了眼前一亮,忙吩咐道:那就让人去打听打听,福王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 在萧文萱登门之前,钟韶终究还是出门去了,不过这一回她是不用担心在被萧文萱追上门来了,因为她去的地方是皇宫! 这三四年间,俞贵妃与钟韶见面的时候仍旧不多,两人的关系虽是母女,但其实也就是不咸不淡的相处着。一两个月,或者两三个月见上一回,俞贵妃对钟韶考较一番提点几句,再说上几句流于表面的关心话语,两人间似乎便再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距离上一次前面恰好有两个月了,钟韶对于这次的召见并没有觉得意外,她换了身天青色的锦绣长袍,带上一顶小巧精致的玉冠,收拾得精神抖擞的入了宫。 俞贵妃惯例是在临华殿见的钟韶。三年多过去,临华殿里的布置几乎换了一轮,但内里的每一个摆件都是最上等的精品,各地进贡的奇珍异宝在宣室殿不一定能看到的,在临华殿都一定能找到!由此可见,承平帝对俞贵妃的宠爱之盛。 不可攻略对象[GL]_43 钟韶进了临华殿后,目光下意识的在殿内的物件上扫了一眼,确定又多了几样奇珍异宝,俞贵妃这两个月应当仍旧圣宠不衰。于是她放心的冲着俞贵妃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地,唤了一声:阿娘。 俞贵妃答应了一声,随手将钟韶扶了起来,问道:阿韶这两个月来可还好? 钟韶闻言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最近让她焦头烂额萧文萱,不过这种事哪怕是对着苏墨抱怨,也比对俞贵妃说合适。所以她什么也没提,只点点头道:尚可,阿娘不必劳心。 俞贵妃闻言看了钟韶一眼,也没追问苏墨。按照往常来说,这时候她便该考较她这两个月所学了。不过今日她却没提这茬,反倒是道:今日寻你来,是有三件事要与你说。 母女二人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直白生硬,俞贵妃或许以为母女天性,于是从来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修复维系感情上。钟韶倒也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只眨眨眼恭敬应道:阿娘请说。 俞贵妃拉着钟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边。有宫女端着托盘上来奉茶,她也不避讳,开口便道:第一件事,你如今也满十六了,是时候入朝参政了。 这事儿徐文锦之前就已经与钟韶通过气了,因为她并不觉得意外,低眉顺目的就应了声是。 俞贵妃似乎对她的乖顺很是满意,眉眼间都稍稍柔和了些。不过想起之后要说的另两件事,她那好看的柳眉又忍不住微微蹙起:第二件事,前两日颖阳进宫了,她与我说,打算找机会让你和苏墨解除婚约了。 听到这话,钟韶的眉梢忍不住抖了抖,显然心中并不平静。她没有应是,反倒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阿娘,长公主…… 没等钟韶的话问出口,俞贵妃便摆摆手打断了她:此事不成,我已与她说过了,须得押后。 听了俞贵妃这话,钟韶偷偷地松了口气,虽然她自己也不太明白,那一刻的心神震动是为了什么,这一刻的如释重负又是为了什么? 钟韶没有说什么,俞贵妃也并非要听她说什么,接着便看了她一眼道:第三件事。你莫要以为我不出宫,宫外的事我便不知,你与那明澜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俞贵妃会问这个,钟韶也是一愣,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几分无奈和憋闷:原来阿娘也知道了吗?我与郡主只是在上巳的时候偶遇了一回,也不知她怎的就缠上我了。 钟韶当然知道萧文萱缠上来的原因,不过却不能说与人听。 俞贵妃既然知道这件事了,显然也是让人调查过的,她没有深究什么,只看着钟韶道:你该记得自己的身份,无论是苏墨还是萧文萱,都不是你该碰的人。萧文萱那边,福王就快进京了,届时自有人约束她,苏墨那里,为人为己,你也莫要走得太近了。 不知怎的,钟韶觉得这一刻俞贵妃的目光格外深沉,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她被俞贵妃这样一看,心中不自觉的打了个突,竟觉得有些慌张。 钟韶下意识的垂眸避开了俞贵妃的视线,俞贵妃也不以为意,接着道:福王此次入京除了朝贺之外,让萧文萱同行也是为了替她择婿。那丫头似乎看上了你,幸好你还有婚约在身可以挡上一挡,等福王为她定下婚约了,你与苏墨再解除婚约吧。 俞贵妃语气平平,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定论,丝毫没有问过钟韶的意思。 这些年遇事从来如此,钟韶从不反驳什么,可这一刻她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不满来。她不满自己的一生都被人这样轻描淡写的操控着,她想要自己做一回主,她想要告诉俞贵妃,她舍不得苏墨,也舍不得解除这维系了三年多的婚约! 可是不能,她面对着俞贵妃缺少那一份勇气,更缺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这本就是一场写满谎言的婚约,而一场婚约也关系着两个人,她不舍又怎样?难道还能凭着这点自私耽误苏墨一辈子?! 念及苏墨,钟韶心头的那股气陡然泄去,她咬着下唇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声:是。 ******************************************************* 半下午的时候,钟韶从皇宫里出来了,刚到府门外便见着了等在外面的萧文萱。 钟韶没有再躲着她,信步走了过去,有些恹恹的主动开口问道:你怎的在外面?没进府去等? 萧文萱笑嘻嘻的,凑到钟韶身边时还主动伸出手去挽她的胳膊:在外面等着,你回来的时候才好看见你啊。否则你回来还不定躲到哪里去了呢。 钟韶因为身份的缘故,并不习惯旁人的亲近,这些年来除了知道她身份又照顾着她起居的敛秋之外,她也只与苏墨一个人有过身体接触。因此萧文萱的手一挽上来,她便下意识毫不留情的将那手甩开了,眉头紧皱间,仿佛带着深切的厌恶。 这是钟韶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露出不喜,萧文萱的手不禁僵了僵,脸上也带出些许委屈来。 钟韶其实也心软,见着小姑娘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倒觉得是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因此别过了脸后竟是主动招呼了一声:走吧,进去吧。说完就往大门里走。 萧文萱也是个心大的,钟韶一招呼,她便忘了之前的委屈,又高高兴兴的跟了上去。 钟韶听见萧文萱跟上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看她,只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郡主,我听闻你此番入京是为了择婿? 这话问的太直接了,寻常女儿家听了只怕得羞红了脸。然而萧文萱注定是另类,所以她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说道:是啊,本来我是看上了你的,可惜你居然这么早就定亲了! 虽然早知如此,可是听到萧文萱这直白的话,钟韶也是默了一默。同行的紫萝更是再次伸手捂脸,只觉得等王妃入京见着郡主如此做派,自己恐怕就得以死谢罪了…… 诡异的沉默之后,钟韶再次开了口,她劝诫道:那是你我无缘。不过婚姻大事不可轻忽,关系到一生的人,你可要好好的挑选啊,切莫随意便将自己许了出去。 嗯,慢慢的选吧,福王选完王妃选,王妃选完郡主选,最好能选个三年五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萧文萱(拍肩):钟韶你放心,又不是任务需要,别说三年五载了,选个十年八载都成,反正我也没指望成亲……不过,能不能涨个好感啊,最近都没有清零的说…… 第49章 闭门羹 就在俞贵妃召见钟韶之后没几天,萧文萱就突然销声匿迹了,钟韶让小山出去打听了一回才知道,原来是福王和福王妃终于到京城了。 钟韶知道这消息时,也着实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仿佛终于得了自由。她想着已有大半个月没去见苏墨了,于是便高高兴兴的跑去了公主府,谁知这回竟是吃了个闭门羹! 这三年间,长公主虽然从来都没表现得热络过,但也没有真的阻拦过苏墨和钟韶来往。冷不丁吃了个闭门羹,钟韶很是有些不解,她一脸疑惑的扭头问身边跟着的小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不让我进门了? 小山的表情有些怪异,看着钟韶的眼神却是带着同情的:公子您忘了?前些天郡主往咱们府里跑,还让侍卫带着翻墙的事,如今在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了,长公主肯定是听说了…… 钟韶闻言恍然,同时又有些不解。长公主不知她的身份底细,因此着恼算是正常,可苏墨是知道她身份的,更知道她和萧文萱不可能有什么,为什么还会给她闭门羹吃呢? 苏墨如今已不是全然受长公主管束的孩子了,公主府的事她可以做一半的主,长公主的产业更是全部交给了她在打理。要说钟韶今日吃这一回闭门羹她不知道,除非是长公主软禁了她,否则钟韶自己也是不信的,因此也就格外的在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慌。 在公主府外徘徊了两圈儿,钟韶开始绕着公主府的围墙向着苏墨院子的方向走。 小山一路跟着,眼看着他家公子的目光不住的往墙上瞥,他就有些心慌。走到一半时,见着四下里没有其他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钟韶沉着张脸没有回答,这几年她公主府里也没少去,尤其是苏墨的院子,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她算着方向一路寻到了距离苏墨院子最近的一面围墙,然后抬头看了看那面墙的高矮,接着撩起袍子下摆就是一副准备翻墙的架势。 小山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了钟韶的胳膊,同时喊道:公子,您不能…… 钟韶自来警惕,就连女子的触碰都是避之不及的,更何况男子?于是小山刚碰到她胳膊,连话也没说完,她便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小山的手,然后顺势就将他摔了出去。 扑通一声闷响,小山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听那声响都知道这一下肯定摔得很痛,小山果然顿时蜷缩了身子,捂着胸口痛苦的呻吟出声。 钟韶见状顿了顿,表情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的拳头握起又松开,接着俯下身去拉小山起来:好端端的,你拉我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别人碰我,现在这样……你还好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44 小山也不是第一回被钟韶摔出去了,只是随着她年岁越长力道越大,摔起人来也就越狠。被钟韶拉得坐起身时,小山还是一副龇牙咧嘴的痛苦模样,口中却仍是尽职尽责的劝道:公子,公主府的围墙您可不能乱翻啊,里面到处都有侍卫的,如果被抓住了…… 钟韶拉着小山坐起来后便松了手,闻言撇撇嘴道:这你放心,他们抓不住我的。 小山听了这话简直欲哭无泪,他顾不得自己被摔得满身疼,赶紧再次伸手去了拉钟韶。只是这一回他学乖了,没敢去碰钟韶的身体,只扯着她一片衣角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真的不行啊,被人看见的话,会坏了您和苏小姐的名声的。 世家最重名声,哪怕男女之间早有婚约,这般翻墙入院的事也是万万做不得的。钟韶不在意自己会被人如何说,却还顾忌着苏墨的名声,闻言顿时有些踌躇:可是我还是想见见她,若是她误会了什么的话……可是又能误会什么呢? 小山闻言立刻接道:公子可以给苏小姐送信啊,您想要解释什么都写进信里好了。 听了小山的话,钟韶迟疑着,踌躇着,终究还是被小山给拉走了。 回府之后她便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的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都写了进去,甚至就连俞贵妃召见她时说的那些,她犹豫再三之后也写了进去,真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当天下午,苏墨便收到了这封内容丰富,手感厚实的信。 信是清珞送来的。早晨钟韶吃的那一回闭门羹确实是苏墨默认的,她被长公主的话说得乱了心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韶。清珞却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奇怪自家小姐为何突然态度大变,全没有了前些日子和钟韶在一起时的你侬我侬,反倒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架势。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前些天清珞还因为两人关系太亲密有些着急,现在看着两人似乎闹僵了,却更是着急。于是在把信递给苏墨时,她竟是帮着钟韶劝了一句:小姐,虽然前些天明澜郡主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过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钟公子的心在您这儿呢,您别因为这个就和她置气啊。 苏墨接过书信的手一顿,继而神色淡淡的道: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阿韶也不会与明澜郡主有什么,你放心便是。 清珞却有些不信:您还说没生气,没生气今早怎的给人家吃了闭门羹?这几年钟公子见天儿的往咱们府上跑,也没见您哪回不见过。说完略微一顿,又有意无意的补了一句:您突然来这一出,把人急得,差点儿没翻墙闯进来! 苏墨听了,面上那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些维持不住了。她扭头看向清珞,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钟韶,翻墙?! 清珞肯定的点点头,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都比平时更亮了几分:可不是。我听府里的侍卫说,就是咱后花园旁边那面墙,离咱们院子最近!当时钟公子袍子都撩起来了,结果被她那小厮一把又给拽回去了。她说到后来,语气里竟还带着些可惜。 苏墨见状哭笑不得,抬手就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记,接着没好气道:我看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明知府中的守卫有多森严,钟韶就算是翻了后花园的墙也跑不过来。到时候被人捉了,阿娘少不得还得让人打她一顿! 清珞笑笑,也没否认苏墨的话。说实在的,之前听说明澜郡主缠上了钟韶,钟韶又偏偏许久不来时,她也生气,但今天见了钟韶吃闭门羹后的反应,她却是既解气又放心——小丫鬟自然是不知道两人婚约不作数,她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苏墨考虑,世家出身,联姻之余能嫁个有情人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样想着,清珞便又道:这信这么厚,小姐您快打开看看,钟公子都给您写了些什么? 不用清珞催促,苏墨也已经拆开了信。信上的字迹她已经很熟悉了,不同于三年前的笔力不济,如今钟韶的字已是很能见人了,她有名师教导自己又勤学苦练,如今这字已是自成风骨,就连苏瀚这样眼光颇高的文人墨客见了,也会赞一声好。 钟韶的信写得条理清晰,将这些天发生的事都一一写得明白,而且言辞十分恳切,似乎生怕哪里写得不清楚又引得苏墨误会。苏墨看了什么心情谁也不知道,一旁跟着偷看的清珞却是看得眉飞色舞,尤其是看到钟韶把萧文萱拒之门外时,更是在心里忍不住叫了声好。 直到钟韶写到进宫去见俞贵妃,苏墨隐约间猜到了些什么,便将信纸一掩,对着清珞说道:行了,茶壶里的茶有些凉了,清珞你去替我换一壶热的来吧。 清珞瘪瘪嘴,看了苏墨手里那没看完的信一眼,很是有些不愿。不过她伺候苏墨多年,也知道不能恃宠而骄,于是只好不甘不愿的提了茶壶,临出门前还嘟囔了一句:难道后面还写了什么情话不曾,还要赶人走…… 后面倒是没写什么情话,只是写着俞贵妃对于两人婚约处理的态度罢了。 苏墨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信纸被她捏的皱了起来。好半晌,她松开了手,看着纸上那几行字喃喃出声:等到……明澜郡主定亲之后吗…… 大抵是因为还想看看苏墨的反应,清珞很快便提着茶壶回来了,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苏墨已然一脸平静的收好了书信。见着她回来,倒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钟韶今日怎的有空跑来了,还写了信,明澜郡主没再去缠着她吗? 清珞也没多想,随意便答道:听说是福王和福王妃终于到京城了,之前明澜郡主闹得那般沸沸扬扬,他们入京之后应当也是听说了,所以郡主被禁足了吧? 苏墨闻言没再说什么,只随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便起身将手中那封信仔细的收了起来。 不知怎的,有那么一瞬间,苏墨竟隐约希望萧文萱也不要那么快就定下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沉吟):其实萧文萱关我们什么事啊?苏姐姐,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赶紧成亲才是正经的吗?! 第50章 太子舍人 钟韶没能等来苏墨的回信,倒是先等来了一道圣旨。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俞贵妃既然已经将钟韶召去说过了入朝参政的事,自然也就会迅速的落实。以她的手段,这圣旨来得并不算快,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圣旨的内容——确实是让钟韶提前出仕的,却不仅仅是让她听政议政,而是直接给了她一个她全然没想过的职位:太子舍人! 太子舍人为正六品官,最初为太子私属,代表太子行事,为太子差遣。后转为官属常设,以太学生充任,亦为朝廷差遣。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了太子的存在,太子舍人便是东宫属官,天然便是太子一系的,最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了的,也必然是太子心腹,左膀右臂。 因为太子舍人这个官职的品阶虽然并不高,但职权很多时候却很重。若太子未立,这个职位可以说是一种只用作嘉奖的虚职,若太子还在读书,太子舍人也不过是陪读,但若是太子已经参政理政,那么太子舍人便掌表、启、臆、疏等文事。甚至再早些时候,太子舍人一职设立数人分工明细,东宫的防卫都是掌握在这些他们手中的! 这实在不是一个能够随意给出的职位,初初接到这道圣旨时,钟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很是有些不可置信,甚至问了那来传旨的宦官:太子殿下入朝多年,舍人的位置竟还有空缺吗?! 其实钟韶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太子舍人的职位会落到她的头上?她是万不肯相信这事儿是俞贵妃安排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俞贵妃一系与太子的关系可都算不得亲密,更没有要站队到太子身边的意思!而她并非太学生,若不是俞贵妃的安排,此事出自谁人的手笔,也是呼之欲出了。 这传旨宦官在宫中的地位不高不低,为人却是圆滑,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知道钟韶背后站着的是俞贵妃,他的态度也很和气,想了想道:东宫的属官一直都有空缺,殿下向来求贤若渴,定是知道郡公文武全才,这才向陛下求了这旨意。 宦官吐露了一些实情证实了钟韶的猜测,另一方面他也是不动声色的恭维了双方,即便来日被太子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因此为难她。 钟韶也知问不出什么来,更不敢对着个不知底细的人说得太多,于是只好让人送了些银钱将人打发走了。然后她一边让敛秋往宫里给俞贵妃送消息,一边拿着那道刚到手的圣旨就去寻了徐文锦。 徐文锦看过那份圣旨之后,脸色意料之中的不怎么好看,钟韶对此并未多言,只道:先生,这道旨意来的实在突兀,我已问过传旨的内侍了,是太子主动求来的。 听了这话,徐文锦虽然早有猜测,却仍是下意识的脱口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说实话,对于这个明显和剧情不符的太子,徐文锦也有点儿摸不着底。他猜测太子很可能已经不是原装的了,可是至今为止他也只不远不近的看见过对方一回,实在没什么依据,更不好与钟韶明说。但原书里并是没有这一段,钟韶也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太子舍人! 书里的钟韶一路沿着俞贵妃安排的轨迹,走得顺风顺水,短短数年间便在俞贵妃和长公主的扶持下位极人臣,堪称平步青云。她在那几年间积累了足够的资本,于是也有了在后期翻云覆雨的手段和资格,最终更是凭借着手段摆脱了种种束缚,走上了人生巅峰。 太子在原本的书中,不过是钟韶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小小绊脚石。甚至因为他原本的性格缺陷和能力缺失,都没能给钟韶带来太大的麻烦,就迅速的领便当下线了。 当然,这些此刻的钟韶都是不知道的,她闻言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徐文锦,好半晌才道:先生,这也是学生想要问你的啊。 徐文锦闻言顿觉尴尬,他干咳了两声,又思忖了片刻,最后只是对钟韶说道:如今看来,太子似有拉拢你的意思。不过贵妃这些年的态度已然很明朗了,所以依我所见,你最好不要轻易与太子走得太近,更何况以那位的心思深沉,也未必真肯放下成见将你视作心腹的。 看得出来,徐文锦对太子的态度还是十分排斥,不过他这话也很中肯。且不说她如果接受了太子的拉拢,太子肯不肯真的对她付诸信任,就是俞贵妃那一关她也是过不了的。 钟韶头疼似得伸手按了按额角,半晌叹了口气道:圣旨已下,此事大约也没什么转机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总觉得,东宫不会是个什么好去处。 **************************************************** 不可攻略对象[GL]_45 太子东宫,侧殿书房之内,萧乾正与几个青年说着话。 这几人与萧乾年纪相仿,都是他从前的伴读之流。不过此刻能在这里出现的,也是经过筛选的,有能力又忠心的,他便留了下来在东宫任职培养。没能力的,这两年已经被他陆陆续续的换了下去,甚至有些家族都因此败落。 他们大多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如今畏惧太子威严,但寻常时候说起话来还是比较放松的。一个圆脸的青年此刻便开口道:殿下,臣听闻,陛下下旨让那姓钟的小儿入东宫来做舍人了?! 东宫的属官颇多,但职位大抵都是虚职,太子未立时甚至可以全部撤去。唯有舍人一职很是特殊,无论太子立否都是常设,而且直接掌管东宫文事,又有权议政,对于太子施政的影响力向来极大。 太子舍人的位置空了好几年了,不是没人盯着的,这冷不丁落在了外人手中,还是一直与他们不怎么对付的俞贵妃的义子手里,也无怪这些人都有些不淡定了。 萧乾倒是很淡定,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也没有去看那说话的圆脸青年,目光落在手中那精致的青花瓷茶盏上,懒懒的开口:嗯,孤去求的。 这话一出,殿中便是一默,好半晌才又有人开口试探着问道:殿下此举……是想从那钟韶身上寻破绽吗? 萧乾手段强势,兼之这两年承平帝愈发耽于美色,早早就将政务都交给了太子处理,如今萧乾在朝中的势力可称得上是如日中天了。只一点,俞贵妃和长公主的联盟似乎牢不可破,再加上她们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在朝中的势力到了今日也是能够和萧乾分庭抗礼的。 在此间众人心中,太子方是正统,无论是插手朝政的后妃还是野心勃勃的姑母,都是该交出权势回去老老实实相夫教子的。于是这一两年间,双方的冲突日益明显,早不如钟韶以为那样,还能维持住表面和平了。也因此,才有人有此一问,破绽自然也是指俞贵妃那边的。 萧乾正用两指捻着茶盖拨弄杯中茶叶,闻言手一松,一声清脆的瓷器撞击声在殿内响起。他随即抬头,凌厉的剑眉微扬:孤求了她来,只是因为她有这个本事做得舍人。 此言一出,顿时就有人不服气了,一个高壮的青年站了起来:不是我等不信殿下,然钟韶此人在京中名声平平,除了听说她相貌好之外,文不成武不就,哪里就值得殿下看重了?! 萧乾闻言嗤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那高壮青年,继而笑道:韩亦你信不信,你打不过她的。 韩亦当然不信!他是萧乾身边这群人里武艺最好的,甚至早几年萧乾刚封太子没多久,就把太子卫率都交给他了。他自信武艺过人,也见过钟韶几回,仍记得对方瘦瘦小小的模样,只觉得那样的小身板甚至扛不住他一拳头! 不过不等韩亦瞪眼反驳,就被旁边一人喊停了:韩亦你先闭嘴。说完又对萧乾道:殿下,我是没见过那河间郡公,不知她能不能打得过韩亦。不过殿下,舍人是文职,将来是要掌管东宫文事的,就算她能一只手把韩亦揍趴下,又有什么用?! 此人名叫闫旭,是闫丞相的嫡次子,也是一群人中最年长的,在众人之中向来有些威望。他一开口,旁人果然都不说话了,除了韩亦瞪着眼睛愈发不服气,其他人都巴巴的看着萧乾。 萧乾也不在意,不过他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于是一脸无所谓的道:孤与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到时候她来了,她的本事,你们自可试上一试。 众人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眼中的摩拳擦掌和跃跃欲试。 闫旭闻言却是垂下了眼眸,沉吟片刻后方道:殿下是想将此人收归帐下?说完未等萧乾搭话,便又继续道:说来河间郡公与俞贵妃也只是认下的义子义母,听说贵妃也不是十分亲近这个义子,她们关系既然算不得亲密,若是殿下礼贤下士,也未必不能将之收归帐中。 萧乾闻言笑得一脸讳莫如深,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继续拨弄着茶盏慢慢的饮着茶。 第51章 入东宫 钟韶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宫中俞贵妃的消息,结果也一如她和徐文锦所料:圣旨已下,还是太子亲自去求的,哪怕俞贵妃手眼通天,短时间内亦没有扭转局面的办法。 换句话说,这个太子舍人,钟韶还真就推脱不掉了! 为此,钟韶颇有些烦躁,不仅是因为自己马上要跑去敌营任职了,更因为做了东宫属官之后,很多时候可能就要留宿宫中。而她身份特殊,这些年身边除了个敛秋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伺候,便是小山也有些远着,可宫中人多眼杂,谁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意外? 对此,徐文锦和吴长钧也没什么法子,相视一眼后只能劝慰钟韶道:贵妃在宫中向来势大,想必都会安排妥当的。 钟韶听了简直连白眼都懒得翻:俞贵妃在宫中确实势大,可问题是她要去的是太子所在的东宫啊!别说东宫的官署已经不属于后宫的范畴了,离了后宫,俞贵妃的手段势力显然是要大打折扣的。而就算没有,以太子的强势,也断不可能让俞贵妃将手伸到自己身边来! 所以去了东宫之后,一切都只能看钟韶自己应对了,甚至遇事想及时向徐文锦问策也是不能。 钟韶心知这舍人不好做,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咬牙认了——在圣旨下达之后的第三天,她终于收拾妥当,入了东宫。 **************************************************** 甫一入东宫,钟韶便察觉到了许多不友好的目光。 这是正常的,她虽然对朝中局势不是十分清楚,却也知道俞贵妃和太子一系的关系并不十分友好。除此之外,太子舍人之位她虽然不想要,但这东宫之中想要的人想必不少,于是又有了利益纠葛。 来之前徐文锦就已经提醒过她了,此来恐怕少不得人排挤。另外处事也需得处处小心,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人家的道了——钟韶毕竟年轻,手段还很稚嫩,又是去了陌生的地方,若旁人真是有心算计她,那还真有些防不胜防。 对于徐文锦这些提醒,钟韶深表认同,所以她一脚踏进东宫,神经就紧绷了起来。只是就算是早有预料,钟韶也没想到,排挤和试探来得如此快,又来得如此直接…… 入得东宫做舍人,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拜见太子。钟韶入宫时早朝已经散了,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务需要继续商议,散朝后太子便会回到东宫,然后继续处理政务。 钟韶入东宫时便寻人问了,太子已然从举行朝议的宣政殿回来了,正在侧殿。她入职还需见过太子这位主君,自然便让人带着往侧殿去寻太子了。 只是还没等钟韶跟着带路的宫人去到侧殿,走在半路路过一个小花园时,斜地里却突然伸出一只脚来……不是为了恶作剧般的绊倒她,而是狠狠地向着她的腿弯踢来! 寻常遇到这种事,钟韶肯定是想也不想就直接挥剑鞘打上去了。然而今日入宫,她自然不好身配利刃,所以寻常挂在腰间的佩剑这会儿并没有在身上,手边也没什么顺手的东西。 在后退躲避和直接抬脚踢回去之间,只一瞬,钟韶便选择了后者。 砰的一声闷响在小花园里响起,钟韶后撤了一步,刚才踢出去的脚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她感觉到腿上一阵发麻,心里也不禁有些后怕——那只踢来的脚上力道着实不小,应当并无留手,若是她反应不及被这一脚踢上了腿弯,怕是铁打的人也得当场跪下去了,说不得还得因为受伤回家躺几天。 钟韶当然清楚,这东宫里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人恐怕不少,不过这样直接的手段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眉头一皱,开口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竟是不敢出来见人吗?! 话音一落,倒真有人出来了。 先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劲装的青年,然后又是几个衣饰华贵的贵公子。前者一脸晦气,应当就是刚才出手的人,后者却是摇着扇子一脸兴味,显然是来看热闹的。 这些人都是自少时便跟在萧乾身边的,常年深居宫中,哪怕一个个出身不凡,钟韶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不过来之前敛秋已经送了一份东宫属官的资料给她,再加上她多多少少和这些人的父兄打过交道,凭着各自的容貌装扮,大抵也能将他们的身份猜个七七八八。 韩亦之前突然出手就是为了出其不意的给钟韶一个下马威,谁知竟是没能建功,他看着钟韶一脸晦气的道:看不出,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下盘倒挺稳。 钟韶当年惧怕吴长钧,打基础蹲马步时可是半点不敢偷懒,就算蹲到眼前发黑知觉全无,只要吴长钧不说好她就不敢站起来!如此一来,她的基础哪能打不好?下盘又哪能不稳?甚至到后来,就连行伍出身的吴长钧对她的毅力都是叹服 当然,这些不需要和外人说,因此钟韶只是淡淡的看着韩亦,冷冷的道:在下初来东宫,亦未曾得罪,韩大人何故如此? 韩亦听她叫破自己的身份也不惊讶,毕竟东宫的这些属官里,就属他长得最是高大健壮,一看就是一副武人的模样。大抵也正因为如此,他寻常总是表现出一副大大咧咧的直率模样,此时亦然:不必多言,我听闻你武艺不俗,还有人说我打不过你,今日便先试试身手吧。 钟韶听得嘴角抽搐,心说:是谁早早的就在东宫给她树敌啊?! 不过现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因此钟韶只看了韩亦一眼,便道:在下初至,现下正要去拜见殿下,韩大人真的要在此时与我切磋吗? 其实韩亦真想现在就把钟韶打得满地找牙,最好能让她知难而退别来东宫参和。不过圣旨已下,听闫旭的意思殿下似乎还有招揽的意思,他也不好做得太过,想了想便道:那你现在就去见殿下,我去小校场等你,免得现在把你打得鼻青脸肿了,还污了殿下的眼。 说完这话,韩亦握着拳头冲着钟韶挥了挥,然后果断转身就走了,走了,走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46 钟韶对于他的耿直无言以对,另外那几个来看戏的也是面面相觑。他们看了眼韩亦的背影,又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间场面竟是有种莫名的尴尬。 初入东宫,钟韶并不欲早早与人结怨,因此只是冲着那几个看热闹的人点了点头,便径自转身离去了。至于韩亦的约斗,她却是没兴趣去赴的,事实上等她见过了萧乾之后,也确实没那个时间去赴这无聊的约斗了。 除了遇到韩亦半路出手,钟韶这一路走去再未遇到什么人刁难,不过一路上落在她身上的各色目光却是不少——惊艳的,鄙夷的,揣测的,恶意的,不一而足。 钟韶面上平静脚下平稳,但心里却也被这些人看得有些不自在,更觉这不是个好差事。 幸而太子所在的侧殿并不很远,钟韶又跟着那领路的宫人走了盏茶功夫,便是到了。 有宫人入内通报,太子显然也没有要先给个下马威晾一晾钟韶的意思,很快便将她召了进去。 臣钟韶,拜见太子殿下。钟韶整整衣着进得殿内,便先向着书案后的太子行了一礼。 萧乾正在批阅奏折,他做这太子虽然大权独揽,却也实在辛苦。皇帝不管事,几乎所有的政务都交给了他在做,除了一些最要紧的会看看,奏折几乎都是交给萧乾批阅……于是在享受帝王一言九鼎决人生死的特权之前,他就先体验了一把国事繁忙,甚至偶尔焦头烂额。 今天萧乾就挺忙,近来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一国之中也是小事不断,于是各种奏折就一堆一堆的送了上来。就在此刻,萧乾的书案上还放着高高的两三摞奏折,也不知他已经批阅过多少了。 他似乎抽空抬眼看了钟韶一眼,便随意抬手往旁边一指道:那边,你的位置。 钟韶顺着萧乾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着萧乾书案的左下方摆着另一张稍矮些的桌案。案几上备有笔墨纸张,还有……另两三摞奏折! 太子舍人本就是东宫掌管文事的,帮忙处理文书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虽然不能直接决断某事,却可以为太子提供建议表达政见。然而此刻看着那两三摞奏折,钟韶还是有些头皮发麻,她看了看桌案,又看了看已经继续低头看奏折的太子:殿下,您这是…… 奏折这东西,是给皇帝看的,除了皇帝之外,能名正言顺接触到的也就只有中书舍人之类。太子要碰奏折,都得是皇帝特许的!钟韶实在没想到,来的第一天就有这样的工作等着她。 萧乾这一回头也没抬,张口便吩咐道:那边的奏折你看一看,拟个条陈再给孤。 钟韶:……能不能给个适应工作的过程啊?!一来就批奏折是闹哪样啊?! 当然,这话钟韶不能说出口,她还不清楚太子突然把自己弄到身边的深意,哪能轻易就送上把柄?于是她无可奈何的称了声是,便认命的走到桌案后坐下了。 第一次翻阅奏折的钟韶满心都在纠结那条陈该怎么写,却是没注意到,一旁的萧乾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奏折,正偏着头打量她。 作者有话要说: 韩亦(望天):天都黑了,那小子还没来,肯定是怕了我了!!! 钟韶(苦逼):上班第一天就加班,这东宫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52章 夜闯 钟韶是晌午时入偏殿拜见太子的,出来时却是踏着星月。 不用说,这个时辰宫门肯定早已下匙了,钟韶入东宫的第一晚就要在宫中留宿! 对此,钟韶显然有些苦恼,她没想到第一天入东宫太子就会交代她做事,还是处理奏折这样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事务。于是拖延到了这个时辰,出宫无望,她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便是连明日替换的衣衫今日也未曾带来。 就在钟韶苦恼之际,身旁不知何时凑上来一个内侍,他俯首行礼开口道:大人可是要休息了?殿下已为大人安排好了住处,还请大人随我来。 钟韶听得心中一动,却什么也没问,从善如流的就跟着那内侍走了。 太子东宫的属官不少,虽然大多都是虚职,但按制几乎就等同于一个小朝廷的配置。因此,东宫的官署并不算小,也特地给时常留宿宫中的属官们准备了居所,钟韶甚至分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当然,小院是真的小,至少比起郡公府里钟韶的院子小了数倍。 钟韶的身上藏着秘密,对于能够拥有一个独立小院自然是满意的,不过等那领路的内侍体贴的说道浴房内已备有热水之后,她不禁又苦恼起来——明天还要出门见人的,总不能还穿这身吧?! 步入分配给自己的小院,钟韶将领路的内侍打发走了,然后开始考虑入东宫的第一天就向俞贵妃求助的可能性……不过想想就为了一套衣服这般折腾,还可能引得太子猜忌,又觉得实在不值得。 正在钟韶苦恼踌躇之际,小院的门又被人扣响了。 东宫官属的小院里自然没有配备宫人仆从,其他属官大多都是从自家带上一两个随从伺候起居。只是这些随从要入宫也不是那么随意的事,先要去家令寺报备,再由家令寺调查过后配发身份令牌,之后才能跟随主人出入东宫,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也是极大。 小山的身份令牌还没发下来,所以今日进宫的只有钟韶一人,她亲自去开了院门,就见着外间一长溜的宫人正端着托盘提着灯笼候在门外。 钟韶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开口问道:你们这是…… 领头的是个年近三十女官模样的人,她冲着钟韶微微福身一礼,说道:大人,我等是太子宫内之人。大人今日处理公务耽搁了时辰,滞留宫中,殿下恐此处准备不周,特让我等送上些许对象,以便大人这两日能在东宫妥善安置。 钟韶闻言往那女官身后瞥了一眼,粗粗一看,端着托盘的宫人足有十来个。托盘上衣服鞋袜、洗漱用具、香炉熏香等物不一而足,看着竟是准备得十分细致。 这些当然不用太子一一过问,他只需要吩咐一声下去,自有宫人准备妥帖。但东西送来了,收到的人自然要领太子的情,甚至看到这些东西如此细致,心中还不定要多感动呢。 钟韶抿了抿唇,在灯笼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她的神色意外的平静:臣,多谢太子殿下厚赐。 说完这话,钟韶侧过身去,放这一众人等端着托盘入了小院。然后在那女官的指挥下,径自将各类对象摆放了起来,直至一切收拾妥当了,这才告退离去。 钟韶重新关上了院门,她转身回到院中,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亲自安排住所,细心的赐下所需之物,太子今日有意让她滞留宫中,原来竟只是为了借此对她施恩吗? 可这点小小的恩惠,旁人或许会感恩戴德,她却不一定领情呢! 这般想着,钟韶回到了卧房。她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官属暂居之处的布置自然是简单甚至简陋的,不过这些钟韶自然不怎么在意,衣食住行,再差她也试过。她看过布置之后又查看了一番刚才太子着人送来的东西,旁的都没什么,只那衣物鞋袜的尺寸,竟都十分合适?! 钟韶捏着一件雪白柔软的里衣,倏然变色——无论是太子知道她的秘密,还是他调查她调查得如此细致,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 入东宫的第一天,因为几件衣物,钟韶陷入了忐忑之中。 然而劳心劳力了一整天,沐浴过后的钟韶还是很快陷入了困倦之中。迷迷糊糊间她也想得明白了,不管太子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调查的细致,至少在现在,他是没有要对付她的意思的。之后再要如何,她自可以回去与徐文锦甚至俞贵妃商议。 暂且将心事放下,钟韶因为困倦早早就回房休息了。她以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却不料刚睡下没多久,竟是被人破门而入了! 闯门的是韩亦,除了执掌太子卫率的他,大抵也没人敢在半夜的东宫里乱闯了:小子,你是看不起我怎的?说好了我在校场等你,你竟敢视我如无物,自己跑回来睡觉! 钟韶这回着实被惊了一跳,好在她在这太子东宫里本就不放心,睡觉时不仅穿着中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内里的束胸等物也都未曾解下。饶是如此,被人直接闯进了卧房,钟韶仍是怒极:深夜擅闯他人居所,韩大人倒真不怕被人当做刺客砍杀了! 韩亦闻言冷笑:要砍杀我,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话间,韩亦几个跨步冲了上来,就要将床上的钟韶拉下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47 钟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见着韩亦冲来,她先一步便翻身跃下了床榻。手一伸,扯过一旁的外衣正要套上,却不料韩亦转身一拳就打了过来。 韩亦步步紧逼,衣服是没法穿了。不过钟韶脸色虽冷,心里却并不十分惊慌——她为了掩饰身份不仅用布带束了胸,去年时苏墨还特地送了她几件软皮甲贴身穿在身上。 那皮甲是苏墨特地搜寻的,也不知是何材质所制,柔软透气且坚韧异常,除非用刀斧多次劈砍,否则极难损坏。而有了皮甲的遮掩,就算钟韶不慎被人摸到胸口,寻常也难察觉异状。 两人都没有用兵器,拳脚相加之间,韩亦果然也有两拳打到了钟韶的胸腹处。他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嚷道:无耻的胆小鬼,睡个觉居然还穿着软甲,你是有多怕死啊?! 钟韶才不理会,趁他说话时,右手一拳正正击在了韩亦的脸上。 打人不打脸,这算是约定俗成的事。因为被打了脸可不是小事,面上受伤,出去被人看见丢人也就罢了,若是再严重些破了相,那可就直接有碍仕途了! 韩亦感觉满上一阵剧痛,心里顿时就是一慌,不过还不等他撤手去查看伤口,就又被钟韶一脚踢在了肚子上。钟韶也实在是被这个莽夫闯门的行为弄得着恼了,打脸的时候尚且顾忌着手下留了情,这一脚却是全然没有留手的…… 堂堂八尺男儿,就这么被一脚踹飞了出去,连带着把钟韶卧房的房门都撞坏了一扇。 砰的一声巨响,在这漆黑的夜里不知传出去多远。 东宫是太子居所,一国储君所在之处自然防卫森严。韩亦可以闯进钟韶的院子是因为她并不算什么重要人物,他凭着职权之便才能如此施为,但如今这般大的动静,却是不可能不惊动旁人了。 只是片刻间,钟韶原本漆黑冷清的小院瞬间就挤满了人,同时也被火把灯笼等物照得灯火通明。有人嚷嚷着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钟韶那一脚踢得狠了,又是踢在柔软的腹部,韩亦一时间竟是没能爬起来。于是一大群太子卫率破门而入之后,看见的就是钟韶穿着一身雪白中衣,俊脸寒霜的站在卧房门前,而他们的顶头上司则卷缩着躺在了门前的阶梯下,身下还压着半扇房门…… 太子卫率们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同时默了默,再看向钟韶时目光都不一样了。 钟韶瞥了众人一眼,又深吸口气,这才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暴躁开了口:无事,韩大人前来寻我切磋,一时失手闹出了些动静而已。说完又看了看韩亦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便顺便送韩大人回去休息吧。 只穿着中衣的钟韶看着异常单薄,但她说起话来却是掷地有声,让人不敢轻易违逆。 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应了声是,然后几个侍卫便上前将倒在地上的韩亦搀了起来。韩亦站起来后一手捂着脸,犹自愤愤不平的喊道:臭小子,你偷袭!还有,不知道脸不能打啊?! 钟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但韩亦却是噤了声——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单薄的人身上有种莫大的威势,仿佛常年身居上位,一言可决人生死……那种感觉,竟和太子殿下偶尔展露出来的威严有些相似。 韩亦不再说话,钟韶转身回房,临要关门才发现房门被韩亦撞飞了! 她纠结了一瞬,然后进屋拿了枕头去了隔壁书房,同时冷声吩咐道:明天找人来修门。 ……好。应声的居然是韩亦。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愤愤):夜袭闯门什么的,至少换个妹子来啊!!! 第53章 再见 韩亦第二天果然让人来帮钟韶把房门修好了,不过之后几天却没怎么看见他的踪迹,也不知是他在躲着钟韶,还是因为脸上的伤而避着所有人。 对此,钟韶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对那莽夫实在没什么好感,更不想去关心他的伤势。而且自来到东宫之后,她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除了每日处理大量文书之外,她入东宫的第二天便开始跟着太子上朝议政了! 正六品的太子舍人自然是没资格踏入宣政殿的,不过钟韶身上还有着二品的郡公爵位在,自然也就可以凭此在宣政殿上有一席之地了。 只是如今她站在朝堂上却是有些尴尬,一边是太子舍人,一边又是俞贵妃养子,两大派系的人一时间都不知能不能将她当做自己人了。 钟韶明显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尴尬,可事已至此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只好装作不知,每日里只是老老实实的去宣政殿上朝,然后多听多看,一言不发。 除了在朝中站位尴尬之外,钟韶在东宫的日子也不怎么好。除了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文书奏折之外,她也能感觉到其他人的排挤,比如一些本不该她处理的事务出现在了她的桌案上,又比如她吩咐下去的事被人一拖再拖,再比如她有事想问却总也找不到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便是没有人因为针对她,使什么下作阴损的手段。就连韩亦那鲁莽的夜闯,其实也算的上是堂堂正正的挑衅了,虽惹人不快,却并不至于让人憎恶痛恨。 如此过了几日,钟韶竟是日日从晨起忙到天黑,自然也就没机会赶在宫门下匙前出宫回家了。她滞留在东宫,估摸着照这样下去休沐之前都没机会回府了,便干脆让人给府里传了话。敛秋接到消息后,便仔细收拾了不少东西随后送进了宫,也算是勉强将钟韶日常需要的东西置办齐了。 这一日下了朝,钟韶如之前几日一般,跟在太子身后一路从宣政殿往东宫行去。路上太子还与她说了一些时事,只是一行人还未回到东宫,半路上却是遇见了另一行人——今日的苏墨穿了一袭华丽的衣裙,身后跟着几个宫人静静站在路旁,显然是在等她们。 从宣政殿到太子东宫这一路尚属外朝,寻常并不会有女子来此,连宫女都少见。钟韶实在没想到苏墨会来,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时怔愣,苏墨却已经带着身后的宫人们迎了上来。她没有去看钟韶,施施然冲着太子行了一礼:臣女苏墨,见过太子殿下。 萧乾看了看苏墨,又看了看一旁的钟韶,目光略微有些深沉,面上却仍旧带着得体又和善的笑:不必多礼,平身吧。他似是善解人意,说完这句又笑道:表妹这趟入宫是为了阿韶吧?既然如此,孤便也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说完这话,萧乾也不等钟韶或者苏墨回话,负着手带着一群人转身就走了,果断异常。 苏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萧乾的背影,钟韶却没有在意这些。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了苏墨身边,开口问道:苏姐姐怎的入宫了,还来了这里? 钟韶的面上一派平稳,但听得出来,她询问时声音里隐隐的带了些许欣喜。 苏墨闻言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钟韶。她的目光有一瞬间很是复杂,不过不等钟韶发现并探究,便又微垂了眼睑,语气淡淡的道:阿娘今日入宫,我是随她来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因着本身的交情和结盟的缘故,颖阳长公主时常都会入宫去见俞贵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早些年她进宫时偶尔也会带着苏墨同行,不过随着苏墨年岁渐长,面容愈发姣好,长公主怕那张美貌的脸为她招惹事端,因此渐渐地也就少带她入宫了。 今日苏墨会跟着长公主入宫,自然是她自己求的。钟韶心知肚明,因此心里也就愈发的高兴起来,她一边随着苏墨往僻静些的地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苏姐姐这是不生我的气了吗? 苏墨闻言脚下几不可察的一顿,随即继续迈步向前,面上亦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只淡淡的反问道: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她确实没有生过钟韶的气,只是至今为止,她对长公主的那番话依旧耿耿于怀。可与此同时她也明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她也没想过就此和钟韶一刀两断,再不往来。 钟韶没有怀疑苏墨的话,但她挺想问问,既然没生气,上次又为什么会给她吃闭门羹?只是看苏墨似是不想多谈的模样,她便也暂且按捺下了心里的好奇没有多问,只道:是我误会了,苏姐姐莫怪。说完又问道:那苏姐姐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小花园里,苏墨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了一个小包袱,然后把人都打发得远了。她转过身,把包袱递给了钟韶,淡淡道:没什么事,只是给你送些东西来。 钟韶接过包袱之后愣了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终于压下了见着苏墨的欣喜。她蹙了眉,迟疑着劝道:下次苏姐姐还是莫要再为了这样的小事入宫了,如今这皇宫对你……不,应该是对女子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承平帝的儿子们除了太子之外,似乎都继承了他贪花好色的毛病。十八岁的二皇子已经出宫建府就不提了,但十六岁的三皇子和十五岁的四皇子却都还在宫中……听说他们的寝宫中美人如云,偶尔在宫中遇见了美人,也不管是身份卑微的宫女,还是恰巧入宫的臣女,必然是要求回去的。 钟韶甚至听说过一件荒唐事。三皇子在宫中遇见了一位太妃娘家的侄孙女,见其美貌,当场就把人抢走了,然而那太妃的娘家在朝中势重,他知道对方身份之后倒是不敢直接抢入自己的寝宫,于是便带着人去寻了承平帝,欲请承平帝下旨将人赐给他。结果承平帝一见着美人,哪里还顾得上儿子啊,最后竟是把三皇子打发走了,自己将那女孩儿留下了! 苏墨虽是长公主的女儿,但看承平帝这一家子荤素不忌的样子,钟韶是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 这些苏墨显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问道:你这些天在东宫可还好? 不可攻略对象[GL]_48 钟韶抱着苏墨递来的包袱,听问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还行吧,只是事务有些繁忙,我初初接触也遇到许多不明之处,处置起来就麻烦一些。等再过些时日适应了,便也没什么了。 其实说起来太子对她还不错,钟韶第一次处理这些事务,难免会有出错或者为难的时候。她出错时太子寻常也不会责怪,反倒会自己批改了之后给她看,不明之处她寻不到人问的时候,直接问太子他似乎也没什么不耐烦的……如果不是这人心思不明又立场相对,倒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上司了。 苏墨自然看得出钟韶回答时没有勉强,她稍稍放了些心,点头道:如此便好。 正事说完,场面一时间倒是陷入了沉默,仿佛她们之间再找不到话来说。 自钟韶坦白身份,这三年来,她们一直相处融洽。钟韶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觉得她们之间似是隔了什么,因而有了尴尬之中情绪存在。她有些焦躁,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苏墨,想等她先开口。 然而这一回苏墨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是长公主对她的影响太深,还是自己真的心思不纯。面对钟韶时,哪怕对方一无所知,她似乎也很难再寻回当初的那份坦然了。 两人默然相对半晌,钟韶终于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眸,她怏怏的开口道:时候不早了,苏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寻长公主吧,路上小心,避着些人。嗯……最好还是早些出宫。说完顿了顿,又抬眸看着苏墨加了句:等休沐了,我去公主府寻你。 苏墨掩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了紧,她的眼中闪过些犹疑,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她冲着钟韶微微颔首,说道:那好,你多保重,在东宫……你也当心些。 她眼中的关切自然流露,就像之前三年里的每一次一般。 钟韶见此,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她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清澈明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墨:那……苏姐姐,要不然我送送你? 苏墨似是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眼,她怔愣了一瞬,然后迅速的移开了目光,断然拒绝道:不必了,你还是快些回东宫去吧,不是说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吗? 钟韶闻言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乖乖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了。 苏墨却是一直站在原地,直等到钟韶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而就在那转身之际,似有一声悠悠轻叹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在考虑,是早点挑明双向暗恋,还是继续纠结的暗恋下去? 第54章 休沐日 苏墨给钟韶带来的是一包贴身对象,这些东西敛秋不方便直接送来,因为所有送入宫的东西都必须通过层层检查。同样的,这些东西也不方便交给小山带入宫,因为他身份不够,不仅携带的东西需要检查,这些东西本身也需要避过小山的眼睛,不能让他看见生疑。 当钟韶回到自己暂居的小院打开那个包袱时,便发现里面的许多东西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可是苏墨却想到了,她不仅想到了,还特地入宫将东西给她送来了…… 看着那一包东西,钟韶感动于苏墨的细心和体贴,不禁喃喃自语道:这样下去,我如何还能舍得放手啊?!说完却又苦笑:可是不放手,又能如何呢?! 这个问题,此刻的钟韶当然寻不到答案,所以她只能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一日一日,在这东宫之中,埋首于案牍之上,处理着那些或许本该她处理,又或许本不属于她的事务,然后渐渐地习惯,渐渐地熟练,渐渐地游刃有余。 待到休沐前一日,钟韶终于赶在天黑宫门下匙之前将桌案上的文书全部处理完毕。她搁下了手中的笔,扭头看了看窗外尚且明亮的天光,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 都处理完了?太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钟韶不知道东宫其他属官都在何处办公,也不知太子舍人是否都如她一般,但这些天她却是一直都在太子的。所以太子开口并不奇怪,只不过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随后才扭过头来应道:是,殿下。 萧乾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扫了一眼钟韶案上的文书,便将目光重新放回了自己手中的奏折上,同时随意的说道:明日便是休沐,既然你已经将这些处理完了,便出宫去吧。 钟韶听了这话简直感动,在入东宫之前她可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因为工作太多,以至每日都滞留宫中!哪怕现在小山也已经入宫照料她起居了,在宫中的拘束也让她时时刻刻都绷紧了神经,如此时候一长,精神上便是疲乏不堪。 此刻听了太子的话,钟韶半点犹豫也没有就站起了身,然后毫不留恋的行了一礼:谢殿下,臣告退。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生怕耽搁了时间今晚又得在东宫留宿。 钟韶走得果断,踏出侧殿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仿佛这一去就是解脱,再不会回来。 太子放下了手里看过一半的奏折,抬眸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垂下了眼睑,喃喃低语了一句:竟是走得这般迫不及待吗?! 又过了片刻,闫旭带着几个人到了殿外求见。 萧乾彻底放开了手中的事务,将人宣召了进来,还没等众人行礼便先开了口:来得挺快啊。 闫旭领着众人见了礼,随后笑道:殿下应当知道,我等颇为迫切。 萧乾扬起一边唇角笑了笑,似是无奈,又似无所谓。他抬手先是在自己桌案上一扫,又往钟韶的桌案一指,随意道:都在这里了,闫卿既然想看,便都看看吧。 闫旭又冲着萧乾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殿下成全。说完径自迈步上前,在萧乾的桌案上取了几份奏折,又去钟韶的书案上拿了几份文书。 萧乾交给钟韶处理的文书或奏折大多繁杂,却并不涉及什么十分要紧机密的事。闫旭算得上是萧乾的心腹,这些东西给他看看自然无妨,至于他看过之后又交给身后其他人传阅的事,萧乾也没怎么在意,只在他看完之后问了一句:卿以为如何? 闫旭拱了拱手,心悦诚服的道:殿下慧眼,臣等不及。 萧乾之前说自己是因为看上了钟韶的才能才让她做这太子舍人,众人面上虽然不曾置喙,但心里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因为钟韶太年轻了,因为她一直名不见经传,也因为她的爵位来得不正,众人对她多少有些轻视。哪怕闫旭当日猜到了萧乾想要将钟韶收归己用,但她究竟值不值得他们费心拉拢,他也仍旧保留意见,若钟韶的才能不足以得到他的认同,他仍旧会想办法将她排挤出东宫! 方才闫旭看的那些,是从钟韶第一日入东宫到今天,她所经手的文书。自然不是全部,可仅仅从这些文书中她的批示就可以看出,她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进步着。 从第一天的错漏百出,到今日的见解新颖,虽然仍有不周全的地方,可是能在这不足十日的短短时间内有如此进步,谁也不能否认她的潜力是无穷的。更何况这些天在闫旭的示意下,东宫的属官们虽然都没有主动为难过钟韶,却也绝对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帮助! 有了闫旭带头,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意见了。今天跟着他来的都是东宫之中比较重要的文官,至于武官……自从钟韶在来的第一天夜里把韩亦揍得差点儿破了像,那些人就再不敢去招惹她了。 萧乾对于这个结果自然也是满意的,虽然钟韶的成长速度甚至远超了他的预料。他一手轻扣着桌案,半晌看着闫旭开口道:既然如此,要如何将人留下,就劳闫卿费心了。 闫旭面上含笑,俯身行礼:臣,定竭尽所能。 **************************************************** 当初觉得每日里读书习武便是最忙碌的了,然而出仕之后才发现,曾经的每一天其实都可以算得上是闲散度日。至少那时候钟韶从来没觉得时间紧迫过,但如今入了东宫之后她才发现,这一旬才一日的休沐日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钟韶还记挂着上一回苏墨入宫时,自己曾对她许诺过,休沐会去公主府寻她。于是休沐这日一大早她就匆匆出了门,特地带着小山在街市上逛了一阵,买好了礼物才再次登门。 让钟韶没想到的是,她在公主府大门外又吃了一回闭门羹! 公子,苏小姐还在生您的气?小山陪在钟韶身旁,有些不解的问道。 钟韶比他还不解,她看着公主府紧闭的大门回道:不会啊,上次苏姐姐还特地进宫去给我送了东西,我问过她了,她说她没生我气啊。 ……公子,我听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小山闻言如是说道。 然而口是心非这种事,对于苏墨来说显然是不存在的……至少现在还不存在。事实上给钟韶的闭门羹从来都是长公主吩咐下来的,她还是不放心钟韶,怕苏墨真的倾心于她会得个不得善终的结果,于是索性把人拒之门外,想要借此断了两人的联系。 只是对于长公主的作为,上一回苏墨是放任了,这一回她在得到消息后踌躇了一阵,终是让清珞亲自去将钟韶两人带入了府中。 钟韶跟在清珞身后见到苏墨时,她正在花园的凉亭里下棋——没有对手,是她自己和自己下,一面棋盘上已经落满了黑白子。 不可攻略对象[GL]_49 苏姐姐。钟韶看见苏墨后便迈开了步子,大步迎了上去。 苏墨正捻着一枚棋子,闻声抬头,淡淡开口:你来了。 不知为何,钟韶总觉得这两回苏墨见到她后的态度都有些奇怪,虽然她眼中的关切亲近未改,但语气神态却比以前淡了许多。她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却还是笑盈盈的凑上前去,顺便递上礼物:嗯,今日休沐,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苏姐姐了,甚是想念,所以…… 不等钟韶说完,苏墨便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显然是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钟韶有些不明所以,却见着苏墨目光往她身后瞥了一眼。钟韶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这凉亭里不止她们二人,甚至除了清珞之外,也还有几个丫鬟守在一旁,想来都将她之前的话听见了。 其实这几年仗着苏墨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她们之间有还有着一个不作数的婚约维系,钟韶在苏墨面前颇为放肆。有些话她不经大脑便会脱口而出,在外人听来甚是暧昧。然而钟韶不觉得有什么,苏墨也从未因此责怪过她,所以她们一直如此相处。 可是这一回,苏墨却是突然在意了,钟韶也似受了她的影响,竟是一下不自在起来。她重又张了张嘴,却是呐呐不得言,半晌方道:那个……苏姐姐,我给你带了礼物,你,你要不要看看? 苏墨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冲着凉亭外的清珞微微侧首,清珞便乖乖领着人退下了。 没了外人在场,钟韶终于又自在了些,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了苏墨,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墨说道:也不知道苏姐姐喜不喜欢。 苏墨自然没有拒绝,她接过锦盒打开来一看,却见锦盒中一支玉簪正静静的躺在内衬的红绸之上。那簪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瑕疵,簪上雕着几朵桃花,亦是栩栩如生,却是由整块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显然价值不菲。 将玉簪从锦盒中取出,苏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在簪身上滑过,半晌,她突然开口问道:阿韶突然送我玉簪,是为何意? 钟韶闻言茫然的眨眨眼,她就是看见这簪子好看,买来当礼物送给苏墨的,还能有什么含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部分人都觉得挑明,那就挑明吧,然后就可以带着媳妇一起走剧情了 第55章 印证 发簪、玉佩、香囊这类东西,都不是能够轻易拿来送人的。不过钟韶显然不知道,所以她当年当了明澜送的玉佩,如今又莽撞的给苏墨送了玉簪。 见着钟韶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苏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她重新将玉簪放回了锦盒里,然后盖上锦盒的盖子就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阿韶今日来寻我,还特地准备了礼物,可是有事? 钟韶见着苏墨随意的将玉簪放到一旁,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失落。不过听到苏墨的问话,她仍是打起精神挂上笑脸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就是想来见见你而已。 说这话时,钟韶的脸上满是真挚,眼中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专注和……隐约的情愫?! 苏墨觉得,自从长公主将话挑明了之后,她是越发的没办法面对钟韶了。她对自己的心意尚不十分明朗,如今见着钟韶,竟会觉得她对自己也十分不同? 不能分辨钟韶眼中的情绪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心境已经起了波澜。 苏墨微微垂下了眼眸,然后瞥向棋盘淡淡开口:既然无事,那阿韶便陪我下盘棋吧。 钟韶的棋艺很是一般,以往和苏墨对弈,大多都是惨淡收场。不过面对苏墨,她也没有多少胜负心,于是便笑笑应道:好啊,只是还要请苏姐姐手下留情,莫要让我输得太难看了。 苏墨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只道:就将就这盘残局下完吧,你要执白还是执黑? 钟韶闻言往棋盘上看了一眼,如今棋盘上的局势却是旗鼓相当,执白还是执黑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于是她按照往常的习惯取了黑子,苏墨也从善如流的执了白子,两人相对而坐,下起棋来。 不用对话,只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两人间的气氛渐渐地沉静了下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昔。 钟韶下棋,喜欢剑走偏锋出奇制胜,苏墨却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但她的棋风凌厉果决,半点儿不似平日里的温吞和煦。观棋若人,可见苏墨骨子里也不是什么温顺软弱的人。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微声响在凉亭里不断响起,初时落子不断,到了后来节奏却是渐渐地慢了下来,棋局也渐渐随着两人不同的风格而转变着。 从晌午一直到午后,两人都安静的坐在凉亭里对弈,她们的模样太过专注,以至于清珞在凉亭外来回徘徊了好几回,都没敢上前打扰,提醒她们是时候午膳了……直到钟韶弃子认输。 苏姐姐又赢了。钟韶一边习以为常似得说着,一边不在意的数了数子,随即又惊奇道:咦,这回只输了五子?!说完看了苏墨一眼,似乎颇为惊讶:苏姐姐这回竟是真的手下留情! 苏墨的目光在棋盘上淡淡一扫,也没说什么。已经在凉亭外徘徊了小半个时辰的清珞却是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忙走进了凉亭说道:小姐,您该用午膳了,这都晚了小半个时辰了。 钟韶一听,忙抬头往凉亭外看了看,这才发现太阳已是正空高挂,也早错过了午膳时间。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踌躇了一瞬,开口道:今日真是……耽搁苏姐姐用膳了,我,我就先回去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又怎么好赶人走,苏墨自然是开口挽留了。其实苏墨留钟韶在府中一同用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最近钟韶总觉得苏墨的态度有些奇怪,再加上她自己也时不时会冒出些小心思来,这才不敢造次,主动提出了告辞。 苏墨开口挽留,钟韶自然是从善如流的留下了。 清珞近来也察觉到了两人间的气氛不对,因此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对钟韶防备过甚。她没有看钟韶,只问苏墨道:小姐,午膳就让人送到凉亭里来吗? 近来天清气爽,花园里也是郁郁葱葱一片繁茂,偶尔在凉亭里用膳也无不可。于是苏墨点了点头,只是在清珞转身准备离开时,她又叫住了她:清珞,府中新酿的桃花酒应当已经好了吧,一会儿便让人送一壶过来。 清珞略微有些诧异,目光在凉亭里的两人身上一扫而过,不过终究也没说什么。她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见着苏墨再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告退了。 **************************************************** 新酿的桃花酒酒香扑鼻,色泽粉嫩清透,看上去很是漂亮。 苏墨一手牵着衣袖,一手提着酒壶,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钟韶,一杯自己端着浅抿了一口:这桃花,是上巳之后,我又让人去那片桃花林里摘的,你且尝尝滋味儿如何? 钟韶对自己的酒量很是没有信心,上一回那般浅淡的果酒都能让她微醺了,这桃花酒她也有些不太敢喝。不过这酒的色泽实在漂亮,淡淡的桃花香也很诱人,更何况还是苏墨亲自给斟的……钟韶端着酒杯迟疑了一阵,还是跟着苏墨浅抿了一口。 公主府酿的桃花酒清冽甘醇,带着淡淡的花香,口感绵软还带着些甜味儿,并没有寻常酒水的辛辣,也与之前饮过的果酒的果香不同。 苏墨径自将自己手中的这一杯桃花酒饮尽了,见着钟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似乎也挺喜欢,便开口问道:阿韶觉得,这酒如何? 钟韶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了看杯中残存的一点桃花酒,笑道:挺漂亮,也挺好喝的,还有一点甜。说完又有些可惜的道:只是我酒量不佳,恐怕不能多饮。说罢将杯中残酒饮尽。 苏墨自然而然的提起酒壶,又替双方各自斟满,方才开口道:我不爱酒水辛辣,便让人在这桃花酒中加了些桃花蜜,是以口感有些偏甜了,也不知阿韶是否喝得惯。不过这酒却是不醉人的,还能养颜养生,寻常小酌几杯也是无妨。 钟韶本是女子,也有些偏爱甜味儿,这酒她喝着感觉却是正好。见着苏墨又给她斟了一杯,她喜欢之余也有些管不住嘴,便贪杯的又喝了起来:哪里就偏甜了?我却是觉得滋味儿正好。不过今日也是在苏姐姐这里了,在别处,遇到再合口的酒水,我也是不敢多碰的。 苏墨听完眸光微动,却是不置一词。 之前两人喝着酒说着话,渐渐地也就聊开了,那一壶桃花酒自然也慢慢的见了底。 苏墨并没有骗钟韶,这桃花酒是真的不醉人,至少她一个不常饮酒的人饮了大半壶,也是清醒如初。然而钟韶的酒量还是太差了,她没有苏墨饮得多,却比苏墨醉得快,渐渐地便有些醉眼朦胧了。 又饮下半杯桃花酒,苏墨终于大大方方的将目光落在了钟韶脸上,半晌不曾移开。 不可攻略对象[GL]_50 钟韶单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上还斜斜的端着酒杯。她迷迷糊糊的喃喃开口道:我……我就说我酒量……酒量不行的,竟……竟是又醉……醉了。 确实是有了几分醉意,但能说出这话,钟韶显然还没有醉的糊涂。 苏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只是目光依旧没有从钟韶的脸上移开。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再见着对方这半醉半醒间的风情,还是让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上一回在桃花林里,她只觉得自己是被美貌迷了眼,这一回却清晰的察觉到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脑海中思绪翻飞,苏墨只觉得心乱,却又不得不压下那些纷乱的心思。她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却是开口问道:阿韶今日送我玉簪,真的没有旁的意思吗? 旧事重提,然而钟韶依然不明所以,她下意识的答道:就……就是看这簪子好看,应当……应当很配你。说完又似有些委屈的补了一句:我……我不该送你簪子吗? 苏墨的目光在那放着玉簪的锦盒上一扫而过,似是迟疑了一下,目光却又在转瞬间坚定了起来:我也不知该不该。不过阿韶你可知道,送簪子是何意? 钟韶撑着脑袋摇了摇头,醉醺醺的不明所以。 苏墨便又道:簪子是定情之物,送簪子,便代表着以正妻之位相许…… 钟韶的眼睛猛的瞪大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也忘记了两个女子之间哪里来的定情,又何来正妻之位。她只觉得心跳如鼓,心头涌起满满的无措和惶恐,然后急急开口:不,不是,苏姐姐你听我说,我,我不是…… 然而说着说着,钟韶的声音确实渐渐地小了起来,后面的话更是没有出口。虽然送玉簪只是阴差阳错,可是在知道其中的含义之后,她的心里竟也有一瞬间的惊喜。 苏墨向来善解人意,这一回却似有些不依不饶。她盯着钟韶的眼睛,追问道:不是什么? 钟韶却垂下了头,嘴唇张张合合,却是半晌也没有说话——许是真的有些醉了,她明知这时候该断然否认,然后道歉的,可心里却又任性的不想欺骗,哪怕对方大抵不会明白她的心思。 苏墨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钟韶的回应,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她也猜到了什么。于是心跳得愈发快了,某些猜测她也更加迫切的希望等到印证……无论那些猜测是关于钟韶的,还是关于她自己的。 两人间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苏墨打断了。她再次开口,语气与寻常的从容淡定略有些不同,但此刻正心慌意乱的钟韶却是没有察觉:阿韶既然不想说,那我也就不追问了,只是有些事,我想要印证一下。说完略一顿,又道:阿韶可否容我放肆一回? 能让苏墨用上放肆这两个字的,会是怎样的印证? 钟韶有些不明所以,她重新抬起了头,茫茫然的看着苏墨:印证什么? 话音落下,钟韶便忽觉唇上一软,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熟悉的淡淡幽香。她猛的瞪大了眼睛,然而那柔软的触感却如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苏墨就是这么果断,她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上钟韶了,就想要印证,觉得钟韶可能对自己也心动了,就更要印证!前世苏墨也是这种性格,所以她才能在知道钟韶的身份后,依然接受她……于是被吻的就只能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小钟了 第56章 两情相悦 唇瓣上温软的触感似乎仍在,那淡淡的幽香似乎还萦绕在鼻间,可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似乎是被人吻了?被苏墨吻了?! 钟韶因为醉意而有些迷糊的脑子此刻一片空白,好半晌她才呆呆的伸手抚住了唇,却是半天没能寻回自己的声音,更没能开口问一句为什么。 苏墨一直紧盯着钟韶的眼睛,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看到了迷茫,也看到了不知所措,却唯独没有看见憎恶。于是她稍稍放下了心,又等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阿韶,你有什么感觉? 钟韶呆呆的,虽然感觉之前的那点儿醉意都已经被惊散了,但脑子却仿佛比醉时更迷糊。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抿了抿唇,然后愣愣的回道:有点软,还有点……香? 苏墨闻言,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个透,可偏偏方才是她主动,这会儿竟也不好责怪钟韶孟浪了。不过事已至此,做都做了,总是需要一个结果的。于是深吸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羞恼,苏墨又道:阿韶,你觉得……厌恶吗? 钟韶的思维显然还有些乱,她茫然的看着苏墨:什么? 看着钟韶那呆呆的样子,苏墨不禁暗想,自己之前是不是灌酒灌多了?都说酒后吐真言,苏墨决心做这番印证时便已经决定要让钟韶喝些酒了,可明明就是不醉人的桃花酒,谁知道钟韶竟也能喝成这样……这究竟算自作自受,还是机会难得? 好在苏墨向来耐性十足,又是这般重要的事,所以她耐着性子又道:就是我方才那般对你,你可觉得厌恶,或者……恶心吗?! 说到后面时,苏墨自己也皱了皱眉,不过她并不想让自己影响钟韶的判断,所以说得如此直白。 钟韶本已放下的手再次抚上了唇,她的脑子似乎渐渐清醒了,再回忆那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却只觉得心跳加速,甚至面红耳赤,哪里会有什么厌恶或者恶心?!仔细想想,竟是后悔自己当时迷糊,以至于错过了更多的感受,这会儿想起来也只记得苏墨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和那柔软的触感了。 红晕不知不觉间爬上了脸颊,钟韶原本白皙俊俏的脸片刻间就红得跟个虾子似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苏墨还执着的等着她的答案,于是踌躇了一阵,她才小声说道:并,并没有。 钟韶的声音不大,但苏墨却也听得真切,她终于放下了提着的心,这才有暇整理自己的心绪——她并不能确定自己有多喜欢钟韶,但在唇贴上对方的那一刻,她却十分肯定自己并不厌恶,也不排斥,甚至隐隐的似乎有些喜欢…… 就在苏墨整理自己思绪的时候,钟韶的理智回笼,也开始思考起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无论怎么想,苏墨这突如其来又出格的举动,似乎只有一种因由,一种让钟韶暗自激动却又不敢置信的因由! 钟韶想要问问,哪怕会显得很唐突,可苏墨方才做的事难道不会更唐突吗?于是她定了定心神,又特意清了清嗓子,问道:苏姐姐,你……你方才那般做,到底是为了印证什么? 苏墨闻声回神,她深深地看了钟韶一眼,就在钟韶不自觉的避开目光时,她开了口:为了印证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有,我是不是也喜欢你。 相当直接,相当直白,让人听得目瞪口呆,也让人听得心潮澎湃。 面对着这个直白的回答,钟韶只觉得惊诧又欣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自己偷偷喜欢上一个女子的时候,对方也可能喜欢上自己吗?! 今天的苏墨似乎尤其的果决直白,今天的钟韶似乎也尤其的呆愣。她盯着苏墨看了半晌,仍有些不敢相信两情相悦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竟是愣愣的问道:那么结果呢? 苏墨笑了一下,好看的眉眼弯了下来,她一脸坦然的说道:我大抵,是心慕于你了。至于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便只能问你自己了。 自然是喜欢的,可相对于苏墨的坦白,钟韶竟更羞于启齿一般。她抬起头,红着张脸问苏墨:苏姐姐你不觉得,不觉得这般的感情……很奇怪,也有违伦常吗? 苏墨不知何时把目光从钟韶身上移开了,她将目光放得更远了些,看着凉亭外郁郁葱葱的花草,淡淡开口道:断袖磨镜,古来有之,何奇之有?说完,目光又往钟韶脸上一瞥,问道:阿韶可是接受不来?若是如此,我自不会纠缠。 钟韶正低头呢喃着断袖磨镜,闻言顿时一惊,她知道苏墨虽然看着温婉宽厚,但实际最是果决。怕她误会之后真断了联系,钟韶忙道:没有,我也喜欢阿墨的! 阿墨?苏墨重复了一遍,突然就笑了。她抬起手,纤纤玉指勾起了钟韶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笑问道:看来阿韶在心中惦念于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钟韶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其实阿墨这个称谓她也只在试探萧文萱时说过一次,可不知为何,方才竟是脱口而出了。不过脸虽然红得厉害,钟韶还是强自镇定道:我……我亦心慕于你,自然不愿意再称你为姐姐。 苏墨于是笑得更开怀了,她伸出拇指磨蹭着钟韶的下颚,低喃了一句:阿墨就阿墨吧,也没什么不好的。说完这话,她突然倾身向前,再次覆上了钟韶的唇。 隐约间,钟韶似听见她低声说了一句:之前浅尝辄止,还是再试一次吧…… **************************************************** 钟韶的耳根红了整个下午,但她的眼中的神采却是任谁都能看得清楚的。 一壶桃花酒还剩下些许,钟韶没有再碰,苏墨也没有再劝。两人仍旧相对坐在凉亭中,看着守礼极了,只是四目相对时,总有什么些已经不一样了。 钟韶犹自心潮澎湃,她有很多话想要问苏墨,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的锦盒,她想起了之前醉意朦胧时苏墨的那番话,心中一动便道:阿墨,这玉簪,我能给你带上吗? 不可攻略对象[GL]_51 苏墨闻言抬手覆上了锦盒,却并没有打开,也没有回应钟韶的话。她垂着眸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阿韶,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钟韶闻言一愣,随后也似放开了一般,坦白道:想你。 苏墨的眉眼似是更柔和了一些,但她还是叹了口气,接着抬眸看向钟韶:阿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今后该如何? 一句话,仿佛将人从美好的幻境拉入了残酷的现实,钟韶眉眼间不自觉带出的笑意顿时一凝。她想了想,便决然的说道:那婚约,不能解除,我要和你在一起。 一边说着,钟韶一边伸手握住了苏墨的手,手上的力道不小,似是想借此传达她的坚定。 苏墨的手被钟韶握得隐隐作痛,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只看着她告诉她现实:可是你我的母亲都不会同意。说完略一顿,又补了一句:若是她们知道所有真相,便更加不会同意。 冷水兜头泼下,将钟韶原本火热的心都浇凉了大半。她知道,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俞贵妃给的,她是在成长,却还远远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更何况还有一个颖阳长公主做拦路虎。钟韶一点也不想在这时候就和这两位闹翻,可是其他事情都可以妥协,这件事她却不想妥协。 慌乱的情绪在钟韶的眼中一闪而过,她随即坚定起来,望着苏墨定定道:阿墨,我不会妥协的,总会有办法。只是,只是无论如何,请你别放弃我! 苏墨的性子本就是柔中带刚,若论起坚定,她甚至比钟韶更甚。只是感情的事难以捉摸,她未曾经历过,又遇上这般必然比旁人更加艰难的感情,她不怕自己不够坚定,只怕钟韶会先一步放手……毕竟人心难测,就算钟韶此刻表现得坚定无比,她也不敢信她十分。 不过对于钟韶的话,苏墨还是郑重的点头应下了,同时承诺道:阿娘那里,我会去说的。 钟韶知道,苏墨向来重诺,轻易不会答应别人什么事,但若是答应了,便从来没有毁诺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徐文锦、吴长钧还有孙皓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们说,她会喜欢上苏墨。她那时候不信,但最终却仍是被他们言中。而他们也曾经说过,她和苏墨会成亲,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信上一回呢? 心里突然间就有了些底气,钟韶握着苏墨的手承诺道:阿墨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们的婚约一定不会解除。我,我会娶你! 苏墨闻言微微闭上了眼,随即轻笑了一声,抬手覆上了钟韶白皙精致的脸颊:其实阿韶长得这般美,我才更想娶你回家呢。 钟韶的脸又忍不住红了,她却也没有躲开苏墨的手,乖乖的任由苏墨抚摸着,只呐呐道:怎么会,明明是阿墨更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抬钟韶下巴):长这么好看,想撩 钟韶(脸红):小姐姐不用撩了,这就跟你走 突然发现小钟好受。。。一定是表白方式不对!!! 第57章 有事相求 在公主府待了大半日,下午时苏墨还有事务需要处理,钟韶也有着自己的思量,于是终究是恋恋不舍的告辞离开了。 小山跟在钟韶身后,见她不仅脚步轻快,而且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喜色,便不禁开口问道:公子,您与苏小姐这回可是和好了? 钟韶瞥了他一眼,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些张扬的笑意:我们可没闹过不和。 小山从未见钟韶这般开心过,也知这时候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于是也笑着附和了两句,继而问道:那公子,我们现在可是要回府? 钟韶闻言略微收敛了笑,她认真想了想,却是摇头道:不急着回府,你先与我去个地方。 小山自然跟随,走了一阵之后顺口问了一句:公子要去哪里? 钟韶迈开步子走在前面,头也没回的说了句:福王府。 小山一听,却是惊得头皮都要炸了,他可还记得那位明澜郡主的大胆和痴缠呢!他当即几个健步追了上去,劝道:公子您别想不开啊,明澜郡主好不容易被王爷和王妃管束住,您这一去,她若是误以为您对她有意,说不得到时候又得缠上来! 钟韶却是不为所动,脚步都没顿一下,随口就答道:无妨,我这都去东宫了,一旬才有一日休沐,她再是胆大妄为,也追不到东宫去的。更何况萧文萱又不是真的看上她了,不过是想骗个感情刷好感度,她明摆着不入套,她总会放弃,然后另寻他法的。 小山却觉得,他家公子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于是跟在钟韶身边不依不饶的劝解道:公子,您不能只想着自己啊,也得替苏小姐想想才是。 钟韶这回倒是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小山问道:何出此言? 小山见钟韶这般模样,突然觉得她是真读书读傻了,竟是半点儿人情世故也不知道。于是只好解释道:公子啊,苏小姐可是刚与您和好,您这扭头就去寻其他女子,不是在伤她的心吗?更何况之前郡主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您现在再往福王府跑,被好事者知道了,又岂能有什么好听的话?!苏小姐之前说不得就已经被人非议过一回了,您再这般,又让她如何自处?! 这番话句句在理,说的钟韶不禁眉头微蹙。她之前是想着自己和萧文萱本没什么,与苏墨的婚约也终究是不作数的,因此除了不堪其扰之外,并未意识到萧文萱的举动会给苏墨带来多少烦扰。可如今她刚与苏墨表明心意,扭头却又去寻了萧文萱,似乎真的多有不妥? 见钟韶面上有了迟疑,小山拽了钟韶的衣袖就往郡公府的方向带,同时碎碎念道:公子,您可别招惹事端了,还是早些回府去吧。这回您入了东宫,府里的两位先生可都不放心得紧呢,您这大清早的就跑出来了,也没与他们见上一回,说不得他们都等急了。 小山是不如敛秋知道的事情多,可他也知道俞贵妃与颖阳长公主是同盟的关系,两家的联姻必然十分要紧,哪里容得下差池?更何况现在看来,他家公子本身也是心慕苏小姐的,能联姻又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岂非最好?何必在这节骨眼上再横生枝节呢?! 钟韶被拽着走了两步,却还是站定了脚。她的表情不如之前轻松,反倒带着些严肃:不成,我还是得去一趟福王府,先生那里晚些时候再去也不迟。 说完这话,钟韶不顾小山的劝阻,转身就往福王府的方向去了。 **************************************************** 钟韶坚定的走到了福王府外,然后……踌躇着不敢上前叫门,让人通报。 小山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她,可她还记得俞贵妃当初的话,于是为了拖延解除婚约的时间,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直接找上萧文萱,与她商量或者谈个条件,请她迟些时候择婿才好。 在如今这时候,时间对于钟韶来说很是重要。如今她已出仕,哪怕是在东宫那般不利的地方,能拥有更多的时间,也代表着她可以掌握更多的力量,将来面对俞贵妃和长公主也能有更多的底气。 除此之外,钟韶也还记得吴长钧曾经斩钉截铁的说过她与苏墨会成婚……就好像当年仓促间定下的婚约一般,拖一拖,说不得又有什么变故,婚事真就能成了呢? 这事儿钟韶没和苏墨商量过,因为她无法解释自己与萧文萱的关系,更不能言明自己的筹码——萧文萱和徐文锦等人一样,他们不缺金银财帛,更不在意什么权势利益,他们在意的只是那虚无的好感度罢了。她甚至不需要直言好处,只要在心里让那好感度涨一涨,他们便自会相助! 在苏墨点出现实的残酷之后,钟韶便已经打起了这个主意,她甚至都想好要如何与萧文萱谈了。可是因为小山的一番话,终究是乱了心境,只好在这福王府外徘徊踌躇。 小山犹自不死心的劝阻着:公子,您这样真的不妥,还是与我回府吧。 钟韶烦躁的皱了皱眉,正想要说什么,紧闭的福王府大门却是突然被打开了。她抬头一看,正见着萧文萱满脸不乐意的带着两三个丫鬟,并七八个侍卫陆续出来。 哎呀,我只是出去逛逛街,你们这么多人跟着还怎么逛啊?!都回去,都回去,别跟着了!萧文萱一脚踏出府门,扭头就冲着身后那一群人喊道。 一个侍卫上前一步,一脸严肃的抬手行礼,同时再次不厌其烦的说道:郡主,这是王爷吩咐的,卑职们不敢玩忽职守,还请郡主体谅。 福王对这个女儿也是头疼万分,之前为着京中那沸沸扬扬的传闻拘了她一段时日,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如今总算是再准了她出门,只是看这声势浩大的,却哪里是为了保护她,压根就是为了让人看着她,别让她再往郡公府跑,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来。 萧文萱心知肚明,也因此越发气恼。她正欲再发作,却是被身旁的紫萝轻轻扯了扯衣角,于是一回头,就发现钟韶居然就在府外! 脸上的恼怒瞬间变成了惊诧,然后又在片刻间换成了惊喜,萧文萱再顾不得那一群碍眼的丫鬟侍卫,提起裙角就跑下台阶奔到了钟韶面前,问道:钟韶,你是在找我的吗? 不可攻略对象[GL]_52 人已经在眼前了,钟韶自然也就不再犹豫了。她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有些事想要与你谈谈。 萧文萱一听,眼睛就亮了:可是你终于想明白,准备抛弃你那未婚妻,投入本郡主的怀抱了? ……姑娘,说这话时,你能看看你那已经负了三十好几的好感度吗?! 钟韶简直要忍不住抬手扶额了,然而比她更不淡定的却是福王府门口那一群丫鬟侍卫。她们之中很多都是随后跟着福王和王妃进京的,虽然之前就听说了种种传闻,可到底还没见识过自家郡主在这位郡公面前的放肆大胆,甫一听到这话,一个个简直都惊呆了。 一个丫鬟当即磕磕绊绊的问紫萝:紫,紫萝姐,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该去寻王妃来啊? 紫萝是萧文萱身边的大丫鬟,这一回也是受了她连累,被很是责罚过一通。兼之她心中并不觉得已有婚约的钟韶是良配,闻言便点点头道:那你快去,郡主我们可拦不住! 那丫鬟一听,匆匆忙忙就又回跑,剩下的人更是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萧文萱和钟韶。 萧文萱似是察觉了,却只是冲天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不过一句玩笑罢了,怎么还都当真了?! 郡主大人,您当初闹得那般沸沸扬扬,让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您对河间郡公是非君不嫁了,旁人能不当真吗?!就连钟韶听到那话,心里都直犯嘀咕,害怕自己来错了。 见着钟韶也是面色古怪,萧文萱终于还是收敛了些,正色问道:好吧好吧,方才那只是玩笑话罢了。想你平日里也是躲我都躲不及,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钟韶见着萧文萱终于正经了起来,也是松了口气,她瞥了一眼已经跟到萧文萱身后的一干丫鬟侍卫,说道:是,钟某今日来寻郡主,实是有事相求。说完略一顿,还是补了一句:只是这里,似乎并不方便说话。 萧文萱也很不耐烦身后那一群人,更不想应付随时都可能杀过来的王妃,当即就扯了钟韶的胳膊往前走:走走走,咱们寻个说话的地方去,别理会这些人。 钟韶被萧文萱抓住了胳膊,下意识的挣了挣,但想到今日到底是有求于人,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强硬。她皱了皱眉,只好开口说道:郡主,还请放手,您这般实在于礼不合。 萧文萱闻言却是没有放手,只讳莫如深的看了钟韶一眼——莫名的,钟韶似乎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明明都是女子,说什么于礼不合,你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不曾?! 钟韶突然间又想起了萧文萱曾经对自己动的那些心思……她突然好奇,明明接近她的方法很多,而萧文萱明知道自己的秘密,为什么还会选择那样的攻略路线?是她男女通吃根本不在乎?还是这世间的断袖磨镜之人真就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萧文萱(哀怨):都负三十多了,好感度到底什么时候清零啊? 钟韶(冷漠脸):给你个机会,下一章 系统(忧愁):宿主的追求和期盼居然只是好感度清零?我是不是该提前物色一个靠谱些不作死的宿主了啊? 第58章 指日可待 钟韶心有顾虑,再加上身后还有那么一群人跟着,两人自然没有走太远,就近找了家茶楼要了个包厢谈事。自然,那一群丫鬟侍卫,包括紫萝小山都被留在了包厢外。 好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了。萧文萱此刻倒是快人快语,刚在包厢里落坐便开口说道。 钟韶也不想和萧文萱久处一室,毕竟小山的话她也是听进去了的,于是便开门见山的道:今日前来,实是钟某有事相求,还请郡主成全。 萧文萱的目光在钟韶身上打量了一圈儿,挺好奇:你有什么事能求到我身上的?莫不是你闯了什么祸,想借用我家的势力?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推论也算是合情合理,但距离事实却是很远。其实钟韶自己也觉得,自己贸贸然跑来与萧文萱说,让她推迟些时候择婿,会很莽撞和无理,但如今福王入京也有些日子里,恐怕为萧文萱择婿的事也早已经开始了,实在耽搁不得。 钟韶想了想,一时之间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加委婉的说辞,于是只好叹口气直言道:并非如此。只是之前听说福王此次入京是为了替郡主择婿,不知郡主可有心仪的人选?若是没有,可否请郡主……请郡主暂缓此事? 这答案显然超出了萧文萱的预料,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道:为什么啊?说完不等钟韶回答,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一脸恍然大悟的笑道:本郡主择婿与你何干?你这巴巴的跑来相求,还说不是看上本郡主了,怕本郡主嫁给别人?! ……郡主,您真的误会了!钟韶就猜到会这样,顿时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随即又道:我有未婚妻了,自不会再对旁人有什么心思。请您推迟择婿只是一个不情之请,短则数月,多则……一年,还请您能成全。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请恕我暂且无法相告。 说来除了萧文萱曾经那一段时间的痴缠之外,两人的交情并不如何深厚,钟韶说这些是真称得上一句不情之请。只是钟韶仗着这些攻略者有所求,所以斗胆一试。事实上萧文萱却也没觉得她说这话太过交浅言深,不过眼珠微转,已是想到了什么,便笑道:可是为了苏墨? 是,但也不全是。钟韶抿着唇没有答话,只拿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萧文萱,似是在等她的答案。 对于择婿一事,萧文萱是无所谓的,或者是,她本身其实并不感兴趣,都是福王和王妃折腾得厉害。不过见着钟韶这般在意的样子,她倒是又起了逗弄的心思,眨眨眼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钟韶闻言眸光微闪,正思虑着该如何劝说对方,却听对面的萧文萱正在心里问她的系统道:系统系统,快看看,好感度降没降? 系统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钟韶却莫名从中听出了几分愁绪:没有降,主角眼下有事相求,又怎么会降好感度?不过宿主啊,你能别作死了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折腾啊?! ……钟韶突然明白过来,萧文萱方才的拒绝并不是认真的。 果然,萧文萱见钟韶反应平平,也就没再想着折腾那可怜的好感度了。她盯着钟韶看了片刻,又试探着说道:好了,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此事都是我父王和母妃在张罗,我便是答应了你…… 没等萧文萱话说完,系统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27。恭喜宿主好感度增长,还请再接再厉,早日清零! 系统这祝福还真是…… 萧文萱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很是一言难尽,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这好感度加得可真不少。要知道,她之前作死缠人的时候,钟韶再不耐烦,好感度一次最多也只降了五点,寻常更是只有两三点。而这一回只是因为一句没说完的话,好感度就一下子涨了十点! 虽然目前好感度仍旧是负值,可是萧文萱经此一事,却仿佛已经看见了成功的希望! 矜持推脱的话本已经到嘴边了,然而因为这暴涨的好感度,萧文萱立刻话音一转:我答应你了!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就算父王和母妃已经张罗好了,我也肯定能把事儿搅黄了,你放心好了! 钟韶眯着眼就笑了,同时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17! 突然间清零和眼看着好感度涨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萧文萱的眼中全是掩不住的惊喜。她看见对面的钟韶站起身来,冲着她俯身一揖,万分真诚的道谢:多谢郡主成全,钟韶感激不尽,来日若有机会定当厚报。 萧文萱当然相信钟韶的感谢是真心的,好感度作证!对于钟韶说的厚报,她也十分想回一句:不用等来日了,现在就把好感度给我吧! 当然,这种话自然不能说出口的,所以她斟酌了一下,说道:你不必如此客气。我帮你,是因为拿你当朋友,我也知你以前大抵是不怎么喜欢我的,如今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了? 钟韶眨眨眼,没有拒绝:郡主豪爽,钟韶自然愿意结交,你我今日起便是朋友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系统提示: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7。恭喜宿主突破连连,清零近在眼前,攻略成功指日可待,还请再接再厉! 以上,是程序自带的通知和恭喜词,下一刻系统自主开口:恭喜宿主,清零有望,不过攻略成功距离你真是太遥远了,咱们实际一点,把目标定在80就好,少一点就要遭罪了,多一点……也不存在浪费,反正你这么折腾也是拿不到的。 萧文萱顿时一阵心塞,不过今日这好感度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心塞之后她还是笑得一脸满足。 **************************************************** 钟韶和萧文萱并没有在那茶楼中久留,因为福王妃被之前那丫鬟请来了,萧文萱见状溜得飞快,钟韶自然也不可能留下来应付这不必要的麻烦。 不可攻略对象[GL]_53 两人先后离开了茶楼,萧文萱去了哪里钟韶并不关心,她却是径自回了府。一路上还听见小山在一旁念念叨叨,天知道如果不是明早又得去东宫,她也不愿意刚与苏墨互表心意,扭头又去寻萧文萱谈话——时间紧迫,多是无奈,再休沐又得等十天呢,说不定到时候福王人都选好了。 回到郡公府,踏入府门之前,钟韶扭头对跟在身后的小山叮嘱道:小山,今日我与明澜郡主相见之事,你别告诉任何人,一定要守口如瓶! 小山闻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说:大街上那么多人,公子您以为那些都是瞎子看不见的吗?!嘴上却是乖乖应道:是,公子,我不会说的,只是郡主那边…… 钟韶却是摇摇头,说道:不用去管,只要你不在府中多言便是。 小山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聪明的没再多问,之后在府中果然也是只字不提。 两人回到府中没多久,钟韶便被徐文锦派人叫去了昭文堂,吴长钧自然也在。这是钟韶入东宫后的第一个休沐日,他们早等着钟韶前来说明情况,只是昨晚钟韶回来得晚了,今天又是一大早就出了府,他们在府中却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一直等到快晚膳了,才终于等到人回来。 徐文锦见到钟韶顿时就有些没好气了,哼哼道: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才回来,看来你这些天是在东宫过得不错,压根没什么话想与我们说啊。 钟韶见此赶紧行礼,告了罪。事实上去之前也不曾想会耽搁这般久,她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去看看苏墨,两人聊聊天什么的,最多中午就能回来,谁曾想…… 想起苏墨,钟韶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对面的徐吴二人自然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两人对视一眼,徐文锦忍不住问道:阿韶,你这是去见苏墨了? 钟韶点点头,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将两人的事告诉徐文锦他们,哪怕说出来之后或许可以向他们问策,但这件事她却只想当成独属于她和苏墨两个人的秘密,埋在心底。于是点头之后她话音一转,便道:今日是阿韶思虑不周,劳两位先生久侯了。不过东宫之事,我一时间也真不知从何说起。 果然,徐文锦和吴长钧的注意力就此转移了,徐文锦微蹙了眉道:不知从何说起就从头说起。 钟韶于是将自己这些天在东宫的经历娓娓道来,包括太子的态度,包括韩亦的夜袭,也包括东宫那些人的排挤。末了,她道了一句:我总觉得,东宫那些人虽然有些排挤我,但所作所为都很有分寸,他们并不像是真想将我赶出东宫的样子。 徐文锦点点头,断然道:没有陷害的排挤,估摸着更多的是试探或者是考验吧。如今看来,你这回入东宫,十有八.九倒真是太子想将你收归帐下了。 挖墙脚是寻常,可太子难道真不知道钟韶和俞贵妃的真实关系吗?徐文锦可不这样觉得! 第59章 苏墨 傍晚夕阳落下,苏墨如往日一般,准时出现在了饭厅。 公主府里就两个主子,长公主虽然只是公主,但寻常总是忙碌,再加上苏墨这些年也已经接手了公主府的产业,很多时候都不得闲,是以白日里母女俩甚少有时间待在一处。不过每日的晚膳她们却还是一同用的,这也算是母女俩最固定的相处时间了。 今日却是有些不同,向来晚到的长公主今日却是来得早了,苏墨到的时候,她已然在桌旁落坐。 苏墨见此脚步略微一顿,随即便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的迈步进了饭厅,然后施施然冲着长公主福身一礼,口中唤道:阿娘。 长公主抬眼看她,好半晌才略微点了点头道:坐吧。 苏墨道了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之后也不曾说什么,端等着长公主先开口。 今日两位主子来得比寻常早,厨下的饭菜还未送来。苏墨等了一阵,长公主果然忍不住先开了口:听府中的下人说,今日姓钟的那小子又来了? 苏墨点点头,神色平静的应道:是。 她的性子外柔内刚,内里固执果决,外表却又淡得让人拿捏不住。长公主对这个女儿也有些没办法,苏墨的固执和果决随了她,但那淡定从容的样子却似学了苏瀚,只是青出于蓝,比起苏瀚她似乎更加无欲无求,淡然得甚至让人觉得无力。 长公主是不喜欢苏墨这个样子的,她会让她想起苏瀚。当年的苏瀚也是一派淡雅从容,可道貌岸然的背后还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口中说得再漂亮,也敌不过旁人投怀送抱。 此时见着苏墨这般模样,长公主顿时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只继续问道:我曾下令不许钟韶入府,今日听说是你让清珞亲自去接的她入府?! 苏墨又点了点头,仍是那般平静的应了声:是。 长公主见了顿时来气,她将手边的茶盏拿起后又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安静的饭厅里顿时响起了砰的一声闷响,将一旁伺候的丫鬟都吓得一激灵:苏墨,你是不是从未将我这个做娘的话放在心上?我已与你说过,钟韶不是良配,你们的婚约迟早要解除的!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当着其他人的面儿说出这话来,苏墨顿时就皱了眉。她美眸微转,便见着一旁伺候的丫鬟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忍不住的惊诧。 苏墨见此心下微沉,她蹙着眉看向了长公主,反问道:阿韶向来待我以诚,阿娘何出此言? 这已不是长公主第一次提出反对的话了,不过上一回她的态度似乎还有松动的余地,今日却是格外的坚持。听了苏墨的话,长公主顿时道:待你以诚?她诚心何在?墨儿,你还是太单纯了,你可知她今日从你这里离开之后,又去了何处?! 苏墨摇摇头,自然不知。 于是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回道:她从这公主府出去,扭头就去了福王府! 福王府明澜郡主与河间郡公的纠葛,在这安阳城中随便拉个人出来,大抵都是知道的。苏墨见证过两人的初识,再加上她管着公主府的产业,与外界打交道的时候不少,当初萧文萱闹得沸沸扬扬时,她这个钟韶未婚妻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苏墨的心中也起了些波澜,不过与长公主料想的不同,她的神色依然算得上平静:我知道她所去为何,阿娘不必以此事激我。 长公主听得倒是一愣,下意识问道:她去寻那萧文萱作何?说完之后她又突然醒悟过来,顿时柳眉倒竖:她去寻萧文萱能作何?不过是哄好了你,想要再去哄个郡主回来,享齐人之福罢了。男儿多薄幸,阿娘见得多了,墨儿你切莫被那小子的花言巧语骗了! 可是阿娘,负心薄幸的是男儿,阿韶却是女子啊! 苏墨无奈的看了长公主一眼,没有解释更多。只是长公主也知她甚深,看到这个眼神她便知道,苏墨是没将她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了。 那个臭小子,几句花言巧语就把她女儿的心给骗走了?! 长公主看着苏墨简直有了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不过到底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不说舍不得动一个手指头了,真气起来还舍不得说句重话——她指着苏墨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没奈何,只好眼不见为净,把自己气走了,连晚膳也没顾得上吃。 **************************************************** 苏墨让人将晚膳送去了长公主的院子,然而听说去送饭的丫鬟连人带食盒都被赶出来了,长公主别说吃了,连看也没看那些饭菜一眼。 对此,苏墨也很无奈,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缘何对钟韶有那么多偏见,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她。不过经此一事,钟韶在她心中的形象恐怕更差了吧? 怀着满心的无奈,苏墨自去了小厨房洗手作羹汤,亲自给长公主做了几样小菜送去。这一回听说倒是送进去了,只不知长公主究竟有没有吃,不过想来公主殿下也是舍不得辜负女儿的一片心意吧。 清珞一直跟在苏墨身边,先是听了一场母女争执,又见着苏墨下令饭厅里她与长公主的谈话不许外传,然后再跟着苏墨去了小厨房帮忙,最后跟着她回了书房替她研磨。 长公主很忙,苏墨寻常也不得闲,整个公主府的产业庞大又繁杂,全部交托在了她的手中,每日里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不少。如今又恰逢月底,账本一摞摞的送来,哪怕只是挑拣着看,苏墨也得花上不少时日和精力。 好在苏墨向来聪颖,心算能力更是极强,寻常的账本她根本用不着算盘,看过一便能在心中算出答案。公主府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送来的账本向来仔细,根本不敢隐瞒糊弄。 清珞向来很佩服自家小姐的本事,不过今天却似有些不同,因为她难得看见她家小姐对着账本皱起了眉。于是忍了又忍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是账本有问题吗? 苏墨闻言却是一怔,她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抬手按了按额头道了句:没有。 不可攻略对象[GL]_54 于是清珞便明白了,不是账本有问题,而是小姐自己出了问题——或许是因为之前长公主那番话,让她有些心神不宁了。 钟韶和苏墨,清珞会站在哪边可想而知。见着苏墨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清珞心里顿时就对钟韶不满起来:小姐,您可是因为殿下的话,心里…… 没等清珞将话说完,苏墨便抬手打断了她:不是,你别瞎猜。 清珞见此却是更不满了,她皱着眉嘟囔道:小姐,您就是太心软!我看殿下说得没错,男儿多是负心薄幸,那人中午还在府中与您言笑晏晏,下午就跑去寻了别的女人!这般的迫不及待,哪里有什么理由,我看她就是花心,又看小姐你好欺负! 苏墨已经听长公主说了一通了,再不耐烦听清珞再说一回,哪怕她们都是好意。 摆摆手,苏墨打发人出去:行了,我都知道的,不必多言。清珞你出去一会儿吧,让我一个人在书房里静静。 清珞犹自有些不服气,可见着苏墨蹙眉坚持的模样,她也不敢违逆,只好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吱呀一声轻响,苏墨书房的房门被关上了。她向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叹口气,不禁喃喃道:阿韶啊阿韶,你可真是傻,走出这样一步棋,岂非是要让我身边的人都厌恶于你? 苏墨素来聪明,也没轻易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她知道钟韶是女子,能喜欢上自己大抵已经很不容易了,自然不会轻易再喜欢上旁的女子……就算会喜欢,也不会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和萧文萱九成九是清白的! 而萧文萱又是个敏感的人,苏墨还记得长公主从俞贵妃那里回来后对她说的话,也记得自己当时一闪而逝的想法,自然也就不难猜到钟韶此举为何了。 用萧文萱来拖延婚约,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办法——钟韶还是太稚嫩了,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他人。且不论今日她的目的达成与否,就算成功了,将来无论是萧文萱还是俞贵妃,只要她们之中有人改变了主意,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是一段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她与钟韶想要真正在一起不容易。且不论亲情的羁绊,以她们目前的处境而言,希望是不能交托给其他人的,旁人也承担不起这样的重托。她们只有彻底的成长,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最是稳妥! 一时的婚约算什么?既然动心了,要的就是长久的相守,而非只争朝夕。所以在此之前,需要成长的也不仅仅是尚且稚嫩的钟韶,还有她自己! 苏墨想着想着,便将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厚厚的一摞账本上。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比钟韶要更成熟一些,目光也更长远,她才不会斤斤计较的乱吃醋 第60章 东宫小聚 钟韶是不知,她的一时不慎给公主府带来了怎样的风波,又促使苏墨做下了何等决定。因为休沐日很快便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她便又不情不愿的入了宫。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钟韶仍旧摸不透太子的心思。他看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寻常待她也与其他人一视同仁,仿佛连徐先生猜测他有意拉拢都是毫无依据的。可她分明又能感觉到,在不经意间,太子的目光常常会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适如芒在背。 那仿佛随时都被窥视的感觉钟韶一点也不喜欢,可每次她都得若无其事的装作不知,然后小心翼翼的处理太子分配给她的各类文书。 再次踏入东宫时,钟韶只觉得一阵压抑,她拖拖拉拉的往太子的书房行去,却不料半路就被人拦下了。拦下她的是个相貌俊逸风姿卓然的青年,二十四五的年纪,拦下她后便是眉眼含笑,拱手为礼,看上去很是和气,却是这些天来除了韩亦之外,第二个拦下她的人。 钟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尤其在那青年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心中便是有了底,同样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闫中允,不知中允大人拦住在下可是有事? 中允乃是左春坊副职,正五品官,比钟韶的品阶要高上两级。但这并不是关键,毕竟钟韶有爵位在身,二品以下的官阶对于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关键是闫旭这个人,不仅是世家子弟为丞相嫡子,更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进士及第,又入过翰林院,有为太子讲学的资格,在京中颇有盛名! 闫旭闻言笑了笑,一脸坦然的说道:早听闻郡公入了东宫做太子舍人,奈何闫某前些时日事务缠身,因故未曾与郡公一见。今日难得在这路上遇见,闫某自然是想与郡公攀个交情了。 他笑着说了这番话,不显轻慢,也不会谄媚,兼之他身上似乎自有种亲和,让人无端觉得亲近。 旁人觉得优秀亲近的,钟韶便越发防备警惕。虽然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徐文锦吴长钧,还是萧文萱孙皓等人,都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甚至常常帮她,但这些人靠近她博取好感之后目的未明,她总还是需要防备些的。还有那反常的太子,徐先生也曾说过,可能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心里揣测着这是不是又一个系统宿主,钟韶面上倒是一派平静,同样谦逊笑道:钟韶无才无德,实在当不得闫大人如此看重。倒是闫大人,当年科举夺魁一时人杰,才是我等需要仰慕的。 闫旭听后哈哈一笑,没有寻常文人听了旁人夸赞后的故作谦虚,反倒很开心似的直爽道:我听闻郡公文武全才,前些时候还将韩亦那个愣头青教训了一顿,心中很是仰慕。既然郡公觉得闫某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钟韶听到这话头,感觉便有些不对了,不过还不待她心生防备,便听闫旭又道:既然你我都有心相交,自然该好好亲近亲近。闫大人这样的称呼实在太见外了,直接唤我的字子昱便是。 ……这话说得,跟那些系统宿主的套路真是一样一样的啊! 钟韶被搭讪得多了,听了闫旭的话心里简直毫无波澜,如果不是一直没有系统提示音响起,她都要肯定眼前这就是又一个攻略者了! 不过既然不能确定,钟韶也就不敢怠慢,免得再在东宫树敌。于是她勉强笑了笑,回应道:既然如此,子昱也别再称我郡公了,不过我尚未及冠,还未曾有字,子昱直接唤我名字便是。 闫旭听了便笑得更亲切了,他甚至抬手拍了拍钟韶的肩膀:既然如此,愚兄痴长几岁,不如便唤你一声贤弟吧。说完伸手欲要揽钟韶的肩膀,却是被她下意识的一闪身躲过了,他也不着恼,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手继续道:正巧,今日众人相约饮酒,贤弟也一起去吧。 他那热情的模样让钟韶有些吃不消,更何况饮酒什么的,钟韶是断然不敢的。于是她立马推辞道:这……饮酒我就不去了,我现下还得去殿下那里。而且不怕子昱笑话,我却是喝不得酒的,一杯酒下肚就得浑身起疹子,数日消退不得。 闫旭听了却是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饮不得酒我让人与你准备些茶水便是。再说要饮酒也不是在这大晌午,大伙儿也都有事忙呢。等到傍晚之后,闲下来了,众人才得机会一聚。他说着顿了顿,看了钟韶一眼又道:贤弟初入东宫没几日,前些天又颇为忙碌,想必你还未曾见过这东宫中的各位同僚吧?今日大伙儿也是难得有闲,正好都可以见上一见。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钟韶自然也就不好继续推辞了,更何况与众人见上一面也是必须的。于是她答应了下来,又有闫旭闲说了两句,便借着事务繁忙匆匆告辞了。 闫旭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却是微微低头一笑,喃喃自语道:倒真是个防备心重,拒人千里的性子。不过也还好,尚不算油滑,脸皮也还薄…… **************************************************** 今日的太子殿下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模样,不过今日的事务也确实如闫旭所说一般少了许多,所以能众人才都有了闲暇的时间可以聚会。 钟韶桌案上需要处理的文书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她也没问为何,向太子见过礼后便专心致志的处理起来。等到她将桌案上所有文书该批复的批复了,该驳回的驳回了,该拟条陈的也都拟好了条陈,时间也不过堪堪过了申时! 看一眼殿外阳光灿烂,钟韶心道:若是每日都是这般,倒是可以天天出宫回家了。 东宫属官也是外臣,虽然可以在东宫留宿,但若是赶得及每日出宫自然也是可以的。钟韶之前便没想过要在东宫留宿,奈何甫一入东宫便是事务繁忙,根本赶不及在宫门下匙前回去。 已经批阅完了吗?太子突然出声。 钟韶闻声忙回头看去,便见着萧乾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和朱笔,正靠在椅背上看她。那目光依然让人有些不适,于是她微微垂下了眼眸,回道:是,殿下。 接下来侧殿中却是静了半晌,直到钟韶忍不住再次抬眼看去,便见着萧乾正一手搭在一摞奏折上轻点,偶尔还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再给她加些工作? 抛开成见说句实话,萧乾其实是个颇为勤勉的储君,别看钟韶之前日日忙到天黑,但萧乾却从未有一日比她更早休息过。他每日处理的政务数量更不是钟韶可以比的,就比如今天,他桌案上的奏折文书起码是钟韶桌上的两倍,而且能呈到太子手中的,显然也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钟韶见着太子这般模样,不知怎的竟脱口问道:殿下可是还有事要交与臣处理? 说完这话钟韶就后悔了,她好不容易得了一日闲,还要主动给自己找事做,岂非是闲得慌?! 却不料萧乾听了这话更是笑看了,他看着钟韶摇摇头,目光中似有深意:孤案上这些奏折文书,可不是现在的你能看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55 一句话,说得钟韶后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她忙俯身行礼道:是臣逾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萧乾却并没有责怪她什么,只是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你不过是想替孤分忧罢了,何罪之有?行了,也没什么事了,既然你已经将事务处理完了,便先回去吧。 钟韶闻言赶紧告退了,直到走出侧殿的大门,她仍能感觉到背后正有一道视线紧紧的盯着她……一直等到她踏出殿门,拐过廊角,背后那道视线似乎才终于消失了。 太子究竟想做什么?!钟韶蹙着眉,有些烦躁的低喃了一句。 萧乾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甚至态度颇为冷淡,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仿佛都透着深意,钟韶想不明白,可却时刻有种被人觊觎的感觉。 正想着,冷不丁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的拍了一下。钟韶一惊之下抬手就扣住了肩上的那只手,那手的主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手腕一转就要挣开,却又被钟韶翻手再次扣住。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了一阵,直到钟韶抽空转身,才看清身后之人竟是一身戎装的韩亦。说来自从上次被打伤了脸之后,韩亦已经销声匿迹了好些时候了,这还是钟韶第三次看见他。 钟韶见着他就是眉头一蹙,然后抬手拍了拍自己肩膀,似有些不耐的问道:韩大人又有何事? 韩亦被钟韶那仿佛拍去污秽的动作气得不轻,不过比起之前的态度,终究少了许多轻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一脸不快的道:今晚小聚,子昱怕你找不到地方,让我看见你从殿下那里出来后,便直接带你过去。 既然早先已经答应,钟韶听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理理衣服就跟着韩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苦恼):总有人想刷我好感度,已经傻傻的分不清攻略者和原住民了…… 第61章 赶紧溜 钟韶是不怎么喜欢韩亦的,因为他为人做事太过莽撞,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不过认真说起来,这人却也值得结交,至少他比闫旭和太子更加坦诚。 东宫属官的小聚是太子特许的,有一处固定的花园院落,钟韶便是随着韩亦一路向着那边行去。途中她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倒是韩亦似乎并不记仇,自己在一旁替她解说了许多。 这样的小聚在东宫是惯例,韩亦说是很多年前萧乾提议的,那时他们一班人还在陪着萧乾读书习武,也未曾入驻东宫。到后来萧乾参政,做了太子,他们这一班人跟着入东宫做了属官,那小聚的习惯也仍旧未改,只是随着东宫属官的建制越发完善,参与小聚的人也就越发的多了。 既是惯例,钟韶便也放心了不少,听过韩亦的解说之后,她突然发现这个看似莽撞的人,其实也有细心的时候。他会说这些,不过是觉察到了她的紧张,说来与她宽心罢了。 钟韶沉默了半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韩亦道:我上次伤了你的脸,还让你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你还与我说这些,不记仇吗? 说起这个,韩亦还是一脸的不满,却是道:我与你比武,输赢自然是各凭本事,你下手虽然黑了点儿,但我也没破相,有什么好记恨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输得不服,等下找机会我们再比过! 钟韶看着韩亦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半晌才有些无力的问道:韩亦,大半夜的闯进人卧房,把人从床上逼起来打架,在你看来就只是比试吗?! 韩亦当初能选上皇子伴读,自然也是出身世家,只他家中多是武将,行事也就粗豪一些。不过即便如此,该知晓的礼仪他自然还是知道的,听了这话顿时目光有些闪烁,然后底气不足的解释道:谁叫你爽约了,我在小校场白等了你一天,当时真是一肚子火气…… 钟韶瞥了他一眼,淡淡提醒:我可没应约,是你自说自话罢了,怎能怪在我头上? 韩亦闻言气结,可回头想想当时自己似乎真有些自说自话,此时却是找不到话来反驳。于是他索性一摆手道:算了算了,反正那天晚上你也把我打了一顿,咱们就算两清了。不过今天你可逃不掉了,得与我好好比上一回,就算输,你也得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钟韶第一次与这样快言快语的人结交,意外的感觉还不错。不过她听了韩亦的话后还是挑了挑眉,问道:不是要小聚吗,哪里还有时间比试? 韩亦却是理所当然的道:就在小聚时比试啊,正好让众人做个见证。他说完又是一笑,抬手就往钟韶的肩膀上搭:有好处的,我在这群人里武艺是最好的,你若是赢了我,整个东宫的武官就没人敢去寻你的晦气。 钟韶抬手就把韩亦的胳膊挡了回去:这算什么好处?我可是文官,而且本来也没有武官来寻我的晦气。她说完看了韩亦一眼,却是又问道:这小聚到底是做什么的,怎的还可以比武吗?! 勾肩搭背在韩亦看来是亲近的表现,钟韶拒绝了,他顿时有些悻悻,低声嘀咕了一句:和子昱一样,臭毛病真多,还不让碰了!嘀咕完却也回答了钟韶的话:小聚就是聚聚,能做什么?聊聊天,喝喝酒,喝多了有人吟诗作对,也有撸起袖子干架的,只要不把院子拆了,也没人管。 这可以说是相当的随意了,钟韶听后也就更放心了几分。她想了想,又问道:我是初入东宫,与众人尚未见过,他们……不会为难我吧? 韩亦闻言将钟韶上下打量了一回,想了想却是道:难说。不过小聚上的为难也算不上什么为难,顶多是想方设法灌你几杯酒,你来者不拒都喝了也就是了。 钟韶一听,嘴角就抽了,心说:就以她这酒量,连果酒桃花酒都撑不住,真要来者不拒的喝,怕是不出三杯她就能趴桌子底下去! 韩亦似乎秒懂了钟韶的表情,他一脸坏笑的凑上去:怎么?你酒量不行? 钟韶叹口气,故作无奈的看着他: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长疹子,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好全。子昱晌午与我说,我去了可以喝茶的。 韩亦却是摇摇头道:子昱虽然官职高,但小聚时那些人可不一定听他的。他说完冲着钟韶眨眨眼,笑道:来,叫声大哥,我便替你挡酒如何? 钟韶盯着韩亦打量了片刻,便见眼前这人身高体壮,眉目英挺,五官亦是轮廓分明,看年纪却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反正肯定比她年长,于是钟韶毫无压力的开口便喊了一声:韩大哥。 韩亦倒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钟韶这么干脆,毕竟那些像闫旭那些文人可都矫情得很。不过一愣之后他也干脆的点点头,然后拍着钟韶的肩膀笑道:行,今晚的酒都交给我了。 **************************************************** 大包大揽的结果,就是被灌趴在了桌子底下。 韩亦的酒量其实不错,然而时下别说武者,就是文人也没几个酒量不好的。众人相聚饮酒,用的并不是酒杯酒盅,在很多人看来,那是女子饮酒的器具,他们用的是宽大的酒爵,满饮一爵便当得三五杯了。小聚时不拘礼仪,自然也没人遵守什么三爵为限,韩亦被人灌醉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钟韶看了看一旁地上被随意放置的空酒坛,只觉得心惊胆战。 闫旭早间的承诺根本没什么用处,她随着韩亦到的时候,小聚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东宫的属官人数极多,有品级的便是数十,此刻熙熙攘攘齐聚一堂却也极是热闹。有人惧于钟韶的身份背景,不敢造次,自然也就有人无所畏惧,端着酒爵就上来了。 喝茶什么的,在这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还好有韩亦顶上了,否则钟韶只怕当场就得被那阵仗吓得落荒而逃。不过现在韩亦也喝倒了,钟韶更不敢多留,她趁着还没人找上来,赶紧寻了闫旭就准备告辞。 闫旭却是劝道:时候尚早,人都还未到齐,你现在便走,实在有些失礼。 话是没错,却让人觉得带着胁迫和咄咄逼人。 钟韶很不喜欢如此,她皱了皱眉道:我是真不能饮酒,而且如今韩大人替我挡酒都已经醉倒了,我想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些送韩大人回去。 闫旭看了看钟韶,倒是不怀疑她不能饮酒的话,因为哪怕未曾饮酒,只是被这满院子的酒气一熏,钟韶的面颊上都染上了些红晕。强人所难自会招人憎恶,这并不符合闫旭的初衷,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准备答应下来,只是还未出口,便听院子里有人喊道:殿下来了! 太子偶尔也会出现在小聚上,这是韩亦之前便与钟韶说过的,然而听到他来了,钟韶还是免不得有些诧异——今日明明还剩下那么多的奏折需要批阅,太子怎的还有空闲来此?! 闫旭听到太子来了,倒是看了钟韶一眼,原本到嘴边的话也是一转:殿下来了,咱们还是去拜会一番吧。 此时穿着一身杏黄色太子常服的萧乾已经被围上去的人淹没了,钟韶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觉敬谢不敏。好在闫旭也没有一定要拉着她过去,见她似乎迟疑,便自己向着太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闫旭离开,钟韶只是略一迟疑,便扶起醉倒的韩亦,赶紧溜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56 等到闫旭凑到太子身边时,围在他周围的人已经散了不少,他们大多也只是见着太子到了前来拜会的。毕竟都是东宫的属官,很多人更是从萧乾成为太子之前便跟随在侧的,要见他一面也不是难事,而太子也从不喜欢旁人的阿谀奉承。 闫旭来到萧乾身边后就抬手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殿下今日怎的来了? 萧乾的目光在小院里一扫,轻易便发现了钟韶正扶着韩亦往院子外走,他没有回答,只是冲着钟韶的方向微微一扬下巴:韩亦何时与钟韶这般熟悉了? 闫旭闻言也扭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两人的衣角消失在院门处。他也没料到钟韶真敢晾着太子自己跑了,见此不禁抽了抽嘴角,却是答道:许是不打不相识吧,上一回韩亦大半夜跑去找钟韶切磋,结果被人直接从房里扔出来了,脸上的伤才养好。 萧乾倒是没有多问或者怪罪的样子,只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闫旭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钟韶? 萧乾斜眼瞥了他一眼,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呢? 可是殿下,朝野之中那么多能人异士,您就算是礼贤下士,又何曾在谁身上费过这般心思?!难道真因为钟韶是俞贵妃的养子,所以您想借她的手做些什么?可如此一来,人又哪里能留得住?再或者只当她是颗棋子的话,就更不必费那么多心思了。而且现在人都跑了,还不生气…… 闫旭第一次觉得,他有些看不懂萧乾的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那么多人问了,我就剧透一点,太子不是重生的 第62章 真切的情绪 钟韶扶着韩亦就溜了,旁人与她并不相熟,又见她扶着的韩亦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自然也就没有拦。不过走出院子时钟韶还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道视线投注而来,虽没有回头,但她心里隐约觉得,应当就是刚刚来到的太子无疑了。 在太子亲临初至,还未拜会的前提下就离场,这实在是很失礼的一件事。若是太子有意追究,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过,不过钟韶觉得对方大抵是不会深究的,事实上太子之后也确实没提过。 然而小聚之后,钟韶却陡然发现,只是一个休沐日过去,这东宫仿佛就不是之前那个东宫了——休沐之前,钟韶日日忙碌不停,案几上的公文似乎就没有处理完的时候。休沐之后,钟韶却是一日比一日闲,有一次甚至是晌午就把事务处理完了,半个下午无所事事。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难理解,一个国家,哪里有了天灾人祸,哪里生了什么变故,当权者自然就要忙碌些。与之相反,若是整个国家都是一派的风平浪静,当权者自然也就清闲了些。不过让钟韶觉得奇怪的是,她之前也一直上朝听政,却并未听说有什么事发生,那么太子怎就忙成了那样呢? 这个问题钟韶暂时是找不到人问了。太子那里她自然不敢问,闫旭一脸算计的模样她也不能问,至于如今东宫中唯一与她有了些交情的韩亦,却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官,自然也问不到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东宫的人闲下来之后,真能折腾! 也不知是太子对手下这般人太过放纵,还是东宫这些人年纪太轻,所以活跃异常。继那次的小聚之后,东宫陆陆续续又有了不少活动,骑马射箭、赏花赛诗,这群人在东宫里简直玩出了新花样,甚至让钟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韩亦倒是与钟韶说过,太子殿下曾言:张弛有度,忙时自当尽心竭力,有闲了自然也就不必太过拘束了。更何况劳逸结合,休息玩乐过了,之后才能将心思更好的投入到政务中去。 钟韶听后忍不住吐槽:殿下难道就不怕这些人的心玩野了,一心只想着玩乐吗?! 韩亦便笑:那样的人,在东宫可是留不下的。 于是乎,东宫这些人便彻底的贯彻了太子的话,一有空闲便闲不住,就算只在东宫这片地方拘着,也能让他们想方设法的找到乐子。 至于事情少了就可以早点出宫回家什么的,大抵除了钟韶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心思了。毕竟能在东宫留下的也都是人精,谁都知道人脉的要紧,而眼前这一群都是太子的班底,来日在朝中肯定大有作为,能结交自然是没人愿意放过机会,更何况这些活动太子偶尔也会来。 钟韶至今还未下定决心要借太子的势——太子心思难测,他的势可不好借——所以对于这些活动她并不十分热衷。然而人总不能太过特立独行,那样除了被孤立之外全无好处,所以钟韶偶尔也会被韩亦或者闫旭拉去参加活动。 这一日,钟韶便又被韩亦拉走了,只是这一回没有去花园,也没有去校场,而是被另带去了一片空旷的场地。她举目四顾,便见这场地地面平整宽阔,场外三面竖着矮墙,也不知是何用处。 这地方钟韶没来过,也不知是要做什么,不过她还未开口询问,便见一群侍卫牵着马过来了。于是钟韶开口问韩亦道:今日是要赛马吗?可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在校场? 韩亦却是摇摇头,笑道:不是赛马,是击鞠,你可玩过? 击鞠便是马球,这运动在如今并不算兴盛。因为早前百年战乱,梁国建国也不过是短短数十年,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而击鞠需要马匹,寻常人家是养不起的,也没有那个精力来玩乐。于是这项活动便成了贵族们专属的,只是却不十分受到青睐,钟韶也只见人玩过一两回,自己根本没上场试过。 钟韶看了一眼被侍卫们牵过来的马匹,却见每一匹都是皮毛油亮膘肥体壮的好马,看着便让人想要骑上试试。然而她并不喜欢这种可能会有冲撞的运动,于是坦诚的摇了摇头道:未曾。之前只见着旁人玩过一两回,我却是没试过的。 韩亦便道:那倒是可惜了。今日却不是我们想要玩,是三皇子那边要来与我们比试。殿下和三皇子届时都会上场,你既不会,只怕便不能上场了。 三皇子?!殿下与他关系很好吗?!钟韶不禁疑惑。 韩亦听问却是嗤笑了一声,答道:这个你不必理会,只是那位殿下还有些拎不清,所以时不时会来找点事儿。不过咱们殿下不计较,有空了也会陪他玩玩罢了。 三皇子是淑妃所出,论起出身来其实比太子还要好上一些。早些年萧乾还未参政时,这兄弟几个差不多也都是一路货色,他也并未表现得比三皇子优异了。于是在他封了太子之后,三皇子理所当然是不服气的,只觉他是仗着年长才得了储位,自然也就时时针对了。 到如今,承平帝不想管事,大权已经落入了太子手中,他的地位稳固无比,自然不在意这个没事儿就蹦跶两下的兄弟。更何况三皇子虽然品性不佳还喜欢蹦跶,但在太子面前倒也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像在击鞠时挑衅找场子这种事,太子又怎会放在心上? 玩玩就玩玩呗,更何况萧乾自觉时间紧迫,也没那功夫再去招惹三皇子背后的外家势力。 钟韶转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些,于是便又将刚记在心中的三皇子这号人物剔除了。不用上场,她倒是乐得自在:既然如此,不用上场也好,免得到时候吃灰。 韩亦闻言便翻了个白眼,然后随手往前方的场地一指道:还吃灰呢,你当这里是哪里?这球场都是洒过油的,哪里能扬得起尘来?! 钟韶随着韩亦所指一看,果然见着那球场地面上的土地颜色较深,与外面不同。这么大片地方居然能用油浇一遍……她看得暗自一呲牙,只觉这皇宫里的人果然穷奢极欲。 **************************************************** 穿着一身赤红劲装,拎着一根偃月头球杖,钟韶驾马踏入球场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说好的不会就不上场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东宫那么多人,别说都不会击鞠啊,就算都不会,为什么偏偏就选上了她?! 钟韶自然知道,还是太子的缘故,其实就算太子不说,到如今东宫的人大多也都知道太子对钟韶的特别了。于是有些人开始对钟韶敬而远之,有些人开始试着大献殷勤,也有些人却是愈发看她不顺眼了……东宫的水越发的浑了,也让她越发看不明白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看一眼前方同样穿着赤红劲装的太子,钟韶不禁再次开口说道:殿下,我真的没试过击鞠,万一拖累了大家,输了…… 没等钟韶说完,太子便回头打断了她的话:输了便输了,不过是一颗夜明珠,孤还是输得起的。 ……钟韶看了看对面穿着白色劲装的三皇子,简直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挑衅太子,不是去夺储位,而是打马球?!打就打吧,赌注居然还只是一颗夜明珠,输赢对太子来说都是玩儿!你怎么就不能出息一点,拿储位之类当赌注不好吗?起码那样的话太子就不会这么随意了! 当然,吐槽归吐槽,储位什么的,想也不可能拿来当赌注,除非承平帝和他这些儿子都疯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看来,承平帝能选了萧乾做太子,也算有远见了,否则换了三皇子的话,只怕江山都是迟早要给他玩完的。 钟韶无可奈何的上了场,打算一会儿看情形浑水摸鱼,来个出工不出力。 开球前三皇子打马走了过来,他的排行虽然不低,却足足比太子小了七八岁,如今看着还很是面嫩。皇家的皇子公主里就没有长得丑的,三皇子自然也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只是他的眼神却总是闪烁不定,看人时让人无端的不舒服,一看便是个心术不正的人。 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那些荒唐传闻,钟韶看过三皇子一眼之后,便有些嫌恶的将目光移开了。三皇子却是到了近前,照例对着太子大放厥词,那些话不仅钟韶听得无语,东宫的人也早就听腻味了,一个个的望天看地,漫不经心。 不可攻略对象[GL]_57 三皇子很快就被东宫这些人的态度激怒了,他突然抬起球杖往前一指,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到了钟韶身上。他并不认识她,所以立时便不屑的嗤笑道:东宫这是没人了吗?这般柔弱的小子也上了场,皇兄是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她了? 太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却是淡淡道:你以为呢?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太子口中说出,却仿佛自带居高临下的挑衅效果。 三皇子顿时就气炸了,不过这一回他也没再逞口舌之厉,一扯缰绳就往回走,同时嚷道:开球开球,本殿下要弄死那小子! 这并不仅仅是一句口舌之快,开场之后钟韶果然就遭到了重点照顾。击鞠本来就是个幌子,三皇子来这里就是给太子找不痛快的,开场之后去追球的人不多,全场二十来骑,竟是有大半都凑到了钟韶身边来,尤其三皇子还亲自上阵,总是拿着球杖往她马腿上敲。 面对这无妄之灾,钟韶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不过她自然也不能站着挨打,毕竟这场上这么多人马,万一坠马再被人踩上一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钟韶的骑术是经过吴长钧多年调.教的,比起这些人来自是极佳。她驾着马左冲右突,又用球杖挡去了旁人对马腿的攻击,折腾半晌之后终于还是从包围圈里跑了出来,然后没等松口气,她便见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金色圆球滚到了她的马蹄边。 ……这是还要打球吗?我觉得我还是退场比较安全啊! 钟韶已经心生退意,却听不远处韩亦喊道:钟韶,把球打给我。 原来还是有人在打球的吗?钟韶听了韩亦的喊声倒是没有迟疑,顺手举起球杖就将那圆球打了出去。可之后没等她继续骑马往场边跑,便听太子在一旁突然喊道:小心! 在此之前,钟韶并没有注意到太子是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不过听到这一声小心之后,钟韶还是下意识的拉紧了缰绳。然而根本不等她做些什么,一匹马便直接冲撞过来了,气势汹汹的仿佛要将她连人带马的直接撞倒。 人仰马翻可不是玩笑,轻则受伤,重则殒命! 钟韶瞬间做出反应,脚下脱出马镫,同时扔下球杖手往马鞍上一撑,整个人便脱离了马背轻飘飘的向后落去——这仍是有风险的,因为她并没有时间关注后面有没有人马疾驰,若是有,她撞上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过总比直接被撞翻在地要好一些,也多一些应变的机会。 让钟韶没想到的是,她后面真的有人,而且正是刚才出声提醒她的太子! 太子原本离钟韶很近,见她跳了马还扔了球杖伸出手臂,似乎是想接住她。可惜没等他完成英雄救美的壮举,他驾着的马儿便已经被前面人仰马翻的变故惊着了,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倒是把毫无准备的太子给掀翻了下去。 钟韶听到身后动静,也察觉到脑后有劲风袭来,顿时一扭身避过了太子坐骑的马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赤红,没多想便在众人的惊呼中顺手一捞,竟是将坠马的太子给拉住了。 两人避开了惊马在地上滚了两圈,看着很是狼狈,但好在并没有受伤。 钟韶站起身,同时将方才救下的人也一并拉了起来,然后在一片吵嚷中,周围瞬间一群人涌了上来……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之前拉住的人竟然是太子,于是赶紧便松了手顺便告罪。 然而过了半晌,钟韶的告罪并没有没有得到回应,周围其他人的询问同样没有得到回答。太子只是任由其他人替他拍打衣服,检查身体,竟是异常的沉默,也让人异常的忧心——太子受伤可不是小事,三皇子等人必受重罚不说,东宫这些人想来也要受挂落。 钟韶心里暗叫倒霉,终于还是没等太子回应就偷偷抬头看了一对上太子看过来的视线。然后第一次,她在太子的眼中看到了一系列真切的情绪:看着三皇子等人时的阴郁、一闪而过的羞恼、还有最后看向自己时的……势在必得?! 心里莫名打了个突,钟韶赶紧收回了目光,心却沉得厉害——如果她刚才没看错,太子看着她的目光,可实在不像是上位者在看下臣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耐烦写太子了,想写小姐姐╮(╯_╰)╭ 第63章 初次登门 被那一眼中所泄露的情绪所慑,钟韶当晚趁着宫门未下匙便带着小山出宫回家了,接着便借着坠马的事告了病假,一连数日都未曾再入宫。 告假自然不是长久之计,钟韶所需要的,是趁着这几日的光景寻个妥帖的法子才好。于是她一面向宫中的俞贵妃递了信,一面再次去寻了徐文锦问策。 你说什么?太子可能知道你的身份了?他怎么知道的?!徐文锦表现得很诧异,但钟韶却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与之匹配的真实目光。 钟韶自然知道,徐文锦至今仍旧怀疑太子也和他一般是系统宿主,他们这一类人早就知道一切,知晓她女子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钟韶与太子相处了这么久,却是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系统的声音,而且相较于太子,她甚至觉得闫旭的套路更加熟悉一些…… 无法确定的事暂且抛去不提,钟韶也选择性的无视了徐文锦那不够真实的诧异,她微蹙起了眉,说道:太子看我的眼神不对,我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只是怀疑?他虽然没有挑破的意思,可如果继续下去,我在东宫久留就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了。 徐文锦听了这话倒是点点头:东宫那地方,从一开始就不适合你。对于旁人来说,成为太子心腹自然是前途无量的好事,但你这般身份,入了东宫只能是左右为难,哪边都讨不了好。只是如今你方才出仕,入东宫又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想要脱身却是不易。 这也正是让钟韶为难的地方,她方才出仕,这官也不是说不做就能不做的。如今也只能是将希望寄托于俞贵妃了,毕竟她的话对于承平帝来说还是有些分量的。 钟韶便是道:我已经让敛秋向宫里传消息了,我身份的秘密非同小可,阿娘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不过话说回来,太子如今几乎是总览朝政,他若是盯上了我,我想要避开他恐怕也是不易。 其实徐文锦听了钟韶的话之后,心中便有九成肯定那变得奇怪的太子是同道中人了。因为他的目标太明确,而他的攻略路线似乎也非常寻常——如萧文萱一般,他也是想要通过爱情路线攻略钟韶,甚至比起萧文萱来,他还占了更多的优势,毕竟帝王的独宠向来都很能打动女人的心。 徐文锦看了一眼钟韶,心里突然有些好奇,便问道:其实太子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吧,阿韶为何如此排斥他?我听闻太子这些年也是洁身自好,更何况他相貌也算俊美,才干也堪造就,若是真喜欢上你了,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心动? 要知道,就算是之前萧文萱穷追猛打,以至于好感度狂掉,但钟韶对于她的态度都还算温和,至少没有这般直白的排斥和厌恶!难道说,书中她与苏墨的那些隐约暧昧并不仅仅是暧昧,实际上她们互相喜欢了,更有甚者,钟韶天生就是弯的?! 攻略迟迟没有进度,徐文锦闲得久了,也开始有了探究的心——哪怕他探究的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但在目前看,钟韶就是个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也会有喜怒哀乐,自然也就算得上真实。 钟韶并未察觉徐文锦那些探究的小心思,听了他的话,她只是皱着眉道:我以为先生是知道的,我不喜欢旁人的窥探和觊觎,太子一开始目的性就太明确了。而且,我并未在他的眼中看出多少喜爱,反倒是有着满满的算计和占有。 强势霸道类的男人或许会有女人喜欢,但绝不是钟韶的菜! 徐文锦看着钟韶此刻颇为冷淡的侧脸,轻易的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然后在心中默默的为太子点了根蜡。只是此刻的他还没有想明白,太子这个身份的好处,不仅仅是有利于强取豪夺,更可以礼贤下士,对于有才能又有野心的人来说,他天然就居于有利地位。 两人将话题扯得有些远了,钟韶对太子全无兴趣,于是又将话题扯了回来:不说太子了,先生以为,我如今当如何是好? 徐文锦想了片刻,叹口气,继而无奈道:就如你之前所言,如今朝政皆在太子手中,你既出仕为官,就必然避不过他。他说着一顿,目光微微一闪,语气却仍旧平淡:要我说,除非你外调,或者太子遭遇不测,否则这局面恐怕难改。 外调显然是不现实的,俞贵妃都等不及让钟韶提前出仕了,自然不可能放任她离开安阳这个权力中心。至于太子遭遇不测什么的……徐文锦也是真敢说,可太子深居宫中,身边时时刻刻都不缺保护的人,哪里就有机会遭遇什么不测了?! 钟韶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为今之计,也只能看看俞贵妃那边有没有什么对策了。 **************************************************** 钟韶没有等来俞贵妃的对策,倒是先等来了前来探病的苏墨。 那一日击鞠发生的事,这几日已经传遍了后宫前朝,不仅因为太子并未下令禁言,更因为那之后太子第一次严惩了三皇子,如今更在朝堂上打压起了三皇子外家一系! 承平帝子嗣不丰,一共也不过四位皇子,每一个的外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也是因此,当初俞贵妃为了救驾挡刀伤了身子,他想要过继一个子嗣给她也是无法,这才有了钟韶存在。 之前萧乾封了太子,又得了理政的权利,各皇子的外家自然蛰伏。他们没碍着太子收拢权势,太子自然也就没急着动他们,反倒和权势更甚的俞贵妃长公主一系先对上了。只这一回他确是恼了,于是大刀阔斧的开始打压三皇子外家一系,在朝中也是闹得动静颇大。 对此,长公主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苏墨得了消息之后,却是更担心坠马的钟韶。更何况钟韶还借故告了病假,几日都未曾现身人前,谁也不知道她伤得如何了。 苏墨得到消息后在家等了两日,结果却没有得到钟韶派人来传话,于是心中难免不安——她又一次违逆了长公主的意思,只带着清珞就亲自登门了。 说来这还是苏墨第一次来郡公府,这三年来,却全都是钟韶主动往她身边凑的。无论公主府还是国公府,钟韶都已经跑得再熟悉不过了,连两府中的仆从都全认得她。 不可攻略对象[GL]_58 倒是郡公府的门房并不认得苏墨,清珞叫门报出身份之后,那门房还盯着苏墨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是掩不住的诧异和好奇。 清珞见状板着脸斥责了一句,那门房才似回了神,忙将人请进了府,然后匆匆忙忙跑去通报了。 小姐,这郡公府的人可真没有规矩。清珞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苏墨听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另一个引路的小厮慢慢的往里走着——其实订婚数载,女方未曾登门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更不会显得失礼,但大抵是因为钟韶这些年跑得太勤快了,乍然见到郡公府门房看着自己时那诧异的目光,苏墨心里竟是有几分不自在。 主仆二人尚未到得前厅,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而来。苏墨停下了脚步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未等片刻,便见着钟韶拎着袍角出现在了眼前。 她显然是得到消息后就跑来的,虽然脸不红气不喘,但拎着袍角的模样却也有几分失礼和狼狈。只是见着苏墨,她便是满脸喜色的问道:阿墨怎么突然来了? 苏墨没急着回话,倒是眸光微转,先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却见眼前这人面色红润健康,漆黑的眼眸中更是神采奕奕,而且能在得到消息后就一路狂奔而来,身体上显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她放心了不少,这才开口答道:听闻阿韶坠马,我又岂能不来? 说这话时,苏墨语气淡淡,但钟韶却似乎从中听出了些许责怪。 苏墨向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她很少对人表示责怪,因此钟韶顿时就有些慌了。她忙解释道:不是,阿墨你听我解释,那只是意外,我也没有坠马,只是跳马而已,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的…… 说着这话,钟韶还真在原地蹦跶了两下,看得清珞扭头掩嘴轻笑,之前领路的小厮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么久以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少年老成的模样,哪里想到她还能这般幼稚?! 钟韶看了两人的反应,脸上也有些烧,不过再看向苏墨,却见她依然神色淡淡,显然这事儿还没揭过去。于是她扭捏了一下,还是低下头道:对不起阿墨,害你担心了,我下次会小心的。 苏墨这才开了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韶应当谨记,切莫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了。她说完略一顿,又道:不过这回是太子相邀,我也知你推脱不得,便不说什么了。 钟韶这才松了口气,她重新扬起了笑脸:我记着了,怎好总是劳阿墨担心。 苏墨于是不再说什么,也没提她称病之后忘记往公主府传话的事,再次迈步道:走吧,我第一次来你家,你带我四处看看如何? 钟韶忙应了声好,一时很想上前去牵苏墨的手。可惜身边还有旁人在,她不好表现得太过亲密失礼,也只得暂时歇了心思走去前面领路。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信誓旦旦的蹦跶):我真的没事,我不仅能跑,还能跳呢! 苏墨(扶额、无奈、宠溺):傻样儿…… 第64章 机会 钟韶的郡公府其实不是很大,也并不精致奢华,因为这里原本就只是俞贵妃临时置办来的宅邸改造的,自然比不上御赐的公主府,也比不上传承了几代的国公府。 两人结伴在府中简单的走了走,最后在风光尚算不错的水榭停了下来。等到丫鬟在水榭中摆上了瓜果茶点,钟韶便将跟着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苏墨也同样将清珞远远地打发了出去。 苏墨这一趟来,自然是为了探病,但在见到过钟韶毫发无损之后,她显然也有不少话想要问钟韶,只是之前身边一直都跟着人,谈话显然有些不便。而这些无需她言明,钟韶便已经心领神会了,于是她找了这么个地方,打发走了身边的人,也方便两人说话。 此时未及入夏,水榭外的池塘里原本是种了荷花的,这时却还未到花期,半个花骨朵也看不见,倒是荷叶已经层层叠叠的铺展开了,看上去一片碧绿,倒也别有一番风光。 有风吹过,在水面荷叶上划开一片涟漪,那轻柔的风吹在脸上却也让人心情舒畅。 钟韶随意的在果盘里拿了个果子递给苏墨,笑道:现在也没有旁人在了,我们也可以好好的说说话了。说完这句,她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又道:我想阿墨肯定想问,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受伤,还要装病告病假吧? 苏墨接过了果子,却并没有吃的意思,只是拿在手中。她也不矫情,听了钟韶的话后便坦然的点了点头,说道:郡公府闭门谢客多日,宫中还有那样的消息传来,我是以为你真的受了伤的。 事实上不仅苏墨以为钟韶受了伤,太子也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钟韶那日若无其事的出宫都是在强撑……以至于这些天郡公府中还收到了太子的不少赏赐,其中多是药材。旁人见此,自然也就真信了钟韶受伤的事,甚至还有传闻说她伤重不起,也是因此吓着了苏墨。 谈及这些,钟韶的脸上轻松不再,她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继而将那一日在东宫发生的事全都说给苏墨听了。对于苏墨,她更加信任,所以说得甚至比对徐文锦说得更为详尽,末了她甚至皱着眉头叹道:太子看我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臣子,倒有一种看着猎物或者所有物的感觉。 系统宿主的事钟韶还没有与苏墨说过,她也不是不想说或者有心隐瞒,只是不知从何说起罢了。更何况这事儿听着便有些怪力乱神,也不知苏墨能不能接受。 没了这些干扰,苏墨的思路倒是与钟韶、徐文锦她们略有不同,她想了想道:我与太子的接触不多,但听阿娘说,他在朝中一直表现得颇为强势,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收拢权柄。他的心思难测,但我却并不觉得他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甚至你无意中看到的那些情绪继而产生的猜测,我也觉得并不一定真实。至少相对于情爱,我想他会更在乎权利,而你的身份注定不是他可以倾心的人。 这些钟韶当然也都知道,只是有了系统宿主这种无法言明的诡异存在,原本不可能的事,或许也成为了可能。因为除了权力之外,攻略者们也有其他人无法理解的利益牵扯,甚至比起在此间的权力,徐文锦他们显然更在意那个什么好感度。 苏墨并不知道这些,所以她继续道:至于阿韶你觉得太子看你像是在看猎物,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你的身份决定了你很有可能成为贵妃一系权力的继承者,太子若是想要收拢权柄,直接收服了你自然要比一个个收拢你手下人来得容易。他知道你的身份,利用情爱来控制你,是最省事的方法。但如果他不知道,他也完全可以做出一副明君之相,将你带在身边,然后潜移默化的影响你收服你。 虽然苏墨说得很有道理,但钟韶听了却还是忍不住吐槽道:这样说来的话,这两样手段太子用得可都不怎么样啊。我一点也没觉得他有哪里值得喜欢的,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我折服。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当名士得遇贤君,自然就会被吸引继而折服。太子或许算不得最贤明的,但有他的父兄在一旁做对比,自然也就变得众望所归了,更何况他也远不是个草包——如今也不知有多少人都盼着他早日上位,开创一个名留青史的太平盛世! 至于利用情爱什么的,钟韶和苏墨或许不明白,但如果换做萧文萱之流细细分析过太子的作为之后就能明白,他肯定是被霸道皇帝爱上我这类的小说影响颇深。只是可惜,套路还没正式开始,他就被女主角看透并且厌恶了,所以注定是不能成功的。 不过无论如何,钟韶她们都一致认定,太子把她弄进东宫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就心怀叵测。这并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钟韶这些天也是愁眉不展,直到苏墨今日来了,她才又露出了开心的模样。 分析的话不必说得更多,苏墨于是问道:阿韶这些天待在府中,可是想到什么对策了? 钟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未曾。太子掌管朝政,我就算是离了东宫,也是避不开他的。徐先生说,为今之计,要么我自请外调,要么太子遭遇不测,否则不可解局。她说完看了苏墨一眼,又道:阿墨你应当也知道,如今这局势,我是没办法辞官,也无法外调的。 苏墨听完之后,却是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她突然抬起头看着钟韶,一双美眸之中光芒流转:自请外调是不可行,不过暂时离开这个漩涡也不是没有办法,之后或许更有转机。 钟韶闻言一怔,正欲开口询问,便听苏墨已经继续道:阿韶,你这病假可不能继续了,明日起就去早朝吧。若我所料不差,这三两日间,应当就有机会来了。 **************************************************** 苏墨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并没有告诉钟韶所谓的机会到底是什么,不过对于她的话,钟韶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于是在送别苏墨之后的第二日,她便销假继续上朝了。 事情倒是一如苏墨所料,钟韶重新上朝后的第三天,她便发现了这个机会——苏州刺史被人参奏,以权谋私,怀有异心,擅截贡品! 这三条罪状,每一条都可以是死罪,尤其是怀有异心和擅截贡品,更是挑动了不少人的神经。异心什么的就不是说了,贡品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动的。要知道,承平帝登基之后无心朝政,最爱的便是吃喝玩乐,各地每年上贡的贡品他或许不一定放在眼里,却绝不会容许旁人染指! 几乎是刚听到这罪状,承平帝便是勃然大怒,然而苏州刺史在朝中却似乎颇有些人脉势力。有人突然参奏了他,居然也有人立刻不遗余力的保他,结果就定罪证据是否充足这个问题,两方人马吵了个人仰马翻,但说来说去却也都没有个定论。 承平帝被吵得头都疼了,最后也顾不上生气不生气了,只道要人详查。 要详查,自然不能等苏州那边自己查,而是需要京中派人前往。往日里这种事也就是大理寺派个人去查便是了,但今日这朝中已然闹了个沸沸扬扬,众臣很快便又就派谁去这个问题争吵了起来。 钟韶默默的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心里多少便有了数。 显然,这争吵的是两方势力,一方与苏州刺史是一派的,另一方则是敌对。苏州刺史一系的人马不一定是想要保下他,但却一定不能让他牵扯上旁人,但敌对一派的目的显然恰恰相反。很多时候派系之中关系细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关乎切身利益的事,自然没人能够轻易松口了。 因着此时争吵的大多都是些品阶并不太高的官员,钟韶对他们知之甚少,也不十分明白他们各自的派系。不过隐约间似乎也见着了一两个颇为眼熟的,想了想,似乎是太子一系的人。 不可攻略对象[GL]_59 朝中的派系之争,在很多时候都是十分凶险的,搅和进去没什么好处。此事无关钟韶的利益,她本可以作壁上观,但钟韶自信没有领会错苏墨的意思,更不觉得苏墨会害她,于是略一踌躇,竟是在双方争的热火朝天时,突然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请前往苏州调查此事。 意外的,钟韶刚一站出来,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两方人马突然就沉寂了。同一时间,不知有多少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整个宣政殿上一时间也是静得出奇。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钟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心中惴惴。 大殿里静成了一片,前方高坐在龙椅上的承平帝一时间也没有开口,所有人似乎都在等他的回复,然而承平帝一开口,却是问:你是何人? 大殿之中又是一片哑然,钟韶只好道:臣,河间郡公,钟韶。 承平帝似乎又喃喃自语了两句,旁人因为离得远未曾听见,耳力甚好的钟韶却是听见他在低语:河间郡公又是哪个? ……好吧,这爵位来得太随意了,所以连皇帝自己都忘记了啊。 好在一旁伺候的内侍总管还算称职,他俯下身小声的在承平帝耳边解释了几句,承平帝这才露出了些恍然的神色。他又看了钟韶两眼,倒是点了点头自语道:确是与爱妃有几分相似。 想明白钟韶的身份过后,承平帝轻咳一声,又恢复了正经威严的模样——虽然这份威严看着就是虚架子——他的目光在殿下众人身上扫过,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殿下一派寂静,刚还吵得跟乌眼鸡似得两方人马此刻却都闭嘴不言了。他们彼此互望着,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什么来,然而他们能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只有和自己眼中一样的茫然和犹豫。 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殿前站着的太子,然而太子并没有什么示意,他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钟韶,眼中带着些若有所思。 争吵的大臣们没有得到指示,于是不再有反对的声音,承平帝便随意的挥了挥手,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文锦和钟韶都以为太子在走bg攻略路线,但其实他用的是两手攻略(当然,这一回没什么用了)。士为知己者死,前世就是他坑了钟韶,苏墨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他死的,所以他戏份比较多。至于钟韶为什么那么讨厌攻略者,除了钟韶本来就被坑得挺惨之外,更因为他攻略成功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然后留下了个坑货,让钟韶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笑话。 顺便解释一下,徐文锦他们看的原著,算是第一个原世界,钟韶的前世是存在攻略者的第二个世界,而现在已经算是第三个世界了,所以徐文锦他们对太子一无所知。 第65章 惊喜 因着皇帝准了钟韶去苏州查案的请求,这一日她自然也就不必再跟着太子回东宫去了。不过散朝后太子仍旧在钟韶面前驻足了片刻,在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从皇宫里出来的一路上,钟韶明显感觉到了不少人打量的视线。她知道,自己今日贸然出头的举动有着诸多的不妥,她甚至都没闹明白那争执的双方究竟都是哪些势力,就贸贸然插了进去。不过她总是相信苏墨的,所以哪怕是硬着头皮也装作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出了宫,钟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就跑去了公主府,欲寻苏墨问个明白。然而待到她入了公主府后,第一个见到的居然不是苏墨,而是长公主! 钟韶再次被人带到了公主府的正殿,她踏入殿门时,长公主正高坐主位。见着她来,长公主也没有再招呼,只拿着目光将人打量了一番,然后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微微敛眸,问道:钟韶,本宫听闻你自请要去苏州? 听了这话,钟韶微微睁大了眼睛,多少有些诧异。因为这是早朝刚发生的事,而此时距离散朝不过两刻钟,她本是骑马直奔而来的,长公主居然能更早的知道这件事,这都已经不能用消息灵通来形容了,想必皇宫之中她的眼线不少,连宣政殿中发生的事都瞒不过她! 虽则诧异,钟韶还是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她俯身行了一礼,回道:回殿下,正是如此。 长公主没有就苏州的事多谈,她抬起眼眸,目光又落在了钟韶身上,又问:此事是你自作主张,还是有人事先与你提点过? 钟韶闻言一怔,脑海中一瞬间浮现起了苏墨的身影,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长公主的脸色。虽然长公主的神色淡淡一如往常,但钟韶就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她抿抿唇没敢提苏墨,只道:未曾有人提过,是我自作主张。说完略一顿,又补了句:我在东宫多有不利,是以想要暂时离开一阵。 这话八分真两分假,就算苏墨曾经提点过,却也未曾提过苏州之事,钟韶这般说也并不算说谎。然而长公主显然有些不信,她看着她的目光都凌厉了几分,冷笑着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忽然传来了苏墨的声音:阿娘。 苏墨施施然走了进来,她的步伐不紧不慢,神态婉约平淡,与平常似乎一般无二。 长公主看着她来,顿时就皱了眉,似是有些不满的问道:你怎的来了? 苏墨先与长公主见过了礼,这才开口道:听闻阿娘召了阿韶来问话,我便过来看看。 她的态度相当坦然,以至于让人说不出挑理的话来。长公主似乎被她这态度弄得有些气结,居然说道:你这般护着这小子作甚,我还能吃了她不曾?!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清了清嗓子又道:正好你来了,我且问你,苏州之事,可是你说与她听的? 苏墨闻言眨了眨眼睛,继而脸上扬起了一抹浅笑,肯定的说道:此事墨儿未曾与人提过。说完美眸一转,落在了钟韶身上,反问道:难道苏州之事已有了定论? 长公主看看苏墨,又看看钟韶,心里莫名有些憋闷和恨铁不成钢。可事到如今她也明白,苏墨那性子看似软和,其实却是个宁折不弯的,她若是对某事下了决断,便轻易不会更改,除非钟韶有朝一日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自己挥刀断情,否则旁人是干涉不得的。 心塞塞的长公主懒得再与她们攀扯废话,索性一扬手道:行了,也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事实如何你们心中清楚,该如何做墨儿你心中当有决断,我也不多说了。都走吧。 莫名其妙被召来,又莫名其妙被赶走,钟韶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等到她跟着苏墨身后离开了长公主所在的正殿之后,倒是很快想明白了一些因果。 两人出了正殿,一路向着苏墨小院的方向走去。钟韶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阿墨,你前两日与我说的机会,便是苏州刺史之事吧? 虽是问话,但经过长公主之前那些话,答案显然是肯定的了。 苏墨随意的点了点头,道了句:不错,今日之事,也是阿韶果决。 钟韶心头更诧异了,她从出宫到现在,这短短时间内,为什么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早朝上的事?长公主也就罢了,苏墨之前明明就是一副不问政事的模样,怎的如今消息也这般灵通了?! 心头的疑惑不断翻涌,不过现在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于是钟韶又问道:今日早朝,众臣为苏州刺史擅截贡品之事争执不休。我看出来参奏的一方应当是太子的人,那么保苏州刺史的那一方……可是阿娘和公主殿下的人?! 苏墨听问看了钟韶一眼,淡淡点头回道:正是,不过关于苏州刺史的事,你也不必多虑。 钟韶是俞贵妃培养的继承者,原本她出仕之后就该进入派系内部,渐渐执掌权柄的。奈何太子横插一杠,让她进了东宫,以至于她的身份尴尬,至今未能与俞贵妃长公主一系有更多的联系——派系中的重要的人物她自然认得,但朝中一些小官的站位她却不明白了,以至于今日早朝那一番争论她看得云里雾里,竟是不知那是太子一系和贵妃公主一系的争端! 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众人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东宫安稳任职,因此太子一系至少将她当做了半个自己人,同时她又是俞贵妃的养子,贵妃公主一系自然也将她看做是自己人。所以她虽然站位尴尬,但也没人攻讦于她,今日那般情况,众人更无法分辨她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 钟韶并不喜欢自己这类似于墙头草一般的处境,想明白之后,对于刚揽下的这件差事也颇有些为难和头疼。听了苏墨的话,她不禁问道:阿墨何出此言? 苏州一行自然不能一无所获,而想要两面讨好的结果只能是两面都讨不了好,更何况擅截贡品的事承平帝也上了心,无论如何都得有个定论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苏墨的小院,她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径自领着钟韶去了她的书房。等到两人进了屋,将跟随的丫鬟都留在了外面,再将书房的房门关上了,苏墨才到:苏州刺史已是弃子,阿韶公事公办便是,自不必为他费心。 钟韶一时间没有回话,目光倒是在紧闭的房门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到了苏墨那姣好的脸上,这才回神一般,眨眨眼问道:弃子?! 苏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甚至主动伸手牵住了钟韶的手,将她引到了书案后,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了:是,弃子。苏州刺史是去年年底才投入阿娘门下的,这两年阿娘与太子的冲突日益尖锐,对于投靠而来的势力,自然也是来者不拒了。直到前些日子才得了一些不好的风声,之后我又查了查府中的账,发现年节时那位刺史送来的年礼中也有些不妥…… 钟韶听到此处不禁抬头看向了苏墨,皱着眉问道:可是公主殿下被人算计了? 苏墨的脸色有些严肃,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像。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苏州刺史那些罪名大抵都是不假的,太子那边应当也有了些证据才会出手,但他这大半年间也往京城送了不少东西,若是如今牵扯上来,指不定又得牵扯出多少人来。 弃卒保车,这是上位者应有的果决,更何况只是一个刚刚投诚的小卒,长公主实在没必要为了他牵连上更多人——整个梁国有数百个州府,刺史之流在地方上自然算是一言九鼎的封疆大吏,但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他们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立身于世,人总是要有立场的,而钟韶的立场显然与长公主她们一致。只要苏州刺史不是被冤枉的,就算是无奈成为了弃子,她自然也不会动容。 钟韶听过苏墨的话后也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便点了点头道:阿墨放心,苏州之行,我会秉公处理的。对苏州刺史的罪行秉公执法,然后将他与京中的来往全部抹去。 不可攻略对象[GL]_60 见着钟韶心里已经有了底,苏墨扶着她的肩膀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倒是钟韶,又想起了长公主之前的态度,便抬头看着苏墨,有些奇怪的问道:阿墨,这其实算是件小事吧,而且交给我办总比其他人更妥帖,为何公主殿下之前那般……着恼? 苏墨松开了扶着钟韶肩膀的手,她漫步的走到了窗边,抬手随意的将书房的窗户推开了,目光远远地落在窗外:大抵是因为,之前我查出苏州刺史有问题后,曾向阿娘请愿,欲亲往苏州处理。她说着,目光收回,落在了钟韶身上:而她答应了。 钟韶一愣,转瞬间明白过来,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喜的问道:阿墨也要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扼腕):以为女儿只是在京城待腻了想出去散散心,结果居然是和臭小子双宿双.飞……心塞!!! 第66章 一堆电灯泡 安阳距离苏州不算远也不算近,从京城出发,轻车简从而行,快则十日,慢则半月可至。再加上查案的时间,钟韶这一趟去苏州至少也得要耗去一个月光景。若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又或者查案的进展不顺利,时间或许还要更长。 钟韶从公主府离开后不久就被俞贵妃又召进了宫,为的自然是她的自作主张。毕竟这个案子其实并不那么好处理,钟韶的站位又十分尴尬,若是分寸拿捏不当又或者预估不足,说不定就是将把柄送到了太子一系手中,对她将来的仕途颇为不利。 俞贵妃自然不想让钟韶轻易就折在了这种小事上,不过又因为太子似乎对钟韶的身份有所察觉,让她出去避一避风头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则一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钟韶若是真将此事办得妥帖,俞贵妃也能找着机会说服承平帝,将她从东宫调去刑部大理寺之类的地方。 将利弊统统拿出来梳理一遍,俞贵妃虽然将钟韶召入了宫中,但最后却也没有反对钟韶的苏州之行。她只是又细细的叮嘱了钟韶一回,话语中所透露出的意思倒也与苏墨大同小异——苏州刺史虽是长公主的门人,但这一回却是只能当个弃子了,钟韶行事必要果决,更要细致妥帖。 钟韶自然慎重的一一应下了,末了俞贵妃却又给了她一份名单。那是苏州当地大小官员的名册,不过其中有很多人的名字被朱笔圈了起来。 将名单小心的收好,钟韶忍不住问道:阿娘,这些圈起来的名字是…… 俞贵妃斜倚在软塌上,姿态随意的摆弄着她那新涂了嫣红蔻丹的指甲,闻言扬起眉梢淡淡道:都是本宫的人。不过只有画了横的可以真正信赖,你去了苏州直接找他们便是了。只是太子的人现在大抵也在那边盯着呢,你联络他们时小心些,被人盯上了可不太好。 钟韶听了忍不住又将那名单拿出来看了一回,细数一番上面被圈起来的名字,她不禁暗自倒抽口气:原来苏州官员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投了长公主,那么苏州刺史的投诚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不过这一回倒是便宜了她,此去只怕连调查的过程都可以省了,证据应当早就被收集齐了吧?! 怀揣着那份名单从临华殿里出来时,钟韶的心情颇有些复杂,不过只要想到此行有苏墨相随,她的脚步又不禁轻快了起来——难得能避开长公主与苏墨同行,查案的事情自然是越简单越好了,这样才能不妨碍她们一路游玩啊! 这般想着,钟韶往宫门处走时,几乎是健步如飞……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收拾行李出发了,然而刚走到宫门口,却不防又遇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是闫旭,钟韶见着他便不禁脚下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抬手行了一礼:东宫事务繁忙,闫大人今日怎的有暇出现在此? 闫旭依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风流做派,今日手中甚至还拿了把折扇轻摇。他闻言看向了钟韶,却是笑笑道:钟兄这是刚从临华殿出来吧,见着我倒是又生分了。 似是毫无关联的两句话,但谁都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钟韶心下突然有些烦躁,她实在不喜欢目前这样尴尬的处境,此刻却不得不挤出个笑来应付道:子昱说笑了,不过是因为我将远行,所以母亲召了我去叮嘱一番罢了。 闫旭也没有深究什么,他甚至没有多话,只上前重重的在钟韶的肩膀上拍了两记,然后道:殿下向来惜才,他看重于你,希望你也莫要辜负了他的信任。 说完这话,闫旭摇着扇子就走了,钟韶却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倒不是她有了什么感触,纯粹就是被闫旭两句话说得心火旺盛,站在原地压了压火气,这才重新迈步离开。 **************************************************** 承平帝正式下旨之后的第二日,钟韶便迫不及待的出发了。同行的另有两个大理寺官员,他们的官阶不高,却都是查案断案的老手了,在旁人看来,有他们随钟韶同行也算是添一份助力。 钟韶走得很快,两个大理寺的官员猝不及防下,行李都只能草草收拾了几样。倒是苏墨对此行早有准备,行李车驾之类早就收拾得妥当了,自然也不觉紧迫。 只是钟韶这一趟去苏州算是公差,苏墨并不方便大张旗鼓的同行。于是两人约定,苏墨在这一日先一步出了城,然后双方在京郊的十里亭汇合。 其时将近五月,天气已是一日热过了一日,不过大抵正是因为天气好,选择在这个时节出行的人竟是不少。十里亭本是迎来送往之地,这些天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只是今日稍有些不同,亭外倒是依旧熙熙攘攘,亭中却有一块地方安静极了。 钟韶一行人到得十里亭时,她骑在马背上,一眼便看见了苏墨。倒不是苏墨本身何等惹人瞩目,也不是钟韶心有灵犀,实在是她所在的位置太扎眼了——一群身着蓝色劲装的执刀侍卫守住了十里亭一角,他们神色严肃满身肃杀,将旁人唬得不敢靠近。 而在这些人身后,赫然便是静坐相候的苏墨和侍立在她身旁的清珞! 说来钟韶这边随行的人其实并不多,除了她和两个大理寺官员之外,也不过三五个侍卫并两辆马车,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了。可是苏墨那边……钟韶跳下马背入十里亭时,还听到一旁有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那亭中的女子是哪家小姐,排场竟是这般的大! 公主府的人倒是都认得钟韶,见她来了也并不拦着,主动让出了一跳路让她进去了。 钟韶一路向着苏墨走去,看着这阵势便忍不住问道:阿墨,你这是…… 苏墨本是侧着身在看外间的风景,见着钟韶来了同样站起身,迎着她走了过去。 此刻的苏墨眉目舒展眼眸晶亮,显然对于此行也有期待。不过在听到钟韶的话后,她脸上原本明媚的神色却又变成了无奈:是阿娘,她说我初次离京,不知外间险恶,怕我路上遇见什么危险,便派了些侍卫一路相护。 钟韶默默的扭头四顾,数一数,周遭的公主府侍卫竟是有二三十人之多……就这么走出去,这一行人也算不得轻车简从了,反倒是有些声势浩大的架势。 一定要带那么多人吗?钟韶看过一眼之后,便将目光又投向了苏墨,垂死挣扎般的问道。 有了俞贵妃给的名单,查案的事基本不用钟韶再操多少心了。因此在钟韶的想象中,这一次的苏州之行应当是两人游山玩水,无拘无束! 然而现实却证明她似乎想太多了。大理寺塞了两个官员来,虽则好意,不过钟韶原本是打算半路找个借口把他们抛下先行一步的,毕竟她还要私下去找人拿证据。可长公主哪里又算什么?她派了这么多侍卫过来保护苏墨,她总不能不顾苏墨的安危,带着她将这些人全部抛下吧?! 苏墨显然能理解钟韶的想法,她有些歉然的看着钟韶,然后摇摇头道:这是阿娘的要求,否则她便不许我出京。 有个无论如何都看自己不顺眼的丈母娘是什么样的体验?钟韶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那体验真是相当的糟糕——就算她本人无暇阻扰,她也能想方设法的找出一群人来破坏两人的独处机会! 钟韶顿时有些泄气,不过当着旁人的面她却也不敢说得更多,于是只好嘟囔道:可是带这么多人同行,也太招摇了些,晚间投宿也麻烦。 苏墨美眸一瞥,见着周围并没有人的视线落在这边,便主动伸手握住了钟韶的手,浅笑着劝道:其实阿娘说得也不错,路途之中危险难料,有些侍卫跟着也是好的。她说完,凑到了钟韶耳边,又压低了声音道:等到了苏州,我不让他们跟着便是。 钟韶眨眨眼,仍旧觉得这一路上会因为有这么一群煞风景的人,失去很多乐趣。然而苏墨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纠缠,只得不甘不愿的点点头,末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好想现在就与你成亲啊,那样的话,我们一起出门就没人管得着了。 苏墨闻言一时失笑,她抬手捏了捏钟韶肉乎乎的耳垂,却是什么也没说。 等到一行人再次上路,钟韶之前的队伍便陡然壮大了两三倍。一直坐在马车中等候的两个大理寺官员也不禁谈论起了这事儿,其中一人奇道:不是说轻车简从吗,怎的突然多了这么多侍卫? 另一人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两眼,便道:不是多了侍卫,是多了贵人。说完见着同僚仍旧不解,便又压低了声音道:我看着那些侍卫像是颖阳长公主府上的,约莫是苏家那位小姐跟来了。 两人即将跟钟韶共事,对于她的事自然是打听了一些。听了这话,先前那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咱们这可是去查案啊,这小郡公还带着未婚妻,以为是去游山玩水的吗?! 抱歉,在钟韶看来,此行还真就是去游山玩水的,只可惜多了一堆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冷笑):我是不能跟去盯着你们,可是我可以找一堆电灯泡跟着你们啊! 不可攻略对象[GL]_61 钟韶(咬牙切齿):早晚把他们统统甩掉! 苏墨(冷静质疑):所以阿娘,你这么做意义何在? 女儿已经被拐跑的长公主:…… ╮(╯_╰)╭本来是想二人世界的,可是想想似乎不大可能实现…… 第67章 梅子 远行不比踏青游玩,长途跋涉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京郊的通道尚且平坦开阔,但行得远了,道路便越发难行,即便钟韶一行人走的都是官道,仍旧颠簸得厉害。 说来不止苏墨,便是钟韶这也是第一回正经远行。上一回她行过最远的路便是从杨柳村被带到安阳城,然而那时候是俞贵妃派人去接的她,还是被打晕了一路带走的,路上如何颠簸钟韶也不清楚,等到这一回真正远行,她才能体会到长途跋涉的不易。 沿途的风光当然还是美的,有心上人跟在一旁自然也令人心情愉快,然而再怎样的蓝天白云,再怎样的美景环绕,同样的景色看过一整天之后,也足够让人看得麻木了。 晚间的时候,一行人按照预计的行程到达了一个小镇。事实上就如之前钟韶所说,这一行数十人的队伍不仅浩浩荡荡,投宿也成了麻烦——小镇里只有一家客栈,别说客栈中原本就住着不少旅人,就算是空着的客栈,想要一下子安排下三四十人的住宿也很是困难。 没奈何,苏墨带来的侍卫有一半都被分散了出去,小镇里没有其他客栈,他们只能去附近的民居借宿。今后的一路上,这样的情况可能也不会少。 进客栈之前,一半的侍卫就已经被打发走了。饶是如此,这一行人踏进客栈时,仍旧吸引了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两人都是极好的相貌,衣着打扮皆是不俗,再加上身后还跟着不少护卫,在旁人看来,她们全身上下都写着非富即贵这四个字。 钟韶没有在意客栈中那些人各式各样的目光,她跟在苏墨身旁,任由同行的随从前去打点住宿的问题,只微蹙着眉有些忧心的看着她问道:阿墨,你还好吧?若是觉得颠簸难受了,我们明日便休息一日,之后再走慢些吧。 第一次长途跋涉,又连着赶了一天的路,苏墨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寻常粉嫩的脸庞此刻隐隐的带着些苍白,让人看了无端有些心疼和担忧。苏墨却只是摇了摇头,道了句:无碍的,只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有些不习惯罢了。 她话音落下,旁边一个声音也接了口,语气颇有些冷硬的道:钟大人,我等此行是有公务在身的,怎好随意拖延怠慢?! 说话的是随行的大理寺官员之一,姓陈,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从钟韶第一次见到他起,便是一脸的严肃,看着像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其实从之前知道苏墨同行时,他便有些不满了,不过是见着行程并未因此被耽搁,这才没有说什么,此刻听了钟韶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好端端的独处变成了一群人同行,钟韶比他更不乐意,闻言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好。不过不待她开口,另一个大理寺的李姓官员便已经开口打起了圆场:苏小姐身娇体贵,自是受不了长途颠簸,陈大人也体谅些才好。再则我们此行并未规定时限,不急的,不急的…… 陈大人闻言顿时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没等再开口,就被李大人拖走了。 苏墨看着两人的背影,顿时有些歉然的看向了钟韶:我似乎与你添麻烦了呢。 钟韶不在意的摆摆手,将声音略压低了些道:才不是,他们才是添麻烦的呢。若是没有他们同行,我们大可以慢慢走,到了地方也不必着急,自有人…… 没等钟韶说完,却被苏墨先抬手掩了嘴。显然,对于俞贵妃给钟韶的那份名单,苏墨心里也有数,她比钟韶更谨慎些,这里人多口杂,只怕被人听见了不好。 钟韶确实没再说了,只是目光微微向下,落在了苏墨掩着她唇的手上。 旁边的清珞见状轻咳了一声,她来前又被长公主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时候便说道:小姐,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你既然不舒服,便先去休息一下吧。 苏墨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应了一声也好,又冲着钟韶笑笑,便跟着清珞离开了。 **************************************************** 傍晚天色渐沉,一行人用过晚饭后不久,这小客栈里便点上了灯烛。 苏墨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有些受不得舟车劳顿,她嘴上虽然说着无碍,但这一日路程行下来,身上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了——这天的晚饭怎样送进她房间的,就怎样被送出来了,看上去几乎没怎么动。 掌灯时分,清珞便去寻客栈的小二要热水了,似想早些伺候苏墨梳洗入睡休息。不过她前脚刚走,后脚苏墨房间的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出门在外不比在自己家,哪怕周围的房间安排的都是公主府的侍卫,苏墨走到房门后仍旧小心的问了一句:是谁在外面? 钟韶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阿墨,是我,你开开门。 苏墨于是打开了房门,便见着门外的钟韶一手端着个托盘,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个纸包,也不知里面是什么。见她开门,钟韶便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道:阿墨,你晚间没吃什么,我担心你半夜会饿,所以给你送些粥来。 钟韶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屋里的圆桌上,托盘上果然是一碗清粥并两叠小菜。 苏墨却是在马车中颠簸了一天,胃口有些不佳。此时并无旁人在场,她在钟韶面前也并不逞强,只是看着钟韶无奈道:今日实在有些不适,阿韶的心意我恐怕不得不辜负了。 听她这样说,钟韶不禁再次蹙起了眉,有些担忧的道:那要不要寻个大夫来看看?说完又不满的嘀咕了一句:都带了这么多侍卫来了,殿下怎的就没想到顺便带个大夫呢?! 苏墨一听就知道,钟韶还在怨念被打扰了行程,她有些失笑,却也开口安慰道:不必如此,只是颠簸了一天胃口不佳罢了,等过两日习惯了也就好了。 钟韶也只是随口抱怨,并不是真的计较那些。她闻言有些担心的看了苏墨一眼,然后打开了方才带来的纸包,献宝似得递到了苏墨的面前:那阿墨试试这个,我方才问过店小二了,他说吃这个或许有用。 苏墨低头一看,却是一小包腌制的梅子。她寻常口味清淡,并不会吃这些零嘴,犹豫了一下才在钟韶期盼的眼神中捻起一颗放入了口中……然后在下一刻,她精致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酸吗?小二和我说,越酸的越好呢,生津开胃,我特地出去买的最酸的!钟韶一边说着,一边也从纸包里拿了一颗放入口中,然后一张脸也顿时皱了起来,好半晌才松散了表情道:牙都要酸掉了,不过滋味好像还行? 苏墨已经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了,不过客栈中准备的茶水却是廉价,并没有茶香不说,入口之后更是满口的苦涩。让苏墨这等生而富贵的人喝了,只不自觉的皱眉。 钟韶却已经习惯了那梅子的酸味儿,随手又拿了一颗问道:阿墨还吃吗? 牙都要酸倒了,苏墨赶忙敬谢不敏的摆摆手拒绝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钟韶却是随手便将那梅子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又眨眨眼问道:那阿墨可觉得好些了,想用饭了吗? 苏墨看着钟韶的动作只觉得牙酸,不过听了钟韶的话之后,她细细感受一番,却惊奇的发现那梅子似乎真的有些用——胸中的憋闷感消散了不少,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刚才还被那酸倒牙的滋味儿一刺激,竟是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似是有些作用。苏墨说着,目光落到了装着梅子的纸包上。 钟韶见状便将那纸包重新包好了,说道:既然如此,那明天就带上吧,你路上若是再不舒服了,就吃上一点。说完一顿,又问:明天真的要继续赶路,不休息休息吗?阿墨不必在意陈大人的话,毕竟你我都知道,我们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苏墨闻言却是正了脸色,说道:不,我们急在这一时半刻!阿韶你莫要忘了,这事是太子一系挑起的,虽然阿娘她们在苏州有安排,但太子那边未必没有。 钟韶听后一怔,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面前的粥碗往前推了推:那阿墨也先用点饭吧,这舟车劳顿的,若是拖垮了你的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墨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房门再次被人敲响了。钟韶回头看了一眼,苏墨便道:当是清珞回来了,她先前去寻小二要热水了。 说着话,苏墨便要起身过去开门,钟韶却是拉着她的手将她按下了:你先用饭吧,我去开门。 这并没有什么好挣的,苏墨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钟韶起身前去开门。 因着苏墨的话,钟韶也没再问门外的人是谁,随手就将房门打开了。然而房门一开,外面的人却不是清珞——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男子猛然闯了进来,他一身狼狈,脚步踉跄,冲进房门时险些直接扑到了钟韶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攻略对象[GL]_62 苏墨(迟疑):我是不是太娇弱了些? 钟韶(无奈):小姐姐,你再不娇弱些,我就太受了! 第68章 目的不明 苏墨此次出行,长公主派来那么多侍卫自然也不是专为给钟韶添堵的摆设。钟韶之前来时,门外便是有侍卫值守的,因此她方才开门时才没有多想,谁知竟是让个陌生人闯了进来! 下意识的撤步挡在了苏墨身前,钟韶的手则是摸向了腰间,直到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之前已经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放在了房间里。她的脸色更是沉重,正欲开口呼喊侍卫,便听那贸然闯入的男子举起手说道:不,请别声张,在下并非歹人,只是想向两位求助! 男子长相儒雅,虽然一身狼狈却也看得出原是文士装扮。此刻他抬头看着钟韶和苏墨,目光中满是惶然和恳求,看着倒确实不像是歹人的模样。 然而出门在外,钟韶却是不敢轻信于人。她的目光往门外瞥了一眼,果然没看到先前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于是在眼神微黯间,毫不犹豫的扬声喊了句:来人! 几乎是立刻的,左右的房门应声而开,几个侍卫在片刻间就赶了过来。他们没在房门外看见原本值守的侍卫便觉得有些不好,待见着房中情形都是一惊,几个侍卫随即蜂拥而上,将那个陌生男子拿下了,之后才有人告罪问道:小姐,您可还好? 苏墨抬步从钟韶身后走了出来,她面上神色如常,甚至因为原本的不适得到了缓解,她的脸色比起之前回房休息时更好了几分。 缓缓摇头道了句无碍,苏墨目光平静的看向了那被押起来的男子,直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 那男子被侍卫押着也没有反抗,在苏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这她和钟韶。待到苏墨开口询问,他方才答道:求助之人,自是为了求助而来。 这样含糊不清的答案显然不是苏墨想要的,不过这才刚出门,她也不想为一个陌生人耽搁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正想挥手让侍卫们将人带下去审问,便又听那男子突然又道:可否请问两位贵姓? 他问的自然是苏墨和钟韶两人,不过这问题显然有些突兀和冒犯。押着他的侍卫手中顿时加了两分力,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能知道的?! 那男子本是个身体羸弱的文人,此刻一身狼狈显然也吃了些苦,被侍卫这一扭胳膊,顿时疼得闷哼了一声,连额角都渗出了几分冷汗来。不过他却没有放弃的意思,仍旧抬着头看着苏墨和钟韶,却是又没头没脑的道了句:鄙人姓曲,草字衡舟。 曲衡舟?!钟韶眨眨眼,莫名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没想起是在哪里见过。 苏墨闻言,眸子却是陡然一凝。她沉吟着将人又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试探着答道:我姓苏。她说着又抬手指了指钟韶,道:她姓钟。 钟韶也没想到苏墨竟是真对那人自报家门了,不过她从来信任苏墨,知她如此必有缘由,于是又敛眸仔细回想起了曲衡舟这个名字。少倾,她的眼睛突然睁开,再看向那被押着的狼狈男子时,漆黑的眼眸中有惊疑一闪而过…… 曲衡舟听到苏墨自报家门之后,原本多少带着些惊慌的眼睛顿时一亮,他开始挣扎起来,然而押着他的侍卫力道很大,显然没有给他挣脱的余地。于是他一边挣扎一边激动道:郡公,小姐,我是苏州司马曲衡舟啊! 司马是刺史的佐官,从五品,然而别驾、长史、司马这类的佐官虽然品阶不低,却并没有多少实权,大多都是贬谪之用。苏州司马也不例外,不过他虽无实权,却是长公主一系的人,俞贵妃给钟韶的那张名单上,赫然就有他的名字,还是特地画过横的! 钟韶听了这话不禁扭头望向了苏墨,苏墨却并没有与她对视,她也没让人放开曲衡舟,只抬手做了个手势,让人将大敞的房门关上了。然后她重新在圆桌旁落坐,虽是抬头看着被押得半弯着腰的曲衡舟,目光却睥睨如俯视:你说你是苏州司马,为何却出现在此? 曲衡舟虽然激动,但眼中那抹惊惶却已然消失不见了。他被押着站不直身,只好努力的抬头看着苏墨,却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激灵,然后才慌忙移开了些视线说道:苏州出了变故,我原本收集了齐磊不少罪证,只等小姐到了便交与您的,可事情不知为何暴露了,齐磊便派人追杀于我…… 齐磊便是苏州刺史,也正是钟韶和苏墨此行的目的。 听到此处,钟韶和苏墨终于对视了一眼。然后略一沉吟,钟韶先问道:旁的且先不忙说,你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身份? 曲衡舟闻言便想直腰站起,却又被身后的侍卫牢牢的押下了。他有些无奈的道:我带了印鉴在身上,就在怀中,郡公大可查看。 苏墨微微瞥眼,侍卫便伸手从曲衡舟的怀中摸出个锦囊来递了过去。钟韶接了,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代表苏州司马官职的印鉴之外,还有另有一件长公主给的信物。 钟韶看过之后心中已经对眼前这人的身份信了八分,将锦囊交给身旁的苏墨查看,她则看着曲衡舟又问道:你说齐磊派人追杀于你,这么说来,齐磊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殿下不容他了? 曲衡舟却摇了摇头,继而又有些不确定的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这司马就是个养老的闲职,当年虽蒙殿下不弃收入门下,但在苏州这些年我却并未与其他人有过联络。按说齐磊不该知道我是殿下的人,但他既然已经察觉到我在收集他的罪证,也难说他是不是发现了其他的。 这确实难以判断,齐磊发现了曲衡舟在收集他的罪证,可能猜到是长公主打算弃卒保车,但更可能以为他是太子一系的人,所以才收集证据打压他! 没有更多的证据前,钟韶和苏墨都不敢断言齐磊是否发觉了什么,不过在纠结这个问题之前,苏墨显然还有其他的话要问。她看着曲衡舟,目光清冽隐带寒意:曲司马的话我暂且信了,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我想要问问你。 此行长公主派来的侍卫显然也都是值得信任的心腹,押着曲衡舟的人虽然还没松手,但此刻却也放松了些力道,让他能够站直了身子。曲衡舟看上去放松了不少,闻言便道:小姐请说。 苏墨于是问道:圣旨才下没几日,你因何知道是我们前往苏州调查?我们今日方才启程出京,你又缘何知道我们到了此处,因而专程前来求助,而不是直接再行一日入京?还有,公主府的侍卫可不是随便就会擅离职守的,门外那两个侍卫又去了哪里? 曲衡舟被问得一愣,继而一脸坦然的道:是有人告诉我的。之后不等苏墨继续问,他便继续说道:我逃出苏州便是得人相助,之后齐磊也曾派人追杀,路上更是为人所救。后来他们告诉我说陛下下旨令郡公前去苏州查案,小姐也可能随行,正巧齐磊的人似乎已经追来了,他们便一路指引我来了这里。至于门口的侍卫,我来时就不曾看到,可能是被人引走了吧。 他们?苏墨抓住了关键词,反问。 曲衡舟的脸上却是划过了一丝不自在,他轻咳了两声,见苏墨一脸刨根究底的模样,只好无奈道:是一些乞儿。我从苏州逃出来时,就是被几个乞儿掩护的,那几人我曾有过施舍,倒勉强算是认识。只是后来相救相助那些人,我却是都不认得了。 苏墨显然有些诧异,乞儿虽然无所不在,很是利于探听消息,但毕竟圣旨又不是到处张贴的皇榜,钟韶也不可能四处张扬宣称自己要去苏州,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并且迅速传递的?还有,他们又为什么会帮曲衡舟?仅仅是曾经的一些施舍,应当不至于让人这般尽心竭力吧?! 苏小姐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迷茫,但钟韶听了这话,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她看向曲衡舟,问道:帮你的人现在何处,你可能寻到? 已经说到此处,曲衡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他们一路送我来的,刚才就在客栈外面。 听了这话,不等钟韶反应,苏墨一个眼神过去,已有两个侍卫推门出去了。 钟韶见此便没跟上,屋里的侍卫也终于暂时放开了曲衡舟,不过几个侍卫的眼睛却也没离开他身上,只将人盯得死紧,仿佛怕他突然暴起伤人。 在等待的间隙里,苏墨又问:曲司马,你之前收集的罪证,如今可还在? 曲衡舟正在活动肩膀,闻言立刻回到:有一小部分被毁了,其余的我藏在了苏州德庆楼的雅间里。郡公和小姐若是需要,自可前去取来。 酒楼的雅间里人来人往,还时常有人打扫,寻常人藏东西自然不可能藏在这等地方。曲衡舟也算是胆大了,不过也正因如此,齐磊哪怕是掘地三尺,恐怕也很难找到那些罪证了。 说话间,那两个出去寻人的侍卫回来了,身后却没人跟着。他们对着苏墨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找到那将曲衡舟送来却目的不明的乞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你们猜错了,这个不是攻略者,是土著!然而…… 系统通知:您的攻略者即将到达现场,请注意查收 第69章 傻乎乎 苏墨又细细问过曲衡舟一些事,然后当夜便着人将他带回了京城。这般连夜赶路虽然辛苦,但此地距离京城已是不远,若无意外,等到明早京城城门开启,他们便能入了京城,直达公主府。 不可攻略对象[GL]_63 待到房间内重又剩下两人之后,钟韶看了要冷透了的粥,不禁有些可惜的叹道:好端端的闹这一出,这粥又凉了,我还是去让小二再送一碗来吧。 苏墨便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见她还真准备往外去,连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阿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还先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吧。 钟韶并非分不清轻重缓急,她只是怕苏墨经过舟车劳顿之后,再饿着罢了。见此犹豫了一下,正要再说什么,便听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她一怔,继而开口道:这回应当是清珞回来了。 门外还守着侍卫,这一回他们可不敢再悄无声息的擅离职守了,所以能敲门的也只有清珞了。苏墨松开了牵着钟韶衣袖的手,她再次走去打开了房门,这一回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端着盆热水一无所知的清珞。 见着是钟韶来开的门,清珞愣了一下,刚要开口,钟韶已经自然而然的从她手中接过了热水,同时道:清珞,阿墨还未用晚饭,你去寻小二要些热粥来。 清珞又是一愣,听到是苏墨要用粥便下意识的答应了下来,然而不等她再说什么,房门便砰的一声在她眼前关上了…… 钟韶听到清珞在门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然后嘟嘟囔囔的走了。她有些失笑,转身径自走到一旁的木盆架边将手中的热水盆放了上去,之后才又转身对苏墨笑道:好了,我们先说正事吧,一会儿清珞就该端着粥回来了。 苏墨的眼中带着些无奈,但看着钟韶的目光却是柔和的。此刻也没有心思说更多,她便直奔主题道:今晚听了曲司马的话,钟韶有何打算? 钟韶信步走到苏墨身边坐下了,她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两条路。要么咱们打道回府,直接让人去苏州德庆楼里取出证据,再在京城这边单方面抹去齐磊与众人的联系。长公主势大,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也不会让她门下的势力伤筋动骨,不过太子一系可能会继续纠缠攀咬,会很麻烦。 她说完看了看苏墨,却见她依旧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于是又道:第二条路就是继续往苏州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到了苏州之后再去联络其他人看看。这样做虽然有机会在齐磊那边就了断此事,不过也怕他在曲衡舟之后已经知道了什么,届时狗急跳墙,会有凶险。 苏墨听后点了点头,她看向钟韶:那阿韶选择哪一条路。 钟韶略一沉吟,便道:我还是想去苏州一探究竟,不仅是为了消除隐患,此事本来也是我的一个机会,说不定可以让我摆脱眼下站位尴尬的处境。不过…… 苏墨等了一下,没等到后续,于是追问道:不过? 钟韶抿了抿唇,又看向了苏墨,她的目光灼灼:不过我想先送你回京!说完这句,不等苏墨反驳,她便又道:曲衡舟都出事了,苏州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万一有什么凶险,比如齐磊买通了苏州当地的驻军之类,就长公主派来的那些侍卫恐怕不足以保你周全。 苏墨听到这里顿时眸光微敛,冷声反问道:若他真买通了驻军,你带着那几个侍卫随从和两个大理寺的人,便不危险了? 这算是苏墨第一次对钟韶冷言冷语,不过钟韶显然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关心,于是她非但没有难过,脸上还露出了些许笑意。冲着苏墨眨了眨眼睛,钟韶笑道:若真有那样危急的情况,我一定把他们全扔下,自己一个人跑!我跟着吴先生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想要一个人逃命总不是太难的。 苏墨却并未因此缓和了脸色,反倒瞥了钟韶一眼,似乎更不满了:这么说来,你不让我同行,是嫌弃我累赘,怕真到了那时候,耽搁你逃命了? 听到这话,有那么一瞬间,钟韶觉得眼前的苏墨是不是被萧文萱附身了?要不然她温柔稳重的苏姐姐怎会如此的任性不讲理!可她显然不能像对萧文萱一般对苏墨,顿时就有些为难,憋了半晌方道:要不,咱们打道回府吧,不去苏州了。 苏墨抬眸看着她那一脸为难的模样,终于还是绷不住冷脸,一下子笑了出来。直笑得钟韶莫名其妙,满脸呆愣傻乎乎的看着她,她才道:行了,别杞人忧天了。我知你那日入宫,贵妃定是与你交代过苏州之事了,难道你便不知苏州的驻军校尉杜云奇也是阿娘的门人? 钟韶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脸就涨红了——俞贵妃给过她那份名单之后,她其实并没有十分仔细的看过。那些天尽想着要与苏墨出游了,心思全没放在正事上,就连之前曲衡舟的名字,她也只是匆匆瞥过两眼,仗着记性不错还能想起。至于苏州的驻军校尉是不是也在名单上,她是真没想起来。 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钟韶目光游移,呐呐道:那,那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 与苏墨议定了行程继续,又看着她用过了清珞端回来的粥,钟韶这才告辞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然而这一夜注定不得安宁,半夜时又有人闯入了客栈,直接搅扰了客栈里所有人的清梦。 如之前曲衡舟所言,齐磊果然派了人来追杀他,不过那些追杀他的并不是黑衣蒙面的杀手,而是明火执仗的拿着令牌叫开了客栈大门的官差。而曲衡舟在他们口中,自然也不是什么苏州司马,而是一个正在被通缉的逃犯! 苏墨和钟韶并没有亲自出面,她们甚至都没有亮明身份。几十个侍卫站出来,比上门来找事儿的官差还多了近一倍,加上这一行人看着便是非富则贵,不好招惹,于是那些官差也没敢太过放肆。 第二日一早,钟韶一行人重新启程,走出客栈后能感觉到远远近近的有不少视线投注过来。她抬眼随意的一扫,便发现那些暗中观察着她们的,尽是些年轻健壮目光锐利的男子……想必就是昨晚那些官差了,他们不敢上前来盘问,就只好暗中观察曲衡舟有没有在她们这一行人中。 可惜,昨晚曲衡舟就被连夜送回了京城,看如今这天色,估摸着他都该到公主府了。这些人还想要在入京之前拦下曲衡舟,显然已是痴人说梦。 钟韶不屑的轻嗤了一声,然后将苏墨扶上了马车,一行人很快启程离开了小镇。 小镇里,那一群苏州官差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汇集到了一处。其中领头那人问道:客栈里问过了吗?掌柜的和小二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人便回道:问过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旁敲侧击都没有用。只说这群人很是讲究,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招惹不起。 领头那人便冷嗤一声,说道:废话!这阵仗能是小门小户的?! 另一人便问道:镇子里已经翻遍了,根本没找着人。头儿,我们还追吗?这可都快到京城地界了,再追下去的话…… 谁都知道,京城就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去的地方了,那地方遍地的皇亲国戚高官显爵,说不定路边随便拉扯个人出来,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更遑论让他们四处搜寻了。 于是又有人道:京城我们可去不了,但是大人那边……我觉得我们还是该跟上刚才那个车队,我总觉得她们有问题,那几辆马车,说不定姓曲的就躲在里面呢! 其实钟韶一行人之前表现得非常坦荡,无论是搬行李还是收拾马车,都未曾避过人。然而这群人到现在也没找到曲衡舟,如今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那领头的略一犹豫便道:行,咱们跟上去看看。若是能找到人最好,若是找不到,都已经到这里了,我们也没办法再往北走了。 领头人下了决定,一行人纷纷牵出马追了上去。于是没过多一会儿,钟韶便听到一个侍卫来报,说是队伍后面跟上了一队人马。 钟韶驾马往后面溜达了一圈,没一会儿又踢踢踏踏的回到了苏墨的马车旁。 马车里的苏墨听见动静掀开了车帘,问道:怎么了? 钟韶的表情一时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好笑,她摆了摆手道:无事,是苏州的那些人跟上来了。也不知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他们要往京城追人,我们这可明明是往苏州去的。说完一顿,却是眨眨眼笑了:也或者他们追不到人要回苏州,所以正巧和我们同路了? 话是这样说,但两人显然都清楚不是那么回事。只若是让他们认定自己一行与曲衡舟有关系,那么她们到了苏州之后,齐磊肯定会对她们更加防备,于她们却是无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错误,攻略者下章才能到达现场…… 第70章 吹胡子瞪眼 出行的第一天便经历了一番变故,身后还跟了一群尾巴,钟韶以为这一路恐怕要不太平了,但接下来的几天却是意外的风平浪静,再没有发生过什么。甚至连苏墨也渐渐适应了马车的颠簸和赶路的辛苦,彻底的将那些能酸倒牙的梅子抛弃了。 到出行的第七日,身后那群跟了她们一路的人终于不见了踪影,钟韶一行人也终于再次遇上了意外。倒不是人为的麻烦,这场意外可以算得上是天灾——天有不测风云,对于旅途中的人来说尤其如此。一行人早间出门时还晴空万里,半下午的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来得猝不及防,而且雨势颇大。偏钟韶这一行人多是骑马,马车统共只有三辆,不说马车可能也挡不住雨势,这么多人更无法躲到马车里避雨。于是大雨堪堪落下,苏墨便先是让钟韶上了马车,然后吩咐侍卫四处去寻避雨之处。 这一日的行程刚刚过半,距离她们原定落脚的城镇还很远。如今她们可以说是深处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说,还人生地不熟! 钟韶不禁有些忧虑,幸而并没有耽搁多久,侍卫便在前方的路边找到了一间破庙。不过那破庙也不算近,等到一行人赶到破庙时,马车里都已经有了积水。 到了地方,还没等苏墨等人下车,随行的侍卫头领便在马车外开了口:小姐,附近只有这间破庙里可以暂避了。不过,不过这破庙里已经有了人…… 车帘随即被掀开,钟韶撑着伞先一步跳了下来。她蹙着眉看了看那侍卫头领,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特意来说这一句是为什么,自然而然的说道:既然没有旁的地方可以避雨,庙里有人也只能在这里将就了,难道还能把先来的人赶走不成? 苏墨随后也跟了出来,钟韶一看,连忙凑过去将伞遮在了苏墨的头上,她自己的肩头瞬间便被雨淋湿了一大片。苏墨见了忙推了推她的手,说道:遮好你自己便是,又不是没有伞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64 钟韶笑笑,没有答话,却是一直等到清珞撑起另一把伞将苏墨遮严实了,这才将伞收了回去。 苏墨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外间穿着蓑衣的侍卫头领:阿韶说得不错,既然别无选择,自然也只能随遇而安了。出门在外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是极好了。 然而那侍卫头领脸上却还有些为难,他似是有些踌躇,犹豫再三方道:可是小姐,如今那破庙里,那破庙已经被一群乞儿占据了。您这般身份,如何能与他们同处一室…… 破庙里的乞儿不算很多,以苏墨带来的侍卫足以驱赶,寻常贵人出行时若是遇上这种事,肯定是二话不说就将人赶走了鸠占鹊巢的。然而苏墨却并不是那般跋扈的人,尤其现在还下着大雨,她就更不可能把破庙里原本待着的人赶走了,哪怕那是一群没什么地位的乞儿。 果然,苏墨闻言面上虽然露出了些为难,却并没有直接吩咐侍卫将人赶走。她扭头去看钟韶,却发现钟韶正盯着不远处黑洞洞的破庙出神。 阿韶,你在想什么?苏墨也往破庙那边看了一眼,便是问道。 钟韶本是若有所思,闻言回过神来,却也没有隐瞒苏墨:我在想,之前帮助曲衡舟的那些乞儿,会不会和这破庙里的人有关系? 苏墨闻言失笑,却是道:我虽不知那些人为何帮曲衡舟,也觉得他们大抵不会就此罢休,但这天下的乞儿何其多,哪里就那么凑巧了? 钟韶便没在说话,这时后面一辆马车里的陈李两位大人也下了马车。有侍卫同样过去禀报了破庙里的情况,李大人便道:苏小姐身份贵重,岂可与那些人同处一室?把他们赶出来吧,这下雨天也不必将人赶得太远,让他们去檐下躲雨,你们看着些便是了。 苏墨也听到这话了,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喜,但同时她也明白,其实李大人的做法才是人之常情。甚至他还不算狠心,没有将人直接冒雨赶走,再加上他话里话外也是为了苏墨考虑,倒叫她不好说些什么了,否则不仅驳人面子,还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钟韶显然看出了苏墨的心思,但她作为苏墨的未婚夫婿,因着立场缘故,同样不好说些什么。倒是后面跟李大人同车的陈大人,闻言有些不满的开口道:如此不妥,这破庙说不定就是那些乞儿的容身之所,我等前去避雨都是借了人家的地盘,又怎好鸠占鹊巢呢? 李大人一滞,正要再说些什么,陈大人却已经撑着伞当先往那破庙里去了。他脊背挺直,步伐沉稳,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严肃刻板的感觉,让人看了无端气短。 钟韶微微扬了杨眉,没再去理会后方的李大人,扭头对苏墨道:阿墨,我们也去看看吧。若是真有不便,就让侍卫们围着便是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那日在十里亭,这些侍卫往苏墨周围一站,旁人可是根本不敢靠近的。 下车后这几句话的功夫,雨水已经将两人的衣摆溅湿了一片。苏墨见此也就不再犹豫,点点头跟着钟韶便往破庙走去。一旁的侍卫头领听了钟韶的话,便招手唤来了不少侍卫,众人一同簇拥着两人往那破庙走去,唯留下李大人一人在最后,顿时显得有些悻悻。 **************************************************** 外间的大雨已经下了一个多时辰了,天色暗得仿佛即将入夜。 钟韶一行人到底还是在破庙里落了脚,那些原本就待在破庙中的乞儿也未曾被赶走。只是破庙中间的房顶上正巧破了个洞,雨落不止,两拨人便以那破洞为界限,分别占据了破庙的两端。 有侍卫从这破庙里搜寻了些稻草干柴,将就着生起了一堆火,众人便围在火堆边将身上雨水濡湿的衣服随意的烤了烤。 钟韶牵着一片衣角烤了半晌,这会儿已是干透了。她放下衣角看了一眼对面挤在一处的乞儿,却因为这破庙里光线太差,根本看不清那边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又有没有自己猜测的那人在? 苏墨抱膝坐在钟韶身旁,身体半靠在她身上,她没有去看对面的乞儿,只是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这雨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今天应当是赶不到下个城镇落脚了吧? 众人一时都没有搭话,还是钟韶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蹙着眉道:这样下去,即便雨停了路也难走了,今晚我们说不得就得在这破庙里过夜了。 这一行人中,除了钟韶这个女扮男装的,就只有苏墨和清珞两个女子。苏墨闻言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清珞便已经忍不住急道:这怎么可以?!这荒郊野外,还满屋子都是男人,怎么可以让小姐在这里过夜?!哪怕都是侍卫也不行! 钟韶显然也不愿意苏墨待在这种地方过夜,她又往破庙外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不知何时才会停歇。她的脸上闪过无奈和懊恼,却只能道:如果一会儿雨停了,马车不好走就留在后面吧,我们可以骑马先行,小心些应当也没什么大碍。 清珞还要说些什么,却是被苏墨微微摇头打断了:出门在外,这些都是难免的。 说着这话,苏墨又往钟韶的身上靠紧了些,钟韶倒是乐意如此,微微侧身就将她半揽进了怀里。周围的人见状纷纷侧脸低头,只做不见,唯有清珞又瞪了钟韶一眼。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钟韶那不算妥帖的打算最终也落了空。这雨竟是一直下到了天黑也没停,虽然后来雨势已经小了,但想要在天黑之际冒雨赶路,却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些。 没奈何,众人终究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好在早间启程时东西准备得还算妥帖,至少这一两天的干粮还是备齐了的,苏墨的马车里也备着她的一应用具——每次到客栈入住,苏墨房间里的东西都是要被清珞换过的,大到床单被褥,小到喝茶的杯盏,全都是从公主府带出来给苏墨专用的。 如今这些用具都被侍卫们搬到破庙里来了,侍卫们还找了几根竹竿简单搭了个架子,清珞便用布帛围出了一片地方,再在里面铺上被褥等物,算是暂时给苏墨布置出了一个晚间休息的地方。 饶是如此,看着也十分简陋,钟韶看着直觉得委屈了苏墨。清珞更是一边布置一边嘀咕道:这些明日就不能要了,到了下个城镇,还得再去买些补上,也不知那些小地方能不能买到好东西…… 念念叨叨间,时间过得也是飞快。天很快就黑尽了,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也没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甚至因为身边围着太多人,就连说话也多有不便。 苏墨最终早早进去临时帷帐里休息了,清珞同样跟了进去。钟韶就守在帷帐外,与苏墨只隔着一层布帛。再隔远一些则是一圈儿公主府侍卫,而大理寺那两位大人则是被安排得更远一些,虽然仍旧在侍卫们的保护圈里,但中间却还另隔了一层侍卫。 破庙里很安静,对面的乞儿们似乎不敢发出声音,这边的侍卫们也沉默得紧。钟韶没有躺下休息,只拿了一条被褥靠墙半坐着,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竟也渐渐地迷糊着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坐着睡着的钟韶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就听到有劲风迎面袭来! 脑子里还是迷糊的,但身体已经下意识的有了反应,钟韶一个翻身躲了开去。但紧接着,那道劲风倏地一转,紧跟着她躲避的动作再次向她袭来。 钟韶立足未稳已经来不及再次躲开,更来不及去想这般遭遇是为什么,周围的侍卫们又为什么会让人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她躲不开,只能冒险抬手去挡,好在那道劲风裹挟的并非利器,而是一只坚硬如铁的拳头! 拳头打在了钟韶的手臂上,将她的手臂震得生疼,同时整只手都失去了力道。钟韶闷哼了一声,同时向后退开了几步,终于开口喝道:什么人?! 这一声声响颇大,瞬间就惊醒了周围的侍卫,拔刀的呛啷声顿时不绝于耳。 听到这动静,钟韶心里总算安定了几分,她虽然不知道守夜的侍卫为什么会让人摸过来,但以如今这动静来说,起码这些侍卫并没有被害。 她定了定神,刚欲开口让人捉刺客,却发现方才袭击她的人并没有继续出手。 捂着受伤的手臂,钟韶借着重新燃起的火光抬眼看去,却见对面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全然没有理会一旁已经拔刀的护卫。 钟韶心头刚道了声果然,便听对面那老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说道:不对不对,你的功夫路数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老乞丐(吹胡子瞪眼):不对不对,你竟然没学我教给你的那些功夫?! 钟韶(不为所动脸):刚见面就打人…… 系统(冷冰冰):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降低! 老乞丐(无言以对):……好吧,我认怂 第71章 败家孩子 钟韶的武功是跟着吴长钧学的,走的自然是战场上闯出来的外家路子。不过比起吴长钧,钟韶到底是女子,气力不足,因此也没有学他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反倒另辟蹊径,学的更多的是技巧,动起手来用的也多是巧劲。 老乞丐嚷嚷着她的武功路数不对,钟韶先是一愣,随即终于想起了那几本用馒头换来,却早已经不知所踪,同时也被她抛在脑后多年的所谓秘籍…… 未等钟韶再说什么,被惊动的侍卫们已经围了上来。钟韶略一瞥眼,便看见原本守夜那两人还不为所动般直愣愣的坐着,有人叫着他们的名字上前去推了推,那两人却依然直挺挺的坐着,根本动也不动,仿佛在这喧嚣起来的夜色里突然变成了两座雕塑。 不可攻略对象[GL]_65 钟韶觉得有些不对,然而根本不等她再细看,眼前这些围上来的侍卫已经开始动起手来——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知道钟韶和那老乞丐有什么渊源,他们是长公主派来保护苏墨的,然而在他们的守卫中,这个诡异的乞丐却闯入了他们的保护圈里,自然是要先拿下再说其他的。 转瞬间,刀光剑影。 钟韶张了张嘴,但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她没有提醒侍卫们这个老乞丐武艺高强,也没有告诉老乞丐,这些侍卫都是沙场出身,最擅长的就是战阵合击之术……她想看看双方的实力。 正在这时,一旁的布帘被掀开了,苏墨迈步走了出来。此刻已是半夜,但她衣着平整,长发服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狼狈之处,仿佛之前并没有入睡,而是在帘后端坐小憩。 发生了什么事?苏墨看着外面一片混乱,不禁问道。 钟韶避过正在交手的人群,来到了苏墨的旁边。许是怕苏墨担忧,她也不捂着受伤的手臂了,反倒将那只手背在了身后:阿墨莫要担心,没什么大事,不过我之前的猜测大抵是成真了。 苏墨先是一怔,随即在那交错的人影中看见了老乞丐的身影,便恍然道:真是那群帮了曲衡舟的乞儿?!她说完又将目光移回了钟韶身上: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还有,我之前好似听见有人喊捉刺客,你可是受伤了? 钟韶闻言,藏在身后那只手不禁握了握拳,然而刚才老乞丐那一拳确是力道十足,打得她手臂损伤,这会儿却是全然使不上力的。与此同时,她活动间手臂也是疼痛不止,若不是那只手还能活动,她几乎以为伤筋动骨,甚至手臂已经被打断了! 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钟韶道:我没事,周围这么多人呢,哪里就能伤到我了? 苏墨却是眉头一蹙,继而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来在钟韶额头上抹了抹,语气淡淡道:说谎也不会。你若没动手没受伤,这满头的冷汗难不曾还是之前做了噩梦吓出来的? 钟韶一时无言,却听苏墨又道:哪里受伤了?予我看看。 见瞒不过苏墨,钟韶终是有些悻悻的将受伤的手臂伸了出来,同时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手臂上挨了一拳头,这会儿有些使不上力罢了。 苏墨微微侧过身,挡住了众人可能看过来的视线,然后轻轻挽起了钟韶的衣袖。却见那衣袖下的手臂已然是一片乌紫,她试探着伸手轻轻碰了碰,便见钟韶的手臂下意识的一颤,抬头再看时,却见那人已然强自镇定,见她看来还勾着唇角扬起了一抹笑。 钟韶收回手臂放下了衣袖,冲着苏墨笑道:我就说没事的,只是一点儿青紫罢了。当年跟着吴先生学武艺,这类的小伤就没断过,早习惯了。 苏墨却笑不出来,看着钟韶的眼中尽是心疼。她知道钟韶的身份,所以在她想来,大家都是女儿家,自己娇生惯养磕着碰着阿爹阿娘都是一阵紧张,怎的到了钟韶那里,受伤反倒成了家常便饭呢?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低沉凝滞,钟韶看着苏墨的表现,只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她一时懊恼,忙又道:学本事都是要吃些苦头的,阿墨不必介怀,就好像你学刺绣的时候,肯定也是被针扎过。这一点我就比你好了,我都不用学刺绣的! 苏墨被她这一说,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不过也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身后一个略显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道:你这娃娃可真不厚道,难得见面就这么招呼我,自己还跑一边谈情说爱去了! 两人闻声见回头一看,却惊讶的发现公主府那几十号侍卫此刻正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都被定在了原处!此刻在她们身后站着的,赫然是那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原本龟缩在对面的那群乞儿也不知何时围了上来…… 钟韶虽然认出这老乞丐也是一个系统宿主,但她对不熟悉的人从来都很防备,更何况此刻对面还有一群目的不明却人数不少的乞儿。于是她一抬手就将苏墨揽到了身后护着,然后一脸防备的看着那老乞丐问道:你想做什么?说完又瞥了一眼被定住的侍卫们:还有,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见钟韶仿佛忘记自己了,老乞丐也是一阵心塞,他伸手将挡住了自己小半张脸的乱发往后捋了捋,问钟韶道:娃娃,你不记得我了? 钟韶自然认得他,其实在重遇萧文萱之后,她便抽空回想过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些系统宿主。 当年的她满心惶恐,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系统宿主却也让人印象深刻——那时她只在洛城待了一天,但除了萧文萱之外,她还遇见了一个傻呵呵当着众人面儿送钱的公子哥、一个自称是她叔父的文士,一个想收她为徒的青年剑客,还有同村被附身的杨四福,以及眼前这个老乞丐! 当然,钟韶不能承认,事实上在那样小的年纪里,遇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多年后忘记了才是正常的。于是她果断的摇了摇头,脸上的防备之色不减:你是何人,我们见过吗? 老乞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郁卒,继而又不死心的提醒道:你忘了吗?当年你给我买过四个馒头,我给过你四本秘籍,还叮嘱你好好练武来着…… 钟韶蹙着眉做冥思苦想状,片刻后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老乞丐的眼睛一亮,于是又问:想起来就好,但你为什么没练秘籍上的武功? 钟韶眨眨眼,一脸纯良:因为秘籍已经丢了啊。 确实是丢了,那回被俞贵妃派人敲晕带回来之后,钟韶醒来时连衣服都被里里外外的换了一遍,随身带的银两和秘籍自然也都不知所踪了。不过那时候她只想到了钱,也心疼那些刚到手的银子,却是全然没想到还少了几本书的,如果不是这回遇见了老乞丐,她早忘了那四个馒头换来的四本秘籍了。 ……什么鬼,老子特地花积分问系统换的秘籍啊! 老乞丐肉痛的呲了呲牙,比起换秘籍花的积分,他其实更肉痛自己错过的机会。当年他之所以会送几本秘籍给钟韶练,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如果钟韶学了秘籍上的武功,多年之后他找上门去,与她便起码有了半师之谊,也不用钟韶因此感恩戴德,但起码刷好感就容易多了啊! 计划原本是不错的,但意外却总是让人措手不及。钟韶她不仅没有学秘籍上的武功,她喵的居然还把秘籍丢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更败家,更不知道珍惜机会的吗?没有了!!! 钟韶护着苏墨站在一旁,两人默不作声的看着老乞丐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的变换着。不过好在从之前钟韶与他的对话来看,这人似乎并没有恶意,于是又等了片刻,钟韶还是抬手指了指那些被定住的护卫,再问了一回:那个……他们这是怎么了? 老乞丐闻言一翻白眼,没好气的道:好好地内家功夫不学,去学什么花拳绣腿!点穴没听说过啊?不用管他们,再过一个时辰自己就能动了! 点穴?好似听说过,但确实是没见过。 钟韶有些好奇的扭过头看了几眼,苏墨却是轻轻的扯了扯钟韶的衣摆,同时示意她看对面。 对面有什么?对面有一群围上来的乞儿。虽然他们只是不远不近的围着,甚至没有跨过那群被点穴定住的侍卫,但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被这样一群乞儿默默的围着,还是让人有些后背发凉的。 于是钟韶定了定神,又轻咳了一声说道:好了,要叙旧也叙了,那几本秘籍确实是遗失了。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让你失望,不过当年你已将那些秘籍换给我了,是练是丢你也不该再过问。没事的话,你们……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这大半夜的,大家都要休息…… 老乞丐一直盯着钟韶,自然没有错过她看向自己身后的动作,也没有错过她先前看向被点穴的侍卫时好奇的目光。于是他冲着身后摇了摇手,那些默不作声围上来的乞儿便又默不作声的退回去了,行动间静默无声,仿佛是一群黑暗中的幽灵。 钟韶当年被这群系统宿主吓过之后,对于那些子不语的事物却是信了八.九分,尤其还落下个怕鬼的毛病——当然,这一点旁人是不知道的——此刻见着那些乞儿的动作,再联想道了幽灵什么的,她无端就打了个寒战。 仍旧被钟韶护在身后的苏墨察觉到了,她伸手牵住了钟韶拢在袖子里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钟韶自然不能说自己怕鬼,于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对面的老乞丐又开了口,他苍老的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些引诱:娃娃,我们能再遇见也是有缘,虽然你现在根骨已经长成了,不过要学武也不是不成。我也不用你三跪九叩的行拜师礼,你只要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怎么样?学不学? 钟韶听了他的话,心里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反驳:说什么有缘?难道不是你们这群人死缠烂打,离得多远都能再缠上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乞丐(得意洋洋):你学了我的武功,就要叫我师父…… 钟韶(一脸纯良):没有啊,我没学,秘籍丢了 老乞丐:…… 第72章 同骑 钟韶不想再拜师了,虽然眼前这老乞丐的功夫很厉害,虽然点穴什么的也很神奇很诱人,但她又不需要行走江湖,其实吴长钧教给她的那些外家功夫就已经足以应对一切了。 对此,苏墨自然也没有异议,毕竟这老乞丐来历不明,虽然也钟韶有些渊源,但看钟韶自己都不怎么信任他的样子,苏墨自然更不敢信任。 不可攻略对象[GL]_66 于是老乞丐那仿佛诱人的提议,就这么被钟韶淡淡的拒绝了…… 老乞丐几乎不敢置信,这么诱人的提议居然还会诱人拒绝?!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要求,只是叫一声师父而已,真就这么难吗?! 对于钟韶那超重的防备心,不仅老乞丐,其实就连徐文锦和吴长钧这两个跟在她身边多年,而且目前好感度最高的攻略者都无法理解。 钟韶也并不想给他理解的机会,于是趁着老乞丐再说什么之前,她下了逐客令:这位前辈,在下确实没有再拜师学艺的想法,如今时间也不早了,您不回去休息吗? 老乞丐再次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他作为攻略者,为着好感度计较,拿攻略对象还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穿越之前也不是学心理的,玩不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一套。 没奈何,气呼呼的转身走了,正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钟韶回心转意,却听身后钟韶突然说了句:前辈请暂且留步。 老乞丐一听,眼睛就亮了,立刻扭头兴冲冲的问道:怎么样,你改变主意决定拜我为师了? 钟韶又眨了眨眼睛,仍旧一脸的纯良,她抬手指了指那些还定在原处的侍卫,又拱手说道:这些侍卫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尽忠职守,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替他们解了点穴吧。 老乞丐见她不是回心转意要拜师,顿时又不高兴的哼哼了两声:让你学你不学,还想劳动老头子替他们解穴,门儿都没有!就让他们站着吧。 说完这话,老乞丐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得好像要学马上就能学会似得……钟韶无奈的和苏墨对视一眼,随后说道:都这样了,今晚应当也没什么事了,阿墨你先回去休息吧。这破庙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明早还要继续启程的。 苏墨看了看那些定在原地的侍卫,又看了看钟韶。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钟韶,见过那个老乞丐之后也有很多话想要与钟韶商议,然而此刻的破庙里太.安静了,那老乞丐武艺高强想必也是耳聪目明,她却又不敢开口。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回去休息了。 钟韶看着苏墨回到布帘后,然后抬头看了看对面已经隐入黑暗中的那群乞儿,接着再扭头四顾一番,最后还是回到了之前休息的地方,继续倚着墙闭目休息。 其实一个时辰不算长,只是站一个时辰的话,对于这些训练有素的公主府侍卫来说也不算什么,可是被人点了穴被迫僵直的站着恐怕又是另一番滋味儿了。等到一个时辰之后.穴道解开,这些侍卫身上虽不会有什么损伤,但恐怕也少不得腰酸背痛四肢僵硬。 如此想来,还是之前那两个坐着守夜被点穴的侍卫更幸运一些啊,起码坐着的话不会那么难受。就是不知道,如果侍卫们今晚都没休息好,明天的行程会不会受到影响? 钟韶闭眼想着些有的没的,没有了侍卫的守护她却是不敢再轻易入睡了,干脆闭着眼守起了夜。 **************************************************** 时间已经渐渐入夏,早间的天亮得越来越早,卯时初的时候,天边便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钟韶一夜都没休息好,虽然后来侍卫们解穴之后再次接过了守夜的活儿,但昨晚那一番折腾和对面有个不甚熟悉的系统宿主存在都让她无法安眠。于是迷迷糊糊的睡过一阵,待到外间天微微放亮,侍卫们有了动静之后,她便又醒了过来。 许是因为昨晚那一番变故,今早所有人都起得很早,包括昨晚一直没冒过头的陈李两位大人,也早早起身出去查看天气和车马了,显然也都是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钟韶借着渐渐明亮的天光往对面看了一眼,便见着对面那十来个乞儿不知何时围成了一圈。她定睛一看,却见那老乞丐被众乞儿围在了中间,似乎正在与他们说些什么。 带着些许好奇,钟韶凝神听了一会儿,但此刻破庙里有侍卫来回走动,双方距离也不算近,她听得并不真切。只隐约间听到几个词,比如帮主、联络、不可之类的。 钟韶并不知道老乞丐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可是隐约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韶,收拾一下,我们启程吧。早间尚未来得及打水梳洗,这荒郊野岭的侍卫们一时间也找不到水源,但苏墨仍旧一身妥帖,看不出狼狈。 钟韶答应一声站了起来,然后想了想,还是小声对苏墨道:阿墨,对面那些人凑在一起也不知在商量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苏墨闻言也向对面往了瞥了一眼,正好见着老乞丐吩咐完了,随手拍了拍一个小乞儿的头站起身来。她收回目光,问钟韶:阿韶有何想法? 钟韶便撇着嘴,几乎是肯定的说道:我觉得,他会跟上我们。 她遇到的所有系统宿主,其实都是牛皮糖属性的。不说徐文锦吴长钧之流几乎陪伴她成长,就像萧文萱和这个老乞丐,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们依然找上门来了。又或者不说她们,曾经遇到的那些公子哥、文士、剑客,还有杨四福,钟韶相信有朝一日他们都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苏墨没有经历过钟韶曾经经历的,所以她也无法理解钟韶心中的懊恼和烦躁。听了钟韶的话,她也没有反驳,只是眸光微转,便笑道:我看那老人家似乎并没有恶意,他要跟,便让他跟着吧,反正我们也拦不住的。 这确是事实,不过钟韶看见苏墨此刻的神情,却是眨了眨眼睛,然后更凑近了几分,小声问道:阿墨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苏墨尚未答话,两人中间却生生挤进了一个人!那人正是清珞,虽然她没说什么,不过看着钟韶的眼神却像是在防贼,脸上就差明晃晃的写着离我家小姐远点儿了! 无怪清珞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两人常常忘形,更不知人言可畏——她俩刚才脸都快贴到一块儿了,别说两人还没成亲,就算是已经成亲了,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这般亲昵啊! 清珞觉得,自家那稳重知礼又大气的小姐,遇上钟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因着清珞的插入,两人的谈话自然被打断了。正好此时随行的侍卫头领也走过来,对苏墨说道:小姐,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路上虽还有些泥泞,不过应该勉强应该也能通行。我们是现在就启程,赶去下一个城镇再休整,还是再等等,等路上好走一些了再启程? 清珞一点也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便扯了扯苏墨的衣袖恳求道:小姐,现在就启程吧,这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怎么能久留呢。 公主府里伺候少主子的大丫鬟,说不得比起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要养得娇贵,清珞这一路跟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苏墨对她向来不苛责,更何况她原本也没打算在这破庙里久留,便是抬头对侍卫头领吩咐道:吩咐下去,让人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启程。 侍卫头领答应了一声,转身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其实收拾起来也还算快,苏墨昨晚就寝的那些东西果然都是不要了的,不过也不是随意丢弃,而是被侍卫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等东西烧完了,一行人正准备启程离开,便见着那老乞丐也从破庙里出来了,然后施施然跑到破庙后面牵出了一头驴子…… 钟韶对着苏墨微微扬了杨眉,眼中满是果然被我说中了的神情。 苏墨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带着清珞重新登上了马车。 一行人重新启程,老乞丐便骑着他的驴子优哉游哉的跟在了一旁。 随行的侍卫们经过昨夜之事对他也有些犯怵,因此频频侧目。被看得多了,老乞丐便随意的晃了晃手,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头子要去苏州,可别以为是我跟着你们。 众人闻言一默,但到底也没有立场赶人,更没有实力赶人,于是只好默默的埋头赶路。 之前侍卫头领说的并没有错,昨晚下了半夜的雨,这荒野间的道路是越发的泥泞了,虽然能勉强通行,但马车行走却是不易。一行人还没走出十里地,三辆马车就先后陷进了泥坑,每一回都是好一番折腾。每当此时,那老乞丐也都没有先走,就在一旁看热闹似得看着。 终于,在苏墨乘坐的马车也陷入泥坑之后,钟韶有些不耐了,她皱着眉说道:这路如此难行,再这样下去,今晚会不会也赶不到下一个城镇啊? 苏墨和清珞都因为马车陷进泥坑下了车,此刻闻言便都是蹙眉。她们连之前的布帛和棉被都烧了,这一夜若还是要在这荒郊野外露宿的话,可就真是麻烦了。 不过不等二人说话,钟韶便又道:不然还是让马车在后面徐行,我们先骑马赶去下个城镇吧。 苏墨看着陷进泥坑的马车略一思量,便是答应了,然后不等侍卫下马让出坐骑,钟韶便先一步冲着苏墨伸出了手。她一本正经的说道:路上泥泞,马蹄也可能打滑的,还是我带着你更安全些。 虽然钟韶的小心思所有人都知道,不过她的话也并没有错。所以苏墨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也没有矫情,抬手就搭上了钟韶伸过来的手,借力被她带上了马背——苏墨坐在了钟韶的身前,同时自然也靠进了她的怀里。 佳人在怀,温香软玉,钟韶的耳根微微泛红,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些满足来。 清珞由一个侍卫带了,后面马车里的陈李两位大人听说了苏墨的决定之后,也打算先行一步,于是又让侍卫们让出了两匹马。同行的三十余个侍卫由此分成了两批,二十人先随钟韶和苏墨往下一个城镇去,剩下的人留下跟着马车带着行李徐行。 其实从离京开始,钟韶就想要带着苏墨同骑,甚至再遇见好风光时信马由缰的跑上那么一段。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哪怕道路泥泞,钟韶也揽着苏墨驾着马小跑了一段。 不可攻略对象[GL]_67 微风迎面拂来,满是雨后的清新,同时夹杂着一些淡淡的泥土气,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钟韶心情大好,正欲与苏墨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身旁有一抹黑影跟了上来。她扭头一看,却正是那老乞丐驾着驴子紧紧的跟了上来。 ……萧文萱的系统说得不错,打扰人约会独处是会被雷劈的,这位前辈你不知道吗?! 几乎就在下一刻,钟韶同样听见了老乞丐的系统发出了声音: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3。请宿主用心攻略,不要作死! 作者有话要说: 老乞丐(一脸无辜):老头子不懂谈恋爱,就是怕人跑了而已,至于吗?! 钟韶(握拳坚定):打扰我谈恋爱的都得死!!! 第73章 小报复 老乞丐听到系统提示的时候还有些懵,他明明就是在好好攻略,怎么就作死了?!然而很快,他便发现旁边骑在马背上的钟韶总是在眼角瞥他,脸上的神情也不怎么好。 后知后觉的,老乞丐终于意识到了不妥,但事已至此他自然也不能一扯缰绳,拉着驴子倒退回去吧?那实在是太丢脸了,而且莫名其妙,于是他只好干巴巴的开了口,说道:这荒郊野外的也敢乱跑,还不带着些人,出了事怎么办? 钟韶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扭头向身后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说就又回转过去了。 老乞丐疑惑的向后一看,却发现先前被丢下的那些侍卫们都跟了上来,不过他们并不靠近,而是十分有眼力的隔了十来丈的距离远远的跟着,完全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这年头,跟个人都这么讲究了?! 老乞丐郁卒,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默默的退后,便听一旁的马背上传来个声音。那声音清澈温婉,却是苏墨开了口:多谢前辈好意相护,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有人说话了,气氛自然也就没有先前那样尴尬。虽然老乞丐还是有点心疼那意外丢掉的2点好感度,不过他还未曾经历过被负好感度支配的恐惧,也没有经历过好感度常年不涨的绝望,因此也不是十分在意。于是随口便回道:老头子姓洪,单名一个平字,行七,你们可以叫我七公。 说这话时,老乞丐的眼中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有些得意。 钟韶和苏墨都看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却完全不明白他在得意什么?明明是很平常的名字,也是很寻常的称呼,难道就应为叫他一声七公他就觉得占便宜了吗?可是看这老乞丐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了,年纪想来也不小,叫一声阿公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两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苏墨还是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七公,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七公乃是前辈高人,本是贵人事忙,如今一路相随,是因为想要收阿韶为徒吗? 洪平闻言随意的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不必往我脸上贴金,老头子就是个乞丐,哪里会贵人事忙?不过我确实是看上这小子了,想收她为徒,继承衣钵。 苏墨闻言瞥了钟韶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七公见谅,其实也并非阿韶不愿学武,只是我们如今前往苏州乃是有要事在身。等到苏州事了,回京之后她还要入朝任职,实在无暇再习武了。 洪平只当是随意的闲聊,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点点头应道:知道知道,这小子如今出仕了,自然不能时时习武。不过内家功夫不比外家功夫,再说她早些年学外家功夫筋骨也练得差不多了,如今只需每日另抽些时间来打坐修习内力,总是能长进的。 苏墨听了她的话,却是眸光一闪,不过她依然不动声色的说道:话虽如此,不过阿韶年岁到底有些大了,应当已经错过习武的好时候了吧?七公既然要寻衣钵传人,为何不选个孩子好好教导呢? 洪平便道:嗯,我观她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年纪大些也没什么,足以继承我衣钵了。 ……这话好耳熟啊,貌似很多年前在洛城就曾听人如此忽悠过?! 钟韶听了只在心里吐槽,不过苏墨显然不知道槽点,所以听后还有些惊讶。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钟韶一眼,却发现这人正偏过了头避着老乞丐在翻白眼…… 翻白眼实在是个不雅的举动,然而苏墨此刻见状却是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用钟韶再说什么,她就明白过来,老乞丐这是随口一说,忽悠人呢。于是她不再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是美眸流转间又问道:那七公,先前我们在客栈里遇见曲衡舟一事,可也是七公援手? 这话题转变得很快,然而之前谈话的气氛实在太放松,于是洪平也没怎么想就点了头:是啊,是我让手下人带他去寻你们的。 说完这话,洪平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于是他略一迟疑,也没有再说什么补救的话。 苏墨又问:七公那时候便知道阿韶的存在吗?还知道她已经出仕,而且领了这差事? ……被这姑娘一说,好像自己突然就心怀叵测了呢! 是不是心怀叵测不知道,不过被苏墨这一说,洪平之前那些巧遇之类的说辞就再也站不住脚了。他不禁有些头疼,正想找个借口不再搭话了,却听系统突然提示道: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5,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咦咦咦?怎么突然又加好感度了?他做过什么吗? 洪平比之前减好感度时更加茫然了,不过目光往旁边一瞟,却正对上钟韶看着苏墨时格外温柔的目光……他顿时恍然,也不敢再敷衍苏墨了,于是最后只好打了个哈哈道:啊,老头子走南闯北到处要饭,消息自然也就灵通了些,钟韶的事也就听说了那么点儿。 苏墨于是又问:那七公之前说的手下人…… 洪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超出预料了,不过想了想却还是答道:没什么,就是一群乞儿。如今也是乱世方歇,我见他们可怜,便将他们召集在一起,随意弄了个帮派,就叫丐帮。 钟韶听到这里便有些恍然了,早间听到的那声帮主原是由此而来。 苏墨却只默默的将这个所谓丐帮记在了心里,她道了声原来如此,紧接着却又道:我等与曲司马此番也是初次见面,尚不知他为人如何。不过既然丐帮愿意冒如此风险帮他,想必他的人品官声应当不错,不知七公可能与我们说说? 听到这里,洪平暗地里也是一呲牙,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打个哈哈道了一句:他为人应当还不错,你们到了苏州打听打听便知。说完之后扯了缰绳就驾着毛驴溜了。 再不溜?再不溜早晚连老底都得被这姑娘问出来啊! **************************************************** 不用钟韶说,苏墨也察觉到了洪平态度的不对,虽然他有时努力摆出一副世外高人高高在上的架势,但他面对钟韶时的行为举止却常常与世外高人的形象不符。苏墨不知道他所图为何,于是一路都在试探他的底线,然而怎么试探怎么觉得,这人的底线好像是没有底线…… 在苏墨的疑惑不解中,一行人在午后终于是赶到了原定昨晚落脚的小城。因为马车尚且在路上徐行,再加上众人昨晚也都没怎么休息好,所以入城之后自然也就先寻了个客栈暂且落脚。 用过午饭,尚未来得及小憩,清珞便又风风火火的领着两个侍卫出去采购了——昨晚露宿荒野,苏墨马车上带的东西损耗不小,入城之后她便惦记着赶紧把那些东西补上! 苏墨见着清珞要走,连忙把她叫住了,然后低声吩咐了一句:你再多带两个侍卫去,出去了先去趟药房,买点儿外伤药让侍卫送回来吧。 清珞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的便想问苏墨是否受伤了。不过话还没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她家小姐被一群人护得严严实实的,哪里能受伤?倒是昨晚闹过那一场,钟韶可能受伤了。 没敢再多问什么,清珞赶紧答应了下来,不过还没等她转身带着人出门,旁边便又插过来一个声音:寻常药房里能有什么好伤药?行了,我这里有药酒,用我的吧。 说话的是洪平,他虽然在路上被苏墨问怕了,但也不能总躲着她。躲着她就是躲着钟韶,可如果没有接触,好感度又从哪里刷呢?所以他主动凑了上来,同时送上了从系统那里换来的优质药酒。 清珞闻言看向了苏墨,苏墨只是略一迟疑,便道: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苏墨接过了洪平给的药酒,也没让清珞再去药房买伤药,告辞一句就拿着药酒去寻钟韶了。清珞自是带着侍卫出去采购了,洪平却是溜溜达达的跟在苏墨身后,半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 钟韶这边却是刚用完饭,听客栈的小二说已经安排好了客房,见着苏墨来,她便道:阿墨,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你要不要先去小憩一会儿?不过马车还没有跟来,客房里的东西没有换,也不知你习不习惯…… 不可攻略对象[GL]_68 苏墨瞥了一眼她受伤的手臂,却是点点头:无碍的,你先跟我去客房吧。 钟韶闻言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怎么了,你不急着休息,是有什么事吗? 苏墨便将手里的药瓶举起来给她看了看,说道:你手臂上的伤总要上些药的。 钟韶下意识的抬手捂了捂手臂,其实这伤并不算严重,昨晚刚受伤时虽然疼痛难忍还使不上力,但缓了一夜之后其实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上午她还用这手臂控马跑了半天呢,只要不再磕着碰着,或者用力过猛,基本上也感觉不到痛了,所以她也就忽略了自己手臂上还有伤。 苏墨看着钟韶那呆呆的样子也是懒得再费口舌了,伸手拉了她的胳膊便带着人往客栈后院的客房而去,路过小二时淡淡的道了句:劳烦小二哥带路。 小二答应了一声,赶忙走到前面领路去了。 不多时,两人便进了客房,苏墨正想关门,却是被一路跟来的洪平趁机溜了进去,他同时说道:看你这娃娃娇生惯养的,一定不知道这药酒怎么用,老头子还是看着些吧。 苏墨闻言一滞,她虽然博学多才,但论到给人上药什么的,还真是没有尝试过。于是犹豫一番到底没有将人再赶出去,只是想着钟韶的身份,总觉得她的手臂还是不该让外人看见了…… 钟韶一见苏墨那表情便猜到她在纠结写什么了,她自己对此倒是更豁达些,几步走到苏墨身边便拉着她的手小声劝慰道:不过是手臂而已,无碍的。 苏墨闻言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拉着她在客房中间的圆桌边落座了。随后拿出药酒给钟韶上药——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用手绢沾了药酒涂抹伤处,一边不着痕迹的用衣袖或者身体阻挡洪平看向钟韶手臂的视线——她上药的动作轻柔的不像话。 没片刻,洪平便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本想拍拍苏墨的肩膀让她让位,但想到这古代向来看重男女大防,哪怕他已经一把年纪了,也不敢去碰小姑娘的肩膀。于是手臂一转,改敲了敲桌子道:行了,别挡着了,这是药酒,你这样温柔的上药有什么用?! 苏墨原本正专心致志的拿着药酒往钟韶手臂上的伤处涂抹,闻言一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扭头看去,却见洪平抬手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让位。 看了看手里的药酒,又看了看钟韶青紫一片的手臂,苏墨终究还是迟疑着让开了。 洪平一屁股坐在了苏墨让开的位置,又向她要来了药酒。他看了钟韶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一眼,低低的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便将药酒倒在手中揉搓了一阵,同时扭头对苏墨道:姑娘你看好了,药酒要这么用的。 话音一落,他抓着钟韶的手就在她那片青紫的伤处揉搓了起来——用药酒本就是要将淤血揉散了才能好得更快,所以洪平的力道一点也不轻。 钟韶自然知道药酒该怎么用,只是先前看着苏墨那小心翼翼的温柔模样,让她有些不忍心出言打破气氛罢了。而此刻换了老乞丐来,她本想忍着疼的,结果这人手太黑,她差点儿没忍住痛呼出声。不过哪怕她没有吱声,一张脸也疼得皱了起来。 苏墨看得一阵心疼,但见钟韶没有反抗,便也知道老乞丐的做法没错。她不好出言责怪什么,只不住的在旁边说道:前辈,前辈,我知道药酒怎么用了,你还是让我来吧…… 洪平手上却是不停,只笑呵呵的道:没事没事,小姑娘力气不够,还是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老乞丐(得意洋洋):我就是丐帮帮主,洪七公,厉害吧?! 钟韶苏墨(莫名其妙,完全get不到点):他到底在得意些什么? 小剧场二: 老乞丐(报复般的微笑):使劲儿揉,使劲儿揉,让你之前咄咄逼人,心疼不死你! 系统(冷冰冰):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下降…… 老乞丐(懵逼):忘记这茬儿了……对不起,我错了!!! 第74章 怪力乱神 虽然洪平下手挺黑,但他疗伤的手法显然是要比苏墨好上不止一筹,再加上药酒确实是好药酒,等他替钟韶用药酒揉过之后不过三两日,她手臂上那片可怕的青紫便都消退了。 眼下当然没有这般立竿见影,但对方为自己疗伤本是好意,钟韶也不会不知好歹。所以等到老乞丐替她上完药收手之后,她虽然疼得满头都是冷汗,却仍旧是道了声:多谢七公。 钟韶说得诚恳,反倒让洪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方才揉伤那般卖力,其实也有一点小私心小报复的意思——抬手挠了挠鼻子,他有些尴尬的说道:不用这么客气,说来还是我打伤你的呢。嗯,我就不留下打扰你们了,回见。 说完这话,他扭头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也终于是消失在了钟韶和苏墨的视线之内。 钟韶抬着手握了握拳,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于是便准备将挽起的衣袖放下。不料还未动手,就先被苏墨一把拦住了,她托着她的手臂看了看,颇有些担忧的问道:真的没事吗?我看你方才疼得那样厉害,不会是伤上加伤了吧? 见苏墨眉头蹙得死紧,钟韶下意识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眉心间揉了揉。得到一个嗔怪的眼神后,她方才笑道:没事的,跌打药酒都是这样揉的,将淤血揉散了才能好得快。 苏墨听后便横了她一眼:那你先前不与我说,害得我如此丢人! 钟韶手臂上的伤不算轻也不算重,碰着是会疼的,先前苏墨为她上药时,见一碰着伤处钟韶的手臂便会下意识的颤一下,便愈发不敢碰了,于是小心翼翼。可谁知那药酒本来就是要用揉的,她那般小心的涂抹根本没用!她表现得如此无知,这场景还被外人看见了,简直是……太丢人了! 一念及此,向来淡定从容的苏墨面上也不禁微微泛红。让原本多少有些尴尬的钟韶见了,心跳也不禁跟着加快了几分,她呐呐的说道:那个,抱歉,是我忘记说了。 好吧,遇见一个如此迁就自己,认错如此干脆的人,真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了。 眉目微微舒展开来,苏墨重又在钟韶身边坐下了。不过未等她再次开口,便觉得面上被一片温软轻触了一下。她一愣回头,却正见钟韶撤回身子,冲着她笑得一脸纯良:劳阿墨担心了,抱歉。 苏墨摸着脸颊默了一默,却也没在意这点小事,她只是有些纠结的道:阿韶,别对我这样笑,你这笑容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不怀好意! 嗯,从昨晚到今天,钟韶就已经冲洪平这样笑过好几回了…… 钟韶大抵也想到这个了,于是她很快敛了笑,想了想说道:那阿墨,可以再亲亲吗? 苏墨的脸顿时烧红了,虽然她可以大胆的主动凑上去亲吻钟韶,但这并不代表将一切亲密的行为宣诸于口后,她依然能够表现得淡定从容——事实上她原本算是个含蓄的人。 既然含蓄,苏墨自然不可能给出什么回应,于是她淡淡的开口下了逐客令: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吧。 钟韶说那话原本也是玩笑,岂料表现得太过轻佻,竟真是将人说得恼了?她不禁有些后悔,正欲开口解释两句,却被苏墨直接拉起来推到了房门边,眼看就要被赶出去了…… 吱呀一声,客房的门被打开了,接着钟韶被推了出去,然后房门再次在她眼前紧紧关闭。 钟韶站在原地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儿呆,之后突然抬手摸了摸唇,表情一时间有些难以言喻——刚刚被推出来前,阿墨是再次吻了她吧?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把她赶出来了呢?! 带着满脑子浆糊回了房,钟韶完全忘记了,趁着老乞丐不在身边,她原本是该和苏墨说说关于他的事。哪怕系统的事还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能不能说,至少她该提醒苏墨,此人暂且可以利用! **************************************************** 直到傍晚时分,被留在后面的徐行的马车终于入了城,带着满车的泥点子,狼狈不堪。于是理所当然的,行程耽搁一天,这一夜众人便在小城里休整了。 晚饭后,钟韶寻机又去寻苏墨了,然而苏墨今天并不想见她…… 不可攻略对象[GL]_69 阿墨,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些事想与你说。钟韶站在苏墨的客房门口,隔着开门的清珞对房间里的苏墨如此道。 说来钟韶从来没有骗过苏墨,哪怕是身份秘密那样的大事,她都在两人定亲之后的第一时间就与她坦白了。所以苏墨并不怀疑钟韶的话,她施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问道:何事? 钟韶看了一眼清珞,然后冲着苏墨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们还是出去走走,边走边说吧。 苏墨并不矫情,更何况她也看出钟韶似有顾虑。她垂眸思忖了片刻,联想到昨夜那些未曾出口的疑问,便已经大抵猜到钟韶可能要与她说什么了,于是点点头,便跟着钟韶出去了。 两人一路走出了客栈,随行自然有侍卫准备跟随,却被钟韶拒绝了。苏墨见此也没说什么,反倒默认似得,只身跟着她离开了客栈。 彼时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人身上,已没了白日里的炙热,反倒似给人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苏墨便是在这层光辉中回头看了钟韶一眼,恍惚间竟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有片刻的愣神,回神之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钟韶突然说道:阿墨,你信怪力乱神之事吗? 苏墨闻言又是一愣,不知钟韶何出此言,不过她还是正色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不信的。她说完略一顿,反问道:阿韶信吗? 钟韶便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已经染成一片绯红的云彩,淡淡说道:小时候跟着我爹读书,本也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信了。 这话题与苏墨先前所想完全不同,不过她向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更相信钟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于是也没说什么,反倒顺口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钟韶却又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所有事都向苏墨坦白。她是想说的,可是她至今还记得,系统们不止一次提示过,暴露即抹杀!自己或许是个例外,也因此活在了恐慌之中,那么她究竟该不该将苏墨也拖下水呢?又或者,她直接将这些宣诸于口,那些仿佛神通广大的系统,又会不会知道? 沉默持续了片刻,钟韶到底还是不敢冒险,于是她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恐怕不好与你说,不过在那之后,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这么明显吊胃口的话,苏墨却也没有追问,更没有因为钟韶的隐瞒生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钟韶,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钟韶也没等苏墨说什么,便继续道:我原本生活在杨柳村,七年前阿娘突然派人找到了我,将我带回了安阳。然后我有了一文一武两个先生,他们文韬武略,尽心竭力的教导我。几年后,我在安阳遇到了你,认识了你,也遇到是孙皓,认识了孙皓。 苏墨听到这里,隐约间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钟韶这时没说俞贵妃如何,而是提起她的两个先生就很奇怪了,后来突然提起孙皓显然就更奇怪了!她心头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在这时候问出口,只将疑惑记在心里,然后准备继续安静的听下去。 钟韶在这时却扭头看了苏墨一眼,她突然问:阿墨你不觉得奇怪吗?当年的我只是山野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认识那么多不寻常的人?先是重遇萧文萱,后来又再遇上七公…… 苏墨听她特地这样问了,便知其中定有什么不寻常处,于是想了想道:我想,萧文萱和七公的身份虽然天差地别,但应当是有着某种联系的吧?她说完略一顿,又道:还有你之前提起的,徐文锦、吴长钧两位先生,以及……孙皓? 钟韶不敢明说什么,怕被那神出鬼没的系统察觉了,但她却也在以另一种方式提醒苏墨。就比如此刻,她虽然并没有回答苏墨的问,但她的眼神却明晃晃的告诉苏墨,她猜得没错。 苏墨见状顿时蹙起了眉。她虽然猜到了这些被钟韶特意提及的人可能会有某种联系,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些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人,究竟能有什么联系? 冷不丁又想起钟韶之前那句怪力乱神,苏墨心头不免一惊。她忙抬头看向钟韶,同时开口问道:这些人可是与你有碍? 钟韶敢肯定,那一瞬间,她从苏墨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凌厉的暗色! 愣了一瞬,钟韶却是低头笑了,她笑得很开怀:阿墨放心,若是两位先生怀有异心,我又哪里还有机会长成?他们对我,很是尽心竭力呢。 苏墨眨了眨眼睛,眸中的情绪尽数收敛——她似乎明白钟韶想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双眼放光):艾玛,小姐姐好像要发威了,可惜没有人欺负过我,不然就可以看小姐姐帮我报仇了! 众攻略者(心里苦):…… 第75章 看上了你 从安阳到苏州,统共不过十来日的路程,在遇到过两次意外之后,接下来的几日倒是一路顺遂再没发生过什么,所以到底苏州城也只比预计的晚了一日。 一行人赶到苏州城时已经临近傍晚。钟韶骑在马背上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苏州城的城墙了,于是她一拨缰绳便来到了马车旁,对着马车里道:阿墨,已经能看见苏州城墙了,我们快到了。 下一刻,马车里隐约响起了清珞颇为激动的声音:终于要到了,小姐,我们不用再赶路了! 舟车劳顿,哪怕是坐在马车里赶路也不是件轻松的事,连日的颠簸很多时候都会让人觉得骨头都被颠散了。不说苏墨和清珞这两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家,便是后面马车里的陈李两位大人,这些天下来也是一脸的疲乏……也幸亏她们的行程还不算快,否则他们如今就不是一脸疲乏,而是一脸菜色了。 钟韶听到清珞的话后,便在马车外笑道:是啊,入城之后,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过两日还能在苏州城里游玩一番。这边的江南风光,和京城那边可是大不相同的。 马车的车帘在这时候被掀开了,苏墨姣好的脸庞出现在车窗后,她微微抬头冲着钟韶问道:入城之后,阿韶想好今晚要在什么地方落脚了吗? 钟韶闻言扭头往苏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说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入城之后还是先找家客栈落脚吧,明日再去苏州府见苏州刺史。 苏墨点点头,又扭头去看骑着毛驴离得稍远些的洪平,对他道:七公,我与阿韶都是第一次来这苏州城,什么都不清楚,还得劳烦七公与我们说说了。 老乞丐倒也不推辞,点点头有些得意的应承道:行啊,我虽然没来过苏州几次,不过我丐帮弟子可是遍布天下,消息也最是灵通。无论你想要知道什么,吃的玩的,还是……嗯,反正没有什么是能瞒过他们的,你想要知道什么,尽管与我说。 苏墨显然是听懂了对方的未尽之言,她美眸微转正要说些什么,便听见后方突然想起了一片马蹄声。先时那动静还不大,只是能隐约听到些,及至后来那马蹄声却是越来越清晰,待到近了,却是连地面都能感到微微的震动——显然,有一群人正驾马狂奔而来。 在路途上最厌烦遇见的便是这等事,野外的路面并不宽敞,并行两辆马车都是勉强,所以每当两队人马相遇,彼此都需要小心的避让。这般驰马的就更讨厌了,他们匆匆而来,待到近前能放缓马速还好,不放缓的话就很容易发生冲撞,而等他们奔驰而过之后,留在原地的人还得吃灰! 好在这里已经距离苏州城不远了,临近州府的官道大多修得宽敞,并行两三辆马车不在话下。于是钟韶并没有让车夫将马车赶往路边避让,而是微微抬手,示意驾马的侍卫们让出半边路来。 一行人避让之后不过片刻,那一队驰马狂奔的骑士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领头的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之后陆陆续续跟了二三十骑却都是随从或者侍卫打扮。他们的背上背负着弓箭,有的腰上还挂着长剑短刀,马背上更是林林总总的挂着各种野物。 显然,这是一群傍晚狩猎归来的人。或者更详细一点说,这是苏州城内某大户人家的公子领着家中的护卫仆从,刚从郊野狩猎归来。 钟韶只一眼便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也并没有将这群路人放在心上。她又回头去看身旁的马车,却见苏墨还没有将车帘放下,而是侧着头同样在看后面来的这群人,于是开口说道:只是一群狩猎归来的人,应是往苏州城回家的。阿墨快将车帘放下吧,等他们过去又得吃一阵灰。 苏墨冲着钟韶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便听话的将车帘放下了。 而在此时,那领头的锦衣青年却已经驾马来到了马车旁。他本是骑着马匆匆路过,随意的往让到一旁的这一行人里瞥了一眼,却在这一瞥眼之后眼前一亮,然后陡然拉住缰绳勒停了马。 青年一停下,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侍卫随从也纷纷跟着勒马停下了。甚至不用青年吩咐,便微微分散,隐隐的将整个车队都围了起来。 钟韶虽然还未经过什么事,但看这阵仗也明白,对方这是不怀好意了。她却并不着急害怕,不说双方的人数不相上下,自己这边三十来个公主府侍卫更不是摆设。于是她姿态随意的将那锦衣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青年之前因着惯性勒马时又惯性的往前冲了几步,这会儿掉转了马头慢慢走了回来。无视了双方隐隐对峙的局面,钟韶在打量他,他却也在打量钟韶,打量完过后却是挂着一脸的笑意道:小公子看着眼生啊,是第一回来苏州城吗? 钟韶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对方的护卫随从,淡淡道:是又如何? 青年的笑容便更灿烂了,他一双眼睛在钟韶身上上下扫过,同时邀请道:我家就在苏州城中,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入城之后人生地不熟的,现寻落脚地也麻烦,不如便跟我回家去吧。 这话说得他仿佛有多热情好客一般,但钟韶却偏偏没从他的眼中看出半点儿热情好客的意思。相反,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让人很不舒服的神采,转念又想起方才苏墨在他路过时放下车帘的事……钟韶的脸色冷了几分,同时冷冷回绝道:你我素不相识,也不必相识,公子请自便吧。 说完这话钟韶便不打算理人了,她扭头冲着一旁的侍卫头领略微抬了抬下巴,对方便心领神会的下令继续前行。 不可攻略对象[GL]_70 钟韶这边要走,青年那边的人自然不赶了,不等面色阴沉下来的青年开口,已经有狗腿子先一步嚷道:哪里来的小子这般不知好歹?我家公子可是苏州刺史大人的长子,邀你们回府中留宿是看得起你们!你们如此不知好歹,可是不想在苏州地界混了?! 在这一州之地上,刺史已是最大的官了,更何况苏州距离安阳不近,也称得上一句天高皇帝远。想来不仅是这些嚣张的仆从,便是那刺史公子也忘了天外有天的道理,竟也是冷笑着接道:美人还是跟着本公子回府去吧,只要好好的陪上本公子几日,方才之事本公子也就既往不咎了。否则啊,你们可就走不出这苏州地界了! 钟韶一听那声美人,顿时气得只差怒发冲冠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刺史公子,就算是太子这样对苏墨说话,她也得撸起袖子上去揍人了。于是那青年话音落下后,她沉着张脸根本没多想,冲着身后的侍卫们一挥手便道:给我打! 所谓主辱臣死,比起钟韶的愤怒来,这些公主府侍卫的愤慨也不遑多让。于是钟韶一声令下,这些寻常更听苏墨话的侍卫立刻便冲了上去,挥拳头舞剑鞘的,瞬间便将对面那群人揍得嗷嗷叫。 场面一瞬间乱做了一团,钟韶也没管,因为她自己也磨了磨牙,驾马冲着那大放厥词的刺史公子冲了上去,然后迎头就是一马鞭抽在了那青年的肩膀上——别说,对上老乞丐时钟韶的功夫看起来就跟花拳绣腿似得,连他一招都接不下来,但应对其他人她的武艺却也足够了。 只一鞭子,刺史公子便被她从马背上抽了下去,钟韶也不用鞭子继续抽了,她一抬腿跟着跳下了马背,冲过去就是一顿老拳,一边打还一边念叨着:本公子的未婚妻你也敢惦记,还陪你几日……陪你几日?你也得有那个命敢让她陪…… 钟韶的力道其实不算十分大,不过她揍起人来却很有技巧,基本是哪里痛打哪里。这是吴长钧教她的,这样先打上几下,强烈的疼痛感使得一般人也就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就如此刻的刺史公子,基本上已经跟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任由钟韶拳打脚踢了。 大抵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不受威胁,而且还一言不合抬手就开打的,那刺史公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钟韶打得差不多了,他才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什么未婚妻啊? 被打得半死的人说话的声音自然不大,但钟韶显然是听见了。她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苏墨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而且正向着她的方向而来。不过老乞丐此刻就在她身边跟着,想必就算有不长眼的凑过去了也是找死。 放心的收回目光,钟韶抬起脚用脚尖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人,问他:不是看上了本公子的未婚妻,你说什么美人? 然而躺在地上的青年却只是呼呼喘气,任由钟韶连踢了好几回,也不再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老乞丐陪着苏墨走了过来,听到这句之后便是笑了,还笑得颇为怪异:哟,娃娃你还不知道吗?这位刺史公子在苏州可是大名鼎鼎啊,他出了名的……好男风! 所以说阿韶,人家真的不是看上了你媳妇,明明是看上了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懵逼):什么鬼,还能这样的? 苏墨(咬牙):敢打阿韶的主意,弄死你!!! 苏姐姐的小火苗要烧起来了,不过先烧死的不是攻略者…… 第76章 狗胆包天 听了老乞丐的话,钟韶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她呆呆的看了看老乞丐和苏墨,又呆呆的扭头去看躺在地上的青年。却见那青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竟然略带娇羞的别过了头?!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可怕了呢! 就像苏墨之前所言,断袖磨镜古来有之,比起磨镜,当今好男风的人其实并不少。钟韶在安阳时其实就曾听过某某权贵或者某某公子豢养娈童,不过她并没有真的遇见过这事儿,也没见过那所谓的娈童。只没想到这一趟跑到苏州来倒是遇上了,她自己还被个断袖看上了?! 钟韶脸色诡异的打了个寒颤,然后默默的往后挪了几步,最后甚至躲到了苏墨身后。 在这片刻间,公主府的侍卫也迅速的将刺史府那群人揍趴下了,不过打归打,他们下手却也是有分寸的,口角之争并不曾伤人性命。侍卫头领这时候便过来询问道:小姐,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他们是公主府的侍卫,向来很能看清自己的立场,所以只要苏墨在场,他们回禀的人从来都只能是她。更何况刚才还怒气冲冲下令大人的河间郡公,此刻居然躲到他家小姐身后去了……侍卫头领并不曾听见方才几人的对话,于是此刻看向钟韶的目光便格外的怪异。 苏墨微微侧身挡住了侍卫头领看向钟韶的目光,同时瞥了对方一眼。待到对方自觉的微微低头,她才又看了一眼躺了满地呻.吟不止的众人,随即轻哼了一声道:都拿绳子绑了,带回城去。今晚咱们不去客栈了,去刺史府! 侍卫头领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然后转身就吩咐人找绳子绑人去了,并没有再看钟韶一眼。 倒是此刻就躺在她们脚下不远处的青年听到这话,猛的又扭头看了过来,面上有些惊疑不定,但眼中却又难掩喜色——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今天像是踢到铁板了,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苏州是他爹的地盘啊!等回了刺史府,要怎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青年暗自得意洋洋,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老乞丐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不多时,侍卫们便将人都绑好了。这些侍卫都长公主特意从上过战场的精兵中选出来的,他们绑人的手法也很利落,此刻那群仗着刺史府的名头作威作福惯了的人,便都如俘虏一般被一个接一个的绑成了一长串。不能骑马,也不必再浪费多少人看押,直接扯着绳头就能把人带走。 唯一一个没被绑起来的,就是被钟韶揍了个半死,躺在地上除了喘气半天没动弹的刺史公子。公主府的侍卫并不是不敢绑一个区区刺史的公子,只是眼下马上就要入苏州城了,若真将刺史的公子也这样绑了招摇过市,就实在是太招人恨了。于是侍卫头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来向苏墨请示。 苏墨嫌恶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青年,说了句:扔马背上驮着吧。说完转身就走,顺手还拉走了躲在她身后的钟韶。 等几人重新来到马车边后苏墨只是略一犹豫,便干脆扯着钟韶把她也一并拉上了马车,免得留她在外面惹人觊觎——还没进城就招惹了个断袖,等入了苏州城说不定她还能再招惹回几个姑娘来! 一行人很快重新上路,这一回他们走得不紧不慢,因为队伍后面多了一群步行的累赘。而等到他们入了苏州城后,这群累赘还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 天色微黯,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苏州刺史府外。 车马缓缓停下,钟韶刚打开马车的车门便见着一个身影从队伍里窜了出去,然后飞奔向刺史府。她定睛一看,那一身耀眼的华服可不就是那个敢打她主意的刺史公子吗? 青年被马驮了一路,之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软在马背上,这会儿倒是生龙活虎健步如飞了。他似乎怕钟韶她们再将他捉回来,跑得颇为狼狈,就连半路上被衣摆绊了一下,跌倒了也没敢耽搁,爬起来就冲向了刺史府,然后猛拍刺史府的大门,同时喊道:来人,来人,快开门! 然而事实上钟韶这一群人里压根就没人理会他的逃跑。包括公主府那些侍卫,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狼狈的逃离,看着他拍开了刺史府的大门,然后再看着他不顾门房的惊慌失措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把外面那群歹人给本公子拿下! 刺史府里迅速的涌出了一群人,他们看见青年那一身狼狈,再看看外面钟韶一行人的阵仗也都是一愣。不过和那青年一样,刺史府的人在这苏州地界里作威作福也习惯了,一愣之后没有惧怕更没有深思,第一反应竟是出离的愤怒。 这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本公子动手,你们都给我上,狠狠的打!青年已经穿过人群躲到了刺史府的大门里,跳着脚叫嚣着。 刺史府的护卫自然是听他的,一窝蜂的就冲了出去。 钟韶一行人中的侍卫头领这时候驾马往前走了两步,他见着这阵仗也是不为所动,只仿佛看跳梁小丑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直等到这群提枪带棒的人靠近了,这才亮出一块腰牌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还不让你家刺史出来迎接! 最后的晚霞映照在那金色的腰牌上,反射出的光芒耀眼夺目。冲出来的人群里自然很多不识字的,但也有人认字,于是一眼便看见了那金色腰牌上颖阳长公主府几个耀眼的大字! 这些混迹在底层的人或许不知道颖阳长公主是谁,但长公主三个字代表着皇室,却没人不知道。他们甚至以为马车上的人就是个公主,于是一阵混乱之后,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更有人灰溜溜的退开,然后扭头跑回府中去寻齐刺史了。 青年见状不妙,却是早就溜了,不过此刻也没人关心他的去留,左右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多时,苏州刺史齐磊果然亲自迎了出来——他听了下人说的腰牌的事,当然不相信颖阳长公主会亲临,不过他在京中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时却是已经知道自己被人参了,也知道是河间郡公接下了查证的差事。河间郡公又是什么人?是俞贵妃的养子,长公主的女婿,他……惹不起! 齐磊年已不惑,看着却很是年轻精神,并没有像很多人一样发福臃肿。他穿着一袭锦绣宽袍,乌发服帖,身形颀长,一出府门便拱手道:不知贵人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完这话齐磊才觉得不对,他眼睛往外面一扫,却发现门外除了一看就是远道而来的一行人之外,还有他府上不少护院?正疑惑,扭头再看看,他却又惊讶的发现钟韶那队人马后面还横七竖八的歪倒这另一群人……嗯,那群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也有些眼熟呢! 心里隐约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猜测,齐磊正想找个下人问问状况,便见对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少年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锦衣,眉清目秀俊逸非凡,更兼一身寻常人家养不出来的气度,甫一出现便让齐磊认出,她定是河间郡公无疑了。 齐磊见她现身,自然也顾不得再询问下人了,上前几步就欲拜见,却见那少年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扭头又冲马车上伸出了手。 不可攻略对象[GL]_71 这一次从马车上下来的却是个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得过长公主亲自接见的齐磊不用多想,自然能从对方那与长公主有着五六分相似的容貌中猜到她的身份。 看着苏墨也现身苏州,齐磊诧异之下,心头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许多念头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此刻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给他多想,因为苏墨下了马车之后便已经施施然走了过来,看着他开口问道:这位便是苏州刺史齐大人吗? 齐磊赶忙抬手行了一礼,说道:苏州刺史齐磊,见过郡公,见过苏小姐。 钟韶只是略略点头作为回应,完全不搭话,却是苏墨接口赞了一句:齐大人好风采。 出仕为官,才华能力固然重要,但外貌其实也是仕途通达的一个要素,毕竟长得太伤眼了也没上官会喜欢。齐磊对于自己的外貌向来自信,也被人赞得多了,闻言便笑道:多谢小姐夸赞。 苏墨也是微微一笑,继续赞道:贵府的公子也是好风采呢。 齐磊闻言一愣,继而终于想起那群鼻青脸肿的家伙究竟为何眼熟了——那群人不正是他儿子齐辉惯常带在身边侍候的护卫和仆从吗?! 要说知子莫若父,齐辉那些欺男霸女……不,是欺女霸男的事齐磊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齐辉在家中已然娶妻生子了,齐磊自然也就不管他在外面如何胡闹,左右他也没真闹出过什么大事…… 然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齐磊瞥了一眼钟韶俊秀非常的脸,仿佛明白了什么! 再看苏墨一脸浅笑嫣然,眼中却似有怒火熊熊燃烧的模样,齐磊根本止不住冷汗淋漓,心里更是气得恨不得把儿子掐死——齐辉这是得有多大胆啊?敢抢当朝二品的郡公,还敢跟贵妃抢儿子,跟长公主抢女婿,跟国公府的大小姐抢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坑爹的最高境界已经不止是坑爹了,本来可以只死一个,这回得死一群了…… 第77章 三言两语 齐磊一头冷汗的将钟韶和苏墨迎进了府。钟韶面上倒一直是淡淡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被冒犯之后的愤慨,但苏墨渐渐敛了笑后,一身的气势却是与长公主有了几分神似——威严而迫人! 一路陪着小心将人引到了正厅,齐磊见着苏墨的神色一直没有缓和,便知她是有意追究了。这时候他并不敢得罪她们,于是扭头就咬牙切齿的对身边人吩咐道:去,把那个逆子带过来! 仆从应了声是之后就迅速退下了,齐磊这才又勉强挂起了笑脸,转身面对钟韶二人:犬子不知郡公身份,多有冒犯,还请郡公大人大量…… 没等齐磊说完,苏墨便神色淡淡的开口打断了他:齐大人,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一听这话齐磊就知道,齐辉的事儿没那么容易完。他有些发愁,不过事实上也如苏墨所言,还是正事要紧,更何况他好歹也是长公主的门人,就算苏墨想要处置齐辉,好歹也能看着他的面子给留条小命。这样一想,齐磊便道:是是是,小姐说的是,正事要紧,我们先谈正事。 苏墨迈步上前,豪不客气的直接在主位上落坐了。她抬眸,冷冷的觑着齐磊,神色间比起方才似乎更冷凝了些:齐大人,你拜入公主府门下尚不及一载,便惹出如此事端,就没什么话想说的吗? 对于苏墨不客气的表现,齐磊显然没在意,甚至听见苏墨这般开口,他暗地里还松了口气——他不怕长公主派人前来斥责,只怕自己不声不响的就被当做了弃子,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刻听了苏墨的质问,齐磊心下放松,面上却是苦着张脸说道:小姐,这事,这事真是冤枉啊!下官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擅截贡品这种事也是不敢做的。 冤不冤枉的,苏墨心里自然有数,这时却仍旧开口说道:那你且说说看。 齐磊见苏墨愿意听他说,提了多日的心又放下了些,便道:那批贡品是从海外而来,途径苏州的时候遇上了些意外,有了损毁。贡品在苏州境内出了差错自然是大事,说实话,下官能做到这苏州刺史也不容易,不想因此就丢了乌纱帽,所以就……所以就冒天下之大不韪…… 苏墨神色不变,钟韶却在此时终于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她淡淡接口道:所以你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次充好,将真正的贡品截下,换了赝品送入京中? 齐磊噎了噎,却只得点头称是,同时暗地里偷偷观察钟韶的表情。 事实上每年各地进贡的贡品多如牛毛,不是十分出挑的东西根本就送不到承平帝面前去。只要在京中有些人脉,将后续打点妥当,那些赝品自然会在宫中因为各种原因消失无踪,唯一留下的痕迹只能是记录在册的一个名字罢了,又哪里还能牵扯出什么擅截贡品的罪名? 钟韶的面上却是如苏墨一般的平淡,她们这些在京城世家圈子里混迹多年的人,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齐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见着齐磊点头后,她只是又问:那你截下的贡品呢?即使是有了损坏,东西应当还在吧。 齐磊一时猜不透钟韶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东西他是绝不敢拿出来的,于是便道:这……郡公也知道,贡品之上都是有标识的,下官也不敢把那要命的东西留在身边,所以,所以就,就毁了…… 至此,齐磊的说辞全然没有出乎两人的意料。其实苏墨和钟韶真心没兴趣听他这一番敷衍,不过来都来了,就算是走个过场也不能什么都不问,否则岂非显得她们另有所图了? 两人一时沉默,齐磊便又有些慌了,他看了看钟韶又看了看苏墨,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此番下官闯了大祸,不知殿下何意? 殿下何意?连贡品的主意都敢打,如此的胆大妄为,长公主殿下自然是要舍了你,否则还留着你日后闯出更大的祸端,牵累旁人吗?! 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钟韶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她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上回太子的人在朝堂上突然发难,是殿下的人将你保下的,可陛下并未因此就不再追究。你当知道,我此行便是为此事而来,只不知太子那边掌握了多少证据,想要为你脱罪恐是不易。 听钟韶这般说,齐磊心头仿佛一块大石落地——他既选择了长公主投靠,看重的自然是她在朝中的权势,此事只要长公主还愿意保他,他自然能够安然无虞。 眉宇间微微舒展开来,齐磊说道:郡公放心,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下官行事自然小心,太子殿下即便手眼通天,也定是寻不出什么证据来的! 这一句齐磊倒是没说谎,贡品的事他做得确实是小心,如果不是那送入宫中的赝品还没来得及被销毁,却是半点儿痕迹也寻不到的。至于曲衡舟早先收集的证据,却都是他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之类的罪证,和贡品并没有什么关系。 钟韶便眨眨眼,说道:如此便好。不过究竟要如何脱罪,还得齐大人自己心里有数。 齐磊闻言眼眸微转,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当即点了点头应道:这个郡公放心,下官一定……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却是之前领命去寻齐辉的人终于把他带来了。齐辉一脸的不情不愿,他或许已经从下人那里知道了钟韶两人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爹的态度,于是一进门便先摆出副可怜表情卖起了惨:爹,儿子已经被打得一身是伤了,药还没上完呢…… 齐磊一回头,看见齐辉那一脸鼻青脸肿的模样也是一惊,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苏墨,却听钟韶在一旁扬着眉冷冷道:我打的,齐大人可是要向我问罪? 不敢不敢!齐磊忙道,然后扭头就对着齐辉喝道:你这逆子,成日里无所事事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竟还敢出去惹是生非,我看你就是被打得少了! 苏墨仍旧做在主位上,她的目光在齐辉身上淡淡扫过,此时便接口道:齐大人所言甚是。 ……所以说,小姐你的意思是没打够,还要把人绑起来再抽一回吗? 齐辉的脸都绿了,齐磊倒是早有所料。其实在知道齐辉得罪了钟韶和苏墨时,他自己都想把人绑起来狠抽一顿!眼下是什么时候?眼下是他大祸将临的节骨眼啊,还敢得罪长公主的女儿女婿,万一把人惹怒了直接来个撒手不管,甚至借机火上浇油,那他们一家子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无视齐辉发黑的脸色,齐磊拱手就冲苏墨行了一礼,应道:小姐说的是。他说完一瞥旁边伺候的仆从,道:没听见苏小姐的话吗?还不快把人带下去,打! 齐辉是齐磊的嫡长子,这些年虽则一事无成,但齐磊向来是宠他的。说句实在话,齐辉长这么大,齐磊别说是下令打他了,就连重话都很少有。所以此刻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磊,瞪着眼睛喊了一声:爹?! 眼不见心不烦,齐磊扭过头摆摆手,示意下人将他带下去。等到先前那仆从出去叫来两个护院开始拖人了,齐辉才似反应过来一般,挣扎叫嚷起来。 齐磊听了却是眉头一皱,对着侍卫喝道:把他嘴堵上,带下去打! 这样被下令拖下去打,一般来说就是杖责,他并没有说要打多少下,因为得打到厅中这两位贵人消气为止。幸而抡棍子打人的也都是他府中的护卫,手下自然是有分寸,怎么也不会真把人打坏了。 齐辉被堵上嘴拖走了,齐磊刚这样想着,便听苏墨又开了口:此番也只是为了稍作教训,齐公子毕竟是大人的血脉,若是手下人没有分寸,将人打坏了可就不好了。正巧我手下有精通刑讯的人才,让他跟去看看,也免得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不可攻略对象[GL]_72 齐磊听到刑讯二字时嘴角一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之前谈及贡品之事时,苏墨眼中的情绪还只是冷,此刻面对齐辉时,她的眼里却有了明显的怒火! 所以说,这儿子作死作的,亲爹都保不住他——齐磊不仅不能拒绝苏墨的提议,还得扬起一张笑脸感谢苏墨的体贴…… 一番折腾,等到齐辉被打得屁股开花,侍卫回来复命时,外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齐磊狠着心没有去看儿子,反而热情的命人准备好了膳食招待钟韶一行人。等到她们用过饭后,因着时候不早了,她们今晚也就没有去齐磊提前为钟韶准备好落脚的别院,而是暂时歇在了刺史府中。 苏墨和钟韶被分别安排在了两个相邻的小院里,晚饭后钟韶却没有回去安排给自己的院子,她施施然的迈着步子直接跟着苏墨去了她的院子。 两人让侍卫们守住了小院,本意是要商量一下齐磊的事。可谁知刚回院子没多久,话题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倒是先收到了一份齐磊借着齐辉名义送来的赔罪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很护短很记仇的,于是三言两语,被揍的人还得再被揍一回…… 第78章 赔罪礼 这赔罪礼来得突然而迅速,却并不算如何出人意料。 打发走前来送礼的刺史府管事,钟韶拿着装了所谓赔罪礼的盒子回到了苏墨房中。她随手将那巴掌大的精致木盒放在了桌子上,笑着问苏墨道:阿墨觉得,这盒子里会是什么? 苏墨闻言只是瞥了那木盒一眼,然后随手就将盒盖打开了:这有什么好猜的?看看不就知道了,总归齐磊也不敢弄些暗器之类的东西在里面暗算我们。 木盒打开,里面红缎为衬,自然没有什么暗器毒.药之流,却是摆放着一对精致的玉佩。 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苏墨和钟韶都是有见识的人,自然能看出这玉佩的珍贵来。说句价值连城不为过,不过这样的东西对于她们二人来说,却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说苏墨本就是金尊玉贵养起来的,就是钟韶这些年也在俞贵妃那里见多了御赐的好东西,是以也不觉得这玉佩如何稀奇。 随意的取出玉佩把玩了一阵,钟韶一边递了一块给苏墨,一边说道:这玉倒还不错,雕工也是精湛,尤其还是一对……阿墨可想要留下? 苏墨随手接过看了看,便笑道:是阿韶想要留下吧。 钟韶盯着苏墨托着白玉的手看了一会儿,笑了笑也不否认:我觉得,既是赔礼,便不妨收下吧。若是我们不收,那齐大人今晚恐怕就要睡不着了。 对此,苏墨是无所谓的,她重新将那玉佩放入了木盒里,随口道:你既喜欢,便留下吧。 钟韶哪里是稀罕玉佩本身了,她只是想要和苏墨拥有成双成对的东西。见着苏墨将玉佩放了回去,她便又伸手拿过木盒将玉佩取了出来,说道:你怎的又放回去了?既是一对,自然该是你一块,我一块……话未说完,钟韶拿着那木盒突然咦了一声。 苏墨自然知道钟韶的小心思,她料想齐磊也是因此才送了这份赔罪礼来。她听着钟韶的话本来正抿嘴轻笑,听到这意外的一声咦,却是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 钟韶举着盒子略一端详,然后抬头对苏墨道:这木盒好像有些问题。 两人都不担心齐磊敢在这木盒中做什么手脚,所以钟韶说完这话便拿着木盒鼓捣了起来。 没片刻,钟韶便将木盒拆开了,接着她发现了木盒原来还有夹层,而在那夹层里,却是厚厚的一叠银票——数了数,面值一万两的银票有三十张,也就是说这木盒的夹层里足足装了三十万两银子! 这些钱在管着公主府所有产业的苏墨看来或许没什么,但钟韶这个穷人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一时惊诧,愣愣的抬头问苏墨:阿墨,这个……也是赔罪礼? 若真是因为那区区小事就换来如此厚重的赔罪礼,那钟韶肯定愿意让齐辉再来冒犯自己几次。不过显然,刺史大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这点小事也不至于如此放血! 苏墨的手指在玉佩和银票上分别轻点而过,然后她抬手点了点玉佩,说道:这个,是赔罪。说完又指了指那叠银票,继续道:那个,是贿赂。 钟韶转瞬间明白过来,齐磊如此作为,若不是误会了什么,便是想要拉她下水。毕竟一个小小的刺史长公主可以舍得,盟友的养子,自己的女婿,她可不能舍弃! 好看的眉头刚刚蹙起,钟韶便听苏墨又问道:阿韶还准备将东西收下吗? 钟韶听问想也没想,便果断道:自然得收! 这一回已经不是她喜不喜欢的问题了,而是东西已经送来,她也接下了,若是再给退回去,齐磊定是不得安心的。先前已有了曲衡舟的事,若是齐磊此时真起了戒备之心,不说会让她们接下来的行事困难重重,在这苏州地界里,恐怕就连安全也会成为问题。 钟韶说得果断,可是说完之后又垮了脸,她眼巴巴的看着苏墨,不无担忧的问:可是这东西收下了,今后就是我收受贿赂的把柄,若是届时被齐磊反咬一口…… 苏墨却是从始至终都很淡定,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随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让这笔钱过了明路。恰好这苏州四通八达商贾云集,正是可以买些京城没有的东西带回去。 **************************************************** 那一日之后,钟韶一行人便从刺史府般了出去。 齐磊早在知道钟韶要来时,便为她准备好了一处风景秀雅的别院。甚至他还在别院中备有不少歌姬美婢,想要讨得少年欢心,却不料苏墨竟是跟着钟韶来了。也幸好当日天色不早,她们在刺史府留宿了,让齐磊有空将人撤走,否则齐刺史这马屁可就要拍在马腿上了! 然而即便如此,第二日齐磊陪着钟韶一行人搬去别院时,苏墨四处看了看后仍是道了一句:这别院中,脂粉味儿可是有些浓啊。 齐磊是没闻见什么脂粉味儿的,不过他相信女人对这些向来敏感,于是冷汗又差点儿冒出来了。最后还是钟韶打了圆场:我们此来只是暂住,齐大人能为我们准备下如此雅致的别院已是费心了。出门在外,自不必强求太多。 在京中众人的眼中,苏墨温婉秀雅落落大方,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但在齐磊的眼中,苏墨却是像足了长公主,威严霸道咄咄逼人。于是听了钟韶打圆场的话后,他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便是——河间郡公真是个大度的好人啊,这样的好人私下里一定很是迁就这大小姐吧?! 当然,这一刻齐磊如何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从钟韶等人在别院安置下来之后,就再也没寻过他的麻烦!齐辉被打了个半死在家躺着不算,总归是他自己惹的祸。贡品的事似乎是那些银票起了作用,钟韶却是再也没找他问过,更没有明里暗里调查什么。 事实上在齐磊看来,钟韶和苏墨此行倒像是来苏州游玩的。 除了第一日谈过正事之外,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四处的游玩取乐。她们不仅去过城外各处美景名胜,走过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尝过了苏州的各色美味,甚至还跑去画舫见识过苏州美人,最后又买了不少珍奇之物…… 苏州毕竟是齐磊的地盘,就算不曾特地派人跟踪,这城里四处也都是他的眼线。钟韶和苏墨这些天在外面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说他知道个十成十,知道个七八成还是不难的。 如此过去了六七日,钟韶和苏墨行事一切如常,她们身边的侍卫也不曾试图做过什么。倒是那两个同行而来的大理寺官员这些天上蹿下跳的,似乎想要寻些事来。不过对于这类人齐磊有的是法子敷衍,在钟韶二人没有表示的情况下,他并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后齐磊掐指一算,这两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因着少见多怪买了不少珍奇之物,还特地去向在苏州定居的一位大家求了画,近日在苏州已经撒出去几十万两了! 换句话说,如果她们没有带更多的钱,他送去贿赂的银子,两人应该差不多已经花销完了。 得出这个结论,齐磊心中大定——三十万两对他来说不算少,可钱再多也没有命重要。更何况若是此事应对得当,他的乌纱帽保下了,在这苏州繁华之地,三十万两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 这边齐磊自以为高枕无忧了,那边钟韶和苏墨却是已经在四处游玩吃喝时,借机从德庆楼的雅间里找出了曲衡舟留下的证据。 曲衡舟很是小心,他曾让人包下了德庆楼里两间相邻的雅间,然后亲自在这两个雅间相隔的那面墙上挖了个洞,把证据藏了进去,外面又用柜子挡住了。德庆楼的人寻常打扫雅间并不会搬动那些沉重的柜子,因此这证据就算在墙内藏上一年半载,也不会被人发现。 钟韶和苏墨当晚翻看过曲衡舟留下的证据后,心中便已经明白,哪怕擅截贡品的事找不到证据追究,就凭曲衡舟留下的这些东西,也足够齐磊官位不保,人头落地! 所以齐磊派人追杀曲衡舟并不奇怪,但他的人并没有追到曲衡舟,现在曲衡舟不见了,他难道以为钟韶收了贿赂,长公主就会对他多有庇护,曲衡舟也不再是他的催命符了吗?! 不可攻略对象[GL]_73 啧,真蠢!钟韶随手将手中的一份供词扔在桌上,同时嗤道。 苏墨便瞥了她一眼,却是似笑非笑的道:若他不蠢,我们岂非麻烦了? 钟韶眨眨眼,说了句也是,然后又问苏墨道:七公那边怎么样了,他找到人了吗? 这些天钟韶和苏墨都没动,她们的侍卫也安分得紧,能动的自然只有老乞丐和他的丐帮了——自从苏墨在钟韶那里得到暗示之后,她就不再试探他了,而是开始借用他手下的势力。而在得到钟韶几点好感度作为回报之后,对方显然也很乐意帮忙。 苏墨又拿起一份卷宗看了起来,闻言淡淡道:听说已经找到了,就这一两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意有所指):这别院脂粉味儿真浓…… 钟韶(赶紧撇清):这是人家的院子,说不定原来是金屋藏娇用的,不关我事! 齐磊(不明所以):郡公真是个好人啊! 第79章 不务正业 齐磊和公主府的联系其实并不算多,毕竟他拜入长公主门下不过半年,除了长公主曾经亲自见过他一回之外,他也只是在年节时送过一些礼物去公主府。不过借着长公主门人的身份,齐磊这半年来却也在京中搭上了不少线,而他搭上的自然也是公主府门下的那些大人们。 长公主可以舍弃一个苏州刺史,却不能舍弃那许多朝中权臣,于是苏墨和钟韶此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找到齐磊与京中众人联络的书信和送礼的账册。 为此,钟韶此行特地带上了一个身手极佳,同时也精通机关暗道的侍卫。她原就没打算说服或者威胁齐磊交出证据,毕竟是生死攸关的事,谁也没那么洒脱可以轻易被说服,所以她一开始打的便是暗中窃取的主意。只是半路遇上了老乞丐,这事儿也就有人代劳罢了。 钟韶听过苏墨的话后,不禁嘀咕了一句:也不知七公说的那个神偷,究竟有没有那么神?不会在我们离开苏州前就被人发现,打草惊蛇吧? 丐帮的人鱼龙混杂,再加上世道如此,乱世之后亦无明君,许多活不下去的人自然只能铤而走险干起了偷抢的买卖。所以别看丐帮里都是乞丐,其实三教九流的人都不少,也汇聚了不少有着各种各样本事的人,神偷只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苏墨却没怎么在意,只淡淡道:意外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就好像我们谁也不知道齐磊下一次会是在什么时候去查看那些书信账本,所以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 钟韶想了想觉得苏墨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她关注的重点显然与苏墨说此话的重点有些不同,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阿墨说的有理,所以还是通知七公,让他的人别急着动手,等我们要走了。 苏墨闻言哭笑不得,她本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改了口:也无不可。 正事说过,钟韶也无意再细细翻看曲衡舟收集的这些罪证,她随意的将这些东西归整到了一遍,然后兴冲冲的问苏墨道:阿墨,我们明天又去哪里玩? 这些天她俩过得很是惬意,成日里吃喝玩乐买礼物,最重要的是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钟韶觉得,这趟差事真心不错,以至于她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苏墨见着钟韶那兴奋得双眼放光的模样,也不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挂起了一抹宠溺的浅笑,反问她道:那阿韶想去哪里? 钟韶便垂眸想了想,却发现来苏州这六七日的光景,两人已经将有名的地方都玩遍了,该吃的美食也都尝过了,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还能去哪儿。 看着钟韶那兀自纠结的模样,苏墨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再次开口说道:阿韶可是想不到什么想去的地方了?说完见着钟韶点头,她便又道:既然没地方可去,那我们还是做点儿正事吧。 正事?钟韶闻言不禁一愣,曲衡舟藏的罪证她们已经取回来了,齐磊那里的书信账册也有老乞丐拍胸脯打了包票,她们哪里还有什么正事? 这样想着,钟韶也不禁问了出来,苏墨便道:虽则有了曲衡舟的证据,但当初贵妃给了你那份名单,阿韶你就没想过再去见见别的人吗? 钟韶蹙着眉微微摇头,难得有些不赞同的道:我们既已有了证据,齐磊的人盯得这般紧,还是别去见他们才好。万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无论是于我们还是于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齐磊的人监视钟韶二人时十分小心,他们甚至没有派人跟踪,凭的全是那遍布全城的眼线。然而钟韶习武多年,五感敏锐不说,还被吴长钧特地训练过,被人盯上了哪能没有察觉?不过监视就监视吧,左右她们除了吃喝玩乐之外,是真的什么也没做。 苏墨得承认,钟韶的话不无道理,但曲衡舟早就入了京,也不知长公主有没有开始利用他来运作。她们此行在苏州耽搁了许久,若是只取了曲衡舟留下的那些证据,其余一无所获,那么钟韶的能力便可能遭人质疑,而接下来她想借机从东宫调离的事,恐怕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承平帝不是个明君,他无心政务耳根子还软,俞贵妃想要替钟韶求个官职不是难事。但太子不知为何盯上了钟韶,为防太子借故不放人,苏墨自然还是希望将事情办得更妥帖些。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最终还是钟韶妥协了。 **************************************************** 翌日清晨,钟韶和苏墨带着几个侍卫照常出门了。 长公主向来雷厉风行,苏墨受她的影响,行事也多果断。两人昨夜议定了事情之后,当即便从名单上挑选了一人出来,然后连夜派人送了信过去,就约在了今日相见。 两人方才踏出别院的大门,钟韶便又感觉到几道暗中窥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有些厌烦,不禁小声嘀咕了一句:刚出门就来,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苏墨与她离得极近,她虽没察觉到监视,但想也知道这别院外是少不了人看着的。听到钟韶这声嘀咕,她只是不在意的笑笑,正想说句何必在意,眼前却突兀的冒出了两个人来! 来人正是大理寺随行而来的陈李两位大人,前者脸上铁青,看着她们的目光中似乎都有些怒气冲冲的意味。后者的脸色虽然也不怎么好看,却是偷偷地扯着前者的衣袖,像是正在阻拦什么。不过这阻拦显然没什么用,因为陈大人一看见钟韶便语带怒意的问道:郡公又准备出去游玩吗? 这两人也是随钟韶一行人入住在别院的,不过这些天钟韶她们在外面吃喝玩乐,这两位大人却是起早贪黑的在查案。可惜有齐磊的阻拦推诿,他们在这苏州城里人生地不熟,却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几日未见,钟韶都要忘记这两人的存在了,冷不丁见着他们出现还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两人来寻她做什么了,然而当着正在暗中监视的那些人的面,她却只能眨巴着眼睛装作无知的点点头道:正是,今日天清气朗,正是出门游玩的好天气,不出去玩就可惜了。 她问也没问两人来寻她有何事,一副只惦记着出去游玩的模样。 陈大人气得脸都青了,他上前几步,几乎凑到了钟韶的脸前,开口质问道:钟大人,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上有皇命在身?!我等到这苏州城几日了,你每日里只知吃喝玩乐,如此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简直……简直……他似乎是想骂人,但却又说不出那些不雅的词句,一时憋得脸都红了。 钟韶看着陈大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却只是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了些。她蹙起了眉头微微别过脸,似是有些不耐的道:查案是大理寺的专长,陛下既然派了你们二人前来辅助与我,查案的事自然要倚仗你们……难不曾还要让我这个不动查案的人去查? 这一回陈大人噎住了,一旁的李大人忙解释道:郡公,此时你却是怪不得我与陈大人。我们这些天自是有过调查,奈何齐刺史多有阻拦,别说是当初接待贡品运送的驿馆中人了,便是关于此事的一些卷宗苏州府的人也拖着不曾与我们看过,我们实在是…… 李大人的话全在钟韶的预料之中,不过话说回来,哪怕齐磊真让他们见了驿馆的人,看过苏州府的卷宗,其实他们也很难从中查出什么来。之所以拖着这些,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深入的查,干脆就在最开始的时候阻拦了,免得之后一不小心真被这两个大理寺的能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钟韶心中有数,面上却做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挥挥手打断了李大人的话:行了,这点小事来寻我做什么?你们可是陛下派来查案的,是钦差,以权势压人都不会吗?不过是几份卷宗,几个驿丞驿卒,还给人拦下了,真是没用! 这一回李大人的脸也涨红了,他们供职大理寺四处查案,自然不是不会以权压人。但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就算这边齐磊敷衍着答应了给卷宗,找驿丞,下面的人也会寻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着。这一拖两拖,就拖了七八日,也让两人明白再等下去也是枉然。 没奈何,束手束脚的两人只好回过头来找不务正业的河间郡公了,希望能以她的身份镇场。可谁知找来之后,钟韶却是这种态度…… 钟韶怎样的态度?嗯,钟韶不仅态度敷衍,不仅说人没用,说完之后还拉着苏墨就走了,只丢下句:这事儿你们自己解决,别耽搁我们游湖! 留下陈李二人,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好半晌,李大人才有些发愁的问道:陈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大人蹿出小火苗了,闻言一咬牙道:跟上去,绑也得把人绑去苏州府! 不可攻略对象[GL]_74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大人(指责):不务正业,有负皇恩! 钟韶(求安慰):阿墨抱抱,人家明明有努力查案找罪证的! 苏墨(摸头,笑):努力? 钟韶(小声):好吧,是顺道…… 第80章 江南烟雨 江南多烟雨,出门时钟韶还说今日天朗气清适合游玩,然而还没等一行人走到约定的湖边,她就因为那话被打脸了! 眼看着天空落下细雨霏霏,钟韶正要与苏墨寻个地方避雨,一路跟来的陈李二人就几个大步跨了上来。他们双眼晶亮,脸上带着天助我也的笑容,拦下钟韶便道:郡公,今日落雨,游玩不便,你还是跟我们去一趟苏州府吧。 ……如此执着,也是让人无奈。 这一趟为防意外,大理寺派来的这两人都是俞贵妃和长公主亲自挑的,他们不属于太子或贵妃两派中的任何一派,却都是品行端正之人。再加上两人能力不俗,派来给不准备包庇苏州刺史的钟韶做助手,却是最适合不过了——只是谁也没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钟韶还有约在身,更不想往那苏州府里白跑一趟,闻言便翻了个白眼道:都说烟雨江南,这几日在苏州游玩却还未曾见识过。正巧今日下雨,包艘画舫游湖观景也是别有一番风情,两位大人何故如此不知趣?! 陈大人听闻这话,气得脸颊都颤了颤,他终于忍无可忍指着钟韶斥道:都是借口!钟韶你等着,我回去就写折子参你! 李大人为人却是要比陈大人圆滑些,这会儿脸色虽然也难看,却始终没有放狠话。 钟韶听了这话却只是眉梢微挑,仿佛根本没受到威胁,反倒一脸浑不在意的道:陈大人想写就写吧。不过容我说一句,以你的官职写的奏折可送不到陛下手里去,至于太子殿下那里……这种奏折以前都是我先看过,然后再拟写条陈给殿下看的,他寻常都没时间看奏折本身。 朝中上下谁都知道承平帝荒废朝政,除了关乎社稷的大事,奏折向来都是直接送去太子那里的。而钟韶除了贵妃养子、长公主女婿的身份外,更是东宫掌管文事的太子舍人。哪怕她现在不在东宫,这奏折被太子看见了,太子恐怕也是要保她的…… 昏君佞臣。有那么一瞬间,陈李二人都有种梁国要完了的错觉! 钟韶却不再理会他们,正好有侍卫已经买了油纸伞来,于是她撑起伞遮住了自己和苏墨,放弃避雨继续前行。临走前倒不忘冲着侍卫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给两位大人也送把伞吧,免得到时候他们淋雨生病了影响了查案,到头来却又怪在我身上了。 侍卫答应了一声,很快就又拿了两把伞送给了陈李二人。 陈大人却不领情,抬手一挥便将那两把伞都打落在地了。送伞的侍卫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没管落在地上的油纸伞,一言不发的就转身离开了。 好在江南的雨也是温柔的,这般细雨霏霏迎面拂来,虽然带起了几分凉意,一时间却也淋不透衣衫。李大人便也没看被打落在地的伞,叹口气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跟吗? 陈大人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咬得腮帮子鼓得死紧,最后还是一跺脚道:跟!不跟能怎么办?难道我们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来,就什么都不做了吗?!说完却又有些生气的抱怨道:太子那般贤明的人,长公主那般睿智的人,怎的就都看上这么个不务正业的纨裤子弟了?! 说完这话,陈大人再次迈步跟了上去。李大人闻言却是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也暗自嘀咕了两句,然后才迈步跟了上去。 **************************************************** 钟韶说要趁着下雨游湖,见识见识江南烟雨,果然便带着苏墨往湖边去了。 其实前几日她们两人已经游过一回湖,那次两人包了条画舫,便是特地来听江南小调,见识苏州美人的。只是今日再来,游湖是假,见识江南烟雨也是假,见人才是真! 这是昨晚苏墨差人去送信时便约定好了的——这城里到处都是齐磊的眼线,无论约在那里见面都有可能被齐磊察觉继而暴露,唯有湖中不同。因为湖中水面宽广,船只之间的距离不会离得太近,想要监视比起岸上来说却是要难上许多的,再加上今日突如其来的小雨,却真是天公作美了。 一行人来到湖边时,便见着两岸停泊了不少画舫小舟,往日里船来船往的湖面因着下雨已是格外的冷清。毕竟江南烟雨虽美,但对于本地人来说却也是司空见惯了,而江南的雨虽然温柔,却也有种北方没有的浸骨湿冷,很多人便也不想自找罪受了。 钟韶打发人去租了一艘不大不小的画舫,一行人很快便登了船。落在后面跟随的陈李二人见状一时无措,末了还是一咬牙埋头跟着往船上走,幸而公主府的侍卫没有不给面子的将他们拦下。 啧,看不出,这两位大人的脸皮还挺厚啊,我都那样说了,他们竟还跟着。钟韶和苏墨已经走进了船舱,她半靠在窗边看见这一幕,不禁冲苏墨笑道。 苏墨闻言瞥了她一眼,却是无奈的摇摇头道:你既知道过分,还那般说? 钟韶便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说道:没办法,当时有人盯着呢。 其实齐家在苏州已经扎根百年,到齐磊也是从直接从苏州本地父母官升迁做的刺史,他在苏州的经营自然不是寻常的地方刺史能比的。钟韶她们来之前没想到这人已然是苏州的地头蛇,以至于如今做事束手束脚,并不敢轻易与他撕破了脸皮。 苏墨也料到如此,便不再说些什么,她又看了一眼刚刚登船的陈李二人,美眸微转便问道:那阿韶就放心他们登船? 许多地方上的势力并不被朝中忙着争权夺利的人看重。便如苏州这地方,虽然投靠俞贵妃和长公主的人不少,但那些大多都只能算是墙头草,像曲衡舟那般被她们认为可信的并不多。今日与她们相见的,却是那名单上的另一个可信之人——苏州司法参军廖修。 长公主在地方上的势力自然不好暴露在外人面前,但钟韶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轻笑道:无碍的。正好来的是司法参军,遇上两个大理寺的人,想必他们还能相谈甚欢。 说话间,陈李二人也已经被侍卫请进了船舱,钟韶便冲着两人招了招手,笑道:哟,两位大人的兴致不错啊,这是也想见识见识江南烟雨,所以来与我们搭伴了? 两人简直不想回话,最后却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郡公不去府衙,我们便是去了也是白去,那何不直接陪在郡公身边呢? 这话说得,钟韶摇了摇头,顺手牵住了身旁苏墨的手,说道:若论相陪,本公子还是更喜欢美人作伴,两位大人这……她说着摇头晃脑一脸嫌弃,很有些调侃人的意思。 苏墨却在这时抽手捏住了钟韶一边耳垂,笑盈盈的问道道:阿韶喜欢美人? 钟韶立刻一本正经的转过头,然后抬手将苏墨捏着她耳垂的手握住了,同时诚恳的对她道:不,阿韶只喜欢阿墨,不过阿墨是美人! 苏墨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不过另一边的陈李二人已经没眼看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的同时,不禁怀疑自己跟随上船的举动是否正确?却是已经无暇理会之前钟韶的调侃了。 画舫这时候已经晃晃悠悠的划了出去,钟韶便又走到船舱门口对外面说道:划得远些,我们是第一次来苏州,正巧碰见这下雨天,也见识见识这江南烟雨。 船尾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划船人答应了一声,便摇着船橹将画舫渐渐地划离了岸边,缓缓向着湖中央而去…… 侍卫们守在外面的华盖下,船舱中的几人站在窗边观景。便见水波荡漾,烟雨朦胧,原处的山水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让原本秀丽的景色更添了几分朦胧和神秘。 钟韶看了片刻,不禁赞道:这烟雨江南倒是名不虚传,在京中可看不到这般美景。她赞完之后却是目光微转,又笑了:美景之下,贵客将临了。 陈李二人闻言一时不明所以,不过探头往窗外一看,很快便看见另一条小舟正在迅速靠近他们的画舫。之后不过片刻,小舟和画舫擦身而过,两条船并没有撞上。但两人都是刑狱老手,最是观察入微,因此很快便发现那擦身而过的小舟上似乎少了个人? 不等他们多想,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和船尾摇橹船夫一般打扮的人便踏入了船舱中。 来人似乎没料到船舱中多出了两个人,因此脚步略微顿了顿,然后才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清俊冷然的脸:下官苏州司法参军廖修,见过河间郡公,见过两位大人。 陈李二人再一次面面相觑,完全闹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 正疑惑间,便听钟韶解释道:这两日我们外出游玩,多闻廖参军为官清廉,人品正直,因此特邀他前来一叙。说完这话,钟韶又冲着陈李二人眨了眨眼睛,笑道:廖参军主掌司法,两位大人与他也算同行,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可以问问他。 不可攻略对象[GL]_75 两人顿时恍然,接着都是老脸一红——他们以为人家不务正业,还跑来横加指责,结果人家却已经趁机找到了可信之人。倒是他们这些天的奔波全是徒劳,所以也难怪郡公总是不想搭理,还出言调侃他们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想太多,纯粹就是看你们不顺眼,想调侃你们了 第81章 连夜回京 所谓术业有专攻,等到脸色复杂的陈李二人和廖修搭上话,而廖修也在钟韶的示意下知无不言后,三人很快便聊得一片火热,倒是让钟韶这个原本的正主一时间插不上话了。 好在钟韶也不在意,只拉着苏墨一起,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 若曲衡舟留下的证据中,更多是指向齐磊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那么廖修今日所言,则更多指向刑狱。换句话说,也就是草菅人命或者罗织罪名夺人家产之类的。 当然,这些事大多不是齐磊自己做的,但无论是府里的下人还是族中的族亲,在外行事却无不是打着他的旗号。于是他们闯了祸,下面的官员便看在刺史大人的面子上不敢追究,事情大多便不了了之了,甚至还有官员为了巴结上官,颠倒黑白反害了苦主的。 这些事廖修不知道全部,但也听说过七七八八了,甚至他自己也经手过几桩案子。可惜到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甚至连卷宗都被齐磊派人取走了。不过他倒是留了个心眼,凡是经过他手的案子,他都留了些关键的证据,也不曾迫害过苦主,所以到现在也是能找到那些人的。 廖修今天便将那些证据带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他私下里誊写的卷宗。 钟韶随意的翻看了一下之后,虽有气愤,却不觉得意外。其实那日初至刺史府,看见刺史府下人那般嚣张的模样时,她就已经猜到这群人平日里作威作福了,能惹出这些事端来实在不足为奇。如今她拿着卷宗也就看个热闹,倒是陈李二人看着这些证据两眼放光的和廖修谈起了案子。 案件的细节钟韶是没兴趣听的,于是没坐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她扭头看看苏墨,苏墨对上她的视线便了然的小声问道:可是觉得无趣了? 钟韶点点头,于是苏墨也不再说什么,拉着她就起身离开了。另外三人大抵是讨论案情谈论的入神了,却是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说不定都没察觉到身边已经少了两个人。 两人走出了船舱,外间的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入湖中,漾起点点涟漪。 钟韶便撑了油纸伞,和苏墨站在了船头观景。远山近水,烟雾朦胧,恍惚间竟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偶尔也有趁着雨天游湖的画舫从旁经过,不过别人的画舫却是比她们的更热闹些,每每经过都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悠悠飘来,然后又在错身而过之后渐渐远去。 迎来了一片热闹,又送走了一片热闹。钟韶从伞下伸出手去接雨,然而江南的细雨却只是在她手中覆上了一层极薄的水珠,于是她也没有急着将手收回来,只突发感慨道:这江南的风景真美,真有些让人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了。 苏墨的目光在钟韶接雨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她知道钟韶不一定是喜欢上了这江南的烟雨,她只是厌烦了京中的算计。不过她却没有点破,只淡淡笑道:大江南北,处处风光不同。江南有烟雨朦胧,北地也有长河落日,今后若是有机会,不妨都去看看。 钟韶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心中一时有些憧憬。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对她寄予厚望的俞贵妃,想到了心怀叵测的太子,再想到她身边那些时刻围绕这的系统宿主…… 简直心累!未来想都不敢想,还是且顾当下吧。 ***************************************************** 外间的雨停停落落绵绵不绝的下了大半日,这一场游湖持续的时间也是略有些长,一行人从巳时登船,一直在湖中待到了申时初才让船夫返程。 廖修如来时一般,再次穿上蓑衣斗笠,在湖中心时便被一条小舟悄无声息的接走了。 上岸前钟韶也与陈李二人开诚布公的说了几句,旁的她也没有多提,只提醒二人道:齐家在苏州经营多年,这苏州城中处处都是刺史的眼线,两位大人之前态度如何,上岸之后还请如故。 两人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在街上钟韶对他们那般不假辞色,也难为她还能在这般的监视下找上廖修了。虽然廖修提供的那些罪证没有一样和贡品之事扯得上关系,不过他给出的那些证据却是一个突破口,他们大可让人先将这些证据送回大理寺,然后罢了齐磊的官职再来理会他! 明白过来这些,又想起之前见着廖修就谈起了案子,还未向钟韶道歉,陈大人当即抬手冲着钟韶行了一礼,说道:郡公深谋远虑,是我等不明是非妄加指责,还请郡公见谅,莫怪我等愚鲁。 陈大人的直脾气钟韶她们一路上已经领教过了,之前自然也没有将他那些义愤填膺的话放在心上,更何况这人修养太好,连骂人都不会。于是钟韶便摆摆手,仍是浑不在意般的笑道:陈大人哪里话?我看之前倒是我说得过分,将两位大人气得够呛。 有些事说开之后,便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计较的了。就如之前陈李二人还被钟韶调侃得心火直冒,这会儿也是能心平气和,甚至哈哈一笑便将事情揭过。 画舫很快就要靠岸了,钟韶看着陈大人倒是颇有些担心:陈大人脾气耿直,一会儿也莫要露了破绽,惹人怀疑啊。 陈大人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是略一挑眉道:都说官字两张口。演戏,谁不会啊? 果然,等到一行人上岸之后,陈大人便一甩衣袖铁青着脸走了,连同行的李大人也未理会,脸色也比起晌午登船是更难看了几分。让人一见,便觉得他憋了满肚子的火气,以至于路上的行人遇见了他,也会下意识的向两旁避让,给他留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李大人很快追着去了,钟韶看着陈大人那怒气冲冲的背影也不禁在心中惊叹:到底是能在京城里做官的人,别看平时那般耿直,演起戏来也是个中老手啊! 惊叹完,钟韶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扭过头若无其事的对苏墨道:阿墨,之前游湖错过了午饭,我们现在先找家酒楼用饭如何? 苏墨闻言方欲点头,眼角却突然瞥见一个眼熟的侍卫正向着这边匆匆而来。于是她到嘴边的话顿时一转,说道:别院那边好像有人寻来了,大抵是有事。 钟韶也顺着苏墨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公主府的侍卫匆匆而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她细思一番也没能想出别院会出什么事,于是便带着苏墨主动迎了上去,问道:出了何事? 那侍卫却并没有理钟韶,他微微俯身冲着苏墨呈上了手中的东西:小姐,京城来的信。说完略一顿,又补充道:是荆国公府的加急信件,特地派人送来的。 这话一出,苏墨和钟韶都有些莫名。实在是国公府寻常太过安静,在她们面前存在感远不如公主府,以至于现在国公府送了信来,两人却完全想不到所为何事。 苏墨一边接过了侍卫呈上来的信,一边抬眸看着他问道:送信的人可说了是什么事? 那侍卫似是迟疑了一下,又小心的抬眼看了看苏墨,这才轻声说道:回小姐,听说是,老国公不太好了…… 苏墨拿信的手顿时一僵,整个人似乎都愣在了原地,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茫然。 钟韶见状略一迟疑,便将信从苏墨的手中抽走了,她拆开了信封然后一目十行的将信看了一遍,这才皱了眉看着苏墨道:老国公意外坠马,弥留之际,伯父让你尽快回京! 说实话,钟韶虽然去过荆国公府很多次,但对于荆国公本人却是没有多少印象的。许是因为长公主这些年行事不留情面,荆国公对苏墨和她都有些迁怒,因此并没有见过几回。不过她还记得那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弥留或者逝去之类的词似乎一直离他很远。 这一回的消息来得实在突兀,钟韶不禁担忧的看着苏墨,她以为这祖孙俩关系并不亲厚,苏墨便不会太在意太伤心,可事实上血浓于水,在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后,苏墨的脸色还是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的手握紧成了拳,目光茫然的看了看钟韶,又看了看她手中的信。 苏墨惯来都是从容淡定的,偶尔会变得强势,但如此苍白脆弱的模样,还是钟韶第一次见。她有些心慌,忙伸手握住了苏墨的手,这一握才发现对方的手已是冰凉一片。 将苏墨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钟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开口问道:阿墨,阿墨,你还好吗?我现在就陪你回京,说不定还能见上老国公最后一面…… 听到钟韶的话,苏墨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终于回过神来。她的唇抿得死紧,只看了钟韶一眼,就扭头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收拾东西,即刻回京! 侍卫们答应一声,簇拥着两人回了别院。之后不过花了半个时辰收拾行装,清珞被留下了,洪平也没有通知,一行人便骑马匆匆离开了苏州,连夜赶往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国公死也要死得其所,要进入下个阶段了,你们猜下个阶段是什么? 不可攻略对象[GL]_76 第82章 挑剔 钟韶是坚持跟着苏墨一起走的,虽然苏州的事情尚未完全了结,但该留的后手已经留下了。老乞丐那边会安排人将书信账册偷回来,其余的也有陈李两位大人收尾,虽然没能查清贡品的事,可她带着曲衡舟留下的证据回京,便也不算白跑这一趟,就算有人借故参她也有的交代。 一行人便是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可即便她们赶得再快,书信送到苏州便已经用了几日功夫,她们再赶回去还要几日。这一来一往,少说也是近十天的时间,等到钟韶和苏墨风尘仆仆的赶回京时,荆国公却是早在三天前就撒手西去了。 刚入京城听到这消息时,钟韶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苏墨。然而这一路从苏州赶回来,苏墨除了风尘仆仆和筋疲力尽之外,其实心里早已经有所准备了,所以反应反倒没有刚接到信时那般大。 她只是苍白着脸咬了咬唇,便镇定的对钟韶道:走吧,去国公府。然而话刚出口,她却又改了主意:算了,府中办白事,阿韶今日刚回京,还是别跟着去了。 荆国公过世三日,府中还在守灵,苏墨作为未出嫁的嫡孙女,自然是要跟着守灵的。而钟韶与苏墨有婚约,也算是半个自家人,她今日若是跟去了,八成也是要陪着守灵的。 可这几日日夜兼程的往回赶,为了能走快些,苏墨并没有再坐马车,全是钟韶抱着她骑马赶的路。路上苏墨若是疲乏了,还可以安心的靠在钟韶的怀中小睡一会儿,但钟韶怕她着急,一路就没怎么停下来休息过。这几日熬下来,眼睛都已经红了,哪里还能继续去守灵? 钟韶知道苏墨的好意,见她在这样的时候还能记挂着自己,心里也是一片柔软。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那怎么能行?我们一起回来的,遇上这种事,我又怎么能不在你身边? 和坚持要陪苏墨回京一般,钟韶这一回依然坚持要陪在苏墨身边。她执拗起来苏墨也没办法,更何况苏墨心底深处其实也不是不想要钟韶陪在身边的——她如今虽已双十,但真正的生离死别,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头一回经历,心中难免惊慌无措,会想要人陪伴。 于是这一回是苏墨妥协了,她握着钟韶温暖的手,没有说话选择默认。 两人依然同骑,带着随行的侍卫一路回去了荆国公府。刚拐过国公府外那条街的街口,远远地便看见那威严气派的府门上挂着的白色门幡,门外还有不少车马来往,都是前来祭拜的人。 钟韶执着缰绳的手略微一顿,又忍不住扭头去看苏墨,却发现她面上虽然平静,目光却是直直的落在了国公府那白色的门幡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打搅苏墨,钟韶驾着马小跑过了半条街,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荆国公府门外。 勒停了马,钟韶一眼就看见了披麻戴孝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苏谚——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虽然衣衫整洁,可一身白衣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而唇边颔下更是冒出了一圈儿胡茬没有打理,看上去不仅憔悴,还显得有些落魄,全然没有了往日里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 苏谚也看见了她们,不过他显然很惊讶,竟不自觉的上前了两步,脱口问道:你们就回来了? 没有理会苏谚的废话,钟韶翻身跳下了马背,又将苏墨扶了下来。大抵是因为这几日骑马时间太长,有些不适用,苏墨落地时腿下便是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 钟韶赶紧将人扶住了,已经走到近前的苏谚也下意识的伸了下手,不过还没等他碰到苏墨的胳膊,钟韶便已经将人扶起来了。之后她抬眸看了一眼苏谚,说道:我们收到信后日夜兼程赶回来的,阿墨这几日都未曾休息过。 苏谚于是收回了手,也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道:祖父还在大厅里,你们……去看看吧。 钟韶扶着苏墨走了两步,后者便挣开了她的手,自顾自的往国公府里走去。然后没走几步,便有下人拿着孝衣麻布迎了上来,迅速的就给苏墨穿戴好了。也有人拿了孝衣到钟韶身边,却没敢往她身上穿戴,毕竟两人还未成亲,这时候让钟韶为荆国公披麻戴孝还有些不合适。 只默默的从下人手中拿过一条孝布系在腰上,钟韶便跟着苏墨一路往停灵的大厅走去。 荆国公府传承百年,虽然嫡系有些凋零,可旁系却称得上枝繁叶茂,以前钟韶来国公府找苏墨,还常觉得府中有些冷清,但今日再登门一看,府中戴孝的人却比比皆是。 两人尚未走到大厅,便见着一身重孝的苏瀚先一步迎了出来。他和苏谚一般的憔悴,眼圈还有些红,显然是这两天没少哭。见着苏墨后一激动,眼圈儿就更红了,也没多说什么,就道:好,好,回来了就好,随我去见见你祖父吧。 苏瀚揽了苏墨的肩往大厅里走,结果走着走着还没到地方,父女两人倒先抱头痛哭了一场。苏墨到底还是哭了,再加上这府中一片哀戚的气氛,惹得钟韶都差点儿跟着红了眼眶。 **************************************************** 这一晚苏瀚并没有让苏墨留下守灵,于是天黑之后,钟韶便也告辞回府了。 这几日国公府上办丧事,自然也没人留她,等钟韶终于到家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她敲开了紧闭的府门,本以为自己的突然出现一定会让门房大惊小怪,就想苏谚见到她们突然赶回来时一样。然而事实却有些不同,门房开门后看见门外的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惊讶? 钟韶不禁有些奇怪,但疲累之下也懒得多想,便一边将马匹交给门房,一边随口问他道:我突然回府,你好似全不意外啊? 门房闻言抬头看了钟韶一眼,目光有些古怪:公子,长公主已在府中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哦,原来是有人在等我……等等!谁在等我?长公主???!!! 钟韶原本因为困乏有些迷糊的脑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瞪大了眼睛看向门房,忍不住开口确认道:你说长公主在府中等我?颖阳长公主? 门房便点点头,又说道:长公主等您许久了,您是不是…… 没等门房说完,钟韶赶紧拔腿就往里走。 她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待客的正厅,果然便见着长公主正端着杯茶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公主殿下也只是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然后道了句:回来了?但紧接着,她的目光却又往她腰间一扫,随即轻嗤了一声:你一个外人,戴孝倒是积极。 钟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从荆国公府出来之后忘了摘下腰间系着的孝布。偏这一回走的匆忙,她自己带去苏州的那几个侍卫一个也没跟着回来,是以回府时一路独行,也没人提醒她一句。 被长公主说得有些尴尬,钟韶在她面前又总是莫名心虚气短,于是赶忙将那孝布解了。她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劳殿下久侯,不知殿下此来有何要事? 长公主的目光又落在了钟韶身上,她用审视的目光将钟韶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在她那张俊秀的脸上多看了几眼。不得不说,除了更加英气之外,钟韶眉眼间和俞贵妃长得很像,以至于长公主看着看着竟是有片刻的失神。而等她回过神来时,钟韶已经再一次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了。 那一刻,钟韶想,自己无缘无故害怕长公主,大抵就是被对方这动不动就审视的目光看的吧? 钟韶心里犯起了嘀咕,长公主回神后却是若无其事拨弄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然后问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怎的突然从苏州回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后钟韶一愣,显然没想到长公主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不过她还是认真答道:阿墨收到信后要回来,我不放心她独自上路,就陪她一起回来了。 长公主听了这答案,心里便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因私废公,儿女情长,非成大事者! 不过这评价她也只是放在心中,并未说些什么,面上只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苏州之事呢?别告诉我,你们跑这一趟都是徒劳。 钟韶便又将苏州之事与长公主细细说了,不过她对长公主显然不如苏墨那般,可以全无保留的信任,所以关于老乞丐的事她只是一语带过,也没说丐帮的事。 末了,钟韶道:我们虽走得突然,但苏州之事早有安排,应是能够好好收尾,不留后患的。 长公主听她说完,却似犹自不满意,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还当她可以为了墨儿不顾一切呢,却原来还是安排好了才送人回来的……看来还是更看重功名利禄啊! 钟韶默默站在一旁继续承受长公主挑剔的目光,她是不知道长公主在想些什么,否则肯定忍不住抓狂——怎么选都是错!所以说,您这是挑刺呢?挑刺呢?还是挑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抓狂):公主殿下,您这是挑刺呢?挑刺呢?还是挑刺呢?! 长公主(淡然):不用挑刺,我只是单纯你看不顺眼 钟韶(哭丧脸):求攻略丈母娘的一百种方法 长公主(暴走):说什么呢?谁是你丈母娘了?!!! 钟韶(……):阿墨求抱抱┭┮﹏┭┮ PS:嗯,荆国公死得很干脆,所以冲喜用不上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77 第83章 自家孩子 钟韶觉得,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长公主了。不说以往她对自己那莫名的不喜,就今晚这事儿,她也闹不明白长公主这一趟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在郡公府里等了她一个时辰,却在见面后只是那样轻描淡写的问了两个问题,然后就带着一脸挑剔的走了…… 是的,长公主什么也没说,问完那两个问题之后,只又挑剔的看了钟韶两眼便走了! 钟韶在正厅里茫然呆立,总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发生,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又追着长公主离开的方向往府门而去。不过等她追到府门外时,却见长公主已然登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那驾车的车夫见她追来,还问了一句:郡公可是有事? 钟韶迟疑着摇摇头,同时马车里也传来了长公主的声音:走吧。 于是车夫不再说话,扬起马鞭驾车离开,一队侍卫披坚执锐紧随其后。不消片刻,整队人马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钟韶又在门外站了片刻,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长公主此举为何。不过长公主一走,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连日奔波带来的疲乏也再次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使她瞬间困顿迷糊起来。 算了,反正一时也想不明白,还是等到明日睡醒再想这些吧。 钟韶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撑着直往下耷拉的眼皮,回府后便径自回房休息去了。然而第二天一早醒来之后,她又惦记着昨晚留在国公府的苏墨,于是匆匆忙忙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便再次跑去了荆国公府,却是将前一晚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如此过了几日,钟韶除开抽空往大理寺跑了一趟,将曲衡舟留下那些证据交接过去之外,几乎每天都在往荆国公府跑。她甚至还告了假,这些天不仅没去东宫,就连早朝也没去过,更不顾旁人的目光,只荆国公的灵堂前陪着苏墨。 苏墨这些天却是憔悴的厉害,她本是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之后又紧跟着服丧。没熬两天,整个人便都消瘦了下来,一张脸也透着苍白,让人看了无端心疼。可是心疼也没办法,钟韶只能盘算着等到丧期过后,再想办法帮她慢慢将身子养回来。 这日钟韶又是大清早便出了门,准备往荆国公府去,可惜这回却没去成——宫里的俞贵妃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一个谕令再次将她召入了皇宫。 再次来到临华殿,钟韶显得有些忐忑。这些天她告假往国公府跑的事,可谓是明目张胆,根本不指望能够瞒得过俞贵妃,只是眼下事到临头,却又发现有些不好说。 旁人知道此事,要么赞她一句情深义重,要么斥她一声轻重不分,但总归是能够理解的。就连长公主见她日日陪在苏墨身边,也可以认为是因为她们俩情投意合。只有俞贵妃,只有她的亲娘,她知道更多真相,她知道她是女儿身,知道她和苏墨的婚约是假,所以恐怕更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吧? 带着满心的忐忑,钟韶正思虑着该如何向俞贵妃解释,却听俞贵妃一开口便问道:钟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钟韶闻言不禁一愣,随即抬头看去,却在俞贵妃的眼中看见了和长公主类似的探究和审视。在那熟悉的审视目光下,她无端有些心虚,同时不自觉的微微移开了目光:不知阿娘何意? 俞贵妃见她躲闪,也不曾表现得太过咄咄逼人,她收回目光,身子往后一靠,浑身上下便又透出股熟悉的慵懒来。不过她显然也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话题,于是懒洋洋的开口又道:你和苏墨,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完不等钟韶说话,又补了句:别撒谎,你应当知道,我最是不喜别人骗我。 钟韶闻言瞳孔微缩,心头更是不自觉的狂跳了两下,却更抿紧了唇,不敢开口。 俞贵妃不喜欢人骗她,钟韶虽然来临华殿不多,却也见过有新来的宫人对俞贵妃说谎被拆穿。于是原本不过几句斥责的过错,那宫人却硬生生的挨了二十杖,当时便被打得血肉模糊,之后钟韶也再没在临华殿里看见过那个宫人。不知是死了,还是被赶走了。 有这前车之鉴,钟韶不敢开口对俞贵妃说谎,可她和苏墨的事……哪怕当初苏墨说起断袖磨镜时再如何的理所当然,钟韶也知道,那是世所不容的。而她和俞贵妃虽为母女,但在她们中间维系的更多是利益而非亲情,所以她也不敢对俞贵妃坦白。 俞贵妃能在宫中稳坐贵妃之位十余年,自有识人之明。钟韶虽然抿着唇什么也没说,但她心里又怎会什么都猜不到?她只是不说罢了,她甚至对钟韶道:你既不想说,阿娘也不逼你。 可以看见钟韶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但紧接着俞贵妃又道:只是有一事且要告诉你。颖阳前两日入宫来寻我,又与我商议了一回你和苏墨的婚约。 那婚约是约定要解除,做不得数的! 钟韶想起苏墨年已双十,若是这个时候解除了婚约,那么长公主必然很快就会为她相看一门亲事,将人嫁出去!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哪怕想要努力镇定,却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阿娘之前不是说,要等明澜郡主定下婚事,再提婚约之事吗? 她特地去找萧文萱约定的,萧文萱也肯定会信守承诺,闹腾着定不下婚事,那是又出了什么变故?钟韶转念便想到了荆国公的突然离世,却又不觉得荆国公的死会对苏墨的婚事造成影响,甚至因为荆国公死了,苏墨需要守孝,这几年更不该谈婚论嫁才是。 俞贵妃没有错过钟韶眼中的惶然,顿时轻嗤了一声:怎么?慌了? 钟韶闻言一窒,脸色都涨红了,可她没有反驳的立场和反抗的实力。所以最后她只能语带祈求的说道:阿娘,能不能,不要解除婚约? 俞贵妃这会儿却是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她弹了弹指甲,只问了一声:为何? 都到这时候了,钟韶哪能不明白,俞贵妃其实早已经看穿了一切,她承不承认坦不坦白都没关系,反正对方总有办法让自己承认坦白的——她不用咄咄逼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无力反抗。 脸色有一瞬间变得苍白,大脑里更是空空一片。钟韶下意识的抬眸去看俞贵妃的神色,但对方脸上的神色似乎永远都不会变,钟韶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又过了片刻,原本坐在俞贵妃下首的钟韶突然一侧身直接跪在了俞贵妃面前,她仰着头看着俞贵妃,鼓足了勇气道:因为我与阿墨两情相悦,我们想要在一起,不想分开!她说完,见俞贵妃依然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又略压低声音补了一句:而且,我也早已对阿墨坦白了身份。 俞贵妃终于扬了扬眉梢,钟韶以为她会出言斥责,却不料她只是淡淡问道:所以呢? 钟韶跪在地上懵了一下,总觉得俞贵妃的这反应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回道:还请阿娘成全。说完略一顿,又道:这么多年来,我只求阿娘这一件事。 俞贵妃微微垂眸看了看她,低声嘀咕了几句,不过她的嘀咕几乎没有出口,因此哪怕钟韶离得极近也没有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随即她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你也不用求我成全,因为颖阳已是准备成全你们了。 钟韶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看着俞贵妃,下意识的反问道:颖阳长公主? 俞贵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突然带上了两分意味不明的笑:是啊,她前日入宫来寻我,说是不准备解除婚约了,打算让你们俩尽快成亲。 不是解除婚约,是要尽快成亲???!!! 钟韶更懵了,仿佛已经听不懂俞贵妃的话——她想起了长公主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模样,又想起了前几日对方亲自登门造访时表现出的挑剔,还想起了长公主曾经不止一次暗示她婚约不作数……所以,最后突然跑来要求履行婚约的人,怎么会是她呢?! 见钟韶跪在地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俞贵妃突然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我宫中的地毯更软些还是怎的,跪下就不准备起来了? 钟韶下意识的随着力道站了起来,反应过来后就更觉得不对劲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俞贵妃,问她:阿娘不生气? 俞贵妃随手从一旁案几上的果盘里拿了颗葡萄剥着,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你给自己找着了媳妇,还省了我费心安排的功夫。 钟韶一噎,完全没想到俞贵妃会这样说,但紧接着她却更加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阿娘不怕长公主知道了我的……身份,届时对您心生怨怼吗? 俞贵妃剥葡萄的手略微一顿,眼中似有什么情绪飞速闪过,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你不是说你和苏墨两情相悦吗?我只管自家孩子,苏墨愿意和你成亲是她的事,就让她自己和她娘说去。说完她又笑了一下:当然,如果她想瞒着她娘,那就瞒着吧。 钟韶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终于问出了最大的疑惑:那阿娘,长公主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履行婚约了? 葡萄终于剥好了,俞贵妃便轻轻咬了一口。那葡萄是承平帝特地让人送来的贡品,入口即化汁水甘甜,她尝着不错,脸上便露出了两分满意来。 听到钟韶的问题,俞贵妃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难得耐心的解释道:老国公不是死了吗?苏墨如果不趁着热孝赶紧成婚,作为嫡长孙女就要守三年孝,耽搁三年了。说着一顿,又补了句:姑娘家的青春年华,可经不起这般耽搁。 再耽搁三年,苏墨就二十三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出这般年岁还未出嫁的老姑娘,自然也找不到年岁相配且品行上佳的世家子。而且如果钟韶因着婚约等了三年,苏墨最后却要悔婚,那她的名声也就坏了,谈婚论嫁也再难找门当户对的。 为人父母,长公主自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为苏墨操着心,又见这两人情投意合情深义重的模样,最后也就只能咬咬牙认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78 第84章 良师益友 从皇宫里出来时,钟韶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她来时想过母女之间千万种的对话,可事实却与她所想相去甚远——无论是俞贵妃的态度,还是长公主的决定,显然都很出人意料。 钟韶还没有升起高兴的情绪,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觉得应该将此事告知苏墨,两人好好商议一番。可同时她又想到苏墨眼下正在守灵服丧,她兴冲冲的跑去和人谈婚事,就实在是很不妥了。 于是踌躇了片刻,这一天也没再去国公府,让人去传了信之后便直接回了家。 有时候钟韶想想,会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她身边几乎时刻都围绕着一群人,可她除了苏墨之外一个都不信任。她不信任敛秋小山,所以很多重要的事她不会与她们说,她不信任攻略者,却只能一面在心中防范,一面又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身上,向他们寻求帮助。 就如今日,钟韶不能去寻苏墨谈长公主的态度,谈她们的婚事。可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与人说,能想到的也只有自己府中的徐文锦和吴长钧了。 回府之后,钟韶便径直去了昭文堂。 这一回她并不准备询问他们关于俞贵妃或者长公主的事,反倒更想试探一下两人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些什么?或者换句话说,钟韶想要知道,这一场似乎充满机缘巧合和匆忙仓促的婚事,是否也应了那所谓的命中注定? 钟韶心里莫名记挂,然而她到了昭文堂却意外的没有找到人。 吴长钧不在昭文堂很正常,他寻常只是在昭文堂中休息,练武之类的都是去小校场。倒是懒散万年宅的徐文锦,今天竟也没在昭文堂里。 钟韶找人问过才知,今日这两人竟是一道出门会友去了。可这两人一文一武,以往的身份处境更是大不相同,他们能有什么朋友是可以一起会的?! 只是去了一趟苏州而已,怎么一回来就发现所有人的想法和作为,她都看不懂了呢? 钟韶一脸郁闷的回了房,也没理会见她突然回来,迎上来的敛秋。她回到卧房就把房门拴上了,之后难得在大白天就躺在了床上,打算好好想一想今日再临华殿里的细节——她总觉得俞贵妃的态度比长公主还奇怪,尤其是她笑那几回,钟韶完全不明白她在笑些什么? 然而或许是床榻太软太舒适,也或许是这些天来日日陪着苏墨守灵身体疲乏,钟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日已西斜,却是敛秋在外面敲响了房门:公子,两位先生回来了,听说您之前去过昭文堂寻他们,便径自过来了。您现在可方便一见? 钟韶躺在床上抬手揉了揉眼睛,微微清醒了,又醒了会儿神方才想起敛秋刚才在门外说了什么。于是她赶忙出声回应道:请两位先生去书房稍待,我一会儿就过去。 门外的敛秋答应了一声,然后施施然的走了。 钟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睡前没有脱衣服,这会儿浑身的衣服都皱巴巴的,显然已经无法见人了。于是赶忙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整齐的换上,又理了理头发漱了漱口,这才匆匆开门出去,赶去了书房。 书房里,徐文锦和吴长钧已经在等着了。 徐文锦正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喝茶,吴长钧则是摘下了书房墙上挂着装饰的一把宝剑,他抽出剑看了看,又随手挽了个剑花,然后摇着头评价道:中看不中用。 钟韶一脚踏进书房正听到这一句,又一眼瞥见了徐文锦手里的宝剑,便道:宫中赐下来的,挂在书房里本来也就是拿来看的,用来打架还得怕把那剑上镶着的珠玉宝石弄坏了。 吴长钧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手将剑归鞘之后又挂回了墙上。 徐文锦这时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挑了挑眉问道:今日没去国公府?这么早便回来了,还特地去了昭文堂寻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这么多年下来,徐文锦对钟韶也有些看透了。她防备心太重,哪怕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徐文锦也依然能从她身上看到戒备。于是渐渐地,钟韶也养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习惯,若说她没事儿跑去昭文堂找他们叙旧,那真是说给鬼听,鬼都不信的! 钟韶抿抿唇,没急着说自己的事,反倒先问道:听说两位先生外出会友了,不知何人如此荣幸,竟是与两位先生尽皆交好? 徐文锦和吴长钧不料她会突然问这个,不禁对视了一眼。吴长钧刚要说些什么,便被徐文锦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不过是偶然结识的泛泛之交,不值一提。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不过钟韶见了他二人反应之后,心里倒是有了一个猜测——徐文锦和吴长钧的最大共同点便是他们同为系统宿主,而她身边出现的系统宿主实在太多了,撞上或者认识也是不足为奇,说不得这些系统宿主已经相亲相爱在外小聚了? 这个念头在钟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她也并不想深究,其实到现在为止,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好感度之外,她并没有发现这些系统宿主还在她身上谋求其他。于是抛开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开口道:今日阿娘召我入宫说,长公主有意让我和阿墨尽快成亲。 说完这句,钟韶便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吴二人。两人却没什么反应,甚至在又等了片刻之后,吴长钧反倒看着她问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钟韶眨着眼,一脸的莫名。 徐文锦大抵知道钟韶想问什么,不过他却笑道:所以说,阿韶你这是想说些什么?只是通知我们你要成亲了,让我们提前备好贺礼吗?说完一顿,又道:哦,对了,还有提前向你说声恭喜。 不知是因为那句贺礼还是那声恭喜,钟韶的脸不自觉的涨红了起来。她想起面前这两人是知道她身份的,而且在几年前就信誓旦旦的说过她会和苏墨在一起。他们显然早有预料并且接受良好,不过她还是有些纠结的问道:两位先生不觉得太突兀了吗? 吴长钧闻言便随口道了一句:你们的婚事本就是机缘巧合,虽然比……说到一半,吴长钧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失言,连忙闭了嘴。 钟韶却是目不转睛的盯上了他,追问道:比什么? 比什么?自然是比剧情提早了很多年,连带着荆国公都提前死了啊!不过这个世界有了那么多攻略者的存在,剧情加快什么就真没什么稀奇了,而且就目前来说,剧情的改变幅度还不算特别大。 当然,这些话吴长钧是不能跟钟韶说的,所以他只能道:比我们预料得要早。 吴长钧只是含糊其辞,可钟韶比他们以为的知道的要多,于是在她听了这句话后,脑海中便自动翻译成了:比我们知道的要早! 这么说,命运已经在改变了?可是如果只是时间的改变,而事件依然会发生,那么所谓的改变命运又有没有意义呢?她和苏墨最终仍旧是会以悲剧收尾吗? 一念及此,心头顿时又涌起了一阵不安,似乎直到此时钟韶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听说要和苏墨成亲,竟是半点儿喜意也生不出来——一切进展都如最初她从孙皓那里听来的一般,她和苏墨有了瓜葛,她喜欢上了苏墨,她们要成亲了,那么……她们还会走上命中注定的那条路吗?! 恍惚间,钟韶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脸上的红晕血色刹那间悉数散尽,反倒透出了几分苍白来。 徐文锦见了不禁有些担忧,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阿韶,你在想些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钟韶终于回过神来,她定定的看着徐文锦,突然问道:先生觉得,我和阿墨……我们真的能好好的在一起吗? 徐文锦突然沉默,钟韶的心也随之提起。不过就在下一刻,吴长钧开了口,他的话带着些武人特有的鲁直:日子是自己过的,路是自己选的,你们能不能好好在一起,为什么要问别人呢? 钟韶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她看向吴长钧,说道:我会好好待她的,她也一定会好好待我,我只怕身不由己…… 吴长钧便打断了她的话,他皱着眉很不赞同的道:身不由己什么的从来都是借口,自己不愿意做的选择谁也无法逼迫与你。他说完略顿了顿,目光也微微别开了些,又说道:再不济,你若遇事求助,我和文锦还能不帮你吗? 钟韶的眼睛更亮了些,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吴长钧:先生愿意帮我? 吴长钧却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为什么会以为我不帮你? 几乎就在吴长钧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听到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达成成就良师益友,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22点。 系统的声音一落,吴长钧顿时整张脸都扭曲了,表情说不出来的怪异…… 作者有话要说: 吴长钧(摇徐文锦肩膀):嗷嗷嗷嗷嗷,老子加了10点好感度啊,整整10点啊10点!让你嘚瑟,我也要好好的炫耀一回…… 不可攻略对象[GL]_79 徐文锦(镇定吐槽):一次加了10点好感度也没比我多啊 第85章 丐帮帮主 钟韶看着吴长钧那激动到扭曲的脸,只是微微敛眸弯唇,并没有说什么。 这好感度自然不是白给的,更不是因为吴长钧义正言辞的三两句话就给,毕竟钟韶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一时惊慌,便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加好感度的无知稚子了。 她会放下心防给吴长钧涨好感度,而且一涨就是10点,是因为吴长钧答应了在她决意改命时帮她。她把他的话当做了承诺,若吴长钧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有朝一日不能兑现,那么她自然会把好感度再加倍的收回来——嗯,不管那时好感度多少,都能给他降回强制10点! 有了吴长钧的承诺,钟韶心头轻松了不少,第二日她收拾好了心情,便依旧去了荆国公府。 荆国公还没有出殡,国公府的灵堂依旧摆着,守灵的孝子贤孙们自然也都还在灵堂里守着。苏墨的神色仍然憔悴,但眉眼间的悲色已经渐渐地淡去了。她见着钟韶今日又准时来了,便问道:阿韶,昨日因何未来,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自然是遇见事了,还是终身大事!不过在荆国公的灵堂里显然不适合说这些,所以钟韶只是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阿娘召我入宫问了些话罢了。 钟韶刚从苏州回来就成日里往荆国公府跑,不仅没给俞贵妃吱声,就连早朝都告假不去了,俞贵妃知道后自然是要将她叫去问问的。 苏墨听了不觉有异,因此也没有深究什么,只是有些担忧的道:其实你不必日日来此陪我的。你这般置正事于不顾,恐贵妃不喜,也易遭人诟病。 朝堂里也是一堆糟心事,钟韶也不想在陈李二人回来之前再去应付,因此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无碍的,昨日阿娘未曾斥责,阿墨便放心吧。 苏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口气没再多劝,转而道:你我这回走得匆忙,苏州许多是都未布置妥帖。我们这一走,陈李两位大人的处境恐怕不会很好,七公那里也……她说着看了一眼钟韶,却是对于老乞丐了结不够,信心不足,不知在她们离开之后,他是否依然会尽心竭力。 钟韶却相信好感度对于这些系统宿主的吸引力,看看她家那位因为涨了十点好感度差点儿高兴疯了的吴先生就知道了。因此她略微点了点头道:阿墨放心,七公那里定然不会有差池的。至于陈李二位大人,他们手里已经有了足够参倒齐磊的证据,处境若真不好,他们自然也能随机应变。 苏墨便点点头,末了又叹一声道:祖父头七已过,再过几日便是算好出殡的日子。若是苏州之事没什么变故的话,这几日间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事情果然如苏墨所言,在荆国公出殡的头一天,苏州来人了。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老乞丐亲自登门,不过他衣衫褴褛,浑身邋遢,就算郡公府的门房再没有狗眼看人低的毛病,显然也是不敢贸贸然将他放入府中的。再加上钟韶当时不在,于是洪平便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闭门羹。 待到晚间,钟韶从国公府回来,门房便与她说了此事。 钟韶一时错愕,问道:人呢?走了吗?又或者他留下什么东西了吗? 门房见钟韶果然是认得那老乞丐,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不过他还是知趣的没有多言,只答道:我与他说了,郡公不在府中,请他另寻个时候再来。他当时便离开了,也没有留下什么。 钟韶于是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道:若他再来时我不在府中,你便将人请进去等等吧。 门房答应下来,钟韶想着反正老乞丐会再次登门,便也没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进门后就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谁知还没到地方,便听到里面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打斗声。 钟韶一愣,赶忙往院子里跑去。待到跑得近了,正听见吴长钧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哪里来的贼人,郡公府也敢闯?! 这动静惊动的显然不止是钟韶一个人,郡公府哪怕再简陋,巡逻值守的护卫也是有的。等钟韶跑到院子里时,里面已是一派灯火通明,一群护卫正围成了一圈,而圈子里除了刚才发声的吴长钧之外,还有个人与他缠斗在一处,却正是那老乞丐洪平。 吴长钧居然能和老乞丐交手这么久不落下风?! 钟韶正觉惊奇,便听到吴长钧一声痛呼,然后她抬眼便见着吴长钧被老乞丐一脚踹得斜飞了出去,同时传来老乞丐的声音:别以为你是那娃娃的师父,老头子就不敢打你! ……好吧,果然还是打不过的。 钟韶也说不上是觉得失望还是理所当然,她上前两步拨开了围成一圈儿的侍卫,说道:都住手!吴先生,七公,一场误会,别伤了和气。 吴长钧这会儿刚从地上爬起来,他脸色不怎么好,不过看得出来并没受什么伤。见着钟韶出来打圆场,便皱眉问道:阿韶,你怎会与这种人相识? 哪种人?乞丐吗?还是系统宿主? 钟韶一时无语,随口道了一句:机缘巧合罢了。说完扭头便去打发那挤了满院子的护卫。她是这郡公府的主人,众人自然也没有异议,最后只有吴长钧留了下来。 吴长钧会到她院子里来,钟韶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她府中这两位先生的想法向来清奇,当年因为徐文锦醉酒哭诉涨了两点好感度,这两人就能哭肿眼摔断腿。这次她一口气让吴长钧涨了10点好感度,他自然是热情高涨,没事儿就往她身边凑,哪怕这些天好感度再没动过,也没影响他的热情! 钟韶看看老乞丐,又看看吴长钧,最后叹口气道:两位都随我进屋再说吧。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多少还带着些打出来的火气。不过有钟韶在,他们也没什么仇怨,自然也都没说什么,听话的跟着钟韶一起进了待客的堂屋。 一进屋子,钟韶就先愣住了——屋子里多了两样东西,或者说两个包裹,小的那个长宽不足一尺,是个匣子,大的那个却只能用箱子来形容了。 钟韶自然知道洪平这一趟是来干什么的,也能猜到对方此行定然是将东西带来了。可她看着那个大箱子却不禁傻了眼,心道:不会吧?齐磊投入长公主门下才半年,他给众人行贿的账册能有这么多?把苏州城刮地三尺都不够吧?! 见钟韶瞪着箱子走神,吴长钧也走上去绕着那箱子看了两眼,然后扭头问钟韶道:这箱子原本不是府上的吧? 钟韶点点头,将目光移向了老乞丐,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于是伸手指了指箱子问老乞丐道:七公,这…… 老乞丐略一挑眉,面上虽然故作平静,但眼中却是难掩得意:这回你们走得匆忙,但老头子可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帮你们找来的东西不仅找来了,老头子还专程给你送上门来了。 钟韶便知,他果然是送账册和书信来了,顺便还能讨个好买个乖。不过她还是纠结的皱了皱眉,指着那箱子问道:七公你确定都是……账册吗?这么大的箱子…… 没等钟韶说完,就被老乞丐一脸无语的打断了:你在说笑吗?即便真有这么多账册,我的人也搬不回来啊!那箱子里是你们在苏州买的特产,我顺路给你捎来的,匣子里才是你要的账册。 钟韶闻言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她不觉有些好笑,几步上前将那匣子打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整整齐齐的一叠书信,约莫能有十几封,而书信下则是一本蓝色封皮的厚厚账册。 取出那些书信看过两眼,虽不认得字迹,但信中的署名却都是长公主一系中品阶不低的官员。她看过几封之后心里有了数,又将账册拿出来翻了翻,脸上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心里却不禁叹道:上回去苏州倒没见着刮地三尺的模样,看样子这齐刺史家底是真厚啊! 不过刚感慨完,她却又突然想起了那些失踪的珍贵贡品…… 官场之上不可言说的事情实在太多,钟韶也无心深究。她将匣子仔细收好了,打算明天趁着荆国公出殡,找机会直接送给长公主处置——话说长公主到底是荆国公的儿媳,虽然这些天都没去守灵,不过因为君臣有别也还说得过去,出殡时她应当还是会去的吧? 正走着神,吴长钧见她无事了,便开口问道:你们这趟去苏州还买了特产?都有些什么啊? 钟韶闻声回神,便见吴长钧还在那大箱子边上站着,显然有些好奇里面的东西。不过东西是钟韶的,哪怕箱子上并没有上锁,他也没有动手去开。 这一回钟韶和苏墨在苏州装纨绔装得很开心,特别是在有人给钱花销的情况下,两人毫不手软的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最贵重的自然都是拿来送人的,不仅是俞贵妃和长公主,就连承平帝和太子也都有一份特别厚重的礼物,而除了这些人之外,她们自然也给亲近些的人准备了东西。 钟韶便走上前去,将那大箱子打开了。大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十来个匣子,匣子有长有短,显然都装着不同的礼物。钟韶看了看,从中翻出了两个半尺来长的,然后递给吴长钧道:此去苏州,归来匆忙,只来得及为两位先生准备了些许礼物,还望先生勿觉轻薄。 有礼物拿,吴长钧自然高兴,觉得这弟子到底还是没白收。他道谢之后接过了匣子,打开一个一看,里面正躺着一块漆黑的墨条。他不懂墨,也看不出好坏来,心知这定是送给徐文锦的,于是便又将匣子重新盖上,然后打开了钟韶给的另一个匣子。 这一回,匣子里的是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匕首的鞘上还镶着一枚漂亮的赤红宝石。不过吴长钧显然不看中这个,他抽出匕首来看了看,但见那剑刃寒光凌冽,煞气逼人,显然不是只拿来看的。他顺手在装匕首的匣子上试了试,确实十分锋利,于是爱不释手。 这边吴长钧开开心心的收了礼物,那边钟韶也在查看箱子里的东西。倒不是怕老乞丐贪墨了什么,只是这些东西一路从苏州运来,路上恐有损伤。 不可攻略对象[GL]_80 吴长钧将那匕首贴身收好之后也看了过来,待他看过几个匣子里的东西后便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这,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就随便交给个乞丐带来了?! 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吴长钧觉得钟韶的心真大。其实钟韶觉得,将这些交给老乞丐带回京的那些侍卫才是真的心大,不过比起老乞丐送来的那些书信账册,这一箱子的奇珍异宝反倒没那么重要了。于是她摇了摇头道:虽则相识不久,但我信七公为人。 老乞丐顿时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吴长钧听了这话却觉得一口老血梗在了心头——他教了她七年,她都没真的信过自己,结果居然就这么轻信了一个外人?! 吴长钧的视线落在了老乞丐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却没看出这人究竟哪里值得钟韶信任了。于是他微微眯起了眼,问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老乞丐自然察觉到了吴长钧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敌意,不过他也没在意,便如当初对钟韶和苏墨说的那样,对吴长钧道:老头子姓洪,单名一个平字,行七,你可以叫我七公。 吴长钧闻言,眼角顿时微微一抽:洪……七公?你不会还弄了个丐帮吧? 老乞丐原本暗自得意的表情顿时一僵,他表情奇异的看了吴长钧一眼,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听钟韶在一旁奇道:咦,先生也知道丐帮吗?! 吴长钧眼角又抖了抖,严肃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突然拍着桌子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丐帮帮主……哈哈哈哈……洪七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钟韶便一脸莫名的看着他,老乞丐却是默默的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摊手):所以说,这个名字的笑点究竟在哪里呢? 叮,恭喜玩家洪七公找到攻略小分队组织…… 第86章 还有这种操作 是夜,老乞丐留宿在了郡公府中,并且没等钟韶寻人给他安排住宿,笑得直不起腰的吴长钧便捂着肚子边笑便将人领去了昭文堂。 钟韶自然知道,这些攻略者撞上了估计是想私下聊聊。但她却不知,因为她的攻略难度破表,这个世界的攻略者们相处起来竟是意外的和谐——他们仿佛是一群难兄难弟,而不是如在其他世界一般,遇上就是相互竞争相互伤害,甚至于你死我活的局面! 就比如今晚,吴长钧领着老乞丐回了昭文堂,自然也要带他去见见徐文锦。然后前一刻徐文锦还在奇怪,吴长钧为什么一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的样子,后一刻听了老乞丐的名号,便也抖手指着老乞丐加入了哈哈哈哈的行列。 老乞丐一脸绝望,他抬手抹了把脸,对二人说道:又不是我想要当洪七公的,我本来就姓洪行七,穿过来的时候还是个乞丐,当天就遇见了钟韶,顺手还在她身上刷了5点好感度……不继续当乞丐难道放弃当初的机缘吗?还有你们以为就这么几年的功夫,折腾个丐帮出来我容易吗? 他话音落地,笑声戛然而止。徐文锦和吴长钧突然不笑了,老乞丐当然不会以为是他们良心发现,于是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看他们,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二人敛了笑,正了正神色,吴长钧还因为笑得太久脸颊发酸,偷偷伸手揉了揉脸颊。徐文锦已是开口问道:你第一天见着钟韶,就刷到了5点好感度?之后没降下去,没变成负值? 老乞丐闻言皱了皱眉,说道:我只是给她送了几本秘籍,又没做什么坏事,好感度为什么要降?他说完想起了什么,又愤愤道:这回系统也真是坑,给我选了个乞丐的身份就算了,我想跟它换个降龙十八掌或者打狗棒之类的它居然告诉我缺货!连九阴和九阳也没有,就换一堆名字大路货的秘籍给我,我拿给钟韶她转眼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可怜我的积分…… 听完老乞丐的吐槽,徐吴二人的脸颊又抽了抽,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徐文锦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然后十分真诚的说道:兄弟,我觉得你已经很幸运了! 老乞丐白眼看他,便听他又道:相信你也知道,这是个S级攻略位面,投放过来的攻略者数量大于一而上限未知。我们这里就有三个人,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攻略者不止我们三个。我们这些年一直跟在钟韶身边,已经遇见过其他人了,他们的状况大多……不太好。 高级攻略位面之中,攻略者彼此间都是竞争关系,其实之前看吴长钧那样肆无忌惮的笑话他,老乞丐心里是有怒气的。不过在对方毫不防备的将他带到另一个攻略者面前后,他心中也不禁疑惑,直到此时,他似乎才明白过来什么,于是小心问道:怎么个不好法? 徐文锦便挑了挑眉,看向他道:他们都接触过钟韶了,但情况最好的,好感度是0。 ……所以说还有负值这种凶残的存在吗?!!! 老乞丐的眼睛都瞪大了,此刻再看看他那因为帮忙涨到8点的好感度,心里竟还有些窃喜?不不不,个位数的好感度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收拾收拾复杂的心情,老乞丐问道:那你们呢?你们的好感度不会也是0吧? 说到这个吴长钧便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虽然面上还是一副严肃模样,眼中却不无得意的说道:我们跟在钟韶身边教导她多年,好感度自然比你们高,前两天…… 没等吴长钧说完,徐文锦便一手肘撞到他肚子上,将他嘚瑟的话打断了。那话他已经听得烦了,同时也不想看他在外人面前犯蠢,便接下话题道:我们的好感度也不高,才二十来点。 徐文锦实话实话毫无隐瞒,因为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攻略满值好感度是100点,及格是80点,所以起码在到达60点以上的好感度之前,攻略者之间是不存在竞争关系的。换句话说,8点和20点的好感度,在这个时候其实并没有区别。 果然,老乞丐对那20点好感度不为所动,他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徐文锦问道:攻略本是各凭本事各行其是,所以说,你们拉我过来又和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这回换徐文锦想要抹脸了,不过他一派文士风流的模样有些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于是苦着脸道:兄弟,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的攻略难度太高了,照目前这状况来说,我们不可能在剧情结束前攻略成功的。所以我们想要群策群力,大家一起商量一下钟韶到底该怎么攻略啊! 老乞丐闻言眨眨眼,有些懵——说好的攻略者彼此竞争互相伤害呢?还能有这种操作?!!! **************************************************** 钟韶并不知道,因为她的冷酷无情和铁石心肠,她身边的攻略者们已经有抱团的趋势了。不过于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总归在有了读心术之后,她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再深的感情,再多的感动,也比不过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带给她的冷静。 抛开攻略者们暗地里联络的小动作不提。第二日一早,钟韶便抱着老乞丐送来的匣子去了荆国公府,准备借机将东西交给长公主。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即便荆国公今日出殡,长公主也没有现身,显然已经不将自己当做国公府的儿媳了。 一场丧事办得隆重,送丧的队伍延绵不绝,出城一路更是哭声震天。 钟韶找了一路也没找见长公主,于是只好收敛了心思,专心的为荆国公送丧。而今日虽然长公主这个正该来的人没来,但跟随队伍送丧的人却不少,亲朋故友姻亲门生,再加上各自的仆从侍卫,这送丧的队伍人数已是过千。 等到葬礼结束,一行人重新回城,时间已近傍晚。 送完葬,除长子嫡孙丧服可除,但内里穿着的却仍是白色孝服,甚至在整个孝期都需要这般穿戴。时人重孝道,传承多年的世家更是如此,父母长辈过世,三年的孝期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守的,期间不任官、不应考、不嫁娶、不饮宴等等,有一系列的规矩。 比如苏谚就比较倒霉,他眼看着就要及冠出仕了,眼下却又因为祖父过世要守孝。出仕的时间推迟三年不说,他的冠礼也是不能举行了,婚事更不必说。 当然,苏谚如何,钟韶是不关心的,她比较关心苏墨的身体。这一场丧事办下来,苏墨清减得厉害,被那身白衣一衬,脸上更是没什么血色,再加上这些天不曾好好梳洗打理过,因此整个人都透着股憔悴,单薄得让人觉得一阵风都能把人吹走了似得。 钟韶寻了一路的机会,回城之后送丧的众人渐渐散去,她也终于找到机会凑到苏墨身边与她说话了。一开口便是叮嘱:丧事已毕,阿墨此番回去定要好好休息。说着一顿,又道:等休息好了,过两日你还是回公主府去住吧。 守孝时的规矩太多,细节处不止起居穿戴,就连吃什么吃多少都有规矩。钟韶可不愿苏墨跟着饿肚子,反正长公主也不为荆国公守孝,还是回公主府去住更自在些。 苏墨没拒绝也没同意,倒是目光一扫瞥见了钟韶手里抱着的匣子——这东西太紧要,长公主没来她没敢交托与人,便只好自己一直抱着了——想了想,苏墨问道:可是苏州来人了? 钟韶不意外她能猜到,便点点头道:昨晚七公来了,亲自把东西送到了我手上。 苏墨便赞了一句:七公倒是守信之人。说完又道:阿娘今日没来,我如今身居国公府你也不方便再往公主府跑。这样吧,你将东西留下,我明日回去一趟亲自交给阿娘。 她伸了手去接,钟韶却没有将匣子给她,反倒是摇了摇头道:别为这些事操心了,你脸色这般难看,须得好好静养。昨日七公顺道把我们买的那些东西也送来了,我便可借着送礼的名头把这匣子也送过去,不会突兀的。 苏州的事闹出来,太子一系的目标肯定不是区区一个刺史,钟韶奉旨查案便是牵扯其中。如今这多事之秋她其实不适合往公主府跑,可东西都送到京城了,总归还是要给长公主过目的。再则除了送礼之外,还有商谈婚事作为理由,谁也不能说她这时候往公主府跑就是徇私勾连。 苏墨见钟韶似有成算,也没再多说什么,放松下来后,面上便渐渐地现出了些疲乏之色。 不可攻略对象[GL]_81 见她疲累,钟韶也没再主动与她说话,直到将人送回国公府,离开时她才道:明日我便将东西送去公主府,你只管好好休息。我过两日再来,顺便将给伯父准备的礼物也带来。 苏墨点点头,目送着钟韶离开了,却是没想到两日后钟韶再次登门,又将带来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文锦(对某攻略者):哥们,抱个团一起攻略吧 该攻略者严词拒绝,多年之后…… 攻略者(泪流满面):兄弟,求抱团!!! 第87章 约法三章 第二日一早,钟韶果然便去了公主府,同时带上了书信账册和礼物。 其实长公主早已经在府中等她多时了,俞贵妃召钟韶入宫她岂会不知,原以为钟韶得了消息后定然会很快登门,可谁知她竟是能耐得住性子,憋着气等了这许多天。昨日荆国公已经出殡,若是她今日再不登门,长公主恐怕就又要重新思量了——这般不紧不慢,可是未曾将她女儿放在心上? 钟韶若是知道长公主的想法,恐怕得大声喊冤了。成婚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即便她与苏墨两情相悦,这等大事也是需得与她商量的,可因为荆国公的丧事耽搁,她至今都还没找到机会与苏墨说。而今日若不是因为书信到手,她恐怕还不会登门。 一脚踏入公主府的正殿,钟韶便看见长公主正冷着张脸等在殿中。这与她来说算是正常的,左右长公主每次见她都没什么好脸色,若是今日对方笑脸相迎了,她恐怕就得吓得迈不动腿了。不过想想两家就要结亲,可长公主还是这般态度,钟韶也难免一阵心塞。 收拾收拾心情,钟韶迈步进殿,一面恭恭敬敬的冲着长公主行礼,一面将手中的两个匣子呈上:略备薄礼,还望殿下不弃。 长公主见她带着礼物上门,以为她知事,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她随口吩咐人坐下,顺便将那两个匣子接了过来,也没打开来看,便看着钟韶明知故问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钟韶很想说自己是来商议婚事的,不过想想还是正事要紧,便暂且将这事压下了。她正了脸色,往那两个匣子其中一个一指,道:殿下,前日苏州来人,将东西与我送来了。我看过后觉得当无差错,便送来与殿下过目。至于处置,也请殿下斟酌。 长公主闻言一愣,心说:难怪送礼还送了两个匣子。不过想归想,也知钟韶如此作为没什么不对,可她心里还是有点不满,总觉得钟韶对于这些俗务的在意超过了苏墨,这便不太好了。 与寻常人家不同,长公主不说权倾朝野,也是手掌大权的。她作为母亲,其实并不指望苏墨的夫婿有滔天之才凌云之志,相比起才华志向,长公主显然更在意那人对苏墨是否是一心一意。就如苏瀚那般的人,有才有貌有背景,没人能说他不好,可在她看来却非可付终身的良人。 钟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为什么长公主没有去查看她送来的东西,反倒盯着她看个不停?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对方眼中的神色可不是满意,而是挑剔中带着怀疑和嫌弃啊! 殿下?钟韶有些惴惴不安的出声提醒了一句。 长公主闻声总算是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她随手打开手边的匣子看了看,里面装着的书信账册一目了然。不过她也没取出细看,只随便扫了一眼便又将那匣子盖上了,反倒是打开了另一个大些的匣子,见里面是一只精致漂亮的古董花瓶,便取了出来,只看过两眼便问道:墨儿选的? 钟韶便点了点头,说道:在苏州遇见的,阿墨说您定会喜欢…… 长公主的眉心略微一蹙,随即却又松开。她没说什么,只是将那只花瓶又放了回去,便道:东西也送过了,没事的话,你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殿下您不是准备让我和阿墨趁着热孝赶紧成亲的吗?怎么一句婚事的话也不提,这就要赶人走了?! 钟韶有些傻眼,随即便有些坐不住了,忙道:殿下稍待,还有一事需与殿下详谈。 长公主倒没真赶人,闻言幽幽一眼瞥来,开口道:有事就说,拖拖拉拉作甚? 我……钟韶闻言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倒先涨红了脸。她到底年轻,脸皮也薄,婚姻大事又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她自己来与苏墨的母亲商谈,便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如果苏墨不是长公主的女儿,这种事俞贵妃直接一道口谕就能定下,或者去向承平帝求个赐婚也成。偏偏苏墨的出身高贵,长公主和俞贵妃还是盟友,这种事便无论如何也是要与她细细商议过后才能定下的。而且长公主不要俞贵妃插手,便是想听听钟韶亲口承诺。 见钟韶憋得满脸通红,长公主也知道她少年面嫩,倒是难得的没有嫌弃。她耐心的等着,也不说话,直到钟韶憋得面红似滴血,才听她期期艾艾的小声道:我……在下……晚辈,晚辈想向殿下求娶……求娶阿墨,还请殿下成全! 一句话说完,钟韶的脸更红了,看得长公主都怕她羞涩过度,一口气把自己憋得昏死过去。 不过她这样的表现倒是让长公主先前的不满和不快散去了几分,毕竟只有在意才会忐忑,只有喜欢才会害羞。暗锁的眉头稍稍放松,长公主又盯着钟韶看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既来求娶,那你的诚意呢? 诚意,什么诚意,聘礼吗? 钟韶恍惚间这才想起,当年定下婚约不过是一场权宜之计,双方谁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这场婚事真的能成。于是匆匆签下一纸婚书,将选秀之事应付过去后就再也没做过什么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一样都没有进行,所以聘礼之类的,自然也没有送过。 两手空空带着张嘴就来求亲什么的…… 钟韶突然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更怕因为自己一时糊涂让长公主更为不喜。可她这辈子也是第一回谈婚论嫁,家里还没有长辈操持,这些天尽胡思乱想了,哪里能想到这么多?! 一手紧紧抓着木椅扶手,钟韶真有些坐不住了,她身子微微动了动,不自觉的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长公主:殿……殿下,我今日……今日来得匆忙,可否容我再回去准备一番? 长公主闻言差点儿气笑了,不过看着钟韶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儿,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双眼睛,竟有些不忍苛责了。末了,只是没好气的道:你把墨儿当做了什么?外面买卖的货物吗?想来求娶便求娶,有事了就说一声改日再来?! 这话简直诛心,钟韶闻言彻底坐不住了,忙站起身道:不是,是我失言,阿墨于我万般重要,怎会,怎会……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责罚! 钟韶的焦急惊慌不似作伪,长公主看着她突然间就想起了当年的苏瀚,两人初时也是感情甚笃,苏瀚也曾为她这般焦急惊慌过,可最后…… 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长公主难得幽幽的叹了口气,她终于直言问道:可是聘礼还没准备? 钟韶的脸又涨红了,她老老实实的点头:我,阿娘与我说过后,我太激动,一时间就……就忘了。说着这话,钟韶实在没脸抬头,就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长公主其实并不很意外,因为钟韶家中没有长辈操持,而且之前荆国公丧事未毕,她也不方便寻媒人准备,所以有所疏忽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连聘礼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疏忽掉了,还是让人觉得哭笑不得,于是长公主又问道:那你打算回去准备多久再来提亲? 钟韶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热孝七七不过四十九天,已经过去十来日了。而成亲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每一样都得耗去大把的时间,不单说聘礼了,这些流程一个不落的走下来,一个月的时间真是紧迫得要人命,也不知这些天里有没有良辰吉日? 可是为了苏墨,这亲要命也得成啊!钟韶于是咬咬牙,说道:殿下,三日后我再来。 聘礼其实是纳征时才送的,六礼中排在第一的纳彩要送的礼物是活雁。钟韶打算第二日就往荆国公府上去一趟,好歹要和苏墨说一声。得了苏墨同意,她就一边吩咐人去准备聘礼,一边自己去猎两只活雁来,如果自己猎不到的话就去买,三日时间当是够了。 长公主没有松口也没有为难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道:那便与你三日。 钟韶见长公主这般好说话,心头也是松了松,准备即刻告辞回去,让人现在就开始采买。不过告辞的话还未出口,她便听长公主又道:你先别急,我还没答应将女儿许给你呢。 ……公主殿下,这婚事不是您先提的吗?为什么现在您一点也不急了?!!! 好吧,现在长公主不急,钟韶急了。没提这事儿之前她根本不敢想两人会成亲,一心只想着维持婚约,别让苏墨嫁给别人便是了。可是当希望出现,自然便如燎原之火,刹那间便将她的野心点燃——相约白首,是每一对有情人都不能拒绝的诱惑,哪怕她们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听了长公主的话,钟韶便有些急了,她忙道:殿下还有何要求,我一定都答应。 这一回钟韶表现得倒是知趣,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想娶墨儿,得先答应我几件事。 钟韶忙点点头,想要一口全都答应下来,又怕这般会显得轻忽,于是耐下性子道:殿下请讲。 不可攻略对象[GL]_82 长公主看了看她,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不能纳妾。 纳妾这种事本就跟钟韶没关系,所以她想也没想就点头道:我答应。 大抵是钟韶答应得太痛快了,长公主不禁怀疑的看了看她,但她并没有在钟韶的眼中看见谎言或者敷衍,反倒是一派的真诚。她愣了愣,心中也不知能信几分,不过姑且没有多言,只又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二,成婚之后,你府中之事都由墨儿做主。 钟韶也没有意见,便点点头应道:我都听阿墨的。 这个长公主倒是不担心,她的女儿她自己知道,手段魄力具是不差,又因为年岁长些,这些年来钟韶一直很听她的话。于是这一点揭过,长公主又竖起第三根手指,同时正色道:第三,无论如何,你此生不能欺她负她。若是有朝一日你负了墨儿,我定让你万劫不复! 说这话时,长公主的目光凌厉异常,看得人不自觉便会心虚胆寒。但钟韶却并没有退缩,她迎着长公主的目光,郑重的许下誓言:对阿墨,我此生只会敬她爱她,定不会欺她负她。若违此言,不必殿下动手,我定自刎谢罪! 她说得掷地有声,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诚恳真挚,有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长公主沉默的看了她半晌,然后微微点了点头。钟韶于是放下心来,却在下一刻又听长公主扬声对外吩咐道:来人,备笔墨。 正殿外侍立的丫鬟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取笔墨了。 然后在下一刻,长公主回过头理所当然的对钟韶道:人无信不立。不过本宫向来不会轻信他人,你方才答应过什么,全都写下来。 钟韶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点点头,答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要求):要娶我女儿,先写保证书 钟韶(果断):好 长公主(怀疑):这么干脆? 钟韶(迟疑):……好 长公主(怒):你居然敢犹豫?! 钟韶(……):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碰上这么个丈母娘?! 第88章 聘礼单子 长公主对自己的挑剔和不信任由来已久,钟韶也是早有领教,因此半点儿没将公主府的事放在心上。她反倒更加懊恼自己的无知,竟是将成亲的事情想得那般简单。 当天回府之后,钟韶便让人去请了媒人开始准备婚事,之后又好好准备了一番,第二日再往国公府登门。毕竟新任荆国公苏瀚可是苏墨的父亲,要成婚自然还得得了他的首肯。 钟韶以为,苏瀚对自己是有几分欣赏的。这些年她往国公府走动得多,与苏瀚见面的时候也多,两人时常聊聊,或者说苏瀚时常会考较她,而大多数时候她的回答都能让对方满意。再加上当年婚约之事本就是苏瀚一力促成,钟韶便觉得苏瀚这关肯定比长公主要好过。 然而事实证明,钟韶真是太天真了! 翌日清晨,钟韶便踏着晨光,带着给苏瀚准备的礼物登门了。 苏瀚在国公府的正厅里见了她,他一身白衣重孝未除,不过这两日也是好好休息打理过了,看着已不复前几日的憔悴。除了清减些许,却是渐渐地恢复了些往日的风采。 钟韶与苏瀚见得多了,本没有面对长公主时的拘谨,她迈步踏入了正厅,然后就生生的僵在了门口——苏瀚此刻看着她时,那探究中带着挑剔的眼神,简直和昨日的长公主如出一辙! 被那目光看得头皮都要炸了,然而钟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上前,一边奉上礼物一边道:伯父今日气色好了许多,小侄便也安心了。此去苏州,归来匆忙,略备薄礼,还望伯父莫要嫌弃。 苏瀚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抬手捋了捋胡须,道了句:不必多礼,坐吧。说完收下了礼物,也没打开来看,随手就放在了手边的案几上。 钟韶惴惴不安的坐了下来,苏瀚却没急着说什么,只拉着她又闲聊了起来。从书本聊到朝堂,再从朝堂聊到苏州,钟韶知道长公主与他有些不睦,因此也没敢将苏州的事细说,被老乞丐派人偷回来的那些书信账册更是提也没提一句。 苏瀚是个不急不躁的慢性子,拉着钟韶东拉西扯的半天,最后终于问道:阿韶,墨儿的祖父意外去了,你和墨儿的婚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钟韶闻言眨眨眼,略微诧异,心道:女儿的婚姻大事何等重要,长公主竟也没知会苏瀚一声吗?还是说,她想让自己提出趁着热孝成婚的事? 以钟韶对长公主的了解而言,她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些,不过这种事她就不好说些什么了。 抬眼看了看苏瀚,见他正一脸正色的看着自己,似是正在等她答话。而再次谈及自己和苏墨的婚事,钟韶的脸上还是有些泛红,却不若昨日一般失态,她抿了抿唇试探着说道:我与阿墨定亲已有四年了,她若守孝,又是三年,我……我想趁着热孝未过…… 话不必说得十分明白,意思表达清楚便是,毕竟国公府刚办过丧事。 苏瀚果然明白,或者说他其实也早有这个打算,毕竟苏墨年已双十还未成婚可以算得上是在等钟韶。而眼下钟韶已长成翩翩少年,苏墨若是再因为守孝的事耽搁三年,年岁便太大了些。不过毕竟府中新丧,苏瀚还是矜持的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墨儿年岁不小,如此也无不可……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苏墨出现在了门外,听到话音中断,她还问了一句:什么也无不可? 钟韶的目光顿时躲闪了一下,红着张脸不敢去看苏墨——虽然谈婚论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事先没与苏墨打过招呼就和苏瀚谈起了两人的婚事,她莫名有些心虚。 苏墨一眼就发现了钟韶那心虚的模样,不过再看看苏瀚,又觉得父亲的神色没有什么不对。她不禁疑惑,于是进门时又问道:阿韶入府也不与我说,你们之前是在商量什么事吗? 苏瀚自然也发现了钟韶的神态变化,不过他只觉得年轻人脸皮薄,没什么好奇怪的。闻言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为父在与阿韶商议你们俩的婚事。你祖父去得突然,谁也料想不到,但你年岁已经不小了,守孝便是三年,耽搁不起,你俩还是趁着热孝赶紧完婚吧。 苏墨闻言一时错愕,她这些天先是伤怀后是劳身,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却是全然没想到这些的。愣了好半晌方道:此事,阿娘恐怕不同意吧? 长公主一直看钟韶不顺眼,谁都能看得出来,但她那不顺眼的程度却只有苏墨最是清楚。在苏墨想来,阿娘可是一直盼着她们解除婚约的,又哪里肯匆匆忙忙的就让她俩成婚? 谁料苏墨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你母亲那里我去说。 殿下已然同意了。 前一句自然是苏瀚说的,后一句却是钟韶脱口而出。她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恼,偷偷往苏瀚脸上一看,果然见他先是一脸错愕,接着整张脸便都沉了下去。 仿佛有什么隐秘被放在明面上摊开了,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而苏瀚的脸上也有难堪一闪而过。好在他养气功夫到底还算不错,很快便收拾了心情再次开口道:墨儿不必为此担心,我会再去与你阿娘说的。对于阿韶,你当是没什么不满的吧? 这几年钟韶与苏墨的相处众人都看在眼中,再加上前些天钟韶日日跑来陪着苏墨守灵,要说她对苏墨不是情深意笃也没人信。苏瀚在府中都能听见下人夸钟韶情深义重,说苏墨有幸觅得有情郎,自然对她也是满意的,问这一句不过是走个过场。 苏墨看了看苏瀚又看看钟韶,见她微红着脸满目期盼的看着自己,便也难得红了耳根。这事来得太突然,她来不及多想,不过也不需要多想,便敛眸道:此时全凭阿爹做主。 这便是同意了。 钟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虽然她从没想过苏墨会拒绝,可是听到她亲口答应嫁给自己时,她的心跳还是加快了好几分,一双眸子更是亮得惊人。 不可攻略对象[GL]_83 苏瀚闻言也笑了起来,显然很是开怀。不过他刚笑了两声,又想起自己正在服丧,于是忙又收敛了笑容,只连声道:好好好,阿爹一定会让你嫁得风风光光的! 见苏瀚丝毫没有为难自己就将此事答应了下来,钟韶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她知道昨日长公主的种种作为都是因为疼爱女儿,自然也生不起什么怨气来,可是不被信任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好的。而今日在国公府能不被折腾就顺利定下婚事,她自然便高兴,眉眼间都染上了喜色。 然后就在下一刻,苏瀚突然出怀中取出个信封递给了钟韶,同时示意她可以打开来看。 钟韶不明所以的接过,还没打开便摸到了信封里有着厚厚的一叠纸。她心中疑惑,当即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两眼,又翻了翻后面的纸张,然后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伯父,这…… 苏墨见钟韶神色有异,便走到她身边凑头去看,看过两眼之后更是直接从钟韶手中将那一叠纸都拿了过来,然后一张张翻看起来。 苏瀚见着苏墨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道:我虽同意了你们的婚事,但我荆国公府的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娶的。即便府中热孝,墨儿我也得嫁得风风光光,这纸上写的东西都是聘礼,纳征的时候一样都不能少! 十几页的纸,上面罗列的东西从最简单寻常的聘金聘饼到一系列珍贵器物,林林总总少说也有数百件。价值几何就先不说了,毕竟再珍贵的东西在钟韶眼里也比不上苏墨重要,可真正让钟韶瞪大眼欲哭无泪的是准备这些东西需要的时间! 苏墨看过那列出来的聘礼单子后也是蹙眉,她不得不出言提醒她爹:阿爹,祖父过世已十余日,热孝只剩下一月,还要相看日子,这些东西…… 苏瀚自然知道时间紧,可他依然一脸的不为所动,淡淡道:为父知道,可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成,她又哪里有资格来求娶你? 这话一出口,那真是连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了。 钟韶昨日还以为长公主会因为聘礼的事为难她,结果对方半句也没提,只是让她写下了一些在她认为本该如此的保证。她不痛不痒的过了关,以为今天会更加顺遂,结果苏瀚答应的痛快,开出的合理要求却偏偏更加让人为难了。 迅速的在心头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再扒拉了一下自己的人脉,钟韶还是从苏墨手中将那一叠单子,然后略有些心虚的道:伯父放心,我一定能准备妥帖的,单子上的东西一件都不会少! 苏瀚满意的点了点头,倒也没再提别的要求为难钟韶。 苏墨则是担忧的看了钟韶一眼,钟韶对上她的视线,勉强给出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为了把苏墨娶回家,她大不了砸锅卖铁,再大不了就卖好感度呗…… 钟韶可是知道,徐文锦吴长钧这些系统宿主,没一个是缺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敲牌子):生活所迫,低价贱卖好感度了啊,一万两一点,欲购从速!!! PS:这世界上除了丈母娘之外,还有被抢了女儿的岳父这种生物存在啊,所以…… 第89章 人傻钱多 为了娶亲砸锅卖铁这种事,到底还是不至于的,虽然钟韶的家底不够丰厚,但她背后的靠山却足够可靠——就在钟韶从国公府回来的当天下午,俞贵妃便自宫中赐下了不少东西,除了寻常的金银之外,苏瀚给出的那张聘礼单子上的大半珍稀之物也尽在其中。 钟韶第一回觉得俞贵妃如此贴心,虽然贴心得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虽则不安,但聘礼的事解决大半,钟韶心头也算是一块大石落地。她又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便没再打算向那些系统宿主求助,然而第二日一早,却有人带着一对活雁登门求见了。 活雁是求亲时必备的东西,因为大雁一配而终,绝不独活,象征忠贞不渝,也象征白头偕老。但活雁从来都是由男方往女方家送的,此时有人携活雁登门,自然不可能是向钟韶求亲,那便是有人知道她即将成婚,所以特地因此登门了。 钟韶如今正缺两只雁去公主府提亲,她原是打算自己亲自去猎的,不过这时节有些不对,活雁可能有些不好找。听得有人此时带着活雁登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仆从将人请了进来。 来人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二十六七的年纪,容貌俊美风度翩翩,还有些……眼熟?! 钟韶眯着眼将人打量了片刻,一时间没想起在哪里见过他,毕竟这京城之中世家繁多,如此容貌风度的世家子实在不少。她垂眸想了想,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便只当做初识了,于是开口问道:公子携活雁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那青年公子闻言便是一笑,他冲着钟韶拱手一礼道:在下晋州贺氏贺铭,初次进京听闻郡公有喜,特来拜会。 晋州贺氏并非世家,却也是大名鼎鼎的存在。他们一家行商,无人出仕,却也无人敢欺,原因便是早年间先帝征战四方,登基立国,靠的全是贺家提供的财力支持。后来梁国统一四方,先帝自然也就投桃报李,赐下了丹书铁券,更将贺氏立为了商贾之首。 钟韶自然也听闻过贺家的名头,却并没有被这个名号唬去了心神,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又问道:钟某的婚事如今还未定下,贺公子又是从何得知的? 贺铭顿时一噎,然后下一刻正厅中的两人便同时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15,还请宿主尽快将好感度刷至正值。 提示音落下的一瞬间,贺铭欲哭无泪,而钟韶却是恍然——难怪觉得眼熟呢,原来是早就见过的系统宿主。联系那之前就有的10点好感度,钟韶轻易就想起了当年那个人傻钱多的公子哥…… 嗯,如果是贺氏子弟的话,那这公子哥也是真有钱! 钟韶正这样想着,贺铭却似乎被那减少的好感度刺激出了急智,他来不及理会系统,忙道:郡公别误会,并非我有意打探什么,只是昨日贵府有人在我家商行中采买了不少东西,我看着都是下聘成婚所用,所以才有此猜测。今日前来,也是有意接下这笔生意。 这般说辞倒是没什么问题,贺家的商行遍布整个梁国,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府中采买恰好买到了贺家的铺子上没什么好奇怪的。于是钟韶的神色放松了下来,贺铭的系统提示音也再次响了起来: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10,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贺铭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他偷偷抬眼看了看钟韶,却不料正对上钟韶看过来的眼神。四目相对间,他只觉一片尴尬,心头还莫名有些忐忑,于是忙将目光移开了。 钟韶未在开口,贺铭便理了理思绪又道:在下初次入京,但对京中之事多少也有些了解,荆国公府上新丧,郡公如今操办婚事,时间当是紧迫。不是在下夸口,我贺家商行的东西向来都是最齐全的,郡公若是需要,大可将所需之物交给我家采买。 这话说得,仿佛贺铭今日前来就为了做钟韶这笔生意似得,可这种事大可以去与府中管事商议,根本不用寻上钟韶本人。钟韶也是轻笑了一声,说道:贺家家大业大,我这郡公府区区一点小事,恐怕不至劳烦贺公子亲至吧? 贺铭闻言心中暗道钟韶多疑,面上却只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冲着钟韶略一拱手道:贸然登门,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在下听闻郡公年少风流,便想结交一二。 钟韶对这说辞自然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取出了一份重新誊写过的聘礼单子,递给贺铭道:确实有些东西不好采买,贺公子且看看这个,这些东西贺家商行可能凑齐? 贺铭本就是为了卖钟韶人情而来,此刻自然二话不说便将那单子接过去了。他看了两眼,心里有了数,眼中神色便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不过面上却是故作为难道:大多都没问题,不过有些东西是京中没有的,不单我贺家的铺子里没有,整个京城也都没有。 这个钟韶当然知道,即便她不通商事,在看过这聘礼单子后也知道有些东西恐怕不好寻。昨日归来后更是派了人出去采买,也都买不到,若不是俞贵妃后来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她这缺的东西可就更多了。不过即便如此,她相信贺铭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钟韶便配合的蹙起了眉头,为难道:既然如此,那恐怕得派人去外地采买了。 贺铭闻言,以为钟韶为难,眼睛都微微亮了起来:不必如此麻烦,贺家在京的商铺没有,可其他地方的铺子里却有这些。待我安排一番,让人将东西送来便是,定比郡公派人出去采买来得快。 虽然早就猜到贺铭突然登门肯定是借此来刷好感,不过见他如此信心满满的模样,钟韶心头也是一松。她是做好了让人去外地采买的打算,不过一来一回总归是耗费时间的,而苏墨身上的热孝却只剩下一个月了,半点耽搁不得。 略一沉吟,钟韶便又问:大约需要几日? 贺铭闻言暗地里盘算了一番,便答道:至多七日,这些都可备齐。 钟韶的好感度不好刷,不过旁人确实帮了她,她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于是贺铭的系统提示音当即又响了起来: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8,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贺铭的眼睛又亮了亮,几乎喜形于色。 钟韶对此视若无睹,只公事公办的说道:既然贺家商铺能将东西备齐,钟某自然乐得省些事端,这单子上的东西便都交给贺家采买吧。贺公子不妨先算算价格,我也好给出定金。 贺铭闻言顿时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他十分大方的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我自信得过郡公,银钱之事还是等东西备齐之后再说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84 若是寻常商人这般说话,只怕就要有坐地起价的嫌疑了,不过钟韶倒是半点儿不担心。事实上她觉得贺铭不仅不会坐地起价,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的将东西折价卖给她——好感度在这些系统宿主眼里,可是要比银子重要多了,也值钱多了! 于是钟韶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又闲话几句,贺铭见言谈间已经刷不到好感度,便留下带来的那一对活雁,然后告辞离开了。 **************************************************** 又过一日,钟韶带着活雁再次踏入了公主府的大门。 六礼之中的第一项纳采便是提亲,其实按规矩是该往荆国公府去的,不过前两日苏瀚从钟韶那里知道她要往公主府来这一趟,于是一大早就自己跑去了公主府。 钟韶到时,苏瀚已经在公主府里等着了。虽然长公主有些不待见他,但他身上到底还挂着驸马的名号,再加上事关苏墨的亲事,长公主也确实不好赶人,于是便与他一同在府中见了钟韶。 长公主对钟韶虽然依旧诸多挑剔,但这一回到底没再为难她,只又将人敲打了一番,然后便也顺势将婚事答应了下来。 随后的问名和纳吉都是走个过场,不过也是直到这时,钟韶才知道,原来长公主早已经拿了她的姓名并生辰八字与苏墨的一起占卜过了。听说正是因为占卜的结果不错,长公主才会改变主意,如此轻易就松口答应了她和苏墨的婚事…… 所以说,长公主其实比她更信鬼神之说? 钟韶念及此,后背上都生出了一层冷汗——她觉得长公主请的那占卜之人定是不靠谱的,否则怎会算不出她和苏墨命中注定是不得善终的?不过也幸亏那人算得不准,否则她哪里还能娶得着阿墨?解除婚约棒打鸳鸯那是妥妥的了! 纳吉之后便是纳征,也就是送聘礼了。 关于苏瀚开出来的那张聘礼单子长公主未置一词,不过钟韶是能从她眼中看见满意和赞同的,这夫妻俩也是难得一回心意相通了。 好在贺铭到底还是靠谱的,他说是要七日准备,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久,贺家商行自有渠道能够尽快将东西凑齐。他那样说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机,比如说惊喜之下好感度可能涨得更快! 于是到了第五日,贺铭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再次登门了,然后果然只收了半价。 作者有话要说: 贺铭(兴奋):涨好感度了!!! 徐文锦(问):你花了多少钱,涨了多少好感度? 贺铭(兴奋):二十万两,涨了十二点!!! 徐文锦(问):那你现在好感度多少了? 贺铭(兴奋):终于是正值了,有2点诶。 徐文锦(……):人傻钱多!!! 第90章 一把同情泪 有了贺铭相助,钟韶轻易筹齐了苏瀚单子上的东西,之后她自己又往里添了些,备下的聘礼比苏瀚要求的只多不少。于是纳征那一日,钟韶送聘礼的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一抬抬的东西多得让不少人看直了眼,没片刻便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了。 荆国公府毕竟新丧,早先与钟韶议亲时双方都十分低调,除了贺铭这样机缘巧合,又或者是一直盯着郡公府的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国公府的大小姐准备趁着热孝出嫁了。 直到钟韶这回大张旗鼓的把聘礼一送,这才使得众人皆知。 钟韶不觉得她与苏墨成婚碍着谁了,大大方方的送了聘礼之后便开始筹备起了婚事。她没有父母长辈帮忙操持,宫中的俞贵妃能想到给她送来那些东西已是不错,所以之后的事全要由她自己来办,哪怕长公主派了人来帮忙指点,也让她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可就在这当口,还有人前来搅扰——闫旭让人送了帖子来,邀她往醉墨轩一叙。 钟韶这些天都未上朝,她虽然将苏州刺史齐磊以权谋私的罪证交给了大理寺,但因为陈李二人尚未归来,贡品之事更无定论,她身上的差事便也未曾卸下。换句话说,俞贵妃和长公主尚未来得及运作,她身上挂着的官职仍是太子舍人,乃东宫从属。 若是以往,钟韶身在东宫不愿意得罪人,闫旭的帖子送来,哪怕她不愿意也是会去的。可如今她诸事缠身,最是无暇,于是略一迟疑,便是让人婉拒了。 闫旭那般出身的人,行事一般自有分寸,钟韶婉拒过这一回,他便该知趣收手的。然而事与愿违,被拒后的第二天,他又遣人往钟韶府中送了帖子,仍旧是约她在醉墨轩一晤。 钟韶抿着唇又拒了,然后第三天,她又收到了帖子。 邀约的帖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送来,便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这并不是闫旭的作风。钟韶想了想,心里大抵便有了些猜测,她更不愿意赴约了,便故作不知的继续回绝了下去。 待到第四日,闫旭的帖子终于未再送来,可不等钟韶松口气,便有人亲自登门拜访了。 邀约不去,还可以借口忙碌脱不开身,但人家都亲自登门了,自然不能不见,钟韶便只好在府中正厅接待了来人。而今日登门的人也如钟韶所料一般,并不止闫旭一人,太子萧乾也白龙鱼服跟了来! 臣钟韶,拜见太子殿下。钟韶见着太子现身,并未觉得意外,只上前见了礼。 孤今日白龙鱼服而来,卿自无需多礼。萧乾神色寻常,抬抬手便让钟韶免礼了,也未提之前钟韶再三拒绝闫旭相邀的事。 钟韶对于闫旭身后是太子示意的事早有预料,可她却不知太子此行为何?要知道,太子如今国事繁忙,想要微服出宫也非易事,总不会是无故跑来看看她的。 随后几人分别落坐,又有丫鬟上了茶,等到丫鬟退下正厅中再无旁人之后,钟韶方才开口问道:殿下国事繁忙,今日突然登门,可是有何事吩咐? 这些天钟韶一直告假未曾上朝,太子便也一直没能见过她,此刻再见不过相别月余,萧乾却觉得钟韶已是越发的陌生了起来。又或者说,事情的发展已经越发的脱离了他原本的预料。 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郡公府的茶水不比宫中的贡品,但入口后滋味儿也是不差的。萧乾喝了茶,又沉吟了片刻后,方问道:这婚事……你是自愿的吗? 钟韶听得这话一愣,全然不知太子何出此言,就连一旁的闫旭都忍不住看了太子一眼。不过钟韶还是立刻答道:这桩婚事是我求来的,自是愿意的。 萧乾抬眸看了看她,见钟韶一脸的真诚不似作伪,心里便沉了沉——事情果然出现了变故,又或者说这世界里进来的攻略者多了,变故便难免出现。 原著里,钟韶可没有这么早就和苏墨成婚,而且成婚时她也根本不喜欢苏墨,两人不过是利益联姻而已。哪怕后来两人相处得宜,关系渐渐好转甚至隐有暧昧,但书中直到苏墨身死,钟韶也未曾说过一句喜欢。又或者说,原著根本没有写过钟韶的另一半,抛开苏墨那一段暧昧,完全可以当无cp看。 而现在,以萧乾得到的那些消息和钟韶今日的回答来看,她明显心动了,在他做出什么之前,她就已经和苏墨两情相悦了! 钟韶看着太子眼中神色变幻不定,心头隐约有些不安,她小心的唤了一声:殿下? 萧乾被这一声喊得回了神,他又看了看钟韶,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而问道:此番前往苏州,一切可还顺利? 钟韶却被他先前模样看得心头一紧,不仅是她,就连一旁的闫旭这会儿也是眉心一跳,觉得有些不好——殿下看钟韶的眼神儿怎么有些不对啊,仿佛在看负心人?! 厅中三人各怀心思,钟韶稳了稳心神,还是答道:回殿下,一切尚好。不过苏州刺史行事缜密,贡品之事证据寥寥,实在查不出什么。臣此番只带回了些苏州刺史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证据,足以将他下狱,其余的还需大理寺那两位大人在苏州继续查证。 钟韶去过苏州一回见着了齐磊,虽然这人看似被她们玩得团团转,但仅凭他能将贡品的事做得这般干净不留首尾,她便认可他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若是他真被下狱了,在书信账册丢失的前提下,她相信他不会胡乱攀扯的——他老老实实的担下罪责,那么死的只是他一个人,若是他胡乱攀咬,不说能不能攀咬下什么人来,他一家老小可就都没活路了。 萧乾闻言看了看钟韶,眸光深深,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不可攻略对象[GL]_85 钟韶心头略微一紧,面上却是不为所动,坦然的与萧乾对视了起来。 分明还是初入朝堂最稚嫩的时候,也分明是血气方刚最是叛逆的年纪,可是钟韶的成长和选择显然都出乎了萧乾的意料…… 他知道苏州刺史背后是长公主,贡品之事无论是不是长公主授意,双方必定都有牵扯。钟韶虽然顶着他东宫属官的名头,但此行必定是要替长公主一系抹去这些痕迹的。这是以权谋私,钟韶还不是在朝堂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他以为她会在自己的目光下会躲闪失措,可她此刻却是一脸坦然。 另一方面,钟韶名义上是俞贵妃的养子,可实际上却是俞贵妃的亲女,她的人生不由自己操控,她本该是不甘的。在这血气方刚的年纪了,她该叛逆,他可助她脱离俞贵妃的掌控,可如今萧乾却未曾在她眼中看出任何的不甘和叛逆,仿佛她已经自觉的站在了俞贵妃和长公主的阵营之中。 所以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搅乱局面,将钟韶变得全然不同了?! 萧乾收回了目光,他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谋算了。可早有的计划一朝破灭,带来的不仅是需要耗费心神的麻烦,更让人无端生出了一种挫败感来。 这情绪来得突然,消得也迅速,但厅中另外两人的目光一直都是放在他身上的,萧乾这一点变化自然也就没能逃过另外两人的眼睛。 钟韶未曾有什么表示,闫旭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他深觉殿下今日不妥,不想他失态的模样让人看去,便主动开口对钟韶道:听闻贤弟即将大婚,为兄且先在这里道一句恭喜,祝贤弟与苏小姐伉俪情深,白头偕老。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可钟韶听后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抬手冲着闫旭拱了拱,说道:多谢子昱吉言。 闫旭见着钟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便又问道:苏小姐如今热孝,你们在此时成婚时间也是紧迫,日子可曾定下了?愚兄届时定要来讨杯喜酒喝的。 钟韶便道:尚未请期,待婚期定下之后,必将请帖送与子昱府上。 两人寒暄了几句,虽然钟韶明显对两人带着防备,但提起婚事来她的神色间还是会不自觉的带上喜色,也愿意主动和闫旭多谈几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对这桩婚事的满意和期待,只是如此一来,殿下他…… 闫旭自觉看出了太子对钟韶有些不同寻常的小心思,他虽不认同,但只要殿下于大节无亏,私事小节他是不在意的。可眼下看来,却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他家殿下这是失恋了啊! 为了让殿下不至于继续失态下去,闫旭在与钟韶寒暄过一阵之后,便对萧乾道:殿下,宫中尚有许多奏疏未曾批阅,您可要回宫了? 萧乾已经老神在在的在一边坐了许久了,闻言抬眸看了看钟韶,略一思忖后便点头道:如此,那便回去吧。说完略一顿,还是干巴巴的对钟韶道了一句:恭喜。 钟韶自然行礼谢过,又亲自起身去送萧乾和闫旭出府。 闫旭在心里默默为殿下掬了把同情泪,却不知萧乾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攻略路线了。只是一时尚无头绪,他暂时也不准备在毫无头绪的前提下再接触钟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乾(郁郁):想要勾搭,结果下手太晚,想要挖墙脚,结果墙角上似乎加装了一层钢板……这怎么和说好的都不一样啊?! 钟韶(呵呵):一个坑里跌两次的,那都不是蠢了!这辈子再不吃这一套 第91章 心情复杂 闫旭和太子来了又走,正经话没说上几句,钟韶倒是看出太子对她的这桩婚事似有些不满,但这又关太子什么事呢?就连长公主和苏瀚的为难她都撑过来了,难道还要去在意一个外人的看法?! 把人送走之后,钟韶很快就将这两人抛在脑后了,不过太子的突然造访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她和苏墨此行在苏州买的那些东西除了长公主和苏瀚那两份儿,其他可都还没送出去呢。旁人的也就算了,承平帝那一份可得尽快送去,免得她得罪了太子,届时太子一系借机参她个收受贿赂。 这般想着,钟韶当天就让人将东西送进了宫,也没贸贸然直接送去承平帝那里,而是都送去了俞贵妃的临华殿。三份礼物,俞贵妃、承平帝和太子萧乾一人一份,尽皆贵重精巧,显然都是用心置办的,不过什么时候送又或者怎么送,便看俞贵妃自己掌握了。 将这事抛给俞贵妃之后,钟韶便也没再理会。以俞贵妃的本事,她自然能将这事处置得妥帖,届时承平帝不仅不会追究她收受贿赂,只怕还会因为她的礼物对她心生好感。 这是苏墨和钟韶早有的谋算,有了俞贵妃从中周旋只会愈发妥帖,因此并不值得再费心,钟韶很快便将心思重新放回了自己和苏墨的婚事上。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礼过后,六礼便只剩下了请期和亲迎了。 时已近六月,正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不过公主府、荆国公府、河间郡公府三家府邸却是一日都不得闲的。因是赶着热孝成亲,整个六礼都被压缩在了一个月内完成,这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还好,对于这些讲究的世家贵族而言,简直都不能用匆忙来形容了。 纳征过后,钟韶便亲自去往司天台请司天监择定婚期。虽然她不大信任这个为长公主测算了她与苏墨生辰八字的司天监,不过在对方算出这一月之内确有一个难得的良辰吉日时,她仍是有些喜不自禁——也许司天监根本没有算错,她和苏墨终能白头偕老呢? 六月二十一,宜嫁娶,是司天监替钟韶算的良辰吉日,正好赶得上苏墨身上的热孝。 而在此之前,钟韶的郡公府还需要修葺粉刷并且布置婚房,苏墨也还要在国公府中准备嫁衣,这一个月谁也不得闲,碍于规矩更不得见面。忙碌之中,时间渐渐过去,钟韶也渐渐地将那些烦扰抛在了脑后,真切的兴奋、喜悦、激动、期盼,随之而来。 忙碌和期待并存,于是时间变得既快且慢,钟韶眼看着自己的府邸修葺一新,便愈发的期盼着婚期到来,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苏墨穿着嫁衣的模样。 只是婚期未至,却又有不速之客登门了,这一回来的是萧文萱。 面对萧文萱,钟韶自然没有像面对太子时那样防备,可说句实话,她也并不想见她,尤其是在她和苏墨即将成婚的这个当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萧文萱当初是怎样纠缠她的,所有世家子弟也都知道萧文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了福王夫妇给她准备的相亲宴,至今还没有定亲。 钟韶想,今天她让萧文萱进门了,明天整个京城就得流言满天飞了。可是她之前遇事还去求了萧文萱帮忙,对方也是毫无推脱的答应了下来,这个时候将人拒之门外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更何况钟韶觉得,萧文萱若是真想见她,她家的大门估计也拦不下……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明澜郡主被侍卫带着翻墙入户这种荒唐事,钟韶哪怕是抬手扶着额头,也只得让人将萧文萱请进了府。 萧文萱之前往钟韶府上跑得多了,对这里倒是比苏墨更加熟悉,她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正厅,一见着钟韶便开口道:听说你要成亲了?这府上修葺得不错啊。 钟韶一眼就瞥见了萧文萱身边那个叫紫萝的贴身丫鬟正在后面扯她的衣角,似乎觉得她的话有欠妥当。不过钟韶倒没觉得有什么,她算是把萧文萱当做了一个交情不深的朋友,闻言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道: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这个月二十一。 在钟韶说话时,萧文萱已经自觉的寻了张椅子坐下了。有丫鬟上来奉茶,她便一手支着下颚撑在案几上看那丫鬟,见对方长得并不十分美貌,这才将实现收了回来,随口道:你这动作倒快,说是数月,还真没过几个月…… 此刻厅中还有旁人,钟韶不等萧文萱说完便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她有些无奈的看着口无遮拦的萧文萱,说道:郡主切莫妄言,此番我与阿墨是趁着她热孝成婚,哪里能是我有什么动作了?只能说是天有不测风云,阿墨前些日子也为此很是伤怀。 听钟韶这般说,萧文萱也是默了一默,哪怕她从未将此间人物放在心上,只当是来游戏人间的,但死者为大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自觉失言,萧文萱也是难得有些尴尬,踌躇了一会儿方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钟韶与萧文萱的接触不算多也不算少,可就寻常所见,也知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之前的话定是有口无心。于是她摇了摇头道:郡主这话说与我听了自然无碍,只是面对旁人时还请郡主慎言。说着一顿,又加了句:也请不要在阿墨面前提及。 萧文萱点了点头,但随即便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旁人与我何干,我才懒得与她们说这些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此刻厅中空旷安静,是以钟韶和紫萝都听见了。后者只想再次扶额捂脸,前者也是无奈,不过看着这般口无遮拦的萧文萱,却也觉得她只是个被宠坏的骄纵小郡主罢了,并不是什么坏人。也是因此,哪怕她之前纠缠得烦人,钟韶对她也始终带着两分宽容。 当做没听见萧文萱的嘀咕,钟韶问道:旁事不提,郡主此番前来寻我,可是有事? 听到钟韶的问,萧文萱的眼睛却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而且不是一般的亮,是泛着贼光的亮。她看着钟韶,把钟韶看得浑身不自在,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笑道:当然是有事了。 钟韶说不出萧文萱此刻的目光是什么样的,反正她是被看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恨不得赶紧把衣裳领口再拉紧一些。她有些不想搭话,却不得不问道:何事? 萧文萱的目光往身边的紫萝身上瞥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从身上摸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直接递给了钟韶,说道:来给你送东西的。 钟韶看看萧文萱又看看那小册子,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接过来看了看,却见那蓝色封皮上什么也没写。当着萧文萱的面儿她也不好翻看,于是直接问道:这是什么? 不可攻略对象[GL]_86 站在萧文萱身后的紫萝也同样好奇,忍不住便多往钟韶手中那册子上瞥了两眼。作为萧文萱的贴身侍女,郡主的饮食起居全部都是由她经手的,对方身上大到衣裳首饰,小到一只荷包她都清清楚楚。可是这本册子她却是未曾见过,也不知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萧文萱自然察觉到了紫萝的好奇,见钟韶没有当场翻开,略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小失望。闻言便笑道:好东西,回头你自己一个人慢慢看。 钟韶仍是不明所以,不过只是一本书册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她随手便将那册子收了起来,同时说道:如此,便多谢郡主了。 这是客套,然而萧文萱却是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说道:嗯嗯,回头你会更感谢我的。 钟韶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萧文萱的脑回路,经过今天之后……她觉得她更不能理解了!想了想,还是觉得将这个话题默默揭过为好,于是她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听闻福王殿下与王妃这些时日都在为郡主择婿,不知郡主可有入眼之人? 说这话自然不是过河拆桥,钟韶只是想提醒萧文萱,她们的交易可以告一段落了,萧文萱若是真看上了什么人,也不必再顾忌当初的约定。 随着钟韶话音落下,萧文萱的系统同时响起了提示音: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3。恭喜宿主终于摆脱了被负好感支配的恐惧,同时完成了0的突破…… 萧文萱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喜,继而便明白这是钟韶因她信守承诺付出的好感度尾款了。她觉得这生意做得真值,什么都没做就白得了几十点好感度,若是能再来几回的话,她恐怕真就离攻略成功不远了——当然,这只能是想想,80点以后的好感度可不是那么容易刷的。 因着钟韶好感度给的大方,萧文萱听了她那仿佛过河拆桥般的话后,也没有生气,反倒笑眯眯的道:没有没有,顺眼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说着又看了一眼钟韶,继续笑眯眯的道:本郡主倒是看上了你,可惜你这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吗? 紫萝觉得,她家郡主挂着满脸灿烂的笑容说这话还真是……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当天晚上—— 系统(冷冰冰):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5……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5……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3……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警告……恭喜……警告…… 萧文萱(感叹):啧,这心情还真是复杂啊,仿佛都可以看见心路历程了 第92章 成婚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尤其是在忙碌起来之后,仿佛一眨眼便能过去。 郡公府接连接待了几拨不速之客后,倒是再没生什么变故。而后修葺府邸、布置新房、安排迎亲事宜乃至准备喜宴,一切尽皆顺遂。 转眼间,六月二十一便是到了。 这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钟韶的房门便被人扣响了。其实根本不待人来唤,她自己也已经醒了,心里挂念着婚事,她这一夜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曾睡好。 起身后沐浴更衣,换上精致喜庆的礼服,揽镜自照,却见镜中之人眉目俊朗神采奕奕,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喜气,半点没因为昨夜不得安眠损了精神。 钟韶自是满意的,趁着时候还早,她将人都打发了,径自去了自己小院中的一间暗室。这暗室里没有存放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有一张香案,上面供着一块牌位——牌位是钟韶父亲钟崎的,她在暗室中供奉也是怕被人看见了,查出她与俞贵妃的关系,平添麻烦。 成亲当日,出门迎亲前总是要拜过父母长辈聆听教诲的,然而钟韶府上并没有长辈存在,所以她趁着还未曾有人登门便先来给父亲上了一炷香。 香上过,钟韶跪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对着那牌位说道:阿爹,孩儿不孝,今日便是要成婚了。不知您当日将我扮作男儿时可曾想过今朝的阴差阳错,但事已至此,早无回转的余地。我与阿墨亦是两情相悦,还请阿爹勿要怪我颠倒阴阳败坏伦常…… 她絮絮叨叨的说过一阵,香案上的牌位自然静默着毫无回应。待到一炷香渐渐燃尽,她方才直起身又冲着那牌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回,然后便重新站起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 夏日的天亮得早,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光芒遍洒四方,为天地笼罩上了一层金色。 钟韶又渐渐地忙碌了起来,她不必再去拜见长辈聆听教诲,便将时间空出来又检查了一回今日婚礼的准备事宜。如新房布置,如迎亲队伍,又如喜宴安排,她都再次过问了一回。 国公府距离钟韶的郡公府不算远,于是迎亲的吉时被定在了晌午。而无巧不巧,这日恰逢休沐,于是不必等到晚间婚礼,自天色渐明,便有人陆陆续续登门道贺,郡公府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钟韶亲自站在门前迎接宾客,道贺的人来来往往,她并不全都识得,不过以她的郡公身份,结亲对象又是长公主与国公之女,趁机前来巴结拜会的人自然不少。寻常钟韶是不耐烦应付这些的,然今日是她大婚,这些来巴结拜会的人都不用说更多的,只道一声恭喜,她也能高兴得眉开眼笑。 不多时,宫中便也有了动静,承平帝和俞贵妃先后赐下了东西。太子并未亲至,不过东宫来了人,闫旭和韩亦都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太子的贺仪。 一番热闹,时间很快便到了晌午。吉时一到,钟韶便告罪一声,带着迎亲的队伍出门了。 两处相距虽然不远,但迎亲的队伍却走得不算快,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引得不少人围观。钟韶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端坐在马背上,她满面笑容,持缰的手却微微有汗濡湿。 想要快些到国公府,想要早些见到那一月未见的人,更想看看她穿着嫁衣的模样。可心中又莫名的紧张忐忑,似乎怕自己有什么不妥,又怕再生什么波折。哪怕明知是杞人忧天,可还是忍不住多思多虑,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又满满的都是忐忑…… 然而路终归只有那么长,未等钟韶的心继续乱下去,荆国公府已是近在眼前了。 老国公新丧,之前一段时间国公府中都是一片的沉重肃穆,然而今日喜事临门,国公府上也是披红挂彩的布置了起来,府中的气氛更是一扫之前的沉闷,变得喜庆了起来。 自钟韶出门开始,迎请的队伍行至何处,便一路有人探看通报,钟韶带着人到时,国公府这边自然已经有人在门前候着了。 苏谚今日收拾得齐整,一扫之前服丧时的狼狈落魄,领着几个从兄弟守在门口。他笑吟吟的,寻常面对钟韶虽然总有些巴结之意,但今日为难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为难新郎是惯例,苏谚这只是最先的一道,钟韶自然也不会将这为难放在心上。这一回换她好话说尽,又做了保证贿赂了舅爷,这才得以踏入国公府的大门。随后是拜会岳父岳母,长公主今日也是难得登了国公府的们,与苏瀚一起又将钟韶敲打了一番,这才放了人。 连过两关的钟韶终于踏入了苏墨的院子,却又被一群女眷围挡了起来,还有亲戚旁支家的孩子跟在一旁讨要喜钱。倒不为钱财多少,只是沾些喜气,看着很是热闹。 忙先散了钱,然后钟韶又被那群女眷围着吟了不少催嫁诗。她其实不擅作诗,催嫁诗都是提前备下的,结果差点儿没将她预备的存货全部用尽,这群女眷才总算是放过了她。 自钟韶入府,苏墨这边其实就已经得了消息,她一直在等她,惯来淡定从容的人,在今日也是难得的紧张忐忑了起来。直到此时钟韶终于通过重重关口来到了她面前,即便隔着一层盖头,她似乎也能感觉到对面钟韶落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于是心跳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透过盖头下的缝隙,苏墨看见一片红色的衣摆接近,然而没等钟韶走得更近些,便听一旁有人笑盈盈的提醒道:新姑爷可别急,现在可不是揭盖头的时候。 钟韶的脚步顿住了,哪怕没有看见,苏墨也能想到她一脸讪讪的模样。不知为何,看着那片衣角,感觉到那人靠近,心仿佛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 成婚乃是大事,规矩重重,每一时每一刻都是被算计好了的。 在国公府耽搁了许多时候,迎亲的队伍回到郡公府时,已近黄昏,却恰是吉时,于是两人并未耽搁,直接便去正厅里拜了天地。 钟韶的父亲早逝,母亲如今在宫里做着贵妃自然也不能出席,结果便是长公主当仁不让的坐上了高堂之位。如此多少有些于礼不合,不过好在无人挑礼,便也算是过去了。 拜过天地后,两人便被送进了新房,一群人跟着去闹了一通。 一应礼毕,吵闹观礼的众人便也从新房里退了出去。外间还有喜宴需要钟韶应付,因此她也没有时间在新房里多逗留,便叮嘱了句:若是饿了,阿墨便吩咐人去取些吃食吧。还有,今日忙碌整日,你若是累了,也不必等我。 此时新房中还有喜娘丫鬟在,听得此言便都笑了起来,尤其是那喜娘笑得古怪。 钟韶听着那些笑声没来由的红了脸,苏墨的盖头还未掀,却是落落大方的道:我自等你归来,不过你需得少饮些酒。 不可攻略对象[GL]_87 此言一出,钟韶却是觉得头都大了。她们两人都很清楚钟韶的酒量,别说是喜宴上被人灌酒了,就是正常饮宴她也是一杯倒啊!连果酒和桃花酒都能喝醉的人,还能指望什么? 钟韶想起自己吩咐小山准备的白水,犹自觉得有些不安,却只得干笑道:这……我知道的,我尽量……不喝醉。这话说得,真是底气不足啊。 苏墨显然也有些忧心,不过此刻房中毕竟不是只她二人,更多的叮嘱却是不好出口了。于是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却已经做好了今晚钟韶烂醉如泥的准备。 钟韶到底还是恋恋不舍的出去了,一到喜宴上,果然便被一群端着酒杯的人给围上了。 今日长公主和荆国公嫁女,便是不看钟韶的身份,前来赴宴的人也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围上来给钟韶灌酒的人里有高官,有显爵,更多的还是皇亲国戚,让人连推拒都有些为难。 所幸,帮忙的人还是有的,苏谚这时候就很识趣的上前帮忙挡酒了,孙皓很快也带着一群人上来帮忙。不多时,就连韩亦也端着酒杯过来了,不过他没急着帮忙挡酒,过来后却是先偏头往钟韶身边嗅了嗅,然后便压低了声音笑道:我就说你今日怎敢饮酒了,你那伴当手里的酒壶中装的是白水吧?这都被人敬过几回了,身上连点儿酒气也没沾。 这么快就被人揭穿了,钟韶顿时讪讪一笑道:韩大哥明鉴,可是今日这么多人来灌酒,我若是不做些手段,只怕就得喝死在这儿了。 韩亦笑着摇摇头,然后手一抬,一杯烈酒就直接泼在了钟韶衣服上,同时说道:没有满口酒气,好歹身上得沾点儿吧。 说完这话,韩亦也上前帮钟韶挡起了酒,钟韶微微一愣,继而也是低头一笑。她什么也没说,只继续端着小山给斟的假酒应付前来敬酒的宾客,只是总也有些应付不了的,比如那种自己提着酒壶过来,然后直接往她酒杯中斟满,邀她同饮的…… 作者有话要说: 韩亦(同情):一点酒都沾不得,喝了还起疹子耽搁洞房,来来来,大哥帮你 然后一扭头,钟韶被人自备酒水灌酒了—— 韩亦(大惊失色):卧槽,一眼没看住,小钟今晚的洞房要毁了啊!!! 第93章 洞房花烛 喜宴上喝了半肚子水,可到底还是真被灌了几杯酒,钟韶的眼睛便有些发直了。只是她在外人面前惯来警惕,这会儿当着满堂宾客自然更不敢轻易露怯,于是只得强撑。 苏谚和孙皓那一班挡酒的人都已经被人拉走了,钟韶的身边唯有小山和韩亦还在。 小山只是个下人,自然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在旁干着急。倒是韩亦一眼没看住发现钟韶被人灌了酒,便觉头大,连看着钟韶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同情——他找人打听过,酒后起疹子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又痒又难受,也是折腾人得紧,若是再新婚夜遇上这事儿,那可就真是糟心了。 见钟韶眼睛都直了还在强撑,韩亦赶忙凑过去说道:行了行了,旁人成婚被灌了酒都是装醉脱身,你怎的还傻愣愣的在这儿强撑啊?!还不赶紧装晕离开,趁着身上疹子还没发出来,赶紧用点儿药压回去啊,你今天可是要洞房的! 钟韶喝得不多,但她酒量太差,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了。她愣愣的抬头,愣愣的将目光移向韩亦,又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整个人都迟钝得没什么反应。 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韩亦刚想吩咐小山把人架走,就见着钟韶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倒了下来。 韩亦被吓了一跳,赶忙扔了手里的酒杯将钟韶扶住了,见着又有人提着酒壶过来,他忙道:都别来了,新郎官已经醉倒了。 来人看看这边的架势,自然也就信了,摇摇头,又提着酒壶悻悻的走了。 韩亦松了口气,他刚要伸手将钟韶扶起,便见着一旁不知何时蹿出来个丫鬟,已是将人从他手里接过去了。那丫鬟看起来力气还不小,扶着人很是稳当,于是韩亦也就没再插手,只凑过去拍了拍钟韶发烫的脸颊问她:嘿,小钟,你这是真醉啊,还是装醉呢? 钟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眸光有些散,虽然看起来意识还是清楚的,但确实也是有了几分醉态。于是韩亦便明白了,乐得轻笑一声:我就说你酒量肯定不行吧。 半醉的人没有回应,倒是扶着钟韶的敛秋开口了:韩大人,我家公子醉了,奴婢便先扶公子下去休息了,还请大人见谅。 韩亦自然没有阻拦,还又好心的叮嘱了一回别忘记让钟韶吃药,敛秋也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钟韶这样子确实要吃药,却不是治酒疹的,而是醒酒药。 夜色渐浓,夏日晚间的风里终于带上了几分凉意,将白日的暑气渐渐吹散。 敛秋清楚钟韶的身份,因此并不敢假他人之手,她从喜宴上将钟韶带走之后,便一路扶着她往后院而去。钟韶迷迷糊糊的也没说什么,直到两人路过花园,钟韶才突然开口道:在这里歇一歇,敛秋,你去帮我把醒酒茶拿来吧。 花园里有石桌石凳,正是用来歇脚的。敛秋见钟韶神志清楚,说话时虽然有些含糊,但语句还算通畅,因此也就答应了一声,然后略带担忧的离开了。 钟韶在石凳上坐了没片刻,便身子一歪伏趴在了石桌上。夏日暑热,今日的喜服传得厚重,方才又饮了酒,钟韶这会儿浑身发热,不过她因要保护身上的秘密养成了习惯,倒是并不拉扯衣衫,只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凉的石桌上,脑子里也渐渐地有些迷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敛秋回来了,带着早已经备好的醒酒茶。 钟韶本已经迷糊的睡去了,被敛秋唤醒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她似乎清醒了些,坐起身子往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便问:什么时候了? 敛秋将醒酒茶递了过去,答道:公子放心,没耽搁多久,前面的喜宴还未散呢。 钟韶放心了些,忙接过醒酒茶喝了,那醒酒茶的滋味儿实在不怎么好,酸涩难当,让人喝了几欲作呕。钟韶嫌弃的将空碗递了回去,又抿着唇压了好一会儿才将那难言的滋味儿压下,然后她摆摆手示意敛秋可以退下了,同时自己站起身就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敛秋其实不明白钟韶和苏墨这样算什么?她以为这场婚事只是在长公主不知钟韶身份的前提下,两家进行的利益联合,然而看钟韶今日的表现,却又似乎不是? 想不明白,但敛秋也不探究,看着钟韶脚下还算稳健的往新房去,她也没再跟去。 喝了醒酒茶,又一路吹着晚风回到新房,钟韶的酒已是醒了大半。她站在新房门口理了理衣衫,却闻见自己满身的酒气,顿时有些嫌恶的撇了撇嘴,随即抬手推开了新房的房门。 新房之中,苏墨仍旧穿着一身嫁衣端坐在床边等她,看着与她离开时似乎没什么两样。房中还侍立着不少丫鬟,见她来了,掩唇轻笑一声,便识趣的纷纷行礼告退。 不多时,房中便只剩下了苏墨和钟韶二人,但此时谁也没有开口,房中便是一片寂静。 心跳不自觉的就加快了些,刚才因为醒酒茶和晚风而渐渐消退的酒意似乎再次上涌,让人脑子里一片迷糊。钟韶抬起步子欲要上前,想了想,又转过身将被丫鬟们合上的房门上了栓,这才再次转身,缓缓的向着床边那穿着鲜红嫁衣的人而去。 苏墨的头上还盖着大红的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听见了钟韶推门进来,听见了丫鬟们行礼退下,也听见了房门合上,还有钟韶随后上拴的声音。而此刻,她听见钟韶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那片大红的衣角再次出现在了盖头的缝隙下…… 阿墨。钟韶唤了一声,声音略有些含糊,却似带着绵绵情意。 苏墨的头微微抬了起来,然而有盖头遮挡视线,她看不见此刻的钟韶。但就在下一刻,一双手小心翼翼的伸了过来,带着些许颤抖,缓缓的碰上盖头,然后轻轻将之掀开。 钟韶俯首,苏墨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仿佛岁月静好,此生无憾。 巨大的喜悦突然充斥在钟韶的心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一身嫁衣妆容精致的苏墨,她竟是心酸得想要落泪。明明她们没有经历过多少坎坷,明明她们轻易的就得偿所愿,明明她已经决定逆天改命也要和苏墨白头偕老,可是视线还是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苏墨站了起来,她抬手,轻轻拭去钟韶脸颊上突然滑落的泪,柔声问道:阿韶,怎么哭了? 话音落下,钟韶突然就伸手一把将苏墨抱住了,她抱得很紧,仿佛害怕失去。好半晌才声音闷闷的开口说道:阿墨,阿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苏墨其实被钟韶的力道勒得有些疼,不过她并没有挣扎,此刻听了钟韶的话,却是轻笑一声,抬手轻轻的拍了拍钟韶的后背:怎就不真实了?我就在这里啊。 钟韶一听,不知为何便觉得更心酸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却是再说不出什么来,只将头埋在苏墨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幽香哭了个痛快。 苏墨简直……哭笑不得! 不可攻略对象[GL]_88 成亲啊,洞房花烛夜啊,钟韶却抱着她在新房里埋头痛哭,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所幸苏墨性子好,耐性更足,她虽然完全不能理解钟韶在哭些什么,却也任由对方抱着自己痛哭,什么也没说,只一直轻轻伸手拍着钟韶的后背,似是在为她顺气。 许久,钟韶哭够了,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和悲戚也渐渐地消散开去。她的理智回归,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一时间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更不敢去看苏墨的脸色。于是泪止了,她却不敢松手放开苏墨,只将头埋在对方颈间装死。 苏墨像哄孩子似得一直轻拍这钟韶的后背,察觉到她止了泪后又安抚了一阵,这才轻轻的推开钟韶的肩膀,笑道:怎的,哭够了还赖在我身上,是想就这样抱着我站上一夜吗? 钟韶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然而她那通红的耳根和脖子早已经暴露了一切。她没好意思回话,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正纠结间面前却突然一暗,是苏墨凑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柔声问她:今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钟韶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苏墨,对方的眼中除了关切再无其他。于是她摇了摇头,迟疑着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只是听了你的话,突然就觉得心酸难过起来。 苏墨闻言一愣,继而抬手抚了抚钟韶的披散在背后的长发,笑叹道:跟个孩子似的。 钟韶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先前的情绪仿佛潮水一般,突然而来势不可挡,渐渐退却后又再寻不见踪迹。别说苏墨了,就连钟韶自己都不知道,她们今日大婚,她为何突然如此悲伤。 对于钟韶的情绪爆发,苏墨许是上心了,也许是没有,但今日是她们大婚的日子,良辰吉日不可辜负。于是她牵起钟韶的手,将她引到了床边坐下,又自去了摆着龙凤喜烛的桌案边端回了两盏酒,将其中一只酒盏递给了钟韶:我知你酒量不好,在外面也定饮了不少,可合卺酒总是不能免的。 钟韶一抬头,便对上了苏墨笑盈盈的眸子,她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清亮,但今日却隐隐含情。只四目相对的瞬间,钟韶的心头便有忍不住狂跳起来,再瞥见苏墨今日精致娇艳的妆容,一时间更是看得入了神,呆愣间连对方递来的酒盏也忘记接了。 苏墨侧身在钟韶身旁坐下,轻轻将手中的酒盏放入了她的手中,笑道:回神了,今日之礼可还未毕,阿韶是想走神到天亮吗? 今晚的新房之中,钟韶可谓是状况连连,若不是遇上了好脾气的苏墨,换个人来只怕还以为她这是对婚事极度不满了。 钟韶闻言眸光微闪,回神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却是更红了。 两人没再说话,钟韶举起酒盏看着苏墨,苏墨同样举盏看她。四目相对,两人双臂相交,饮下了半盏酒,然后交换了杯盏,将余下的一半也饮尽了。 钟韶放下了酒盏,转而握上了苏墨的手,看着她一脸认真的道:此生此世,定不负卿。 苏墨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着,眸中的郑重却并不比钟韶少,她应道:同舟共济,此生不负。 钟韶心头不知为何又是一痛,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此生不负……她呢喃完,看向苏墨,眸子里的光芒突然亮得惊人,仿佛带着某种坚定。 合卺酒也饮过了,那今日这洞房花烛便只剩下了最后一礼。 苏墨起身将那两只酒盏又放回了桌案上,钟韶不自觉也站起身跟了过去,于是苏墨放下酒盏后再一回头,便差点儿撞到了钟韶身上…… 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钟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饮了酒,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发热,脸上更是烫得厉害。她微微偏过目光不敢去看苏墨的脸,却又忍不住想要凑到她身边,脑海中还总有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冒出来——她突然有些恼,都怪萧文萱送的那册子,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边钟韶还在胡思乱想,那边苏墨却是再一次伸手抬起了钟韶的下巴……苏墨承认,她被美色所惑,当日两人尚且心意未明,她便对钟韶的朦胧醉态有些移不开眼,而此刻,这个人已是她的了! 唇上再次被一片温软覆上,钟韶微微睁大了眼,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便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 发乎情止乎礼,之前两人虽然早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但逾越之举却是很少的。于是到了此刻,苏墨吻得小心翼翼,钟韶回应得亦是生涩无比,可那又如何呢?心已是被填满了。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喘,不止是因为方才呼吸不畅,更因为心头体内,似有一把火烧了起来。 钟韶抿了抿唇,见着苏墨头上钗环未去,便道:阿墨,我先为你将钗环取下吧。 话一出口,声音却已经有些沙哑了,与往日的清亮尤其不同。 苏墨笑了笑,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钟韶那张布满红霞的脸,眸光略微有些深沉。 钟韶似是没有注意到苏墨的目光,她牵了苏墨的手,掌心有些微的汗意。两人一道去了妆台前,钟韶一样样的替苏墨将满头钗环取了下来,她的动作小心,生怕扯着发丝弄疼了苏墨,但指尖在苏墨渐渐松散下来的柔顺长发上划过,却又有些止不住的心猿意马。 取下满头钗环,又卸了艳丽妆容,苏墨缓步走到钟韶面前,忽而笑盈盈的对她道:方才阿韶替我取钗,此刻便换我来替阿韶更衣吧。 对面苏墨笑意盈盈的脸,钟韶止不住的失神,自然也……拒绝不了。 未及片刻,红袍滑落,中衣落地,两套喜服交叠着落在了一处,红色的床帐亦是缓缓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无证驾驶是会翻车的,所以。。。反正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明白的 第94章 无话可说 夏日天明得早,钟韶这些年跟着吴长钧习武,是习惯了天明便早起的。然而昨日忙碌了整日,夜间又……待到她翌日晨间醒来时,炙热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纸洒入了屋内。 大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或许是因为昨日饮酒的缘故,虽然依旧喝过解酒茶了,头脑还是有些昏沉。钟韶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醒了?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柔柔的,很好听。 钟韶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因为这声音她已经太过熟悉,只是睁了睁眼,扭头看去,便见着苏墨正支着下颚在一旁看她。她目光清明柔和,嘴角亦是浅浅含笑,也不知已经醒了多久,又盯着她看了多久了,然而…… 不自觉的,钟韶的目光缓缓下移,便落在了苏墨那修长的脖颈上。脖颈上有几抹浅淡的红痕,然而落在那如玉的肌肤上,却分外显眼。视线再往下移些,是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的酥胸——此刻苏墨身上未着寸缕,却是被一方锦被遮挡了更多的风光。 目光有些移不开,血不自觉的就往脸颊上涌,钟韶的脑海中瞬间就忆起了昨夜的事…… 苏墨被她微醺时的美色所惑,她又何尝不为苏墨浅笑的风情倾倒? 很想扑倒她,占有她,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萧文萱那本小册子上不可描述的种种,心火更是止不住的往上蹿。然而只要那人浅浅一笑,玉手轻推,浑身的力气便仿佛翻涌的洪水找到了缺口,一泻千里,再难汇聚起来。剩下的,便只能是在那人的蛊惑下乱了心神,任她为所欲为。 念及此,钟韶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往上扯了扯被子,连眼神都跟着飘忽了起来。她看见了苏墨脖颈锁骨上的斑驳红痕,知道自己脖子上锁骨上的只会更多……她突然有些懊恼起来,夏日衣衫穿得单薄,若是领口遮不住被人看见了可怎生是好?届时多尴尬啊! 一瞬间胡思乱想了许多,苏墨便静静的在一旁看着钟韶的脸色变换不停,直到在她眼中看见了那抹羞恼,她才再次开口笑道:怎么了,阿韶在想些什么? 话音落下,钟韶便觉得被子里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脊背。被子里的两人都是未着寸缕,苏墨的手轻轻抚过,钟韶便只觉一片酥麻自脊背渐渐扩散到了全身,连手脚似乎都要软了。 连忙抬手捉住了苏墨那带着微凉的手,钟韶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她抬眸看着苏墨那张浅浅含笑的脸,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半晌,她把头埋在了枕头上,低低的道:阿墨,你不能总这样蛊惑我。说完略一顿,又道:下次要换我来。 苏墨便又笑了一声,她倾身靠近,凑到钟韶的耳边说道:明明是阿韶在蛊惑我啊。 轻微的气息拂过耳畔,由带起了一阵痒意,钟韶闻言只觉一阵气闷,却又说不出是在气闷些什么。然而就在下一刻,耳边的痒意更甚,却是苏墨的吻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耳廓上。 一大早就被撩拨了,钟韶的呼吸顿时一滞,她终于意识到她的阿墨和自己之前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不过这时候却顾不得这些了,甚至没来得及理会身上那隐约的不适,钟韶一个翻身就将苏墨压在了身下,然后一低头就含住了苏墨的唇瓣,轻吻浅尝。 气息渐渐地有些乱了,周遭的气温似乎也在上升,钟韶的手开始在苏墨身上游移…… 不可攻略对象[GL]_89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玉手抵在了钟韶的肩上,将她微微推开了些,苏墨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平稳:好了,别闹了,如今已是日上三竿,我们还得入宫去拜见……阿娘。 按规矩,成婚后的第二日一早,新妇是要去给长辈敬茶的。钟韶的郡公府里当然没有所谓的长辈,但说到底,俞贵妃也是钟韶的亲娘,外人看来也是她的养母,那么宫中这一趟就是少不了的。 钟韶闻言愣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外间洒入房中的阳光,顿时有些挫败的将头埋在了苏墨的颈窝处,闷闷道:阿墨,我觉得你是在借口耍赖。 苏墨便又笑了笑,抬手轻拍钟韶的后背,安抚道:来日方长,阿韶又在急些什么? ***************************************************** 夏日衣衫单薄,脖颈间那些红痕果然是遮不住的。 钟韶还好些,虽然她脖子上的印记更多更密,但长发挽髻后披散下一半,总归是能遮挡一些。苏墨要更惨些,她成了亲便要梳妇人发髻,一头长发通通盘起,脖颈便都明明白白的露出来了,那些红痕自然无遮无拦,连伺候她梳头的清珞见了,都忍不住有些脸红。 苏墨揽镜看了半晌,末了忧愁的叹口气,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比起她,钟韶脖子上那些痕迹更不能看,她俩谁也别责怪谁了。 红着张脸帮苏墨梳好了头,清珞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要往苏墨脖子上瞥。她多看了几眼,一旁的钟韶虽然明知清珞是苏墨的贴身丫鬟,连伺候沐浴这种事也定是寻常,可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了,看着清珞的目光中似乎都带着小刀子。 清珞简直莫名其妙,她又看了苏墨脖子上的痕迹两眼,终于忍不住道:小姐…… 方才出口,钟韶便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你该改口叫夫人了。 清珞噎了噎,不过这话倒也没错,于是她改口唤了声夫人,便见一旁钟韶突然笑眯了眼,显然很是满意高兴。默了默,没有理会今日似乎特别幼稚的钟韶,清珞颇有些担忧的道:夫人这般,今日怎好出门啊,更何况还要入宫拜见贵妃。 顶着这般痕迹出门,被人见了尴尬自不必说,也是极失礼的。 苏墨想着俞贵妃是钟韶的母亲,不由更是尴尬,她又端着镜子看了两回,只得道:用些脂粉,看看能不能遮盖住吧。 清珞无奈,只得照做,所幸苏墨脖子上的痕迹都不算深,勉强也能遮盖一二。离得近了自然还是能看见些许的,但远观已是无碍。 收拾停当,时间已近晌午,钟韶和苏墨深知今日是耽搁得有些晚了,便也顾不上用膳,匆匆吃了两块糕点垫了肚子,便让人备好马车直接入宫去了。 临华殿还是那般模样,富丽堂皇,处处都彰显着帝王的宠爱。俞贵妃也还是那般模样,美丽妖娆,岁月仿佛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见着她们来,俞贵妃脸上笑盈盈的,少见的明朗开怀,还打趣了两句:哟,这就来了啊,我还以为得等到下午呢。 两人闻言脸上便忍不住有些红,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有宫人奉上了茶,两人相视一眼,接过后便并肩跪在了俞贵妃面前,恭恭敬敬的将那茶盏高举过头,同时道:阿娘,请用茶。 俞贵妃笑盈盈的瞥了二人一眼,也没为难便接了茶。茶她分别饮了一口,继而正了正神色说道:相逢不易,白首更难,期间坎坷,望你二人守望相助,莫要忘了曾经恩爱,负了彼此。 心头蓦然一动,两人领会得俞贵妃话中深意,忙都郑重应下了——比起旁人,她们之间到底不同,哪怕今日喜结连理,但来日种种不可预料,若是有朝一日出了变故,总不能为了世人目光,为了亲友阻拦,为了世事坎坷,便负了彼此。 俞贵妃能从这二人身上看出对彼此的情意,也能看出她们应得郑重,美眸中不期然便划过了一丝怅然。然而不等旁人察觉,她便又收敛了神色,同时取出一只锦盒递给了苏墨,说道:这是钟家祖传的信物,本是该传给……现在便予你收下吧。 锦盒里是一支玉簪,成色并不是十分的好。钟家虽是书香门第,但与公主府和国公府比自然是小门小户,传家的东西也比不上苏墨陪嫁首饰中的任何一样。但钟韶和苏墨都没想到,俞贵妃居然还留着钟家的东西,更没想到她能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传给苏墨。 苏墨郑重的接过,道了声谢,然后便将那锦盒仔细收好了。 敬过茶,两人便也站起了身,三人又闲话了几句,俞贵妃抬眸往殿外看了一眼,便道:你们今日倒是踩着饭点儿来的。也罢,这宫中就我一人也是孤单,你们中午便留下陪我用膳吧。 不多时,膳房便将饭菜送了来,林林总总摆了满桌,尽是些口味清淡的菜式,也不知是俞贵妃本就是这般口味,还是今日专程照顾了苏墨。钟韶瞥了一眼,见满桌子菜里没有一样是自己喜欢的,也没什么不满,反而高高兴兴的替苏墨布起了菜。 俞贵妃看看苏墨又看看钟韶,末了只在心里叹了句:啧,原还以为是娶了媳妇回来,如今看这架势,钟韶倒似已被苏墨吃得死死的了。 她在心中方感叹完,不经意间又瞥见了钟韶颈间那些被头发遮掩的痕迹,便摇摇头,彻底无话可说了。 第95章 苏州事了 俞贵妃想得不错,钟韶确实是被苏墨吃得死死的,从各种方面而言,都是如此。 郡公府的账务和库房的钥匙在出宫回府后,钟韶当天便都交给了苏墨,算是完成了婚前对长公主做出的承诺。当日晚间,钟韶还精神百倍的想要反扑,将晨起时未能完成的事做完。可惜她总也逃不过心上人的撩拨,苏墨只需轻轻柔柔的伸手一推,她就迷迷糊糊的又躺下面了。 遗憾吗?遗憾!可是除了遗憾之外,也不觉其他了,总归还是心甘情愿的。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黏糊了几日,钟韶又在归宁时再被岳父岳母敲打了一番,这一桩婚事便也顺顺利利的结成了。之后再如何,都是小夫妻俩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可惜,清闲又轻松的日子总不会太长久。 苏墨早就接手了长公主府中所有的产业,随后又因着种种缘由,终于还是渐渐接触到了长公主手中的势力,并且不断深入。而钟韶更不必说,她身上毕竟还挂着官职,早先告了假陪着苏墨守灵,后来又告了假成婚,这一来二去竟是差不多在家待了近两个月。 两个月的光景,已是不短,至少已经足够大理寺审查完之前钟韶从苏州带回的那些罪证,将苏州刺史齐磊论罪下狱了——苏州之事,将有定论,无论陈李二人有没有在苏州查到贡品一事的蛛丝马迹,苏州刺史都已难逃一死。 钟韶不想再往太子的东宫去掺和,因此这婚假便一直休到了陈李二人回京。这两人性格耿直归耿直,却并非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尤其李大人更要圆滑一些,所以哪怕之前钟韶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从苏州跑回了京城,还顺便成了个亲,两人回京之后也在第一时间递了名帖前来拜会。 苏州之事未了,钟韶尚未复命,自然还是统管苏州刺史一案的。陈李二人明白在此一案上,钟韶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因此也并未越过她去,直接将后来查到的罪证交付大理寺。 正巧钟韶算着日子,觉得大理寺的人应该已经赶到苏州将人下狱,而他们差不多也该回京复命了,因此已是等了一些时日。终于见着二人送了名帖来拜会,她当即便让人将他们请进了府中。 一面让人去请人入府,钟韶一面也亲自迎了出去,见着二人便拱手道:当日事出突然,匆忙回京未及与两位大人商议,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这话只能当客套话听,陈李二人混迹官场多年自然知道,忙道了声不敢,随即又对钟韶成婚之事道了句恭喜,而后三人才一同入了正厅落坐。 三人落坐后很快有侍女奉上了茶水点心,而后正厅中的下人便都退下了,独留三人在厅中议事。 钟韶也不再提自己提前撂挑子走人的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自然而然的问道:两位大人这些天辛苦了,不知苏州之事如今怎样,可有个章程了? 在朝为官,出门做事,很多时候事情是下面人做的,但功劳却往往都落不到他们的头上。陈李二人在大理寺中的官职已不算低了,但这种事也不知遇上过多少回,因此神色间毫无异样,李大人张口便道:郡公放心,贡品之事虽无多少实证,但我等也已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了。 钟韶闻言眉梢便是一挑,亏得当日齐磊还信誓旦旦的说他处理得干净,结果层层阻碍之下,到底还是让大理寺的能人查出了蛛丝马迹。 心里有些担心贡品的事再和长公主牵扯上,钟韶不动声色的问道:如此甚好,我等对陛下也能有个交代了。只不知,两位大人都查到了些什么? 陈李二人不涉党争,因此查起案、说起话来也就少了许多顾虑,李大人也没隐瞒什么,当即答道:查出的线索倒是不多,眼下看来当是苏州刺史偷龙转凤,将贡品中饱私囊了。只是如今贡品的去向尚未明朗,线索却是断了,想要再将东西找回来恐怕不易。 钟韶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对二人道:贡品之事牵扯甚大,一朝不慎就是祸及满门的事,齐磊想必也是万分小心的,两位大人能查到这些已是不易了。追回贡品的事不能急于一时,倒是如今我等收集的罪证,已是足够将齐磊罢官下狱,乃至人头落地了。 听了这话,陈大人便是开口问道:我等回京之后便听大理寺的同僚提及,言说郡公回京是已向大理寺交付了一干苏州刺史贪赃枉法的罪证,不知…… 不可攻略对象[GL]_90 陈大人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李大人轻轻扯了扯衣袖,示意他别再多问。 钟韶眨了眨眼,倒是没在意这个,随口便为二人解了惑:是苏州司马曲衡舟。他在任上察觉到了齐磊所行不法之事,便偷偷收集了一些罪证,后来被齐磊察觉,暗中派人追杀。我们离京去往苏州的路上便遇见了他,那些罪证是他藏在苏州的,我只是取出来呈上大理寺罢了。 她这话说得倒是坦荡,更不是作假,不过陈李二人眼中还是有些茫然——去苏州的路上有遇见曲衡舟吗?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呢?! 曲衡舟如今就在京城,当日苏墨直接派人将他送去公主府见着了长公主,如今长公主也已经替他安排妥当了。经此一事,他那养老的州府司马是不用再去做了,只等机会谋个实缺。 不提曲衡舟的事,钟韶又与陈李二人商谈了一番,两人也算知无不言,将这些日子在苏州的事都交代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贡品之事,在廖修的暗中相助下,两人也将齐磊查了个底儿掉,大大小小各种罪名一列,这人死上十回也够了。 那一瞬间,钟韶想到了一个词:墙倒众人推! 心中一时有些感慨,不过就凭齐磊敢打贡品的主意,长公主也是注定容不下他的。这种人胆子太大,惹出的祸事也大,不及早料理了就该让人寝食难安了——亏得他投入长公主门下不过半载,要是时候长了,与长公主一系人马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长公主这一回最轻也得伤筋动骨,说不得还得被人顺藤摸瓜牵连上身。 脑海中不少念头划过,钟韶面上倒是一派平静,她问道:两位大人想好奏疏如何写了吗? 李大人闻言便道:我二人只是奉命协助郡公查案,这奏疏自然还是得请郡公来写的。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又道:这是我等查案的经过,郡公可以暂且一观,另有一些证据并未带在身上,郡公可稍后派人去取。 他相当的识趣,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就将两人这两月的辛苦成果送到了钟韶手中。他这么干脆,倒是让钟韶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觉受之有愧。 不过看看奉上文书的李大人,再看看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陈大人,钟韶到底还是将那卷文书接了过来。她展开文书一目十行的扫了几眼,然后便将那文书重新卷了起来,说道:如此就多谢二位大人了,你们此行的辛苦和功劳,我自会在奏疏中写明。 钟韶这般承诺,其实已是陈李二人能得到的最好答案了。世事就是这般不公平,此案是她主理,陈李二人都是她的手下,无论她人是否在苏州,又是否玩忽职守的跑回京城成亲,只要此案查明,便都是她安排得宜的功劳。肯在奏疏上特地提两人一句,便都算是她承这二人的情了。 两人得了这承诺,果然也没计较其他,因为有钟韶特地提这一回,将来可能就会成为他们晋升的资本。随后三人又再就苏州之事谈了许久,直到暮色渐沉,陈李二人方才告辞离去。钟韶也没客气的派了小山并几个侍卫同去,将他们收集来的证据都给搬了回来。 当天晚上,钟韶与苏墨用过晚膳后,便一同去了书房,然后直在书房中待到了半夜。 陈李二人带回来的罪证不少,大到齐磊的族叔杀人夺财,小到府中奴婢仗势欺人,林林总总的案子牵扯了数十起。这还只是如今能查到证据,寻到苦主的,更多的案件早已成了查无可查的死案。 钟韶和苏墨把这些卷宗和证据全都翻看了一遍,尤其关注了一下贡品的去向,之后又检查了一遍齐磊和京中权贵牵扯的证据,见都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商量着将奏疏写了,第二日钟韶重新上朝,直接便将此案上达天听。 承平帝当即震怒,都不等将人押解回京便下令处死了齐磊,并夷其三族——虽然曲衡舟和陈李二人费尽力气收罗了诸多证据,但谁都能看得出来,承平帝的怒火更多是因着贡品去的。因为苏州刺史截了他的贡品不仅是拿了他的东西,便是藐视了他的威严,自然死不足惜。 这一场风波结束得很快,因为钟韶呈上去的证据太干净,而齐磊在承平帝的一声令下也死得很快,以至于太子一系的人马根本没找到可以攻讦攀扯的地方。 其后又过数日,在俞贵妃的相助下,钟韶终于还是如愿以偿的从东宫调职入了大理寺。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吐槽):早知道皇帝杀人杀得这么干脆,何必查案查得这么费力…… 承平帝(哼哼):朕是昏君朕乐意,你管得着吗 第96章 寻常 吏部的任书下来,钟韶小升了一级,从正六品的太子舍人升做了从五品的大理寺正。虽则品阶都不高,但这两样都是实职,尤其是前者,更是东宫属官太子近臣,一旦太子登基,便是飞黄腾达。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从太子舍人调职大理寺做个寺正,还算是明升暗降了。 当然,明白朝中局势的人都知道,钟韶这回的调任其实也是势在必行了。虽然很多人至今不明白当初太子为什么执意要让钟韶做这个太子舍人,但如今钟韶不止是认了俞贵妃做养母,更娶了长公主的女儿,她的在朝中的站位和政治立场已经十分明显,太子也不可能再将她留在东宫了。 所幸,大理寺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大理寺乃九卿之一,掌狱讼,与刑部、御史台合称三法司,其中大理寺负责审理百官犯罪、京畿徒刑以上案件,以及州县呈报的疑难案件。简而言之,大理寺主管审案判刑和复审,虽则不是个讨好的去处,但手中的权柄却是不小。 而大理寺置寺正二人,司职便是直接审理案件,虽只从五品,却已是审案官中最高的一种了。说来权力不小,不过让钟韶觉得有些不满的是这官职还负责出使地方复审案件……换句话说,可能会离京审案,天南地北的跑! 不过出差的事还可以容后再说,眼下更让钟韶头疼的是桌上摆着的那厚厚的一落《大梁律》——审案自然不能不熟悉律法,而走科举一途的人多是熟读律法的,钟韶却没打算考科举,因此《大梁律》虽是学过,却不算精通,眼下直接去了大理寺,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啧,你说说你,明知道可能要往大理寺调职,怎的就不能早点儿来读这《大梁律》呢?非得弄成如今这临时抱佛脚的境况。徐文锦一边给钟韶补课,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忍不住吐槽。 吏部任书下来后,钟韶第二天就去大理寺接任了。她算是走关系入的大理寺,但大理寺本身却是个严肃到严苛的地方,便是一个小小的录事也必是熟读律令的。于是在得知她《大梁律》都没有学到精通之后,大理寺卿虽然接了她的任职,却并没有给她分派事情做,反倒打发了她先去熟读律令。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于是钟韶只好每日上值便窝在房中读书,下衙后还得去求徐文锦补课,简直勤奋得如同要参加科考。也亏得徐文锦博学多才,对于律令也颇为精通,只是日日晚间补课显然影响了徐文锦休息,贪睡的徐先生难免便有了满腹唠叨。 钟韶听了徐文锦的吐槽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弱弱道:我有读的,只是之前事务繁多,读得有限,更有些不解之处无人解惑,所以只得劳烦先生…… 徐文锦闻言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道:得了吧,早先你陪着你那小媳妇去苏州游山玩水,后来又陪着她守灵,再后来便是新婚燕尔……你说的你有读书?你觉得我能信吗?! 钟韶哑然,同时脸上也有些泛红,却是无话可说。 正巧这时苏墨来了,她身后跟着的清珞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一脚踏进房门她便笑道:徐先生且息怒,可是阿韶愚钝,惹得先生生气了? 见着苏墨来了,徐文锦顿时没再言语,这感觉便似刚在训学生,结果家长就来了。遇着通情达理的,可能会帮着训,遇到护短的就得是自己被骂了,而且方才那些话徐文锦显然也不好意思对苏墨说。于是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无事,夫人怎么来了? 苏墨便示意身后跟着的清珞将食盒放去一旁,同时笑道:阿韶这些日子多亏先生教导,今日这么晚还未休息,先生也是辛苦了,我便让人准备了些宵夜送来。 徐文锦自然道了谢,钟韶见着苏墨来了,也没什么心思听课了,便放下手中的书道:是啊,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劳烦先生了。 已近亥时,确实是不早了,在这个夜间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世界,徐文锦也养成了早睡的习惯。这会儿他已经困得有些睡眼朦胧了,困意上涌便又想打哈欠,掩嘴的手都抬起来了,又意识到苏墨在场不好失礼,只好又生生将这哈欠忍了下去。 忍哈欠忍得眼中泛起了点儿泪光,徐文锦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泪光也憋了回去,然后方才说道:行吧,明日再说,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钟韶赶忙告退,拉着苏墨就走了,徐文锦也困顿得紧,今晚那宵夜便算是白送了。 出了昭文堂,两人十指相扣走在点了灯的廊下,一路向着两人所居的主院缓缓走去,清珞和小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钟韶便侧头对苏墨说道:时间这般晚了,阿墨下次还是别来了。你素日里忙碌的事情比我还多,该早些休息才是。 这话是不假,苏墨手中管着公主府和郡公府两府的产业,这还不止,自她流露出欲插手朝政权柄的意图后,长公主也在慢慢的教导她。是以这些天钟韶白日去大理寺时,她多半都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公主府,直到钟韶下衙之前才回来,晚间偶尔还要核对账本之类的。 苏墨闻言却只是一笑,并没有答应:此事我自有分寸,阿韶不必忧心。说完不等钟韶再说什么,又道:这些天,阿韶的《大梁律》学得如何了? 钟韶的天资其实不错,不说过目成诵,但一本书看过两遍之后,她基本也能记下个七八成。然而《大梁律》中包含了梁国如今所有的律法,厚厚的十余册,足有一尺来厚,学起来实在快不了。钟韶如今不过是再看了一遍,还未记全,徐文锦更不曾与她讲解完。 于是钟韶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我还未学完,恐怕至少还需要十天半月才行。 其实就算钟韶现在将《大梁律》背得滚瓜烂熟了,她要履行寺正的职责也非一日之功。至少她还得看一个月卷宗,了解大理寺审案的流程,再干一段时间复核的活儿,学着复核审案经过、犯人供词等。若是期间没有差错,大理寺卿才能放心让她接手寺正的审理之职。 狱讼之事,干系重大,呈交大理寺的又几乎都是重案要案,动辄关乎人命,自然不可轻忽。 不可攻略对象[GL]_91 对此,苏墨心中自然有数,她也并不着急,便浅笑着安慰道:无妨,阿韶慢慢来便是了。旁人科举,寒窗苦读尚要十年,而十年光景于你,便已是大有可为了。 这便是起点不同了,钟韶这些日子在大理寺中待着,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埋头读书,不过也不是不与人接触的。整个大理寺中如今就数她最年少了,而另一个寺正足足比她大了二十来岁!可就算是这样,三十多岁的大理寺正也能被人称一声年轻有为了。 念及此,钟韶终是少了些许紧迫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她抿唇叹了句:十年啊……叹完想到了什么,又喃喃道:十年之后也不知是何光景了。 苏墨见她神色突然有些恍惚,又听到她这声低喃,便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笑道:无论十年之后是何光景,总归我们还是在一处的。 钟韶的眼睛便又明亮了起来,她看着苏墨重重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两人说说笑笑间,很快回到了主院,因着时候不早,便不再做什么,沐浴之后便要就寝了。 钟韶想着成亲已经快一个月了,自己至今还没有反扑成功过,于是眼珠一转便道:阿墨,今晚时候已是不早了,明日却还得早起。沐浴耗时,不如……一起吧。 苏墨一眼瞥过来,便知钟韶在打什么主意,虽然两人早已亲密无间,但听了钟韶这话,苏墨的面上还是忍不住一热。她微微别过头,说道:不必。说完一顿,又补了一句道:阿韶你先沐浴吧,明日你还得早朝,我晚些也是无碍的。 此刻房中只她二人,钟韶便是毫无顾虑的凑了过去,她从身后抱住了苏墨,双手环在对方纤细的腰肢上,凑到她耳边吐息道:别啊,不抱着阿墨,我睡不着。 苏墨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微微侧头,拿着眼角瞥了钟韶一眼,说道:花言巧语。若真如此,那你之前那些年,岂非都不用入睡了? 钟韶很喜欢抱着苏墨,甚至比起亲吻来,她更喜欢拥抱一些。因为拥抱时,人实实在在的就在自己怀里,身体的温度也能透过衣衫传递过来,让人觉得莫名安心。她闻言凑到苏墨的脸颊边蹭了蹭,说道:我说的可是真的,这是成婚后新添的习惯。 苏墨无言以对,但哪怕两人早已经坦诚相见过了,共浴什么的,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羞涩。于是不肯答应,拂开钟韶环在她腰间的手,苏墨一边开了房门将人往浴房的方向推,一边说道:行了行了,再耽搁下去,沐浴两回的时间都够了。 钟韶一边顺从的顺着苏墨的力道往外走,一边扭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问:阿墨,真的不一起吗? 回答她的是在眼前毫不留情关闭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郁郁):媳妇不让反扑,愁!!! 第97章 大理寺正 两三个月的光景匆匆而过,仿佛只是眨眼间,让人焦躁难安的酷夏便已过去。微凉的秋风吹黄了满街的绿树,金黄的落叶纷纷扬扬的飘落了满地,独留下渐渐稀疏的枝丫。 秋风渐起,钟韶在闭门研读了一个月的《大梁律》,又看了一个月的卷宗,再做了一个月复核之后,终于勉强得到了大理寺卿的认可,让她做起了大理寺正的本职。 大理寺正的本职便是审案,然而需要审理的案子也不是天天都有的,更何况寺正的职权不低,寻常案子也送不到钟韶手里来。 于是在正式接手了寺正的工作之后,钟韶反倒是闲下来了,每日去到大理寺的衙署上值,也不过是在房中继续看《大梁律》,继续看卷宗,继续翻那些需要复核的公文…… 如此过去七八日,钟韶终于还是有些厌倦了,便召来手下的一个评事问道:京畿寻常都是如此太平的吗?这许多天过去,大理寺中竟是一件需要审理的案子也无?! 评事姓崔,已年过四旬,生得一副严肃刻板的模样,见钟韶询问,他眼皮也没抬一下便回道:大人许是误会了,京畿并非无案,不过能送到大理寺来的都是重案要案,动辄牵扯人命。而寻常案件安阳府自己便审理了,是以咱们大理寺并非日日开堂。 这个钟韶自然知道,所以她问道:那近来都没有什么要案吗?看了这么久的律令文书,便不是自己审理,跟去听上一听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崔评事却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近来朝野一派风平浪静,并无官员问罪,京畿之内也无大案发生。他说完一顿,终于掀起眼皮看了钟韶一眼,又道:大人若是觉得无事可做,可去与少卿大人说说,各地州府尚有许多案件需要复审。 这话说得,钟韶顿时被不轻不重的噎了一把,别说她新婚燕尔的根本不想往外跑,就算她还未成亲,也不会做这等自讨麻烦之事。 钟韶无奈,只得重新拿起了桌案上摆放这着的公文,然后对崔评事道:好了,没什么事了,麻烦崔大人了。 崔评事也没再说什么,拱拱手道了句:大人客气,下官告退。便又回去了。 其实大理寺无案可审也是好事,至少证明这京畿之地还算太平。 钟韶本以为她会在卷宗公文里消磨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就在她无聊之下寻了崔评事来问过后的第二天,就出了一桩事,而且这事情还是直接找上了她! 这天晨起,钟韶便如往常一般去了皇宫参加朝议。近来的早朝和大理寺中的气氛一般,能用风平浪静四个字形容,虽然各地多多少少也有些事情上奏,可都不是什么干系重大的要紧事。朝议时随便商议出一个章程,没有利益牵扯众臣连个争执都没有,事情轻易的便都解决了。 辰时刚过,早朝便是散了,众人三三两两的从宣政殿出来,然后往各自的衙署而去。 钟韶如今供职大理寺,散朝之后自然也是跟大理寺的人同行。不过这日不是大朝会,所以两位少卿都没来,整个大理寺只来了大理寺卿和她这个有郡公爵位的,于是散朝之后钟韶便自觉的跟在了大理寺卿身后一路出了皇宫。只是寺卿大人太严肃,两人也没怎么交谈。 大理寺距离皇宫不算远,但出了宫门之后还是要乘车走上一段,钟韶与大理寺卿自然不会同乘,于是她的马车便也跟在了大理寺卿的马车后面,缓缓向着大理寺而去。 事情便是发生在此时,两辆马车刚驶入大理寺所在的街道,斜地里便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狼狈,见着这两辆明显驶往大理寺的马车后愣了愣,然后便直接冲到钟韶的马车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同时大喊:大人,小人有冤,还请大人伸冤啊! 两辆马车顿时都停下了,无论是驾车的车夫,还是马车里的人也都愣住了。 钟韶掀开车帘一看,一眼便看见自己的马车前跪了个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手中还高举着一张状纸。她再一抬眼,又瞥见了前方马车上寺卿大人正从车窗探头往这边看,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只觉得头就大了! 迅速收回目光,再看看马车前跪着的那人,钟韶心道: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力劲儿呢?前面寺卿大人的马车你不拦,你拦着我的马车喊冤,这算什么事啊?! 自觉可能要被迫得罪人了,但眼前喊冤的苦主正跪着,前面寺卿大人也还在看着,钟韶也不能毫无表示,于是只得扬声说道:你喊冤应当去安阳府,来大理寺作甚?大理寺很少直接受理案件,多是由州府或者刑部移交。 大抵是钟韶的声音太过年轻,那喊冤的人诧异之下抬头看了一眼,没看见钟韶的脸,倒先看见了她上朝时穿的那一身二品郡公的朝服。于是他忙又低下了头,将手中的状纸高举过头,同时条理清晰的道:大人,小人有冤,安阳府的大人不敢接小人的状纸,小人只能来大理寺守着。 什么样的案子,安阳府还不敢接了?! 钟韶心里顿时起了几分好奇,她又往前面的马车看了两眼,见寺卿大人虽然已经坐回了车里,但那马车却仍旧停在原处并未前行……显然,他还在等着这场喊冤的后续。 迟疑了片刻,钟韶终究还是下了马车。她迈步走到那喊冤之人面前,低头看了两眼,却见那喊冤之人却是低垂着头根本看不见脸,便收回目光道:你有何冤屈,且说与本官听。 那人却是没答,只将手中的状纸又往上呈了呈,低着头哑声说道:小人的冤屈都写在这状纸上了,还请大人一观。 状纸并不是轻易可以接的,寻常来说,接了状纸便是答应了受理案件。钟韶自然知道这规矩,心头顿时有些恼这人得寸进尺,想了想,便不打算理会了:你有冤屈,自去寻安阳府鸣冤,若是要案,再由安阳府上呈大理寺,本官接不着你这状纸。 说完这话,钟韶一拂袖转身便走。虽则显得无情,但她所言皆是合情合理,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 然而钟韶刚拂袖转身,之前一直算得上镇定从容的喊冤之人却是激动了起来,他突然抬起头,大喊了一声:大人,小人真的冤枉!喊完站起身便冲了过来。 钟韶习武多年,察觉到身后有异,下意识的便一个侧身躲了躲。可身后之人却并不是冲着她来的,她侧身一躲,那人便与她擦身而过了,却是埋着脑袋直往她的马车上撞! 这又是要闹哪一出啊?! 钟韶有些懵,但好在她的反应足够快,赶忙就伸手拉了一把。她抓住了那人的衣服,不过到底还是晚了半步,那人已经一头撞在她的马车上了。虽然因为她拉那一把减了许多力道,可还是撞了个头破血流,当即就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手中的状纸也随之掉落了。 这……怎么……还好还有气,小山,快把人送去医馆!钟韶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场面,她蹲下身扶着人,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 不可攻略对象[GL]_92 就在钟韶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去捂那人伤口的时候,一双黑色的官靴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抬头一看,却见大理寺卿不知何时已下了马车到了近前,正俯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状纸。 钟韶见状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寺卿大人…… 大理寺卿神色平淡的捡起了状纸,对一旁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苦主视若无睹,更不理会那状纸上沾染的血迹。他淡淡的瞥了钟韶一眼,然后一边展开状纸看了起来,一边说道:无需惊慌,这般事情见得多了,你也就习惯了。 钟韶闻言顿时哑然——小山已经将人接了过去,安置在马车上准备往医馆送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沾染的血迹,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大理寺卿,心想:方才若不是自己及时拉了一把,这人估计就不止是头破血流,而是要横死当场了!如此事情,哪里就能轻易习惯了?! 大理寺卿说过那一句后,却没有理会钟韶那古怪的眼神,自顾自的将手中的状纸看完了。看完之后他眉头一皱,略一迟疑,便道:这案子……大理寺接了。 钟韶听得眉心一跳,下一刻果然便见到大理寺卿将那状纸递了过来,同时道:苦主既是寻你喊冤,那此案便交与你来调查审理吧。 听得这话,钟韶心里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好。瞥一眼那张自己尚未一观的状纸,再抬头看看寺卿大人那张严肃的脸,终究推脱不得,于是只好咬咬牙接了过来,应道:下官领命。 大理寺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挥挥衣袖,走了。 钟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扭头看看,自己的马车已经送人去医馆了,在抬头看看前面,大理寺卿的马车也再次向前行去。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了想终究没急在这一时半刻,只将那状纸收入了怀中,然后拂袖迈步,跟着前面的马车继续往大理寺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扶额):你到底是怎能想的啊,当着大理寺卿的面儿拦我的马车喊冤 喊冤人(理直气壮):你的马车更好,你的朝服看着也很华丽,喊冤当然找官大的喊啊 二品郡公的马车朝服和三品朝臣的马车朝服比起来确实……钟韶竟无言以对…… 第98章 拉仇恨 等钟韶步行来到大理寺时,比往常晚了片刻,大理寺卿的车驾拐去了后衙,没与她同路,自是早就不见了。不过因早朝的缘故,钟韶从来不会与同级的官员一般按时点卯,因此晚了片刻也是无碍,并没有人会前来过问。 怀揣着那份极有可能是烫手山芋的状纸,钟韶到了大理寺后便匆匆的往自己的号房行去。随后她将手中的血迹洗净,又换过一身大理寺正的官袍,这才将那份染血的状纸取出看了起来。 拿着那状纸看了没几眼,钟韶的眉头便蹙了起来,等到最后看完时,脸上果然露出了难色——状纸上所书的案子倒没有钟韶想象中的骇人听闻,但其中牵扯了不止一条人命,确实称得上一句重案。可真正让钟韶为难的,却是这案子中所牵扯的人! 想了想,钟韶到底没敢轻易作为,便遣人将昨日才见过一回的崔评事又召了来。 崔评事依旧是昨日那张刻板的脸,看着钟韶的目光中却是带上了些许不耐烦,拱手行礼后便问道:寺正大人今日召下官前来,不知可是有何要事? 梁国立国不过二三十载,虽然承平帝是个不着调的,但先帝创下的大好基业到底还没败完,如今的吏治算不得清明,却也没到大坏的时候。而大理寺掌狱讼,期间多是严谨耿直之人,对于钟韶这个靠关系直接调职大理寺正的黄口小儿自然是看不惯的。 钟韶刚才恶补完梁国的各种律令,正经案子都没有审理过一回,面对这些大理寺的老人自然没有丝毫自矜。她无视了崔评事眼中的不耐,只将手边的状纸递给了对方,同时好脾气的道:本官今日接到一桩案子,有些为难之处,想向崔大人请教一二。 崔评事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再看到钟韶递来的状纸,眉头便皱了起来,同时出言提醒道:大人,大理寺所审之案多由州府或刑部移交,若是京城之内发生的案子,这状纸便当交由安阳府处置。遇上重案要案,安阳府无权处理,再上呈大理寺。大人这般直接接了状纸受理,可是逾越了。 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甚至带着些指责,不过钟韶自然也知道崔评事的提醒是好意。她抬手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道:有人拦路喊冤,本官本不欲理会的,结果那人直接就一头撞我马车上了。她说着,见崔评事眉头一竖,似要再说些什么,便又道:当时寺卿大人也在场,他看过状纸之后让我接的。 搬出了大理寺卿,钟韶总算是堵住了崔评事的嘴,他没再说什么,仍旧皱着眉双手接过了钟韶递来的状纸。展开后只看了两眼,他眉间的皱纹便又加深了许多,半晌看完了状纸,他抬头看着钟韶问道:此案牵扯可能不小,大人真要受理? 说实话,钟韶是一点儿也不想管这案子,安阳府都不敢受理的案子,哪里会简单了?可状纸已经递过来了,大理寺卿又亲自开了口,哪里还有她拒绝的余地?除非她是刚来就不想在大理寺混了! 有些烦躁的闭了闭眼,钟韶说道:案子已经递来了,总不能不理会。只是其中牵扯甚多,本官初来乍到……还请崔大人提点一二。 崔评事看了看钟韶,大抵也看出了她的为难和不情愿,但大理寺向来审要案,牵扯到什么重要人物的案子都有,他自是见怪不怪了。于是也没什么表示,张口便道:此案的被告是瑞王府长史王禄,其身后更可能牵扯瑞王和王家,轻易恐怕不能缉拿,大人可以先派人收集证据。 瑞王便是当今的二皇子,他比太子小了两岁,如今已是出宫建府了。至于王禄却是吏部侍郎王哲的嫡次子,也是瑞王的伴读,待到瑞王出宫建府之后,他便跟着瑞王去做了王府属官。 案子其实简单明了,王禄强抢民女,所抢之人乃是京郊一所书院山长的独生女儿。女子性烈,当日便撞墙死了,山长知道后自然要来告状。他虽只是个教书匠,但门下也有桃李在京为官,真闹起来事端必是不小,于是王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带人直接灭了那山长满门! 来告状的是山长的一个学生,他因好学而家贫寄居在山长家中,那一夜也险些遭了池鱼之殃,好不容易才逃得一命。其后他感念师恩入京告状,却不知为何没得到同门相助,状纸连安阳府也送不进去,于是便直接来拦了大理寺官员的车驾。 王禄一个小小的王府长史,在权贵遍地的安阳自然不算什么,就是他那做侍郎的爹也并非让人十分忌惮的人物。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之所为,最初乃是强抢民女,而朝野上下都知道,承平帝好美色,他的儿子除了太子看着还有个正人君子的模样,其他几子全都类父——一个比一个好色! 钟韶接了那状纸一看便猜,那山长女儿多半是被王禄送去了瑞王府!而事涉皇子,牵扯可就太大了,哪怕是被太子打压得厉害的二皇子,在朝中也有母家势力,也不是她轻易能动的。 抬眼看了看崔评事,见他一脸平淡寻常的模样,钟韶却只觉气闷,她想了想又问道:这案子无凭无据,如今只这一张状纸,可否请刑部代为查证? 崔评事却是摇了摇头道:此案大理寺既已受审,又非刑部移交,自然不能再交由刑部处置。 看来是想拖人下水都没办法了,钟韶不禁怀疑那让她接审的寺卿大人是不是看她不顺眼,或者与她有仇,这么坑人!没奈何,她只好直接问崔评事:崔大人,想必你也明白,此案可能涉及瑞王,我等……真的要审理皇子吗?! 官员问罪历来都是交由大理寺处置,大理寺干的从来都是得罪人的事,因此新来的人遇上这种案子踌躇不前老人们已是见怪不怪了。崔评事知道钟韶的顾虑,却是眼皮子都没抬就丢下句:皇子犯法,大理寺未接圣旨无权审理,可上呈天听。 ……所以案子还是要我来查,证据还是要我来找,得罪人的事还是要我来做呗? 钟韶深觉心累,她叹口气,干脆说道:既如此,此案便暂且交由崔大人费心吧。 崔评事是钟韶的下官,大理寺卿能将案子交给她,她自然也能将案子交给崔评事处置。毕竟论起查案审案的经验,崔评事能甩她十条街。只是与苏州之事一般,那案子查好了是她的功劳,这案子得罪了人,最后背锅拉仇恨的自然也是她! 收起状纸,崔评事也不推辞,拱拱手便应下了:下官领命。 钟韶点点头,正想让他退下,想了想又觉得锅都背了,总不能什么也学不到吧。于是又改了主意,对崔评事说道:本官资历尚浅,对查案之事更是所知寥寥,此番还请崔大人不吝赐教。 崔评事听了这话,终于拿正眼看了钟韶一会儿,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之后大抵是觉得钟韶态度足够谦逊,也知请教向学,有留在大理寺的迹象,他到底开口多说了一句:大人莫觉得寺卿大人将此案交与您是在与您为难,咱们大理寺历来就是个得罪人的地方,若是遇着权贵就躲,那案子也就查不下去了。您若是想要留在大理寺,这一遭总是要经历的,若是您不准备留下……自然另当别论。 这翻话说得钟韶也是哑口无言。其实她这样的还算好,不是吗?至少她背后还有长公主和俞贵妃这两座靠山撑腰,寻常人她还得罪的起,就算是得罪了瑞王,他也不能轻易将她如何。而大理寺中那些寻常的官员,为了查案做起这些得罪人的事来,只怕更是难为。 略微平定了下心绪,钟韶起身拱手对着崔评事行了一礼,诚恳道:多谢崔大人赐教。 崔评事也在这大理寺中为官十余载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他都见过,因此仍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微微俯身回了一礼,说道:大人客气了。若是无事,下官这就要去安排人手查案了。 钟韶自然不会拦着,想了想,干脆跟着去了——她来这大理寺三个多月,几乎日日都窝在号房里看书看公文,真正查案审案的事却是连点边都没沾着。这案子真让她去查,她恐怕连查案的人手都找不到,这时候自然要跟崔评事一起,至少也能认认人。 崔评事没有推辞,领着钟韶便出去了。随后问询原告、安排人手、查探取证等等事宜,崔评事也全都没有避开过她,反而颇有些教导之意。 大理寺的人查起案子来颇有些拼命。自钟韶将那张状纸交给崔评事,他便领着她先后去了医馆询问原告,又去了京郊那山长的居所收集取证,再查王禄强抢民女之事…… 一整天跑下来,案子的进展寻常,钟韶若非习武多年,只怕得累得腰酸背痛,偏崔评事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到了申时下衙的时候也没有要收工的意思。 这一日,待到钟韶回府,已是暮色四合,天边更已明月高挂。 不可攻略对象[GL]_93 第99章 月下漫步 跟着崔评事城里城外的跑了整日,钟韶晚间回府时虽不至于累得腰酸背痛,但一整天奔波下来也错过了晚膳,饥肠辘辘却是真的。 刚入府,钟韶便让小山去厨下吩咐准备吃食,结果走到前厅才看见厅中一片灯火通明。未及走近,苏墨便是迎了出来,见着她便问道:阿韶今日可是遇见了什么事,回来得这般晚? 此时暮色四合,天已黑尽,苏墨踏着灯火光芒缓步而来,厅中暖色的灯火在她身后成了背景,仿佛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钟韶的心里突然一动,她紧走几步到了苏墨身前,一伸手便拉住了她的手,问道:阿墨可是久等了?想了想,又问:你可用过了晚膳? 苏墨便摇了摇头,理所当然的道:自是要等你回来一起用的。 晚来回府,有人相待,于是冷冰冰的府邸便成了家,而家这个词之于钟韶,曾经万分遥远。 钟韶的心头一暖,同时也生出些懊恼来,她面上带上了些歉意,解释道:劳阿墨久等了。今日接了一桩案子,跟着城里城外跑了不少时候,也是我忘了让小山回来送个信…… 苏墨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许小事,她打断了钟韶的话,牵着她的手将她往饭厅的方向引:无碍的,阿韶奔波一日当是饿了,方才我已让人传信厨下备好了饭菜,先去用些吧。 钟韶知她不愿听自己说道歉的话,便也不再说什么,高高兴兴的便跟着苏墨往饭厅去了。 用过晚膳,两人踏着月色在府中漫步消食,苏墨这才问道:今次当是阿韶到了大理寺后接的第一桩案子吧,不知可否说与我听听? 能交付大理寺的案子历来不会简单,因此许多案件都需要保密,连家人也不得透露。不过钟韶显然没想瞒着苏墨,而且此案便是苏墨不问,她也会说出来问问她的看法,她当即便道:是今日有人拦路喊冤,也是我倒霉,早朝后寺卿大人的车驾与我同行,偏是我的马车被拦了…… 钟韶将案子的来龙去脉大抵与苏墨说了一遍,又道:今日我与崔评事已去京郊看过了,山长满门被人屠戮确有其事,不过要说是王禄下手的却是暂无证据,崔评事说是要先从山长被抢的女儿查起。可是阿墨,我觉得此事恐怕与瑞王脱不了干系,若是再继续查下去,恐怕少不得要得罪瑞王了。 瑞王算来还是苏墨的表兄,对于承平帝那一家子的品性,她心里自然也有些底。不过听钟韶说完这个案子之后,她却没有先提瑞王如何,反倒是眉头一蹙,问道:阿韶可曾想过,这案子为何会落到你的手里? 钟韶便叹口气,说道:那喊冤的杨成说寻不着人喊冤,在大理寺外见着我的车驾朝服看着华丽,他以为官大,便直接扑上来了。可巧寺卿大人也在,这案子便是直接交到我手上了。她说完想了想又道:崔评事说,要在大理寺任职,便不能畏惧权贵,这种案子迟早也会遇上。 苏墨并不否认崔评事的话,只是钟韶这第一遭就遇上了这样为难的案子,还是被人寻上门喊冤的,便有些不同寻常了。 她侧头看了眼钟韶,说道:听阿韶所言,那杨成不过是一介寒门学子,那他如何识得车驾品阶?说来那时大理寺卿的车驾正走在你前头,按照寻常来说,走在前面的才该是位尊的那个啊。 钟韶闻言一愣,恍然间反应过来,惊道:我这是被人算计了?那杨成莫非是心怀叵测?亏我当时还拉了他一把,还让小山送他去医馆! 说来钟韶不过十六岁,又非生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到底还是稚嫩了些。苏墨也没嫌弃她的意思,便牵着她的手安慰她道:阿韶不必在意,这事已是找上门来了,当着大理寺卿的面你也躲不过。至于那杨成,我尚未得一见,阿韶觉得他可是心怀叵测? 晌午时崔评事便带着她又去医馆见了杨成一回,听他详述案情,钟韶凝神想了想他当时的言语神色,便微微摇头道:我看着倒是不像,崔评事审案多年眼光毒辣,也没说他有问题。 苏墨也不怀疑钟韶的判断,便道:那便是真有冤屈在身,只是被人利用引来你这里罢了。 听苏墨这么说,钟韶的心里稍微好过了些。她知自己年少,也知自己稚嫩,行事思虑都不若苏墨周全,有苏墨在身旁指点,她很安心,可安心的同时她也希望自己能快些成长,有朝一日也可以为苏墨遮风挡雨。然而就现在来看,这条路显然还很长,如此被人算计了犹不自知! 能感觉到身旁之人的情绪低落下来,苏墨不用猜也知道钟韶在想些什么,她抬手轻拍着钟韶的后背,笑道:些许小事,阿韶不必介怀,人总要在挫折中成长,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钟韶便抬头看了苏墨一眼,问她:那阿墨行事可曾出过差错? 自十二岁与苏墨定下婚约,钟韶与她相处了四年有余,她所见所闻,苏墨行事皆是面面俱到,从不曾有半点差错,也不见有人说她半句不好。于是在钟韶心里,苏墨是可靠的,是完美的,是能够让人放心依靠的,也是从不会做错事的。 苏墨听她这样问,却是一笑,也不介意将自己曾经的错事拿来与喜欢的人说,便缓缓道:如何会没有?当年我初掌公主府产业,手下有管事见我年少便欺瞒与我,那一年我令公主府损了二十万两的收益。不过阿娘不曾责备与我,只是帮我善了后,又处置了一批人。 二十万两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哪怕是公主府,这损失的恐怕也是一年之中的大半收益了。而颖阳长公主不同于其他公主,她自有野心,把持朝政,收拢人才,又或者是收买人心,哪一样都需要大笔的花销,钱财之于她,比起那些一心只惦记着吃喝玩乐的公主可是重要得多了。 苏墨这错犯得可是一点不小,钟韶听得咋舌,同时也觉有些不可置信。 在苏墨面前,钟韶向来不怎么收敛情绪,想些什么基本都写在脸上了。见她那模样,苏墨反倒是笑了:怎的,你还不信? 钟韶闻言这才收敛了惊讶,她想了想,终是点点头道:人谁无过。 苏墨见她明白,便也没再多说,只牵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继续在府中小径上漫步。 两人又行了片刻,钟韶终是沉不住气,又开口问道:那阿墨觉得,将杨成引来我这里,也将这烫手山芋丢到我手上的,背后会是何人? 苏墨便侧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回答,只反问她:阿韶觉得呢? 钟韶便又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以为,可能是太子。 苏墨闻言面上平静,不显诧异,只是道:阿韶对太子,似乎多有防备? 钟韶也不瞒着苏墨,便道:我总觉得,太子看着我时眼中带着算计。她说罢,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似乎毫无依据,因此又添了句:而且我们与太子的立场不合,他令人算计与我也是寻常。 苏墨多看了钟韶一眼,却也点点头道:就此事而言,确实于太子有益。 说过这一句,苏墨便细细解释道:他虽储位稳固,然因出身并不算高,早年间也未闻贤名,因此几位皇子心中都多有不服。而除太子外,几位皇子母家皆是势大,如今盘踞朝中,虽看似安稳,不过是因为没有觅得良机罢了。一旦有机会,第一个站出来与太子作对的绝对不是阿娘,而是那些人。 看一眼钟韶,见她听得认真,苏墨便又道:太子并非庸人,对此自是心中有数。这些年他虽然没什么大动静,却也在蚕食几家势力,可见心里是忌惮的。三皇子前几月得罪了他,他借故已经打压过三皇子一系了,如今瑞王也算是自己将把柄送了出来,他自然也不能放过。 说到此,钟韶便自然而然的接了口:瑞王不贤,强抢民女乃至草菅人命,此事一经查实便足以另他失去威望民心,与储位彻底无缘。而若是我将此事查证,瑞王必定记恨与我,乃至我身后的贵妃公主,届时双方对上便是互耗,与太子而言便是一石二鸟…… 钟韶如今已不想太子是系统宿主一事了,只将他当做正常人来思量。一则她从未在太子身上听到系统的声音,二则太子的所作所为她实在看不出哪里是在刷好感度了?若是他真是系统宿主,那好感度一定是负值,而且肯定负得相当难看! 苏墨见钟韶明白,便也不再继续,她问道:那阿韶觉得,此案当如何处置? 钟韶听到这案子却是只想叹气,她有些犯愁的道:太子都将人送到我这里了,想必确有其事,证据也不会太难找。只是我总不想如了他的愿,瑞王那里……且看能不能摘出去吧。 如此说法,实在有失公允,更非执掌狱讼的大理寺官员该说的。不过苏墨听了却也点头,说道:瑞王那些事你且查着,到时若是查实了,便设法直接将罪证给阿娘,让她代呈陛下吧。以陛下的……届时恐怕不会深究,死的不过一个王禄而已,瑞王若是有自知之明,当承你的情。 苏墨说的阿娘却是指的俞贵妃,而以承平帝贪花好色的品性,对于儿子强抢民女的事恐怕更不会在意。至于灭人满门那就是王禄的罪过了,皇帝虽是糊涂,却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往坏处想。 钟韶听了觉得有理,也是长松口气,心中原本因要放过瑞王而生起的些许愧疚也淡了下去——她是刑官,只管查案审案,皇子的罪责不归她审判,她将查到的事实证据全部上呈天听,便也是尽了职责,对得起接的那一张状纸了。至于承平帝要如何处置瑞王,那是谁也管不着的。 心中有了成算,钟韶紧绷了一日的神经便也渐渐地放松下来,她笑眯眯的看向苏墨:幸得有阿墨教我,否则此番我恐怕就要行差踏错了。 畏惧权贵,玩忽职守,不止是罪责,更能让钟韶在大理寺再无立足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大概误会了,我说的溜攻略者是溜以前的。数一数,出场的攻略者差不多有十个了,现在剧情开始,这些人也该陆续登场了,总不能出个场就算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94 第100章 欲哭无泪 是夜,东宫侧殿,太子萧乾难得雷霆震怒。 是谁做的?谁让你们将瑞王那事儿引到钟韶那边去的?孤不是说过,不许动她吗?!一掌重重的击在案几上,震得案上的茶盏都跟着抖了抖,一同抖了抖的还有殿内被萧乾目光逼视的众人。 闫旭的眉头微蹙,觉得自家殿下似乎太过感情用事了,因私废公可就非明君所为了。他目光往其他人身上扫了眼,见没人敢在此时出声,便只好主动站出来道:殿下息怒,此事虽是他们擅作主张,然与我们却也无害处,若能打压了瑞王,又使他与长公主交恶,便是一举两得。 听到闫旭这般说,殿中有几人的腰板顿时挺直了不少。然萧乾这一回却没有虚怀纳谏,反倒是瞪着双眼睛看向了闫旭,那目光冷冷的,带着迫人的威压。 闫旭心头顿时打了个突,可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太子今日为何如此暴躁,连正经的进谏也听不见去了。他又觑了觑太子,到底没忍住说道:殿下,臣知您赏识钟韶,然则她与我们并非同路之人。若只是贵妃养子,我们尚可争取,如今她还做了长公主的女婿,与我们是再无携手的可能了。 太子闻言脸色依旧难看,也依旧冷冰冰的看着闫旭,但闫旭见他听到这话也没太大的反应,却是松了口气,又道:殿下的眼光,臣一直是自愧不如的。钟韶虽然稚嫩,但确实有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然则她已经与我们站在对立面了,她越是有才,我们便越该打压。便是殿下有心将她收归麾下,她那般出身来历,殿下又真的能放心,不怕她有朝一日做了内应反水吗? 闫旭的话句句在理,可事实上却并没有一句说中太子心事的。萧乾的内心已经渐渐焦躁起来,可对这些人显然也说不着,他冷冷的开口道:你们以为凭借着这些许小事就能算计了钟韶?愚蠢! 钟韶是年少,是稚嫩,可是她作为这本书的主角,她的气运却是其他人不能比的。她有意行事,自有人会从旁协助,她出了差错,自然有人弥补,她年轻稚嫩,也自会有人教导她成长成才。更何况现在这个世界多了那么多以刷她好感为目的的攻略者,帮她的人只会更多! 只要想起这些,再看看自己手下那些人自作主张的所为,太子就觉得头疼。偏还有人不服气,低声嘀咕道:我看那姓钟的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案子她已经接了,以大理寺卿那脾气,这烫手山芋她就是想丢也丢不掉了…… 这声音不大,但此刻殿中寂静,自然是人人都听到了。 太子突然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出去,砰的一声碎裂声响,那茶盏便在开口那人的脚边被摔了个粉碎。他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触怒了太子,并非寻常那般可以不被计较,于是忙起身跪了下去,请罪道:臣无状,还请殿下息怒! 余下的人此刻也是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太子为何如此反常。 萧乾满心的火气也是没地方发,他深吸口气,终是没有继续深究,便摆摆手道:罢了,你们都退下吧,此事无论后续如何,都别再插手了。说完顿了顿,他又拿着深沉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还有,钟韶那里,孤不希望再有人擅作主张! 这一回包括闫旭在内,众人都不敢再说什么,齐声应诺之后便都退下了。 少倾,侧殿里便只剩下了太子一个人,他抬手抚了抚额,然后心念一动间,侧殿里便响起了除他自己之外,谁也听不到的一系列声响: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2……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7……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12…… ……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70…… 一连串的警告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其中连一个加好感的提示都没有!待听到最后那个20和总好感度70的提示时,萧乾的脸都要扭曲了。 他向来自负,更不喜欢系统时时在耳边提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时刻受制于人。因此每次攻略,他一旦定下计划,便会主动将系统提示音关闭,而不是像其他攻略者那般时刻关注着这些数据。直到他觉得自己快要攻略成功了,才会打开系统提示,看看自己的成果。然而这一次…… 萧乾细看了一遍系统通知的时候,然后就更想不通了。他有钱有权,有身份有地位,还有身材有相貌,究竟是哪里得罪钟韶了,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对他就没好感?见面就减2点好感度,这还是萧乾以前从未遇到过的! 好感度负值和正值一样,都是100点封顶。好感度达到80点以上,这个世界的攻略就算及格了,不会有惩罚,而负值会进入惩罚世界,80点的话,则会进入地狱模式的惩罚世界。至于100点会发生什么,萧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是为那快到80的好感度发愁。 新的攻略计划还没想好,就被一群猪队友拖了后腿,太子殿下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 钟韶是不知道这一夜太子在东宫气得肝疼,有了苏墨的安慰、分析和开解,她抱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媳妇睡得很香,第二日一早便又精神抖擞的出门去了。 这一天又是整日的奔波。一个案子从头查起,查探、取证、审讯等等程序全部都要走一遭,钟韶作为接了状纸的主审,又想要跟着学些东西,自然是要全程跟着的。 事实上就如钟韶之前所料一般,这个案子清晰明了,除了所牵扯的人身份特殊之外,其实要查起来真不难。可也正因为牵扯的人身份特殊,取证时也遇上了难处,比如没人敢出来作证说王禄抢了山长的女儿,再比如碍于瑞王的面子,她们不好在无实证的情况下传讯王禄。 钟韶对此并不着急,她觉得太子既然让人将这案子交到了她的手里,自然不会让它就这么拖拖拉拉甚至无疾而终的。然而一连数日下来,太子那边竟是再没有动静,反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接连几日的奔波毫无成效,钟韶只好去问崔评事:崔大人,这案子是要陷入僵局了,接下来可如何是好啊? 崔评事却是不骄不躁,淡淡道:大人急什么?抓不了王禄,他贴身的小厮仆从总是能抓的,量他也还没胆子为了两个下人闹到大理寺来。再不济,那姑娘的尸首已是寻到了,大人若是硬气一些,此刻上门拿人也是无妨。 钟韶闻言默了默,没想到崔评事行事倒真是挺直接的,她正想着要不干脆将王禄的小厮抓来审问,便有一人来报:大人,有人主动找来了,说是可以为王禄强抢民女一事作证。 听得这话,钟韶的眼睛顿时一亮,心道一声果然来了,便让人直接将人带了来。但等见到来人,她却又是一愣——那是一个俊朗挺拔的青年,一身青衫磊落,手中还提着一柄剑,那剑不是文人用来装饰的剑,而是真正用来杀伐的利刃…… 这青年一身江湖人打扮,周身气度也不寻常,可不像是太子安排的人手啊。 钟韶心存疑虑,于是开口问道:这位……壮士?本官听闻你是为了王禄强抢民女一时而来,那你可是亲眼见证了此事? 那青年原本冷着张脸面无表情,但听到那声壮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抬眼瞥了钟韶一眼,那一双俊目似寒星,清冷异常:确是在下亲眼所见,彼时本欲相救的,只是被旁的事耽搁了一阵,待我脱身,人已是被抢走了。 钟韶听了这话心里就犯嘀咕,毕竟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多不胜数,王禄实在不是什么要紧或者有名的人物,这青年怎就认识了他呢?不过疑惑归疑惑,此时能有人证上门自然是好事,再加上那山长女儿的尸首已经被崔评事寻得,那么去王府拿人便也不是毫无依凭了。 念及此,钟韶便也不再多问,只道:这位壮士…… 青年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开口打断了钟韶的话,说道:大人,在下姓展,草字鹏飞。 钟韶没有和江湖人打过交道,不过听青年这话也知道,他对自己那壮士的称呼很是不满。于是她轻咳了一声,说道:此案牵扯甚广,展……大侠既然出面道明此事,想必也是愿意出来作证的。来日开堂,还请展大侠与王禄当面对质。 展鹏飞看了钟韶一眼,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便将自己在京城的落脚地说了出来。 崔评事细细的将那日王禄强抢民女之事问过了一遍,又有录事在一旁将两人所言尽数记下。崔评事问得细致,展鹏飞也答得详尽,听来确实是亲眼见过当日之事的。 末了,崔评事问无可问,录事便让展鹏飞在供词上画了押。展鹏飞很是配合,只是在最后冲着钟韶拱了拱手道:人命关天,还请大人秉公执法。 说完这句,展鹏飞转身就走了,钟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猛然觉得有些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扶额):最近觉得眼熟的人真多,想起这两个字都头疼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95 第101章 夫人来了 无论钟韶是不是觉得展鹏飞看着眼熟,也无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有他站出来作证之后,案子确实便有进展了。于是当天下午王禄就被带到了大理寺,而大理寺拿人,哪怕是瑞王也阻止不得。 钟韶终于是穿着大理寺官袍,正正经经的开堂审了一回案。 大理寺不比其他地方,公堂之上,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王府长史了,早先年是连三公和藩王都审过的。只不是如今的皇子这一辈,而是十几年前承平帝得位之前,诸王争位,彼此互相构陷揭短,又连累了朝中诸臣,于是那一段时间高官显爵落马无数,全是大理寺审的。 想起那一段时间的血流成河,乃至抄家灭族,如今的老臣们对于大理寺还有些犯怵。王禄倒是年轻,没经历过那一段,不过到了大理寺的公堂上,他的表现倒也收敛,只一样,死活不肯认罪。 钟韶与王禄耗了半日,也是无奈,末了只得将人暂时收押,然后退了堂。 崔评事在退堂之后便老神在在的来到钟韶面前晃悠了两圈,然而说道:大人初次审案,脾气倒真是温和。遇上这般无赖,大人们寻常都是直接用刑的。 钟韶知道这是崔评事在提点她,然而她听了之后还是眉心一跳,不禁说道:王禄好歹是官身,身上有着朝廷正经的官职,若是随意对朝廷命官用刑…… 崔评事便瞥了钟韶一眼,继而叹口气道:大人还是不明白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在这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朝廷命官,只有需要问罪的犯官。而进了大理寺的犯官,往往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说得平静,但钟韶听了这话却是后背陡然一寒。她不自觉的盯着崔评事看了几眼,第一次觉得这看似冷硬实则热心的下属或许是个酷吏? 半晌,钟韶终于抿抿唇,勉强挤出个笑来:多谢崔大人指点,不知明日可否……她本想说明日可否让崔评事代审,但想了想自己要在这大理寺立足,总不可能一直依靠别人,于是便改了口,继续道:明日审讯可否请崔大人从旁指点? 崔评事似乎听出了她原本想说什么,见她临时改口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拱了拱手应道:大人客气,下官领命。 钟韶松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这才发现申时已经到了。大理寺申时便可下衙,然而前些天忙着跟崔评事查案,钟韶已经许多天没能准时下衙了。到今日,案子总算有了头绪,王禄也已缉拿在案,钟韶便有些欣喜的想着,今日总算可以准时回家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崔评事便又开口了:其实大人的顾虑下官也知道,若是大人心里没底,今日不妨先审审王禄身边的小厮吧。除了强抢民女,还可以审问山长家灭门一事。 钟韶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侧头看了看崔评事。她很有些不情愿,不过看着崔评事那张严肃刻板的脸,想着这案子到底是自己接的,于是没好意思说自己急着回家,便只得赞同道:也好,先审问了小厮,明日也可让他与王禄当堂对质。 谁知崔评事听了却是摇头,他淡淡说道:这些倒无妨,不过是拿来给大人练手的。 练手,练什么手?审案,还是用刑? ************************************************************ 这一天晚上,钟韶的马车又一次踏着月光从大理寺里驶了出来。不过今日马车里的钟韶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惨白惨白的,还泛着些青。 小山此刻也跟着坐在马车里,见状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公子,您可还好? 钟韶便摆了摆手,不想说话。崔评事所谓的练手,即是审案,也是用刑。比起王禄来,他家的小厮却是没有那份自知之明,许是跟着王禄在瑞王府中出入得多了,自以为见过的贵人多了,连他自己也身价倍增,于是到了大理寺也丝毫不知收敛,气焰比起王禄来更为嚣张。 下午时钟韶便已被王禄耗了半日,耐心早已经用尽了,再看那嚣张的小厮,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她略一犹豫,到底还是让人动了刑。倒也不重,只是二十大板罢了,不过一顿板子挨下来,那小厮的身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了,堂上浓郁的血腥味儿似乎直到现在还萦绕在钟韶的鼻间。 公堂上自然没有小山的位置,因此他也不知道堂上发生了什么,此刻见钟韶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小山便也识趣的没再问。待到马车从后衙驶出,绕到了正街上,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然后突然道:公子,夫人好像来了。 钟韶闻言顿时一愣,然后立刻将头从车窗探了出去——前方不远的街角处,一辆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看样子正是苏墨寻常乘坐的那辆。 心里突然就有些激动了起来,也不等招呼车夫将车停下,钟韶一把推开小山就直接开了车厢门跳了下去,几步奔到那街角停驻的马车前。 那马车上的车夫见到她,便先跳下马车喊了一声:公子。 果然是她家的马车! 钟韶眉宇间的愁绪顿时一松,一丝喜色爬上了她的眼眸。她挥挥手示意车夫不必多礼,正欲上前去开车门,却不料车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清珞探出头来,一眼看见已凑得极近的钟韶还吓了一跳。张张嘴想要抱怨什么,但想着今时已不同往日,于是那些抱怨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钟韶自然没有理会清珞,她探头看着车厢内,高高兴兴的唤了一声:阿墨? 此刻天早已经黑尽了,车厢里只有些许微光,苏墨的身影也看不真切。但钟韶话音一落,苏墨的声音便也随之响起:阿韶,上车吧。 钟韶闻言自不再理会自己的车驾了,答应一声也不等车夫取下车凳踏脚,掀起衣摆便准备往马车上去。谁知还没等她登上马车,清珞便让车夫将车凳放在了另一边,然后径自下了马车,往另一边钟韶的车驾去了,显是在为两人腾地方。 清珞这还真是……难得的知情识趣啊! 钟韶不禁有些感慨,但脚下却也没有丝毫耽搁,三两下便登上了马车入了车厢。然后她一抬头,便对上了苏墨含笑的眸子,于是便也笑了起来:阿墨今日怎的突然来此?说着顺手将车门关上,又凑到了苏墨身旁道:可是特地来接我的? 这话听着寻常,可也带着亲昵,并不适合让外人听见了。 苏墨倒是一贯的落落大方,她唇角微弯,笑着回道:今日在阿娘那边有事耽搁了会儿,又想着你最近回府都晚,便让车夫绕过来看看。 钟韶挨着苏墨坐下了,鼻息间萦绕的都是苏墨身上的淡淡幽香,早先那些血腥味儿似乎也终于消散开去了。她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便问道:那怎的不让人与我送个信?你也不怕我已经下衙回家了,累你在这儿白等。 苏墨便笑了,见着钟韶靠得近,还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我自是让人去打听过了,说你还在大理寺中,才在这里等的。 至于为什么没让人送信,自然是担心因此分了钟韶的心神。钟韶毕竟资历尚浅,在这大理寺中更算是初来乍到,总不好轻易出错,授人以柄的。 两人说话间,外面的车夫已经赶着马车往郡公府走了。 车厢内光线不好,直到此刻两人靠得进了,苏墨方才发觉钟韶今日脸色有些不对,于是忍不住问道:阿韶今日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亦或者又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 听苏墨一提,钟韶不禁又想起了傍晚时大堂上那血淋淋的一幕——小厮挨了二十大板,整个后背和屁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于是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犹犹豫豫间到底还是招了。他一面哀嚎痛呼,一面交代了王禄强抢民女还有扮作山匪灭杀了山长满门的事,等到最后签字画押时,整个人虚弱得连痛呼都没力气了。而带着这样的伤入了狱,想必也是没人救治的…… 钟韶承认自己心软,尤其是在见过满堂官差具是无动于衷之后,她更意识到了自己和大理寺这些人的差距。不过她今日不想与苏墨说这个,于是便又扬起了一抹笑容道:我没事,可能是这些时日查案有些累着了。不过今天案子也有了进展,想来要不了几天就能定下了。 苏墨自然看出了钟韶似有事瞒她,不过她向来善解人意,见钟韶不想说,她便也不追问,只握着钟韶的手道:那便好。回头让府中的厨娘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钟韶应了一声,过会儿犹豫了一下,便将头慢慢的靠在了苏墨的肩窝上。 苏墨能感觉到钟韶靠在自己肩上的重量很轻,似乎怕累着了她,她便又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车厢里一片静默,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韶的声音轻轻响起:阿墨,我突然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变了,变得心硬,变得冷血……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忧愁):好怕自己变得冷血无情…… 苏墨(安慰):不会的,至少你对我冷血无情不起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96 第102章 开堂问案 前一天刚抓了王禄,第二日早朝后王侍郎和瑞王便都有意要与钟韶私下说些什么。钟韶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想着自己要在大理寺立足便不能在第一个案子上就徇私情,于是根本没等两人靠近,她便径自凑到大理寺卿身后跟着了。 大理寺卿的铁面无私在朝中也算是大名鼎鼎了,钟韶往他身边一躲,王侍郎顿时就一脸扼腕的止了步。瑞王倒是没轻易被唬住,继续跟了来,大理寺卿却十分配合的在瑞王靠近后抬眼瞥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问道:瑞王殿下可是有事? 许是被寺卿大人的威严所震慑,瑞王愣了一愣。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他身边马上凑过来几个自己派系的人,架着他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冲着大理寺卿略微点了点头。 大理寺卿面无表情,见瑞王被人架走了也只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迈步向外走去。一直等到出了宫门,临上马车,他才侧头对跟在身后的钟韶道了一句:好好审案。 钟韶赶忙应下了,正欲谢过寺卿大人方才替她解围,却见大理寺卿已经头也不会的登上了马车。车夫倒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挥马鞭,驾车走了。 有了王禄小厮的招供,钟韶这日回到大理寺后,一时倒是没急着再去审王禄了。她又命人去抓了一批人,将小厮招的那些与此案有关的人全都给抓了回来细细审问,如此两日过后,人证物证便都收罗得差不多了,哪怕王禄并不肯招供,关于他强抢民女灭人满门的罪名也是坐实了。 第三天,钟韶再次开堂审了王禄。 王禄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里两日,别说是王侍郎了,便是瑞王派人来探监都被挡了回去。他两天没见着外人,在那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又见了犯人们各种各样的惨状,虽没被吓破胆,但这几日过得显然也不怎么好,人狼狈憔悴了许多,眼下也尽是青黑。 钟韶这些天已审过不少人了,因着都是牵扯人命的重罪,那些人自然是轻易不肯开口的。于是刑用过不少,血也流过满地,她渐渐地倒也习惯了——人的适应力就是这般可怕,哪怕第一回见着时满是不忍和不适,但见得多了,心果然也就变硬了。 此时钟韶高坐在公堂之上,见着王禄被带来,也没在意他那狼狈憔悴的模样,问道:王禄,你强抢民女,又带人充作山匪灭人满门,你可认罪? 王禄紧咬着牙,心思百转间半晌没有说话——这几日都不曾被提审,王禄也不傻,自然猜到大理寺定是审了其他人。无论是强抢民女还是灭人满门,显然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帮手自然是有,而且大半都是他身边的人,要抓要审实在是太容易了。 见王禄咬着牙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钟韶便一拍惊堂木,又问道:王禄,你可认罪?! 王禄被那惊堂木的声音惊了一下,原本就想不出对策的大脑里顿时更加空白了,不过他还记得这罪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的,于是张口便道:我无罪,为何要认?! 钟韶并未觉得意外,她看了王禄一眼,然后便如这两天已经做惯的那般,抽出一个筹子便扔了下去:带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王禄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溜圆。他自然是认识钟韶的,知她初来乍到大理寺,前两日也仗着这人稚嫩,和她磨了一个下午的嘴皮子。可谁知今日对方却是一句废话没有,甚至连让人上堂与他对质的过程都没有,也没出示收集的证据,这就准备上刑了?! 两旁有差官得令上前,抓着王禄的胳膊就把他往堂下拖去。王禄这才从惊诧中回神,忙扬声喊道:我是王府长史,我是朝廷命官,姓钟的,你凭什么对我用刑?放开我,快放开我…… 钟韶闻言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倒是抓着王禄往外拖的一个差官嗤笑了一声,说道:王府长史如何了?便是丞相问罪到了咱们大理寺,该打的时候也还是打。 王禄愣了一下,陡然想起这大理寺正是专审犯官的地方,他一个六品的小官这些人或许还真没放在眼里。正想着,人已是被拖到一张宽凳上捆上了。然后不及挣扎,更来不及叫喊更多,手掌宽的板子便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大理寺的差官都是刑讯老手,下手从来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让打残绝不打死,让留一口气绝不留第二口。对于王禄这种因为嘴硬第一次用刑的,自然是要打得狠打得疼,却不能打死打残了,毕竟若他仍是不招,后面还有十八般酷刑等着呢,总不能没有继续施展的机会吧。 王禄却想不到这些了,自来养尊处优的人哪里被人打过?别说板子了,他连藤条都没受过!于是第一板落下来时,他就开始惨叫了。等到三五板子打过之后,他就已经觉得疼得下半身都要没知觉了,等打到一半,他看见了自己流的血,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在这大理寺的刑杖之下了…… 要死了吗?怎么能死!他不过是投瑞王所好,做了些媚上之事而已,怎么能就此丢了性命呢?!不,不能就这样死了,他爹会设法救他的,瑞王那般倚重他,也一定不会看着他死! 王禄想起了瑞王,眼睛里顿时又亮起了光,他突然喊道:别,别打了,我招,我招! 板子果然停下了,先前说话那差官又嗤笑了一声,说道:嘴是硬,骨头倒挺软。 王禄闻言心头顿时恼怒,可人在屋檐下他却也奈何这小小的差官不得,只得咬紧了牙关想着今后定要报复回来。之后他捆在宽凳上的手脚被解开了,那两个差官如拖死狗一般将他拖回公堂扔在了地上,浑身带血,狼狈已极。 钟韶瞥了王禄一眼,没意外又是一副皮开肉绽的模样。之前王禄在外面的喊话她也听见了,此刻便微微别开了眼,问道:你是准备招供了? 王禄趴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根本挣扎不起来。他身上还淌着血,额头上全是冷汗,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招,不招难道让你打死吗?! 钟韶对他的恶言恶语丝毫不以为意,她淡淡道:那好,你说,也免得再受皮肉之苦。你将自己所作所为都细细说上一回,然后签字画押。她说完略一顿,又补了一句:想必你也猜到了,你身边的那些护院小厮们是早就招过了,因此也别想随意糊弄。 之前那些身强力壮的护院仆从都挨不住大理寺的板子,王禄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自然更加挨不住,钟韶一点儿也不奇怪他会招得这么快。招得快也好,今天就能准时下衙了。 王禄突然嗤的一笑,气息扬起了地面上的一片灰尘,他抬起眼皮看着高坐堂上的钟韶,说道:好啊,我招,我是强抢民女了,不过人是给瑞王殿下抢的,抢完就送瑞王府里了,之后如何,我不知道。钟大人,你既要查案,就去瑞王府查啊。 强抢民女是罪,却罪不至死,更何况还有瑞王在上面顶着,王禄自是不怕的。不过灭人满门的事他却不能认,杀人可是死罪。左右是大半夜里蒙面所为,并没有旁人看见,就算他身边的人招了,可观钟韶今日所为,届时称一句屈打成招,也不是不能脱罪。 更何况依王禄所见,钟韶恐怕还不敢,也不愿与瑞王对上! 果然,此言一出,王禄便见着钟韶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正要得意,却见钟韶对着侍立在旁的差官一挥手,说道:去,将尸首都抬上来。 那差官拱手应了一声,然后便匆匆跑了下去。 没片刻,一行人抬着盖了白布的尸首便回来了。山长家人口倒是不多,老两口无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再加上几个仆人,当夜被屠杀的统共不过五个人,再加上被抢走自尽的女儿,一共六具尸首全部被抬了上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了王禄的面前。 钟韶从堂上走了下来,在那些尸首前略微顿了顿,心中暗自道了声得罪,然后便径自上前,将那些白布都掀开了。待到掀开那自尽女子的白布时,她道:本官已派人查过了,这姑娘当日是从你的府邸里被送出来,然后一路拉去了城外的乱葬岗,并未见着瑞王府的人插手。 她说完将那女子的白布又给盖了回去,再次在心里道了声歉,这才转身看着王禄继续道:王禄,诬赖藩王可是重罪,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王禄其实没有诬赖瑞王,那日确实是瑞王先看中了这姑娘,然后王禄为了讨好他才把人虏去的。只是他没把人送去瑞王府,而是趁着瑞王兴浓,就近把人弄回了自己家。于是接下来那个姑娘自然也就死在了王家,尸首更只能是王禄自己处理。 若真要查,瑞王当日的行迹自然能查个清楚,不过钟韶并不打算将这些当众说出来。她只准备默默的查清,然后与寺卿大人报备一声,再设法将与瑞王牵扯的罪证直接上呈天听。之后承平帝要如何处置她便管不着了,总归是不能提前闹得沸沸扬扬。 而此刻,王禄见着那尸首却也是傻眼了,半晌方才在心里止不住的咆哮:不是让他们直接烧了吗?怎么还会好端端的被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厮(委屈):少爷,您知道烧一具尸体要多少时辰吗?那大半夜的,大家都急着回家睡觉啊 王禄(……):人生处处都是坑 第103章 站稳脚跟 只要做过,所行所为总是有迹可循的,王禄强抢民女灭人满门,疏漏之处可不止是那一具尸首而已。在山长的手中,还有他玉佩流苏上的几缕丝线和一枚玉珠,这便是如何也抵赖不得的了。 证据确凿,钟韶并没有给王禄继续攀扯瑞王的机会,直接令他画押认罪。王禄不从,便又是一顿板子,直打得他血肉模糊,终究不得不画了押,然后被判了个秋后问斩——说来如今已是入秋,若是复审复核之后没什么差错,那王禄离问斩也没几日了。 钟韶看着那沾血画押的供词,不禁叹了口气,眉宇间也带上了几分忧虑。虽然她知道这案子没冤枉王禄,可是这般动不动就用刑,几乎是用板子打出来的招供,还是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只担心将来不知何时就会冤枉了人,因此屈打成招。 退了堂,王禄重新被押了下去,堂上众人也渐渐散去,最后只留下了钟韶和崔评事二人。 钟韶见着崔评事还留着没走,不禁问道:崔大人可是还有事? 崔评事倒也不绕弯子,便是问道:大人可是在避讳瑞王? 不可攻略对象[GL]_97 从接这个案子开始,钟韶所顾虑的便只有瑞王,虽然她不曾言明,但今日所为多少已是露了痕迹。钟韶自然知道崔评事这是看出了端倪,念及这些天对方倾囊相授的情谊,她也没隐瞒什么,便点了点头道:瑞王势大,而且藩王之事我们没得旨意无权审判,我欲将证据直接上呈天听。 崔评事闻言深深地看了钟韶一眼,半晌没有开口,直看得钟韶浑身不自在了,他方道:那就请大人备好证据,上呈天听之前,也请交与寺卿大人过目。 见他没有责备,钟韶莫名松了口气,忙应道:这是自然。 之后几日,钟韶没再提审任何人,也没再外出奔波,整日都窝在号房里整理供词证物,撰写卷宗奏疏等等。但她没有作为,这个案子却仍旧传扬了出去,传言间多少便与瑞王扯上了关系。 钟韶不知道这传闻是太子出手,还是那日王禄的话被堂上之人传了出去,亦或者是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瑞王贪花好色的本性。不过流言蜚语这种东西总是拦不住的,甚至可能如洪水一般越堵越汹涌,于是只好不加理会,只尽快的将所有材料处理妥当。 三日后,钟韶便依崔评事所言,将所有的供词、证物、卷宗都带去交给了大理寺卿过目。有关于瑞王的证词自然也在其中,却是单独放置的,其中意味明显。 寺卿大人细细翻看过后,便干脆的将所有东西都收了,并道:做得不错。这些都留下吧,我让人将卷宗誊写一遍之后,便可以存档结案了。 钟韶看见大理寺卿连关于瑞王那份证词也一并收走了,顿时微微抬了抬手,一脸欲言又止。 大理寺卿自然看见了钟韶的动作,他略微抬眸看了看钟韶,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事要说? 看着寺卿大人那张严肃的脸,钟韶颇觉有些说不出口,可是犹豫了一阵,她还是小心的往那叠证供上瞄了一眼,说道:大人,瑞王那边…… 大理寺卿抬起一只手压在了那叠证供上,这回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此案已经审定,便是与你无关了,接下来的事不需你操心。 听得此言,钟韶顿时觉得头大。原来崔评事让她将证供送来给大理寺卿过目,是早知道会有这一遭吗?!可是事情又哪里是寺卿大人说的那般轻松?她抓的人,她审的案,如今牵扯到了瑞王,以寺卿大人那刚正不阿的脾性,若真闹出了什么事,瑞王怎么可能不记恨她?! 钟韶欲哭无泪,并不敢就这么走了,她又期期艾艾的道:大人,事关皇子,我们大理寺无旨也无权审判,这事是不是应该上呈天听啊? 大理寺卿自然能猜到钟韶的顾虑,他好笑的看了钟韶一眼,却并未回应她的话,只板着张脸道:行了,本官说过了,此案已经审结,即将存档,与你无关了。便是瑞王之事要上呈天听,也当是由大理寺上呈,又与你这个小小寺正何干? 钟韶被噎得哑口无言,这时才觉得自己之前想着托俞贵妃私自上呈的想法是有多天真。她又瞥了一眼被大理寺卿抬手按住的证供,再看看寺卿大人那张越发严肃威严的脸,还没来得及再说其他,就空着双手,被寺卿大人直接赶了出去。 *********************************************************** 所有证供都被大理寺卿收走后,钟韶着实担心了好几日,每天上朝都怕寺卿大人一个刚直不阿,就把那些证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拿出来,然后直接扔瑞王脸上去。 好在接连几日过后,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是瑞王每回见着她时脸色都不怎么好,王侍郎看见她更是目光森冷——这是自然的,王禄毕竟是钟韶派人抓走定罪的,得罪人也是正常,端看得罪到什么程度了,只要不是十分过分,碍于她身后的靠山,瑞王他们也不会拿她如何。 又过了两日,俞贵妃便从宫中传来了消息,说是瑞王被承平帝斥责了。不过也只是私下里斥责,并未闹得沸沸扬扬,也算是为瑞王保全了颜面。 看来大理寺卿能稳坐寺卿之位,除了刚正不阿之外,行事也是有些分寸的。之后案子的复审复核都没出什么差错,王禄行刑的日子也很快定下,这件事仿佛也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间,秋意渐浓,单薄的秋衣已是挡不住渐渐寒冷的北风,不少人都换上了厚实的冬装。 那一桩案子过后,钟韶在大理寺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不过日子过得倒是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因着近来朝中风平浪静,真正需要大理寺审理的案子实在不多,倒是年底了,各州府送来复核的案件不少,于是便连钟韶这负者审案的寺正也成日里和各种卷宗打起了交道。 这日正逢月底,第二日便是休沐,大理寺众人新领了俸禄,申时下衙后便相邀小聚。 说来钟韶调职到大理寺已经三月有余,还是第一次听闻大理寺有小聚这回事,她初听闻有些惊讶,便问来通知的主簿:大理寺还有小聚吗,之前怎么没有听闻?! 钟韶一直以为大理寺这些人铁面无私,冷血冷情,小聚交流感情这种事是没有的! 主簿听到她这样问,脸上有尴尬的一闪而过,却是道:大人下衙后尽管同去便是,除了寺卿大人,两位少卿和另一位寺正大人也都会去。说完略一顿,还是道:咱们大理寺的小聚寻常都是在月底,每月只有一回,寻常是不聚的。 说完这话,主簿赶紧告退离去了,仿佛害怕钟韶再问些什么。 钟韶却是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三个月也是有小聚的,不过大理寺这些人还没接纳她,所以连这种无关紧要的聚会也没人会与她说。 那么他们现在这是接纳她了?可是她怎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啊,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 然而心情复杂归复杂,这种同僚间联络感情的聚会钟韶却是不能不去的。那主簿走后她便让小山回府说了一声,待到下衙,钟韶便跟着大理寺这一群人直接去了醉墨轩。 钟韶这是第一回跟着众人小聚,在她的印象中,大理寺的人都是冷硬严谨又刻板的。他们审理案子,他们复核卷宗,一句话,一个批示,便可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大理寺内的气氛惯常严肃,见不到人玩笑,更见不到人嬉闹,人人都是一脸的严肃。 然而今日跟着众人去了醉墨轩钟韶才发现,大理寺的官员也是人,他们其实也会玩笑,也会捉弄人。而作为年纪最小的新人,钟韶自然就是众人玩笑调侃的对象了。 钟韶对于玩笑倒是不在意,因为她看得出来开她玩笑那些人都没有恶意,不过有端着酒杯过来灌她酒的就不能忍了。她刚欲推拒,却不料有人先帮她开了口:行了行了,酒就别往小钟那儿递了,她饮不得酒,会起酒疹的。 听到这话,钟韶便是一愣,她扭头看去,却见开口的乃是两位少卿之一的秦丰。 秦少卿四十开外的年纪,白面微须,相貌儒雅,冷着张脸的时候气势十足,放松了表情却又让人觉得平易近人。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钟韶压根没与这位秦少卿有过多少接触,更没与大理寺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过她喝酒会起酒疹! 众人听了秦少卿的话都没有再强求,见钟韶一脸惊诧的看着秦少卿,众人也是只笑不语。最后还是于她最相熟的崔评事替她解了惑:少卿大人消息最是灵通,这京中大小事情都瞒不过少卿大人的耳目,大人不能饮酒这等小事自然也不会例外。 钟韶听了崔评事的话却是心中恍然,原来她初入大理寺,便已经被秦少卿调查过一回了啊。 心头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不过所幸,真正的秘密,这样寻常的调查是查不到的。而这一场小聚下来,钟韶也早不在意被秦少卿查到酒疹什么的了,她更在意秦少卿有意无意间与她说的一句话——瑞王短视而狭隘! 第104章 生辰礼物 自从得了秦少卿的提醒,钟韶很是提心吊胆了些日子,以为瑞王一定会找机会报复自己。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却是一派的风平浪静,钟韶在朝中并没有被人攻讦,在朝下也没被人为难,甚至上朝下衙的路上也没有被人套过麻袋…… 如此匆匆,又是两个月过去了,时间也已经从深秋到了初冬。 王禄在霜降后很快便问斩了。王侍郎曾为他奔走多时,奈何这件案子牵扯到了瑞王,卷宗和证供都是由大理寺卿直接上呈天听的,承平帝朱笔亲勾的死刑,哪怕王侍郎再如何的人脉宽广,手眼通天,面对皇帝也只能是束手无策了。 不过王侍郎却是个隐忍的性子,即便折了一子,他面对钟韶时却也没有流露出多少愤恨来。倒是瑞王,在朝中见着钟韶,总是忍不住横眉立目,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如此过了近两月,钟韶习惯了瑞王的横眉冷目,又见他并没有什么针对自己的实际动作,便也渐渐地将这件事放下了。 立冬之后,钟韶又审了两个案子,不过都没有之前王禄的案子大,牵扯也没那么多。一个判了流行,一个被查明是冤案,当堂释放了,被人好一阵的感恩戴德。 渐渐地,钟韶彻底适应了大理寺的生活,也觉出了查案断案的乐趣,便也如鱼得水起来。 这一日,申时方过,大理寺里没什么急事需要处置,钟韶便也准时下衙回家了。从大理寺出来时她便见着天色阴沉,等马车行了半路,却是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小雪来。 马车回到郡公府时,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小雪。钟韶入府后寻人问过,知道苏墨在卧房里,便急匆匆的跑了去,推门便道:阿墨,下雪了,要出去赏雪吗? 卧房里火盆烧得正旺,再加上门窗紧闭很是暖和。钟韶猛的推门进来带起了一股冷风,吹得贵妃榻上的苏墨身上一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钟韶见了赶紧将房门关上了,并几步走了过去,见着苏墨穿得单薄,便又蹙眉道:怎的穿这么少?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不可攻略对象[GL]_98 苏墨闻言却是一笑,她笑着冲钟韶眨眨眼道:冬日穿得厚重,手脚都不灵便了。我见着屋里暖和,便少穿了些,不碍事的。 听苏墨这么说,钟韶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无奈,她也笑,笑着嘀咕:还说我像孩子呢,我看阿墨你才和孩子一样。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去一旁替苏墨拿了件厚实的外袍来替她披上,同时又道:外间下雪了,是今冬第一场雪,阿墨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 安阳冬天的雪不大,但每年也会稀稀落落的下许多回,因此并不算稀罕。苏墨最近有些犯懒,却是没有多少赏雪的兴致。不过见着钟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眉目间便也舒展开来,笑盈盈的应道:好啊,既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自然是要一起看看的。 钟韶便更高兴了起来,眉眼间都是笑意。 外间下着雪,却是更冷了,钟韶知道苏墨有些畏寒,便一边催促着她多穿些衣裳,一边打开了衣柜准备取件披风一会儿给苏墨披上。 衣柜里的衣裳早已经换过了一批,夏秋那些单薄的衣裳已经被敛秋和清珞收到箱子里了,如今衣柜里都是冬装。钟韶并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找出了一件白狐裘的披风,那披风看着漂亮,摸着柔软,披着也暖和,钟韶一眼便看中了,取出来时却不小心带出了另一件衣裳。 那是一件淡蓝色的外袍,袍脚有紫色云纹,看样式是男装,拿起来一看与钟韶的身材倒也相称。不过钟韶仔细想了想,却并没有想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件衣裳,更不是今天新添置的冬衣。 苏墨已经换好了衣裳,见钟韶在衣柜前已是站了好一阵,便走过来问道:阿韶,不是要出去赏雪吗?你一直站在衣柜前作甚? 钟韶闻言回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那件外袍,她有些疑惑:阿墨,这件衣裳是我的吗? 苏墨看见她拿那件衣裳却是一愣,不知怎的,脸上便划过了一丝不自然来,她道: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 钟韶并没有错过苏墨脸上那抹不自然,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件外袍,才发现这外袍虽然漂亮,但针脚处却似乎比其他衣裳差了些。脑中有灵光一闪,她脸上倏地挂上了笑,整个人凑到了苏墨身旁,在她耳边道:我不记得有这件衣裳,莫不是……阿墨为我做的? 苏墨的耳根有些红,面上倒是一派寻常,她看了钟韶一眼,然后从她手中将那衣裳取过叠了起来,同时淡淡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钟韶闻言,脸上笑意更甚:我就说这么漂亮的衣裳我怎么没印象,果然是阿墨为我做的啊。 苏墨大家闺秀出身,针线女红自然是学过,可她学过的东西太多,自然也不是专精这一样。她自己做的衣服自己清楚,比不上府中的针线娘子,因此听了钟韶的话后心里有些甜也有些羞,便瞥了钟韶一眼,然后低低的道了声:油嘴滑舌。 钟韶听见了也不以为意,她仍旧笑眯眯的,却是将苏墨的手拉过来看了看,见着那纤纤十指仍旧如白玉般无瑕,并没有添几个针眼之类的伤口,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钟韶便又拉着苏墨的手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说道:阿墨做的衣裳,我很喜欢,不过下次还是别做了。你每日还有那么多事要忙,何必耗费这许多精力? 此刻房里只有她们二人在,苏墨自然也不在意钟韶这有些孟浪的举动。她转过身,微微倾身一吻落在了钟韶的唇角,接着略微抬眸,看着钟韶道:阿韶忘了吗?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今年的十月二十一,是钟韶十七岁生辰。 钟韶闻言一怔,接着明白过来这衣裳原是苏墨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心里一时间竟是有些复杂。她抬手将苏墨拥入了怀中,叹口气,轻声道: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是真的要忘记了,钟韶上一回过生日,还是九岁那年,她爹弥留时。再之后,她爹过世了,这世间便仿佛再没人记得这个日子了,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苏墨原也是不知道钟韶生辰的,只是两人成亲前换过庚帖,她看过一回,便将日子记住了。前些日子正巧不甚忙碌,她便抽空做了这衣裳,却不料钟韶会是这般反应。 略有些无措,不过转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苏墨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怜惜来。她抬手抚上钟韶的后背,语气轻快的说道:你忘记也没关系,我记着便是。说完略微一顿,她又看着钟韶笑问:不过阿韶,我记得你的生辰,你可记得我的? 钟韶心中一暖,也笑了起来:记得,是二月十九,春光灿烂的时候。 苏墨与钟韶可不同,哪怕长公主和苏瀚闹得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可她依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年苏墨的生辰,公主府和国公府得办两回,钟韶这几年间可是一次不差的全部到场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前那些微伤感的气氛便也消退了。苏墨便笑道:好了,不是说要出去赏雪吗?再耽搁下去,天都该黑了。 钟韶闻言顿时一醒,拍了拍额头说道:对啊,我都忘了。她说完又兴冲冲的将那件被苏墨重新叠好的衣服接过,一边放回衣柜里,一边喜滋滋的道:这个等我生辰那日再穿。 苏墨见她真心高兴喜欢,便也笑着应了声好。 钟韶将那外袍妥帖的放在衣柜里收好了,便又取出那狐裘披风来给苏墨披上:今日落雪,外面可冷了,风也大,阿墨多穿些。 苏墨看看狐裘又看看钟韶,有些无奈:阿韶,这才几月啊,你便将这狐裘都翻出来了。 钟韶却是不理会,自顾自的将披风的系带替苏墨系上,又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遍,这才道:你管几月作甚?天气冷了,自然是要多穿些的,我可记得你畏寒…… 冬日畏寒,却又不愿意穿太多束缚了自己,于是总爱将自己关在暖烘烘的室内……这大抵便是苏墨最任性,也最孩子气的一面了。 为此,长公主念叨过她,苏瀚与她说教过,清珞也总在她耳边唠叨,此刻钟韶又一副絮絮叨叨的模样,苏墨顿时没了言语。她赶忙抬手拉住了钟韶的手,有些无奈的道:好了,听你的就是,不是还要出去赏雪吗?我们快走吧。 说完这话,苏墨主动拉着钟韶便往房门走去,一副对什么避之不及的模样。钟韶也是第一次见着苏墨这般模样,略微一愣,便忍不住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待到两人踏出温暖的室内,迎面寒风呼啸而来,瞬息间便似将身上的热气全部带走了。 苏墨的脚步立时一顿,紧接着耳边就又传来了钟韶的絮叨:我就说外面很冷,该多穿一些。阿墨,你若是还觉得冷的话,我再让人取个手炉来吧…… 第105章 不解风情 十月二十一便是钟韶的生辰了,又因着钟韶无意间的那句话,苏墨便决心为她好好过个生日。她已经打定主意在当天亲自为钟韶洗手作羹汤,然而计划却是赶不上变化快。 十九这天傍晚,钟韶下衙回府时便怏怏的,见着苏墨后没等她问便道:阿墨,今日早朝陛下突然下旨,要去冬狩。她说完这句,就忍不住抱怨:这大冷的天,才下了雪,打什么猎啊?!还有,就陛下那四体不勤…… 一句话未说完,已是被苏墨掩了口,钟韶在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便气鼓鼓的不再多说。 苏墨也是微蹙了眉,见钟韶不再口出妄言,便也收回了手,只问:冬狩定在了哪一天? 此时天下纷乱平息了不过二十余年,梁国尚武之风尚未消退,再加上先帝定下的规矩,春搜、夏苗、秋狝、冬狩,一年四季狩猎于郊野,是为成规。不过承平帝懒散,寻常狩猎的事都已经交给了太子,随便寻个日子去了便是,倒是少有这样大张旗鼓下旨亲往的时候。 钟韶听了苏墨的问,顿时更心塞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墨,颇有些委屈的答道:明日出发,为期三日,二十一那日还有狩猎的比试,得忙上一整日!生日也就别想过了。 若钟韶只是个五品的大理寺正,这冬狩与她是半点干系也没有的,可她身上偏偏还有个二品郡公的爵位,又正经的每日都上朝听政,因此这一趟是必定要伴驾随行了。 苏墨听了也是无奈,她想了想,便道:要不,我随你同去? 钟韶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她是不知道随行官员是否能带家眷,不过苏墨大可以跟着长公主同去。于是她忙点了点头,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想不通:往年陛下可没这么折腾,秋狝冬狩都是太子领着人去的,今朝怎的突然想起要去冬狩了呢?! 苏墨也不知缘由,不过承平帝本就肆意妄为,做事常常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因此他突然想去冬狩也不算有多出人意表。不知缘由也不必计较,只管收拾好明日要带上路的东西便是。 直到第二日,钟韶她们随着冬狩的队伍出了城,听着旁人的八卦两人方知:原是承平帝的新宠袁美人听说城郊的行宫中有温泉,便道天冷,央着承平帝去行宫泡温泉。承平帝听了一时意动,又想着差不多到冬狩的时候了,索性便拉了满朝文武同往…… 同往个鬼啊!你和你的宠妃甜甜蜜蜜的泡温泉,这满朝文武还得爬冰卧雪的去打猎呢! 钟韶听了简直气炸,不过生气之余,她也偷偷的凑到苏墨身边问她:阿墨,我听说阿娘在行宫周围也有别院,不知……咳,不知道有没有温泉啊? 这个阿娘说的却是长公主,其实不止是颖阳长公主,早年京郊行宫建成后,许多王公贵族也跟风在附近修建有别院。此番冬狩若是在行宫附近举行,倒是能让他们少吃不少苦头,至少不必住帐篷吹冷风,还能抽空在自家别院里也泡个温泉。 不可攻略对象[GL]_99 苏墨闻言便猜到了什么,扫了钟韶一眼,问道:怎的,阿韶也想去泡温泉? 钟韶毫不犹豫的点头,双眼晶亮,凑到苏墨耳畔道:嗯,想和你一起泡! ************************************************************* 京郊行宫其实不远,只是皇帝出行,仪仗摆开便有近千人,此番随驾冬狩的队伍更长。于是一行人从清晨出发,却是午后方才到了地方,再收拾休整一番,便是未时了。 到了京郊行宫,承平帝只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又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他的爱妃进了行宫再没出来过。冬狩的事,到底还是再次交到了太子手上。 萧乾大抵也已经习惯了承平帝此类作为,收拾起烂摊子来也是得心应手。他面上威严依旧,不见半点憋闷,只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众位大人若是觉得疲累,可以回去休整,若是想试试身手,也不妨往林中一行。冬狩明日正式开始,届时孤愿见众位一展身手。 承平帝虽然只是打个幌子跑来泡温泉,但皇帝亲自来了到底还是和太子主持有些不同。太子主持冬狩,便真的只是简单的打打猎,至多有骑射了得的,被太子殿下看中收入太子卫率之中。但承平帝既然来了,这冬狩就变成了一场比试,夺魁者自然好处多多。 钟韶听见不少人已是摩拳擦掌了,哪怕今日天色不早,也有不少年轻俊杰选择了入林狩猎。与养精蓄锐相比,他们此番便是提前探路,也寻些野物的行迹,如此便会为明日比试节省不少时候。 对此,钟韶并没有什么兴趣,或者说她压根对于冬狩的比试没有兴趣。于是在太子说完话之后,她便告退离开,然后与苏墨一同去了长公主在京郊的别院。 说到长公主,许是知道承平帝此番又是胡闹,她这回却是留在了京中没来,苏墨到底还是乘了钟韶的马车与她同行的。不过倒也并不扎眼,因为此番得了消息知道要来京郊行宫的人不少,于是在这边修有别院的王公大臣们带着家眷的也不在少数。 苏墨与钟韶到别院时,别院的管事已经等在门口了,一见着两人到来,忙迎上前道:小姐,姑爷,一路舟车劳顿,院中屋舍已是收拾妥当了,还是快些进屋去休息吧。 这别院就在京郊,距离安阳城并不远,且院中也修有温泉,冬日本是个好去处。然则长公主与苏墨都不是贪图享乐之人,是以来得倒是极少,苏墨还是想了想才道:辛苦吴伯了。 那念过半百的老管事见着苏墨竟记得他,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是小姐太客气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人迎入了别院。 郊外的土地不必安阳城寸土寸金,因此长公主这别院也修得格外大。不过因着主人家并不太上心,也并不常来,装饰布置倒是不如京中的公主府精巧用心了。 钟韶和苏墨一路跟着那老管事,直走了半刻钟方才被领到了一个院子前,随后老管事一躬身道:小姐,这是您上次来时住的院子,昨日接到消息说您今日要来,已经让人仔细打扫过了。若是其中布置有什么不妥,小姐您尽管吩咐,我立马让人去办。 上次来是哪一年,苏墨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只是住上三两日而已,她也并不十分计较。于是只是往院子里匆匆瞥过一眼,见着院中收拾得干净妥帖后,她便抬手扶起老管事,淡淡笑道:吴伯费心了,如此便已经很好。 又寒暄过三言两语,苏墨便将那有些过分热情的老管事打发走了,钟韶这才开口问道:其实这别院看着不错,院中还有温泉,往年怎的没见阿墨来过? 郊外要比京城更冷一些,这山中的别院更是少了几分人气,处处透着清冷。苏墨畏寒,这时已觉得有些冷了,便循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往卧房寻去,闻言回道:这别院距离京城也不近,只为了泡个温泉,一来一回却几乎好耗去整日光景,何必麻烦呢? 钟韶闻言顿时语塞,却是忘了她家阿墨日理万机,比她这个正经出仕的人还要忙碌。 虽则数年未至,不过苏墨的记性好,到底还是顺利的找到了卧房。她素手轻推,房门应声而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却是老管事体贴,早早就在房中备下了火盆,等到苏墨二人此刻到来,已经熏得一室暖意。 院子里还有寒风呼啸,钟韶知道苏墨畏寒,而且门若是开久了暖意也就散了,因此赶忙拉着苏墨的手便进了卧房。只是方才牵起苏墨的手,钟韶便蹙了眉,忍不住道:阿墨,你手怎么这般凉?不是用了手炉吗?! 进屋后将房门关上,钟韶转身就将苏墨的一双手都捂在了掌心——那一双柔荑如冰,夏日里便是沁凉,到了冬日却是冷得浸骨。 苏墨任由钟韶捂着自己的手,甚至主动握上去汲取暖意,她浅浅笑着:无妨,我只是有些畏寒罢了,你是知道的。 钟韶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却是不错的,哪怕外间天寒地冻,她掌心也是温热。不过捂了一阵之后却觉得没什么用,苏墨的指尖还是凉,又想着之前苏墨捂着手炉似乎也没什么用处的模样,她一时着急,便干脆拉了苏墨的手往自己衣襟里塞。 冰凉的手贴着里衣落在了胸腹上,凉得钟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苏墨要将手抽出来她还不肯:你手这般凉,我帮你暖暖。 苏墨有些无奈,见钟韶将她的手拉扯得紧,便索性摊开手掌在钟韶胸口轻抚而过。能感觉到那人一瞬间僵硬了身体,她方才笑道:傻气,这屋子里有火盆,哪儿用得着你这般帮我暖手? 钟韶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苏墨面前犯傻了,她松开了苏墨的手,有些悻悻道:那你不早说。 可是为什么要早说呢?之前气氛那般好,若是早早打断,岂非不解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泡个温泉,顺便反攻一下?可是总觉得小钟攻不起来怎么办。。。 第106章 蛊惑人心 承平帝亲自参与冬狩,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机会,因此他们摩拳擦掌想要一显身手。然而钟韶不同,她的前路在亲娘和岳母的规划下,早已是清晰明了,她也无意破坏她们的规划…… 好吧,其实更重要的是美人在侧,软玉温香,她压根不想爬冰卧雪的去打猎! 钟韶和苏墨这日一入别院便没再出来,两人在暖烘烘的卧房里窝了整个下午。并不需要特地做些什么,谈天说地,或者凑在一起看书对弈,时间轻易便从指间划过了。 冬日天黑得早,申时刚过,天色便已经逐渐昏暗了下来。 虽然苏墨已经许多年没来过了,不过别院的老管事显然还记得她的习惯,无论是卧房的布置还是备下的晚膳,尽皆符合苏墨的心意,显得很是用心。 晚膳后,两人便在别院中散了会儿步,不过晚间的山风显然比白天更冷了,因此两人也没有多走,不过一刻钟,便又回去了温暖的室内窝着。 苏墨解下厚实的披风,又换了厚重的外袍,一身清爽的行走于室内。她在贵妃椅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钟韶也在旁边坐下,等到钟韶落坐,她便自然而然的窝进了对方温暖的怀里:阿韶,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想怎么过? 钟韶抬起手臂揽在了苏墨的腰间,闻言只想叹气:明日狩猎,怕是要耗上整日了。 苏墨抬眼,见着钟韶一脸的委屈憋闷,便伸手抚上了她柔和精致的侧脸,轻笑安抚:这有什么关系,便是在京城,并非休沐你也是要去大理寺上值的,傍晚也就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钟韶想着明日还要折腾整日,也是郁闷。她将脸埋在苏墨的脖颈处蹭了蹭,呼吸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幽香,没有说话。 其实很多时候两个人待在一处,并不需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只是单纯的在一起,便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感。不过苏墨却是还有话要说,她微微侧头瞥着钟韶,叮嘱道:明日狩猎,林深路滑,箭矢无情,阿韶可要当心些。 这样叮嘱的话,其实更适合明早出门前说,钟韶不觉得苏墨会无的放矢,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出。于是她将脑袋重新抬起,眨眨眼看着苏墨问道:怎么了吗? 苏墨的神色倒是没有太过严肃紧迫,她依然淡淡的,却是提醒道:狩猎时刀箭无眼,我听说时常会有人因此受伤。 钟韶闻言便想笑,不过一抬眸却对上了苏墨似乎若有所指的目光,她恍然,旋即却仍是笑道:阿墨放心,我没得罪什么人,没有人会故意针对我的。 苏墨却是摇摇头,说道:没有吗?那王禄之事呢?她说完,见钟韶脸上笑意一僵,便又道:王禄之事虽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但瑞王到底受了斥责,我观他后来行事,应是并未领情……王侍郎为人小心谨慎,倒是不足为虑,反倒是瑞王量小而冲动,最是经不起人挑拨,阿韶需得当心。 短视而狭隘,量小而冲动…… 以秦少卿和苏墨对瑞王的评价,这人还真不是个可成大事的人物。可偏偏他出身皇室,生来便比旁人高贵,生来便注定手握大权,于是便愈发危险起来。 钟韶那因这数月风平浪静而放松下来的神经陡然绷紧,她正色冲着苏墨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明日见着瑞王,定当避走。 苏墨也知钟韶的本事,见她应得郑重,便也放心下来,她笑道:你心中有数便好。 不可攻略对象[GL]_100 正事说完,两人又闲话了一阵,腻腻歪歪的时间过得也是飞快。 眼看着离就寝的时候不远了,钟韶将下巴搁在苏墨的肩膀上,眼珠微微转动,轻声道:阿墨,时候不早了,我们该沐浴就寝了。 苏墨能感觉到钟韶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间,也能察觉到钟韶的语调与寻常相比略有不同,于是暧昧的气息似乎瞬间便充斥在了四周。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苏墨向来是不怕这样的暧昧的,因此她同样轻笑了一声,自然而然的接口道:说到沐浴,阿韶来时便道要试试温泉,此刻便欲往吗? 钟韶的眼睛顿时一亮,直起身子重重点头应道:嗯,我想与阿墨一起泡。 苏墨在这方面从来是内敛的,因此从来没答应过钟韶共浴的请求。钟韶以为这次也会如此,自己还得有一番软磨硬泡,可谁知苏墨只是敛眸思忖了片刻,便是答应了:好。 ……为什么看着阿墨应得如此干脆,便觉得今晚被扑倒的还会是自己呢?! ************************************************************** 长公主不爱享乐,但不代表她不会享乐。京郊这座别院虽然修得并不精致,但其中囊括的温泉却不止一池,也不止一种,什么时候什么体质,该泡哪一池温泉都是有讲究的。 钟韶出身寒微,于衣食住行上并不十分讲究,更没什么研究,因此在没让下人随侍的情况下,便只管抱着换洗的衣裳,任由苏墨领着往其中一处温泉而去。 还未到地方,借着廊下的灯火,便能看见氤氲的热气升腾至半空,形成一片迷蒙的白雾,然后又被这冬日的冷风一吹,渐渐消散开来…… 钟韶看着那片蒸汽,抱着衣服不禁奇道:怎么这么大的热气全散出来? 苏墨却是脚步未停,依旧不紧不慢的往那池温泉走去,她淡淡道:露天的池水,自然没什么遮挡。说罢还多解释了一句:在密闭之处泡温泉若是久了,容易闭气,还是通风些的地方更好。 钟韶却仍是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露,露天啊…… 苏墨自然能猜到钟韶的小心思,她抿唇笑了一下,随即却又正色的道:阿韶不必担心,我会将人都遣退的,这别院中也不会有旁人闯入。 钟韶自然知道自己身份秘密要紧,身子不能让旁人看见,不过她这会儿脑子里想的可不是这个。看着苏墨那姣好的侧颜,她只想趁着这次共浴的机会与她亲近,届时坚定一下意志,她说不定就能成功反扑了。然而现在听说这温泉是露天的,羞怯心起,她的胆气顿时就泄了大半。 站在原地磨蹭了一下,钟韶又快走几步追上了苏墨,她微红着脸问道:那个,阿墨,别院里就没有……没有修在屋子里的温泉吗? 苏墨又抿着唇笑了笑,却是道:行了,你乖乖跟着我去便是了,难道还会害你不曾? 钟韶闻言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苦着张脸跟了上去——阿墨当然不会害她,只是反扑的计划大抵是还未开始就要胎死腹中了。 两人又行片刻,终于还是到了那处温泉,院子里的下人却是早就被苏墨遣退了。 到地方一看,结果到不若钟韶想得那般糟糕。所谓露天,其实温泉四周有竹墙遮挡,池水上方亦有木质亭顶,遮风挡雨的效果大抵一般,不过遮挡视线却是足够了。 钟韶松了口气,便见着苏墨已经蹲下身去伸手撩水了。 这池温泉的水温颇高,方才一路走来,苏墨的手本已是微凉,这会儿将手放入水中,却是片刻间便被烫得微微泛红了。钟韶更不用伸手试探,只是站在这池边,便能感觉到一阵阵带着潮意的热气扑面而来,冬日的寒意顷刻间便被驱散了。 这处温泉甚好,便在这里吧。苏墨试过了水温,很是满意的下了决定。 钟韶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脸颊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泛红。她目光略有些躲闪的抬头,然后一眼便瞥见了檐下挂着的几盏灯笼,灯火昏黄,但因着数量不少,也是将这一池温泉照得明亮。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不少胡思乱想,手却在此时被人牵住了:你在发什么呆?再在池边站会儿,衣裳都该湿了,先去一旁更衣吧。 钟韶回神时已经被苏墨牵着走出几步了,她这才注意到旁边不远处还有一间屋舍。这屋舍是用以更衣的,不过其中桌椅床榻却是样样不缺,一应东西还都是新换过的,看上去十分的干净整洁。 将手中抱着的衣服放在了床榻上,只取了贴身的里衣用隔水的托盘装了,准备一会儿重新带到池边。钟韶有种又回到了新婚之夜的感觉,心跳得很快,手心也浸出了些汗。 苏墨却仿佛一无所觉,她自然而然的除去了身上多余的衣袍,只剩下了一身雪白的里衣。旋即一回头,发现钟韶仍旧盯着自己呆站在原地,于是便又勾唇一笑,走过去替她更衣。 阿韶今日仿佛魂不守舍啊。苏墨一边替钟韶解着外袍,一边随口说道。 钟韶眨了眨眼睛,略有些不自在,不过深吸口气后,她便盯着苏墨认真道:嗯,我在想,怎么才能吃了你。说着略一顿,又补了一句:想了一整晚。 苏墨完全没想到钟韶能说出这话来,她不禁一愣,随即却又笑了起来:好啊,阿韶尽管来便是。 灯火烛光下,那人眼波流转,风情摄人,仿佛轻易间便能蛊惑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当做依然是黏糊腻味吧,反扑我觉得我连肉渣都写不出来。。。 第107章 冬狩开始 钟韶清晨醒来时,外间天还未亮,屋子里更是漆黑一片。 眨了眨眼睛又重新闭上,同时将揽着怀中人的手略微紧了紧,已经有些清醒的钟韶却是一点儿也不想起床——如此寒冷冬日,有软玉温香抱满怀,钟韶突然觉得自己此刻格外的理解承平帝! 只是可惜,承平帝有任性的权利,而如今的钟韶却是没有。所以哪怕不情愿,在抱着苏墨很是赖了一会儿床之后,她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起了身。 钟韶起身的动作很轻,但大抵是因为苏墨畏寒,在身边的热源离开之后,她还是很快就醒了。不过她面上犹带着些困顿,也并没有跟着起身的意思,只是懒洋洋的睁开眸子,借着黎明的微光看了钟韶一眼,便叮嘱道:阿韶,今日猎场上当心些。 今晨的苏墨声音软软的,睡眼朦胧的眸子里也似泛着水光,整个人都透着股慵懒和别样的妩媚。钟韶看得心头微动,便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应道:我知道了,今日会避着瑞王的,阿墨你只管好生休息便是。 苏墨弯起唇角笑了笑,又低低的嗯了一声,接着眼眸微闭,似乎就要再次睡去。 钟韶并不欲打扰她休息,见状轻手轻脚的替她掖了掖被子,便站起身准备离去。只是她方才转过身,还未来得及抬步,手却被一双温软的柔荑拉住了。 苏墨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仰着头对她说道:阿韶今日穿我为你做那件衣裳可好? 钟韶的神色便更柔了几分,她重新坐在了床边,替苏墨将手放回了温暖的被子里,却是温声道:今日要出去行猎,山林之中恐难免剐蹭,万一弄坏了可怎么好。 苏墨却是不以为意,语调懒懒的说道:那衣裳是我专程为了你生辰做的,你今日自然要穿。坏了又怎样,若是阿韶喜欢,我再与你做。 钟韶还是心疼衣服,便道:还是不妥,要不等我晚间回来再换吧。 苏墨却不与她墨迹了,又伸出手来推了推她道:行了,别啰嗦了,我还有些犯困呢,不与你说了。她说着,眼睛又要闭上了,临了却又叮嘱了句:你出门前先来与我看看。 这衣裳是苏墨头一回做,早年她学针线刺绣,也只做过一些小对象送给阿爹阿娘。这回做了衣裳,钟韶又还没试过,她有些担心穿上不好看,便叮嘱钟韶出门前定要来让她看看,若是不好看,就真只能等晚间钟韶回来后,在家里穿穿了。 钟韶见苏墨眼睛都闭上了,念及昨夜之事,到底还是没好再开口扰她休息。 不可攻略对象[GL]_101 起身出房,洗漱用膳过后,天光已经渐渐明亮起来。钟韶到底还是翻出苏墨做的新衣换上了,她收拾齐整后站在铜镜前看了看,这衣裳却是极合身,毕竟她的身量尺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墨可比府中那些针线娘子们更清楚…… 大抵人逢喜事精神爽,钟韶今早却是精神抖擞。她穿了新衣进房准备给苏墨看看,但走到床边却发现那人已是睡得沉了,略一犹豫到底没忍心打搅,便干脆转身出去了。 *************************************************************** 昨晚又下了一场小雪,檐下树梢都结上了一层冰凌,虽不至于冷得吐气成冰,不过这天寒地冻的还真不是外出行猎的好时候。 钟韶对于冬狩兴趣缺缺,却不乏有人对此摩拳擦掌,待她来到猎场外时便见四周早已汇集了不少人——多是些擅于骑射的世家子,也有年轻的文武官员,年岁大些的许是因为天气缘故,今日到都没打算凑热闹,不过他们来得都早,于是便显得准时来的钟韶到得迟了。 上朝听政数月,钟韶如今在朝中也识得些人了,因此她一到,前来打招呼的人倒是不少。不过能有资格日日上朝的,除了与钟韶一般封爵在身又有意朝政的,便大都是些年纪不轻的重臣。 与他们,钟韶也没有太多的话说,因此寒暄两句之后,便各自散开了。 在猎场外独行了片刻,钟韶的身边便又凑上了一人,扭头却见是孙皓穿着一身轻甲走了过来。她眉梢微扬,说道:孙兄寻我,可是有事? 这些年过去,孙皓与钟韶的接触其实不多,不过钟韶记得孙皓前两月才入了羽林卫,如今当是做了个小校尉。此番承平帝离京,他想必是随驾跟来了,再看他今日这身装扮出现于此,想来却是被太子抽调而来,维护冬狩猎场安危了。 孙皓一如既往的面上带笑,闻言便道: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是看见你了,过来打个招呼。 说来孙皓也是个倒霉催的,他与钟韶接触也有四年了,奈何对方铁石心肠,好感度不升不降的卡在0点一卡就是四年。如果不是与徐吴二人接上了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系统已经坏掉了!不过既然系统没坏,攻略就还是要进行的,所以有事没事的他还是会在钟韶面前露个脸。 钟韶已经习惯了,因此也与他寒暄两句,问道:孙兄今日身着戎装,是在当值吗? 孙皓便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冲钟韶抱怨:陛下也是折腾,这行宫周围的猎场太小,哪里容得下冬狩了?此番事情又来得急,太子殿下没奈何,便只好在昨日临时抽调了人手去巡山探路、驱赶野兽,将猎场暂时扩大一些。这两日禁军可是忙得焦头烂额的…… 交浅言深是大忌,不过想要与人交好自然也需表现得亲近些,因此他便与钟韶说了这番话。 钟韶闻言却是心头一动,问道:如此说来,孙兄已是在猎场中走过了? 孙皓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便笑着提点道:昨日便已走过一回了,阿韶若是想要拔得头筹,就往北去,那边林子虽密,但猎物却是不少。若是只准备随意游猎,去东边也可,那边地势平坦开阔,马儿跑起来也自在。只是最好莫要往西走,那边的路野得很,实在不好走。 他提点的详细,钟韶自然领情,连忙拱手道谢。 孙皓脸上仍旧笑着客套,然后看着那毫无动静的好感度,心里却是几欲泪奔——他真的想不到要怎么刷这主角的好感度了,明明对方脸上的谢意如此真挚,结果好感度居然连1点都舍不得涨! 两人寒暄间,太子殿下终于领着一群太子卫率现身了。 众人早不对假公济私的承平帝抱以希望,因此见着太子到了,便都知道冬狩即将正式开始。原本凑在一处闲聊的人陆续收声,都将目光投向了此刻已登上临时高台的太子身上。 萧乾不是第一回主持狩猎了,这次人来得虽然多些,与他而言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照例说过一些鼓舞士气又冠冕堂皇的话,紧接着他便从身边随侍手中接过一只锦盒,言道:此乃陛下为今次冬狩魁首备下的奖品,还望各位莫要藏拙,各显身手,以示我大梁人才济济。 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注在了那锦盒之上,包括钟韶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然而等到太子将那锦盒中的对象取出后,场面却是齐齐一默——锦盒里装着的是一只极为精致的琉璃盏。 那琉璃盏精致漂亮,被太子托在手中仿佛有流光隐现,更是美轮美奂。没有人能否认它的珍贵,所有人都知道它价值连城,然而琉璃盏和冬狩有一文钱关系吗?没有!狩猎夺魁,又不是饮酒夺魁,赐只琉璃盏下来又算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吐槽承平帝想法清奇,也不知有多少原本摩拳擦掌的年轻俊杰在此刻心生纠结。不过太子说完了那番话,又将琉璃盏与众人看过了,也不再废话,他亲自弯弓放出一箭后,便果断的宣布冬狩开始了。 琉璃盏虽然很坑,不过众人显然没有因此放弃此次冬狩。随着太子殿下的一声令下,一时间猎场外人喊马嘶,闹成了一片。然则不过片刻,场中便少了大半的人,那些摩拳擦掌的少年郎此刻大多已经带着侍卫冲入了林中,剩下的则是些神态优哉,不准备参与竞争的老臣。 孙皓见着周围人都走了大半,钟韶还没上马,反倒一直举目四顾,仿佛是在寻找些什么,便问了句:阿韶这是在找什么? 钟韶想了想,也没瞒着他,便道:我在寻瑞王殿下。 王禄的案子虽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但京中有些耳目的人家也都得了消息。孙皓显然也知道些什么,闻言便也抬头往四下里扫了一圈儿,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没见着瑞王的踪迹,也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在之前就随着人流领着人入林了。 孙皓心知钟韶这是有意要避着瑞王,可惜一时没找着人,他便道:我昨日听人说,瑞王对此次冬狩志在必得,他若入林,想必会往北去。阿韶你如今这般表现倒不像是要争强好胜的,若是入林,不妨便往东去吧,当是碰不着的。 钟韶之前便有留意瑞王踪迹,然而直到此刻也没见着他人,心中不免有些不安。听了孙皓的话,她只得点点头,应道:多谢孙兄提点。如此也罢,我一会儿早些回来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孙皓(泪汪汪咬手绢指责):钟韶你个吝啬鬼!你说你这些年在我这儿套了多少消息,得了多少提点啊,为什么连1点好感度也舍不得给?! 第108章 怒气勃发 钟韶其实并不想去打猎,这天寒地冻的,哪怕是捂着手炉站在室外,也比执缰骑马,满林子乱窜来得好。只是看着旁人热情高涨,就连一些稍稍上了年岁的老臣也骑了马晃晃悠悠的进了猎场,她实在不好就那样在猎场外站着……太扎眼! 辞别了孙皓,钟韶领着五六个侍卫便是入了林。 因着之前在外面寻着瑞王踪迹,多少耽搁了些时候,等到钟韶一行人入林时,早先那些摩拳擦掌的少年郎们早已经跑得没了踪迹。倒是有几个凑热闹的老臣,也是此时方才慢悠悠的驾马入林,见着钟韶便笑道:郡公这时候才入林,猎物怕是都被那一帮小子惊跑了。 钟韶也笑,却是道:无妨的,我是文官,此番也没冲着夺魁去。 有人闻言便又笑道:少年人,还是有些争强好胜之心才好,郡公也别和我们几个老头子似得,还是快些去与那些小子们凑个热闹吧。再不济,猎几张好皮子,送与夫人也是好的。 当初老国公仙逝,钟韶告假陪着未婚妻守灵之事在朝中也是传过一阵子的,是以大家都知道钟韶对自家夫人极是爱重。这话一说,果然看见钟韶脸上有些意动,随即她便冲几位老臣拱拱手道:既如此,在下先行一步了,几位大人慢行。 有资格来参加冬狩的老臣品阶自然不低,那几人只略微抬手冲着钟韶还了一礼,便见着她一挥马鞭,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跑入树林之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钟韶意动吗?钟韶自然是意动的,她还记得几年前吴长钧帮她猎过一张狐皮,她送给苏墨后对方很是喜欢。不过她也还记得苏墨昨晚和今早的叮嘱,自然不敢在这时候以身犯险,所以她方才也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先行一步,不与那些老臣同行罢了。 昨夜有落雪,这林中地面上原本是积了一层薄雪的,不过之前有大批人马入林,这时候地面上的积雪早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了。 钟韶沿路低头看过几眼,果然发现往北去的人很多,往东的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只有往西去的路,看上去冷冷清清,连地面的积雪都没多少被践踏的痕迹。至于那些踩着积雪零星往西去的人,要么是不知内情,要么是特立独行,要么就是喜好冒险的了…… 今日小山也跟着钟韶来了,他是钟韶的伴当,这些年学文习武都是跟在身边的。只不过他是下人,培养教导的方向自然与钟韶不同,兼之资质缘故,无论文武,都有些比不上钟韶。 小山背上背着把弓,马鞍上挂着装满的箭囊,腰间还别着把短刀,正经一副外出行猎的模样。他也低头看了看路上的痕迹,问道:公子,我们往哪边走? 钟韶微微拨了拨缰绳,想也没想便道:往东去。 哪怕之前没听到孙皓说这猎场的猎物分布,看如今这大批人马的走向,小山也能猜到哪里猎物更多。不过在这种小事上他也从不质疑钟韶的话,答应一声便欲拨转马头。 而就在这当口,嗖的一声箭矢破空声突然响起。 钟韶闻声心下便是一紧,小山更是机警的赶紧侧首,紧接着便见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直直的射入了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树干中箭,略微摇晃了下,枝头上的积雪便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直洒了钟韶一行人满头满脸。 有雪落在了钟韶的额头上,须臾间化作几滴雪水沿着脸颊滑落,有些凉。 不可攻略对象[GL]_102 钟韶没有去管头上的雪,这一行人中也没人抬手擦拭,小山更是一脸的心有余悸。他们迅速扭头转身,向着方才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一行人骑着马踢踢踏踏的从林中走了出来,为首一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脸上满是桀骜和阴郁,着一身金线纹龙的玄衣,手上还提着一把弓……不是钟韶久寻未果的瑞王又是谁? 钟韶见着他,心头暗呼一声倒霉,不过看瑞王这架势也知道,他们是早在这里等着她了,却是避也避不过的。谅瑞王也不敢做得太过分,钟韶勉强压下了火气,冲着瑞王一拱手,道了句:见过瑞王殿下。 瑞王微微抬着下巴,轻蔑的看了钟韶一眼,哼道:倒是命大。 显然,方才那一箭他是故意射的,而且恐怕他更想射的不是小山,而是钟韶。 都说诸皇子类父,除了贪花好色之外,其实他们也和承平帝一般的好颜面。钟韶之前让人从瑞王府里抓走了王禄,判了他斩首,又使承平帝出言斥责,在瑞王看来,这便是钟韶将自己的面子放在脚下踩了。前些时候没在朝中报复,不过是身边诸臣阻拦,今日冬狩,他身边可都是自己人了,比起狩猎,他自然更愿意来寻钟韶麻烦,一雪前耻! 钟韶自然知道瑞王是来找茬的,不过看样子情况比她想象得要稍好些。至少瑞王如今已经亲自露面,而不是躲在暗处冲着她放冷箭,如此便是性命无碍。 当面对峙,钟韶倒也不是十分惧怕瑞王。她抬眸,冲着瑞王淡淡道:猎场之内,虽说刀箭无眼,但也请殿下小心些,若是伤着人便是不好了。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朝堂之上更是如此,暗地里放冷箭是常事,但明目张胆的撕破脸却是少见了。钟韶以为瑞王也是如此,他既然现身,剩下的便只能是打嘴仗了,大不了她忍气吞声便是。 谁知瑞王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他突然举起了手里的弓,脸上的笑意倏然而止,弯弓搭箭箭头直指小山:本王可不是不小心,本王就是要杀人怎的? 小山的脸色瞬间铁青,却并不敢动,只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钟韶。 钟韶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正欲开口,却见着瑞王手臂微移,那指向小山的箭头便又转向了自己。瑞王张狂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一个小厮,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现在……姓钟的,你觉得本王敢不敢松手放弦呢? 寻常人遇见这种事,脸上没有惊慌也得有愤怒,然而钟韶原本难看的脸色反倒平静了下来。她直直的看着瑞王,目光镇定,一句话也没说,却仿佛已经笃定瑞王不敢动手。 瑞王本意只是威胁,他是因王禄的事想要报复钟韶,但这几个月身边也有不少人向他进言,早已经言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此番作为,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气,想看钟韶惊慌失措的怕死模样,然而此刻被那镇定的目光看着,对方没有惊慌欲死,反倒显得他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气恼一瞬间涌上心头,于是大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瞬间就崩断了。瑞王怒目圆瞪,手一松,那支原本正对着钟韶脑袋的箭矢瞬间破空飞出。 钟韶也没想到会这样,她倒不是有意激怒瑞王,只是早猜到对方不过威胁,便实在做不出那等惊慌无措的模样来。而此刻,箭矢飞来,距离又是极近,钟韶下意识的侧身躲避也是有些不及。 带着寒光的箭矢飞射而过,带起了一片血色…… 场面一时寂静,好半晌,钟韶才微微抬手抚了抚脸颊,然后摸了一手猩红——她的脸上多了一道血口,好在伤口并不长也不太深,然距离眼下不过一寸,此刻正淌着血。 伤人脸面是很要紧的事,当初钟韶冲着韩亦脸上打了一拳,对方便欲抓狂,原因便是伤了脸面会影响仕途。而对于钟韶来说,女子更重容颜,脸岂是能让人轻易伤了的?! 钟韶一时气盛,浑身的气势都是陡然一变,偏瑞王此时见她无事还要嘴贱几句:本王想射谁便射谁,姓钟的,别以为有人撑腰就敢跟本王叫板,本王要杀…… 话未说完,一支箭矢就擦着瑞王的脸颊飞了过去,嚣张叫嚣的话语戛然而止。 钟韶手上举着弓,但谁也没看清她是何时弯弓搭箭的。瑞王的脸色一时间难看到了极点,然而不等他缓过气来再次开口抖威风,便见着钟韶冷着张脸,又从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 有侍卫忙上前挡在了瑞王身前,然而钟韶手一松,那箭矢擦着侍卫的脖颈,仍旧贴着瑞王的脸颊飞过,与之前那一箭的位置不差分毫。 这一下谁都能看出钟韶的箭术极佳了,瑞王一方的侍卫们顿时紧张起来。倒是瑞王见钟韶两箭射空,知她不敢真对自己动手,胆气又壮了起来,便是冷笑道:姓钟的,本事不错啊,本王就是伤了你的脸面了,你又能如何?有本事,就冲这儿射啊! 一面说着,瑞王一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脸上的神色仿佛带着些病态的张狂。 下一刻,一只箭矢呼啸而来,没再冲着瑞王的脸颊,正了几分,高了几寸,反倒真似直射眉心。 瑞王不禁脸色大变,他没有钟韶那样的身手,想要侧身躲避也是不能的。然则钟韶到底还是留了手,所以这支箭只贴着瑞王的头皮射穿了他的发髻。 束发的金冠被射得破碎,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被这山林间的冷风一吹,凌乱飘扬…… 第109章 不管不顾 一缕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缓缓汇聚于精致细腻的下颚,然后滴落在淡蓝色的衣衫之上,绽开成一朵暗红色的花…… 钟韶的眉头略微一蹙,取箭的手却没停,她的弓弦上已经搭上了第四支箭。不过这一回她没有急着放箭,只是手臂略微用力,弯弓如满月:瑞王殿下,您可要再看看我敢不敢放箭? 此刻披头散发的瑞王狼狈已极,大抵是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乱发之下的眼睛已是红了,目光中满是阴鸷。他仍旧笃定钟韶不敢射杀自己,甚至连真正的伤了自己也不敢,于是冷笑数声,索性也举起了自己的弓箭,对准钟韶:姓钟的,不妨看看,是你不敢放箭,还是本王不敢?! 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子之尊便更该如此。然而这瑞王却像是个疯的,脾气一上来便是不管不顾,与人举箭对射这种事也敢做,岂不知逼人太甚也许便真会逼得对方下手。 钟韶的胸口也烧着一把火,她倒不是觉得一点小伤就怎样了,只是伤在了脸上,晚间回府便瞒不过阿墨了,又要害她忧心。而瑞王此人却是半点不知进退,一点火气也能被他撩拨成了十分,生生逼得钟韶眼中透出了些许冷冽的杀意。 瑞王是没察觉到这个的,他举着弓箭与钟韶对峙一番后,见钟韶隐忍着没有发作,便只觉得这人虚张声势柔弱可欺。于是一个冲动,便又冲着钟韶放了一箭。 可一不可再,钟韶的火气算是彻底被撩拨了起来,就在瑞王放箭的同时她也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矢破空,带着偌大的力道,又精准无比的对上了瑞王射来的箭,于是强势得瞬间便将来箭破开,而后其势不止,仍旧冲着瑞王而去。 说来话长,但事实上瑞王放箭距离钟韶射穿他发髻也不过是在片刻之间。瑞王随行的那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钟韶这一箭惊艳…… 然而此刻却不是该惊艳的时候,要命的还是仍旧冲着瑞王射去的那支箭! 之前就挡在瑞王身前的侍卫这时候反应极快,他身为侍卫负责瑞王安全,全家老小的性命皆系于瑞王一身。他不敢再赌钟韶这一箭的准头,于是主动挺身,迎着那箭便扑了上去。 噗呲一声,箭矢入肉,带起了大片鲜血,瞬息之间便将地上的残雪染红了一片。 见了血,有人倒下了,瑞王似乎才意识到那锋锐的箭矢是真的可以要人命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侍卫,有些呆愣,余下的随行众人却是一脸惊骇的看向了钟韶。 有人冲着钟韶放了几句狠话,但更多的人却是赶忙上前将瑞王护在了中间,数十人围成了一团,彻底隔绝了两人的视线,也阻了钟韶再冲着瑞王放箭的可能。 此时此刻,钟韶一行不过六七人,而与之对峙的瑞王一行,随行的侍卫人数便是她们的近十倍——怎么看,钟韶这边都是势单力薄。 然而钟韶那几箭惊艳,却是破了众人的胆气,再加上她身后还有俞贵妃和长公主做靠山,侍卫们却也不敢对她动手。再见瑞王似是失神没再叫嚣,一行人面面相觑,都不愿再惹出什么事端,于是索性趁着瑞王没言语,裹挟着他赶紧走了。 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不说瑞王一行人心头是何种滋味儿,钟韶一行人留在原地,脸色也都难看得很。 片刻,钟韶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不是其他,赶紧便从怀中掏出手帕来擦脸上的血迹。然则还是晚了些,殷红的血滴早已经顺着下巴滴到了新衣上,擦也擦不干净,让人无端心焦。 小山此刻仍是心有余悸。不说惹上瑞王之后会如何,方才的冲突不过片刻,他两度被人当了靶子,就连自家公子也被人射了一箭,还伤了脸面……他只想想都觉得后怕!后怕之余,他便下意识的又将目光投向了钟韶,然后就看见他家公子正在和衣服上的一点血迹较劲?! ……公子,这会儿您不该摆出一副镇定从容的大家风度,又或者干脆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吗?您到底在和那一点儿血迹较个什么劲啊?! 较劲也是白较,钟韶最终也只能一脸郁郁的收回了手帕。 不可攻略对象[GL]_103 小山终于松了口气,凑上前去问道: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钟韶一时间也没有想好,不过见着之前瑞王一行人似乎是往猎场外退去了,她并不想与他们在撞见,便是道:我们也没什么损伤,先在林中看看吧,晚些时候再出去。 小山也是了然,点头应下后又看了看钟韶脸上的伤,一脸忧虑:公子,您面上的伤…… 钟韶闻言又是一阵烦躁,她之前摸过,伤口好似并不严重,血流得也不是很多。但到底没有亲眼看到,多少有些担心,便侧头让小山看了看,问他:你看看,我这伤口严重吗? 小山凑上去仔细看了会儿,也是松了口气道:还好,不算深,回头公子可以问贵妃或者公主求些秘药,当是不会留疤的。不会留疤,也就不会影响仕途。 钟韶听后也放心了许多,却不单单是为了仕途。她想了想,叮嘱了句:回去别与夫人说我今日与瑞王对射,若她问起,就说我是在林间驰马时不小心,被伸出的树枝剐蹭到的。 小山自然应下了,随行的侍卫都是郡公府的,也不会对苏墨多嘴。不过他们会瞒着苏墨,却不会瞒着俞贵妃,小山被调.教多年,也不乏政治敏感,这会儿已是在盘算着如何往宫里递消息了。 ************************************************************** 直到被侍卫们簇拥着离开猎场,重新回到了猎场外围,瑞王才彻底回神。 有人见着瑞王一行人突然出来,便迎上前来,可还未开口,就被瑞王冷着张脸斥退了。他扭过头,满脸怒气的斥责:本王养着你们做什么?一群酒囊饭袋!那边才几个人,你们居然就这么拉着本王出来了?平日里不是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吗?怎么这会儿怂了?! 侍卫们低着头不敢言语,但也不是没人在心中腹诽:殿下您都怂了,何必还说我们呢?! 瑞王怒气冲冲的斥责了一通,却是没人敢应话,直到他自己吼得口干舌燥住了嘴,方才有人上前来说道:殿下,这受伤的侍卫…… 方才替瑞王挡箭的侍卫并没有死,只是失血不少,被人简单处理了伤口后,放在马背上驮了回来。那问话的人是侍卫头领,他的本意是提醒瑞王,让人将那护主的侍卫带下去医治。 然而瑞王看到那人却只想起自己被他的血骇住了,当着钟韶和这一干属下的面儿,实在丢人。于是便冷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你与本王说这个作甚?带下去,带下去…… 那侍卫是为他挡箭,然而他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还一脸的不耐烦。如此做法,委实让人心寒。 众人齐齐一默,可面对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那侍卫头领只得冲手下做了个手势,让两个侍卫将那受伤的侍卫带下去寻人医治了。 一行人在猎场外逗留得久了些,又有人看见了你受伤染血的侍卫,便纷纷将目光投注了过来。虽未有人指指点点,但被众人这般瞩目的感觉却也不怎么好,于是又有人硬着头皮凑到了瑞王身旁,问道:殿下,接下来我们……还去狩猎吗? 孙皓说的话不假,早先瑞王知道这次冬狩的奖品是他喜欢的琉璃盏后,便决意要在此次冬狩夺魁。他放下了大话,狩猎开始前还一脸的信誓旦旦,却不料寻人找个麻烦的功夫便被吓得跑了出来,这会儿一群人却是两手空空,连一只猎物也没有,只怕瑞王再怪罪。 瑞王闻言却是眼睛一瞪,怒道:还打的什么猎?不嫌丢人现眼吗?!走,回府!说完这话,便是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就走。 随行众人自然不敢再去触瑞王霉头,只得偃旗息鼓,默默的跟着瑞王离开了猎场。 说来瑞王出宫建府不过三年,但他母家势力不小,在这京郊行宫附近也是早就备了别院的。此番瑞王便是在自己的别院中落脚,一行人从猎场离开后,也是往别院而去。 行至半路,瑞王却是突然勒停了马。他端坐在马背上盯着前方看过一阵,然后便提着马鞭往前方不远处一指,问道:那是谁家的院子? 随行左右之人张望了一番,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然而等瑞王将质问般的视线移过来后,被瑞王注视的那人还是结结巴巴的开了口:殿下,那是……那是颖阳长公主的别院。 颖阳长公主在朝中权势滔天,能和执政的太子殿下分庭抗礼,有些眼力的人都不敢轻易与她为敌。然而瑞王自觉今日再次被钟韶狠落了面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冲动之余,心头竟是生起了些不管不顾的胆气来——左右他是皇子,谁还真能拿他怎么样了?! 他记得,这回冬狩,钟韶可是带了夫人同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洒的方式也许和你们想的不一样…… 第110章 无可奈何 刚入猎场便经历了一回糟心事,钟韶一行人自然也是彻底没了狩猎的心情。 用随身带着的水囊里的清水将脸上的伤口清洗一番,又骑马在猎场里晃悠了两圈,再随手射了几只山鸡野兔之类的小东西,不算两手空空。钟韶估摸着瑞王一行人应当已经走远,轻易不会再撞上了,便也带着人从猎场里出去了。 猎场外还是有人守着的,除了那些完全没参与狩猎的老臣之外,也有一队羽林。 孙皓今日便是在猎场外值守,他先前就看见了瑞王一行人出来,这会儿又见着钟韶也这么快出来了,再加上双方归来时面色都不怎么好,便猜到这两队人马到底还是在林间撞上了。 主动迎了上来,孙皓看见钟韶脸上那一道血痕便是皱眉:怎么,还是撞上了? 钟韶便点点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孙皓便往她身后侍卫们的坐骑上瞥了一眼,见马鞍上挂着的猎物都是些小东西,拿来参与冬狩评比确实没什么意思,约莫只是拿回家交差的。他便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又提醒了一句:我之前看见瑞王也带着人走了,你路上小心再撞上。 特地等了这许久,意外撞上应当是不会了。其实早先若不是瑞王一行人特地等在林中,这猎场如此大,彼此分散林中,想必也是碰不上的。 钟韶觉得经过之前那事儿,以瑞王好颜面的程度来说,今日应当是不会想再见到自己了,也不会再在半路上等着她。不过孙皓特意提醒,她还是道了声谢,然后才带着人离开猎场往别院方向走去。 一路上,钟韶愁眉不展。 冬狩之前苏墨已经提醒她两回了,结果她还是和瑞王起了冲突。被人早有准备堵在半路了,自然不能怪她,但刚开始时,她其实是可以将自己的傲气放一放的。瑞王不过是想出口气,一开始也没想对她动手,若是她态度软和些,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一回的冲突呢? 念及此,钟韶便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面颊。脸颊上的伤口不深,这会儿已是结痂了,可是触碰间还是会有清晰的疼痛感传来。而更让人头痛的是将来朝中的局势,贵妃公主一系如今已是和太子对上了,若是再来个瑞王针锋相对,想必不是件轻松的事…… 钟韶正拧眉想得入神,身旁却冷不防传来了小山的声音:公子,你看前面。 小山并不是那一惊一乍的性子,但这会儿语调却有些不对,钟韶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一人浑身狼狈,正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来。 钟韶习武射箭,眼力自然不错,一眼便认出那人似乎是别院里的人。她心下顿时一紧,赶忙驾马迎了过去,张口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因着此行只到京郊,随行又有大量的禁军护卫,钟韶此番便没带太多侍卫。她只带了不到二十人,今日挑了几个箭术最好的随行参与冬狩,其他人则都留在了别院里。而此刻来的却不是她的侍卫,只是别院里一个下人,在昨日她随苏墨入住别院时不经意间瞥见过。 那人一见钟韶便扑了上来,哭喊道:姑爷,快回去吧,有歹人带着人马闯进了别院…… 钟韶闻言脸色顿时一白,这别院她住过一晚便是知道的,因着长公主母女俩都不怎么来,留下的人手便是不多,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连护卫也没几个。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在行宫附近作乱,更没有人敢擅闯颖阳长公主的别院,所以从来都没出过事,也没人担心会出事。 心一下子就乱了,钟韶俯身一把挥开了扑在她马前的别院仆从,纵马便往别院的方向跑。马儿跑了两步,迎面的冷风扑来,她又想起了什么,便是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小山,你回去,寻孙校尉,就说长公主的别院被歹人闯了,让他速带人来。 钟韶一行不过数人,人数还远不如留守在别院的侍卫,对方既然能闯进别院,那么只她们这几个人显然也是顶不了什么用的。而如今承平帝御驾在此,行宫附近都是羽林的巡护范围,更何况出事的还是长公主的别院,要孙皓带人来援便也是理所应当了。 身后小山应了一声,忙不迭的扯住了缰绳,待马速稍缓,便调转马头又往猎场的方向跑去。 ************************************************************** 钟韶大清早出门后,苏墨却是一觉将近睡到了晌午,起身后也仍旧有些犯懒,便没怎么走动,只窝在了温暖的屋子里看书,连膳食都是清珞去厨下端来,在房中用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04 时间消磨得很快,转眼便是午后。苏墨看书也看得有些乏了,放下手中的书本刚欲休息片刻,突然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这很不寻常,因为庭院深深,苏墨的院子是不可能听见别院外的吵嚷的。而这别院虽不比公主府规矩森严,但看那老管事行事便知,也是个进退有度的,实在不可能放任下人在她院外吵嚷。 苏墨立刻便察觉了不妥,她站起身前为自己披上了外袍,同时对清珞吩咐道:清珞,你出去看看,外间吵吵嚷嚷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清珞答应了一声,连忙开门出去了,却是没片刻又带着些惊慌的跑了回来,她小脸煞白的说道:小姐,不好了,有歹人闯进别院了! 她一急,开口便又唤成了小姐,不过此时显然没人会在意这个。苏墨闻言便是眉心一蹙,她不信这天子行宫周围,羽林护卫之下,还能有歹人出没。 正了正神色,苏墨仍旧从容的问道:府中的侍卫呢? 清珞见着苏墨镇定,神色间也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她答:都在咱们院子外守着呢,不过对面人多,估摸着……估摸着也是挡不住的。 郡公府的侍卫虽不比公主府的,但也是俞贵妃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说以一敌十也都是悍勇无双。他们竟然都挡不住,可见对面更不可能是什么乌合之众了。 不是那些无惧生死的乌合之众便好,苏墨转瞬间便稳住了心神。她想了想,便果断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清珞一听就急了,忙拉住苏墨道:小姐,外面乱着呢,您怎么能…… 苏墨却是挣开了她的手,一边自顾自往外走,一边淡淡说道:此刻不出去,再等片刻他们也就闯进来了,难道你我还能从这重重包围之中脱身不成? 清珞无言以对,便只好硬着头皮,又跟着苏墨出去了。 院门仿佛成了一道界限,外面的人在往里闯,里面的人在拼命守。有殷红的血洒落在纯白的积雪上,仿佛为这场喧嚣厮杀又添上了一抹触目惊心! 苏墨站在廊下,看见对面那片喧嚣,心头也是不可抑制的一跳。再看对面那些人规整的服饰,还有随身携带的狩猎装备,苏墨便将对方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她蹙起眉,站在原地扬声问道:对面可是瑞王殿下来了? 她的声音并不算很高,但意外的穿透了这一片吵嚷,竟使得闻声之人尽皆缓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身锦绣玄衣的瑞王到底还是露了面,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对方叫破,因为那些听到的人总归是要死的。他站在院门口看着苏墨,皮笑肉不笑:苏家表妹倒是好眼力。 苏墨抬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瑞王此刻虽然已经收拾整理过了,可他头上的金冠被钟韶射破,如今临时寻来的冠冕难免便与身上的衣饰有些不搭。苏墨何等细心,视线便在他头顶多停留了一瞬,随即开口道:殿下驾临,我等自然开门相迎,殿下缘何大动干戈? 瑞王今日就是来找事的,自然不会与苏墨好言好语的慢慢说话,他闻言顿时冷笑道:本王今日来,就是来动干戈的!他说完,眯着眼睛往苏墨身上看了一眼,又道:苏墨,若是你真有眼色,就乖乖跟本王走,否则别怪本王将你这别院里的人杀个鸡犬不留! 苏墨一看瑞王这神色便知不好,他那神色,哪里像是要放过其他人的样子?可是到底是怎样的冲突,让这人竟是连长公主和俞贵妃的面子也不顾了?! 心头惊疑不定,苏墨面上却仍旧维持着淡定,想要凭借口舌与瑞王陈明利害:这里是阿娘的别院,殿下这般擅闯长辈府邸,还喊打喊杀的,可是有些不妥。 与聪明人对峙,苏墨从来不怕,因为聪明人会分析利弊,然后做出与己有利的选择。但瑞王却并不是个聪明人,他冲动易怒又短视,看他竟然敢带着侍卫闯入长公主的别院就知道,这人此刻是犯浑了,旁人的话也不知还能听进去几句。 事实上瑞王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完全不想跟苏墨废话,一抬手便道:废话少说,你既然不出来,那本王就带着人杀进去! 别院里留守的侍卫不足二十,瑞王今日本是要争冬狩魁首的,却是带了七八十个侍卫。两厢拼杀起来,结果不言自明——不过片刻,别院的侍卫要么被拿下,要么便倒在地上再起不来了。 苏墨的脸色这才真的变了。哪怕她镇定从容,哪怕她智计百出,但总归不过是一介弱女子。面对一群强横无礼的人,说理不通,她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瑞王在自己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仿佛一雪前耻的畅快和掩都掩不住的张扬得意。他走到了苏墨面前,一把拉住了苏墨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前,阴鸷的笑道:苏墨啊苏墨,别怪本王不择手段,要怪就怪你眼光不好,偏偏嫁了那么个人! 其实在看到瑞王冠冕的时候苏墨心头便已有了些猜测,此刻听到瑞王所言,她心中便是彻底明了了——定是阿韶在猎场没能避过瑞王,两人又起了冲突,只不知阿韶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瑞王这般犯浑,以至不管不顾? 思绪万千,苏墨面上却是一派镇定严肃,她还欲开口说些什么,瑞王却根本不想听。那些权衡利弊,那些隐忍韬光,他这些日子以来听得实在是太多了。可他是皇子,生来尊贵,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又凭什么要隐忍,凭什么要退让,凭什么要让人欺到头上?! 瑞王一点儿也不想再听别人与他陈明厉害了,他就想看看,放纵这一回,谁有能拿他怎么样?!所以他根本没给苏墨说话的机会,大步一迈,长臂一扯,便是拖着她要往外走。 清珞扑上来要护主,却根本没能靠近,便被人一脚踹开了,只蜷缩了身子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就在这拉拉扯扯吵吵闹闹间,一行人刚踏出苏墨的小院,却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 是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地冲着这小院来了,却是有人驰马入府飞奔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瑞王又横又愣,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办法,所以想看阿墨这时候把瑞王收拾了的,真是想太多了 第111章 抄家灭族 纵马入府的自然是钟韶,她刚到别院外就看见有别院的下人倒在地上哀嚎,再跑几步,又看见了瑞王的侍卫,自然也就知道那一群闯入别院的歹人都是些什么底细了。 前头才得罪过瑞王,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钟韶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闯入别院后会做些什么。她懊恼于自己的一时冲动连累了苏墨,更担心自己来得晚了瑞王会对苏墨不利……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瑞王一行人便都将目光投向了声响来处,没片刻,便见着了一个身着淡蓝衣衫的俊秀少年匆匆策马而来。这个身影他们已经太熟悉了,瑞王一看见她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可转眸看见自己手里拉着的苏墨,他又不禁得意了起来。 听说那姓钟的和苏墨感情很好?那更好,他现在人质在手,一会儿定要叫她跪地求饶才行! 瑞王得意洋洋的想着,却不料钟韶策马而来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有瑞王府的侍卫犹豫着上前阻拦,却都被钟韶毫不留情的一马鞭抽翻在地——她的力道似乎很大,被抽翻的人身上立时便会浮现出一条血痕,又摄于她手边的弓箭,一时间侍卫们倒是更迟疑了。 拦路的侍卫们迟疑着,可钟韶骑着的马儿却并不会迟疑。它一路飞奔而来,并不因路上的种种阻碍而停下脚步,仿佛势不可挡般的直冲向了瑞王。 瑞王当日不信钟韶敢纵马来踩踏他,更何况他手边还有人质。只是见着自家侍卫们的反应,心里却又是一恼,他沉着张脸大喝了一声:一群废物,还不给本王拦下她! 侍卫们得令上前,然而阻拦的时机却是早就过了——这瞬息间,钟韶已经骑着马冲到了瑞王跟前。 阿韶。苏墨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因为她已经看见了钟韶眼中那不可抑制的怒火。她怕她年少冲动,终是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缰绳骤然拉紧,奔跑的骏马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再重重落下时,那马蹄距离瑞王不到三尺,劲风几乎是擦着瑞王的脸颊划过的…… 瑞王的脸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险些撞上了身后的苏墨。 旁边有侍卫见状忙上前一步,抬手便将人扶住了,同时问了一句:殿下您没事吧? 瑞王好颜面,他方才被钟韶吓得后退一步本已觉得丢脸,这时候再被侍卫问了这么句,就更觉得颜面无光了。他气得满脸通红,却是一甩手将那扶人的侍卫推开了,重又上前一步冲着钟韶喊道:姓钟的,你敢以下犯上?!惹恼了本王,本王要你全家陪葬! 钟韶原是孤家寡人,如今全家也就只能算上苏墨一个,至于宫里的俞贵妃却是被瑞王下意识的忽略了。所以说着这话,瑞王便是手上用力一拉,将苏墨扯到了自己身前。 苏墨被瑞王拉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再抬头时,便看见了钟韶那怒不可遏的眸子。 下一刻,钟韶旋身下马,抬腿便是一脚踹向了瑞王——今日两番冲突,钟韶虽然被瑞王逼得怒火中烧,但其实出手始终都是有分寸的。哪怕是被对方的箭矢伤了脸面,她含怒射出四箭也没有一支箭是真冲着瑞王去的,对方到最后其实连油皮都没破! 然而此刻见着瑞王冲苏墨动手,钟韶却是真怒了,她抬腿一脚毫不留情的踹中了瑞王的腰腹。这一脚含怒,力道不轻,瑞王百八十斤的人,也生生被踹得倒飞了出去。 不可攻略对象[GL]_105 苏墨的手腕还被瑞王抓着,此时又被带得一个踉跄,幸而钟韶,一把环住那纤细的腰肢,将人接住了……下一刻,噗通一声,肉体落地的闷响传来。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钟韶会,或者说钟韶敢这么做,场面一时静默。 钟韶却没再急着理会瑞王,她用力扶起苏墨,好看的眉头拧得死紧,一边上下打量着苏墨一边问道:阿墨,怎么样?瑞王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静默的氛围被打破,在苏墨回答之前,周围的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急慌慌的便冲着被踹飞的瑞王涌了过去,竟是没人理会钟韶这个始作俑者了。 苏墨有些担忧的往瑞王倒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此刻他已经被侍卫们围住了,这会儿也不知情况如何。心知两家这次梁子算是结大了,她叹口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耳边再次传来钟韶那带着怒气和心疼的声音:你手腕都青紫了,那个混蛋…… 钟韶托着苏墨的手都有些抖,觉得后怕,但更多的还是怒气冲冲。她扭头就想再冲过去狠踹瑞王几脚,却被看出她意图的苏墨赶紧拉住了:阿韶,别冲动,殴打皇子是重罪! 说完这话,苏墨才注意到钟韶原本精致完美的脸颊上多了一道刺眼的血痕,她拉着钟韶的手立时一紧,问道:阿韶,你脸上怎么有伤?! 钟韶顿时一滞,她原是准备瞒着苏墨的,但事到如今也不知该不该与苏墨明言了。 就在这纠结犹豫的当口,两人却听到那群围上瑞王的侍卫惊慌的喊道:不好了,殿下出事了,快去请御医,快去请御医…… 苏墨听到这话心头顿时咯噔一下,倒是钟韶并不十分担忧。她习武多年,下手自然是有分寸的,她踹的地方是腰腹,但下脚处却没什么脏器,力道用得也是恰到好处,掀开衣裳看看,连青紫都不会很严重,只是会很疼。 然而瑞王府的侍卫却仿佛真的慌了,有人连滚带爬的从人堆里挤出来就往外跑,更有人着急之下去牵钟韶骑来的那匹马,上了马就死命的踢马肚子让它快跑,连惊马也顾不上了。 见着这阵仗,原本自觉分寸的钟韶心里莫名也跟着一慌。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纠结彼此身上那点小伤了,迈步便向着瑞王所在走去。 钟韶走在前面,顺便抬手拨开那些将瑞王围起来的侍卫。不知为何,这些侍卫的态度一点儿不强硬,钟韶抬手一拨,前面的人竟也就这么让开了,苏墨抬眸看了一眼,竟发现不少人面色惨白,仿佛已被吓得魂不附体。 心中不好的预感陡然强烈起来,直到两人看见了那仍旧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瑞王——他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仍旧带着怨愤和怒火,然而却并不能再跳起来冲着钟韶或者其他人大发雷霆了。他的脑袋边上,有一小片殷红的血迹…… 钟韶见此心头顿时叫了一声不好,她忙松开了苏墨的手,俯身前去查看瑞王的伤势。然而拨动瑞王的脑袋,只看了一眼伤处,钟韶就知道,这人是没救了。 瑞王还没咽气,但此刻已是出气多入气少,连瞳孔都开始散了。实在是他倒霉,被钟韶那一脚踹倒,本只是摔一跤的事,然而他却是一头撞上了一块石头。而且那石头说来不过鸡卵大小,寻常拿来砸人都很难将人砸出个好歹,偏他一头磕上去的地方还是太阳穴! 种种巧合,却逃不脱法理,而弑杀皇子,却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钟韶脚下顿时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她犹自有些不敢相信,便是盯着那块染血的石头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石头?! 别院里的下人勤快,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寻常别说是石头了,便是一片落叶也难在院中久留。然而今日瑞王领人闯府,还在这小院院门处经过了好一阵厮杀,乱石飞溅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苏墨的脸色亦是一白,她虽然看不懂伤势,但看瑞王和钟韶的模样也知道,人多半是没救了。她心慌了一瞬,转瞬间又强自镇定了下来,知道这事必然瞒不住,有这满院子的侍卫也定然摘不出,便是扭头四顾,欲寻自己人赶紧入京去与长公主和俞贵妃传消息。 然而之前瑞王一行人横冲直撞,府中的下人多半是伤了,郡公府的侍卫们更是伤重难支。苏墨这一眼望去,周遭竟都是瑞王的人,她一时间连找个人入京送信也找不到! 心慌意乱,意乱心慌。不仅是苏墨和钟韶,那些瑞王府的侍卫们更是面色惨白如死,围着瑞王瘫软了一圈儿——他们对于瑞王那般凉薄的人自然不是死忠,然而瑞王在他们的护卫下出了事,他们却是全部难逃一死! 刹那间,整个别院一派死寂,所有人心神震动,魂不附体。 而就在这当口,又是一阵马蹄人声,听着声势似乎不小。与此同时,小山的声音远远传来:公子,公子,我带孙校尉来了,羽林卫也来了…… 那一句羽林卫在此时不知惊了多少人的心,钟韶更是猛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她几步跑到苏墨跟前,惨白着张脸对她说:阿墨,走,快走,回京,你赶紧回京去公主府! 钟韶一边说一边推着苏墨向前,似乎想让苏墨趁着羽林卫还没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长公主身边避祸。然而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了什么,忙又转身往院子里去,同时喃喃道:对了,和离,还要和离,我马上去写和离书…… 抄家灭族,她不能拉着苏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家都想让瑞王领盒饭,那他就痛快的领盒饭吧。我说过,我要开始洒狗血了…… 第112章 和离书 苏墨一听钟韶念叨和离两个字,眉心便是一跳,她一把拉住钟韶,急急道:阿韶,别这样,还没到绝境,阿娘,阿娘她们会想办法的…… 钟韶闻声回头,看着苏墨那略微苍白的脸,她抬手抚了上去,眼圈儿却有些红了:阿墨,没办法的,阿娘她们也没办法的。瑞王是皇子,陛下不可能放过的,还有瑞王母家的势力,你知道的,我逃不过了,不能连累你。 说完这话,钟韶转身便走,她几步跨进书房,然后转身便将房门关上落锁,直接便将苏墨阻在了门外。因为苏墨跟进来,必然是不会让她写那份和离书的。 小山和孙皓终于领着人进来了,却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呆愣在当场。 谁也没想到,带人闯了长公主别院的会是瑞王,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如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也是瑞王!那么又是谁对瑞王下的手呢?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孙皓怔愣了一瞬,然后迅速迈步上前。他俯身去看瑞王,已经不是查看他的伤势了,而是直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结果却是平静一片,哪里还有呼吸吐纳带起的气息流动。 死了,真的死了,瑞王就这样死在了长公主的别院里…… 只一瞬,孙皓就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他抬头,目光扫过四周,眼中不自觉的便带上了几分懊恼——他入羽林不过数月,如今虽是做了校尉统领着一班人马,却不过是因为家世而已。手下这些人他还没有真正的收服,更做不到一手遮天,如今却让他们看见了这种事,哪怕想徇私都不成了! 犹豫了一瞬,孙皓便冷面扬声道:瑞王薨了!来人,把这院子围上,别让这些人跑了! 羽林们自然都是见过世面的,虽然今天这一遭实在是出人意料,但他们反应也很迅速,齐声应是后便将院门守住,同时也卸下了瑞王府侍卫们手中的兵器,将人看守了起来。 小山见状有些急,下意思的便喊了一声:孙校尉…… 孙皓却是瞥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将他未出口的话全部噎了回去。他目光往院子里一扫,却没见着钟韶,也不知人是不是已经跑了,不过跑了才好,跑了他也就不用为难了。但是想想苏墨,想想京中的长公主和俞贵妃,孙皓却觉得钟韶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只管自己逃了。 头疼的扶了扶额,孙皓突然招手叫来一个羽林,吩咐道:今日冬狩是太子主事,你快去猎场寻太子,将这里的事如实禀报上去。他说完,顿了顿,还是多吩咐了一句:此乃天子家事,不可声张。旁人若有询问,你什么都别说,陛下哪里,也只管让太子殿下去说。 其实出了这种事,不说这别院里的人和瑞王府的人,就是这些看守众人的羽林们也都很头疼。毕竟如今圣驾在此,长公主这别院也是他们的巡守范围,如今出了这事儿,死的还是个皇子,若真是深究起来,今日当值的羽林也全部都要受挂累。 也因此,羽林们的态度也很谨慎,听了孙皓这领头的校尉如此吩咐,那羽林也郑重的答应下来,然后牵了马扭头又往猎场去。 孙皓这般吩咐自然有他自己的思量,因为他们这一干攻略者都猜测太子是同类,那么钟韶的这次危机,便也是攻略者们刷好感的大好时机,太子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而若是猜错了,左右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处境,到时他再联络其他人一起想办法救人便是。 小山在旁听了这般吩咐却是大惊失色,因为他很清楚,太子的立场与贵妃公主的立场可是相悖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太子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借题发挥的大好机会?!他想着孙皓与自家公子还有些交情,便不由得再次急道:孙校尉,这事儿不能禀报太子啊。 孙皓却是理都懒得理会他,四下扫视间没发现钟韶,便亲自迈步去寻了。 没片刻,孙皓便在书房门口看见了几乎焦急无措的苏墨,再看一眼紧闭的书房大门,便猜到钟韶可能在里面。不过他一时间倒还没想到钟韶在书房里做什么,只上前几步喊道:苏姐姐。 苏墨回头,见是他,薄唇颤了颤,却只是叫了一声三郎,再多的话已不知如何出口。 不可攻略对象[GL]_106 孙皓如今手下统领的人并不算多,带来的羽林大多留在了前面的院子里看守着瑞王府的那一群侍卫,要等到太子带着人来,才有足够的人马将这偌大的一个别院全部围上。此时书房外还没有人来,孙皓便放心的问道:瑞王的事,是……阿韶做的? 苏墨闻言眸光微闪,一时间却没有答话。 孙皓知道,当此之时,苏墨这是对所有人都生起了防备。可是这样的防备又有是没用呢?那前面还有一群目睹了现场的侍卫,每个人都能说出之前发生了什么……说到底,是苏墨心乱了,但他却不得不再次开口问道:苏姐姐,阿韶在里面吗? 这一回不等苏墨回答,书房的门却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孙皓扭头,便见着钟韶站在门内。她看上去似乎和半个时辰前两人分别时没什么两样,没有更狼狈,衣衫上除了她自己那几滴血外也没沾染上其他血迹,只是脸色苍白了许多,眼睛也有些红。 见着孙皓站在门外,钟韶也没表现出意外,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还淡淡的冲着孙皓点了点头。然后面对苏墨,递上墨迹未干的信纸,镇定道:阿墨,你收好。 苏墨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眸中有水光闪现。她抬手,将那张信纸接过,只一低眸便被那纸上的和离书三个字刺伤了眼。她一咬下唇,抬手便要将手里的这张纸撕了,却是被钟韶的拦住了:阿墨,别闹,我没有时间再写一张了。 这一瞬间,曾经的年少张扬似乎都远去了,钟韶低沉的话语里仿佛带上了沧桑。 孙皓站在一旁,自然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心下有些感慨,却突然出声道:阿韶,趁着太子还没带着更多的羽林来,你要不赶紧逃吧。 苏墨闻言顿时诧异的扭头看来,钟韶却只轻轻摇头:不成,我走了,连累的人只会更多。 在孙皓到来之前,钟韶便是在,边写边哭,边哭边写,可写完这和离书她也想得明白了。她逃不了也不能逃,她将这罪责担下了,一个人面对承平帝的怒火,那么苏墨在长公主的庇护下,或许可以凭着那一纸和离书平安无事。但她若是逃了,哪怕是带着苏墨逃了,长公主该怎么办?俞贵妃该怎么办?郡公府里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 自己一个人死,或者让一群人替自己死……钟韶不是圣人,却也做不到如此自私。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孙皓的意料,所以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钟韶一眼,没有多劝。倒是钟韶想了想,怕苏墨一时冲动真将那和离书撕了,便是又从她手上拿了回来,转而递给了孙皓:我求你一事,这张和离书,求你带去交给长公主吧。 孙皓叹口气,接过了,仔细收好:你放心,我定会办妥的。 钟韶便点点头,又道了一声:多谢。 孙皓知道,钟韶这一回的道谢是真心的,因为下一刻他就听到自己的系统提示响了起来: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5点…… 这声音钟韶也听见了,却是完全的不为所动——她知道这些系统宿主个个非凡,也知道这些系统宿主别有所求,可那又如何呢?生命即将逝去,过往的那些猜忌防备仿佛都成了笑话。 孙皓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升了好感度他自然是高兴的,可他同时也看见了钟韶那黯淡下去的眸子。于是再多的欢喜似乎也戛然而止了,他不自觉的蹙起了眉,但最后说出口的话也只能是:既然不打算逃,那你便与我一同出去吧。 钟韶点了点头,看上去异常镇定,只是还没迈步便被苏墨一把抓住了手臂:阿韶…… 眸光闪动,嘴唇颤抖,被苏墨拉住的钟韶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她想劝苏墨保重自己,想让苏墨现在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想让她干脆忘了自己…… 可喉间哽咽得厉害,那些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于是手臂略微用力一挣,那只抓着她胳膊的素白手掌便被挣开了。钟韶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便硬着头皮狠着心肠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墨抓着钟韶的手被挣脱,身子连带着晃了晃,脚下亦是一个踉跄。 孙皓在旁的一把扶住了,有些担忧的问道:苏姐姐,你可还好? 苏墨看着钟韶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满是泪光,她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末了终于是将那即将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她扭头看想孙皓,美眸中有水汽氤氲,目光却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三郎,送我出去。 孙皓一愣,随即了然点头:好。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让人来带你出去。 苏墨要赶回京城求援,一刻也耽搁不得,因为她怕承平帝知道消息后,便立刻下令将钟韶砍了! 第113章 押解回京 太子带着羽林来得很快,见着瑞王果然死在了长公主的别院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讶和错愕。 没有办法不错愕,他和孙皓一样,都是攻略者,也都看过原著。因此他们很清楚,这个世界剧情的发展除了进度无端被拉快了一些之外,改变根本不大。也是因此,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原著上。而今日发生的事却仿佛当头棒喝,让他们意识到现实并非如此——原著里根本没有钟韶误杀瑞王一事! 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错漏?是巧合?还是有人算计? 萧乾在看到瑞王尸体的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不过在看到钟韶后,他却又意识到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比起苏墨,他更了解承平帝的脾气,若是直接将事情呈报上去,钟韶便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而主角身死,世界崩塌,他们一干攻略者的攻略进度就要立刻结算! 想想自己那低至70的好感,萧乾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此时完成了结算,那自己在下一个攻略世界将会面临什么……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一抬眸,便见着钟韶已经掀起衣摆跪在了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罪臣钟韶,见过太子殿下。 她面容冷肃,意外的没有多少惊慌。然而萧乾在她眼中看到的却不是从容自若,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沉,仿佛她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死寂。 不该的,身为主角,哪怕经历再多的波折,也该逆流而上,也该奋勇向前。她不该就这么放弃希望的,哪怕是想着越狱逃跑呢,也不该就这样放弃了啊! 萧乾不明白,因为钟韶不再是孤家寡人,她有了喜欢的人,也有了牵挂,那牵挂便成了一条绳索,紧紧的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挣扎求生。 因为不明白,所以此刻的萧乾只觉得有些心慌。他抬头往四下里扫了一眼,便见着满院子的羽林都在看着这边,于是眉头一蹙,压低声音道:你先站起来。 钟韶闻言明显有些诧异,她抬头看向了萧乾,却并没有就此站起身来。 萧乾有些焦躁,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好感度了,他只急着保下她的命,以期将来。于是在见着钟韶仍旧跪着没动之后,他抬手便将钟韶拉了起来:孤说了,让你先起来! 钟韶被拉得一个踉跄,继而察觉到了萧乾此刻的焦躁,但她完全不明所以。正张嘴想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孙皓在一旁冲着她使眼色摇头,示意她不要轻易开口。基于对孙皓那一点浅薄的信任和好感,钟韶到底还是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萧乾负着手开始在院子里踱步,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看看钟韶,又看看地上瑞王的尸体,一时之间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简直感觉头都大了一圈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钟韶一定不能死! ************************************************************* 风风火火开始的冬狩只进行了半日,然后便是戛然而止。 瑞王死了,死在了长公主的别院里,听说还是带人闯府时被当做歹人打死的!有些不光彩,然而承平帝到底只有这么几个儿子,哪怕他寻常对这些儿子们爱答不理不管不问,死了儿子也不会毫无反应。于是冬狩被叫停了,温泉美人也瞬间被打入了冷宫,一行人匆匆回京。 与来时不同,冬狩的队伍返程时,多了一辆囚车,而这囚车的存在也是让人倍感惊奇…… 据说瑞王就是死在了这河间郡公的手上,陛下知道后雷霆之怒……姑且不论瑞王闯府的事,她竟然没被陛下直接下令处死?!甲大人看着囚车,满脸的惊讶。 听说是太子亲自求情,才暂时保下了她一条命。乙大人老神在在的抚须说道。 太子?太子不是和长公主一系不合吗?怎会替长公主的女婿求情?!丙大人越发惊奇。 甲乙二人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一模一样的疑惑和不解。 而此刻,被众人议论关注的钟韶正蜷缩在囚车一角,她双臂抱膝,呆呆的看着囚车外的路面发呆。其实别说那些道听途说的大臣了,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一力保下她。 不可攻略对象[GL]_107 她知道,太子对她有所图,可她能给太子带来的好处,应当远不足让他如此尽心竭力吧?!但要说太子是看破了她的身份,继而看上了她,那她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信的。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威严的声音:钟大人。 钟韶闻声抬头,却见大理寺卿不知何时已经驾马来到了囚车旁,正侧过头来看她。她无奈苦笑,唤了一声:寺卿大人。 大理寺卿定定看了她半晌,摇头道:你太冲动了。 瑞王突然身死,大理寺卿自然是亲自查探过现场的。他能看出瑞王的死是个意外,但是也不信现实会如流言一般,瑞王是被当做歹人误杀的。只不过太子让瑞王的死变成了那不光彩的模样,他多少也有一点私心,便也没有将这些说出来。 钟韶自然知道瞒不过大理寺卿,她垂下头,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幽幽叹道:是啊,一时冲动,铸成大错。来之前我还能坐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审案,回去就得去大理寺的牢房里待着了。 大理寺卿也是无言,他其实知道,瑞王一事多少还是和之前的案子有关。那案子是他让钟韶接的,多少有些考验的意思,也不觉得牵扯上区区一个王禄,他就护不住手下秉公断案的人了。而如今这境况,他也只能叹一句人算不如天算了。 便是因着这份愧疚,大理寺卿对瑞王的死不置一词,也没有点出任何对钟韶不利的疑点。此刻听了钟韶的话,他心里仍是有些不好过,便是道:放心吧,你是大理寺的人,哪怕是进了牢房,也不会有人与你为难的。 大理寺的监牢很可怕,任你在外地位非凡权势滔天,只要进去了,少说也得脱层皮。而对于钟韶来说,她都不用受刑脱皮,只要把衣裳一扒,身份暴露之后死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方才在这囚车里,钟韶甚至想过要怎样才能让自己死得死无全尸,此刻听了大理寺卿的话,也不禁松了口气。她抬头,对着寺卿大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多谢大人了。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我伏诛,不用收殓,便请大人直接将我的尸首火化吧。 烧干净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不会再连累到苏墨和俞贵妃。她其实相信大理寺卿的人品,若是真到了那时候被他看出了什么,人都死了,他也不会再深究什么,肯定会听她的一把火将她烧了干净。 这说着说着就说到身后事了,大理寺卿也是心塞。不过听到钟韶这般说,他也明白对方这是不想再牵连旁人,比如她那夫人苏墨,于是索性连收尸的事都不让她们碰了。 忍不住叹口气,大理寺卿还是答应了下来:你放心吧,一口薄棺,本官还是买得起的。 说完这话,心塞的寺卿大人一扯缰绳就走了,却是留下钟韶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喂,大人,我不是缺你那一口薄棺入殓,我是真得把自己烧了啊! 然而大理寺卿走得太快,钟韶显然也不能把这些话喊出来,所以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好又憋回去了。算了,反正寺卿大人心细,到时候他自己也就发现了不妥,知道如何处置的。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钟韶又低头缩回了囚车角落。然而寻常她身边没什么朋友,这会儿来看她的人却是不少,孙皓这就又过来了,他敲了敲囚车的栏杆,仿佛漫不经心般的问她:阿韶,怎么样,你可还好?冷不冷,饿不饿啊? 这寒风凛冽,囚车又没遮没拦的,自然是冷的。然而钟韶的待遇却还不算太惨,起码没人让她换上单薄的囚衣,她穿的仍然是苏墨给她做的那件淡蓝衣袍,很是厚实保暖。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更何况孙皓的语气似乎也有些不对。于是钟韶抬眸看了过去,见着孙皓脸上已经没了早先的凝重,便问道:你此时来寻我,可是有事? 孙皓的目光在押解囚车的那些羽林身上扫过,面上仍是一派轻松:我就是来问问你冷不冷,饿不饿……不过你冷了饿了也没办法,陛下不让给你送东西。 ……你仿佛是特地来逗我玩儿的?! 哪怕钟韶如今心灰意冷,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了,只能默默的看着对方。 孙皓看着钟韶那郁卒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他笑得张扬又开朗,末了终于笑着丢下句:行了,别摆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死不了的,肯定死不了! 说完这话,孙皓也驾马走了,丢下钟韶坐在囚车中一头雾水。 确实,钟韶死不了,太子也出手了,他也是攻略者! 以钟韶心防之重,连徐文锦和吴长钧的好感度都是惨淡,其他人自不必说。而太子的立场与钟韶等人天生相悖,他的好感度只怕还停留在负值……没人会愿意在好感度负值的时候进行结算的,因为接下来的惩罚世界太可怕,所以太子也一定会竭尽全力! 孙皓骑着马,安安心心的走了,顺便还在心里可惜了一下这回京的路途太短,要不然趁着队伍中途休息的时候去送个热水吃食,他就又能刷一笔好感度了。 第114章 长寿面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巳时开始冬狩,未时瑞王身死,申时承平帝知道死了儿子下令回京。等到一行人从行宫回到京城时,已近戌时,天早已是黑尽了。 大理寺负责审讯犯官,钟韶坐着囚车回到京城后,自然是直接就被拉去了大理寺的监牢收押。所幸她原本就是大理寺的人,这几个月提审犯人时也没少往这监牢里跑,狱卒认识她,又有大理寺卿的招呼在,一时间倒真没有人与她为难。 可是不为难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大理寺的监牢里阴暗潮湿,牢房里空空如也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有蛇虫鼠蚁遍地,血腥味儿混杂着各种臭味,更是熏得人几欲作呕。 钟韶小时候没少吃苦,却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而且今天还是她的生日,原本说好要与苏墨一同过的生日……她有些后悔,早知道晌午在猎场遇见瑞王时,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了,让人发泄羞辱一通,也就没现在这么多事儿了。 牢房里漆黑一片,呼吸的是冲鼻的臭味儿,听见的是犯人们的或虚弱或凄厉的哀嚎…… 从钟韶被关进这监牢,时间仿佛就被放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如此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已是很久,一点灯火突然出现在了牢房外的走廊里。 牢房太黑了,于是那一点灯光也显得格外耀眼。钟韶本来已是放空了思绪,这时候也被那一点灯火吸引了目光。她抬眸看去,却见一个狱卒正端着盏灯进来,另一只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 大理寺申时下衙,若是没有什么重案,寻常是不会有人留下继续审讯犯人的,所以狱卒们在申时之后也就可以休息了。除了来送一回饭,他们寻常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在踏足牢房。 钟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的目光并没有移开,而是一直跟随着那个狱卒。直到他端着灯盏来到了她的牢房前,然后放下了手中提着的东西,开口道:钟大人,有人给您送了东西来。 闻言,钟韶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那被狱卒放下的对象上——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食盒。 心头突然一动,钟韶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她又低头看了一眼食盒,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狱卒闻言却是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发,无辜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是个长相很寻常的汉子,他放下食盒交代了一声就走了。他说完又压低了些声音,说道:上面特地吩咐过,不许与您为难,所以我才把这食盒给您送来的。 送进来前自然是检查过的,甚至还将里面的吃食验过毒,确定了没问题才能送来。 钟韶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问了。狱卒自然也不会多留,他随手将手中端来的灯盏放在了食盒边,说道:钟大人,您先用饭吧,这灯我也留下,一会儿再来收拾。 眸光微敛,钟韶的目光在那盏燃着的灯上停留了一瞬,便是道:多谢了。 狱卒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道声不敢,然后留下了食盒和灯盏,转身就走了。 灯烛这种东西,其实是不允许留在牢房里的,就怕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借机纵火。而如果没有早先与大理寺卿的那一番对话,此刻的钟韶其实就很有那纵火的冲动!不过想想自己已经将身后事交托给了寺卿大人,还有孙皓的那番话,她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借着灯光打开了食盒,钟韶的手立时便是一顿——食盒不大,里面很空,空到其中只有一个碗,而那碗里装的是已经有些冷,也有些糊了的面,长寿面! ************************************************************* 深夜,东宫,侧殿里依旧一派灯火通明。 笑面狐狸似得闫旭再也忍不住拍桌了,他拧着眉瞪着眼,问萧乾:殿下,您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的大好时机,您居然没有乘势将长公主一系牵扯进来,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就为了那么一个人,惹得陛下雷霆之怒,值得吗?! 值得吗?当然是值得的!承平帝算什么?太子又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攻略世界中的虚拟存在,又怎么能比得上攻略任务和可以用来提升自己的好感度重要呢?! 萧乾心里不以为然,他只瞥了闫旭一眼,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殿中众人,问道:孤要保她性命,你们可有何良策? 不可攻略对象[GL]_108 良策,能有什么良策?那人实实在在是杀了皇子的,有满院子几十号侍卫作证,她自己也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难不曾还有推脱的余地?!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自家殿下一旦遇上钟韶的事就会变得格外反常,也格外不淡定。 见着众人都没开口,萧乾蹙了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又问道:父皇那边现在如何? 这一回有人回答了,高瘦的青年站起身答道:陛下今日舟车劳顿,回宫之后很快就歇下了。 萧乾闻言顿时嗤笑了一声,又问:俞贵妃那边呢?她应当也得到消息了,可有什么动作? 那青年显然是掌管宫中消息的,今日出了这般大事,各处也都派人留意了,听问便又答道:俞贵妃没去宣室殿,倒是往宫外的公主府上送过好几回消息。 萧乾便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评价道:她倒是聪明,知道父皇凉薄自私,这时候也不往跟前凑。说罢又问:那长公主那边又有何动静? 太子殿下之前那话没人敢应。不过他的评价倒也没错,端看承平帝平日作为,还有今日回宫之后便自顾休息的做法便知,他实在是个凉薄自私的人。儿子死了,他其实并不伤心,他看重的从来都只有自己,也别看他平日里对于俞贵妃千般宠爱,如果俞贵妃此时凑上去求情,结果必然是没有结果! 不知萧乾,其实东宫众人哪一个又不知道这些呢?不过没人会接话,只有那掌管情报消息的青年再次开口答道:公主府那边防卫森严,我们的人还是插不进去,不过从外表来看,当是也没什么动静的。就连苏墨匆忙从京郊赶回来,入了公主府之后也没再出来过。 萧乾便点点头,一点不觉得意外。俞贵妃和长公主那样的人,混迹前朝后宫,见多了大风大浪,可不会因为一个钟韶就自乱阵脚。就算她们决意要救人,也定是要谋定而后动的,不过苏墨那边……应当是被长公主软禁起来了吧? 其实萧乾还想知道那些攻略者们此刻都是些什么反应,只是这些人遍布三教九流,还与他没什么接触,实在不好让人去监视,也只得作罢了。 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指节有规律的轻扣在身旁的案几上,萧乾再次抬眸看向众人,带着些威势:好了,孤给你们思考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其他人的反应你们也知道了。现在你们告诉孤,孤要保下钟韶的性命,有何良策? 说来说去,话题又回到了原处,东宫众人只觉得头疼。便是有人站起来说道:殿下,并非我等不愿尽心,然则此事实在难为。且不说陛下的态度如何了,便是瑞王母家那边也定是要讨个说法的,听说瑞王的母亲德妃刚听到这消息时就晕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将钟韶千刀万剐…… 指节叩击桌案的声音未停,萧乾淡淡道:只是一个德妃罢了,宫中还有贵妃,朝中还有长公主,你们觉得德妃的母家能敌得过我们和长公主联手?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为了一个钟韶,殿下还准备和长公主一系化干戈为玉帛了?可这些年彼此倾轧,结下的梁子不小,哪怕太子能和长公主达成共识,底下人多半也是不愿。 闫旭已是在一旁生了半天闷气了,原本见萧乾不搭理自己,他是不打算再往上凑给自己找气受的,可听了萧乾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此事不可,殿下切莫自毁长城! 萧乾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显然是对闫旭的一再唱反调心生不满了,然而闫旭却还是说道:长公主野心甚大,殿下早已知晓,若是不加作为,将来等到殿下登上大宝,必然成为掣肘。此番却是机会难得,正可以借此打压长公主,甚至将她连根拔起……殿中实在不该为了儿女私情肆意妄为。 一番话,合情合理,如果萧乾真的只是一个太子,必然是会听从的。然而他不是,所以他听完之后只是停下了叩击桌案的手,沉声道:卿之所言甚是,然则孤偏要一意孤行,肆意妄为呢? 闫旭听得心火直往上蹿,一瞬间觉得自己之前眼瞎,错认了明主,便是站起身一甩袖道:殿下既然如此恣意,那还想什么法子救人?干脆直接逼宫得了,等您坐上了那个位置,岂不是想要谁生谁便生,想要谁死谁就死?! 满含怒意的话中多有不敬,可萧乾听后却是抬手摸了摸下巴,呢喃一句:也无不可。 第115章 攻略者小聚 无论太子的那句也无不可是真上了心,还是只是说说而已,想要施为显然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他其实也没那么急,只要钟韶暂时性命无碍,她是脱罪还是留在狱中,都不妨碍他去刷好感,甚至钟韶留在狱中的话,他的好感度可能会更好刷一些。 人都是自私的,又有几个人能将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利益更重要呢?若是有,那么那人有幸遇见的,大抵不是圣人,便是真爱了吧。 是夜,公主府,书房中一群幕僚刚刚议完事退出来。众人踏出房门看见门外之人便是一愣,继而纷纷行礼问好,然后也不多言,就此散去。 殿下,小姐还站在外面……侍女面上有些为难,却不得不出言说道。 长公主面上难得露出了些疲乏之色,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闻言睁开眼盯着那侍女看了片刻,终究还是叹口气道:算了,你让她进来吧。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苏墨的脾气看着软和,但其实内里是和自己一样的固执。她可以将她软禁在府中,却不能让她对钟韶的事不闻不问。 侍女答应一声后便出去了,没片刻便领着苏墨进了书房。 深夜寒冬,她在外面不知站了多久,一张俏脸冻得煞白,行动间整个人似乎都透着股僵硬。 长公主见了自然心疼,赶忙几步走过去,探手一摸她的脸,便是皱眉斥道:胡闹!你不知自己体弱畏寒吗?这样的天气,竟还敢在外面站这么久!清珞呢?那丫头怎么没跟着你?! 清珞还留在京郊的别院里,她被瑞王的侍卫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多少受了些伤,便是没能跟着苏墨一同回来。当然,哪怕是没有受伤,以当时苏墨那心急火燎的状态,也不会带上她这个累赘。 长公主说完也想起了这茬,便又蹙了蹙眉,扭头对身旁的侍女道:去让人再送两个暖炉来,再取些热水,还有,让厨下熬些姜汤…… 苏墨听着长公主一声声吩咐,却只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她将手伸出了厚实的披风,随手将手中握着的精巧手炉放在了一旁。那手炉已经凉了,却仍旧比她冰凉彻骨的手指温度稍高。 侍女听了吩咐再次退下,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长公主母女二人,苏墨这才开口问道:阿娘,阿韶的事您准备如何处置? 长公主看了看手炉又看了看苏墨,蹙起的眉头并没有放松:此事你不必多管。说完见着苏墨瞬间急切起来的样子,又道:身居高位,最忌行差踏错,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你与她感情深厚,早为她自乱阵脚,如何还能谋划成事?! 关心则乱,长公主这话并没有说错,可苏墨又怎么可能真的对钟韶不闻不问?更何况她知道,天黑后孙皓来过府上了,钟韶写的那一纸和离书应当已经送到了长公主手中。而长公主对钟韶始终有所保留,如今出了这事儿,若非她还是俞贵妃亲子,只怕这会儿都能生出放弃的心思了。 可是没有放弃,也不代表尽心竭力。苏墨一路从京郊疾驰而回,为的就是求长公主或者俞贵妃亲自去一趟京郊,在第一时间将钟韶保下来。可结果呢?结果长公主听她说完事情始末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将她软禁在了府中,根本无所作为! 苏墨不禁有些齿寒,在那一刻,她终于如钟韶一般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所幸,太子不知何故出面将钟韶保下了,她在承平帝怒气最盛的时候得以保全了性命,这才有来日可期。苏墨庆幸,但苏墨更后怕…… 抬眸定定的看了长公主片刻,苏墨突然开口问道:阿娘会救阿韶吗? 长公主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她蹙起眉没好气的道:不救她,我召集幕僚议事作甚? 苏墨闻言微微敛眸,她想了想,又问:那阿娘真不让我插手此事?连旁听议事也不行吗? 自从苏墨表现出对政务感兴趣,长公主便开始着力培养她,往日幕僚议事她都会旁听,再如何的机密长公主也不曾瞒过她。偏今日,她连书房的门槛都没能踏进,只因为长公主说她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若是真要全心全意的搭救钟韶,苏墨难道还会坏事不曾?!不过是因为利益牵扯太多,付出代价太大,长公主不愿意竭尽全力,又见着太子出手,所以想要拖延观察一二罢了。 苏墨如此通透的人,哪里会想不明白? 长公主闻言果然再次断然拒绝了:如今时机敏感,不得行差踏错。墨儿你心神已乱,还是莫要参和了,将事情交给各位幕僚去安排吧,他们的能耐你也知道,自当放心。 苏墨听完便是在心头暗叹了一声,不过她终非那等将旁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的人,哪怕长公主是她的母亲,她也不觉得自己有权利要求她为了自己放弃什么。因此只是垂了眸,说道:既然如此,那阿娘,女儿既已出嫁,便不当在公主府长留了,我欲回去郡公府。 长公主听后脸色一沉,说道:弑杀皇子是大罪!钟韶有心保全你,甚至写下了和离书央孙皓送来,你此刻又跑去郡公府参和什么?! 昨日离京,今日归来,连续两日的奔波使得原本体虚的承平帝回宫之后便觉困顿疲乏,因此来不及下令做些什么就歇下了。然而事情终究不会就此揭过,待到明日帝王苏醒过后,这京城或许就再也不会有河间郡公府了。 苏墨自然知道郡公府已是危如累卵,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该往郡公府去一趟。因为郡公府的昭文堂中还住着徐文锦和吴长钧,且不论他二人本就各有本事,这两人身后似乎还有一张别样的关系网,往日钟韶就曾与她说起过,若是遇事可以向两位先生问策,甚至是求援! 不可攻略对象[GL]_109 冲着长公主盈盈一拜,苏墨也不再说些什么,转身便是走了。 长公主气得头疼,偏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能一气之下就不管不顾。她又唤了另一个侍女来,想让她吩咐下去不许苏墨出府,但再想想自家女儿的固执,又觉得府中那些侍卫拦不住她。 没奈何,只得吩咐道:多派些侍卫随小姐出府,若是遇事,便直接把人打晕带回来! ************************************************************* 夜深,寂静,待到苏墨的马车回到郡公府时,三更已过。 门房显然已经睡着了,大半夜被叫起来开门也是满腹牢骚,不过开门之后见着门外之人时却难免诧异:夫人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大人没与夫人同行吗?! 因着冬狩的队伍是天黑后方才入京的,很多消息显然还没传播出去,至少郡公府的人尚且不知道大祸临头。而苏墨今日也是被折腾得心力交瘁,自然没有搭理门房的话,入府之后便是径直往昭文堂的方向行去,身后还跟了一群公主府的侍卫。 意外的,昭文堂里灯火通明,而寻常这个时辰徐吴两人早该休息了。 苏墨前行的脚步一顿,便又从容自若的继续向前,直到行至昭文堂外,便下令跟随的人全部留在了外面,她孤身一人入内。 一脚踏进大门,便见昭文堂中不止灯火通明,还坐了不少人。其中徐文锦、吴长钧、萧文萱、孙皓,乃至老乞丐洪平,这些都是苏墨认识的。还有一些不认识的,比如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公子,还有一个怀中抱剑的青年剑客,也不知是些什么来头。 苏墨站在门口,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众人身上扫过,心中却是倍感惊奇。不仅是因为之前入府时门房并未与她说过,今夜府中尚有这许多来客,更因为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显然大不相同——文士、武者、郡主、乞丐、富商、还有世家子,这些人无论怎么看,都不该凑在一处啊! 莫名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然而在苏墨打量众人的时候,他们其实也在打量着她。双方一时静默,直到苏墨主动对着萧文萱开口道:夜色已深,不知郡主缘何在此? 拿萧文萱做突破口,并非是苏墨针对她,只是萧文萱的存在是这满堂人中最突兀的。不仅因为她的郡主身份在其中最为高贵,更因为她是这满屋子男人中唯一的女子,还是大半夜的,若是被福王夫妇知道了,只怕又要被她气个七窍生烟了。 一句话终于打破了堂上的沉寂,对面开口的却并非萧文萱,而是徐文锦。他轻咳了一声,然后起身招呼道:这个先不提,夫人请坐吧。 苏墨略一迟疑,终究没再多说什么,便是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下了。 多了一个外人,昭文堂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众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甚至不少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话题还该不该继续。 不过人是徐文锦开口留下的,他自然不会让气氛一直这样沉寂下去,便是主动开口对苏墨解释道:夫人放心,堂中之人都是与郡公休戚相关的,也是听闻此番郡公蒙难,所以才在深夜聚在一起,准备商议个对策救人。 有孙皓在,这些人会这么快知道消息并不奇怪,而徐文锦和吴长钧的存在也让苏墨暂且放下了戒心。真正让她觉得惊奇和不解的只是这些人的身份,还有那所谓的休戚相关。 为什么这群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与钟韶休戚相关?难不曾他们也像公主府中养着的那群幕僚一样,是钟韶的门客或者幕僚,所以与主家荣辱与共?可是根本不像啊,哪有郡主给人做幕僚的?而且钟韶从未与她说过! 苏墨百思不得其解,却下意识的觉得不便相问,于是静观其变便成了此刻最好的选择。 徐文锦看了看苏墨,苏墨对他微微颔首,神色平静,也没说什么。于是他便也不再多言,转而开口对众人说道:行了,我们继续吧,都说说你们的看法。 许多人都没与苏墨打过交道,这时候便有些拘束。面面相觑一阵之后,先开口的便是与苏墨最熟悉的孙皓,他道:阿韶出事,大家都没有好处,我觉得太子定会竭尽全力周旋的,我们静观其变便是,不必太过忧心。 也不知这些人之前都说了些什么,苏墨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孙皓的话。不过太子之前替钟韶求情,保了她一命是真的,她不明白对方用意,此刻却不妨听下去。 谁料孙皓话音落下,却引得一片嘘声,徐文锦不动声色的瞥了苏墨一眼,便道:太子那人,心性难测,我觉得他可不会真那么好心救人。尤其对于我们而言,可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话的潜台词苏墨不知道,其他人却是秒懂——太子私心重,一点儿也不合群,万一他使个手段保下了钟韶的命,却把她关在牢房里自己刷好感度,他们这一群人岂不是要抓瞎了?! 于是立刻有人一拍桌案,说道:不成,我们还是得自己想法子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众攻略者(别扭):我们商量事情,还留个外人在场,多不自在啊 徐文锦吴长钧(睥睨):无知!刷钟韶的好感还不如刷她媳妇的,这种时候当然要让她看着我们为了营救钟韶多么尽心尽力啊! 第116章 暗潮汹涌 一夜的时间其实不长,但也够相关之人各下决断了。 翌日一早,承平帝仍旧没有下旨直接处死钟韶,所以她便被提审了。又因着有皇子殒命,这案子的等级便不是一个大理寺能够直接审理的了,刑部和御史台都来了人,直接便是三司会审。 到了堂上,因着是大理寺的主场,坐在主位的便是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分坐两侧。 钟韶在狱中待了一夜,哪怕并没有人为难,这一夜也不会好过。此刻她的脸上也多了些疲乏和憔悴,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不过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上堂之后便冲着堂上三人躬身一礼:罪臣钟韶,见过寺卿大人,尚书大人,御史大人。 堂上的三人也没有为难她,因为大理寺卿原是她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而御史大夫则是长公主一系……此时说来全算是自己人,可惜钟韶犯下的错事不是其他,而是弑杀皇子,有承平帝在上面盯着,总归也是脱不了罪的。 大理寺卿心里也是清楚,便也没说什么废话,他开口便问:钟韶,你可知罪? 钟韶太清楚大理寺办案的流程了,主审官开审前便会有成算,若是心里已经认定你有罪了,嘴硬的先就会被拉下去打一顿杀威棒。所以哪怕堂上三人此刻无意与她为难,她也不想自讨苦吃,而且总归也是逃不过的,便是道:钟韶知罪。 她认罪的态度良好,于是板子什么的自然也就不用挨了。大理寺卿看看左右,见另外两位没什么表示,便是继续说道:那好,将你所犯何事,还有昨日的经过都细细道来吧。 钟韶也不隐瞒,因为事到如今,隐瞒和狡辩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用,不如痛痛快快的说了,还能免受皮肉之苦。于是她开口,从王禄之事讲起,再说到昨日在猎场中与瑞王的冲突,然后说到回家途中遇见别院中求援的下人,让小山去寻羽林求援,自己驰马回府…… 她站在大堂之下,神色平静侃侃而谈,仿佛不是在认罪,而只是在讲述一段过往。只不过这段不得不说的过往,可能让她丢了性命。 没有人打断也没有人插话,如此大约说了一刻钟的功夫,钟韶便是说完了。她又冲着堂上三人拱手道:几位大人,经过便是如此了。 钟韶在堂上所言基本都是事实,只有一点与现实有些出入,那便是她驰马入府后早就看清瑞王的面目了,也知是他带人闯府,那一脚踹的就是瑞王!而此刻她的说辞却是自己并没有看清瑞王,入府后心急之下见着有人抓了苏墨,便下意识的冲上去踹了一脚,接下来的意外倒也如实所言。 这倒不是钟韶自己有意歪曲事实,而是昨日太子私下吩咐她这般说的。随后太子为她在承平帝面前求了情,也让瑞王的死显得更加不光彩了。 其实三法司的人哪个不是经手案件无数,钟韶言辞间的那一点差错他们又如何听不出来?毕竟事发前一个时辰钟韶才与瑞王在猎场起了冲突,之后瑞王又没换装扮,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她又不是瞎的,怎么可能没认出人来?! 然而堂上三人各有心思,却是没有一人出言点破,最后也只叫钟韶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了,这第一次提审便这么草草结束了。 再次被人带走收押前,钟韶抬头冲着堂上三人问了一句话:钟韶自知罪不可赦,然不愿牵累旁人。不知几位大人可否告知,此案可还有其他人受了牵累? 几人其实都知她想问些什么,对视一眼后,还是御史大夫开了口:除你之外,此案只收押了瑞王府和郡公府的一干侍卫。不过你的府邸如今已经被抄没了。 钟韶闻言暗松了口气,道声多谢之后,转身便跟着押解的官差走了。 她担心苏墨,虽然她已经写下了和离书,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临时写就的,若要深究根本就是废纸一张。而事发之地乃是长公主的别院,说不得承平帝一时恼怒,连长公主也给牵连了去,苏墨便更没人庇护了……幸而,她们都还没事! ************************************************************* 不可攻略对象[GL]_110 那一回提审过后,钟韶便觉得自己仿佛被人遗忘在了狱中。接下来的几日她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人再来提审她,也没有人来探监——她是重犯,苏墨等人就算想来探监也来不了! 这很显然很反常,因为承平帝惯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哪怕太子求情劝住了一次两次,也不可能让他真放下了追究的心思。更何况还有德妃等人在旁上蹿下跳,一意要将钟韶千刀万剐呢。 事实上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是有缘由的,而这缘由便在承平帝身上。他在京郊行宫接到瑞王死讯时还在与美人泡温泉呢,冷不丁听了消息后,便是匆忙起身出来了。彼时或许便有些着凉,之后赶回京城又是舟车劳顿,休息一夜之后没涨精神,反倒是发热病倒了。 承平帝向来最在意自己,一病之下哪里还管其他?于是这两日便命了太子监国,将政务全盘交托给了萧乾,瑞王之事自然没再过问。 萧乾是不会让钟韶死的,因为她此刻身死带来的后果太严重了。不过有这几日功夫缓冲,他也想得明白了,若要保下钟韶性命,其实压根不必尽心竭力的为她脱罪,大不了就使上个拖字诀! 毕竟是皇子殒命的大案,哪怕案件清晰,钟韶认罪也认得痛快,但太子说要查,三法司还能不查吗?如此慢慢查,慢慢审,只要拖上一两月,之后便是钟韶判了问斩,也得等到来年秋后才可行刑。 期间便多了大半年的时间,而有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可以运作的地方就太多了。比如说承平帝可以在这大半年中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然后太子登基时便可大赦天下。再比如趁着这大半年的光景,萧乾还可以对着狱中的钟韶施恩,狠狠刷一回好感度……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太子殿下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他甚至已经开始让自己埋在宣室殿的暗线下手了——不必做得更多,承平帝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还病了,只要使些小手段,让他缠绵病榻便是。 这一切的暗潮汹涌别说钟韶不知道了,便是苏墨、长公主还有那一干攻略者都不知道。不过太子的拖字诀虽然让人无话可说,使得却并不高明,明便都看了出来。 长公主和苏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事缓则圆,时间充裕些也方便她们布置救人。但德妃一系和攻略者们却是要炸毛了,前者是恨不得将钟韶千刀万剐,不愿意让她在这时间多活一日。后者却是看穿了太子的自私险恶用心,绝不肯让他独吞了这刷好感度的机会! 于是在苏墨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些攻略者们又小聚了一场。 吴长钧当即就拍桌子说道:这样下去可不成,钟韶的好感度本就难刷,真让太子这么拖下去,他一个人霸占了这次机会就算了,钟韶要是在牢里关上个一年半载的,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办?难不曾就这样在外面干等吗?! 徐文锦也是附和:剧情结束,任务结束,虽然按照书上的时间线来说,剧情结束还远,但如今诸多事件提前,还发生了这回的意外,谁也不能断定时间是不是真有那么多。他说着抬眸扫视了众人一眼,下了结论: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白等白耗了。 萧文萱深以为然,便道:要不,我让我父王也想想办法? 这话说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众人听后便是白眼一翻,压根懒得理会她。还是展鹏飞更果断,他将手中的长剑抽出半截,干脆道:不成,我们劫狱吧! 众人齐齐一默,然后孙皓抬手抚了抚额道:大理寺的监牢守卫森严,我们这才几个人啊,还有这几个不能打的,劫个什么狱啊? 展鹏飞便是瞪他一眼,唰的一声又把剑归鞘了,说道:区区一个大理寺,不用你们动手,我风云山庄的人就能把人劫出来! 武林世家了不起啊?!身手好能飞檐走壁了不起啊?! 孙皓顿时一默,还是贺铭在旁弱弱道了句:我觉得钟韶不一定愿意被我们救走吧?她那么在意苏墨,回头她越狱了,苏墨被牵累了,我们那好感度怕是又要跌破负值了…… 这话说得有理,展鹏飞也默了默,随即道:要不干脆打包一起带走得了! 洪平便是一翻白眼,说道:行了行了,人家好好的日子不过,被你劫出来浪迹天涯啊?!到时候钟韶又得心疼媳妇了,那好感度涨涨跌跌的,肯定得比玩股票还刺激!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一番,到底还是没能得出个结论来,实在是这一群人虽然各有手段,却没一个能真正插手朝堂之事的。对于钟韶如今的处境,走正常路子还真没什么办法。 而就在这些攻略者们吵吵嚷嚷,商量不出个对策之时,德妃那边却是直接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展鹏飞(兴奋):我们劫狱吧,我提供主力! 众攻略者(白眼):呸,想得美,我们不刷好感度的啊?! 第117章 无赖手段 傍晚,临华殿,寝殿内外一派静默,所有人做事都是提心吊胆的。 俞贵妃晚膳又少用了半碗饭,一旁伺候的大宫女不由得有些忧心,想开口劝两句,又摄于贵妃往日威严,到底没敢开口——整个临华殿的人都知道,因为河间郡公出事,贵妃心情不好,这时候再往前凑,惹了人烦,不是找死又是什么?没看整个临华殿的宫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出声了吗? 于是在这一片静默中,一道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便显得格外的突兀了…… 在殿宇中疾步奔走的人正是临华殿总管张禹,他匆匆而来,直入了俞贵妃的寝殿,然后气也没喘上一口,张口便道: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俞贵妃此刻正半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怎么了?德妃又带着人闹上门来了? 张禹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德妃娘娘,是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郡公出事了! 俞贵妃一听,之前慵懒的模样顿时一敛,她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阿韶出什么事了? 张禹听问不敢耽搁,赶忙回道:是有人下暗手向郡公投毒了,不过娘娘放心,传来的消息说郡公警醒,中毒不深,性命当是无碍的。 因为钟韶中毒不深性命无碍,张禹虽然跑得急,但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惊慌。谁知俞贵妃听到这话之后却是噌的一下便站起了身,一双柳眉紧蹙,立时便吩咐道:立刻去太医院请刘太医。来人,替本宫更衣,本宫即刻便要出宫! 张禹闻言一怔,下意识的开口劝道:娘娘,如此恐怕有些不妥…… 俞贵妃却是瞥也没瞥他一眼,转身便领着几个宫女走了。还是留下的宫人见张禹愣在原地,出声提醒了一句:张总管,您还是快去请刘太医吧,若是娘娘出来没见着人,该发怒了。 张禹一听,打了个激灵,赶忙转身又跑走了。 半刻钟后,俞贵妃已经换好了衣裳,张禹却还没将刘太医请来。她也不等,直接便吩咐人准备了轿辇,往宫门口去了,等到了地方,果然便见着张禹已经带着刘太医等在那里了。 ************************************************************* 钟韶数日以来在大理寺狱中的平静,终于被一碗饭打破了。 送饭的人是那晚替她送来长寿面的狱卒,饭也是如之前几日一般糟糕的牢饭,只是送饭时那狱卒目光闪烁的多看了钟韶两眼。也正是他那多看的两眼,让钟韶得以保下一条小命! 毕竟是升堂问案的刑官,钟韶的眼力自然也不差,她一眼看见狱卒的神色便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大理寺中向来防卫森严,还从未听说过大牢中出事的,于是惯性思维之下,她并没太放在心上。 狱卒送来的饭钟韶到底还是吃了,不过那饭刚入口,她便觉心头警铃大作。一瞬间来不及多想,便将那口饭又给吐了……可惜,仍旧有些晚了,没片刻,便是毒发! 在被默默毒死和出声求救之间,钟韶浑身冷汗的迟疑了一瞬,便选择了后者。因为如果在大理寺狱中被毒死的话,肯定少不得被验尸,到时候便是什么秘密也保不住了。而求救之后哪怕来了大夫要诊脉,她好歹还有随机应变的余地。 于是很快的,惯来平静的大理寺监牢炸了锅,连消息封锁也来不及做了…… 大夫来得没有那么快,最近的医馆距离大理寺也有好几条街。所幸大理寺的狱卒也不是只会刑讯逼供的,各种解毒的法子齐齐上阵,再加上钟韶本就机警中毒不深,一时间倒也缓解了些。 而后仍是一片兵荒马乱,钟韶被从牢房里抬了出去,临时安置在了一间用以审讯的屋子里。屋子里的人来来去去,钟韶只虚弱的半眯着眼,努力的保持神志清醒。 终于,大夫来了,大理寺中也来了人,听说便连早已回府的寺卿大人那边也惊动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11 一粒药丸被塞进了钟韶的嘴里,苦涩难耐,但她却仍旧努力的吞咽了下去。旁观众人见状总算松了口气,倒不是那药丸可解百毒,只是见她还有吞咽的力气,想必就还有救。 然后在下一刻,众人便发现钟韶的力气可不止这一点! 药丸只是用来缓解毒性的,要救命自然还是只能对症下药。大夫便要为钟韶把脉,可谁料手刚伸过去,还没搭上钟韶的脉门呢,便被她反手一把扣住了,而且力道极大,捏得那文文弱弱的老大夫当即便是一声痛呼,疼得脸都憋红了。 周围之人见状都是一惊,有狱卒连忙上前来掰钟韶的手,却不料她看上去单薄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此刻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小——她扣着大夫手腕的手便如铁箍一般,任那人高马大的狱卒掰了半晌,硬是没能掰开分毫,直捏得那老大夫觉得自己手腕快断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老大夫的痛呼声不断,旁边大理寺的两个小官正凑在一处嘀咕:这钟大人瘦瘦弱弱的,力气怎的这么大?莫不是垂死挣扎…… 屋子里人不少,但其实还算安静,除了老大夫的痛呼声外,并没有其他人出声,于是这话便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老大夫手上剧痛,闻言简直要在心里哭了:哪里像是眼前这中毒之人在垂死挣扎,明明更像是他在垂死挣扎啊! 狱卒掰不开钟韶的手,也不能像对寻常犯人那般干脆一鞭子抽上去,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可以开口去劝的。于是忙道:钟大人,钟大人,您松松手,这是大夫,不是要害您的歹人。您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大夫才能为您解毒啊! 钟韶仍旧半眯着眼睛,假装已经神志不清,对耳边劝解的话充耳不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用,只是此刻毒发,腹内绞痛,实在聚不齐心神去想其他法子。于是干脆便耍个无赖,拖延一二了,至于是拖到自己再次毒发无力回天,还是拖到转机到来,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就这般,屋子里又热闹了起来,众人又是掰手又是劝说的,钟韶完全不为所动,只咬紧了牙关死命的抓着那大夫的手不放,更不让他触到自己的脉门。 直到后来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吵吵嚷嚷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却是大理寺卿到了。 场面一时静默,众人回过神来也发觉了不对,再回想之前的吵嚷,顿时觉得仿佛一场儿戏。不少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只有那老大夫还握着被钟韶捏紧的手腕,哀哀呼痛。 大理寺卿踱步进屋,走到钟韶身旁一看,见她脸色煞白嘴唇青紫,顿时浓眉一竖,喝道:钟韶,你在做什么?松手! 寺卿大人这厉声一喝效果斐然,不仅让一旁的大理寺诸人都吓得打了个哆嗦,钟韶也被吓得本能一缩手——那老大夫的手终于得以解脱,抬起来一看,却见手腕已添了一圈青紫,顿时欲哭无泪。 其实大理寺卿并非刚到,他站在门口已经看了一会儿了,原还有些不确定,此刻见着钟韶真被自己一句话喝得松了手,便是眼睛微眯,露出了些许狐疑。 钟韶微微抬眸,正瞥见了那一抹狐疑,她心下一紧,额头上的冷汗便冒得更厉害了。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到寺卿大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对着那大夫道:替她诊脉解毒吧。 老大夫揉着手腕仍旧有些心有余悸,钟韶却是比他更紧张害怕。毕竟那等无赖手段,可一不可再,若真让这老大夫探了她的脉宣扬出去,欺君之罪便是做实,届时俞贵妃苏墨等人尽皆要受牵连! 就在老大夫犹犹豫豫上前的紧张时刻,门外突然又跑进来一个狱卒,他一看见大理寺卿便道:寺卿大人,俞贵妃驾到! 屋内众人闻言都是惊诧,唯有钟韶暗松口气,整个人也彻底瘫软了下去——总算是等到了,人总是惜命,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冒着毒发身死的危险一直拖着。 然后没等大理寺卿出去,俞贵妃便施施然的带着人进来了,她瞥了一眼萎靡瘫软的钟韶,便示意身后跟着的刘太医前去诊脉。 老大夫自然退到了一遍,钟韶抬起眼皮看了看俞贵妃带来的太医,又看了看那握着手腕可怜巴巴的老大夫,勉强提起声音说了句:方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也没拦着刘太医,只冲着俞贵妃一拱手道:贵妃大驾光临,下官本当迎接,然则此乃大理寺监牢,羁押皆为重犯……贵妃身份贵重,但此处历来是无诏不得入! 俞贵妃的目光往钟韶那边瞥了好几眼,自然没有错过刘太医探上钟韶脉门时那一刹那的惊疑。不过刘太医是她的人,自然知道不能声张,于是很快又收敛了神情继续诊脉。她放心的收回了目光,这才施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亮了出来:如此,寺卿大人觉得本宫可有资格来此了? 金牌是当年俞贵妃替承平帝挡刀后赐下的,上书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亲妈来打个酱油,不是她不做什么,是她做什么都要和长公主配合才行 第118章 几近无解 俞贵妃的金牌可以让她傍晚出宫,畅行无阻,也可以让她直入大理寺监牢,无人敢拦。可那金牌却也不是万能的,不能让人就此横行无忌——她可以带着太医亲自来给钟韶诊治,也可以斥责大理寺监管不严,却不能将钟韶直接带出大理寺。 所幸,俞贵妃也没过就此将钟韶接走,她亮出金牌也只是为了堵大理寺众人的嘴。见着众人冲着金牌恭敬行礼之后,她也没再说什么,施施然收了金牌便在一旁等着刘太医的诊断。 一番诊治,刘太医很快便是脸色难看的下了决断:是鸩毒! 话音落地,众皆哗然,因为鸩毒之威,几不可解。不仅钟韶在一瞬间面如死灰,便是俞贵妃的脸上也没了血色,所幸她见惯了大风大浪,便是很快稳了心神问刘太医道:可还有解? 刘太医面上带着明显的难色,他看了看钟韶又看了看俞贵妃,终究还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道:臣才疏学浅,恐难作为。说完见着俞贵妃脸色更难看了,他心头也是惴惴,便又道:不过郡公机警,中毒不深,臣用药调理,应当可以延缓毒发…… 延缓毒发有什么用,最后不是还得死吗?! 俞贵妃一瞬间气得简直想掀桌,然而这里是大理寺,不是她的临华殿,所以所有的怒气都只能暂时收敛。她面色阴沉的看了看大理寺卿,说道:我儿尚未定罪,此事还请寺卿大人给个交代! 大理寺卿能感觉到俞贵妃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刺来,但他面上神色却是丝毫不便,只抬手一礼,答应下来:娘娘放心,此事臣定当详查。 他答应得爽快,可人若是真就这么没了,又哪里是查出幕后黑手就能算了的?俞贵妃看向了钟韶,钟韶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相对,便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些戚戚来。 这或许是钟韶第一次在俞贵妃眼中看到了哀伤,哪怕不明显,也是为了她而生出的哀伤。她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便是勉强笑了笑,安慰道:阿娘不必难过,此番入狱,我本也是难逃一死的,早晚而已…… 俞贵妃闻言,掩在袖中的手不禁握紧了几分,可见她心中并不平静。然后下一刻,她突然上前,抬手一巴掌便打在了钟韶脸上,打得众人惊诧,也打得钟韶莫名——巴掌力道不小,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连脸颊上那道早已经结痂的伤口都崩裂,再次浸出了血色。 精致完美的下巴微微抬起,此刻的俞贵妃眼神睥睨,气势万千:本宫未许你死,谁准你将死字放在嘴边的?!她说完,又微微俯身对钟韶道:你死了,我即刻让颖阳为阿墨物色改嫁! 屋内一阵沉默,俞贵妃却只看见钟韶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隐忍和不甘。 或许连钟韶自己都没发现,自从出了瑞王的事,她便是钻进了牛角尖,整日里只想着死后如何。她把身后事托付给了大理寺卿,她怕中毒身亡会有人来查验她的尸首,她知道中的毒可能无解之后根本没想过求生,只想着自己早晚会死…… 钟韶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所以不知不觉中,她的心态已经有些不对了。直到俞贵妃一眼看穿,然后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来,她才恍然意识到,就算是死,也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俞贵妃看着钟韶原本黯淡下去的目光渐渐又有了光亮,看着她的眼中渐渐浮现起了不甘,便是冷哼一声,然后重新站直了身子对刘太医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保住她的命! 只是铿锵有力的一句话,没有半句威胁,却生生将刘太医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太知道俞贵妃的手段了,因此便是连连点头,说道:臣一定尽力而为。 俞贵妃不想听什么尽力而为,可是鸩毒啊……下毒之人是真想要钟韶的命! ************************************************************ 从大理寺出来,俞贵妃又往公主府去了一趟,回宫时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脸色同样难看的还有公主府中的长公主和苏墨,尤其是苏墨,她脸色煞白,浑身发软,几乎瘫软在椅子上站不起身了。半晌,她才用哀求般的语气唤了一声:阿娘…… 长公主闻声回头,目光复杂的看了看苏墨,无奈叹道:墨儿,阿娘手下没有可以解鸩毒的人。 苏墨其实已经猜到了,可听长公主这么说,脸色还是更白了几分。她眸中水光盈盈,想了想,咬牙道:我去阿爹那边问问。 不可攻略对象[GL]_112 自从钟韶出事,荆国公府便一直没什么动静,原因不言自明,不过是怕受了牵累。苏墨此时去求,很难,可是世家底蕴深厚,说不得便会有那精于医术的奇人异士呢? 长公主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阻拦,眼看着苏墨脚步虚浮的离开了。直到苏墨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来心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苏墨去了荆国公府,虽然如今的荆国公府大概并不欢迎她,但总也没到将人拒之门外的地步。只是对于苏墨趁夜而来,旁人显然便多了几分猜测,就连苏瀚见她的时候,眼中也不再是往日单纯的亲近慈爱,而是多了些许探究和保留——世家便是如此,亲情永远没有家族利益重要! 所幸,苏瀚还愿意见她,也愿意主动开口询问:墨儿趁夜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墨的脸色比平日苍白了不少,哪怕努力镇定,眼中也不期然的露出了些惶然。她没有隐瞒,将钟韶中毒的事说了,便是问道:阿爹,府中可认识什么医术高明的人? 见苏墨不是来请他替钟韶周旋求情的,苏瀚暗地里也是松了口气,不过听完苏墨的话后他又忍不住皱眉,答道:鸩毒之烈,几近无解,哪怕有太医缓解毒性恐怕也拖延不了多少时候。墨儿,不是阿爹不帮忙,我确实知道一位神医,可他如今人在茂州,收到消息赶来少说也的一个月…… 苏墨一听,脸色更白了几分,可她听俞贵妃说过,钟韶并没有将鸩毒吃下,只是入口而已,中毒不深。于是抱着些微的希望,她对苏瀚恳求道:阿爹,可否将那位神医请来? 苏瀚想说钟韶撑不了那么久,也想说钟韶误杀了瑞王,或许等不了一个月便会定罪行刑。然而对上苏墨那双恳求的眼睛,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好,我即刻便派人去。 苏墨松了口气,可心底空落落的,却是一点踏实的感觉也没有。 苏瀚见着女儿状态不佳,到底心疼,便道:请神医的事我去安排,再让人去周边的州府打探看看有没有医术高明之人。若有,便也都请来看看,这事你且先宽心。墨儿,我看你脸色不好,今晚时候也不早了,便别再来回奔波了,在府中宿下吧。 苏墨确实有些疲乏,却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疲乏。实在是这短短数日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不仅让她应接不暇,更让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面对苏瀚的一片爱女之心,苏墨本是想顺势答应下来的,可她心头空落,却总还想做些什么。于是迟疑了片刻,便是拒绝了:阿韶出了事,女儿实在难以安心。寻医之事便托付给阿爹了,不过京城也是藏龙卧虎,女儿还是想再去寻寻看。 天都黑了,这时候能去哪里寻医?! 苏瀚想说什么,可此刻的他与长公主一般,都明白自己是拦不下苏墨的,于是只得叹道:随你吧。只是如今时候实在不早了,你今晚出行侍卫带得可够?要不要再多带些人去? 苏墨便勉强笑了笑,摇头道:不必了,阿娘已经派了不少人随行,阿爹放心便是。 行礼告退,苏墨在国公府中逗留的时间甚至不到半个时辰。然而她匆匆来匆匆去,踏出国公府,面对着漆黑寂静的街道,一时之间心头也不禁生起了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感觉。 显然,不知该何去何从的不止是苏墨,还有随行在她身旁的清珞,这时候也不禁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苏墨站在寂静的大街上有片刻彷徨,最终还是抬脚登上了马车,同时吩咐道:去齐云阁! 齐云阁是贺家在京城的产业,早在郡公府被抄没前的那一夜,徐吴二人便与苏墨说过,他们并不会离开,而会在齐云阁落脚。她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去齐云阁寻他们。 苏墨不觉得那晚在昭文堂中看见的那群人里有谁医术高明,不过这些人混迹三教九流,尤其还有洪平的丐帮存在,消息当是灵通的,或许便知道附近哪里有能解鸩毒的名医呢? 本是去齐云阁碰碰运气的苏墨万万没想到,她刚到齐云阁,便被不熟悉的展鹏飞塞了一个瓷瓶在手里:这是神医薛玉配的解毒丹,可解百毒,夫人快些给大理寺那边送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一脸懵逼):这真是鸩毒解药?仿佛遇到了大街上推销假药的…… 展鹏飞():谁也不能阻止我刷好感度!!! PS:有了这些攻略者,任何凶险都不是凶险,于是不知不觉间就欢脱了 第119章 晚来一步 苏墨拿着展鹏飞给的解药走了,走时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许茫然——这解药来得如此轻易,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若非徐吴几人都冲她点头,她几乎不敢相信这药是真的! 这边苏墨一走,展鹏飞原本冷峻严肃的脸立时放松了许多。他虽然没有笑出来,但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于是吴长钧立刻搭上了他的肩头,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子,动作够快啊。 展鹏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肩头微动间让开了吴长钧的手,理所当然的道:刷好感当然要积极点儿,也只有你这般迟钝,才会这么多年毫无建树。 一刀扎心!而且扎的远不止吴长钧一人…… 徐文锦立刻轻咳了一声,说道:行了行了,别斗嘴,影响团结。 旁边几人闻言未置一词,却是齐齐翻了个白眼。于是徐文锦只好转开话题,摆出一副正经模样道: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钟韶的事,你们到底有成算了吗?我看太子如今这举动,是准备用拖字诀了,他打得好算盘,到时候把人拖得关在牢中,我们可就真没办法了。 若说之前只是猜测,如今看形势却是已成事实了,众人面面相觑间,也不由得有些忧心。 最干脆的永远是展鹏飞,他瞥了众人一眼,仍旧坚持道:之前我就说过,不行就劫狱。 这个提议自然是再一次遭到了众人的反对,可是展鹏飞一句那你们还能有其他法子吗就把众人都堵了回去。确实,事到如今,钟韶背上了误杀皇子的罪名,他们除了劫狱之外,恐怕也就只有造反才能把人名正言顺的弄出来了吧? 可惜了,太子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片刻沉默之后,徐文锦沉吟着开了口:此一时彼一时,其实就现在来说,鹏飞的提议也不是不行。他说罢,见着众人都不赞同,便又道:之前我们顾虑重重,主要是怕钟韶会因为苏墨而不领情。可如今钟韶在狱中遭逢暗杀,苏墨自然忧惧,我们可以先劝说她…… 众人瞬间恍然,想着苏墨方才苍白焦急的样子便觉也无不可。再想想若是此事可成,他们不仅能甩掉太子那个不合群的,或许还能刷取大量的好感度,顿时心头一片火热! 洪平当即便站起了身,十分积极的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大理寺外等着,等苏墨把解药送进去后我就把人直接带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想走,却是被吴长钧一把拽住了。未等他开口质问,吴长钧便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吧,这大半夜的,你一老乞丐往人家大小姐身边凑,你觉得公主府那些侍卫会让你近身吗?还是说,你准备把人家带的侍卫都放倒,再把人劫过来议事? 洪平默了默,然后炸毛:都说了不是我想当乞丐的,还有,你这是歧视乞丐怎的?! 七公,消消气……徐文锦开口来劝,然后一句话说完,整间屋子的人都笑开了,包括惯常保持着冷脸的展鹏飞都忍不住抽动着嘴角转过了身。 洪平气呼呼的坐回去了,翻着白眼懒得理他们。也是他当初没想到还会和这些攻略者打交道,所以弄了那么个名号出来过过干瘾,现在好了,那洪七公算是成了所有人的笑料了。 众人笑过一阵之后,徐文锦才说道:好了,七公,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得先把文萱孙皓她们都叫来商量,明日再去联络苏墨也不迟。说着一顿,又小声补了句:而且你出面确实有些不妥。 洪平顿时气结,站起身一甩衣袖,回房睡觉。 ************************************************************* 苏墨忧心钟韶的情况,拿到解药之后自然直接就送去了大理寺。 今晚的大理寺也是不得安宁,刘太医还留在大牢里替钟韶煎药,大理寺卿也没有回府休息。他一面在大理寺坐镇,一面听钟韶所言抓了那送饭的狱卒,连夜开始审问——就算没有俞贵妃那一茬,大理寺的人显然也不可能姑息往狱中投毒这种事。 若是寻常,苏墨的到来在大理寺定是兴不起半点儿波澜,她连门外守卫那一关都过不了,就得被人驱赶打道回府。然而今晚牢中毕竟出了事,而且她所求并非探监,而是求见大理寺卿,所以守卫们最后还是通融了些,替她禀报了一声。 彼时大理寺卿刚将那狱卒审问出了些头绪,听得苏墨求见,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出去见了。却不料刚见面苏墨便递过一个瓷瓶来给他:大人,这里面是鸩毒的解药,请您让阿韶服下。 不可攻略对象[GL]_113 大理寺卿闻言一怔,颇觉不可思议,便是有些狐疑的打量了苏墨片刻,又低头看了看那瓷瓶,然后问道:鸩毒几乎无解,夫人可否告知,这药从何而来? 他倒不问苏墨怎会知道钟韶中毒的事,毕竟连宫里的俞贵妃都给惊动得出宫了,有心之人又哪里还会不知道?他只是奇怪,这解药怎会送来的这么快,简直像是早有准备…… 苏墨正自焦急,也不知这药有没有用,听问也是一愣。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便坦言道:是向人求来的,那人说此药乃是神医所配的解毒丹,可解百毒。 大理寺卿不信有能解百毒的药,不过他也看得出苏墨言行坦荡,并没有对他说谎。于是沉吟了片刻,还是将那瓷瓶收了,答应道:好,正巧此刻刘太医还在大牢,我将这药予他验看一番,若是没问题,便给钟大人服用。 听到解药还要让太医验看,苏墨不仅没觉得被冒犯质疑,反而感觉松了口气。毕竟展鹏飞她原本并不认识,这解药来得也太容易了,别说大理寺卿狐疑,她自己其实也很狐疑。只是出于无奈,只得相信,否则等苏瀚那边的神医一个月后再来,说不定钟韶人都没了。 见大理寺卿收起解药,苏墨提起的心也放下了些许,只是她站在大理寺外,踌躇着,却不愿意就此离去。大理寺卿轻易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于是淡淡道:夫人请回吧,大理寺监牢,除刑官办案之外,无诏不得入内。 果决,无情,却是事实。大理寺的牢房,几乎可以算是整个梁国规格最高的监牢了,关过多少达官显贵乃至皇亲国戚。其他地方的大牢或许可以通融,但在这里却绝不会有。 以苏墨的出身显然也知道这个,兼且她并非纠缠不休之人,更不愿耽搁了大理寺卿去送药。于是只看着衙署内幽幽一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央求,转身带着不安和不舍走了。 苏墨一走,大理寺卿又抬手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拇指微一摩挲,转身便往大牢的方向而去。 今晚的牢房里充斥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儿,甚至隐隐盖过了原本充斥牢房的血腥气。然而还没等寺卿大人循着药味儿找到刘太医让他验药,便又有人来通报,说是太子殿下遣人来了。 大理寺卿闻言眉头顿时一皱,只觉今夜真是风波不断。不过如今承平帝卧病,太子监国,遣人来甚至是可以直入大理寺的,他自然不能不见。于是捏了捏手中瓷瓶,放入怀中,寺卿大人转而又出了牢房,去见太子派来的人。 东宫来的人是韩亦,他身上还穿着太子卫率的红衣,显然原本就在值守。见着大理寺卿之后也没有废话,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了对方,说道:殿下听闻河间郡公在大理寺监牢内遭人暗杀中毒,特赐下解药,寺卿大人快些拿去与她解毒吧。 大理寺卿接过那瓷瓶后眉梢便是一挑,突然问道:敢问大人,这解药是解什么毒的? 韩亦一愣,便是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既是殿下赐下的,便定是能解毒的良药。 大理寺卿闻言顿时一默,心中狐疑更甚,不过问韩亦既然问不出什么来,他也不再多言。收起瓷瓶,便应承了下来:有劳殿下费心,臣替钟大人谢过殿下了。 韩亦点点头,又往大理寺卿身后看了看,犹豫道:寺卿大人,不知…… 又一个想探监的!不过和苏墨比起来,韩亦奉命而来,其实有资格见到钟韶。只是大理寺卿觉得今晚种种都透着诡异,便是给挡了:大人奉命而来,殿下或许还在等着回复,还是莫要耽搁的好。 大理寺卿一脸的正经严肃,惯来最能唬人。韩亦噎了噎,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踌躇片刻后,便是驾马回宫去了。直走到半路他才突然想起来,殿下就算要等回复,也该是等钟韶解了毒的回复,而不是他把药送到的回复……他又被人糊弄了! 另一边,大理寺卿却是又回到了大牢,他行至一盏灯笼下,便是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小瓷瓶——两个人先后送来的,据说装着鸩毒解药的不起眼瓷瓶,竟是一模一样! 又片刻,寻了刘太医来验药,却发现不止是瓷瓶,连里面的药丸的长相气味儿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说,这其中又有何渊源?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寺卿大人,您就别费心猜了,我们都叫系统,这就是渊源! …… 萧乾(抓住韩亦肩膀狂摇):晚到一步,你骑马跑快点儿不行吗?我的好感度啊!!! 韩亦(委屈巴巴):殿下,明明是您消息收到太晚,怎么能怪我?! 第120章 夜半来人 两瓶解药最终都交到了钟韶手上,大理寺卿也没有隐瞒过这两瓶药的来历,于是钟韶果断的就把苏墨送来的那瓶药给吞了。 服下解毒丹后并无不适,钟韶只是有些犯困,很快便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刘太医也不再理会自己那煎了一半的药了,索性便守在了钟韶身边,时不时的替她诊脉。 别说,那解毒丹的药效很是迅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钟韶体内那些鸩毒便是全被清除了。这还不止,之前毒发时钟韶体内那些被破坏的肺腑也在迅速的被修补,让时不时替她诊脉的刘太医渍渍称奇,同时也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了被钟韶放弃的那瓶解毒丹上。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然而一夜的时间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比如钟韶中毒又解毒,比如大理寺卿连夜审案,顺着那有投毒嫌疑的狱卒一路查了下去,很快便是查到了此案的幕后黑手。 其实案情也算简洁明了,不过是那狱卒的妻儿前一日被人虏去了,他受了威胁被迫将鸩毒下在了钟韶的饭食中。而后大理寺卿便沿着那虏人的线索顺藤摸瓜,没费多少时间便是查到了一个人身上,而且那人也确实有作案的动机,因为那人便是王禄的父亲王侍郎! 说实话,大理寺卿其实不太相信这个结果,因为王侍郎惯来小心谨慎也不乏耐心,是绝不该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手的。按照他的性子,此时就该安安稳稳的等着,等着钟韶定罪,等着钟韶问斩,然后提着酒壶去刑场,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钟韶被行刑。 可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甚至就连寺卿大人亲自出手,也没查出旁的端倪来。 一觉睡到了晌午,钟韶再次醒来时,很多事情便是尘埃落定了。 比如太子在朝上过问了狱中投毒之事,王侍郎因此下狱,而后他很快明白自己被陷害了,便是十分果断的把德妃一系的人马也拖下了水。再比如在钟韶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苏墨和攻略者们再三接触,并且在攻略者们的劝说下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钟韶未来的决定…… 日升,日落,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在没有审讯和其他插曲的情况下,夜幕很快再次降临。 钟韶昨日方才中过毒,虽然看似罪魁祸首的王侍郎已经下狱,但大理寺中的明眼人也都能察觉出其中猫腻。于是为了防止德妃一系再次下手,他们对于钟韶的看管便更加严格了,她甚至没有被送回那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而是直接被关在了审讯用的房间里。 如此做法有好有坏,巡逻看守的人更多了,送来的食物经过了重重检验再无问题,屋子也不如牢房那般阴冷潮湿,让人觉得好过不少。只一样,大理寺的审讯从来离不开用刑,于是这屋子里的血腥气异常浓郁,就连地面上似乎也结了一层暗色的血渍。 所幸,钟韶也在大牢里待了一段时日了,牢房里的气味儿并不比这屋子里好闻。甚至除了血腥味儿,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伤口腐烂的臭气,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于是这一天钟韶都过得很安然,哪怕除了刘太医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再搭理过她。而刘太医之所以与她说话,除了告诉她余毒尽除,她已无碍之外,便是向她讨去了太子命人送来的那瓶解毒丹。钟韶对此并不在意,虽然她能猜到那瓶解毒丹也定是良药,但太子送来的东西,她多少有些芥蒂。 夜幕降临之后,刘太医也走了,钟韶一人独处无所事事,审讯室又不再如牢房中一般阴寒彻骨,于是这些日子也吃了些苦头的钟韶很快便又迷糊着睡了过去。 半夜,审讯室中的钟韶突然惊醒,便发现屋子里好似多了一个人。 之所以用好似,是因为这审讯室也几乎是全封闭的,四面墙上只有一个半尺见方的透气口。大半夜的室内没有灯烛不说,就连外间那清冷的月光也只能照进来些许,根本不足以让人视物……钟韶什么也没看见,但她就是本能的觉得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联想到昨夜被人投毒之事,钟韶的警惕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她睁开眼睛小心的扫视了一圈儿,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之后,便又将眼睛闭上了。她静静地躺着,平稳的呼吸,假装自己并没有醒来,只是一双耳朵却是高高竖起,不仅是在听屋内那人的动静,也是在听屋外守卫巡逻的脚步声。 守卫巡逻很有规律,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其实很是清晰,反倒是屋子里依旧一片安静。 钟韶只默默等了须臾,正巧便有守卫走近了,她猛的睁开眼开口唤道:什么人在那里?! 一语落地,钟韶便机警的翻身从原处躲了开去,然而下一秒她就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接连打了几下——大抵是石子之类的东西被当成暗器扔了过来,但下手却并不重,疼痛感也只是些微而已。 钟韶心头起疑,但她方才那一声也似石破天惊,乍然间便将夜的寂静打破了。门外有火光一闪,继而听到有人喊道:锁被开了,有人闯进去了! 推门,推不开,于是几脚踹了上来,寂静的夜里猛然间响起了砰砰踹门声。 钟韶并不敢坐以待毙,哪怕她从方才那几枚石子的力道感觉出对方似乎并不是来刺杀她的,可她也不能冒险。正想抬步躲避,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了,而不听使唤的却远不止手脚,此刻的她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14 脑海中猛然闪现过一个词——点穴! 这一刻钟韶终于是有些懊悔了,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要拒绝洪平的好意,跟他学点儿内家功夫了。听说修习了内功之后可以用内力冲开穴道,而此刻她却是连点穴是什么都不清楚,更遑论解穴了。 坐以待毙?似乎只能如此了。 然而钟韶等到的并非冰冷的刀剑,而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那只手抓住了她的腰带,然后略一用力就将她提起扛在了肩头,同时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走! 原来屋子里竟不止闯入了一个人,而随着扛起钟韶那人的话音落下,审讯室那厚实的木门也被外面的守卫踹开了。于是瞬息间,火光耀目,刀光刺眼,刀剑相交的声音瞬间响起。 钟韶原本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冷不丁被那火光一晃,便是眯起了眼睛。不过在眯眼前的那一瞬间,她恍惚间瞥见了四五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也勉强看到了扛着自己这人手中提着的剑…… 那剑有些眼熟,之前那声干脆利落的走字似乎也有些耳熟。钟韶不过思忖了片刻,便是猛的又睁大了眼睛——她认出来了,那剑,那声音,是那个曾经来大理寺帮忙指证王禄的青衣剑客展鹏飞!而如果她当日没有错认的话,这剑客好似还是一个系统宿主?! 一刹那,钟韶明白过来,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刺杀的,而是来劫狱的啊! 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然而周遭刀剑撞击声却是不绝于耳,很快便有大理寺的守卫染血倒下。奇怪的是审讯室这边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却似乎一无所觉,并没有其他守卫因此被惊动,继而赶来援助。 巡逻的守卫一行近二十人,展鹏飞只带着四五个帮手,但武林高手和寻常侍卫的差距在此刻显示得淋漓尽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二十个守卫全部倒下了,但展鹏飞这边却无一人负伤! 钟韶暗自心惊,但除了心惊之外她却是连惊叹也做不到,只能默默被展鹏飞扛着带离了审讯室。 展鹏飞的武功显然不错,哪怕是扛着一个人,之前没有影响他拔剑砍人,此刻也没拖累他的脚步。他的脚步很是轻盈快捷,行动间几近无声,钟韶被他扛着却是连晃动都感觉不到。 他们一路上没有再遇见其他人,或者说没有再遇见其他还站着,可堪一战的人——大牢内外的守卫不知何时已经被全部放倒了,虽然地上没有血迹,但生死不知。 很快,一行人便是到了大牢出口,走在最前方那个黑衣人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后面的人随之停下,便听他低声道:少主,有些不对。 展鹏飞闻言目光往四下里一扫,很快落在了被放倒搬至角落的几个侍卫身上。他瞬间便反应过来,眉头一皱:门口的守卫,少了一个?! 大理寺的监牢虽算不得龙潭虎穴,但也绝不是可以任人来去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但展鹏飞只是一迟疑,还是道:时间越长他们调集的人手就会越多,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冲出去! 几个黑衣人没有回话,不过都默默的抽出了手中的长剑,然后自觉的护卫在了展鹏飞周围。在行动之前,展鹏飞又小声的说了一句:此次危险,都小心些。 这一回有了些回应,不过也只是须臾,几人便是一同冲出了大牢出口。 大牢外,月色清冷,寒风拂面,这冬夜的空气虽然有些冷,却是难得的清新——至少比起那充满血腥和腐臭的大牢里,清新了不知多少倍。 钟韶下意识的深吸了口气,然后便听一道声音划破寂静:放箭!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泪流满面):大哥,求你们了,我不想死了,蹲大牢都好过变刺猬啊!!! 第121章 大起大落 放箭!两个字干脆利落,却也是石破天惊。 钟韶一瞬间几乎惊呆,实在想不到大理寺的人面对劫狱,手段竟会如此干脆利狠厉……又或者,是有人针对她?不过现在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因为周遭静寂,她听见了拉弓上弦的些微响动,而那响动不仅来自一方一处,而是四面八方! 百来支箭矢在下一瞬破空而来,虽称不上铺天盖地,却足以将被包围的这几个人射成刺猬。 钟韶吓得脸都白了,可她被点了穴扛在了肩膀上,别说躲避了,就连抬头看一眼也是不能。只有那阵阵破空声呼啸而来,带着让人胆寒的声势…… 展鹏飞等人自然也是惊诧的,但比起钟韶,直面箭矢的几人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几个黑衣人将扛着钟韶的展鹏飞护在了中间,他们结成了一个防守的剑阵,长剑横劈竖撩间,银色的剑影总能准确无误的将那些飞来的箭矢格挡劈落。几息之间,箭雨暂歇,却是一支也没能突破他们的防御! 钟韶是看不到这惊人的一幕的,因为她目光所及只有展鹏飞挺直的脊背。不过所有的动静她都听见了,而箭矢一支也没有射到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大抵可以想象。 还不等钟韶等人松口气,那道声音便再次响起:再放! 又一轮箭雨袭来,又一次挥剑格挡,虽然这小小的剑阵似乎牢靠得让人心安,但站在这里给人当靶子总不是个办法。而且两轮箭雨过后,那些弓箭手便改做了轮射,虽然箭雨不再那般密集,却几乎毫不停歇,一直挥剑格挡的话体力的耗费便会加剧。 总的来说,形势并不乐观。 一个黑衣人突然开口打破了目下勉强维持的平静,他道:擒贼擒王,我去! 一语既出,他脚下在地上一点,便是瞬间腾空飞掠而出,直向那开口指挥放箭的方向冲去。至于身后的剑阵,在他抽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展鹏飞便自觉替补上去了。 很快,原本规律又密集的箭雨乱了起来,钟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少主,快走。趁着此刻箭雨暂歇,有黑衣人连忙喊了一声。 展鹏飞闻声扛着钟韶便走,飞檐走壁什么的,对于他们这种武林高手来说真是轻而易举。然而就在展鹏飞足尖一点刚掠上房檐的当口,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闷哼,那声音很有些耳熟。 钟韶感觉到展鹏飞脚下一顿,然后下一刻她就被抛了出去。一个黑衣人顺势接住了她,耳边同时传来展鹏飞低沉的声音:展奇出事了,你们先走,我回去救他。 几个黑衣人并未迟疑,带着钟韶就走了,被再一次扛在肩头的那一瞬间,钟韶看见了展鹏飞飞掠回去的背影。她觉得有些惊讶,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惊讶,一开始惊讶展鹏飞竟然会带着人来劫狱,而此刻她更惊讶于展鹏飞竟然就这么把她交托了出去,而自己只身回去救人?! ************************************************************ 深夜的京城是寂静的,宽阔的街道上除了清冷的月光,再没有其他光源。 等到钟韶的眼中再次映入明亮的火光时,她已经被那几个黑衣人带到了一处院落。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也还未来得及想将来如何,然后她就又被交托了出去。 身上被点了几下,桎梏了她所有语言动作的穴道终于被解开了。钟韶下意识的先做了一个防护的动作,然后一抬眼,便是对上了洪平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 这是,怎么回事?!钟韶放下了些许防备,然后一面开口询问,一面扭头打量四周。 展鹏飞他们劫狱后选择的落脚点并不是什么破败隐秘之处,相反,这是一个精致干净的院落,廊下还点着灯火,显然是某人的居所。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钟韶一眼扫去,那几个劫狱的黑衣人已经不知所踪了,而她面前却是多了另外几个人。 洪平、萧文萱、徐文锦、吴长钧,还有那个替她置办过聘礼的贺铭——全是系统宿主,再加上那个劫狱的展鹏飞,可以想见,这次的劫狱定是这伙人一同策划的,他们也是早有联络! 萧文萱看见她安然无虞的被救了出来,显然很是高兴,越众而出就要凑上来。然而她刚往前走了几步,便是闻到了钟韶身上那股在大牢中沾染的难以形容的味道。于是脚步一顿,悻悻的开口提议道:钟韶,要不,你先前沐浴一下?我这就去让人准备热水! 一句话落,众人无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不过钟韶倒是从萧文萱的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便是又往四周扫了眼,问道:这里是福王府? 没等萧文萱再说出什么让人无语的话,徐文锦便是开口答道:是,这里是文萱的院子。鹏飞劫了大理寺的狱,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得惊动骁骑卫,之后几日京城恐怕要戒严,其他地方少不得都得被搜上一搜,我们也只能托庇于福王府邸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15 钟韶皱眉,并没有露出被救的喜悦,反而脸色难看:你们为什么要劫狱?如此作为,只会牵累了旁人。阿墨,公主府,现在还有福王…… 话未说完,钟韶突然住了口。她想起了当年被附身的杨四福,她想起了这些皮囊其实根本不是他们自己的,所以他们行事无所顾忌!苏墨和公主府算什么?她们并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福王又算什么?他本也不是萧文萱真正的父亲! 钟韶突然间觉得齿冷,再看这几个其实相识不短的人,顿时觉得一阵陌生。 徐文锦看见钟韶的神色便觉得有些不好,果然,他下一刻便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2,目前为10点…… 吴长钧和徐文锦还算好,有强制10点好感度保底,其他人的好感度却是瞬间跌破了负值,而且还在不断的下滑,仿佛根本停不下来。其中萧文萱最淡定,因为她曾常年处于负值,而洪平这个第一次跌破负值的人却是脸都绿了! 徐文锦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对,这时候虽然也被那狂跌的好感度惊得脸色大变,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收敛了心情,赶紧开口解释道:阿韶,你别急,这事儿我们自有计较,不会连累旁人的,而且事前也与苏墨商量过,她答应了,我们才动的手! 一句苏墨仿佛比什么都管用,萧文萱等人不断下跌的好感度顿时停下了。再看钟韶,却见她一脸诧异,仿佛不可置信:怎么会?这种事阿墨怎么会答应?! 见她听进去了,徐文锦这才松了口气,他道:昨日你在狱中遭遇暗杀,她被吓坏了。这次还好,只是下毒,她还有时间来向我们求援,能拿解药去救你。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下次那些直接动了刀剑把你砍杀了,我们可就救不回来了……苏墨也不想担惊受怕。 白日里劝说苏墨时,徐文锦也是这么说的。他并非危言耸听,从昨日的鸩毒,到今夜的箭雨,可见这大理寺看似中立严谨,其实也非无懈可击,想要对她下手的人并不少,焉知再拖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说不得就是钟韶身死,连太子那些算计都得一并落空了。 钟韶前两日才钻过牛角尖,如今正是喜欢反省自己的时候,闻言也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武断了。她抿了抿唇,抬眸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说的不会连累,是要如何行事?临华殿那边,公主府那边,还有……福王这里。她说到最后,目光便是落在了萧文萱身上。 萧文萱以为钟韶是在问自己,难得有表现的时候,她便是眉飞色舞的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长公主和贵妃可都是人精,明哲保身这种事难不倒她们的,更何况你昨天才中毒,虽然王侍郎被推出来做了挡箭牌,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是谁下的手。这时候你再出事,别管是被刺杀还是被劫走,长公主她们肯定是把事情往德妃一系头上推。 钟韶想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便没说话,只听萧文萱继续道:而且这事儿长公主和俞贵妃确实没经手,她们甚至压根不知情,旁人查不出什么,她们推脱时也能理直气壮。至于我父王,你就更别担心了,别看他一副庸庸碌碌的模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搜他的府邸的! 说完这话,萧文萱便是笑了,脸上带着些与有荣焉的自豪。然后她斜眼瞥着钟韶,又道:呐,咱们的交情虽然不错,我也看上过你。可是你也别太高看了自己,若是会牵累到父王,你以为我会答应让你在这里落脚?还不如让展鹏飞那家伙直接带着你翻城墙出城去呢。 听了这话,钟韶没恼,心里反倒放松了许多。因为萧文萱并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十分的真心,也不可能是十分的虚假,而只要有五分是真的,那就证明她其实还是在意福王这个父亲的——这说明她并非无心无情,至少她并没有将其他人当做傀儡木偶一般的玩物。 好感度又开始缓慢的涨起来了,一跌一涨都是那么突兀,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自诩陪伴钟韶多年,对她颇有些了解的徐文锦此刻也猜不到钟韶的心路变化,只当她是听了萧文萱的解释放下心来,这才将扣掉的好感度重新涨起来。 他松了口气,其他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之前因为好感度狂跌而大变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徐文锦这时便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钟韶,他道:这是夫人写给你的。他说完略微一顿,又道:今次之后,你是不能再留在安阳了,我们本意是带着你们一起走,可她顾虑着长公主,不愿同行。今夜的行事她知道,但怕人查她的行踪,于是没敢过来,便写了这封信让我交给你。 对于这个结果,钟韶并不意外,她苦笑一声,接过了信封。 作者有话要说: 欲扬先抑,所以涨好感之前要先狂掉一波。 然后,钟韶之所以对攻略者的防备那么重,还是因为前世的事。前世太子攻略完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没有留恋也没有交代,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攻略任务。而在钟韶看来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其实就是一场游戏,一个玩物,玩腻了或者玩通关了就抛弃。所以她总是会防备很多脑补很多,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些攻略者是在拿她,拿身边的人,拿这个世界当玩物。而感情这种事,总是要彼此付出才能有结果的,当她认定攻略者付出的不是真心,自然也就不会付出自己的感情。 钟韶对攻略者的心结主要就是这个了,要等她意识到不是每个攻略者都会渣,好感度才能涨起来。所以说,我把锅都扔给太子了,谁叫他要走也不知道善后呢,不知道有没有人心疼他…… 第122章 意外的意外 钟韶到底还是在萧文萱这里安置了下来,因为事已至此,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而她一直留在大理寺待审,其实也并非什么好的选择,因为无论是不是误杀,瑞王既然死在了她的手上,那么她总归还是难逃一死的。 萧文萱还是嫌弃钟韶身上那味儿,于是将众人安置在一间屋子里后,便吩咐下人送了热水去浴房。片刻后,便将钟韶赶去沐浴了。 等到钟韶离开,几人再凑到一处,吴长钧便是愁眉苦脸的说道:这好感度一点儿没涨啊,之前还狂跌了一回,吓得我……所以说,我们这是白忙活了吗?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也只有徐文锦比较想得开,便是道:来日方长。把人救出来总好过关在牢里见不着,之前鹏飞那解毒丹送出去,钟韶可能都不知道那解药是他给的,愣是1点好感度也没加,亏得他当日还得意自己呢。 听过这话,众人也觉有理,只有萧文萱闻言闷闷不乐:你们倒好,没牵没挂的都决定跟她一起走了,可我走不掉啊!还有孙皓,我们不还是离钟韶远远地,这好感度怎么刷啊?! 洪平闻言便是提议道:诶,急什么,你爹可是藩王,早晚得回封地的,还不是为了你才在京城里拖着。回头你和他说一声,就说这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都看不上,再闹上一闹,你们一家子不就回去了吗?正好我们还没定下往哪儿去,去你父王的封地也不错,正好还有你这郡主庇护…… 萧文萱一听眼睛就亮了,至于孙皓该怎么办,她却是管不着了。毕竟孙皓和她不同,孙家就是在安阳扎根的世家,除非他想办法外放,否则肯定是不能出京的。 两人这边嘀咕着往福王封地去的可能性,那边吴长钧却是蹙起了眉头,他走到门边往外张望了一番,便是担忧道:鹏飞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今夜之事都是个人自告奋勇的结果,这落脚地是萧文萱主动提供的,劫狱之事也是展鹏飞自己揽上身的。说句实话,他们这群人里也就只有洪平和展鹏飞的武艺最好了,而洪平的手下却只有一帮子乞丐,其中奇人异士不少,探听消息也很有一手,但论起武力就和展鹏飞身后的风云山庄没法比了。 而此刻,钟韶都被送回来这么久了,那几个风云山庄的人也回去接应了,展鹏飞却没回来,显然只能是出事了。而在这敏感时节出的事,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徐文锦也是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外面漆黑静谧一片,压根没有动静。于是他一皱眉,说道:再耽搁下去,骁骑卫那边就该得到消息出动了。略沉吟,便又道:这样吧,七公你也出去接应一下。小心些,若是出了事应付不了,便先保全自己赶回来传个消息。 洪平也没有推辞,答应一声后便是出去了,而后飞檐走壁,很快不见了踪影。 ************************************************************* 钟韶本是女子,向来也好洁,这些天的牢狱之灾哪怕并没有受刑,对于她来说也委实有些折磨。所以在收拾好心情后,她也没有拒绝萧文萱的好意,便是仔仔细细的沐浴了一回。 浴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环境也让人有了思考的余地。她开始回想萧文萱的话,开始思考起如今的局势,开始思虑起自己的离开会使得长公主她们蒙受多少损失。 是的,因为她的越狱,长公主她们必然是要蒙受损失的。哪怕有德妃一系投毒在前,但她不是死在狱中,而是被劫走,怎么说长公主和俞贵妃都会遭受最多的猜忌。以钟韶所想,这件事最后恐怕也只能在两派人马的扯皮下不了了之,但其间长公主她们恐怕会很被动,不会好过。 唉,人果然还是自私的啊。钟韶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忍不住叹息。 不得不说,在反应过来之后,她对于这一场营救其实还是庆幸的,哪怕会有人为她的越狱付出代价——人总是惜命的,哪怕曾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在看见活下去的希望之后,也没人愿意轻易放弃。毕竟这个世间,还有太多让人留恋的地方。 将思绪整理一番,钟韶很快便是清理好自己,换上了一套新衣。 衣服自然是萧文萱这里的,却不是特地为钟韶准备,而是萧文萱自己偶尔会换上男装出去走走,因此大小并不算十分合身。不过钟韶并没有在意这个,她的目光落在了换下的那件蓝衣上,那衣裳已是脏污得不成样子了,她叹口气,叠好后便直接带了出去。 今夜萧文萱早早便将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遣退了,钟韶带着一身水汽一路走回了之前落脚的屋子,途中自是一个人也没遇上。不过刚走到那屋子门外,她便是顿住了脚步,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血腥气,再低头一看,就连脚下的青石地面上也有暗色的血迹。 有人受伤了?! 钟韶顿时想起了之前展鹏飞临时返身回去救人的事,不过也未及深想,看到这些血迹之后她更忧心的是这血迹若是一路洒落而来,会不会将大理寺或者骁骑卫的人引来?届时别说她们这些人了,便是连福王都得被牵扯连累了进来。 因此钟韶刚抬脚进屋便道:这门外的血迹…… 屋里一片寂静,气氛也有些沉凝,而钟韶的话未及说完,便是猛然顿住了。因为她看见了那个受伤淌血的人,并不是那个引得展鹏飞回援的黑衣人,而是展鹏飞本人! 他的胸腹似乎被整个切开了,狂涌的鲜血根本止不住。今夜随行的那几个黑衣人都在,人应当是救回来了,但是他们此刻却是面色哀戚,其中一人更是惊慌失措的想要替展鹏飞止血。然而伤口太大,哪怕点了穴,也压制了伤口,可是鲜血泊泊的流着,根本就止不住。 钟韶惊呆在了原地,更忘了门外的血迹,只听那替展鹏飞压制伤口的人不断喃喃道:没事的,会没事的,少主你撑住,我们带你回山庄,老庄主一定有办法的……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怪我武艺不精,若不是为了救我,少主怎么会,怎么会…… 不可攻略对象[GL]_116 展鹏飞已经相当虚弱了,他抬起眼皮看了看钟韶,然后便又将目光移回了身前那人身上,轻笑道:怎么能怪你呢?今晚之事是我决意去做的,遇险,遇险也不能丢下你啊…… 自钟韶见到展鹏飞开始,他几乎从来都板着一张面瘫似的冷脸,这还是钟韶第一次见到他笑。然而他这轻笑却似十分刺眼,笑得钟韶忍不住别开了眼,也住不住有些心酸。 钟韶再次开始反省起了自己,她对这些人是不是太无情了?今夜劫狱,她明知道展鹏飞的人出了差错,可是却半点儿没将他们放在心上,满心满意想着的只有自己在意的那些人。她担心她们受到牵连,却忘了展鹏飞这些人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的。 哪怕这些人是异类,哪怕他们心怀目的,可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她不知道他们的死亡是否代表着终结,但无疑,死亡永远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一瞬间,钟韶心里的愧疚无以复加。再加上展鹏飞会因为救人而赔上自己的性命,似乎彻底推翻了钟韶心中对这些系统宿主的固有印象。于是下一刻,展鹏飞的系统提示响了起来,钟韶可以清晰的听见一系列的系统提示音,以从未有过的高频率响起: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30,目前为30……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50……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70……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80……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85…… 然而就在这被好感度增长通知刷屏的当口,钟韶听到了展鹏飞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全然不同于之前的虚弱垂死:系统,好感度怎么一下子涨这么快?! 提示音戛然而止,然后系统一板一眼的回复道:系统权限不够,好感度来源不可考。不够根据之前的情况分析,这波好感度应该是因为愧疚。 钟韶蹙了蹙眉,扭头去看展鹏飞,便见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一双眼睛却是晶亮。看看他此刻的惨状,再想想他心底对那什么好感度的执着,钟韶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然后在下一刻,她便又听到展鹏飞在心里问系统:已经85点好感了,这个世界的主角想再往上攻略太难,我是不是可以就此放弃了?毕竟返魂丹也很贵的…… 钟韶听到这里,表情猛的一僵,不过光凭返魂丹这个名字她也能猜到是什么东西。于是下一刻系统提示就又响起来了: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80…… 展鹏飞听到这声响,一下子就想起了小伙伴们那跌跌涨涨比股票还刺激的好感度,再加上之前这好感度的涨势太猛,他也怕一下子打回原形。于是赶忙对着系统疾呼:系统,我要结算! 钟韶刚听到这一声疾呼,便见着展鹏飞脑袋一歪,断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展鹏飞(得意):虽然只是及格,但这个世界攻略难度太大,就不陪你们玩儿下去了,先走一步,各位继续留在这里慢慢挣扎吧 众攻略者(指责):简直心机,就欺负小钟心软……嘤,好羡慕,不知道可不可以也这样 钟韶(冷笑):想太多,他是跑得快,要不然我能再给他降回0去! 展鹏飞(干咳):其实刚开始也只是想卖个惨来着,这是意外,意外…… 第123章 见一次打一次 展鹏飞死得相当干脆,以至于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几个风云山庄的人都哭得相当惨烈,其他攻略者便是面面相觑,而钟韶虽然已经听到了展鹏飞和系统交流的全过程,这会儿也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说,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离开了?大抵是离开了吧,还是升够了好感度之后主动离开的。不过钟韶在一刹那的怔愣之后,心态倒还算平静,并没有因为展鹏飞的突然离去,而生出太多的负面情绪来……虽然如果展鹏飞留下的话,他刚升上去的好感度肯定是要再降下来的! 而另一边,以风云山庄几人的哭嚎为背景,攻略者们也在用眼神彼此交流—— 展鹏飞那货怎么突然咽气了?不是说好只是卖惨的吗?! 难道是积分不够换药了?早说啊,早说……就别想返魂丹了,先上点止血散啊! 开玩笑,返魂丹才多少积分啊,他没有不会找我们支援吗?我都兑换好了,结果愣是没赶上他这咽气的速度!我看啊,他这就是觉得攻略难度太大,临阵脱逃了! 话说他之前的好感度好还是0来着,如果这时候放弃任务,得扣多少积分啊。 那个,你们有没有猜测过,他可能是攻略成功,所以退出世界了? 最后这句猜测来自于贺铭,然后他立刻就收到了其他四人果断否认的目光:不可能!!! 好吧,确实是不可能,因为这个世界出现了多个攻略者,他们之间其实是竞争关系,如果有人先一步攻略成功了,那么他们的系统就会发出通告,然后任务也会到此结束。可到目前为止,系统一直处于静默的状态,而以她们对钟韶的了解来看,想要在瞬息间攻略成功,可能性绝对为0! 几个人无声交流了片刻,却始终没猜出个所以然来,而钟韶此刻却已经从这怪异的现实中反应过来了。因为知道展鹏飞是主动求去的,所以她看着他血淋淋的尸身并没有太多的伤感,便是扭头对这萧文萱说道:郡主,我看见门外有血迹滴落,若是不加处置,可能会有人循迹寻来,还是…… 钟韶的话尚未说完,那个抱着展鹏飞尸身哭得最是伤心的黑衣人便猛的一下跳了起来,他一闪身出现在了钟韶面前,抬手便揪住了钟韶的衣襟:你个混蛋!我家少主是为了救你才……你竟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如此忘恩负义…… 他的手上沾满了展鹏飞的血,一把便在钟韶刚换的新衣上染出了一个血手印。 钟韶低头瞥了一眼,眉头微蹙,冷着脸说道: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便不能再死更多。若是不及时将外面那些血迹处理了,被大理寺和骁骑卫的人寻来,不止我们,连福王府上下都得跟着受牵连!还有你,你的命是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便想就此断送吗?! 那黑衣人闻言一愣,抓着钟韶衣襟的手便是不自觉的松了下来。 钟韶到底是女子,哪怕内里依旧穿着未曾换下的软皮甲,也不可能让人一直揪着自己的衣襟。于是她微微侧身挣脱了那黑衣人的手,又低头看着那血手印蹙了蹙眉,便是转身要往门外走。 洪平便是轻咳了一声,说道:回来的时候我们很小心的,没留下什么痕迹。 钟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想想如今骁骑卫可能已经被惊动,正在全城搜捕,自己也不方便出去查探。于是只好又看向洪平,说道:还是劳烦七公再出去看看吧,大理寺的人最是心细,些许的疏漏也许就能把人引来了。 洪平迟疑着看了看那几个风云山庄的人,终究还是点点头,又出去了。 钟韶又瞥了一眼门口的血迹,正想问问萧文萱哪里有棉布之类的东西,赶紧也处理了,便见着一个风云山庄的人已经抱起了展鹏飞的尸身。她一怔,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何? 那人抬眼看了钟韶一眼,目光有些冷:少主身陨,我等自是要带他回山庄去。 他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好,屋内几人看了不禁担忧——展鹏飞死得太干脆,连一句交代也未曾留下,而就目前来看,他是为了劫狱救钟韶死的,天知道风云山庄会不会将此事归结在钟韶身上? 风云山庄不好惹,因为风云山庄高手辈出,若是他们认定是钟韶害死了展鹏飞,回头来报复她怎么办?他们这些人中,和江湖势力有牵扯的就一个洪平,而一个洪平显然挡不住风云山庄那层出不穷的高手,他创建的丐帮更不能与风云山庄匹敌! 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多了些微妙,钟韶自然察觉到了,却还是上前一步挡在那人身前说道:现在外面恐怕不平静,骁骑卫当是被惊动了,他们可能正在全城搜捕,你们如此装扮出去…… 那人并没有理会钟韶的劝解,一闪身就从钟韶身边绕过去了。他抱着展鹏飞的尸身向外走去,说话时语气中带着些和展鹏飞之前十分相似的傲然:区区骁骑卫,又岂能挡住我风云山庄的人?! 萧文萱闻言便是低声嘀咕了一句:展鹏飞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17 屋中的气氛顿时凝滞,向外的脚步顿住,几道目光如刀一般射向萧文萱,仿佛要将人凌迟。 徐文锦赶紧轻咳了一声上前来打圆场:那什么,小孩子不会说话,各位千万别误会了。文萱的意思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几位就这么几个人,可京中骁骑卫却是成千上万,若是撞上了,恐怕也是麻烦。诸位不如暂且留下,等过两日风声过了…… 风云山庄中又有一人抬手打断了徐文锦的话,他道:不必。我们欲带少主回庄,耽搁不得。说完一顿,又道:若是我们真遇到骁骑卫并且失手被擒,那也是我们的事,断不会开口将你们供出,你们放心便是。 这话说得,众人脸色都是一沉,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然也没人再开口阻拦了。 几个人鱼贯而出,那个被展鹏飞就回来的黑衣人走在最后,他经过钟韶身边时脚步微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山高水长,但愿后会无期。 钟韶闻言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一众风云山庄的人便是运起了轻功,瞬息间便消失在了屋外那无边的夜色之中。 半晌,萧文萱眨眨眼,突然问道:他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 吴长钧便是翻了个白眼,说道:大约就是最好别再见面了,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吧? 众人听了顿时一默,都不知该说什么采购。片刻后还是贺铭弱弱的问了一句:这意思,是我们这就算是和风云山庄结仇了呗? 钟韶深吸口气,然后有吐出来,轻声道:大抵还算不上吧,不过因为展鹏飞的事,估计风云山庄的人看我们不会顺眼,以后还是小心避着些吧。 众人便是点点头,反正这一劫狱,钟韶早晚都得变成通缉犯,再多一个风云山庄而已,避着些就避着些吧。说来没因此结仇,都该说风云山庄的人坦荡磊落不迁怒他人了。 ************************************************************* 这一夜,骁骑卫果然被惊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举着火把搜人的官差。连打更的更夫在被盘查过四五六七回之后,都不敢再在街上晃悠了,早早便收工回家了。 洪平在外面晃悠了好一阵,扫尾加打探消息,直到快五更时才又回来了。 自然,没有人心大到劫了狱还能安安稳稳躺床上睡大头觉,哪怕真正动手劫狱的并不是他们。几个人都还守在之前的那个房间里,屋子内外的血迹已经被他们自己动手清理过了,此刻也没什么事,萧文萱和徐文锦便都靠着椅背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吴长钧是第一个发现洪平回来的,一见到他便是起身问道:外面现在怎么样? 洪平便是一撇嘴,说道: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我回来时候都看见骁骑卫挨家挨户的搜人了,这动作也比我们预料得还快。 其余几人听到两人说话也都醒神了,徐文锦抬手揉了揉眼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钟韶道:没什么好奇怪的。那几个皇子之前在朝中虽然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母家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觑,连大理寺里都被安插了人手欲置我于死地,骁骑卫里再有些人也不奇怪。 徐文锦闻言也点点头,然后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这才泪眼汪汪的道:说得不错,那些人且藏得深呢,不过也不关我们的事,让身为储君的太子慢慢操心去吧。只要那些人不闯来福王府便好,贺铭你一会儿还是回贺家的地方去,其他消息就等孙皓回头送来吧。 所有攻略者都被牵扯了进来,算是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却也是一同刷去好感度。 钟韶并不意外,她只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以来似乎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了,于是便是一扬眉,突然问道:先生的交游倒是广阔,劫狱这等大事,都能让这么多人投身进来。 这话题其实早就该进行了,不过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倒是拖到了此时。 徐文锦自然也是早有说辞,便是笑道:这也不算投身进来,不过是由我牵头,请他们帮个忙而已。文萱对你念念不忘,此事是她主动挺身而出的。展鹏飞那边,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同意,可惜现在也问不出缘由了。孙皓和七公都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你点儿小忙罢了,牵扯不到他们身上的。至于贺铭……他欠我一个人情,这回就当是还人情了。 这些人聚在一起其实不算奇怪,毕竟徐文锦在郡公府待了这许多年,除了贺铭和展鹏飞之外,其余和钟韶有过接触的攻略者,他都在明面上与他们有过接触。至于贺铭和展鹏飞私下里怎么和他认识的,徐文锦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一一解释。 一番解释算是破绽多多,但却又让人挑不出错来,更何况事实如何钟韶心知肚明,也没打算挑错。于是这个话题被轻易放过,钟韶又问:劫狱总归事大,事到如今,不知先生对未来有何谋划? 徐文锦便摸了摸下巴,说了句废话:自然是要先离开安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山庄的人(咬牙切齿):小子,别再让我们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钟韶(……):展鹏飞这坑货,真该让他好感度瞬间归零的!!! 第124章 以身作则 大理寺监牢被劫之事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京城城门封闭,骁骑卫全部出动,几乎是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其动静声势远甚于第一晚。 如此三日过后,搜查的声势丝毫不减,钟韶在萧文萱的院子里多少也有些坐不住了,便是对徐文锦说道:这情况有些不对啊,就算德妃家族势大,也不可能将事情闹得这般大吧?城门已经封锁三天了,还没有半点儿解封的意思,再这样下去…… 这一副不将人翻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吓到钟韶了,若是之前她还能将萧文萱等人的话听进去,心安理得的躲在这里等着风头过去,此刻却不由得她不顾念更多了。 比如再这样搜查下去,京城会封闭到几时,而福王府又会不会被骁骑卫搜上门来?又比如搜索的力量这般强大,公主府和临华殿会不会受到更多的影响,甚至是直接被牵连?再比如她究竟需要在萧文萱这里藏匿多久,又要等到何时才能离开安阳? 其实以钟韶目前的状况来说,在一个地方停留得越久便越危险,而且还极易连累旁人。但即便是城门明日就开了,按照现在这搜查力度,她也没办法轻易混出城去吧,哪怕有人相助也是如此。 钟韶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不过事态的发展对于徐文锦等人来说,却并不算十分的出人意表。因为他们之前能看穿太子的图谋,于是先下手为强,太子又何尝猜不出劫狱的事是他们的手笔呢?而就算猜不出,他显然也是不能放钟韶轻易脱身的,于是便利用如今监国的权利,全力追捕钟韶。 两方势力的叠加,自然要远超钟韶的意料,可京城这地方却不比其他地方。城门能封三天,难道还能封三个月亦或者三年?骁骑卫能挨家挨户的去搜那些寻常百姓的家,难道面对达官显贵甚至是皇亲国戚也能如此?所以结果也是注定的,封不住,搜不出! 徐文锦成竹在胸,便只是劝钟韶稍安勿躁,而福王府也果然如萧文萱之前所言那般,并没有人上门来搜。或许有人来过,不过不论来的是谁,最后也都灰溜溜的走了。 如此又过了数日,京城终究还是被这一场搜查闹得人心惶惶了…… 萧文萱大清早的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儿,中午回来冲着逗留在她院中的几人绘声绘色的说道:哎呀,你们是不知道,京中这两日是真热闹。骁骑卫还在搜人,挨家挨户的去,一路闹得鸡飞狗跳了,一会儿砸了这家的碗碟,一会儿踩了那家的鸡鸭,隔条街都能听见那哭天喊地的声音。 钟韶一听,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心头有些不安和歉疚。 徐文锦明显看出来了,于是一个眼神儿过去,萧文萱难得的心领神会了,便是口风一转,又道:这闹得太厉害了,百姓怨声载道的,如今外面连个摆摊的都没有了。百姓们怕事,官员们只做不见,结果反倒是太学生那边先炸锅了。我回来时在路上听说,已经有太学生去宫门前静坐了。 太学是梁国的最高学府,也算是官员储备之所,学生自是关心时政的。只是一个越狱的逃犯而已,哪怕是大理寺跑出来的重犯,在他们看来远不至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更是打扰了民生。于是他们便使用了太学生特有的权利,跑去宫门前静坐了。而太学生的每次静坐,必然是要得个结论的。 徐文锦一听便是笑了:如此看来,至多三日,这城门必是要开了。 钟韶听了,心头的情绪一时倒有些复杂难明,不仅是松口气,更是有些怅然若失。她张了张嘴,想问自己有没有机会在离京之前再见苏墨最后一面,可她自己也明白,这问题只是强人所难罢了,更何况这时候与苏墨会面,是将她们两人的安危都置之不顾! 到底还是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钟韶沉了沉心思,开口说道:就算解禁,短时间内城门处盘查必然严密,想要出城恐怕也是不易。她说着一顿,又道:还是说,先生心中已有良策了? 徐文锦也没卖关子,便是道:这事儿,就得靠贺铭帮忙了。 ************************************************************* 太学生的力量似乎被徐文锦小觑了,事实上根本没等满三天,就在太学生去宫门静坐的第二日,京城那封闭了近十日的城门便是豁然开启,城门内外也立时汇聚了大量出入之人。 吴长钧当即便有些摩拳擦掌,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城? 不可攻略对象[GL]_118 徐文锦却是白了他一眼,说道:急什么?之前骁骑卫搜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焉知他们这么痛快的开了城门,是不是打着请君入瓮的主意?再说了,贺铭那边也要时间准备的。 准备什么?当然是准备货物啊!贺家的商行天下闻名,走商总是寻常的事,徐文锦他们却是一早就将主意打到贺家的商队身上了。 钟韶未置可否。其实她看得出来,这次劫狱的行动安排得非常仓促,从展鹏飞劫狱到萧文萱藏人,再到贺铭掩护他们离京,说是有所安排,其实全都没有细节,一切都只是见机行事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没有超出预期,所以大家都还能耐得住性子,更何况计划确实难以赶上变化。于是众人又安心的在福王府里待了几日,直到贺铭再次登门。 几个攻略者并钟韶这个关键人物再次齐聚一堂,贺铭便是开门见山道:城门那边已经暂时恢复平静了,我家的商队也定下了明日出发。今日前来,便是想先和你们商议一下明日的行动。 之前许多事都是徐文锦出谋划策,因此他多占据着主导地位,这会儿也是他先开了口,却是道:商队的事我不懂,而且人手都是你的,还是你来安排吧。 贺铭惯来一副人傻钱多的模样,在众人间显得有些弱气,此刻却也正了神色,说道:我遣人去城门看了,那边已经贴了钟韶的画像,虽然画得一般,但盘查得却是极严,只要年龄相仿相貌类似的,全都会被扣下。因此钟韶想要出城,就不能顶着现在这幅模样了。 钟韶点点头,不出所料,便是蹙了眉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该乔装打扮一番? 贺铭闻言便是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你生得太好,扮老或者其他都不现实,即便能做到,破绽也多。所以…… 所以?钟韶眨眨眼,自然而然的追问。 贺铭的目光便是瞥向了萧文萱,轻咳一声,说道:论起妆容打扮之事,我们这些大男人可比不上郡主。事实上在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女人的化妆术可是比这个时代的易容术更可怕,看萧文萱那样子也不像是个不会化妆的,至少她此刻的妆容就挺好。 萧文萱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紧接着双手一拍,笑道:是要让钟韶扮女装的意思吗?那太好了,我最喜欢给美人化妆了,听说钟韶和俞贵妃长得很像,若是上了妆容可就能更像了! 在这本书里,虽然主角的颜值一直都是极高的,但是在她之上却还有一个不可超越的存在,那就是倾国倾城的俞贵妃。哪怕她是主角的母亲,年龄大了不少,但这个女人却是不老的,年龄在她身上只会体现为成熟的风韵,即便书中她身死的那一刻,也都是最美的存在。 人道承平帝好美色,但其实又有几个人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萧文萱就一直很想亲眼看看俞贵妃,奈何她深居后宫,一直无缘一见,眼下也算是在钟韶身上找找影子,过过眼瘾了。 钟韶闻言却是眉梢一挑,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些攻略者全都知道她的秘密,但此刻她却不能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于是她面上现出了些许为难,说道:穿女装吗?这,是不是有些…… 吴长钧的巴掌下一刻就拍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这个神经略粗的家伙便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女装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 钟韶默了一默,便是幽幽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请先生以身作则,或者陪着学生一起? 吴长钧顿时瞪眼:你这家伙,别得寸进尺啊,我可是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的,换回女装怎么了?! 钟韶幽幽回视:先生既然知道,还说什么大丈夫,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用眼神交流的当口,其他人也是脑补了一下身高体健猿臂蜂腰的吴长钧穿女装,还上妆的模样……嗯,有些不忍直视,不过却是足以让几人喷笑出声了。 好在钟韶其实并不排斥女装,因此轻易便是答应了下来,吴长钧自然也不用换女装作陪。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明日之事,议定细节之后贺铭便也离开了。 小聚散了,钟韶却是独留下了萧文萱,她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了对方,说道:明日我便是要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这盒子,你找机会替我转交给阿墨吧。 萧文萱接过瞥了一眼,便是笑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先生,既然大丈夫能屈能伸,女装不算什么,你也穿个呗。 吴长钧:那能一样吗?你本来就是女的,穿女装怎么了?! 钟韶:哦,那我是女的还穿了男装呢,你是男的怎么就不能穿女装了? 吴长钧(……):我竟有些无言以对?! 徐文锦(嫌弃):行了,你就别想着出来辣眼睛了 第125章 各有所获 商队出行总是很早,因此天还没亮,萧文萱便是抱着一盒子胭脂水粉跑来替钟韶上妆了。 萧文萱的化妆技术显然不错,小半个时辰之后,钟韶再照镜子几乎认不出镜中人是自己……这当然有些夸张,其实那镜中的陌生脸庞还是有几分眼熟的,不过比起她自己,倒真是更像宫中的俞贵妃了——没了少年的英气,眉目柔和,温柔缱绻,除了和俞贵妃气质不同外,整一个红颜祸水! 钟韶的心情有些复杂,不仅是因为这张和俞贵妃像了七八分的脸,也因为这其实是她记忆中第一回穿女装,可惜却是没能让苏墨看见。 遗憾也只是片刻,钟韶很快便收拾了心情,起身对正盯着她脸发花痴的萧文萱道:妆容已成,有劳郡主了。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多番相助,在下如今无以为报,也只能道一句多谢了。 萧文萱是个正直的颜控,美人对她说什么,她都能点头应承好好好,对对对。钟韶上妆之后的颜值明显又飙升了,于是她笑得眼睛一眯,就要开口,却在这当口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23…… 原本带着痴迷的笑容僵了一下,下一秒切换成狂喜,萧文萱差点儿忍不住扑上去抱着钟韶在她脸上啃一口!不过在此之前,她在心头一边狼嚎一边问系统:系统系统,这是怎么了?钟韶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居然一下子加了20点好感度,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这次没收获了呢! 系统的回答一板一眼的:系统权限不足,无法查询好感度增长原因。不过系统友情提示,宿主还是珍惜一些这来之不易的好感度吧,你作死的时候减掉的好感度20点完全打不住! 萧文萱闻言一噎,默默的放弃了扑上去啃脸的打算,也亏得系统提示得及时,否则她那刚到手的20点好感度顾忌还没等捂热乎,就得再因为作死被扣了。 将萧文萱那惊喜的模样尽收眼底,钟韶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的心态已经在改变,因为展鹏飞,哪怕那人在最后似乎小小的摆了她一道,但他带给她的触动却并未因此消失。 他救她可能带着目的,但付出不可否认。他返身救人时更是毫无目的和算计,对身边人付出的乃是真心。虽然最后他和系统说的那些话让人有些气恼,但到底只是因为事已至此,而非有心算计。钟韶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遇到那种情况,也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罢了,其实是用不着恼的。展鹏飞此举唯一让人诟病的,大抵只是没来得及做出交代,以至于让风云山庄和钟韶等人有了些许龃龉。好在后来洪平告诉她们,风云山庄在江湖中风评甚好,向来有君子之风,劫狱是展鹏飞自己做的决定,风云山庄就不会因此迁怒找上她们。 展鹏飞的事到底已成过往,钟韶并没有多想,便是又道:此番在下身陷囹圄,蒙不少人相助,如今要走了,却是未及一一道谢。若是郡主得空见到孙皓,也替我向他道声谢吧。 萧文萱这会儿正高兴呢,别说只是带句话,更多的嘱托她也能眼都不眨的答应下来。当下便是笑盈盈的应道:你放心走吧,我会与他说的。 其实在萧文萱答应之前,此刻正在宫中值守的孙皓便已经收到了系统提示: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15…… 意料之中,虽则欣喜,却也惆怅——钟韶离了安阳,从此天高水长,他困在这皇宫羽林,哪里还有机会再去刷好感度啊?! 这边萧文萱和孙皓都得了好感度增长,那边徐文锦和吴长钧也已经到了。只是之前萧文萱在给钟韶上妆,又是在卧房之中,他们多少有些避讳,便没有贸然闯进去围观。直到此刻妆容已成,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钟韶和萧文萱便也出了房门。 第一次穿女装,钟韶多少有些不习惯,衣裙累赘便也罢了,好歹她习武多年身体协调,总不至于踩了裙角。只是举手投足间已是习惯了男儿做派,换上这女装便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双方见面后,吴长钧便是第一个摸着下巴开口嫌弃了:啧,明明脸这般美,怎的穿上裙子就显得这么不伦不类呢?!说着眉头一皱,又补了句:感觉束手束脚的。 钟韶自己也觉得束手束脚,但闻言还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先生若是穿上这衣裙,想必也是不伦不类,束手束脚的。 吴长钧瞪眼,顿时又想起了昨日钟韶让他陪着穿女装的玩笑。其实如果这事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大约很乐意哈哈哈的狂笑一番,所以当这事儿落在他头上之后,他就被别人哈哈哈的调笑了一回。嗯,多少有点儿恼,因为他自己也脑补了一下那画面…… 不可攻略对象[GL]_119 本以为两人又会斗一场嘴,却不料钟韶在说完那番话后突然后退了半步,然后恭恭敬敬的冲着面前的徐吴二人一揖到地:学生钟韶,多谢两位先生这些年来费心教导,亦多谢两位先生在我身陷囹圄时费心筹谋,救我出困境。 钟韶其实算是个好学生,教什么都学得很快,而在尊师重道方面,至少表面是绝对挑不出毛病的。只是她心防太重,因此也从未如此真心实意的向两人道过谢,也让两人一时错愕。 至于为什么说是真心实意,当然是因为系统提示音响了啊,二重奏一般的声音: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42点……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42点…… 徐文锦和吴长钧齐齐愣神,相视一眼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迷惘——他们在她身边待了太长时间,也等了太长时间,可是好感度的增长速度却慢的让人绝望。两人私下不止一次说过,这个世界的攻略大抵是要失败了,却不想在这不期然间,攻略也完成一半了。 片刻的走神,徐文锦当先回过神来,便是笑道:好了,既为师生,这些许小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扶钟韶起身。 吴长钧也因为徐文锦出声回了神,他心头也是欣喜感慨,不过一抬眼看见钟韶,却是脱口道:你穿成这样长揖到底,像什么样子?不伦不类的。 钟韶刚直起身子,闻言默了默,便是道:学生未曾学过女子礼仪,不如请先生教我? 这还没说上两句,果然是又要斗嘴了。其实钟韶心里是有些恼的,她毕竟是正经的女儿身,穿个女装居然被人嫌弃成这样,换谁也得恼啊! 好在这嘴到底是没斗起来,因为洪平这时候来了。他的丐帮做别的不行,打探消息却是不错的,所以这几日他多在外奔走,今日也是早早就出去打探消息了。这时候才回来,见着众人便道:快辰时了,贺家的商队要出发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去了,总不能让贺铭来这里接人。 说完这话,洪平却是看清了钟韶今日的模样,眼睛顿时一亮,又绕着她转了一圈儿之后便是笑着夸道:诶,娃娃你这装扮不错啊,真漂亮! 刚被吴长钧打击过的钟韶闻言,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她面上带了笑,先谢了洪平的夸奖,然后正色道:我与七公萍水相逢,七公却愿为我冒此大险,此刻我亦无以为报,便只能道声多谢了。 话音落下,便听又一道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28…… 洪平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在心头狂呼:哪里是无以为报了?我要的就是这回报啊!!! 所有攻略者要的回报都是这个,所以并没有人将钟韶那句无以为报放在心上,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若非怕自己表现得太过反常引人怀疑,他们怕是恨不得击掌相庆了——拖了这么写日子,他们还以为这回又做了白工呢,结果惊喜来得太突然! 洪平强自忍下满脸喜色,只一双晶亮的眼睛暴露了他的好心情,他摆摆手故作大方的道:些许小事,放在心上作甚?再说我们也不是萍水相逢了,老头子可是想收你做徒弟,将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你的,只是你不愿答应罢了…… 钟韶听得心头一动,想起了那晚被展鹏飞点穴时心中的懊悔。她瞥了眼吴长钧,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七公好意,是我一直不知好歹。若是七公还有意收我为徒,那我今日便拜师。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洪平脸上的笑便是再也掩不住了,他高兴得直点头:行啊行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徒儿了! 钟韶闻言膝盖一屈,便是要行拜师大礼,却是被洪平一手托住了:行了,大礼就算了,回头弄脏了衣服一会儿出门还麻烦。还是像之前说的,你叫我一声师傅,我便传你武艺。 这世上就没有这样拜师的,尤其是作为真传弟子。钟韶自然知道洪平的尤其宽容是为什么,她心中一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有些庆幸,也有些莫名的怅然。不过最后她还是没多说什么,直起身子,从善如流的喊了洪平一声:师父。 洪平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获得成就为人师长,好感度强制+10,目前为38…… 一刻钟之内涨了30点好感度,洪平高兴得嘴差点儿都笑歪了,不过高兴之余到底没忘记正事儿,便是提醒道:好了,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收拾收拾,我们该出发了。 钟韶是从大理寺被劫来的,除了那一身衣裳随身再无其他。这几日萧文萱已经让人将苏墨为她做的那件衣裳清洗过了,于是那便成了她唯一的行李。徐文锦吴长钧等人的行李却是一直都放在齐云阁的,贺铭自会带来,洪平更是两手空空,干脆得紧。 于是没什么好耽搁的,钟韶回房拿了早已经打包好的行李,众人立刻便可成行。 来福王府时是翻墙入户,要走自然也是如此,只是这次却是要仰仗洪平带人了。萧文萱一直将他们送到了临街的墙角,在最后钟韶出去前,她取出了一件斗篷为钟韶披上,特地带上了帽子,便是道:你这张脸上妆之后实在招人,还是遮挡些好,免得还未出城就又惹上旁的是非。 两人其实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在这一刻竟也生出了些离愁别绪。钟韶先是道了声谢,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萧文萱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好道了句:郡主保重,后会有期。 萧文萱也回了句后会有期,然后钟韶便被洪平带着翻过了围墙,墙内顿时只剩下了萧文萱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不禁叹口气,自语道:这后会有期,也不知那有期是何时了,还真羡慕他们能够一起走呢…… 早先洪平提议一行人往福王封地去,但最后却并无下文。如今萧文萱和孙皓也不知在离京之后,这些人欲往何处,若是来日不得回信,她们便是想找也不好找了。 不过所幸,这安阳城中还有钟韶的牵挂,她早晚是要回来的。 另一边,钟韶等人出了福王府便是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贺家商队离京的必经之路上。也亏得如今天冷,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洪平也早寻好了隐蔽之地,一行人到地方之后便直接藏了起来,否则这一行有男有女有乞丐的组合在大街上也是相当的引人侧目了。 不多时,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辚辚的车行声由远及近,正是贺家的商队经过。长长的车队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接走了等在隐蔽处的这一行人,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向着城门驶去。 钟韶在登上贺家的马车前看见了骑马的贺铭,但此刻并没有时间说更多,因此只是简短的道了句:多谢相助。然后便是登上了特地为她准备的马车。 贺铭骑在马背上愣了一下,然后便是笑了,先是窃喜一般,然后是忍不住的狂喜。 一旁的小厮见着他笑得一副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便是奇怪道:少爷,你在笑些什么呢?就算人家姑娘向你道了句谢,你也不至于乐成这样吧?! 贺铭笑眯了一双眼,轻夹马腹驱马向前:少爷赚了两百万两,难道不该高兴吗?! 小厮看着贺铭那喜气洋洋的模样一愣,他是贺家的家生子,倒是没被那两百万的数字震住,只是不禁回想他家少爷手底下,最近有那么大笔的买卖吗?! 旁人闻言自然不知,贺铭只是在钟韶道谢时听到了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22…… 20点好感度啊,想当初钟韶置办聘礼,他贴了二十万两银子,也才在归零后有了2点好感度。今日猛涨的这20点好感度,不是两百万两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有人都涨了好感度,除了太子……我觉得他有沦为反派的趋势 第126章 安阳一别 出城时盘查得相当严格,因此这几日出城的人流惯常都会排起长龙。 钟韶乘坐的马车是贺铭特地准备的,内里不仅布置妥帖,甚至还安排了两个可靠的丫鬟充门面。这两个丫鬟都很乖觉,见着钟韶便唤她做小姐,仿佛便是那跟随伺候她多年的贴身之人。也只有钟韶自己比较不自在,尤其是在听到那一声小姐之后…… 车队自然也排进了长龙,然后随之缓缓向前,不过总的来说却是进展缓慢。 钟韶等了片刻,终究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便是偷偷掀起了车帘的一角向外观望。之后正巧便见着一个少年被守城的官军带走了,她凝神细看了一番,却发现那少年其实和她长得一点儿不像,不过就是面庞白皙俊俏一些,又穿了一身似乎不符合他细皮嫩肉的粗布衣裳,便是被带走了。 车内的两个丫鬟显然不知道钟韶的真实身份,见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便是道:小姐莫要着急,最近京中传闻是有要犯从大理寺逃脱了,城门处这才盘查得严密了些,不过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的,小姐安心等等便是。 钟韶点点头,放下了车帘,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果然,城门处盘查得虽然严苛,但因为京城的城门宽大,守在城门处盘查的骁骑卫人数也是不少,所以人流向前推进的速度也是不慢。大抵等了不到一刻钟,贺家的车队便也来到了城门口。 比起行人,车队自然是盘查的重中之重,因为除了乔装改扮,这偌大的一个车队,也完全可以藏下一个人。于是一群骁骑卫迎了上来,每辆马车便是都至少围了三四个官军查看。 不可攻略对象[GL]_120 钟韶乘坐的马车外自然也来了人,隔着车门钟韶便能听到外间车夫和骁骑卫的对话。自然是不能拦的,车夫也不知钟韶身份,更不会拦,因此他见着盘查便是利索的跳下了马车,然后说道:车内是女眷,官爷们看看也就是了,还请莫要惊扰。 若是寻常的商队,这些守城的骁骑卫肯定是连正眼也懒得给,不过贺家毕竟不同,就冲着先帝赐下的那块丹书铁券,朝中上下也得给他们家几分薄面,更何况是这些守城门的小卒子。因此对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那车夫自己将车门打开。 车夫对着车内提醒了一声,便是将车门打开了。 马车不大也不小,车门一开,车里的三个女子便也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丫鬟便也罢了,盘查的骁骑卫见着钟韶却是愣了愣,其中一人更是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钟韶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因为往日里她虽然并不张扬,但外出和应酬的时候并不少。而骁骑卫和羽林一样,其中多有世家子,焉知这些骁骑卫中是不是就有人见过她?不过担忧归担忧,她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略微蹙了蹙眉,表现得仿佛不喜这些人直视一般。 确实,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一个姑娘家看是很失礼的。贺铭仿佛不经意般驾马走了过来,见着这一幕便是满脸不悦,然后重重的咳了一声。 在京城,达官显贵云集,在安阳府或者骁骑卫这些衙门做事的,其实都不容易。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冒犯的,会是怎样惹不得的人物,于是大多人都学会了察言观色,乃至于夹着尾巴做人。 贺铭的一声咳嗽足以将人惊醒,几个骁骑卫恍然回神,一时间面上也有些讪讪。好在贺家只是商贾,还不至于有多得罪不起。于是一人干咳了声,便是道:车上的人先下来,我们得搜搜马车。 意料之中的事,自然也没什么好纠缠的,丫鬟便是将之前的斗篷又给钟韶披上了,这才扶着她下了马车——不扶不行,钟韶学不来女子莲步轻移的走路姿势,真让她自己走动看着便会不协调。 三人配合的下了马车,出声的骁骑卫便知方才的失礼冒犯算是就此揭过了。他冲着贺铭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招呼着人上前去搜马车,谁知三人盘查却只有两人迈步了,他回头一看,便见着剩下那人还盯着钟韶的脸出神呢! 那骁骑卫顿时懊恼,仿佛觉得丢人,便是上前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看什么呢?搜车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是想耽搁下去被骂吗?! 那人终于被拍得回神了,他摸着脑袋迈步上前,却是低声嘟囔了句:我又不是见色起意,不过那姑娘看着好像有些眼熟啊。 这嘟囔声其实不大,不过他说这话时正巧从贺铭身边经过,而钟韶又是耳聪目明,于是两人便都将这话听了个明白。对视一眼,心头都是惴惴,扭头钟韶便将那斗篷的兜帽扯了扯,同时微微侧身避开这些骁骑卫的目光。 几个骁骑卫搜查起来还是很快的,车内车外,车内翻看箱柜暗格,车外查看车底有无藏人,不多时便是搜查完了。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在搜查完之后,之前那盯着钟韶走神的人又扭过头来多看了她两眼,目光中带着些迷惘和若有所思。 钟韶和贺铭的心都微微提了起来,不过好在那人也只是若有所思,大抵也想不起什么来——贺铭之前已经看过了,这年头的画像委实不怎么样,那通缉榜上钟韶的头像也不过是眉清目秀的一个俊俏少年罢了,真想从这画像上看出什么,还是需要一些想象力的。 骁骑卫退开了,贺铭暗自松了口气,便是上前对钟韶道:这里人多,你先上马车去吧。 钟韶自然点头,不过刚欲转身登车,斜地里却有一只手探了过来。那手是冲着她来的,钟韶自然察觉到了,本能的想要撤身躲避,却又在瞬息间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更不能躲。于是只好直挺挺的站着,假装反应不及一般,任由那只手将她头上的兜帽掀开了。 兜帽掀开,钟韶赶紧抬手捂住了嘴,仿佛是在掩去即将脱口的惊呼。她抬头看向那手的主人,一双明眸中还带着些许惊慌…… 贺铭在一旁见了,心头略腹诽:看不出来,钟韶这演技还不错啊?! 然而事实上钟韶的惊慌却并不是装的,因为她看清了那掀开她兜帽之人的模样——那人年轻俊朗的脸很熟悉,她们曾经做过同僚,他曾夜闯过她的卧房,也曾帮她挡过酒……那人正是韩亦! 韩亦认出钟韶了吗?自然是认出来了,甚至都不用看脸,只看那单薄高挑的身形,韩亦便已经认出她了。他们相交的时间不长,交情或许也不太深,但钟韶曾经喊过他一声大哥,他有意无意的便也会照拂她一些,如此一来二去,再加上之前的不打不相识,其实钟韶对他而言,已是很熟悉了。 此刻四目相对,却是两两无语。韩亦看着钟韶女装的模样有些怔忪,钟韶看着韩亦那明显认出自己的眼神却是惊恐,然后渐渐地,不自觉便带上了恳求。 对方显然看懂了,目光便是略微一闪,而此时也有骁骑卫在一旁出声询问:韩大人? 韩亦是太子派来的,为的自然是捉拿钟韶。太子显然也明白,靠那几张似是而非的画像想要准确无误的找到人有些不现实,而以钟韶那初出茅庐又不招摇的性子,京中见过她又与她相熟的人实在不多。所以他派了韩亦来,至少韩亦与钟韶有些交情,眼力也不错。 可惜,人心总是难算的,韩亦此刻便动摇了。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但同时他更知道瑞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若要钟韶为了那么一个人赔上性命,韩亦觉得不值,所以他之前一直是支持太子救人的,而此刻他也不希望再将钟韶送回大理寺的监牢之中,继续等着送命。 短暂的迟疑,韩亦开了口:无事,只是之前没看见这人容貌,才掀开来看看。 钟韶今日的装扮不错,容貌更是极美,遮掩的兜帽一掀,周围不少人都看直了眼。直到那被掀开的兜帽重新被戴上,诸多的视线尽数被挡了去,还有不少人在心头暗呼可惜。 冲着韩亦微微欠身,钟韶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是一言不发的登上了马车。 贺铭不明所以,却是察觉到了钟韶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而另一个当事人韩亦却是心领神会,钟韶那一欠身是在对他说,大恩不言谢。 他笑了一下,没太放在心上,便是对身边的骁骑卫说道:这支车队搜得如何了?若是还未搜查完,就快些吧,已经在他们这里耽搁挺久了。 太子卫率管不到骁骑卫头上,但如今太子监国,韩亦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身旁的骁骑卫便是答应了一声,很快将贺家商行的车队搜查完毕,然后便是放了行。 车队晃晃悠悠的走远了,韩亦最后看了一眼,在心头道了一句: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就在韩亦暗自为钟韶送别的时候,远处的公主府中其实也有人站在窗边,望着城门的方向默默为心中之人送行。只是她去不了城门,便只好待在自己的府中,望着那一方天际,愿她一路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韩亦这人其实不错的,东宫里就他比较可爱了 PS:算是告一段落了,想了想,反正要跳时间段了,干脆分个下卷吧。另外,后面钟韶会造反,但篡位的不是钟韶,你们能明白吗? 下卷:来时风波 第127章 西域商队 叮铃铃的驼铃声有节奏的响起,不紧不慢,仿佛阵阵催眠。 然而这催眠般的声响却并不会让任何人生出睡意,因为头顶烈日炎炎,迎面黄沙敷面,行走在沙漠戈壁中的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被炙热和干渴煎熬着。 这是一支由数百匹骆驼和千余骑人马组成的商队,往来于阳关和波斯,带去丝绸茶叶瓷器,带回珠宝香料乃至艺人歌姬。期间沙漠戈壁,再加上马贼沙盗横行,路并不好走,然而其中带来的利益却是庞大的,一趟走下来,获得的收益又岂止是十倍,于是这一条路上从来都不会少了行商。 商队怏怏的行了小半日,大多数人都有些蔫头耷脑的了,更有人时不时就会摸出水囊。然而干渴,却不敢多饮,这些常年行走在沙漠戈壁的人已经很有经验了,每次都只有小心翼翼的抿上一口,略微湿润下嘴唇和口腔,便又将那水囊塞紧收起。 领头的年轻人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与商队里蔫头耷脑的众人不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同样取出了水囊小抿了一口,她收起水囊后掀开了遮挡风沙的帷帽,抬头看了看天色——入目的是蔚蓝一片的天空,干净纯粹,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轮耀眼的烈日,明晃晃的,刺人眼目。 已经快晌午了,正午的沙漠热得能将人烤熟,是不适合赶路的。 旁边一匹马靠了过来,马背上的人面上围着一块布巾,闷声闷气的开口:子珩,快晌午了,先早个地方休息休息吧,等太阳落山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钟韶的目光在周遭扫视了一眼,入目之处尽是黄沙。平缓的风轻轻拂过沙丘,带起细碎的沙尘,然后裹挟着,砸在了她已经不复当年白皙细嫩的脸颊上。 子珩,是钟韶的字,是当年从安阳城逃出来之后,徐文锦为她提前取的。不过知道这一点的人不多,他们大多以为这就是她的名字,因为直到现在为止,钟韶这个名字还挂在梁国各州府的通缉榜上,常年累月不曾撤下,乃至于人们现在对那通缉的画像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了。 拉上了遮掩口鼻的布巾,又重新放下了帷帽,钟韶沉闷又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继而传来:再走一会儿吧,我记得前面好似有个荒废的村落。 不可攻略对象[GL]_121 哪怕是荒废的村落,断壁残垣也总能遮阳,好过这黄沙遍地的沙丘。 这条路钟韶已经走过许多次了,哪怕不问向导,她自己也能寻见方位。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只要方向感不太差,又在这条路上走过许多年的有心人大多都能做到。 不过显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身旁陪着钟韶在沙漠里蹉跎了好几年的吴长钧,他就永远也学不会认路。因为所有的戈壁沙丘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还有沙漠里还有风,那风一吹,下一回再从这里走的时候,沙丘什么的,就完全不同了。他至今也不明白,钟韶到底是凭借什么判断方位的。 习惯性的扭头四顾了一番,然而入目的金黄沙丘还是和他记忆中几个月前的完全不同,吴长钧终于放弃了认路,转而问识路的人:前面那村子还有多远啊?再走下去到了正午可不成。 钟韶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给了个明确的时间:走得快些,一刻钟便到了。 吴长钧一听就来了精神,他拨转了马头就冲着身后的商队喊道:大家都走快些,再走一刻钟到了荒村就可以休息了。 喊声闷在布巾里,闷声闷气的,再加上耳边风沙不小,根本传不出多远去。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他身后那赶着第一头骆驼的人听见了便成,他加快了速度,之后的骆驼马匹便都会随之加速。 一刻钟后,众人果然便到了钟韶所说的那个荒废村落——入目一片断壁残垣,村口还屹立着几棵枯死的胡杨树,看上去一派萧瑟凄凉。 这样的场景在沙漠中比比皆是,更何况这个村落他们也不是第一回落脚了,众人自然没有更多的感慨。入村后,众人利索的将骆驼马匹安置好,然后便携带者毛毯食物和清水,在这破败的荒村里各自寻了地方落脚遮阳。 钟韶将自己的马栓在了一块残壁后面,这时候太阳还能直晃晃的照射着,黑色的马背上反射出一片白色的光,却都是马儿流出的汗,再沾上那风中的沙尘,显得很是狼狈。不过还好,再等半个时辰,这块残壁便能投下阴影,届时多少会好过一些。 取下马鞍上挂着的水囊,饮过几口后又喂了马儿一些,钟韶刚把水囊塞起,一旁吴长钧便迎了过来:走吧,去寻个阴凉的地方,这鬼天气都快要热死了。 钟韶答应了一声,又取了马鞍上挂着的包袱,便跟着吴长钧一起走了。 两人寻了个破屋落脚,其实这破屋比起那些断壁残垣也好不了多少。整个屋子都是土夯的,在主人离去之后无人维护修葺,被这沙漠的风侵蚀,用不了两年便能破败得不成样子。如今这整个村子寻下来,都找不到几个还带着屋顶的,勉勉强强留下四壁便算是不错的了。 吴长钧随手将带来的毯子往墙角一铺,便是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那毯子不小,钟韶也没客气,挨着他便是坐在了同一张毯子上,她呼出一口气,将面上的帷帽和布巾都解了下来,说道:傍晚出发,今晚应当便能到石城镇了。 吴长钧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当年安阳城中少年俊俏的小郡公如今已是大不同了。她白皙的皮肤被沙漠的风沙吹成了小麦色,个头又蹿高了一节,已经和寻常男子差不多高了,筋骨也更结实了些,只是看上去单薄依旧。而除了这些外貌的变化之外,她的性子也变了,沉稳了些,也寡言了些。 察觉到了吴长钧久久落在脸上的视线,钟韶转过头看他:先生在看什么? 恍惚间吴长钧又想起了那年在昭文堂,小小的钟韶对着他和徐文锦行拜师礼,到如今,已是十余年过去了。稚童已是弱冠,他下意识的便感慨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 钟韶闻言目光微闪,恍惚了一瞬,便也应了句: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她感慨的和吴长钧感慨的显然不同,她只是在感慨这离开安阳后的三四年光景。长吗?其实不算长,可是经历过的事,长过的见识却是那些年在安阳城里永远也比不了的。 吴长钧见着钟韶神色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是道:在西域跑了这么多年,这趟回去就快四年了,你还是不准备入关吗? 钟韶闻言微微敛眸,低低道:梁国境内的通缉令还没撤,我回去做什么? 吴长钧抬手拍了拍身上的沙尘,那沙扑了钟韶一脸,他没好气的道:你看看你如今这模样,和那通缉令上的画像还有几分像啊?你还真以为那劳什子通缉令有用不曾?! 本来就不怎么传神的画像,如今又过了三四年,怕是连那些贴通缉令的差役都不觉得能抓着人了吧?只是年年上头都要旧事重提,于是年年都有通缉令送来,也只能年年往那告示栏上贴了。 钟韶闻言却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比起当年是有些糙了,可是也没到面目全非的地步吧?!心头略腹诽,面上倒还平静,她淡淡道:认识的人总还能认得。 吴长钧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若是钟韶入关,她想去的地方也只有安阳而已。可是安阳却并不是她该去的地方,有太多旧人在那里等着她了,除了依旧守在公主府中的苏墨之外,还有如今已经登基却不忘继续通缉她的景元帝萧乾。 承平帝自那回从京郊行宫回去后,便是缠绵病榻了两年多,最后终于还是驾崩了——徐文锦当年关于梁国二世而亡的预言到底告破了,去年初萧乾就登基了,改元景元,如今已是景元二年。 想起萧乾,吴长钧也是一阵心塞,其实大家都是攻略者,可就因为投放的身份不同,那货也是太能作了。他有些郁郁,因为这些年吃沙子吃得太多了: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可你就不能休息一阵子吗?总在这沙漠戈壁里跑,这不是找罪受吗? 那年跟着贺家的商队出了安阳,钟韶没有去福王的封地,也没有随贺铭去贺家,而是在贺铭的牵线下跟着贺家的商队去了西域走商。刚开始时只是充作护卫,后来见着其中利润巨大,便也跟着采买一些,渐渐地便有了她自己的商队和护卫队。 如今这一支人马全是钟韶的,由她在西域各地买进卖出,然后与贺家商队在阳关交接。梁国内的销售和采买全由贺家来做,获取的收益双方五五分——这五五分还是贺铭为钟韶争取来的,虽然利益被分割了一半,但西域走商的利润实在高,不过几年光景,便也让她积累下了很多财富。 钟韶闻言便是看了吴长钧一眼,说道:我准备再将商队再扩充一些,护卫还得仰仗先生训练。若是先生觉得累了,便在阳关休息个一年半载吧。 吴长钧行伍出身,训练人马自然是一把好手,就如今钟韶她们这一支商队的护卫队而言,战斗力比起梁国的正规军还要强上许多。再加上人数已经过千,行走在这西域商路上,寻常的马贼沙盗还真不敢打她们的主意,不过一旦遇上了,也就意味着是个大.麻烦。 护卫队的训练吴长钧自然不会推辞,不过他听了钟韶的话之后却是翻了个白眼,说道:得了吧,你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而且一去就是几个月音讯全无的,我哪里能放心?! 钟韶闻言沉默,一点儿也不想提醒吴长钧,这几年她跟着七公学了内家功夫后,他就打不过自己了!更别说到了沙漠中这人就是两眼一抹黑,连路都不认识…… 不过吴长钧的心意钟韶自然也能理解,所以她并没有说出这些伤人的话,便是随手递过去一袋肉干:这事儿日后再说,今日也赶了半天路了,先生也吃些东西果腹吧。 吴长钧一边接过一边嫌弃:这肉干又硬又干的,回头吃了更渴。 钟韶已经将一条肉干放进嘴里了,她用力咀嚼一阵咽下,然后不在意道:晚上就能到石城镇,你还省着那么多水做什么? 吴长钧一愣,然后眨眨眼,道了句:也是哦。 作者有话要说: 嗯,跳时间段了,跳了大概三年半将近四年的样子,小钟终于彻底成年了。。。 第128章 故人偶遇 商队到达石城镇时已是半夜,好在沙漠中多是半夜赶路的人,所以这小镇的城门半夜是从来不会关闭的,只是为了防备那些肆无忌惮的马贼沙盗,值守的人会多些。 石城镇不大,却是众多商人往来汇集之处,是以有了一种别样的繁华。哪怕钟韶等人入城时已是半夜,这城中依然是一派的灯火通明,各种各样的店铺都还开着,卖吃食,卖兵器,卖马匹,甚至还有牙人在吆喝叫卖着从西域某地带来的美人。 大多数人已是见怪不怪了,对周遭的热闹都是视而不见,不过也有第一次跟着出来的,见状便忍不住问道:这大半夜的,他们都不休息的吗?尤其是那些卖西域美人的,这大半夜真能有人来买?那是得急色到何等程度啊! 旁人便有人斥道:你管这许多作甚?赶了这整日路,不累吗?赶紧找客栈歇脚才是。 钟韶这一行人实在不少,商队加上护卫,差不多有一千五百来人,想要在一家客栈里安置是不可能的,哪怕这些人都睡大通铺呢,寻常客栈也没那么多空铺可以安置,更何况还有马匹和骆驼。于是众人只能分散开来,然后在一条街上的五家客栈分别安置了。 没错,就是一条街上的五家客栈,这石城镇虽然不大,但往来的行商多了,旁的不提,客栈却是开了不少。别说钟韶这一支超过千人的大商队,就算是再来两支队伍,石城镇里的客栈也能安置下。 或许也是因此,这位于沙漠戈壁中的一座寻常小镇,才能引得各方商队前来落脚。然后落脚的商人多了,小镇也就越发繁华,对于沙漠旅客的接待也就越发的周全,再由此吸引来更多的客商,如此周而复始,便使得这个小镇长盛不衰。 钟韶等人并不是第一次来石城镇,她们一年要来往好几次,因此在这小镇中也有了相熟的客栈。偌大的商队很快便是安置好了,之后简单用过饭,大多数人便是就此休息了——在沙漠行商,这种机会可不多,哪怕还有其他绿洲城镇,他们也的防着马贼沙盗,便是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睛。 安置好了其他人,钟韶和吴长钧是最后回去休息的,客栈的小二显然认得两人,见面便是笑嘻嘻的招呼道:钟公子,吴爷,许久不见了,这是又往西域发财回来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22 这种客套话吴长钧也懒得理会,便是摆了摆手道:别废话了,饿都要饿死了,先上点饭菜,然后再烧几桶水给送屋里去。 小二答应了一声,果然不再啰嗦,转身就回厨房招呼去了。 这算是惯例,就算不吃饭,到了这石城镇也必是要洗一回澡的。洁癖的不仅是钟韶,吴长钧这个攻略者显然也有,而且男子比女子更容易出汗,体味也更重,在沙漠中几天走下来,便是人都馊了。之前在风沙中行走还不觉得,这在一个屋檐下待着了,吴长钧自己都觉得自己熏人。 而后两人简单的用过了饭食,又在客房中痛痛快快的洗过了一回澡,浑身恢复了清爽之后,才终于有了种又活过来了的感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钟韶才会想念关内的高床软枕,想起当年在安阳的种种,还有那个温柔美好,也让她无限眷恋的人。 黑暗的客房之中,幽幽的一声叹息传来,继而复归平静。 *********************************************************** 其时已近九月,九月授衣,按理说天气是该转冷了,可这条定律在沙漠中似乎是行不通的。 从朝阳初升,空气中的燥热便渐渐的显现了起来,床上原本睡得安稳的人,脸上也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复之前安然。可饶是如此,几个月奔波积累下来的疲惫却并不能让她就此醒来,于是一边下意识的不断翻身寻找清凉之处,一边仍旧固自沉睡。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钟韶抻着肩膀走出客房后,客栈的小二看着她甚至还笑道:钟公子您醒得可真早,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钟韶脸上便也挂了笑,温和浅淡:太热了,睡不着,正好醒了就出去看看,说不得可以淘换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呢。这话却也不错,西域各国的特产各有不同,而一般商队走商却只会将一条路走熟,想要得到其他地方的东西,便是得交换,这石城镇便是一个极好的交易地。 小二显然也是见怪不怪,便是笑道:那公子可要先用些饭食? 钟韶却是摆摆手,说道:不必了,正好出去看看,这几个月没来,城中可是又添了什么西域美食。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却是险些撞上一个人。 有侍卫立刻上前,将一把佩刀横挡在了钟韶身前,好在刀没出鞘:走路小心些。 钟韶已是止了步,抬眼一看那侍卫装扮,瞳孔便是略微一缩。好在她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面上倒是丝毫不显,只是淡淡的道了声抱歉,便欲绕过这一行人走出客栈。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臂从那侍卫身旁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人直接从他身边挤上前来,仿佛激动万分的踉跄上前,然后……直扑钟韶! 钟韶下意识的一个侧身躲开了,这才看清那侍卫身后跟着的是个中年人,白面微须儒生打扮,一身的书卷气,全然不像是该出现在这西域小镇上的人物。好似还有些……眼熟? 这个念头方才升起,钟韶的警惕心便是提高到了极致。她一面回想自己是不是在安阳见过此人,一面去看他身后侍卫的数量——那是一队御林军,与羽林分属禁军,都是守卫皇宫的重要存在,能让他们陪同护卫的必定不是小人物,但好在此刻这人身后跟着的御林军不多,不过十来个。 就在钟韶开始盘算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将这十来个御林军拿下的当口,她突然听到了一句似乎很耳熟的话:阿……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叔父啊! 我是你叔父啊!我是你叔父啊?!我是你叔父啊!!! 钟韶一瞬间有点儿懵,她恍惚间似乎真的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个人来?然后一个没防备,她就被那中年人一把抓住了手臂。对方表现得激动万分,眼睛里都有热泪盈眶了:天可怜见,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么多年啊…… 他越说越伤感,说着说着眼泪还真流下来了,哭得稀里哗啦的,也看呆了一群人。 钟韶僵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她试着抽了抽手臂,却是被对方抓得死紧。没奈何,她只好开口道:这位……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啊。 对面的人闻言顿时一僵,钟韶都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有多僵硬,不过他显然没有松手的打算,便是抬起那双泪汪汪的眼睛道:我们在洛城见过的,你父亲临终前写了书信将你托付给我。他说着一顿,又哭道:是我没照料好你,竟是让人将人带走了,以至于我们叔侄多年不见…… 没错,这人就是当年在洛城冒充钟韶叔父的那个书生。只是他运气不好,在大街上跟展鹏飞对上了,让钟韶跑了不说,等到后来他赶去杨柳村时钟韶也已经被俞贵妃的人带走了。而后数年,他并没有找到接近钟韶的机会,直到钟韶误杀瑞王,又被劫狱逃亡在外,彻底失去了行踪。 钟韶眸光微闪,便是瞥了一眼这人身后跟着的御林军,他们的脸上多少有些诧异,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略一沉吟,钟韶还是道:堵在大门口也不成样子,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中年人没反对,只是抓着钟韶的手却是不曾放开,仿佛怕她跑了一般。却正在这时,吴长钧也出来了,一眼看见这场景,便是眉头一皱,问道:子珩,这是怎么了? 钟韶能看出吴长钧眼中的防备,他显然也认出了那队御林军的装扮,不过眼下却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她便是冲着吴长钧使了个眼色,答道:许是遇见了故人,便想聊一聊,先生可要旁听? 吴长钧自然跟了去,倒是那队御林军被中年人遣得远了。 三人坐定,小二便是上了壶水。没有茶,中原之地最普通的茶叶到了这石城镇也足以翻上数倍的价格,属于相当昂贵的东西了,客栈自然不会主动上。 好在三人并不在意,坐定之后,钟韶便是开口直奔主题:这位先生贵姓? 吴长钧听了一愣,不禁看向钟韶,用眼神询问:不是说故人吗,怎么连名字都不知道?! 钟韶却是没有回应,只看着对面的中年人,对方似乎也是一愣,这才一脸懊恼的开口道:是我失礼了,一直忘记自报家门,我姓季,草字明远,和子珩的父亲常毅乃是至交好友。 吴长钧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便是一闪,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开口说些什么,便听钟韶又道:家父生前不曾与我提起过季先生,不过能在这西域蛮荒之地再次与先生相遇,也算是有缘了。 季明远简直要再次泪流满面了,这哪里是巧合,这明明就是他多年费尽心机,才沿着蛛丝马迹找来西域的啊!虽然能这么快遇见,真是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攻略者出场出得太嗨了,人数太多细写的话写不过来,于是可能要打打酱油,放生几个了。至于媳妇,肯定是要想,也肯定是要见的啊,下章就从西域回去了,不过见面什么的得过几章吧 第129章 美妙的误会 季明远是个倒霉的攻略者,具体表现在,他找到了攻略对象,结果一不小心丢了,然后在多年后费尽心机再次找到了攻略对象,迫于形势,还是得丢! 钟韶等人离京几年,虽然对安阳的消息仍旧关注着,但到底不会事事知晓,更何况她们在沙漠行商,时常一走就是半年。所以她们并不知道,在这一两年间,安阳多了一个风云人物,寒门出身却意外得了新帝青睐,继而一路平步青云……这人就是季明远。 季明远这回来西域,其实是来出使西域各国的。 这很说得过去,因为中原乱了多年,这些西域小国早已经脱离中原王朝的统治,而如今梁国的国祚也传了三代了,景元帝派人来西域出使,重新拉拢这些小国也是人之常情。 季明远此前只有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根本没有钟韶行踪的具体消息,因此他是打着走遍西域诸国找人的心思的。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却是刚出阳关不到半个月,便是在这石城镇里撞见了正主,而正主刚行商回来,要往阳关去,和他完全不同路…… 为什么这种倒霉的巧合总发生在我身上呢?我能不能跟着打道回府,不去西域出使了?! 答案自然是不行的,于是季明远再一次泪流满面了。 钟韶能看出季明远眼中的心酸,不过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不止一次哭哭啼啼了,还是引得她下意识的蹙起了眉。 季明远看见了,怕自己一不小心又给攻略对象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于是赶忙抹了泪,继而正色说道:子珩啊,沙漠这地方太凶险了,总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回关内去吧。 钟韶眸光微闪,却是沉声道:季先生应当明白,我为何会流落至此。 季明远当然明白,所以在刚见到钟韶时,那声阿韶都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不过此刻听了钟韶的话,他却是道:年初时,新帝大婚,大赦天下…… 吴长钧闻言顿时轻嗤了一声,说道:他去岁就登基了,可那通缉令还不是继续贴? 因着同为攻略者,吴长钧提起萧乾时,便是将之放在同等地位上的,全然没有多少尊重敬畏,更将他赦免钟韶当做了理所当然一般。 不可攻略对象[GL]_123 季明远听了便是忍不住多看了吴长钧一眼,眼中带着些若有所思,嘴上却也没问,只道:因为新帝大婚前,崔、袁、周三家被抄没了。 朝中这三姓之人很多,因为这是三个大世家,而季明远没有点名又将他们放在一起来说……崔家便是德妃的娘家,也是瑞王的母家,而袁周两家却分别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母家,所以说萧乾这是一举将几个弟弟母家的势力都给拔出了吗?! 登基只一年,还没有强势的母家作为助力,却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将三个世家拔出,萧乾的魄力和能力显然也是出人意料的强悍了。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前一年那通缉令是萧乾为了不惊动崔家,故意不作为的。这完全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新帝该做的选择,但吴长钧和钟韶却都没有因此放下戒心。 前者是因为知道萧乾攻略者的身份,觉得帝位对于萧乾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原本不必为此费心。而后者却是直觉的对萧乾有些排斥和防备,如今知晓了他的凌厉手段之后,反倒忌惮更甚,同时也开始担心起朝中贵妃公主一系的处境——承平帝驾崩,对于她们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几人各有心思,场面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不过季明远还是没有放弃将人拐回关内的打算,毕竟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分别之后再在这广阔的西域与钟韶一行人偶遇。于是他看看吴长钧又看看钟韶,再次开口劝道:这大漠的风沙也是磋磨人,如今关内已是无碍,还是回去吧。 钟韶闻言看向季明远,心头却是陡然闪过一丝灵光,她问:季先生是特地来西域寻我的吗? 季明远一愣,虽然他明面上是为了出使而来,但实际上确是为了钟韶而来。只是这话不好说,所以他一时之间没想要怎么答,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 钟韶却是恍然间了然了什么,便是冲着季明远一拱手道:多谢先生了。 同一时间,季明远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0…… 咦咦咦,怎么突然道谢,又突然加好感度了?不过是劝了两句,说点好话,这S级位面的主角好感度这么好刷的吗?!季明远眼眸微瞪,有些错愕又有些惊喜,全然忘记自己挂着负值好感度那几年的苦逼,只以为自己是离得太远,没机会刷好感而已……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如果他现在能和吴长钧交流一下攻略心得的话,立马就能被糊一脸血! 事实上这好感度加得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钟韶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稚童了,当年因为惊吓而狂掉的好感度如今想要归零都不是难事。更何况从季明远的到来,也给她们这两个在西域大漠中混迹了半年的人提供了不少新讯息。 *************************************************************** 季明远是住在石城镇的驿站里的,此番偶遇不过是他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出来闲逛累了,准备找个地方歇脚,却不料真就撞上了钟韶。因此三人凑在一桌聊了会儿,又用过了些饭食再磨蹭一阵之后,他也就依依不舍的,又带着那群御林军走了。 御林军和季明远一走,钟韶和吴长钧也没再出去,两人回了客房,房门一关,便又是一番谈话。 吴长钧当先开口,却是开门见山:你察觉到了什么? 钟韶也没有废话,只是眉头一蹙,便道:我觉得那位季先生似乎对御林军颇有些防备。如今通缉令既然已经撤了,他却好似还在替我隐瞒身份。她说着略一顿,终究道:说来先生也许不信,我总觉得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对我有些不同,他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 吴长钧自然没有什么不信的,听了钟韶的话后也是了然,便道:你的意思是,季明远此行是萧乾安排的,那些御林军也有监视之意? 钟韶不置可否,却是道:连季明远这曾经名不见经传的人也能查到我们的踪迹,先生觉得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会查不到吗?或许他不仅查到了,而且是早就查到了。所以灭了三个世家,顺理成章的将通缉令撤了,打算将她从这广袤却鲜有人烟的西域大漠引出,乃至于引诱回京。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推测,钟韶并不会宣诸于口。因为说出来未免显得她将自己看得太高了,她一个小人物,又哪有资格引得堂堂帝王为她在朝中翻云覆雨?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有那么一番笃定,觉得萧乾的所作所为最终都是为了她,就和那些攻略者一样! 吴长钧对萧乾的身份更清楚,因此比起钟韶的猜测,他更笃定几分。便是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说来,季明远大抵只能算是个马前卒,他自己可能也察觉到了一些。不过你打算如何?还要继续在西域这边待下去吗? 两天之内,旧事重提,不过这回钟韶只是略一思忖,便是给出了和昨日荒村中全然不同的答案:不了,总是要回去的。 是啊,她总是要回去的,而且行踪已经暴露,萧乾总会有其他动作。更何况今次与季明远相遇的消息,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御林军送回京城吧? 吴长钧听了却是很高兴,顿时哈哈笑道:就该回去,这西域大漠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低头抬头都是沙子,大好的青春就浪费在这种地方可不是浪费吗?! 他说完,又扭头盯着钟韶的脸端详了片刻,然后摇摇头说道:不成,这脸被风沙吹得,都糙得不成样子了。我记得咱们的货物里好像有从哪个小国收罗来的特制面脂,你赶紧用一用,别回头顶着这么张糙脸回去,媳妇都不要你了! 说完吴长钧还真准备起身出去找面脂,钟韶却是被说得脸都红了。万幸也是不幸,她如今的肤色不复往日白皙,小麦色的脸颊上沾染些许红晕也不显眼,便是强自镇定的将吴长钧拉住了,说道:先生莫要拿我寻开心,回京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吴长钧复又坐定,却是一脸不悦:拖拖拉拉,磨磨蹭蹭,你这人,总是想得多,顾虑也多。 钟韶一时无言,片刻后方才无奈道:总要先见过徐先生,了解了这半年来关中的消息,才好做出决定吧。季明远此人,我等都不了解,又岂知他所言有几分真假? 吴长钧便是不说话了,他其实不太喜欢思虑太多,之前有徐文锦在一旁出谋划策,后来跟着钟韶出来走商又有钟韶做主,他大多数时候便只充当一个执行者。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吴长钧终是走了。钟韶却在他走后呆坐了片刻,继而起身走到了屋子一角的盆架旁,探身往那盆架上装着清水的铜盆里看。 水面倒映出的脸庞清秀俊雅,渐渐长开的五官亦是英气俊美得无可挑剔,只是皮肤似乎真的有点糙,而且小麦色的肤色也并不符合中原士族的审美……念及苏墨当年似乎挺喜欢她的好容貌,钟韶心头莫名有些惴惴。 作者有话要说: 季明远(惊喜):咦咦咦,几句话的功夫就涨了10点好感度,这S级位面的攻略对象真好攻略啊,要不是再三错过了接触的机会,我肯定都已经攻略成功了!!! 徐文锦等一干攻略者(一脸血):呵呵…… 第130章 风云际会 出了石城镇往东,还得再行十来日才能抵达阳关,不过这期间绿洲和城镇要比西行路上多了不少,所以相对的也好走了许多。 第二日一早,钟韶一行的商队便是再次启程了。她们没有再去驿站和季明远告别,一来钟韶并不想和他打交道,二来昨天其实也与对方说过了行程,便不算不辞而别。 出了石城镇,外面还是黄沙漫天,不过前一日已是在石城镇里好好休整过一回了,又补充了足够的新鲜食物和清水,是以再启程时众人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沙漠之行艰险枯燥又无趣,低头黄沙,抬头艳阳,千篇一律的景色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所幸这在西域穿行多年的商队已经习惯了那黄沙漫天,也习惯了一整天枯燥的行路,不说一句话。 如此十来天的时间过得也还算快,当脚下布满黄沙的道路渐渐成行,途经之地也渐渐能看见绿色,迎面吹来的风中裹挟的黄沙渐渐减少,他们便都知晓,阳关就快到了! 这是一道分界线,阳关以东,便是梁国,阳关以西,如今都算是无人管辖的西域之地。当然,这只是如今的划分,在前朝国土尚未分裂时,西域诸国也是臣服于中原王朝的,那时还有大片的西境之地绘于舆图之内。而如今,梁国的完全控制范围,仅止于阳关。 商队上一次归来,是在半年前,彼时阳关内关于钟韶的通缉令还未撤销,是以她并未进城。之前几年也皆是如此,与贺家在阳关的交接向来是由徐文锦负责,有时贺铭会来,便是交接完后自行出城来见见她。商队走商一次,会在阳关停歇半个月,算作休整,然后再度西行。 许是阳关近了,那半个月无拘无束的假期也近了,商队里这些在沙漠中磋磨半年的汉子也都活跃了起来。寻常走在沙漠里,为了节约水,也为了少吃点沙,一整天也听不到几句说话声的队伍里渐渐地开始传出了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这个说要在某某酒楼好好吃一顿,那个说要去某某青楼好好玩一场,也有人惦记着家中的妻儿或者老母,说要往家里寄家书银钱的。不过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今朝有酒今朝醉,准备过上十来天纸醉金迷的放纵日子。 细碎的话语落入耳中,这支沉默了一路的商队才似乎终于又活过来了。钟韶听着听着,眉眼便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然后耳边便传来了吴长钧轻快的声音:怎么样,这回也跟着我们入关吧? 钟韶深吸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蔚蓝一片,只比沙漠中多了些许白色的云彩:再说吧,说不得那季明远是诓我们的,通缉令还在呢。 吴长钧顿时轻嗤一声,旧话重提:得了吧,我就说凭着那通缉令上的画像根本抓不着你,你还不信怎的? 钟韶闻言又是一默,不想和他说话。大抵是因为吴长钧这些人见过的通缉令都是贴照片的,就算照相角度或者技术问题,照片和本人不是百分百相似,也至少能达到百分之九十。而如今这年代的通缉令画像……吴长钧不想吐槽,但在钟韶这个本土人士看来,那画像已经很像了好吗?总这么说是几个意思啊?还在嫌弃她这些年变丑了?! 话题刚开始,就莫名被终结了,吴长钧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扎心,又补了一句:对了,我给你找的面脂你用了吗?看你那脸被风沙吹得,又干又糙…… 不可攻略对象[GL]_124 钟韶默默一抖缰绳,驾马走了。 **************************************************************** 商队到达阳关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巍峨高耸的城墙上,带着西北特有的大气磅礴,足以让第一次见到的人心头震慑。 当然,对于西行归来的人来说,那高大的城墙却是能让他们生出些归家的喜悦。 远远的望着那熟悉的城墙,整个商队的人便都振奋了起来,只有钟韶,对于此刻入关还有些犹豫不决。当然,这犹豫也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很快她就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在此出现的人。 枣红色的骏马带着一个红衣女子疾驰而来,如一团火焰般闯入钟韶的眼帘,女子明媚姣好的面容很是熟悉,带着欢快的笑。而在她身后,还有数十个侍卫扬鞭疾驰,紧紧跟随。 商队的人还有些愣神,他们在西域是见多了高鼻深目的异域美人,但眼前这女子显然不同。他们正猜测着这女子是谁,却不料人已是冲着他们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一个跃马飞扑,直扑向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钟韶…… 隐约间还能听见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侍卫们惊慌失措的惊呼声传来:郡主,不可! 钟韶眼角抽动了一下,可人都已经扑过来了,这样的高度她也不能真躲,那太不近人情。于是无奈之下她也只好伸出双手,将人接了个正着:郡主,你怎会来此? 萧文萱是放肆的,又或者说她是恣意的。比起旁人,她也在意攻略任务,却并不会为了任务而规行矩步,所以她可以纠缠钟韶纠缠到30的好感度才恋恋不舍的收手,也可以在再见时不管不顾,见面就往人身上扑!可偏偏在熟识之后,旁人是很难对她生出恶感的。 就如此刻,钟韶的语气中透着无奈,却又何尝没有一两分纵容? 萧文萱便也笑得恣意,她一翻身坐在了钟韶的马背上,然后抬手就揪住了她的衣襟:我不来,还能指望你去寻我吗?当年说什么后会有期,结果你这一走四年,音讯全无…… 商队的人闻言都竖起了耳朵,实在是钟韶这些年表现得太过冷清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西域见着各种美人,却从来不多看一眼,甚至连他们商队都从来不采买西域的美人歌姬。私下里,有人说这主子不开窍,还有人怀疑她是断袖,可如今看来,莫不是原就在中原有一笔风流债?! 钟韶都能感觉到身后众人灼热的目光了,她脸上的无奈更甚,有心让萧文萱回去骑她自己的马,却是被萧文萱提前拽住了衣襟,于是只好道:怎能说音讯全无?两位先生,还有师父和贺铭,他们和你私下里都有联系吧。不然你也找不到这儿来,时间还踩得这么准。 萧文萱便是轻咳了一声,然后再度理直气壮起来,瞪着她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走了之后都没给我写过一封信报平安! 钟韶闻言一默,心说:真要写信报平安,也不是写给你吧? 心头又浮现起那人身影,钟韶略微有些晃神,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是道:好了,如今见也见着了,你先回去自己的马上吧,这样像什么样子? 不说是身后商队里那些人目光灼灼,就连跟着萧文萱来的那些侍卫也都瞪大了眼睛看她。那目光,有惊诧,有惊吓,甚至还有惊悚……钟韶完全不明白这些侍卫在惊悚什么? 嗯,其实就是在惊悚一个无心婚事的大龄剩女,突然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了而已——不少侍卫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把钟韶绑了,直接带回封地让福王殿下相看相看女婿…… 萧文萱是全然不在意这些外人的目光的。她有些不满,不过看了钟韶两眼之后,还是一哼声主动跳下了马:切,就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好像谁稀罕往你身上凑似得。 说话间,有侍卫将萧文萱的马牵了回来,她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动作利落,英姿飒爽。 钟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确实是一身的风尘仆仆,便是一笑,没说什么。 倒是一旁早凑过来的吴长钧这时开了口,带着熟稔的调笑:不稀罕你还往人身上扑?我看你就是贼心不死,又想趁虚而入了吧? 最开始,萧文萱其实是真有勾搭钟韶的打算的,所以闻言顿时一恼,手上的马鞭就冲着吴长钧挥了过去:再胡言乱语,看本郡主不抽死你! 吴长钧哈哈笑着躲开了,他似乎尤其开怀,只因一别多年,故人重逢。 玩笑一阵,萧文萱到底还是说明了来意:好了,不闹了,我是特地来接你们的,快进城去吧。 钟韶眸光微闪,看想萧文萱,她什么也没说,但萧文萱显然已经明白她眼中的深意了。只是在场的外人太多,所以她也只能点到为止:是徐先生让我来接你入关的。 徐文锦让萧文萱来接她入关,是入关不是入城,这是说明关内的通缉令真的撤了吗? 钟韶心头陡然间放松了不少,而与此同时,她心中又隐隐升起了一个的念头——每一次她身边出现新的攻略者,似乎都代表着平静被打破。第一次是被贵妃收养,第二次是与苏墨定亲,第三次是劫狱流亡。而这一回季明远的突然出现,通缉令的撤销,是否又代表了另一番风云际会呢?! 是的,风云际会,钟韶总觉得这一次入关,她的未来将会有更为波澜壮阔的事发生。不过在此之前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先回京一趟,见见那人。 寻常时不见思念,只因深埋心底,而如今事遇转机,那思念似乎也要破土而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福王府侍卫(暗暗搓手):兄弟们,郡主难得看上个人,咱们把她打包带回去给王爷看看呗 钟韶(打了个哆嗦):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第131章 近乡情怯 钟韶入了阳关,但钟韶在阳关并没有久留。 阳关里关于钟韶的通缉令果然已经撤了,整个梁国关于她的通缉令都撤了,也正是因此,萧文萱才会在了解钟韶归来的大致时间后,亲自从福王封底跑来见她。 可惜,能牵动钟韶心弦的人注定不会是她,于是在入城之后没两天,钟韶便又驾着马独自离开了。至于商队交接善后的事,自然也都交给了徐文锦他们处理。 钟韶要去哪儿?钟韶能去哪儿?答案自然只有一个——安阳。 据徐文锦所言,钟韶和吴长钧去西域走商的这半年时间里,京中变故颇多。 比如萧乾用雷霆手段灭了三个世家,虽则迅速收拢了权势,却也闹得朝中人心惶惶,乃至于传出了他戕害手足的流言。于是新帝刚登基,便先坏了名声,只是萧乾自己其实并不在乎。 又比如,萧乾在灭了三个世家之后,为了继续巩固皇权,便是不可避免的和贵妃公主一系对上了。如今俞贵妃升做了贵太妃,长公主做了大长公主,两人仗着辈分和往日的积累在和新帝打擂台,境况说不上好,却也不算太遭,以至于朝中的局势一时有些紧张。 以上两点都和朝局牵扯,然而如今的钟韶可以算得上是浪迹江湖,早已远离庙堂了,除了那份亲缘牵扯之外,朝中这些消息其实和她关系不大。促使她突然丢下一切往安阳赶的原因只有一个——听说国公府有意给苏墨招婿了! 这并不算太出人意料的消息,因为当年钟韶为了避免连累苏墨,是留了一纸和离书的,还托人亲自给长公主送了去。说到底,有了那一纸和离书,她和苏墨其实就不能再算夫妻了,如今四年过去,她又音讯全无,就算苏墨再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以苏墨那样出身的世家贵女,哪怕是再嫁,求亲的儿郎也能踏破国公府的门槛! 然而钟韶却不愿意相信,苏墨就这样放弃她了,她更放不下她!所以别说如今通缉令已经撤除了,就算没有,她冒再大的风险也得往安阳去一趟。 于是与徐文锦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她便又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去了。 商队是九月底到的阳关,钟韶只在阳关待了两日,然后便又入关往安阳去了。阳关距离安阳实在不近,快马加鞭也走了半个月,等到钟韶终于再次见到安阳那高大的城墙时,已是十月中旬了。 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安阳,却没敢贸然入城。哪怕如今通缉令已经撤下了,可京中相识的人实在太多,钟韶害怕惹出了别的事端。 所幸,如今钟韶在外行走的经验也丰富了,便是给了些钱,在京郊一家农户借住。休息了一晚之后,第二日便是出去走了一圈儿,依旧没入城,却是将安阳附近的一些村落都走了一遭。 不可攻略对象[GL]_125 傍晚,她等在了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里,直等到天色渐暗,沉沉暮色中才有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靠近了这破屋。 屋外足足汇集了十几个人,这才有人探头往破屋里看了一眼。见着钟韶,便是略一缩脖子,又犹犹豫豫了片刻,方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声:请问,是少帮主吗? 钟韶看着那探头探脑的乞丐默了默,还是对这个称呼别扭得紧,不过却也没有否认,便是点点头道:不错,进来吧。钟某召集众位兄弟来此,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们。 也不知洪平怎么发展的,如今丐帮的规模是越发的大了,虽不至于大街上随便拉个乞丐就是丐帮的人,但十个里面起码有五个都是与丐帮有些牵扯的。于是对于打探消息来说,丐帮可以说是越发的如鱼得水了,乃至于有些门路或者交情的人,如今都爱找丐帮弟子打探消息。 门外汇聚的十几个乞丐闻言果然放松下来,一群人鱼贯而入,没片刻便将这破屋挤满了。同时充斥屋内的,还有他们身上那仿佛永远洗不去的馊臭味儿。 好在钟韶在沙漠行走几年,如今早已经习惯了那汗馊味儿,便是面不改色。 见钟韶眼中完全没有嫌弃,乞丐们更自在了些。倒不是他们少见多怪,只是这传说中的少帮主相貌俊美气势凛然便罢了,看着还挺富贵,一点儿乞丐头子的模样也没有——众人目光不自觉的瞥过钟韶腰间那把西域弯刀的刀鞘,上面镶着几颗能闪瞎人眼的宝石! 心头莫名惴惴,却也有人问到:少帮主想知道什么?若是兄弟们不知道的,明日便去打听。 钟韶闻言略抿了抿唇,抬眸问道:关于荆国公和颖阳大长公主的独女苏墨,你们知道多少? 乞丐们面面相觑,钟韶耐心等着,没片刻果然得到了回答:少帮主若问旁人,我们尚且不是十分清楚,这位苏小姐却是老帮主特地吩咐注意过的,少帮主有什么问题便尽管问吧。 钟韶沉吟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问更多,只问了一句:若我想见她,你们可有法子? 一群乞丐,和堂堂世家贵女,双方能有什么交集?哪怕是钟韶请这些丐帮的人帮她偷偷送封信去,也是不容易的。不过听了钟韶的话后乞丐们脸上却是半点儿难色也没有,当下便有人笑道:少帮主来的时候正好,再过三日那苏小姐会去相国寺上香,少帮主在那儿等着就是了。 三日之后,去相国寺上香吗? ************************************************************** 安阳和西域沙漠上的气候差距是很大的,一个月前的沙漠仍旧酷热难当,但一个月后来到安阳才发现,这里初雪已落,竟是早已经入冬了。 钟韶一直都在赶路,倒是没留意过时间,也不太在意季节更替。丐帮的人既说了三日后苏墨会去相国寺上香,她便也耐着性子等了三天。 三天后的一早,钟韶便是赶去了相国寺。昨夜又下了一场雪,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又不是初一十五这样上香拜佛的日子,通往相国寺的山路上除了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小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钟韶却没有了年少时停驻山间,撑伞赏雪的兴致。她带了斗笠,身上裹着件披风,风雪都被阻挡在外了,但这身装扮却是不华丽也不富贵,看上去普通得紧,身边唯一能够引人侧目的,大约便只有她牵着的那匹黑色骏马了。 钟韶牵着马慢慢往相国寺走着,一步一步的并不急,因为以京城城门开启的时间来看,她显然会到得比苏墨的马车更早。而在见到苏墨之前,她觉得她还需要整理整理思绪,也要静静心。 一别四年,近乡情怯,近人……情更怯! 冰天雪地,寒风携着细雪扑面而来,带走了身上的暖意,却吹不凉那躁乱的心绪。 钟韶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觉得自己想了许多,又觉得大脑空空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想。恍惚间一抬头,却发现,原来相国寺竟是已经到了。 这样的天气里,寻常是没有香客来的,但相国寺气派的大门依旧敞开着,门口有两个小沙弥正在打扫积雪。积雪并不算厚,但相国寺门前的空地却是不小,于是没扫一会儿,手便是冻得受不了了,只能松开扫帚在冲着手心呵口气暖暖,同时带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一人一马的到来显然惊动了两个小沙弥,其中一个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扫帚,便是迎了上来,然后冲着钟韶合十一礼,问道: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钟韶便点点头,应了声是,想了想,又问:方才一路上未曾见到其他人,我是不是来得不少时候,今日相国寺接待香客吗? 小沙弥便是一笑:出家人大开方便之门,更何况是上香拜佛,自然是接待的。只是施主来得早,我们这寺门都是刚开,其他香客要来也得晚些时候才能到的。 钟韶一听他这话便知,一会儿确实还有人要来。她心下略定,正要随着那小沙弥的指引往寺门内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便是一顿,问道:小师傅,我是刚从外地赶回来的,行路匆匆忘了时日,不知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这话问得突兀,不过小沙弥也没多问,便是答道:回施主,今日已是十月二十一了。 十月二十一?竟真的是十月二十一! 钟韶呆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思绪仿佛一下子飘飞出去很远很远。直到身旁的小沙弥略带询问的声音传来:施主? 被这一声唤得回神,钟韶抿抿唇,勉强笑道:无事,劳烦小师傅领路吧。 小沙弥点点头,却并没有再往前走,反倒是看着钟韶牵着的那匹马道:施主,这马还是交给小僧,带去寺后安置吧。 钟韶彻底回神,便是歉然一笑:是我失礼了,有劳小师傅。 小沙弥回了一声施主客气了,便是接过了缰绳,将马牵去交给了另一个打扫的小沙弥,再叮嘱两句,便是回来了:劳施主久等,请随小僧来吧。 钟韶答应了一声,临进大门前,却又扭头望了望身后——那山道之上,一人一马两排脚印独留在雪地之中,远处仍旧不见车马行来。 第132章 相见不识 冬日路面上积雪结冰,便是车马难行,京郊外的山道更是如此。可是每年这个时候苏墨都会去一趟相国寺,运气好些没碰着晴日,运气不好,冒着风雪也要走这一遭。 今年的天气并不怎么好,不止昨夜下了半夜的雪,今早出门前又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清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是刚到苏墨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知道她家小姐有这么个习惯,却不知这年年十月二十一往相国寺跑,却是为了什么。 小丫头年纪小,见着苏墨脾气好,便也不拘束,想到就问了:小姐,今日还下着雪,您往相国寺去做什么啊?若不是什么急事,何不等过两日天晴了再去? 马车辚辚的走着,还算平稳,向来畏寒的苏墨今日倒不惧冬日寒风,正掀开了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走神。闻言倒也没有不悦,只淡淡的道了一句:去相国寺祈福。 多的话她不说了,清瑶也不再问。毕竟祈福这种事,有时候规矩多,说不得这一天就是定下的良辰吉日呢?去晚了可就没用了。不过清瑶心里还是奇怪,这非年非节的,小姐是要替谁祈福啊? 清瑶也是有眼力的,看出苏墨今日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并不愿意多言的样子,便是一路都没再开口。车厢里一片沉寂,只有那掀开的车帘下时不时的吹进一股凉风,冻得人一激灵。 地上积了雪,又要上山道,车夫驾车时格外小心,便也走得格外的慢,等到一行人到达相国寺大门口时,之前那纷纷扬扬的小雪倒是大了,渐渐地竟有了些铺天盖地的趋势。 清瑶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脖子立刻往回一缩,便是道:外面的雪好大啊,小姐您可在意些,千万别着凉了。 苏墨淡淡的嗯了一声,由清瑶伺候着又添了件厚实的狐裘披风,再塞了一个暖暖的手炉抱着,这打开了车门,在她的搀扶下踩着车凳下了马车。 方才站定,一股寒风便裹挟着大片的飞雪扑面而来,只是稍稍站了片刻,苏墨那乌黑的发丝上便也落上了纯白的雪花。清瑶赶紧撑起一把伞,遮在了苏墨的头上,又替她轻轻扫落发间的雪花:小姐,这里风雪太大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很难得的,今日相国寺门外竟是知客僧在场,清瑶左右看了看,便是奇道:咦,府上不是前两日就派人来说过了,这门前也没有知客僧来迎吗? 苏墨倒是不以为意,莲步轻移便是拾阶而上,想着相国寺大门而去:当是有香客先到了。 地上那两排脚印还算清晰,清瑶没注意,苏墨却是看见了。她有些意外这样的天气还会有别的人来上香,不过事不关己,她便也没提。 不可攻略对象[GL]_126 清瑶没怎么来过相国寺,没了知客僧引路,她有些找不着地方,但好在苏墨年年都来,却是主动将伞接了过去,走在了前面。小丫头又撑起了一把伞,一边跟着苏墨向前,一边忍不住扭头四顾,那清澈的目光中带着些好奇。 ************************************************************** 钟韶一路步行,其实只比苏墨早到了一刻钟,彼时已经在那小沙弥的引领下来到大雄宝殿上了香,又添了一笔不小的香油钱。 钱都给了,苏墨又还没到,钟韶便是想套些话。从大雄宝殿出来后,她看了看外面飘飞的大雪,便对那小沙弥道:这雪又大了,山路难行,看来我是得在贵寺多待一会儿了。 小沙弥也看了看外面的大雪,便是合十对钟韶道:施主远行归来便来我寺上香,想必也是崇佛之人,若是有暇,倒是可以往侧院去寻惠明师叔谈禅。 钟韶可不会谈禅,也不愿去听老和尚打机锋,便是道:不必如此。反正此刻雪大,小师傅也不好再去寺门,不如就我们俩聊聊? 雪确实大,小沙弥也没拒绝,说得两句,钟韶便道:之前在寺前听小师傅言语,今日是还有人要来上香的。不过如今雪这般大,人恐怕便是来不了了吧? 小沙弥却是摇摇头,说道:不会,苏施主每年今日都会来,风雪无阻。 亲口听这小沙弥笃定的说苏墨会来,钟韶心下也是一定,便仿佛漫不经心的又问了句:今日这非年非节的,还是这么个鬼天气,小师傅口中的苏施主此来是有什么要事吧? 大抵是在寺庙里待得久了,小沙弥明显有些单纯,完全没觉得钟韶是在套话,听问便是答道:对苏施主来说,当是要事吧。她每年的今天都会来寺里祈福,另外还在寺里点了长明灯,往年也是今日来添香油钱。 今天来这里,祈福吗? 钟韶顿时有些晃神,十月二十一,是她的生辰,加上今年,她又有四年没过过生辰了。而在四年前的今天,她收到了一份生辰礼物,也吃到了一碗长寿面,可同样是在那一日,她大祸临头,身陷囹圄,乃至于流亡数载…… 那个生日,令人难忘,却也不详,将祈福的日子定在这一天,似乎也有些道理? 钟韶的思绪有些飘,小沙弥却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见她似乎走神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檐下看着外面大雪飘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大雄宝殿的台阶下,风雪中有两把油纸伞缓缓靠近。那并不是他们寺里结实耐用的大伞,而是两把看上去颇为雅致漂亮的小伞,显然是女子所用。 不用猜,小沙弥也知道是谁来了,他有些意外对方冒着风雪来得这么早,又见着前面没人引路,便是顾不得雪大,一路沿着台阶就跑了下去。 小沙弥原就站在钟韶身旁,他匆匆跑开的动静那般大,钟韶自然是察觉到了。 头一抬,也看见了风雪中的那两把油纸伞,然后只一眼,她就隔着风雪看清了那披着华贵狐裘缓缓而来的女子——她还是那么美,也还是那么温雅从容,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可是自己…… 大抵是决定回来后,被吴长钧和萧文萱这两人接连用言语打击过,钟韶突然间就有些自惭形愧起来。她把脱下的斗笠又给戴上了,微微低垂下头遮挡面容,有些胆怯想逃,可是一双脚却仿佛完全不受控制般,钉在了地上,完全迈不开步子。 小沙弥领着苏墨款款而来,近了,更近了,钟韶都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然后,两人擦肩而过…… 这是,认不出她了吗?!那怕是钟韶自己先戴上斗笠遮掩面容的,可是当苏墨真的没认出她来,真与她擦肩而过,相见不相识,钟韶的心里还是陡然一凉。就仿佛这漫天的风雪都在这一瞬间,一股脑的灌进了她的胸腔里,冻得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沙弥的声音在钟韶僵直的身后传来:苏施主,惠清师叔之前已经准备好了祈福事宜,还请您在这里稍待,小僧这就去请师叔过来。 苏墨的声音清婉柔和,如当年一般好听:有劳小师傅了。 小沙弥便又回了一声施主客气了,然后转身出来,经过钟韶身边时还特意停下与她说了句:施主,这雪不知何时才停,您若是不去与惠明师叔谈禅,还是进去殿内吧,这里风太大了。 钟韶没有回答,小沙弥等了须臾,便也不强求,匆匆迈出大雄宝殿后,便是又顶着风雪跑远了。 小沙弥一走,这大殿里便只剩下了钟韶和苏墨主仆,一时间有些安静。钟韶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的后背,但她同样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并不属于苏墨。当是那个陌生的小丫头在看她,不是清珞,几年过去,竟是连苏墨身边的丫鬟都已经换人了。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可钟韶并不想就此与她事事休——她突然转身,几个跨步就走到了苏墨面前,然后一把就抓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臂。 清瑶惊呼了一声,然后一边尖声叫着登徒子,一边惊慌却无畏的向着钟韶扑来。 一指头,世界安静了,因为如今的钟韶也学会了点穴。然而安静之后,尴尬的气氛却仿佛开始酝酿,苏墨并没有挣扎,但莫名的压抑和无措却袭上了钟韶的心头。 犹豫了好一会儿,钟韶才偷偷抬头,想看一看苏墨的表情。 苏墨的表情……很平淡,没有惊吓,没有意外,没有欣喜,什么都没有! 钟韶心头莫名一慌,然后下一秒,苏墨抬起了手,带着些明显的力道向着钟韶的头脸袭来。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等到巴掌落在脸上,反倒是头上一轻,那斗笠被掀飞了出去…… 没了斗笠的遮掩,钟韶的面容彻底暴露在了苏墨的目光下,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她的手指下意识的勾动了下,似是想抬手抚上那张明显消瘦黝黑了的脸,但最终忍下了,只冷冷道:相见只作不识,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与我相认了。 显然,之前钟韶那偷偷摸摸遮脸的动作是被苏小姐看见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大惊失色):完了,刚见面就惹媳妇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33章 怒气冲冲 苏墨生气了,但钟韶却莫名有些开心。 她知道,自己这几年的变化有多大,脸晒黑了,人长高了,甚至连气质都已经改变。可是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苏墨却还是第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原本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嘴角不可抑制的往上翘起,钟韶那突然傻乐的模样看得苏墨实在无语。但方才钟韶那见着她就遮脸躲的模样却也实在伤人,苏墨怒气未平,便是不想搭理她,手上略微用力一挣,脱离了钟韶的钳制便是抬步欲走。 被这一挣,钟韶才反应过来,苏墨还在生气呢。她有些慌,有些急,有些无措,可也有些惊喜,于是没来得及多想,抬手便将苏墨抱了个满怀,然后在对方柳眉倒竖的当口,将唇贴了上去…… 这简直是……无赖! 苏墨一怔之后,便是更怒了,抬手推攘着钟韶的肩膀就欲将她推开。奈何钟韶这次抱得死紧,她不仅抱得死紧,还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苏墨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只专心的侵占对方的唇齿。 推攘还在继续,似乎代表着苏墨怒气未消,而苏墨也从来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 片刻,钟韶到底还是松开了苏墨,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苏墨一把拧住了耳朵,怒气冲冲:说,这是哪里学来的无赖手段?! 钟韶是第一次被苏墨这般对待,当下整个人都愣住了,之前的强势瞬间褪去,便是弱弱道:那个,先生说,如果我不小心惹你生气了就……亲亲抱抱……举高高?都什么鬼,先生们果然还是不靠谱啊,怎么就信了他们的鬼话呢?! 苏墨闻言也是一愣,随即面上一红,继而咬牙切齿——这都什么先生啊,好的不教乱教些什么?!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来往,旁边被一指头点成了雕塑的清瑶却是瞪脱框了。她还保持着扑打的动作,此刻是手也累,腰也酸,但身体上再多的疲累也敌不过心头的震惊:这拧着人耳朵训人的,真是她那温婉秀雅的小姐吗?还有那登徒子……清瑶觉得,她可能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好在闹过这一回之后,气氛还是渐渐回到了正轨。 不可攻略对象[GL]_127 钟韶抬手握住了苏墨拧着她耳朵的手,握在掌心轻轻移开。果然,根本没用什么力便是将手拉了下来,她双手捂住了苏墨的手,轻轻开口:这手冬天还是这般凉,手炉也没什么用吧? 苏墨突然就沉默了下来,头也微微偏开,不想让钟韶看见她眼中浮现的些许水光。 钟韶又将苏墨拉进了怀里,环抱得紧紧的,少了之前的强势蛮横,多了几分柔情怜惜。她消瘦的下巴抵在了对方肩头,然后在那耳边低低道:我回来了,对不起。 一滴泪,突然就顺着苏墨的眼角滑下,滴落在钟韶的肩头。 ************************************************************** 当小沙弥带着他那惠清师叔匆匆回来时,明显感觉到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而苏施主看起来也有些奇怪——似乎眼角有些泛红,嘴唇也有些泛红? 不过单纯的小沙弥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被这冬日寒风给吹的,便是冲着苏墨合十一礼说道:苏施主,惠清师叔来了,可以开始祈福了。 苏墨此刻已是平复了心绪,神色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从容,便是冲着小沙弥身后的大和尚略一颔首,说道:有劳惠清师傅了。 惠清亦是合十一礼,回道:施主客气了。 不必有太多的寒暄,准备一番,祈福的仪式很快便开始了。 钟韶站在大殿一角,看着那个跪在佛前替她祈福祷告的人,只觉得心头温暖,连殿外那漫天风雪都不能再带给她一丝凉意。于是软了心肠,柔了目光,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那一个人。 直到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带着试探和小心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和小姐什么关系? 钟韶回头,就见苏墨带来的小丫头正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目光里还带着些许忌惮,显然是被她点穴点怕了。这丫头和清珞真有些不同,清珞可比她胆大多了。钟韶目光中有怀念一闪而过,随即唇角一扬,勾起一抹极好看的笑来,回道:我啊,我是她夫君啊。 清瑶被那一笑笑得有些晃神,虽然眼前这人有些黑有些糙,全然没有京中那些贵公子白皙俊秀,可她笑起来却是真好看,仿佛连魂都能被她这一笑勾走了似得。 小丫头的脸都红了,低下头不敢再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人刚才说了什么!她当即大惊失色,甚至忘了场合也忘了压低声音,张口便是反驳道:不可能,我家小姐还未成婚呢,你这登徒子尽会胡言乱语! 大殿里的诵经声没断,却是被这一道声音压了下去,惠清和另几个念经的和尚眼皮都没抬一下,但之前替钟韶引路又替苏墨寻人的小沙弥却是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 清瑶话一说完便是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意识到可能闯祸了,便是连忙抬手捂住了嘴。她抬头向前看去,还好,大师们都没有反应,小姐也没有回头,应当是……无碍的吧? 钟韶的眉梢也抖了下,脸上的笑顿时收敛了几分,淡淡道:你若不信,一会儿问她便是。 扭头来看的小沙弥已经收回了目光,祈福的仪式也还在继续,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但清瑶捂着嘴却是不敢再说话了,只睁眼瞪着她,摆明了不信,只拿她当个口无遮拦的登徒子! 这才几年光景,怎的连公主府的人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了吗?! 钟韶的好心情突然间荡然无存,她又想起了自己此番为何而来,想起了徐先生与她说国公府欲为苏墨择婿时,那慌张无措又酸涩难忍的心情…… 大殿这一角彻底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大雄宝殿之中,一时间只有朗朗诵经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韶还双手抱胸靠在一根柱子上走神,面前却突然传来了苏墨的声音:阿韶,走吧,仪式已经做完了。 钟韶抬头,便见着苏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紧蹙的眉头一松,面上刚要露出两分笑来,便听见一旁的清瑶已经先开口告状了:小姐,这个登徒子胡言乱语,说她是你夫君! 笑容微滞,钟韶将目光投向了苏墨,便见苏墨再自然不过的点了点头,继而正色回道:她没有胡言乱语,我本就是她的妻子。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清瑶小嘴微张,目瞪口呆——她是后来入府的,长公主曾在府中下令对这一段过往闭口不提,所以她压根不知道有这一桩往事,此刻看着面前两人只觉不可思议。 钟韶脸上的笑容又绽开了,比之前对清瑶笑得更好看。苏墨看见后怔了一瞬,然后默默的别开了些目光,只觉得心跳得有些快,一如那年桃花林下,这人浅醉微醺时。 要说钟韶笑得这么好看,说无心也是无心,说有意却也有意,见着苏墨果然还是喜欢她这张脸的,钟韶便是放心了不少。她笑盈盈的上前牵住了苏墨的手,问她:好了阿墨,我们现在去哪儿? 殿外,风雪未止,白茫茫的一片几乎有种铺天盖地的气势。 苏墨只看了一眼,便对一旁还在发呆的清瑶道:清瑶,你去与车夫说一声,雪太大,今日便不回去了,我欲在相国寺的厢房里暂居一日。 寺庙里大多有供香客暂居的厢房,相国寺自然也不例外,京中一些人家的老夫人每年都会来寺中小住几日。或祈福,或做法事,亦或者与寺中一些德高望重的禅师谈禅论道。苏墨要在寺中住一日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往年她从来不会在寺中留宿,这一开口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清瑶回神后扭头看去,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墨淡淡一个眼神瞥来,于是心领神会的闭了嘴——好吧,小姐不让多问,也不让她多说,她只管闭嘴做事便是。 清瑶撑起伞,冒着风雪走了,有后来的知客僧为她引路。 另一边,早先为钟韶引路的小沙弥也听见了苏墨的话,顺便还听到了一些旁的。比如这位远行归来的施主,竟是这位苏施主的夫君!他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自然也没多嘴问什么,便是一抬手道:两位施主若是要在寺中小住,便请随小僧来吧。 苏墨的安排自然是最合钟韶心意的,之前时间匆匆,还有外人在场,她们之间有太多话不好说。若能寻个清净之处,两人独处,倒是可以细说过往,顺便一述衷肠了。 多谢,有劳小师傅领路了。钟韶便是回道,说完抬手替苏墨理了理身上厚实的披风,还顺便摸了摸她捂着的手炉,见有些凉了,便是蹙了蹙眉,然后干脆将苏墨的手握在了自己温暖的掌心。 小沙弥又回了一句施主客气了,便是取了把伞当先步出大殿,踏入了那茫茫风雪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可怜巴巴):她们说,要哄你开心的话就亲亲抱抱举高高…… 苏墨(怒气冲冲):是谁教坏了我家阿韶,站出来!!! 第134章 可怜巴巴 相国寺的厢房不算简陋,但内里的布置确实简单,一桌一榻一蒲团,外加几把椅子一个立柜,便是里面全部的家具了。不过好在一直都有人打扫,即便是这寒冷的冬日寻常不会有香客留宿,厢房也依然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钟韶特地请那小沙弥多取了两个火盆过来,烧得旺旺的,没片刻便也驱散了室内的寒意。而后送走小沙弥,房门一关,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钟韶和苏墨两人。 没了更多的顾虑,钟韶转身就又一把抱住了苏墨。她不再怯懦,不再害羞,也不再多虑,抱着人便是直白的说道:阿墨,我好想你。 苏墨心头顿时也涌起了万千思绪,不过她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回抱钟韶,反而一拳头不轻不重的砸在了对方肩头,语调有些不稳的说道:一别四载,你连一封信也没给我写,现在倒来说想我了,我……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她嘴里说着不信,语调却渐渐的沙哑哽咽了起来,可见心头更不平静。 钟韶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来,她微微侧头,在苏墨的耳廓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我很想你,但对不起,我不敢送信过来。那些被通缉的岁月,她怕连累了她。 苏墨又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怨的。这四年来钟韶没让人送来只言片语,她想念她,更担心她的安危,还怕她在外颠沛流离,过得不好。可她除了每年来这相国寺为她祈一回福,又能做什么呢?若不是每年自己生辰时都能收到一份礼物,她甚至不知道钟韶在外是生是死! 想起这四年中,那些想着这人念着这人,以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日子,再想想今日相见钟韶居然还敢躲她,苏墨心头的怒气便是想止也止不住——她突然拉起钟韶的手就咬了下去,很重很重的一口,直到舌尖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儿。 钟韶的手本能的僵了一下,但却没有反抗,只任由苏墨咬着,还抚了抚她的后背说道:咬吧咬吧,咬完就别生我的气了可好? 不可攻略对象[GL]_128 那一刻,苏墨突然觉得两人的身份调换了,当年总这般抚着对方后背安慰的人明明是她!不过不得不说,听着这人柔和的话语,感受着这人熟悉的气息,苏墨心里的那股气渐渐地还是散了,到最后剩下的,也只有安宁,和对她的眷恋。 这回算是彻底发泄过了,苏墨收拾收拾心情,也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雅从容。她甚至掏出手绢替钟韶把手上的牙印包扎了一回,这才开口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钟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苏墨的脸上,不曾移开半分,仿佛想要将错过的四年不回来一般。听问便是笑了笑,一脸轻松的道:被通缉了这么久,我还是活蹦乱跳的来到了你面前,自然是好的。 苏墨却是一点也不信她的话,她终于还是抬手抚上了钟韶的脸颊,柳眉微蹙了下:何必骗我?你流亡在外,又消瘦了这么多…… 没等她说完,钟韶便是一挑眉道:既然你不信我的话,认定了我吃苦,又何必再问? 苏墨顿时一滞,美眸微转,幽幽的看着她。 钟韶立时妥协了:好好好,是我的错,阿墨只是关心我,是我不知好歹。 见她如此反应,苏墨的眉头反倒蹙得更紧了:我怎觉得你变得油嘴滑舌了?还有之前在大雄宝殿,当着满殿神佛的面,你就敢用那……无赖手段! 钟韶突然觉得,苏墨此刻的表情很有些眼熟。仿若曾经偶然见过的一出捉奸戏码,那女子没捉到当场,但她看着自己丈夫的目光和此刻的苏墨当真有些异曲同工…… 这念头一出,钟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当时只是有些着急了,忘了那是在佛祖跟前。至于油嘴滑舌,那也没有,只是我这些年在外学着行商,和人打得交道多了,自然也就更能说会道了些。 能说会道,怎么说也比油嘴滑舌要好些吧? 苏墨到底也没在这等小事上纠缠,倒是听到钟韶说行商,便是问道:你去了哪里行商?前两年梁国境内到处都贴着你的通缉令,你恐怕也不敢乱跑吧? 果然,苏墨还是敏锐的,问题一针见血。 钟韶倒也没想瞒她,便是笑道:我去了西域,走波斯到阳关这一条商路,虽然远了些,不过收益倒是不错。她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那把充满异域风格的弯刀,还冲着苏墨眨眨眼:如今我有一支商队了,也积累了一些资产,肯定养得起媳妇的! 因着西域之地如今尚未被梁国收复,所谓的商道其实都是商人们自己走出来的,风险大,收益也大,钟韶半年才能走一趟,但走一趟的收益甚至比公主府整年的收入还要多,可谓暴利。只不过这种暴利伴随的风险,是死亡! 苏墨没有去过西域,但她喜欢看各种书,游志杂记自然也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形容关外的诗词。于是没有理会钟韶那调笑的话,她面上一点也不轻松,甚至严肃得有些沉重:听说西域尽是荒漠戈壁,还有马贼沙盗,行商凶险异常,九死一生,你怎么就敢…… 钟韶早就猜到苏墨会是这个反应,便是面色不便,只温声道:阿墨,别担心,我总是要回到你身边的。所以再如何的凶险,九死她也能寻到那一生。 苏墨唇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韶却又牵起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顺便蹭了蹭,故作担忧:其实在西域那边走得多了,便也不觉得什么了,只是那沙漠里的风沙却是真大。你摸摸看我这脸,都糙成什么样了?吴先生一直念叨,说你见着我如今的模样,肯定嫌弃。 苏墨的手动了动,指尖下的触感自然不复当年细嫩,不过她没说话。 钟韶本也只是随便说说,借此来转移苏墨的注意力。此刻见她不说话,反倒真有些在意了,便是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嫌弃了啊? 苏墨淡淡的将手抽了回来,又淡淡的瞥她一眼,不置可否般反问:你觉得呢? 钟韶如今早不是当年那青涩小郡公了,脸皮也仿佛被西域的风沙吹厚了些,便是凑到苏墨面前,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肯定不嫌弃!早先在大雄宝殿,你看我笑看愣神了的。 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真被宣诸于口,苏墨的脸立刻便烧了起来。 她没好气的推开了钟韶,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而如今的苏墨也并非当年的苏墨了,在这片刻间她便压下了心头的羞涩,面色迅速恢复如常:几年不见,你不仅变得油嘴滑舌,脸皮还厚了许多,这般自作多情的话也说得出口。 钟韶不错眼的盯着苏墨,自然也看见了她脸上曾经浮现的那一抹薄红。她玩笑也有分寸,自然不会再拿苏墨看着自己脸愣神的事来说,万一真惹恼了对方怎么办? 跟着上前几步,钟韶拉着苏墨的手,将她又从刚落坐的椅子上拉了起来。 苏墨顺从的被拉了起来,却有些不明所以,便是拿着询问的眼神看她,谁知一扭头却看见钟韶自己在那椅子上坐下了!正觉哭笑不得,手上却是陡然传来了一股力道,苏墨立时便被拉得往后一个踉跄,继而直接跌到了钟韶的怀里…… 钟韶一把揽住了怀中人纤细的腰肢,然后习惯性的将下巴搁在了对方肩头。等察觉到苏墨似乎有挣扎着想起身的意思,她才开口说道:阿墨,别动,我想抱抱你。 苏墨坐在钟韶腿上,脸都红了,这次是压也压不下去:你松手啊,方才不是已经抱过了吗? 钟韶便耍赖道:没抱够。说完想了想,又撒娇般的补了句:我四年没抱过你,没闻见你身上的气息了,你就让我多抱一会儿吧。 苏墨从来没这样坐在人腿上过,就连小时候父母也不曾这般对待过她,是真有些不自在。可是耳边听着钟韶语调软软的话,又想着两人的亲密关系,到底还是没再挣扎,只是身体多少有些僵,脊背也挺得笔直。直到身后钟韶的身体贴了上来,两人相互依偎着,她僵直的脊背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安静的待了会儿,换钟韶主动开口:这四年,我都耗在西域商路了,除了行商赚钱组建商队,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阿墨,你是不是也该与我说说,你这四年过得如何了? 这四年苏墨过得如何?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衣食住行自然如往常般都是最好的,说忙碌也忙碌,不顺心的大抵也只有朝中那些事了。除此之外,便只是在深夜独处时,心总有些空。 但这些矫情的话苏墨自然不准备与钟韶说,便是淡淡道:一切尚好。 谁知钟韶听了这话一挑眉,反问:那阿墨可知,我此番为何匆匆而来? 苏墨闻言反倒拿眼瞥她:我尚未问,通缉令已撤了半年了,你为何一直未归?从大赦天下开始,她等了她半年,等得心都慌了,只怕这人是出了意外。 钟韶显然也能想见苏墨这半年来的期盼,便是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有些心虚的解释道:半年前我刚好启程去波斯了,不知道大赦天下的事,这是才回来。 一出阳关,那是真的音讯全无,除非钟韶主动往关内送信,否则连徐文锦也没办法联系上她。若非如此,她肯定在第一时间就入关了,哪里还会拖上这半年? 苏墨闻言也能明白其中的阴差阳错,便也没有责怪什么,左右如今人已经回来了,这便是好的。 这个问题揭过,钟韶便又将话题扯了回去,主动道:九月底我才西域回来,入关后便是一刻也没敢耽搁,直接就回来了。因为我刚入关,徐先生就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让我不得不立刻赶回来。 苏墨此时已听出了些许不对,便是扭头看她,却是正对上钟韶委屈的目光,她可怜巴巴的说道:先生告诉我说,阿墨你要择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委屈):你要找别人了,你不要我了 苏墨(坚定):没有,你别听人胡说八道 钟韶(撒娇):那我要安慰 苏墨(迟疑):亲亲抱抱举高高吗?我……可能力气不够…… 攻不过三秒,小剧场不知不觉也得受啊,有种没救了的感觉 第135章 年年岁岁 苏墨择婿之事并非空穴来风,但真要说是事实,却也未必。因为荆国公似乎确实有这个打算,也露出过些许口风,然而这事已经在京中疯传数月了,却是没个下文。 不可攻略对象[GL]_129 此时,苏墨对上钟韶那满是委屈的眼神,便是淡淡一眼瞥过,然后用更淡的语气问道:所以,你信了? 没有安慰,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一句反问,钟韶心头却是莫名一虚。她当然不敢点头答是,便是收起了那副委屈可怜的模样,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回道:自然没有。 她答得干脆果断,苏墨便也收起了之前那副平淡到冷淡的模样,勾唇扬起了一抹笑,然后抬手抚了抚钟韶的发,夸道:嗯,真乖。 ……莫名别扭,却也莫名受用。 钟韶眨眨眼,觉得两人间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四年前。不过安抚归安抚,之前的话还是要问清楚的,于是她只是略微沉默,便又问道:所以那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墨并不惧解释,她只是怕四载别离,两人间生了隔阂少了信任。如今钟韶已经表过态了,她便也没再敷衍,直言道:是阿爹漏出去的口风,旁侧似乎有苏谚撺掇,不过我没有答应。 四年的时间不长,却足以让一个人彻底蜕变。如今的钟韶再不是俞贵妃手中的棋子,她走出了自己的路,而苏墨又何尝不是?她不必多说,只道一句没有答应,荆国公便不会再提择婿之事,因为不舍逼迫?不,是因为不能逼迫,哪怕他是她的父亲! 一别经年,苏墨对钟韶的改变几乎一无所知,但钟韶对于苏墨显然不是,毕竟洪平让丐帮的人盯着苏墨不会是为了自己。所以苏墨这样说了,钟韶便也了然了,略倾身在苏墨那殷红的唇瓣上啄了一口,她笑得开怀: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对于这种不需多言的信任,苏墨自然是觉得熨帖的,不过她还是故作不信般说道:那你之前还说什么听闻我要择婿,便是不敢耽搁。 钟韶闻言却是不急也不慌,她将环着苏墨的手臂紧了紧,让两人贴得更近了些:嗯,那些其实是借口,我就是想你了而已,一刻也多等不得。 情话仿佛信手拈来,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了,如果不是两人彼此信任,苏墨真要怀疑钟韶这几年在外勾搭了什么人,所以学坏了。 之后两人又谈论了些或重要,或不重要的事。不过她们并不急切,因为既然再见了,既然不曾相忘,不负彼此,那么她们的未来便会很长很远,不必急于一时。 **************************************************************** 苏墨说,今日风雪太大,所以不回府了。但事实上祈完福那会儿还没到午时,等到正午时,外间的风雪却是渐渐的小了,想必到了下午也就该停了。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决定要留下了,就没有再走的道理。更何况清瑶知道,她家小姐可不是真因为雪大才要在相国寺留宿的,所以一到了中午,她就到相国寺的膳房端了份素斋送去了厢房。 扣扣扣的敲门声打断了房中两人的黏糊,钟韶主动走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清瑶端着托盘看着开门的人,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好半晌,她才有些纠结的憋出句:中午了,我来给小姐送午膳的。既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好,那就干脆省了吧。 钟韶没在意这个,闻言便是一侧身,让清瑶进了屋。 屋里一片暖意融融,清瑶看见她家小姐已经解了披风,身上穿着的是她今早挑的淡紫色冬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衣服上似乎添了不少细微的褶皱?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小,见状便又将苏墨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发现她家小姐的鬓发似乎也乱了些许? 莫名的,清瑶心里就浮现出了一个词——耳鬓厮磨! 这实在是个极暧昧的词语,因此只是刚刚想到,清瑶的脸上便不由得一红。苏墨是何等细心敏锐之人,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也能轻易的猜到对方心思,然而要解释的话,也实在难以启齿,更没有必要,所以她抿了抿唇,只做不见。 苏墨不主动开口,清瑶却是不能不说话的,哪怕她心里其实挺尴尬。因此在放下托盘时,她便是说道:小姐,该用膳了,这是相国寺的斋菜,据说做得不错。 方才是被小丫头那明目张胆打量的目光引开了主意,苏墨这时才瞥了一眼托盘里的斋菜。三菜一汤,炒青菜、烧豆腐、清炒八珍,外加一道萝卜汤,看着卖相都很不错,尤其对于苏墨这样口味偏淡的人来说,想必是会喜欢的。 然而苏墨却只瞥了一眼,便是对清瑶道:这些饭菜你端去吃吧,吃完带我去膳房。 清瑶刚听到前一句话,心里就忍不住哀嚎了——这是她特地为两人端来的饭菜,两人份的,其中一个还是胃口大的男人!相国寺的一粥一饭都是僧人们自行耕种所得,浪费的话就太不像话了,尤其是当着耕种人的面儿,可这么多饭菜她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等听到后一句话时,清瑶却是连眼睛都瞪大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这里不比府上,您就将就着用些吧。准备好的斋菜不吃,还专程跑去膳房点菜的话,不知道那些大小和尚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把她们赶下山去啊? 清瑶想了些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了,苏墨忍不住莞尔,却也无奈道:你且放心,我只是想借用一下相国寺的厨房罢了。 谁知听了这话,清瑶却是脸色一苦,心里也是哀嚎更甚:小姐原来嫌弃这斋菜已经嫌弃到连和尚们做的都看不上,打算自己动手了吗?! 这样一想,清瑶再看那托盘上的几碟斋菜,顿时也没了食欲。然而小姐的吩咐不能不听,清瑶终究还是满脸纠结的端着托盘又走了,至于怎么将这些饭菜全部吃掉,却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将房门重新关上,钟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墨,你这丫鬟还真是……太可乐了。 苏墨也是一笑,却是道:小丫头心思单纯,没什么不好的。 这话倒是不错,不过说起清瑶,钟韶也想起了其他事,便是问道:对了阿墨,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换了丫鬟,清珞呢?她其实更想问,这丫鬟怎么连她家主子曾经成过婚都不知道?! 苏墨幽幽看了钟韶一眼,答道:清珞年岁不小,自是已经嫁人了。 钟韶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算一算年岁,这四年过去,清珞可不就得嫁人了吗,否则不成了老姑娘?物是人非之感再次袭上心头,钟韶顿时讪讪一笑:也是啊,她是该嫁人了。 苏墨却是又多问了一句:阿韶不想知道清珞嫁给了谁吗? 钟韶对此倒是真没太多兴趣,主要是那丫头当年对她可不算太友好。不过苏墨既然这么问了,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因此她也是认真想了想,最终却只是摇头:我猜不到,阿墨告诉我可好? 苏墨也不卖关子,便是笑道:她嫁给了小山。 钟韶闻言顿时一愣,好半晌才神色复杂的道:他们当年凑在一处还总爱斗嘴,没想到最后却是凑成了一对。他们……还好吗? 四年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的不止是她和苏墨两个人的人生,还有郡公府上下所有人。不过也算万幸,郡公府被抄没得早,等到后来钟韶越狱被通缉时,郡公府那些下人们早就该散尽了,应当也没牵连到这些无辜之人。只是离开郡公府,也不知他们后来如何了。 乍闻旧人,钟韶难免露出了些许怀念之色,苏墨也是浅笑:他们自然还好。小山娶了清珞,如今也在公主府做事,两人去岁成的亲,今年就已经做了爹娘了。 钟韶听后,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那倒是真不错。 苏墨听得出,钟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羡慕,她心中一时也有些复杂。在心头暗叹一声,她又问道:你如今终于回来了,想见见小山吗? 小山是和钟韶一起长大的伴当,虽然钟韶从小防备心就重,但人非草木,多年相处的情谊又怎会轻易磨灭。但钟韶最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 昨日已去不可追,钟韶此番回京,就算是要现身人前,也不必是以曾经的身份了。 ***********************下一章************************ 那双份的饭菜到底还是被清瑶送回了膳房,并且同时委婉的表示了自家小姐想要借一借相国寺厨房的意图……这有些失礼,好吧,是相当失礼,但相国寺的僧人却是一副好脾气,并没有多说什么,便是轻易的答应了下来,膳房的师傅还特意谢过她将这些饭菜送回,而不是倒掉。 清瑶被谢得脸都红了,语无伦次的反谢了回去之后,就匆匆跑回去找自家小姐复命了。 苏墨自然也不是那等没事找事的人,她是真的要借相国寺的厨房,因此清瑶跑过来一说,她也就起身准备跟着去了。 钟韶抢了清瑶这贴身丫鬟的活儿,帮苏墨将披风系上整理好了,又重新弄好了手炉塞到了苏墨的手里,然后二话不说,自然也跟着去了。 三人到膳房时,寺中午膳的时间其实已经过了,管膳房的大师傅还在哪儿等着。见着她们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很痛快的就将厨房借了出来,同时将各种东西摆放的地方都告诉了苏墨。然后他走了,清瑶也被赶走了,宽敞的厨房里就只剩下了钟韶和苏墨两个人。 钟韶眨眨眼,在苏墨说要借厨房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就有了个猜测,不过一直没敢开口问。直到这会儿站在了厨房里,她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阿墨,这是准备下厨做些什么啊? 苏墨淡淡的瞥她一眼,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却也没说什么。她在一旁的水盆里净了手,然后如她所愿的说道:阿韶,帮我取两把面过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130 钟韶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唇角扬起,高高兴兴的应了声:好。 女儿家,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苏墨这般出身的贵女,自不会似寻常百姓家的女子那般,成日熏在油烟之中,操办着一家人的饭食。但下厨总也是要学的,不过大多数贵女都只是学做些漂亮糕点,再学两个拿手菜……自己动口,指挥人动手那种。 苏墨算是例外,她多学了一样,便是煮面,而且很是熟练。 钟韶站在一旁,看着苏墨熟练的切好了葱姜,熟练的烫好了小菜,又搭好了调料,最后将她取来的面放进了烧得滚开的水里——火是钟韶烧的,苏小姐还没为了煮面把烧火也学会。 苏墨在给钟韶做长寿面,做一碗面其实很快很简单,但被那热水蒸腾起的雾气一熏,钟韶的眼中却泛起了些水光。面前的女子出身高贵,温雅从容,她属于诗词歌赋,属于风花雪月,却是为了她,在这一刻沾染上了烟火气息。 似乎没什么不好,只是心里很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苏墨的视线还放在水里的面上,并没有去看身旁的钟韶,她轻轻开口说着:这里是佛门之地,不沾荤腥,也只能做一碗青菜素面了,滋味儿可能……不是很好。 她说得轻松,但钟韶却也从她的话语里听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紧张。 钟韶眨眨眼,将眼中涌现的那一丝水汽憋了回去,她探头看着苏墨将已经煮好的面捞进碗里,凑近闻了闻,便是笑道:怎么会?明明很香的,一定也很好吃。 苏墨的嘴角扬了扬,却是瞥她一眼:这面还未入口,你便夸好吃,果然是学的油嘴滑舌了。 钟韶偏过头来看她,略微敛了笑,轻轻道:你忘了吗?我吃过你煮的面。 今日这一碗青菜素面是苏墨给她煮的长寿面,四年前在大理寺监牢里吃的那一碗,也是苏墨煮给她的长寿面。钟韶记得很清楚,哪怕当年那一碗面送来时已经有些凉也有些糊了,却是她觉得自己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 苏墨也想起了那一年的那一碗面,她捞面的手便是顿了顿——那一天钟韶闯下了弥天大祸,她匆匆赶回公主府求援,结果却是被母亲禁足困在了府里。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去看看被押解回来的她,所以到了最后也只能做了那么一碗长寿面,让人送去了大理寺监牢。 那些天经历过的绝望和无力,苏墨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自觉走了神,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握在了她的手上:阿墨,该回神了,再煮下去面就糊了。 苏墨扭头去看钟韶,那一瞬间,钟韶似乎在她眼中看见了悲戚。但也只是一瞬,苏墨的眼里复又回归了清明,她抬手将两碗面都捞好了,然后放上青菜,撒上葱花,两碗简单的青菜素面也就做好了。 钟韶不再提那一场让两人伤怀的往事,她小心翼翼的将两碗面端去了一旁的空桌上,也不出厨房了,直接找了两张凳子来,打算就在厨房里将这长寿面解决了。 两碗面,自然有一碗是苏墨的,钟韶给拿了筷子,却是冲苏墨道:以前好像没看过你吃面,听清珞说,你似乎也不太爱面食。其实长寿面的话,我一个人吃也可以的。 苏墨接了钟韶递过来的筷子,目光却是落在了面前卖相不错还冒着热气的素面上,半晌淡淡道:这面,每年总是要吃两回的。 两回,一回是她自己生辰,长公主为她准备的,而另一回便是每年的十月二十一。她煮面的手法熟练,是因为每年都煮,煮好之后等一个人回来吃,如果等不到,就自己替她吃掉。 这些苏墨没有说,可钟韶却似已经明白了,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挑起面条塞了满嘴,钟韶一口气吃完了整碗面,脸上的满足比吃到山珍海味更甚。她抬头,对着苏墨认真道:阿墨煮的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以后的每一年,你都给我煮怎么样?说完一顿,又笑:如果你不嫌我手笨的话,等到你生辰,我也煮给你吃。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只愿你我能够永远在一起。 ************************************************************* 吃了长寿面,就是要过生日的。虽然在今早来相国寺之前,钟韶都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但是苏墨记得啊,她不仅记得给钟韶煮长寿面,还记得给钟韶准备生辰礼物! 厢房里,钟韶头上的发簪被苏墨取了下来,一头青丝瞬间滑落。 相国寺的厢房简陋,显然没有梳妆台和铜镜这类东西,钟韶也看不到自己如今是何模样,但苏墨俯身打量了她两眼,那惋惜的目光,还有那一声叹息…… 所以说,果然是脸糙了,变丑了,被媳妇嫌弃了吗?! 钟韶瞬间心塞,有些后悔当初没听吴长钧的话,多用点儿面脂之类的保养保养了。 好在苏墨并没有说什么,她仔仔细细的将钟韶打量了一遍,那目光,与其说是惋惜,不如说是心疼。但心疼之余她也觉得庆幸,庆幸那一场危难过后,钟韶还是好端端的回到了她身边,脸糙了又如何?脸毁了都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就好。 当然,这些话苏墨并不会宣诸于口,她将钟韶打量了一遍过后,便是取出了一把木梳,将钟韶散落的长发又给束了起来,只不过簪子换了一根白玉的,和钟韶当年送她的那支很有些相似。 钟韶收到了礼物也很高兴,等苏墨替她将长发束好,便是动了动脑袋。她很想象寻常收到礼物的小女儿那般,问心上人一句:好看吗?但想想苏墨之前看她那眼神,再想想自己这不复当年美貌的脸,顿时泄气,于是只好问道:阿墨猜到我会在今日回来吗?居然还准备好了生辰礼物。 苏墨便是幽幽道:我每年都有准备,但是每年都没人来取。 钟韶顿时干咳一声,目光也微微游移了起来,不说话了。她知道,苏墨不是在怨她逃亡多年没回来,而是在怨她音讯全无。 每年苏墨生日的时候,她都会想方设法将生辰礼物送到苏墨手里,第一年是托萧文萱提前转交的,第二年是走贺铭的路子,让贺家商行送去的,第三年则是走了七公那丐帮的路子。苏墨收到礼物的时候一定很开心,可是等到钟韶生辰,她想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出去却全无办法后,心情可想而知。 往事已矣,不必多提,苏墨幽幽的说过这一句之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提那些糟心事,两个有情人久别重逢,自然是黏黏糊糊甜甜蜜蜜的。不过糟心事可以不提,将来的事却是不能不问,比如苏墨不可能一直留在相国寺和钟韶相处,于是两人又黏糊了一阵,苏墨便也开口问了:明日我便是要回京了,阿韶有何打算? 钟韶当然是想跟着去啊,见面之后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和苏墨分开。不过京中如今的形势她还不太清楚,便是试探道:如果我想跟你回家,你觉得可行吗? 对于这个回答,苏墨是满意的,她弯唇一笑:自然可以,明日你与我同车回府便是。 钟韶闻言顿时一喜,继而又有些担忧:阿娘……殿下她,会不会不想看见我啊? 苏墨从钟韶那犹豫的称呼中就能猜出她的忐忑,便是安抚的笑笑道:放心吧,阿娘不会不想见你的,你也不必称她殿下。 其实从当年钟韶大祸临头,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下和离书保全苏墨之后,长公主就彻底对钟韶改观了。她见过了太多危难时舍妻弃子的人,如果钟韶没有写下那份和离书,那么哪怕是为了苏墨,公主府和国公府对那案子也都不能坐视不理。 对于钟韶来说,那时的苏墨其实算得上是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去抓的意思,反倒是先将对方推上了岸。这如果不是真心,那世间大抵也难有真情了。 所以从那时起,长公主就放弃了所谓的成见,真心认下了钟韶这个女婿。后来之所以不让府中提及,不过是因为钟韶流亡在外生死不知,她怕自己女儿触景伤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幽幽):我每年都有准备生辰礼物,但是每年都没人来取 钟韶(兴奋):所以攒了四年的礼物可以一次给我了吗 苏墨:…… 第136章 撩完就撤 入夜,窗外又窸窸窣窣的下起了小雪,简陋的厢房里只有一个炭盆取暖,但屋里的两个人却都没觉得冷。因为分别四载,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枕独眠,两个人相依相偎,彼此的体温便是这寒冬冷夜里最好的热源,足以抵抗这冬夜的寒冷。 不可攻略对象[GL]_131 钟韶有点小躁动,但苏墨显然没有放纵的意思,因为这里是佛门清净地。所以到了最后,两人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相拥而眠罢了。 这一夜,钟韶睡得很沉,苏墨也睡得很沉。等到次日清晨两人睁开眼,却是都比往日晚了许多,外间早已是天光大了。 苏墨比钟韶醒得更早一些,大抵是因为她一直安居公主府养尊处优,而钟韶却是接连的赶路,骨子里的疲惫一直没能很好的缓解。眼下终于安心了,又是和苏墨待在一起,便是睡得格外的沉。 今日便是要回京了,不过苏墨也不急于一时,她醒来后也没有打扰钟韶,只是安安心心的窝在对方怀里,然后抬着头细细的打量着钟韶如今的模样。 四年未见,如今的钟韶已是彻底长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可以说和俞贵妃越发的像了,也可以说和她越发的不像了。因为眉眼的相似更甚,但两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钟韶太英气了,这几年经过大漠风沙的磨砺,已是彻底没了女儿家的柔美,却又生成了另一种独特的魅力。 钟韶说,苏墨看她的笑看得愣神了,苏墨并不否认,因为那是事实。当年浅醉微醺的钟韶能吸引苏墨,如今粲然一笑的钟韶也不乏吸引苏墨的魅力。可是看着她英气凌厉的眉眼,看着她那晒成小麦色的皮肤,苏墨还是心疼,心疼她好好地一个女儿家,硬是活成了男儿的模样。 看着看着,苏墨便伸手抚上了钟韶的眉眼,很轻很轻。 然而钟韶这些年却是习惯了时刻警惕的,因此苏墨的手刚落在她的眉毛上,她便是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目光凌厉,手也迅速的从被子里探出,抓住了眼前的那只手。 好在她反应极快,几乎立刻便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于是凌厉的目光瞬间又柔和了下来,抓住苏墨柔夷的手也全然没了力道,只是握着,往下一拉,落在唇上便是轻吻了一下。然后她抬头,冲着面前的苏墨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阿墨,早。 钟韶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目光在敛去那一瞬间的凌厉之后,复又带上了些初醒的朦胧,大抵是因为环境让她安心又安逸,所以还少有的显出了两分慵懒来。 苏墨……有些愣神,好半晌才敛了复杂的心思,柔柔回了一句:阿韶,早。说完略一迟疑,倾身在钟韶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钟韶朦胧的眸子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但在她做出下一步举动之前,苏墨已经轻轻推开她起了身:时候不早了,该起身了,一会儿我们还得回京。 ……感觉大清早睁开眼就被撩了一把,还撩完就撤! 钟韶有点儿小憋屈,但苏墨真的只是给她一个早安吻而已,没想撩她。所以苏墨自自然然的起床穿戴洗漱了,钟韶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跟着起了身。 就像苏墨说的,时候真的已经不早了,至少来送热水的清瑶已经换了两回热水了。此刻她看着盆中第三次没了热气的热水,有些纠结,她是敲门呢,敲门呢,还是敲门呢?! 小丫头鼓起勇气……端着盆转身走了,去端第四盆热水——苏墨从来没有对清瑶发过脾气,清瑶也从来没见过苏墨发脾气,但她就是有些畏惧。不止是她,公主府的从属和下人就没有不畏惧苏墨的,哪怕她从来都是轻言细语,这或许便是上位者的气势吧。 清瑶不懂这个,但她却是不敢贸然打扰苏墨,也不敢去想自己小姐今日为何迟迟不起。不过她端着水盆刚走了两步,便听身后吱呀一声,却是那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 小姐,这水冷了,您等等,我这就去换新的来。小丫头端着水盆走得飞快。 开门的钟韶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莫名有些尴尬。 ********************************************************* 通缉令撤下已近半年了,但京中局势如何还不好说,当年的德妃和崔家是倒台了,可谁又能保证如今的钟韶就没人惦记了呢? 钟韶是警惕且小心的,所以她没敢在三天前抵达安阳后,就直接进京去寻苏墨。而如今随苏墨的马车回京,而且直接去公主府,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公主府在长公主和苏墨的打理下,就算不是铁板一块,消息也轻易传不出来,更不容人闯入府中放肆。 赶车的车夫反倒比清瑶这个贴身丫鬟更有眼力,一见到钟韶露面,便是将她认出来了,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也终于明白了自家小姐为什么突然要在相国寺留宿了。不过车夫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是能在公主府做事的,显然也不必寻常,便是很有眼力见的一句话也没多问。 钟韶扶着苏墨登上了马车,自己也一撩袍脚跟了上去,反倒是清瑶这个贴身丫鬟在这时候比较尴尬。总觉得跟进去不太好,可是这里距离公主府那么远,不坐马车她难道还能走回去吗? 别别扭扭的,小丫头跟上了马车,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也没敢多说。而有了她在,钟韶和苏墨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要紧的话题,两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可哪怕是一言不发的安静,同处在车厢里的清瑶还是觉得不自在,仿佛空气里都添了一股腻人的甜。 外面赶车的车夫显然自在多了,马鞭一挥,马车便辚辚的走了起来,不紧不慢却十分平稳。 相国寺就在京郊,距离安阳算不得很近,却也并不会很远。小半个时辰,马车便是入了城,车厢外也渐渐的多了些人声,只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在外走动的人不多,也不算很热闹。 钟韶没有掀开车帘去看这久别的京城,但自从进了城,她便是有些坐立不安的,连眉头都不自觉的蹙了起来,仿佛心事重重。 苏墨自然察觉了,便是问她:阿韶,怎么了? 钟韶扭头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赶路回来得急,什么也没带。 苏墨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放心吧,你的东西我都先从郡公府搬回去了,差了什么也可以置办。她说完上下打量了钟韶一番,又道:不过你这几年确实又高了些,以前的衣裳恐怕是穿不得了。 钟韶便很别扭,她微微垂了头:不是,是我赶路赶得急,忘记带礼物回来了。 每次走商,钟韶都能从西域收罗回来不少奇珍异宝,便是不提价值连城,至少也是个新奇的东西,用来送礼其实很不错。然而她走得太急了,此行带回来的货物根本还没来得及清点,她自己也忘了要给久别归来,要给亲娘、丈母娘这些人带礼物回来…… 苏墨闻言便是忍俊不禁,笑她:你这般为难别扭,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儿呢,这些许小事又何必在意,难道阿娘还能缺了你那点东西不曾? 钟韶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还是苦着张脸,她可没忘记当年丈母娘对她是有多挑剔! 可惜,准备礼物是真忘了,她身上倒是有钱,可在京城临时置办礼物的话,却是更显得敷衍了。于是到了最后,钟韶还是只能带着满心惴惴,跟着苏墨回了公主府。 马车自然是从侧门直入了内院,两人下了马车后也没多耽搁,便是直向长公主的寝殿而去。 钟韶还是忐忑,没带礼物回来什么的,其实都是借口,她就是怕自己闯下祸一走多年,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长公主更厌恶自己了。而如今她和离书都已经写了四年了,长公主如果看她不顺眼的话,分分钟把她赶出去,再不让她再和苏墨见面,那她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吧,昨日苏墨那些关于长公主态度的话,钟韶在踏入公主府后算是彻底忘记了。 心虚和忐忑让她的脚步越走越慢,有了一点点拖延的意思。但其实钟韶的拖延是完全没有用的,因为苏墨刚发现了她的磨蹭,牵住了她的手准备拉着她走,前面的拐角处就有一群人走了出来——长公主,不,应当是如今的大长公主就领着几个侍女,直接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苏墨看见了,并没有松开牵着钟韶的手,只抬眸冲着大长公主唤了一声:阿娘。 钟韶有些迟疑,感觉到手被苏墨捏了捏后,便也努力的扬起了一抹笑,冲着迎面而来的大长公主结结巴巴的也唤了一声:阿,阿娘。 大长公主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抬手就给了钟韶一巴掌。等把人打懵了之后,她的表情倒是缓和了,又盯着钟韶看了几眼,便开口说了一句:既然回来了,便留下吧? 她说完,转身就又带着那群侍女走了,那语气其实比当年时要好了许多。只是甫一见面就是一巴掌,而且打完就走什么的,钟韶是真被打懵了,完全领会不了大长公主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倒是苏墨心疼的摸了摸钟韶被打红的脸颊,问她:可是很疼? 钟韶愣愣的摇了摇头,也没有委屈或者怨怼,只是一脸的不明所以:阿娘这是…… 苏墨便是叹了口气,又替钟韶轻轻揉了揉被打的脸颊:阿娘恼你年少冲动,惹下滔天大祸,自然是要打你一巴掌的。不过这一巴掌打了,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你要留下便也随你。 钟韶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惭愧,继而眼睛又是一亮。她抿抿唇,全然顾不得脸上其实被大长公主那一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只凑到苏墨身边问她:这事揭过去了,那是不是说,当年那份和离书,阿娘她……也可以当做没看到? 苏墨一听这个,反倒有些没好气了,她放下了手,淡淡道:这事你自己问阿娘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兴奋):事情揭过去了,和离书的事是不是也可以当做没有啊? 苏墨(呵呵):离婚的时候问都不问我,现在都不说复婚了,直接当没发生过? 不可攻略对象[GL]_132 第137章 我打的,怎么了 和离书的事到底还是没那么容易过去的,哪怕大长公主那边不提这茬,苏墨这边显然也不打算轻易放过。钟韶能想到这些年苏墨面对那份和离书的心情,也为此感到歉疚,却不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是错的,哪怕如今再经历一回,她也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写下那份和离书。 这事儿终究是说不清楚对错的,因此钟韶见着苏墨不悦,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牵起苏墨的手又按回了脸上,故作可怜的道:阿娘下手可不轻,阿墨再给揉揉呗。 苏墨瞥她一眼,却是将手抽了回来。就在钟韶以为她不想搭理自己时,却是又被苏墨主动牵起了手,继而叹道:走吧,回去上点儿药。阿娘的骑射也不差你多少,手上力气大着呢。 可不是吗,这么一会儿功夫,钟韶被打的那半边脸颊都肿起来了,这力道真不是当年在大理寺,俞贵妃打她那一巴掌可以比的。可是挨了这两回巴掌,她却是一次也没生出过怨怼之心来,反而对于能够因此就将事情揭过,而心生庆幸。 当然,如果这一路走来,公主府那些侍卫下人们别用那怪异的眼神看她,钟韶肯定能更庆幸些。 顶着半边肿脸,钟韶乖乖的被苏墨一路牵回了房,不等苏墨去找药,她便是自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过去:阿墨,我这里有药,你替我上些吧。 苏墨的目光在钟韶的脸上扫过,又在她手中的瓷瓶上顿了顿,目光略有些沉。不过一时间她也没说什么,只接过了药膏仔仔细细的替钟韶涂在了肿起的脸颊上,然后一边涂药一边说道:这脸肿成这样,恐怕是得好几日才能消肿了。 钟韶听出她有些心疼,知她是不再计较和离书的事了,至少是现在不计较了。于是便想扬起笑脸安抚两句,谁知刚牵起嘴角便扯到了脸上的伤处,顿时疼得一抽。 苏墨见了眉头便是一蹙,严厉道:别动! 钟韶闻言乖乖的抿唇不笑了,不过见着苏墨那蹙眉的样子,她还是尽量不牵动伤处的说道:阿墨放心,这点儿小伤,敷一敷,明天就能消肿的。 苏墨便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此说来,阿韶这些年受伤的经验还挺丰富啊? 钟韶立刻便是摇头,说道:没有没有,都是小时候习武,经常会有些跌打损伤才知道的。 苏墨一点也不信,她已经给钟韶上好了药,这会儿便是举着那瓷瓶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既然不常受伤,那你身上怎么会随身带着伤药? 钟韶眨眨眼,很无辜的说道:出门在外,以防万一而已。 这句不是假话,确实是为了以防万一,但这以防万一背后却也有不少故事,带着血腥的那种。苏墨不曾经历过钟韶这四年的生活,但她可以想见对方这四年的不易,从看到钟韶随手就从怀里掏药起,她就想到了西域商路上的种种危险,也联想到了钟韶可能受过的伤。 抿着唇略一迟疑,苏墨突然上前,抬手就去解钟韶的腰带。 钟韶顿时大惊失色,连退了两步,开口问道:阿墨你做什么?大抵是太惊讶,说话时没注意,又牵扯到了脸上的伤,于是表情顿时又是一僵。 苏墨也没有追,只是幽幽道:我既是你妻子,还脱不得你衣裳吗? 当然脱得,晚上的时候随便脱!不过刚才苏墨才提到受伤什么的,钟韶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能猜到对方突然脱自己衣服是为了什么……她有些心虚,自然是要躲了。 钟韶的目光略微闪烁,苏墨便也猜到了什么,目光便是更沉了。 她抿抿唇,踏前一步,钟韶立刻便跟着退了一步,于是苏墨便更肯定她身上定是有伤了。没做无谓的追逐,苏墨直接开口:站那儿,不许动! 钟韶向来听话,原本抬起的脚又给站了回去,脸上只是无奈。 苏墨上前,三两下便将钟韶的腰带给接下来了,再然后是外袍,接着是穿了多年的软甲。就在苏墨准备去接钟韶里衣的当口,房门却是突然被人扣响了,清瑶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小姐,午膳备好了,殿下让人来叫你们过去用膳。 这动静惊了屋内两人一跳,钟韶赶紧就将衣服给掩上了。好在清瑶并没有冒失的推门,只是在门外得了苏墨的回应后,便又离开了。 钟韶大大的松了口气,她终于找到了话说:好了,别看了,阿娘在等我们用膳。等晚上……等晚上一定给你看个仔细。 这话说得,再正经的人都免不得听出几分暧昧,苏墨忍不住微红了脸,不过却也没有开口拒绝,便算是默认了钟韶的话。 ********************************************************* 公主府的饭菜自然要比相国寺的可口许多,更何况这是第一次,钟韶在公主府的饭桌上看见了整桌自己喜欢的菜式。她有些惊讶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去经年,这桌菜便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钟韶简直感动,她一直以为这次回来大长公主会直接把她赶出门去的! 大长公主的态度是真的改变了,她再不相信自己曾经的直觉,也终于愿意将女儿托付给钟韶了……只要她别再像当年那般莽撞。一场大祸即便没丢了性命,分离也是四年,可对于女子而言,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又能有几个四年呢? 当年的大长公主是不会和钟韶说这些的,今日倒是逮着她好好地教诲了一番。钟韶自然不敢反驳什么,便是低头受教连连应是,表示当年是年少轻狂,如今再不会犯了。 饭后,大长公主也没有立刻走,钟韶和苏墨便知道,这是要说正事儿了。 钟韶一走四年,对京中的形势已经不够了解,而大长公主和苏墨对于她的现状了解也有限,彼此需要交换信息。而除此之外,钟韶的归来也瞒不过有心人,恐怕终究是会引起一场风波的。 不要问为什么,因为大长公主直接就说了:我观陛下对阿韶可是有些不同啊,他若知道你回来了,说不得是要见你一见。 可不是不同吗?当年彼此立场相对,生死关头大长公主还没动,还是太子的景元帝就先顶着先帝的雷霆之怒替钟韶求情了。而后几年过去,他登基铲除了崔氏一系,忙不迭的就大赦天下撤了钟韶的通缉令。除此之外,大长公主还知道另一个消息,年初时景元帝就暗地里派人往西域跑了,只是后来有了季明远出使西域一事,她以为只是政事,却是今天才知道,钟韶这些年就待在西域! 要说没什么,除了第一件事外,其他都可以用巧合来说,可是巧合多了,便是不那么简单了。大长公主是敏锐的,比起钟韶的直觉和吴长钧等人早知内情,她的推论甚至有据可依。 把这些拿出来说了说,末了大长公主甚至幽幽瞥了钟韶一眼,说道:若非陛下已经娶了皇后,不像是好男风的样子,我都要以为他是看上你了。 钟韶和苏墨闻言齐齐一滞,两人对视一眼,钟韶赶紧冲着大长公主摇摇头道:阿娘莫要拿我开玩笑,这种玩笑真是……让人惊悚! 大长公主被两人那受到惊吓的小模样逗乐了,便是忍不住一笑:看把你们俩吓的,脸都白了。这只是玩笑,不过陛下对阿韶确实大有不同,我们却是不得不顾虑的。 钟韶认同的点了点头,便道:那阿娘觉得,当下该如何? 大长公主略一沉吟,然后道:嗯,这个啊……等会儿再说。 钟韶见她那思忖的模样,正准备听听她接下来的高见,冷不丁便是听到这么句,顿时就是一愣。然后便听大长公主淡淡道:你阿娘该要到了,等她来了我们再一起商量商量吧。 俞贵妃?不,已经是贵太妃了。 钟韶便是诧异:阿娘她可以出宫?! 其实后妃想要出宫都不容易,许多人入宫之后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有一次回家省亲的机会。但当年的俞贵妃是个例外,那时的承平帝在很多时候都对她格外宽容,所以她曾有过不少机会出宫来看钟韶。可今时不同往日,都成太妃了,也没承平帝了,钟韶可从未听闻过太妃也能轻易出宫的。 大长公主却是不以为意:她有先帝御赐的金牌,旁的如今做不了什么,但想要出趟宫却不是难事。只是这一趟出来得突兀,陛下可能会更早察觉是你回来了。不过反正这消息也瞒不住,还不如让你们母子俩也见上一面。 钟韶便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其实自从那一回在大理寺见过俞贵妃后,她心里对这个阿娘也是有了些牵挂的。如今她一人待在宫中,没了圣宠,钟韶也不知她过得如何了。 三人等了一阵,果然便有人来通报说,贵太妃到了。 贵太妃到得很快,她人一到,钟韶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个女人依旧那般美,也依旧那般张扬,全然不是受了苛待的模样。 其实也是,贵太妃和大长公主是一类人,她们野心勃勃也不乏手段,这么些年盛宠在身,要说她在宫中没能经营起一番势力简直是在开玩笑。哪怕如今没了承平帝的圣宠,她也能在后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甚至继续和前朝的大长公主联手,在景元帝的强势下周旋至今。 不可攻略对象[GL]_133 见着贵太妃到了,钟韶这个为人子女的自然是先迎了上去,双腿一屈直接行了个大礼:阿娘,孩儿不孝,一别经年,如今方才回来。 贵太妃抬手就将人扶了起来,正想说话,一眼就瞥见了钟韶那肿起的脸颊,不禁惊道:阿韶,你这脸怎么了?! 钟韶略尴尬,还没回话,便听一旁大长公主淡淡道:我打的,怎么了? 贵太妃原本还有些心疼的神色顿时一敛,继而大大方方的一摆手:没什么,我就问问,这孩子练武练得皮糙肉厚,颖阳你既生气,要打便打吧,左右也打不坏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自我怀疑):这真的是亲娘?! 苏墨(摸头安慰):不难过,反正媳妇肯定是亲的 第138章 取而代之 贵太妃这卖孩子算是卖得相当干脆了,干脆得钟韶的表情都忍不住僵了一下,然后不自觉的用委屈哀怨的眼神儿看向了自己亲娘。 亲娘只做不见,另一边得了回话的大长公主也是神色淡淡,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于是这个话题便算是这么揭过了。同时揭过的,似乎还有钟韶和贵太妃这对母女久别重逢之后,本该爆发的种种激动情绪……又或者说,那些情绪都因为贵太妃的那一句话戛然而止了。 几人重新落坐,钟韶和苏墨坐在了一处,贵太妃却是挨着大长公主坐下了。她支着下巴盯着大长公主看了一阵,继而叹口气说道:许久不见,颖阳你好似消瘦了些。 大长公主闻言瞥她一眼。不知为何,钟韶总觉得这两个阿娘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尤其是大长公主,对着贵太妃的态度似乎突然冷淡了不少。不过好在这冷淡其实也是浮于表面,因为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回应了贵太妃,只是她说的是:是你的错觉罢了。 确实是错觉,大长公主的年纪虽然不小了,可身材却是极好的,正是应了那句添一份则多减一分则少。然而贵太妃闻言却是目光幽幽,随即手指轻扣着案几道了句:我这句话的重点是消瘦吗?重点明明是许久不见啊!颖阳你可曾留意过,你都多久没入宫了? 大长公主一直是时常入宫的,她和贵太妃的联盟,总有些事是不好通过旁人交流的。于是从许多年前开始,大长公主几乎是定期就要往后宫去的,而且她是公主,要往后宫去其实很容易。 而此刻,听了贵太妃的话,大长公主却是微微蹙了眉,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要往后宫,已不是那么容易了。 景元帝对这两人防范得紧,关键时候总让皇后找理由拒了大长公主入后宫的请求,就连平常相见,也多有拖延。如此一来二去,算一算时间,大长公主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是有近两个月未曾入宫了。 贵太妃听了便叹气:真是无趣,如今那后宫里连个相争的人都没有,平静得跟死水似得,我都要待不下去了。她说着,瞥了钟韶一眼。 先帝驾崩,后妃也就失去了一切相争的必要,统统都要被打包扔到了深宫养老。其中有子嗣的和没子嗣的又有不同,没子嗣的那是真要在深宫里待到老死了,可若是有子嗣,倒是可以被接出宫去赡养。贵太妃当年把钟韶弄回来,除了要在前朝立个人之外,也是有着这方面考虑的。 可惜,一场祸事,所有的谋划都成了虚无。 钟韶便是微微垂下了头,低低道:阿娘,对不起,是我不好,当年太过冲动了。 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好在贵太妃也并不责怪,只摆了摆手,有些怅然的道: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了,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如今我留在后宫多少也还有些用处,至于今后……今后等我不想再在宫里待了,再想法子便是。 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哪怕景元帝如今的后宫里根本没几个人,可正因为没人,他也没有表现出承平帝那般的贪花好色喜新厌旧,世家们倒是又起了往宫里塞人的心思。有人起了小心思,就有利用周旋的余地,贵太妃说是在宫里待得无聊,但其实又怎么会无事可做? 更何况听她话里的意思,可没有在宫里耗一辈子的打算。 贵太妃表现得洒脱,钟韶心里自然也轻松了不少,更何况贵太妃要是舍得了那权势富贵,她自己想出宫真不是什么难事。就好像今天,她拿着先帝赐下的金牌就出宫了,连皇帝和皇后那儿都不必报备,出来后一走了之,谁还敢通缉她不曾?!至于出宫之后,钟韶自信还是有钱给亲娘养老的。 这样想着,钟韶便也道:那等阿娘何时不想在宫中待了,出宫后孩儿为您养老。 一般当爹娘的听到这句话多半是会欣慰,然而贵太妃听到这话后却是大惊失色。她一双美眸瞪得溜圆,抚着脸扭头就问大长公主:颖阳,我已经老了吗?! 大长公主终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直到贵太妃不高兴的眯起了眼睛,她才道:阿悦放心,你比我还小上几岁呢,要老也是我先老的。 贵太妃于是满意了,可钟韶听着这话,却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 一场谈话进行了半个下午,双方也都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对于四年之后彼此的境况都有了些底——钟韶通过在西域走商,短短时间内积累起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同时拥有了数千人的武装力量。至于大长公主她们则更厉害,在景元帝登基之后势力竟是不减反增! 苏墨神色平淡,没有自豪,反倒有些说不出的忧虑:陛下登基后便是排除异己,先就对着崔家、袁家、周家动了手。这三家在朝中也算是树大根深了,一举拔除之后朝中要职一下子空出了不少,大部分自然还是被陛下的人占据了,不过我们也乘势推了些自己的人上去。 朝中那些要紧的位置,历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被拔了,想占那坑的人自然是多。不过大长公主她们也真是胆大了,竟是在那般情况下,也敢和景元帝争利。 钟韶能看出苏墨的忧虑,她其实也有着同样的顾虑,当初年少还未想过太多,如今却是不得不问一句了:阿娘,你们将来打算如何? 眼下这权利,争了,夺了,然后呢? 景元帝可不比承平帝,他不会浑浑噩噩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她们还能凭着多年的积累和他分庭抗礼,可是以后呢?皇帝的身份天然就带着优势,就算他不再用那雷霆手段,只要他励精图治,那些权利自然是会慢慢汇拢在他手上的。再然后,大长公主这些曾经与他为敌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更何况这事其实已经不算远了,就连苏墨和钟韶这样的小一辈都能看出来,大长公主和贵太妃又怎么会没有思量。只是事已至此,其实想要谋条出路,真不容易。 大长公主与贵太妃对视一眼,便是叹了口气道:当年揽权,不过是为了有个安身立命的倚仗,如今看来,倒是将自己陷进去了。 已经尝试过权利的人,不会舍得轻易放手,更何况以景元帝的脾性来说,放手之后也不一定能的善终。君不见当年三皇子得罪了他,如今他登基不过两载,那位皇子的坟头都长草了。 钟韶对于二人揽权的初衷不置可否,她更在意接下来该如何,这甚至比此行归来后如何自处更重要。于是又追问了一句:那阿娘如今可有了什么打算? 此刻屋内只有她们四人,屋外侍候的仆从也尽被遣散了,说话倒是可以放心。因此大长公主只是沉吟片刻,目光便从感慨变成了坚定:陛下其实还未对我等下手,他似有顾虑,我虽不知他顾虑为何,但若是能够一直如此,大家便也相安无事,否则的话…… 钟韶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更直了些,神色亦是一正,然后便听大长公主平淡又坚定的声音传来:否则的话,便当思废立了! 换句话说,这就是要造反了?! 钟韶不知为何,心头第一时间升起的不是害怕,竟是有些激动!她的眸子晶亮,并不意外大长公主会做出这种选择,因为对方本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与被景元帝步步逼迫狼狈收场相比,她更愿意在无路可走之前拼死一搏。 苏墨明显察觉到了钟韶的激动,便是眉头一蹙,握住了她的手,唤了声:阿韶? 钟韶便是收敛了情绪,冲着苏墨微微一笑,继而又问大长公主:阿娘好魄力。既然如此,那阿娘可曾想过若是真能废帝,又立何人呢? 废立之事显然不是大长公主临时起意的,不过这么要紧的事她自然是谁也没说过的,所以就连贵太妃和苏墨听到这消息时也忍不住侧过头来看她。也只有钟韶,第一时间眼中露出的不是惊诧,不是担忧,也不是恐惧,而是纯然的兴奋! 大长公主将一切尽收眼底,便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道出了一个人:先帝的四皇子。 四皇子萧翼,是先帝年纪最小的皇子,如今也不过十八。钟韶是没见过这人的,不过却也听说过他的品性和为人……和承平帝如出一辙! 这样的人做傀儡其实不错,就好像承平帝,即便不是傀儡,也绝不是大长公主她们的威胁。只是如今的梁国已经经历过了一个荒唐的承平帝,再来一个这样的继承者,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钟韶更有些许私心,所以她听了这话之后便是眉梢一扬,说道:四皇子喜骄奢,好美色,又没了周家在背后扶持,在朝中已是没了根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说着略一顿,又道:不过阿娘冒着着偌大的风险行事,就这般甘心与他人做嫁衣吗? 大长公主闻言眸光一闪,便是笑道:那阿韶何意? 不可攻略对象[GL]_134 钟韶瞥了一眼苏墨,又看了看贵太妃,最后深吸口气,对着大长公主道:若真到了那一日,阿娘何不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造反专业户钟韶(兴奋):来一起愉快的造个反吧 大长公主、贵太妃、苏墨:…… 第139章 没你好看 取而代之? 钟韶实在是大胆,比起大长公主提及的废立,这才算是彻底的造反,而且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什么的,更是古来未有,哪怕是正统皇室出身的大长公主,也从不曾生出过这般大胆的想法。 可是钟韶却敢想,她不仅敢想,还敢这般大胆的说了出来! 场面一时寂静,作为当事人的大长公主脑中更是心神震动。但不可否认,在听到钟韶说出这句话后,她的眼睛也是亮得惊人——她或许没有想过取而代之,但真要辛辛苦苦把景元帝拉下马,最后却为他人做嫁衣,说到底还是不甘的吧。 苏墨看看大长公主,又看看钟韶,抿着唇,没说话,心头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是紧张的,也是害怕的,从大长公主提及废立开始,直到此刻,钟韶仿佛理所当然的说出了那句取而代之…… 莫名的,一股寒意从心底里升起,苏墨那原本就偏凉的手,在这片刻间彻底失去了温度。 钟韶的手还和苏墨交握着,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过她的心神显然是被造反的事占据了,便只目光灼灼的看着大长公主眼中的光彩,手上却下意识的捂住了苏墨那发凉的指尖,直到感觉捂不热,她才扭头看去,便是见着苏墨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一瞬间,所有的野心尽皆收敛,钟韶有些担忧的皱了眉:阿墨,怎么了,手上这般凉? 苏墨沉默了一瞬,还是斟酌着开了口:废立之事非同小可,更遑论取而代之。且不论当今陛下并非庸才,想要废他何等不易,失败后又是何等下场。就单论女子称帝,古来未有,更何况若是得位不正,将来史笔如刀,后人又该如何看待我们? 钟韶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她淡淡道:古来未有,便从阿娘而始便是。至于青史之事,人死如灯灭,到头来不过黄土一捧,后人如何看待,又与你我何干?更何况我们根本不会有后,那些评论的后人,其实也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罢了。 苏墨眉头微蹙,还未说什么,倒是贵太妃先抚掌而笑:不错不错,阿韶倒是难得的洒脱。眼下且还顾不得,又谈何身后名? 大长公主倒是幽幽看了钟韶一眼,说道:女帝临朝,古来未有,你倒是挺大胆,也看得开。 钟韶已经运起内力为苏墨暖手了,她闻言笑得有些无奈: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若是相安无事,现世安稳,阿娘与我们又何必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呢? 说到底,还是景元帝给钟韶带来的危机感太重了,她想要好好的和喜欢的人生活下去,就不得不提前将威胁铲除。就好像是在那西域走商,想要安稳,就得把路上敢冒头的马贼沙盗先打残了! 苏墨听到这话手指略微一动,不知想起了什么,终究没再开口。 这话题其实很快就揭过了,因为时机未到,如今说来不过是让几人心中有底,也在大长公主的心底埋下个种子——钟韶有预感,这种子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 贵太妃来了,贵太妃又走了,几人商谈了一下午,但其实好像根本什么也没定下来。只是在贵太妃走后不久,大长公主又召集了幕僚去书房议事,想必那番谈话多少还是带来了一些改变的。 晚膳不必再和大长公主一同用,钟韶和苏墨便又回去了,路上钟韶问道:阿墨不去书房吗? 如今的苏墨早已经成为了大长公主的继承人,公主府议事从来少不了她,幕僚们还是称呼她小姐,但其实她已经是他们默认的少主了。 不过苏墨今日显然不打算去掺和了,她心绪尚未完全平复,还是忍不住去想那句取而代之,更何况还有其他事,便是道:今日不去了,我陪着你。 钟韶其实也舍不得苏墨,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见苏墨同样如此,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欣喜,而这份欣喜一直持续到了晚膳后。 冬日天黑得早,晚膳后天色很快就渐渐暗沉了下来。 这两天其实也很折腾,往城外的相国寺跑了一趟就不说了,久别重逢便是一场大喜大悲,再加上下午那一场出人意料的商谈,也是耗人心神。于是一放松下来,苏墨的脸上很快就现出了疲色。 钟韶便是忍不住心疼的道:阿墨,累了就早些休息吧。 苏墨也不拒绝,只是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套衣衫,递给钟韶:先去沐浴吧。说完略一顿,又补了句:这是以前的衣裳,你如今穿可能有些短了,先将就一下吧。 钟韶接了衣服,却是有些愣:我看你都困了,还是你先去沐浴吧。 苏墨淡淡一眼瞥来,道了句:一起吧。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钟韶眼睛都瞪圆了,继而狂喜,为了她当年多次求而不得的事。然而她还没高兴两分钟,便听苏墨又道:中午时你说过,晚上要给我好好看看的。 钟韶一瞬间又僵住了,然而苏墨这次根本没有给她推脱的机会,拉着人便是去了隔间浴房。 许是早就得了吩咐,此刻的浴房里并没有旁人,却已是准备好了热水,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屋子里,为整间屋子都添了几分不真切的朦胧。 钟韶一直被苏墨拉到了浴桶旁,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浴桶……嗯,很大,容纳两个人完全够了,不过现在似乎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确实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就在钟韶盯着那浴桶发愣的当口,苏墨已经将她手中抱着的换洗衣物放到了一旁,然后再次解开了她的腰带。 钟韶站着没动,因为知道肯定避不开,不过她还是挣扎着开口说了一句:阿墨,我自己来吧,你的衣服还没拿呢。 苏墨却是头也没抬,解下腰带后放在一旁,便又去解钟韶的外袍:不必,我的衣裳已经备好了。说着拿目光一瞥,果然便见着她方才放下的那叠衣服旁侧,还规规整整的放着另一叠衣服,显然是之前就有丫鬟给备好了的。 钟韶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她有意自己去解衣裳,却是被苏墨抬手隔开了,于是只好站在那里任苏墨施为。看着她替她脱下外衣,解开软甲,再褪下中衣…… 中衣之下,钟韶还是束了胸,不过这次苏墨再伸手过来,钟韶却是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略退开半步,便是小声说道:那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苏墨也没强求,便是放下了手,正好趁着钟韶拖拖拉拉解着束胸布带的当口,也好好将她身上打量了一番——西域凶险之地,哪怕钟韶说得平淡,但苏墨总觉得她是报喜不报忧。 今夜苏墨特地吩咐过,浴房里灯火点得很足,就算不是纤毫毕现,也是灯火通明了。苏墨抬眸望去,入目的便是一片晃眼的白,与钟韶那被沙漠骄阳晒成小麦色的头脸脖颈不同,她的身体还是如当年一般的白如凝脂,腰腹平坦,腰肢纤细,是真真正正一副女儿家的模样…… 苏墨的心跳止不住的快了两拍,喉间也觉得有些干,而且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在这一刻有多炙热。不过她还记得初衷,于是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悸动,便又凝神看了过去。 钟韶的裹胸布还没解完,苏墨便从她的脖颈、锁骨、肩头,一寸寸的往下看,那目光依旧炙热,却带着认真。然后她就蹙起了眉头,越蹙越紧,因为她果然在钟韶的身上寻见了伤疤! 这些都是小伤,不碍事的。在西域行走,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会撞上些马贼沙盗,还好遇到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很轻易就能把他们打跑打残了。等到后来商队有了名气,护卫也多了,就没什么人敢来招惹了。钟韶显然注意到了苏墨蹙起的眉头,便是低低解释了几句。 确实都是一些小伤,伤口都不深而且时隔多年,如今那些伤痕也只是一些浅浅的印子,若不是苏墨看得仔细,恐怕一时半刻还不会注意到。 看过前身又看了后背,见都是这样的一些小伤口,苏墨微微松了口气,同时忍不住心疼的蹙眉,便抚着一道伤疤说道:今后不许你身上再添一道伤疤了。 钟韶笑着应了声好,终于还是将那裹胸布彻底解开了,不过解下之后她便是抬手挡在了胸前,继而干咳了一声,问道:那个,既然检查完了,那我现在可以沐浴了吗? 不可攻略对象[GL]_135 苏墨见她这遮遮挡挡的模样也是失笑,便道了声:你挡什么,难道我还没看过吗? 钟韶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却是目光微微闪烁,然后嘟囔道:又没你的大,也没你的好看,当然要挡着些了,不然自惭形愧怎么办? 这话一出,苏墨的脸也是红了,便是有些羞恼的道:你,尽会口无遮拦! 钟韶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恼,仍旧横臂挡在胸前道:好阿墨,你要脱我的衣裳也脱完了,都说要一起沐浴了,那现在是不是换你脱了啊? 第140章 暧昧旖旎 一起沐浴是苏墨说的,这时候钟韶连衣服都脱完了,再想反悔似乎也有些迟了…… 浴房中热气蒸腾,时间越久,水汽也就越重。钟韶隔着那朦胧的水汽,眼看着苏墨的脸颊渐渐因为羞涩而染上了绯红,却迟迟的没有下一步动作,便凑上前道:阿墨,再拖下去,水就该冷了。 苏墨的脸更红了,脸耳根也脖颈也染上了一层绯色,但终究,她没有回避。 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了衣带上,轻轻拉扯,缓缓解下了身上的衣衫,一层又一层,冬日畏寒的苏墨显然要比身强体健又修习了内力的钟韶穿得多。她能感觉到钟韶盯着自己的灼灼目光,于是手下的动作便是更慢了,却不知这种缓慢羞怯落在钟韶的眼中,却又成了另一番风情。 等到苏墨终于褪下了那雪白的中衣,露出了圆润美好的肩,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钟韶终是忍不住凑上前去,一低头便是吻了上去。 吻落在了苏墨的肩头,很轻,却仿佛烙铁一般灼热,烫得苏墨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自然,没能躲开,钟韶已经顾不得遮挡胸前了,直接伸手便是将她揽进了怀里,然后那细密的吻便是从她圆润的肩一路向上,沿着肩膀、颈侧、脸颊一路寻到了苏墨柔软的唇。 四年的分别,四年的思念,仿佛在一瞬间爆发了,浴房里的温度似乎也陡然炙热了起来。 苏墨没再推拒,她闭上了眼睛,唇齿微微开启,迎合着仿佛急切的钟韶。其实见面之后想要亲近,心生躁动的又哪里只是钟韶一个人?不过是之前所处之地不对罢了。 一吻绵长旖旎,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呼吸便都粗重了起来,苏墨的手环上了钟韶的纤细的腰肢,钟韶的手也在苏墨的身上游移。她摸到了她身上最后那件小衣的衣带,轻轻一扯,便是解开了,然后一只手探入衣内,手掌游走间,便将这最后一层遮掩也褪去了。 两人终是坦诚相见,肌肤磨蹭间身体的温度便是渐渐地升高了。钟韶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在那一吻之后她没有退离,反倒沿着苏墨的下巴、脖颈、锁骨一路向下…… 苏墨的呼吸早已不复平稳,向来清明的眸子里也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显然也有些情动。不过她到底还记得这是在什么地方,所以在钟韶的吻落在她胸前时,便是抬手抵在钟韶肩头微微推了推:阿韶,先……先沐浴…… 这一回钟韶一点也不想听话了,太长时间的分离,太多埋藏的思念,已经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她很想她,不止心想,身体也想,想到根本停不下来! 苏墨不知不觉中咬住了下唇,她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了,然而在浴房里……这显然有些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她不禁后悔起之前说要一起沐浴了,而且她的阿韶似乎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乖乖听话,任由她搓扁揉圆的孩子了。 但到底,羞怯还是占据了上风,苏墨一把拉起了随着亲吻,已经准备半跪下去的钟韶。她哑着嗓子,轻声说道:不行,阿韶,在这里,不行。 顶多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下人来浴房收拾,哪怕她们并不会擅自闯进来,但如果不巧听到些什么……只是想想,苏墨就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钟韶被苏墨拉了起来,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明显的渴求和可怜,哑声唤道:阿墨…… 苏墨觉得,这一刻钟韶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像她小时候养的小狗眼巴巴看着肉骨头时的眼神。随即,这个想法便是让她莫名别扭,也有些无法直视此刻钟韶的目光,于是微微侧首避开。 但钟韶显然误会了什么,于是眼睛一亮,便是又凑了上去。 苏墨吓了一跳,赶忙抬手推拒,刚要开口提醒钟韶先沐浴,其他回房再说,却是一手直接按在了对方的胸前——入手的触感是一如既往的娇小玲珑,确实没有她大,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掌心下的触感明显有一块不对! 等钟韶意识到什么,连忙退开时,苏墨的眉头已经蹙起了。再抬眸见到钟韶抬手挡在胸前,她的脸色便是有些不好,再开口时声音仍旧微哑,却是带上严厉:还挡着做什么,手放下来! 钟韶的身体顿时就是一僵,手却还迟疑着,没敢放下。直到那遮挡的手被苏墨拉开了,她才一脸无奈的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道:阿墨,你,你别生气…… 生气吗?生气!但这一刻苏墨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和后怕。 钟韶的胸口多了一道疤,铜钱大小的一个圆形。和周围白皙平滑的肌肤不同,那疤痕的颜色有些深,也并不那么平滑,莫名显得有些狰狞。哪怕苏墨没怎么接触过伤口和武器,看见这伤疤也能轻易猜到,这样的疤痕是箭矢留下的。钟韶中过箭,而且几乎就在心口的位置,凶险可想而知! 一瞬间,苏墨的唇抿得死紧,再次探手摸向那道略显狰狞的伤疤时,指尖都有些微的颤抖:这道伤,是怎么来的? 钟韶也没有隐瞒,听问便是老实道:是第一次去西域时,遇上了一伙比较厉害的马贼,其中有一个箭术特别好的,见我身手不错,便射了我一箭。不过后来吴先生也替我报仇了,那一伙马贼没有走脱一个,也是因为那一回,我们的商队在西域的马贼沙盗里打出了名号。 她没有说,当时她心口中箭,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是吴长钧没有收到系统的结算提示,及时兑换了一枚返魂丹才保下了她一条小命。不过系统出品的丹药确实极好,这一道伤本是凶险万分,可用药之后不仅保下了她一条命,还没有留下任何隐患,只修养了几天便是大好了,独留下了一道疤。 好得太快,钟韶也说不清,那一次的遭遇究竟算不算凶险万分,但在苏墨看来,显然是了。于是听了钟韶的话后,她便是一巴掌拍在了钟韶的肩头,咬牙怒道:第一次去西域就那般凶险了,你还敢去,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我又该怎么办?! 这是钟韶第一次见着向来平和的苏墨如此生气,可是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钟韶顿时心疼,想要上前几步安慰两句,却是被苏墨冷着脸喝止了:别靠近我!说完便是扭过头,然后抬起手独自抹泪。 之前气氛正好,钟韶敢不听苏墨的话,肆意妄为,可这会儿苏墨一冷脸,她便是怂了。只是见着苏墨那扭头抹泪的模样,她觉得心口比那回中箭时还疼,于是又心疼又无奈,便只能说道:阿墨你别哭了,我真没事儿,这伤就是看着严中,当时只修养了几日便好了。 这话苏墨能信吗?显然不能啊!就算她不通医术,常识总还是有的,这样严重的伤,又怎么可能几日便修养好?于是见着钟韶还敢撒谎,她便是越发的怒了,扯过衣裳穿上便是要走。 钟韶自然也看出了苏墨不信,但她说的也是实话,觉得挺冤,于是忙上前拦下人道:阿墨你听我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吴先生给我用了秘药,不信你回头问他啊! 苏墨的脚步略顿了顿,也不知信没信钟韶的说辞,不过钟韶见机自然不能放了她走。天知道如果就这样让苏墨怒气冲冲的走了,会有什么后果?她好不容易才回来,总不能刚见着媳妇没两天,便把人气得不见自己了吧? 钟韶伸手去牵苏墨的手,对方略躲了躲,被牵住后又挣了挣,但拒绝和抵触的态度到底不算十分坚定。于是钟韶也偷偷松了口气,继而手上略微用力,又将人拉进了怀里,轻言安抚:放心吧,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已经活蹦乱跳的又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苏墨抿着唇不说话,她恼怒,恼怒钟韶不爱惜自己,明知西域凶险,还往那边跑了一次又一次。可她更心疼,心疼钟韶要经历这些,也心疼她经历了危险却还要那般的轻描淡写。 钟韶温言细语,又是安慰,又是保证。好半晌苏墨才勉强收敛了情绪,毕竟伤的是钟韶,经历凶险的也是钟韶,到如今却还要她来哄自己,多少是有些矫情了。 沐浴吧。苏墨从钟韶的怀中挣脱出来,淡淡的说着。她不想显得太矫情,但到底是意难平,所以之前的暧昧旖旎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钟韶明显感觉到了气氛有向着冷凝发展的趋势,她耷拉了脑袋觉得有些憋屈,可到底不敢再说什么——苏墨自觉的矫情在她看来自然不是那么回事,她看到的是全然的关心和在意,如果不在意谁管谁去死啊——于是只能悻悻的答应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的去沐浴了。 苏墨没有过去,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知她是不是打算再在钟韶身上寻出什么。 已经跨入浴桶的钟韶却是叹口气,然后将整个人都沉入了水里——她身上再没什么秘密了,也不怕苏墨再发现什么,可事到如今,她的那些小躁动,今夜怕是又要胎死腹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欲求不满):呜呜呜,又要翻车了…… 第141章 翻一回身 清晨,一抹阳光穿过院墙,洒落在院中的积雪上,白晃晃的一片,有些刺眼。 不可攻略对象[GL]_136 接连下了几日雪,这天终于还是有了个好天气,一大早太阳就冒了头,那冬日难得的暖阳照射在人身上,没有夏日的灼热,反倒暖洋洋的让人很是舒服。 钟韶是被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吵醒的,她困倦的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听了半晌,才想到可能是外面有人在扫雪。不过她困倦得根本睁不开眼睛,自然也没有理会其他,只手臂略收了收,将怀中人楼得更紧了些,很快便又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钟韶再次醒来是因为迷迷糊糊间感觉怀里空了。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探手一摸,床上果然是没人了,于是猛的一个弹身便是坐了起来……那动作,很是利索,然而就在下一刻,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却是捂着腰一阵龇牙咧嘴。 床帘在这个时候被掀开了,外面站着的是已经穿戴整齐的苏墨。 钟韶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什么都没穿,便是顾不得腰酸了,赶忙就拉了被子,将那一身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肌肤遮了个严实。 苏墨侧身坐在了床榻上,见着钟韶这动作也是忍不住莞尔,不过还是伸手隔着厚厚的被子抚在了钟韶的腰上,问她:怎么了,腰酸? 钟韶不语,抬眸幽幽的看着她。 苏墨便是抿了抿唇,继而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目光:那我帮你按按吧。 钟韶是有些恼自己再一次扑人不成反被扑的,不过面对苏墨的示好她自然也不会拒绝,便是撑着腰又趴回了床上,然后低低的应了声嗯。 隔着被子按腰自然是不成的,但就这么掀开被子显然也不行,苏墨便是替钟韶拿了干净的中衣过来,说道:阿韶,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钟韶却是趴在床上没动,只闷闷的说了句:不要,我腰酸,不想动。说完没等苏墨再说什么,便又道:你脱了衣裳上来给我按腰就是。 苏墨有些无奈,可她也明显看出了钟韶这是故意的,于是抿抿唇,准备起身,却是被被中探出的一只手给拉住了。手是小麦色的,可手腕以上的手臂却是一片雪白,两极分化严重的肤色并不好看,但苏墨却是舍不得挣脱。抬眼一看,果然是对上了钟韶委屈可怜的眼神。 这是在撒娇吧?反正不管是不是,苏墨总是心软了,尤其是从那不经意间掀开的些许缝隙中,她看见了钟韶身上密密麻麻,一片斑驳红痕…… 静默了一瞬,苏墨便是叹口气,答应了:好吧。 穿戴齐整的衣裳再次被脱下,苏墨穿着中衣钻进了被子,有凉气顺着掀开的缝隙涌入了被中,但钟韶却仿佛一无所觉。苏墨探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暖暖的,倒确实是一点儿也不冷。 钟韶知她何意,便是道:我不冷,你放心吧。 苏墨于是也没在多言,就探手在钟韶的腰上按了起来——入手是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有被子遮挡着,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钟韶的身体苏墨却不止看过一回了,伸手触及之后,脑海里便会不自觉冒出那纤腰的模样,于是手上按捏的力道越来越小,不知不觉中便成了轻抚…… 钟韶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变化,也能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渐渐又旖旎了起来,她眉梢微挑,便是轻声唤了句:阿墨? 嗯,怎么了?苏墨回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恢复了最初,语调却略微有了些变化。 钟韶听出来了,于是没再说话。手一伸,揽住了苏墨的腰肢,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前,轻而易举就将人推倒了,紧接着便是倾身压上——总是被压怎么行,她好歹也要翻一回身啊! ************************************************************** 等到两人真正起身时,何止是日上三竿了,甚至连午膳的时间也快到了。 钟韶起身时还扶了扶腰,腿也有些软,显然是昨夜有些纵欲过度了。不过当她扭头看见床上墨发凌乱,以手遮眼却遮不住满脸绯色的苏墨时,又抿了抿唇,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满足来。 把之前苏墨拿来的中衣穿上,知道苏墨并没有睡着,钟韶没管依旧有些酸软的腰,略微倾身凑到她耳畔,低声道:阿墨,快晌午了,起身吗? 苏墨移开了手,一双美眸还湿漉漉的,却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午膳要与阿娘一同用的! 这一立一躺,两人的位置与之前完全调换了,钟韶心里的小满足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她倾身揽住了苏墨的肩头,扶着她坐了起来,笑道:没关系,我们现在梳洗完,赶得上的。 赶得上什么?赶得上午膳吗?! 公主府里的人八成都认识钟韶,也知道两人的关系,昨日他们看着她回来,今日两人就一口气睡到了中午。苏墨不用想也知道旁人怎么看,虽然没人会出去乱说,但只要想想,苏墨就觉得脸上发烧,简直都有了种不想出房门的感觉了。 念及此,苏墨便又没好气的瞪钟韶:大清早的,你尽会胡闹。 钟韶拿了之前解下的小衣替苏墨重新穿上,面上赔着笑,心中却道:若不是出其不意,哪一回被你一撩,我不都得乖乖躺下?虽然没什么不好,可也不能总这样吧! 两人算是度过了一个和谐的早晨,等到她们穿戴整齐打开房门时,屋外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清瑶早晨是惯例会端着热水来伺候苏墨梳洗的,不过今早她换了四回热水也没能等到她家小姐的房门打开,最后终于还是被一个看不下去的嬷嬷拉走了…… 好在门口没人,却不是真的无人理会,苏墨的房门打开之后没多久,清瑶便再一次端着热水出现在了门前,也不知她之前是躲在哪儿等着的。 苏墨和钟韶开始洗漱,大抵是之前刚占了苏墨的便宜,钟韶也记不得自己的腰为什么这么酸了,便是全程殷勤的照顾着她,彻底抢了清瑶的活儿。 清瑶见着两人黏糊,没她什么事了,便是要如往常般去替苏墨整理床铺。刚靠近,便听身后钟韶急急开口道:那个,你不必理,我一会儿自己整理。 小丫头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钟韶,目光怪怪的——这姑爷什么毛病啊,怎么什么活儿都跟她抢?这是想让她没事可做,最后被扫地出门吗?! 钟韶和苏墨的脸颊却都有些红,最后还是苏墨开口道:嗯,没什么事了,清瑶你先出去吧。 清瑶闻言顿时伤心了,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墨就说:小姐,您这是不要我了吗?! 苏墨第一次觉得小丫头太单纯迟钝了也不好,便是有些头疼的对清瑶说道:这是小事,你别管了,去厨下看看什么时候可以用膳吧,我有些饿了。 已经晌午了,向来饮食规律的苏墨却还未用早膳,饿了也是应该的,所以清瑶不疑有他,答应一声后,便也忘了计较之前的事,乖乖的跑去了厨房。 见着人走了,钟韶几步上前便是将床上的凌乱不堪,还沾染了某些痕迹的床单被褥全给换了。其实如果不是这次闹得太厉害,又碰上了清瑶这么个单纯的小丫头,她们是不会管这个的,因为就算是换下来了,不还是要交给下人清洗,总不能直接毁尸灭迹吧? 钟韶的动作很快,三两下便是将床上整理好了,之后扭头一看,便见着苏墨还在对镜梳妆。她心头一动,几步走了过去,又偏头看了看苏墨,突然开口道:阿墨,我帮你吧。 画眉也是闺房之乐,苏墨自然不是不识情趣之人,只是她手中现在拿着的是一盒胭脂,便是迟疑了一下才递了过去:阿韶未曾学过梳妆吧? 钟韶从小就被当做了男儿养,自然没学过梳妆,胭脂这种东西她除了买来送给苏墨,也就只有在西域走商时当做货物接触过。不过她见过清珞给苏墨上妆,也见过苏墨自己上妆,自认为没什么难度,便是信心满满的道:阿墨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上个美美的妆! 可惜,话说得太满,等胭脂真抹在了苏墨脸上,钟韶却又觉得怎么抹都不好看,总觉得是多余。眼看着钟韶的眉头越皱越紧,苏墨终是忍不住开口了:阿韶,是不好看吗? 被这一问,钟韶想起自己之前的大话,便是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然后才道:我觉得阿墨的颜色很好了,不需这胭脂添色,用上反倒有些多余。 她说得很诚恳,但苏墨显然有些不信,不过也不会揭穿,甚至任由钟韶拧了帕子来替她再次净面,然后才道:那胭脂就算了,阿韶替我画眉吧。 钟韶答应了一声,画眉她倒是不陌生,毕竟是女子,眉目便是生得柔和。少时不觉得有什么,等到成年了,便会显得太阴柔,于是钟韶便也会画画眉,让自己看上去更英气一些。 眉笔到了钟韶手里果然与胭脂不同,不过到底是第一次替旁人画眉,钟韶便也画得很是细致小心。她画得专注,神情间便满是认真,连与苏墨靠得极近,彼此间呼吸相闻也没发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两口之间有什么事是床上不能解决的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很多次,不过很多次之后,总还是要翻一回身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37 第142章 冤死了 等钟韶和苏墨到达饭厅时,其实还是有些晚了,因为大长公主显然已经坐在那里等了一阵。不过见着二人姗姗来迟,她也没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便是吩咐人上菜。 钟韶和苏墨都从大长公主那一眼里看出了什么,便是赧然,不过该有的礼数却是不能废。两人先是向大长公主请了安,又略不自在的告了罪,之后才在桌旁落了座。 大长公主既已在饭厅里等着了,午膳自是已经备好了,所以不过片刻,一桌饭菜便是陆陆续续的摆了上来——菜式没有太大的偏向,不过也看得出对钟韶确实是有些照顾的,至少在满桌的清淡菜式之中,还有不少她偏好的口味儿。 昨日如此,今日又如此,其实已经很能说明一些事了。 钟韶不傻,所以她能清楚感觉到大长公主对自己的态度改变,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不过这样的发展无疑是最好的。她的心安定了下来,整个饭厅里的气氛也是相当平和。 食不言,饭桌上没有人说话,等到大长公主拿起筷子开始用膳之后,钟韶和苏墨这才跟着举筷。然后下一刻,啪嗒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似乎打破了这一片安静。 苏墨夹菜的手顿在了半空,钟韶抬眸看去,便见着一棵青菜掉落在了桌子上。而在那掉落的青菜上方,正悬着苏墨空了的筷子……那筷子有些抖,不可抑制一般。 空气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在大长公主抬头看过来前,钟韶赶紧夹了一棵青菜放进苏墨的碗里。苏墨也将手收了回来,她面色平静,仿佛方才手抖得连菜也夹不住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只平静的夹起碗里的青菜往嘴边送。然后手一抖,青菜又掉回碗里了! 彼时,桌上另外两人的目光还都落在她身上没有收回,任苏墨再镇定从容的性子,在这一刻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钟韶想说些什么,苏墨也想说些什么,但还未等两人开口,便见大长公主已经一脸平静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淡淡的说了句:今后,节制一些。 唰的一下,两人的脸红了个通透,一瞬间尴尬羞赧得恨不得将脑袋埋进饭碗里。尤其是钟韶,之前大长公主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的瞥了她一眼,那目光里的谴责显而易见。 这可真是……冤死了! 钟韶心头苦笑不止,可她能说什么吗?显然不能啊!就算昨晚被折腾得腰酸背痛的是她自己,这时候也只能默默的背下了这口锅,然后主动照顾起了苏墨用膳。 然后很快,同桌用膳的大长公主就没眼看了。 钟韶照顾起人来不算熟练,但却也周到,苏墨的手抖得夹不稳菜,她就干脆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碗筷亲自去喂。无视旁人的目光,只专注的投喂媳妇,只要苏墨的目光往哪道菜上瞥,她就能立刻察觉然后将那菜夹来送到苏墨嘴边。 讲真,被心上人这样细心的照料,苏墨心里是觉得熨帖的,但与此同时,当着大长公主和满屋子侍立在旁的下人们的面儿这样,苏墨却还是觉得羞赧。她想开口拒绝的,但只要张口,嘴边就会被钟韶送上饭菜,再一抬眸,对上对方温柔似水的目光,拒绝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一口接一口的,苏墨红着张脸,乖乖的吃下了钟韶喂到嘴边的饭菜,直到有轻微的饱腹感传来,她才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吃饱了,阿韶,你自己用吧。 钟韶便是抬眸看了看她,然后点点头,这才换了自己的碗筷,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大长公主碗中的米饭还剩下近半,但此刻却觉得没什么胃口了,不过念及钟韶之前一直在照顾自己女儿用膳,她终究是体贴的等了等。 口中慢条斯理的咀嚼着菜,大长公主已经在想:女儿都嫁出去了,她们家一同用膳的规矩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或许至少时间该改到晚膳去…… **************************************************************** 饭后,大长公主依然没有急着离开,她从自己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钟韶。 钟韶双手接过了,一时间却也有些莫名,然后便听大长公主说道:这是今早有人送来府上给你的,你自己打开来看看吧。 送给钟韶的书信为什么会到了大长公主手里,自然不是因为大长公主掌控欲太强,书信送来也要自己先看过,实在是因为钟韶一早晨没有露面,下人便只能先将信交给了大长公主。 钟韶也没在意这个,更不避讳什么。她接过书信后低头一看,便见着那信封上赫然写着子珩亲启四个字,于是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信是什么人送来的了。 拆开信封取出书信一看,果然是徐文锦写的,她匆匆几眼看完之后便是将信递给了旁侧的苏墨,然后对大长公主说道:是我的商队,他们再过几日便能入京了。 意料之外,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的消息,毕竟钟韶人已经入京了,那她的势力自然是要跟随的。商队便罢了,徐文锦、吴长钧,乃至今次与钟韶只是匆匆一晤的萧文萱显然都不会愿意离她太远,毕竟离得远了便代表没机会攻略。这几年间也就只有跟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吴长钧又涨了几点好感度,其他人的攻略进度却是在那一次爆发式的增长后,又停滞了四年! 苏墨此时也看完了书信,便是问道:阿韶,你的人这次是都要入京吗? 看得出来,苏墨并不十分认同,因为一支商队,又或者数千人的武装力量入京,对大局来说影响其实不大。毕竟就算大长公主想要废立,带兵逼宫也是下下策,这些人还不如留在外面,也算是为她们留下一条后路——和钟韶的兴奋不同,苏墨听见造反就心惊胆战的,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钟韶显然也看出了苏墨那一丝隐藏极深的不安和焦虑,她抬手牵住了苏墨的手,轻声安抚:阿墨,没关系的,先生不会把人都带来,毕竟我的根基还在阳关之外。 阳关,似乎也太远了些…… 不过苏墨暂时也不打算说什么了,因为时机还未到,大长公主和景元帝如今也只是对峙,双方并没有到撕破脸的境地。在如今这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之前,大长公主显然是不打算先动的,更何况就算是想要废立,如今也还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所以眼前还是且顾当下,钟韶便是又问大长公主道:阿娘,如今崔家已倒,我的通缉令也已经撤下了,依您看来,若是我要入京,可还有人会出面为难? 大长公主闻言便是看了她一眼,轻易便明白了她的那点心思。早先到了安阳不敢入城,如今倒是打算大张旗鼓的回来了,无非就是昨日那一番谈话让她心里有了底,这便是要告诉所有人,她钟韶回来了,然后再往这公主府里一住,彻底让那些打过苏墨主意的人败退! 说实话,钟韶这明晃晃宣誓主权的行为倒是挺对大长公主胃口的,如今再见过这两人恩爱,她更没有要换女婿的打算,便是说道:除非陛下改变心意,否则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没有了崔家的针对,当年瑞王的事便不会有人提及,再加上有大长公主的庇护,自然没有人会再来主动为难钟韶。而景元帝曾经对钟韶多有庇护,大长公主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不过这人也是心思难测,就好像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看重钟韶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又会改变了心意。 对于钟韶来说,景元帝似乎也是一个避不开的存在。她听见后便是下意识的蹙了蹙眉,随即又慢慢的舒展开了眉眼,只有些无奈的说道:也不知我如何就得了那位的青睐,但愿他不会与我为难吧。不过阿娘,我总觉得之后的形势发展或许会超出我们的预料,还是早做准备吧。 这一句提醒没头没脑,但钟韶就是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自己的归来会带来变故。之前四年的平静,恐怕很快就会被打破了,可能是因为她,也可能不是。 大长公主显然没有那样的紧迫感,不过她也不是那等事到临头毫无准备的人,便是从容自若的说道:我自有安排,你只管放心便是。 钟韶闻言点点头,倒也不过问细节,毕竟她离开安阳和朝堂已经太久了,朝中的谋划还是交给大长公主更合适些。至于她自己要在这一场变故中扮演何等角色,一时却也难说。 简单的说过两句,话题倒也不必总和朝堂纠缠不清,毕竟钟韶如今也不是朝堂中人了。她想起了什么,便是笑道:前些时候我才带着商队从西域走商回来,他们既要入京,货物应当还未出手。旁的不提,西域那边的东西倒是和中原多有不同,看着挺新鲜的。等到商队入京,我直接让他们把东西都拉过来,阿娘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丈母娘还是要讨好的,虽说曾经没少受她磋磨,但好歹如今算是认可了自己。却是比那平时看着亲近,结果自己一离开就想着给自己媳妇另寻他人的岳丈靠谱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瞥钟韶):年轻人,节制一些 钟韶(憋屈含泪):我能怎么办,我也只能背锅啊 第143章 意外相见 收到书信之后,钟韶又在公主府里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好几天。没有致命凶险,不必草木皆兵,还能天天看见心上人,那日子过得不要太.安宁,乃至于钟韶都有了一种乐不思蜀之感。 然而平静总归是要被打破的,生活也不止是安宁美好。 在收到书信后的第七日,钟韶终于对苏墨说:算算行程,先生们和商队这一两日便是要到了。阿墨,我打算先出城去和他们汇合。 不可攻略对象[GL]_138 商队入京的行程原本不是钟韶安排的,不过徐文锦和吴长钧这些年帮她良多,一个居于后方调停,一个随在身侧相护,自然也都有权调动她手下的人马。钟韶想要知道这两位先生此番带着人马入京,都是什么打算,所以打算在入京前先见上一面。 不必钟韶解释,苏墨也能想到大概,便是道:如此也可,只是你一人上路,注意些安全。 钟韶闻言便是笑:这些年我在外行走,什么……说到一半,被苏墨幽幽一眼瞥来,顿时就停住了,只好无奈的笑:好好好,都听你的。 苏墨已是迈步从她身旁走过了,两人擦肩而过时,苏墨淡淡的声音传来:要走便走,不过若是再不保重身体,弄得一身是伤,下次也就别来见我了。 钟韶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心口,继而苦笑,不过到底还是将苏墨的话放在了心上。 与苏墨道过别后,又与大长公主知会了一声,钟韶也没多耽搁,便是驾马离开了公主府。 时近隆冬,天气也是越来越冷了,哪怕这一日并未落雪,但在这样的时节里,大多数人显然还是更乐意窝在家里,而不是跑出来吹冷风。 北风呼啸,裹挟着彻骨的寒意迎面扑来,轻易的便能将人身上的温度统统带走。钟韶骑着马一路往城外而去,越走路上的行人便是越少,尤其是在出城之后,连那宽阔的官道上都是一片雪白,几乎没有什么踩踏的痕迹,可见这条路也是许久未曾有人行过了。 钟韶是不在意这恶劣天气的,她往西域行商时,那沙漠中的气候比起中原腹地来不知要恶劣多少。夏日炎热缺水,冬日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能热得人恨不得打赤膊,夜里却又能将人生生冻死。和那些恶劣天气比起来,安阳的这点风雪简直是再温柔不过了。 突然,那呼啸的寒风中夹杂进了哒哒的马蹄声,很急很密,离得却还算远。钟韶只听了一瞬,便是分辨出当有一支人马正从她身后而来,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赶得却很急。 不过片刻,那支人马便是近了,钟韶扭头看了一眼,便见着是一队穿着黑色劲装的骑士。他们个个生得健壮威武,相貌非凡,胯.下骑着的都是良驹,腰间悬着的尽是宝刀,显然身份非比寻常。 钟韶不觉得这支人马和自己有关,也不愿与对方有什么冲突,于是在对方靠近前便略扯了扯缰绳,驾马让开了些路,只打算让他们先行过去。 可惜,钟韶的识相并没有换得对方的体谅,这一群人驾马来到钟韶身边时便是停住了。几匹马将钟韶围了起来,一人驾马上前,冷着张脸说道:这位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这一番变故显然出乎了钟韶的意料,她眯起眼打量着这些人,没有错过他们搭在刀柄上的手…… 对方的态度明显很强势,拒绝的话便会动手,可她在京中还有什么仇敌吗?似乎除了那倒台的崔家,就没旁人了吧。那么是对方寻错了人?钟韶可不这么觉得,所以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显得有些多余的话:你们主子是谁? 果然,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略一皱眉,便冷声道:你无须多问,只管跟着我们走便是了。 这话还真是有些强盗风范啊!钟韶有些不悦,但更多的还是警惕,她的目光又在众人间扫了一眼,十个人,都是练家子,虽然练的该都是外家功夫,可在其中也算佼佼者了。她想要脱身不是不行,不过动起手来想要确保自己毫发无损显然就有些难度了…… 沉吟了一瞬,钟韶摸了摸腰侧的弯刀,在这些人神情紧张起来时,开口说道:带路吧。 ************************************************************** 钟韶知道,自己此番回京肯定是会见到萧乾的,哪怕她如今是平民,而对方已经是帝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表现得高高在上亦或者高深莫测的萧乾,这一次会这么亟不可待的来见她,而且是亲自前来,在皇宫,乃至京城之外! 他今日穿着一身紫袍,头上戴玉冠,悠然负手立于一棵高大的树下,姿容绝世,贵气天成。 时隔四年再次相见,钟韶得承认,这人的风姿气势更甚,已是有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模样。她抿了抿唇,心头忍不住生出了犹豫和茫然来——萧乾的帝位其实已经快坐稳了,而他的行止目前除了太过狠辣强势之外,也无过多可指责之处,面对这样一个人,造反什么的,是不是太难了些? 这念头一闪而过,钟韶随即抬手行礼:草民钟韶,见过陛下。 萧乾缓步走到了钟韶面前,抬眸看她,那目光深沉得仿佛看不见底。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却在下一刻听他突然道:草民吗?若是朕有意召你重新入朝,卿意下如何? 钟韶的眉心跳了跳,莫名有了一种危险降临的感觉,仿佛她此刻即将出口的答案会带来莫测的可怕后果……然而她就要因此改变心意吗?显然不! 如今的钟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畏缩迟疑瞻前顾后的少年了,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心动,只语气平淡的答道:蒙陛下大赦,草民方才摆脱戴罪之身,如今只求此生安稳,已是不敢奢求更多了。 这是拒绝了?自然是拒绝了。都在心里算计着要怎样把对方从皇位上拉扯下来了,又怎么可能再投诚?瞻前顾后,拖拖拉拉,只会让自己和周围的人都陷入两难之中。 萧乾仿佛并不意外自己会遭到拒绝,他叹了口气,说道:随你吧。不过朕想你心中也明白,朕对你总是宽容的。 钟韶闻言心头一跳,总觉得这话里似乎还有些其他意思在。她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萧乾,却发现几年过去,这人是越发的让人看不懂了——当年她多少还能在对方眼中看出觊觎和算计,但如今,却似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眼中就是一片深沉! 莫名有些心惊,钟韶垂下了眸子不敢再与之对视,她淡淡说道:多谢陛下成全。 萧乾没再说什么,轻易就放她走了,好像之前让侍卫将她请来,也不过就是为了问那么一句话而已。问过了,便也没什么事了,叙旧之类的更是不必。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钟韶目光深沉隐晦——她今日出京去寻商队本是临时决意,也只与苏墨和大长公主说过,然后便是直接驾马出府了,可是萧乾的侍卫竟还是赶得及将她拦下带来……是萧乾早已经将公主府盯得死死的了,还是公主府中干脆便有了细作?! 这朝中两方对峙的局势,恐怕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紧张,已是一触即发了! 而等到钟韶离去,萧乾的神色也很冷,他依然负手立在树下,心念一动间却是打开了系统。没有新的提示音响起,这一次的会面好感度不增不减,可那明晃晃的80却是刺疼了萧乾的眼睛。 80是什么概念?若是走爱情路线攻略,80的好感度就已经是爱上了,100便是爱到生死相随。而80自然是相反的,所以如今萧乾那系统面板的80好感度后面多了个备注:敌对! 今日特地来见这一回面,其实也是有意想看看所谓的敌对会是怎样的。而事实上钟韶的敌对态度似乎并不明显,除了拒绝萧乾的招揽,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她的态度也可以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这好感度都刷成敌对了……简直可笑! 当然,萧乾是笑不出来了,他的攻略之路算不得顺风顺水,可也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打击。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从来也都自负,乃至于每次攻略前便关闭了系统。而到了如今,更刺激他的不是那80点的好感度,也不是随之而来的惩罚,更让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 这样的失败对于萧乾来说,无异就是打脸!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回头看了钟韶离去的方向一眼,人自然已经不见了,唯留下雪地上两排深深的脚印,延伸向了远方…… 薄唇抿得死紧,萧乾抬头看了看冬日苍白的天空,在心里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定:不要再管那劳什子的好感度了,他一定要征服这个让他尝试到挫败的人!不是男人征服女人的征服,而是强者征服弱者,君王征服臣属的那种征服! 敌对吗?又有什么关系,等他将她背后的支撑全部打碎,总有能让她臣服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嗯,80的萧乾黑化了。。。 萧乾(咬牙切齿):朕才不是黑化呢,朕就是想试试100是什么?100是生死相随,100就该是同归于尽了,说不定殊途同归了呢?! 钟韶(嗤之以鼻):谁要跟你同归于尽了,想得真美!我得陪着我家阿墨白头到老呢! 第144章 师出有名 自从在郊外见过萧乾,钟韶的心里便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仿佛这一场会面寥寥数语,便昭示着原本的平静即将被打破,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大抵是因为心里有了些紧迫感,钟韶从萧乾那里离开后便加快了行程,一路快马向着商队而去,甚至没等到天黑商队找地方落脚,她便是先一步寻了过去。 吴长钧对于钟韶的到来还有些惊讶,他盯着钟韶那明显更好了的脸色调侃道:居然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你最少得等到晚上才会去寻我们的落脚地呢。怎么,舍得你那媳妇了,居然舍得提前了这么多时辰与她分开? 周围的人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有那跟了钟韶快四年的老人,这都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原来是成了婚的。亏他们这些年还以为这主子是不开窍,所以才不爱美人呢。 钟韶自然也感觉到了周围人投注过来的目光,她倒不觉得尴尬或者羞赧,纯粹就是不太爱在人前谈论私事。于是也没接吴长钧这话,便是严肃着神情说道:吴先生莫要拿我打趣了,此番赶来,却是有事想要与先生们商议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39 见她说得郑重,吴长钧便也正了正神色,继而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我们去文锦的马车上说。他说完略一顿,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叫文萱一起? 这些攻略者从来没有在钟韶面前表露过身份,但经历过那么多事,彼此心里其实也都有底——钟韶知道些什么,也默认了什么,从当初全员出动劫狱那件事后,有些东西暴露也就是必然了。 比如这些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人凑在一处,肯定是有某种联系的。只是她们未曾主动言明,还不甚用心的掩饰了一下,钟韶这些年也就知趣的没问。这是双方的默契,攻略者们不会想到钟韶已经听到了所有秘密,那么她会有怎样的猜测,系统和攻略者显然就都不在意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吴长钧提起萧文萱也就不那么突兀了,钟韶果然也没说什么,只略一沉吟便是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我或许也有些事要与她说一说。 吴长钧便猜测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他也不再耽搁,只道了句:文锦的马车在后面压阵,那你先过去,我去寻了文萱便与她一同去。然后策马而去。 阳关的商队并没有全部跟来,毕竟中原之地不比西域混乱,需要大量的人手护卫。这一支商队不足千人,押送着钟韶这半年从西域带回来的所有货物,一眼望去也是车马骈阗。 徐文锦的马车几乎是在队伍的尾端,钟韶掀开车帘跳上马车时,徐文锦正歪着脑袋靠在车厢上打瞌睡。马车的晃动将他惊醒,一睁眼看见钟韶出现在眼前还有些愣:咦,这是到地方了吗? 对于徐先生十年如一日的贪睡和迷糊,钟韶也是觉得有些无语的,但好在对方该靠谱的时候还算靠谱,所以她也只是略微无奈的说道:还没到,是学生有事想来向先生请教。 徐文锦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才略微回神,便是抬手揉了揉眼睛说道:哦,我记得你是回京了吧?这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 ……虽然说得不错,可先生您这前一个问题问出来,真不是还没睡醒吗?! 这么些年,钟韶对于徐文锦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也不急着开口说正事,便是道:不急,吴先生去寻郡主了,等她们到了再一起说吧。 徐文锦听了这话倒是打起了精神,要知道,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钟韶的老师兼谋士,寻常要商议什么事只需他一人即可。连吴长钧和萧文萱都叫上了,显然是真有大事要谈。 随手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灌下,徐文锦很快便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吴长钧和萧文萱来得也很快,后者看到钟韶还特地凑近了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张口便道:啧,一个月不见,你这脸色不错啊,脸也能见人了。说着还趁钟韶没反应抬手摸了摸:摸着没那么糙了,公主府或者国公府肯定有什么秘方吧?让你家苏墨也给我点儿呗。 女儿家见面就喜欢谈论这个,徐文锦和吴长钧似乎习以为常,倒是钟韶有些不自在,她略微向后倾身躲过了萧文萱的手,便是道:你皮肤好得很,用不着那个。 萧文萱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便是要再说些什么,但钟韶显然不愿意在这种话题上浪费时间……虽然她也觉得苏墨这些天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有了成果挺好。 正了正神色,钟韶一开口便是让萧文萱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我见着陛下了,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这话一出,马车车厢里顿时安静成了一片。三个攻略者面面相觑,都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以攻略好感度为目的的攻略者,会让攻略对象感觉到危险?! 略一沉吟,徐文锦问道:你才回京几日,怎就会与他遇上了? 钟韶闻言也不隐瞒,便是将入京之后的所有事都娓娓道来。包括大长公主已起了废立之心,也包括萧乾今日亲自出城来见。唯一隐瞒下来的,或许只有她提议大长公主的取而代之了。 三人听后脸色都不太好,目光相对间似乎都表达了一个意思:剧情还在变,时间线似乎又提前了! 其实发展到现在,原著和时间线什么的,几乎都已经被打乱了。在原著里,钟韶第一次真正生出反心,应该还要等好几年,这个时间段她该是才与苏墨成婚,两人还在磨合,钟韶也还在朝中暗自积蓄力量。她的反抗,一开始其实是针对俞贵妃和长公主的,但现在显然是大不相同了。 徐文锦等人有些头疼,这混乱的局面显然已经彻底脱离了原著,他们先知先觉的优势几乎已经荡然无存了。不过更让他们头疼的是萧乾目前的状态——钟韶的敏锐,三人都不怀疑,她既然这般直白的说出萧乾危险了,那这个人可能便是真的危险了! 几人的沉默让车厢里的气氛都压抑了起来,钟韶等了许久,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整理思绪和彼此眼神交流,这才开口说道:我觉得陛下对我说那句话似有深意,他好似知道些什么,可公主府中即便有细作,这种事也不能泄露出去…… 显然,说这话时钟韶也是纠结的,但徐文锦等人闻言却是无奈,纷纷心道:他当然知道什么,只有是看过原著的,都知道你有造反的野心啊! 不过剧情已经混乱到这个地步了,原著什么的也不必多提了。 徐文锦想了想,便是道:萧乾是个狠辣果决也不乏隐忍的人,他出手从来一击即中,绝不拖泥带水。之前他稳坐储位多年,和长公主斗也没有动那三家外戚,谁都以为他不会贸然动手,就连那三家自己都没有防备。结果呢?一击即中,连根拔起! 对于萧乾,徐文锦等人其实也有个猜测,猜他或许原本就身处高位,所以他的攻略方式和他们不同。他们的方式趋近于讨好,而萧乾的方式更偏向于征服。 钟韶对此自然没有那么了解,所以她只是想听徐文锦继续说下去,最好透露一些他们所知的未来。而徐文锦果然也说下去了,他道:以萧乾的性子,如果决定动手了,便不会等太久。他或许已经收集到了什么要紧的证据,可以将长公主一系一击即溃,又或许…… 这个停顿引得钟韶抬眸看去,却是直直撞入了徐文锦深沉的眼中:又或许擒贼擒王,直接调动兵马将公主府这个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钟韶的心头猛的一跳,不知为何,眼中仿佛浮现出了一副可怕的画面——刀光剑影,大火漫天,公主府中刀兵四起哀叫连连,所有人、所有物都在一夕之间付之一炬…… 有冷汗自额角滑落,钟韶猛的站起了身,她的眼中还有惊惧,却又听到耳边传来了萧文萱的声音:钟韶,你怎么了?! 钟韶眨眨眼,恍惚间又恢复了心神,再抬眸,发现自己还是在那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她吐出口气,心头却仿佛压了块大石般,让人有种窒息感,不得疏解。 实在露不出轻松的神色,钟韶便也不再勉强自己,她皱了眉,说道:陛下乃是储君登位,名正言顺,禁军和骁骑卫肯定都在他掌握之中。若是真动了刀兵,公主府这边…… 徐文锦倒不如钟韶这般心忧,他淡淡道:长公主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她既然早起了废立的心思,对于兵权自然也会有所谋划。她的打算我们姑且不知,不过萧乾想要拿下她也不是那么容易。 钟韶闻言稍稍缓了神色,眉宇间的忧色却也不减,紧接着,她便听徐文锦又道:阿韶,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帝位稳固且声望极佳的帝王,想要推翻太难太难,即便是成功了,新君继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真有心废立,我们最先要做到的,便是师出有名! 话题又转回了废立上,钟韶目光一沉,问道:先生何意? 徐文锦便看了她一眼,幽幽吐出四个字:诛杀亲长。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文锦(得意):听我的,一定能让你造反成功,当上皇帝 钟韶(懵逼):什么鬼?造反是没错,可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145章 志不在此 钟韶出城去迎自己的商队,这一去便是两日一夜,直到第二日傍晚才领着商队入了安阳城。 安阳是梁国的国都,繁华之地,往来的商贾旅人从来都是多不胜数,百姓和士卒们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商队。只不过这支商队的人数多了些,货物多了些,队伍里还多了些高鼻深目的西域面孔,又是赶在风雪漫天的冬日而来,这才稍稍引人注目了些。 钟韶就驾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神色平静,脊背挺直。入城时她看见有守城的骁骑卫对着她多看了几眼,想必那些年张贴的通缉令多少还有些作用,那个盯着她看的人应当是认出她了吧? 可惜的是,那通缉令在这城门口贴了三年多,没一个人找到她的,而如今她堂而皇之的回来了,这些人却已经没了抓她的理由。 钟韶以为,自己这次回来定是意气风发的,就像大长公主揣测的那般,她是有意宣誓主权的。在昨日出门之前她还想过,等大长公主选好了喜欢的东西之后,她再拉一车东西送去国公府,也让她那起意给自家媳妇择婿的岳丈知道,她钟韶已经回来了! 然而此刻入城,钟韶却没了那么多小心思,她冷着脸锁着眉,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商队的一个管事驾马上前来,问钟韶道:东家,这入了城,我们往哪儿去? 这支商队是钟韶在阳关外创建的,有中原人,也有西域人,不过他们常年行走在阳关和波斯之间,却是第一次来安阳。不少人入城之后便是四处打量,脸上还带着好奇。 不可攻略对象[GL]_140 钟韶本来是想说让他们去齐云阁找贺家的,转念又想起了什么,便是道:去流云斋吧,就说是苏小姐说的,让那边的管事安排,这一次的货物也都交给他们处置。 流云斋是公主府的产业,早许多年便是苏墨在打理了。 管事闻言却是一蹙眉,显然是想到了贺家那边不好交代,不过钟韶已经发话了,他也不敢违背,便是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听钟韶又吩咐道:留下两车最好的货物给我,你们便先去落脚吧。 长长的商队很快就走远了,留下的除了那两车货物,还有萧文萱三人和一队福王府侍卫。徐文锦和吴长钧并不打算再跟着商队,如今的安阳城没了郡公府,他们显然也不适合跟随钟韶住去公主府,便是要随萧文萱去福王府暂居了。 分别前,徐文锦掀开车帘,抬头对一旁骑马的钟韶说道:之前与你说的事,你自己也多思量,虽有风险,运作得宜却也不失为一个对策。 钟韶闻言不语,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等目送了徐文锦和萧文萱的马车远去,钟韶方才带着那两辆马车往公主府而去。她心事重重的,到达公主府时还有些恍惚,直到看见苏墨站在门前等她,那颗慌乱的心才算是定了定。 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钟韶几步走到苏墨面前,抬手便先去握苏墨的手,入手果然微凉,她便是蹙了眉道:怎的等在这里?你本就畏寒,吹了冷风可怎么好?! 苏墨摇头浅笑:无碍的,我是看到时候不早,估算着你该回来了,这是才出来。 归来时有人相待,便是有了家。 钟韶心头熨帖,便也没再说什么,她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马车,说道:我让人备了两车东西,你看看,先给两位阿娘选些中意的,剩下的……给阿爹送去吧。 苏墨明显听出了什么,便是调侃笑道:阿韶这心眼倒是挺小。 苏瀚之前有意为苏墨择婿,所以钟韶连送东西都是送大长公主她们挑剩下的了,可不就是在计较吗?而且计较她也要送东西过去,就是为了告诉苏瀚,她钟韶回来了,还住进了公主府! 钟韶一点也不否认这个,便是没好气道:这心眼可大不得,否则媳妇就得没了。 苏墨闻言失笑,随后只让人将东西都搬进了公主府,倒也不急着挑选,便是带着钟韶往饭厅而去:时候不早了,其他事明日再说不迟,还是先用晚膳吧。 自那日午膳的尴尬过后,大长公主便将一同用膳的时间改在了晚膳时。公主府原本就两个主子,母女俩相处起来自然亲近十分,每日至少在一同用一次膳是惯例,若是遇事也会等着。而如今这个家里多了一个钟韶,她外出晚归,大长公主和苏墨便也都等着她。 累得长辈久侯,钟韶有些歉然,不过这样的气氛显然更能让人融入其中。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如此,若是只有冷冰冰的算计,换回的也只能是算计和反抗,若是添了几分温情,那便能换回真心。 钟韶看到在饭厅中等她归来的大长公主,又想起了徐文锦说的那些话 徐文锦自然是为她考虑,可他的谋划却似乎与钟韶的初衷有悖,因为他把大长公主也算计进去了!如此一来,有些话钟韶便不该与大长公主说,说了可能还要生嫌隙。她犹豫许久,直到此刻方才有了决断,一开口,没有请安问好,便先道:阿娘,昨日我出京,遇见陛下了。 大长公主本在吩咐人上菜,听到这消息也没急着问,只淡定道:有什么事吃完饭之后再说。 ************************************************************** 这是钟韶第一回踏入大长公主的书房,里面布置得大气典雅,但放置的书籍之类却并不算多,书画之类也只是装饰点缀。房间里反倒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来把椅子——大长公主的书房不是用来读书写字,而是用来与幕僚议事的。 当然,此刻书房里也没有幕僚,只有大长公主、苏墨和钟韶三人。 大长公主在主位上落了坐,钟韶和苏墨也随之在一旁寻了椅子坐下。她随手端起了案几上的茶,这才正了神色开口问道:阿韶,之前你说在城外见到了陛下? 大抵是因为有了决断,钟韶慌乱的心绪这时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淡淡开口,先将之前在郊外被萧乾拦下的事说了。大长公主听后便是神色微凝:你的意思是,府中有了暗桩? 苏墨闻言便先说道:倒也未必,自陛下登基以来,咱们府外的监视从来不少。 钟韶也是点头,她的本意也只是给大长公主提个醒,重点是后面的话:陛下想要监控公主府,并非难事,阿娘也不必太过介怀。我更忧心的是,陛下的态度。 大长公主闻言扬了杨眉:陛下的态度? 钟韶点头,直言道:陛下的态度有些不善,我想目下朝中的平静恐怕很快就要打破了。她说着一顿,然后突然道:当年我府中曾有两位名师,阿娘当是听过他们的名号的吧?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不过大长公主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安阳名士徐洛,他还跟着你?此事他有什么说法? 徐先生名洛,字文锦,当年被俞贵妃延请入府为钟韶西席时,便已是名满安阳了。如今多年过去,他似乎早已沉寂,尤其是在郡公府被抄没之后,这人便也随之销声匿迹了。许多人或许已经忘了他,不过大长公主还记得他的名号,也还记得他当年名满安阳的惊才绝艳,所以有此一问。 话题进行得很顺利,钟韶便也顺势将徐先生的看法说了出来,毫无隐瞒:先生说,陛下行事果决狠辣,他若已有决意,距离出手至多一年! 事实上钟韶也不知道这个一年的结论徐文锦是从何而来的,不过她宁可相信,因为这些系统宿主总会得知比她所知更多的消息。若非有意欺骗,他们话中的可信度其实很大。 然而……一年?! 大长公主闻言便是笑了:阿韶,你可知我与你阿娘为了如今这局面,经营了多少年月?只一年,他萧乾便是手眼通天,也休想拿我如何!还真当我是那些酒囊饭袋不曾?! 当年钟韶的仕途结束得太快,并没能真正接触到派系核心,不过即便如此,观大长公主行事也能知道,她行事缜密当断则断,根本不会留下太多的把柄给萧乾抓。萧乾想要从大长公主这里收回权力,便只能用蚕食的法子,可一年光景,肯定不够! 听到大长公主这番话,钟韶的心情却是半点轻松也没有,她幽幽开口:正是因为一年光景不够,先生才说,陛下可能会行一些非常手段。 所谓非常手段,最直接的便是诛杀!人死如灯灭,若是大长公主死了,她手下的势力群龙无首,再想如何便都是轻而易举了。不过这种事寻常是不会有人做的,因为这个头不能轻易开,否则原有的秩序就会被打破,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皇帝也会背上一个暴君的名头。 然而这种事萧乾在意吗?他当然是不在意的,从何种角度来说,他都不在意! 大长公主听了钟韶的话沉思了片刻,她突然抬头看向钟韶:有什么话,你便一次说完吧。 钟韶也不再啰嗦,便道:先生的意思是,殿下欲行废立,便需师出有名。陛下受人蛊惑,无故诛杀亲长便是极好的一条。 大长公主眼也没抬,只拨弄这手里的茶盏,幽幽接道:抽身而去,而后清君侧?! 钟韶点头,不过不等她再说什么,一旁的苏墨已是紧拧了眉头:不成,这太凶险! 大长公主却没提这个,反倒盯着钟韶看了半晌,而后冷冷淡淡的说道:你那先生,可不是在为我谋划。所谓的名正言顺,是为了你吧? 作为被诛杀的那个亲长,大长公主若是选择将计就计,所要冒的风险是极大的。而她若是躲不过这一劫,身死其中,那么钟韶作为她的女婿,也可以打着她的名号举起反旗了。成不成的容后再说,只这一步就是在为钟韶谋了一个谋夺天下的资格! 钟韶决定开口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句责问,她不急也不慌,更没有否认:是。徐先生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为我谋划。我也不敢与他说得太多,只与他说了殿下有心废立。 大长公主闻言差点儿气笑了,这都算计上她的性命了,可比给他人做嫁衣更让人恼怒。不过眼角余光瞥见旁侧一脸担忧的苏墨,她还是忍了忍脾气,又问:那你如何看法? 钟韶便是笑,那笑容是今日难得的轻松:我既将此事与阿娘明言,心意自已分明。 不说,静观其变,舍下这个丈母娘,她就有可能谋得天下。别看她如今好似什么资本也没有,就凭她大长公主女婿,贵太妃养子的身份,她就能设法继承她们在朝中的人脉权柄。而后还有萧文萱身后的福王可以联络,又有贺家那大量的钱财做支柱……一切都是大有可为! 大长公主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便是一扬眉,问道:皇权可期,你便不动心吗? 钟韶抬眸,目光看向了苏墨,很是柔和:不必,我没那么大的野心,也志不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攻略对象[GL]_141 钟韶:有媳妇了,谁还稀罕当皇帝啊,再说如果把丈母娘坑死了,媳妇还能要我吗?! 徐文锦: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系统:我感觉你的好感度正在瑟瑟发抖…… 第146章 肆无忌惮 有些话,说明白也就是了,毕竟大长公主也并非是那等毫无容人之量的人。只不过自己的性命被这一个两个的拿来算计,也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便是了。 没等到大长公主的发作,钟韶便知道她是信了自己的话,不再迁怒自己了。不过事情总是要有个结论的,无论答案如何,所以她还是说了句:先生的推论虽无依据,但他的眼光也是向来独到,想来不会有多少差错。若真如此,阿娘可有何成算了? 钟韶是信任徐文锦的判断的,大长公主却并不会信上十分,因为徐文锦的推测根本没多少依据,更因为她与这传说中名动一时的徐文锦未曾一晤。 大长公主思忖了片刻,便道:抛却你那先生的别有打算不提,将计就计倒也不错…… 这话音一落,钟韶还未开口,一旁的苏墨便先断然否决了,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行,阿娘,此举风险太大,我不能苟同! 苏墨在公主府乃至于大长公主面前,自然是有话语权的。不过她向来镇定从容,就算对一件事不那么认同,也会仔细思量利弊,然后娓娓道来以理服人,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贸然反对。 更何况她此刻脸色不对,屋中的另外两人自然是察觉了,钟韶立刻便关心道:阿墨,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 苏墨抿着唇摇了摇头,又看着二人迟疑了片刻,方才道:没有不适,只是方才突然有些心悸。 虽说苏墨的体质不是十分好,冬日畏寒,但要说她身上有什么病症却是不会的。公主府里便养着良医,定期便会与苏墨把平安脉,结果也都来都是安好。既然身体无碍,那这心悸便只能是因为心理了,而苏墨并不是个轻易便会被惊吓到心悸的人…… 钟韶下意识的和大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沉,仿佛也一同感受到了苏墨那一刻对于未来的恐慌和心悸。 片刻后,大长公主也只是有些无奈的说道:此非我所愿,顺势而为罢了。 而后一些时日,公主府里的气氛依旧,并没有陡然紧张起来,又或者干脆草木皆兵。只是往外传递的信件多了些,幕僚们聚集在大长公主书房里议事的时候也多了些。苏墨大多时候都会跟去旁听,也发表自己的见解,唯有钟韶为了避嫌,却是再也没有踏足过那书房。 转眼悠悠,便是一个多月过去,钟韶入京时本是十月下旬了,如今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年底。 萧文萱月前终究还是被福王传消息招了回去过年,徐文锦和吴长钧没了落脚地,到底也还是搬进了公主府。他们就住在公主府那一群幕僚的隔壁,不过两人显然没有那群幕僚一般的待遇,至少在信任方面是如此的——徐文锦不止一次感觉到,大长公主殿下看自己十分的不顺眼! 年底,与钟韶而言是没什么差别的,不过对于苏墨来说就是一场忙碌了。不提公主府近来在暗处的种种谋划举措,府中年节的准备,与京中各家的年礼往来,还有公主府下各个产业送来的一堆需要核对的账本,等等这些加起来,也是足够忙碌了。 钟韶很快便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可每每看到苏墨眼底的疲色,她却又忍不住的心疼。于是理所当然的,她把徐文锦卖了——她商队的所有账目往来全部都是徐先生经手的,旁的不好过问,他帮忙看看账册,核对一下数目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生性懒散却被学生卖了个干脆的徐先生:…… 徐文锦算术不错,寻常数目的计算他不用算盘也不用笔墨,只用心算便可。但加班什么的,必然是没人会喜欢的,徐文锦自然也很不想接这活计,然而……好吧,谁让他一时不察出了昏招,为了保持好感度,也只能委委屈屈的做起了这额外的工作。 这一番忙碌,几乎一直持续到了除夕,而除夕,宫中历来都是有宫宴的。 除夕的宫宴不是宴请的不是群臣,而是宗室,大长公主自然是要前往赴宴,不过如今的钟韶却是没了资格再入宫。好在丈母娘很通情达理的把媳妇给她留下了,临走前还与她说道:今日除夕,本是团圆之日,宫内冷清,不妨把你阿娘也接出来吧。 在迎娶苏墨之前,钟韶的除夕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虽然那时候有敛秋和小山陪着她守夜,但她们终究不是家人。而后两人成亲,却也没能等到年节,便是大祸临头劳燕分飞了。 这一年的除夕,或许便是钟韶这些年来过得最圆满的了。于是她高高兴兴的和苏墨一起将大长公主送出了府门,还叮嘱了一句:阿娘在宴上少饮些酒,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守岁。 过年总是喜庆的,已经登上马车的大长公主便是冲二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驾车的车夫一甩马鞭,便是驾着马车辚辚而去。 ************************************************************** 大长公主的车驾这一走,便是到了傍晚才归来,同车果然也带回了贵太妃。 马车直接驶入了公主府,钟韶和苏墨早就等着她们回来了,见状便是高兴的迎了上去。然而车帘掀开,车上的两个人脸色却都不大好,大长公主更是被贵太妃从车上扶下来的! 苏墨赶忙上前扶住了大长公主的手臂,担忧的问道:阿娘,你这是…… 大长公主摆摆手,苍白着脸没说话,之后又用手按住了胸口,明显在压抑着什么。她此刻的模样很像是饮酒过度之后的不适,但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酒气明显浅淡。 贵太妃的脸色也很难看,苍白得没有比大长公主更多一丝血色,她眼中甚至还藏着惊慌,开口时却还算镇定:阿韶,你抱上她,赶紧送她回房去! 钟韶闻言明显一愣,大长公主也是立刻摆了摆手:我无碍的,被人看见了不好。 听得出来,大长公主已经明显中气不足了,钟韶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便是一沉。然后她一俯身,便是将大长公主打横抱起,同时说道:阿娘放心,不会让人看见的。 说完这话,钟韶扭头看了苏墨一眼,然后脚尖在地上一点,便是轻跃而出。她动作极快,身形缥缈,哪怕还抱着一个人,也是如鬼魅一般,很快消失在了余下两人的视线之中。 所幸,此刻四下无人,也没有旁人看到这一幕。贵太妃明显有些惊异,苏墨也不是不诧异,但此刻却并非在意这个的时候,她们迅速迈步跟了上去。 公主府占地不小,等到苏墨和贵太妃急急赶到大长公主寝殿时,已是小半刻钟之后了。 贵太妃似乎比苏墨更心急,她走在了苏墨的前面,直接推开殿门后便是一脚踏进了寝殿。几步入内,再抬眸时,却正看见大长公主伏在床头,张口便呕出了一口血。 那血落在了浅色的地毯上,并非鲜红,反倒红中带黑! 贵太妃大惊失色的冲了过去,张口便急道:颖阳,你怎么样了?! 苏墨晚了贵太妃一步进门,但大长公主吐血那一幕她也是看见了的,她脸色一白,便是道:我去让人请御医来。说完这话,她转身欲走。 大长公主一手扶着床榻,又呕出了一口血,却是喝道:站住,不许去! 苏墨脚下一僵,方才慌乱的心神清明些许,也霎时间反应过来,而后脸上顿时一片煞白——这毒是在宫宴上中的,陛下真的对阿娘下手了,比她们想象得更早更快! 想过会起刀兵,也想过会有暗杀,可是萧乾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宫宴上下毒,也确实是没几个人想得到的——如果诛杀亲长会引得人心惶惶朝局不稳,那在除夕宫宴上下毒,这般作为便是足以震动整个宗室让他们群起讨伐了,毕竟谁也不想赴一场宫宴就死的不明不白。 然而就是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萧乾还是毫无顾忌的做了,他是肆无忌惮,还是为达目的已经疯魔了?可是大长公主已是收敛,更不曾逼迫与他,他这般疯狂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墨心慌,下意识的去寻找另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身影,然而她却没能找到!此刻的寝殿中只有大长公主、贵太妃和她三个人在,之前送人过来的钟韶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 贵太妃的手都抖了,她从怀里抽出帕子去抹大长公主唇边沾染的血迹,然而越抹越多,手便也越抖越厉害,再开口时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颖阳,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阿韶呢?她去找大夫了吗,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大长公主拉住了贵太妃拿着帕子的手,她闭了闭眼睛,气息明显虚弱的说道:我没事的,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贵太妃回握了大长公主的手,那一双美眸中含泪,她不知道大长公主要等什么,却仍旧信她,便是喃喃道:好,等等,我陪你等,但你千万不能有事。 不可攻略对象[GL]_142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个阿娘之前气氛有些不对? 钟韶:因为有些东西是会遗传的 第147章 可怕的猜测 这天是除夕,不仅是钟韶她们要过年,徐文锦他们自然也是。钟韶找过去时,徐文锦正和吴长钧在一处喝酒,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寂寥,说着一些钟韶不是很懂的话,但好似是想家了。 不过此时此刻,钟韶显然没有那个心思和时间去理会这个,她疾行而来,直接插在了两人中间,张口便道:先生,你们这里可有解毒的良药? 两人同时抬头看她,目光中已是有了些醉酒的朦胧。 吴长钧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便是嘟囔道:你这好端端的,找我们要什么药啊? 钟韶有些急,虽然大长公主中那毒不像是立刻便致命的,但那一口口黑血吐出来也是骇人。眼看着吴长钧还举着酒杯往嘴边送,她便是一把夺了下来,说道:阿娘今日入宫赴宴,归来时便是中了毒,如今正是吐血不止,还请先生援手! 吴长钧一愣,问她:大长公主中毒了? 钟韶点头,然后便见着吴长钧一脸肉痛的嘟囔了句什么——他的积分不多了,解毒丹虽然不贵,但兑换起来也是肉痛,尤其是这药还不是给主角用的,可又不能不换! 吴长钧肉痛的从系统那里换来了解毒丹,然而就见到一只手更快的递到了钟韶面前。徐文锦一脸云淡风轻的对钟韶说道:这是解毒丹,可解百毒,你拿去吧。 徐文锦递过来的手上是一个小瓷瓶,吴长钧刚从怀中取出的手里也有一个小瓷瓶,以钟韶的目光看来,这两个小瓷瓶是一模一样的。而在四年前,她其实就看见过这样的小瓷瓶了,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来自于彼时还是太子的萧乾! 目光略微一闪,钟韶突然间明白了萧乾这些年为什么死盯着自己不放了。虽然仍旧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她赶紧从徐文锦的手里接过了解毒丹,想了想,也没放过吴长钧手里那瓶,然后冲着两人一礼道:多谢两位先生了。 话音落下,徐文锦和吴长钧果然双双收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49……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44…… 在这系统通知响起的时候,钟韶已经拿着那两瓶解毒丹迅速离去了。这药她用过,连鸩毒都能解,哪怕不知道大长公主目下是中了什么毒,但系统所给,应当都能应付的。多拿一瓶,不过是为了留着给苏墨带在身上以防万一,而且也免得两位先生因为方才起了龃龉。 钟韶以为,她拿了两瓶解毒丹,让两个人都加了好感度,这两人便会当做无事,然后继续高高兴兴的一起喝酒。然而她刚走,吴长钧就冲着徐文锦瞪眼了,他有些不满:刚才手这么快,你这是准备跟我抢好感度了? 徐文锦眨眨眼,笑得有些肉麻:好基友,一起走,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如今好感度刷得比我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攻略成功了,舍得丢下我吗? 明知他只是说说而已,吴长钧也有些受不了,他伸手搓了搓胳膊,仿佛要将起的鸡皮疙瘩都给搓下来一般:行行行,这点小事我不说了,你也别再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攻略成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点小插曲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总归是又涨了两点好感度,这是好事,两人便是举杯相庆。 不过一杯酒下肚,徐文锦便放下了酒杯说道:可惜,今天这酒也就只能喝到这里了。 ********************************************************* 一来一回,钟韶动作其实挺快,然而等她再次回到大长公主的寝殿时,看见殿内的情景还是有些怔愣——她那惯来高傲的亲娘正抱着她那吐血的丈母娘默默流泪呢! 知道这两人联盟牢固关系不错,感情应该也还好,可这气氛怎么看着就有点儿不对呢?! 钟韶站在殿中一愣神的功夫,贵太妃便是看见她了。她有些激动,似乎想要起身迎上前,却又因为抱着大长公主不敢松手,只拿目光往钟韶身后瞥。没见着有旁人,她的脸色瞬间更白了,张口便问:阿韶,你没去寻大夫来吗?! 这一句话的功夫,大长公主便是捂着肚子又俯身吐了一回血,而在那床榻边不知何时摆上的铜盆里,此刻盆底已经积了一层黑血了! 这些毒素是从内而外在破坏人的身体内腑的,哪怕一时不致命,拖延的越久,内腑经脉便会被损伤得越厉害,到了后面即使有解药解了毒,对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可逆了。便是当年钟韶在大理寺中毒后用解毒丹解了毒,后来也是修养了好些时候才把身体养回来的。 钟韶对于中毒之事算是颇有心得,见状哪里还敢耽搁,几步上前便是递出了瓷瓶:这是先生给我的解毒丹,可解百毒。当年我中鸩毒,也是用的这个。 治病疗伤都讲究对症下药,可解百毒什么的,听起来是真不靠谱。不过贵太妃闻言却是半点儿没有迟疑,一把就将那瓷瓶从钟韶手里夺了过去,大有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架势。 打开瓶塞,倾倒而出,内里却也只有孤零零的一颗指尖大小的黑色药丸。贵太妃看着那药丸迟疑了一瞬,便是直接喂进了大长公主的嘴里。 不巧,大长公主又一口血正呕上来,药丸到了她嘴里便是与那呕出来的毒血混在了一处。偏这药还是入口即化的,于是这口融了解毒丹的毒血便成了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她神色变换了几回,终究还是闭眼咬牙和血吞了! 钟韶在旁看得喉间不禁一梗,立刻便去一旁倒了杯水,然后默默上前递到了大长公主面前:阿娘,漱漱口吧……似乎笃定了一颗解毒丹下去,大长公主必然无虞。 事实上大长公主确是觉得好些了,毒素是否解除她不知道,但原先痛如刀搅的腹部,那疼痛感却是正在缓解。只这片刻功夫,便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此刻的大长公主虚弱的半靠在贵太妃身上,发髻歪斜青丝散乱,额上冷汗连连,唇上更是沾着毒血,已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气势迫人,反倒现出了几分少见的狼狈和柔弱。 贵太妃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长公主,眼睛还红着,却是带着深深地心疼。她拿着帕子想替大长公主拭去唇边的血迹,然而原本雪白的手帕这会儿已是被鲜血浸染透了…… 她的眼睛更红了些,却是抿抿唇忍下了再次翻涌上来的泪。贵太妃扔了那沾满血的手帕,扯着袖子替对方拭去了唇边的毒血,再接过了钟韶倒来的水,递到了大长公主唇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她:颖阳,你可好些了? 之前强忍着的剧痛显然耗去了大长公主太多的精力,再加上吐血,短短时间就让她萎靡得不成样子。此刻她虚弱的喘着气,眼睛半睁半闭,闻言倒是睁开眼看了看贵太妃,然后扯起唇角浅浅的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说了等等就好,你看,这不是不吐血了吗? 说完这话,大长公主也就着贵太妃手上的水漱了漱口……没了血色沾染,她的唇色有些白。 看着这两人间的气氛,钟韶总有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她忍不住看了看大长公主,又看了看自家亲娘,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而就在大长公主和贵太妃温情脉脉,钟韶惊疑不定的当口,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钟韶侧耳一听,便认出其中一道是苏墨的,而另一道她却是不认识。 虽然能让苏墨在这时候带来的人大抵是很得信任的,但眼下这般情景,最好还是不要让人进来打扰了。于是钟韶主动出了寝殿,接着一抬眼便看见苏墨带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肩上还背了个药箱,显然是个大夫。 见着钟韶从寝殿里出来,苏墨原本就很快的步子顿时更快了,几乎是不顾仪态的小跑了过去:阿韶,你之前去了哪里,现在里面如何了? 钟韶瞥了那大夫一眼,便是道:我去求药了,现在阿娘当已无碍。 苏墨闻言顿时长舒了口气,又见钟韶看着自己身后那大夫,便说道:这是许大夫,是在府中常驻的医师,我本以为今日除夕,他回家过节去了,却幸而还在府中。对着钟韶说完,她又对那许大夫道:许大夫,劳烦您再进去替阿娘诊诊脉。 那许大夫只点点头,板着张脸没什么表情,连话也未多说一句,就要往寝殿里行去。 钟韶见状赶忙拦了一下,她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快速扫过,略微顿了顿,继而说道:此刻殿中还有些许不方便,许大夫还请稍待片刻。 不方便吗?确实是不方便的,就此刻殿中那气氛,钟韶站在里面都觉得自己多余,自然不好让外人看见了。不过她将人拦下却也不全为了这个,目光一瞥间,便是与苏墨四目相对。 两人就算不是心有灵犀,也是心意相通,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苏墨就读懂了钟韶的眼神——这个许大夫有问题! 不可攻略对象[GL]_143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总觉得今天一下子知道了好多事…… 第148章 不得安宁 公主府里到底还是出了问题,哪怕之前用人再严苛,当一国之君想出手时,也总是能轻易的寻着法子的。比如这个许大夫,他的长子前些时候被牵扯进了一桩大案,若是以往,大长公主肯定是会在一时间知道,也有所处置,但这一次她却是连半点儿消息也没收到! 显然,这是有人在针对公主府布局了,简单明了却也直接有效。一个在公主府做了多年常驻医师的许大夫能为了儿子生出二心,府中还有没有其他人被威胁收买,谁也不知道。 钟韶和苏墨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两人踏进寝殿,却见着床榻边的幔帐已经被放下了。贵太妃站在床边不远处,见着她们二人进来,便是主动迎了出来。她竖起玉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冲着二人使了个眼色,便是当先走出了寝殿。 到了外面,贵太妃方才开口说道:颖阳的毒大概是解了,现在已经睡下,暂且不要打扰她。 苏墨闻言往殿内看了一眼,没见着人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也没说什么。倒是钟韶这时候开了口,她先问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直接在宫宴上下毒了?! 贵太妃闻言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连眼中都带上了些许狠厉:当是如此。这毒下得巧,颖阳在宫中时毫无所觉,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发作的。今日宫宴散去,她也是等了我片刻,否则这毒可能便是她到家之后才发作,届时人没了,宫里也能撇个一干二净! 如今钟韶也猜到萧乾是系统宿主了,她能想见,以她对萧乾的观感,对方的好感度现在能有多惨淡。或许狗急跳墙,或许输红了眼,总之物极必反,观这人如今的做派,大抵是要报复她了,大长公主今日的遭遇,可能便是为她所累。 念及此,钟韶心里有些歉疚。她抿了抿唇,却不得不将许大夫的事与贵太妃说了,然后道:萧乾不是个行事拖泥带水的人,他既然下了毒,便肯定是有后招的。这个许大夫作为后招肯定还不够格,我也知阿娘中毒后身体虚弱需要休息,但眼下恐怕不是时候。 贵太妃想起之前大长公主苍白虚弱的模样便是心疼,可眼下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她到底还是咬咬牙,又进寝殿去将大长公主唤醒了,然后再将钟韶的话转述给了对方。 大长公主的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虽然解毒丹替她解了毒,可那一番毒发还是让她整个人都萎靡虚弱了起来,此刻唯有一双眼睛还是十分明亮:许大夫不是后招,他的存在只是为了确定我中没中毒,死没死。今晚这京中,恐怕不得安宁了。 就在大长公主话音落下的当口,殿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钟韶听得熟悉,便是赶忙迎了出去,果然便见着先前还在与徐文锦喝酒的吴长钧来了。 他脸色凝重,步履匆匆,一见着钟韶便是开口说道:京中戒严了,孙皓传了消息来,说是京城九门已经被禁军接手! 孙皓的母亲城阳郡主和大长公主交好,他自然也是亲近大长公主一系的。有这层关系摆在明面上,在萧乾登基之后他自然是在禁军中混不下去了,于是便是调职去了骁骑卫。而京城九门,历来是由骁骑卫值守的,禁军突然接手显然是有大事即将发生。 钟韶也不问孙皓是怎样把消息传递到吴长钧手里的,她脸色凝重,顾不得什么礼仪大防,直接将吴长钧也领进了大长公主的寝殿。 夜晚安静,殿内三人其实已经听见之前吴长钧的话了,大长公主面上了然,淡淡道了一句:下毒不成,这是要兴刀兵了。 公主府也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是大长公主的亲兵,但满打满算也不过八百甲士。 京中骁骑卫成员复杂,各方势力都有插手其中,虽然总体来说掌控在萧乾手中,但这般大事,他大抵还是不敢交托给骁骑卫。禁军之中,左右羽林各五千,还有御林军一万,就算还要守卫皇宫、封锁九门、戒严京城,能派来公主府的人马恐怕也不低于三千! 八百甲士和三千禁军相对,与以卵击石无异,更遑论九门被封,毫无退路…… 殿内的几人脸色都不好看,大抵没人想到萧乾会选择除夕这么个时日行事,而且如此果断狠辣。贵太妃却是突然问吴长钧道:京城九门,都是什么人领队封锁的,你可知道? 吴长钧目光一闪,便道:我去查。 ************************************************************ 除夕之夜,本是团圆之夜,虽则过节喜庆,但其实街上的行人更少,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家相聚守岁,就连那喜好声色犬马的浪荡子,这一夜也都是被拘在家中的。 子时将近,街道两旁的屋舍里大多都还燃着灯火,偶有人声传来,也多是喜庆热闹。没有人出门来,于是这一场深夜戒严也没有人察觉,乃至于宫门开启,数千禁军快马而出,那沉重而急促的马蹄声才终于踏破了除夕夜的平和安宁。 彼时,公主府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已经被遣散了,幕僚们也被送走了,甚至是贵太妃和苏墨也不在这里了。不过大长公主还在,钟韶还在,公主府的那八百甲士也还在,他们披甲执锐,整齐的列队在庭院中,安静,肃穆。 大长公主上了妆,胭脂和唇脂掩盖了她原本的苍白,华丽的袍服掩饰了她的虚弱。她身形笔直的站在石阶上,不言不语,也自有一种威严气度。 钟韶就站在大长公主身后,听着她开口道:今夜过后,或许再无颖阳大长公主府。宫门已封,禁军已出,其他人都已经走了,若是此刻你们此刻要走,本宫并不阻拦。 领军的校尉上前一步,单膝跪了下去,言语诚挚:昏君无道,诛杀亲长,末将身受殿下大恩,愿与殿下共存亡! 他一跪,身后的八百甲士便也都跟着跪了下去,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 公主府立府二十余年,大长公主用心经营,旁的不说,在场这八百个甲士却都是她亲自精挑细选而来。他们不仅骁勇善战,更是忠诚仁义之人,那领军的校尉原本更是含冤将死,是大长公主亲自将他救出了囹圄,还对他委以重任。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就算明知身死,他也绝不会背叛! 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出乎意料,因此大长公主脸上依旧一派平静,她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心中有些哀戚,因为今夜这八百人也不知能活几个下来,甚至连她自己也未必能逃过一劫。然而她的眼中更多的却是决绝——事已至此,便真不能怪她不忠不义了。 目光微微一凝,大长公主便下令道:执锐,上马,在禁军将公主府合围之前,冲出去。 此时戒严已行,九门已封,但其实禁军还未到来,若是要逃离公主府,这个时候没人拦着自然比禁军上门之后来得容易。然而若是此刻公主府的甲士冲出去了,那便是闯了戒严,无论有什么因由,被诛杀之后也只能落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今夜事起,大长公主都甘愿冒险留下了,自然不能再落个心怀不轨的罪名。所以她要等,等禁军上门,公主府所在的这条街上,达官显贵和皇亲国戚可是扎堆的,等到禁军上门惊动了左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景元帝要诛杀亲长,她再领着甲士大张旗鼓的闯出去! 这些,甲士们自然不知道,不过他们丝毫不质疑大长公主的决定。 领军的校尉应了一声诺,然后便让人去牵了战马出来,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战马,八百个甲士可以在公主府中枕戈待战,但八百匹战马公主府的马厩养不下。战马只有百匹,剩下的人只能步行殿后,生还的机会更是渺茫,不过没有一个人多言,他们依旧安静肃穆,只身上开始有了战意。 算计着时候应该也差不多了,大长公主和钟韶也都上了马。大长公主体虚,上马后身体还略微晃了晃,看得钟韶心慌:阿娘,你可还支撑得住?! 大长公主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被染上了一抹红,再加上胭脂的遮掩,便是不见了原本的苍白。但她撑起的气势到了这会儿其实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无奈:是我低估了萧乾的手段,若是今夜我闯不出去,你便保重好自己,来日为我报仇吧。 钟韶听得头皮发麻,连忙道:阿娘,要不你我同骑吧,我这马脚力很足,当是不会拖累的。 大长公主闻言却是轻嗤了一声:那像什么样子?她强撑着出现在这里,便是给公主府这些甲士们一个主心骨,若是连她都病病歪歪随时要倒下了,那这些甲士的心便也该散了。 钟韶当然明白这一点,而且女婿和丈母娘同骑也不成样,但她却还是驾马靠近了些——如果今晚真把大长公主折在这里了,她觉得不仅苏墨可能再不想见到她,她那亲娘也能活撕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100的好感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和正值一样,上了80就很难刷了。100好感度要求爱到同生共死,100就得有恨到同归于尽的觉悟,所以萧乾暂时不会因为好感度低到爆表狗带 第149章 不容乐观 除夕之夜除旧迎新,子时刚到,京中各处便都响起了爆竹声,四下里一片热闹。 而就在这一片热闹的掩映中,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渐渐地靠近了公主府,也惊动了左右府邸里那些尚未休息的人。有甲士入内来报:殿下,有禁军过来了。 钟韶扭头去看马背上的大长公主,她似乎沉吟了片刻,方才开了口:打开府门,准备迎战。 不可攻略对象[GL]_144 八百甲士齐声应诺,那声音整齐浑厚,似乎也在今夜染上了煞气。而随着这一声应诺,公主府外的这一场厮杀也已成了定局! 吱呀一声闷响,公主府原本紧闭的大门豁然开启,门外的禁军刚扯住缰绳,见此都是一愣。然而府门打开,便见里面一片火光通明,数百披甲执锐的甲士已经毫不犹豫的冲了出来。 意外吗?并不算意外,因为大长公主本就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 今夜领兵前来的是闫旭,在萧乾登基之后他便是做了中书舍人,此刻正骑马立于一群羽林之后。见着公主府府门打开冲出甲士,他也不惊,只是扬声说道:颖阳大长公主专权弄政,祸乱朝纲,不诛不足以稳定朝纲。尔等不过僚属,若是就此放下兵刃,陛下定会既往不咎! 根本不用大长公主回话,那领兵的校尉便是冷哼了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新君不仁,擅杀亲长,我等岂能引颈就戮?!儿郎们,随我杀出去,为殿下拼出一条血路! 这一声令下,公主府的甲士们根本不多迟疑,面对数倍于己的禁军也悍勇的冲杀了过去。 人与人冲撞,人与人拼杀。喊杀声瞬间就响彻了整条街巷,左右的宅邸一片安静,但谁都能猜到,那些紧闭的府门又或者高墙之后,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 钟韶一直随在大长公主身侧,两人从公主府中冲出来的时候,双方的厮杀已经开始了。因为人数相距甚大,局势几乎是一面倒的,血流了满地,公主府的甲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有人死了,可是并没有人退却,数十几骑最精锐的甲士护在大长公主身周,他们看着倒下的昔日同僚眼睛都红了,却尽是咬牙没有冲过去,只对着大长公主喊道:殿下,我们护您离开! 大长公主并没有看那满地的鲜血尸首,她只紧咬了牙关,一言不发的随着这些甲士撤离。 因为公主府大门开得早,禁军还没来得及行程合围之势,甲士们避开禁军人数集中之处,往那薄弱处冲撞,倒也勉强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大长公主一行人冲了出去。 自然,禁军是不可能放走她们的,哪怕她们逃出了这条街巷也难逃出京城,可是动静闹太大总归难以收场。所以闫旭冷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放箭! 咻咻的箭矢破空而来,这里没有展鹏飞,没有风云山庄的剑阵,他们甚至没有多少盾牌,所以大多数时候能挡箭的便只有甲士们的身体,和他们满是热血的胸膛。 众人反身挥刀劈砍着飞来的箭矢,可仍旧有人陆续中箭倒下…… 终于,她们冲出了街巷,可是外面还有更多的禁军围堵!甲士们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绝望,不过仍旧没有人退,没有人降,他们仍旧将大长公主护在了身后。 钟韶一直随在大长公主身后,甲士们将她们护得很好,没有放任一个禁军靠近。因此钟韶的弯刀至今还未出鞘,不过她的手中提了一把弓,而她的马鞍上林林总总挂了十数个箭囊。 她的箭术很好,几乎例不虚发,如今箭囊空了大半,死在她手下的禁军也有数十了。可是这个数字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没有半点影响,迎面而来的禁军仍旧跟蝗虫一般,仿佛永远杀不完! 高频率的弯弓射箭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钟韶射箭射得手软,便是稍稍停歇了片刻。她扭头看向身侧的大长公主,只见她面上依旧平静,只一双拽着缰绳的手却是已经发白,在四下里火光的照耀下,额角还有微微反光——那是她身体虚弱之下冒出的冷汗。 这样下去可不成,钟韶很清楚,大长公主目前需要休息,她的身体刚被毒素侵蚀过,眼下便是最虚弱的时候。再拖延下去,就算公主府的甲士们有办法突围,大长公主也随时可能坠马! 又抬手射出一箭,将一个围攻公主府甲士的禁军射杀,钟韶心急的举目远眺。可惜,原处一片黑暗,近处倒是火光灼灼,映照之下尽是手持刀兵的禁军。 终于,箭囊里的箭矢都射完了,钟韶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她想要上前拼杀,又不敢离开大长公主身侧,一时间进退两难,也是满心焦急。倒是大长公主这时候开了口,她与钟韶说话也不强撑着气势了,一开口便是虚弱:今日之局怕是不死不休了,阿韶你能走还是先走吧。 钟韶怎么敢走,她咬牙,说道:还未到那一刻,阿娘不必着急…… 话未说完,便听原处突然又传来一阵喊杀声,钟韶举目看去,便是眼睛一亮,随即高声喊道:援兵来了,我们杀过去! 此刻的场面一片混乱,但原处的喊杀声却也传入了众人耳中,双方正各自惊疑不定,听到这一句便都是一愣。禁军们想不到公主府在京城还能有什么兵马,甲士们也同样不知道他们还能有援军,不过无论如何,这话对于甲士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于是原本的强弩之末也变得气势如虹了。 再顾不得什么合不合适,钟韶驾马挨到了大长公主马侧,然后一抬手便将她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不等大长公主开口,她便道:若是将阿娘丢下独自逃生,阿墨会恨我一辈子的。 大长公主沉默,终究没再说什么,她也看到了原处燃起的火光,便是问道:你的人马? 钟韶已经驾着马往前冲了,大长公主被放在了她身后,有些不自在的搂着她的腰。许是这会儿情况危急,对方倒也没有发现她的腰太过纤细。钟韶自然也顾不得这个,她挥刀便劈砍了一个冲上来的禁军,抽空答道:是,之前吴先生便是去寻他们了。 西域来的商队其实就是护卫队,一千个人就是一千个战力,就连商队里那些个管事也是能提刀砍人的。因为在那些马贼沙盗面前,投降求饶是永远都留不下性命的,想要活命就只能挥刀。而这一回徐文锦估计早有所料,带来的还都是护卫队中的好手。 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睛,虚弱使她精神有些涣散,她强打着精神又问了一句:你那不是商队吗?这些人还敢跟禁军动手了。 钟韶的脸上已经染了血,闻言却是笑了:敢走西域商路做护卫的,有几个不是亡命徒啊? 确实都是些亡命徒,这些商队护卫的手底下哪一个都没少沾人血,拼杀起来悍勇不输公主府这些甲士,比起禁军来却是更甚一筹。因为公主府这些甲士都是大长公主从久战之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她能拥有的亲兵数量有限,便尽选精锐,而禁军哪怕条件优渥训练有素,但终究少有见血。 这一番拼杀下来,公主府甲士和商队护卫都是越杀越勇,浑身的杀气煞气,反倒是人数更多布置更精密的禁军那边,渐渐被杀得有些胆寒了。 一番冲杀,钟韶终于还是带着大长公主和对面的吴长钧等人汇合了,她抬眼一扫,便发现自己商队的人起码少了近半——京城早已戒严,他们穿街过巷,到了附近也是一路冲杀过来的——再看身后的甲士,八百甲士在这堪堪一刻钟的拼杀后,已不足三百人了! 这般的汇合,其实距离扭转乾坤也还远得很,局势也仍旧不容乐观。 两队人马交错,钟韶这边后面还坠着近千禁军,倒是对面吴长钧那边动静虽大,但好似追逐的人却并没有那么多。钟韶抬眼一看便明白了,感情这群亡命徒是一路跑,一路往沿途那些达官显贵府里扔火把,射火箭,这会儿他们身后那一条街都要烧起来了,已是混乱成了一片。 吴长钧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汇合之后便是当机立断的一挥手道:去东门。 商队的护卫都有马,来去迅捷,公主府的甲士剩下的也不多了,没有马的这时候也都果断的与人同骑。一群人呼啸而过,耳边伴随着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和时不时有人坠马的闷响,每一刻都有人死去,但他们的脚步却不敢停留半分,因为停下就会死! 陡然,钟韶听到身后的大长公主身体一震,然后闷哼了一声。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经历过太多回凶险,此刻的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大长公主定是中箭了! 果然,下一刻揽在她腰间的那双手便是松开了,钟韶吓得赶忙一把抓住,然后反手拉住了要往下坠的大长公主。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喊道:阿娘,你怎么样了?! 眼看着那么多人为自己赴死,若要大长公主就此死去,她也是不甘的。更何况她生来尊贵,要死也该死得尊贵从容,而非如此狼狈。所以她抬起了手臂,努力抓住了钟韶的衣角让自己攀附回去,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了,却是咬牙道:我没事,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分别之前,贵太妃(看着钟韶):把颖阳落下,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此时此刻,钟韶(惊慌失措):我觉得我肯定不是亲生的,不敢见亲娘了怎么办 第150章 瞬息之间 这一年的除夕之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子时过后,很多人守完夜便都准备休息了。然而就在这深更半夜,屋外突兀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却不知惊醒了多少人。 城东,春明门,当距离皇城不远处的公主府闹出偌大动静时,这里还是一派平静。只是惯常负责守卫城门的骁骑卫今夜被换下了,站在城墙上下的都变成了披甲执锐的禁军! 接手春明门的是一队羽林,他们显然也不知道今夜这一遭是为了什么,但除夕团圆之夜跑到这城头上吹冷风什么的,还是极容易惹人不满的,尤其是羽林之中,多有官宦贵胄子弟。他们在城门守了半个时辰,周遭依旧一派平静,而子时过后就连周围民居中燃着的灯火也熄灭了。 终于,有人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这大半夜,咱们好端端的跑来守城门,让骁骑卫的人回家休息,上面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寂静的黑夜里,再小的声音也能扩大,哪怕这嘀咕声不大,周围的人也是听见了。虽然同样满腹牢骚的人不少,不过还是有人立刻道:上面怎么想的,你我可管不着,老老实实听令就是了。 许是说话的人有些威信,之前开口抱怨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句:今晚是除夕啊,今年好不容易轮到我休息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45 委屈的倾诉还未说完,便是被人打断了:噤声,有人过来了! 确实有人过来了,一个羽林疾步从他们身旁走过,看也没看他们这些人一眼,便是匆匆上了城墙。然后不过片刻,统领他们这一队羽林的郎将陈茂便是随在那传信羽林身后,步履匆忙的走了下来。 下了城墙,陈茂便看见一个中年文士被一群羽林围在了中间,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今夜的不寻常显然也让羽林们提高了警惕,这会儿便是将人看得紧紧的。 陈茂并不认得这人,但观他气度似乎非同寻常,便也不曾轻视。他走上前去,羽林们自觉的给他让开了路,直走到那文士身前,他方才开口问道:夜深人静,京中也已戒严,不知先生是何人,寻我又有何事? 那文士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言,便是亮出了一块金牌:陛下有令,命你等一刻钟后开启城门,其他无需多问。 火把的光照在明晃晃的金牌上,格外的耀眼,不过左右的羽林还是轻易看见了那金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陈茂离得近,看得更是清楚,不过当他看清楚金牌之后却是眸光一闪,又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那文士一眼,方才单膝跪下领命:末将遵命。 陈茂领命跪地,其他人自然也都随之跪倒,并没有人再多看那金牌一眼…… ************************************************************** 苏墨、贵太妃、徐文锦和吴长钧都是提前就从公主府撤走的,和那些被遣散的公主府仆从一起。只有大长公主走不得,因为她走了,萧乾也绝不会放过,今晚的局面将会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子时一刻,换过一身骑装端坐在马背上的贵太妃开始焦躁,她扭头看像公主府所在的方向,然而公主府距离春明门实在太远了,即便她望眼欲穿也是看不到半分。于是忍不住蹙眉道:这城门快开了,她们怎么还没来,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变故?! 苏墨与贵太妃的心情一般无二,她蹙起的眉今晚就没松开过。然而哪怕是攥着缰绳的指尖都因紧张用力而发白了,她也仍旧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没事的,阿韶的功夫不错,就算有什么变故,她也肯定能带着阿娘逃出来。 两人都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是缄口不言了,因为说得越多,心里就越发慌乱。 这一行只有十数人,尽皆骑马隐在暗处,只等着钟韶和大长公主带人赶来,便一同往城外去。只要出了这安阳城,外面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天高地阔,景元帝就算是再如何的丧心病狂,也不能毫无缘由就大张旗鼓的派出大队人马缉拿他的亲姑姑! 然而事起仓促,今夜怎样出城便成了最大的难为。 徐文锦静静在旁等着,一直等到约定的时候快到了,他的神色也更凝重了几分:不成,得派人去看看,说好的一刻钟快到了,城门也快开了。 京城已经戒严,街巷中都有禁军巡逻,他们一行人在这戒严中来到春明门并不容易,再派人出去查看无疑会很危险,不禁被派出去的人危险,她们也会有暴露的风险。 然而此刻众人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贵太妃当先开口道:不错,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城门那边说不得也得出了变故。 她话音落下,却没见着随行的那些人中有人出去,反倒见着一个精瘦的汉子突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二话不说就五体投地似得趴在了地上。 贵太妃见状一愣,刚要开口问话,便见着那伏地的汉子又从地上跳了起来。黑暗里,他的神色看不清明,不过声音里倒是透出了两分兴奋:有马队来了! 徐文锦闻言一喜,忙问:有多少人,多久到? 显然,这个伏地听声的汉子在这方面很是老道,不过今夜牵动的人太多了,他便也吃不太准人数,只得道:听着起码得有三千人,来得很快,大抵只需小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到了。 徐文锦听后脸色便是有些凝重,因为公主府甲士八百,商队一千人,按照他的估算至少得折进去一半。剩下的,不足一千,也就是说她们身后至少还有两千禁军在追,若是城门这边配合得不够好,晚开了须臾,被城头上的禁军发觉不对不开城门,他们这些人就真成了瓮中捉鳖了! 苏墨显然也能想到这些,她在心里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便是道:无妨,应当是赶得及的。 贵太妃却是更果决些,便是淡声道:事已至此,敢不敢得及并不是由着我们说了算的。人既然要来了,我们也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反拖累了她们。 众人于是也不再多言,只是略肃了神色,而那伏地听声的汉子却是又伏趴了下去。 又片刻,那汉子一跃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迅速的翻身上马: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众人也都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见了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正向着春明门的方向迅速接近。而几乎就在同时,春明门那边陈茂似乎也下达了开启城门的命令,只听这深夜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轰隆巨响,仿若雷鸣。 徐文锦立时便是笑了,他一抖缰绳道:开得好,正是时候!走,我们快迎出去。 不片刻,一队人马出现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他们驾马疾行沉默异常,连火把也没点,只借着除夕街道上那些许还未熄灭的灯盏照明。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徐文锦等人才轻易的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摸黑前行的当然不可能是禁军,钟韶她们不点灯烛也是免得提前被城头上的禁军发现不对。 两队人马都没有燃火把,也都看不清对方模样,然而双方却是默契十分,压根没有停留便是汇聚在了一处,然后一路向着春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彼时,春明门的城门已经开启大半了,轰隆的巨响声传出了不知多远。 坠在钟韶一行人后面的禁军闻声都是哗然变色,有将官立刻便是喝道:这大半夜的,是谁让开城门的?!传信兵呢,赶紧放信号,让他们把城门关上! 几乎就在下一刻,独属于禁军紧急传信的红色烟火冲天而起。 春明门那边的禁军自然是看见了,但看见归看见,但他们却也有些不明所以——这城门都按照陛下的指令准时开启了,还放烟火做什么? 有生性谨慎的校尉凑到了陈茂身旁,颇为担忧的说道:将军,这烟火……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们此刻开启城门是不是有些不妥? 陈茂倒是气定神闲,听着城中渐渐靠近的马蹄声淡淡道:我等奉命行事,那金牌你我都看见了,既然陛下已经下令开启城门,再没有新令传来之前,我等自当遵守。那烟火算什么,万一领会错了,耽搁了陛下大事,贻误军机之罪你我担待得起码? 这话说得倒也是,于是校尉不再多言,很快又被陈茂打发去巡守了。等到校尉一走,陈茂也下了城楼,他大步疾行,很快便不知从何处牵了匹马出来。 又片刻,公主府的人马终于还是近了,一群人浑身染血狼狈非常,更有人马跟在后面喊杀,城门处的禁军哪怕再迟钝,也发觉了不对。有人当即便是高声喊道:不对,有敌袭,快关城门! 这喊声刚响起,一支箭矢便是穿透了他的脖颈,鲜血溅了旁边人一脸。那人一怔,随即也跟着嚷嚷了起来:敌袭,敌袭,快关城门! 仿佛只是瞬息之间,关城门的喊声便响彻了整个春明门。但有用吗?当然是没用的,京城的城门如此厚重,要关闭岂是一时半刻的事,而刀剑加身却只在这瞬息之间! 第151章 吴氏医药铺 洞开的城门是拦不住人的,更何况守城的禁军毫无防备。 数百人马几乎是毫无停滞的冲出了春明门,有禁军想要阻拦,都被商队的人毫不留情的挥刀砍杀了。一路的血腥伴着杀戮,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小,但终究,还是让她们冲出了安阳城。 禁军又追出了数十里,直到确定真的追不上了,这才罢手。然而他们还是想不通,好好的瓮中捉鳖,怎的那春明门突然就开了呢,这大长公主一逃,他们回去又得如何向陛下交代?! 说到底,今夜这一场变故,谁也没能讨到好。 出了安阳城,外面对于此刻的公主府一行人便算得上是天高云阔了,许多人都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他们犹记得在城中经历的杀戮奔逃,乃至绝望,于是在出了城之后,哪怕后面的禁军已经停止了追逐,他们也想跑得远些,更远些。 然而就在所有人疾驰狂奔的当口,队伍的前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停! 只有一个字,但商队的人对于这个声音已经很是熟悉了,他们原本多是散漫之人,但入了护卫队经过吴长钧的训练之后,却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根本来不及多想,众人便是勒马停下了,他们一停,公主府的甲士自然也都跟着停下。原本还在疾驰狂奔的队伍,几乎只在那瞬息之间便是全部停在了路中间,那令行禁止的效果,就连公主府那些身经百战的甲士一时间也是叹为观止。 徐文锦到底是文人,骑术比不上这一群常年待在马背上的,跑起来便是渐渐落在了后面。此刻队伍突然停下了,他便是驾马上前,然后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停下了?这里离京城还太近,禁军随时有可能追上来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46 当先下令停下的是钟韶,此刻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徐文锦耳中:阿娘受伤了,得赶紧处理伤势,不能再跑了! 除夕的夜空中空寂一片,没了熟悉的朦胧月光,深夜的郊外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是几只从城门那里夺来的火把。火把用来照路了,又是一路危急,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钟韶身后的大长公主竟是受伤了! 徐文锦闻言也是一惊,但这里确实不是久留之地,他便是果断道:那就先上山,不能停在这里,禁军若是再追上来,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荒郊野外,山高林密,其实要寻一个临时的藏身落脚之地并不是那么难。 众人逃入了一座深山,有人探路,有人警戒,但幸好,今夜的危机似乎仅止于安阳城了,城外并没有什么布置。于是很快的,他们寻到了一处落脚地,受伤的大长公主也被放了下来。 潮湿的地面上被人铺上了一件披风,吴长钧和人联手将大长公主从钟韶身后的马背上扶了下来。有了火光映照,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大长公主后背上插着一支箭,有殷红的血从伤口流出,几乎染透了她身上的华服…… 伤得不轻。吴长钧只看了一眼便是说道,他的语气有些沉,但并没有哀伤之意。 钟韶听出来了,也稍稍松了口气。她的脸上犹自带着些心有余悸,一边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边就冲吴长钧问道:先生身上可带了伤药? 吴长钧无语,他觉得自从那次自己拿出返魂丹救了钟韶之后,对方就把他当医药铺了! 而就在这当口,贵太妃和苏墨也赶到了,她们之前就隐约听说了大长公主受伤的事,这会儿便都是心急火燎的赶了来。然而到了地方一看,两人脸色便是血色尽退,然后几乎一同扑向了被安置在地上的大长公主,一个喊着阿娘,一个喊着颖阳。 彼时,大长公主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对于两人的呼唤自然毫无反应。 钟韶看着这架势就先怯了两分,不过大长公主的伤势却是耽搁不得了。她下马之后也查看过,大长公主后背中箭,好在没有伤到什么要害,坏在耽搁太久失血过多——从她中箭到脱险,再到如今安置下来,其实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人身上有多少血可以流?钟韶并不知道,但她知道若是再不替大长公主止血,怕她也是凶多吉少了,于是也只能在这时候硬着头皮上前将两人拉开了:阿墨你们先让开,阿娘的伤势要赶紧处理,这血再流下去可就不好了。 两人也反应过来,赶忙让开了位置,但再一看周围的环境和人,却又觉得有些绝望。贵太妃便是颤着唇问道:阿韶,这里有大夫吗? 大夫?开玩笑,当然没有了! 钟韶便是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没有大夫,不过阿娘这伤并没有伤着要害,把箭拔了,再上些药止了血,暂时便也无碍了。今后安定下来,再设法调养吧。 其实之前看见大长公主浑身是血毫无声息的趴伏在地,贵太妃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是碰到了她的身体,感觉到了她的温度,探到了她的呼吸,她才能确定对方还活着!此刻听了钟韶的话,她自然也不敢奢求更多,其实今晚这样的危局,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都还好。 没有那么多时间废话,钟韶便是扭头又去问吴长钧:先生,伤药? 医药铺掌柜吴长钧默默的递上了一瓶止血散和一卷纱布…… 钟韶蹙眉,她拿着那药瓶看了一眼,问吴长钧:先生,这是什么药? 吴长钧眨眨眼,不明白钟韶为什么蹙眉,却是理所当然的答道:止血散啊,这东西止血最快,拔箭之后倒上去,立马就能止血。 钟韶闻言一默,她能说她原本是想找吴长钧要返魂丹的吗?! 苏墨和贵太妃却是不明白钟韶此刻的沉默是为了什么,苏墨见她还不动手,便是唤道:阿韶,怎么了,快替阿娘止血啊。 钟韶扯了扯嘴角,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将就着先用止血散了,若是不好,到时候再问吴长钧要吧。于是她没再说什么,单膝跪在了大长公主身侧,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割开了伤口周围的衣服。 吴长钧识趣的别过了脸,周围守护的甲士护卫也都随之转身。 衣裳下,大长公主的肌肤白皙似雪,衬着那殷红的血和狰狞的伤口,给人一种触目惊心之感。钟韶这些年在西域受伤的次数不少,给自己和旁人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多,原本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身边还有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倒让她莫名紧张了起来。 拔箭这种事,其实长痛不如短痛,钟韶心里清楚,下手便也快。前一刻贵太妃和苏墨还看着她磨磨蹭蹭的准备伤药,下一刻就见着一支血箭喷射而出,那血也溅到了她们身上,让两人忍不住心惊。 嗯……随着大长公主的一声闷哼,钟韶的将洒了止血散纱布直接按在了大长公主的伤口上。大抵是很疼的,钟韶能感觉到掌下的身体都跟着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贵太妃见状心也跟着一颤,她俯身跪在了大长公主身侧,焦急的问她:颖阳,你怎么样了? 大长公主这是被直接疼醒的,但她生来骄傲,所以除了一开始那抑制不住的一声痛哼之外,之后哪怕是疼得不行,她也只是咬牙死撑。冷汗顺着额角落下,只是片刻间便是浸湿了她的鬓发,浓重的妆容再也掩不住她的苍白…… 听到贵太妃的声音,大长公主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她,那目光有些散,其实看不清面前的人,但她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人,也想开口让她放心,只是张开口,除了重重的喘息一声,根本无力回应更多。 贵太妃的眼睛都红了,她惯来是不会哭的,哪怕遇见再多的挫折再难的险境,她也只会笑,因为她不会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但今天为了大长公主,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两回了,泪也落了两回了,她不愿哭给旁人看,却总见不得她受伤受苦。 苏墨也想上前看看大长公主,但见着这般情景,却又莫名觉得不好插入。于是她迟疑了一下,也跪在了大长公主身侧,却只抓住了她一只手,然后便是将目光投向了钟韶,声音有些哽咽的问道:阿韶,怎么样了? 钟韶的手还按着大长公主背后的伤口,力道用得不小,为了压制血液喷溅。不过就这么会儿功夫,她也看出了端倪,便是道:先生的止血散不错,血快止住了,止住了血暂时便不会有事。 苏墨没受过这样的伤,但看着也知其中凶险,闻言便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暂时? 钟韶此刻心里其实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人已经被她活着带出来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能从吴长钧或者徐文锦那里要来救命的良药。于是也不瞒她,便是到:受伤之后容易发热,寻常也是凶险。不过阿墨你也莫要担心,阿娘总归会没事的。 贵太妃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的见识比苏墨多些,至少宫中因为受刑发热致死的事她听说过不少。当下便是紧张道:这里缺医少药,若是颖阳真发热了该怎么办啊?! 钟韶默了默,然后在面前两人灼灼的目光中转头,问一旁的吴长钧:吴先生,你那里有能够退热的药吗? 吴长钧闭了闭眼,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纠结,然后咬牙道:有,特效退烧药! 作者有话要说: 吴长钧(肉疼、哭丧脸):说好的领兵打仗刷好感度呢,怎么一下子我就成了药铺掌柜了?! 第152章 财大气粗 有吴长钧在背后做医药支持,不管贵太妃和苏墨信不信,但钟韶是相信大长公主最终定会平安无事的。因此她的神态便是平静,而她的平静最终也影响了另外两个惊慌失措的人,让她们也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和从容。 苏墨将身上厚实暖和的披风解了下来,要给地上的大长公主盖上,然后才发觉钟韶的手还按在她娘背后的伤口上,于是手中的动作一顿,问道:阿韶,要包扎吗? 自然是要包扎的,吴长钧之前给的纱布倒是够用,不过大长公主伤到了后背,眼下让她来包扎却是有些不合适的。钟韶的目光便是在贵太妃和苏墨的身上扫过,随即道:血已经止住了,阿娘伤在后背,我来包扎有些不便,还是你们来吧。 这两人也是钟韶最亲密的人,她的秘密她们自然知道,但其他人不知,大长公主不知,所以在不少危及生命的时候,该有的避讳还是得有的。 止血散虽然寻常,但系统出品的东西也确实好用,原本喷射的血箭也不过是瞬息间便抑制住了,再过了这片刻,血流几乎就全部止住了。钟韶有些不放心,怕那刚刚止血结痂的伤口再度破裂,于是又换了一块纱布倒上止血散递给了苏墨:阿墨,你们把这纱布换上,然后包扎起来就可以了。 说完这话,钟韶便也站起了身,同样避嫌般的背过了身子。 背上的伤口包扎起来也很麻烦,因为需得脱衣,偏这地方还是荒郊野外,连个遮挡也没有。一群公主府最忠心的甲士并肩背对而立,勉强算是立了个人墙遮挡,人墙内,贵太妃和苏墨正在替受伤虚弱的大长公主解衣清理包扎伤口。 吴长钧暗搓搓的盯着钟韶看了好几眼了,欲言又止,但止血散和纱布真的不贵,他也不好意思眼巴巴的让人加好感度,于是只好自己憋着。 不可攻略对象[GL]_147 钟韶却是没注意到此刻吴长钧的欲言又止,她拧着眉头,开始思量起之后的事来。 今夜的事确实突然,不说萧乾发难的时间比起徐文锦的预估还要早上许多,而且他竟还选了除夕这么个日子。团圆佳节,处处喜庆,又有谁能想到背后暗藏杀机呢?! 大长公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钟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们什么也没准备,所以只能狼狈万分的从京城里逃出来。她们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这数百忠心之士,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选个地方安身立命,然后一边让大长公主养伤,一边联络其余势力,乃至于联络一些藩王。 兔死狐悲,萧乾素来强势,如今连不能名正言顺入朝参政的大长公主都要诛杀,钟韶就不信那些手握权柄的藩王们知道后不心慌!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还是寻个安身立命之所更为重要。 略等了一阵,没听见人墙里的贵太妃和苏墨有什么问题需要寻她,钟韶便是与身旁的吴长钧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迈步离开了。 钟韶是去寻徐文锦了。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西域奔波,除了带回大量的财富之外,关内之事她参和的实在不多,但她知道,徐文锦是有往关内发展的,甚至于每年都会花费不菲的钱财。而现在,那些花费掉的钱财总归是要看到效果了。 *********************************************************** 一夜的拼杀,一夜的奔逃,其实前后加起来不过一个多时辰,然而这一个时辰带来的伤痛却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道尽的。 八百甲士,一千护卫,剩下的也不过五百人不到,而且几乎是人人带伤。伤重的倒是几乎没有,因为在那一场奔逃之中,伤重的人早已经坠了马,根本跑不出来! 在寻到临时落脚之处后,众人便是警戒的警戒,休息的休息,包扎伤口的包扎伤口。气氛有些沉重,有些哀戚,但好在他们逃出了生天,也没有了之前被数千禁军围困的绝望。 钟韶手里举着一支火把,在一众伤员里穿梭而过,周遭沉寂得几乎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脚踩在枯枝落叶上的细碎声响。沉静,沉默,沉重…… 五百个人抱团凑在一处,人数说多不多,说少倒也不少,钟韶也是寻了好一阵才寻到了徐文锦的所在。而彼时他周围却是围着一圈人,这些人没有坐下休息,也没有处理伤势,反倒全部面向圈子内侧,而且浑身上下都透着紧绷的戒备。 这气氛显然有些不对,钟韶赶忙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 人群正中,徐文锦正站在一棵树下,而在他的对面却还站着一个人。钟韶并不认识那人,但她认得那人穿着的衣服——羽林郎将的服饰,他是禁军! 钟韶诧异了一瞬,便是反应了过来,她几步上前问道:先生,这是…… 徐文锦的面上倒还平静,只有些许的无奈,他解释道:这是羽林郎将陈茂,也是之前那春明门的守将,他是贵太妃的人,开了城门之后就趁机跟着我们一起跑出来了。不过这身衣服确实是拉仇恨,众人在灯火之下一看清,就立刻拔刀相向了。 之前春明门开得那般及时,钟韶也是猜到了些许缘由的,无非是禁军之中还藏有大长公主一系的人马。不过官场之人多油滑,寻常会做这等事的人都是留有退路的,因此对于陈茂如此干脆的就跟着她们跑了,她还是觉得惊诧,便忍不住问他道:你怎就跟着我们来了,官职前途都不要了吗? 陈茂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汉子,面容刚毅,气质沉稳,被一群人敌视防备也半点不见气恼浮躁。他原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闻言便是很平静的说道:太妃于我有恩,我自当相报。此刻跟着你们跑了或许是亡命天涯,留下却只有一条死路了。 确实,徐文锦虽是拿着先帝的金牌骗开了城门,但这话说出去别人信,萧乾却是不信的。因为每一代帝王的令牌都是不同的,寻常看着或许不易发觉,但细节处却是明显,陈茂作为羽林郎将,不可能认不出来。他留下,罪名可不会是玩忽职守,而该是违抗圣意了! 钟韶转瞬明白过来,却是蹙了眉,迟疑道:那你的家眷…… 陈茂为人沉稳,此时的回答却是相当光棍:陈某孤家寡人一个,没得人可以牵累。 好吧,难怪他行事如此干脆,事先连个招呼也没打,只凭徐文锦拿着块金牌过去,他便也认了从了,丝毫没有推脱。钟韶倒是欣赏起他来了,便道:既如此,那你便跟着我们吧。来日若是有了转机,你那官职前途也定会更进一步! 这是一个承诺,虽然有大长公主在,钟韶的承诺显得分量不大够,但她话音落下,周围那一群原本敌意森森的护卫便都散开了。 陈茂闻言本没什么表示,见状也只是微微垂了垂眸,然后道了句:多谢。 钟韶闻言失笑,她看得出这人对她的承诺不以为意,那么明明该道谢的人是她,这人倒是奇怪。 两人毕竟没什么交情,三言两语说完,便也不必再多言了。钟韶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徐文锦,便是问道:今夜之事事出突然,不过如今我们也算是安然出了城,先生可对将来有了打算? 徐文锦听问点了点头,不过或许是因为周围人多,他此刻倒是不欲多言,便是道:其他的都等天亮再说,如今人人带伤,还是先疗伤要紧。 钟韶也是点头,昨夜那一场厮杀虽然短暂,但如今这五百人的状态可不怎么好。尤其这里不仅没吃没喝,还缺医少药,她也算是把徐文锦当谋士了,遇到这般忧虑自然也就说了出来。 谁料徐文锦却是相当干脆,大手一挥便道:重伤的人都没跑出来,那些轻伤的想要在山上弄些野物之类的也不是难事。至于伤药,我这里倒是备了些。 说着这话,徐文锦便是转身去寻自己的马了,然后没片刻,他便拎着两个不小的布袋走了回来,直接递到了钟韶手里:这是一些外伤药和绷带,止血生肌效果还是不错,你拿去给他们分一分吧。 这些药之所以不是自己拿出来,而是让钟韶去分发,其实也是徐文锦想让她拿去收买人心的,他总忍不住有点儿小心思,偏向原著。 钟韶或许领会了,也或许没有,总归是没什么回应的。她只是很平静的道了声谢,然后便接过了徐文锦的布袋,等到打开来一看,却是愣在了当场——满满的一布袋,全都是止血散! 有大长公主在前印证,这止血散的疗伤效果钟韶心知肚明,可之前吴长钧只拿了一瓶出来还一脸的肉痛,徐先生这是不是……太大方了点儿?! 拿着布袋,钟韶开始回想自己之前那求助是不是有些为难人了,所以徐先生才这般咬牙大出血?她莫名有些心虚,于是心念一动间,徐文锦的系统提示音便响了起来: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3,目前为47点…… 钟韶犹自有些不安,拿着那止血散便是赶紧走了,留在原地的徐文锦却是眼睛一亮——涨了3点好感度,一袋止血散而已,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医药铺吴掌柜:我就是有点儿穷…… 供药商徐老板:没事儿,我财大气粗!!! PS:一枚返魂丹的价钱大概能抵一百瓶止血散,所以你们明白为什么徐文锦那么土豪,吴长钧又为什么舍不得换返魂丹了吧 第153章 片刻安宁 等钟韶将止血散和绷带分发完回到大长公主那边时,苏墨和贵太妃显然已经替大长公主包扎好了。后者被扶起坐在了一块山石上,侧身靠着贵太妃,身上裹着苏墨厚实的披风。 一见着钟韶回来,贵太妃便是满脸忧色的开了口:阿韶,这样下去不成,这里太冷了,颖阳有些受不住,能不能生堆火啊? 毕竟是隆冬时节,荒山野岭的深夜其实很冷,那山风呼啸而过,别说是受了伤的大长公主了,就是没受伤的人也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钟韶一眼就看见了火光映射下大长公主苍白的脸,也看见了她忍不住略微有些颤抖的唇——受伤失血的人总是更怕冷一些。 钟韶有些担心,这样的情况大长公主一会儿很可能会发热,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便听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能生火。陛下不是个会善罢罢休的人,趁着天还没亮,禁军很可能会再次出来搜捕追踪,这夜里的火光太显眼了。 这声音来得太突兀,钟韶下意识回头,便见着陈茂不知何时竟是跟着她过来。 陈茂也没有理会钟韶,见着坐在山石上的两人,便是抬手一礼道:末将陈茂,见过太妃,见过颖阳殿下。他先拜太妃,再拜大长公主,显然也是立场分明的表示了他是贵太妃的人。 贵太妃看见他也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忧虑道:那如何是好?颖阳失血过多,再这样耽搁下去,她的伤势恐怕便会不好。 可以说,在场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如今都和大长公主绑在一处了,除非他们能像钟韶这些年一般,直接出关跑到西域去,否则是断然不能见着大长公主轻易有事的。 陈茂倒是没怎么看大长公主,不过听了贵太妃的话后,他还是想了想说道:不如找找看有没有山洞吧,若是能寻见深些的山洞,再在洞口做些遮掩,生火应当也是无碍。 不可攻略对象[GL]_148 山洞还可以避风,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如今这山上黑漆漆一片,众人还不熟悉路径,想要寻个山洞也是不易。陈茂原是春明门的禁军统领,没经过拼杀,这会儿身上也没受伤,于是提出意见之后,便是当仁不让的带着几个伤势较轻的人离开了。 贵太妃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密林中,感觉到怀中人身体不自觉的冷颤,于是下意识的将环抱着的手臂紧了紧,随即反应过来怕碰伤了大长公主,又赶忙松了力道。 被贵太妃抱在怀中的大长公主虚弱非常,并不十分清醒,但如今她伤势不轻,处境又算恶劣,也怕自己昏睡过去后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只得强撑着不敢睡去。陈茂的话她听见了,贵太妃那一紧一松的力道她也察觉到了,此刻竟是开了口:你很担心吗? 冷不丁听到大长公主开口了,贵太妃也是一愣,她低头看去,却见着大长公主也正睁眼看着她。四目相对,贵太妃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便是疑惑道:嗯? 大长公主却是闭上了眼睛,淡淡道:那个小侍卫…… 十几年前,承平帝遇刺,贵太妃孤注一掷为他挡了刀,那一回她伤了身子再难有子,却也为她赢得了之后十余年的圣心独宠。 事后承平帝遇刺后处置了很多羽林,贵太妃开口替几个人求了情,其中就有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陈茂。而后陈茂渐渐在羽林中出头,他们之间似乎再没联系,但其实彼此都还记得那件事。尤其陈茂将那件事,亦或者贵太妃看得很重,而贵太妃也愿意信任他。 贵太妃却不料大长公主也还记得,她眨眨眼,问道:你还记得他? 大长公主闭目不语,贵太妃却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便是忍不住笑了,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不过笑过之后她还是正了正神色,说了句:我不担心他,我只担心你。 ************************************************************** 经过今晚这几次三番的变故,钟韶也是看得明白了,她家这两位阿娘之间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由己及人,她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但亲娘和丈母娘凑在一块儿什么的,感觉却是别扭。 或许觉得别扭的不止钟韶一个人,还有一旁同样被亲娘忽视许久的苏墨。她上前几步走到了钟韶身边,之前心慌意乱还没察觉,这会儿却是一靠近便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眉心微微一蹙,苏墨问道:阿韶,你可受伤了? 钟韶也不想看亲娘和丈母娘一不留神就黏糊起来的交流,便是牵着苏墨走到了一旁,然后一派从容的回道:阿墨放心,我没事。 今夜一番拼杀,所有人身上都染了血,就连后来加入的苏墨贵太妃等人在春明门那一场闯门时,身上也难以避免的被溅了血。钟韶自然也不例外,在箭矢射完之后便是抽刀砍杀,刀刀入肉,刀刀见血,身上的衣衫便也在不知不觉中快被鲜血染透了。 这样的事钟韶经历得多了,血也见得多了,便是没在意,却不料苏墨在她答话的当口一眼瞥见了她胳膊上的衣服有了破损。于是二话不说,便是扯过了她的胳膊查看。 那破损的衣料之下果然还是见了血,倒并不严重,应当是大长公主中箭之后,有箭矢在她胳膊上擦过,只是彼时钟韶正是心慌意乱,竟是没有察觉到!不过话说回来,大长公主在钟韶的身后中箭,其实也算是替她挡了箭了…… 一瞬间有些尴尬,尤其是在对上苏墨那双幽沉的眸子之后,钟韶下意识的便想将胳膊抽回来,却是被苏墨冷声喝止了:别动!没顾好阿娘,也没照料好自己,受了伤竟还敢瞒着我…… 听得出来,苏墨有些气恼,寻常不会生气的人生气起来连气压都格外的低。 钟韶垂下了头不敢多说,但等了片刻,却也没听到苏墨继续训斥。她抬头偷偷看去,却见苏墨已经从怀里取出了先前给大长公主用的止血散和纱布,见她抬头便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衣袖卷起来,我先替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阿墨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生气? 钟韶放心了些许,听话的乖乖将衣袖卷起了,然后轻声解释道:我没想骗你,只是之前的形势太紧急了,这伤是什么时候受的我自己都没察觉,还以为根本没事。 苏墨正在往纱布上倒止血散,闻言手上便是一顿,她抬头,脸上并没有因为钟韶的解释而松缓,神色反倒更加凝重或者说紧张了些:受了伤那么疼你居然没察觉?!那除了胳膊,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的?!一边说着,她一边就要检查钟韶周身。 钟韶赶忙道:没事了,真的,这些血都是别人的,只是之前阿娘中了箭,我心头紧张,这才没有察觉的。这会儿缓过来了,除了胳膊没其他地方疼了。 苏墨简直不放心,也简直拿她没办法。那箭矢擦伤对于钟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不过对于苏墨这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来说却是完全不能忽视的,疼痛自不必说,可这人自己受伤了竟是没察觉……苏墨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某天受伤了自己却没察觉,乃至于失血过多?! 忧心,更心疼,苏墨抿着唇不再多言,默默的拿着伤药先替钟韶将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处理了。处理完毕,仍是不放心的绕着钟韶看了一圈儿,直到确定她身上再没其他伤处,这才松缓了神色。 早先苏墨警告不许她身上再添一道伤疤的话钟韶还记得,眼看着对方似乎不准备追究了,心头也是暗松了口气。她抬眸看向苏墨,这才发觉对方脸色不太好,探手一摸便是明了——冻的! 苏墨本就畏寒,之前为了亲娘还把身上的披风也给了出去,这会儿却是冻得厉害了。不过她本性和大长公主也有几分相似,固执的坚持,不愿轻易暴露自己的狼狈,于是在事情无法得到解决的前提下,她便是什么也不说,只管自己忍着。 钟韶也想起了之前大长公主拔箭剧痛也忍着的模样,再看苏墨,便不禁有些心疼,同时还有些埋怨:你既然冷,为什么不与我说,还拿我当外人不曾?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揽进了怀里抱着,掌心贴在苏墨的后背,缓缓的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为她取暖。 苏墨安心的靠在钟韶怀里,她不知道内力的奇妙,但身上的暖意褪去却是能察觉的,于是便只觉是钟韶的怀抱温暖。将头靠在钟韶的肩头,苏墨轻声说道:今夜事出突然,我们什么也没准备,说了又能如何呢,这里连多一件的衣袍也没有,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更何况比起平安无事的她,失血过多的大长公主和那些同样受伤的护卫甲士显然更加难熬。 钟韶闻言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苏墨说的都不错,她们目前确实是什么也没有,连堆火也生不得。于是只得闭口不言,专心为苏墨输送内力取暖。 不过片刻,苏墨原本冻得苍白发青的脸色便是缓和了,连僵硬的身体也跟着舒缓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惆怅):两位阿娘待在一处,总感觉能被秀一脸,我还是抱自家媳妇去吧…… 第154章 郑重一谢 两人相拥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是被旁人的突然闯入打破了。 徐文锦和吴长钧两人相携而来,原本应当是有事要来寻两人说的,不料看到了这一幕,便是双双止步。不过还是晚了些,在这寂静山林之中,那踩在枯枝落叶上的脚步声也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不止是耳聪目明的钟韶,就连苏墨也听得清清楚楚。 苏墨便是从钟韶怀里退了出来,钟韶略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仍旧牵了她一只手,免得她再冻着了自己还不知道。继而抬眸,钟韶看向两个不速之客,问道:两位先生可是有事? 徐吴二人面上都还带着些尴尬,不过也只是片刻,徐文锦很快便是收敛了情绪,正色道:之前周围人多,陈茂那人我也没有与之接触过,并不了解他的为人,是以不敢多言。眼下众人暂且安定,我便也想与你们谈谈明日之事。 这是正事,钟韶自然不能再有情绪,便是正了正神色道:先生请讲。 徐文锦便道:公主府那边有什么布置我不清楚,不过今夜之事实在突然,想必殿下也来不及安排什么,那我便说说我这边的部署吧。他说着看了钟韶一眼,又道:早年间你在西域行商,我没有跟随,便是在部署关内,花费的钱财全在账面上,阿韶你当是看到了吧? 钟韶点点头,她是早知道这个的,只是从未过问。 徐文锦见状便又继续道:我知你早晚会回安阳来,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再回来说不定有何等风险,所以花费的那些钱财,大多还是用在了安阳周围。京城九门,我便安置了九处临时落脚补给的地方,眼下正是用得上。除此之外,我还部署了三条路。一条往阳关,一条往沔州,一条则往晋州。 这三条路,其实便是三个选择。往阳关自不必说,出关之后天高皇帝远,自在逍遥,但同时再想谋中原之事便是难上加难。往沔州是福王封地,大长公主若是去了便是要联合藩王起兵。晋州则是贺铭的地盘,最是中庸,但也能暂避一时,还可借贺家的财势行事。 听完徐文锦的话后,钟韶瞬间便想得明白了,苏墨也只慢了半拍,不过她能借着明澜郡主想到沔州的福王,只是一时半会儿倒是还没想到晋州的贺家。 钟韶只沉吟了一瞬,便是道:若要我选,定是要往沔州的,换做阿娘,想必也是一般。 大长公主此刻伤重,贵太妃守着她看得很紧,是以徐文锦暂且还未敢直接过去叨扰,几人也都打算先商议个章程出来,再去问大长公主的意思。 钟韶说完这话便是将目光投向了苏墨,苏墨便也点了点头。不说大长公主早有废立之意,就是今日冒了这般风险,大长公主中毒又中箭的,以她那脾性又哪里会轻易放过?至于福王,好歹与大长公主也是亲兄妹,两家更是从未交恶,若是要联络藩王,他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文锦对于她们的选择一点儿也不意外,若非怕显得太过独断和逼迫,他压根就不会备下三条退路!于是便也点了点头道:早下决断也好,大长公主那边还要你们二人去说。不过今夜奔逃匆忙,眼下也不知是跑到哪里了,我在春明门外备下的落下点得等天明之后再去寻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49 吴长钧这时也在旁插了一句:离天明还有两个多时辰,你们一会儿还是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虽说萧乾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派人出来捉拿大长公主,但他也不是个会善罢罢休的人,之后恐怕还有追杀。明日我们寻到了补给,恐怕也不得休息,就要直接赶路了。 说到这里,两人便也不打算再留了,只是刚转身准备抬步离去,却是被苏墨喊停了。 苏墨松开了钟韶的手,十分郑重的冲着二人行了一礼:今日本是我公主府覆灭之祸,多谢两位先生倾力援手,也谢两位先生的良药救下我阿娘性命。 她不与钟韶道谢,因为她们本是一体,彼此无论为对方做了什么都无须道谢。但徐吴二人不同,他们原本只是贵太妃给钟韶寻来的西席,这些年陪在钟韶身边不离不弃便是情谊,今日再冒奇险救下她们母女便是恩义,无论如何,她都是该郑重道谢的。 苏墨既然如此郑重的道了谢,钟韶自然也不会在一旁干站着,便也是抬手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两位先生这些年来不离不弃,也多谢两位先生为我筹谋。 对于两人的郑重道谢,徐文锦和吴长钧心里还是熨帖的,觉得这几年的光景到底是没有白费。当然,更让他们觉得熨帖的是接下来响起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59……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57…… 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忙将行礼的两人扶起:无需如此客气,我二人原本也是无亲无故,既是做了阿韶的先生,便也是将她当做子侄一般看待。为她筹谋,也是应当。 苏墨抬眸便看见了两人脸上那过于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怔忪。好在钟韶早已经习惯了,又与两人说了几句,便是目送着二人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等到徐文锦和吴长钧一走,苏墨便是忍不住对身旁的钟韶道:两位先生好像……十分高兴? 帮了旁人,获得谢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就算高兴,徐文锦和吴长钧那笑得也太开怀了吧,几乎让人忘了眼下的局势危难。 钟韶闻言便是一笑,继而若有所指般的道:这两位先生啊,不求名不求利,求的,还真就是这一点谢意。更具体些,便是一些好感。 *************************************************** 陈茂带了人去寻山洞,但到底夜色太浓,山中的路径又不熟,一时半会儿也是寻不到的。 钟韶和苏墨回来时,贵太妃仍旧半抱着大长公主坐在那山石上,周围的甲士再次排成了人墙为里面的大长公主阻挡山风,可惜效果显然十分有限。 两人方才走近,贵太妃便是抬头问道:你们两个方才去了哪里,怎的才回来? 这话似乎带着质问,两人一听便觉得有些不对,待到走近一看,便发现大长公主的状况似乎不太好,她原本失血苍白的脸颊上这会儿多了一抹红,那是发热之后生出的反应。 苏墨方才放下没多久的心又提了起来,忙探手去试大长公主的额头,钟韶便在一旁解释道:我身上也有点伤,阿墨方才去替我上药了。 钟韶身上有秘密,今夜又是多事之秋,所以贵太妃之前哪怕着急,也不敢贸然让人去寻,就怕撞见了什么。眼下听到她说是受伤上药,贵太妃果然不好再说什么,便是蹙了眉道:颖阳好像发热了,阿韶,你知道吴先生去了哪里吗? 贵太妃不敢贸然让人去寻钟韶,便是直接让人去找吴长钧了,毕竟药在他那里,可惜甲士出去寻了一圈儿,却是没找到人。 钟韶闻言忙道:阿娘莫要着急,我去寻先生拿药。 说完这话,钟韶转身就走,没过多久便又从一脸肉痛的吴长钧那里拿了退烧药回来,这一回她倒是记得给了吴掌柜1点好感度,让他干脆凑够了60点。 再回来,钟韶便将退烧药喂给了开始发热冒冷汗的大长公主,可药吃下去也不是立刻便能有效的,更何况眼下情况实在恶劣。贵太妃半抱着大长公主,能感觉到她一边发热,可身体却又在不可抑制的打着冷颤,额上的虚汗更是擦也擦不完! 贵太妃心疼得无以复加,于是一边小心的给大长公主抹去虚汗,一边又咬牙切齿的恨道:萧乾,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但周围这一群人却又还有哪一个将皇帝当回事的? 苏墨只是担忧,她将手探入紧裹的披风里,抓住了大长公主的手,那手汗津津的却仍旧滚烫,让她终于下了决断: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生火,否则阿娘扛不住的。 公主府的甲士历来只听大长公主的命令,苏墨算是少主子,如今大长公主伤重,他们自然也就只能听苏墨的了。于是在苏墨一声令下,众人也不等陈茂了,干脆便在林间生起了一堆火——对于公主府的人来说,若是大长公主折在了今晚,便是什么都完了,生火的风险却是不得不冒。 不料火堆刚生起来,陈茂却是带着人回来了,见状便是道:赶紧将这火堆灭了,我们找着山洞了,快些走吧。 山洞还能避风,自然是更好的选择,于是众人二话没说,便是将这好不容易生起的火堆又给灭了。见着贵太妃似乎想扶起大长公主,却又气力不够,钟韶便是主动上前道:我来背吧。 贵太妃正费力的扶着大长公主,闻言看着她迟疑了一瞬:你的伤…… 钟韶却是已经蹲下身将大长公主背在了背上,胳膊上的伤口似乎有些疼,不过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便是迈开了步子说道:无碍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感动):在丈母娘面前,亲娘居然还能想到我受伤了,真难得!!! 第155章 清君之侧 冬日的天,黑得早亮得晚,早间直到卯时过半,天边才有一丝浅浅的光亮洒落。 钟韶睁开眼时,正看见了山洞口的一丝微光,一瞬间的怔愣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背后靠着山壁,怀中还搂着苏墨,再扭头一看,旁边不远处是同样搂着大长公主的贵太妃,而面前的火堆也还燃着,有值夜的甲士不断的往内添加枯木。 昨夜那一番变故算得上惊心动魄,又是折腾了大半夜,众人寻见这个山洞生火落脚其实也不过两个时辰。贵太妃和大长公主还在沉睡,钟韶怀中的苏墨也还未清醒,只有钟韶心中有事醒得最早,不过醒了醒了,人却还是觉得疲乏不堪的。 钟韶不打算再睡了,因为这并不是个能让人安心入眠的地方。她小心的将苏墨抱了起来,左右看看,却没找到能够将人放下的地方,不禁叹了口气,心头有些郁郁。 不过苏墨也没让钟韶为难多久,因为她很快就醒了过来。初时眼中还有些朦胧,却是很快清醒了过来,再一抬眸,看到山洞洞口透出的些微晨光,不禁微怔,然后轻叹了一声:天亮了啊? 钟韶见人醒了,动作起来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她收拢手臂,将怀中的苏墨抱得更紧了些,然后也道了一句:嗯,天亮了。 天亮了,那充满血腥和凶险的除夕之夜终于过去,今日便是正旦,也是新的一年了。 苏墨并没有在钟韶怀里待太久,周围还有许多公主府的甲士在值守休整,在外人面前她总是矜持的。于是她很快便是站起了身子,犹豫了一下,先去查看大长公主的情况了。 在这清冷的冬日,反倒是钟韶更留恋一些苏墨身上的温度,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同样站起身后整了整衣服,便是出去了。 陈茂寻见的山洞并不算大,五百个人肯定是没办法全部进去安置的,于是伤重些的跟着进了山洞,伤势轻缓的便自觉留在了洞外守候。外面的环境比山洞里还要差许多,山风呼啸带来的寒意让人几乎无法入眠,所以钟韶出来时,外面的人大多都是清醒的。 有商队的人见着钟韶出来,便是凑上了前来。对于昨晚之事他们也没多提,因为从当初决定加入商队护卫开始,他们其实就是把命卖给了钟韶,死在马贼手里或者死在禁军刀下,对于他们来说区别不大。而现在天亮了,他们更关心的是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早先商队里那个管事昨夜竟也未折在城里,只是如今的他看上去狼狈了许多。此刻他也拖着受伤的腿走了过来,便是当先问道:东家,接下来我们往哪儿去? 这里离安阳太近了,还远未脱险,因此钟韶也不废话,便是道:徐先生早有安排,等一会儿大家都醒了,便先去寻他安排的落脚点补给。之后恐怕也不能耽搁,便是要直接南下了。 众人早就习惯了各种凶险,因此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不满的,听到主家早有准备而且目标明确,他们便也放了心。一群人大大咧咧的就这么散了,连那个管事也未曾多问一句。 又过了片刻,还有商队的人提着各种野物回来,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去打猎的,见着钟韶便是笑呵呵的道:东家,今日的早饭有着落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50 钟韶不以为意,看了看还说了句:东西打得也太少了,人这么多,不够分的。 他们这边的气氛很是轻松,似乎昨夜的那些血腥和死亡都已经烟消云散,今后的艰难和凶险也不被放入眼中,与另一边公主府甲士们的沉重气氛截然不同。而另一边公主府的甲士们看见他们如此模样,眼中也多有惊异,仿佛全然不能理解。 当然是不能理解的,一群亡命徒,很多时候都是有今天没明日的,何必操那么多心?!至于悲伤,那是要等到安全脱险之后才能去理会的奢侈情绪,眼下自然还是填饱肚子跑路要紧。 两边的气氛截然不同,不过商队的人是全然不会理会这些甲士的怪异目光的,他们打回了猎物也带回了清水,然后便熟练的处理好了猎物,开始准备他们的早饭。 山洞之外,一派忙碌,也是一片鲜活…… ************************************************************* 有吴长钧他们的数次供药,大长公主到底还是熬过了除夕这一场死劫。 当苏墨轻手轻脚的走到大长公主身边想去看看她情况时,贵太妃便是先一步醒了。她睁眼那一瞬间还有些防备,手上也是下意识的护了护大长公主,直到看清来人是苏墨后,这才放松了些许。 怕吵醒还睡着的大长公主,苏墨也没敢出声,只冲着贵太妃微微示意,便是抬手想要探探大长公主的额头。不过手刚伸出去,便是被贵太妃拦住了,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别吵你娘,她发热才退下去没多久,这才安睡了没多久呢。 其实昨夜谁都没睡多久,不过苏墨听到贵太妃的话,又看见了她眼底明显的青色,便知昨夜贵太妃定是守了她娘整夜了。 苏墨心里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眼看着这两人相处,她也能猜到她们之间明显有些什么。由己及人,她不该说些什么,也没有立场说些什么,可是她爹还在京城呢,她娘也还没和她爹和离,眼下这又算个什么?无论对谁,似乎也都不公平啊! 不过皇室和世家之间的联姻,想要和离确实不怎么容易,君不见那么多公主养着面首,数年不见驸马一面也不见和离……算了,她娘还伤重躺着呢,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思绪稍稍偏移了一下,苏墨便也压低了声音对贵太妃说道:阿娘昨夜想必也没休息好,如今趁着时候还早,您也再休息片刻吧。 贵太妃也不多言,点点头,又挨着大长公主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其实也只小半个时辰,等到钟韶提着一只烤野兔回来时,一群人便也都被唤醒了。倒是没人打扰受伤的大长公主,不过贵太妃都起身了,身边少了一份热源,她自己也很快就醒了。只是昨夜那又是毒又是伤的几番折腾,让她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精神也都是萎靡的。 大清早的就拿油腻腻的烤肉当早餐,几人显然有些不习惯,不过也都知道眼下情形,自然也没有人过多挑剔。贵太妃便是取了一只烤兔腿,自己并不急着吃,倒是撕开来一点一点的喂给了大长公主,那细心周到的模样,让人简直……不忍直视! 钟韶和苏墨心里都别扭,便是双双垂眸,大长公主精神不济,却也显然发现了什么。她莫名有些尴尬,又不知该如何向两个小辈解释她和贵太妃之间的关系,便是抿了唇,最后也只对贵太妃道:阿悦,我没有胃口,你自己用吧。 贵太妃却是担忧,她抬手抚上了大长公主苍白的脸,蹙着眉道:你昨晚又是中毒又是受伤的,身体损伤得这般厉害,怎么能不吃东西?! 被贵太妃这动作一碰,大长公主只觉得更加不自在了,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旁边的钟韶和苏墨,见二人头埋得更低了,便是尴尬愈甚。可贵太妃是什么性子,大长公主是再清楚不过了,怕她继续旁若无人,便是道:我现在确实吃不下,你先吃,给我留些便是了。 不必贵太妃留,钟韶便是主动说道:没关系,我这里留些便是。 说这话时,钟韶也没抬头,仿佛避讳着什么一般。只是避讳什么,钟韶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还没有苏墨那些纠结,只是觉得别扭罢了,毕竟贵太妃实在是太张扬,也太旁若无人了些…… 念及此,钟韶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看周遭,毕竟这山洞里还有几十个公主府甲士和商队护卫呢。不过好在这些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小节上,又或者他们看见了,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贵太妃终于不再纠缠着大长公主给她喂东西吃了,大长公主莫名松了口气。她的精神还是不好,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趁着此刻还是清明,便是开口说起了正事:今次之事,陛下当是早有准备,他既针对我公主府,这周遭公主府的势力恐怕也都不能用了,之后处境恐怕不易。 所谓安阳周遭公主府的势力,一是投靠了公主府的官员势力,二是公主府在外的产业。两者都不是一夕之间就能被萧乾同时覆灭的,但昨夜之事后,他定是会派人将这些地方盯着的,这时候凑上去,几乎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钟韶也知这一点,便是点点头道:这个阿娘放心,徐先生早有准备,暂且当是无碍的。不过之后何去何从,阿娘可有成算了? 萧乾的绝杀来得突然,但钟韶警示在前,大长公主心里自然也是早有成算的。她微微闭起了眼睛,语气平静的说道:陛下无端诛杀亲长,定是受人蛊惑,我欲联络诸王,以清君侧! 这话是很久以前几人谋划时便已说过了,此刻再言,便是说与旁人听的。 果然,山洞内的甲士们闻言都是神色一凛,继而纷纷冲着大长公主单膝跪倒:君上不仁,殿下高义,我等愿一直追随殿下,清君之侧! 大长公主欲行废立,最缺的那个名头,萧乾终于还是亲自送到了她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尴尬):你别表现这么亲密,别靠这么近,别这么肆无忌惮啊! 贵太妃(白眼):避讳什么?好像谁还不知道似得…… 钟韶苏墨(低头垂眸):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第156章 一阵无奈 徐文锦的准备还是充裕的,当众人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寻到他在春明门外安排的落脚点后,一夜的狼狈才算是彻底终结了。只是如今的安阳城外果然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在匆匆收拾补给过后,一行人也没敢在那落脚点久留,用过午饭之后便是上了路。 大长公主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衣裳,怀中抱着暖炉坐在了马车里,贵太妃自然是跟她一起。钟韶和苏墨此刻也是在车上,这车厢也算是一个独立空间了,几人便是凑在一处议事。 钟韶有些忧虑,便是道:如今正值隆冬,寻常在外走动的人便是不多,今日还是正旦,我们这一支人马走在路上很是显眼。若是皇帝派人来追杀,那这行迹恐怕不好隐藏。 这确实是个问题,贵太妃闻言却是道:那我们还要留在安阳,坐以待毙不曾? 自然也是不能的,所以才更为难,此刻再想萧乾作为,他选的这个时间可真是极好了。 钟韶叹口气,想想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这一行数百人走在路上相当显眼,但就算化整为零,这个时节在外行走也是同样反常。若是把人分散了,遇到凶险恐怕还会更难,因此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只是在想,等到距离京城远些了,她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暂避一时? 念及此,钟韶突然问道:阿娘之前说要联络藩王,心头可有人选了? 大长公主受伤之后便是精神不济,不过背后的伤痛也让她难以安眠,于是只能闭目养神。此刻闻言便是抬起眼皮看了看钟韶,目光略有些沉:你那先生一心为你谋划,想必也不会没有准备。 多余的话也不用说得那么清楚,在场的几人也都是心思通透的,哪里还能不明白?若是这一次大长公主身死,钟韶想要从中获益,以她一人之力其实很难做出什么,所以必然是要卷动风云的。而以一个公主的死作为开端,这被卷动的风云自然是要从宗室开始的。 钟韶眼眸微垂,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是大长公主不问,她也是要说出来的,更何况之前便已经透露给苏墨了。于是她也没什么迟疑,便道:徐先生安排了一条路径,往沔州去。 大长公主并无意外,只是看着钟韶的目光更沉了些:沔州,福王。还有那个曾经和你纠缠不休,甚至至今未嫁的明澜郡主…… 这话说着说着怎的就不对味儿了?说的好似萧文萱是因为自己才不出嫁一般! 钟韶一下子反应过来,赶忙抬头看去大长公主,看完大长公主之后又忙扭头去看苏墨,急急解释道:阿墨,你听我说,我和郡主可没有什么。 苏墨闻言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贵太妃凉凉的来了一句:福王啊,听说他是惯来不会胡乱参和的,当年他自己躲过了夺嫡那一场争斗,现在凭什么要帮你啊?莫不是……想让你做他女婿? 这真的是亲娘?她本心知肚明还拿自己调侃,还拿这种事调侃,万一大长公主信了怎么办?! 不过这边钟韶刚脸色大变,就听那边贵太妃转而又对大长公主道:不过颖阳你放心,阿墨这几年如何等着她的,我也是看着的,若是这小子忘恩负义,我肯定第一个打断她的腿! 不可攻略对象[GL]_151 钟韶忙不迭的点头,她之前是全然没有想见这一茬的,也没想到大长公主如此敏感。不过话说回来,她们能和福王搭上,也真是因为萧文萱的关系。 这样一想,钟韶又莫名心虚,便是偷偷牵了苏墨的手,一脸郑重的对大长公主道:之前的事都是先生安排的,我并无意权势,之后的事全凭阿娘做主就好。 徐文锦被钟韶毫不犹豫的推出来背锅了,不过她们这些人之间的纠葛,却是真的不足为外人道。 好在苏墨从未误会过,大长公主也只是盯着她看了两眼,便也放过了这个话题,毕竟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她微微闭眼沉思了片刻,便是道:联合福王也无不可。只是宗室之中除了萧乾,他却也算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了,若是他怀有野心,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斗。 钟韶闻言却是一愣,下意识的说道:京中还有安王…… 安王萧翼,先帝的四皇子,如今仍旧滞留京中未得出镇,被萧乾打压至几近圈禁。但与此同时,他也是大长公主曾经打算废立之后扶持的人,大长公主总不至于忘了他吧? 大长公主确实没忘,不过只是一个莫测的目光瞥来,钟韶便是突然明白了——他是承平帝除了萧乾之外唯一剩下的儿子了,这样的人天生占据着优势,距离帝位最近。当初大长公主因此想要扶持他,而如今大长公主已有取代之意,他自然便是不能留了! 这样看来,今日之后除了诛杀亲长外,萧乾恐怕还得背个残害幼弟的名头。 钟韶莫名有些胆寒,不过她心头也明白,能谋大事者,又有几个是心慈手软之辈?好歹大长公主对身边的人总是眷顾的,而作为被眷顾的那类人,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来萧氏皇族也是可悲,先.祖本育有七子三女,争夺天下时死了两个儿子,剩下五子,除了承平帝和福王之外,剩下三个全死在夺嫡上了。彼时福王早已出镇,出身又不够高,所以天下便白白落在了承平帝手里。而承平帝的四子,钟韶误杀了一个,萧乾弄死了一个,大长公主再弄死一个…… 吐出一口气,钟韶也不去想京中可能已经殒命的安王了,又问:那阿娘原本是何打算? 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大长公主便是淡淡道:朝中至少有三成人马归属与我,还有三成中立亦或者分散归属,萧乾只占四成。就算我如今出事,他想要收复也非朝夕之功。昨夜闹得那般凶,安阳是要乱了,既然安阳要乱,这天下也不妨乱一乱。 钟韶便是明白了,大长公主在朝中定是留了后手的,她既没死,公主一系便不会就此群龙无首。而于外,她原本恐怕也没打算与哪一个藩王联手,反倒是打算掀起波澜来个群起而攻之——萧乾退位,萧翼身死,承平帝再无子嗣可以继承帝位,那么诸王虽非嫡支,却也都有权争上一争了。 若是天下乱起来了,大长公主想要在这乱局中夺得头筹,手中必然得有兵权,甚至是足够压制那些藩王的兵权!只不知她又往哪处军营安插了人手? 一瞬间,钟韶想了很多,不过也没打算再深问了,毕竟如今大长公主无事,今后所有决断都将出自她口,自己这些人听令行事便是。眼下更要紧的还是其他:阿娘既然早有打算,那我等自然还是听从于您,不知离京之后,您欲往何处? 不过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大长公主便又有些疲乏了。她闭上了眼睛,轻轻靠在贵太妃身上,似乎虚弱,但语气仍旧平稳:往沔州去吧。 钟韶闻言略微扬眉,这就是要与福王联手了? 说来都是先.祖血脉,福王出身比不得大长公主,不过他是男子,似乎天然就占有优势呢……不过大长公主到底还是自傲的,她似乎笃定福王不会是她的对手。 话说到这里,其实也就差不多了,目标明确,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便只是躲避萧乾的追杀,然后一路赶往沔州了。想来不易,但就连昨夜那般的险境都度过了,又何必再怕追杀? 见着大长公主一脸疲乏虚弱,钟韶也不打算再打扰她了,赶路的事却是要去与吴长钧他们商量。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告退,便听贵太妃道:行了,颖阳也累了,阿韶你就莫要再打扰她休息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看看贵太妃面对大长公主时的温柔体贴,在看看她对自己的毫不留情,简直是……扎心! 莫名郁卒,钟韶正打算听话下车去寻吴长钧,却听大长公主又开了口:阿韶你先等等。 钟韶闻声回头,便见着大长公主又睁开了眼睛,于是问道:阿娘还有何吩咐? 大长公主却是不知从何处摸出个小包来递给了钟韶,钟韶打开一看,里面是端端正正叠放的三封信,信封上分别写着三个藩王的封号:这三封信,你让人送出去吧。 钟韶不用看也能猜到信中大概的内容,再看大长公主如今举动,这信怕是早就写好了,就等着今日了。她也不多言,便是答应了一声:阿娘放心,我这就让人送出去。 说完这话钟韶也没再在马车里耽搁,转身便是让车夫停车,然后打开车门出去了。 钟韶一走,贵太妃便对大长公主道:好了,该吩咐的事情也都吩咐完了,你也安心休息吧,看这虚弱的模样,真是让人不顺眼啊。 大长公主是高傲张扬的,也是尊贵从容的,如今这病恹恹的模样,贵太妃可以说是看着相当不顺眼……好吧,其实是看着相当心疼了,若不是在与钟韶说正事,她早就把人赶走了。 或许真的困乏,大长公主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却是道:你把我放下来,自己也休息下吧。 直到此刻,贵太妃也是半抱着大长公主的,似乎从昨夜她受伤起,这就是两人的常态了。只是此刻钟韶是下马车走了,苏墨却还留在车上,大长公主怕贵太妃太过旁若无人,便是开口提醒。 不料贵太妃闻言却是不悦,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便是道:这马车如此颠簸,你背上有伤,放你躺下万一再将伤口颠破了,岂非得不偿失?放心吧,我搂着你也能休息的,还能更安心些。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过头,有些露骨了…… 大长公主忍不住睁眼抬眸去看自家女儿,却发现苏墨独自待在一旁,正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自己养大的女儿自己如何能不知,苏墨这般模样,怕是发觉了什么吧? 念及此,大长公主不禁一阵心烦,再看看搂着自己那人,却又觉一阵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烦躁):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向女儿出柜?不对啊,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被勾搭呢,怎么就先心虚了?! 第157章 有美人兮 沔州距离京城不算近,快马加鞭的话半月可至,但若是有马车同行,这一路走去少说也得一个月光景。当然,再有人在后头追杀阻扰什么的,这花费的时间可就更长了。 钟韶一行人正旦从安阳出发,启程时还是寒风呼啸落雪皑皑,但等她们一行人终于赶到沔州时,沔州地界里却已经是春暖花开了。 三月三,又是一年上巳,沔州城外一片春光灿烂,游人如织。 大抵是到了目的地,又见着这许多人踏青游玩的轻松模样,钟韶一行人紧绷了两个月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许多。她们还未入城,便是先遇见了带着侍卫出城来迎的萧文萱,而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许久未见老乞丐洪平。 钟韶见着洪平还有些惊讶,见着他便是问道:师父怎会在此? 洪平也是个拘不住的性子,他可没耐性与徐文锦和吴长钧一般,跟在钟韶身边一跟就是十来年,于是跟着钟韶在西域跑过一趟,又教了她一些内家功夫之后,便是又入关了。这些年虽算不上销声匿迹,但师徒二人见面的时候也不是很多。 听到钟韶的话,洪平便是一笑:你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又怎么能不来凑个热闹? 这两个月尽是赶路逃命了,钟韶一行人甚至少往城镇去,消息便是十分的不灵通。听到洪平的话,钟韶心头一动,便是问道:什么动静? 这一回不用洪平回答,一旁的萧文萱便已是接了口:靖安王、颍川王、临淄王在月前相继起兵,名义是陛下诛杀亲长,残害幼弟,乃是受奸人蛊惑,他们身为宗室长辈,为防陛下败坏江山基业,需得领兵入京,以清君侧。 靖安王、颍川王、临淄王,正是离京那日,大长公主让钟韶送出的那三封信归属! 钟韶并不知道大长公主是如何选上这三家藩王的,不过照萧文萱提及的时间来来看,恐怕那三封信落到这三王手中,他们几乎都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起兵。唇亡齿寒吗?心性果决吗?恐怕都不止,更多的还是野心勃勃吧,在这方面大长公主看人倒是准的。 城郊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见面也就只简单的说了这么几句,萧文萱便是迎着她们一行人入城去了——经过两个月的逃亡,钟韶这一行人明显风尘仆仆狼狈非常,而且原本五百人的队伍也锐减到了不足三百,公主府的那八百甲士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两位数。 不过在入城的路上,萧文萱便是被大长公主请进了马车里,钟韶想了想,便也跟了去。 不可攻略对象[GL]_152 经过两个月的修养,哪怕这一路上过得并不平静,大长公主背上的箭伤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她不再虚弱,自然也不再时时与贵太妃靠在一处,萧文萱登上马车时,她正正襟危坐,贵太妃还是坐在她身边,而苏墨则在一旁泡茶。 登上马车,萧文萱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大长公主,反倒是贵太妃——早先就说过,萧文萱好美人,最想看看传说中第一美人的贵太妃,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曾经也就只能看着钟韶想象一下这位第一美人的风华,过过干瘾。这会儿见着真人了,她自然是要多看两眼的。 大长公主让萧文萱上车,原本是有事要说的,结果还没开口就发现她盯着贵太妃看得两眼放光!心头莫名就是一阵不悦,于是原本就不算热络的神情顿时更疏离了几分。她抬手在身边的小案上轻轻叩了叩,然后唤道:明澜郡主。 萧文萱先时还没反应过来,还是随后跟上车的钟韶看不过眼,在旁边碰了碰她的手臂才让她回神。这个举动让钟韶收到了一道凌厉的目光,不过萧文萱也终于想起了目下的情形,便是收回目光冲着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说道:侄女文萱,问颖阳姑母安好。 大长公主微微一颔首,淡淡的回了句:嗯,起来吧。 态度有些冷淡,气场有些太足,此刻的大长公主一点儿也不像是蒙难之后,跑来沔州求援的。 萧文萱明显察觉到了有些不对,不过她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一照面见就得罪了对方。于是只当大长公主是天生高傲,性格冷淡,便也没太放在心上。听到大长公主的话后,她便是乖乖的直了起身,目光便又不自觉的往一旁的贵太妃身上瞥去…… 说来贵太妃是真美,钟韶如今都二十一了,她也已是近四旬的年纪,可是岁月仿佛格外的优待她,在这样的年纪里,贵太妃美貌依旧。她五官绝美,冰肌玉骨,肌肤吹弹可破,眼波流转含情,至于皱纹什么的,在她脸上却是全无踪迹的,岁月给她留下的,只是风韵。 萧文萱看美人看得就差流口水了,在心里将贵太妃和钟韶的容貌做了个对比,那感觉就像是正版和盗版的区别。亏她当年见了钟韶女装的模样,还觉得她定是得了贵太妃真传呢。 钟韶是不知道萧文萱此刻所想,否者肯定不想再搭理她了。不过她不知道,所以在发现对面大长公主的目光越来越冷,而贵太妃投向大长公主的目光越来越嘚瑟之后,她还是果断的开口先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郡主,我之前派人往福王府送信,福王殿下可有说些什么? 萧文萱爱看美人,不过主角当前,为了攻略任务计,她自然还是要将注意力收回来的。闻言便是眨眨眼,有些愣愣的反问道:父王要说些什么吗? 钟韶顿时一默,将目光投向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此刻已是压着脾气了,她不看一旁莫名嘚瑟的贵太妃,接着问道:本宫贸然前来,福王兄可有何表示? 若是福王真的不愿参和这些事,大长公主主动前来,其实就是将火往他身上引。毕竟哪怕是有三王起兵了,这个月跟在她们身后追杀的人也未曾减少,如今她们直直来了沔州,相信萧乾那边肯定也收到消息了。以他的性子,一个王叔说要弄死也就下手了,而福王必然不能坐以待毙。 萧文萱这才明白两人的意思,她也正了正神色,说道:父王说姑母乃是他亲妹,妹妹有难,兄长自然不能睁眼看着。姑母若来,他定护姑母安全。 这话说得,可真不像福王那一贯万事不沾的风格啊! 大长公主不禁将目光投向了钟韶,她知道,能得这样一句话,能有萧文萱出来相迎,其中定是有徐文锦早先的斡旋在,只不过那人不是在为她谋划罢了——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她女婿,不是她女儿宁愿苦等四载也不放弃的人,不是贵太妃的亲子,大长公主觉得自己怕是要容不下她了! 钟韶也能感觉到大长公主落在自己身上那复杂的目光,她也不多说什么,只神色淡然,仿若无事。 好在这复杂的目光在钟韶身上停留也不过一瞬,大长公主很快便是收回了目光,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萧文萱,说道:如此,便是多谢王兄了。 萧文萱面上带笑,闻言忙道:姑母客气了,我们本是一家人,互相扶持也是应当。 从萧文萱这里得知了福王的态度,虽然完全没有出乎意料,不过大长公主还是更安心了些。毕竟主动和被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她目下情况说不上好,既然随着钟韶那边的安排来了沔州,自然不好再得罪了福王,将自己陷于险境。 大长公主让萧文萱上车,想问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一句,不过问完话之后她才发现萧文萱似乎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哪怕她已经把茶盏端起来了…… 端茶送客都看不懂吗,还盯着人看什么?! 钟韶能感觉到车厢里的气压更低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再在这里逗留,不过一个人跑肯定是不现实的,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拉了萧文萱道:郡主,车厢内狭窄,我们还是出去吧。 萧文萱想看美人,不想下车,但是在这种小事上,她显然也不想反驳钟韶。于是只得恹恹的起了身,说道:好吧好吧,说来这沔州也是我的地盘了,就带你去外面看看。 钟韶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萧文萱没在这时候闹她的郡主脾气。不过转眼看见苏墨还在车内,便是将她一起拉了出去:走吧阿墨,我们一起出去看看,今日是上巳呢,外面应当很热闹。 说完这话,钟韶不由分说的便拉着苏墨也一同下了马车。 三人下了马车,钟韶便自觉拉了苏墨同骑,萧文萱就策马走在两人旁侧。她又依依不舍的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钟韶,刚才车里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美人,就是传说中的贵太妃吧? 钟韶木着张脸,答道:那是我阿娘,不是什么传说中的。 萧文萱却仿佛没看见钟韶的脸色一般,继续眉飞色舞的道:果然就和传说中的一样,她生得真美,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好可惜现在看不见了。说完一顿,又双眼放光的道:不过还好,你们现在都要跟我回家,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能见着她的! 钟韶闻言和苏墨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尽是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萧文萱(流口水):贵太妃好美好美好美,钟韶你跟她一比就是粗制滥造的盗版货啊! 钟韶(……):打死你信不信?! 大长公主(睥睨):嗯,打死吧! 第158章 非常之事 沔州和京城自然不能比,不过看着也是繁华热闹。 钟韶早知道萧文萱是个直来直往口无遮拦的性子,因此也不好说些什么,众人便随着她一起入了城,然后直接回了福王府。 沔州的福王府比京城的气派许多,不过府邸倒在其次,钟韶等人的车马到时,便见着王府朱门大开,门外已经站着一群人了,显然是在迎接。 这样的架势自然不是为了迎接钟韶的,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这些人是在迎接马车里的大长公主。而福王自然也没有出来亲迎,领头的是个年近三十的华服男子,身姿挺拔白面微须,远远看着也有一股气势,想来身份不俗。 萧文萱见这情形,便是对一旁同骑的钟韶二人介绍道:那是我大哥萧承礼,也就是世子。 也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萧承礼便是带着人主动迎了上来。他看了看妹妹,见着萧文萱冲他点头,方才迈步走到了队伍中那唯一的一辆马车前,然后躬身行礼:侄儿承礼,见过颖阳姑母。听闻姑母远道而来,特此相迎。 迎接是必要的,不过福王为兄,这兄妹俩感情也没好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他自然是不会也不适合亲自出迎。而在此之下派来世子,其实便是极为看重了,至于为什么不是世子领人出城相迎,大抵却是因为萧文萱的关系了——福王府会和公主府牵扯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此刻马车已经停下,车夫也早从车辕上跳下去了。在萧承礼上前行礼后,车厢的门便也开了,大长公主的声音随之传来:来得突然,叨扰了。 这话一语双关,萧承礼自然是听懂了,忙又道:姑母客气,您能前来,父王很是欣喜。 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会深究,不过这说话间,大长公主却是已经起身走到车辕上了。车夫取了车凳放置好,已经下马的苏墨也赶忙走了过去,抬手去扶大长公主下车。 萧承礼和萧文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两人差了将近十岁,又因为教导不同,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前者克谨守礼,后者跳脱无忌,之前萧文萱见大长公主时,言行举止全无拘束,还不顾大长公主的脸色盯着贵太妃看了许久,而此刻换了萧承礼,他却是一直恭敬的微垂着头,并未多看。 当然,等发现从马车里下来的不止是大长公主一人之后,出于好奇他还是抬眸看了一眼的。 第一眼看见的自然是先下车的大长公主,她容貌姣好气度雍容,全然是一派皇家风范,并不出人意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然后第二眼他就看见了随后下车的贵太妃,和萧文萱一样,他也被贵太妃的美貌所慑,但世子到底是世子,只是一怔愣间便是回神,随即收回了目光。 之后心头一转,萧承礼便也猜到了贵太妃的身份,毕竟能有这般容貌还和大长公主关系匪浅的,除了贵太妃也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只是让萧承礼诧异的是,传说那般凶险的境况,大长公主竟还能将这个盟友也从宫里带出来了?!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甚至因为大长公主将贵太妃也带出来了,萧承礼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因为这至少说明大长公主重情,无论贵太妃出宫是不是巧合,她最终把人带上逃命,便是轻易不会舍弃盟友,那么与她合作显然也就更能让人安心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53 只是匆匆瞥见贵太妃一眼,萧承礼便是想了许多。只是他面上不显,也并不提贵太妃的身份,见二人已经下了马车站定,便是略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同时说道:姑母舟车劳顿,父王也已等候多时,还请姑母随侄儿入府吧。 大长公主看他一眼,然后略略颔首,便是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踏进了福王府。 ************************************************************* 福王和大长公主的会面是单独进行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究竟谈了些什么,不过等到福王将大长公主送出来时,两人脸上却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显然已经有了某种默契。 这是理所当然的,徐文锦既然会安排往沔州的路,自然是已经和福王有了联络,而大长公主会同意往沔州来,心里自然也是有成算的,联盟之事本就是八九不离十。 联盟既成,一行人自然也能安心的在福王府安置下来了。 公主府的甲士有二十人仍旧跟在大长公主身侧护卫她周全,其余人则是被萧承礼带走安置了。至于大长公主、贵太妃、苏墨和钟韶四人,却是由萧文萱领着往府中一处院落安置。 路上,萧文萱依旧对着贵太妃频频侧目,那花痴的模样让王府的人都没眼看了。 贵太妃却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只是盯着大长公主嘘寒问暖的:颖阳你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这一路奔波,身体也未养好,趁着这几日定是要好好休息了。 如今这般的太平日子恐怕也没几日了,三王已经起兵,福王这边的动作便也不能太慢。 大长公主闻言还未答话,便听一旁的萧文萱已经接口了:颖阳姑母身体不适吗?府中有大夫,不如让他来替姑母诊诊脉,也好对症下药的调养。 这话没什么毛病,如果她不是盯着贵太妃说的话…… 大长公主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觉得自己越发不喜欢这个明澜郡主了。然而此刻她们却是寄人篱下,自然不好对着萧文萱这个主人家挑剔苛责,于是大长公主只能别过了目光,问道:确是有些疲乏了,不知安置之处还有多远? 萧文萱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便是老实答道:姑母莫急,就快到了,穿过这个回廊便是。 这话并不假,一行人穿过回廊之后便是到了一处两进的院落,地方不算大也不算小,和大长公主往日所居的殿宇自然没法比,但内里布置也算是精巧用心,用以暂时落脚却是全无问题的。而且院落两进,钟韶和苏墨也不必再另寻地方,却是全都安排在了这里。 萧文萱将人送到之后,便是被大长公主借口疲乏,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她站在院门口皱皱眉,有些奇怪的说道:怎么感觉姑母好似不太喜欢我啊?她自言自语般的说完,便是扭头问身旁跟着的侍女: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侍女低眉垂眼,轻声应道:是郡主多虑了。 多虑了吗?好似没有吧,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此刻院内,公主府的甲士已经迅速将整个院落巡视了一遍,然后便寻好了值守的位置,自觉站岗。而大长公主说是疲乏,也不全是借口,她眉眼间有些疲色,便是冲着苏墨等人道:舟车劳顿,今日暂且什么都别说了,先好好休整一番吧。 两个月亡命奔逃,于大长公主这等养尊处优的人而言,本就算得上是一场折磨了,更何况她原本中毒受伤损了身体。这两个月下来,有吴长钧他们给的药,大长公主的伤势是好了,可是身体也确实亏损得厉害,乃至于如今脸上都带着苍白。 几人自然不会质疑反对,更何况大长公主也并未等她们同意,事实上她说完那句话后便是转身去了卧房。钟韶和苏墨也自回房,贵太妃却是径直的抬步跟在了大长公主身后。 一路逃亡,大长公主身侧自然没了侍女,而福王为了避嫌,也并未在这院落中安排其他侍女仆从。于是大长公主进了卧房之后便是转身,准备自己关房门,结果这一转身却是差点儿撞上了贵太妃,她顿时便没好气道:隔壁还有屋子,你跟进来作甚? 贵太妃连身都没转,反手就将房门给关上了,脸上却是带笑:隔壁屋子里又没你,我过去作甚? 在外人面前贵太妃便已经足够旁若无人了,然而等到身边真的没了旁人,她言语之间却是更加露骨。大长公主就有些受不了她这般言语,因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是一蹙眉,说道:那你留在这里,我去隔壁。 贵太妃闻言忙伸手拉住了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大长公主的脸色,问道:颖阳,你不高兴? 大长公主面上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却是抬手按了按额角,说道:没有,我只是有些乏了,不想再与你纠缠。 贵太妃闻言顿时有些不悦,便是蹙眉道:这两个月你我同吃同宿,现在你来与我说纠缠? 大长公主抬眸看她,有些无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一路逃亡本是逼不得已。 贵太妃点点头,似乎同意了她的说法,然后道:哦,非常之事啊……你身子都被我看了不止一回,算是非常之事吗?说完一顿,又补了句:不过这样的迫不得已,其实我挺喜欢的。 大长公主闻言,原本苍白的脸上也不禁爬上了一抹绯红,却是有些羞恼的道:那只是上药,为什么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这般……暧昧不清?! 贵太妃仿佛没有看到大长公主此刻的羞恼,却是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好了,别生气了,旁人会被我这皮相迷惑,不也证明你眼光好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大长公主气结,心头却不禁暗自嘀咕:那个明澜郡主路上一眼都没多看钟韶,全程都在盯着阿悦了,她当年看上的真是钟韶?怎么感觉一点儿也不像啊?! 第159章 不尴尬吗 到达沔州的第一日,大长公主只是和福王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谈话,基本共识达成之后,这一行奔波了两月有余的人便都被安排去休息了。 当然,也有人没有休息的,就比如徐文锦和吴长钧,他们到了之后,自然是要先与萧文萱和洪平这两个同类先交流一番信息的——不仅是大长公主和福王需要交流讯息达成共识,他们这些互帮互组的攻略者同样需要! 因此徐文锦和吴长钧只是匆匆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便是接待了前来拜访的萧文萱和洪平。 洪平对目前的形势最为诧异,他虽说常年不在钟韶身边,但他手底下有丐帮啊,别的不说,消息总是灵通的,因此也是知道钟韶回了安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突然,尤其是:萧乾不也是攻略者吗?他怎么就这么丧心病狂,不怕好感度被扣到负值啊? 徐文锦和吴长钧对视一眼,便是苦笑:负值吗?我觉得萧乾那好感度恐怕已经不止是负值那么简单了,看他如今行事,简直已经疯魔了。 洪平闻言和萧文萱对视一眼,前者的好感度几乎没有掉落过负值,唯一的一回也只是大起大落,很快便涨回去了。而后者大抵是天生心宽,负到三十几的好感度了,也不骄不躁,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又或者说,钟韶对于她从来没有真正的厌恶过。 两人都无法理解萧乾究竟是怎么作死作到这个地步的,更没与他打过交道,于是也没多问。只有萧文萱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萧乾这都已经混成反派boss了?! 几人闻言居然觉得有点道理,吴长钧还忍不住点头:可不是吗,明知道钟韶是这本书的主角,气运全在她那里,还敢和她唱反调,这不是作死的反派是什么? 气运之说很是玄妙,但无论如何,主角总是不会死的,主角也总是能逆袭的,连带着身边的人也会不同。就好像这一次,若是寻常人遇到了除夕那夜的变故,结局肯定是十死无生。但如今钟韶站在了大长公主这边,她却能活下来,还能迅速反击——不可否认,攻略者也是主角的助力之一啊。 放过萧乾不提,徐文锦问萧文萱道:之前我听你说,靖安、颍川、临淄三王已经起兵了? 萧文萱点点头道:他们好似收到了大长公主的求救信,二月初便是起兵了。她说完略一顿,又道:其实在你们送来消息之前,我都以为大长公主已经死了呢。 毕竟原著里长公主死得并不算晚,如今剧情乱是乱了,可许多事冥冥之中似乎仍旧在往原来的轨迹上牵扯,比如钟韶到底还是要和造反这种事牵扯上,而这个国家也注定要有一场动乱。 徐文锦闻言突然一默,继而叹口气道:和你们透个底,钟韶虽然没有对我们明说,不过依我看她是没有夺位的心思的。倒是大长公主,好似已经有了自立之心。 萧文萱闻言眼睛一亮,赞叹道:哇,女皇诶! 众人对她这反应无语,不过洪平还是问道:那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徐文锦之前叹气的时候好似心情还挺沉重,这会儿神色却又突然松缓了,只见他耸耸肩,无所谓道:能怎么做?钟韶都投靠丈母娘了,我们这些人自然跟着啊,管她谁登位呢,反正我们的好感度照刷无误!他说完一顿,又对两人道:这回起兵,估计又是一个刷好感的机会,你们可都别浪费了,我已经让人给贺铭送信了,让他也赶紧过来。 遇上钟韶这么个难搞的攻略对象,他们攻略者小分队还是相当团结的,不过说到这里,吴长钧却是忍不住感叹:孙皓那倒霉催的,每次刷好感他似乎都掺和不进来,到时候可别不够分啊。 不可攻略对象[GL]_154 孙皓为身份所累,赶不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也只能等将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机会了。 话题发散得有些远了,徐文锦赶忙又拉了回来:对了,那三王的封地距离京城都比这里近,如今什么局势,你们可有消息? 自然是有消息的,福王平时是不掺和事儿,但这一回的动乱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因为萧翼已死,萧乾再退位的话,他便是宗室之中距离帝位最近的那个人,无论他有没有野心问鼎天下,那些有野心的人总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因此对于这一回动乱,他也是格外关注。 福王既然关注了战事,萧文萱自然也就知道了,闻言便是道:并不如何顺利,萧乾的反应很快,已经调集了兵马应对。不过三王似乎也是早有野心的,按照他们的爵位,封地招募的兵丁本不该超过三万,但三人拉出军队却是没有一个少于十万的,朝廷的军队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徐文锦点点头,说道:不出所料。虽然我没关注过这些藩王,不过大长公主肯定是关注过的,她送了三封信出去,选择的对象自然得是有魄力又有能力的。如今恐怕还有宗室是在观望的,再等些时候,起兵的藩王会更多,到时候还会更乱。 他话音刚落,便听吴长钧问萧文萱道:文萱,你们沔州这边,有多少兵马? 萧文萱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只是郡主,又不是世子,哪里知道那么多?!不过我爹是亲王,封地配备的兵丁人数是五万,私下里有没有再养私兵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只有五万人马的话,想要在这一场动乱中分一杯羹显然不易,更何况是拔得头筹了。不过好在徐文锦他们都清楚,大长公主既然忧心谋位,背后肯定是留有后手的,也根本没将希望寄托于福王身上。只是因为钟韶的缘故,福王先被暴露了出来,她才没有那么着急着出手。 几人又说了几句,主要还是徐文锦问,萧文萱或者洪平回答,有些事他们知道的就直言不讳,有些不知道的也只能作罢。 末了,徐文锦问道:文萱,你觉得你爹准备得如何了? 萧文萱这回倒没推说自己是郡主不知,只是摸着下巴道:从收到你们的信开始,他和大哥就已经召集府中的幕僚商议过不止一次了。那开会的频率,一天三次啊,今天见过大长公主之后他们就又关屋里开会了。不过估计他们心里早就有成算了,我看他在这沔州大概也是待厌了。 说到这里,萧文萱又有些担心了,便道:我看我父王和大哥如今这模样,可能是有些野心了,若是来日和大长公主她们对上…… 徐文锦闻言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不会的。大长公主这些年浸淫权势,看得想得可比你清楚,她既然敢直接往沔州来,怕是早就算好了一切。你爹就是真有野心,她也能在摇篮里掐死! 这话说得,萧文萱顿时打了个哆嗦,不禁又想起了今日两度会面,大长公主似乎都看自己不顺眼的模样。于是犹豫了一下,她便问徐吴两人道:话说,我之前也没怎么见过大长公主,今天还是第一回见,不过我觉得她好像挺不喜欢我的,你们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徐文锦闻言很想说,那位殿下看自己也很不顺眼,不过听了萧文萱的话后他还是想了想,这才道:大抵还是因为当年你纠缠钟韶的事吧。当初闹得那般沸沸扬扬的,而且你至今未嫁,大长公主许是以为你还惦记着她那女婿呢。 萧文萱闻言顿时欲哭无泪,便是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这大长公主怎么还能记得?简直小心眼,苏墨自己都没计较过呢,而且我不嫁人关她什么事啊?!尤其对于我这种颜控来说,今天见过了钟韶她娘,钟韶又算什么?! 徐文锦仿佛突然抓住了重点:你是说贵太妃…… 提起贵太妃,萧文萱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嗯嗯,今天刚见过两回,长得好美,声音也好好听……虽然不是在和我说话。不过这么美的人,多看两眼都是心旷神怡啊! 吴长钧闻言默念了一句:花痴!这都什么人啊,比他这个大男人还爱看美女。 徐文锦却是扶额道:所以说,你是盯着人家贵太妃发花痴了? 萧文萱闻言立刻瞪眼:什么发花痴,我那明明是欣赏好吧,你们这些男人真是,活得这么糙,一点儿也不懂得欣赏美好的事物。 徐文锦听了也不生气,反倒是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然后来了句:那你继续欣赏吧,说不定多欣赏几回,我们就能给你收尸了。 萧文萱闻言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徐文锦呵呵两声,不说话了,给了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萧文萱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醒悟,然后一脸惊诧的冒出句:这不对吧,这本小说不是无cp吗,怎么突然走百合路线了?! 话说回来,原本该万年单身的主角都找媳妇了,主角她娘再找一个,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唯一比较巧合的是,一对母女看上了另一对母女…… 萧文萱忍不住想,她们难道就不会尴尬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虽然还没在一起,但如果要向女儿出柜,好尴尬 苏墨:我觉得阿韶的身份还是暂时瞒下去吧 贵太妃:哎呀,无所谓,她们都知道的,敢反对一个试试 钟韶:我就默默的看着好了,没我说话的份儿 萧文萱(惆怅):算了,不管你们尴不尴尬了,反正我又没美人看了…… 第160章 放飞自我 对于钟韶一行人来说,福王府并不是久留之地,也不是安身之所,但在长久的疲于奔命之后,一夜的安眠休整也是难能可贵的。 翌日清晨,当钟韶推开房门时,春日的阳光已是洒满院落了。 为了避免冲突和误会,福王为大长公主安排的这个院子里并没有安排其他下人,不过一大早也有人专程送来了热水和早膳。似乎早料到她们今日不会早起,东西送来的时候不算早,直接交给了在院中值守的大长公主的亲兵,等到钟韶结果是,热水和早膳也都还是热的。 钟韶端了热水回房,看着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苏墨便道:这两个月奔波凶险,如今难得有个可以放心的安身之所,阿墨你该多休息一会儿的。 虽然这么说着,不过钟韶还是径自拧了帕子递给苏墨,然后顺便还接过了苏墨手中的木梳为她继续梳理长发。她的动作很轻柔,左手撩起苏墨的一缕墨发,右手拿着梳子慢慢梳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折腾,手中的长发都没以前油亮顺滑了…… 苏墨倒是没注意这个,她接过了钟韶递来的帕子自顾自净面,一直等到洗漱完毕才开口说道:时候已是不早了,又怎好总是赖在床上?更何况昨日匆忙,今日定还有事要商议的。 钟韶已经替苏墨将长发梳通挽好了,她会梳的女子发饰不多,还是当初两人成亲之后她特地学的。不过偶尔替苏墨梳头也还勉强能行,只是梳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此刻她替苏墨梳好了头,随手将木梳放回梳妆台后便是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俯身将下巴也抵在了她的肩头。 铜镜里,两张脸紧挨在一处,钟韶盯着看了半晌,终究叹口气道:阿墨你看,你脸都瘦了一圈儿了。说着一顿,又道:我们能在沔州待的日子可能不多,你…… 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形势比人强,所以只是心疼。 当然,钟韶心里其实也还藏着一件事——自从她猜到萧乾也是攻略者之后,她就觉得大长公主和苏墨如今的境况都是受了自己牵累,若不是因为自己,萧乾就算要揽权,手段也不可能如此激烈。 苏墨自然不知道钟韶此刻所想,她脸上带着惯有的浅笑,抬手摸了摸钟韶抵在她肩头的脸:瘦了不好看,所以阿韶这是嫌弃了吗? 钟韶闻言也收回了思绪,只是无奈苦笑道:你明知道不是的,还尽拿我打趣。我只是有些心疼,目前这局势是必定要起刀兵的,以阿娘的性子也不可能留在沔州,必然是要随行阵前,你我自然得跟随。行军打仗,危险自不必说,其中辛苦也是难言。 越说越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钟韶神色微黯。 铜镜并不十分清晰,可苏墨还是看见了钟韶那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她也敛了笑,继而正色道:辛苦又有什么?你还在,阿娘还在,便已是最好了。 **************************************************************************** 等到钟韶和苏墨洗漱完又用过早膳,已经是巳时了,两人刚一出门,还没来得及去看大长公主她们是否起身,便正遇上了过来寻她们的萧文萱。 不可攻略对象[GL]_155 不知为何,今日的萧文萱没有了昨日的欢快明朗,反倒有些蔫蔫的,而且看着钟韶的目光中仿佛带着些许郁结。 钟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萧文萱的情绪好似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哀怨的看了钟韶两眼,郡主大人便是恢复如常了,甚至还与苏墨寒暄了两句,这才说起了正事:颖阳姑母可是起身了?我父王想邀她一同用膳。 其时已是日上三竿,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时间已是不早了,所以用早膳会显得晚,用午膳却又太早了……钟韶和苏墨闻言便是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惊奇,福王这时候来邀大长公主一同用膳,难不曾是特地等着的?亦或者,是太心急了,所以只是寻个借口来邀大长公主。 这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昨日大长公主虽和福王一晤,但两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大长公主早先受伤,身体尚未恢复,脸色也是苍白难看,福王不好一直拉着她细说,两人便只达成了初步结盟的共识。而后他和世子商议了半日,又召集了幕僚商议,昨夜几乎是议事到了半夜,今日便是起得晚了,同时也不想再久等。 钟韶和苏墨都知道,事情其实挺紧急,毕竟三王接到大长公主的信件之后已经起兵一个月了,而且三地都比沔州距离京城近。哪怕他们如今行军不顺,但再耽搁下去的话,福王这边也会失了先机。 于是也没推辞,苏墨便道:我去阿娘那边看看。 苏墨刚一走,萧文萱便是凑到了钟韶身边,她想了想,问道:钟韶,你们这是刚起身?用过早膳了吗?还有,你娘呢,要不要也一同过去用膳? 萧文萱一连串的问话让钟韶不禁想起昨日,话说,她娘好似是跟着大长公主一起回房了吧…… 脑海中的思绪一下子跑偏了,钟韶赶紧拉回来,继而正色道:我们用过了,阿娘可能还未起身。若是议事的话,不必打扰她休息。 最初的联盟虽是公主和贵妃形成的,但贵太妃一直居于后宫,对于朝局和天下的掌控实在有限,尤其是后来承平帝也驾崩了,朝中之事便是大长公主一人在支撑。这两年间,整个联盟几乎都是大长公主一人独断,再加上萧乾的有意阻隔,贵太妃也就只能拘在后宫里小打小闹了。 按照之前几次她们议事的情形而言,钟韶觉得若是大长公主同意了,贵太妃基本不会反对的,所以她去不去见福王影响不大。而且……而且萧文萱这模样,总让人感觉别有所图啊! 这边两人刚说了几句话,那边苏墨也已经来到了大长公主的房门前。其实不止钟韶,她昨天也看见贵太妃跟进大长公主的房间了,所以此刻站在房门前,她还是迟疑了一下才扣响房门——她怕开门的会是贵太妃,哪怕有些事心照不宣也是尴尬,更何况这院子就这么大,萧文萱还在一旁看着呢。 所幸,早在苏墨来敲门前,大长公主便已经起身并且收拾妥当了。 看着开门的人是自己亲娘,苏墨也是松了口气,她也没往大长公主身后的屋子里看,便是开口道:阿娘,明澜郡主来了,说是福王殿下邀您同去用膳。 大长公主的眉宇间还有些疲色,似乎这一夜也休息得不怎么好,至少是不如苏墨和钟韶她们休息得好。闻言神色不变,只道:我知道了,稍后就去,你与阿韶一会儿也同去吧。 这一回用膳是为了什么,大家显然是心知肚明,大长公主对福王此举不置可否,不过苏墨和钟韶心里都觉得,他太急切了些。而这样的急切除了暴露野心之外,也说明了他沉不住气! 苏墨闻言答应了一声,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要不要请阿娘同去? 这一句里的阿娘显然是指贵太妃,大长公主闻言眉头一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不去了,懒得掺和,不如留在房里多睡一会儿。 这是贵太妃的声音,明晃晃的从大长公主的屋内传来,而且明显一副还未起身的架势……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场面一时静默,仿佛有种无形的尴尬萦绕在周围。 大长公主略微烦躁,又随便交代了一句,便是关上了房门。 苏墨站在那重新关闭的房门前,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爹。不过话说回来,和她爹比起来,她显然还是更在意她娘的心意,所以最后她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而一门之隔的屋内,大长公主走到了床边,略焦躁的看着赖在床上那人: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才行吗? 贵太妃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反问: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事吗?是你睡了我了,还是我睡了你了?!说到后一句,她那语气似乎还略遗憾。 大长公主头疼的扶额,她昨晚一夜没睡好,就是被这人闹腾了一夜。半晌,她语气无奈的说道:阿悦,别闹了,你明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说你我同为女子,我还未和离,而且你我本是儿女亲家,若是纠缠在一起,又要让阿墨和阿韶如何自处? 这两个月几人朝夕相处,贵太妃行事素无忌惮,大长公主明显感觉到两个小辈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偶尔相处就会如方才在门前一般,莫名尴尬。 贵太妃闻言却是一拍床榻,说道:没有和离,等回京之后你写一封和离书便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同为女子,磨镜之事你难道还没听说过?尤其是你们这些做公主的,天生贵胄,多的是男女不忌的,前朝那谁谁谁不就是?她说完一顿,又道:阿墨和阿韶会体谅的。 其实两人纠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之前贵太妃在皇宫里,大长公主在公主府,两人一个月也见不上一两面,因此有些暧昧朦胧,谁也不会主动挑破。但是这一回不同,她们离了皇宫出了京城,贵太妃整个人就跟放飞自我了似得,越发肆无忌惮。 大长公主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在她发觉自己真的会动心之后,便是更加焦躁了。惯来镇定自若的人,也只有在和贵太妃独处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这种焦躁来:旁人是旁人,我是我,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等顽劣之人?!而且她们男女不忌是因为只把那些人当玩物…… 她话还未说完,便是被贵太妃接了话:所以说,你没把我当玩物呗。 大长公主莫名噎了一下,她当然没把她当玩物,否则用得着为此烦扰吗?!不过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便见着原本还赖在床上的贵太妃突然起身了。 她跪坐在床榻上,略微抬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双玉臂勾住大长公主的脖子,将对方整个人拉到了近前来。她的唇贴着她的耳,轻声道:风光无限,这数十载也不过是一个玩物。颖阳你可知,你这般说,却是让我更心悦你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哼哼):假正经,明明都心动了,还假装不愿被勾搭 第161章 欠收拾 钟韶、苏墨还有萧文萱在外面等了将近一刻钟,这才看见大长公主走了出来。 寻常来说,大长公主威严颇重,萧文萱是不会特意盯着她瞧的,但昨日她才从徐文锦那里知道了些事,今日便是特地来看看的。不能看美人了的可惜之情固然是有,不过她同样很好奇,大长公主和贵太妃凑成一对了,这四人相处起来又是如何的? 可惜,贵太妃没有露面,四个人里缺了一个,这热闹怕是要看不成了。 这般想着,萧文萱还有些不甘心,冲着大长公主行礼问安后,便是又问道:姑母,贵太妃呢,你们都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在院中吗? 她是好奇想看热闹的,但大长公主却是还记得她昨日盯着贵太妃不放的那个花痴样。于是神色微冷,淡淡道:舟车劳顿,便让她多休息一阵吧,郡主不必挂心。 萧文萱也不傻,昨天是被贵太妃的美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今天再看大长公主这模样,又还有哪里不懂的?再想想昨日徐文锦的告诫,于是只好缄口不言,只在心里嘀咕了句:这大长公主真是小心眼,贵太妃那么美,她们就是成了一对又怎么了,还不能让旁人看了?! 想归想,却是不敢说出口的,于是萧文萱只好道:姑母所言甚是,稍后我再让人另外送膳食过来吧。父王也在饭厅中久侯了,我们这便前去?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是长辈,便是当先迈步走在了前面。 萧文萱颇为遗憾的再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可惜院中没有昨日的美人风姿,她欣赏不到美人还连热闹都没得瞧。于是只好悻悻的收回目光,抬步跟在了大长公主身侧——大长公主是客,她是主,又是晚辈,总要在旁招呼引路的。 大抵是站的位置太好,而萧文萱也不是个十分恪守礼仪的人,她刚走到大长公主身侧,一抬头,便是一愣——大长公主耳后靠近脖颈处有一块大小暧昧的红痕,如果她没有看错,如果这不是胎记什么的,那应该就是…… 许是萧文萱这一愣神的模样太过显眼,连本来已经迈步的大长公主都主意到了,便是回头来看她。又见她盯着自己,便是一蹙眉,问道:郡主可是有事? 萧文萱回神,再看如今大长公主这一副尊贵中带着高冷的模样,心情莫名有些诡异。不过她当然不能说些什么,便是连忙摇头道:无事,无事,姑母请随我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抬步上前引路了。行为举止间再没出过差错,目光也没有再往大长公主这边瞟,不过拿眼神里总有些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大长公主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抬步跟了上去。 不可攻略对象[GL]_156 钟韶和苏墨之前就的了大长公主吩咐,此刻自然也跟上了。而且两人之前也注意到了萧文萱的反应,此刻跟在大长公主身后,便是双双抬眼去看。这一看之下,两人的脸色便都古怪起来…… 钟韶心道: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怎么做到的?看样子殿下还不知道,莫不是半夜偷袭了?! 苏墨则想:要不要提醒阿娘一句?带着这样明显的痕迹去见福王,恐怕会很失礼,可是如果她开口提醒了,那她们母女之间该是多尴尬啊?! 不过再尴尬,也好过这痕迹让外人看见了。毕竟大长公主身边如今没有伴侣,而且目下的处境甚至算得上是逃亡在外,所以那痕迹的存在并不仅仅是失礼而已。于是纠结一阵之后,苏墨还是主动上前,凑到大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说得相当委婉,只提醒大长公主将耳后长发放下些许。然则大长公主何等聪慧之人,哪怕她之前没有察觉,这时候也是明白过来了。再联想到之前萧文萱盯着自己发愣的目光…… ……就不该因那三言两语心软的,某些人太放飞自我了,果然是欠收拾! *********************************************************** 等大长公主带着钟韶苏墨来到饭厅时,巳时都已过半了,若说早膳也是晚得可以。 福王还在饭厅里等着,脸色平缓并不见焦躁。而他的身侧还坐着另外三个人,除了昨日就已经见过的世子萧承礼之外,还另外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见着大长公主到来,除了福王之外,其余三人便都起身行礼:侄儿承礼/承义/承廉见过姑母。 显然,这是福王的三个儿子,而且今日能被福王带来见大长公主的,应当都是嫡子。不过钟韶在旁听了他们的名字却差点儿失笑——这名字取的,单看完全没问题,也都算是好名字,不过凑在一起……礼义廉,还好没有第四个,否则就该是承耻,凑成礼义廉耻了。 哦,不对,福王府的嫡出是有四个的,除了这三个儿子之外,不还有个萧文萱吗?幸而她是女儿,女孩的字辈是另外排的,否则她就该是个悲剧了。 也不知大长公主有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她脸上显然不会显露出什么来,淡淡定定的接受了三个侄儿的行礼,然后便对一旁还坐着的福王说道:颖阳来迟,劳王兄久侯了。 福王自是客气的一笑,这才起身招呼大长公主落坐:你我兄妹,不必如此客气。 钟韶和苏墨也上前对着福王问了安,又和王府的三位公子见过礼,这才分别落了座。钟韶二人坐在大长公主这一边,王府的三位公子和萧文萱坐在了福王那一边,双方相对而坐,仿佛泾渭分明。 有下人开始陆续上菜,因着算是早膳的缘故,大多都是些清粥小菜,不过饭菜做得格外精致,就连装菜的器具也尽是精美。林林总总的上了满桌,那精致的模样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福王招呼着大长公主用膳:陛下失察,轻信小人,累得颖阳受苦。这些时日你奔波辛苦,想必路上食宿也难周全,如今到了王兄这里,便不必客气,只当做自己家便是。 两人是亲兄妹,但若要说他们之前关系有多好,却也不见得。毕竟不是一母同胞,而福王出镇又早,兄妹俩也是多年未曾深交了。这番话只是客气,听听也就罢了。 长辈说话,小辈自然没有插话的余地,于是饭桌上便只听两人寒暄来往。 一顿饭,众人几乎吃得食不知味,不过这顿早膳本就吃得到早不晚的,众人的心思也不大放在这上面。随便用过一些之后,众人便都放下了碗筷,让人迅速收拾了下去。 饭菜一撤,饭厅里的下人们便都十分有眼色的退下了,整个饭厅中只剩下了福王府的五人和公主府的三人……显然,接下来才是正题。 福王对于钟韶和苏墨在场并不奇怪,因为大长公主只得一女,留女儿和女婿在身边很正常。 反倒是大长公主,见萧文萱居然也留下议事,便是颇为诧异的多看了她一眼——她是知道福王疼女儿的,而且疼得不像话,当年都能为了她择婿的事在京城逗留了近一年,最后萧文萱还说不嫁就不嫁,如今都快双十了也惯着她留在家中。不过这样的大事,福王竟也由她参与吗?! 一瞬间,大长公主觉得自己该重新评定一下萧文萱这个人的价值了。不过也是因此,她才真信了徐文锦是顺着萧文萱搭上福王这条线的。 闲话不提,大长公主很快收回了放在萧文萱身上的目光,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福王身上。她主动开了口,但哪怕如今她看着势单力薄,甚至于狼狈不堪,也仍旧气定神闲:如今局势混乱,王兄今日邀我前来,想必也是为了正事。 寒暄早就在饭桌上完成了,福王这时候也不多废话,便是道:正是如此。沔州距离京城太远,如今京中何等形势我也不知,不知颖阳可否与我分说一二? 要说消息,一路逃亡的大长公主显然更不灵通,不过福王这话的本意也不是问这个,他这是想问问大长公主在京中可还留有后手。 双方联盟,自然都需拿出诚意,这是福王的第一个试探。大长公主自然清楚,因此也不瞒着,便是道:我离京那日特地闹得天翻地覆,再加上三王起兵,如今京中朝中必然有乱。 闹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闹之下萧乾就算是想捂也捂不住了,而且大长公主虽然没死,可是萧翼死了啊。不用说,如今京城里萧乾的名声肯定已经败坏到极致了,又有公主一系在旁边煽风点火,怕是连朝中原本中立的大臣,如今都对这个暴戾的皇帝生厌了。 福王从中听出的却不止这一点,他更明白要如此轻易的牵动朝局,乃至于败坏一个皇帝的名声,大长公主在京中的势力会是何等的可怕。哪怕她如今不在京城,那也是她的底气。 见福王沉吟着没有再问,便是换做了大长公主开口,她更直接:萧乾欲取我性命,此乃大仇,我也不与王兄虚言,便是问一句,王兄可予多少兵马替我报此仇? 这话太直接,不止王府那几位公子,便是连福王也都是心头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委屈):我容易吗?要亲都只能半夜偷偷的亲…… 第162章 一脸茫然 谁都知道,清君侧不过是一个借口,靖安王、颍川王、临淄王这些宗室旁支都野心勃勃的起了兵,要说福王完全没有心动,那肯定是假的,更何况大长公主还亲自来了他的沔州。 如果他出兵攻入了京城,京中朝中又有大长公主的势力扶持…… 每每想到这里,福王的心头都是火热。毕竟是曾经的皇子,哪怕他当年因为出身的缘故早早就被排除在了储位之外,可宣政殿上的那个位置,他又怎么会没想过?只是夺嫡的惨烈和这数十载的安逸消磨了他的斗志,可眼下似乎有个机会已经送到了他的眼前! 福王是不在意替不替大长公主报这个仇的,不过他自然也不会放过与之合作的好处,因此只略一沉吟,便是答道:沔州有驻军五万。 大长公主闻言眉头一压,有些不信福王真能这么老实。哪怕这人是出了名的不愿沾惹是非,可是藩王屯兵几乎是惯例。像三王那般夸张的招兵买马,私兵比规定的驻军多了三倍有余不说,寻常超额个一万两万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天下,才刚平定不过数十载,对于藩王们来说,手里有兵心里才能不慌! 大长公主心知福王并未与她说实话,不过两人相谈不过两回,自己言语之中也没透露多少底细,双方都有所隐瞒是正常的。因此她并未恼怒,也没有出言质疑,只道:早先离京时萧乾派人追杀于我,我恐死于其手,便派人送了几封书信求助。如今三王借此起兵,据说人数不下十万,若是王兄这里只有五万兵马…… 她话未说完,但在场之人都知她言下之意——三王各领十万兵马入京,他们的封地距离京城还近些,若是福王这里兵马不足,再加上距离又远,起兵恐怕便没有优势了。说不定等沔州的兵马赶到的时候,三王中的某一个已经砍了萧乾,自己登上皇位了。 福王闻言眉头也是一皱,一旁的萧承义便是忍不住开口道:姑母莫急,我们还有人马。 这话一出,福王便是瞪了他一眼,萧承义却是不以为意,他的性子更为直接: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又何必再藏着掖着?真要藏着掖着,那就干脆什么也别做了,在这沔州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便是。 福王无语,瞥了他一眼,终究是对大长公主道:沔州不算富庶,养兵所耗巨大,王府是还养了些私兵,不过却是比不得靖安王他们那般大手笔。 其实也是之前福王没想过会起刀兵,所以便没把钱都花在这上面。 这话倒是比之前那句诚恳了许多,看看福王府如今的吃喝用度,再想想沔州的情况。大长公主便是信了,于是问道:那王兄如今可以调度的人马有多少? 福王在心头盘算了一阵,最后咬牙道:最多能有八万兵马。 能调动八万兵马,沔州肯定也还留了些兵马把守,免得被人端了老巢,这样算来,福王手下的兵马大抵也是有十万的。养了五万私兵,要说福王心里真没一点小算盘,钟韶却是不信,不过和靖安王他们比起来,福王真是客气多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57 这个答案也没有超出大长公主的预期,她点了点头,便道:如此,便也有一争之力了。王兄尽管放心,此战颖阳定是竭力相助。 有了大长公主这句保证,福王也是松了口气。他可是知道,大长公主的势力范围可不仅仅局限于京城,各地州府,也不知有她多少门人。哪怕那些人不掌兵事,但些许便利总还是能够提供的,这样一来,他们的优势可就比那莽莽撞撞的靖安、颍川、临淄三王大多了。 简单的盘算一阵,福王开口下了定论:既然如此,待到粮草筹备齐全,我们便也起兵吧。 有了这句话,福王加入这场清君侧便也成了定局,之后再要商议的便是细节了。几人坐在饭厅里议事一直议到了下午,回过神时已是饥肠辘辘,于是只得又再下午用了一顿倒早不晚的午膳。 ************************************************** 这一场议事一直持续到了暮色微沉,双方都交了些底,不过更多的底牌显然还是各自留着的,比如直到最后散场,钟韶也没听到大长公主提过一句她手中有兵马的事。 显然,福王他们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的,他们以为自己手中的兵马就是最大的筹码。不过钟韶和苏墨都知道大长公主的野心,那么兵马这种可以左右全局的存在,她有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又或者说,如果她没有准备,又哪里敢生出这样的野心来? 婉拒了福王提出继续一同用膳的邀请,钟韶和苏墨跟在大长公主身后,三人踏着暮色一同回到了暂居的小院,路上也没有交流。 院子里,灯火已经点燃,贵太妃让人搬了张躺椅出来,便是自顾自的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其时不过初春,虽然沔州位置偏南,白日里春光明媚惠风和畅便是罢了,到了晚间夜风一吹,便还是有些凉的。因此一见到贵太妃坐在院子里,钟韶便忍不住上前说道:阿娘,你怎的等在院子里?天气才刚回暖,外面还有些凉的。 贵太妃闻声睁开了眼睛,听了钟韶的话后却是没好气道:你们一走便是一整日,不回来也不让人送个信来,我不坐到外面来等,还以为你们都忘了有我这个人呢。话虽然是对着钟韶说的,可她那眼神儿却是直勾勾的往后面的大长公主身上瞥。 可惜今天大长公主心情不好……嗯,回来看到贵太妃之后就心情不好了,于是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一拂袖便是径自回房了。 贵太妃见状一愣,刚起身想追上去,却又收回了脚,然后扭头问身旁的钟韶:阿韶,今日你们议事不顺吗?颖阳看着心情不好的样子。 议事不顺吗?不,太顺利了,钟韶眼睁睁的看着福王他们都被大长公主忽悠得去做马前卒了。不过心情不好什么的…… 钟韶实在不好意思提早上的事,便是幽幽的道了句:阿娘不高兴,不是因为和福王议事。她说完,又给了亲娘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具体的事情她可不好意思说出来。 贵太妃一愣,她自己做的好事,自己这会儿倒是想不起来了,神情间还颇有些迷茫。 钟韶见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她也不担心大长公主真厌恶了贵太妃,因为之前福王相邀用膳大长公主都拒绝了,显然是还记着贵太妃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怕她一个人孤单,所以才特地赶回来的。只是看见贵太妃之后,大抵又想起了早间的事,难免有些恼。 早晨那事钟韶作为晚辈不好开口直言,一旁的苏墨显然也是一样。见着贵太妃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也只能问道:阿娘可用膳了? 贵太妃还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颖阳,闻言回过神来,又有些愤愤的道:自然不曾。她在等她们回来,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既然早膳午膳都在福王那里用过了,那么晚膳想必也是一样。 苏墨闻言却道:那却是正好,我们也未曾用过。想必一会儿福王府的人便会送膳食过来了,我娘似乎有些不适,阿娘不如进去看看,一会儿正好叫她出来用膳。 贵太妃一听,明白了什么,美眸微亮。脸上原本的不悦和愤愤瞬间消失殆尽,转眼就又换上了一副足以迷惑众生的笑颜,然后答应一声,高高兴兴的寻着大长公主去了。 房门没上栓,也不知是大长公主没自己关门上栓的习惯还是因为其他,贵太妃一推门就进去了。 等到那扇房门再次关闭,贵太妃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后,钟韶终是凑到了苏墨身前。她神色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墨你怎的……还为这二人提供独处的机会? 苏墨显然听出了钟韶的未尽之语,不过想了想,她也只说了一句:阿娘不高兴。 因为贵太妃的孟浪之举,大长公主不高兴了,更或者说,她羞恼了。这样的事自然还是要贵太妃亲自去哄比较好。苏墨又不是不识情爱之人,哪里会看不出那两人的纠葛,由己及人,她不觉得自己有质疑大长公主感情归属的权利,更何况这几年的分别也让她明白,爱而不得是何等的痛苦。 钟韶似乎明白了,她又上前一步牵住了苏墨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爹呢? 苏墨苦笑,既然叹口气道:我爹和我娘……他们的情意早就断了。如果不是利益的牵扯,不是这些年我爹固执得不愿放手,他们早该和离了。可是哪怕不和离,这几年间,阿娘也未曾主动与我爹见过一回面。这样的关系,早晚也是要断绝的。 从大长公主逃离京城的那一夜起,公主府和荆国公府的关系就注定是要断绝了。都不必等到大长公主回京之后去写什么和离书,在靖安王他们因她起兵开始,苏家就定然要和公主府划清界限了。他们受不起这牵连,也不愿受这牵连,更何况大长公主谋事时也根本没考虑过荆国公府。 一段感情既已断绝,再开启另一段,似乎也没什么可质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茫然):颖阳好像不高兴了,可是为什么啊 大长公主(呵呵):好事做多了,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贵太妃(惊喜):咦,好事? 第163章 七王叛乱 已经进屋的贵太妃自然是不知两个小辈在门外的对话,事实上她也根本不在意钟韶和苏墨的看法,否则根本不会在两个小辈面前从无收敛。 抬步进屋,贵太妃一眼就看见了房中的大长公主,她明显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但却没有回头,只是坐在梳妆台前,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贵太妃只是迟疑了一瞬,便是迈步走到了大长公主身后,她刚想抬手扶上对方的肩膀,结果大长公主就突然转过了身。于是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下去,看着有些尴尬。 大长公主没有起身,就那样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着贵太妃。虽则是仰视的角度,但她气势凛然,目光幽幽,反倒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感。 贵太妃很少被大长公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便是有些不自在,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于是只好直言相问了:颖阳,我观你今日心情不佳,可是有谁惹你了? 这话不问还好,刚问出口,贵太妃便是从大长公主的眼中看见了一簇小火苗!她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无法自欺欺人——果然是她自己惹着了颖阳,可是两人今日大半日没得相见,早间对方离去的时候还好好的……除了她撩拨了对方一下,也没做什么啊。 大长公主显然看出了贵太妃眼中的疑惑,她咬牙切齿,结果对方居然丝毫不曾放在心上吗?! 早间事忙,她也没空细究,在苏墨出言提醒之后,她也只是让女儿帮忙改变发饰遮挡了一下。而后一天议事完毕,福王他们并未发觉什么,不过刚才回屋之后她却是照过镜子了,也看见了耳后那一点痕迹。当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羞得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女儿女婿了! 越想越是恼怒,大长公主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在了旁侧的梳妆台上,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她厉声道:俞悦,你别得寸进尺! 贵太妃被惊了一跳,不说大长公主冲她拍桌子的事,就是以这样愤怒的语气喊出自己的全名,也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可她真没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能惹得对方如此暴怒,于是只好纠结的扯了扯衣袖,然后轻声细语道:那个,颖阳,你别生气啊…… 大长公主更生气了,因为对方显然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在为什么生气。她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把撩开了披散在而后的长发,质问道:你要我不生气,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贵太妃眨眨眼,真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愣了一愣,接着眼中便迅速闪过了一抹心虚。 她昨晚撒娇耍赖的爬上了大长公主的床,想要做些什么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心上人就睡在身侧,什么也不做显然也不是她的风格。于是等到大长公主终于睡着之后,她就凑过去,偷偷亲了她一口……好吧,是一会儿,当时黑灯瞎火的,她也没看见留了这么个印子啊! 莫名心虚,可是心虚之后贵太妃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便是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呗! 大长公主一听这话,简直气得要肝疼了,她倏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便是一把抓住了贵太妃的手腕,正要说些什么,却发觉对方正双眼放光的盯着自己。 贵太妃生得美,一双美眸也仿佛会说话一般,此刻她眨眨眼,那眼神就仿佛在说:来来来,亲回去,别客气,我不会反抗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58 ……她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厚颜无耻之人呢?! 最重要的是,对着这么个厚颜无耻之人,她还真有些心动了,所以说她这都是什么眼光啊?!大长公主抓着贵太妃的手,在这一刻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 福王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又或者说在动乱之初他就有所准备了。一应事情议定过后不过三天,军队的粮草便是调动筹集得差不多了。 三月初八这一天,沔州八万兵马汇聚于城郊,福王穿上了一身威武的明光铠,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一番义正言辞的誓师过后,正是宣布起兵,加入了清君侧的队伍。 此时距离靖安、颍川、临淄三王起兵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福王是第四个正式宣布起兵的。比起三王,大长公主出现在他的阵营之中,仿佛让他这一支人马更加名正言顺了些。 沔州军随即北上,福王亲自领兵,萧承义、萧承廉随军,世子萧承礼留守沔州。大长公主和钟韶也带着些许人马随行,徐文锦和吴长钧都在其列,不过苏墨和贵太妃却是被留在了沔州,因为她们两个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而萧文萱闹腾了一阵,居然也随行了。 萧氏是在乱世中夺得天下的,因此皇室对于皇子皇女的教导从来都是文武兼备,尤其福王和大长公主都是太祖的子女,弓马娴熟自不必说。 福王领兵算不上厉害,但从沔州起,大军往安阳推进,沿途州府几乎都有大长公主的门人。就如福王之前所料一般,仗还是有的打,不过有了这些人的相助,沔州军一路北上却是比靖安王他们那三路大军顺遂得多,起兵不过三个月,他们便是进军到了陈州。 这三月间,起兵的已不止是靖安、颍川、临淄和福王这四家了。大抵是观望了一阵,见着朝廷的军队并未迅速的解决这些叛乱,而福王的沔州军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原本观望的一些藩王宗室也都起了心思,在这三个月间陆陆续续都打起了清君侧的名义起了兵。 此时不过六月,距离景元帝除夕发难不过半载,可整个国家几乎都因为他那一时之举燃起了战火。 六月的天气炎热非常,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中,炙烤着大地,让人恨不得躲在阴凉处再不出来。然而沔州军还在行军,他们在向陈州推进。 钟韶的身上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内里是白色的底衣,不过这会儿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又热又黏糊,难受至极。可行军路上也是无可奈何,她抬手摘下头盔,几乎能感觉随着这个动作,汗水立刻沿着脖颈流入了衣内,头上被风一吹,却也凉爽了些许。 萧文萱就骑马走在她身边,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身轻甲,比起钟韶那一身还要轻便许多。可无论是什么,这天气里穿着都是闷热无比。她蔫蔫的骑在马背上,无精打采的开口:还有多久到陈州啊?这鬼天气,打仗都比行军好啊。 钟韶摘下头盔也只是一会儿,就又给戴上了,因为太阳太大,晒得久了头皮都疼。她闻言抹了把汗,说道:让你留在沔州你还不听,非得跑来受罪。 萧文萱闻言蔫蔫的翻了个白眼,却是心道:留在沔州哪里能刷到好感度啊?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找到能刷好感度的机会…… 一想到好感度,萧文萱又有些愤愤起来,她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贺铭,说道:喂,姓贺的,你那扇子给我用一下。 贺铭是月前才与沔州军汇合的,他不是一个人来,还带来了大量的物资粮草,直接就投奔了大长公主。福王以为贺家也是大长公主拉拢来的,是她的后手之一,当是还颇为震惊,震惊之后又是欣喜,却不知大长公主也是在贺铭到来之后才知道,徐文锦竟还拉拢了这么个有钱的助力。 另一边的贺铭没像她们一般穿着盔甲,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夏装,可这炎热的天气也是热得他恨不得打赤膊了。无奈,面前这俩都是姑娘,他也只能稍稍矜持一下,便是将一把折扇扇得哗哗作响:不给,这天气我都快热死了,就指着这扇子扇点儿风呢。 萧文萱瞪眼,她现在看贺铭很有点儿不顺眼。因为她把她爹都卖了,钟韶居然没给她涨好感度,而贺铭拉着那些粮草一来,把贺家往大长公主那里一卖,居然就涨了十点好感度! 好吧,沔州军的粮草是有些不足,贺家的及时加入是能解决不少问题,可沔州军还是她家的呢,为什么就不给她涨好感度啊?! 这样一想,萧文萱又将哀怨的眼神投向了钟韶。 钟韶视若无睹,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萧文萱这样的目光。她一边随着队伍骑马向前,一边问身边的贺铭道:听说前些天又有藩王起兵了? 贺铭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抹了把汗,然后点点头,说道:义阳王也起兵了,算一算这都是第七个起兵的藩王了,朝廷那边如今是真的有些应对不暇了。 萧文萱在旁听了,便是吐槽了一句: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作死。 显然,她说的是萧乾,而这话更明确一些该是:好好的攻略任务不做,要黑化,简直作死! 钟韶闻言却是蹙起了眉,不免有些忧心——虽然闹得如今七王叛乱,萧乾肯定是自讨苦吃了,但这也太乱了,届时大长公主即便想收拾局面,恐怕也不容易。 而此刻同样在行军队伍中的大长公主却不这样觉得,她觉得现在这局面越乱越好,这时候不让这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内耗一番,难不成还要等到日后让他们联合起来与她作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写太多打仗的事了,咱们快进吧 第164章 防备有限 陈州距离京城不算近,但从沔州到此,攻略之路也算是进行了一半了。 福王和大长公主都坐在车辇之中,他们的身份到底尊贵,哪怕是行军也必不会如钟韶她们一样狼狈。更何况他们虽不必身先士卒,但整支军队的走向却是要他们来决定的。 此刻,福王就在和大长公主议事,车辇之中暂时也无其他人在场。 对于区区三个月光景,便将战线推进至此,福王显然是满意的。大长公主的门人太多了,沿途州府,运气好一些的,州府刺史便是大长公主的门人,直接便是投诚。运气差一些,大多也有长史、司马或者参军之类的佐官相助,想要攻克并不困难。 靖安王他们比福王早起兵一个月,可若论攻城略地的速度,却是远远比不上他们沔州军的。福王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若是接下来的路程也能这般顺遂,那么哪怕又再多的藩王起兵,他也定是第一个攻入京城的——比起地方,京城显然才是大长公主的大本营,有她在,就是他的优势! 当然,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有太多的变故,而眼前第一个不能让福王如愿的变故便是出现了。 亲王规制的车辇并不小,足以布置成一个小小的起居室,而此刻福王正与大长公主相对而坐,他们中间隔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是一副地图。 福王的手指在地图上的陈州点了点,神色严肃的问对面的大长公主:颖阳,陈州必须要强攻了吗?你的人…… 大长公主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眉头微蹙,说道:陈州刺史是萧乾的人,而且是个坚定的保皇党,他会死守的。说着一顿,又道:我在陈州的人本不多,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司户,还不知怎的就被陈州刺史察觉了,据说……已经被砍了! 说来到了如今这境况,还能因为大长公主一句话就投诚的,基本上都是死忠于她又得信重的门人了,他们之中有人折损,大长公主也心疼。而司户虽然是州府之中管理户籍的官员,品阶也不高,但只要城中有人,里应外合总是好的。没了这便利,福王显然也有些郁结。 知道捷径没有了,福王也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也只能派兵强攻了。说着又是一皱眉:听说朝廷已经往陈州调兵,也不知调遣了多少人马前来,再加上陈州城墙高耸,后备粮草充足,这一战恐怕不易。 沔州军从南向北,虽然一路攻城略地,但有大长公主在旁相助,这一路几乎是势如破竹而来。真正的硬仗他们还没打过什么,福王难免有些忧心。 大长公主闻言不置可否,想了想,倒是道:此战不易,但也不宜拖延太久,我这边倒是有个领兵之人可以推荐给王兄。 福王闻言打起了些精神,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没打什么硬仗,但大大小小的战役却也是经历了不少的。旁的不说,他现在也是有了些自知之明,他不是将才,两个儿子也不是,这一路以来能够打得如此顺利,大长公主提供的捷径是最大的原因,其他的大小战役,几乎全是因为兵力压制,然后才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架势碾压取胜的。 沔州军中倒还有两个打仗厉害的小将,不过都还年轻,如今做不到独当一面。因此听了大长公主的话,福王顿时来了兴趣,便是道:有这般人才,颖阳你也不早说。 大长公主闻言笑了笑,说道:行军攻城之事全赖王兄,我总不好轻易插手。更何况我推荐的人也与沔州军未有磨合,也怕他贻误战机。 如今双方算是合作,福王最大的筹码便是手中的八万沔州军。若是大长公主一开始就要往沔州军里安插人手,尤其还是领兵之人,福王父子与她定是要生嫌隙的。而此时不同,是他们缺了,她才送的,更何况还提前将话说得这般明白。 福王闻言目光也是一闪,其实这三个月下来,他对大长公主心里也升起了些警惕来,甚至隐隐有些理解景元帝为何对她下手了。端看大长公主在这些地方州府中的势力,福王都已心惊,更遑论是她经营多年的京城。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哪怕对方只是个没有儿子的公主! 不过警惕归警惕,心惊归心惊,如今大长公主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却是能为他提供太多的便利。福王便表现得十分欢喜:这是哪里的话?如今你我乃是同盟,颖阳你手下有能人,能让这战事进行得更加顺利,我自是欣喜的。至于磨合问题,多打几仗也就是了。 说着这话,福王心里其实也有小心思。大长公主毕竟是女子,若是她手下真有善战者,多打几仗,他就让儿子过去挖墙脚!这战场上全是他沔州的兵马,他就不信挖不过一个将才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159 这样一想,福王便是问道:对了颖阳,你还没说是什么人呢? 大长公主已是将福王那些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也猜到了他的那点小心思,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便是缓声道:是吴长钧,不知王兄可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福王闻言一怔,接着蹙眉沉思了许久,隐隐约约倒真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可思来想去,终是无果,只好苦笑道:颖阳就别为难我了,我离京这么多年,哪里还能知道这些后来之人? 当初联络福王的是徐文锦,而吴长钧常年都是随在钟韶身侧的,所以福王还真没和他打过交道。至于听说过,也许是从萧文萱口中听过只言片语,也可能是十几年前吴长钧还在军中时,声名鹊起传入过福王耳中。但无论如何,这个名字显然没能在他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大长公主也不意外,便是轻描淡写的将吴长钧的来历与福王说了个清楚——当初吴长钧能和徐文锦一起入了贵太妃的眼,被选作钟韶的西席,显然也是有着一份十分光辉的履历的。 因此大长公主一说完,福王便是拍板道:此人不错,今次陈州之战,便让他先试一试手。 ************************************************************ 沔州军兵临陈州城下时,已是六月中旬,正是入伏后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钟韶穿着一身铠甲,却并没有真正的去阵前打仗,更多的时候她只是跟在大长公主身边,充当着亲卫一般的角色——战场之上处处都是危险,哪怕大长公主他们一般不会亲临前线,但被人包抄偷袭之类的事情也不止一次了,就是真能杀到大长公主和福王他们面前的,暂时还没有遇见。 此刻,陈州城下攻城之战已起,大长公主和福王等人都在军阵之后远远的看着。 钟韶就站在大长公主身侧,抬眸看着远处的硝烟战场,即使隔得已经足够远了,但一阵风刮过,还是能闻见那独属于战场的浓重血腥气。 因着周围贴近保护的都是从公主府跟来的甲士,钟韶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她望着远方战场看了一阵,便是有些忧心的道:先生久未上战场了,阿娘今次荐他领兵,是否有些不妥? 大长公主倒是不以为意,淡淡道:你自己的先生,自己倒是不相信起来了。说完见着钟韶仍旧忧心的模样,便是道:放心吧,福王不会那么放心将兵马交给他的,王府那两位公子不也同去了?不打两回败仗,这些人可舍不得真将领兵之权交出来的。 因此在今日之战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和吴长钧通过气了,让他不必去理会那两位王府公子,只管领着分派给自己的那部分兵马行事。这样一来,战胜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却能将优劣看得更加清楚明白。几次之后福王不可能任由沔州军消耗,也只能真正将领兵之权交给吴长钧,然后再设法拉拢他。 钟韶转瞬间就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对于远处的攻城战也就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一战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所需要关心的,也唯有损耗和吴长钧的安危而已。 当然,钟韶可不信这些攻略者轻易就能死了,当年的展鹏飞只是个意外,而且他是有意卖惨的,只不过卖惨卖过头,一下子加到80点好感度,就直接溜了。 不再关心战况,钟韶转念再想想大长公主如今的举措,却是陡然一惊——沔州军是福王他们唯一的倚仗,可目下看来,大长公主已是在往这方面下手了。只是福王惯性思维,并不觉得大长公主一个女子会肖想帝位,因此对她的防备到底是有限的。 钟韶突然想起了萧文萱,犹豫了一下,便是问道:阿娘对福王有何看法? 大长公主的目光原本也是落在远方战场上的,闻言瞥了她一眼,目光略有些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是回道:谨慎有之,野心亦有之,能力……只能算是平平。 这样的人其实大长公主真没放在眼里,端看当初福王得到消息之后还迟迟未能举兵,便知他的胆气魄力还远比不上三王。不过也正因如此,大长公主才会跟着钟韶她们来这沔州,而福王于她的作用,也根本不是这八万沔州军。 第165章 御驾亲征 事情的发展一如大长公主预期的那般,沔州军的高歌猛进终是在陈州遇挫,其间不仅是兵马折损和时间的消耗,福王的二子萧承义更是在战场上被流矢射中,几乎丢了半条小命。 当时间挺进七月,而沔州军也在陈州城外耗了半月之后,大长公主终于又找上了福王,颇为委婉的说道:王兄,我们在陈州滞留太久了。而陈州城高楼坚,又有其他州府的兵力赶来援助,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和靖安王他们一般,被阻在一城之外,再难寸进。 这样的局面福王当然不想看到,更何况萧承义在战场上受伤也着实吓了他一跳。或许是躲过了那一场混乱凶险的夺嫡,再加上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福王天生就缺乏了冒险精神,也将子女看得极重,所以最终还是妥协了,将沔州军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一直以来表现良好的吴长钧。 当然,萧承义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萧承廉却是要一直跟在吴长钧身侧的,毕竟沔州军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哪怕大长公主抢不走,也不可能轻易毁了,但福王也没心大到直接交托出去。 而后的战局走向便是发生了一个极大的转折,吴长钧身先士卒,又有徐文锦在后智计百出,原本仿佛牢不可破的陈州城竟是在三日之内就被攻克。沔州军原本因为战事不利而略微消沉下去的士气,便是迅速的恢复了,而且经过这一场苦战取胜,更是气势如虹。 大抵是有了之前半月艰难和最后那三日酣畅的对比,吴长钧在沔州军中一时风头无两,威信也在不知不觉中竖立了起来。 对此,福王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于是接下来的行军中,也开始对着吴长钧使出了手段拉拢。 钟韶虽然心知吴长钧不可能被拉拢了去,但看着大长公主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很是不解,便是问道:阿娘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吴先生会被福王拉拢了去? 大长公主正在翻看新送来的消息,闻言却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他又不会被拉拢,我为何要担心?退一步讲,他被拉拢了又能如何? 吴长钧能舍弃原本的官职去给钟韶做骑射先生,本就证明他对于权势并不执着,再看上回钟韶遭难,都逃出关外了他也能不离不弃,可见他为人重情。大长公主不觉得他和钟韶那么多年的情谊,会抵不过福王的拉拢,更何况她也能看出,钟韶全不担心吴长钧会背叛。 这个话题说起来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大长公主淡淡的说过这一句后,便是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钟韶,说道:与其杞人忧天,不若先看看这个吧。 钟韶接过那信纸看了几眼,神色便是严肃了起来,待到看完便是道:萧乾准备御驾亲征了?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说道:他没上过战场,不过以他的脾性而言,必然不会甘心坐在安阳城内等消息。这回七王叛乱实在闹得太大了,他早晚会离京督战。说着一顿,又看了钟韶一眼,然后道:而且他一出京,必是冲着我们来的。 沔州军只有八万,听起来不少,但与朝廷大军比起来就真不算什么了。事实上每个藩王封地的驻军都不足以与朝廷对抗,哪怕加上他们的私兵也是一样,因为藩地的收入有限,能够豢养的私兵数量也是有限的。这次如果不是闹得这么大,七王同出,这场叛乱只怕是早就被平息了。 景元帝御驾亲征若是直接冲着她们来,那么沔州军将面对的就是朝廷军的主力了,届时会有何等艰难,已是可想而知。更何况萧乾原本就想置大长公主于死地,若是沔州军战败,大长公主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便是钟韶也不觉得萧乾是攻略者就会放过自己。 心情突然有些沉重,钟韶皱了皱眉,说道:若是如此,沔州军恐怕独木难支。阿娘,我们是不是也该联络一下其他藩王? 大长公主却不慌张,依旧气定神闲:不急,再等等看吧。 ************************************************************ 哪怕离了安阳,大长公主在京中的势力也不是萧乾能够轻易拔除的,所以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对于萧乾打算御驾亲征的事也是知道得最早。 福王离京出镇多年,在京中的掌控力远不如大长公主,所以他得到消息足足比大长公主晚了两天。彼时御驾亲征也成了定居,约莫着他们收到消息时,景元帝御驾亲征的队伍都已经出京了。 对此,福王有些慌张,匆匆便是寻了大长公主来议事:萧乾要御驾亲征了,若我所料不错,安阳城外的十万玄甲军他起码得带上五万,再加上沿途州府的驻军相随……颖阳,单独对上,我们的兵力恐怕不够应对。 驻守在安阳城外的玄甲军都是精锐,和贵胄云集又没见过血的禁军羽林不同,玄甲军组建时选的便都是沙场久战之士,领兵的更是宿将,战斗力自不必说。五万玄甲军,已经能敌得过他这八万沔州军了,更何况这一路攻城略地,人马损耗下如今已不足七万,对上玄甲军都没什么胜算,更何况还有随之而来的各地驻军! 福王慌了,因为他知道,大长公主在自己这里,萧乾御驾亲征肯定第一个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第一次有些埋怨,埋怨大长公主为什么会在自己这里,却是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庆幸和妄想。 大长公主看出来了,眼中难得闪过一丝嫌恶轻蔑,面上倒还平静:王兄不必惊慌,萧乾带着五万玄甲军前来,总好过他留在安阳,被十万玄甲军保护其中。 既然生起了野心,这样的对决本就是早晚的事,难道沔州军真攻打到了安阳,便不用去面对拱卫京师的玄甲军了吗?福王既已出兵,也想得到最大的好处,如今却表现得这般惊慌不安,倒是让大长公主越发的看不上眼了。 福王闻言却是皱眉,他道:如今七王出兵,我原以为最终攻打安阳是要我们合兵一处的。谁料萧乾竟是这般坐不住…… 大长公主略微敛眉,想了想,便道:王兄有此打算,诸王想必也是一般。不如将消息传出去,联合诸王共同对抗朝廷大军,总好过分散开来,被人逐个击破。 福王听了觉得有理,事实上他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诸王之中只有他是先.祖亲子,得封亲王之位,再加上有大长公主鼎力相助,那么在诸王之间哪怕他的兵马不是最多的,也是最有优势的。更何况这一路攻城略地,他沔州军的损耗肯定最小,靖安王他们哪怕出兵时比他人多,如今也不一定了。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福王便是赶紧修书几封,让人送去给了起兵的诸王。 不可攻略对象[GL]_160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七王之前并未联手,他们领兵各自为政,只统一目标想着安阳攻略,如今萧乾要御驾亲征,一路南下的话,最先遇到的会是颍川王或者义阳王。再加上原本距离沔州最近的靖安王,福王这几封书信送出去,便是打算先联合这三王。 四王若是联手,兵力应当是能凑够三十万,再面对萧乾带来的朝廷大军,也是底气十足了。 比起福王,其他诸王的消息也不会慢到哪里去,所以在接到福王的传信之后,几人也只是略一犹豫,便是迅速决定合兵一处,应对景元帝的御驾亲征。 而后诸王不再将战线往北方的安阳推进,而是迅速向着沔州军所在的陈州靠拢。至七月中旬,颍川王和义阳王便是各自领兵到了,唯有靖安王最先起兵后被沔州军反超,而且如今落后得有些远,暂时还没能赶来与三王汇合。 饶是如此,颍川、义阳、沔州三处的兵马汇合起来也有二十万了。应对起萧乾御驾亲征带来的朝廷大军,不说胜券在握,也已经有了一战之力。福王见此,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只不过萧乾御驾亲征的大军还未到,这边的三王联军就先因为指挥权争了起来。 大长公主看着争权争得面红耳赤的三王,轻蔑一笑,也不打算再听下去了,便是施施然起身离开了议事的大厅,留下身后一片喧嚣嘈杂。 钟韶自然是跟在大长公主身侧的,自从随沔州军征战之后,她便一直如此——若是不将大长公主保护好,不说她们这些人群龙无首了,等在沔州的苏墨和贵太妃也能把她撕了。 临出议事厅前,钟韶还回头看了一眼争执不休的三王,而后出了议事厅她便有些忧心的道:人心不齐,若是朝廷大军真的到了,他们为了保存各自的实力,恐怕都会避战。届时二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一触即溃而已。阿娘,我有些担心…… 和三王比起来,大长公主身边其实就只有一百亲兵甲士,若是战事不利,她们显然很容易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尤其萧乾的目标本就在她们身上。 大长公主却是依旧气定神闲,她连看也懒得看身后的议事厅一眼,不过也没对钟韶解释更多,只淡淡的道了一句:无妨。 钟韶见此有些心安,也有些心焦——怎么什么都不和她说啊! 第166章 置身事外 大长公主并没有将自己的谋划说予任何人听,包括钟韶,但她的心里自然是有成算的。 而后数日,三王仍旧为了大军的指挥权争执不休,及至七月下旬靖安王终于率军前来后,这般的争执便是由三个人变成了四个。 钟韶眼看着联军各自为政,上面诸王又是争权夺利,而萧乾率领的御驾亲征队伍却是越来越近,她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大长公主不与她说更多,她便去寻了徐文锦。 徐文锦倒是与大长公主一般的镇定从容,听了钟韶的话后便是不以为意的道:大长公主必有后招,你急个什么? 钟韶当然猜到大长公主有后招,可眼下是要打仗啊,那战场上刀箭无眼的,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于是她皱眉,颇为纠结的道:眼下两军对垒,出了疏漏可是要命的,我又怎能不急? 徐文锦看了看钟韶,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眼前这个虽然是原著的主角,但事到如今,剧情改变太多了,她没有反抗俞贵妃的执着,也没了几年的官场历练,在西域这几年成长是成长了,可成长的方向显然有些不同。至少现在在大长公主面前,她还嫩得很,不过好在她也没打算和对方争。 对于大长公主接下来的打算,徐文锦没有和钟韶说更多。一来他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二来很多事也都是他自己的猜测,能有几分猜中也说不准,何必再拿来说,说错还影响他在钟韶心目中的睿智形象。于是简单的安抚了几句之后,钟韶第一回被徐文锦打发走了。 说实话,钟韶自己其实也有几分猜测,只不过暂时无法验证,也无处去说罢了。 又过了几日,朝廷的大军到底还是兵临城下了。依然是在陈州,一个月前还是沔州军奋力攻城,一个月后却是四王联军退守陈州,只陈兵郊野与朝廷大军对峙。 大军压境的第一日,钟韶便跟随大长公主登上了城楼,居高临下,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片全是兵马,一眼望不到尽头。对面飘扬的旌旗是明黄色的,昭示着领军之人的身份,钟韶举目远望,也只能隐约看见这一片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军阵之后,似乎有几顶明黄色的华盖。 四王也都登上了城楼,看着城外兵甲鲜明的军阵,再看那迎风飘扬的明黄旌旗脸色都有些凝重。 未及片刻,便是有精通点兵之法的将官上来禀报,城下军阵约莫有人数近二十万。第一日陈兵阵前,大多是会摆出最大的阵仗,以期威慑敌人,所以说城下有军阵二十万,那么萧乾此次御驾亲征的队伍应当也就是二十来万,出入不会太大。 得知这个消息,四王这才松了口气,至少他们四人合兵一处,近三十万大军在人数上还说有优势的。又有陈州这座城高楼坚的城池退守,处境总还不算差。 兵临城下的第一日,萧乾倒是没有一言不合就开打,反倒遣使上前,站在军阵前冲着城楼上的四王高声喊话。内容无非是放弃抵抗,既往不咎什么的,但都到如今这处境了,而且萧乾又是个狠起来连自己亲姑姑和弟弟都下手的人,这些藩王哪里敢信他? 颍川王脾气暴躁,闻言更是冲着城楼下的使者呸了一声:你们不过二十万兵马,咱们这儿可有三十万,还敢来劝降?真以为自己顶着个皇帝的名头,就胜券在握了吗?! 其余诸王没说什么,不过看他们眼中的神色,显然也是赞同的,甚至是觉得自己这一方兵多将广,更是胜券在握。 大长公主和钟韶只在一旁默默看着,事实上在四王联合之后,她的地位似乎就越发的边缘化了。原本福王进军需要她提供便利,因此时常与她议事,但四王齐聚之后,无论商议什么,最后都会扯到联军的指挥权上。大长公主手下没有兵马,自然也没有发言的权利,于是他们所幸便忽略了她。 对此,大长公主显然不以为意,虽然每回议事她都会去,但听听也就罢了,等到诸王又因指挥权争斗起来,她便领着钟韶转身就走,仿佛置身事外。 此刻也是一般,将形势看过一阵之后,大长公主便又领着钟韶转身下了城楼。 面对钟韶那带着忧虑和疑惑的眼神,她还笑了笑,漫不经心般的说道:战场上刀箭无眼,万一打起来,我们站在城头上遭了池鱼之殃可不好。 ************************************************** 四王联军和朝廷大军很快打起来了,并没有进行什么攻城战,因为守城是守不出胜利的,而景元帝御驾亲征的目的显然也不是为了攻克一座陈州城池。 萧乾想要将大长公主和叛乱的四王拿下,四王更想让萧乾因为这一场御驾亲征永远留下。然而双方身边却都有以十万计的兵马护卫,想要得偿所愿,除了打,还能有什么办法? 双方大军在城郊对战,四王都跟去压阵了,不过大长公主没去,钟韶也没去。以钟韶看来,就联军那各自为政的模样,哪怕兵马更多又如何?恐怕还真不能在朝廷大军那里讨得了好。 果然,接连几日战事似乎都不顺利,再见时便发现四王的脸上都有了暴躁和郁色。 自攻克陈州之后,吴长钧便一直随着沔州军出战,之前还好,这一日却是受了点小伤。钟韶有事想问他,本想带些药材去看他,转念一想自己能拿出来的药,比起系统给的不知要差多少,因为也就歇了这个心思。最终只拎着一坛酒,去了吴长钧的住处。 彼时,吴长钧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胸口被人划了一刀,好在有盔甲的阻挡,伤口并不深。白色的绷带在他胸前缠了好几圈,也不知是刚包扎好还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他打着赤膊,上半身并没有穿衣服。直到见到钟韶来了,他才披了一件中衣。 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倒不是为吴长钧处理伤势的军医,而是一干攻略者。徐文锦这个好基友自然是早就来了,萧文萱、贺铭和洪平几人也都在场。 钟韶并不觉得意外,冲着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是将手中的酒坛递给了吴长钧,而后问道:先生的伤势如何? 吴长钧好酒,不过并不沉迷,只是喜欢小酌,收到钟韶送的酒也挺高兴。闻言似乎也没将身上的这点小伤放在心上,便是笑了笑,说道:无妨,不是大伤。 看他面色如常,说话还底气十足的样子,钟韶自然也不是很担心,不过还是诚恳的说了一句:先生这些年来教我骑射,护我周全,如今又因我再入战场,还因此受伤,钟韶心下愧疚,还请先生今后千万保重自己。 钟韶很清楚,吴长钧不是在为自己打仗,但他会重入战场却是因为自己。 她经常会觉得自己自私,就因为这些人围在她身边有所求,就因为那所谓的好感度,她就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利用这些攻略者。有时她觉得自己给出了好感度,于对方而言就是等价交换。可有时她又觉得他们的付出是实打实的,自己给出的好感度,却是虚无缥缈。 思绪漂移了一瞬,不过也因为这一瞬的真是歉疚,吴长钧又听到了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65点,还请再接再厉,早日攻略成功。 吴长钧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这好感度距离及格越发的近了,更因为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凭着领军作战赚到了好感度,而不是靠着卖药做药铺掌柜! 就吴长钧这神情变化,屋里的几人自然也都猜到了原因,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酸溜溜的,透着羡慕嫉妒恨。不过再看他身上那实打实的伤口,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一个个的在心头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好感度,然后只觉是一把辛酸泪。 三两句寒暄完,钟韶还是说起了正事,她问道:这些天我都在城内,对于战况不甚了解。先生每日领兵作战,不知现下局势如何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61 吴长钧喜滋滋的将钟韶送的酒放到了一边,这才正色道:不怎么样。联军这边各自为政,诸王都想保存实力让别人去打,拖拉避战,简直和一群乌合之众没多大差别了,如果不是人数够多,估计都不够对面玄甲军收拾的。 玄甲军这两日也出战过几回,那战斗力,对上四王联军几乎是所向披靡。 钟韶凝眸想了想,突然问道:那先生觉得,联军可还有胜算?还有,这几日对战之后,联军的伤亡情况如何了? 伤亡情况钟韶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四王议事时已经越来越暴躁了,经常会拍桌子叫嚣自己损失了多少兵马。但这话听听也就罢了,却是多有不实。 吴长钧听闻便是摇了摇头,说道:再这样下去,可就没什么胜算了。没有统一的指挥,联军的伤亡不轻,虽然诸王之言多有夸大其实,但联军和朝廷大军的数量差距已经越来越小了。 钟韶知道,大长公主有意消耗这些反王的兵力,以免来日相争。但图穷匕见,大长公主的后手很快就要发动了吧?只不知,变故是在何时,又是否如她所想? 此时的钟韶完全没想到,这场变故会来得如此快,又以一种堪称荒诞的方式收了场。 作者有话要说:  叮,恭喜宿主,你的便当已热好…… 第167章 最后1点 吴长钧受伤后的第三日,诸王终于不再出兵迎战了,因为伤亡太大,他们自己也明白没有统一的指挥调度,再打下去便是自取灭亡。可是知道又如何呢,这些甘冒奇险举起反旗的藩王,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又怎么可能将手中的权利交付他人? 陈州城内,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若不是城外还有大军压境,想必四王自己都要打起来了。 大长公主依旧稳坐钓鱼台,仿佛并不将这些争斗看在眼中,不过城外的萧乾却是不可能留下时间给四王折腾联合。所以联军不出城迎战,他就干脆大军压境,准备攻城。 黑压压的大军再次出现在了城楼下,威严齐整,仍旧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这一回萧乾的御驾不再远远地待在军阵最后了,明黄色的华盖出现在了军阵前方,帝王的仪仗停在了城楼的射程范围之外,大咧咧的向着不远处城楼上的众人昭示着皇权的威严。 钟韶跟着大长公主第二次登上了城楼,城楼之下,依旧有使者前来高声劝降。只上一回诸王会嘲讽反驳,这一回再看见这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时,诸王面沉如水。 城下的使者仍旧声嘶力竭般的高声呼喊着:陛下有旨,请颖阳大长公主出城一晤。福王、颍川王、义阳王、靖安王若是就此收兵回去藩地,陛下对尔等所谓既往不咎! 萧乾的德行早就被大长公主设计败坏了,他的话诸王不敢信。不过又有一句话叫做君无戏言,诸王听后便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大长公主——那道旨意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交出大长公主,四王退兵,皇帝便是既往不咎。 大长公主显然也注意到了诸王隐晦的目光,却只淡淡的道了一句:秋后算账。 一语惊醒梦中人! 诸王有野心,否则不会起兵,但这会儿听了景元帝的圣旨却也不是不意动,因为他们都明白,自己这些人无法真正联合起来,那么各个击破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几人心里多少有了些后悔,所以使者的喊话后会不自觉的思量起了事情的可行性。但大长公主说得不错,眼下平安又算得了什么,以萧乾那狠戾的性子,秋后算账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届时寻个由头,再把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收拾了,可比现在容易得多。 四王暂时歇了心思,将目光从大长公主身上收了回来,然而城楼下的使者还在不断的重复着之前的话。颍川王听得心烦,便是喝道:来人,拿弓箭来! 城楼上的人自然不敢质疑,他身边的亲卫很快便将一张金线缠绕的铁臂大弓递到了他的手上。颍川王接过之后二话不说,弯弓搭箭便是一箭射向了城楼下的那个使者。 没人阻拦,颍川王的箭术也是极佳,隔着老远竟也是一箭穿喉,而且他的弓力道极大,箭矢穿喉之后还生生的将那使者钉死在了地上! 城楼之下一片寂静,城楼上颍川王手下的士卒却是挥舞着手中刀枪大喊:王爷威武!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颍川王的作为其实十分欠妥当,钟韶见状挑了挑眉,觉得以萧乾的脾性,定是大怒,攻城战起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她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大长公主,将上一回对方说的话说了出来:阿娘,大战将起,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我们还是先下城楼吧,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她话音刚落,却听旁边义阳王轻咦了一声,说道:那是什么? 钟韶被挑起了好奇心,扭头一看,便见对面大军之中两辆囚车被推了出来,同行的还有另外一名使者。那使者在之前那位的尸体旁顿了顿脚步,就再次义无反顾的上前几步,站在了之前那使者原本站立的位置,仰头高喊:陛下有旨,还请颖阳大长公主出城一晤。 之前还有劝降之语,这会儿对诸王却是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了。这般的态度,再次引得诸王侧目,只是这一回他们看向大长公主的目光中便是带上了几分狐疑——要知道,这城内二十多万大军可是他们四王带来的,而大长公主只有一百亲兵,景元帝缘何对她更为看重?! 不过对于诸王的反应钟韶是无暇再去理会了,因为她看到了对方阵前那两辆囚车被打开了,就停在了那个喊话的使者身后。 钟韶的眼力向来不错,更何况原本就是熟悉入骨的人……她一眼认出囚车里的人,先是不可置信般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便是猛的上前两步,双手扒在了城墙上,脑袋差点儿从瞭望口探出去。 这般的反应显然引得众人侧目,今日跟在福王身边的萧文萱便是问道:怎么了?! 城楼下的使者还在喊着:陛下有旨,还请颖阳大长公主出城一晤。 钟韶再回头时,眼睛都红了,嘴唇也有些发颤,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她没有理会问话的萧文萱,冲着大长公主便喊道:阿娘,是阿墨,是阿墨,还有我娘…… 一听这话,素来镇定的大长公主终于变色,她跟着紧走两步,到了瞭望口边往下看。 如此动作的不止是大长公主一人,城头上的诸人闻言也都凑到瞭望口边往下看。尤其是福王一家子,脸色也都带着急切,因为走之前苏墨和贵太妃是留在福王府里的,若是她们二人真被擒到了阵前,那沔州如今是什么境况,福王府又是什么境况?王妃和世子可都还留在那里呢! 颍川王他们是不认识苏墨和贵太妃的,因此凑上去也不过是看个热闹,福王等人和苏墨她们也不熟悉,远远看着不敢确认。只有大长公主凑到瞭望口一看,脸色便是倏地一变,一双手随即握得死紧。 显然,钟韶没有认错,城楼下那被推到阵前的两人,真的是苏墨和贵太妃! 陛下有旨,还请颖阳大长公主出城一晤。城外使者高喊的声音依旧响亮,聒噪得让人心烦,同时也让人意识到了其中隐含的威胁。 在场的没有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和贵太妃是盟友,更没有人不知道大长公主只有苏墨一个女儿。不说大长公主和贵太妃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女子心肠总是柔软,又是做母亲的,哪里能舍得下孩子? 因此片刻的沉默过后,大长公主说出我出城去这句话时,谁也没觉得意外。 钟韶下意识的抓住了大长公主,但那一句不能去却似乎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一边是大长公主,一边是苏墨和贵太妃,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索性,根本不用钟韶抉择,一旁的颍川王便已是黑着脸开了口:此时打开城门无异于放敌军入城,如何可行?!他说着,便是又从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显然是打算再次将使者射杀于城下。 钟韶见状哪里还顾得上拉大长公主,大惊失色的同时忙上前阻拦道:不可! 颍川王却哪里会理会钟韶?别说钟韶了,他仗着手中兵马,对大长公主都是不假辞色。于是手中弓弦毫不留情的一松,又一支箭矢呼啸而出,城下的高喊也就戛然而止了。 钟韶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偏旁边颍川王还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岂可为这小小私情拖累?颖阳,若是你无法抉择,不若便由我来帮帮你吧。 说着这话,他的手又探向了箭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大长公主目光一厉,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萧宏,你若敢动她们分毫,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颍川王取箭的手一顿,心头瞬间恼怒,却又莫名为大长公主的气势所慑。他忘了自己在城中有数万大军在手,而对方手下只有亲兵一百,收回手的同时冷笑两声:好好好,我不动,我就看着她们如何死在乱军之中! 两人争执不过片刻,旁边的福王便是脸色难看的开了口:别吵了,萧乾过来了,且看他要如何。 不可攻略对象[GL]_162 众人闻言再看城下,果然见着御驾上前,萧乾穿着金色明光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不过御驾虽然已经推进到了城楼的射程范围内,但萧乾身前已经围了一圈举着盾牌的玄甲军,要想借此机会射杀他却是几无可能。 两个被箭矢穿喉钉死在地上使者被玄甲军拖下去了,萧乾在一群人的护卫下大大咧咧的站在城楼下。他似乎不太喜欢仰望的视角,看着城楼上的人时眉头微皱,开口时却是毫不客气:姑母,钟韶,你们难道真不打算下来见见朕吗? 说话间,原本被困于囚车之中的苏墨和贵太妃被带到了他身边,他扭头看了看两人,目光轻蔑。 萧文萱和吴长钧等人都在城楼上,见状纷纷低声嘀咕道:疯了,疯了,他真是疯了…… 钟韶见状牙关咬得死紧,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睛,也不知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她心里有没有成算。只是再睁开眼时,她便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出城去。 这一回钟韶毫不犹豫的拉住了大长公主,然后说道:不要,阿娘,你不要出城,我去! 她心里明白,萧乾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自己,虽然她已经不能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也不知对方所求了,但她不能再连累大长公主她们。于她己身而言,最坏的结局不过一死! 说完这话,钟韶取过一捆绳索抛下城楼,然后自己一翻身就直接从城头跳了下去,根本没有让人开城门。自然,颍川王等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城上城下的攻略者都瞪大了眼睛,萧文萱更是吓得惊呼出声——钟韶如果死在这里,他们所有人都得玩完,因为哪怕是目前好感度最高的吴长钧也没能达到及格线。 所幸,钟韶这些年的功夫不是白学的,她身姿轻盈,借着绳索之便,很轻易的就安全落地了。 对面的军阵前的萧乾也是松了口气,随即却是笑了,笑得温和儒雅:你到底还是出城了,朕说过,朕对你总是宽容的。 在这话音落下的当口,钟韶第一次听到了萧乾的系统提示音: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95,好感度即将跌破,请宿主悬崖勒马…… 听到这提示音,钟韶和萧乾都是一怔,前者是因为第一次听到萧乾的系统提示音,后者则是因为他明明关闭的系统提示竟是突然响了起来。至于那95的好感度,其实并没有出乎两人的意料。 这一怔之后,钟韶并没有理会萧乾,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苏墨和贵太妃身上。两人都被捆缚着,嘴上还被塞了东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但好在她们除了看着狼狈了些,神情也萎靡了些之外,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钟韶纠紧的心放松了些许,她的目光在苏墨身上留恋片刻,便是移向了一旁的萧乾,冷声问道:陛下要我出城,我来了,现在陛下想要如何? 萧乾仍旧是笑着的,只是眼中的神采莫名炙热:朕不想如何,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罢了。 钟韶闻言眼眸微垂,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没多少迟疑便答应道:好,我可以答应,不过还请陛下答应放过我的妻子和母亲。 萧乾的攻略对象只是钟韶,他从始至终也只在意钟韶,其他人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因此他也没什么犹豫便是答应了下来:好,朕答应你。 双方轻易达成了共识,钟韶也没再看苏墨一眼,便真就乖乖束手就擒了。 不过片刻,钟韶便是被捆缚了双手带到萧乾面前,萧乾也依言让人松开了苏墨和贵太妃的束缚。两人刚被松开便是向着钟韶这边扑来,苏墨面带惊慌的喊道:阿韶! 其实双方离得很近,但萧乾却不准备让她们近身,便是脸色一肃,说道:把她们带下去!然后扭头又是一个命令:车驾后移,攻城! 苏墨和贵太妃转瞬间就被人拖开了,钟韶却是一下子惊慌了起来。两人虽然确实被放了,但这拖下去是往哪里拖?继续被萧乾掌控,还是被置于外面的乱军之中?!还有攻城,这时候若是苏墨她们被赶出去,接下来又举兵攻城的话,她们两个弱女子,哪里还能有活路?! 钟韶越想越着急,还来不及开口质问,便听萧乾的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目前为96,好感度即将跌破……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目前为97,好感度即将跌破……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目前为98,好感度即将跌破…… 警告!警告!主角好感度1,目前为99,好感度即将跌破…… 一连四道系统提示音响起,都是因为钟韶心底的恐慌而来,只差最后1点,钟韶就该奋起反抗,选择和萧乾同归于尽了!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萧乾的好感度跌到99的那一瞬间,一道刀光伴随着血色,结束了这一切。 也是在那一瞬间,钟韶听到了萧乾系统的最后一道声音:宿主死亡,结算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100就直接抹杀了,还是99让他去地狱级任务走一遭比较好 第168章 孤注一掷 刀光来得突然,所以无从防范,血色弥漫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有温热的血洒在了钟韶的脸颊上,她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地上滚落的头颅,整个人还有些懵。然后便有听唰的一声,在她躲避之前,那刀光带着血色,一刀划开了她身上束缚的绳索。 戴着金色头盔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动着,原本俊朗的脸上沾染了尘土和血迹,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犹带着不可思议。 那头一路滚动,直滚到一个羽林的脚下,轻轻磕到了那人的靴子,这才渐渐止住了滚动的势头。 那个羽林呆呆的看着脚下的头颅,突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才浑身颤抖的高呼了一声:陛下!喊完伸出手,却又不敢去碰那头颅。 随着这一声落下,御驾上的人总算是彻底回神了。正被拖开的苏墨和贵太妃无人理会了,便是连站在那尸身前不远的钟韶也不再引人注目,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穿着明光铠身首分离的尸体上。除此之外,便是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直指那执刀染血之人。 钟韶匆忙之间抬头看了一眼,便见那人做羽林装扮,面容依稀有几分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无论是在哪里见过,此刻钟韶对那人显然都是感激的,因为就在这人出手的前一刻,钟韶其实已经生起了和萧乾同归于尽的心思,谁知最后峰回路转。 这浓烈的感激之情一起,钟韶便又听见了一阵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80,目前为60点,请再接再厉,早日攻略成功。 钟韶闻声一愣,再抬头看时,便又听见了一阵心声:完了完了,老子孤注一掷才加了80点好感度,还没及格就要死了啊!!! 确实是要死了,作为亲手斩杀皇帝的人,周围的羽林也不是摆设,自然是全冲着他去了。不过这是瞬息之间,钟韶便见着血光连连,哪怕那人身手不错又奋力抵抗,身上也填了无数伤口,想来毙命也不过是在片刻之间了。 钟韶不知道这些攻略者要好感度做什么,但这么些年下来,偶尔能听到这些人和系统的对话,串联起来她也知道,如果好感度不够的话,可能会对他们有碍。而死亡的那一瞬间会进行好感度结算,眼前的萧乾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又一道刀光挥舞,贴着那人的脖颈划下,血管被割破了,大片的鲜血随之洒落…… 钟韶心有所感,手臂却也在同时被人抓住了,她一惊回头,便见苏墨和贵太妃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身边,两人神色间都有焦急:阿韶,快走! 眼下局势混乱,所有人都冲着那杀了皇帝的刺客去了,却是无人理会她们。但等到片刻后那刺客伏诛,这些已经红了眼的羽林肯定就要冲着她们来了。 钟韶也知此刻算得上是千钧一发,她反手抓住了两人的手,扭头就向外跑。只是临走前终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正正对上了那人的眼睛——他身上已经不知被砍了多少刀了,喉咙也被划破,眼看就是不活了,只一双眼睛还有些神采,正死死的盯着她,见她回头,眼中还有光芒一闪而过。 心头的触动更深,她微微闭眼,耳边又有一道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80点…… 几乎就在这道系统提示响起的下一瞬,系统再次发声:宿主死亡,结算开启! 不可攻略对象[GL]_163 钟韶听后心头先是一松,跟着又是一紧,因为没了身后那人吸引注意力,那些红了眼的羽林恐怕很快就会将目标转移到她们身上了……念及此,钟韶拉着苏墨和贵太妃,跑得更快了。 距离皇帝最近的历来都是羽林,因着此番是在战场上,所以羽林之外是一圈儿玄甲军。 钟韶心里其实有些没底,不过眼下这情形,城外全是萧乾御驾亲征带来的朝廷大军,她没本事带着贵太妃和苏墨飞檐走壁再爬回陈州城楼,陷在乱军之中也是唯死而已。她死不要紧,可是不能让身边这两人也跟着死,所以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孤注一掷的赌一把了! 带着苏墨和贵太妃,钟韶一头扎入了玄甲军的队伍之中。 这一切说来似乎漫长,但其实直到钟韶拉着两人跑入玄甲军,也不过是在片刻之间。 里层的羽林已经乱了,但在外层防卫的玄甲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见着里面一阵混乱吵嚷,而钟韶突然拉着人闯入了他们的队伍。玄甲军下意识的将人围住了,但却没有轻易动手。 刺杀萧乾那人死了,死得很快也很惨,刀剑加身几乎被砍成了肉泥。而后反应过来的羽林们果然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钟韶身上——那刺客替钟韶除了束缚,临死前又是望着她们的方向,要说两者没有关系,羽林们才不信! 不少羽林仍旧围着萧乾的尸身无措,但也有人红了眼冲了过来,却是意外的被玄甲军挡下了。 羽林中郎将关林提着刀上前来,拿刀指着混在玄甲军中的钟韶,喝道:此人勾结此刺客刺杀陛下,尔等速速退下,将她交给我们! 御驾亲征跟来的羽林不过三千,玄甲军却有足足五万,不过羽林是皇帝亲卫,地位上比起玄甲军来高了不知多少。所以关林态度强势,说话间的语气都带着命令。 玄甲军初闻此言也是一阵骚动,但是意外的,他们却并没有退开,更没有人将钟韶三人拿下。 关林见此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见面前的玄甲军让开了一条道,一身黑甲的玄甲军统帅秦禹大步走上前来。关林见着他便道:秦将军这是何意?你不让我们抓人,莫不是你与这些反贼刺客亦有联系,乃是他们的同党?! 大抵是在皇宫里待得久了,关林一开口便是先给人扣帽子,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威胁。 秦禹闻言却是在心中暗自嗤笑,他不是笑对方胡搅蛮缠,而是笑对方看不清形势。皇帝都死了,他这帽子扣下来,谁接?! 心里嗤笑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秦禹满是威严的目光往关林身后的御驾一瞥,便是道:关将军好谋算,刺杀陛下的人明明出自你们羽林,你却是要将我等牵扯上,莫不是还打算拉着我们玄甲军给你们做陪葬吗?! 皇帝死在了羽林的护卫之中,刺客还穿着他们羽林的衣服,不论他究竟是不是羽林的人,在场的羽林都是难辞其咎。更何况关林心里其实清楚,那刺客还真是他们羽林的人,辛辛苦苦才熬出头的,就是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做起了这等刺杀之事。 玄甲军们之前大多没有看见御驾上发生的事,不过此刻一听这话,双方间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谁都不愿意背锅,更何况比起这一开口就往他们身上推卸责任的羽林中郎将,他们显然更加信任自家将军,于是瞬息间便是刀剑相向,仿佛一触即发。 关林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他虽有些自矜,却并不是个傻的。秦禹这态度,明显是没将皇帝的死放在心上,而且确实有意包庇钟韶等人,还有意挑拨玄甲军和羽林对峙…… 说来关林能做到羽林中郎将,自然也是萧乾的心腹,但眼下皇帝死了,而且宫中尚无皇子诞下,接下来皇位花落谁家还很难说。他这时候再为了一个已死的皇帝,和秦禹对峙,和玄甲军结仇,甚至是再得罪了秦禹身后的靠山,怎么想都不是明智之举。 被景元帝之死刺激得发热的脑子瞬间冷却下来,关林看了秦禹一眼,再看看被玄甲军护在了身后的钟韶等人,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便是一抬手道:都退下,如今不是内讧的时候,先为陛下收敛尸身。 他一句话,便是将羽林和玄甲军拉倒了统一阵线上,只不过这一回不是为了拉对方下水,而是在隐晦的向对方示好——秦禹身后是什么人,关林大抵已经猜到了。 羽林军纪严明,向来也是令行禁止,虽然此刻所有羽林的心都是慌的,但在接到关林的命令之后,他们还是收起了刀兵。最后再看了被玄甲军护在后面的钟韶等人一眼,羽林们终究退去,再次回到了御驾之前,看着那身首分离的尸身,手足无措。 另一边,钟韶见状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了。而之所以只放下了一半,是因为羽林虽然退了,但她们身边的玄甲军却并非是将她们保护了起来,而是围困其中态度不明。 等了片刻,秦禹终于出现在了几人面前,钟韶抬手行了一礼,喊了一声:秦将军。 她和秦禹没有交情,至多是在几年前见过一面,此情此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当然,其实什么也不用说,因为时到今日,所有人的立场都已经注定,是敌是友都不是钟韶一句话可以改变的。 一身黑甲的秦禹年过四旬,生得威严刻板,只一眼便让人知道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这样一个人面对着钟韶的问好,虽然没有回话,却是态度不错的点了点头。 钟韶见状心头瞬间大定,她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接触最少,死得最快的一个攻略者了,攻略方式相当投机取巧,不过钟韶一心软,他还是及格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他是谁 第169章 一脸懵逼 数十万大军排成军阵铺散开来,也是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御驾边围得最近的是羽林,然后就是守卫京师的玄甲军,至于从其他州府调集而来的那十数万人却是离得更远了些。 因此景元帝身死,羽林最先反应,然后就是玄甲军。而五万玄甲军铺散开也足够将其他地方军隔离得很远了,再加上羽林的偃旗息鼓,皇帝已死的事,一时半刻却是还未传到身后的军阵之中,也就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 当然,除了下方的朝廷大军,第一时间看见萧乾身首异处的人便是陈州城楼上的那些人了。 福王已经呆了,颍川王等人也傻眼了,甚至是萧文萱这些攻略者也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虽然她们早已经料到萧乾会死,但至多以为他会被系统抹杀,却是完全没想到还有人能抽冷子给他一刀,把人头都给砍下来的! 城楼上静默一片,上到诸王,下到士卒,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是傻眼。 片刻,最先回神的人是大长公主。她之前想要出城,却是被钟韶抢先了一步,而她自己又没有直接从城楼上跳下去的本事,因此只好紧蹙了眉站在瞭望口看下面的动静。 此刻她反应过来,抬脚便往城楼下行去。 吴长钧等人回过神来,刚要跟去,便听颍川王大笑一声,说道:哈哈,萧乾死了!朝廷大军还算什么?儿郎们,都给我大声的喊,就喊皇帝已死,降者不杀! 听了这话,徐文锦他们眉梢都是一跳,不过也不准备理会了,抬步便都跟着大长公主匆匆下了城楼。就连萧文萱也只是偷瞥了她爹一眼,见着福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便也跟着跑下了城楼。 一行人还未追上先行一步的大长公主,便听身后已经响起了士卒们响亮的喊声,先时还不如何齐整,等到了后来便是整齐划一了。那一句皇帝已死,降者不杀的喊声也随之越传越远,渐渐让排列在玄甲军之后的大军听见了,也着实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过徐文锦他们并不在意这个,他们现在更在意的是钟韶的小命。 一路跟随大长公主下了城楼,然后便见她快步走到了城门前,对着左右的军士便是说道:开城门,本宫要出城! 联军在这陈州待了也不止一日两日了,这些军士倒是都认得大长公主,不过对于她的命令,他们却是面面相觑,不敢实行。直到后面吴长钧和萧文萱都跟来了,两人也下令开城门,沔州军才在其余三王手下军士们迟疑的目光中,将城门推开了些许。 城门开启的轰隆声惊动了不少人,城楼上的四王皆是一怔,再看看左右,才发现大长公主不知何时不见了。 颍川王顿时恼怒,又喝道:是谁准他们开的城门?有人是不怕死,可万一让乱军入城了怎么办?来人,赶紧去让他们把城门关上! 景元帝一死,朝廷大军在他口中也就成了不屑一顾的乱军了。 其实城门沉重,想要开启并非一时半刻的事儿,但大长公主并未携带兵马,哪怕身后还跟着一些甲士亲卫和自觉跟来的攻略者,也不过数十人而已。开一个一人宽的门缝,让他们鱼贯而出即可,因此等到颍川王的命令传下来时,大长公主一行人已经出去大半了。 城门之外,其实是一片空旷,朝廷大军的军阵都陈列在一射之地以外。而徐文锦他们跟着大长公主出了城,一抬眼首先看见的便是数百步外气势恢宏的玄甲军军阵。 和后面那些因为城楼上喊话而躁动的地方军不同,此刻离得最近,也该最先得到消息的玄甲军却是军阵齐整,军容肃穆,仿佛全然没受到影响。或许也正因为他们的不为所动,而后的军阵虽有骚动,却也没起多大的乱子,至少距离变成颍川王口中的乱军还差得远。 又是轰隆一声,因为颍川王的命令,城门再次关上了,大长公主一行人都被关在了城门外。 不可攻略对象[GL]_164 萧文萱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气得简直想要上去踹两脚——她家的沔州军都是软柿子吗?她这个郡主还在外面呢,竟然就因为颍川王的一个命令,真把城门给关了! 所幸,贺铭顺手把她拉了回来,低声道了句:稍安勿躁。你没看对面的玄甲军没动吗? 萧文萱气呼呼的,到底还是不甘心的往城门上踹了一脚,然后才道:我当然知道玄甲军不会动,要不然你以为大长公主会在这个时候往城外跑?她说完冲着城楼上翻了个白眼,又道:也就那些人傻,还真以为大长公主出城是来送死的,敢放她出来不说,还敢在背后关城门! 他们这些攻略者之间一直互通消息,有些话徐文锦甚至不会对钟韶说,但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却是可以畅所欲言的。所以很早之前徐文锦就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了,他觉得大长公主在军队上留的后手很可能就在玄甲军,因为插手禁军和骁骑卫会打草惊蛇,而其他军队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众人深以为然,所以才没有在钟韶跳下城楼那一刻急疯。 城上城下,城里城外,每个人在这一刻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盘算。不过大长公主不为所动,她抬脚迈步,一步一步的向着对面的玄甲军走去,那步伐不急不缓,走出了一种皇室的威严气势。 萧文萱等人也默默跟了上去,直走出了一段,城楼上的福王仿佛才发现自家女儿不见了。他扒着瞭望口看着楼下,眼睛都要瞪出来:文萱,我家文萱怎么跟着出城了?!不成,承义,你快出城去将你妹妹救回来…… 大抵是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城楼下的萧文萱竟是在城头那一片高喊喧嚣中听到了福王的叫嚷,顿时就又翻了个白眼。不过话说回来,听到这话她心里还是有些暖的,便是盘算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爹最后当了炮灰。 不提福王在城楼上抓狂,这边大长公主已是越走越远,也离玄甲军越来越近了。 玄甲军依旧不为所动,城楼上的人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渐渐地,便是连士卒们的高喊声也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城楼下的那一行人。 直到大长公主走到了玄甲军跟前,直到玄甲军分开一跳道路,直到秦禹亲自将大长公主一行人迎来进去,然后那个分开的缺口再次合上,顺便竖起一列盾牌…… 正扯着儿子要他出去救人的福王懵了,等着看大长公主死于乱军的颍川王也懵了,城楼上的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脸的莫名,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好半晌,颍川王才呆呆的问了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玄甲军军阵中,秦禹行礼过后,大长公主也正对着钟韶问着同样的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刺客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刺杀皇帝?! 听到这话,秦禹带着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晃了一圈儿,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之前显然以为刺客是大长公主安排的。其实不仅是他,包括徐文锦这一群有些猜测的攻略者也同样如此以为。 当然,到了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事情不是那么回事了,再加上大长公主直接就是盯着钟韶问的,所以众人的目光也都随之落在了钟韶身上。 钟韶的脸上还沾有萧乾的血没顾得上擦拭,闻言顿时苦笑,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犹豫了半晌,这才说道:那人不是我安排的,不过我确实是认识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在阿娘将我寻回前,他便与我相识,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 听到这解释,众人的目光中都明晃晃的带着不信,已经恢复镇定的贵太妃刚走到大长公主身边,闻言便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关系很好? 钟韶便有些为难,抬手摸了摸额角,回道:也不是吧。 众人一听,便更不信了,不过周围这么多人,也不好总提这行刺之事,到底有些大逆不道了。于是也没再多问,大长公主扭头便问秦禹:秦将军,本宫可否去御驾前看看? 这话中显然有深意,秦禹却是干脆的一抬手道:殿下请。 大长公主抬步,众人继续跟随,一行人穿过了玄甲军的军阵,再次来到了内侧与羽林交汇的地方。而在那里,关林早就等着了,见着秦禹领了大长公主前来也不意外,抬手便是行了个军礼:末将关林,拜见颖阳大长公主殿下! 这态度,和一刻钟前追着钟韶她们要打要杀时,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不过在场之人大多心思通透,转瞬间也就想到了因由,便不觉怪异。 大长公主对于人性更是知之甚深,随君而去的忠臣良将是有,但眼前这位显然不是。她也不以为意,便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关将军免礼。说完又道:本宫在城楼上似见陛下遭遇不测,不知可否前往一看? 关林自然不会拦着,便是略躬身让到了一旁,说道:殿下自请上前。不过事出突然,尚未来得及收拾,场面……可能有些不好看。 大长公主自然不会为了这一句话退缩,她在城楼上其实已经看见萧乾身首异处了,但真的是事出突然,乃至于以她的心性,到现在仍有些不可置信。 于是只略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是继续上前。 羽林们在关林的示意下退开了,他很有眼力,知道自己这临时投诚之人此刻是不得信任的,所以将羽林遣得很远,让玄甲军的人也跟了过来,护卫在大长公主身侧。 御驾之上果然很血腥,萧文萱和贺铭只看了一眼,便是转身就奔到外面去吐了。 身首异处并不罕见,更何况此时萧乾的脑袋已经被羽林们放回了尸身上,拼在一起摆在地上。让萧文萱和贺铭忍不住吐出来的是那个刺客,也就是钟韶的那个同乡杨四福。 他死状极惨,刺杀成功后便被羽林们刀剑加身,最后几乎被砍成了肉泥,内脏什么的也落了满地,唯一保留完好的也就只有一颗头了。而让人感觉到诡异的是他临死前嘴角是挂着一抹笑的,眼中似乎也有欢喜,也是因为如此,羽林们都觉得瘆得慌,到了此刻也还没为他收尸。 再一次见到这人,再看他嘴角那一抹笑,钟韶心头却是生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杨四福(狂喜):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及格了,老子终于脱离这坑爹的攻略世界了,老子终于不用为找不到攻略对象发愁了…… 羽林(惊悚):卧槽,被砍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怕不是要闹鬼啊!!! 第170章 他凭什么 亲眼看到了萧乾的尸身,大长公主那还带着惊诧和不可置信的心才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不过御驾上的场面确实不好看,所以在匆匆看过几眼之后,她便也带着人离开了。 秦禹一直跟在大长公主身侧,不比萧文萱这些人,他是宿将,战场上何等惨烈的死状他都是见过的,因此面对那满地的内脏碎肉也是面不改色。他注意到了那刺客嘴角的笑,也看见了钟韶眼底的复杂怅然,不过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跟着大长公主离开了。 一行人重新回到了羽林和玄甲军交接的地方,大长公主这才开口说道:陛下驾崩,事出突然,你等需得好好收殓。 关林自然拱手应是,秦禹却在一旁开了口:陛下御驾亲征,却在此地遭遇不测,这城外还有十数万大军严阵以待,眼下却又该如何收场才好啊? 确实事出突然,又或者可以说一句世事难料。大长公主之前自是有谋算的,可眼下萧乾就这样死了,不说他自己没料到,就连大长公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所有的谋划。 抬头看了看前方陈州城楼,一刻钟前她还和那些人站在城楼上和朝廷大军对峙,又有谁能想到,一刻钟后她便是站在了城下的军阵之中,和原本的盟友站在了对立面呢?! 大长公主沉吟了片刻,终是道:秦将军,劳烦您请齐将军、楚将军、王将军前来议事。 听得这话,秦禹神色不变,答应一声就让人去后面的军阵里请人了,而一旁的关林却是眸光微闪——此次御驾亲征,除了从京城里带来的羽林和玄甲军之外,萧乾还征调了十五万兵马随行,其中齐、楚、王三位将军麾下的人马最多,足足有十万! 关林突然觉得心惊,如果景元帝没有遇刺身死,玄甲军的秦禹是大长公主的人,齐、楚、王三位将军也是大长公主的人,那他们这一场御驾亲征算什么?领兵的将领全是对方的人,哪怕战胜了,皇帝怕是也不可能活着回京了,而他们羽林自是要陪葬的! 一念及此,关林只觉一阵心惊胆寒,片刻间便是连背后的衣裳也给汗湿了。 但事实上也是关林多虑了,萧乾再糊涂,有秦禹这么个内应便算了,又怎么可能带来的全是大长公主的人马?!齐、楚、王三人其实是萧乾还是太子时便拜在他门下的门人,或许不是死忠,但若说他们会与大长公主勾连,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萧乾已经身死,最精锐的玄甲军也已经归附了大长公主,若是三人也如关林一般识趣,这时候就该改弦易辙。但如果他们不识趣,那就该趁着他们还未察觉有异,将他们带离自己的军队,然后尽快斩草除根。 所以这一回秦禹派遣下去传令的人,不会说是大长公主召见,只会说是陛下召见! 不可攻略对象[GL]_165 朝廷大军这边大长公主是打算以雷霆手段,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直接收服,但对面城墙上的四王却是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而城中那二十几万大军,虽则最初是因她而起,但到了此刻,却并非是她一句话就能将人打发的,但双方就这样继续打下去,似乎也有不妥。 萧乾死得太不是时候了,大长公主不禁头疼。 ************************************************************* 在大长公主为着眼下局面头疼的时候,城楼上的颍川王等人也已经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神来。 这些手握重权还曾被大长公主看上的藩王,没有谁是傻子,到了目下这时候,哪里还能看不出玄甲军是早就归附了大长公主的?而有玄甲军牵头,三千羽林不算什么,关林并不是个死脑筋的人,他看得动形势,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自然很容易就会随之归附。 景元帝死了,玄甲军和羽林都归附了大长公主,那城外这些大军被收服,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颍川王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福王、靖安王和义阳王,想了想,问道:诸位,如今这局势,我们该当如何啊? 他们是因为大长公主的一封信起的兵,理由是皇帝被奸人懵逼,欲无故诛杀亲长,所以要清君侧。可如今皇帝都死了,对面的朝廷大军似乎也归顺了大长公主,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打下去?可是不打,如今又该如何收场?而且皇帝死了,宫里没有皇子,先帝的子嗣也已断绝…… 想到最后一点儿,诸王心头都是一片火热,唯有福王自瞭望口看向城下,眼中若有所思。 之前因为联军的兵权四王便是争执不休,眼下似乎有了更诱人的东西,自然更没人愿意放手。 靖安王也看着城楼下,大长公主的身影混迹在玄甲军中,看上去不甚显眼,但那一行人的一种不同于周围的军士,倒还能寻见踪影。他看着玄甲军阵中的那一行身影,目光灼灼:萧乾已死,这仗自不必打了,玄甲军投了颖阳,但颖阳与我们也是一道的。 最初举起反旗的三王都是收到了大长公主的手书后才行事的,他们回想当初,自觉和大长公主多少有几分交情,而且既然大长公主选择将手书送给了他们,必然也是看好他们的。那么现在,若是大长公主掌握了城外那数十万大军,再联合他们原本的军队赶回京城…… 帝位可期啊! 一念及此,颍川王和靖安王的眼中都有精光闪过。但随即他们又想起,大长公主虽则送了手书予他们,人却是直接去了沔州的,更何况福王还是太祖亲子,也是大长公主的亲兄弟,皇室的嫡支。就连那明澜郡主之前都跟着出城去了,这样一算,似乎大长公主拥立福王的可能性比他们都要高啊! 脑海中各种念头翻转,颍川王和靖安王很快便是想到了一处,两人对视一眼,再看向福王时的目光便是有些不善了。不过比起他们,后来起兵的义阳王脸色更是难看,他不仅是看向福王的目光不善,就连看向颍川王和靖安王的目光也隐晦起来。 局面陡然翻转,一时间人心浮动。 福王自然也不傻,他尤其擅长明哲保身,见着三王的神态,心里便隐隐的道了一声不好。但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将话题往旁边带了带:眼下这局面,若是颖阳真的能将城外的大军都收服了,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可我们该怎么办,要出城吗? 自是要出城的,不出城难道一直困在这陈州吗? 不过三王对视一眼,都觉得出城之前该设法将眼前这个眼中钉除去。而且不能莽撞,这城里可还有六万多的沔州军呢,万一杀了福王引起哗变怎么办?还有城外的大长公主,谁也不清楚他们兄妹关系到底如何,又是否早就有了约定。若是弄巧成拙,城外那十几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对视一眼间,三王便有了默契,颍川王便是说道:出城之事不急,我们且先看看颖阳的手段,若是她真能将城外大军收服,我们再出城也不迟。 福王便是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不错。而且萧乾死得也是蹊跷,你们之前没注意,我是看见了的,颖阳那时候脸上也是错愕,刺客显然不是她安排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三王,三王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纷纷摇头,表示那刺客也不是他们派去的。 既然如此,福王便又说道:刺客不是我们安排的,也不是颖阳安排的,我就想不出还能有谁安排了这么个人,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候将皇帝给杀了。其实我们离得这么远,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萧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或许根本没死?没看外面城外的大军都没乱吗?! 这么一说,颍川王他们顿时就又狐疑起来了,又探头从瞭望口往外看了看,可惜现在御驾周围围满了羽林,也看不清上面的情况了。 义阳王便是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颖阳已经平安无事的到了玄甲军中…… 福王立时接口:或许是萧乾想要放长线钓大鱼,诱我们出城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三王被福王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也有些吃不准了,最后反倒来问福王该如何。福王又往城下看了一眼,一脸的老神在在:静观其变吧。 说完这话,福王便是转身走了,余下三王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准该如何做了。 等到福王下了城楼,便是领着儿子直往城门走,萧承义和萧承廉跟在他身后,见状都有些不明所以:父王,不回去休息吗,我们去城楼作甚? 此刻除了身后跟随的亲卫,周围也没其他人,福王便是脸色难看的说道:作什么?当然是出城了!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那三人是想将我们父子全留在这陈州城里吗?! 萧承义闻言一惊,下意识的说了句:怎会?! 福王脚下不停,闻言便是冷笑:权利动人心,他们这是怕颖阳拥立于我,挡了他们的道。 萧承廉闻言眼中光芒一闪,喜道:姑母会拥立父王? 福王闻言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看儿子,嗤笑一声:想也别想! 他又不傻,都到了如今了,哪里还能看不出颖阳的谋算?她有玄甲军这样的底牌,却是从未与他透露过丝毫,分明对他还防得紧,哪里有要拥立他的样子?更何况如今他手下的沔州军只剩下六万了,城外那五万玄甲军想要收拾起来可不费多少事。 自身处于弱势,却还指望强势那一方对自己俯首称臣,他凭什么?凭他是颖阳的兄长,凭他是太祖唯一剩下的血脉,还是凭他是男人?! 福王心中嗤笑,以颖阳那般高傲的性子,有玄甲军在手,会拥立他臣服他才怪了!偏城楼上那几人还拎不清,只当萧乾死了,登上帝位的便会是他们这些宗室,岂不知乃是自视甚高。 只是,女帝啊,也不知这古往今来的头一遭,究竟能不能成事…… 作者有话要说:  福王:脑子不清醒是会死人的!!! 第171章 投名状 福王有野心,但躲过那一场可怕夺嫡的福王更是个惜命的人,在看到大长公主被秦禹迎入玄甲军的那一刻,他突然间就明白了自己距离那个位置其实很远很远。 城内的三王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但城外的大长公主没有,更何况他家那宝贝女儿是跟出了城去的。虽然他觉得他那宝贝女儿是冲着颖阳的女婿钟韶去的,但在此时跟去了,便也是一份情谊,再则看着颖阳也不是那等无容人之量的人,出了城,好过留在城中坐以待毙! 在城楼上时,福王就已经起了出城的心思,趁着往城门去的当口和两个儿子解释了两句。 萧承廉闻言有些错愕,也有些不甘,听了父亲的话还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城去吗?可是这城里的军队怎么办?那可是他们几乎全部的家底,还能扔在城里不成?! 福王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便是道:你就是守着那六万军队,难道还能敌得过颍川王他们联手?非得把小命留在这里不成?! 萧承廉闻言不说话了,萧承义却是接口道:父王,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出城去。姑母走时颍川王他们是有心观望,这才没有作为,若是我们此刻出城,说不定就是万箭齐下了。 这话却是不错,福王闻言脚下又是一顿,随即便吩咐道:承廉,你去寻些匹战马来,承义,你去取些盾牌来,一会儿让亲卫们都带上。 福王的两个儿子到底都是听话的,哪怕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在得了福王的命令之后也不会违逆。两人双双应是,然后很快跑开了,倒是福王又往城楼上看了两眼,撇撇嘴,放慢了脚步。 颍川王他们确实是被福王的话唬住了,这会儿还凑在一处嘀咕,闹不清御驾上那一场血腥刺杀究竟是真是假。也是因此,他们没有在意福王的负手离去。 直到又一阵轰隆巨响传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166 颍川王一惊,下意识的跑到瞭望口看了一眼,却见对面的玄甲军仍旧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根本没有动作。于是眉心一跳,扭头冲着四下厉声喝问:是谁,谁又开了城门?! 城楼上的人都要抓狂了,他们是在守城啊,城外还有十几万大军等着攻城啊,这城门一会儿开一下,一会儿又开一下的,是要闹哪样啊?! 自然,城楼上的人是不知道城门为什么又开了,直到有人看见了一支队伍从城门口出来,为首的三人所着盔甲还十分眼熟,便是喊了出来:是福王,福王殿下出城去了! 颍川王等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之前是被忽悠了,心下恼怒的同时,当即便是喝道:来人,给本王放箭! 城中四万之前虽然一直在为指挥权争执不休,但福王身份比其余三王高了一等,而颍川王似乎有天生有一种领袖气质,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们二人的威望便是隐隐压过了靖安王和义阳王。此刻福王出城,颍川王下令射杀,虽有人迟疑,但也有人举起了弓箭。 咻咻的箭矢破空声很快传来,今日这第一波箭雨却是送给了四王之一的福王。 好在福王等人早有准备,亲卫们一边随在福王身后骑马狂奔,一边举着盾牌抵挡身后的箭矢。箭矢落在盾牌上的叮当声不断,也惊得一行人心颤,但终究还是平安无事。 其实因为之前萧乾亲自上前喊话,玄甲军的军阵距离城楼不过数百步,快马奔过去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所以等到一轮箭雨之后,福王等人也奔到了玄甲军前了。不过和大长公主的悠然自若不同,福王等人很是狼狈,后面的箭雨就不说了,眼前的玄甲军也是敌意森森。 福王倒还镇定,他挺了挺腰身,让骑在马背上的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势一些,然后就对着面前的玄甲军喊道:孤乃福王,要见颖阳大长公主。 玄甲军们面面相觑,不过还是有人前去通报了,只不敢轻易放人踏入军阵。 不片刻,去通报的军士便是回来了,冲着福王行了个军礼,道了一声:殿下有请。 福王父子这才松了口气,跟着那军士踏入了玄甲军的军阵之中,而后一路被领到了一处备用的车驾上。周围玄甲军环绕,亦有羽林不远不近的守着,一看便知双方并无冲突,显然是在玄甲军之后,这些羽林也已经投靠了大长公主了。 早有所料,可福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心底里那名为野心的火苗顿时又弱了几分。 抬步踏入车驾,福王刚看见内里情景便是惊了一跳——只见宽敞的车驾之中或坐或立了二十几个人,大长公主坐在了主位,贵太妃挨着她坐在一旁,其余人全站着。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车驾正中还有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那圆滚滚的头颅正好滚落在入门处! 福王看着那尸体身上穿着的盔甲,很明显对方的身份不俗,当是一员大将。他暗自咽了咽唾沫,问道:颖阳,你这是…… 大长公主的神态很是平淡,看着福王前来,目光中也没有多少敌意,便是道:王兄不必在意,不过是个看不清形势的愚人罢了。 这话中有话,福王却是转瞬间明白过来,再看这车驾上另外几个穿着精致铠甲的人,又哪里能不明白,这城外的十数万大军恐怕已经在这短短时间内改弦易辙了。要说颖阳的果决手段,他现在也是真服了,心底里那最后的一点妄想的火苗也随之熄灭。 福王心里有了成算,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再缓和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说道:颖阳果决,为兄佩服。说完这句,也不等大长公主问其他,便是道:为兄此番出城一是来寻那不孝女的,二也是想问问沔州如今是何情形了。 第一句是在示弱,也在表示自己无意与大长公主争锋,第二句则是表示自己更在意亲眷家人。 福王明哲保身的手段也是一流,这番话一说,大长公主自然也就明白了,于是原本还有些凌厉的神色顿时放缓了不少。她扭头看向了身侧的贵太妃,声音和缓的说道:王兄来得倒是快,之前事忙,此事我也还未问过她们呢。 贵太妃和苏墨被擒显然十分的出人意料,不仅是吓了大长公主和钟韶一跳,福王一家子也跟着心惊胆战。虽然福王此时出城其实是为了保命,但之前那话也不是全然的托词,他还真急着知道沔州的情形,闻言看着贵太妃和苏墨的眼中便也透出了些许殷切。 这目光被大长公主和贵太妃收入了眼中,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贵太妃才开口说道:福王不必忧心,王妃和世子都无碍,我和阿墨是被萧乾的人从王府中虏来的! 福王父子一听,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们一直担心是萧乾命人攻下了沔州呢。 大长公主闻言却有些懊恼,她此行将公主府的亲卫全带来了,想着有福王府的护卫应当不会有事,还有钟韶商队那些人照应,谁知竟是闹出了这等事! 她的神色贵太妃已是在熟悉不过了,见她眉头微蹙,便知她是为何蹙眉。有心安慰,但周围人实在太多了,她可以在钟韶她们面前旁若无人,但面对这些外人,总还是要因大长公主顾忌一二的。便只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衣角,待她察觉回头,便是对她做着口型道:我未怪你。 大长公主见状神色略缓,转而又觉得贵太妃这般举动有些欲盖弥彰,于是目光连忙往四下一瞥。其他人倒还好,似乎未曾察觉,钟韶也正一脸殷切的盯着苏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倒是她那女儿似乎刚刚收回目光,眼下正低眉敛目的…… 头又疼起来了,有些事情总得有个了断,可与贵太妃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大长公主觉得比处理起眼下这般混乱的局面还让人头疼! 大长公主不说话,福王的问题也得到了答复,场面一时间似乎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萧文萱主动走了出来,到了福王身边,笑眯眯的冲着福王道:父王此番出城,也算是弃暗投明了。 这话说得,福王便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很想拉着女儿到角落里好好问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但到底,也是因为萧文萱,他还有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以大长公主的果决手段,城楼上的颍川王他们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有萧文萱这一句打破了气氛,也不用全等着大长公主开口了,徐文锦便是上前问道:福王殿下麾下犹有六万沔州军,殿下此番出城,想必是没有点齐兵马带出来吧? 自然是没有的,点兵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颍川王他们。 说到这个,萧承廉还一脸心疼,说道:可不是,那些兵马全丢在陈州城里了。 他话音落下,徐文锦和大长公主眼中都是一亮,福王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此番变故重重,我亦无所建树,不如便送颖阳你一份大礼吧。 城内那六万沔州军福王之前是动不得,也不想动,因为那是他的一份投名状。 作者有话要说: 福王才不傻呢,他要傻的话早死八百年了。之前只是被野心和皇位冲昏了头脑,而且思维定式,根本没想到过大长公主会想要自立。但是公主揽权还算正常,公主连兵权都插手的话,就肯定是有异心了,而大长公主没儿子,驸马也早闹崩了,篡位为的也就只能是她自己了 第172章 死不能说 福王的投名状并不只是说说的,他虽然猜到了大长公主的打算,觉得自己距离那个位置无缘了,可折腾了这么一回,总不能是白折腾,更进一步至少还是要的。沔州那地方,不算贫穷,可也不很富庶,否则他的私兵也不会只养了那么些,连颍川王等人也比不上。 大长公主自然也明白了福王的意思,她此刻刚设法接手了朝廷大军,自然不好如之前萧乾一般,肆无忌惮的用兵。于是双方也是一拍即合,刚出城的福王又乐颠颠的跑去和城中的沔州军联系了。 一座城池,城高楼坚,兵多将广,想要从外攻克自然是难的,但若是要自内而破却是容易。福王这才刚出城,城内那六万沔州军自然还没来得及被拉拢分化,想要行事也是容易。所以大长公主很是放心的将此事交给了福王去做。 福王一走,车驾上的气氛顿时也安静了下来,秦禹看看大长公主,又看了看旁侧的贵太妃苏墨等人,便是很识趣的说道:王将军为刺客所害,意外殒命于此,他麾下的兵马若无人约束恐生动乱,末将欲请命前往收拢人马,望殿下准许。 秦禹这话一出,在之前那一场请君入瓮中幸存的齐、楚两位将军也反应过来,忙行礼表示欲返回整顿军士。若说他们之前心头还有几分不甘不愿,但此刻见到福王也对大长公主拜服之后,却是再生不起,也不敢生起什么异心了。 大长公主眼光犀利,只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眼底暗含的畏惧,于是也没为难他们,便道:两位将军自去便是,只是目下局势混乱,还望两位将军约束手下,切莫闹出什么乱子来。她说完,又对着请命的秦禹道:有劳秦将军了。 秦禹是宿将,对于如何收服失去主将的军队自是有些心得的,再加上有玄甲军在后压阵,大长公主并不担心他不能将王将军手下几万人马收服。事实上在这三位将军到达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三人都誓死效忠萧乾,那么她也就只能把三人都杀了,然后凭借玄甲军收服其他军队。 好在情况并没有坏到那种程度,齐楚二人臣服了,省了大长公主不少事。而此刻他们听到大长公主真就这么放他们回去和自己麾下兵马汇合,一时间即是惊讶,又是欣喜,心底隐约还有一些佩服。 三人行礼之后,很快便是退下了,关林自觉不适合留下,便也借口要为萧乾收尸告退跟了出去。等到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宽敞的车驾上除了大长公主一家子之外,也就只剩下了那一干攻略者。 大长公主的目光自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不可否认,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这段时间内替她做了不少事。萧文萱拉来了福王府,贺铭送来了钱粮,徐文锦出谋划策,吴长钧在前征战,就连最不起眼的老乞丐洪平,也充当了斥候,让丐帮源源不断的送来了消息。 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于大长公主来说,或许算不得雪中送炭,没有他们,她一样能谋得自己想要的。但有着这一番相助,一切顺利许多,大长公主也并非那等不知感恩的人,于是也郑重的对着众人说了一句:多谢诸位相助,来日富贵荣华,自当与诸君共享。 富贵荣华,不是众人所求,因此听闻此言所有人都很淡定,客套话说过两句,目光却是不受控制的往钟韶那边瞥。不仅是钟韶察觉了,就连大长公主也察觉了,目光同样跟了过去。 钟韶赶紧将目光别开了,只做不见,心头却是有苦说不出——如果她不是大长公主的女婿,如果她不是贵太妃的亲子,就凭这些人的这个眼神,大长公主都能因为忌惮灭了她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167 众人等了片刻,没等到系统提示音,不禁一阵失望。不过该有的眼色还是要有的,所以由徐文锦打头,又客套了几句之后,这一行人也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在场,钟韶终于能毫无顾忌的拉着苏墨上下打量,同时担忧的问道:阿墨,你可还好?这些日子吃苦了吧?萧乾可有虐待你,你看着清减了许多,身上可有受伤? 吃苦自然是有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关进了囚车,哪里能不吃苦?不过听了钟韶的问话,苏墨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还好,陛下其实并未苛责我与阿娘。 萧乾是红了眼,却不是真疯了,明知钟韶对苏墨极为看重还责难于她,不是自讨苦吃吗?只是他也没想到钟韶如此看重苏墨,还如此敏感,只因为他一时失言,便让那好感度急速跌落,差点儿就跌破100了。不过有没有到100都不重要了,左右人也已经不在了。 大长公主听了这番话,却是将目光落在了贵太妃身上,她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扭头看了看苏墨,这才说道:是我思虑不周,累得你们受苦了。好在现下已是无事,你们二人也好好休养一阵吧。等到陈州事了,我们恐怕还得尽快赶回京城。 七王叛乱,陈州只得四王,还有另外三王正分三路往安阳进军。虽则也有军队阻拦,但如果景元帝驾崩的消息传扬出去,只怕朝廷一方的军队会军心不稳,再拦不住那三路反王。 大长公主想要那个位置,而且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已是成事了一半,却不想自己再回到安阳时,面对的是一个被反王破坏殆尽的京城。 另外三人自然领会得到,贵太妃便是眉头一蹙,说道:真麻烦!说完又想起若是大长公主能够得偿所愿,将来家国天下都压在身上,恐怕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她们,于是又看了大长公主一眼,补了句:自找麻烦。 *********************************************************** 萧乾大抵是死得最平静的一个皇帝了,虽然他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在御驾亲征时死于阵前刺杀! 大长公主的雷霆手段很是有用,在大军中很多人还在猜测对面城楼上的喊话是真是假,前方御驾上的皇帝究竟有没有遇刺时,她就已经收复了大军中八成的人马。之后不过半日,萧乾之死终于传扬了出去,但彼时这支由萧乾调遣而来的御驾亲征队伍,却是已经改弦易辙了。 景元帝的尸身被收敛了,杨四福含笑的尸体也终究被羽林们收拾了,钟韶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吩咐人将那尸身要来厚葬。对于这些攻略者来说,这具身体或许真的只是一副皮囊,坏就坏了,扔就扔了,至于他们的魂魄,却是早已经脱身而去了。 收服了大军,大长公主也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就下令撤兵了——她虽收服了这十数万大军,但到底只是匆忙而为,再加上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如萧乾一般如臂使指,让他们继续攻城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后三日,大军都只驻扎在陈州郊外,并没有撤退,却也没有再去攻城,只是休整。 陈州城内,颍川王等人却是不淡定了,三王又回了议事厅议事,只是这一回他们没再因为争权夺利而争执起来,倒是难得心平气和的待在一处商议起了将来。 义阳王最为忧心,因为他和大长公主没有交情,而且起兵也不是因为大长公主的手书,于是当先皱眉道:福王心怀叵测,竟就这般出了城去,以我看来他的话全不可信,如今城外那十数万大军恐怕都已经归了颖阳了,他那就是去投奔的。 靖安王闻言深以为然,便是更担忧了:颖阳本就是与我们一处的,之前议事她都在,谁也没想着防备她,可谁能想到她竟还有这般的后手。他说着看了另外二人一眼:如今城中的状况他们兄妹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陈州最初还是他们先攻下的,若是颖阳翻脸不认人…… 颍川王闻言便是一拍桌子,怒道:她敢!一个女子,还想搅动风云不成?!更何况她那手书还在我们手里呢,回头我们就将她派刺客在阵前刺杀皇帝的事捅出去,让天下人都看看她是何种人! 义阳王闻言苦笑,然后摇摇头道:坏她名声,与当下何益?这等远水救不了近火的事,还是先别提了,我们还是谈谈眼下吧。眼下颖阳收归了朝廷大军,却不曾派人来与我等通气,看样子是没想善了啊。而且福王也已经出城了,那是她兄长,也是嫡支唯一的继承人了,他们兄妹联合起来,我们这些人可就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了。 有句话他没说,他觉得福王那时候出言忽悠他们,扭头就带着人跑出城,必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杀意。如此一来,原本没仇的,这会儿也是结仇了,乃至于对方根本没想遣使谈判。 颍川王听了更是生气:当初是她写信让我们起兵的,这会儿倒是翻脸无情了,真拿我们当软柿子捏不成?!说完又道:朝廷大军不过还有十数万,颖阳可不是萧乾,她没办法再调集兵马过来了,而且兵马也并非那么容易收服,观这几日城外风平浪静,恐怕也是她指使不动军队攻城吧。 这话说来也是有理,靖安王与义阳王对视一眼,便是道:不若我们先下手为强? 他说完,义阳王又道:福王匆忙出城,六万沔州军现下还在城中呢,又该如何是好? 颍川王闻言便是冷笑,他看了看两王,理所当然道:留下了,就是给我们吃的,难不曾还想让我们把人给他送出去?! 当兵打仗不过是为了吃粮拿饷,给谁卖命不是卖?更何况福王还没他们有钱呢,再加上福王匆忙之下已经将这支军队丢弃,颍川王一点儿也不担心沔州军不能收服。 三人商议了半日,终究决定先将福王的六万大军蚕食,然后分别收入三家大军中。信任自然是一时半会儿得不到了,但回头打起来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也是不错的。 于是在这三日中,大长公主在城外整军,三王也在城内疯狂瓜分福王的沔州军。待到三日过后,颍川王等人自觉先一步整顿好了军队,也暂时议定三王联军暂时归颍川王统一指挥调度,于是他们点齐了兵马出城,打算先打大长公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 要论布局谋划,人心揣度,大长公主是当仁不让,但要论起带兵打仗来,大长公主不行。哪怕她弓马娴熟,也读过兵书,但别说是和秦禹、吴长钧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相比,就是连初出茅庐的钟韶亦或者没怎么见过血的羽林中郎将关林,也是比不过的。 但好在大长公主有自知之明,也懂得用人,所以她是彻底将这十数万大军交托到了秦禹手里。 秦禹是宿将,而且能领玄甲军,哪怕不是声名远播的名将,统军打仗的本事也是不差的。所以三天时间对于他来说,能做的事却是远比陈州城内的三王更多的。 时隔数日,双方的大军再次在城郊相遇了,只不过其中的立场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颍川王身穿明光铠亲自领兵前来,一眼扫去,没在对方的阵营中寻见福王或者大长公主的身影,再看秦禹,便是起了拉拢之心:秦禹,本王听闻你善战之名,很是欣赏。如今景元帝已崩,你本该觅个明主,却缘何甘居于妇人之下?! 秦禹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颍川王,便是嘲讽道:王爷一家世受国恩,却豢养私兵轻启战事,如此不忠不义,也堪为明主吗?! 颍川王一听,顿觉气恼,却是冷笑反问:本王不忠不义,秦将军倒是忠义之人了? 谁料秦禹听后,居然一本正经的点头了:秦某忠君爱国,自是忠义之人。 颍川王闻言简直是想开口大骂他不要脸,就他当日迫不及待将颖阳迎入军阵中的情形,要说两人不是早就勾连的,打死颍川王都不信!可偏偏这人明明背叛了萧乾,这会儿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忠君爱国,简直是……颍川王觉得自己和这人大抵是说不到一块儿去了。 既然说不到一起,那边打在一起吧,颍川王自觉今日带齐了兵马,又无当初令出多门的窘迫,定是能给这些不知所谓的朝廷大军一个迎头痛击的! 于是大手一挥,一声令下,两军再次战在了一处…… 后方大营之中,大长公主安坐在中军大帐之中,手边一盏清茶,手里一卷兵书,她慢慢的翻看着,神情淡然,仿佛全然不在意前方战事如何。 贵太妃在一旁坐了半晌,见着大长公主一眼都没看自己,便是有些不乐意了。她抬手将对方手中的兵书压下,不满道:临阵磨枪,你现在来看兵书有何用?等你学会了排兵布阵,这仗怕是早就打完了。说完一顿,又扬了扬眉道:有这功夫,不如做些别的。 大长公主扭头看看左右,发现大帐内除了她们之外空无一人,终是有些无奈的放下了兵书,看着对方说道:不识精髓,皮毛总是要知道些的,如此才能不被人蒙蔽。 贵太妃闻言顿觉一阵无趣,她盯着大长公主左右看了半晌,最终蹙眉道:当初我怎没发觉你如此无趣呢?!明明那时候还会与我泛舟赏景,说话闲聊的。 大长公主闻言不知怎的,突然冒出句:所以你这是厌烦我了? 话出口,大长公主便是有些后悔了。然而贵太妃闻言眼前却是一亮,然后迅速起身,身子一转,竟是直接坐到了大长公主的腿上,娇笑吟吟: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会厌烦你?! 贵太妃的身材玲珑有致,身子自然也不重,但她这一举动却是让大长公主的身子瞬间僵住了。白皙的脸颊上免不了染上一丝红晕,大长公主哪里还顾得上贵太妃说了些什么,便是伸手去推她:你,你快些起来,在这大帐之中如此作为,成何体统?! 一面说着,大长公主忍不住又往帐帘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她知道这中军大帐不会有人不经通报便擅闯,可就那么一层薄薄的帐帘,真是让人毫无安全感啊。 贵太妃却是根本不理会她的抵触,反而抬手环住了大长公主的脖子,她凑到近前,吐气如兰的说道:我这不是怕你误会,用行动证明,我不曾厌烦你吗? 大长公主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面上,心跳也不禁快了一拍。但是下一刻她就冷下了脸,说道:不必如此,我方才不过随口一言。 贵太妃却是有些恼,她觉得眼前这人是越发的难勾搭了,便是瞪着眼,说道:总是这般言不由衷,我倒是怀念起你当初中毒受伤的日子了。 那是大长公主最危险也最脆弱的时候,可是那也是大长公主最坦诚的时候。那时她哪怕虚弱,哪怕伤痛,也会记得出言安慰,强撑着说她无事。那段时间的经历让贵太妃觉得,她们是有可能在一起的,颖阳也是接受了她的感情的,可到了如今,一切都好转了,怎么这个人就变了呢?! 长久的主动追逐,终究是让贵太妃觉得有些累了,不经意间眼中便是透出了些许疲色。 不可攻略对象[GL]_168 大长公主也许看到了,也许没看到,她的唇抿得死紧,眼中亦有一抹怅然划过。但想想钟韶和苏墨,想想两人的身份处境,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贵太妃突然起身,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她没再看大长公主,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茶盏上,然后转换了话题:颖阳你说,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说到正事,大长公主也收敛了眼中的怅然,正色答道:若无意外,今日陈州可破。 贵太妃也不细问战事,便是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何时能回京? 这一回大长公主细想了想,这才答道:若是一切顺利,大抵两月之后便能回到安阳。不过届时可能还有一战,真正安定下来也不知是何月了。 贵太妃点点头,继续问道:若是顺利回京,你大权在握,便要登上那个位置了吗?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的眼中便有光芒闪过。都是萧氏的儿女,那些藩王们野心勃勃,就连向来明哲保身的福王也不例外,大长公主这样手掌权柄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例外?只不过她以前没想过自己有机会登临帝位,直到被钟韶点破,那一点火星渐渐也就燎原了。 贵太妃听到这短暂的沉默便知道答案了,她突然叹了口气,目光却仍旧是落在那茶盏上,没看大长公主,只是语气有些落寞的道:所以说,你是要做皇帝,要广纳后宫了吗?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镇定如大长公主都忍不住变了脸色,立刻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贵太妃终于抬眼看了大长公主一眼,那目光中水波盈盈,似含着千言万语,道最后却也只是委委屈屈的道了句:可是你子嗣不丰,而且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可以传位。 大长公主闻言都要气笑了,但看着贵太妃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怕明知道是她装的,也发不出火来,便是皱了眉道:我都是年过四旬的人了,还生个什么?你当我是男子,生孩子不需要自己孕育吗?!再者谁说帝位一定要传给儿子的?我可以传给阿墨,传给阿韶,再不济还有她们的孩子! 听到这里,贵太妃的表情突然一僵,低下头不说什么了。 她和颖阳关系亲密,彼此之间其实很少有秘密,就连钟韶这义子是她亲生的事,她也都与颖阳说了。奈何当年没告诉对方,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之后又是一番阴差阳错,以至于颖阳现在还在指望着钟韶和苏墨的孩子…… 贵太妃觉得,自己如果这时候告诉了大长公主真相,对方说不定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而且肯定得慎重考虑登基之后再生一个的可能。 所以说,这事儿现在打死也不能说!!!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郑重其事):阿韶啊,帮阿娘个忙吧。 钟韶(不明所以):什么忙? 贵太妃(拍肩):为了阿娘的幸福,你和阿墨一定要顶住丈母娘催生的压力啊! 钟韶:…… 第173章 三王覆灭 钟韶是不知道,她那亲娘又在心里算计着要坑她了。就在两军交战时,她和吴长钧领兵三万,跟着福王一起避开三王联军,直接奔着陈州去了。 三天的时间实在是不长,要整顿军队其实不易,若说大长公主此刻尚不能将朝廷大军尽皆收服如臂使指,那么刚瓜分了沔州军的三王就更不能了。尤其是福王早就留了后手,也及时作出了反应,陈州城里那被瓜分的六万沔州军可不是真的无主之物。 今日颍川王引兵出城,二十万大军尽出,尚留在城内驻守的兵力不过零头。尤其是三王虽然达成了协议,大军暂时又颍川王指挥,但靖安王和义阳王显然也不会轻易放心将自己的家底交托出去,更怕颍川王借着朝廷大军的手削弱他们,因此也都出城观战了。 此刻的陈州,并无主事之人! 三万兵马再次兵临城下,陈州的城门不出意料的紧闭,城楼上值守的士卒看着他们都很紧张,远远地便架起了弓箭,只是大军却是停在了数百步外。 钟韶一身银甲,骑在马背上,她抬头往城楼上看了几眼,便说道:颍川王已引大军出城,不过城头上的防御似乎也未松懈,强攻当是不及。 陈州如今是联军的根据地,不仅因为这里是他们的退路,更因为四王的辎重粮草全都安置在城中。他们打起反旗,召集兵马不易,粮草供应更难。 就拿福王来说,他的八万沔州军出征,所携的军械粮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因为事前准备不足,半途就因粮草消耗过大,差点儿让福王急白了头。好在贺铭及时带着钱粮赶到,又有贺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在后面作为助力,这才没有了后顾之忧。 不过钟韶他们有贺家做后盾,颍川王他们可没有,不说攻下这陈州城,只要一把火烧了那些粮草辎重,三王的联军也是不攻自破。颍川王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个,因此哪怕大军出城迎战去了,陈州的守卫也半点儿不敢松懈。 福王半点儿不担心,他眯着眼往城楼上看了看,便是笑了:城上有我沔州军,只要城门一开,哪里还有什么来不及的?看着吧,这陈州就是我送与皇妹的一份大礼! 颍川王的想法不算错,这年头当兵吃饷,真要论忠诚,领兵的将领们或许有,但低层的小兵却是没有的。就像是大长公主,她收服了秦禹,玄甲军就是她的了,她收服了齐楚两位将军,他们麾下的兵马也归她所有,乃至于杀了王将军,他的那部分人马也很容易就被收服。 福王出城之后,被丢下的沔州将领们很震惊,很失望,然后很快就投靠了三王。他们的投诚,自然也就代表了手下士兵的投诚。颍川王等人还不敢十分信任这些将领,不过那些士兵却也是可以用的,因此沔州将领今日都被调走了,但沔州军的军士却还有留在城楼上的。 钟韶闻言也往城楼上看了一眼,果然见着有穿沔州军服的士卒在值守。他们见着大军前来,同样听从将令举起了弓箭,看着与周围其余三王的士兵没什么不同的。 见此,钟韶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城上的沔州军,还能听王爷的吗? 城楼上的沔州军是有,不过也只占着十之二三,让他们开城门,无异于让他们与其他十之七八的士兵对抗。有将领带着还可能,若是没有,士兵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哪里还有胆量冒这样的险?! 福王闻言却是信心满满:自然会听。他们都是我沔州儿郎,父母妻儿全在我沔州,哪里能轻易背叛。更何况……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便又一脸得意洋洋的道:更何况我沔州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四王封地中日子最好过的,他们又怎么会弃明投暗?! 钟韶闻言和吴长钧对视一眼,都觉有些好笑。因为福王没有多大的野心,所以他私兵也养,富贵也享,却都极有分寸。不像颍川王他们,为了养兵,为了享乐,将封地百姓盘剥得厉害。私兵也是当地招募的,若非活不下去,又哪里会拿命来换那点粮饷?! 前些时候四王兵马齐聚陈州,几方的兵马便也有了交集。彼此一交流,竟发现沔州的日子是最好过的,因为福王是亲王,封地比其余三王的大,但他养的私兵说起来还没其余几王多,至于原本规制内的五万驻军却是有朝廷养的,根本不用福王自己费钱,也就不用想方设法的搜刮民脂民膏了。 福王的自信不是没有根据的,因此钟韶二人也放心了许多,便是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先行动作,大军随后配合,定要在今日拿下陈州。 拿下陈州,毁了三王联军的后路,断了他们的粮草,城外有二十万大军又如何?都不用打,饿几天也能把他们饿得手脚发软,无力再战! ************************************************************* 城郊,颍川王等人与秦禹打得如火如荼,后方钟韶和吴长钧领人抄底也抄得迅雷不及掩耳,待到颍川王等人接到军报,得知有兵马攻打陈州时,脸都吓白了。 靖安王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有兵马去陈州,朝廷大军不都在这里吗?! 对面阵前其实只有不足十五万兵马,但就像是三王联军留了人马守城一样,朝廷军的大营也是要留人守卫的。三王算算人数便没觉得不妥,岂不知大长公主胆大包天,竟是直接把本该守营的兵马全给了钟韶他们,让他们带着去攻打陈州了,此刻守卫大营的是不足千人的伤兵! 颍川王此刻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立刻便是下令退兵。哪怕是被秦禹派人在后面追着打,他们也得赶紧回援,否则陈州城破,他们也就完了! 三王联军一路紧赶慢赶,但有沔州军作为内应,钟韶她们带来的还有一万精锐的玄甲军,要破城却是太快了。不过一个时辰,曾经令沔州军久攻不破的陈州城便是破了,等到三王联军赶到时,城楼上硝烟未散,但城头上竖立的旗帜却已经改了。 福王又一次站在了城头上,他看着城楼下匆匆赶来,而后气急败坏的三王哈哈大笑:颍川王,你们没想到吧,本王能攻下陈州一次,就能攻下第二次!而且实话与你们说,你们现在把城抢回去也没用了,看见那黑烟没?粮草辎重本王已经一把火烧干净了! 这行为,简直败家,那粮草辎重还有他自己一份儿呢。不过福王现在不心疼,或者说他表面上不心疼,而城楼下的颍川王等人顺着福王所指见着了那片冲天而起的黑烟,却是气得几乎气得吐血了。义阳王甚至语无伦次的喊着:福王,你欺人太甚! 城头上的福王听到这话,原本张狂的大笑顿时一敛,随即冷笑一声:是啊,本王就欺人太甚怎的?前几日你们还站在这城楼上冲着本王放箭呢,如今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69 说完这话,没等城楼下的人反应,福王便是喊道:来人,放箭! 大抵是早有准备,搭弓上箭不过一瞬,咻咻的箭雨便是呼啸而至,城下那二十万大军退避不及,立时便有不少人中箭倒地了。 三王自是没事的,哪怕他们不似当日福王出城是准备周全,及时竖起盾牌,但左右亲兵那么多,人肉盾牌却是不少的。只是慌乱之中一路逃出射程之后,几人身上都有些狼狈。 颍川王扭头看着城楼上得意洋洋的福王,气得牙痒,便是喝道:拿弓箭来! 靖安王和义阳王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阻止,因为阻不阻止都那样。陈州城墙高耸,想从下往上射中城上之人不易,而且如今他们都撤到城楼射程之外了,颍川王的弓箭再如何的势大力沉,也不可能射中城头上的福王。且让他射两箭吧,就当出出气了。 果然,颍川王势大力沉从一箭终究还是没能够到城楼上的福王,反倒又引得一阵嘲笑。 颍川王气炸了,便是道:我们还有二十万大军,攻城打进去,看我不灭了那家伙! 这回二王坐不住了,刚要劝阻,却又有传令兵来报,秦禹带着兵马追杀来了。三王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再在陈州城外久留了,因为再留下去他们将要面临的恐怕就是两面夹击了。 颍川王于是一面下令撤军,一面问靖安王和义阳王道:现下辎重粮草被烧,又有颖阳福王翻脸无情,朝廷大军穷追不舍,我等该往何处? 义阳王更善谋些,想了想,便道:陈州往西百里,有一座白河城,城虽不大,但亦可让大军暂时落脚周转。所谓周转,便是要仗兵夺粮了! 二十万大军,抢下一座小城所有的粮食大抵也难供给,但好过现下无所依托。因此颍川王和靖安王并没有什么犹豫,便是同意了,之后引兵西去。 可惜,这支结构复杂的军队并没能到白河城,便被沔州军反戈一击,与朝廷军联手歼灭了。 第174章 何去何从 萧乾死的不是时候,但大长公主的应对还是相当得宜的,尤其是三王联军覆灭,陈州的战事也平定了,萧乾的死带来的影响终究还是降到了最低。 之前整军三日,对于皇帝的驾崩还是由大长公主压着,秘不发丧。等到三王联军一灭,便有传令兵摘下头盔上的红缨,换上白布,带着景元帝驾崩的消息往四方传递而去。 很快,举国震动,朝野上下便都知道景元帝御驾亲征,却死于颍川王等人的刺杀。而后福王和大长公主弃暗投明,带着沔州军与朝廷军汇合,终究一具歼灭了颍川王等人的叛军! 这说辞旁人信不信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御驾亲征那十几万大军信了,并且已经投诚和沔州军混在一处。其实景元帝一死,并无子嗣留存,萧氏皇族嫡支中也就只剩下了福王一支,其实众人信不信都不要紧,福王都已经是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了。 诛灭三王之后,大军便在陈州休整了三日,而后一行人带着景元帝的遗体班师回朝。 曾经御驾亲征的队伍,虽然皇帝已死,所有人都该是戴罪之身,但他们带着皇帝的遗体一路北上往京师而去,却是没人会阻拦的。一路所过州府都是开城相迎,州府官员还得跪迎皇帝遗驾,不说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但总归是尽量满足着大军所需。 钟韶看了很是感慨,便是对苏墨说道:没想到萧乾这人生前没做好事,死后倒还给了我们一些便宜。这一路北上,却是比之前跟着大军一路打上去轻松太多了。 苏墨闻言很是无语,但到底也是说了一句:死者已矣,还是别再提他了吧。 对于死者,钟韶自然也是敬畏的,不过这可不包括攻略者在内。因为在这个世界所谓的死,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丢弃了一个皮囊罢了,魂早就不在这儿了,也不知去往何处。 不过说到这里,钟韶倒是有些好奇,她知道这些攻略者们都以刷她的好感度为目标,虽然她不知道那虚无缥缈的好感度究竟有什么用,但对于攻略者们来说显然很重要。那么萧乾带着99的好感度走了,对他又会有何种妨碍呢?! 可惜,这话钟韶没地方问去,连对着徐文锦等人旁敲侧击都不可! 闲话不提,事实就如大长公主之前预料的那般,从最后一战到抵达京师,不过用了两个月光景。只是也如大长公主所料,景元帝驾崩的消息一经传出,便是四方震动,接着就是混乱,原本还能好好抵挡另外三支叛军的各地戍卫军一败再败,终究让他们逼近了安阳。 无怪一个消息会引来这般严重的后果,实在是萧乾太年轻,死得突然也死得太快。他并没有留下子嗣继承皇位,几个兄弟也已全部殒命,皇室嫡支凋零,继承之人难定。戍卫军们仿佛没了效忠的对象,而对面的几个反王却有可能会登临帝位,此消彼长,哪里还有对战的决心?! 所有事都没有出乎大长公主的意料,她当即便让大军打出了福王的旗号,一副拥立嫡支的模样。至于为什么不是以她自己的名义,实在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哪怕她有心登临帝位,也不能在这乱局之中暴露野心,一切都得等到定局之后再做谋算。 这天下,到底是太祖打下来的,传至如今虽有三代,但到底不过几十年光景。不仅朝廷上下还记着太祖,便是连百姓也还未曾忘了这个将他们从乱世中解救出来的枭雄。而皇位天下,历来都是父传子子传孙,藩王们再强,他们都只是宗室,不是太祖的子孙,因此比起福王来便是天生弱势,少了那一份理所当然。 当御驾亲征的大军带着景元帝的遗体,打起福王的旗帜,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各方人马似乎一下子便找到了主心骨。都不用大长公主她们做更多,每日便都有人投诚,原本被三路叛军打得节节败退的戍卫军也渐渐恢复了士气,只是他们再不是为景元帝而战。 最终,能踏入京畿的,也只得临淄王一支,因为他是当初大长公主特地挑选出来,实力最雄厚,同时也最具野心的一个藩王。 然而那又如何呢?同样被挑选出来的颍川王和靖安王即使联手,都已经在陈州饮恨了! *********************************************************** 一场仗,从八月打到了十月,待到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临淄王的大军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钟韶和苏墨并肩站在战场外的一处山头上,默默的看着下方临淄王最后的困兽之斗,忽的叹口气,对身旁的苏墨笑道:阿墨,看样子,我们今年总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苏墨看着战场中已经被击落马下的临淄王,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心头似乎有一片阴霾终于散去。但她对着血流成河的战场笑不出来,便只轻轻地牵住了钟韶的手,说道:但愿天下安定,再无坎坷。 钟韶闻言便是一笑,经此一役,今后有大长公主为她们遮风挡雨,当能平安长乐了。 另一边,正被钟韶所期待的大长公主也在观战。她的身旁跟着贵太妃,只是贵太妃看着下面临淄王被人围杀的场面兴趣缺缺,便是扭头问身旁的大长公主:颖阳,临淄王灭,我们也该入京了,可是入京之后,我当何去何从? 大长公主正盯着战场上的临淄王,看着他狼狈窜逃,闻言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了贵太妃:此番回京,阿悦可以摆脱贵太妃的身份了,想往何处,都是自由。说着略顿了顿,又道:阿韶之前便说过,她在西域赚了不少钱,为你养老是够了的。 贵太妃一听这话,却是半点没领钟韶的情,反在心头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面上却是丝毫未曾表露出来,她只当自己没听到后一句话,便是道:那我去你的公主府住如何?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大长公主点了头:随你高兴。 贵太妃果然高兴,不过转眼她又想起了其他,便是蹙了蹙眉,说道:也不成。若是你来日登基了,公主府便也空置下来了,我去作甚?我还是得回宫里去做太妃! 大长公主闻言便是瞥她一眼,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宫吗?后宫里拘束,更何况她还顶着承平帝后妃的身份,她们两人都不喜欢。 贵太妃显然也明白大长公主的意思,她突然倾身靠近,在大长公主退避躲闪前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是你在宫里,我又怎么舍得离开?略停顿,又道还是你不喜欢我太妃的身份?可惜,就算不做太妃,我也做不了皇后啊。 也不知是贵太妃说话时的气息喷吐,还是那话语深意,使得大长公主的耳根有些泛红…… 更远一些的地方,站着福王一家子,他们也在观战。 萧承义看着下方战场上临淄王终于被一刀砍中了后背,顿时激动道:临淄王要不行了,他一死,这场动乱也就该结束了。 福王点点头,往安阳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啊,今年的年节我们可以在京城里过了。 萧承义听了这话,便是收回了目光,他先往左右看了一眼,便是眼中精光闪闪的唤了一声:父王…… 都说知子莫若父,福王对于几个嫡出的子女都是极看重的,因此一见萧承义这神色便知他想说些什么。他脸色一正,说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别胡乱肖想! 萧承义闻言便是有些急,皱眉说道:父王何出此言?!天下能这么快安定下来,还不是因为父王,这支军队打得可是咱们福王府的旗号,这才让人心悦诚服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170 在萧承义看来,他们福王府才是正统,而且他其实到现在也没猜到大长公主打算自立了。他以为大长公主会扶持个傀儡皇帝登基,自己继续揽权,但皇室嫡支只他一家了,就算大长公主想要扶持傀儡,可谁还能比他们更名正言顺?! 福王闻言脸都绿了,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训斥,一旁的萧文萱便是一巴掌拍在了萧承义的胳膊上,同时不客气的说道:二哥你是不是傻啊?!你现在走出去喊一声,看看这十几万大军是听姑母的,还是听你的?!名号算什么,权力才是最要紧的! 因着福王疼爱子女,萧家几兄妹关系都挺好,萧文萱打那一巴掌不算什么,但听了萧文萱的说辞之后萧承义却是不服气了:什么名号,咱们占着的明明是大义! 这一回不用萧文萱多说,福王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我看你就是被那所谓的嫡支正统说法给捧得飘起来了,连你妹妹的眼界都不如。 萧承义相当不服气,又道:可不是我们福王府,颖阳姑母还想扶持谁上位? 福王瞪眼,没好气道:这不是你当管的,你只管闭好你那张嘴便是。祸从口出,你忘了我们福王府谨言慎行的家训了吗?再有这般说辞,就给我滚回沔州去! 萧承义泄气,他到底还是敬重父亲的,不敢再多言语。 第175章 宣德殿上 景元三年十月二十七,七王叛乱的最后一支叛军于京郊诛灭,临淄王兵败身死。自此,因景元帝与大长公主争锋而起的一场兵祸,终于消弭,至于这一场交锋谁胜谁负,端看如今谁还活着便是了。 在两军交战之前,原本拱卫京师的另五万玄甲军便已经撤入了京中,与骁骑卫的兵马一起担负起了守城重任。这五万玄甲军却还有另一个统帅,他并非大长公主的人,反倒早早投了萧乾,但如今萧乾身死,福王和大长公主反倒带着皇帝的灵柩和御驾亲征的队伍回来了! 所以在战事结束之后,安阳的城门又封闭了一日,终究还是冲着大军缓缓开启了。 五万玄甲军和三千羽林随福王大长公主入城,其余萧乾从各地调拨来的戍卫军和福王的沔州军则是被留在了城外驻守。虽说如今看似大局已定,但越是这般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阔别近一年,当初午夜仓皇而逃,如今却是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回来,钟韶心头颇有些感慨。 入了城,留守京师的另一个玄甲军统领蒋峰便是与骁骑卫统领何鹏一同过来参拜,只是二人看了看骑马走在大军之前的福王和大长公主,终究是冲着福王拜了下去:末将蒋峰/何鹏,拜见福王殿下。两人拜过了福王,而后才又对着大长公主行礼:拜见颖阳大长公主殿下。 这样的先后顺序,能够说明很多事,至少在世人眼中,福王如今更占据礼法。 跟在后面一些的萧承义萧承廉兄弟俩眼睛都亮了,萧文萱看了只觉头疼,忙拉扯了两个哥哥一把,让他们收敛一些,别表现得太过出格了。 福王倒是不骄不躁,他看了大长公主一眼,等到大长公主先喊过免礼之后,这才跟着开口喊了句免礼。显然,他也是有意在抬举大长公主。 细心的人自然都察觉到了双方这一个会面间的暗流涌动,只是许多人见着福王主动退让后,都是面面相觑,然后用目光隐晦的交流着各种讯息。 大长公主并不心急,但端看眼前这两人的表现也知,京中如今怕是人心浮动了。或者说,自从景元帝驾崩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京城就已经是人心浮动了。如此几个月光景下来,留在京中的那些宗室必然也生出了野心,只是他们一不占礼法,二没有实力,要闹也难闹出什么风波来。 京中的这些小骚动,大长公主并没有看在眼里,她在意的还是福王。虽然福王一直表现得很识趣,但她没忘记他手里还有五万多沔州军,更有两个野心不死的儿子…… 只是略一沉吟,大长公主便道:陛下于阵前遇刺,如今我等已将陛下灵柩带回,这便要迎陛下回宫,何将军,你且派人通传宗室大臣,入宫拜见陛下。 许是因为之前福王的退让,许是因为大长公主所言乃是正理,何鹏闻言也只是迟疑了一瞬,便是拱手领命而去,看着倒是十分的识趣。只是蒋峰看着大长公主的目光中还透着防备,与何鹏不同,他是景元帝一系的人马,和公主一系斗了这么多年,无论从何种方向考虑,都很难接受迅速大长公主。 不过大长公主根本没在意蒋峰,因为他的态度根本无关紧要。 而后秦禹的五万玄甲军被留在了外城,蒋峰的五万玄甲军也被留在了外城,大长公主和福王一行重要人物则是带着景元帝的灵柩,在羽林的护卫之下,终于再次回到了皇宫。 ************************************************************ 京中确实早就得知了景元帝驾崩的消息,尤其是在知道御驾亲征的队伍在福王和大长公主的带领下扶灵而归后,皇宫之中的治丧事宜其实已经准备了数月了。 宣德殿中,皇帝的梓宫和一应物品早已齐备,不过萧乾已死数月,死时又恰是酷暑,哪怕有做过防腐措施,如今尸体也已经不能看了。不过皇后似乎不在乎,领着后宫有数的几个妃嫔在哭得不能自已,连带着大长公主和福王等人也不得不陪着落了几滴假惺惺的泪。 好在宗室和群臣来得很快,几乎这边景元帝刚被收敛好,那边群臣便已到了宣德殿外。皇后和妃嫔随即被人扶去了后殿,宗室大臣们依次入内,为已驾崩数月的景元帝哭了一场灵。 真心假意,假意真心,谁也说不清,但就算有那真心痛哭之人,也不是为了萧乾在哭,而是为自己在哭——大长公主离京之时,景元帝一系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谁能知道不过数月,倒是景元帝自己先驾崩了,而如今大长公主已经好端端的回来了,那么秋后算账的日子恐怕也就离得不远了! 哭过这一场之后,最要紧的事当然还是新帝的人选了。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然则因为景元帝无子,因为萧氏嫡支凋零,因为安阳之中无人能服众,亦因为国家仍陷于反王兵祸之中,这事竟也生生拖了数月,全赖丞相等人周全国事,这才没有引起更大的动乱。 而如今,景元帝的灵柩送回来了,福王这个硕果仅存的嫡支也回来了,那么帝王便该有个定论了,这是比景元帝的丧仪更要紧的事! 丞相王勉是个纯臣,从前不是大长公主一系,也不是萧乾一系,但他能力卓绝兼且忠君爱国,是以自承平一朝起,他便是丞相,待到景元帝登位,也不曾将他撤下换上自己的人。到如今,他依旧没有什么私心,便是第一个提出了新君人选的问题。 这个问题相当敏感,话音一落,便是满殿寂静。 入城时的那个小插曲在场众人显然都已经得了消息,于是原本还算明朗的局面顿时扑朔迷离起来。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第一个开口,王丞相等了等,终究还是自己再次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已崩,亦无子嗣遗诏留下,新君人选,还请诸位一同议定。 他连着说了两回,兼且这个问题确实也不容回避,众人又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怯生生的开口问了一句:那丞相以为,何人当得此位? 这话说得有些欠妥,不过王丞相也没在意,他一脸的公正不阿,也不推脱便道:宗室礼法,如今皇室之中嫡支唯有福王殿下一人,臣请福王为君。 王丞相话音一落,殿中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他在朝中威严颇重,更何况这般说法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几乎便是代表了所有纯臣和中立派的立场。于是当场便有人附议,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附议的人还不少。 大长公主和福王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听着,两人从始至终都不曾表态,但待到殿中竟有近半大臣附议之后,福王的额头上却是浸出了冷汗来。 他如何不知道,自己占着礼法,拥趸的人必然不少,再加上有萧乾的旧臣怕来日遭到大长公主的清洗,必然会倾向于他。有这些人的推崇拥戴,他想登上帝位不难,可是登上了又如何?做下一个萧乾吗?守不住皇位可是得赔上性命的,而且肯定不止一条! 福王有野心,但他更看得透,同时还有自知之明。若是已经登上了那个位置,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儿,他肯定舍不得放弃,但如今他提前醒悟了,又哪里还敢和大长公主争锋?! 于是在大殿中,拥立福王的呼声越来越大事,他却是一步踏了出去,然后冲着众人一拱手道:小王才德浅薄,当不起天下重担,还请诸君另议人选。说完一揖到地,推辞之意相当坚决。 福王这一语,却似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许多人头上。有人不信他居然能舍得这唾手可得的皇位,有人忧心福王推辞之后帝位的归属,还有人则是满心的不甘了。 这不甘的,便是萧承义和萧承廉二人,哪怕福王和萧文萱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他们了。可他们入了安阳,进了皇宫,看到蒋峰何鹏冲着福王拜服,看着文丞相和半数朝臣对着福王推崇,自觉就算大长公主根基深厚,他们也有了一争之力,于是哪里还肯隐忍?! 萧承义见着福王坚辞,便是急了,竟是在这般场合上前两步,喊道:父王! 这一声带着急切,带着不认同,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福王自然也很清楚,当下脸就黑了,他扭头喝道:闭嘴!满殿王公,哪有尔等竖子开口的余地?! 君臣父子,礼仪纲常,这是很重要的事,福王为父,他一声呵斥,别说是萧承义这个什么封号都没有的次子了,就算此刻在这里的是世子萧承礼,也绝没有再开口的余地。但福王也看得出,萧承义不服气,不仅他看得出,很多人同样也能看得出。 有些人的眼睛亮了,有些人的心思动了,有些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福王的两个儿子身上…… 然而根本不等他们煽动,福王却是再没看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子,豁出老脸毅然冲着大长公主拜了下去:小王自知才德浅薄,不堪大任,然则大长公主德才兼备,亦乃萧氏嫡支。说完略一顿,便是掷地有声的说道:请大长公主继位! 不可攻略对象[GL]_171 第176章 重新求娶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外如是。 福王那一拜毫无保留,那一句请大长公主即位也是掷地有声,然而却惊傻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之前还一脸不服气的萧承义萧承廉两兄弟,这会儿都是一脸呆滞的看着福王和大长公主。 女子称帝,古来未有,也是因此大长公主虽也是先.祖血脉,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她也是嫡支。其实除了颖阳大长公主,宗室之中犹有两位大长公主,还有三位长公主。只不过这些人没有颖阳大长公主那般的野心和手段,都只是富贵享乐的平安度日罢了。 福王一语道破,众人这才想起公主们其实也是皇室嫡支,只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多数人便都没把她们再归入萧氏一支中了。但归根结底,公主们身上流着的还是正统皇室的血脉,其实要论起来,比起那些所谓宗室,身份高了不知多少。 宣德殿中一时寂静,好半晌才有个大臣说道:阴阳有序,内外有别,古往今来哪有女子称帝的先例?!大长公主原本插手国事便是不该,如今还敢肖想帝位,岂非牝鸡司晨?!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各异,大长公主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瞥了那大臣一眼,但朝中自有人为她辩驳。而福王也瞟了那人一眼,目光却似在看个死人。 其实大长公主离京已近一载,景元帝对公主一系的人马不是没有清晰过的,然而大长公主经营多年,在朝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而除夕之夜他没能留下大长公主的命,公主一系便也不是群龙无首,因此虽然景元帝清洗了半年,但事情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到如今,朝中能为大长公主说话的人还多得是。 那边刚说女子为帝,牝鸡司晨,这边便有大臣反驳道:公主也乃先.祖血脉,如今皇室之中唯有福王与大长公主最有资格登临帝位。福王殿下已经选择让贤,你等却还一意阻挠,却似包藏祸心?怎的,先.祖打下的江山,他的子孙都没有资格登基,反倒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宗室有资格了?! 之前在京中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其实八竿子打不着的宗室们:…… 不说这边躺枪的宗室们一脸血,那边被反驳了的反对派刚要开口,公主党这边却又有人幽幽的补了句:这皇位都能传给外人了,那在场的诸位是不是也都有资格争一争了? 这话,谁敢应?应了岂非就是有了不臣之心?! 大殿内顿时一片静默,但只凭着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将反对派们压下去,显然也不现实。于是很快,反对派又寻了个话头,双方便是各执一词的争执了起来。 当然,也有人再次出言想请福王登位,但福王却是铁了心般,一辞再辞。他推辞,大臣们就再请,其实按照规矩本来也是该三辞三请的,但福王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推辞得很坚决,最后实在受不了,居然索性躲到大长公主身后去了! 堂堂七尺男儿,这会儿居然都躲到妹妹身后了,朝臣们见此简直无语,就连之前还一心想要推举福王上位的大臣们见了这情景,也没了再开口的脸面。纠结一阵,终究还是彻底放弃了福王。 一旁,萧承义和萧承廉见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亲爹了。不过话说回来,当福王突然出言请大长公主即位时,他们似乎也终于明白了福王的退让是为何。 若大长公主只是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他们自可以争,放眼宗室,没有谁比他们福王府更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了。但当大长公主自己想要当这皇帝,兄弟俩心头却也起了退意,他们自然也与那些反对派一般,不太看得起女子,但这个女子中绝不包括大长公主! 从沔州起兵开始,他们见识了大长公主在州府的势力。从秦禹率领玄甲军投诚可见,大长公主亦有插手军中。再看如今这大殿之上的场景,大长公主在朝中的权势更是可见一斑。而与大长公主比起来,他们福王府的根底实在是太薄了。不是不能争那个位置,只是守不住罢了。 更何况亲爹都不争了,他们又能争个什么?说不得就得给人当抢使了! 到底都是福王教导出来的,萧承义萧承廉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一声长叹,然后那眼中名为野心也名为期冀的光芒终究还是黯淡了下来。 ************************************************************ 一场争执,从晌午争到了日暮,福王一家子已经没人理会了,而朝中的大臣已经彻底分做了两拨。一拨支持大长公主登基,一拨坚持女子称帝古来未有,不愿妥协。 钟韶拉着苏墨缩在角落里,看着这群人就这么在景元帝的灵前各执一词吵了半日,感觉颇有些复杂——如果景元帝不是攻略者,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魂魄存在,那么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景元帝会是个什么心情?估计都能气得掀开棺材板跳出来了吧?! 在灵堂上想这种事,钟韶觉得自己也真是有够无聊了,于是她将双方人马数了数,然后叹口气道:不相伯仲啊,看样子今日是没有定论了,且还有得吵呢。 苏墨倒是不觉得担忧,便是淡淡道:福王推辞了,宗室里也没旁人了,争便争吧,阿娘总是能如愿的。说完便是收回目光,看了看钟韶,笑道:看人吵架看了整日,累了吧? 钟韶闻言好笑道:明明你身体更弱些,怎的还怕我先累了?说完一顿,又道:不过看人吵架也确实无趣,我想回家了。 回家啊,苏墨闻言目光也是一柔,然后点点头道:我也想回家了。说完一顿,又叹气道: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不过等到此间有了定论,也就好了。 钟韶看看大长公主,再看看争执不休的朝臣们,终于也想到了个问题,便是看着苏墨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吵归吵,估计也拖不了太久。她说完看了看四周,因为身处皇宫之中,也怕被旁人听到了不好,于是她又将声音压低了些说道:阿墨你说,若是阿娘真的如愿了,你该如何? 苏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大不了就多个公主的封号呗。不过说完她嘴角却是微微勾了勾,又道:不过某些人当轻描淡写的丢下了一纸和离书,京城亦是人尽皆知了。阿韶你说,若我真做了公主,会不会有很多人盯上驸马的位置啊? 钟韶没想到这个,闻言脸色顿时一黑,然后便学着她娘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苏墨道:阿墨,你舍得丢下我吗? 苏墨没说话,不过对于和离书的事,不管提几次,这个坎显然也没那么容易过。 钟韶也知道,因为这一番变故,和离书的事其实已经拖得够久了,总还是要想个法子解决才是。于是她凝眸想了想,觉得既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那么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阿墨,我,我重新求娶你可好? 苏墨抿了抿唇,却是道:你这是在向我求婚?然后钟韶刚双眼晶亮的点头,她便又皱眉接了一句:在这灵堂之上?! ……知道萧乾不是真死了,太没把他的灵堂当回事怎么办?! 钟韶沉默了一秒,然后果断转移了话题:那什么阿墨,其实我刚才是想问,如果阿娘真的登基了,她会不会封你当太女啊? 太女这个说法从未有过,不过女帝也是从未有过的,都是开先河之举,若是这回争执能成,女帝有了,有个太女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只不过苏墨肯定不能姓苏了,说不得就得随她娘改姓萧。 念及此,她突然想起了她爹荆国公苏瀚,于是目光一扫,便也在灵堂一角寻见了他的身影。不过大抵是因为身份尴尬的缘故,苏瀚并没有上前站队,参与争执,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娘,也不知已经这般看了多久了。 看着她爹这般模样,苏墨也是叹气,而钟韶见苏墨叹气,再随着她目光一望,然后表情也古怪了起来——她岳父和丈母娘好似还没和离,再看她岳父那贪恋又透着痴迷的目光,想必也没将人放下。可是她娘却已经在横刀夺爱了,虽然她丈母娘貌似还没接受…… 长辈们之间好似也是一笔烂账,还不如她和阿墨呢,至少她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 这样一想,钟韶突然就又满足了起来,她目光柔柔的看向苏墨,开始盘算着重新求娶的事——苏墨之前虽然提醒她这里是灵堂,不好谈婚论嫁,但她也没拒绝不是?! 钟韶想着,自己现在可算是有钱了,这一回她得好好的亲自置办聘礼。又盘算着这一年间她虽然离了阳关,但剩下的商队应该也从西域走商回来两次了,说不得还能弄些奇珍异宝往聘礼里添。不过若是阿娘真当了皇帝,阿墨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了,她这聘礼置办起来还得更厚重些啊…… 就这样,钟韶居然在人家的灵堂上,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萧乾(掀棺材板):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死人当回事啊?! 钟韶等人(淡定):没毛病,我们都把你当死人了啊。 第177章 休夫便是 回京第一日,群臣因皇位归属问题,在宣德殿一直争执到了宫门即将下匙,这才不甘不愿的各种散去回家了。然而这场争执其实很可笑,因为反对派一面反对女帝临朝,一面却又找不出另一个即位人选,所以钟韶她们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场争执最后的结果。 一行人久别京师,再次回到曾经的公主府时才发现,原来雕梁画栋富贵非常的府邸如今已是荒了。甚至不止是荒,更因为那一夜的拼杀对战,使得这座府邸显得有些残破。 简而言之,曾经的公主府,如今已是住不得人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72 大长公主站在自己的府邸前,看着那残破的府门,想起了这里往日的辉煌热闹,也想起了那一夜的血腥凶险,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 贵太妃今日压根就没跟着众人入宫,一则宫中如今正在治丧,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可不想为景元帝守丧。再则大长公主如今还没有登上皇位呢,她可不会傻得现在就跑皇宫里去等着,干等些时日便罢了,万一再出个什么变故,她平白陷在宫中只怕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她就站在大长公主身侧,见着大长公主望着残破的府门发呆,便知她心头大抵是有些不好过的,于是上前两步牵住了她的手说道:颖阳,没事的,不过是一座府邸罢了,左右你将来也不准备住在这里的,日后让人慢慢修葺便是。 大长公主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贵太妃时却是抿抿唇,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但最后却还是叹道:当日我公主府有八百甲士,他们为了我出生入死,到如今,却只剩下不足百人了。 府邸毁了可以重新修葺,但那些死去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些公主府的甲士是大长公主一个一个挑选回来的,几乎每一个她都能叫出名字来,可惜就因为萧乾那一场绝杀,几乎全折进去了。而后一路逃亡,又是死伤无数,便是曾经为她们打开春明门的那个羽林郎将陈茂,最后也为了保护贵太妃死在了路上。钟韶许诺的那些前程未来,对他们而言,根本就只是一句空谈而已。 大长公主是个狠心的人,她可以为了权力之争搅乱天下大势,这一场动乱死伤军士当以十万计。但大长公主也是个重情的人,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想珍惜。 贵太妃闻言沉默了一阵,但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安慰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自己就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开口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如今这府邸如此破败,显是住不了人了,今日我们还得另寻落脚之地才是。 这一行百余人,除了大长公主这些正主之外,那一百个亲兵甲士亦是随同而来了。如今公主府荒了,她们一行人要找个落脚地也是不容易,毕竟以大长公主她们的身份回京之后也不能去住客栈吧?原本或许还可以去福王府暂住,今日被那两个公子一闹,显然也不合适再去了。 贺铭一听眼睛就亮了,当即信誓旦旦道:我贺家在京中也有些产业,若是殿下不弃……然而贺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那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公主,不若去我府上暂居吧。 声音有些耳熟,钟韶回头一看,便见着苏瀚不知何时竟是跟了来,此刻正站在一辆马车旁殷切的看着大长公主…… 见此情状,钟韶只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她连忙扭头看了看身旁三人。大长公主面色淡淡,显然不太想理会苏瀚,苏墨表情略僵,想必是不知如何面对父亲。然而反应最明显的反倒是贵太妃,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大长公主挡在了身后,看着苏瀚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钟韶觉得,她娘这敌意表现得也太明显了,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啊。 然而苏瀚却没什么反应,他显然也看到了贵太妃的动作,更看到了她眼中的敌意,但仿佛已经习惯了这般情况,竟是一点儿怀疑也没了。甚至看见了贵太妃,他还拱手冲着贵太妃行了一礼道:臣荆国公苏瀚,见过贵太妃。 贵太妃的脸上冷冰冰的,她微微抬起了下巴,将姿态放得很高:不必多礼,荆国公请回吧。公主府虽破,我们却自有去处。说着这话,她将目光移向了贺铭,显然是打算跟他走了。 贺铭很高兴,他攻略钟韶的时候不多,能有个讨好卖乖的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也亏得萧文萱那两个哥哥今天表现得不靠谱,她跟着她爹直接回京城福王府去了,否则这会儿肯定是要把这一干人再次拉回去,顺便再刷一把好感度不可。 是的,再刷一把好感度,今日踏出宫门时,他们这些攻略者终于又狠狠地涨了一把好感度。个人的好感度增幅不尽相同,不过贺铭知道,萧文萱这一回靠着卖爹显然赚了不少好感度,当时把她激动的,小脸泛红,两眼放光,看样子就差抱着钟韶狠亲两口了。 当时贺铭还注意到,福王府那两位公子的脸都绿了,显然是不明白他们福王府失了帝位,自家妹妹为何还如此激动高兴。不过那时大家还没分开,萧承义他们终究也没说什么。 回忆收拢,贺铭收到贵太妃的目光后当即便说道:我家在明德坊有一套宅子,安顿大家想来是没有问题的,之前我已让人去传过消息了,若是殿下不弃,可随在下前往落脚。 苏瀚闻言眉头皱了一下,不过他向来喜好诗书,结交的也多是文人雅士,对于贺铭这类商贾之流却是不熟悉的。他不认识贺铭,又见着贺铭表现得不卑不亢,拿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于是也不开口为难,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大长公主,再喊了一声:公主…… 大长公主略一沉吟,便道:阿韶,你领着众人随贺公子往明德坊暂居,我自与荆国公往国公府去一趟。她说完看了看苏墨,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要她同往。 话音一落,苏瀚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许欢喜,也没注意到大长公主对自己的称呼是疏离的荆国公。然而贵太妃闻言却是眉头一蹙,几乎忍不住当场发作。好在钟韶,一把将人拉住了,然后便听苏墨开口说道:阿爹,阿娘,我与你们同去吧。 这是一家三口,一起回国公府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旁人不觉有异,但贵太妃却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于是再看想大长公主时,眼中已没了气恼,反倒透出了些许光亮。 见着贵太妃似乎已经明白过来,钟韶便也松开了拉人的手,开口对大长公主道:阿娘放心,我们自会安排妥当,您尽管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些许小事,交给钟韶大长公主自然还是放心的,便是点了点头,然后她看了苏墨一眼,眼中似乎透出了些许无奈,说道:墨儿要去,便一同去吧。 说完这话,大长公主抬步便向着苏瀚的方向走去,苏墨紧随其后。只不过刚迈开步子,便先被钟韶一把抓住了手腕,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事已至此,莫要难过,其实这般拖累下去对谁都不好。 苏墨脚下随之顿了顿,便是点头轻声道:我明白的。 叮嘱完钟韶便松了手,苏墨心情不佳,说完这句也不想多言了。她抬步跟上了前面的大长公主,然后一家三口分了两辆马车缓缓驶离,车后跟了二十来个亲兵甲士。 待到马车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街角后,钟韶便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大家也都操劳了一天,还是早些落脚安置吧。她说着看向了贺铭。 贺铭当即眉开眼笑道:行,大家都跟我来,宅子里此刻应当已经备好了好酒好菜。此番辛苦近一载,如今回了京城,大家便都好好放松一下。 说完这话,贺铭便当先骑上了马背在前面引路,而后近百个披甲执锐的甲士随在身后,那阵仗,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甲士是他的护卫呢,看着倒是异常威风。 贵太妃自没有骑马,却是登上了一辆马车,她不仅自己坐车,还把钟韶也拉了上去。实在是有些话想说,然而除了钟韶之外,却再没有一个适合的听众了。 这不,马车一走,贵太妃便是开口问道:阿韶,你觉得颖阳此行可否得偿所愿? 皇室和世家的联姻,并非一人一家之事。当年大长公主刚生下苏墨便闹过和离,还闹得沸沸扬扬,然而结果却是一拖再拖,其中自然也有先.祖驾崩的因素在其中,但无疑也显示了这样的联姻之后,和离不易。更何况如今大长公主的身份今非昔比了,苏家那边恐怕就更不会轻易妥协了。 钟韶闻言却觉得贵太妃是关心则乱,杞人忧天了,便是劝道:阿娘不必忧心,此事并不难为。说完见贵太妃瞪眼看她,便道:和离不易,大不了休夫便是。 贵太妃的眼睛顿时亮了,那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看着自家女儿:休夫?! 钟韶便是眉梢一扬,略压低了些声音道:对于殿下来说,皇位都是唾手可得了,写上一回休书又如何?我还不信苏家真敢撕破脸。 谁料贵太妃兴奋过后仔细想了想,竟是蹙起了眉头来:话虽如此,但如此时机恐怕有些不妥吧。皇位之事,如今朝中尚无定论,得罪荆国公府便罢了,贸然休夫说不得还会坏了颖阳的名声。 这话说得相当有道理,所以对于大长公主今日便与苏瀚摊牌的事,钟韶也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了。但听了这话之后,她却是诧异的看了贵太妃一眼——她家那例来无法无天的阿娘,竟还有如此小心体贴的时候?!她还以为大长公主会那么着急,是她娘撺掇的呢! 贵太妃一眼就看出了钟韶的心思,顿时一瞪眼道:你那什么眼神儿?真当你娘是那等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吗? 钟韶被瞪得缩了缩脖子,低下头没说话。事实上她只是觉得她娘很多时候不靠谱,这样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她还真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怒目):说谁不靠谱呢?!不就是坑了你几回吗?谁叫你是亲生的。 钟韶(……):突然觉得亲生这个词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第178章 如梦似幻 钟韶一行人跟着贺铭去了明德坊寻见落脚地后,便派人去了荆国公府外等着,因为按照钟韶她们所想,若是大长公主和荆国公闹翻了,必是不能再在那府中留下,而是要回来休息的。 然而一夜过去,大长公主和苏墨并未归来,贵太妃心急火燎的等了一夜也没能等到人,第二天一早就打算直接找上门去了。不过还没等贵太妃出门,苏墨就一个人回来了。 她看着有些憔悴,钟韶一见便有些心疼,忙迎上前去问道:阿墨,你怎么了? 苏墨摇了摇头,说道:阿韶莫要担心,我无事。说完又看看旁侧一脸殷切的贵太妃,便道:阿娘今早入宫去了,您不必担心。 贵太妃见她如此,便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其实也不必问,端看苏墨此刻还透着憔悴的脸便知道,昨夜过得必然不怎么愉快。若是没出意外的话,爹娘的离合确实是会让子女难过的,至于意外,既然苏墨没提,又怎么可能有意外。 这一刻贵太妃只是比较好奇,大长公主和苏瀚究竟是和离了,还是休夫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73 不过可惜,这种话她是不好直接问苏墨的,毕竟那是她爹娘,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平时仗着小两口的秘密旁若无人便是罢了,这时候再亟不可待的来问东问西,就显得太过了。 钟韶见贵太妃收敛,也是松了口气,她心疼媳妇,怕亲娘问多了显得咄咄逼人不说,还惹得媳妇再伤心。但同时她也拿贵太妃没办法,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好在她还知道分寸。 不敢既然贵太妃不问了,钟韶便问道:阿墨,你脸色不太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苏墨对着钟韶自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是点了点头道:昨夜没有睡好,我想再休息一下。 钟韶闻言也不管亲娘了,忙领着媳妇往卧房里带,同时心疼道:既然想休息,何必这么早回来呢?无论如何,那边也是你的家啊,难不成还有人想为难你? 说到后来,钟韶自己先是一愣,然后表情便是一肃,又问道:不会真有人为难你了吧?! 如今的大长公主可是奇货可居了,在福王推脱之后,整个皇室在寻不出第二个人能与她抗衡了。端看昨日反对派折腾了一天也没想出个另立的人选来,这反对便也坚持不了几日,快则今日便能有消息,慢的话左不过三五日,帝位便当定下。 届时大长公主若做了皇帝,驸马可不就是皇夫了吗?苏家的人昨天得到消息时怕是都激动地要弹冠相庆了,然而晚上大长公主就表示要和离,苏家的人又哪里肯依?若是大长公主一意孤行,那么那些人在事后迁怒苏墨也是可能的。 钟韶看着苏墨那一脸不想多提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苏墨见着钟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隐隐已经有了要去国公府为自己找场子的意思,忙一把将她拉住了,说道:不曾有人为难与我,只是我心里有事,难以安眠罢了。 钟韶知道苏墨不会骗自己,便是放心了些,然后拉着苏墨继续往卧房里走:既然如此,那你先休息一阵吧。对了阿墨,你早膳用过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 苏墨摇摇头,她心情不好,不想用膳。昨日回府前她就猜到阿娘为什么会去国公府,也早就想过她爹她娘一纸和离,从此放过彼此。然而见着苏瀚执着着不肯放手的样子,看着她娘铁石心肠的丢下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她还是觉得伤心了,毕竟无论两人关系如何恶劣,但他们对她都是真好。 曾经就不完整的家,在昨夜彻底的分崩离析! 钟韶能够感觉到苏墨的难过和失落,她心疼却也无奈,直到将人领回了房内,这才将人拥入了怀中,同时说道:阿墨,别伤心了,阿爹还是你的阿爹,阿娘还是你的阿娘,他们不会不要你。就算他们不要你,你也还有我呢。 苏墨静静地窝在钟韶的怀里,她的头埋在钟韶的胸口,闷闷的,没有落泪也没有失态,只是这样靠着,心里的难过似乎也渐渐地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心。 好半晌,她才开口说道:阿韶,陪我睡一会儿吧。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是为了钟韶才回来的,昨夜心潮起伏,没有钟韶在身边,她不安心,所以睡不着。 钟韶忙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拉着苏墨走到了床边。她替她更衣解发,又照顾着她上床安置,之后也自己也解了外衣上床,陪着她拥着她,一起躺下。 果然,这一次苏墨窝在钟韶怀里,搂着钟韶的腰,很快就睡着了。 难过其实也不过一时,等到一觉醒来,一切便也都过去了。 ************************************************** 苏墨一觉醒来是不是能够将爹娘和离的事彻底放下暂且不知,但等到她醒来时,宣政殿上承自昨日的那一场争执,终究还是有了结果。 事实一如钟韶所想,国不可一日无君,然而福王退让,满朝文武想破了脑子也找不出另一个人能个取代大长公主登临帝位了。所以所有的争执其实都是无妄,反对的那些人未尝不知道这个,他们只是接受不来登临帝位的人是个女子,而他们皆要雌伏其下! 在大势已去的那一刻,有人辞官告老了,但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留下。曾经的贵妃公主一系人马弹冠相庆,曾经萧干的心腹门人如丧考妣,但权势,他们还舍不得放下。 从始至终大长公主都是镇定从容的,她没为自己说一句话,因为有人会为她说,她没为自己争半分,因为有人会为她争。十余年的谋划并非无用,哪怕她在此之前从未真正的站立于朝堂之上,但这朝堂却有一半掌控在她手里。所以福王不敢争,所以萧承义他们不敢抢。 当三请三辞之后,满殿文武尽皆俯首,大长公主踏着丹壁登临了这宣政殿最高之处,站在那金光灿灿的龙椅之前,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那一刻,她只觉如梦似幻,一切都仿佛有种不真实感! 午后,消息传回了明德坊里钟韶她们临时落脚的那个小院,彼时苏墨还未睡醒,倒是钟韶因为一夜好眠,这回笼觉有些睡不着,便是搂着熟睡的苏墨慢慢想事情。 她想等到晚间大长公主出宫回来了,她就去与对方提重新迎娶的事。她想两位阿娘既然相互喜欢,如今又没了荆国公这个挡在中间的人,她是不是该寻个机会挑明一下,并且表示自己不介意?她想那些攻略者们,他们如今拥有的好感度已经不低了,也不知何时回离开?她甚至想过自己的身份问题,是不是真要瞒大长公主一辈子,毕竟将来可能要牵扯到子嗣问题…… 这几年过的辛苦,如今大局将定,钟韶是彻底放松下来了,再加上有闲暇,于是就开始了胡思乱想。她以前讨厌贵太妃的强势,讨厌她们擅自决定她的命运,她因此想要掌握权柄,想要让自己有说话的权力,但到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今后会有大长公主为她们遮风挡雨。 胡思乱想了许久,钟韶也不知时间流逝,直到外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钟韶闻声眉头便是一皱,担心吵醒了苏墨。好在苏墨在她怀里睡得很熟,并没有被打扰到。但外面的吵闹还在继续,声音甚至越来越大。 担心外面出了什么事,钟韶终究还是小心的放开苏墨出去了,谁知一出去便见着满院子的亲兵甲士都是一脸激动,甚至有人相互抱着又哭又笑,竟是十分的失态。 和这群人朝夕相处了近一年,钟韶从未见过众人这般模样。公主府的甲士,从来都是威严的,是肃穆的,是不畏生死的,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模样?! 钟韶见状心里顿时就有了个猜测,不过不待她问,便见着贵太妃亦是满脸亦悲亦喜的出现在了眼前,见着她便是眼圈儿一红,然后道:阿韶,宫里传来了消息,群臣拥立,颖阳的登基大典就定在明日! 第179章 登基大典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寻常新君的登基大典,是在先帝驾崩后的一月内举行。然而从景元帝驾崩至今,其实已经过去数月了,如今皇位继承之事终于尘埃落定,自然也就不能再拖了。 这一日大长公主没有从宫中回来,为着景元帝的丧事,更为了明日的登基大典。不过别院里的气氛却是极好的,毕竟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几经变故几经凶险,众人能走到今日也不容易,便是苏墨醒来后听闻了这件事也顾不上其他,跟着高兴了起来。 翌日清晨,明德坊贺家别院里的这些人便都被宫中来人特地接进了宫中观礼。 宫中的庆典大抵都是那般的,盛大隆重,同时规矩森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皇帝走到哪里该先迈哪条腿,每个大臣该站于何处做些什么,都是有着规矩的。 钟韶等人的到来无异打乱了礼部和鸿胪寺原本的安排,又是好一阵忙乱,才在大殿中与她们安排了一个站立观礼的位置——其实如果不是新君授意,钟韶已是白身,苏墨乃是女子,贵太妃更是后妃,她们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殿堂之上。 登基大典是严肃的,可也是无趣的,钟韶如今已不是十分看重权势了,不过能看到大长公主真的登临帝位,却还是高兴的。 礼乐奏响,大典如期开始。 大典就设在了宣政殿中,新君在此登基,祭告天地,颁下诏书,接受百官朝拜。今日的颖阳身着冕袍,一身威严,与往日相比似乎相同,又似乎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钟韶看着看着,心里莫名有些怅然,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然后她微微侧目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贵太妃,便见她目光紧盯着一步步登上帝位的颖阳,那目光中有兴奋激动,也有怅然无措。 或许是因为身份地位的迅速转变,让这个长久追逐于颖阳身后的人终于感到了茫然吧。 登基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心意而变化。钟韶是怅然的,贵太妃是茫然的,苏墨是激动庆幸的,福王一家子是失落释然的,只有荆国公一脉看着颖阳的背影有些愤恨。可是又能如何呢?没有登位的大长公主就已经是苏家招惹不起的存在,更何况她已是新君。 繁琐的流程一项项进行着,等到大典终于结束,已是午时了。大典结束之后会有赐宴,这是新君第一次与大臣们正式交流,虽也郑重,却并没有登基大典时的严肃了。 宫宴开始,照例是新君予群臣勉励告诫,群臣予新君道贺敬酒,大殿之前气氛融洽,看上去一派和乐融融,哪里还有之前两派人马为了颖阳的女子身份针锋相对的模样。 苏墨是颖阳的独女,自是有资格出席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而且她的位置就安排在颖阳的左下首,而她正对面的右下首坐着的便是如今唯一的皇室嫡系福王。这样的安排显然很抬举苏墨,因为她虽是新君的独女,却是姓苏,说来不算皇室中人。 因为这般的座次安排,使得在场的很多大臣们目光闪烁,却已隐约猜出了新君的意图。 不可攻略对象[GL]_174 钟韶并不很在意这个,她更在意自己的座次。她的座次就挨在苏墨身旁,说来比起苏墨,她的座次安排还要更扎眼些。因为当年之事,她身上的官位和爵位都已经被撸了,如今是个白身,还早就与苏墨和离了,原本不说在这大殿中与宴了,就连皇宫也是没资格踏入的。 因为这番优待,便同样有许多人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钟韶不动声色,只将脊背挺得笔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丈母娘这是在变相的承认自己的身份啊,哪怕她与苏墨已经和离了,自己这个女婿,皇帝还是认的。有她撑腰,钟韶再不必担心有人肖想自家媳妇了! 登基大典举行了一个早晨,众人便也直挺挺的站了一个早晨,早已经疲惫不已外加饥肠辘辘了。于是在例行的敬酒之后,众人吃吃喝喝,宴会也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钟韶的耳朵很尖,一边自己吃吃喝喝,一边照顾这旁侧的苏墨吃吃喝喝,顺便还能听一耳朵八卦。 自然,今天是新帝登基的日子,八卦也少不了她,在宫中众人多少有些收敛,自然不敢议论什么要紧事,不过真正的八卦还是可以说两句的——梁国不禁言,除了妄议朝政之外,这种关于皇室的八卦,哪怕牵扯到了皇帝,只要不是惊天丑闻都可以拿来说。 于是钟韶就听见甲大人说:唉,真没想到,两代皇子,为着个皇位挣过来抢过去,最后竟是便宜了个公主,皇室血脉凋零至此,真是…… 甲大人这边刚悲春伤秋完,那边乙大人便已经彻底将话题拉入了八卦:可不是吗,这女帝临朝还是头一回听说,说来荆国公还是陛下的驸马呢,如今也是水涨船高,要封皇夫了吧? 丙大人闻言顿时激动了,便是凑过去说道:瞎说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陛下前日便与荆国公和离了,今天更是提都没提皇夫的事,两人这是早就闹掰了,荆国公府竹篮打水一场空。 丁大人闻言顿时不屑道:陛下那般心高气傲的性子,眼里岂容得下沙子?要我说,荆国公府如今也是要败了。当年老夫人趁着公主有孕给驸马塞人就已经够荒唐了,就说年初时陛下蒙难,荆国公府那态度……啧,陛下没有开罪已是不错,还指望入主中宫是怎的?! 说到入主中宫,几人也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苏瀚是个男人,这词儿似乎还从未用在男人身上过。 众人零零碎碎的说了不少,钟韶听了一会儿,倒是觉得有句话很有些道理——荆国公府要败了,他们眼光不够押错宝,还后继乏人。 喝喝小酒,听听八卦,时间倒是过得挺快的,转眼间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帝之前受过众臣敬酒,虽然大部分人的敬酒都只是沾了沾唇,但有些重臣还是需要给些面子的,于是喝了不少,等到宴席过半,便也渐渐的有些醉了。 撑着头坐过一阵,皇帝见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也先离了席。 钟韶见着皇帝走了,便是扭头想问问苏墨,她们一会儿该何去何从,结果一扭头却发现苏墨正一脸探究的看着她,不由一怔,问道:阿墨,怎么了? 却见苏墨突然伸手取过了她案几上的酒壶,然后轻轻一晃,问道:整壶酒,你都饮完了?! 钟韶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还拿在自己手中的酒杯,有些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苏墨一时没有说话,她抬头看着钟韶,却见她面色如常,眸光晶亮,并没有半分醉态。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有些失望,便幽幽道:无事,只是没想到你如今酒量已是如此好了。 当年几杯果酒桃花酒就能放倒的人,如今倒是有了一身好酒量,只是苏墨以前很喜欢看她的醉态,今后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见了。 钟韶闻言失笑,想到那些年的经历,也是有些感慨:在西域走商时学会的。冬天沙漠的夜晚很冷,不学会喝酒取暖怎么行?开始是会醉,喝得多了,渐渐地也就好了。 其实钟韶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当年那糟糕的酒量真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弱点,好在不曾被人利用过。而如今这个弱点已经没了,自然是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苏墨微垂了眸,没再说什么,结果倒是钟韶眨眨眼,突然凑过来笑道:怎么,阿墨这是又想看我喝醉的模样了? 一语道破,苏墨却也不矫情,竟是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你醉态极美。 大局已定,不必再为别的事操心劳力,曾经也爱风花雪月的苏墨,又恢复了当初的模样。 钟韶闻言却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有些郁闷。她在西域蹉跎了四年,自觉好好的一张脸被烈日风沙毁了一半,去年回京之后倒是在苏墨的帮助下好好的保养了一段时间,结果又因为除夕那一场变故,先是逃命后是行军的,一个夏天过去,生生又给晒黑了几分,到如今都没能养回来。 苏墨一见钟韶那动作便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得轻笑出声。 ************************************************** 颖阳算是擅饮,但今次几番忙碌,又被一群大臣敬酒,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住了。宴会进行了一半,她便已是醉眼朦胧,又撑着脑袋坐了一会儿,终是离席。 她身着冕袍,一身威严,离席时脚步看上去还算从容,然而刚转过前殿便觉头晕得厉害,然后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 伺候的宫人们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搀扶,结果一双玉白的柔荑却是先一步抚上了那穿着冕袍的胳膊。颖阳下意识的抬头,醉眼朦胧的盯着那人看了好一阵,这才开口道:你,你来了啊? 贵太妃蹙眉,然后一脸嫌弃的别过了脸,说道:喝这么多,满口的酒气! 面前这位已经是皇帝了,贵太妃说起话来却是毫无顾忌。都说伴君如伴虎,哪怕是个女子,母老虎岂不是更可怕?!宫人们闻言简直是心都提起来了,结果颖阳只是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贵太妃见状其实心里也是一松,她知道,颖阳不是一个会因为身份改变,就对身边人改变态度的人。但今日看着她登临帝位,看着她坐上龙椅受众人朝拜,她站在宣政殿下,总觉得她似乎离自己更远了。她有些不安,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想要来试探一二。 好在颖阳还是那样,甚至因为醉酒,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贵太妃扶着颖阳继续往后殿而去:你怎的不说话,不想理会我吗? 颖阳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了,然后在贵太妃的搀扶下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将头转向另一边道:我酒气重,怕熏着你。 听得此言,唇边的那抹笑便又深刻了几分,贵太妃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那你今后少喝一些,你看看你现在这般模样,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为君者,怎可放纵自己至此?! 颖阳闻言想反驳,但嘴张了张,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贵太妃觉得,喝醉酒的颖阳乖巧得不可思议,让她更加心动,也更加放不开放不下了。旁侧的宫人们听了两人对话却只觉满心怪异,偏又似说不出怪异在哪里。若是她们的阅历再丰富些,就该知道,这两人此刻的对话真像是一对小夫妻! 可惜,宫人们大多长在宫廷之中,没见过外面的夫妻相处之道,而贵太妃和颖阳显然也没察觉到这些不妥。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行,直到到了后殿,颖阳被贵太妃扶到了椅子上暂时歇息醒酒。 贵太妃毕竟是后宫里的身份,今日颖阳特许她在登基大典上观礼已是破例,又因着朝中上下都知道贵太妃和大长公主是多年盟友,因此无人置喙。但等到后面的宫宴,她却是不好再跟去参加了。所以之前的宴会她没去,便是一直待在后殿里等着,顺便提前让人备好了醒酒汤。 此刻便是有宫人将那备好的醒酒汤送了来,贵太妃接过之后试了试温度,便是将碗递到了颖阳的唇边,同时说道:颖阳,喝点醒酒汤。 颖阳抬眸看了贵太妃一眼,那目光里透着些许朦胧,少了往日的严谨。不知为何,贵太妃就被她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颖阳便已经收回了目光,然后轻启朱唇,就着她的手慢慢的喝起了醒酒汤来。 贵太妃觉得,今天的颖阳真的有些不同,似乎挣脱了某些束缚一般…… 喝完了醒酒汤,颖阳抬手撑住了额头,开口说道:头好晕,我想回去休息了。 回去,自然不是再回宫外,也不是回她当年在宫中所局宫室。景元帝已驾崩多时,宣室殿如今也已经被收拾出来了,颖阳既已登基,自然是要去宣室殿休息的。 贵太妃随手将空碗递给了身旁的宫人,便是吩咐道:快去备驾。吩咐完,便又扶起了已经昏昏欲睡,醉得有些厉害的颖阳向殿外走去。 宫人们的动作很迅速,等到贵太妃将颖阳扶出殿外的时候,御驾早已备妥。 颖阳被扶上了轿辇,然而贵太妃左右看看,却发现宫门们匆忙之下没能寻来太妃规制的轿辇。她略一迟疑,又看了看轿辇上的颖阳,便是抬脚跟了上去。 私登御驾,这是僭越的大罪,周遭的宫人们见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但与此同时,包括总管太监在内,却都没人知道这般场面该如何处置——换一个人来做这等事,他们估计直接就让羽林将人拖下去了,然而那是贵太妃,后宫前朝无人不知她与新君关系极好! 总管太监的唇抖了抖,还没想好是要劝贵太妃下来,还是直接吩咐人抬起轿辇走人,便见着轿辇上的陛下脑袋一歪,靠在了贵太妃的肩头……还蹭了蹭! 好吧,什么都不用说了,总管太监刚准备高喊起驾,又想起皇帝似乎要睡着了,于是忙又将声音压低了八度,这才对那一班宫人吩咐道:起驾,去宣室殿。 不可攻略对象[GL]_175 轿辇被稳稳的抬了起来,一路往宣室殿而去。 颖阳靠在贵太妃的肩头,确实是醉得厉害睡着了。其实本不至如此,以她原本的自制力,既然能从前殿的宴会上稳稳的走出来,这会儿自然不至于就醉得一塌糊涂了。只是挨在贵太妃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便是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便放纵了自己。 抬辇的宫人自是训练有素,走得又快又稳,没过多少时候便是到了宣室殿外。 贵太妃见着到了地方,便是轻声唤道:颖阳,醒醒,到宣室殿了。 然而颖阳的眉头只是微微蹙了蹙,眼睛却是没有睁开。如此贵太妃只能再唤,好半晌才让这人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目光带着些迷茫,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只要不是冷冰冰的拒绝,贵太妃觉得,颖阳的任何模样都是极好的。只是她曾经觉得她受伤虚弱时挺好,因为那时候的颖阳不会口是心非,而如今她却觉得醉酒的颖阳也挺好,可爱乖巧得让她心动。 再次扶着颖阳的手将人从轿辇上扶了下来,许是之前的醒酒汤多少是起了点作用,颖阳走得稳了些,在初醒的茫然之后眼中也渐渐地恢复了些清明。只是她没有拒绝贵太妃的搀扶,依旧任由她将自家扶入了宣室殿。 随侍一旁的总管太监和一干宫人见状也是松了口气——陛下清醒了,但是没有责怪贵太妃登上御驾的事,看来他们今后对于贵太妃的态度还得更加恭敬一些才是。 已经踏入宣室殿的贵太妃却是管不得后面那些人的想法,她一路将颖阳扶回了寝殿,甚至于扶到了床边坐着。而颖阳看似已经清醒了不少,人却还是有些醉,至少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被扶到床边之后也只是呆呆的坐着,然后抬头看着面前的贵太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贵太妃觉得,此刻的颖阳大抵什么也没想,她只是喝醉了而已。于是也没有理会这个,便是吩咐一旁的宫人们去端来了热水,打算伺候颖阳梳洗。 宣室殿里伺候的宫人自然是整个皇宫中最好的,热水很快就被端上来了,有宫女拧了温热的帕子打算替颖阳擦脸。只是之前仿佛一直魂游天外的颖阳此刻却是一蹙眉,接着微微侧头避开了,反倒自己伸手准备去取那帕子。 然而喝醉了就是喝醉了,眼中所见也与事实有了出入,更何况手也没那么稳。于是颖阳抬手去拿帕子,却是拿了个空。宫女见状脸都白了,正准备将帕子主动送到颖阳受伤,旁侧却伸过来另一只手,将那帕子先一步取走了,同时说道:我来吧,你且退下。 宫女如蒙大赦,赶忙答应一声,然后恭敬退下了。 贵太妃拿着帕子亲自为颖阳擦了脸,这一回她没躲,只是一直微微抬头看着贵太妃,那目光沉沉的,让人看不出内里的情绪。 对方很配合,于是梳洗进行得也相当顺利,贵太妃都不记得自己上一回这么伺候人是什么时候了,便是当初对她千般宠爱万般顺从的承平帝,也从未有过如此待遇。于是在替颖阳梳洗完毕之后,贵太妃便是对着她说了一句:可舒服了,我多少年没这般伺候过人了。 颖阳闻言点了点头,贵太妃便道:今日你也醉得狠了,便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贵太妃平日里喜欢缠着颖阳,最爱与她同食同寝,然而那是在宫外。宫中的规矩太森严了,皇帝的宣室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更别说留宿了。这还是颖阳登基的头一天,她没准备胡搅蛮缠的留下,毕竟身份有异,她是没有理由留下的。 然而听到贵太妃要走,颖阳却是抬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回没有抓空:你要去哪里? 贵太妃回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自然是回寿安殿。 寿安殿是在承平帝驾崩后,贵太妃改迁的寝殿。毕竟已是太妃,而临华殿太靠近宣室殿了,在景元帝登基后这显然很不合适。不过因为景元帝的后宫没有多少嫔妃,更没有特别得宠之人,所以临华殿这几年都是空置着的。 颖阳想了想,便道:你不要去寿安宫了。贵太妃闻言顿时眸光一亮,但紧接着便听她继续说道:临华殿是你的,你若要留在宫中,还是搬回临华殿去住吧。 还以为你开窍了,今晚要留我在宣室殿住下呢! 贵太妃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便是有些不乐意的说道:临华殿距离宣室殿这般近,我这做太妃的,哪里适合再住去那里?! 颖阳眨了眨眼睛,似乎又有些犯困了,却是道:反正我也不会有后宫,有何不妥? 这话还是让人高兴的。贵太妃觉得,比起那些放浪形骸的公主郡主,她家颖阳至少洁身自好。而且临华殿啊,距离宣室殿这般近的宫室,本就是为宠妃准备的…… 如此想着,心里仿佛也有了安慰。贵太妃左右看看,见着内殿里此刻并没有宫人在场,于是心中蠢蠢欲动之下,便是故态复萌了,甚至犹有过之。 趁着颖阳醉酒了不甚清醒,贵太妃突然大胆的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也没看对方反应,便是抬步向外走去:好了,颖阳,你早些休息,我去让人进来替你更衣。 颖阳在床边呆坐了一阵,突然扬了扬唇角。 第180章 相守一生 宫宴散时,殿外已是暮色沉沉,殿内的人虽然没有真正醉酒失态的,不过大多数也有了七八分醉意。于是一批内侍早有预料般涌进了大殿,搀扶起那些半醉的大人们往宫门外去。 钟韶身份特殊,等到皇帝走后便也有不少人上前来与她敬酒。说是敬酒,不过她相信大多数人都是带着些不怀好意的试探的,因为他们都还记得她,也还记得她是苏墨的前夫,更注意到了今日座次安排的那一点儿微妙。 大长公主登基了,曾经大长公主的独女苏墨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女帝都出现了,再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女儿似乎不是不可能的。当年苏墨和离之后尚能引得各家蠢蠢欲动,更别说以她如今的身份了,就算还有钟韶这个碍眼的前夫在身边,试探着想挖墙脚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钟韶被敬了不少酒,虽然她也不是什么人都理会,但在这朝堂之上,显然也不能独善其身到什么人都不理会。因为那便是得罪人了,这无论是于她还是于苏墨,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几轮敬酒下来,哪怕钟韶如今已经有了一身的好酒量,也拼不过那车轮战。待到宫宴散时,她几乎也要喝趴下了,只拿手撑着脑袋,勉力保持着最后一点儿风度罢了。 窸窸窣窣的,大殿里的人渐渐离去,苏墨这才凑到钟韶身边问道:阿韶,你可还好? 钟韶因为醉酒,脸颊上泛着红晕,只是她如今不必当年的肤白若雪,这微黑的小脸上泛着红,其实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惑人。不过等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那寒星般的眸子里带上了些朦胧的醉意,却是一如当年般惑人心神。然后她红唇轻启,懒懒笑道:我无事,不过可如了你的意? 苏墨觉得,此刻的钟韶格外的诱人,她在宴上并没有喝多少酒,然而此刻也仿佛醉了一般,脑子迷糊了,心跳也不知不觉间加快了不少。然后她听到了钟韶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钟韶看着是醉了,但其实脑子还算清醒,这也是她当年在西域练就的本事。因为哪怕喝酒取暖有了醉意,在沙漠戈壁那种地方,也是丝毫不能放松警惕的,沙暴尘旋,马贼沙盗,大漠上的凶险总是数之不尽,更是防不胜防的,半分大意都有可能让人葬身期间。 听了苏墨的话,钟韶便是掀起眼皮又看了看她,然后好笑道:你之前不还想看我醉酒的模样吗?这回你都不用自己动手,旁人就先帮着你将我灌醉了。 苏墨闻言哑然,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着钟韶神智清明的样子,她也放心了不少,便是主动上前将她搀了起来:行了,别玩笑了,今日你到底喝了不少,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钟韶确实还保持着神智清明,但身子却也是真醉了,被苏墨扶起来的时候还晃了两下,这才在苏墨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然后一迈步子,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赶忙又把抬起的脚给收了回来,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大殿平坦的地砖上,缓了好一阵才又平静下来。 很多年没有这般醉过了,今日却是被那一群不怀好意,打着她媳妇主意的家伙给灌成这样。钟韶莫名有些憋屈,然后一扭头就冲着身边的媳妇委屈道:阿墨,我喝醉了。 能知道自己喝醉的人,其实也没真醉,不过见着钟韶这模样,苏墨无端也有些心疼。她自然也知道那些灌酒的人打着什么主意,便轻声哄道:乖了,下次少喝些,我现在扶你去休息啊。 钟韶缓了一阵,这会儿被苏墨扶着慢慢往前走,倒是没有了之前的天旋地转,就是一双腿不太听使唤,始终走不成一条直线,连带着苏墨也跟着她歪歪斜斜的往前走。 大殿里还有宫人在,见状便欲上前帮忙搀扶,不过还没靠近,便是被苏墨一道凌厉的目光制止了。 钟韶一无所觉,一面努力让脚下走得路直些,一面继续问道:那我们是要出宫吗? 成年的皇子公主其实都是要放出宫外居住的,能始终留在皇宫中的,也唯有储君而已。更何况苏墨当初都嫁人了,哪怕她如今是皇帝的独女,其实也是该出宫去住的。只不过府邸还得另赐,曾经的颖阳公主府如今成了皇帝的潜邸,自然是不能再给苏墨了。 今次匆匆,皇帝还未来得及给苏墨赐府,她们之前甚至还是暂居在贺家的别院里。如今显然不适合再回去了,旁侧有内侍听到钟韶的问话,便是上前道:陛下有旨,请公主暂居重华殿。 皇帝的女儿自然是公主,虽然册封的旨意还未下达,不过内侍这般称呼也是没问题的。而重华殿,乃是东宫第一殿,这样的安排显然便是在昭示着什么。 钟韶不觉有异,只是又走了两步之后,便又对着身旁相扶的苏墨道:阿墨,如今你我和离,同处一室恐招人话柄,我,要不我还是出宫去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176 说是这样说,但她一脸委屈,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苏墨,可怜巴巴的很是惹人怜惜。 这一回苏墨没有被美色所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钟韶的意图——她特地提起和离,显然是想将这件事解决了,而解决之道她之前也提过,便是重新求娶,这是想让她答应下来呢。 喝醉了还这么多小心思,苏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是淡淡道:你放心,重华殿那般大,随意寻个偏殿侧殿的,也能将你安置了,我俩必不会同处一室,招人话柄的。 听了这话,钟韶顿时傻眼,原本的醉意一下子散了七八分。她停下了步子,一双星眸都瞪大了几分,原本装出的可怜这会儿变成了真的可怜,便是期期艾艾道:阿墨…… 两人虽则和离,但自从钟韶从西域归来,这一年间她们的相处其实还是按照夫妻那般来的,便是当初在相国寺,她还惹了苏墨生气,苏墨也没说要与她分房睡啊! 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对于钟韶此刻可怜的模样,苏墨不予理会,只再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而钟韶见她全部接话的模样,简直是心丧若死,只得继续软声求道:阿墨,你别这样啊,我,我就是想让你答应一句,也让我弥补当年的错事。 其实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人的处境显然不同,丈母娘显然并没有厌弃她,这次回来反倒是彻底认同了她。至于那个不靠谱的岳父,钟韶觉得有丈母娘撑腰,可以忽略不计了。但和离书的事,是她们两个人的是,想要重归于好,自然还是得要苏墨先点头才是。 苏墨确实是介意那一封和离书的,但对于钟韶这个人,要她真放手显然也不可能,否则不会等了她四年,而且当初也准备一直等下去。她就是有些生气,又不知该如何解下这一桩心结,所以才一直不松开,就是想晾着钟韶。当然,也是想让她多哄哄自己,耍小心眼什么的就不必了。 所以这会儿钟韶软声软语的求着,可怜巴巴的盼着,苏墨却是半点儿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听了钟韶的话后什么话也没回,就扶着钟韶出了大殿,打算将人领回重华殿。只不过刚出了大殿,迎面却是撞见了个她此刻不太想见到的人。 此刻宫宴散了也有一阵了,与宴的大臣们大多也都已经出宫去了,然而苏瀚没有走,他还站在大殿外等着。许是也借酒浇愁过一阵,他身上的酒气感觉不比钟韶身上的轻,人看着也不若往常那般儒雅从容,见着苏墨眼圈儿竟还有些红,颤着唇喊了一声:墨儿。 苏墨脚步顿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了。她们父女俩关系其实还算不错,因为苏瀚对她是真心疼爱,就连当初钟韶闯下弥天大祸,苏氏一族一心想要与她们划清界限,苏瀚仍旧是心疼她的,在钟韶中毒后答应为她聘请名医。只是和阿娘比起来,苏瀚的分量就要轻了些。 人的心都是偏的,苏墨其实不希望父母和离,但她知道他们之间早已有了不可修复的裂痕。那么摆脱枷锁,放开彼此,似乎便是最好的选择了,至少对于阿娘来说是如此。所以苏墨从未劝过,今日见着苏瀚,她能猜到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能帮他。 苏墨微微侧首避开了苏瀚的眼神,低低喊了一声:阿爹。然后也不等苏瀚说什么,便又道:阿爹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阿韶也醉了,我也要带她回去了,请恕女儿失礼。 说完这话,苏墨不敢停留,扶着钟韶便是快步离开了。 苏瀚并没有再喊住她,但苏墨二人走得远了,似乎也还能听见身后一声幽幽长叹,然后便是带着些趔趄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墨没有回头去看,但走过一阵,她却突然开口对钟韶道:阿韶,你重新准备聘礼吧。 钟韶本来蔫头耷脑的,以为没戏了,闻言那犹带醉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她猛的抬头,不可置信般的问道:阿墨你方才说什么?! 苏墨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叹了口气,眉宇间都带上了两分忧愁:我曾听闻,阿爹阿娘当年刚成亲,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但是后来阿爹错了一次,他也就因此错过了阿娘的一生。如今你也算是错了一次,可我不希望我们俩也错过一生。 世事无常,苏墨虽然不觉得自己和钟韶会落到这般田地,但看着如今的苏瀚,却也足以使她触动,想要珍惜当下了。更何况当年钟韶的错与苏瀚的错比起来,其实真不算什么,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她没有触犯过她的底线,只是那一封和离书让她始终别扭罢了。 钟韶沉默了一瞬,然后握住了苏墨的手道:阿墨放心,今后我定对你珍之重之,不会再惹你伤心难过了,更不会让你有机会对我狠心断情丝。我们是要相守一生的。 相守一生啊,对于有情人来说,这世间还能有比这更动人的承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亲爹完成最后一波助攻,功成身退 第181章 拨云见月 新帝登基,其实还有诸多事忙。不提景元帝还有一堆身后事要处理,也不提收拢大权加封功臣的事,更不提景元帝谥号、新帝年后等事宜的商定,便只是之前小半年积累下来的政务,也够新帝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了。 贵太妃听了新帝的话,从寿安宫又搬回了临华殿,那里距离宣室殿很近,但再近又如何?哪怕贵太妃有事没事就往宣室殿跑两圈,但能遇见新帝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问一句,大多便都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要么就是在宣政殿后殿接见朝臣议事。 御书房和宣政殿那等地方,显然不是贵太妃这等后宫身份的人能够去的,于是她恨恨地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只能继续在后宫里干等着。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做下来,转眼便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虽然积累的政务还未全部处理完,但其他事情大抵都已经尘埃落定,新帝也终于稍稍有了清闲的时候。 贵太妃可算是逮着机会了,终于在宣室殿里将新帝逮到了一回。她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结果一抬眸看见对方消瘦了一圈儿的脸,顿时又心疼了,只顾抬手摸着对方的脸颊说道:颖阳,你怎的瘦了这许多?!说完就对旁侧的宫人们发脾气:你们都是怎么伺候陛下的?! 宫人们立刻跪了一地,老老实实的请罪。 其实这一个多月下来,宫中隐约已经有了些暗流涌动。因为贵太妃搬回了临华殿,因为新帝对她明显的纵容和优待,也因为贵太妃那三不五时就往宣室殿晃悠的行为…… 皇宫这地方,看起来金碧辉煌,其实最是藏污纳垢。而且许多外间不常见的事,宫里是很常见的,比如对食,比如……磨镜! 只是有些事就算是看出来了,也必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尤其是在宣室殿里伺候的这些宫人,嘴巴更是一个比一个严实,不严实的都活不到今天。因此贵太妃问责,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不放在心上,忙都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了。 新帝见此抚了抚额,便吩咐道: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宫人们忙齐声应诺,然后恭敬退下,只片刻间,寝殿里便只剩下了新帝和贵太妃二人。 贵太妃有些不悦,但也没有理会那些退下的宫人,只上前牵了新帝的手道:我知道你忙,来十次你十次不在,可你怎就不知道照顾下自己的身体呢?还当自己青春年少,可以任意妄为吗? 新帝有些无奈,脸上更有些遮掩不去的疲惫,她也没挣脱开贵太妃的手,就那般牵着她到一旁坐下来,然后才开口道:在其位谋其政,我以前没想过要这个位置,也从不知这个位置竟是这般难做。景元帝虽是肆意妄为,但他到底还是有些手段的,之前承平帝却是只知贪图享乐,闹得民生疲敝…… 贵太妃没听新帝大倒苦水,目光却是落在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她记得,自从颖阳发觉了她的心思之后,对她就多有防备,又或者说是有意疏离。像这般亲近的行为,是很难保持的,总要让她死皮赖脸的贴上去才是,而且对方很快就会挣脱。 而这一回,新帝没有挣脱,反倒是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将她引来坐下。甚至是在两人落坐之后,自己没松手,她也就从善如流,没有挣脱! 贵太妃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虽然她并不十分明白其中的因由,但事情确实是在向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 阿悦,阿悦,你在想些什么?似乎发现了贵太妃的神游天外,新帝到底还是停下了话头,转而轻声唤了几句。 贵太妃很快回神,她眨了眨眼睛,却是没说实话:没想什么,就是在想如何予你补身子。 新帝闻言一愣,脸上随即扬起了一抹轻笑,便是道:无碍的,也就这一阵子了。事情也不可一蹴而就,等我将眼下这一摊乱局梳理顺畅了,今后便不会这般劳累。 温言细语,和当初那冷淡疏离真是不同了呢。是因为她和离了,不需再在意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是因为她做了皇帝,手掌生杀予夺的大权,可以肆意妄为了? 贵太妃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她只要知道自己很喜欢这般的改变便好。毕竟任谁也希望付出的感情能够得到回报,而不是一味的付出得不到丝毫的回应。她眉眼间也更柔和了几分,只叮嘱道:那你也主意一下身子,眼看都是年底了,天寒地冻的,可别再病了。 年初的那一场伤病,其实对新帝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她毕竟不比钟韶年轻,经那一番折腾便很是伤了些元气。哪怕后来所有人都是想方设法的为她滋补,可这养身体的事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再经这一回忙碌劳累,贵太妃觉得就连对方脸上的血色都比去岁少了许多,于是难免心疼。 好意的叮嘱新帝自然还是能听见去的,便是笑道:我知道了,今后定会好好休养。不过话说回来,确实是到年底了,年节将至,朝中那一堆事便罢了,这后宫里还有一堆事…… 新帝自然是没有所谓的后宫的,但当初承平帝留下了一群女人,景元帝又留下了几个,真算起来有封号的太妃太嫔也有几十个。而就算是没有这些人,宫里过年也多的是事需要处理,以往在公主府时逢年过节的一应事宜早由苏墨接手了,但现在新帝却并不打算再将她置身于后宫之中。 贵太妃大抵是听出了新帝话里的意思,便是一翻白眼道: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后宫里那些琐碎交与我便是。 不可攻略对象[GL]_177 新帝闻言顿时高兴了,也再给了她一个笑脸:多谢阿悦了。 贵太妃闻言却是倾身凑上前去,笑眯眯的道:好啊,不过谢我可不是口头上说说便罢的,得有实际行动才好。说完眨眨眼,冲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新帝问道:那你现在准备如何谢我? 新帝脸上的笑渐渐收敛,她目光沉沉的望着贵太妃,四目相对间,贵太妃只觉得对方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但她并不怕她,哪怕一月多未见,对方身上已经初具帝王威仪,那双眼睛似乎也能带给人莫大的威压,可她还是敢就这般直接的与她对视。 片刻后,那目光未变,但那张消瘦却仍旧姣好的脸却仿佛在眼中放大了…… 唇好似被什么触碰了一下,一触即退仿若蜻蜓点水,唯留下点点涟漪。但贵太妃的脑子却仿佛炸开了一般,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咋然间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脑子已经迷糊了,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极快的,那便是倾身追上,再次触贴! 那唇软软的,带着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气息,却是让人眷恋,让人不舍,让人心动…… 贵太妃只觉得心如擂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双近在眼前的深沉目光。她有些沉迷这一刻的触感,但也能发现对面那人眼中的清明,她并没有像自己这般轻易沉沦。 强求来的这一吻也是稍纵即逝,新帝很快就退开了,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羞恼或者愤愤,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贵太妃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来得太对了,她当然也不担心自己之前的举止孟浪,毕竟先动手……不对,应该是先动口的是颖阳。她能隐约猜到些对方的心思和意图,心跳得便是更快了,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语调恢复正常,只一双眼睛还是熠熠生辉:颖阳,你在想些什么? 新帝重新抬起了眼眸,那眸子里没了之前的深沉,反倒带上了些许无奈,她叹息般的道:我好像,并不讨厌如此。 在遇见贵太妃之前,在被贵太妃喜欢之前,在对方纠缠不休之前,颖阳是喜欢男人的。她当年喜欢苏瀚不是做假,虽然后来被对方伤透了心,却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转而喜欢女子。哪怕后来她发现自己因为贵太妃的纠缠,好像也有了丝丝心动,却一直无法想象两人在一起会是何等模样。 今日不知为何,她看着贵太妃,听着她的调笑,想起了那晚半醉半醒间唇上的柔软触动,突然间就想试试。试试与女子亲吻,试试与自己隐约心动的人亲吻,会是何等感觉。 那感觉似乎,还不错…… 贵太妃显然是听懂了的,心头顿时一阵惊喜。她喜欢颖阳不止一年两年,甚至不止十年八年了,可是这般的亲密接触,除了颖阳登基那晚醉酒之后,还真是从未有过的。而且上一回是她主动,偷偷摸摸,这一回却是颖阳自己主动的,光明正大! 心头猛然间生出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贵太妃惊喜无比,正想再凑上去来个深吻,结果却是被新帝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拦住了。 对方轻笑着,目光亦是柔和带笑,只是嘴里的话不大讨人喜欢:说好了的,感谢。 贵太妃一愣,然后顿时气恼,拉开新帝的手便是强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激动):艾玛,真不容易,勾搭了那么些年呢 颖阳(睥睨):我还没答应在一起呢 贵太妃(瞪眼):亲都亲了,你还想耍赖怎的 颖阳(淡定):是你先亲我的,我只是讨回来而已 贵太妃(抱头痛亲):赶紧多亲几回,你以后慢慢讨回去吧,记得一次也不能少啊 第182章 顺其自然 寒风瑟瑟,大雪纷飞,年节将至,景元这个年号只短短三年,便也走到了尽头。 新的年号是早早就议好了的——永宁——只等除夕过后,自正旦开始,便是永宁元年了。新的年号,新的皇帝,也是新的开始,承平、景元二帝皆算不得明主,如今的永宁帝虽则是个女子,但这两月下来众臣观她行事,对于将来倒是生出了些许憧憬。 朝廷上下因为有了这份憧憬,变得和乐融融,后宫之中也渐渐地恢复了往常的井然和安宁。 自那一日后,新帝便将原本属于中宫的权利交给了贵太妃。这不合礼制,也有大臣上书劝谏过,然则后宫之中除了贵太妃,确实也没人能当得起这权柄了。好歹贵太妃还是新帝多年的盟友呢,她信得过她,不将宫权交给贵太妃,难不曾还要交给景元帝的皇后?! 贵太妃接这权利接得理所当然,她以前虽未掌过宫权,但能与新帝通力合作至如今地步,要说没手段没能力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曾在后宫经营了那么多年,心腹人脉也是不缺的,不过是接管个还算清净的后宫,处理一下年节事宜,虽是第一次做,却也是游刃有余。 后宫在贵太妃的管理下变得井井有条,但前朝的大臣们却是因此盯上了新帝的后宫。 犹记得当年承平帝在位时,世家女为了逃避选秀入宫的命运,几乎是手段百出,就怕与后宫沾上了半点儿关系。但等到景元帝登基,没有承平帝那般贪花好色喜新厌旧,世家们便又将主意打到了后宫里,可惜景元帝命短,如今皇位再次易主,世家们似乎已经彻底忘了当初对皇室联姻的厌恶态度。 年节将至,新帝却是憋了一肚子气,原因无他,竟是有大臣以她子嗣单薄,后宫空虚为由,上书劝她在年后广纳后妃了! 新帝看着那些奏折差点儿气笑了!这世道还真是好笑,在大多数男人三妻四妾的同时,若是女子养了面首,哪怕那女子贵为公主之尊,名声也是要坏的。然而当尊贵到了极致,这些往日里满口礼仪纲常的人,却又要上赶着将男人往她身边送,还说什么子嗣单薄,真是个好借口啊! 上书的人毫无疑问是被斥责了一顿,新帝也明言了让众臣打消往她后宫里塞男人的念头。 其实也是,当年长公主和苏瀚闹到那般田地,也未曾如其他公主郡主一般豢养面首。青春年少,大好年华都被生生的耗过去了,到了如今这年纪,又哪里还能在意那些儿女情长? 朝中有不少人蔫儿了,不过转眼就又将主意打到了苏墨身上。 新帝只这一个女儿,帝位传承重来都是在自家子嗣里挑选,苏墨是女儿又怎样,新帝不也是女子?而且苏墨现在被赐居重华殿,显然也很能说明些什么了,而更妙的是苏墨年轻,还和离了! 钟韶算什么?众人有志一同的将她忽略了,暗搓搓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盘算。 当然,刚因为奏请之事触怒了新帝,朝臣们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再次上书,否则就显得太亟不可待了,若是又得惹新帝不喜,连年都过不好了。于是大家商量了一阵,决定将这一番奏请压后到年后。 大臣们盘算得好,但有句话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怎的,这消息便是流传了出来,而且渐渐地传入了几个当事人的耳中。 钟韶得知消息之后顿时紧张了起来,之前苏墨可是好不容易才答应了她的重新求娶,只不过因为新帝刚登基事务繁忙,她还没找到机会去说。而且她也想让阳关那边的商队再送些珍稀之物来给聘礼里添些彩头,这才一拖再拖,结果就拖来了满朝文武的对她媳妇的惦记?! 得到消息那日恰巧又是一年除夕,钟韶也顾不得其他了,想着这日正好朝廷上下都休沐,便是急急的跑去了宣室殿求见。 正巧,彼时贵太妃也在宣室殿内。自那日两人有了进一步的亲密行为开始,之后新帝虽然仍旧内敛,但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渐入佳境了。 贵太妃对于这般的改变已是很欢喜很满足,再加上见对方消瘦的模样也是心疼,于是之前随口提及的补身子的事便也被她放在了心上。让太医为新帝诊过脉后开了个药膳方子,她便是每日都往这宣室殿来送药膳,而且一定要亲眼看见新帝用完才罢休。 钟韶到的时候,贵太妃也是刚将药膳送来,正撒娇耍赖非要亲手去喂新帝吃。冷不丁听到钟韶求见,她还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满心被人打扰的不乐意。 新帝倒是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召钟韶进来——自从那日过后,贵太妃的行为便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了,而她当了皇帝,身边却是时时刻刻都有宫人跟着,总不好每次贵太妃一来,她便将人都打发走,但是让人看见了两人这般相处,她也是不自在的。 钟韶进殿时,满心都还想着苏墨那事儿,也没发觉殿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等到新帝说过平身之后,先开口的却是贵太妃,语气不怎么好:你怎的来了? 这亲娘的语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嫌弃啊! 钟韶看看贵太妃,又看看新帝,隐约间猜到了自己这会儿为什么这么不招待见。不过她此刻正满心的急躁呢,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了,开口便道:陛下,臣想再次向您求娶阿墨。 不可攻略对象[GL]_178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却是不错的,尤其原本的景元帝和新帝一直不对付,所以在新帝登基之后,原本忠于景元帝的那一班旧臣就被撤换了许多,取而代之的便是早就依附于新帝的那些人。钟韶这样的自然是重新被启用了,爵位虽未恢复,却是取代了关林的位置,做了羽林中郎将。 关于重新求娶的事,新帝心里也是早就有底了,而且她也没打算拆散有情人,否则不会放任钟韶至今跟着苏墨住重华殿。不过她没想到钟韶会在除夕这日,匆匆跑来求娶,不过转念也想到了缘由,便是笑问道:怎的,你这是终于求得墨儿原谅了? 钟韶闻言顿时有点小尴尬,不过还是点点头道:阿墨早就答应了,只是这些时候见着陛下事忙,我们不好再来打扰,所以暂且没提。 新帝得到消息其实比钟韶要早,她还以为钟韶是沉得住气,打算等到年后再提呢。眼下看来,却是才得到消息,这就急眼了,根本等不到过年。她有些好笑,却也不准备为难,便是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等到年后朕就下旨,重新为你们二人赐婚。 这一回的求娶简直顺利得不像话,当初的重重刁难半点儿也没重现,新帝竟就这般轻易的答应了! 钟韶简直喜出望外,双膝一曲便又冲着新帝跪下了,说道:臣谢陛下赐婚。说完一顿,又诚恳的冲着新帝说了一句:多谢阿娘成全。 新帝见状也是一笑,便道:请来吧,只要你一直对墨儿好,便也不算辜负了朕的信任。 钟韶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又与新帝提了提聘礼的事,不过新帝这回却是不在意了。一则两人本就不是第一次成婚了,而当年那一纸和离书却是钟韶为了保全苏墨的无奈之举,再则她准备在年后就让苏墨改姓,届时直接册封公主,届时聘礼嫁妆什么的,自有礼部的人去理会。 两人高高兴兴的商量了一阵,贵太妃在旁看着反倒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于是便有些不乐意的开始找存在感了。她将手中已经微凉的药膳往新帝面前一推,摆出一副我不开心的模样说道:药膳都要凉了,还不快吃了! 钟韶见状表情略僵,她是知道有句话叫做君心难测,哪怕新帝还是苏墨的阿娘,但她对待新帝的态度其实已经有所改变了。亲近仍旧是有,但不知不觉间也多了几分恭敬和小心,只是她没想到她娘还是那般彪悍,根本不为对方的身份转变所动! 新帝倒是全然没有生气怪罪的意思,乖乖的端起药膳就吃了起来,只是一碗药膳吃完,她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对钟韶道:阿韶,你和墨儿也不小了,之前几经周折,如今也算是安定下来了。说完略一顿,又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直白道: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钟韶闻言表情是彻底的僵住了,她有些无措,尤其是对上了新帝那威严日盛的目光之后,更是心虚。她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我,我们…… 贵太妃原本还摆着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此刻见钟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却是一下子就急了。她可是知道前朝那一帮子大臣还在惦记着新帝的后宫呢!于是忙瞪了钟韶一眼,让她闭嘴,然后对新帝说道:颖阳,孩子的事可是急不得,总归是要顺其自然的。 对于贵太妃和钟韶的反应,新帝显然有些狐疑。不过贵太妃这话却是没错的,更何况生孩子的话其实女方压力更大些,她也不想为难自家女儿,便点点头道:自是要顺其自然,不过墨儿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尽早些的好。 苏墨比钟韶还大四岁,如今已是二十六了,翻年便是二十七,寻常女子到了这般年岁,孩子都该是个小少年了。要说新帝的催促也是没错,可两个女人又哪里能折腾出个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波催生已开启…… 第183章 可有异议 钟韶当天是木着一张脸回重华殿的,彼时苏墨尚不知钟韶已经往宣室殿跑了一趟,见着她那无精打采的模样,还以为宫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前些日子钟韶受封了羽林中郎将的职位,接管了宫中羽林,每日里巡守皇宫收服手下,也很是忙碌。苏墨反倒闲暇一些,她毕竟还没改姓,哪怕新帝是一心想将她培养成继承人的,此刻也没有资格参政,因此大多时候也只是看看新帝命人送来的奏折文书,写几个条陈建议,还算轻松。 因着两人目下处境的不同,苏墨的消息显然要比钟韶滞后一些,因此见着钟韶这般模样,便是忧心道:阿韶,你怎的这般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钟韶闻言心头只是苦笑,然而面上却是整了整表情,恢复了往日模样,回答道:没什么。说完一顿,又道:我刚才去了宣室殿,向陛下重新提了求娶之事。 苏墨听后却是心下一沉,只当新帝为难,便是接口问道:阿娘不答应?! 钟韶赶忙摇头,说道:没有,陛下答应了,年后便与你我重新赐婚。 苏墨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却又疑惑起来:既然阿娘答应了,那你何故愁眉不展?! 孩子的事,其实真有些不好说。当年两人互表心意,钟韶年岁还小,一心只想着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何等美好的事。孩子什么的,她那时没想过,后来几经波折,都不知道能不能与苏墨再续前缘,自然也不会多想,直到今日被新帝提及,这事儿仿佛才正式被她重视起来。 可是重视又如何呢?两个女子,终究还是生不出孩子来的,是她亏欠了苏墨。更有甚者,新帝年纪不轻了,子嗣传承之事终究还是要压在她们身上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钟韶想起这事儿便觉一筹莫展,然而今日好歹是除夕,她也不想累得苏墨与她一同忧心,便压下了此事不提,只道:也没什么,只是我本想让商队从西域弄些奇珍异宝过来添在聘礼里的,陛下现在答应年后就与我们赐婚,也不知赶不赶得上? 苏墨闻言顿时失笑,她抬手捏了捏钟韶的耳垂,好笑道:今日是除夕,就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得你愁眉不展的?!说完又想起什么,便是问道:对了,好端端的,你怎的今日去求亲了? 钟韶见苏墨没有追问,也是暗松了口气,便随着苏墨转移话题,摆出了一副郁闷不已的模样说道:还不是那些大臣,见打陛下的主意不容易,便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我听说他们准备年后就向陛下上书,请陛下为你择婿,我自然是要抢先一步才是。 苏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见着钟韶那般郁闷模样,便是笑盈盈的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总归只心悦与你,阿娘也是知道的。旁人如何作为,又与我们何干? 钟韶闻言心头一动,看着苏墨此刻笑盈盈的模样心里更添柔软,便是长臂一伸将苏墨揽入了怀中,闷闷道:可是总有人惦记着我媳妇,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如今的苏墨可是比以前的皇子都吃香,毕竟她是新帝的独女,又被赐居了重华殿,将来那帝位十有八九都是要传给她的。大臣们与她联姻不必冒风险,更何况世人更重父族血脉,联姻后苏墨的孩子也是自家的子孙,将来这天下甚至可以说是传到了自家人手中,又有何人能不动心?! 她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早已经做好了不胜其扰的准备,更有彼此坚守的决心。 ************************************************** 钟韶以为,她将孩子的事情瞒过,就可以让苏墨过一个好年,但现实却比她想象中更加让人无奈。 又是一年除夕,又是一年宫宴,犹记得去岁大长公主在这宫宴上被景元帝下毒,几乎丢了半条命去。然而一年过去,皇位上的人却是换过了一个,去岁差点儿被迫害致死的人,今朝已成了最大的胜利者,以新帝的身份再次出席了这一场除夕宫宴。 而另一点与去岁不同的是,钟韶和苏墨这一回也都出现在了宫宴上,位次依然排得极高,与仍旧滞留京中的福王一家遥遥相对。 除夕的宫宴是家宴,满殿与宴的都是宗室,虽则这些人都是关系极远的旁支了,但到底都是亲戚,所以宫宴之上众人都还算是放松。不说言行无忌,至少也没有太过拘束。 钟韶并未参加过几次宫宴,但其实宫宴也就那么回事,吃吃喝喝,看看歌舞听听演奏,打发时间而已。只要皇帝不找茬,与宴之人不寻事,便也算是轻松。 然而找事的人从来不少,哪怕是在这过年的家宴上。也正是在家宴,某些人的胆气似乎也壮了不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便是借着酒意开口试探了:臣听闻陛下前些日子发落了一些大臣,政务臣不大懂,但家事却是在意,陛下如今膝下空虚,总还是要为将来考虑一二的。 之前朝臣们想往新帝的后宫里塞男人,寻的借口便是新帝子嗣单薄,然而却是触怒了新帝,不仅上书的几人都被斥责了,其余在朝中复议劝谏的人也都没落着好。这事儿闹得有些大,宗室们虽然大多都不入朝,却也是听说过的,这就有人倚老卖老的开始旧事重提了。 新帝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更不在意这除夕家宴,便是睥睨的看了那人一眼,冷冷道:朕今年四十有三,卿却劝朕再诞子嗣,莫不是嫌朕命太长了?! 这话有些诛心,但其实却也没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更何况这年头三十多岁的妇人生产便算是高龄了,新帝年逾四十,再生孩子的凶险也是可想而知。纳后宫便算了,提及子嗣什么的,说一句盼着她死,倒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说话那人闻言顿时一身冷汗,原本还有的四五分醉意瞬间就清醒了,酒气似乎都顺着冷汗流了出来。他匆忙起身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臣酒后失言,却是万无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啊! 新帝冷冷的瞥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大殿之中也因着这一变故沉寂下来,就连那奏乐的乐师和跳舞的舞姬也都跟着停了下来,颇有些不知所措。 要说这些宗室的心思,新帝哪里会不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新帝的心意和底线,纳后宫延绵子嗣是假,他们打的其实还是过继的主意。苏墨毕竟是外姓女,这一群姓萧的又哪里愿意让她改个皇姓就继承皇位?只要有可能,总还是将自家子孙推上去才是最好的。 刚才说话试探的不过是个出头鸟,但新帝这态度一摆出来,早就相互通气了的宗室们心头也都是一紧。再看说话那位已是冷汗连连了,而新帝却没有要松口饶恕的意思,众人便也都有些急了,于是对视一眼后,便纷纷起身,一同跪下求情:陛下息怒! 钟韶和苏墨自然是没有跟着下跪求情的,她们仍旧端坐在位置上,冷眼旁观。 要说在场谁都不是傻子,方才那般试探又有几人能不明白其中深意?不说钟韶和苏墨看过不以为意,对面的福王一家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福王淡定,同样是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他身后的萧承义两兄弟却不是不动心的。只是看着如今这般局面,也只好再次歇了心思。 将众人晾了一阵,直等到所有人的心怀忐忑之时,新帝才再次开了口,她收敛了之前那刻骨的冷意,只淡淡道:朕之家事,便不劳诸位费心了。说完微顿,又道:待到年后,朕欲使苏墨改姓,入我萧氏宗碟,册封为公主。 不可攻略对象[GL]_179 说到这里,下跪众人心里其实都已经明白了。若说以往公主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眼前这位便已经打破了这种桎梏,她要将皇位传给女儿,群臣都不能再以苏墨的女子身份为由拒绝。这公主一封,其实便是使苏墨拥有了皇位继承权,过继之事已不必再提。 然而新帝大抵是怕众人还不死心,她铁了心是要给女儿撑腰的,便是直接放了话:朕年事已高,不欲再诞子嗣,然则朕之独女年岁尚轻,诸位也不必担心朕膝下空虚,将来自有她的子嗣可以继续延续我萧氏血脉。 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新帝的意思就是皇位哪怕不传给苏墨,也必然是要传给她的儿女,外人就别再乱打主意了。但听了这话后,打主意的人却不少,只不过是如那班大臣一般,他们将主意又打到了苏墨身上罢了。谁叫她现在和离了,还独身一人呢?! 然而新帝也算是早有所料了,便是话锋一转,又转了个方向唤道:钟韶。 钟韶闻言心头一跳,赶忙起身,继而躬身行礼应道:臣在。 新帝盯着她看了两眼,又看了看跪了满殿的宗室,淡声问道:朕欲让你与墨儿再续前缘。但今非昔比,若是成婚,你俩将来的子嗣皆随萧姓,你可有异议? 钟韶微垂着头,眼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一抽,心里简直是有苦说不出,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应道:臣无异议,谢陛下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之内惨遭两度催生,钟韶(扑苏墨怀里):嘤嘤嘤,阿墨,你娘强人所难…… 第184章 愁肠百结 因为这一个插曲,之后的宫宴气氛便是多了几分压抑,再没有之前的轻松。 钟韶能感觉到不少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意无意的打量观察着她,但她除了挺直脊背,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可靠一些之外,却并不能再做更多。 新帝的神来一笔虽然让她的心情又沉重了两分,也不能再瞒着苏墨一起过个好年,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皇帝都亲口说了要她和苏墨重修旧好,君无戏言,有了新帝为她撑腰,那些一直暗搓搓打苏墨主意的人,这回是真的可以洗洗睡了。 整场宫宴,钟韶的心情都是既苦闷又欣喜的,复杂到难以言表。 待到宫宴散去,已是暮色四合。犹记得去年今日的那场变故,还有当初没能实现的一家子一同守夜的愿望,于是宫宴散去之后,新帝便是派人来与钟韶苏墨传话,说今日还是要一同守夜的。 当然,现在时候还早,再加上宫宴上大家都喝了酒,便是先回各自的寝殿休息,等到晚些时候再聚在一起守夜。 钟韶和苏墨一同回去了重华殿休息,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了重华殿,便是有志一同的回去了寝殿,然后将满殿伺候的宫人都打发走了,准备好好说一回话。 自新帝提起了孩子,两人的心便都是沉甸甸的,此刻坐在寝殿之内,一时间也有些相顾无言之感。好半晌钟韶才主动开了口,她看着苏墨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说了句:阿墨,对不起…… 苏墨自然是明白她这句对不起所为何来,但这句话她真不觉得该由钟韶来说:阿韶何出此言?你莫不是忘了,当初主动挑明一切的,明明是我。 钟韶只是觉得是她自己女扮男装,由此耽误了苏墨,所以这句对不起该由她来说,但苏墨的话也不无道理。更何况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了,毕竟谁也没打算放手,于是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前事不提。孩子的事,我以前没想过,可是如今……总要有个打算了。 如果大长公主没有夺位,不曾登基,孩子的事也只是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最大大不出一个家去,拖着也好收养也罢,都没什么关系。然而今非昔比,子嗣传承已经不是她们两个人一个家的事了,事关家国,总不是她们想怎样便怎样的,至少在新帝那里,无论如何都得有个交代。 提及这事,向来淡定从容的苏墨也有些无可奈何,她突然间就明白了早先钟韶为何从宣室殿回来就愁眉不展,恐怕她那时便已经被阿娘问过了,只是不想让自己在这大过年的时候跟着操心,这才隐瞒不说的吧?她心里有些熨帖,但问题总也是要解决的,于是道:其实我觉得,过继也不错。 福王一家子都是聪明人,而且福王子嗣颇丰,除了嫡出的这三子一女之外,沔州还有不少庶出的公子小姐。这些子女再成婚生子,福王如今的孙辈都有七八个了,今后还不定能生出多少来,若是从中选一个过继,好好培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钟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却是摇了摇头道:陛下不会同意的,除非…… 人总是自私的,新帝这皇位也是得来不易,一场毒一场伤,几乎都要了她的命。九死一生活下来,好不容易争得的东西,又哪里肯轻易让与外人?更何况之前萧承义两兄弟表露出的那些野心,也明显是将她得罪了,否则不可能到现在还压着福王的封赏不提,要过继他们的子嗣为储,新帝肯定不愿。 至于这个除非……苏墨看向了钟韶。 钟韶扯了扯嘴角,眼带无奈道:我的身份,你知我知阿娘知,但陛下不知。除非我将身份坦白,让陛下断了这念想,否则她不可能同意过继的。 苏墨一听便是皱眉,当即反对道:不可。她抬手牵住了钟韶的手,看着她认真道:你觉得我自私也好,不孝也罢,如今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阿韶,我不想冒险。 这世道,纲常伦理深入人心,端看新帝与贵太妃暧昧不清,却始终不曾在一起便知,女子相恋这般不伦的事,新帝其实有些接受不了。虽然这两个月情况隐约有了改善,但苏墨一点儿也不觉得,若是她娘知道了这件事,会轻易体谅她和钟韶。 钟韶踌躇片刻,又看了看苏墨,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自己也不愿冒险。 两人相对无言,愁云惨淡,但除了一个拖字诀,却是想不出个解决之法来。 ************************************************** 重华殿中两人愁肠百结,此刻已经跟随福王等人出宫的萧文萱却是激动不已。 出了宫门,萧文萱便让人给福王传了个话,然后让赶车的车夫调转了方向,没回福王府,先往齐云阁去了。等到福王接到话时,在马车里气得几乎跳脚——他这闺女,养得也太骄纵了些,除夕夜居然也丢下一家子往外跑,简直是没把他这当爹的放在眼里啊! 然而福王跳脚又如何,萧文萱还是高高兴兴的奔着齐云阁去了。 齐云阁是贺家的产业,很早开始徐文锦他们便是在那里落脚了,这一回入京,他们这一帮攻略者先时还跟着钟韶她们在明德坊的贺家别院里住了两天,等到钟韶她们都入宫之后,便又搬回了齐云阁去住。毕竟这地方攻略者们更熟悉,聚起来也方便些。 萧文萱到的时候,一屋子的攻略者们正待在一起吃年夜饭呢,徐文锦、吴长钧、洪平这些人便不提了,贺铭这个主人在场更不必说,让人诧异的是孙皓今天居然也在。 众人对于萧文萱的到来显然也很惊讶,徐文锦见着她便问道:文萱今日怎的来了?除夕夜不该是在家陪着你父王他们吗? 萧文萱毫不客气的凑到了桌边,众人见状纷纷起身,给她腾了个位置出来,还又添了副碗筷给她。说来这一群人全都是异世来客,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日子抱团也是正常,彼此间更是相识多年,那份情谊亦是旁人不能懂的。 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萧文萱倒是没动筷子,便是道:我刚从宫宴里出来,现下可吃不下什么了,真可惜。她说完,又看想孙皓,问道:孙皓今日怎的也来了,你可是难得能与我们一聚? 孙皓却是道:骁骑卫中,今日轮到我值守,反正不能回家,索性便抽空到这里来和大家聚聚。 真要说起来,孙皓似乎一直游离在这个小团体之外,因为他的身份缘故,没办法如徐文锦他们那般自由,能够一直跟随在钟韶身侧。也没办法如萧文萱一般,靠着卖爹换取好感度。 萧文萱闻言顿时击掌一笑,说道:那可真巧,我今日有个好消息,却是正适合你。 联想起萧文萱方才说是从宫宴回来,孙皓心头顿时一动,忙问道:是什么样的好消息? 两人这一问一答,旁边众人自然也都听见了,便是纷纷将目光投注过来。萧文萱倒也不卖关子,便是将宫宴上的事情都说了,末了道:陛下没看见,我坐在对面可是看得清楚,钟韶答应下来时,那表情可是真精彩。 徐文锦听完咂咂嘴,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古往今来,催生都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对于一个喜欢同性的人来说,家里人的催婚催生简直能让人闻之色变,可又总也避不开。 众人都能看出徐文锦说这话时的心有戚戚焉,联想到这人也是一基佬,不免觉得他这是感同身受了。不过这感同身受什么的,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萧文萱所谓的好消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众人询问的目光,萧文萱白眼一翻,便道:你们傻啊,这种旷世难题,钟韶肯定是没办法解决的啊。不提皇帝和朝局给她带来的压力,其实她自己对于苏墨在这方面其实也是有歉疚的吧,若是咱们能替她解决这个难题,给她们一个孩子……好感度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话听来没错,但众人听过之后却是面面相觑。 好半晌,贺铭举手弱弱道:可是文萱呐,孩子我们要怎么给啊,这破地方这么落后,连个试管婴儿都做不了的,我们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不可攻略对象[GL]_180 萧文萱闻言一默,扭头看看众人,结果发现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她便是捂着脸道:你们最近难道没有看看系统商城里新上架的东西吗?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纷纷开始召唤系统点开商城,一番查看之后便是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徐文锦当先惊呼出声:这什么鬼,太不科学了吧?! 贺铭随即接口道:这系统也太智能了吧,还真会做生意。 吴长钧第三个开了口,却没那么多感慨,只有抽着气说了两个字:好贵!!! 最后开口的是孙皓,幽幽的一句话承接了吴长钧的惊叹,同时终结了话题:根本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生一个,还抱养一个,这是一个问题。有系统的话,生子好像没有那么突兀了,但是和系统扯上关系,总感觉有些怪 第185章 怎么就那么贵 随着孙皓一语落地,屋子里原本还算热烈的气氛顿时一僵。 对于这些攻略者来说,系统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它能给他们提供的帮助也是不可计量的。当然,前提是他们拥有足够的积分。 比如说吴长钧当初拿出来的那些药,止血散和解毒丹是一个等级的,都只需要最少的1点积分,返魂丹贵许多,直接翻了一百倍,而这商城里新上架的药丸更狠,在返魂丹的基础上再翻一百倍!换句话说,这一颗丹药需要的积分,是他们满值100点攻略成功十个世界才能攒够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贵,自然也是有理由的。这世界上最珍贵的是什么?对于很多人来说答案不尽相同,但没有人会否认生命的珍贵。返魂丹是救命良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用了返魂丹就能在短时间内满血复活。但新上架的孕育丹则不然,它是孕育生命所用! 当然,这孕育的生命也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由系统创造。它依然需要十月怀胎,依然需要两个人结合而来,只不过不再限制男女。这药上架的时机这般巧合,基本上就是为钟韶她们量身定做的,服下药后只需要提供精血,便能孕育生命。 萧文萱和所有女人一样,喜欢买买买,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商场里都一样。所以在场这么多攻略者,只有她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孕育丹的上架,并且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机遇,或者说是捷径。 眼看着众人因为那高达10000点的积分而偃旗息鼓的模样,萧文萱不禁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知道是很贵了,但这真的是条捷径啊,难道你们不觉得吗? 这东西第一次出现在系统商城里,谁也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所以萧文萱难免好奇。虽然相当的贵,可是她真的很想看看具体效果,比如说两个女孩子有没有可能生出一个男孩儿来,又比如说在这丹药的作用下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萧文萱向来恣意,她觉得好奇,所以对于这件事热情满满,并不为那高额积分动容。但其余人却都很理智,徐文锦当即便道:这东西太贵了,不合算,而且对于我们来说也没必要。 在场众人,除了孙皓都是随着钟韶几经波折的,如今好感度至少都达到了六十以上,少数突破七十,吴长钧更是达到了七十五点,距离及格线已经是指日可待了,又何必浪费这么多积分呢?! 更何况……吴长钧沉着张脸说道:我没积分了,买不起。 相当耿直,却也道出了实情,众人便是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攒这么多积分,我们至少得攻略十个世界,就为了这一个世界全部花完了,怎么想也不划算。 萧文萱也无话可说,因为她自己也买不起。便是弱弱道: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可是S级攻略位面,我听说这个等级的奖励就不止是积分了,有额外奖励的。好感度刷得高一点,得到的额外奖励说不定也好些呢,你们真就不动心吗?! 不动心吗?当然动心啊!可是那么多的积分,又有几个人舍得花?! 众人面面相觑,但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纷纷摇头,表示拒绝这个诱惑。 萧文萱没想到竟会遭遇如此冷遇,最后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孙皓,看着他道:孙皓啊,我记得你那好感度也很久没升了,再这样下去…… 提起这个,孙皓简直都要泪流满面了。他早前也和众人交流过了,知道目前好感度最低的贺铭和萧文萱都已经有了六十五点的好感度,再看他自己,蹉跎了这么些年,好感度居然还停留在当年的十五点上……他觉得就算没有剧情结束的威胁,这辈子恐怕都攒不够?! 孙皓心里苦,可是看看自己的积分,再看看孕育丹的售价,也只能泪流满面的表示:我知道这是捷径,也知道目前没有别的快速攻略方式了,可是这么贵,我真的买不起啊!!! 萧文萱能看得出来,孙皓是真的心动,他不是为了积分,毕竟攻略成功的积分和孕育丹所需的积分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然而就如萧文萱所言,S级攻略任务完成之后是有额外奖励的,他舍不得放弃,尤其是在发现S级任务攻略难度这么大之后,他根本不敢想象下一个S级任务自己能顺利通关。而眼前就是一条明晃晃的捷径啊,他又怎么能不动心呢?! 孙皓很动心,简直动得心肝乱颤,他也不担心钟韶拿了东西不给他加好感度,因为从以往那不多的相处中他也知道钟韶不是那样的人。然而这孕育丹它怎么就能……这么贵呢?!!! 大抵是孙皓此刻的表情太过悲戚,徐文锦他们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于是犹豫了一阵,徐文锦便是主动问道:孙皓,你很想买这个孕育丹吗? 孙皓看看徐文锦,犹豫了一下,便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徐文锦于是又问:那你还差多少积分?他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相识多年,眼看着面前这兄弟窝在安阳错过了多少刷好感度的机会,再不帮一把就要攻略失败了。 然而孙皓闻言却是抬手抹了把脸,如丧考妣的答道:还差一半多…… 孕育丹定价10000点积分,一半就是5000积分,他们这里正好还有5个人,若是要帮这忙,一个人少说也得拿出1000点积分来。不说吴长钧那个一穷二白的了,就是徐文锦这个财大气粗的,也顿时闭了嘴,彻底的歇了这帮忙的心思。 萧文萱闻言还感叹了一句:啧,你攒钱真厉害,居然有将近五千积分!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她身上——方才说得天花乱坠想忽悠大家买孕育丹,结果孙皓只有一半积分你居然还说他攒钱厉害!所以说,你对着一群穷光蛋忽悠来忽悠去的,意义何在啊?! 萧文萱平时多少有些缺根筋,但这一刻却是秒懂了大家的意思,便是对对手指说道:那什么,我本来也没想谁一个人买的,是想让大家集资来着…… 这话听着还有点儿意思,贺铭这个做生意的便起了点儿兴趣,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准备出多少积分来集资啊? 萧文萱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怯生生的举起了一个巴掌,比出了一个五来。 众人见状倒抽一口凉气,当然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气的!因为刚才孙皓说他有将近五千积分时,萧文萱还赞叹过,她自己显然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积分来。不是五千,那就只能是五百了,一万积分的东西,六个人集资,她只出五百,她怎么不去抢啊?!!! 有句话叫做亲兄弟明算账,关系再好,这一刻众人也忍不住怒目圆瞪了。 萧文萱顿时笑得更加羞怯了,她干咳了两声,目光四处乱飘:那什么,你们知道的啊,女人嘛,没事儿就喜欢买买买,存不住钱的…… 被她这一说,众人算是彻底没脾气了。不过经此一遭,集资的事也算是破产了,众人更是彻底打消了买孕育丹的念头。 萧文萱很是遗憾,孙皓更遗憾,因为额外奖励对于将来的攻略任务肯定是有帮助的,而错过了这一次,他任务失败不仅是要扣积分,将来的攻略任务恐怕也是越发难以完成了。 因为萧文萱这神来一笔,孙皓失落异常,原本好好地年夜饭也失了原本的滋味儿。眼看着一桌子人都因为自己食不知味,萧文萱也觉得自己莽撞了,她陪坐了片刻,便是忍不住想要开溜了:那什么,我父王和哥哥们还在府里等着我回去一起守夜呢,我就……先走一步了哈。 说完这话,萧文萱歉疚的看看众人,便是再也坐不住,起身溜了。 孙皓端着碗吃了两口饭,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也是食不下咽了,便放下了碗筷道:今夜是我当值,我还得去巡城,便先走一步了,各位慢用吧。 说完这话,孙皓也准备走了,接连两个人离席,原本好好的气氛顿时一落千丈。 吴长钧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道:你先等等,有件事我觉得可以和你说说。 孙皓闻言止步,侧头看向了吴长钧,问道:何事? 不可攻略对象[GL]_181 吴长钧便道:当初我与钟韶在西域遇见了一个人,那人名叫季明远,不知你可认得? 孙皓这些年一直留在安阳,对于曾经在景元帝身边红极一时的季明远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什么交情,便直言道:我知道此人,不过他与萧干很亲近,我便没与他打过交道。 吴长钧也不意外,便是继续道:他应当也是个攻略者。说完略微一顿,又道:而且他比你还惨,和钟韶似乎只有两面之缘,也并未得到钟韶的信任和好感。我如此说,你明白了吗? 孙皓原本黯淡的眸子亮了亮,秒懂了吴长钧的意思。那也是一个人急需刷好感度的攻略者,虽然此刻人不在此处,但等到他回来,他们说不定能够联手——如果那个季明远的积分够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萧文萱(感慨):真是一群穷逼 众人(……):呵呵,说得你不穷似得 孙皓(祈求):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季明远啊,你可一定不能穷啊 远在西域的季明远(打喷嚏):这个世界,还能有人惦记我不成?! 第186章 物是人非 季明远出使西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谁也说不准他多久才能回来,不过攻略者们倒也不急,毕竟雪中送炭才更显珍贵。而在此之前,且让钟韶先被逼迫一段时日吧。 事实比预料中要好一些,虽然子嗣的事被提及之后,一日便说了两次,但新帝也没有太过催促。除夕那夜,一家人还是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守了夜,正旦和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正旦那日,新帝颁下诏书,改元永宁,景元一朝也算是彻底揭过了。 年后,新帝果然便将苏墨改姓入宗碟的事放在了第一位。虽然这事朝中诸臣早有预料,除夕宫宴上那些宗室们回去之后也透了口风出来,但反对的声音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新帝对此并不在意,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她的皇位来得没有景元帝那般正,但论起对朝堂的掌控力来说,名正言顺继位的景元帝却是比不上她这许多年的经营。朝臣们想要什么?无非是利益和权柄罢了。他们害怕失去什么?同样也是这些,只要牢牢的把控住分寸,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钟韶和苏墨并不知道新帝在朝堂上与众臣是怎样周旋的,总之不过三两日,朝堂上那些反对的声音便也消失了——他们承认的不止是苏墨的身份,更是她的继承权! 随后因着这一桩大事,宫中又是一阵忙碌,直到正月底一切准备妥当,新帝祭祖之后,苏墨的名字正式被添入了萧氏族谱之中,改名萧墨,封号乐安。又于同日,正式下旨赐婚羽林中郎将钟韶,算是彻底断绝了群臣的小心思。 赐婚之后,钟韶也不好再成日里住在重华殿了,其实以她的身份原本也不该住在宫中。新帝赐婚之后很体贴的将当年的郡公府又赐还给了钟韶,宅子简单的修葺整理之后,钟韶便是依依不舍的搬出了皇宫。也好在她如今在羽林中任职,想要入宫见见新鲜出炉的公主殿下也不是那么难。 钟韶搬回了曾经的郡公府,如今的钟府,徐文锦和吴长钧自然也很快搬了回来。两人仍旧住回了昭文堂,再次回到故居,还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随后的日子便如流水一般过去。周遭邻国有遣使来贺新帝登基的,来得不算早,大抵还是因为新帝女子的身份观望过一阵。然而如今梁国一统,乃是庞然大物,新帝手段不缺,登基之后并未引起太大动荡,这些相邻小国哪怕起过心思,最后也只能悻悻压下。 只是他们来得时候巧,距离新帝独女出嫁的日子不远,便又都留下观礼了。 钟韶和萧墨再次成婚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七,虽然两人并非第一次成婚了,但因为身份今非昔比,这一回准备得倒是比上一次更加隆重。钟韶被礼部和鸿胪寺的人折腾了个够呛,更让她郁闷的却是商队那边还没有消息,她想要添的聘礼算是彻底错过了,不过如今这般也不在意她那点聘礼就是了。 四月初七,安阳城内喜气洋洋。天子嫁女,从皇宫至钟府这一路上都添了红绸布置,迎亲之时更是十里红妆,公主与驸马历经磨难终得圆满的往事也渐渐传为了一段佳话。 按规矩,公主出嫁,皇帝不可亲往,当使同姓诸侯主持。然而如今皇室嫡支凋零,除了新帝之外,也只得福王一家最是亲近,于是这主持婚礼之事当仁不让的便落在了福王头上。 福王也不推辞,他在京中已经住了近半年了,王妃也被他从沔州接了来,如今只留了世子萧承礼仍旧留在沔州主持大局。藩王久滞京中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却并不着急,总得让新帝缓了自家儿子召来的那口气,然后才有他更加一步的机会。 当然,能够与萧墨这个新帝独女交好,福王更不会放过机会。于是他高高兴兴领了命,待到四月初七这日一早便赶去了钟府,帮着钟韶主持大局。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虽然迎娶公主的礼仪比起当初来繁复了不少,但这一日的流程走下来,也未出过任何差错,倒是比当年成婚时更得心应手些。待到迎亲的队伍从皇宫中出来,再次回到钟府时,恰是吉时,于是再拜天地,再行大礼。 当今之事,虽有和离,但和离之事少见,女子二嫁更是少见,二嫁嫁给了同一个人的更是绝无仅有。再加上萧墨身份今非昔比,所以虽然不是第一次成婚,但钟韶这一日却是又被狠狠地灌了一回酒,只是与当年不同,如今钟韶身边哪怕没有那么多人帮忙挡酒,也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苏谚又出现在了钟韶面前,比起当年,脸上讨好的意味更浓。听说自新帝与荆国公和离之后,苏谚的母亲便在国公府里闹了起来,她本是苏瀚的表妹,出身其实不低,乃是卫侯府的嫡女,只不过卫侯府如今势弱,这才委身给了苏瀚。其实若非有公主在前,她本也堪配荆国公世子。 新帝已是和离,连苏墨都已改姓,钟韶对于荆国公府的关注已经不多了。国公府的事是她在羽林中偶然听了一耳朵,后续如何且还不止,不过若是卫侯府那位能够得偿所愿,苏谚便也能摆脱庶出的身份了。只是那又如何?他的出身早已是得罪了新帝,将来仕途恐怕不顺。 苏谚仍旧以舅兄的身份来帮钟韶挡了一回酒,钟韶心里有些不以为意,但总归没在自己的喜宴上给对方难堪。只是看着苏谚,钟韶倒是又想起了一人,便是当年一同帮她挡酒的韩亦。 犹记得五年前,她能顺利从安阳出逃,其实也是韩亦帮了她一把。只是韩亦这人大约耿直,也大约忠诚,时候竟是没有瞒着萧干,自去请罪了。他原是萧干身边最得力的武将,连太子卫率都交由他统领,经那一回却是遭了厌弃,从此一蹶不振,否则羽林中郎将不会是关林,而该是他的。 今时今日,钟韶也未曾忘记过这个因为一声大哥就为她付出良多的人,喜宴自然是请了他来的。只是如今的韩亦已不复当初意气风发,并未再如当年一般主动站出来替钟韶挡酒。 钟韶在角落里的一桌上寻见了他,便是一把将人拉了出来:大哥今日怎不替我挡酒了?这般下去,大喜的日子我可就得被灌到桌子底下去了。 韩亦为人坦荡,虽然因为钟韶的事丢了前程,但再见她却并未心存怨怼。见钟韶还与他亲近,他却是挺高兴,接过钟韶递来的酒杯之后也是一笑:当初还以为你我此生无缘再见了,却不料短短五年,你便是回来了,还做了驸马。 钟韶闻言便举起酒杯与韩亦碰了碰,说道:大恩不言谢,当年之事,我永记于心。 说完这话,钟韶自己便是一杯酒灌了下去,韩亦自然作陪,只是一杯酒下肚之后也不免感慨:五年而已,真是世事变幻难测。他似是在感慨景元帝的离世,但也明了目下处境,于是话头一转便接道:当年你还喝不得酒,如今倒是海量了。 钟韶闻言一怔,随即轻笑起来——韩亦看着鲁莽,其实也是心细的,怕是早看出她当年说的酒疹什么的,都是借口,说到底就是酒量不行不能喝。 两人寒暄了几句,钟韶这个喜宴主角自然是不得闲的,于是拉着韩亦就要他替自己挡酒去。只是在跟去之前,韩亦问了一句:钟韶,能否请你帮个忙? 钟韶自然答应了,韩亦的请求却也简单,他想离京去北州从军。只是以往萧干量小,他遭厌弃之后便是赋闲在家再无出头的机会,如今新帝登基,他作为景元帝曾经的心腹,仕途就更别指望了。他家在京中虽然权势不小,但经过这两件事之后,他便也遭家族放弃了。 如今天下承平,去北州也没什么打仗的机会,军人不打仗自然也就没了晋升的渠道,尤其是在边关那等地方。韩亦有此请求,不过是不愿留在家中,也不愿留在京城,想寻个去处罢了。 钟韶心中歉疚,原本前途无量的人是因为她落到如此境地的,便是说道:大哥,边关不是好去处,要不你还是来羽林,或者骁骑卫吧。 韩亦倒是看得开,摇摇头笑道:别了,我这等身份,陛下怎能容忍?而且你如今娶了公主,这羽林中郎将的位置只怕也做到头了,过些日子当会调职。就这般吧,别为我操心了,边关也挺好。 这一日喜宴,钟韶见到了不少旧交,有的平步青云,如孙皓,有的郁郁不得志,如韩亦,也如闫旭。五年的光景,物是人非,但今时今日还能回来,还能和喜欢的人重修旧好,钟韶唯觉庆幸。 只韩亦那番话却是说错了,婚后新帝没有将钟韶调职,她仍旧任着羽林中郎将,守卫皇宫安宁。原本她和萧墨也就只差了一个名分罢了,成婚不成婚的其实又能有多大的差别?不过是给小两口一个解开心结的机会罢了,否则新帝金口一开,当年那和离书说不作数也就不作数了。 只是婚后新帝也并未给萧墨再赐公主府,两人只在钟府住了半月,便又搬回了东宫重华殿。 第187章 旧事重提 小半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已是初夏。 不可攻略对象[GL]_182 半年光景,永宁帝也是将皇位坐得更稳了。她手段不错,恩威并济,该打压的打压,该提拔的提拔,比起当初景元帝的一味强势显然更能让群臣接受。君臣得宜,朝局自然稳固,朝野间原本对于女帝临朝的微词也渐渐的少了,令得天下臣服也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朝中局势渐渐明朗起来,奔波忙碌了半年的永宁帝也终于从那繁重的政务中解脱了出来。 五月初五,又是一年端午节,朝中休沐一日,算是难得的清闲。 贵太妃早惦记着这一天了,因着不用早朝也不用理政,她一早就去宣室殿寻了永宁帝,只是这一回她没有留在宣室殿和永宁帝痴缠,反倒是将人拉回了她自己的临华殿。 临华殿中秩序井然,只是往来的宫人们脸上都带上了几分节日的喜庆,见着贵太妃和永宁帝一同回来,便是纷纷行礼问安。 还是长公主的时候,永宁帝就不止来过临华殿一次两次了,因此对于这里也是极其熟悉的。她只是不知贵太妃突然拉她过来做什么,便是问道:阿悦,你拉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贵太妃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叫过众人平身之后,便拉着永宁帝直往旁侧花园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是端午,你难得休息,还待在宣室殿做什么?说来这么些年了,我们也还是第一次一起过端午,不如一起包个粽子纪念一下吧。 包粽子?! 永宁帝闻言脚下一顿,一双美眸都不禁睁大了几分,完全无法理解贵太妃这突发奇想。以她们的身份,想吃粽子自有御膳房的人去操持,完全不用她们自己动手这么麻烦。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会包什么粽子,阿悦这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吧? 后面的永宁帝停下了脚步,贵太妃自然也随之挺了下来,扭头一看永宁帝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便是噗呲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美人一笑嫣然,迷了眼乱了心,美人却道:这般认真作甚?不过是看你这些日子以来政务繁忙,寻个乐子罢了。 永宁帝略微晃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贵太妃话里的意思,然后未及深想便又被拉走了。 贵太妃早就命人在花园里备好糯米粽叶了,本意也真就是玩玩而已,只是两人身份使然,能玩的也没多少了。风花雪月自不必提,琴棋书画也没了意思,便索性趁着佳节试试寻常人家包粽子的乐趣。至于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再说吧。 一路行去,花园里都没什么人,这是贵太妃早就安排好了不让人打扰的。她高高兴兴的领着永宁帝到了花园的小凉亭外,然后一张笑脸顿时就僵住了…… 钟韶和萧墨从凉亭里迎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冲着二人行礼问好。 永宁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心里也有点独处被破坏的小失落。贵太妃却是双目圆瞪,将不满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出来:你们二人怎会在此? 钟韶和萧墨面面相觑,然后萧墨道:今日乃是端午佳节,我与阿韶来与阿娘问安。阿娘不在,宫人说阿娘准备晚些时候自己包粽子,我们有些好奇,便让人领路过来了。 那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此刻看来,恐是两位阿娘准备独处被她们破坏了。钟韶和萧墨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二人的多余,但这时候直接请辞告退,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了? 钟韶二人犹豫,但其实如果她们说出来的话,贵太妃肯定不会在意什么刻意不刻意的,挥挥手就能立刻把她们都打发走了。然而就是这一犹豫,在这方面脸皮更薄些的永宁帝便是先开口了:既然来了,便一起吧,正巧我们一家人也许久未曾好好聚聚了。 几人都住在宫里,也是每日都能见到,但真要说齐聚一堂的时候却是真少。尤其是那句一家人,更是熨帖了在场几人的心,便是连贵太妃都收起了一张臭脸。 永宁帝发话,更何况那般说辞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于是钟韶和萧墨两人便也留下了。只是莫说永宁帝,她们二人其实也是只吃过,没包过粽子的,看着那粽叶和糯米都是好奇得紧。 贵太妃这时候却是得意了,便是当先取了粽叶说道:都不会吧,看好了,都跟着我学。 事实证明,养尊处优的贵太妃哪怕当初入宫前是包过粽子的,这么些年下来也忘光了。她个半吊子教着一群新手,结果可想而知,糯米洒了满凉亭,粽叶也被扯破了几张,然而粽子却是一个也没能包好的,真就应了她那句玩玩而已。 再又一次将糯米漏了满地之后,永宁帝终于放弃了这个浪费粮食的游戏。她泄气的将手中空掉的粽叶扔到一旁,拍拍手道:罢了,朕是学不会这个了,还是吃现成的吧。 看看目前的情况,整张桌子上只放着一个包好的粽子。那是贵太妃的杰作,然而粽叶包得松松垮垮,里面白花花的糯米清晰可见,拿起来抖两下,估计也就离散架不远了,想来根本没法煮。 永宁帝看了,心中只叹:幸好,朕还有御膳房! 玩玩闹闹,时间倒是过得极快,等到晌午时有宫人前来请示。她们也是听贵太妃安排,来请示煮粽子的事的,然而一眼瞥见那凉亭地面上白花花的一层糯米,之后就根本不敢再抬头了。 贵太妃看了看自己的几个杰作,大抵也是没脸让人拿去煮的,于是便摆了摆手道:去御膳房取些来吧,本宫也就是玩玩而已。 宫人自然告退,几人也是彻底放弃了瞎折腾,便是洗手整理,也不在这凉亭里待了,转而去了另一边的水榭——初夏渐热,宫室之中总比不上外面凉爽,更何况此时花草繁茂,小荷才露,于水榭之上观景也是不错的。 只是少了玩闹,几人坐于一处自然也要闲聊几句。 永宁帝便道:如今朝中渐稳,待到端午过后,墨儿你便参政吧。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只是之前永宁帝登基不久,又是女帝临朝开劈先河,自不敢太过冒进。如今见着局势渐稳了,这才将萧墨参政的事提上议程,不过梁国之前还未有过公主立于宣政殿听政的先例,永宁帝此刻说得轻描淡写,回头朝上肯定还得吵个几天。 萧墨自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住进重华殿时便料到有今日了,便是点点头应道:全凭阿娘做主。 永宁帝满意的点点头,萧墨是她精心培养多年的,当初她无心权势,她没有强迫,后来她心意转变,她尽心教导。至如今永宁帝对于这个女儿真没什么不满意的,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参政是正事,不过话说回来,墨儿你也二十七了,子嗣之事还是得放在心上了。 自除夕那日过后,永宁帝再没提过此事,钟韶和萧墨虽然也从未将此事放下过,但没人逼迫到底还是松了口气的。谁知小半年过去,终究还是要旧事重提了。 萧墨脸上现出些许不自然来,钟韶见了忙主动道:我们成婚才一月,阿娘莫要着急。 永宁帝闻言却是没好气的看了她们一眼,虽未言明,但那一个眼神却已经将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两人之前虽因婚事暂时分开,但在此之前钟韶可是一直住在重华殿的,而且她做着羽林中郎将,婚前那段本该回避的时候也没少往重华殿跑,要说两人年轻气盛的什么也没发生,她才不信! 钟韶一下子也红了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这种时候还是要亲娘来救场的,贵太妃当即道:都说了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你急个什么?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虽然她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该有的时候,真有了钟韶头上估计也就绿了。 永宁帝自然也不会太过逼迫,不过几次提及子嗣之事,贵太妃似乎都有帮腔。她有些狐疑,便是看了贵太妃一眼,说道:阿悦,我发现你好似尤其在意这件事? 贵太妃一怔,目光只略微闪烁,便恢复了镇定道:我自然在意。阿墨若是有了孩子,那也是我的孙儿。不过孩子这事儿本就讲究缘分,急有什么用,还不是平白为难两个孩子。 永宁帝仍旧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贵太妃好似瞒了她什么事。然而仔细想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将此事放下。 她随后在心里头算了算,钟韶二人成婚至今已有六载,虽然小夫妻俩成婚之后便是聚少离多,粗略算算,安安稳稳在一起的时候不到两年。但夫妻恩爱,两年了还没折腾出个孩子来,似乎也有些慢了。于是她想了想,说道:回头还是让太医给你们二人请请脉吧。 这话一出,三人的心头都是微窒,钟韶心下更是一紧,然而拒绝的话此刻却并不好出口,更没有理由出口。幸而就在此时,之前得了吩咐的宫人们端着御膳房的粽子上来了,算是暂时打断了这个让人无可奈何的话题。 可是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孩子的事终究还是要有个结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波催生已经开启…… 贵太妃(言之凿凿):别指望了,阿墨若是真的有孕,阿韶头上就该绿了! 很久之后,传说中头上泛绿的钟韶(……):亲妈?! 第188章 慷慨解囊 旧事重提,有一就会有二,更何况钟韶不可能听从永宁帝的话,让太医来为她把脉,所以孩子的事其实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83 自临华殿归来,钟韶和萧墨便又要就子嗣的事再商谈一回了。 上次说过坦白身份的事,到底还是只能作罢,也不必再提。端看这半年过去了,永宁帝和贵太妃还是那般暧昧不清的模样就知道,让她真正接受女子相恋的事,并不那么容易。她对于自己都如此,对于旁人尤其是自己女儿,只怕会更苛责。 纠结过一阵,钟韶提出一个馊主意:要不,就与太医说我这些年在外伤了身子,于子嗣有碍? 萧墨一听便是摇头,说道:宫中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你这说法阿娘不会信。宫中没有秘密是指任何方面,两人房中那点儿事自然不会有人专门盯着,但夫妻俩在一起又不是偷情,重华殿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况这般说辞,太医只怕要来得更快了。 钟韶显然也知道这个主意不怎么样,可是她确实也想不到什么旁的法子了,她看了看萧墨,有些泄气的说道:那阿墨你说,该如何是好? 对于这个问题,萧墨显然也没什么好办法,她迟疑了一阵,说道:要不然,抱养一个吧? 时人对于血脉传承总是十分看重的,永宁帝的皇位得来不易,所以就连过继兄弟的子嗣都是不愿,一心只想着将皇位传给自家女儿。若是抱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将来让他继承一切,她怕是不愿,不止是她,满朝文武,满族宗亲,只怕没有一个肯点头! 这法子,其实比起钟韶那馊主意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但小两口凑在一处商量了半天,除了这种馊主意之外,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最后也只得相顾无言,一声长叹:当初谁能想到还有今天这一茬啊,再拖下去,就不止是永宁帝催了,满朝文武都得上书来催了! 孩子本是两个人的事,结果硬是要闹到家国大事的地步,也是够了。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钟韶到底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宫外的攻略者们身上。她倒没指望这些人能给她弄个孩子出来,只是这些年有徐文锦他们的扶持,她习惯了遇到难题就去问策,此番虽是彻头彻尾的私事,但徐文锦他们是知道她身份的,就算不能给她出主意,寻个人说一说也是好的。 婚后搬入宫中已有半月,钟韶终于想起了宫外钟府里的徐文锦他们,抽个了空,便是出宫去了。 *********************************************************** 近来朝中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其一是乐安公主终于在新帝的安排下参政了,成为了梁国第一个踏入宣政殿听政的公主。其二却是出使西域近两年的季明远终于回来了。 西域一行耗时颇长,季明远再次踏入安阳城时,不仅是他自己面上添了许多风霜,便是连这座城这个国都已经易主了。好在景元帝一直将身份捂得好,季明远也不知他其实是同类,因此感叹过一阵之后,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扭头就毫无心里负担的投了永宁帝。 开疆扩土是能够让每个皇帝都心动的功绩,中原内乱已久,西域早已经脱离了中原王朝的统治。到如今,已不知又分裂了多少小国出来,景元帝尚且有心收复,永宁帝更不必说。 季明远此行不算白费,作为攻略者,他能力自也是有的,因此也游说了不少小国亲近梁国,更带了几个小国的王储回来觐见。永宁帝自是接了他这份投名状,不过也没急着与他加官进爵,反倒是见着他满面风霜,让他先回家休整些时候再说。 加官进爵什么的,季明远是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那可怜至极的好感度——在这个世界耗了十三年了,他可是任务开始的第一天就去寻了钟韶刷好感的,然而十三年过去,他的好感度仍旧是0,距离剧情结束也不知还有多久,这S级的攻略任务果然让人绝望! 季明远此番归来,是有心想与钟韶接触,然后设法刷好感度的。说来如今钟韶好不容易回京了,两人也是好不容易同朝为官,奈何钟韶做的是羽林中郎将,不需要早朝,不需要上衙,她就在皇宫里面当值。这就算了,她还娶了公主,住在重华殿平时根本不出宫…… 接触不到攻略对象的季明远简直泪流满面,然而还没等他想法子也混进皇宫去当差,便先等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明澜郡主,东平侯世子,归德将军,国子祭酒……这都是些谁啊?! 季明远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特殊,能引得这一般权贵登门。他虽是刚回京没错,可是这些人大抵也都是听说过的,全是永宁帝的拥趸,如今看来皆是前途不可限量。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此番回京之前,他连他们的名字都不一定听说过。 可是想归想,季明远却是不敢将这一般人拒之门外的,不过等将这一群人都迎进府中之后,他倒是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熟面孔。 抬手指着如今封了归德将军的吴长钧,季明远有些诧异:你,你不是…… 听闻季明远这个游离于组织之外的攻略者终于回来了,小分队所有成员全体出动,浩浩荡荡的踏入了季明远的家。然而除了吴长钧是那回在沙漠偶遇,季明远在钟韶身边见过的,其他人他却是一个也不认识,这么一群人贸贸然登门,很是吓了他一跳。 吴长钧对于季明远显然印象深刻,回想起当初在石城镇偶遇时,对方拉着钟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模样,他还真是有些……幸灾乐祸呢! 好吧,对于对方如此凄惨的境遇幸灾乐祸,实在是有些不道德。吴长钧将当初对方那狼狈的模样抛诸脑后,正了正神色说道:不错,我是钟韶的骑射先生。他说完又指着身旁的一群人一一介绍过去:这位也是钟韶的先生,这是钟韶的好友,这是钟韶的……这是钟韶的爱慕者。 说到最后,吴长钧指着的是萧文萱,惹得郡主大人顿时瞪着眼睛一巴掌糊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多久以前的黑历史你也翻! 季明远却是没注意这个,他注意到吴长钧在介绍众人时,用的前缀一概是钟韶的某某某,没提一句他们自己的官职身份。这显然很不寻常,他心头不禁暗自一跳,对几人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然而目光在众人见逡巡了一圈儿,却是没见着当年那个仗剑行凶的江湖骗子。 这个发现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警惕,冲着众人抬手一礼:在下与诸位素不相识,不知诸位今日突然登门,所为何来? 萧文萱刚与吴长钧斗过嘴,这时候听了季明远的话却是有些不耐烦他的婆妈试探,于是一摆手道:行了,别文绉绉的扯这么多废话了,实话告诉你,大家都是同类,你这是找到组织……不对,是组织这是找到你了! 这话一出,季明远倒是可以肯定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了,但他对着这些攻略者可没那么容易放下戒心。虽然他目前好感度为0,根本对旁人没有威胁,但归根结底在这个任务世界里,他们都该是竞争关系。好端端的,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找他?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季明远的防备被众人看在了眼里,大家也不以为意,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般表现。是徐文锦最先拉拢了所有人,成立了这个攻略者小分队,如今面对季明远这个即将入队的新成员,自然还是放徐文锦出去忽悠人。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徐文锦便是手到擒来了。 季明远晕晕乎乎的接受了联手的提议,然后疑惑的看向众人:所以说,你们的好感度都那么高了,就算不能攻略成功,距离及格线也不远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看得出来,季明远虽然被徐文锦忽悠了,但他还不傻,不信这些人都是活雷锋。 这事儿徐文锦不太想管,免得让人觉得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似得。于是将目光往旁侧一瞥,接收到目光的孙皓便是主动站了出来,说道:他们的好感度已经很高了,顺其自然想要及格应该也不难,不过我不行。我错过了很多事,好感度至今只有15点。 听到这话,季明远看着孙皓的目光顿时亲切了些,大抵是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他也是错过了很多事,因此错过了很多好感度啊——然而转念一想,孙皓再差也有15点好感度了,可是他呢?一减一加,到头来还是0点,双方也是没有可比性的啊! 一念及此,季明远顿时更加泄气了,然而孙皓却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剧情开始至今已经十三年了,连长公主都登基了,我觉得距离剧情结束应该也不远了。若是此刻仍不行非常之法,我们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攻略失败了。 季明远终于听出了些许意味,他微微眯起眼睛将孙皓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容易就抓住了重点:所以,你说的非常之法是什么? 看的出来,季明远虽然防备,但对孙皓的话却也不是不动心的。 孙皓当即便是打起了精神,也不隐瞒废话了,便是直言道:钟韶和苏墨感情甚笃,然而如今她们身份今非昔比,眼下最缺的便是个孩子。若是我们能帮她们的话,好感度肯定能涨许多。 季明远闻言却是一懵,作为攻略者,他穿越过多个世界,男男女女间的那些事也是见得多了,一对百合不算什么。然而孩子什么的,他们能帮什么忙?难不曾还要提供精子?没听说过这样刷好感度的啊,都不止是卖身那么简单了! 大抵是季明远这一刻变幻莫测的表情太过精彩,萧文萱看不下去了,更不想让这人脑洞开个没完,便是没好气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敢乱来,钟韶那人,分分钟能让你好感度跌破100的。孙皓是说商城里新上架那东西,不知道就赶紧看看。 季明远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纠结。不过回头想想也是,如果只是精子那么简单的话,这里男人那么多,谁不能去刷这好感度啊,非找他做什么? 这般想着,季明远也拉开了自己的系统商城,然后点开了新上架商品。拿孕育丹的简介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瞥见那四个零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脱口而出道:我靠,这是抢钱啊!!! 一点都不出人意料的反应,徐文锦却是在旁幽幽的说了句:前些天钟韶还特地出宫来与我询问对策来着,估计宫里催生是催得有些急了,这时候把这东西送去,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了。 季明远听见了,可仍旧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么贵,我买不起,攻略失败积分扣就扣吧。 攻略失败扣积分都比买这孕育丹划算,系统这回是真抢钱啊,他一共还没完成够十个攻略任务呢,哪里能买得起这个?! 孙皓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捷径和额外奖励却是实实在在的诱惑着他。他怕所有的S级攻略任务都那么难,或者更有甚者,那么今后积分越扣越少,他能做的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积分被扣完了依然不能完成任务,只怕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众人都是第一次经历S级攻略任务,这般忧虑,吴长钧他们大抵是能摆脱了,可是季明远不行。于是他也不急躁,便是耐着性子将这些一一与季明远说了个分明。 半晌,季明远犹豫道:可是我真的买不起,我一同还没攻略够十个世界呢。 不可攻略对象[GL]_184 孙皓一听便知是成了,当即笑道:不怕,我也不够,我寻你就是想与你一起凑积分来买的。钟韶那人虽然防备心重,但历来也是知恩图报,只要她知道东西是我们俩一起弄来的,就肯定不会吝惜那一点好感度。 有付出有收获,当年钟韶越狱他出力比不上众人,甚至从始至终没在她面前没有露面,但钟韶依然没有忘记他,只是加的好感度比其他出大力的人少了些罢了。 孙皓因此对钟韶有种迷之自信,但季明远却是一下子想到了另一点:这东西效果这么离奇,就这么拿给钟韶,她敢要敢信吗?! 对此,众人笑而不语。因为这许多年来,许多事双方其实已是心照不宣,返魂丹都给钟韶亲身用过了,孕育丹虽然更神奇一些,但这个世界人们对于怪力乱神之事还是信的,试过之后总能成事的。 季明远看过众人的表情之后,便知道自己担心的事问题不大。不过他还是心有戚戚,又拉下系统面板看了看自己的积分,一脸肉痛。 孙皓见状忙趁热打铁的问道:明远,我这里有4500点,你那里还有多少积分? 季明远闻言脸色顿时一苦,说道:不够啊,我只有4000点。 两人都算是相当能攒分的了,比起萧文萱的500点和吴长钧的一穷二白来说不知强了多少。可饶是如此,却还差了1500点积分,这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徐文锦沉吟了片刻,便是道:不必再集资了,咱们几个相识一场,大家凑一凑吧。说着略顿,看看其余几人,怕他们不满,便又道:这点积分也算是结个善缘,大家能在这里守望相助是缘分,来日能不能再见亦是难说,但若有那一日,还望我们彼此仍旧记得今日缘分,不要轻易为敌。 除去季明远和孙皓,在场的尚有五个攻略者,平摊的话每人不过300点积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抵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几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没说什么便都慷慨解囊。 只有吴长钧表情略纠结,徐文锦显然也知他在纠结些什么,便压低了声音道:行了,我知道你没多少积分了,这次我帮你出吧。 吴长钧闻言微愣,半晌才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那,那多谢你了,如果以后在其他世界再遇上了,我肯定把积分还你。 谁料徐文锦闻言却是轻嗤了一声,嘀咕道:谁要你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医药铺吴掌柜(捂荷包):天呐,这么贵的药居然真有人买来刷好感,真是败家!还是我的止血散和解毒丹最好了,不仅能刷好感度,还便宜! 第189章 匪夷所思 有了季明远的加入,商场里那枚贵得吓死人的孕育丹,终究还是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被兑换了出来。一群人围着那被装在精致木盒里的孕育丹看了半晌,然而黑漆漆的一粒药丸,除了比解毒丹、返魂丹之类的看上去个头稍大一点儿之外,并没有半点儿奇特之处。 最初提议兑换的萧文萱是对孕育丹期待最大的,待到好不容易凑够积分兑换出来一看,这金贵的东西竟是这般的其貌不扬,便不由得有些失望:这药这么贵,我还以为有多特别呢,看上去跟街头卖艺那些人卖的大力丸什么的,也没多大区别啊。 孙皓和季明远为了这药可谓是倾家荡产了,闻言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便是将盒盖一盖,说道:系统出品,从来货真价实,你拿那街头假药跟这个比?! 萧文萱多是有口无心,见着两人似乎有些恼了,便是讪笑道:我以为至少该有些特别的。比如多个光效什么的,到时候咱们忽悠起钟韶来,也更让人信服啊。 徐文锦和吴长钧是跟随在钟韶身边最久的人,两人自小看着钟韶长大,自然知道她心里其实最忌讳一些怪力乱神之事。徐文锦听了萧文萱的话后便是说道:行了,正常点儿挺好,若是真来个五彩斑斓,或者加个特效,只怕钟韶更不敢用了。 围观完了金贵的孕育丹,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药送给钟韶,并且让她领情的事了。 和季明远不同,他会因为钟韶身处皇宫而无法与之接触,但徐文锦他们可还住在钟府里呢。他们想要与她联络并不困难,只管让人往宫中递个消息,钟韶就会寻个空隙出来相见的。 事不宜迟,怀揣着新鲜出炉的孕育丹,众人干脆便将时间定在了第二日,见面的地方自然是在钟府。季明远因为和众人接触不多,又一下子倾尽所有,心中到底还是怀揣着几分忐忑的,就怕这一群突然找上门来的同类会坑了他的积分翻脸不认人,于是便要了孕育丹的保管权。 众人见此也不勉强,就连孙皓这个出积分最多的也没提出异议。反正东西都兑换出来了,除了用在钟韶身上还能用去哪里?他们也不怕他卷了这金贵东西跑了,要知道,如今季明远倾家荡产也算是孤注一掷了,若是攻略失败,连可以抵扣的积分都没有,一旦失败就只剩下了被抹杀一条路。 事情议定,留下孕育丹给季明远保管,众人便也放心的散去了,徐文锦和吴长钧回府之后便让人往宫里送了消息。 ************************************************************* 徐文锦他们心血来潮定下的日子其实不怎么凑巧,钟韶这日恰巧要当值。她收到消息时本是想推脱的,然而转念一想,府中这还是第一回与她送消息来,说不定两位先生是有什么要事要寻她,于是犹豫一阵,还是打算下值后再抽空出宫一趟。 待到钟韶下值,已是申时,赶回府中便是更晚,其时一干攻略者已是在钟府等了她整日了。 季明远捧着那金贵的孕育丹最是心神不宁,他和钟韶接触实在不多,心里也实在没底。昨日是听这一群人忽悠了,冲动消费和他们一起买了这孕育丹。等到众人离开,他晚间细细想过一阵,便只觉得后悔不已——花了所有积分,他这是孤注一掷了,钟韶领情自然是好,但若是事与愿违呢? 昨夜越想越心焦,几乎彻夜难眠,到了今早,季明远就因为着急上火嘴角气泡了。今日再等了这一天,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他的耐心几乎耗尽:人到底来不来啊?你们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徐文锦最不着急,倒不是因为事不关己,而是他相信钟韶的为人。既然昨日送来消息入宫,钟韶没让人来回复说不来,那么她今日必定是要来的。而这孕育丹只要有用,能解了钟韶的燃眉之急,她就肯定会加好感度,多少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徐文锦觉得这好感度加起来可能还不止一次。眼下的燃眉之急且不提,今后随着孩子的孕育、出生、成长,看着自己的血脉得以延续,钟韶心中对他们的感激只会愈甚。到时不止孙皓和季明远能够有大量的好感度入账,他们这些人肯定也能跟着沾光的。 畅想着人在家中做,好感天上来的美好未来,徐文锦也不在意季明远此时的质疑,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忽悠你做什么?你出了4000点好感度,我们可出了6000,真没用的话,也是我们损失更大好不好?再者说,大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还能专门挖个坑坑你不成? 季明远想想也是,再说如今这价值10000点积分的孕育丹还在他手里呢,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等不到人心急,想要快些有个了结罢了。 孙皓自然看出来了他的焦躁,便是神色间看不出来,对方嘴角那显眼的泡也已经明晃晃的昭示了一切。他自己也是倾其所有了,不免有些感同身受,此刻却也劝道:明远不必忧心,钟韶既然答应了要来,今日必定是会来的。 几乎就在孙皓话音落下的当口,便是有下人来报,说是钟韶回府了。 季明远已经等了一天,急了一天一夜了,听到这消息立刻便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几步就跑到了昭文堂门口去张望,仿佛恨不得下一刻就能看见钟韶出现在面前。 众人见状都是失笑,不过心里也能理解,便不曾多言。只有萧文萱向来口无遮拦,看着季明远那急切的模样竟是忍不住玩笑道:哎呀,季明远这样子,看上去可真像望夫石啊! 此言一出,众人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钟韶到的时候,众人的笑声尚未收敛,她一进门就是一头雾水。除了不明白这些人在笑什么之外,也因为这满堂攻略者齐聚,竟是连季明远也没有漏下。她在心中暗自数了数,发现所有与她有接触的攻略者今日是真的齐聚一堂了,只不知他们这是有何事寻她? 有徐文锦和吴长钧在场,钟韶也不客气,进门之后冲着两位先生和便宜师父行过礼,便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两位先生急急寻我前来是有何要事? 这话一出口,钟韶首先就看见一旁的季明远一双眼睛亮了起来,仿佛蠢蠢欲动。 当然,因为在场所有人中季明远和钟韶关系最差的缘故,今日之事还真不适合由他来起头。于是还是徐文锦先开了口:是有一件要事要与你说,否则不会这么急寻你过来。 钟韶是下值之后直接赶过来的,身上羽林的军装还未换下,听了徐文锦的话后她神色微动,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不过她却是没有急着开口,只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徐文锦的目光往季明远那边瞥了一眼,便又说道:就是你前些日子寻我来说那件事。他说着一顿,又道:如今,我们也算是有了解决之法。 钟韶一听果然不出所料,眼睛顿时就亮了,原因无他,实在是永宁帝言出必践,端午后便是派了太医来与她和萧墨诊脉了。她的脉自然是不能让人诊的,否则身份暴露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于是只好避走了。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太医来诊脉的频率可比丈母娘催生的频率高多了! 在大事上,徐文锦向来还是靠谱的,因此钟韶闻言忙问:先生有何办法,请快与我说说。 徐文锦却不开口了,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季明远,只是这一次却是示意他将那孕育丹拿出来。而之后再开口的既不是徐文锦也不是季明远,而是孙皓。 孙皓和钟韶也是有些交情的,甚至可以说两人在少时的交际颇多,只不过他一直没寻到突破口刷好感度,乃至于到了今日。钟韶对他有些了解,也有些信任,更因为当初瑞王之事对他有些感激。然而当他滔滔不绝的开始介绍起那什么孕育丹之后,钟韶还是觉得她一句话都不能信! 不可攻略对象[GL]_185 等等。钟韶竖起手掌打断了孙皓的话,她看了看孙皓,又看了看徐文锦,再看了看季明远手里拿着的精致木盒,只觉得有些懵:孙皓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这般反应是人之常情,孙皓不觉意外,却仍旧严肃着一张脸,认真的说道:阿韶你应当明白,这样要紧的事,我们是不会与你玩笑的。 他尤其咬重了我们二字,钟韶听后一怔,目标便是在堂中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徐文锦、吴长钧、贺铭、洪平,乃至于平日里最跳脱的萧文萱和她最不熟悉的季明远,此刻都是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半点儿没有玩笑的意思。 半晌,钟韶才愣愣道:你们真的,没有与我玩笑?! 萧文萱最不耐烦这种纠结婆妈,干脆起身走过去从季明远手里拿过了木盒,然后直接塞到了钟韶手里:这种事我们与你开的什么玩笑?药就在这里,你拿回去试试不就好了?! 这话一出,几乎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季明远和孙皓是心疼的,徐文锦他们则是无语加无奈,钟韶更是满头黑线——他们把这药说得这么神奇,这东西必定珍贵无比,她哪里敢轻易尝试啊。而且好端端的没事儿乱吃药,吃出了问题怎么办?她还想与她的阿墨白头偕老呢! 沉默一阵,钟韶拿着那木盒看了一阵,犹豫着还是将盒子打开了。 精致的木盒里铺陈着一张红色的锦缎,锦缎之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粒黑色的药丸。那药丸看上去只比拇指大上一圈,平平无奇的模样,连点儿药香都没有,却是看不出个什么来。 钟韶迟疑着,却也并不会因为这药丸看上去其貌不扬就轻视了。她亲身尝试过返魂丹的神奇,解毒丹的奇妙,也见识过止血散的速效,自然知道那系统兑换出来的都是好东西。 可是,可是能让两个女子生子的药丸……这是不是也,太神奇了些?! 再是信任,钟韶的心里在这一刻也生出了些荒谬感来。她眉头蹙得死紧,盯着那孕育丹看了半晌,突然抬头对着众人问道:你们都说这药是真的,那这么神奇的药丸你们都能拿得出来,长生不死药之类的东西,你们是不是也有啊?! 谁也没想到钟韶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众人闻言都是一默,继而面面相觑。 还是萧文萱最先反应过来,便是没好气道:你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生死有命,天道轮回,长生不死什么的那是逆天之举,怎么可能会有长生不死药?! 钟韶当然也没想要什么长生不死药,她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般回答之后,便是说道:可是阴阳有序,亦是天道,我与阿墨这般本就是……不伦,又怎么可能诞下子嗣?! 好吧,这么说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可事实上系统就是有孕育丹,没有长生不死药啊! 萧文萱顿时就被噎住了,然后转念一想东西又不是她的,她费那脑子干嘛?于是白眼一翻,便是道:你爱信不信,反正被催着生孩子的又不是我,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她是不着急,可是有人着急啊,着急的就是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孕育丹的两位。 季明远眼睛都急红了,虽然明知这是人之常情,但这孕育丹可是他孤注一掷的结果了。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徐文锦拍了拍肩膀打断了。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季明远就见着徐文锦亲自起身走到了钟韶面前。他一脸正色,看着钟韶问道:如此说来,阿韶你是不信我们了? 钟韶没怎么迟疑,便是摇头道:没有。我自是信任先生的,也信任诸位。只是这药……这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徐文锦闻言点点头,一点儿也没为难她的意思,却是弯腰伸手捏住了她手里重新合上的木盒:如此也罢,既然你不信这药,留在你那里也是无用,不若还给季明远和孙皓吧。 说完这话,徐文锦也没看季明远和孙皓两人难看的脸色,便是手上用力,欲将那木盒从钟韶手中取回来。然而手上用力之后,那木盒却是纹丝不动,显然对方并未松手。 徐文锦暗自扬眉,心头便是一松,面上却是有些不耐了,皱着眉教训道:阿韶你这是作甚?这药很是珍贵,你既用不上,还给季明远和孙皓才是正理。 季明远和孙皓也不是傻子,这时候也已看出了端倪,见着钟韶的反应之后心头也是略松,却是不敢轻易插话,便是眼巴巴的盯着两人瞧。 钟韶虽是自幼被徐文锦教导,但她天资不错又向来努力,却是从未被徐文锦这般斥责过的。然而被斥责了之后她却还是没有松手,脸上反倒露出了一抹苦笑来:先生所言甚是,但是我……我还是想用这药……用这药试试的。 系统如此神奇,几乎便是怪力乱神,谁又能说这药真不能成此逆天之事呢? 钟韶心里有顾虑,有怀疑,但在那些怀疑之中,也有因为返魂丹等物奠定起来的些许信赖。更何况钟韶心里也清楚,徐文锦他们总不会害她,哪怕这药不能成事,至少与她也该是无碍的。所以在徐文锦要将药收回去的那一刻,钟韶的心里动摇了,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季明远的眼睛亮了,孙皓也偷偷松了口气,徐文锦送开了手,却还记得一本正经的叮嘱道:我说了,这药珍贵,来之不易,你若是要去了,便不可浪费更不能乱用。 钟韶听出了徐文锦的言下之意,心下苦笑,却也只这药大抵只能有这一枚,想要试药都无法。不过她也没资格说什么,便是郑重应下了:先生告诫,钟韶谨记在心。 想了想,钟韶也知道这些人对她这般予取予求是为了什么。虽然她还没有确定这药的药效真假,却也不动声色的又给众人加了一回好感度。 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在场每个人都有收获。不过徐文锦等人只加了2点,倒是季明远和孙皓一次加了10点,因为徐文锦不止一次提醒她这两个人,也提醒她这药的珍贵。 有好感度加自然是让人高兴的,但收到提示音后发现自己只加了10点好感度的季明远却是脸色灰败——如果4000点积分都只换回了10点好感度,那他岂不是真要赔掉小命了?! 孙皓反倒不急,因为他知道,钟韶防心之重,从来不会提前就将好感度加上的。就连当初众人救她出大理寺监牢,也是直到要出城时,她才洒了一回好感度,这次提前给了10点估计都是因为徐文锦提醒了几次孕育丹珍贵的缘故。 这好感度要加起来,还得等萧墨有孕之后,然而此刻的钟韶捏着木盒,其实还没下定决心用药。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未知的事物,想要尝试是需要勇气的,然而面对丈母娘的再三催生,鼓起勇气的时候也已经不远了。包子恐怕还没那么快来,毕竟还有怀胎十月不是 第190章 步步紧逼 钟韶这一日也没有留在自己府中,郑重的收起那珍贵的孕育丹后便又趁着宫门尚未下匙,赶回了皇宫去。只是这一路上总是忍不住抬手去摸那装着丹药的木盒,同时有些忧心忡忡。 其实在今日出宫之前,钟韶便猜到徐文锦大抵是因为子嗣之事寻她的,因为近来她也只有这一件忧心事,并且上回还特地出宫来与徐文锦问策过。但她千想万想,显然也不可能想到会得出这么个荒谬的结果,她以为徐文锦顶多能给她想个法子瞒天过海,然后去抱养一个孩子回来呢。 孩子啊,自己的血脉自然是要比抱养的好上千万倍,可是这件事对于她和萧墨来说,真是荒谬! 无意间保持着那等忧心忡忡的模样回到了重华殿,她刚踏入正殿便是撞上了萧墨。后者显然是在这正殿里等她的,尤其是见了她神色不对,忙问道:阿韶,你脸色怎的如此难看?此番两位先生约你出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钟韶闻言,手下意识的又摸向了那木盒,她很想与萧墨坦言,然后两人再一起商量这药能不能用。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的,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就算是她这等见过系统诸般神奇的人都不能接受这所谓的孕育丹,又要萧墨如何接受呢? 更何况,她根本也无法解释这丹药的来历,更不能吐露系统的存在。那是一种直觉,她可以和攻略者们心照不宣,但有些事是不能宣诸于口的,说了,必然就会有什么无法挽回的结果。 于是迟疑了一阵,钟韶还是摇了摇头,没敢和萧墨说实话,只含糊道:没什么事,只是之前我出宫时也和先生们提过一回孩子的事,他们为我寻了一种药。 萧墨一听,果然不再追问了,却是叹口气道:阿韶,真是苦了你了。 显然,萧墨是误会了什么,但这也不怪她,实在是关于药的事已经有了前情。 自端午过后,永宁帝已经派太医来了不止一次了,钟韶每次都躲了,而萧墨每次都被诊过脉。她虽天生有些体弱,但金尊玉贵的养大,身体其实没什么问题,自然与子嗣也是无碍的。 然而萧墨身体无碍,公子驸马夫妻恩爱却多年无子,再加上钟韶那躲避的态度,显然就很能让人误会了。于是太医理所当然的将无子的原因归咎在了钟韶身上,然后顺便还上禀到了永宁帝哪里。从此以后,各种药材就开始往重华殿送,而且统统都是补肾壮阳类的! 钟韶欲哭无泪,偏偏皇帝赐下的药材还不能不用,于是每日都会有各种汤药送到她那里去。没奈何,也只能寻个没人注意的时候,统统都喂了房中的盆栽,至今那盆栽也已经换过两轮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86 萧墨以为,徐文锦他们与钟韶寻来的也是这类药,自然也就能理解钟韶那难看的脸色是为哪般了。只是她也愁啊,虽然药都不是给她的,可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而且她看着钟韶每次面对那些汤药脸色僵硬的模样,也是心疼的。 孩子啊,这个问题真是让人头疼不已,这才小半年的,那漫长的将来又该如何是好?! ************************************************************ 为孩子这事儿发愁的,不止是钟韶和萧墨,年长一辈的那两位阿娘显然也将这事儿放在了心里。 贵太妃是真怕钟韶的身份被永宁帝发现了,她知道,若是永宁帝在此时发现了钟韶的身份,对方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成全,而该是如何让钟韶无声无息的消失。或许永宁帝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会要钟韶的命,但她也绝不会让她留在萧墨身边了。 好吧,怕永宁帝另寻新欢是假,毕竟她这般年纪也真不会想再生孩子了。但贵太妃是真怕这女儿这时候暴露了身份,届时她和萧墨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在这之后,贵太妃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她怕因为钟韶和萧墨的事,永宁帝会对她更加排斥,会离她更远。 而相较于贵太妃的纠结,永宁帝的想法就简单许多了。她不知道钟韶的秘密,可她也不是无情之人,眼见着钟韶萧墨二人情深意笃,自然也不会轻易就想着拆散。可是孩子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毕竟家国天下都需要一个继承人。既然钟韶身体出了问题,那就解决这个问题便是! 于是在得知钟韶讳疾忌医,太医隔三差五的往重华殿跑了七八次都没能逮住她诊脉之后,永宁帝便打算亲自出手了。 这日恰巧便是休沐,不过这种休沐和钟韶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羽林的职责是守卫皇城,总不能因为休沐大家就不当值,全回家休息了吧。羽林的休沐是轮值,寻常来说五日可以排到一天,其实比起大臣们来说更加轻松也更加灵活。 钟韶这日是不休沐的,可满朝文武都休沐了,皇帝便也难得有了空闲时间。于是晌午钟韶正在宫中各处巡逻,突然便有人来寻她,说是陛下召见,让她速去宣室殿。 得到这个消息时,钟韶便觉得有些不对,毕竟宣室殿是皇帝的寝宫,永宁帝又是女子之身,有事从来都是在宣政殿或者御书房接见外臣的,哪里就会在宣室殿召见人了?哪怕钟韶顶着个驸马的身份,宣室殿没少去,可是她也从来没有独身一人去过,都是有萧墨随行的。 钟韶心存疑虑,可是皇帝召见总不能因为她那一点疑虑就不去,于是也只好压下了心头的那些许不安,跟着传信之人匆匆去了。 待到一脚踏进宣室殿前殿,钟韶便觉头皮一麻,原因无他,只因此刻殿中除了永宁帝之外,还站着一个人。她不认识那人是谁,却认识那人的衣服——那是太医的官服! 只一眼,钟韶就知道今天永宁帝召她前来所为何事了,却是她躲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到了躲不过去的时候。于是只好收回视线,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臣钟韶,参见陛下。 永宁帝的神色倒是平和,并没有因为钟韶身体可能有问题就对她不假辞色,便是点了点头道:免礼吧。朕听闻你这些日子因为当值错过了去重华殿诊脉的太医,正巧今日太医院来了人与朕诊平安脉,朕想起你便让人召了你过来,正好也一起让太医诊一诊。 她话音落下,那太医便也转过了身来,抬手冲着钟韶行了一礼:下官见过驸马。 钟韶僵硬的点了点头,然而直到太医走到她面前来,她也没将手伸出来。直到太医再次开口道:驸马,请将左手伸出,容下官为您诊脉。 这脉自然是不能让人诊的,尤其是宫中的太医,每一个都是杏林好手,那脉象一摸,她就什么都藏不住了。所以哪怕旁边还有永宁帝虎视眈眈,钟韶也仍旧硬着头皮摇了摇头道:不必,我身体强健,并无不妥,不需劳烦太医了。 这太医显然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却是并没有相劝。毕竟比起永宁帝这个女子,他还是个男人呢,更能明白男人在这方面有多在意,胡乱开口是会的得罪人的。于是只将视线投向了永宁帝。 永宁帝依旧神色平淡,她自登基之后虽只半年,但居移气养移体,半年的光景却是足够让她养出一身帝王威严了。所以此刻的平淡比起半年前,已是多了一份威压:不过是诊个平安脉罢了,没事也是要诊的,朕身体无碍不也一样定时诊脉?更何况太医已经在此了,哪有劳烦之说。 能得皇帝好言好语的开口劝说,其实已是给了钟韶莫大的脸面了,太医见此都不由得对钟韶更高看了几分。然而这翻好意钟韶是真不敢领受的,她看着永宁帝那不容反驳的模样有些着急,可是越急越是想不到法子。其实也没法子可想,毕竟眼前这人是皇帝,她要做的事,没人能反抗。 就在钟韶支吾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口,亲娘再次从天而降拯救了她。 只见贵太妃手中提着个食盒,施施然抬入殿内,一眼看见眼前的场景还有些愣神,然后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气氛这般沉重,还有太医在此,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医和钟韶忙又冲着贵太妃行礼,不过钟韶见她来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 永宁帝见着贵太妃眸光不禁柔和了几分,甚至亲自起身迎了上去,口中说道:无事。是今日太医正好来与我诊平安脉,我想着阿韶几次三番错过了,便召了她来,准备让太医也与她诊一诊。 说着话,永宁帝已是走到了贵太妃面前,然后目光便是微凝——她发现贵太妃额角有细微的反光,那是刚刚浸出的细密汗珠。虽然如今正值盛夏,出汗并不奇怪,可贵太妃这人素来爱美,在永宁帝面前尤是如此,她还没见过她平白无故就这般狼狈的出现在她面前过呢。 贵太妃却不知永宁帝心里已经生出了疑虑,便是亲亲热热的拉着永宁帝的胳膊走回了座位前,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案上,半个字没提钟韶,便是问道:平安脉诊过了吗?你身上还康健吧?之前亏损得那般厉害,这药膳可还得吃下啊。 一旁的太医主动回禀道:请太妃放心,陛下龙体康健。之前虽有损伤,慢慢将养便是能够养回来的。至于药膳的方子若是需要改动了,太医院会让人送去临华殿的。 贵太妃闻言便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这里无事,你便先退下吧。 永宁帝和贵太妃关系亲密的事并不是秘密,这两人的交情甚至可以追溯到近二十年前,所以也没人觉得她们亲密有什么不对的。宫中的人更知道永宁帝对贵太妃有多放纵,御撵她登得,寝殿她闯得,宣室殿的宫人也是任她差遣,陛下从无二话。 这般的吩咐仿佛自然而然,但这一回太医却是没敢答应,便是抬头往永宁帝那边看了一眼。 永宁帝眉头微蹙,不为贵太妃的逾越,只因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钟韶。寻常袒护便也罢了,可她每每开口,打断的都是子嗣之事,今日甚至是得到消息之后就急急赶来…… 如此种种,永宁帝心头的疑虑便是越来越深了,于是也第一次没有顺着贵太妃的意思,反倒是看了太医一眼,便道:你且不着急退下,驸马的平安脉还没诊,你且先与她诊过脉再说。 贵太妃一听,心头便是一跳,可她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作为已是引得永宁帝怀疑了。她不该再出口,可是又忍不住忧心,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说道:阿韶身体康健…… 然而这一回没等贵太妃说完,永宁帝却突然竖起手掌打断了她的话,仍旧是那一句:平安脉而已,身体康健也可以诊一诊。这是太医院的职责,你我不也是定期诊脉吗? 这话说得贵太妃无言以对,而钟韶的心情却是跌宕起伏了。她原以为亲娘及时赶到,能再次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可事情的发展却是急转直下,她们若再如此下去,陛下可就真要生疑了。 太医听了永宁帝的话,便是再次来到了钟韶面前,依旧是之前那副温和有礼的态度:驸马请伸出左手,容下官为您诊脉。 钟韶头皮发麻,可是她知道,这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诊的。她低眉沉思了片刻,便是突然抬手冲着永宁帝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有话想说。 永宁帝闻言挑了挑眉,猜测钟韶莫不是要与她坦白自己身子不行,求她网开一面?不过她本也没打算因此就治钟韶的罪,毕竟她自己女儿认可了这个夫婿,她根本没必要做这个棒打鸳鸯的坏人。她只想着有病治病,没病就赶紧开枝散叶! 贵太妃却是被钟韶这郑重的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打算将所有事和盘托出了呢。 不过在得到永宁帝的首肯之后,钟韶的话却是出乎了两人的预料,只见她一脸正色的说道:臣知陛下今日定要臣诊脉是为何事。不过臣的身子真的无碍,此事,此事询问寝殿伺候的宫人便知。她说到这里脸红了红,又继续道:子嗣的事,子嗣的事……最迟再过三个月,定会有信的! 钟韶说得斩钉截铁,让人不得不相信,只那一张好不容易养白了些的小脸却是涨了个通红。 将话都说得这般清楚了,永宁帝也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钟韶连询问宫人这话都说出来了,当着外人的面儿,永宁帝作为丈母娘是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轻咳了一声,说道:你既然心中有数,那便成了,太医先退下吧。 太医行礼告退,永宁帝这边是暂且放过了钟韶,那边贵太妃却是冲着钟韶直瞪眼——女儿你不是傻了吧?三个月,三个月你怎么让阿墨怀孕,给自己戴绿帽吗?! 钟韶显然读懂了贵太妃的目光,却唯有苦笑,不得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次催生开启,当事人已经承受不来 钟韶(咬牙切齿):我生,我生还不成吗?别再折腾我了! 贵太妃(怒指):你是不是傻啊,这么说躲了这一时,今后怎么办?! 三个月后…… 不可攻略对象[GL]_187 第191章 验明正身 钟韶深知,永宁帝这一次虽是放过了她,其实不过是形势所迫,当着外人的面再强求下去会显得尴尬罢了。说来永宁帝都驳了贵太妃的面子,显然已经觉出了不对,这一番拖延最多也只能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必是得有一个定论才行了。 晚间,钟韶沐浴完只穿着一身中衣坐在寝殿内,仍旧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刻殿中只有她一人,萧墨沐浴去了,还没回来。她犹豫了一阵,终于是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了那个让她觉得荒谬,却又忍不住寄予希望的木盒。 萧墨回来时,钟韶还坐在床边,正拿着那个木盒怔怔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异常的郑重。直到慢半拍察觉到殿内多了人,她才赶紧将那敞开的盒盖又给盖上了,然后塞到了床头。 对此,萧墨觉得有些诧异,因为两人之间从来都是没有秘密的,当初连身份秘密那般要紧的事,这人也能毫不顾忌的告诉了自己,今日怎的还有事要瞒着她了?! 萧墨心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却不知钟韶并不是想要瞒着她什么,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那药是用来生孩子的,她正看着那药想着生孩子的事,再后知后觉的察觉萧墨就在眼前,心里也是有着些许羞涩和尴尬的,于是下意识的就想把东西藏起来。 下意识的做完了藏东西的动作后,钟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她目光略微闪烁,便想要将那木盒重新拿出来,然后与萧墨解释,却是被萧墨先一步开口打断了话头:回来的匆忙,头发尚未绞干,阿韶帮我擦擦头发可好? 这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钟韶很乐意为萧墨做这等透着亲昵的小事。她脸上的郑重严肃都淡去了,对上萧墨后不自觉便带上了两分笑意。钟韶起身过去接过了萧墨递来的棉布巾,然后领着她去梳妆台前坐下了:阿墨你坐着,我来便是。 左手撩起了一缕墨黑的长发,入手微沉,带着满满的水汽。 萧墨的长发早已及腰,乌黑柔顺,摸起来比丝绸的手感更好。钟韶历来是喜欢她这一头秀发的,当初逃亡出京,几番周折赶到了福王府,钟韶替萧墨梳头时还觉得她受了苦,连长发都不如往日柔顺了。待到今日再看,这一头长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光彩。 钟韶拿布巾裹着萧墨长发,一点一点绞干那长发中蕴含的水汽,动作轻柔耐心十足,同时嘴上不忘叮嘱道:一会儿绞干了头发也要晚些才能睡,否则头发没有干透,着了风会头疼的。 萧墨又不是孩子,怎会不知道这个,不过听着钟韶小心的叮嘱,心里也仍旧觉得暖暖的。她透过透镜,看到身后正拿着布巾为她绞头发的钟韶,对方脸上的脸上的认真,眼中的柔情,似乎都一览无遗,让人忍不住生出眷恋来。眷恋这个人,也眷恋这一刻的安宁美好。 不过有些话,还是不得不提,萧墨静静地看了钟韶片刻,然后开了口:阿韶,我听闻,今日阿娘将你召去了宣室殿,还有你方才愁眉不展…… 萧墨的话没说完,眉头便是忍不住一蹙,因为钟韶那一刻失手扯到了她的长发。不过还没等萧墨有什么反应,背后的钟韶似乎便已经看见了她吃痛蹙眉,便是急忙问道:阿墨,怎么样,是不是扯痛你了?都是我不好,没控制好力道…… 钟韶很紧张,那一瞬间的失手之后便是立刻松了手,这会儿已经慌里慌张的抬手去揉她的发根了,脸上的自责哪怕是透过铜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墨抬手按住了在她头上揉按的手,笑道:没什么的,一点小事罢了,也不痛的。 钟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脸上却仍旧带着懊恼,她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全都咽下了。等到萧墨松开了按着她的手,她才更加小心的继续为萧墨绞干长发,同时定了定心神说道:今日陛下召我前去,是想让太医为我诊脉的。 这话不出萧墨所料,不过听到钟韶的回答之后,她心头还是一紧,再一次感觉到了孩子的事已是迫在眉睫。可是子嗣之事真的非同小可,她和钟韶同为女子,自然是生不出孩子的,她更不愿意与别人孕育子嗣,而皇室血脉,就连假装有孕李代桃僵也不能。 萧墨的眉宇间也忍不住染上了一抹担忧,不过诊脉都是晌午的事了,眼下这人还好端端的在她面前,今日这一遭显然是已经过了。不过萧墨还是仔细问道:今日你去,太医是否已经在殿中等候了?你是如何与阿娘说的,竟又躲过了这一劫。 皇帝的威严不容侵犯,皇帝要做的事没人敢反驳,皇帝要给钟韶诊脉,钟韶还能有拒绝的余地吗?其实本是没有的,只不过这一路走来,永宁帝对于她们这些一直跟在身边的人更多了几分宽容罢了。而且爱屋及乌,看着萧墨的面子上,永宁帝对钟韶自然也是不同的。 钟韶本没想好怎么说,不过现在萧墨问起了,她略一思忖,便是开口说道:陛下要让太医与我诊脉,便是阿娘匆匆赶来救场也是无法。我觉得,陛下已是生疑了,而且当时迫在眉睫,我就说……我就说……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萧墨等了片刻也没等到钟韶的下文,抬眼一看,便见镜中自己身后那人神色间颇有些尴尬。她不禁有些奇怪,便是追问道:你说了什么? 钟韶的目光有些闪烁,心头庆幸这会儿萧墨是背对着自己的,她微垂着眸看向手中拿一缕墨黑的柔顺长发,深吸口气后终是开了口:我就说我身子无碍,我们,我们最多三个月,定会有消息的。 萧墨听了这话顿时惊了一跳,再不透过铜镜看人了,她扭头看向了钟韶,有些不赞同的道:阿韶你怎的,怎的这么糊涂啊?!这样说,躲了一时,三个月后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随着萧墨的动作,那长长的发丝在钟韶指间滑过,最终垂落在了眼前这人的身后。柔顺的触觉似乎还在指间,让人莫名生出了些许不舍来。 钟韶听了萧墨的话,沉默片刻,终是抬眼看向了萧墨,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三个月之后,定会有消息的。 萧墨一怔,四目相对间她看到了钟韶眼中的认真,知她并不是信口胡言。 那一瞬间,萧墨脑中思绪万千,然后最终汇聚成了唯一的可能——为了子嗣传承,为了皇室血脉,为了躲避阿娘的催促,这人要将自己推开了,推给一个能让自己有孕的男人! 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惨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冷却。萧墨心底里除了伤心委屈之外,更有熊熊的怒火。她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钟韶的脸上,抖着唇斥道:钟韶,你混蛋! 清脆的耳光声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寝殿里显得格外刺耳,钟韶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似乎让人误会了。她满脑子都是攻略者给的那药,却忘记自己说得那般不清不楚,是会惹得人伤心的。于是赶忙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说道:阿墨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墨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钟韶的怀抱,一双美眸中却是渐渐浸染了水汽。她咬着下唇,将那几乎要涌出来的泪忍了回去,声音里却带着忍不下的哽咽:你说要让我有孕,不是要将我推给别人,还能是什么意思?! 话虽如此,但萧墨其实是愿意相信钟韶的,所以她在听到钟韶的否认之后,心中也开始思量起来,莫不是钟韶打算让她假怀孕?可是她们都身在宫中,诊脉之类的事都是太医来做的,哪里能瞒得过永宁帝,就算是有贵太妃在后面相助也不成!更别提怀孕之后的生产了。 不料钟韶抱着萧墨却是略微偏了偏头,柔软的唇瓣在萧墨的耳廓上轻轻吻了吻,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我是说,阿墨你想要个孩子吗?我们两个的孩子,没有其他人,不关男人的事。 萧墨一愣,这个答案显然很出乎她的意料——她们两个的孩子,无关其他人,没有男人……她自然是想要的,可是怎么可能?! 犹带着些许水汽的美眸微转,落在了钟韶的脸上,却见她满脸认真,不似玩笑。 大脑空白了一秒,萧墨做了一件相当白目的事,她抬手覆上了面前这人的胸口,还略微捏了捏。掌心下依然是那熟悉的柔软,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变,这让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钟韶的白皙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她显然有些羞涩,但因为是眼前之人的缘故,却也没有退避,只红着张脸问道:阿墨你这是做什么? 萧墨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收回来手,略微别开了目光,这才说道:你我都是女子,哪里能有什么孩子,真是胡说八道。 钟韶这才明白过来萧墨刚才那动作是何意,却原来是在验明正身啊?她简直哭笑不得,两人成婚多年,闺房之中,坦诚相待的时候还少吗?彼此身上是个什么模样,对方怕是要比自己都清楚了,阿墨难不成还担心她突然变成男人了?! 扶额想了想,钟韶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与萧墨解释,毕竟她比她知道的更多,也有更多的心理基础,对于那孕育丹的功效,也仍旧觉得荒谬和不可思议。可是事已至此……不,应该说她从徐文锦手中留下那木盒开始,就注定是要与萧墨分说明白的。 下定决心的钟韶站起身来,她也没急着开口解释,便是走到床前,将之前匆匆藏在床头的那个木盒拿了过来,然后放到了萧墨手里。 萧墨之前就注意到这个木盒了,更注意到钟韶将它藏了起来,却不料此刻又将这盒子拿了出来,还放到了她手中。萧墨有些不明所以,便是看着钟韶问道:阿韶这是何意? 钟韶抿了抿唇,抬手将盒子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那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孕育丹。 萧墨见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药丸,更觉得莫名,只是不等她再询问,钟韶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憋出了句:这药,可以让你我二人有个孩子。 一双美眸略微睁大,萧墨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她抬手摸了摸钟韶的额头——阿韶,你是被卖假药的骗了,还是发烧烧糊涂了,怎会说出这般的糊涂话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墨(正经脸):阿韶,我觉得你突然变男人了,然后让我怀孕,这样还更靠谱些 钟韶(麻木脸):我能怎么解释,我又不能和你说说系统有多神奇 不可攻略对象[GL]_188 第192章 生米煮熟饭 萧墨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不信,钟韶气结,明知这是理所当然的,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对方相信……好吧,其实她自己心里尚且存疑呢,就不能怪萧墨不相信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半晌,钟韶终究败下阵来,她有些颓然的道:阿墨,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解释。我只能说,这药是先生他们给的,你知道的,他们总能拿出特别有效的药。 解毒丹和止血散的神奇萧墨亲眼见证过,钟韶心口那道足以致命的箭伤她也见过,可是这些虽然神奇,但也并未超出常人的认知。毕竟传说之中尚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可却没听说过还有能让两个女子孕育子嗣的灵药,这根本是超出了世人的认知范围! 萧墨虽然相信徐文锦和吴长钧,却还是不难相信这药,她抬手将手中的木盒盖子合上了,轻声道:阿韶,我知此事为难,可是总有办法的,如此异想天开……先生们或许只是为了安慰你的。 钟韶再次气结,她当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但那帮攻略者完全都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玩笑啊。她也不觉得徐文锦他们会拿这事玩笑,因为一点也不好笑! 无法解释太多,更不能透露系统这个神奇的存在,钟韶沉吟了片刻,便决定不解释了。她蹲下身去,一手搭在萧墨膝上,半仰着头看向面前的萧墨,认真的问道:且不提这个,阿墨,我只问你,若是可以,你愿意为我生个孩子吗? 萧墨一怔,对上钟韶明亮的星眸,不自觉的点头道:自是愿意的。说完之后似乎有些羞涩,她略微移开了目光又道:虽然不可能,但若是你我的孩子,我自是愿意的。换做是你,也当如此吧? 钟韶脸上微红,目光略微闪了闪,然后呐呐道:我,我不成,若是孩子让我来怀,就再也瞒不了人了,而且陛下也不会认的…… 听到钟韶如此回答,萧墨没恼,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得好像她俩真能有孩子似的。 钟韶心里却是真想着孩子的,她没办法解释,而且对那孕育丹的药效心里多少也还有些存疑,于是便在这一刻生出了干脆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无论萧墨信不信,她都已经说过愿意了,若是真能拥有两个人的孩子便是最好,若是不能,那失望也留给她自己一个人便好。 打定了主意,钟韶突然抬手将那装着孕育丹的木盒从萧墨手中取了下来,然后没等萧墨反应,便是倾身上前直接吻上了对方温软的唇。 萧墨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钟韶就会突然吻上来,不过唇齿纠缠之后,这些心思便也都淡去了。她们夫妻已是做了很久,钟韶太明白该如何挑动她的欲望了。 气息渐渐混乱急促,钟韶的手从萧墨的中衣下摆里探了进去,在萧墨的腰腹间游走,轻易就点燃了欲望。待到一吻结束,萧墨的身子早已经烫了起来,两人间的气氛自然也是不同。 床笫之间,其实萧墨占据主动的时候更多些,但今日显然不是这样。 没等萧墨主动,钟韶就着此刻半蹲的姿势,抬手穿过了萧墨的腿弯,然后另一只手探到萧墨背后,一个用力便将人给抱了起来。 骤然失重,萧墨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然后立刻抬手环住了钟韶的脖子。 钟韶常年习武,力气并非寻常女子可比,更何况萧墨也不重,她抱着她的手很稳,脚下的步伐也很稳,一步一步的向着床榻而去。 萧墨先还有些惊慌,反应过来后脸上微红,不过被钟韶这样抱着感觉也不错。她微微抬起身子亲了亲钟韶的下巴,没有多说什么,却也没有看见钟韶揽着她的手上始终没有放开那个木盒。 ***************************************************** 钟韶终是逃不开萧墨的诱惑,别看她霸气侧漏似得将人公主抱抱回了床上,然而只要萧墨冲着她勾勾手指,她不知不觉间还是躺在了下面,予取予求。 一场情、事结束,萧墨也有些累了,她伏在钟韶身上,在对方颈间蹭了蹭,就准备安安心心的入睡了。至于之前两人的那些谈话,这时候却是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待到情、欲褪去,钟韶迷糊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清醒,才懊恼的发现自己明明是打算主动的,怎么到了最后却还是被压了?果然是面对萧墨时,心智太不坚定了吗?! 懊恼过后,钟韶便决定要弥补这个错误,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这样想着,钟韶突然一个翻身,就与伏在她身上的萧墨调换了个位置。然后一俯身,直接吻了上去,一双手更是毫不迟疑的开始在萧墨凝脂般的肌肤上游走了起来。 萧墨本是准备睡了,过去的很多个夜晚都是如此,冷不丁被钟韶反压了还有些愣。不过也只是片刻功夫,原本褪去的情、欲就被再次勾了起来,她的气息再次混乱,身体也再次发烫,渐渐染上了粉色。 床笫之间本也是你来我往,萧墨并不是一定要压着钟韶,她只是爱她在自己掌下意乱情迷的模样罢了。对于钟韶的反攻,萧墨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环着钟韶的脖颈,任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不过睡意被情、欲取代,她微喘着气还是提醒了一句:阿韶,明日……不是休沐,要……早朝的,别闹得……太晚。 钟韶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含糊着应了一声,却是继续埋头在萧墨身上为所欲为。 事情进行到一半,钟韶突然停了下来,萧墨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睁开朦胧的眸子一看,却见钟韶不知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东西。那一瞬间有什么在萧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在这种时候她自然也没了往日的精明,更何况下一刻钟韶便又俯身压了下来。 之后的一切,便是水到渠成,两人都很满足。不过萧墨之前的叮嘱算是白费了,钟韶也不知为何今夜似乎尤其激动,折腾了大半夜,直到萧墨终于受不了,沉沉睡去,才算结束。 ****************************************************** 翌日清晨,寝殿外的宫人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两位主子起身。虽然萧墨早有严令,不许外人擅自踏入寝殿,但眼看着早朝就要耽误了,重华殿的大宫女清璃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寝殿大门。 踏入内殿,绕过屏风,没意外的看见了床边胡乱散落在地的中衣,刚成年不久的清璃脸上便忍不住染上了一抹绯红。她赶忙收回目光,不敢乱看,径自走到了床帐外,没敢往那中衣上瞥一眼,只轻声唤道:殿下,该起身了,再迟就要耽搁早朝了…… 一连唤了三遍,床帐内才传出了一个娇娇软软的低吟,清璃听得耳根都烫了,却担心帐中人再睡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起身去早朝了。 这一回床帐内有了动静,似乎是被清璃的一句话惊醒,床帐内响起了有人翻身坐起的动静,然后便听一声轻嘶,钟韶犹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随之传来:阿墨,你手挪一挪,压着我头发了。 一阵兵荒马乱,清璃悄悄退下了,钟韶也起了身,一边去取了干净的小衣中衣来与萧墨穿上,一边听着她的念叨:昨晚就说今日要早朝了,让你不要闹得太晚,你都答应了还要胡闹! 钟韶帮萧墨穿好了小衣中衣,自己也手忙脚乱的裹了胸穿上了中衣。对于萧墨的抱怨,却是老老实实听训,不敢多言。她昨晚用了药,但心里却没什么底,怕药效不够,也怕一次不中,所以才与萧墨痴缠了半夜。但这些就不用与萧墨说了,更何况这种事只需一句情不自禁,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不,还是要解释的,等到萧墨从床上下来,站起身却是腰身僵直脚下一软时,气氛自然就微妙了。 钟韶即便没有抬头去看,也能感觉到萧墨看向自己那少见的冷眼,她颇有些尴尬,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个,阿墨,要不然我给你揉揉腰? 时间不多了,萧墨给了钟韶一个白眼之后,本想说不用的,结果腿一迈差点跌倒,幸好钟韶反应及时,一把将人给捞了起来。之后不由分说,钟韶便是将人又给抱回了床上,仔细的揉捏了起来。 钟韶习武多年,对于人体的经络穴位最是熟悉,她揉捏的手法不错,又用上了些许内力,效果倒也显着,只是外面等候的宫人们却是急得要跳脚了。 清璃第二次硬着头皮踏入了寝殿,只这一回却是停在了屏风外面,轻声提醒:殿下,早朝要迟了。 听了这话,萧墨哪里还躺得住,忙撑着腰起了身。这一回比之前好,虽然仍旧觉得腰酸腿软,但起码是能够迈步行走了,走得慢些也看不出什么。 于是一声令下,外面等候的宫人鱼贯而入,以比寻常快了一倍有余的速度伺候着萧墨穿戴洗漱。 没来得及用早膳,但总算是赶上了早朝的时间,萧墨临出门前,钟韶期期艾艾的凑了过去,小声说了句:阿墨,要不然,今日告病吧,早朝要站一两个时辰的…… 萧墨的脸都涨红了,狠瞪了她一眼,没说话,上了轿辇让人抬着走了。 钟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目送着轿辇远去。今日她本是轮休的,而且昨夜折腾太晚也确实没睡够,但站在殿门外想了想,还是准备回去换上羽林的军装,一会儿去早朝的宣政殿外多晃悠两圈。 不过送完萧墨,钟韶刚进寝殿准备换衣服,却发现殿中的几个宫女看着她的目光怪怪的。她初时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宫女们换下的床单上沾染着斑斑血迹…… 于是钟韶明白了,宫女们那奇怪的目光里大约写着禽兽二字!钟韶的脸都涨红了,然而她能冲着这些人解释,这些血都是她自己的吗?伤口还在手上呢! 当然是不能解释的,所以她只能把宫女们都打发走了,然后换上羽林的衣服,去宣政殿外等着了。结果等着等着,又等到了永宁帝的一顿训。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帝(愤愤):看看我闺女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早朝都要站不稳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189 钟韶(委屈):不是你催着要孩子的吗,怎么能怪我 永宁帝(无语):造人是一朝一夕的事吗,有你这么急的吗 钟韶(更委屈):真就这么急,因为药只有一颗啊 PS:包子已上屉,静待出炉 第193章 惊喜惊吓 虽然挨了训,但大抵是看在她下过保证后就如此卖力的情况,永宁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倒是没再提孩子的事,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之后的一个来月过得很平静,萧墨偶尔还会提一提孩子的事,但钟韶却是没再接过话。只是两人在一起时,她的目光时常会不自觉的落在萧墨的小腹上,晚间也再没去争过主动权。 如此一个半月过去,时间也渐渐地从盛夏迈入了初秋,萧墨一切如常。 宫中请平安脉其实是惯例,皇帝三五日就要一请,哪怕没病没灾的,也要防范于未然。萧墨这般的身份不比永宁帝,但按规矩,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也是要请一回平安脉,之前有永宁帝吩咐那段时日,请脉的太医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往重华殿来一趟,如今永宁帝没再咄咄逼人了,倒是渐渐又恢复了原状。 这一日便正是太医院的太医按规矩来重华殿请平安脉的日子,给公主请脉之后,自然也不会漏掉驸马。往常这样的日子,钟韶总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太医逮个正着,然后又要绞尽脑汁的去敷衍推脱,再不小心惹得永宁帝更加生疑。 然而今日不同,钟韶默默的在心里算了下日子,距离她用药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精湛,若是真的成事了,那一个半月的身孕,他们应该已经能诊出来了吧……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钟韶的心里便是忍不住的期待,又是忍不住的担忧。她满心的忐忑难安,乃至于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眼下便是多了两抹青黑。 萧墨一早醒来见着钟韶那疲惫萎靡的模样还吓了一跳,担忧的抚着她的额头问道:阿韶,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有贵太妃的多年调理,钟韶的身体历来康健,只有偶尔受伤,却是从来没生过病。如今她们二人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钟韶若是真病了,还不能寻太医,其实也是一件麻烦事。萧墨想着,她或许该培养一两个心腹医女在身边了,以备不时之需。 钟韶却不知萧墨一下子想到那么远,听到萧墨担心的话语,她只摆摆手说道:我没事,阿墨不必担心,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两人闲谈几句,时候便已是不早。萧墨确定钟韶无碍之后也放下了心,不过见着钟韶在重华殿期期艾艾的总也不出门,她倒是有些奇怪了,便是道:阿韶,一会儿太医就该来请脉了,你还不走吗? 这话不是赶人,实在是现实所迫。之前太医来请了那么多次的平安脉,钟韶即便是轮休,也会想方设法的溜出去,或者寻个借口去羽林那边,或者跑去临华殿请安,又或者干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但今天钟韶其实是当值的,又恰逢太医来请平安脉,她拖拖拉拉的不走,反倒显得奇怪了。 钟韶自不好与萧墨解释,也怕那孕育丹无效,又或者月份太小太医诊不出来。若是没有萧墨那边的喜讯顶着,太医肯定又得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懒得再与太医打交道,钟韶小小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一顿,又道:我今日就在附近巡守,若是有事,就让人去寻我。 萧墨闻言有些好笑,便冲着她摆摆手道:你去就是,我身子好得很,请个平安脉能有什么事? 钟韶没有解释,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临走时目光仍旧仿佛不经意般滑过了萧墨的小腹…… 今日仍是有早朝的,不过太医一般会在早朝前来,请个平安脉并不会耽误多少时候。因为若是宫中这些主子身体不适,哪怕是一点小毛病也肯定是会主动传太医的,平安脉也真就是平安脉,十次里有九次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剩下那一次也不过是上火之类的小问题。 今次来重华殿替萧墨诊平安脉的是陈太医,老太医一把年纪了,医术精湛。他进门之后习惯性的往殿内扫视了一圈儿,没有意外的只看见了公主一人,驸马再次不知所踪!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陈太医觉得很奇怪,虽然他从未替钟韶诊过脉,但观其气色也知道,对方身体强健,当是没什么问题的。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何如此的讳疾忌医呢?乃至于宫中竟渐渐有了不少流言蜚语,而且尽皆是对驸马不利的。 陈太医想不明白,不过他当了一辈子太医更明白,宫中的事少听少问少看少管,如此才能活得长久。于是也没说什么,只一眼扫过便是收回了目光,然后规规矩矩的冲着萧墨行礼。 萧墨也已经习惯了诊平安脉的事,她没有秘密,也不需遮掩什么。因此她并不在意的让陈太医免了礼,然后自然而然的在桌旁落坐,等到陈太医将脉枕拿出来放好后,也习以为常的将手腕放了上去。 老太医就坐在萧墨对面,他告了一声罪,然后便将抬手搭在了萧墨的脉门上。 一切如常,只这一回老太医把脉的时间似乎比往常更久了一些,而且探完脉之后没等萧墨开口,他竟是道:请殿下换另一只手,容臣再诊过。 这话一出,淡定如萧墨也是眉心一跳,旁侧随侍的清璃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医,可是我家殿下身子有哪里不好了?! 陈太医闻言却是摇头,并未说些什么,只重复道:请殿下容臣再诊过。 因着陈太医的态度,萧墨心里涌现出了些许不安,脑海里也浮现起了钟韶出门前说的话。不过眼下并不是她表露的时候,因此只抿了抿唇,便听从陈太医的话,换了只手,又将手腕放在了脉诊上。 这一回陈太医诊了更久,久到满殿宫人都忍不住跟着提起了心,老太医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笑。他收回了诊脉的手,紧接着冲着萧墨拱手一礼,说道:恭喜殿下,殿下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这话一出,满殿惊喜,唯有萧墨愣在了当场。 ***************************************************** 钟韶一心惦记着平安脉的结果,便也果真如她之前所说一般,今日上值之后就没往远处走,尽在东宫附近徘徊了。眼看着天色从她出门时的尚且朦胧到此刻的天光大亮,却还没见着有人来与她报信,钟韶不禁更加忐忑,同时也有些泄气——这时候还没消息,若不是太医医术不精,就该是那药没效果了。 毫无希望和有了希望之后被打破,是完全两总感觉,钟韶越等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止不住的失望。最后也没什么心情带着人继续在附近溜达了,只站定了,遥遥的望着重华殿的方向。 身为羽林中郎将,钟韶其实不用和这些羽林一起在皇宫中巡守的,羽林也有自己的衙署,就在这皇宫之内。寻常来说,羽林中郎将要么待在衙署之内,要么就是在专门的校场里看着这些羽林操练,巡逻只是偶尔为之,更多的是钟韶觉得无趣了,自己带队人马出来走走。 今日这一大清早的就带着人在东宫附近溜达,随行的羽林们显然也看出了些许不同来,不过也没人敢质疑。直到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有人小心翼翼的上前,贴心的说道:将军今日可是有事?若是如此,直接往东宫去也无妨的。 羽林掌管整个皇宫的守卫,东宫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若是立了太子,那便会筹建太子卫率,东宫的防卫也将被太子卫率接管。而如今的东宫自然是没有太子的,哪怕永宁帝有意培养萧墨,但立个女太子也非一朝一夕可成,至少得让朝臣都认可了萧墨的能力才行。 现如今的东宫还是羽林守卫,钟韶当值时要过去也没什么问题,婚期前她都不知道借着职务之便往东宫跑过多少回了。不过这一回,她踟蹰了片刻,还是放弃了——抬头看看天色,阿墨肯定去早朝了,平安脉也早诊过了,都没人来报信,她还回去干吗? 略微有些失落,钟韶摆摆手道:不必了,去校场吧。 说完这话,钟韶也不再看重华殿了,带着人转身就走。结果走出没多远,便听身后一道略显尖锐的嗓音喊道:驸马,驸马请留步…… 钟韶身负羽林中郎将之职,本也是在宫中行走当值,所以除了重华殿的人,外人其实很少称呼她为驸马。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钟韶脚下立时便停住了,转身一看,便见着一个内侍急急忙忙的冲着自己跑来,脸上似乎带着些兴奋和喜色。 心间猛的一跳,钟韶的眼睛都亮了两分,脚下更是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随即又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一群属下,此刻情况还不分明,她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于是又默默的将踏出的脚收了回来,只等着那内侍到了近前,这才开口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有萧墨吩咐,重华殿出来寻钟韶的人只在东宫附近寻找,虽是如此,这一路跑来,那内侍也是喘得不行。但喘归喘,他脸上的喜色却是分明,边喘边回道:驸……驸马,快回……回宫去,太医诊断,殿下……殿下有喜了! 一听这话,钟韶的脸上再也克制不住笑容,更顾不得什么风度礼仪了,拔腿就往重华殿跑。她用上了轻功,一阵风般,片刻间就将那内侍和一群属下全丢在了身后。 同一时间,刚刚踏入宫门的季明远和远在骁骑卫衙署的孙皓便分别受到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3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4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季明远脚步一顿,心说,这药是用了吧?就是好感度加得少了些,毕竟那么贵的药!如今也只能希望徐文锦所言属实,这药送出去,还能可持续发展。 不可攻略对象[GL]_190 孙皓显然比季明远更知足一些,因为他相信徐文锦的话,而且对于好感度的需求也比季明远少了15点。短短两个月内就加了30点好感度,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好感度也近半了,距离其他人不再是遥不可及,他终于也看见了及格的曙光。 不提钟韶的激动,也不提季明远和孙皓的欣喜,此刻的临华殿中,同样收到宫人来报消息的贵太妃却是手一抖,手中的早膳随之落下,洒了自己满身。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兴奋):包子包子,揣上了!!! 贵太妃(惊吓):我女儿真的绿了?!!! 第194章 心急火燎 钟韶是贵太妃义子的事,在前朝后宫都不是秘密,而且随着钟韶年岁渐长,她与贵太妃的容貌便越发相似。很久以前宫中就有传闻,那位被贵妃寻来的义子其实是亲子,不过承平帝因为对贵妃疼宠有加又心怀愧疚,这才容忍了下来,而且还大手笔的给封了个郡公的爵位。 到如今,看着那两张相似的脸,这样的猜测依然没有平息。然而那又如何呢?当年的承平帝都不曾深究,如今那皇位上的主子都换了两个了,又还有谁会在意这点儿小事? 不过无论如何,有了那义子的身份,公主怀孕之后重华殿的宫人们也不敢怠慢了贵太妃这边。于是陈太医那边刚下了诊断,重华殿的宫人们欣喜之余,便是在清璃的安排下分作了三路出宫,分别往宣室殿和临华殿报喜,最后那一路才是去寻钟韶的。 重华殿的宫人喜气洋洋的来了,临华殿的宫人得了消息同样一脸惊喜,满心以为能得一番赏赐。然而太贵妃本人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竟是连早膳都给打翻了。 身旁伺候的大宫女吓了一跳,忙上前替贵太妃整理被早膳弄脏的衣襟,却听贵太妃突然开了口,那声音似乎有点儿飘:你们刚才说什么?! 重华殿来报喜的宫人是直接来到殿前的,此刻正跪在贵太妃面前,闻言只以为贵太妃是太激动,忙又喜气洋洋的重复了一遍:今日太医来与殿下请平安脉,诊断出殿下已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奴才在这里给太妃贺喜了,驸马有后了…… 这个孩子太过与众不同了,虽是公主驸马的孩子,却比以前那些皇子的孩子更金贵些。谁让如今是女帝临朝,而且皇帝陛下还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呢?看如今陛下那态度就知道,公主可是很有可能继承帝位的,那她的孩子,也就是皇孙,甚至有了永宁帝这个先河,无论男女都格外金贵! 而且公主殿下如今都已经二十七了,这才是头胎。别看之前陛下的态度还算委婉,但能在这个皇宫里生存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哪里能不知道陛下一直在催促公主驸马孩子的事?而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陛下龙心大悦是必然的,贵太妃这个疑似驸马亲娘的,想必也会开怀。 宫人为了得到这个报喜的差事也算是争破头,说完之后正喜滋滋的等着贵太妃的赏赐呢,结果却陡然听到一声闷响,连带着一阵碗碟碰撞的声音。宫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贵太妃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脸色竟是有些难看,眼角似乎还有些抽搐…… 这和预想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宫人吓得赶紧埋下头不敢看了,临华殿里伺候的那些宫人也同时收敛了喜色,一个两个的屏气凝神,将本已经到嘴边的吉祥话都给咽了下去。 贵太妃眼角抽了抽,还是一旁的大宫女反应及时,忙上前劝道:太妃息怒,您千金之躯,切不可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伤了自己啊!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就连这个曾经在贵太妃身边伺候多年的大宫女都不知道,贵太妃突然发怒是为了哪般?公主有孕了难道不好吗?驸马就算真的至少义子,贵太妃也没理由盼着她绝后吧?! 满殿的宫人一头雾水,心中猜测万千,却也不敢在此刻表露出来。 贵太妃听了大宫女的话却是偷偷动了动手掌——刚才一时气急,桌子拍得太用力,她这会儿手疼! 大抵也是被这疼痛感刺激了,贵太妃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而且相当反常。所幸,这临华殿的人还是她的心腹,即便她方才失态了,这些人也绝不敢往外透露一个字! 带着威严的目光扫过尚且跪在面前的那个重华殿宫人,贵太妃缓缓开口:前头带路,本宫要去重华殿看看你家主子。说完一顿,又敲打道:什么话能在外面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当知道的。 宫人都被吓出一身冷汗了,闻言简直欲哭无泪,赶忙开口表忠心道:太妃放心,奴才知道,断不敢在外胡言乱语。就是重华殿的人,奴才也不透露一个字。 又盯着那宫人看了两眼,贵太妃点了点头,站起身就欲走,却是被大宫女的一把拉住了,然后低声提醒道:太妃还是先更衣吧,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轿辇。 贵太妃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这才想起之前打翻了早膳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 永宁帝算是个勤勉的皇帝,至少她登基后这大半年来从未耽搁过早朝,奏折的批复也都很快,各地上报朝廷的大事也都能很快得到批复解决,整个朝堂也因此渐渐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这一日的早朝注定要延迟了,哪怕永宁帝的御驾当时距离宣政殿已是近在咫尺了,但在遇到重华殿的宫人禀报之后,御驾仍是毫不犹豫的打了个转,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直往东宫而去。 这一来一回,永宁帝的御驾和贵太妃的轿辇几乎是同时到达了重华殿外。 皇帝的御驾自然是没人敢冲撞的,但如今宫中谁不知道,永宁帝对贵太妃已是宽容放纵到了极致,比起当年的承平帝来几乎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双方相遇,御驾虽不可能因此退让,却也是在重华殿外停了停,而对面亦是如此。 不必随行的内侍通禀,永宁帝已是看见了对面的人马,也认出了是贵太妃一行人。见着重华殿已经到了,她便让人放下了御撵,径自踏步走了下去。 正巧,对面的贵太妃也下了轿辇。 双方碰面,永宁帝自然也知道贵太妃因何而来。她因女儿终于有孕,脸上带着笑,眉眼间都透着喜气,见着贵太妃便道:来得这般快,阿悦也收到消息了? 不料对面的贵太妃却似心情不佳,尤其是看着她的目光,似乎都不若往常的热切了,也没有回应她。 永宁帝一愣,只觉莫名其妙,再细细看去,贵太妃面上也没露出什么异样。但永宁帝却是察觉到了对方心情不佳,其实遇上如此喜事,贵太妃没有笑脸迎人,本就是有问题的——永宁帝可是知道,钟韶真是贵太妃亲子,如今钟韶有后,贵太妃怎会这般态度? 一瞬间,永宁帝也想了许多,尤其是想到了之前钟韶讳疾忌医,贵太妃还诸般包庇纵容的模样…… 莫不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永宁帝忍不住这样想,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来,便见着一道人影快速靠近。因为来得太快,将两拨人都吓了一跳,有那胆小的内侍差点儿忍不住喊出了护驾! 臣钟韶,参见陛下,见过太妃。来人正是钟韶,她收到内侍传信后便一路运着轻功狂奔而来,气息略微有些乱,但脸上的激动和急切却是掩也掩不住的。想来如果不是正巧被永宁帝和贵太妃两拨人马堵住了重华殿的大门,她都得迫不及待的冲进去了。 这般反应,倒真是个初为人父的该有的反应。 免礼平身吧。因着之前贵太妃那诡异的态度,永宁帝仔细看了看钟韶,见她眉宇间的激动和急切不似作伪,这才将心放下了些。同时心里也有些自嘲的想着,自己真是在朝堂上待得久了,见着什么都疑神疑鬼的,女儿怀孕了,孩子能有什么问题?陈太医可是她的人,还敢骗她不成?! 钟韶站直了身子,恭敬的往旁侧退开了些,目光却是忍不住急切的往重华殿里瞟,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她虽与阿墨说过生子之事,但那药拿出来,阿墨没信,她那晚用药也没与阿墨说过。这陡然有孕,对于阿墨来说,恐怕惊吓还要多过惊喜吧,也不知她能不能接受?! 几人都是匆匆而来,但到了这重华殿门口,却仿佛僵持住了一般。贵太妃凝眸打量着钟韶的表情,钟韶在等着永宁帝先迈步进门,而永宁帝却在狐疑贵太妃的反常态度…… 等了片刻,见着永宁帝和贵太妃似乎并没有进门的意思,早等不及想要亲自向太医确认的钟韶有些急了。她自然不能丢下亲娘和丈母娘自己进去,便只好抬眸看向两人,同时提醒道:陛下,阿娘,这殿门外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是不是该先进去? 贵太妃恍然回神,只看着钟韶的目光怪怪的,还蹙起了眉头。 永宁帝心头狐疑更甚,但这殿门外确实也不是久留之地,她是来看女儿的。待看过女儿安好,再向太医确认了事实,宣政殿那边还有一群大臣等着她回去上朝呢。 其他事,也只能暂时放下,等到今后再寻机会慢慢查探……亦或者,试探。 打定了主意,永宁帝便是当先迈步走踏进了重华殿,贵太妃紧随其后,再后面跟着心急火燎的钟韶。 永宁帝记挂着女儿,也惦记着朝政,脚下的步子便走得挺快,直往正殿而去。但贵太妃不同,她走得不疾不徐,钟韶跟在后面着急,偶然抬头一看,却发现亲娘的目光正在四下扫视——她在打量重华殿的人,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去,宫女内侍统统没放过,但更多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四下守卫的羽林身上。 钟韶总觉得,贵太妃那时候的目光有些奇怪,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奇怪。 不可攻略对象[GL]_191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心急火燎):亲娘啊,你就不能走快点吗,我急着看媳妇呢! 贵太妃(咬牙切齿):急什么,没看见亲娘在帮你找奸夫吗?! 第195章 她都要信了 贵太妃暗自将重华殿的宫人和侍卫都打量了一遍,但所有人的神情都很正常,而且宫中有喜,赏赐是少不了的,所以每个人的脸上也都带着真切的喜色,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带着满心的疑虑,贵太妃和钟韶终于还是踏入了正殿。 正殿里,萧墨和陈太医刚冲着永宁帝行完了礼,永宁帝对着自家女儿嘘寒问暖了几句之后,也发觉了些许不对——比起钟韶那掩都掩不住的喜意,萧墨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平淡了,又或者说,不是平淡,而是恍惚,仿佛带这些不可置信般的恍惚。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回事啊?! 永宁帝一头雾水,想了想便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陈太医——左右孩子已经在她女儿肚子里了,只要是真的有孕,又能出什么问题呢?! 陈太医自然看懂了永宁帝的目光,便是上前一步,将萧墨的身体状况细细说来。 钟韶见着了萧墨,便是再也顾不得旁人了,她两步蹿到了萧墨身前,耳边小心的听着陈太医的禀报,手上却是迫不及待的拉起了萧墨的手。 没什么意外的,在这秋日余威未散的大热天里,萧墨的手是凉的,凉得让人心疼。 钟韶一抬眸,便是对上了萧墨的眼睛,那双平日里从来温雅从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无措。她突然生出了懊恼,懊恼自己不该瞒着萧墨,或许用药那晚的提及,压根就被萧墨当做了玩笑。她没想过孩子是她们俩的,所以在贸然得到如此诊断之时,心头定是惊慌的吧,偏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保持镇定…… 萧墨果真是惊慌的,只是因为钟韶之前不在,她独自面对着满室宫人,不敢表露太过。她已经让陈太医再三诊断过了,可是无论怎么诊,都是一个半月的身孕!可是除了钟韶,她哪里与旁人有过首尾?! 在钟韶还没回来时,萧墨只盼着她赶紧回来,让惊慌的自己有个依靠。但真的见到钟韶回来了,萧墨却是更加的惊慌无措,她怕钟韶误会她,她更怕她不要她,于是四目相对,那双美眸之中竟是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水汽。红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也只喊出了一句:阿韶…… 钟韶心疼坏了,心中更是自责,她赶紧上前将萧墨搂在了怀里,同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阿墨,别怕,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之前你说过的,你愿意为我生子。 萧墨闻言一愣,那晚玩笑似的话语突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孩子,她们两个人的孩子,没有其他人,没有男人!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明明同为女子,阿韶怎么可能让她有孕?! 理智上来说,萧墨是不信的,这比那些怪力乱神之事更加不可思议。可是孩子已经存在,那么从情感上来说,她是很愿意相信的。更何况除了钟韶,她也真没与旁人有过多的接触,别说男人了,便是宫女和内侍,她也不习惯有太多的接触。这孩子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萧墨愣了神,还没有彻底消化钟韶那句话中的深刻含义,一旁的永宁帝却是已经问好了陈太医,知道萧墨身体无碍,胎象也还不错,无需忧心,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然后一扭头,见着这小两口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墨是得了什么绝症呢。她看得哭笑不得,虽然心头疑云重重,但女婿的态度是没问题的,女儿的那点失态她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反倒开口调笑了两句:墨儿这是怎么了?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赖在夫婿怀中,可真是越活越小了…… 萧墨被那句做娘刺了一下心,不过听完永宁帝的话后还是觉得有些赧然,倒是钟韶及时开口替她解了围:陛下莫要拿阿墨玩笑了,小婿听闻,怀孕的人总是多愁善感些。 永宁帝闻言看看钟韶,心中便更满意了几分,然而她也还记得自己当年的遭遇,便是正了脸色提醒道:墨儿如今有孕,腹中乃是你的骨血,孕育产子,其中辛苦你不明白,但你需得记住她的辛劳,且不可辜负了她了!提醒完,又威胁一句:若你负了墨儿,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钟韶听了这话,转念间也想起了当年苏瀚做的糊涂事,她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便是连忙表态道:请陛下放心,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辜负阿墨的。 这般表态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过有了这句话总是让人放心一些。至少永宁帝听完之后神色又柔和了下来,再叮嘱两句,想到被她晾在宣政殿的群臣,到底没好耽搁太久,便是嘱咐萧墨今日不必上朝,又说晚些时候再来看她,然后匆匆忙忙走了。 永宁帝一走,殿中的气氛顿时更古怪了些,没多少喜气,反倒透着莫名的压抑。 直到此时,钟韶见着了贵太妃那难看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自己需要解释的对象似乎并不只是萧墨一个,亲娘显然也很在乎。而且看她之前丝毫没有往永宁帝身边凑的行为就能知道,她气得估计连永宁帝都迁怒了,只是时间匆匆,永宁帝自己还没来得及察觉罢了。 这一回换钟韶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了。但当着一殿的人,她显然也不好立刻解释什么。 目光瞥见一旁陈太医还没走,钟韶先走上前道:陈太医请先留步,在下还有事想请教太医。 陈太医显然也察觉到了殿中的气氛古怪,甚至是在之前就察觉到了公主的反应有些不对。他本着少惹是非的想法,永宁帝走后便也想告退,但钟韶开口留人了,他自然也不好就此离去。于是放下了原本已经提起的药箱,拱了拱手道:驸马客气了,您可是还想问殿下的情况? 钟韶能感觉到背后贵太妃凉飕飕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请求道:并非如此,陈太医之前与陛下说得已经很详尽了,我也已经听到了。不过,不过公主是第一次怀孕,我也不知道孕期该注意些什么,可否请太医将需要注意的事都写下来,我稍晚些时候让人去取? 陈太医闻言微愣,随即便笑着应下了:驸马有心了,老臣回去便写,晚些时候便遣人送来。 钟韶连忙道谢,然后提起药箱,亲自送了陈太医出门。再回头,面对着一殿似有所觉的宫人,便又开口吩咐道:今日殿下有喜,每人赏十两银子。清璃,你先带人下去吧。 有了赏赐,殿中原本古怪的气氛似乎也荡然一空,宫人们欢欢喜喜的领命退下了,独留下钟韶、萧墨和贵太妃三人在殿中,一时静默。 殿中没有了旁人,终于还是到了该开口解释的时候。 钟韶有些为难,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尤其是不知道该如何向贵太妃解释。但贵太妃却是终于忍不住了,她看着萧墨的目光很冷,仿佛被背叛的人是她自己一般: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假的,陈太医医术高明,还是陛下的人,不可能帮你们欺骗陛下! 被贵太妃直勾勾盯着的人是萧墨,她的心绪原本就未平定,再被贵太妃这咄咄逼人的模样一激,便更是不知所措了。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上了小腹,求救的目光却是投向了一旁的钟韶。 贵太妃见状心头便是一堵,但更让她堵得慌的是她那傻闺女居然真的上前,三两步挡在了萧墨面前,然后对她说:阿娘你莫要乱想,阿墨腹中的,是我的孩子。 听听这解释,贵太妃简直要气笑了,她抬手指了指钟韶,然后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案几上,再次将手拍得生疼。但怒火之下,却是顾不得了,只怒气冲冲道:是你自己傻,还是当你娘也是傻的?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你能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吗?!头上都绿了,还只知护着个野种! 听了这话,萧墨还没怎样,钟韶的脸是真绿了,毕竟自己的孩子被人骂野种可不是什么好的感受。只偏偏解释不了,她急得上前两步,却也不能拿自己亲娘如何,一张嘴张张合合,吭哧了半晌,最后也只憋出句:那真是我的孩儿,亲的,您若不信,生下来咱们滴血认亲啊! 这话一出口,殿中另外两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两人的目光都很怪异。 萧墨目光复杂,不过对于钟韶的话倒是又信了几分,毕竟除了相信这个匪夷所思的说辞,她根本想不到其他的由来,来解释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毕竟有没有和旁人怎样,她自己最清楚。 贵太妃的目光更复杂,先是看傻子一般看着钟韶,听了她的话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惊疑不定,然后继续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向了钟韶:做了这么多年男人,你可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啊?但你娘可没你那般傻,你是我亲生的,是男是女我能不知道?! 说到此处,贵太妃又激动起来,她抬手指向萧墨说道:当年你进宫来求我成全,说你们俩是真心实意两情相悦,我信了,便从未阻拦过。可如今这算什么事?这好端端的,就突然有了背弃,如今孩子都已经在她腹中了,你竟还敢跟我说那是你的孩子?!就算是喜欢,背叛又怎么可以容忍?你是想为了她,连尊严也一并舍弃吗?! 钟韶默默往旁边跨出一步,再次将萧墨挡在了身后,然后……欲哭无泪。虽然她娘的话其实没错,但那孩子真是她的啊!连滴血认亲这种话说出来她娘都不信,这可如何是好啊?! 贵太妃见状简直气得火冒三丈,萧墨自己虽然都还没能理清思绪,但这会儿却也从钟韶身后站了出来,她面色严肃,神情间却透着坦然:阿娘,我知你可能不信,但我仍旧要说一句。两情相悦不是假的,真心实意更不假,我与阿韶是要相守一生的,背弃的事我从未做过! 小两口都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如果钟韶不是贵太妃亲生的,她都要信了!可惜,钟韶真的是亲生的,也真的是女儿身,贵太妃怎么可能相信?! 在贵太妃心中,背叛这种事,在感情中永远都是不可饶恕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欲哭无泪):亲娘啊,那真是我的包子,真的真的真的,不信咱们滴血认亲! 不可攻略对象[GL]_192 贵太妃(怒指萧墨):说,你给我闺女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傻成这样,绿帽子都抢着戴! 萧墨(简直无辜):包子哪儿来的我都不知道…… PS:反正孩子生出来之前,贵太妃是不可能信的,至于生出来之后,看长相吧 第196章 死活不信 贵太妃满心愤愤而来,怒气冲冲而去,虽则尽量收敛了,可在这样的时候,不露喜色本就不同寻常,因此想来许多人都能猜测到事有不对。 谁也不能说服谁,不欢而散的结果其实让人挺无奈的。 钟韶看着贵太妃远去是背影,又想到她之前对着重华殿那些人的一阵打量,心头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叹了口气,眉宇间原本的喜色都散去了:都是我不好,累得大家操心为难。 此刻殿中没有了旁人,终于是两人独处了,萧墨闻言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儿。她见着钟韶难过,是想开口安慰的,但话却未出口,因为她自己的满心仓皇这会儿都还没能彻底安抚住。毕竟先是被有孕的消息震惊,再是担心钟韶的态度,后又被贵太妃一通指责,她这会儿心里也有些累。 钟韶也只是难过了一会儿,她心中明白,其实更多的压力还是在萧墨那里。她转身牵起了萧墨的手,轻声道:阿墨,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累得你被阿娘误会指责。 萧墨没说话,抬眸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再次问道:阿韶,这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钟韶自然点头,再次郑重道:自然是。你当还记得那晚的事吧,我与你看的那颗药。她说着一顿,又道:我知你难信,于是一时冲动,便想着先斩后奏,等孩子有了之后你自然会信的…… 经钟韶一提醒,萧墨倒先想起了那一夜缠绵,那大抵是成婚多年以来,钟韶头一回如此痴缠。她当是也有过些许疑惑,如今想来,那般痴缠大抵便是为了……造人?话说回来,那时意乱情迷,她似乎还看见钟韶吃了什么,只是当时无暇想,后来也忘了,如今想来便是那药了吧? 这世间,真能有那般神奇的丹药?! 萧墨犹自觉得不可置信,但抬手抚上小腹,那里虽然依旧平坦,太医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那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在孕育! 其实从决定与钟韶在一起时她便知道,自己这一生大抵都无缘子嗣了,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她的腹中有了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她与相爱之人的……萧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抵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述的。 钟韶在旁眼巴巴的等了半晌,却不见萧墨再开口了,她也有些慌,怕萧墨因此生气。责怪她,甚至责罚她都是小事,但孕妇可不能轻易动气,听说怀孕的人都心思敏感,回头气坏了自己可怎么是好? 然而又等了片刻,倒是不见萧墨脸上现出气恼,反倒伸手去摸小腹了。她便也有些意动,在旁小心翼翼的道:阿墨,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萧墨闻言一愣,继而失笑:这才什么时候,就算真的有孕,这时候也摸不出什么来啊。说到这里,萧墨突然一顿,又抬头看向钟韶,目光深深:说来阿韶这段时间总爱摸我小腹,可就是为了此事? 钟韶闻言面上微红,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就是,我就是不知那药有没有用,想看看…… 萧墨见她那局促的模样,再想起今早这人明知太医要来诊脉,却期期艾艾不愿离去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傻得可以。 见着萧墨笑了,钟韶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凑到萧墨身边将人半揽进怀中,小心的问道:阿墨这是不生我的气了? 萧墨闻言却是叹了口气,眼中透出些许无奈:事已至此,生气又有何用?更何况能有个你我的孩子,本也是一桩幸事。她说着一顿,又看着钟韶道:其实你说得没错,若不是瞒着我这番作为,我是不肯信的,也不会许你去吃那莫名其妙的丹药。 钟韶闻言彻底放下了心,知道自己虽然先斩后奏,但媳妇这里是信了,也愿意原谅她。剩下的,便是贵太妃那边了,可惜阿娘认定了是阿墨背弃,她也无法解释清楚这孩子的由来,想要得到贵太妃的认同,恐怕不是易事。除非这孩子生出来,能和她长得极像,不过这就要看运气了。 虽然这样想,不过钟韶还是说道:今次累你被阿娘误会了,回头我一定设法与她解释清楚。 萧墨听了这话,眼中的无奈便更甚了。她当然知道这事不易,若非她自己亲身经历,事前也听钟韶提及过,否则自己也是无法接受这般离奇的故事的。换句话说,她觉得贵太妃的反应十分正常,而且她确实是心疼女儿的,她的所有作为,都让人无法指责。 想不出钟韶要怎样向贵太妃解释,萧墨暂时也不想再提此事,便问道:阿韶,你说那药是两位先生给你的。如此神奇之物,他们怎么会有,又怎么会轻易给你,可是你付出了什么? 一针见血。萧墨生长在这般的环境之中,自然知道所有人的付出都是要用其他东西换取的。如钟韶与她这般的,用爱换取,如永宁帝与她,以亲情换取,而除此之外的其他人,换取之物便只能是利益。 钟韶自然知道,她付出的是所谓的好感度,但其实好感度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她并不知道。只是冥冥中有种预感,她觉得自己不能对徐文锦他们倾心托付,否则将会为她带来灾祸。但寻常相交是无碍的,那些攻略者也并不会对她生出恶意,而唯一有了恶意的景元帝,如今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当然,这些是无法与萧墨说的,她只能含含糊糊的道:阿墨无需担忧,先生们为我付出良多,从未要我付出过什么。你看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也从未以此要挟什么,更未离我而去。说道这里,倒是生出了些感慨:他们待我是极好的,其实我将他们当做长辈,今后尽心奉养便是。 刚过而立之年的徐文锦和吴长钧若是听见了这番话,不知心头会是何种感受…… 此刻的萧墨听完,虽见钟韶真情实意,心中却仍旧将信将疑。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能拿出这样神奇丹药的徐文锦和吴长钧,究竟会是何等的身份? ************************************************** 宫中的事,只要有心追问,自然是瞒不过皇帝的。虽然钟韶三人在殿中说话时没有旁人在场,永宁帝也没有监视自己女儿女婿的习惯,但贵太妃离开时那冷冰冰的脸色却是瞒不了人。 永宁帝下朝后一问,得知此事后竟没觉得意外,只是早间的猜测成真,重重猜测浮上心头,让她也无法安心理政了。想了想,没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也没去重华殿看女儿,干脆直接摆驾去了临华殿。 对于永宁帝的到来,贵太妃其实也没觉得意外,她知道自己今天失态了,可是就是忍不住心火上涌,乃至于无法隐藏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心疼女儿,也不仅仅是因为背叛难以忍受,更因为今天的事仿佛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她原本火热的心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了。 女子相恋不易,贵太妃喜欢颖阳许多年,但从来不敢直言表露。直到见到了钟韶和萧墨,她们两情相悦,她们彼此相守,哪怕钟韶逃亡四年,在已经和离的情况下,萧墨仍旧愿意等着她。贵太妃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才敢与永宁帝纠缠不休,可现在她曾看到的希望却仿佛变成了一场笑话。 贵太妃气恼萧墨的背叛,更气恼钟韶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她自己的……感情固然重要,可是又怎能为它放弃了尊严呢?而这样已经变了质的感情,又哪里值得人再付出了?! 从重华殿回来,贵太妃的怒火渐消,却慢慢的生出了一股疲惫感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那么长时间的追逐,却得不到明确的回应。那般的暧昧不清,其实比起钟韶遭遇的背弃来说,更加可悲吧。毕竟钟韶曾经是和萧墨两情相悦的,而她从未得到永宁帝感情的回应…… 斜倚在寝宫的软塌上,贵太妃思绪飘飞,直到永宁帝的到来。 永宁帝已经换过了一身玄色常服,贵太妃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看着她进门却并没有起身相迎。 这一刻她在想,颖阳其实也变了很多呢。她曾经不喜欢玄色的,她更喜欢张扬的红色。她曾经没有这般沉稳,她曾经也是恣意飞扬的。可是什么时候她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呢,已经记不清了,虽然无论颖阳变成何等模样,她也是喜欢的,但这份喜欢,不知道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 或许,她已经累了…… 永宁帝并没有在意贵太妃的失礼,但她却清晰的感觉到贵太妃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她莫名有些不安,却说不出这不安的源头在哪里,于是只好抿了抿唇,暂时将这感觉压下,开口笑道:阿悦这是累了吗,怎的如此无精打采? 本是无心一语,谁料贵太妃却是真的点了点头,看着她道:是啊,有些累了。 永宁帝闻言一愣,总觉得贵太妃这句话并不那么单纯,仿佛话里有话。可是她想了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累了啊,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贵太妃又点了点头,却仍旧是之前的模样,既没有起身去休息,也没有闭目养神,只是睁着一双盈盈美眸看着永宁帝。她仿佛在看眼前的人,又仿佛放飞了思绪,连目光都变得飘忽了起来。 见着贵太妃这般模样,永宁帝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累了,于是摆摆手,将一殿宫人遣退。等到房间里没了旁人,她便迈步上前,直接走到软塌边坐下,开口柔声问道:阿悦,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贵太妃闻言眸光微转,从原本的飘忽重新变得有神,虽然没有说话,但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永宁帝觉得,今天的贵太妃真的很奇怪,不过亦不是不知相处之道的人。虽然一直是贵太妃在追逐着她,但她也并没有将之当做理所当然,贵太妃在她心中更不是毫无分量。于是这一次换了她开口:是阿墨有孕的事吗?今早在重华殿外相遇,我就觉得你不太开心。 除了这件事,永宁帝想不出贵太妃还能有什么心事,但贵太妃闻言却是一怔。 不可攻略对象[GL]_193 在见到永宁帝之后,贵太妃的心思已经全放在两人间那一段似乎无望的感情上了,听到永宁帝提及此事她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为自己今日的反常想好借口——无论如何,钟韶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之前还有她和萧墨的感情做依仗,如今萧墨都背弃钟韶了,身份一暴露,说不得直接就得被治个欺君之罪! 贵太妃懵了一下,赶紧去想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但之前一直胡思乱想,这会儿大脑却是空空一片,完全想不出可以将永宁帝糊弄过去的理由啊! 永宁帝见着贵太妃彻底回神了,不知怎的也是送了口气。再见贵太妃一时无语,她便又开口道: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一语中的! 贵太妃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永宁帝却不在开口了,只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贵太妃仍旧没有想好说辞,偏永宁帝还在一旁盯着,她渐渐的有些紧张了起来,最后实在想不出好的借口,终于泄气的说出了实话:那孩子,不是阿韶的。 她说得斩钉截铁,然而永宁帝听完之后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孩子不是阿韶的还能是谁的?说过这一句后,永宁帝便是正了神色,严肃道:墨儿可是等了阿韶四年,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你难道觉得墨儿会在这种时候背弃阿韶?! 贵太妃也想不通,可有句话叫做共患难易,同富贵难,或许可以套用?她心里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萧墨是真的有孕了,而钟韶显然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除了背弃,还能有什么解释?! 想起这事儿,心中犹自有些憋闷,偏偏无人可以述说,更没人能够理解。 永宁帝就不理解,她看着贵太妃那气鼓鼓的模样,不禁眨了眨眼睛,奇怪道:怎么了,难道我有哪里说错了?今天阿韶得知墨儿有孕,有多高兴多在意,你是看见了的,怎么还会有这种怀疑? 说到这个,贵太妃便更心塞了,只觉得自己女儿不争气。再看永宁帝的态度,她更觉得憋闷,竟是脱口反驳道:可是阿韶根本不能让阿墨有孕啊! 一句话出口,贵太妃顿时有些后悔,她小心的抬眼去看永宁帝的面色,却见她神色如常,半点儿没有惊诧或者愤怒的模样。 永宁帝确实不觉意外,她甚至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之前才一直避讳提及孩子的事,也不愿让太医为阿韶诊脉吗?说完只觉心中的疑云解开了些许,便又摇摇头道:真不知怎么说你们才好,难道经过那么多事,你们还担心我棒打鸳鸯?有病就该治,讳疾忌医算怎么回事?! 贵太妃愣在原地,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收敛了神色说道:阿韶不能让阿墨有孕,可阿墨偏偏有了身孕,你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永宁帝闻言,看着贵太妃的表情顿时有些无奈:我相信自己的女儿,墨儿既然对阿韶倾心,便绝不会与旁人有什么。你也别说的那么笃定,时过境迁,当是阿韶的病已经治好了,所以才有了这个孩子。她当时那般的高兴,可不是假的。 贵太妃死活不信,她当然也不能信,于是咬牙道:她那病,根本没得治! 然而无论贵太妃说得如何笃定,永宁帝都是不信的。又不是太监,怎么就没得治了?她还记得一个半月前,她家墨儿被折腾的在早朝站都站不稳的模样,也还记得钟韶那日在宣政殿外晃悠了整个早朝,最后还被她叫来训了一顿。两人当时那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真是没法提! 不过说起来,算算时间,这孩子大概就是在那时候有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贵太妃(咬牙):我闺女头上肯定绿了,那孩子肯定不是她的 永宁帝(叹气):就没见过这种亲娘,劝都劝不听 PS:贵太妃其实有些怀疑人生了 第197章 委屈死了 贵太妃始终一脸不肯相信的模样,永宁帝见了也挺无奈。她并不想让自己女儿蒙受这不白之冤,于是迟疑了一下,再次提议道:你既不信,那不妨再招太医来与阿韶看看。她那病是不是好了,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全看太医如何诊断。 一听这话,贵太妃眉心就是一跳,赶紧道:算了,这种事又不光彩,阿韶怎会愿意让旁人知晓。 永宁帝闻言哭笑不得,她摇了摇头叹道:阿悦你怎的越来越糊涂了?往日种种,宫中早有了流言蜚语,如今墨儿有孕,正可为阿韶正名之时,你却摆出这般态度。宫人们都不是瞎的,哪里能看不出其中猫腻,若非阿韶今日的激动毫不掩饰,只怕这会儿所以人都该猜测孩子不是她的了。 亲娘硬生生给扣上的这顶绿帽子,想想还真是让人无奈的。 贵太妃闻言也是一默,她当然知道永宁帝的话没错,只不过那时初闻消息,实在是气氛难掩,又被钟韶的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激,终是忍不住露了破绽。其实说来也是如今的日子安逸了,知道掌权之人是颖阳,她才敢放任自己如此表露情绪的,换做早几年,再难的事,她也能忍下来! 见贵太妃神色间透出些许懊恼,永宁帝的眼中反倒透出了些许笑意,她凑到贵太妃身边,轻声说道:怎么,后悔自己莽撞了?其实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我也还没往重华殿赐物呢,不如便一起吧。 赐物是一种态度,表示她们对那孩子的认可,更表示她们对那孩子的期盼。无论之前贵太妃的表现有多反常,只要有了这一遭,便也能堵上悠悠之口了。 更何况贵太妃的态度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于孩子究竟是不是钟韶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并没有那么要紧。只要孩子是萧墨孕育生产的,那她皇室血脉的身份便毋庸置疑,至于驸马头上是不是绿了,也顶多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场谈资罢了,又有谁会在意更多? 贵太妃心里其实有些不乐意,但多年的宫廷生活也让她知道,很多事并不是可以由着她性子来的。更何况事已至此,若是她不做出些什么补救来,坏的也只会是钟韶的名声。于是略一踌躇,贵太妃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如此,便按你说的做吧。 永宁帝明显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心里只觉一阵无奈。不过她倒也不奇怪贵太妃的反应,以对方那固执己见的性子,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服了,那才是真有问题了。也不愿贵太妃不快,她便道:这样吧,东西你也别操心了,都从我私库里出。 贵太妃闻言便是白了永宁帝一眼,没好气道:说得我好像多小气,就缺那点儿东西似的。 永宁帝见此便是笑了,她道:怎么会,阿悦何曾小气过?说完又道:既然如此,东西你自己准备吧,前些日子我去私库看了看,好东西倒也不少,你也去看看,想要什么自己取来便是。 皇帝的私库与国库是分开的,如今的梁国经历过承平、景元两朝,先是皇帝奢靡,后又起兵祸,国库已经被折腾得七七八八了。而与之相反的是私库,承平帝好享乐,每年从各地进贡入朝的奇珍异宝可谓数不胜数,全都进了皇帝私库。景元帝继位后倒不奢靡,于是东西基本上便全留下了,最后便宜了永宁帝。 贵太妃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虽然承平帝当年得了奇珍异宝总喜欢予她赏赐,但私库里的好东西肯定是不少的。只不过这么多年富贵享下来,贵太妃对于这些也是看得淡了,便是摆摆手道:我这里什么也不缺,若是缺了,自会与你说的。 永宁帝闻言心头微滞,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她便以处理政务为由,起驾回了自己的宣室殿,至于之前说有时间了去重华殿再看看女儿的事,却是被忘在了脑后。 临华殿一行,永宁帝很明显的察觉到了贵太妃的改变,这一回却并不是因为萧墨有孕的事——她觉得,贵太妃对自己似乎没有了往日的热络,她没再主动靠近自己,甚至连自己寻来的话题对方也兴趣缺缺,于是话题进行不下去,而对方整个人也都透着一股难言的倦怠。 长久追逐在自己身侧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永宁帝觉得有些不习惯,更有些不安。 而在永宁帝心事重重的离开时,贵太妃却是长长的吐出口气来,心头放松了不少。她虽然仍旧没有想好自己的感情该何去何从,但经过刚才那一番对话,永宁帝心里积淀起的那些怀疑,大概也能去个七七八八。至少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对方就不会再暗地里去查…… 虽则解决了一个隐患,却仍旧忍不住一声长叹。 *************************************************** 登基大半载,永宁帝第一次早朝来迟,公主今日也未曾在宣政殿露面,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有事发生。而消息更为灵通一些的,等到早朝散后,从皇宫中出来时,便已经知道了公主有孕的消息。 这自然是一件大事,皇室的子嗣延绵从来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如果不是永宁帝年岁已长,如果不是公主和驸马再婚之后不过数月,只怕朝臣们早就再上奏折了——永宁帝之前明明白白说过,她这般年岁已经难以孕育子嗣,于是大臣们便都将目光放在了萧墨身上,就算她成婚了也没有放弃。若是再等个一年半载仍旧没有消息,他们就能把自家子嗣送入东宫。 可惜,成婚多年也无子的萧墨和钟韶这一回相当争气,根本没等那些心怀鬼胎的大臣们的如意算盘打响,孩子就已经在萧墨腹中孕育了。 不少人觉得丧气,但皇室有了子嗣传承总是好的,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朝中亦有不少人欢欣鼓舞。至少许多老臣就又打起了主意,他们虽然接受了女帝临朝,但心中终究不是毫无芥蒂的,更不想女帝就此一代代传下去。若是公主这一胎是个儿子,等过几年他们就能越过萧墨,直接请立太孙! 一个消息,惹得不少人心浮动。 当然,这些事暂时还影响不到身处东宫的钟韶和萧墨,哪怕今日得到消息后,京中各家都准备了贺礼往宫外的钟府送,将钟府外挤了个水泄不通。但那个府邸,就连钟韶自己都是十天半个月难得回去一次的,这时候对于她们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不可攻略对象[GL]_194 对钟韶和萧墨有影响的,是贵太妃和永宁帝随后而来的赏赐。 贵太妃的赐下的东西还好,虽然她赐的时候不甘不愿,但给的东西却也不差,其中还有不少承平帝当年赐给她的奇珍异宝。总的来说,贵太妃的赏赐算是中规中矩。要命的是永宁帝的赏赐,她不仅赐下了更多的珍稀之物,更赐了两个人来…… 萧墨是第一次有孕,哪怕钟韶很贴心的问陈太医要了注意事项,但这对于永宁帝来说,这初为人父母的小两口显然不足以让她放心。于是皇帝陛下纤手一挥,随着那一堆珍贵之物,又赐了宫中两个最擅长照顾孕妇的嬷嬷来重华殿照顾萧墨。 然后,然后钟韶就悲剧了…… 大晚上的,钟韶站在寝殿门口,努力的想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为什么不让我进殿,这也是我的住处啊。 两个嬷嬷将寝殿大门挡了个严实,一点儿通融的意思也没有:驸马年轻气盛,殿下方才有孕,如今正是万分小心的时候,最是受不得搅扰。这本也是规矩,还请驸马这些日子歇在偏殿吧。 钟韶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两个嬷嬷话中的意思,她耳根微烫,心里却觉得自己冤死了。自从那次用药过后,她担心孩子已经在萧墨的腹中孕育了,便不敢再对她做什么,于是这一个半月以来尽是躺在对方身下了,根本就连一次反扑也没有!可就算如此,这些人还打算将她逐出门外! 心里委屈死了,钟韶却只能道:我不会做些什么的,我就是想陪着公主,她如今有孕,晚间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两位嬷嬷别这般不近人情,通融一下吧。 两个嬷嬷皆是不为所动:驸马请放心,晚间殿下身侧会有人守夜的,断不会出什么问题。 钟韶闻言更是心塞,她原本还打算说不通的话,自己就半夜偷偷摸进房去的。反正她是羽林中郎将,这殿中值守的侍卫全是她的下属,就算被发现了,还有人敢宣扬开来抓她不曾?结果这想法还没有机会实现呢,就先被扼杀在了萌芽时吗?! 心头万分沮丧,可面对着皇帝派来的两个嬷嬷,她显然也是动不得的,于是只好怏怏的问二人道:那嬷嬷,我什么时候能再搬回来啊? 两位嬷嬷的回答相当一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钟韶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俊秀的脸颊都忍不住抽了,简直有种忍无可忍之感。然而不等钟韶反抗或者据理力争,她便看见萧墨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个嬷嬷身后,然后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委屈):嘤嘤嘤,这日子没法过了,突然不想要这包子了怎么办 第198章 夜半爬窗 钟韶终究还是委屈巴巴的走了。面对两个皇帝陛下赐下来的嬷嬷,打不得骂不得,权势也压不得,到了最后,除了妥协还能有什么法子?只不过萧墨最后的那个眼神给了她一点儿希望,但愿媳妇还有法子,否则孕期加月子,恐怕两人真要分居十个月了,她又怎么受得了?! 带着那么点儿小奢望,钟韶被宫人领去了偏殿歇息,到地方一看才发觉,这里早已经整理妥当了,想必是那两个嬷嬷早有吩咐……所以说,其实只有她自己完全没有想过分居的事吗?! 是夜,钟韶宿在了偏殿,但习惯了两个人的温度,只剩下一人时,又怎会适应? 钟韶这一夜辗转反侧,都快三更了仍旧睡不着——她其实一直在等萧墨设法将那两个嬷嬷打发了,然后把她叫回去的,可惜等到了半夜也没等来消息。 终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夜的钟韶忍不住了,她拥着薄被坐起了身,然后犹豫了两秒,就披上衣服出门去了。 白日的宫殿算不上喧嚣,但人来人往总还是透着几分热闹的。到了夜间,一切便都寂静了下来,尤其是在宫殿的主人都歇下之后,便是连廊下的灯烛都熄灭了大半,宫人们也都各自回去安歇了,整个宫殿中还在走动的,也只剩下了巡逻的侍卫。 因着身份的缘故,钟韶休息时外间是从来不留人的,这个习惯从宫外带到了宫里。于是她推开殿门,外间并没有宫人守候,这让她的离开变得悄无声息。 侧身避入暗处,躲过了又一轮巡逻的羽林,钟韶偷偷摸摸的在重华殿里穿行。她的目的相当明确,正是萧墨所在的寝殿,两处距离其实也不远,片刻间便也到了。 萧墨因为钟韶,往日也是习惯了不留人守夜的,但今日不同,钟韶在寝殿门外看见了两个小内侍。当然,如今都已是三更天了,这两个小内侍也早已经困倦得不行,此刻正靠在殿门上低着头打瞌睡。 钟韶看着那两个小内侍便不由得苦了脸,当然不是因为他们阻了她的路,她本也没打算从正门进去的,否则光是开殿门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就足以惊动一片羽林。她是想翻窗的,然而殿外都守了人,殿中想必也如那两个嬷嬷说的一般,留了人守着吧?! 心里基本已经认命了,但都已经到了这里了,总不好不去看看的。于是钟韶抱着万一的希望,继续蹑手蹑脚的溜到了萧墨寝殿的窗前。 因着秋日余热未歇,寝殿的窗户夜里也是半开的,钟韶见了心中便是一喜,然而抬手比划了一下,却发现这窗户打开的尺寸根本不容她翻入。无奈之下,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将那窗户再推开一些。 吱呀一声,也不知怎的,明明只是轻轻动了动窗户,竟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寂静的夜里,这一声传出去老远,惊得钟韶背后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好在巡逻的羽林方才离开不久,这会儿倒是没被这动静引来。但羽林没来,殿中之人却是被惊动的。 钟韶听见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她与萧墨相处多年,认不出旁人的脚步声,却不会认不出她的。而此刻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明显不是萧墨的,钟韶一听心就提起了来,只怕被人抓个当场,再不敢留在窗外,足尖一点便是悄无声息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师从洪平这些年,钟韶因为错过了最佳年龄,内家功夫其实学得平平,只一身轻身功夫却是学了个十成十。以洪平的话来说,就算打不过总要跑得过才是,留下命来比什么都重要。于是钟韶这一番来去,可谓是悄无声息,除了那触动窗户后不经意间发出的声响…… 未及片刻,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窗前,却正是之前将钟韶拦在了寝殿之外的嬷嬷。她轻手轻脚的走来,到了窗户边后便是猛然探头向外看去。 廊下的灯烛昏黄,照亮的方寸之地间并无异样,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嬷嬷狐疑的收回了目光,正想查看一下窗户上的小机关,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张嬷嬷,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嬷嬷闻言微惊,回头一看,果然是萧墨穿着中衣站在身后,来得比她更悄无声息。 钟韶睡不着,萧墨其实也睡不着,同样辗转反侧到了三更天,她猜测以钟韶的性子,今晚怕是会想方设法的来寻她的。于是左右睡不着,她也注意着动静,等着钟韶。之前窗户边那吱呀一声她听见了,却不料张嬷嬷的动作比她更快……所以说,这嬷嬷大半夜的也没睡,就在等钟韶吧?! 好端端的夫妻俩,就因为她有孕了,闹得跟偷情似得,萧墨简直哭笑不得。 张嬷嬷见着萧墨出现却是有些不悦,她赶忙上前两步说道:许是夜风吹动了窗户,殿下怎的起身了?您如今有孕,就该好好休息才是,如今都三更了,再过一个时辰您就该起身去早朝了。 怀孕前三个月最需当心,张嬷嬷知道萧墨年岁不小了却还是头胎,便需尤其的精心一些。要她说,这时候萧墨根本就不该再为了什么政事操劳,每日的朝会都那般早,根本就不该让个孕妇再参与。 可是永宁帝却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否则萧墨好不容易参政,这才几个月,就因有孕又离开朝堂近一载,这很不利于收服人心。更何况一次还好,若是小两口今后开枝散叶,三年抱俩什么的,只需生他三四个孩子,萧墨的政治生涯可能就要因此夭折了。 萧墨知道永宁帝是在杞人忧天,因为腹中这一个都是奢求来的,她根本没指望过再有下一次。不过对于永宁帝的想法,她倒是认同的,她可以因为生子离开朝堂,却绝不可以一离便是一年。因此听出张嬷嬷话中的不认同后,便是道:无妨的,嬷嬷且放宽心,本宫就是有些睡不着。 张嬷嬷自然是听出了萧墨的言下之意,便是一蹙眉,也顾不上查看窗户上的那点儿小机关了,忙上前扶着萧墨将她扶回了榻上: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歇下。若有不适,习惯些时日,便也好了。 萧墨没说什么,任由张嬷嬷将她扶了回去,只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正见着一个人影蹿回了窗边…… ****************************************************** 翌日,萧墨要早朝,钟韶要当值,于是两个几乎一夜未眠的人便都起了个大早。钟韶心中惦记着萧墨,于是匆匆洗漱过后便去了寝殿见萧墨。 彼时萧墨刚才起身,正由着宫人们伺候着更衣洗漱。 不过大白天的,两个嬷嬷倒是没再拦着钟韶,毕竟孩子虽然重要,可总不能因此就消磨了夫妻俩的感情——永宁帝与荆国公当年的那些事儿,也曾闹得沸沸扬扬,宫中的老人多少都还记着呢,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冲着她女儿女婿使绊子,就怕皇帝来个感同身受。 然而两人一见面,就被彼此面上的疲色和眼下的青黑唬住了。 钟韶昨夜躲在窗外,其实听见了萧墨说话的声音,也知道她半夜三更了还没睡。可是真见到了她那疲乏萎靡的模样,还是心疼,忙上前道:阿墨,你脸色怎的这般难看?要不然我还是去陛下那里替你告个假吧,等过几日你适应了再去上朝。 不可攻略对象[GL]_195 一旁的嬷嬷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但事关朝政,她们插不了嘴。 萧墨闻言一笑,却是摇头道:不必,昨日才诊出滑脉告假了一日,今日不好再不去的。再不去,就怕给朝臣们一个印象,让他们更加觉得女子会为外事所累,这对于她真正融入朝堂来说不是好事。 钟韶显然也明白,她低头看了看萧墨依旧平坦的小腹,见着宫人正与她戴朝服腰带,便吩咐了一句:放宽松些。宫人忙应了,手上动作更是小心,钟韶这才将目光又移了回来,她道:我不拦你,但如今到底不同了,下朝之后你就别再操心太多,早些回来休息吧。 萧墨这一回没有拒绝,正好宫人们已经替她穿戴好了,她便自然而然的抬手抚上了小腹。她知道这个孩子来之不易,甚至来历神奇,便更是珍惜:我会当心的,阿韶不必牵挂。她说完,抬手抚上了钟韶的脸,指尖在钟韶眼底的青黑滑过,也有些心疼:阿韶也当好好休息,莫要拖坏了身子。 这般温情脉脉,钟韶便不由得有些委屈,她可怜兮兮的说道:阿墨,你不在,我睡不着。 可怜巴巴的腔调,软软乎乎的话语,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撒娇…… 一旁侍立的宫人们都低下了头,俯首帖耳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不过众人心中也忍不住腹诽——驸马身为羽林中郎将,一身银甲看上去威风凛凛,怎的到了殿下面前就这般小女儿态了?但转念一想,驸马可比公主小四岁呢,而且青梅竹马自幼相识,这怕是小时候撒娇撒习惯了吧?! 两人旁若无人,才不管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呢,萧墨一边拉着钟韶出去用膳,一边好言好语的安慰道:无妨,再等几日,再等几日便好了。 这话听着着实有些模棱两可,仿佛是在劝着钟韶接受现实,过些日子便也习惯了。 钟韶听了便有些不乐意,她虽然昨晚爬窗失败了,但也发现了嬷嬷们的小手段,下一回定不会再弄响窗户了。可是若这两个嬷嬷一直这般警醒,她想要爬上公主殿下的床,恐怕也得过五关斩六将,夫妻俩真要闹得跟偷情似得了……想想简直憋屈。 萧墨看着钟韶那憋屈的小模样也觉好笑,她美眸微转,见着周围的宫人们都老老实实的低头俯首,便是突然抬手捏住了钟韶的下巴,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倾身在那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继而凑在钟韶耳畔低声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钟韶的耳根微烫,再加上好歹有个亲亲做安抚,她黑了一夜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只是在心里,仍旧有些埋怨永宁帝没事找事。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握拳):就算嬷嬷千防万防,我也一定能够爬床成功的 萧墨(摸头):乖,慢慢爬,我等着 第199章 离不开她 之后一连数日,钟韶都没得到搬回寝殿去住的权利,无奈之下,也只好每天夜里趁着夜色偷偷往寝殿里跑——她倒不是真适应不了和萧墨分居,然而这一分就得近一年,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可惜,嬷嬷们似乎早有所料,每晚都用上了不同的手段,再加上她们值夜时总是格外警醒,于是钟韶和她们斗智斗勇了数日,终究还是没能越过那道机关重重的窗户。 钟韶有些泄气,再加上每晚做贼休息不好,眼底的青黑已是越发的明显了,就连手下的羽林都忍不住来问她,最近可是有了什么烦心事。 然而钟韶将事情一说,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看着她目露同情。 倒不是同情她被迫和媳妇分居,因为这并不是宫中独有的规矩,所有的世家大族都是如此,而羽林之中最多的就是世家子弟。他们对于妻子怀孕之后两人分居的事习以为常,同情钟韶的是她作为驸马,如今还住在宫里,这十个月肯定是要独守空房了,旁的女人根本想也别想。 钟韶得知这些人的想法后:…… 所以说,三观不同,这话题压根就进行不下去,关注的点都不一样。她是在乎不能有别的女人吗?她在乎的明明是和媳妇分居啊,还想爬墙都爬不过去! 钟韶郁郁了数日,可除了爬窗之外也是别无他法了。这是规矩,她没办法质疑,若是以前她或许还能去贵太妃那边求助,让她帮忙想想法子,或是在永宁帝身边美言几句。然而现在因为孩子的来历无法解释,亲娘也给得罪了,眼下却是求助无门。 萧墨这几日似乎也不好过,被太医诊断出有孕后没两日,她便开始了孕吐,寻常用膳也没了胃口,在饭桌上时常不知道闻见了什么,扭头便开始干呕。再加上夜里休息不好,短短数日间,整个人便是眼见着消瘦憔悴了起来,让人看了只觉心疼又担心。 永宁帝终于也看不下去了,便是先后召来了陈太医和两个照顾萧墨的嬷嬷问话。 对于太医来说,这种现象显然是正常的,大多数人怀孕期间都得经历这么一遭。哪怕是永宁帝亲自过问,也顶多开一些调理的方子,只道是熬过了这段时间便好。 倒是问过两个嬷嬷之后,她们二人对视一眼,便是将钟韶夜里的那些小动作都给说了出来。哪怕钟韶身手敏捷为人警醒,从来没被她们抓住过现行,但一次两次便罢了,夜夜都有那么点儿小动静,嬷嬷们又不是傻的,自然也能猜到驸马这些小动作。 永宁帝听后哭笑不得,不过她倒没有嬷嬷们那么着恼,心里反倒有些欣慰——身为女子,又经历过苏瀚在她孕期闹出的那些事,她其实挺乐意看着女婿在意她女儿的,夜夜爬墙也好过不闻不问。虽然在这皇宫之内,有她这个皇帝在,大概没人敢往她女婿床上爬,可主动和被迫到底是不同的。 挥退了两个嬷嬷之后,永宁帝想了想,没召钟韶来责问,反倒亲自往重华殿去了一趟。 彼时钟韶正在羽林当值,重华殿里只有因为身体不适,被永宁帝打发回来休息的萧墨。永宁帝到的时候,萧墨正倚在软塌上看奏折,也不知那本奏折里写了什么,她柳眉微蹙,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永宁帝没让人通传,便是想看看萧墨在重华殿里做些什么,见她回来也是处理政务,便只觉无奈,她开口道:墨儿,你如今有孕,又是这般憔悴,当是好好休养,总看那些奏折作甚? 萧墨对于永宁帝的到来倒是不觉意外,见她来了,心里反倒放松了不少。她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冲着永宁帝抬眸一笑道:阿娘怎的来了?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永宁帝见状忙摆了摆手道:行了,别起来了,看你近来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萧墨闻言果然没有再起身,只是无奈笑道:这也没有办法,嬷嬷们都说这是正常的。 说话间永宁帝已经走到了萧墨面前,母女俩虽然每日朝会都能见面,但宣政殿上总是离得太远,下朝之后永宁帝又总是吩咐萧墨早早回重华殿休息,并不让她再操心政务,因为这几日倒是没有凑近了瞧过。 如今走近了仔细一看,竟觉得萧墨看着比远观更加憔悴,永宁帝当下便蹙起了眉头:眼下的青色怎的这般浓重?可是阿韶这些天扰了你休息?! 萧墨心知,她与钟韶分居的事永宁帝不可能不知道,这说的便该是钟韶每夜爬墙的事了。 这话没有出乎萧墨的意料,她甚至是早就等着了,因此微敛了眸,面不改色的道:并非如此,女儿只是习惯了阿韶在身旁,如今离了她,夜间休息时总有些不安稳。而且也不习惯房中再有他人守夜,一点风吹草动就很容易惊醒…… 说得略委婉,永宁帝却是听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萧墨这是在说两个嬷嬷值夜时和钟韶斗智斗勇,起身的动静扰了她休息呢。 想起两个嬷嬷半个时辰前刚在自己面前告了女婿一状,扭头女儿就告回来了,永宁帝心里感觉也是略复杂。不过知女莫若母,萧墨那明晃晃摆出来的一点小心思她也是听出来了,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便问道:墨儿是想让阿韶搬回来? 萧墨闻言微微抬头,冲着她娘眨了眨眼睛:阿娘,可以吗? 永宁帝被她看得有些心软,不过还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恐怕不行。宫中的规矩自有道理,阿韶年轻气盛,若是一时冲动伤着了你和孩子,到时候可有你们俩后悔的。 萧墨听后,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但抿了抿唇后却是坚定道:不会的,阿韶不会如此。说完略一顿,干脆直言道:阿娘,女儿离不开她。 **************************************************** 又是一夜孤枕独眠,子时刚到,钟韶便又从偏殿里溜了出来。 其实她这般日日往寝殿里溜,别说轮流值夜的两个嬷嬷了,夜里巡逻的羽林也多少发现了一些踪迹。不过大家都很识相,对于顶头上司每晚夜游的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都当做没看见了。 又避过一批巡逻的羽林,钟韶轻车熟路的再次摸到了萧墨寝殿的窗外——重华殿的寝殿颇大,其实窗户也挺多的,然而两个嬷嬷都太有经验了,钟韶已经绕着寝殿的窗户摸了一圈儿了,然而没有一扇是能够让她顺利爬进去,还不惊动人的! 无奈,钟韶今夜开始了第二轮探索,她已经不指望这些窗户上没问题了,只希望嬷嬷们的新手段都用完了,否则这般无休无止,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天。 然而这一晚,似乎有些不同…… 不可攻略对象[GL]_196 小心翼翼的对着窗户观察了半天,又偷偷地摸索过一阵之后,钟韶依然没有发现半点儿异常。她觉得嬷嬷们的机关手段已经是登峰造极了,每次都让她察觉不到半点儿异常,但每次只要她动了窗户,总有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将她惊走,也将嬷嬷们引来。 这般的手段,若是改良之后放在军中用作警戒,估计会让想要夜袭的敌人十分头疼。但可惜,现在这些手段都是冲着她使的,而她为了突破重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纤长的手指抵在半开半合的窗户上,缓缓的将之推动,本已经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却意外的没有半点儿响动…… 钟韶很有些意外,却并不敢就此放松警惕。她拿嬷嬷们的手段毫无办法,于是只能夜夜跑来排雷,只希望嬷嬷们的新手段能用完,让她寻见可乘之机。然而嬷嬷的手段们总是层出不穷,仿佛永远也没有用完的那一天……直到今夜! 窗户已经被全部推开了,可是仍旧没有发出半点儿能将人惊醒的动静。钟韶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狐疑,她看着面前依旧大敞开的窗户,有些不敢往里伸脚。 又等了片刻,见着依旧没什么动静,钟韶开始蠢蠢欲动。她沿着窗户又摸索了一遍,没发觉有其他的机关,翻上窗沿之后,又低头看了看窗内的地面,也没发现有什么其他的陷阱。不过小心起见,钟韶还是没敢直接往地上跳,而是运起轻功直接跃出了丈余。 然后,安全落地,凝神细听片刻之后,依旧没听到嬷嬷赶来的脚步声。 钟韶大喜过望,她在这殿中也住了大半年了,对于内里的布置格局自然十分熟悉,当即蹑手蹑脚的往萧墨的大床上摸。行动间悄无声息,就怕在这时惊动了嬷嬷,导致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然而等到钟韶终于摸到床边时,一抬头却发现,她家媳妇不仅没睡,还掀了帷帐坐在床前看着她到来。见她抬头,隐约的光亮下,那姣好的脸上便露出一抹笑:阿韶,你来了?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又响亮。 钟韶吓得连忙去捂萧墨的嘴,就怕那天天防贼的嬷嬷又被引了来。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对方抬手轻轻挡住了,然后给了她一个让她傻眼的解释:无妨,今晚殿中无人值夜。 没有人值夜?没有人值夜!没有人值夜……那么她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算是什么?! 钟韶不禁瞪大了眼睛,她收起了蹑手蹑脚的动作,直起了的身子,然后也开了口,语气颇为委屈:既然今晚没有嬷嬷值夜,阿墨你之前为什么不与我说啊? 萧墨没有回答,只笑而不语。 钟韶突然便明白了过来,然后猛的扑过去把人抱住了:阿墨,你变坏了! 萧墨便笑出了声——她之前静静观摩了钟韶小心翼翼爬墙的全过程。 钟韶显然也猜到了,想想之前自己那鬼鬼祟祟还胆战心惊的模样,再被萧墨这一笑,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羞恼的抬头就往萧墨唇上吻去,直接将那笑声堵了回去。 一吻缠绵,但钟韶也确实不敢做更多了,甚至因为萧墨近来身体状况不好,也不敢让她对自己做什么。她搂着萧墨倒在了床上,让对方压在自己身上:下次不许再作弄我。 萧墨的心情显然不错,黑暗中她摸了摸钟韶的脸,笑着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萧墨(围观):啧,这爬墙的身手还不够熟练啊,胆子太小 钟韶(委屈):你欺负我,没人在都不和我说 萧墨(正经):我只是想让你多些爬墙的经验 钟韶(懵逼):什么鬼?! 萧墨(叹息):毕竟还要爬一年啊…… 第200章 不嫁何撩 重华殿的嬷嬷这两日颇为郁闷,她们原本正与夜夜爬墙的驸马斗得如火如荼,结果永宁帝跑来看了女儿一趟,所有的争斗便都戛然而止了——明明她们之前还告了驸马一状,结果公主一句话,错全落在她们身上了,陛下虽然不曾怪罪,却免了她们守夜的差事。 就驸马那一日也离不得公主的模样,寝殿夜里没人值守,不就是等着她爬墙吗?! 两位嬷嬷心里颇有些怨言,只道是陛下这般稳重的人,对于女儿也太过偏宠了些,这事关子嗣的大事,若是出了半点偏差,可有她们后悔的。不过想归想,这些怨言却是不敢出口的,更不敢怠慢了萧墨,因此也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加小心的照顾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钟韶在许多人的心照不宣之下,夜夜翻窗爬床,待到天明之前再起身离开,也不知这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儿。只是之后钟韶又试探着问了嬷嬷们两回,两人却的咬死了规矩,不许她搬回去住。没奈何,也只好继续折腾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钟韶夜间相伴,萧墨的状况确实是好了不少。她仍旧孕吐,也仍旧消瘦,不过每晚被钟韶揽在怀中抱着,安心之下休息得好了些,面上瞧着总算没有那么憔悴了。 这女儿和女婿总算是折腾完了,永宁帝听到身边的女官与她禀报重华殿的事,听着嬷嬷们仗着规矩死活不松口,害得钟韶夜夜翻寝殿的窗户,不禁一笑。笑过之后心里也是难免感叹了一句: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这女儿倒是比她有福气。 一瞬间的感伤,不过当年之事早已时过境迁,如今的永宁帝即使是在朝堂上见着了荆国公,心中也没了更多的波澜——他与她而言,即便不是陌路,也只是君臣了。 收起了这份感伤,永宁帝不知怎的,突然问道:临华殿那边,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临华殿距离宣室殿极近,当年是承平帝盛宠,才将这处殿宇赐予了贵妃居住。后来永宁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已经迁走的贵太妃又给迁了回来。贵太妃投桃报李,这大半年间仗着地利,三天两头的往这宣室殿跑,寻常还总是提着一食盒的汤汤水水,来与永宁帝补养身子。 然而这近一旬的光景,汤水药膳依旧,却独独不见了那个来送汤水的人。 女官是永宁帝登基后新选的,她不习惯用内侍,因此除了早朝和接见群臣,其余时候身边跟着处理诸事的便已是这女官。自然,诸事之中包括了后宫里的事,而永宁帝其实是没有后宫的,除了贵太妃特立独行的住在临华殿里,其余的那些个太妃之类的,早就被迁到深宫之中,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此刻永宁帝问起临华殿的事,女官便是恭敬回道:回陛下,临华殿中一切安好,并无异样。 永宁帝闻言,心中却是莫名生出了一些焦躁来,她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又问道:那贵太妃身体可还安好?说完顿了顿,又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女官却已经从皇帝陛下那略纠结的神情间看出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总觉得有些不好开口。然而永宁帝还在等着答案呢,她自然也不能不答,于是只好道:太妃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这些时日为什么不来见她了?! 永宁帝不期然便想起了上一回去临华殿时,贵太妃那颓然又疲惫的模样,心里又生出了些异样。她扫了一眼御案上堆积的奏疏,却终究没了再看的心思。 抬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再思量片刻,便索性起身道:摆驾,去临华殿。 ***************************************************** 永宁帝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自那日因为萧墨对钟韶的背弃而对感情之事产生怀疑,贵太妃已经有近一旬未再往宣室殿去了。她依然让人往宣室殿送药膳汤水,送过之后也会问问宫人宣室殿的情形,但她自己,却是再未踏足过宣室殿,甚至这些日子也未曾踏出过临华殿半步,仿佛自己将自己软禁其中了。 其实贵太妃是在等,她在等永宁帝的反应。好一些的,那人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离不得她,两三日不见便亲自来这一趟。坏一些的,那人忙于政务,根本不曾察觉到她的缺席,也不觉得少了她还会如何。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或许她们之间的那点强求来的纠葛,也就止于此了。 等了近十日,那人终究还是来了,来得不快也不慢,让人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 贵太妃得到消息之后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对方这时候来,说明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地位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离了她,她一样过得很好。但总归,还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永宁帝见到多日未见的贵太妃时,正见着她眼中的那抹怅然滑过。不知为何,她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脚步一顿,心下也生出了些许踌躇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197 这一瞬间的踌躇并没有逃过贵太妃的眼睛,她微微垂眸,开口时便显得有些冷淡:陛下日理万机,今日怎的有暇来临华殿了? 这话说得,真是不客气,除了贵太妃,大抵也没人敢这样对皇帝说话了。旁侧的宫人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若不是永宁帝对贵太妃向来宽容,这时候满殿的宫人只怕都要跪下请罪了。 永宁帝闻言,果然也是蹙了眉,却并不是生气贵太妃的失礼,而是因为她那一声陛下。 其实在心底里,贵太妃对于永宁帝来说是不同的。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也曾一时冲动越过雷池,但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中间还隔着萧墨和钟韶,永宁帝实在不敢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她在一起。可是细节之处,终究是不同的,比如永宁帝在贵太妃面前从来不自称朕,贵太妃也从来没喊过她陛下…… 所以在这一瞬间,永宁帝觉得贵太妃是在与她划清界限,她莫名就有些慌。但当着满殿宫人的面,她却不能失态,于是只抿了抿唇,说道:旬日不见了,我总要来看看的。 说完这话,永宁帝便冲着身侧摆了摆手,于是女官便自觉的领着一干宫人退出了殿外。 没了外人,说话也自在些,于是贵太妃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旬日不见才想着来见我,可见我在你心中也没什么要紧的。 少见的,贵太妃在永宁帝面前不仅冷淡了,还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这种咄咄逼人又和以往不同,那时候的咄咄逼人中带着明显的情意,透着柔和。而如今的咄咄逼人却似带着嘲讽,显得疏离。 永宁帝实在不明白贵太妃怎的突然变成了这样,好似自从萧墨有孕之后,她便对自己冷淡了。可是女儿怀孕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贵太妃仍旧怀疑萧墨肚子里的不是她亲孙子,可也没理由迁怒到她啊! 着实摸不着头脑,永宁帝只好直言问道:阿悦,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贵太妃闻言吐出口气,然后抬手抚了抚额。她其实没打算将事情闹僵的,也没打算用这样的语气与永宁帝说话,奈何对方来的这个时机实在不怎么样,让她的心也跟着有些乱了。 半晌,她方回道: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 这是贵太妃第二次在永宁帝面前说累了,上一回永宁帝还不能领会这句话中的深意,但这一次她却似乎明白了。这累不是指身体上的,也不是因为钟韶和萧墨,而是因为她——阿悦终于觉得,守着这份得不到回应的无望感情,累了。 这一瞬间,永宁帝的心头也是千种滋味在翻滚。若是在一年前,贵太妃这样表态,她可能会觉得松了口气,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永宁帝只觉得心口有些闷。 下意识的,永宁帝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贵太妃的手腕,脱口而出道:不要累,好吗? 贵太妃一怔,原本黯淡的眸子里似乎又亮了些,她抬头对上了永宁帝的眼睛,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却发现对方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懊恼。于是刚刚升起的希望和喜悦被兜头浇下的冷水熄灭了,她冷淡的甩开了永宁帝的手,淡淡道:君既无情,何必强求?! 她说得没错,可君非无情。 大抵是觉得火候不够,贵太妃说完这句后,竟又加了句:当初我一时冲动回了宫,如今想来却是思虑不周。若是陛下尚且念及往日情分,还是容我出宫去吧。 这话一出,永宁帝刚刚升起的懊恼顿时又被气愤给压了下去,她眉头紧蹙,脸色也难看起来:你要出宫?你竟然要出宫?!撩拨了我这么久,你现在竟然告诉我你要出宫?! 语气似乎还算平静,但轻易就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怒火。 贵太妃美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光芒,她淡淡道:是我撩拨了你,可你不是从未予我回应吗?既然如此,又何来苛责?! 永宁帝哑口无言,可两人原本相处得好好的,怎能容她说走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帝(指责):不嫁何撩?! 贵太妃(冷淡):撩不动,撤了撤了。 永宁帝(委屈):那,那我动一动还不行吗?! 第201章 雷厉风行 永宁帝不敢给贵太妃回应,却又自私的不愿意放她离开,于是到了最后,落荒而逃的也只能是她自己罢了。她丢下一句我不许你出宫,然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临华殿。 之后三日,贵太妃照旧命人往宣室殿送汤水药膳,可永宁帝却是再未用过,而且送去的东西都会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仿佛一夜之间,永宁帝对贵太妃的那些宽容和特殊便都被收回了。 临华殿的宫人们见状都有些慌,就连贵太妃身边的大宫女也忍不住出声问了两句。只贵太妃看着那被提回来的食盒倒是一点也不慌,她想了想,大抵便是明白了——永宁帝之前那般表态,不可能扭头就厌弃了自己,她让人将东西送了回来,其实是在耍小心思,想让自己亲自去送呢。 想通之后的贵太妃简直哭笑不得,直觉得永宁帝都这般年纪了,于政事上也沉稳可靠,怎的到了她这里,偏就跟个小姑娘似得,还耍这种小心眼?! 贵太妃是在意永宁帝的,因着之前那一年的变故,永宁帝身体亏损得厉害,她也十分在意替对方补养身子的事。对此,双方心照不宣,然而贵太妃到底是在宫中混迹了多年,何等争宠的手段没见过?永宁帝的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于是当宫人战战兢兢的第三次将食盒原封不动的拎回来之后,贵太妃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道:陛下也不缺这一口吃食,明日便不必再往宣室殿送了。 宫人略诧异,因为这些汤水药膳已经送了快一年了,之前还是贵太妃亲自送的,风雨无阻。怎的现在说不送就不送了?这两位主子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突然间交恶了吗?! 自贵太妃这一句吩咐出口,整个临华殿的气氛便都紧绷了起来。皇宫之中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帝王的宠爱,哪怕贵太妃是太妃而不是后妃,有永宁帝在背后撑腰,临华殿的人才能过得这般滋润。若非这一殿宫人都是曾经跟随贵太妃多年的老人,这会儿只怕都已经要慌了手脚。 临华殿中,没有人明白贵太妃突然闹这一出是为哪般,毕竟论起审时度势,从前承平帝那般多的后宫,都没一个人能比得过贵太妃的。可是现在好端端的去招惹皇帝,便显得十分不智。直到永宁帝再一次踏入临华殿,殿中的宫人们才恍然发现还是她们的主子手段更高…… 永宁帝来得很快,就在贵太妃放言断了汤水的第二天,她便又来了。 就如贵太妃所料那般,永宁帝用自己那亏损的身子和贵太妃的关心作为资本,冲她使了个小心眼。她也不想要求更多,只要日子能恢复到从前就好。然而一连三日的拒绝之后,换来的却仿佛是放弃?! 永宁帝这日在宣室殿里等了整日,可往常总是准时准点送来的汤水今日却是没了,眼看着殿外暮色四起,皇帝陛下也就坐不住了——她怕贵太妃狠狠心就真不再理会她了,于是那日她是如何落荒而逃的,今日就又要以何等姿态再灰溜溜的回去。 御撵在暮色中行进,永宁帝看在外面一溜的灯火,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是真的被那人缠上了。缠了心,陷了情,再想脱身,恐怕就又得来一番彻骨之痛。 永宁帝突然叹了口气:如果,如果阿悦不是阿韶的母亲,该有多好?! *************************************************** 双方对峙之时,先冒头的那个显然便落了下风,代表着妥协。 临华殿的宫人们只以为自家主子任性,恐怕会得罪了高高在上的陛下,却不料先一步妥协的那个人会是永宁帝。而且她妥协得如此迅速,只是少送了一日的汤水罢了,她竟然真就被引来了! 这一回永宁帝来的速度倒是让贵太妃觉得舒心了不少,与此同时,也更多了些志在必得。 临华殿大门洞开,满殿的宫人在贵太妃的带领下亲自出迎,将迎接圣驾的姿态摆了个十成十。贵太妃也没了往日的随意,站在一众宫人之前,恭恭敬敬的冲着永宁帝行了礼,口中说着:参见陛下。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永宁帝脸都黑了。她也不傻,知道贵太妃的意思,她是故意将这般疏离的模样表露出来,就是想激一激自己。可是,可是她真就被激到了,明知道对方是故意为之,心里也是堵得慌! 永宁帝黑着张脸,没说话没叫起,只看着面前微微屈膝冲着自己行礼的贵太妃,抬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直接就将人拉进了正殿。直到一脚踏入了正殿殿门,这才吩咐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宫人们齐声应诺退得更远了些,然后面面相觑,都觉得方才那气氛真是诡异得紧。 另一边,两个当事人进了殿内,永宁帝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阿悦,别闹了,就这样不好吗? 不可攻略对象[GL]_198 贵太妃神色淡淡的,她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微微侧过了身子,说道:不明不白,有哪里好?说着一顿,又道:想必你也明白了,我累了,不想再陪你耗下去了,你便放我离开,不是更好? 永宁帝听了这话只觉无力,更不明白这番变故是为了哪般,明明半个月前她们还好好的啊! 话题又回转到四日前她落荒而逃时的模样,永宁帝有些无力,也有些焦躁,她抬眸看着贵太妃绝美的侧颜,在殿内踱步走了一圈儿,然后道:不成,你撩拨了我,我不会放你走的。 贵太妃冷眼旁观,全然不见了往日的痴缠模样,她此刻冷静得让永宁帝觉得有些可怕:所以说,陛下这是要将我囚禁在身边,做你的禁脔?! 这话说得就太难听了,永宁帝这些年练就的沉稳在这一刻似乎终于破功了,她怒气冲冲的看着贵太妃,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就是这般看待我的?! 贵太妃微微侧眸错开了对方的视线,她淡淡道:我心悦你,自然想求你同样以心相待,可你不允。然后我想明白了,想要抽身而退,可你依旧不允。这般一味的强留我在身边,不是禁脔又是什么?! 永宁帝无言以对,因为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自私。她不是一味强求她人付出的人,更不爱做那等强人所难之事,可是贵太妃主动撩拨了她,她放不开手了。 心头的无力感更甚,永宁帝颓然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她没再抬头去看贵太妃,只微垂着头看着前方的地砖,终于说出了实话:不是禁脔,我亦……心悦你。 一句话,仿佛有烟花在贵太妃的脑海中炸开了一般,让她的脑子里纷杂之后只余了一片空白。 虽然早有所料,可这一刻的贵太妃依旧激动得不能不能自已。宫装广袖之中,她的一双手纠缠在一起,几乎将那袖子都扯坏了,一双美眸更是亮得惊人——心慕对方十余年,如今终于得到了回应,贵太妃的心情难以言述。可是现在并不是她该开口的时候,于是强忍着激动,等着永宁帝后续的话语。 果然,永宁帝开口继续,内容却急转直下:可是我们俩不能在一起。 这话题很久以前颖阳其实就已经说过了,贵太妃心里其实也明白。不过有些话总要摊开来讲,说清楚道明白了,才能去解决。否则问题永远都是问题,也永远会阻隔在两人之间。 于是贵太妃搭了话,问道: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永宁帝的眉头蹙起,依然没有抬头去看贵太妃,不过话已至此,继续说下去也是无妨了:你我同为女子,这前朝后宫无数双眼睛看着,真有什么瞒不了人的。 这话没有出乎贵太妃的所料,她抬步走到永宁帝面前,突然抬手捧起了对方的脸颊,让她直视自己,问道:颖阳,你怕史笔直书,因为我遗臭万年吗? 永宁帝的目光略微闪动了一下,其实没有哪个皇帝希望自己遗臭万年的,他们从来都很看重身后名,永宁帝也不例外。只是对上贵太妃的眼睛,就仿佛蛊惑了一般,她的心渐渐就软了下来,目光也变得有些恍惚,半晌叹道:我窃国为君,史书之上恐怕本就不会好看,也不怕再多这一笔了。 贵太妃便是笑了,那笑容略有些狡黠,仿佛因着成功蛊惑了永宁帝而欣喜。然后她便收敛了笑容,对着永宁帝正色道:你既不怕,我也愿陪你。史笔如刀都不怕了,还怕那悠悠之口吗? 身为天下之主,皇帝的束缚其实不小,但换句话说,皇帝若是要任性起来,却也没人能拿她怎样。只要永宁帝将皇位坐得够稳,于私事小节之上的一点瑕疵,其实根本没人能置喙。 永宁帝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她暂时没有想过要去对抗那悠悠之口,更何况这一点其实并不是她与贵太妃之间最大的阻碍。因此她的神色也没有多少松动,便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阿韶的亲娘,我是墨儿的母亲,若是我们有了什么,那些流言蜚语可不只是冲着我们二人来的,你让她们又如何自处? 提及萧墨,贵太妃的心中仍旧有些不愉,然而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出过临华殿,但宣室殿和重华殿那边的动静她却都是注意着的。对于自家女儿那反应,她简直都不能用怒其不争来形容了,可感情总归是两个人的事,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能做些什么?棒打鸳鸯吗?! 罢了,眼下也不是关注小两口如何的时候,她与颖阳到了今日,总归是要有个决断了。 贵太妃神情冷肃,突然拉起了永宁帝就往外走,扯得皇帝陛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待到反应过来后,永宁帝一边下意识的抬步跟着贵太妃往外走,一边问道:阿悦,你这是要去哪儿? 在永宁帝面前向来软软绵绵的贵太妃今日却颇有些雷厉风行的感觉,她脚下未停,在殿外宫人们诧异的目光下扯着皇帝快步行走,同时淡定回道:去重华殿。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帝(懵逼):我都表白了,你……一句话都没有?! 贵太妃(冷哼):没看我赶着去出柜吗,没空! 永宁帝(更懵):这媳妇感觉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啊…… 第202章 秀恩爱吗 近来萧墨被孕吐折腾得不轻,虽然钟韶已经照料得极为周到小心了,可人眼见着又消瘦了一圈儿下去,看上去简直有了弱不胜衣之感。 钟韶心疼的不行,这两日便总是念叨着:早知如此,便不要这孩子了。十月怀胎这般辛苦,还不如过继一个,也不必阿墨你如此辛苦。 萧墨听了只觉哭笑不得,她抚了抚还未显怀的小腹,便嗔怪道:哪有你这样的?明明之前听闻有了孩子,高兴成那般模样,现下里就嫌弃了。也是孩子尚小,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尚未出生就被父亲嫌弃,指不定得有多伤心呢。 钟韶便嘟囔一句:我这不是心疼你吗?说完便也罢了,扭头又开始收罗吃食,只盼着有合萧墨口味的,能够让她用上一些,别再这么消瘦下去了。 贵太妃扯着永宁帝匆匆而来时,钟韶正端着一碗粥哄着萧墨吃。那粥之前用了半碗,萧墨便有些吃不下了,可盛粥的本是拳头大的小碗,那半碗的量能有多少?钟韶自然觉得萧墨吃得太少,再看看她瘦得下巴都尖了的脸,便一意劝着萧墨再多用些。 两人吃个饭也吃得黏黏糊糊的,乍然听到通传说永宁帝和贵太妃来了,还都有些愣。然而没等钟韶放下粥碗迎出去,今日格外雷厉风行的贵太妃便拉着永宁帝到了。 重华殿距离临华殿不算近也不算远,这一路行来,永宁帝自然也猜到了些贵太妃的打算。她心下觉得荒唐,可脚下不知为何,依然是随着贵太妃来了——许是怕永宁帝反应过来之后再次落荒而逃,这次贵太妃一路都拉着这永宁帝,甚至没乘御撵,就这么一路走来的! 及至到了重华殿,甚至是看见了正在哄女儿用膳的女婿,永宁帝突然又有些不安起来。她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冲着贵太妃道:阿悦,别胡闹。墨儿刚有了身孕,这时候闹开了,两个小辈何以自处?! 贵太妃自然是听见了,可是凭着心里的一股气却是理也未理,见着永宁帝停下了步子,手上拉扯起来便是越发的用力。那架势,仿佛定要将人拖走才甘愿,而永宁帝却不愿在宫人面前拉扯不清,平白损了威严。于是无可奈何之下,仍旧是被贵太妃拉进了殿门。 钟韶明显察觉到了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贵太妃和永宁帝的面色也有些不对,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茫茫然的放下了手里那半碗粥,与萧墨一同迎了上去,然后先是冲着二人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问道:此番陛下与阿娘同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贵太妃没说话,直将永宁帝拉扯进门之后才对着殿中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却没敢从命,直到萧墨略微摆了摆手,这才尽数退了出去。 待到宫人们退下,还体贴的替她们将殿门关闭之后,萧墨这才开口说道:阿娘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们说?此刻宫人尽退,大可以直言不讳了。她以为贵太妃还在纠结她肚子里那孩子的来历。 贵太妃这会儿自然是顾不上什么孩子了,她气势汹汹而来,便是为了摊牌的。只是这会儿被萧墨一问,她刚开口准备说话,却是被一直柔软的手掌捂住了嘴巴,耳边同时出来永宁帝的声音:无事,我们只是来看看你和孩子,听说最近孩子闹腾得厉害? 这话说得……如果您没捂着贵太妃的嘴,萧墨和钟韶或许还能信上两分。 而此时此刻,萧墨瞥了一眼被捂着嘴的贵太妃,又看了看自家明显有心事的阿娘,一时间真不知该摆出何等表情才好。 然而没等萧墨纠结,贵太妃便已经抬手扒下了永宁帝的手,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一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按着她的脑袋便是狠狠地亲了上去。 惊得目瞪口呆的萧墨:…… 同样目瞪口呆的钟韶:…… 何止目瞪口呆的永宁帝:…… 半晌的沉默之后,反应过来的永宁帝手忙脚乱的将人推开了,然后张口欲要解释,却觉得唇上有些疼。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再看看指尖,竟是一抹猩红…… 钟韶见状抿了抿唇,仿佛同感深受的觉得嘴唇一疼,然后说了句:磕着牙了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199 这话一出口,殿中的气氛顿时更诡异了几分,同时殿中另外三人的目光也都投注了过来。萧墨的眼中是无奈的,贵太妃的眼中带着些恼怒,至于永宁帝,她眼中的情绪复杂到无以言表。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最后开口打破这片沉默的人是萧墨。她轻咳了一声,待到其余三人将目光移过来之后,便开口问道:所以说,两位阿娘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见面就亲,莫不是专程来秀恩爱的,两位阿娘没这么无聊吧?! 原本还有些无措的永宁帝闻言,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萧墨——贵太妃方才都做得那般出格了,她怎么就跟没看见似得,居然还能这么平静的问出这话来?! 这般想着,永宁帝便是问出了口:墨儿你……没什么想说的?! 萧墨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反问道:阿娘想让我说什么? 永宁帝抬手指了指贵太妃,再指了指自己,最后又抹了下唇上再次浸出的血色,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她这辈子,算不得循规蹈矩,可是这般离谱的事,却也是第一次做。 贵太妃却是比永宁帝淡定多了,除了之前一时冲动用力过猛,磕了牙。这会儿她已经淡定的用帕子将唇上的那抹血色拭去了,再看永宁帝抬手抹唇,便又拿着那帕子去替永宁帝擦拭。 永宁帝这一回退避三舍,看着贵太妃的目光仿佛受了惊。 贵太妃不以为意,她随手将那染了自己血的帕子塞到了永宁帝的手里,然后替她回答了萧墨的问话:你阿娘是想问你,对于我方才的举动,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举动,什么举动,亲亲吗?这两位不是早纠缠腻味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墨越发不明所以,有些事她以为早已是心照不宣了,可当事人却显然没有这个意识,于是双方都有些懵。好在萧墨向来聪慧,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她看看永宁帝又看看贵太妃,最后说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阿娘高兴便好。 她说的是实话,可永宁帝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当然不对劲,亲娘和婆婆要在一起,还跑到自己面前来摊牌,还一照面就亲上了,是个人都不该接受得这么平静吧?! 殊不知,萧墨该纠结的那些,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纠结过了,眼下自然平静。 永宁帝仍旧有些不真实感,便是贵太妃也觉诧异。哪怕她知道小两口秘密,也觉得她们没有立场和理由来干涉自己和颖阳的事,但萧墨接受得这般平静,也太出人意料了。 然而萧墨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却并未舒缓,反倒显得越发的诡异了。 永宁帝抿了抿唇,除了轻微的刺痛之外,还尝到了一点腥甜,那是她自己鲜血的味道。这股腥甜之气似乎终于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管眼下气氛怪异,她略一迟疑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钟韶:那阿韶有什么想说的吗? 钟韶自觉的站到了萧墨身后,一本正经道:我都听阿墨的。 ……什么跟什么啊,你就听墨儿的,你亲娘啃了你丈母娘的嘴,你就一句想说的话都没有吗?! 永宁帝一窒,看着钟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可是今日之事从开头到过程再到结尾,统统都在她的预料之外,以至于此刻面对着殿中的另外三人,永宁帝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而另一边,虽然过程也有些出乎贵太妃的预料,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她显然是早有所料的。于是当先回过神来,然后趁着永宁帝失神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对着两个小辈一本正经道:我要与你们阿娘在一起,你们可有什么话想说? 到了这时钟韶才终于反应过来,闹了半天,这两位一见面就亲给她们看,不是来秀恩爱的,而是来摊牌的啊?! 钟韶对于她娘的生猛,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不过对于两人走到一起也是早有所料了。她跟她媳妇一样淡定,还抬手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说道:那恭喜两位阿娘了。 持续懵逼的永宁帝:…… 萧墨看了看她娘那少见的呆滞模样,再看看贵太妃那雷厉风行的强势模样,这才意识到当年钟韶缘何会被贵太妃执于掌中,摆布命运——贵太妃从来不是绵软的人,只是面对永宁帝时她愿意收敛锋芒,让自己显得柔软,可这与骨子里的强势,却是半分未改的。 而今日,贵太妃就将这强势展露出来了。 萧墨心情复杂,开口时语气却是真挚,她对着永宁帝道:阿娘这些年一个人过得辛苦,可有些事是女儿不能分担的。时至今日,只要阿娘有意,女儿自然不会置喙。她说完,又道了句:当年是阿爹辜负了阿娘,其实有人能陪着您,也是好事。 永宁帝闻言,心中先是一酸,接着便是一暖。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轻嘶):磕着牙了吧,看着都疼。 永宁帝(捂嘴):这是重点吗?! 钟韶(感慨):阿娘真生猛! 永宁帝(……):这女婿脑子没毛病吧 第203章 掩耳盗铃 从重华殿里出来时,永宁帝还有些恍惚,比起钟韶和萧墨的平静,她仿佛更加不能接受一些…… 离开的时候不必来的时候,贵太妃已经不用担心永宁帝再打退堂鼓了,于是两人理所当然的登上了御撵。待到两人坐定,宫人们抬起了御撵,女官便在外间问道:陛下,不知此番欲往何处? 永宁帝还在愣神,于是贵太妃淡定的回了话:回临华殿。 女官在外等了片刻,见着永宁帝没有其他吩咐,便当她是默认了,于是一声令下,宫人们便提着宫灯抬着御撵再次往临华殿而去。 御撵内,贵太妃觉得永宁帝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任她发了一会儿怔,这才抬手抚了抚永宁帝的脸颊,然后开口说道: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永宁帝并没有躲,只是眨眨眼,好半晌才蹙着眉挤出一句:墨儿她怎么会…… 都说知女莫若母,永宁帝其实知道,苏瀚对萧墨一直很好,女儿心里也是有那个父亲的。很小的时候萧墨也曾试探性的提起过,她希望父母亲能够和好,她不必在两个家里辗转来回。然而今天这一遭又是怎么回事?萧墨是何时改变的态度?她居然不仅放弃了苏瀚,还有成全她和贵太妃的意思?! 念及此,永宁帝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了贵太妃的脸上,问她道:阿悦,你是不是对墨儿说了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贵太妃听得此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她的面色冷了下来,眼中也带上了些许讥诮: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她可是公主之尊,更是这偌大梁国的继承者,我还能拿什么威胁她不曾?! 闻言,永宁帝心里顿时就有些懊恼,她没想连累女儿被婆婆厌弃,忙解释道:不是,阿悦,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你是不是,是不是以前就和她们说过…… 见永宁帝这般急着解释,贵太妃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她也觉得自己今天情绪有些不对,可看着永宁帝这磨磨唧唧的模样,她就难免有些光火。此刻便压了压脾气,努力心平气和的道:并未,你都未曾回应答允,我与两个小辈说些什么?不过她们许是看出来了。 根本不是许是,而是一定啊!这其实也是贵太妃有意为之的,从她很久以前打定主意要勾搭永宁帝开始,她便从未顾忌过旁人的目光,在钟韶和萧墨面前尤是。旁人或许只觉得她们俩关系亲近,但钟韶和萧墨不同,由己及人,她们自然能很快就察觉到其中的内情,然后就有了大把的时间接受适应。 当然,这些贵太妃是不会与永宁帝说的,她见着永宁帝又蹙起的眉头,只道:好了,没什么好纠结的。阿韶和……阿墨她们早已长大成人了,更是要为人父母了,有些事她们看出来了,她们没有说,但是她们也有了自己的思量。你担心的那些,她们或许也纠结过,但到了今时今日,想来也早已经想通了。 这话却是不错,今晚之事虽然突兀又荒唐,但在重华殿时,永宁帝的注意力也尽是集中在了自己那宝贝女儿身上。她没从她脸上看出为难和勉强,反倒是在最后说那番话时,一脸的诚挚,想必所说的也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肺腑之言。 念及此,永宁帝也是长长的吐出了口气,心中隐约的压抑,在这一刻消散了许多。然后她抬头,看向了御撵之外,一怔,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啊? 贵太妃答道:自然是回我的临华殿。 不可攻略对象[GL]_200 ***************************************************** 今晚跑到重华殿闹这一出,对于永宁帝来说,更多的还是解决了一个心结。不必顾虑钟韶和萧墨的看法,让她轻松了许多,面对贵太妃时,也少了许多顾虑,但要说两人之间的进展,永宁帝觉得,还是该慢慢来,顺其自然便好。 然而这大半夜的,贵太妃却是直接将皇帝陛下给拐回了自己的寝宫…… 以前或许不觉得,两人甚至有过很多同床共枕的经历,但今日刚和女儿女婿摊了牌,永宁帝便觉得这么晚再跑去临华殿有些不合适。或者说不是不合适,而是她心里有些别扭,莫名有了一种她们的事已经有人知道了,所以要避嫌的感觉。 御撵被抬到了临华殿外,永宁帝却没了下去的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对贵太妃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朕还有许多奏折不曾批阅,就,就要回去了。 贵太妃看着永宁帝那别扭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皇帝陛下登基已近一载,身上的威势日隆,今日在她面前却似乎底气不足。她知道永宁帝再扭捏些什么,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有时候做事需要张弛有度,但有的时候却需要一蹴而就,否则就得拖拖拉拉不知拖延到何时了。 眼下的永宁帝便是这个状态,贵太妃太了解她了,知道若是今晚放了她离开,今后虽然仍旧能够达成所愿,却不知又得花费多少工夫去磨。 这么多年下来,贵太妃实在没了那个耐性,便是打算快刀斩乱麻了。她直接拉着永宁帝下了御撵,同时说道:奏折放到明日也不迟,倒是我今日未曾往你哪儿送补汤,那些都吃了快一年了,却是不好断了,你还先跟我回去将东西吃了再说吧。 永宁帝被拉下了御撵也没恼,只是有些懵:这不对吧,比起补汤,明明奏折更重要啊。 贵太妃却是半点儿没有迟疑,拉着永宁帝便踏进了临华殿的大门,同时理所当然的道:军国大事自然重要,可你身为一国之君,身体更为重要。如今阿墨有孕在身,你如果再病了,政务又交给谁?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些道理,然而断了一日补汤,难道永宁帝就得病倒吗?! 永宁帝觉得无奈又好笑,不过转念想想,喝碗汤的功夫也耽搁不到哪儿去,回头再去处理那些奏疏也不迟。而且今日也算了却了半桩心事,回头处理起政务来当是更加得心应手才是。 这般一想,永宁帝便也不推拒了,干脆跟着贵太妃往临华殿内走。只是看一眼贵太妃拉着她的手,再看看周遭的宫人,犹豫了一下便是快走了两步跟上了贵太妃的脚步,然后长袖一抖,将两人的手都拢在了衣袖之中……嗯,颇有些掩耳盗铃之感。 贵太妃显然察觉到了,但也只是略微弯了弯唇角,没说什么。 两人一同进了临华殿,贵太妃倒也没有废话,便让人去将补汤拿来给永宁帝喝——临华殿是宠妃居所,自然是有小厨房的,以往贵太妃往宣室殿送的那些汤汤水水都是小厨房自己做的。偶尔,贵太妃甚至还会亲自动手煲汤,然后看着永宁帝喝完便是心满意足,但是今日…… 大宫女听了贵太妃的吩咐后,颇有些为难的回禀道:主子,您昨日吩咐过不必再往宣室殿送汤,所以,所以小厨房今日未曾准备…… 永宁帝闻言一怔,又想起了之前几日的不愉快,顿时有些尴尬。于是没等贵太妃回应,她便道:无碍的,少喝一日汤也没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贵太妃却是没有松手,她冲着大宫女微微一抬下巴,说道:没准备,就现在去准备。 大宫女欲言又止,都不好提醒贵太妃,以往那些汤水要熬上多久。不过贵太妃自己也偶尔煲汤,想必是知道的,根本不需要她多提,于是只好将话咽了回去,答应一声便退下去吩咐了。 永宁帝虽然不通厨艺,但煲汤需要时间她还是知道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今晚是真的不早了,阿悦不必再这般劳师动众。我少喝一日汤,不会就此病倒的。 贵太妃不语,强势的将永宁帝拉回了殿内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戌时,按照往常来说,这个时辰贵太妃都该睡了,但今日却是精神百倍的陪着永宁帝等那一盅汤。期间永宁帝几次想走,都被她强硬的留了下来。 终于,汤送上来了,早就等得坐立不安的永宁帝也算是松了口气。 贵太妃遣退了殿中的宫人,亲自替永宁帝盛了汤。接过去时,永宁帝还说道:今日真是耽搁得太晚了,还耽误了你休息,只为了一碗汤真的不值得,以后不要这般了。 说完话,永宁帝便端起了汤碗,然后唇刚触到汤水,眉头便是不自觉的一蹙。 贵太妃一直盯着永宁帝在看,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她忙道:怎么了,是今日准备的太过匆忙,这汤不好吗?一边说着,一边将汤盅里剩下的汤水盛了出来,准备自己尝尝。 永宁帝见了,忙要阻止,但今日的贵太妃似乎强势惯了,却是没有理会。 汤水触及唇瓣,贵太妃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倒不是汤不好,小厨房的人很精心,汤水的滋味儿恰到好处,就连温度也是最适宜入口的。然而她忘了,永宁帝也忘了,两人的唇上还有伤,被那汤水一刺激,便是有了一种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心念电转,贵太妃没说什么,便将那碗中的汤水喝完了。永宁帝见状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略抿了抿唇,便也将自己的那一碗汤喝完了——无论如何,她们为了这碗汤也等了这么久不是? 汤喝完了,唇上却还有些疼,毕竟是不久前刚见了血的。 永宁帝又抿了抿唇,同时下意识的伸出舌尖准备舔一舔伤口,然而还没等她的舌尖触及伤口,那唇上的伤却是被另一片温软覆盖上了,然后有什么从她伤口上滑过,纠缠上了她刚刚探出的舌尖…… 身体完全僵住,原本微垂的眼眸倏地睁大,入目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四目相对了一瞬,贵太妃突然抬手覆上了永宁帝的眼睛,然后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正在纠缠的唇舌上。 片刻后,永宁帝回神,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抬手去推贵太妃的肩膀,却不知自己的力道有多轻。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帝(懵逼):这不对啊,我的阿悦不是软软乎乎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强势?还强吻了一次又一次! 贵太妃(哼哼):我不仅想强吻,我还想强推呢! 永宁帝:???!!! 第204章 善解人意 秋去冬来,时光悠悠,转眼间秋日余威尽散,凌冽的寒风渐渐袭满京城。 十一月的安阳已经降雪,清晨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干净,但也冻得人缩手缩脚,恨不能赖在床上再不起来。 萧墨到如今怀胎已有四月,原本平坦的小腹也渐渐隆起,虽然孕期还只过去了一小半,但整个人已经渐渐地有些笨重了起来——或许也并不算笨重,只是钟韶每每见到总是格外在意,因此这样觉得了。 冬日早晨,天亮得总是格外的晚,萧墨醒来时窗外尚且是漆黑一片。 梁国的朝会本是沿袭了前朝的规矩,卯初开始,然后以事务多寡论,最快时不过一个时辰,慢的话议事到下午也是有的,期间御膳房会为朝臣们准备些简单吃食。不过这规矩也就只执行了太祖一朝,到承平帝继位后,便觉得早朝的时候太早了,早晨有些起不来,干脆便将时间往后推了一个时辰。 而后景元帝继位,大抵也是习惯了那个时间段早朝,便没再改过时间。再到永宁帝,这规矩已经执行了数十年,到了她这里也已经是三朝了,自然也懒得改,于是继续施行了下去。否则每回的早朝估计都是摸黑开始,君臣们都得半夜就起身。 萧墨入朝参政也已经半年了,早习惯了卯时起身上朝,于是到了时间自然也就醒了。只是天气冷了,哪怕寝殿里有地龙,夜间还加了炭盆,殿内甚至称得上温暖如春,但早间仍旧懒散了不少,床榻间的温暖更是让人心生眷恋……尤其是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自入冬后,钟韶仍旧每夜里翻墙来去,萧墨却终究是看不下去了。毕竟天气冷了,莫说钟韶半夜里跑来跑去容易着凉,她自己其实也更眷恋那份温暖了,每日早间醒来身旁没人的滋味儿,并不那么好受。 于是半个月前,萧墨便将那两个嬷嬷叫来好好的说道了一回——和钟韶不同,她的身份是公主,更是永宁帝唯一的子嗣,宫人们可能怠慢钟韶,却没人敢怠慢了她去——事后两个嬷嬷似乎又去永宁帝那边报备了一回,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那分居的规矩给废除了。 今冬第一场雪落时,钟韶终于如愿搬回了媳妇身边,结束了夜夜爬墙的辛苦经历。 清晨醒过来的萧墨还有些眷恋身旁的温度,并不想早早起身,于是睁开的眼睛眨了眨,又闭上了。只是身子略微动了一下,身旁的人却是给惊醒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201 修长的手臂环上了萧墨粗了几圈的腰,小心翼翼的将人往怀中揽了揽,钟韶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朗,犹自带着浓浓的睡意:阿墨,你醒了,要起身早朝了吗? 萧墨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借着殿内明珠的轻微光芒抬眼一看,却发现钟韶的眼睛犹自是闭着的,方才的小心翼翼似乎都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钟韶的怀抱很温暖,尤其是在冬日,更让人眷恋。 因为永宁帝和苏瀚那一桩旧事,萧墨先天便有些不足,冬日尤其怕冷,一觉醒来手脚往往都是冰凉的。直到她与钟韶成婚,一个人的温度变成了两个人的,钟韶在冬天就跟个小火炉一样,而且总能将她护得好好的,那手冷脚冷的感觉,只要她在,萧墨就再没感受过。 此刻的萧墨身上就暖呼呼的,不过还是伸手抱住了身边的人,同时轻声回应:没有,还不到时候,可以再睡一会儿。 话音落下,钟韶却是睁开了眼睛,虽然目光犹自带着些朦胧,但眉头却是蹙起了:你的手怎么又凉了?说话间,拉起萧墨落在自己身上的手,直接塞进了中衣里,贴在身上为她取暖。 其实萧墨没觉得她的手凉了,不过当手掌贴上了钟韶紧致的小腹后,却发现对方身体的温度比起自己手上的确实暖了许多。能感觉到有热量传递了过来,也能感觉到钟韶此刻的认真和小心,但感受到掌心下紧致细腻的触觉,萧墨却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飘…… 钟韶已经清醒了许多,感觉萧墨的手渐渐回暖了,又回想起之前萧墨的话,便道:时候还早,阿墨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宫人会…… 话未说完,却是蓦然中断,只因小腹上的那只手似乎渐渐有些不安分了。 指尖轻转,在钟韶平坦的小腹上慢慢画起了圈,萧墨明显感觉到掌下的身体紧绷了起来,身侧那人的呼吸也是一滞。她心里莫名就有些痒,想要做些什么。然而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手却是被对方按住了,耳边再次响起的声音也多了分微不可查的沙哑:阿墨,别闹。 萧墨被按住了手,却是略微抬了抬头,然后顺势轻轻一吻落在了钟韶的下巴上。她也没说什么,不过床帐中的气氛却是陡然暧昧了起来。 钟韶喉间动了动,正欲再开口,却感觉到萧墨突然抽回了手。虽则如此,但那指尖滑过小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让人觉得那轻抚间带着些留恋和……勾引? 自萧墨被诊出有孕,两人已经循规蹈矩三个月了,钟韶温香暖玉抱满怀却不能动,多少觉得有些煎熬。萧墨时不时还来撩拨一下,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但那又能如何呢?她不敢对萧墨做些什么,而如今萧墨虽然不害喜了,整个人也渐渐地恢复了精气神,但肚子却起来了,她更不敢让她做些什么。 一大早就被撩拨了一把,等到宫人们来唤时,钟韶看着萧墨的小眼神里都透着哀怨。 萧墨看着钟韶那哀怨的样子不禁一笑,刚欲开口安抚两句,却是被她抱了个满怀,然后重重一口亲在她唇上,又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别得意,我都记着呢,等到孩子出生之后,你现在撩拨了我多少,我肯定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听了这话,萧墨一点也不恼,反倒是嫣然一笑道:好啊,我等着。 **************************************************** 今日的朝议似乎尤其的长,钟韶已经在宣政殿外面晃悠了七八圈儿了,也没见着退朝。 她有些担心,终于还是不晃悠了,干脆直接走到了殿门外等着。守卫的羽林和侍立一旁的内侍都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只当做了没看见,任由她在外面听着朝议。 今日的早朝拖了这般久,确实是有大事发生了。 时已隆冬,安阳的天气已是愈发寒冷了,之前大雪一连下了数日,险些成了灾。然而安阳避开了雪灾,其他地方却没有。北地诸州多有受灾,房屋压塌牲畜冻死,早些时候永宁帝便下了旨意赈灾,结果赈灾的钱粮全被贪墨了,北地灾民饿死冻死不计其数,消息终究还是传回了安阳。 没意外的,永宁帝雷霆震怒,今日便是在处置这事。从户部调拨钱粮开始,直到州府负责赈灾的官员,凡经手此事的官员尽皆下狱,还有各种攀扯牵连,细细算来几乎半个朝堂的人都能牵扯其中。此事后由三司领命会审,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今日齐齐出面,闹得不可谓不大。 这朝议,就在三司指证和犯官自辩中越拉越长,钟韶直等到中午也没能散了。 直到午时,终于休了朝,钟韶听到动静赶紧往后殿跑——此时休朝不过是给众人一个吃饭喝水出恭的时间,至多不过两刻钟,就又得开始,下午还不知道又要折腾到几时。 钟韶跑得快,赶到后殿时永宁帝和萧墨还没到,她向宫人要了一个手炉,等到萧墨刚踏进后殿便直接塞到了她手里,将她手中已经冷掉的那一个换了下来。 一摸到萧墨冰冰凉的手,钟韶顿时就心疼了,一边让她捧着手炉又捂着她的手帮她取暖,一边说道:早知道今日这朝议会持续这么长时间,就不该让你来了,该告假的。 这话一出,萧墨便赶忙瞥了一眼身旁的阿娘,虽未见她有何不悦,却仍旧对着钟韶责怪道:阿韶,莫要胡说,朝议是大事,岂可儿戏?! 钟韶还未说话,便见永宁帝摆了摆手笑道:行了,别在我这儿耍小心思了。阿韶这是心疼你,阿娘还能因此责怪她不曾?!她说完神色一敛,又严肃了起来:不过此番是大事,不可轻忽,墨儿你在旁多看看也好,免得来日也遭人蒙蔽。 看得出来,永宁帝被今日这事闹得也有些恼怒,这是打算用重典,不放过了。 钟韶其实知道这时候不好往永宁帝身边凑,否则惹来迁怒就是她自己倒霉了。可是感觉到手下那捂了半晌也没回暖的小手,心里又有些耐不住,终究开口说道:下午的朝议不知要进行到几时,阿墨畏寒,时候长了,阿娘可否让人与她送个手炉? 此言一出,永宁帝还未开口,萧墨便是蹙了眉:我哪有那般娇气,让大臣们看见了多不好?! 其实如今萧墨因为有孕,已经有了特权。永宁帝怕她早朝时站得太久累坏了身子,月前就让人在宣政殿里添了把椅子,让她坐在下首议政。这待遇,已是比太子更甚,若是再时不时让人给她送个手炉什么的,比皇帝自己还金贵,大臣们见了言官就该上折子了。 萧墨不欲在此多事之秋再给阿娘惹事,永宁帝闻言却并未有何不满,说来萧墨这手冷脚冷的毛病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都怪她当年被苏瀚气着伤了身。因此她对这事内疚之余更多了宽容,便是道:无妨,阿韶能这般为你考虑,乃是对你的爱重,你当珍惜才是。 萧墨听了这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美眸微转,便是转移了话题:好了阿娘,不说这个了。休朝也只两刻钟,一会儿还得议事,还是快些用膳……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旁侧传来:如此说来,我来的时候却是正好了。 三人回头一看,竟是贵太妃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手中正提着两个食盒。 永宁帝的眉心跳了跳,下意识有些想躲,但当着满殿的宫人还有钟韶萧墨两个小辈,她却是不好真躲。偏小两口如今也都知道她们二人的纠葛了,这时候也不会主动吱声,尽是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仿佛特地为她们二人留出了说话的机会。 ……朕不需要你们的善解人意,朕想走,朕一点也不想和她说话! 见着贵太妃,永宁帝便不由得想起了她当初咄咄逼人的模样。 还有,那稀里糊涂的一夜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哀怨):不给吃还要撩,这日子没法过了 萧墨(正经):我没有不给吃啊 钟韶(咬牙):我……你等着,等包子出屉之后看我怎么讨回来 萧墨(微笑):好啊,我等着,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谁吃谁了 ********* 永宁帝(懊恼):一失足成千古恨…… 贵太妃(挑眉):你以为你还跑得掉?! 第205章 接你回去 贵太妃来送饭并不算临时起意,事实上自从那日与永宁帝说开了之后,她就又恢复了每日往宣室殿送补汤的习惯,风雨无阻。 不可攻略对象[GL]_202 只是自那时起,永宁帝便有些躲着她。往宣室殿去,十次里又九次是寻不见人的,贵太妃却不愿再如当初一般默默的等着了。于是宫中多了贵太妃拎着食盒四处寻人的身影,但凡永宁帝会去的地方,贵太妃都追去过了,御书房她闯过,宣政殿今日也来了。 要说贵太妃这般乱闯的举动其实多有僭越,可惜永宁帝躲着归躲着,却是从未追责问罪过。 钟韶和萧墨二人近些时日却是未曾关注过这些,萧墨有孕之后先是害喜,愁得钟韶整日里尽是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她多吃些,后来害喜的症状缓解了,却也开始显怀了,钟韶的一门心思自然是更扑在萧墨和孩子身上了。这些天小两口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却是未曾发觉两人间的那点儿微妙。 直到今日,永宁帝那微妙的反应落入了二人眼中…… 钟韶和萧墨交流着眼神:阿墨,两位阿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似没什么进展啊? 萧墨亦回了钟韶一个眼神:若是没进展,阿娘躲什么,你娘又追什么? 片刻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默默的待在一旁看戏,哪怕彼此都看出了永宁帝的窘迫和躲闪,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替她解围。 终于,永宁帝有些撑不住了,她掩唇轻咳了一声,说道:阿悦怎的来了?这宣政殿乃议事之所,前殿还有一殿朝臣,若是让人无意间见了你,恐怕有些不好。 贵太妃挥挥手让身后的两个宫女将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有内侍眼力不错,迅速的搬来了用膳的餐桌。贵太妃便上前将那食盒打开,然后任由宫女们将食盒内犹自温热的菜肴一道道端出,小心的摆放在了餐桌上,片刻间便布好了一桌饭菜。 亲自从食盒里端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盅,贵太妃说道:我去宣室殿与你送汤,到了才知今日朝议事多,中午未散,于是便直接送了过来。后又想着反正汤也要送,中午休朝你们也得用膳,索性便将这午膳也一道送来了。说着略一顿,又道:我只在这后殿,又不去前殿,不会被朝臣们看见的。 说话间贵太妃已经揭开了瓷盅的盖子,亲自拿着勺子盛了一碗汤出来,然后亲自送到了永宁帝面前。这姿态,这话语,妥妥的贤妻良母。 永宁帝看着送到面前的汤碗,却是半晌没有去接,神色间隐约有异——自那日过后,贵太妃依旧送汤,她也依旧会喝,只是每每喝着贵太妃送来的补汤,她的心情总有些复杂。 那晚她就是因为贵太妃死磨硬泡一碗汤,彻底陷在了临华殿里啊! 那回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有一种稀里糊涂的感觉。永宁帝并不喜欢这种迷糊的状况,更不喜欢事情太过脱离掌控,所以近些日子便对贵太妃躲了厉害。只是她躲得厉害了,贵太妃便追得更厉害,妥协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一瞬间,永宁帝的思绪飘得有些远,而对面举着汤碗的贵太妃见着她迟迟不接,却是眉梢一扬。她是个肆意的人,再加上心中明白这宣政殿内伺候的肯定都是永宁帝的心腹,于是也没说什么,干脆收回了汤碗,然后舀了一勺汤直接送到了永宁帝的唇边。 唇瓣触及到温热的汤水,永宁帝一惊回神,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了。 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窘迫,永宁帝左右四顾,便见着殿中的宫人们皆是低眉垂目的模样,也不知有没有看见之前那一幕,又有没有多想。倒是钟韶这时候已经扶着萧墨转身了,两人正往餐桌边去,可这举动却证明她们已经看见了什么,否则不会失礼到撇下长辈自行用膳。 钟韶和萧墨确实看见了,只是两人心中也有些不明白,怎么感觉两位阿娘间的气氛更怪异了?明明之前都破釜沉舟的跑来她们面前坦白了,那就是该在一起的节奏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问,只提醒了一句:阿娘,中午休朝不过两刻钟,不好耽搁太久,还是先用膳吧。 这一句提醒到底算是给永宁帝解围了,她舒出一口气,应当:说得不错,先用膳吧。 说完便欲往餐桌旁走,但脚都抬起来了,也不知怎的,突然又落了回去。她躲闪着没看贵太妃的脸,只瞥了她手中的汤碗一眼,踌躇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 **************************************************** 两刻钟的时间实在不长,永宁帝和萧墨用过午膳后甚至都没来得及走两步或者站一站消消食,前面的朝会便又开始了。于是母女二人再次往前殿去了,留下了后殿中的另一对母女。 人刚走,钟韶自然也不会立刻就又去殿门口等着,她想起之前用膳时永宁帝那古怪的反应,心里也是难得升起了些好奇心,再加上之前事情已经说开了,自然也就没什么避讳的了。于是等到永宁帝和萧墨一走,她便凑到了亲娘身边,低声问道:阿娘,你与陛下这是…… 贵太妃神色平淡,闻言扬了扬眉,也没具体说什么,只道了句:她别扭着呢。 说完这话,也不在宣政殿就待了,虽然朝臣不得皇帝宣召是不会来后殿的,但永宁帝这会儿都走了,她在这儿干等也没什么意思。要是回头前面朝会散了,永宁帝再领几个大臣来后殿议事,撞见了可就不好解释了。她虽肆意,却也不想平白给永宁帝添麻烦。 贵太妃走了,钟韶站在原地想了想,确是觉得永宁帝之前那模样别扭得紧,比当初瞒着她和阿墨时看上去更别扭!不过这别扭究竟为何,贵太妃没说,她也懒得猜了,反正看她亲娘那意思,丈母娘总是跑不掉的……说不得,丈母娘其实也没想跑? 带着满肚子八卦,钟韶也从宣政殿的后殿里出来了,想了想还是没去衙署,仍旧在宣政殿外晃悠。 今日这场朝会实在是持续得太久了,萧墨有孕在身,哪怕有了永宁帝的恩典一直是坐着听政的,但孕妇久坐也不好,尤其还是在朝会上,全程正襟危坐! 钟韶有些担忧媳妇的身体受不住,在宣政殿外晃悠了整日,偶尔也去殿门处看一眼。宣政殿很大,高坐龙椅的永宁帝离得很远,根本看不清模样,坐在她的下首的萧墨显然也近不到那里去,钟韶站在殿门外根本看不清她情况如何,不过她却是看见距离殿门颇近的几个老臣腿肚子都在打颤。 倒不是害怕被这牵连甚广的赈灾贪墨案牵累了,而纯粹是站得太久,体力不支,要站不住了! 今日是大朝会,五品以上的官员尽皆上朝,其中不少老臣。寻常朝会一两个时辰,站一站也就是了,左右也站了几十年了,早锻炼出来了。只今日却是太折腾人了,钟韶在外面听了一阵,早晨还有老臣站出来与三司之人据理力争,到了下午,再开口的几乎便没有了苍老的声音。 估计那些老臣们都站得汗流浃背,腿肚子打颤,不敢开口了吧?否则殿前失仪可不是闹着玩的! 钟韶小小的同情了一下,然后继续安心等媳妇。这一等就等到了申时,外面又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就连钟韶这等习武之人也觉得有些冷了,不再往外走,只站在殿前的檐下避雪。再看靠近殿门的那几个老臣,一个个脸色煞白满脸冷汗,估摸着今天回去之后就得告病假了。 终于,朝会散了,不少老臣们哆哆嗦嗦的往外走。今日发生了这般大事,按照惯例,散朝之后众人也该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一说的,结果今天压根就没人有这精神,出来的人一个个满脸疲色。 钟韶抿抿唇,拔腿又跑去了后殿,结果一进殿就看见她那亲娘居然又来了! 永宁帝和萧墨回到后殿见着贵太妃还在,不禁一愣,脱口道:阿悦你怎的还在这里?! 贵太妃一点儿也不恼,她笑眯眯的上前道:我不是还在,我是又来了。左右待在临华殿里也无事,我想着你们今日朝会开到如此晚,应当也无暇再留大臣议事了,便索性来接你回去。 接回去?接哪儿,宣室殿还是……临华殿?! 殿中知道内情的三人心头同时涌起了这个想法,然后钟韶和萧墨都忍不住抬眸去看永宁帝。而永宁帝……她现在让人去把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追回来还来得及吗?! 好吧,其实贵太妃并没有那么可怕,她就是有些别扭,觉得两人的进展太快,发展更是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她有些不安。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情。 想了想,永宁帝说道:阿悦原来这般闲吗?正好,如今后宫无人,宫中的一应事宜也无人掌管,年底了,宫中诸事还是交由你来处置吧。 这话一出,殿内几人都愣住了,钟韶和萧墨对视一眼,眼中透着些了然——管理后宫掌管宫权,那历来都是皇后的权力,所以说这两人还真只是闹了点小别扭,没看永宁帝这就公开承认了吗? 贵太妃嫣然一笑,答应了下来——掌管宫权好啊,今后永宁帝再躲着她,她就能更快的逮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亲娘,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贵太妃:什么我又来了,你不也又来了吗? 钟韶(挺胸抬头):我来接媳妇回家 贵太妃(嫣然一笑):我也来接媳妇回家 第206章 信了你们的邪 不可攻略对象[GL]_203 永宁帝到底是跟着贵太妃一起走了,至于是去了宣室殿还是临华殿,其实并不重要。 今日的朝会开了整日,即便萧墨一直是坐着的,没像那群老臣们一般累得腿肚子打转,但神情间的疲惫也是少不了的。钟韶看着心疼,等到永宁帝和贵太妃离开之后,便对萧墨道:好了,也没什么事了,我们这便回去吧。 后殿外已经备好了轿辇,但钟韶和萧墨出去之后,萧墨看着那轿辇却并不想坐:今日已坐了整日,腰也酸了,实在不想再坐轿辇。阿韶,你陪我走一会儿吧。 钟韶闻言看了看外面飘着雪花的天空,又看了看已经渐渐积起了一层薄雪的地面,有些犹豫:可是下雪了,而且地上有积雪,若是你不下心滑倒……话未说完,便对上了萧墨带着恳切的眼眸,于是所有劝慰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无奈的笑道:好吧,都依你。 下雪并不是问题,自有宫人为她们撑伞,路滑也不是问题,总有钟韶小心看护。甚至路远也不是问题,轿辇总是跟在身后的,若到时候萧墨仍旧不愿意乘坐,她将人背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总归是,孕妇最大。 就这般,钟韶又往萧墨身上披了件狐皮大氅,再试过新换的手炉足够温暖,两人这才由宫人们撑了伞,小心的离开了宣政殿,然后踏着漫天风雪慢慢的向着重华殿而去。 一路上,钟韶都小心的护着萧墨,她一只手轻轻地揽在萧墨身后,就怕她不小心猜到了冰雪上,脚下打滑。路上也不禁问道:今日这朝会开了整日,我看许多老臣都要撑不住了,你可还好?若是有什么不适,定要说与我听,可千万别耽搁了。 萧墨便笑道:哪有什么不适?他们是站着,我是坐着,下午时阿娘还命人不时来与我换手炉。与那些又累又冷的大臣们相比,我可是轻松多了。就是坐得有些久,这才想出来走走的。 钟韶闻言放心了不少,她低头看了看萧墨隆起的小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可又怕自己的手冷了,伸到大氅里去再冻着萧墨。于是强忍住了最近新添的这个习惯和爱好,问了每天都会问的一个问题:那孩子今日可还乖巧,有没有闹你? 萧墨好笑的摇头,说道:她乖巧得很,哪里闹过我了。 钟韶闻言,却是有些忧心的说道:我听说,孩子在母亲腹中也是会动的,这都四个多月了,怎的也没见她动一动?是这孩子太懒了,还是身子有什么问题啊? 毕竟不是自然孕育而来,丹药相助得来的孩子,总让人不那么放心。自从萧墨被诊出有孕开始,钟韶就时常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醒之后大多也记不得梦中的情形了,不过在那些醒来后变得支离破碎的梦境中,要么是孩子最终夭折,要么直接就生出个怪胎来,总归没几个好梦。 这些梦境钟韶都没敢与萧墨说,自己提心吊胆的许多时候,也曾抽空出宫去钟府寻了徐文锦等人来问。结果这些人给药的时候信誓旦旦,回头来一说自己的担忧,他们却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每一个人能说明白这药用下去后,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问急了,最是口无遮拦的萧文萱还道:药就这么一颗,谁也不曾用过,我们又怎么知道药效如何?说完见着钟韶的脸都绿了,这才安慰了一句:不过你放心吧,我们的药来历都正,药效向来是有保证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事已经过去了许久,钟韶每每回想起,还是忍不住要在心头暗骂一句: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思绪收回,听到钟韶担忧的萧墨却是淡定得多,大氅下的手轻轻的抚上隆起的小腹,耐心道:陈太医三天就会来诊一次平安脉,从未说过孩子有哪里不好,阿韶你是多虑了。说完又笑了:陈太医也不止一次说过,孩子胎动的时候不同,许多都要等到五个月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总这般急做什么? 钟韶也不是急,她就是有些不安心,一日未曾见到这孩子安然降生,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不过钟韶却并不想让这些不安和忧虑影响到萧墨,于是转了话题道:好吧,是我心急,便不说这个了。说来今日这朝会,进行得也太久了些,最后可曾议出个结果了? 对于政务,萧墨并不避讳钟韶。她孕期容易疲惫,所以偶尔带回重华殿去看的奏疏便会由钟韶读来给她听,然后两人一同商议,最后再由钟韶拟成条陈夹在奏疏中,送去给永宁帝过目。这些她做得挺熟,毕竟当年也是做过东宫属官太子舍人的。 听到钟韶将话题转移到朝政上,萧墨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的接了话:尚未。此次贪墨案牵扯甚广,三司一审再审,越审人越多。御史大夫还是个刚直的性子,把牵扯的所有人都参了一遍,甚至要求继续审下去,阿娘很有些为难。 不是永宁帝不愿意审,实在是牵扯太广了,若是人人问责,这朝堂上的人只怕得少一小半。更何况许多被牵连的人其实也并未做什么,贪墨的钱财也不曾落入他们的口袋中,只不过是势力盘根错节之下的牵累而已。若是兴师动众,朝廷恐怕就要伤筋动骨了。 钟韶心思通透,也能明白这些,便点点头道:无妨,今日都闹成这样了,至多再吵上几日,除了首恶,也就不了了之了。倒是北地的灾情,又要如何处置。 这才是重点,出现了这么大的贪墨案,又死了那么多灾民,也亏得永宁帝在各州府都有可信之人及时传信,否则就这么折腾下去,再来个有心之人煽动,只怕北地就得乱了。而如今牵扯贪墨的地方官尽皆下狱,灾地少了管束,只会更乱。这时就必须再从朝廷里派人过去,一则安抚,二则赈灾,三则管束。 而这个安抚赈灾之人身份必不能低了,按照惯例,该是由皇室之人前去的。比如,某个皇子,这差事也算得上民心与功劳兼得。只可惜今上不曾有皇子,唯一的子嗣还是正处孕期的女儿,于是这个人选就变得微妙了起来……钟韶担心,这差事最后会落到自己身上。 萧墨似乎一眼就看出了钟韶的心思,她笑了笑,说道:虽然阿娘不曾与我说过,但我想,这差事她大抵是会交给福王叔去做的。 福王在京城已经待了一年,他本身知情识趣,打算跟着永宁帝身后吃肉喝汤的。可惜儿子太蠢,生生在永宁帝登基前将人招惹了,于是永宁帝登基之后也不曾提过封赏之事。朝中也无人替福王说话,毕竟他最先是举起了反旗的,之后的事可以算是从龙之功,也可以说是弃暗投明功过相抵,全看皇帝怎么说了。 到如今,一年时间过去,永宁帝的那点儿气早消了,倒不是真想亏欠了福王。正巧如今赈灾一事摆在眼前,做好了就是一件功劳,福王身份也够,再加上他知情识趣不会先不开跑到北地去煽动人心,永宁帝让他去这一趟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钟韶闻言,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是知道永宁帝的,对方并不放心京中那些暗藏野心的宗室。北地如今混乱,真让怀有异心的宗室去了那边,只怕扭头就能集结出一群灾民反叛。理由都是现成的:女子为帝,天道不容,因此降下雪灾,以示惩戒——身受雪灾之苦的灾民们真的会信! 如果宗室用不了,又要身份贵重,少不得就得换驸马跑这一趟,也好在还有一个福王可以顶缸…… 一念起,爱屋及乌,此刻远在福王府暖室中昏昏欲睡的萧文萱突然间接到了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目前为72点,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攻略任务…… 萧文萱听到这声音,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然后在心里狂戳系统:咦咦咦,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了系统提示音,说我又涨好感度了?! 系统平板的语调中似乎透着没好气:明晃晃的大字摆在系统界面上,你不会自己看吗?! 萧文萱一看,果然涨了两点好感度,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又去戳系统:这好感度为什么加的啊? 系统已经懒得再三解释权限问题了,直接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这边萧文萱还在为了那莫名其妙来的两点好感度惊喜不已,那边皇宫中的萧墨和钟韶走了这一路却是有些累了。钟韶看出来了,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将人背回去的话,因为那样可能会压着肚子,于是她问道:阿墨可是累了,要不还是乘轿辇回去吧。 轿辇还在身后跟着,不远不近。冬日的轿辇是封闭的,内里早就烧了火盆保暖,坐在其间根本不用担心冻着或是被冷风吹着,舒适得紧。 萧墨走过这一阵也觉得舒展了筋骨,久坐的疲乏也缓和了许多,而且她虽然裹得严实,但这一路走来身上也有些凉了,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身旁随侍的宫人很有眼色的冲着后面招了招手,抬着轿辇的宫人便迅速的赶上前来。 萧墨和钟韶登上轿辇坐好,轿辇便又被平稳的抬了起来,萧墨换过一只更暖和的手炉抱在怀里,然后靠在了钟韶身上,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第207章 血脉相连 事情一如萧墨预料的那般,没等贪墨案有个定论,福王便领命去北地赈灾安抚了,并没有和钟韶夫妻有半分牵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十二月下旬,大雪纷飞,天气寒冷依旧,年节却是要到了。期间朝堂之上几番变故,多少人因为贪墨案被牵连落马都不关钟韶的事。她如今是羽林中郎将,只负责护卫宫中,连宫门都少出,跟那些朝臣更没多少交集。 钟韶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她如今日子过得算是清闲,一颗心便都放在了有孕在身的媳妇和即将到来的年节上。不过好在永宁帝之前开口将宫权交给了贵太妃,如今宫中年节之事全都交由了她来处理,不似去岁,还要萧墨在学习政务之余费心过问。 小两口这日子便过得悠闲,天气冷了之后钟韶看萧墨也看得更紧了些。除了当值的时候之外,她几乎都陪在了萧墨身边,也不让她再在外面走动了,几乎整日都将人拘在了温暖的室内。 这一日,难得两人休沐的日子凑在了一处,钟韶一整日便都没有出门。她陪着萧墨窝在了寝殿里,刚用过午膳不久,就被殿中的热气熏得昏昏欲睡,萧墨见了,便笑道:冬日好眠,阿韶若是困乏了,就去榻上休息吧,不必在此陪着我。 钟韶闻言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样的天气,殿中又如此温暖,阿墨不困吗? 今日殿外仍旧风雪交加,午膳时她往外看了一眼,便见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几乎遮天蔽日——今年这雪确实很大,安阳都是如此,北地只怕更甚,福王此行想要建功恐怕也是不易。 当然,那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不过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殿中却是温暖如春,也确实让人容易生起睡意。只萧墨闻言却是没好气道:阿娘怕我累着,你又将我看得这般紧,我整日里除了早间去宣政殿听政,其他时候除了吃就是睡,哪里还能缺觉了?! 这话却是不错,萧墨怀孕的前三个月害喜害得厉害,还因为分居的事折腾了一回,消瘦憔悴的厉害,让永宁帝和钟韶都好好的心疼了一回。然而三个月过去之后,害喜的症状一消,萧墨不仅一切恢复如常,而且胃口也好了起来,于是亲娘和媳妇一起给她进补…… 不可攻略对象[GL]_204 萧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隆起的小腹,忍不住想要叹气——只这两个月进补下来,她不仅将之前害喜时掉的肉都补了回来,而且整个人都圆润了不止一圈儿! 钟韶和萧墨相识日久,更做了多年夫妻,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乃至于一个眼神变化都有了了解。如今见她这举动,立刻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分。于是扬唇一笑,凑上去将人抱了个满怀,将下巴搁在萧墨肩头后笑道:别看了阿墨,你还是圆润些好,不仅好看,抱起来还更软更舒服。 这话一出,萧墨的脸上便有些泛红了,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见着周围几个宫女都低下了头。可她们的耳朵又没堵上,自然是将钟韶方才那称得上是调情的话都听了去。 萧墨有些羞,也有些恼,抬手就去打钟韶的肩膀,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诶?! 话说到一半,萧墨突然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此刻正抱着她的钟韶更是感觉到她全身都僵住了。钟韶被她这声惊呼吓了一跳,再不敢调侃,忙直起身子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萧墨却是有些发愣,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并没有回答钟韶的话。 钟韶见此有些急了,忙又问道:阿墨,怎么了,你说话啊,可是肚子有什么不舒服?说完见着萧墨还没有回话,便有些急的对一旁侍立的宫人道:来人,快去太医院,将陈太医请来! 这一回钟韶的话音落下,萧墨却是有了反应,她忙阻止道:不必去请陈太医了,我没事。说完看了看钟韶,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犹豫着说道:她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钟韶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萧墨说的是什么。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再顾不上其他,忙探手抚上了萧墨隆起的小腹,那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然而之前那一下动静仿佛是萧墨的错觉一般,钟韶抚着萧墨的肚子等了又等,掌心下却没有丝毫动静传来。她不禁有些失落,又有些不甘心,想了想突然起身,然后转身就单膝跪在了萧墨身前,两手扶着萧墨的肚子,直接将耳朵贴了上去,细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样的动作钟韶其实不止一次做了,因为这孩子不是自然孕育的,而且那丹药的药效连攻略者们自己都说不清。她便总是忧心,也总有些不真实感,时不时便会想些法子来找找孩子的存在感,将耳朵贴在萧墨小腹上听动静,便是其中一种方式,只不过听了几个月也没听见什么。 又等过一阵,就在钟韶有些失望的准备放弃,而萧墨也出言劝说的当口,她的耳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动静。那动静无法形容,更不是正常肠胃蠕动的声音,而与此同时,萧墨也再次惊呼道:呀,又动了,阿韶,她又动了! 若说之前萧墨的反应是惊诧,这一回她的惊呼声中就带着惊喜了。同样惊喜的还有钟韶。虽然只是极轻微的一点动静,那这动静却似昭示着孩子的存在,而且随着萧墨的惊呼声落下,孩子又小小的动了两下,很轻微,却足够让人感知到了。 钟韶的眼中突然就浮出了些雾气,她仍旧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萧墨,喃喃道:阿墨,阿墨,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她动了…… 犹记得四个月前陈太医刚刚诊出滑脉,钟韶也是欣喜的,但比起此刻的激动来说,或许又差了许多。那时她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也确实期盼了许久,但或许是这孩子的来历确实离奇,哪怕她在心中早说服了自己相信,也确实经过了太医的确诊,可心里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究竟缺了什么?钟韶那时不知,甚至也不曾察觉到心底的那一丝缺失和保留,但到了今日她却是终于知道了——就在刚刚,她真切的感觉到了孩子的存在。她扶着萧墨的肚子,听着里面孩子的动静,终于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感觉来得有些迟,却真切得让人心里发酸。 从决定和对方在一起开始,钟韶和萧墨就从来没想过,她们原来也是能有孩子的! 要说钟韶了解萧墨,萧墨又何尝不了解她?见着钟韶眼中的浅浅的泪光,她的心里也是有些泛酸的。大抵是因为孕妇更加情绪化,眼泪在萧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先一步滑落了下来,只是她的语气依旧平淡而温柔:是啊,我们的孩子,再等几个月,你就能真的看到她了。 被萧墨这么一说,钟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手轻轻的将萧墨脸上滑落的那一滴泪拭去,然后将头埋入了萧墨的怀里,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要当母亲了,真好。 这轻轻地一语落地,萧墨腹中的孩子竟是又动了一下,钟韶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与此同时,徐文锦当初的猜测也成了真,正在府中休沐的季明远和孙皓同时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响起: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5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20,目前为6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两人听到提示音心头皆是一喜,再回忆起当初为了刷好感度费心费力还不讨好的日子,便只觉得这几千积分花得简直是太值了——他们不仅踏上了捷径,而且是持续发展的捷径,这一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加的好感度,但以两人所想,这样大量增长好感度至少还有一次机会,那便是孩子瓜熟蒂落之时。 尤其是孙皓,他喜滋滋的想着,如果钟韶能够一直这样大方下去,说不定等到孩子降生时,他就能凑够80点好感度进行结算,脱离这个坑爹的攻略世界了。便是季明远也觉得未来可期,他大不了多等段时间,等那孩子会喊爹娘了,就不信钟韶听了不涨好感度! 两人兴奋不已,却不知这一回受益的并不止是他们两个人,事实上所有的攻略者都在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音,只不过他们基础低出力多,一下子涨了20点好感度,而其他人则只沾光涨了两点。 不要小看这两点好感度,要知道此刻所有人的好感度都已经刷得很高了。比如吴长钧,加上这两点好感度他已经有77点好感度了,只差3点就能及格,也就能脱离这个难度极高的攻略世界。 昭文堂内,徐文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看着涨上来的两点好感度并不十分欢喜。他看了眼对面露出喜色的吴长钧,问道:又涨了两点好感度,你快够点数结算了吧? 吴长钧高兴的点了点头,说道:只差3点了。说完又见着徐文锦似有不愉,便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以前的积分花得太厉害了,现在都没怎么剩,还差了你300积分。反正如今钟韶的性子我们多少也算摸透了,我便想多留一阵,再刷点分。 原本听到吴长钧计较那300积分徐文锦还有些不悦,但听他说完,眼睛却是又亮了起来。他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如沐春风:说得也是,而且剧情发展到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日子刷分之余当做度假也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怀孕小日常,我觉得会有些暖。另外攻略者的好感度快刷够及格了,有些人会留下,有些人会走,有一种快要曲终人散的感觉…… 第208章 北地生变 自萧墨腹中的孩子开始胎动之后,钟韶便又新添了几个习惯。其一是伏在萧墨肚子上听动静,每日晨起和入睡时必是要听一回的,其余时候也是找着机会就听一听或者摸一摸,只要孩子给个回应,就能高兴许久。其二却是她开始对着萧墨的肚子读五经诗词歌赋全都不拘,还美其名曰是胎教。 萧墨哭笑不得,但也不阻止钟韶的热情,只是听过一阵诗书之后,仍是会叫钟韶读些奏疏给她听。若是钟韶怕她劳神不愿读,她便会说是为了提前培养孩子的政治敏感…… 孩子还未出生,但小两口的注意力却已经全然的放在了孩子身上。两人初为父母,做的事时常不着调,满殿的宫人偶尔都会被她们的言论逗乐,但这样的日子显然是很轻松自在的。 这一日傍晚,两人用过饭后正在寝殿里闲聊,萧墨抚着肚子突然问了一句:阿韶你说,这孩子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钟韶想了想,实诚的答道:应当是个女儿吧。 她答得并不十分肯定,但却也给了个明确的答案,萧墨听了便又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钟韶便上前搂住了萧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是徐先生说,两个女人应当生不出儿子来的。 这样啊。萧墨也没有什么失落,只低头看了看隆起的小腹,便勾起唇角笑了笑:若真如此,这天下说不定就得有三代女主了,数十年后也不知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两人正靠在一起闲聊着,寝殿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尤其的冷,之前一连数日落雪,直到昨日大雪方歇。今日虽然没有再下雪,但寒风凛冽,依然是冷得彻骨。寝殿的地龙和炭火整日没断,殿中称得上是暖意融融,可殿门一开,寒风呼啸而来,也瞬间将这一殿的暖气吹散了许多,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钟韶本是正揽着萧墨的,感觉到那随着殿门开启侵入的寒风之后便是将手臂又收拢了些。她微蹙了眉,有些不悦的看向了殿门口,却见是清璃快步走了进来,同时也很快关上了殿门。 萧墨见是她来了,便也直起了身子,问道:何事? 清璃疾步上前行了一礼,然后答道:回殿下,陛下急召……驸马。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萧墨先是回头看了看钟韶,待见到她也是一副茫然模样,这才开口说道:如此,我也一同去吧。 钟韶闻言顿时犹豫:陛下只召见我一人,你去不大好,而且外面太冷了…… 萧墨却是不听她的,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于是一意孤行的站起了身子,又自顾自的理了理衣衫道:阿韶不必劝我,阿娘不会介意的,再则我也没有那般脆弱。 钟韶有些无奈,也习惯了顺从,于是没再多言,只吩咐清璃去取厚衣裳和大氅来。 不可攻略对象[GL]_205 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番,钟韶将萧墨裹了个严实,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疏漏,最后再塞上个手炉在萧墨手中,这才牵着她出了寝殿。 正殿里,宣室殿派来传话的宫人已经等了许久了,见着二人出来忙上前行礼道:驸马,陛下急召,还请您快些跟奴才走吧。 永宁帝宣召,钟韶自然不会拖延,答应一声便和萧墨一同出了重华殿。那传话的宫人见了也没多说什么,待到钟韶和萧墨一同登上了轿辇,他便也跟在了轿辇旁边,一行人急急往宣室殿而去。 路上,萧墨终于开口问了句:这位公公,你可知陛下突然急召所为何事? 永宁帝和萧墨这对母女与以往的皇室父子是不同的,说两人皆是女子所以心软温情也好,说萧墨是永宁帝唯一的子嗣别无选择也罢。永宁帝登基已一载,权势地位的转变却并没有改变这对母女的感情,她们依旧信任彼此,相处时也依旧温情脉脉,天家无情在她们的身上并无体现。 宫里活下来的都是人精,尤其能混到宣室殿在皇帝面前当差的,更是人精中的人精。那传话的宫人显然知道陛下信赖萧墨,因此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便是道:奴才只是个传话的,所知实在有限,更不敢揣摩上意。不过半个时辰前,胜州似乎有信传回来。 胜州处北,正是之前遭遇了雪灾的州府之一,这一回传来消息,当是为了福王北地赈灾一事。只不过听到宫人的话后,钟韶和萧墨的脸色却都不大好——若是北州无事,永宁帝不会这么晚还传唤钟韶过去,这回急召,等着她们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 在来的路上钟韶和萧墨就猜测不会有好消息,但真的到了宣室殿,见着了永宁帝之后,两人才意识到事情恐怕比她们预想的要更不好。 永宁帝见着萧墨跟来也没说什么,她将刚收到的奏疏递到了两人面前,同时说道:胜州加急送来的文书,说福王在胜州赈灾时遭遇乱民,遇刺重伤,如今昏迷不醒。 钟韶刚伸手接过了永宁帝递来的奏疏,还没来得及翻看就听到这话,当即便是一愣,脱口道:怎会如此?!福王出京时明明带了一千甲士护卫的,如何能让一群乱民近了身?! 按照大梁律令所定,公主建府可甄选亲卫甲士三百至一千人,藩王则可拥兵八千至七万。但公主建府是在京城之内,梁国至今还未有公主回封邑居住的。而藩王拥兵则是养在封地,京城的王府里寻常只会有百八十个甲士护卫留守,待到藩王入京之后,人数也不得过千。 当初永宁帝的公主府里养着甲士八百,其实已经是极为荣宠的了,至于京城的福王府里甲士数量也从未超过五百。此番福王带着一千甲士离京,还是永宁帝特地许他调拨的人手,都是福王自己养的精兵,端看沔州军的素质也知,那些甲士就算称不上精锐,也断不会被一群灾民轻易撂倒了。 钟韶觉得,其中多半有什么猫腻,永宁帝显然也是如此觉得的,所以她道:福王情况不明,北地的灾情也尚未彻底解决,还有那些乱民……总要有人接手。她说着,就看向了钟韶。 此去北地,是为赈灾,也是为了查看福王是否有异,非信任之人不可。 钟韶和萧墨都是通透之人,一瞬间就明白了永宁帝的意思,而且她们也能想到明日朝会时众臣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朝野震惊之后,自然也是商议接替的人选,到那时福王府里那两位公子只怕就要请命北上了。可他们的请命,在旁人看来合情合理,却会更加深永宁帝的疑虑和忌惮。 对于福王府,钟韶和萧墨其实多少都有些好感,也对福王有些信任。但天家便是如此,永宁帝和萧墨可以保持温情脉脉,但对于旁的兄弟手足,永宁帝却只会防备更多。哪怕她明知道福王当初放弃了争夺皇位,如今再来争便是不智,可人心易变,她并不会也不能信他十分。 钟韶和萧墨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苦涩,钟韶也知自己推辞不过了,便干脆拱手道:陛下所忧,为人臣,为人子,自当分担。臣请往胜州一行,替陛下赈灾平乱。 永宁帝今日急召钟韶来便是为此,只是听到钟韶这般说后,她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女儿,见她看着钟韶的眼中满是不舍,心里也升起了些许歉疚。不过也只是片刻,她便又收敛了心思,正色道:如此也好,北地之事朕便交与你了。说着微顿,又道:若是一切顺遂,至多两三个月便也可以回来了。 离开两三个月再回来,也不会耽搁了看着孩子出生,但这一切都是在福王没有异心的基础上。若是这胜州传来的消息有假,钟韶恐怕便赶不回来了!而且无论如何,过年的时候她们定是要天各一方了。 从宣室殿出来,钟韶便忍不住叹气,她觉得她如今是越发的恋家了,一点儿也不想再往外跑。而徐文锦和吴长钧曾经与她说的那些雄心壮志,如今却是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墨也舍不得她离开,尤其是在怀孕之后,更是习惯了这人的黏糊。她很惆怅,但等到登上轿辇之后却仍旧主动牵了钟韶的手,安慰她道:阿韶不必忧心,福王叔那里定是无事的,你到了胜州只需快些控制住局面,再将赈灾之事处理妥当,肯定要不了两个月就能回来了。 钟韶闻言便将脑袋搁在了萧墨的肩头蹭了蹭,然后说道:我知道的,我就是……舍不得你。 北地事急,永宁帝连一夜都等不了就先与她们通气了,显然启程的日子也不会耽搁。若无意外,钟韶明日就得走,原本两人还在寝殿里闲聊温存,转眼间却得面对别离,心里的滋味儿自不必提。 到了第二日早朝,一切就如两人预料那般,萧承义和萧承廉得到消息果然请命北上,但永宁帝却并没有应允,扭头就点了钟韶北上接替福王之职,另领五千玄甲军同行,当日便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 徐文锦吴长钧(苦口婆心):你要学文,你要习武,你要争权夺利,你将来要当皇帝的 长大后—— 钟韶(胸无大志):不,我只要有媳妇就够了……哦,现在还有了孩子 徐文锦(惊恐):主角不是我们教歪的吧?! 吴长钧(正经):肯定不是,她自己长歪的! PS:最后一个副本了,让攻略者们该走的都走吧。话说,你们都想谁留下? 第209章 自私想法 北地出了变故,京中得到消息时显然已经过了些时日,不说福王如何了,单只那些乱民没有安抚也没有镇压的话,很可能便会彻底生乱。 钟韶因此走得很急,根本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等到萧文萱得到消息并且匆匆跑去钟府报信时,她都已经领着五千玄甲军启程了——她在玄甲军中选了五千轻骑兵,粮草和辎重精简到了极致,又带上足够的替马,便匆匆向着北地急行军而去。 这一场变故来得实在突然,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这一遭,因此在这之前徐文锦都以为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可以留下安心混日子养老了。谁料一个没防备,竟是出了这样的事,而且钟韶甚至都没来得及与他们通气,就先急急忙忙的领兵走了。 萧文萱就有些急,不仅是因为钟韶的匆匆离去,更因为她那便宜亲爹在北地遇刺了,目前正生死不知呢。都是日久生情,这个情可不止是爱情,其实亲情更能打加动人,萧文萱来这里十几年,福王夫妇对她千依百顺,她又怎会无动于衷呢? 因此见着徐文锦他们,将事情简单说完之后,她便道:我要去胜州一趟,看看我父王。 难得将她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徐文锦也不禁多看了她两眼,随即却摇了摇头道:北地这事儿发生得蹊跷,你父王伤得更蹊跷。虽然我们都相信他不曾有异心,但君心难测,你两位兄长自请北上都被皇帝驳回了,你这时再乱跑,可能会给你们福王府招祸的。 萧文萱的政治敏感度显然不如徐文锦,闻言抿着唇想了想,但到底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她正色道:不会的,陛下不是如此狭隘之人,而且我是女子,与兄长们不同。 徐文锦和吴长钧对视一眼,并不想提醒她,从永宁帝登基开始,梁国皇室的这些公主郡主们身份早就不同了。如果萧承义和萧承廉引得永宁帝防备的话,萧文萱恐怕更能拨动皇帝心底那根绷紧的弦。因为萧承义和萧承廉都只是王府的公子,而萧文萱却是正正经经有封号的郡主,身份其实比目前未有爵位官职在身的他们更为贵重! 两人一时无话,萧文萱却是等不及了,便问道:钟韶已经离京了,我是定要跟去的,你们呢?你们要跟着北上,再刷一点好感度吗? 其实大家的好感度到了这个时候都差不多了,除了季明远和孙皓那两个倒霉的,所有人的好感度都已经达到了七十以上。只要不是剧情突然结束,然后开始强制结算,那么他们这些人刷到及格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差别只在于,他们是想留下来慢慢的刷,还是这一回跟去一劳永逸! 徐文锦现在并不想走,虽然吴长钧已经说了会留下刷好感度,但谁又能确保将来之事?因此他这一回对这刷好感的机会兴趣缺缺。不过萧文萱问的是他们二人,徐文锦也没有自作主张的开口替吴长钧拒绝,否则恐怕便要惹人嫌了。 果然,吴长钧只沉吟了一下,便是点了点头道:我跟你去。不仅我们去,还得通知贺铭和七公他们,想必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说完,偷偷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徐文锦,然后解释了一句:我们的好感度其实都刷得差不多了,但这剧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算是完结,还是早点刷够80点比较安心。 这话是特地解释给徐文锦听的,萧文萱虽然没听出来,心里其实也是深以为然的。毕竟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了,谁有能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就通知完结结算了?! 徐文锦闻言面色稍霁,便也同意了: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我现在便让人往齐云阁送消息,你们也快些回去收拾行装,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北门汇合。 在一干攻略者中,徐文锦向来都担当着统筹谋划的角色,有了他的应允,萧文萱心头顿时一松——她比不上徐文锦运筹帷幄,也比不上吴长钧勇武过人,还比不上贺铭商行天下,甚至都比不上洪平穿成乞丐一手创立了丐帮……她大概是所有攻略者中最没用的一个了,除了运气之外,就靠着卖爹来刷好感度了。 可是到了如今,福王遇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多少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萧文萱又哪里还能置身事外?!她既然没本事,那便寻了有本事的人去救他! 不可攻略对象[GL]_206 心头打定了主意,萧文萱的目光中第一次现出了几分坚毅来,与徐吴二人匆匆告别之后,她便打马回府,收拾起了细软行装。最后临走时,又在房中留下了一封书信。 ************************************************** 钟韶领着五千玄甲军一路急行军,从晌午到傍晚,行了近百里。她心中估算了一番,胜州与安阳相隔千里,若是以他们如今的速度继续行进,五日便也能够到了。 五天,这个时间不算短,可已是军队行军的极限了,再跑得快些便是人困马乏,到了地方这五千兵马怕是也要跑废了。必要的休息少不了,因为还得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傍晚,军队正好行进到一处驿馆,钟韶稍稍犹豫,便也下令休息了。 寻常的驿馆自然无法接纳五千人马的食宿,因此玄甲军索性便围着驿馆在外面安营扎寨了,只有钟韶领着几个小将住进了驿馆之中。 急行军大半日,并不是那么好受的,哪怕钟韶这些年也受过了不少磋磨,这一天下来也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于是用过晚膳之后她也没精神再做其他了,简单的冲着玄甲军那几个小将吩咐了两句,便是回房休息了——累得她连想媳妇的时间都没有,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也并非是她到了半夜就睡得自然醒了,而是她的房门被人扣响了。 驿馆不比客栈,寻常并不会有人来叨扰,半夜敲门定是有事。于是刚听到扣门声钟韶便惊醒了,之后也没来得及眷恋被褥的温暖,赶忙便起身披衣跑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今夜负责值守的一个小将,钟韶见到他便问:何事? 小将面露难色,却还是道:将军,驿站外来了几个人,说是您的先生和朋友,想要求见您…… 寻常人求见,小将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就跑来通禀,然而来的那些人几乎个个都有官职在身,更有一位福王府的郡主在,他自然不好阻拦。于是半夜求见这么离谱的事,他面对着几个大人物,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好在眼前这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起床气。 钟韶听了眉梢微动,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来的是什么人。 并不如何觉得意外,因为但凡有事他们似乎永远都在她身边。但听到他们真的来了,钟韶心里突然就有些复杂——她知道他们帮她解决难题度过难关都是为了所谓的好感度,她也能听到他们如今的好感度有多高了,她更清楚这些攻略者们一旦将好感度刷到80点,就会迫不及待的离开…… 当年的展鹏飞走得那般迫不及待,之后的杨四福又是那般的孤注一掷,他们对这个世界从不留恋! 钟韶很高兴先生们再次赶来相助,但她也突然担心,如果自己再心软加上几点好感度,这些人是不是也要走了?!想到这里,她有些不舍,也有些惆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升起过干脆不再涨好感度了,让他们永远留下陪着自己这样的自私想法。 深吸口气,勉强压下突然翻涌的思绪,钟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谁了,你让他们过来……不,还是我自己去迎他们过来吧。 说着话,钟韶匆匆将衣服理了理,便直接迈步跟着那小将出去了。 没意外的,钟韶在驿馆的大堂里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徐文锦四人——除了两位先生和萧文萱之外,洪平这便宜师父也跟来了。 钟韶冲着三人行了一礼,然后问道:师父和先生们怎么都来了? 军队的急行军相当累人,但军士们的身体素质也是没得说的,他们大半日行军之后尚且疲乏,徐文锦这文弱书生追了整日,更是面色惨淡。不过听了钟韶的问话之后,出来作答的却还是他,只见他横了萧文萱一眼,说道:文萱担心她父王安危,托我们同行北上的。 自永宁帝登基之后,当年追随她的一干人等都有了封赏,徐文锦和吴长钧自然也是封了官职的,不过两人都没什么兴趣为官,因此都只封了个闲职,闲到想去就去,不去就算那种。 钟韶闻言默了一默,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萧文萱。她原以为会再次看到对方冲着徐文锦瞪眼的,谁知这一回萧文萱的脸色却是相当严肃,她道:我父王定不会有异心,传回的消息里说他重伤了,他便定是重伤了。我不放心,总得亲眼看到他才好。 其实钟韶觉得,萧文萱这时候追来跟着她北上并非明智之举,因为皇帝已经在忌惮了,所有过激的举动其实都是在挑拨对方紧绷的神经。如果不是永宁帝,换做景元帝面对如今这情形,萧文萱这一跑,京中的福王府肯定第二天就得被封了,她那两个哥哥都得下狱! 然而看着萧文萱那难得严肃的脸色和眼中隐约的恳求,钟韶心里还是一软,点点头答应了她的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心念一动):舍不得先生,要不然不涨好感度了,把他们都留下吧 徐文锦吴长钧(大惊失色):不不不,我们会自觉留下的,别这样对我们啊 PS:这篇文都接近尾声了,今天突然翻到很久以前写的最初脑洞设定,然后发现……这都什么鬼,怎么和我写出来的一点都不一样?之前的设定可以重写一篇文了Σ(っ°Д°;)っ 第210章 巧妇难为 钟韶一行人走得很快,五天的光景也不过转瞬即逝。不过这五天里,除了赶路其实也发生了一些其他时,比如萧文萱等人的紧随而来,再比如徐文锦抽空替钟韶写了一份应对雪灾的策略,再比如洪平的丐帮将胜州的消息传来回来,然后徐文锦当场就把那策略给烧了…… 到了第五天,眼看着胜州已经近在眼前,钟韶一行人却开始愁了起来。 进城前五千玄甲军在钟韶的命令下先行休整,钟韶便趁机来到了徐文锦的面前,问他道:先生可想到什么良策了? 五日的颠簸让徐文锦的脸色有些难看,苍白中带着些掩饰不住的疲惫,他闻言苦笑道:阿韶这便是为难我了,我可为你出谋划策,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钟韶听了,也怨不得徐文锦,只得叹气。 她们昨日收到丐帮传来的消息,胜州基本已经乱了,尤其是在福王遇刺之后,胜州刺史将他安置在了刺史府中,然后便派了兵马守卫。至于刺史府外,自福王倒下便无人赈灾了,冻死饿死之人无数,也常有被逼到绝境之人打砸商铺民居,就为了抢一口粮食。 这般场景,却不能怪那刺史不赈灾,因为此刻的胜州城中已经无粮,便是想赈灾也是无法!甚至就连福王突然遭遇乱民遇刺一时,也与此脱不了干系——朝廷赈灾的粮食无缘无故失踪了,就在那胜州城中,就在胜州刺史的眼皮子底下!或许也是因此,他没敢上书直言。 得到这消息的时候,钟韶气得简直想要掀桌,但最后冷静下来也只得让人快马加鞭的将消息送回安阳去。而让钟韶更头疼的是,那赈灾粮失踪一事,在胜州其实还属于机密,知道的人不多,且不论丐帮如何得到消息的,反正百姓们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们以为赈灾粮又被贪墨了,一个个都已经急红了眼。 五千玄甲军啊,镇压那些挨饿受冻的灾民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他们此刻面对的不是凶神恶煞的敌人,而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莫说钟韶不忍心,这些沙场上的百战精兵也挥不下刀去。 钟韶有些颓丧,她想了想说道:胜州的粮食没了,要不,还是就近从其他州府先抽调些来吧。来前陛下许了我便宜行事的……只不过这便宜行事原本针对的是福王,若他真有异动又情况紧急,钟韶不必将他捉拿回京受审,可以直接将他斩杀! 萧文萱大抵是没听出其中深意,只皱着眉有些担心城里的福王:既然如此,那便快让人去抽调粮草吧。我想快些进城去,也不知我父王如今怎样了。眼看着胜州近在眼前了,一行人却停下了,她很是着急,若不是担心城里太乱,她都打算自己先行一步了。 倒是徐文锦,听到钟韶的话后眸光略微闪了闪,然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摇头不赞同道:不可。距离胜州最近的州府尽皆遭了灾,虽然如今有朝廷调拨的粮草赈灾,但灾民们的神经却还是绷得紧紧的。有粮车入城自然能安定民心,若是此时让他们看见粮车出城了,只怕立时就得乱! 胜州已经乱了,若是她一时举止失措让这乱局再扩展开来,只怕这北地就要彻底的乱了……想想自己之前那欠思量的提议,钟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想想胜州城里那些突然不翼而飞的赈灾粮,她又觉得这事背后实在不简单。 想了想,钟韶问洪平道:丐帮弟子查探消息的本事天下无双,师父对于那令粮草不翼而飞的幕后黑手,也没有头绪吗? 洪平闻言顿时也皱紧了眉,他摇摇头道:丐帮弟子也非全知全能,若不是我让人详查,只怕就连赈灾粮失窃一事也不会被查到。至于此事背后……恕我直言,若非是见着那刺史如今焦头烂额惊慌失措的模样,我都要以为是他监守自盗了!实在是没什么线索啊。 钟韶气结,心头也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她蹙了眉道:如此一来,我们去了胜州又能做什么呢?无法赈灾,就连平乱也无头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回徐文锦也无可奈何了,只能道:在这里说更多也无用,还是进了胜州城再说其他吧。 ************************************************** 或许是因为福王遇刺时的那一场动乱,更或许是因为城中已经没了粮食,钟韶带着兵马赶到胜州城下时才发现,这大白天的,那胜州的城门竟是紧闭,城外黑压压一片,已聚集了不知多少灾民。 钟韶一看便是皱眉,就连一心牵挂着亲爹的萧文萱也忍不住说道:城门怎么关了?!这么冷的天气,这些难民被留在城外,到了晚上不得冻死啊?! 不可攻略对象[GL]_207 谁知一旁的徐文锦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道:关城门才是正理,将人放进城里才是大家都没活路。他说完,见着萧文萱不解,便解释道:城里如今已经没了粮食,而且之前就有许多灾民入了城,若是再放人进去,生乱不说,没吃没喝这些人照样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关了城门,让城外的灾民觉得入城无望,自觉往旁边的州府去。虽然这一路肯定也得死不少人,但总好过全死在城里了。 听了这解释,萧文萱也是无话可说了,她抿紧了唇,却终究觉得心里郁气难平,便小声咒骂了一句:这都什么世道啊,下场雪死这么多人! 自踏入北地灾区,这一路上她们没少在路边见着死人。有时候是老人,有时候是孩子,有时候甚至是全家都死在一处了,而且尸体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被发现时多半都被冻硬了!刚开始钟韶见着还让人帮忙收殓一番,后来见得多了加之冻土难掘,也只得作罢。 萧文萱这辈子都没亲眼见过这么多死人,不仅是她,包括徐文锦和吴长钧也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原本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世界是虚构的,除了钟韶他们不必在乎任何人,甚至就连钟韶与他们也不是平等的。但真的亲眼见到了这一场天灾人祸,他们却无法不动容。 如果出京之前吴长钧他们还是抱着刷分的心态来的,那么此刻当他们身临其境,那些好感度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胜州的城门是被封堵了,但当甲胄鲜明的五千玄甲军出现在城外之后,无论是城楼上的守军还是城门外的灾民显然都被震慑住了。灾民们首先自觉让开了一条路,等到钟韶等人驾马来到城楼下时,城上的守军也扬声问道:城下是哪位将军前来? 钟韶身旁一小将便扬声回到:我家将军乃是羽林中郎将,奉旨前来接掌胜州之事。 城上的守军闻言自不敢做主,忙让人去请刺史来。 钟韶她们也并没有等多久,就在城外的灾民们议论纷纷的当口,城楼上终于又探出了个脑袋来。那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锦袍,头上束着紫金冠,显然不是寻常身份。 他似乎认得钟韶,一见她抬头露出脸面,便唤了一声:钟将军? 钟韶略显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也没多在意,便板着张脸说道:本官奉旨前来,还请周刺史下令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城。 她话音一落,周围的灾民便都激动了起来,显然是打算等到城门开了之后跟着混进城去——虽然之前徐文锦的话并没有错,但这些百姓显然不知道城里既没有食物也没有住处,他们只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座还算恢宏的城池,以为进城之后便有一条生路。 周围的躁动越来越大,钟韶见了心头有些沉,城楼上的周刺史更觉为难。可是奉旨而来的钦差还在城楼下,见他紧闭城门恐怕已有不喜,他再是大胆也不敢将人给拦在城门外。更何况城下这位的身份可不寻常,那是驸马,是陛下独女的驸马,谁敢怠慢?! 终于,周刺史咬了咬牙,下令开城门。 听着城门开启的轰隆声,吴长钧左右看了看那些越发躁动的百姓,有些担忧道:就这样让这些灾民入城吗?如文锦所言,让他们入了城可不是什么好事。 钟韶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说道:不让又如何?这么多人,拦得住吗?更何况愿意走的怕是早走了,他们留在城门外早晚也得冻死饿死……就是苦了城中那些百姓。 果然,等到城门开启,这些灾民便再也顾不得军队的震慑了,一个个向着城门蜂拥而入,就连城门后的军士想要再将城门关上都是不能了。 厚重的城门在无数灾民的推攘下很快完全洞开,钟韶等人在城外足足等了一刻钟,这才入了城,然后她很快就见到了脸色煞白的周刺史。 见着这人,钟韶心头也是无名火起,她抬手一马鞭就抽在了周刺史的肩头,抽得他顿时惨叫一声,肩头的衣衫上也浸出了血色。钟韶却是顾不得这人官职不低,权力不小,怒斥道:胜州城外饿殍遍野,皆因你瞒报而起,你可知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人命?! 第211章 威逼利诱 钟韶一来就打了刺史,这显然很不合适,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周刺史的眼中闪过愠怒,但在听到钟韶接下来的话后,冷汗却是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因为钟韶说:胜州赈灾粮遗失一事,我已快马加鞭让人将消息传回安阳了,接下来的事陛下自有定夺。 这其实是必然的结果,但周刺史还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不知道钟韶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她既能说出赈灾粮遗失一事,想必对于胜州的事也该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如此一来,他的罪责就不止是丢了粮食,更间接害得胜州生乱,福王遇刺…… 这大冷的天,周刺史的额角却是很快滑下了一滴冷汗来,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便是膝盖一弯,跪倒在了钟韶的马前:驸马,驸马恕罪,那些粮食,那些粮食下官真不知道是怎么丢的啊! 这话,钟韶信,不仅是因为连丐帮也没能查出蛛丝马迹,更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事由的背后肯定有人谋划指使。 其实这一回福王北上赈灾,根本就没带粮食来,他只带来了银钱。北地所有州府赈灾的粮食,其实都是从当地的官仓出。有些州府存在贪墨之事,官仓早已不足,但福王身份贵重,这些刺史州官根本就不敢得罪,于是在他到来之前东拼西凑也将粮食给凑了出来。 福王自然不管那官仓里的粮食是一直积攒着的,还是临时凑来的,他只带着户部的几个官员拿着账本一一对账,陈粮碎米他都不管,只要没往粮食里掺沙石霉米,能吃的够数了就行。然后就凭着这些临时凑来的粮食,他一路走一路赈灾,倒是将差事办得不错。 胜州的状况与其他地方相差无几,不过因为胜州刺史赴任不久,官仓里的存粮比起其他州府来甚至更多,因此很快也就凑够了数。但是还没等到福王和户部的人来查验,原本好好存在官仓里的粮食突然间就不翼而飞了,就连看守官仓的官差也没察觉,周刺史顿时被吓得胆丧魂惊。 但彼时,福王赈灾的队伍已经要到胜州了,周刺史不敢将此事暴露出来,便只能咬牙又筹了一些粮食来,暂时将赈灾的粥棚搭建了起来。至于官仓,他再寻不来那么多粮,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下来的事却是出乎了周刺史的预料,他没想到灾民有那么多,粥棚的消耗有那么大,更没想到变故来得那么快——好不容易筹来的粮食不过三天,就被灾民们吃了个七七八八,然后粥棚里的粥只能熬得稀些,再稀些,更稀些……甚至都没来得及查账,福王就在巡视的路上被乱民砸破了脑袋! 事情闹得更大了,周刺史更加不敢据实以报,但无论是官仓突然失窃,还是福王被人一击即中,显然都透着诡异。钟韶看得出来,徐文锦看得出来,远在京城的永宁帝肯定也能看出来。 钟韶觉得,以有心算无心,周刺史丢了米粮是有失职,却也算情有可原。但他就错在将事情瞒了下来,不仅让福王一无所知就遭了黑手,更让这胜州周边的百姓饿死冻死不计其数! 因此听了周刺史的求饶,钟韶半点儿没有动容,甚至气得还想再抽他一鞭子。不过刺史官阶不低,跪她本就不合礼数,刚才她还先打了人,再打下去显然不合适。于是忍了忍脾气道:我不管那些粮食是怎么丢的,我只知道这城里城外的灾民们不能再有人饿死!明日,不,今日你便让人将粥棚再建起来! 周刺史闻言一呆,随即苦了脸道:可是大人,官仓失窃,城中真的已经没有粮食了…… 钟韶却不耐烦听这个,她提着马鞭的手摆了摆,说道:这我管不着,我来此便是为了接替福王赈灾。你的罪责,自有陛下定夺,我无权置喙,但赈灾的事你不能马虎。 说完这话,钟韶也不想听他辩解了,直接抬手指向一个门卒,说道:你,带路,带我们去刺史府见福王殿下。 门卒闻言微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刺史,但周刺史此刻却是自顾不暇,更不敢当着钟韶她们的面儿对那士卒多说什么。于是没有得到示意的门卒很快便躬身答应了下来,然后小跑着上前领路了。 钟韶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直往刺史府而去。尤其是萧文萱,她早忧心亲爹伤势了,这时候更是一马当先,若不是没来个胜州需要人领路,肯定得跑到那门卒前面去了。 不过片刻,城门口除了守城门的军士之外,便只剩下刺史大人仍旧立在寒风之中了。至于去刺史府为什么不让周刺史这个府邸主人带路?当然是因为没时间啊,他还得想办法去筹粮搭粥棚呢! 想到这里,周刺史整个人都蔫儿了,冷不丁却听到面前一道声音传来:刺史大人可是为难建粥棚需要的粮食?在下倒是有一个法子,大人可要听听? 周刺史闻言一怔,当即抬头看去,便见一个中年文士牵着马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看着他。 对方风姿卓越,笑得一脸如沐春风,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周刺史想了想,想起对方之前好像就跟在钟韶身后,于是眸光微亮,忙拱手道:还请先生教我。 徐文锦轻轻一笑,说道:大人客气了。之前阿韶心急伤了你,还请莫要见怪。 周刺史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要示好,再加上这人对钟韶的称呼很是亲昵,想必两人关系匪浅……念及此,周刺史的态度更恭敬了两分,忙道:岂敢,岂敢,此事本是我之过。 徐文锦是觉得过刚易折,哪怕这刺史眼看着要倒霉了,可他毕竟是当地的地头蛇,临了咬钟韶一口她也不会好受。不过提点也是必须的,否则钟韶的要求只会逼得人孤注一掷,再闹出事来。 见周刺史领情,他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话了。我知将军的要求有些为难,但却实际却非刁难。如今大量难民入城,他们将这胜州城当做活下去的希望,若是之后发现依然活不下去,只怕也会被激起凶性。为了活下去烧杀抢掠不算什么,这胜州城转眼就能乱了。 此非危言耸听,因此周刺史也没说什么,只听徐文锦继续说下去:粥棚必须设立,粥熬得稀些也无妨,只要能让人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便不会闹事。我也知城中无粮,但我们来前也有些准备,至多撑个三五日,便会有人送粮来了。 钟韶之前已经送了消息回京,永宁帝想必也会征调粮食过来,但这一来一回再加上送粮的路程说不定得耗半个月。因此徐文锦眼下指的并不是朝廷的赈灾粮,而是随后将会赶来的贺铭筹措的贺家商行的米粮——胜州本也有贺家的粮店,可惜如今已经被灾民抢掠一空了。 周刺史闻言眼睛略亮了亮,撑三五日总比撑半个月强,不过他还是有些为难:可是官仓被搬空,城中真的没粮了…… 徐文锦便道:官仓没粮,那便由大人出面,向商户们借吧。 不可攻略对象[GL]_208 城里的粮店都被抢干净了,但商人富裕,家中大多都有不少存粮,凑一凑应付个三五日的应当不是难事。然而周刺史却更为难了,支吾着没有立刻答应。因为他上一回就已经借过了,而且如今福王遇刺,他这刺史估计也做不下去了,恐怕没人会卖他这个面子。 徐文锦也是人精,一看周刺史那表情顿时就明白了,于是只好道:商人重利,若是他们不肯相借,恐怕便要委屈大人和城中这些兵卒了。 周刺史便明白了过来,他这意思是让他拿出刺史府的存粮,再从戍卫军中调拨一些粮草出来…… 刺史府中的存粮就算了,随意调用军队的粮草在梁国可是大罪!周刺史虽掌一地军政,有权利将粮草拿出来,但听了这话却也是吓得不轻。他惶惶然的看向了徐文锦,希望能得他,更或者说是钟韶的一句保证,保证不追究他调用军粮的事。 徐文锦却是一笑,说了句:来之前,陛下许了将军便宜行事的权利。 这句话一出,周刺史便又打了个哆嗦。 **************************************************** 徐文锦留在了城门口,对着这些天来已经被吓破胆了的刺史大人威逼利诱外加出馊主意,这边钟韶等人却是一路疾行,直接赶到了刺史府。 因为之前的变故,如今的刺史府外有着层层守卫,但这些地方戍卫军和拱卫京师的玄甲军显然没有可比性。乍然看见这么一支军队出现在眼前,戍卫军们顿时乱了分寸,就连上前来问话的人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眼睛总是忍不住往那甲胄鲜明的玄甲军身上瞥。 钟韶也不废话,当即表明了身份,然后不由分说的便让玄甲军接手了刺史府的守卫,直接带着萧文萱等人便入了刺史府。 刺史府内,还有另一重守卫,那便是福王带来的那些甲士了。 福王府出来的甲士,自然都是认得萧文萱的,因此一见她出现,当即便有人跪下向她请罪。却是被心急火燎的萧文萱一脚踹开了:挡着本郡主作甚?谁耐烦听你们说这些,我要见父王! 这位姑奶奶的脾气,在京城时其实收敛了许多,沔州福王府的人可是没一个敢招惹她的。甲士们被踹了也只能是白踹,还得赶紧爬起来给她领路,也好在萧文萱气力一般,也并不会真把人踢坏了。 于是由着甲士领路,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福王养伤的寝室。 路上萧文萱便问过了,得知福王在之前已经醒过一回,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但等到一行人踏入寝室,见着整个脑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福王时,还是不免吃惊,萧文萱忙问甲士道:父王怎的伤成这样了,他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势?! 甲士便答道:郡主放心,王爷身上没有其他伤了,只伤了头。 头是要害,因此萧文萱闻言半点儿不曾放松,又问道:父王是怎么伤的,这头上伤势如何了? 甲士便又道:王爷是中了暗算,被人拿砖打在了头上,流了不少血。所幸大夫说伤得不算太重,能醒过来便是无事了。 萧文萱闻言,又是担忧,又是庆幸,心里还有那么点儿古怪——说好的刺杀呢,那么高大上的说法,到头来其实是她爹被人一砖头拍脑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沉思):突然怀疑福王遇刺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毕竟刺杀的凶器居然是板砖这么接地气的东西,还真没听说哪家刺客用过! 第212章 心头生寒 福王虽然被打破了头,但眼下也脱离了危险,萧文萱提了多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许多。 当天下午,在徐文锦的威逼利诱之下,周刺史到底还是将那已经荒废了多日的粥棚再次支了起来。大火一烧,白色的蒸汽冲天而起,轻易便将满城的灾民都引了来。 钟韶只在刺史府里休息了一两个时辰,在知道粥棚已经开起来之后,便带着徐吴二人和一队玄甲军出门巡视去了——有福王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哪怕伤人的凶器是板砖,钟韶也不敢掉以轻心,出门时便是带上了足够多的人马护卫。 粥棚被周刺史设在了城南,因为城南是整个胜州城最贫穷破败的地方,将难民聚集在这里,便不容易打搅到了城中贵人们的生活。 钟韶在刺史府一小吏的引路下,领着人一路去了城南的粥棚,道路偏离了之前入城时走的主道,越走便越见破败。许多屋子在之前的雪灾中已经被压塌了,但还有许多看着却是近两日才被破坏的,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后来倒塌的破屋,多半便是那些难民的所为了。 周刺史不愿意再放难民入城,看来也确实是有原因的。 钟韶领着人一路前行,所见房屋十有八九都被毁了,偶尔在一些角落里还能看见几个已经冻死饿死的难民。大抵是因为人手都被周刺史拉去粥棚了,城中的差吏也未曾来得及将这些尸体收敛。 到底是女儿家,心肠总是更柔软一些,钟韶见着那些尸体时脚步不由得一顿,便问那领路的小吏道:前几日胜州关了城门,城里每日也都是要死那么多人吗? 小吏显然也看见了那些角落里的尸体,他脸上有些泛苦,拱手无奈道:大人有所不知,并非我家大人有意闭城不肯作为,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城中没了粮,那些灾民入了城便跟乱民似得,四处打砸抢掠,他们不仅抢粮店食铺,还抢百姓住户甚至杀了人。先时我家大人还命捕快拿人,可这些乱民见着人被抓了反而更激动了,他们觉得进了牢房有牢饭吃,就饿不死了。 钟韶闻言默了默,又问:那后来呢? 小吏又看了那些尸体一眼,便木着张脸道:后来就不抓人了,逮到犯事的就地格杀。 钟韶知道,这一句就地格杀恐怕杀的就不止是一个两个人了,这胜州境内遭灾的百姓恐怕有十数万人,涌进胜州城内的也不知凡几。想要震慑,杀一两个人是没有用的,只有杀到这些灾民们怕了,才能让他们安分下来,才能保住城中百姓。可是灾民们安分了下来,也是个死。 心情瞬间又沉重了几分,钟韶皱了眉,没再说什么,又跟着那小吏继续前行。然后他们到了粥棚,看见了那些吵吵嚷嚷挤做一团的灾民才知道,为何之前那一路上如此平静。 所谓粥棚,钟韶放眼看去,便见着一排临时支起的油布帐顶由近及远,绵延过去百十米。再看一眼烟火水汽,数一数当也有数十口大锅正在熬粥。然而这些对于灾民们来说,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因为粥还没有熬好,在差吏们的管束下,灾民们排气的队伍已经看不见尽头了。 似乎是发现了钟韶等人的到来,已经在粥棚忙活了小半日的周刺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大冷天的,他脸上都是汗,这一回倒不是冷汗,但脸色却依旧煞白。见着钟韶,周刺史忙拱了拱手道:大人来了,下官已命人将粥棚搭建起来了,现下正在熬粥。 钟韶见着那黑压压一片似乎根本望不到尽头的灾民,终于还是有了一点不忍心,问了一句:灾民竟有这么多,粮食可还够? 周刺史闻言苦笑,这些天城里城外都饿死了不少人,但灾民却是一点儿没少。他虽然筹到了些粮食,但能撑多久就真难说了,说不得一两日都难! 钟韶见着他苦笑,却突然说道:刺史府里的存粮,好似并没有被搬出来? 周刺史脸上的苦笑顿时一僵,然后有些支吾的答道:大人说的是,刺史府的存粮还未动,这些粮食是下官去各富户家求来的。 富户家中自有存粮,而且家里也定有护卫,之前城中因灾民们抢掠动乱过一阵,但这些乱也生不到他们头上。那些生存在底层的百姓们或许已经将卑微刻在了骨子里,见着朱门大多不敢闯,有闯的被护卫打死在门外,就更没有人敢上门了,因此反倒是那些寻常百姓遭了殃。 周刺史去寻那些富户筹粮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他脸上似乎隐隐透着些心虚。钟韶自然见到了,想了想便也没问,心里大抵已经猜到了些,无非就是周刺史自己在富户那里借不来粮了,就打着她的旗号去借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不用她还。 说话间,粥棚里的粥也熬好了,灾民们很快又骚动了起来。 钟韶仔细听了听,竟不是激动争抢,而是在吵嚷争执,甚至又要打起来的趋势。她不禁有些好奇,便带着人走了上前,到了近前正听到那派粥的衙役喊道:叫什么叫,不吃就滚! 这话说得,钟韶不禁侧目,跟在她身后的徐文锦和吴长钧更是皱眉。 周刺史又抹了把汗,畏畏缩缩的说道:大人,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这些灾民如今都不安分,福王殿下也是来巡视时遭了他们的毒手,若您再出了什么差错…… 钟韶闻言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跟着的百十个甲胄鲜明的玄甲军,意思不言而喻。 周刺史还想劝,钟韶却已经领着徐文锦和吴长钧他们走上前去了,等到了近前一看,才知道这场骚动争执因何而起——那领粥灾民的破碗里,清清淡淡的一碗米汤,只有碗底稀稀拉拉的躺着十几粒米,若是要钟韶说,别说是粥了,说米汤都抬举这碗里的东西了! 不可攻略对象[GL]_209 钟韶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她幼时丧父,无依无靠了好些日子,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事。但再难,她也没混到这地步,这一碗米汤莫说是成年人了,就是孩子也喂不饱啊。 徐文锦见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心里更是嘀咕:我说粥熬得稀些也无妨,但也不至于这么稀啊,这跟喝白开水能有多少差别?! 钟韶只看了一眼,便是黑了张脸,说道:加米,重熬。 衙役听了这话,怒气冲冲的扭过头刚要骂,见着钟韶的模样,再看他们刺史大人还跟在后面,顿时就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嘴唇动了动,最终道:可是大人,这么多人,咱们的米粮不够啊…… 从富户家中筹来的都是好粮,但这米粮再好再精细,东西就那么多也不顶饱。 钟韶也知富户们之前已经让周刺史借过一回粮了,这次能借的肯定不多,于是说道:不够就去刺史府搬,刺史大人应当不介意陪着大家饿几天肚子吧。说到后来,便扭头看想了周刺史。 周刺史一脸苦笑,可是除了点头有能做什么呢,只能是能撑几日是几日了。 ************************************************************ 一连三日,钟韶每天都会往粥棚去看个一两趟。粥棚附近已经汇聚了成千上万的灾民,刺史府里的存粮也是杯水车薪,连一天都没能撑到,便是被那些灾民们吃干净了,最后到底还是动了周刺史最不愿意动的戍卫军军粮。在这天灾人祸的当口,差点刺激得戍卫军哗变。 所幸,提出这个建议的徐文锦有着三寸不烂之舌,到底还是将那些戍卫军安抚住了。只是这军粮可以运一回,却绝不能有第二回,也不知贺铭的粮食几时才能到? 如今北地刚遭遇了雪灾,道路难行,钟韶并不敢将希望全部寄托于贺铭身上。她其实更在意那一批不翼而飞的官仓赈灾粮,毕竟数目那么多,粮食那么重,要运出城肯定不会悄无声息,而周刺史事后严查也没查出可疑之处,这便说明那些粮食很可能还在城中! 徐文锦等人也同意这个猜测,因此这些天洪平召集了丐帮的人,在城中四处查找,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只是那些粮食却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一时之间根本查不出丝毫线索来。 这一日,钟韶从粥棚里回来,一路上都有些忧心忡忡——不过三日,粥棚的粥还是越来越稀了,因为她们真的再也找不出更多的粮食,但无论是贺铭还是赈灾粮,目前都毫无音讯。 钟韶走在路上,身后依然跟着整队的玄甲军,将她护得严实。可是走着走着,她却忽的心生警惕,一股危机感悄然袭上了她的心头。 这两年钟韶过得还算安逸,但西域行商那四年带给她的警惕或许已经被刻进了骨子里,她这辈子也忘不掉了。于是在那危机感袭来的一瞬间,钟韶根本想也没想,本能侧身就往旁边急跨了一步…… 她撞到了一个玄甲军身上,但也躲过了一场危机。 只听嘭的一声脆响,一个花盆正正砸在了方才钟韶所立之处,粗瓷的花盆被砸得粉碎,黑色的泥土和碎片四下飞溅。 一个花盆而已,却是从天而降,悄无声息…… 钟韶目光一凛,扭头看去,却是一间两层的客栈。她再抬头一看,花盆落下的地方正对着一扇打开的窗户,只是此刻窗户里并无人影。玄甲军随即冲过去搜查,却发现这客栈被灾民们抢掠过后早已歇业,踹开门进去后,客栈里也是空无一人。 这并不是巧合,就像福王巡视时被人拿板砖砸了一样! 钟韶心里顿时一寒,可是对方并未露出踪迹,她想追查也是无法。于是只好留下几个擅于追踪的玄甲军继续追查,自己并未多留,便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回去了刺史府。 但今日等着在钟韶的糟心事却并不止这一遭,她前脚刚进了刺史府,后脚洪平也跟着回来了。 之前三日,洪平都在追查那失踪的赈灾粮,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便没有再回来过。如今他回来了,可见事情应当有了眉目,钟韶忙去见了他,结果还未问出口,洪平便铁青着张脸的丢了个小布袋给她:你的赈灾粮。 钟韶见他神色不好,便猜到事情恐怕不妙,再低头一看,便见那小布袋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想来为了这个布袋,丐帮的人应当有了死伤。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钟韶打开一看,却见那布袋中哪里是什么粮食,而是一捧黑漆漆不知是什么焚烧殆尽后的灰烬。 看着那黑灰略微一怔,钟韶就反应过来了,她瞪大了眼睛问道:师父,这是…… 洪平也是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顿时就将整张桌子都拍碎了:都烧了!那些混蛋,粮食偷了运不出城,就找地方全给烧了个干净。那么多人被饿死,他们烧的哪里是粮食,根本就是人命!丐帮也死了两个人,不要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老子活剐了他! 钟韶却只觉寒意更甚,她心里有个预感,若不尽快将事情了结,之后的麻烦恐怕会更大。 第213章 一片血色 捧着那一布袋灰烬,钟韶只觉心寒,但同时她也明白,原本被她寄予厚望的官仓赈灾粮这回是彻底没指望了。心头愁绪翻涌,但见着洪平那气愤填膺的样子,她也只能道:师父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您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如今有了结果,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洪平确实忙了几日,但他本是习武之人,内力还很深厚,此刻面上倒没露出什么疲色来。他听了钟韶的话后也是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回来就是与你交代一声,丐帮死了人,我现在得回去替他们收敛,还要安抚其他人。 说完这话,洪平起身就走,只是走到门口了,他又回头说了一句:我觉得这胜州的水挺深的,你万事小心。若是遇见危险,便让人去寻我。 钟韶答应了,洪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送走了洪平,钟韶又便拿着那袋灰烬匆匆跑去寻徐文锦了,见面之后二话没说,劈头就问:先生,贺铭如今到了何处你可知晓? 来了胜州三天,除了第一天强打着精神陪钟韶去粥棚看了一圈儿之外,剩下的时候徐文锦便再没有出过门。这一回倒不是因为他懒,实在是一路跟着骑兵急行军赶来,徐先生那文文弱弱的小身板有些撑不住了,一放松下来便是浑身酸疼,所幸也就不强求自己跟着钟韶瞎跑了。 此刻的徐文锦正在自己屋里喝茶,这刺史府里的米粮全被钟韶搬走了,连带着他们自己都得节衣缩食,但茶叶这种东西赈灾显然用不着,所以徐文锦也不缺好茶喝。冷不丁听到钟韶问这话,他不禁一怔,随即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十几年相处下来,钟韶和攻略者们早已有了默契,很多事她们心照不宣,如此直白的将话宣诸于口,这还是第一次。徐文锦自然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这才有此一问。 钟韶便将手中的布袋递了过去,开门见山道:方才七公来寻我了,这是他找到的赈灾粮。我担心贺铭那边会出问题,所以打算带人出去迎一迎他。 徐文锦先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看见那一袋子灰烬之后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洪平那般的义愤填膺,却是神色肃穆的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早觉得这胜州之事不简单,眼下看来那幕后推手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他既能烧了赈灾粮,便不会轻易让人再将粮食运来! 至少,不会让他们的人将粮食运来,否则灾民有了赈济没了性命之忧,便不会再想着生乱闹事,那人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付之东流了。 钟韶正是此意,她看到这一袋子灰烬时便想到了贺铭,因此才这般急切的来问徐文锦。此刻解释明白了,她忙又问:那先生可知,贺铭将会自何处运粮过来? 徐文锦这回倒是有些为难了,他说道:当日我们走得匆忙,只让人往齐云阁送了信,贺铭也并未与我们说明。他说完,见钟韶眉心微蹙,便叹口气又道:其实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胜州的赈灾粮出了问题,不过赈灾的话,贺铭肯定是要送粮过来的,但应当不会从附近州府调粮。 钟韶闻言略一思忖,便道:代州,贺铭会从代州运粮过来?! 代州和胜州都是北地的大城,较其他州府更加富裕,但代州距离胜州虽然不是很远,但位置却更偏南一些,这次却是恰巧避开了雪灾,躲过了一劫。 钟韶话说出来,没等徐文锦回答便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了,而且就算不是,运粮的队伍也肯定是从南方来的。她等了一下,没见着徐文锦有反对意见,便道:如今城中不太平,我带两千玄甲军走,剩下三千人在城中镇守。胜州之事,这几日还请两位先生与福王殿下商议定夺。 福王前两日也醒了,虽则虚弱非常,但也不是不能主事的。胜州之事既然不关他什么事,钟韶自然是愿意信他的,更何况还是萧文萱在旁看着,总不会出了大的差错。 徐文锦答应了下来,等到钟韶一走,他便也披上大氅出了门。 这几日他都在刺史府里修养,并未在意过城中琐事,待他寻了小吏来细细问过赈灾米粮所剩多少,城中灾民又有多少之后,便再顾不得风度的咒骂了两句,然后恼道:难怪她自己领兵出城还跑那么快,这城里的烂摊子就这么丢给我们了?! *********************************************************** 贺铭得到徐文锦传话之后,第一个想到的确实就是往灾区运粮运物资,谁叫钟韶负责赈灾呢,谁叫他人傻钱多……不对,应该是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他就指着这一回刷够好感度走人呢! 安阳距离北地遥遥千里,虽然他们贺家在安阳的粮店不少,但从这里运粮往胜州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于是在出发之前,他便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了代州的粮行,然后直接从代州将粮食运往钟韶目前所在的胜州——他要如雪中送炭一般,第一时间冲过去刷好感度。 不可攻略对象[GL]_210 贺家并不缺钱,从前也不干涉政事,但自从上一回贺铭一意送了粮草支持永宁帝,永宁帝登基之后也是投桃报李与贺家。贺家尝到了甜头,也愿意与这赏罚分明的皇帝打交道,赈灾的时候出点钱粮不算什么,因此贺铭的信送到代州之后,代州的主事也没推脱,当即便照办了。 待到贺铭匆匆从安阳赶来,与代州粮行押运米粮的队伍汇合时,运粮的队伍已经走了大半路程了,距离胜州只需再行两日,便可抵达。 贺铭看着长长的粮车队伍,虽然明知有些不该,心里却仍旧美滋滋的——半路他就得了胜州的消息,知道如今胜州城里正缺粮,他原本送粮过去或许还难称得上雪中送炭,但这一回却是正正经经的是雪中送炭,而且钟韶负责赈灾,到时候好感度肯定又少不了! 之后一路行去,距离胜州越近,贺铭便越是喜形于色,他身边的小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您怎么这么高兴?! 贺铭闻声回头看了小厮一眼,见他神色古怪,便知自己的表现太过了。毕竟这北地刚遭遇了雪灾,路上是不是还能看见灾民们的尸体,他却在这边笑得开心……怎么看都是冷血无情没人性吧? 念及此,贺铭赶忙收敛了表情,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说道:别胡说,我没有高兴……话刚出口,便见着小厮一脸的不信,他只好转了话锋道:胜州缺粮,我们此刻送了粮食过去,便是雪中送炭,可以救活不少人,我为此高兴,难道不该吗? 小厮却是跟在贺铭身边许多年了,听他这般说,便是了然了——雪中送炭,领情的人恐怕不少,那些灾民倒在其次,主要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这回怕是又要领了贺家的情,给贺家的商行大开方便之门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运粮队里全是贺家的人,他们的荣辱与贺家早就绑在一处了。贺家的生意做得越大,贺家的权势越高,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好的,没有坏的。因此小厮也不再多言,甚至因为贺铭的一席话,原本还因为北地惨状而觉沉重的他,也觉得心里轻快了不少。 走着走着,贺铭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身边的小厮道:小毛,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小厮想了想,答道:今天好像是二十八了。 贺铭便嘀咕了一句:再过两日就除夕了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后面半句,贺铭说得十分小声,小厮竟也听到了,便安慰道:少爷此番也是为了正事,等到胜州之事了解,便回去看看老爷夫人便是。 贺铭没有应声,眼中闪过一抹苦笑,心情却是真的低落了下来——他和萧文萱不一样,从穿越过来便一直在外行商,与贺家父母其实并没有太多接触,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少真心真情。他是想家了,想的却是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的家,想的也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这该死的攻略任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贺铭正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而惆怅着,原本走得好好的马车却是突然停下了。他刚抬头,小厮便掀开一旁的车帘向外看去,同时问马车旁的人道: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下了? 马车外跟着的是几个护卫,此刻他们正拧着眉看着前方的事态,闻言一人回头说道:前面好像突然涌出了不少难民,看样子似乎是想来抢粮的。 这一回贺家很大方,从代州运来的粮食不少,于是理所当然的,护送押运的队伍人数自然也不少。不说那些车夫杂役,就是骑马佩刀的高大护卫也足足有四五百人,拉出去很有些威慑力。 这样的队伍都敢抢,贺铭也是一愣。不过怔愣过后他倒是反应过来了——在生命的威胁下,所有的风险都是可以冒的。灾民们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这队伍里的人是不是人高马大,是不是提刀佩剑?他们或许只想着抢了粮食吃就可以活下去,被护卫砍死的也不一定是自己。 这样想着,贺铭心里倏地一软,便扬声对外面的护卫道:若是灾民,就分他们一些粮食吧,反正我们这些粮食运到胜州也是要赈灾的。 护卫闻言一怔,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可贺铭的话也确实没错。这一回他们运的不是买卖的货物,而是赈灾的粮食,反正都是给灾民吃,他们也不必那般斤斤计较。 这样一想,护卫便也没说什么,答应一声之后就驾马去了前面通知管事。 然而贺公子难得对陌生人发了一回善心,可灾民们似乎并不领情。那护卫往前去了没多久,前面似乎就闹起来了,而且动静越来越大,就连整个运粮的车队都渐渐地骚动了起来。 贺铭听到动静不对,便掀开马车的车帘往前一看,入目的却是一片血色…… 第214章 不得安宁 当第一个护卫被莫名其妙群情激奋的灾民一锄头打死之后,双方的矛盾显然已经不可调和了。 冲突,暴起,争斗,杀戮,接踵而至…… 贺铭脸色凝重的看着马车外的场景,一旁的小毛也跟着向外看了两眼,却是脸色一白,张口便道:少爷,咱们还是赶紧找地方躲躲吧,情况不大好啊。 代州主事安排的护卫们身手其实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对面灾民的人数却是比他们多太多了。不过片刻功夫,护卫们便陷入了苦战,而更要命的是还有更多的灾民绕过了那些被重重包围的护卫,直接奔着后面的粮车就来了,一个个眼中似乎都放着绿光! 小毛急着扯贺铭走,贺铭也确实没有留下死守的意思,只是下马车时他还是皱着眉头往那些灾民里面多看了几眼——很奇怪,这些灾民虽然都是衣衫褴褛的狼狈样,但有的人是真的面黄肌瘦,有的人却只是面上有些脏污,看起来根本不像一拨人,而且那些人手里提着的还是刀…… 梁国并不禁刀剑,因着乱世方歇不过数十载,时人大多还保持着佩戴刀剑的习惯。但佩剑的多是士人,带刀的多少武者,因为一把武器价格不菲,最便宜的刀剑也足够寻常三口之家几个月的嚼用,所以寻常百姓家里是不会备有刀剑的。他们的武器只有菜刀、柴刀和锄头。 古怪的感觉在贺铭心头一闪而逝,但眼看着用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四周见血的地方也越来越多,那些灾民就跟疯了一样见人就砍……贺铭却也不敢多想,跟着小毛就往后跑。 他还没把粮食送到钟韶手里,他还差十点好感度,他不能死在这里! 贺铭不想死,哪怕这些粮食都丢了,他也有法子尽快再筹一批送来,所以他毫不心疼,跟在小毛身后就没形象的拔足狂奔。可才奔出数十米,跑在前面的小毛却突然停下了,贺铭收脚不及硬生生的撞在了小毛背上,那力道撞得他一阵胸闷。 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贺铭才喊道:小毛,你好端端的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前面的小毛身子僵硬,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声音有些抖:少,少爷,前面,前面有人…… 贺铭一听,下意识的便觉不好,探头一看,竟也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只是这些人并不似真正的灾民们那般面黄肌瘦,所有的狼狈似乎都流于表面,他们身强力壮,他们手提钢刀,除了混迹在一群灾民之中,他们更像是一群山贼盗匪。 但贺铭觉得,这群山贼也不是来抢东西的,他们是来杀人的! 浓烈的杀意仿若实质,直冲着贺铭他们而来,挡在前面的小毛腿都软了,却还僵着身子没有逃开,他又抖着声音开了口:少,少爷,一会儿您别管我,抢匹马,直接跑。 贺铭听了,心里莫名一暖,他又看了对面正一边砍瓜切菜般砍着车夫杂役一边迅速欺近的山贼一眼,突然就伸手将挡在身前的小毛拨开了。他踏前一步,扬声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要拦着我们往胜州送赈灾的米粮?! 电光火石之间,贺铭看透了一切,然而对面那些人听了他的话大多毫无反应,少数有反应的几个人脸上也不过是挂上一抹嘲讽的笑。然后他们继续手起刀落的杀人,继续向他逼近,直到冲得最快那人到了他面前,举起染血的长刀,毫不迟疑的冲着他一刀挥下。 小毛推开了贺铭,他摔在了地上,一侧头就看见小毛半身染血的倒在了他身边。 贺铭一怔,甚至没来得及去看看小毛的伤势,眼角余光便瞥见寒光再现,那持刀的大汉又挥刀像他砍来——贺铭其实不怕死,毕竟攻略世界多了,死了四五六七回是正常的,但小毛刚为他挡了刀,而且他也不想在这当口死,毕竟他费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钱财攻略…… 在刀光落下的当口就地一滚,贺铭狼狈的躲开了,大汉也不恼,提着刀就是一阵追砍。也不知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今日怎就那般灵活,竟是躲开了好几刀,唯二落在身上的两刀也都伤在了胳膊和肩背,虽然流血不少,却终究不是要害。 然而这样的好运很快也到尽头了,贺铭被逼到了一辆粮车边上,退无可退了。 大汉又举起了刀,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一双眼睛里却是凶光毕露。可就在下一刻,那一抹凶光定格了,因为一支羽箭突兀的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咽喉! ************************************************************ 火苗舔舐着木柴,发出哔啵的声响,因为木柴潮湿的缘故,升起一阵灰黑的烟…… 贺铭一身狼狈,抱着胳膊坐在火堆边,侧头看着另一边的钟韶——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这么多年来明明一直是他在刷对方的好感度,怎么到现在他自己的好感度反倒要被对方刷爆表了?! 下午那一场乱斗在钟韶带着人马赶来后很快结束了。更准确些的说,是在玄甲军对灾民们一番屠杀之后结束了。死的人很多,但仔细观察后便会发现,死的灾民多是提着刀的壮汉,杀红了眼的真灾民自然也有,不过那种时候谁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大抵是贺铭的目光太过专注了,钟韶终于也被他看得不耐了,扭过头来便问他:贺兄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不可攻略对象[GL]_211 贺铭这才收回了目光,他抿抿唇,笑道:并无不妥,只是我还未曾向你道谢。他说完站起身,郑重的冲着钟韶行了一礼,说道:今日多谢你及时赶来,救我一命。 钟韶反倒被他这一番动作弄懵了,忙跟着起身摆摆手道:何须言谢?这些年你帮我良多,便是这一次也是因为帮我筹粮才闹到如此田地,该是我言谢才是。 贺铭这些年确实帮了钟韶不少,从最初帮她筹备聘礼,到后来越狱后帮她离京,再到西域行商的方便之门,然后还有沔州军的军粮,胜州的赈灾粮……所有要用钱的地方似乎都被贺铭一手包办了,钟韶偶尔想起这些攻略者们对她的帮助,心头也是感慨良多。 如果有朝一日,这些人都离开了,她的生活还能这般顺遂吗?! 钟韶有一瞬的走神,看着贺铭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贺铭有所察觉,却并不知其中深意。不过他想了想,聪明的没有多问,转而问道:今日凶险,你怎会来得如此及时? 两人重新坐下了,钟韶这才开口将胜州的事都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无论是福王和我遇见的意外,还是胜州赈灾粮的失窃被烧,还有今日你遇见这些事,背后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贺铭闻言深以为然,同时心里也是庆幸,若是洪平查到得再晚些,钟韶来得再晚些,他今日恐怕就得被迫结算,任务失败了!他将自己白日的发现也说了,见着钟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才又问道:我看见玄甲军抓了不少人,可有审问出什么了? 钟韶拿着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却是摇头道:没有,这些人里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人物。他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拿钱卖命,对于幕后之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说完一顿,又道:要查那幕后黑手,恐怕还是得回胜州才行。 贺铭还没去过胜州,也没真切体会过胜州的不寻常,因此不置一词。 因为这寥寥数语,两人间的气氛也凝重了不少,钟韶的眼中更多了几分愁绪。贺铭不好再与她搭话,火堆边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他又待了片刻,便起身去看受伤的小毛了。 说来贺铭这回运粮,随行的护卫、车夫、杂役加在一起,足足有七八百人。然而就是那么不足两刻钟的乱斗,等到钟韶领着兵马赶来时,竟是死伤了十之七八!小毛还算命大的,被他用药捡回了一条命。 贺铭去看时,被绷带包得严实的小毛竟然已经醒了,他看着贺铭便哭丧了张脸:少爷,我没保护好你,竟让你死在了那些贼子手中…… 听到这话,贺铭一愣,随即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少爷活得好好地,谁死了啊?! 小毛也是一愣,然后扭头看看四周,入目的是一片山壁,再外面些则是一片还积着雪的山林,怎么看也不像是黄泉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却仍旧愣愣道:可是我明明记得我被人砍伤了,疼得要死,现在怎么不疼了?! 贺铭翻了个白眼,说道:少爷给你用了好药,自然是不疼了。 小毛听了也没问是什么药这么神奇,只一双眼睛亮了起来:少爷,我们逃出来了?! 贺铭见他今日毫不犹豫的为自己挡刀,为这他这份忠心与情谊,也愿意与他多解释几句,于是便将被救的经过细细的与小毛说了一遍。 小毛听后更是长松了口气,他几乎被今日这一番变故吓破了胆,听说有军队随行便道:这样便好,跟着钟大人到了胜州,咱们就彻底安全了。 彻底安全吗?贺铭可不这么觉得,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而这份不安也在两天后得到了验证——钟韶领军押运粮食回胜州,结果刚进城门,便遇见了一群乱民! 第215章 有迹可循 因为贺铭的商队遇袭,运粮的队伍在路上耽搁了半日,原本二十九就能到胜州的,最后也是拖到了除夕那日的晌午才到了地方。 钟韶今年又没能和萧墨一起过年,便是颇觉遗憾,但好在这一批粮食终究是安安稳稳的送到了。施粥赈灾可以继续下去,城中的灾民不必再饿死,而她也可以抽出空闲来寻那幕后黑手了! 看到城门的那一刻,钟韶是这样想的,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她也是这般想的,但等到她随着粮车入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她惊愕之余更是恼怒…… 代州在胜州的东南方,入城时自然是走的南门。南城门距离粥棚其实很近,而且整个胜州的灾民几乎都聚集在城南,但寻常有粥棚施粥,前些天周刺史又在钟韶的要求下在粥棚附近加盖了不少避寒的草棚,灾民们大多便不怎么出来游荡了,都聚集在了粥棚附近。 然而今日不同,钟韶等人一近城门便看见大批的灾民汇聚在城门附近,几乎将周围的大街小巷都给堵上了。原本要出入城门的寻常百姓见了这阵仗,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守城的官兵见状也有上前驱赶的,但这里的灾民实在太多了,而且又不能一言不合就动刀,一时间倒也拿他们无法。 钟韶踏进城门后见着这般场景,心头陡然就是一惊,再一看那些盯着粮车双眼放光的灾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那幕后之人又出手了,他就站在这些灾民们身后,推着他们冲锋陷阵,更是推着他们去送死,死在军队的屠刀下,亦或者死在饥寒交迫中。 这幕后之人,果然是心思歹毒之辈,真是一天都不能多留了! 钟韶眸中寒光一凛,继而淡淡的扫视着这些将他们堵在城门口,而且正蠢蠢欲动的灾民,手却在此刻握上了挂在马鞍上的长弓。 果然,灾民之中很快响起了一道呼喊:看啊,那车上都是粮食,都是被那些当官的贪…… 话音未落却已戛然而止,随即便是一阵骚动,正是之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而且很快的,便有人喊了出来:死人了,死人了! 灾民们吵吵嚷嚷的挤做一堆,但骑在马背上和站在城头上的军士们却都看得分明,那倒地身亡的人是喉头中箭,瞬息毙命。 而此刻,钟韶手里举着的弓还没放下。 看到这一幕的不止是军士,更有灾民。哪怕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人的死状,但看见钟韶举起的长弓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更何况她本是这两千兵马的领军之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所在的位置皆是醒目。 那一小块地方的吵嚷还在继续,但其他灾民却似乎被震慑住了,尤其是在钟韶提着弓箭目光冷冷的在他们身上扫过之后,本性怯懦的灾民们大多数便都低下了头。 然而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喊了起来:这些当官的根本没把我们当人,他们贪了赈灾的粮食,还把我们当畜生,想杀就杀…… 又是一箭破空而去,于是这一段鼓动人心的话再次戛然而止了。随后惊慌重复,吵嚷重复,但其他的灾民却是更安静了。 但显然,只死两个人还是不够的,再次有人出声大喊:她只有一把弓,一支箭,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大家一起上啊,抢了粮食,我们就不用饿死了! 这个人终于将话说完了,因为他伏下了身子,彻底将自己隐藏在了周围的灾民之中。直到说完了话,他才重新站直了身子,以为没张口钟韶便寻不到他了,却不料再次被一箭穿喉。 这回一箭射出,钟韶也开了口:谁道我只有一把弓一支箭?她说完,放声喝问:玄甲军的儿郎们,你们的刀剑可还在手?! 一语落地,刀剑出鞘的呛啷声便是不绝于耳,两千人同时应到:刀剑在手,但凭将军吩咐! 能被选去拱卫京师的玄甲军自然都是百战之师,当刀剑出鞘,这些军士们身上的气势便是陡然一变。若是寻常见着他们只道是甲胄鲜明,这一刻却是真正可以领略到他们身上的凌厉杀气…… 灾民们都怕死,当最初的一鼓作气被钟韶的三支羽箭打断,再见到这样杀气凛然的军队,许多人的腿便都软了。再有人在人群中叫嚣着冲上去抢粮云云,哪怕钟韶再没有射箭击杀,这些灾民们也没胆子向前了,前排的人看着玄甲军手中锃亮的刀剑,反倒瑟缩着想往后退。 钟韶见着这场面,心中也道一句侥幸,若是这些灾民们一意上前抢夺粮食,她说不得也只能让玄甲军出手,杀更多的人以做震慑了。左右这些粮食是不能被抢走的,否则肯定也落不到真正的灾民手里,说不得就得和之前的赈灾粮一般,被人付之一炬了! 眼见着灾民们轻易便被震慑了,钟韶也是松了口气,然后才开口安抚道:这些粮食本就是赈灾之用,不需你们来抢,这便送去粥棚熬了粥与你们吃。 听到这话,刚才还被吓得心惊胆战的灾民们眼睛便亮了起来,最后的那点儿不甘和怨愤也散去了,很多人自发的让开了道路——让开的自然是同往粥棚的路,他们不仅让开了路,还打算一路跟着这运粮队伍过去,然后看着他们熬粥! 灾民们便是如此,在他们觉得活不下去时,他们随时可能因为一句挑拨之语就举起武器,变成乱民。但同时,他们其实也是最怯懦的,只要还有一条活路,便没人会继续拼命。 就好比此刻,眼看着灾民们退让了,那些隐藏在人群中不怀好意的挑拨着也都急了,当即又有人喊着:别信她!这么多粮食,这些当官的才不会管我们死活,肯定是要贪下的! 然后又有人附和道:粥棚里那些粥哪里能让咱们活命,而且说不得明天就又断了…… 钟韶听了这话,眉梢略微一挑,心里大抵明白了些。今天会闹出这阵仗,恐怕是徐文锦他们真的撑不住了,粥棚彻底断了粥,才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她心头冷笑,立时便道:谁在挑拨生事?来人,去把那些喊话的人给我抓出来。 话音一落,当即便有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玄甲军答应一声,然后下马冲入了人群。 不可攻略对象[GL]_212 这些军士一入人群,便如狼入羊群一般,惊得灾民们四下躲避,仿佛一碰上那些强壮的军士他们自己就会碎了一般,全然没有了之前气势汹汹要和军队干架抢粮的架势。 钟韶坐在马背上却是凝神观察着人群中的动静。虽然这里灾民众多,而且因为军士抓人乱成一片,但钟韶的眼力却是从小练起来的,目光在人群中几番扫视,便发觉了几个神色不对的人。她也没法让人去抓,最后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挨挨蹭蹭的挤出了人群,然后跑得远了。 闹过这一阵,那些心怀叵测的挑拨者也都逃了,钟韶叫回了一无所获的军士,押送着粮食直接去了粥棚。期间也没驱散这些灾民,就真让他们这般寸步不离的跟去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军士从车上卸下粮食,又看着他们生火、取粮、熬粥…… 直到白花花的浓稠米粥被舀进灾民们的破碗里,今日这场几乎称得上一触即发的骚动,才终于彻底平息了下来。 钟韶看着这些端着粥碗一脸满足的灾民,再想想在城门口时这些人脸上带着决绝的凶狠,心头的滋味儿一时间也是复杂难言——他们其实很容易满足,而她也不愿再他们脸上看见那种决绝。 米粥开始分派,周刺史和徐文锦他们便也都到了,见着这一派安稳的模样皆是长松了口气。见着钟韶,周刺史哭丧着脸,最后也只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大人,这回城中是真没粮了! 钟韶自然不怀疑,因为有徐文锦在,如果真能弄到粮食,肯定不至于如此。所以她便摆了摆手道:算了,如今粮食运来了,你让人看好了便是。 周刺史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立马保证肯定将粮食看好,定不会再发生失窃之事。 钟韶心里还有事,也懒得与他多说,三言两语打发了人去安抚灾民,便拉着徐文锦去了一旁说话。她没问城里这几日发生的事,一开口便道:先生,这回出去,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徐文锦这些天尽在头疼粮食的问题了,对于胜州那些诡秘之事尚未来得及查探,闻言忙打起了精神,正色道:你说,我听。 钟韶便将之前贺铭的粮队遇袭一事说了,也将发现的不妥和猜测说了,然后说道:不止是贺铭他们遇袭,还有今日这场动乱,我射杀了三个有意挑拨的人,还逃了五个。这些人做事全都是利用灾民,自己躲在背后推波助澜,就连抢粮队的都是收买的亡命之徒,可见他们人手恐怕不多,全靠阴谋诡计了。 徐文锦点点头,示意钟韶继续,钟韶便又道:还有,刚才逃跑那些人,穿街过巷,对胜州很是熟悉,而且见势不对就跑的模样,感觉相当敏锐,恐怕也是老手。这样的人,多半是胜州本地人,而且应是三教九流之辈,这样的人在城里很多,但匆忙之间要寻见合适又敢做的也是不易。 听到这里,徐文锦便接话道:天灾不可预测,这些人利用灾民却是环环相扣,而且那么多受灾的州府却偏偏选了胜州,恐怕也是对此地熟悉。又或者,他们在此地早有经营。 所谓经营,不过两种,要么明要么暗,总是有迹可循了。 第216章 好聚好散 师生俩凑在一块儿商量了一番,都觉得那幕后黑手的经验恐怕还是在官面上的,并不是指周刺史被人收买了,而是指他手下那一班小吏差役中,恐怕有人怀有异心。 这并不难猜测,毕竟官仓里那些赈灾粮消失得太诡异了,真要说有人能避过看守的官兵差役将那么多粮食运走,钟韶和徐文锦都不相信。除非有展鹏飞他们那样武艺高强的江湖势力出手,否则唯一的可能性便也只剩下监守自盗,亦或者里应外合了! 然而钟韶等人是初来乍到,之前就连周刺史自己狠查了一段时间都没能查出来的事,她们一时之间自然也无法查实。再加上城里缺粮,一群人为了灾民们那一张嘴都已经焦头烂额,所以到了此时也为来得及真正查探些什么,甚至连福王遇刺,钟韶自己遇袭的事都只能暂时放下。 不过现在好了,贺铭送来的粮食够多,只要这些米粮不要被人毁了,这粥棚便可以一直支撑到朝廷真正的赈灾粮运来。而在此期间,却是终于轮到她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徐文锦问钟韶道:阿韶,对于查找那幕后推手之事,你可有什么头绪了? 钟韶闻言看了徐文锦一眼,敏锐的察觉到了徐文锦态度的不同。若是以往遇到难事,徐先生总会一马当先,尽力为她安排好一切,而现在他心里明明已经有了成算,却并不会再如以往那般直白的说出来,反而会开口来问她了,甚至不会更多的表现出自己的想法态度。 这样的转变让钟韶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总觉得先生这是要走了,所以要在临走之前培养自己独立处事……她知道,这并非错觉,因为这些陪伴了她十多年的攻略者们已经刷到了足够多的好感度,或许再等不了多久,他们就都可以脱身离开了,就像展鹏飞和杨四福那样! 这些当年让她惧怕不已的存在,现在可能要离开了,钟韶的心里却满是不舍…… 徐文锦似乎察觉到了钟韶这突然的低落,不过却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眨了眨眼睛,问道:阿韶,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没与我说吗? 钟韶看了徐文锦一眼,摇摇头道:不曾。说完也暂时收敛了心思,正了正脸色回答徐文锦之前的问题:来之前我也看过胜州的一些消息,周刺史是一年多以前新上任的,而彼时正是陛下登基之后不久,却并非刺史任满的时候。依我所想,这胜州的前任刺史应当是有些问题的。 徐文锦点了点头,也没再问之前钟韶心情低落的事了,只专心问起了正事:那你觉得,那前任刺史会有什么问题? 钟韶想也没想便道:这刺史任期未满突遭撤换,原因无非有二。其一是犯了重罪,其二便是站错了队。一年多以前我并未听说过胜州出了什么大事,更没有什么大案,而且又恰逢陛下登基,所以我想那刺史该是站错了队伍,乃至于陛下全然容不下他,急急便将人撤了。 徐文锦确实是在有意培养钟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十余载不仅是钟韶对他们产生了感情,徐文锦和吴长钧自然也对她感情颇深。所以他们虽然决定暂时不走,但剧情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知道,徐文锦便也觉得自己不能再一直当老妈子了,总要让钟韶自立他们才能走得安心。 还好,钟韶虽然没了雄心壮志,但到底没有被他们养废了,还是眼光犀利心思玲珑的。 徐文锦心里略感安慰,便又提点道:说得不错,只那刺史不过是个小人物,晾他也不敢做出如今这等事。这背后应当还有人,还得查! 钟韶点点头,说道:我在朝中没什么根基,也不知那刺史原本是站在何人阵营。不过陛下这般容不下他,想来也不过是那些人了。要么是景元帝一系的,要么就是与三王有些牵扯。 徐文锦闻言眼中顿时浮现出了笑意,钟韶能想到的比他以为的更多,自己之前的提点似乎有些多余了。于是他又问道:那你以为,会是谁? 钟韶这一回却是蹙了蹙眉,凝神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这我说不好。景元帝驾崩之后,留下的也就一些心腹臣子了,他们或许会为景元帝复仇,但我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至于三王,那一场叛乱之后除了福王,其余六王尽数族诛,应当是没什么人逃出来的。 旧臣复仇的话,跑这么远闹这么一出,其实还不如直接去安阳刺杀皇帝来的干脆。至于三王,则是当初被永宁帝选中送去书信的三个藩王,他们野心勃勃不假,但其实也算是被永宁帝算计着拖下水的,而且最后都是不得善终。要说这三家的后人恨她,那是必然的,而且都是宗室之后,就如永宁帝之前担心的那般,说不定他们就可以借助宗室身份聚集灾民,然后举起反旗。 总的来说,前者完全没好处,后者还有可得之利,钟韶心里是偏向后者所为的。只不过永宁帝行事也算果决狠辣,当初那些反了的藩王她下令族诛便必定是诛杀干净了的,应当不会有人逃出来? 所有的猜测都还只是猜测,毕竟那些蛛丝马迹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徐文锦便道:你能想到这些便很好了,大胆猜测小心查证便是。不过虽然你我都这么以为的,但也不能只顾着这一条路,七公的丐帮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比较多,回头你也请他去查查那些暗势力。 钟韶点头应是,却觉得徐文锦似乎放手放得更厉害了,因为若是以前,和七公这种攻略者联合做事,他是不会多此一举让自己去的。 犹豫了一下,钟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这是打算远游了吗? 徐文锦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所谓的远游便是要走了。他没想到钟韶如此敏感,怔愣过后却也笑了笑,一脸洒然的说道:没有,我没打算走,不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也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一切,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说完这话,徐文锦也没再多留,抬手拍了拍钟韶的肩膀就转身走了。 钟韶却是垂眸站在原地,半晌喃喃了一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吗?声音中满是怅然。 ************************************************************* 新运来的粮食被安置在了粥棚附近,除了钟韶特地调了一千玄甲军来看守之外,附近还围了成千上万的难民。他们日日夜夜都盯着这些粮食,就怕这些粮食再被那些当官的给贪墨了,毕竟这些粮食就是他们的命,谁也不想再被饿死了。 而有了这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莫说再来一回赈灾粮不翼而飞了,就算是有人想从那粮库里多带一粒米出来,只怕也能被那些火眼金睛的灾民们给捉出来,然后生吞活剥! 钟韶见状便是彻底放了心,也不再管粮食的事了,粥棚更是直接交给了周刺史去管着,她开始专心查起了幕后黑手——她自己凭着职权查看了胜州的卷宗,也送信回京去问了永宁帝前刺史的事,还摆脱了洪平和丐帮去查胜州的三教九流和暗势力。 三方下手,若是要查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其实永宁帝那边是最快捷的。然而胜州距离安阳也是千里之遥,公文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时日。至于卷宗就更不必提了,蛛丝马迹是有一些,但能写出来存档的又岂会让人轻易看出问题来?所以到了最后,最先给出消息的反倒是洪平。 这一日,钟韶正在刺史府里查看卷宗,贺铭就先来了。他养了几日伤,来时裹着绷带吊着胳膊,看上去却是比之前受伤时更惨了几分。 钟韶一看他那模样便知道,这家伙是终于等不及,跑来卖惨刷存在感了。 其实贺铭这回送了粮来是真的解了钟韶的燃眉之急,再加上他还为此遭了无妄之灾受了伤,钟韶心里对他是极为感激的。然而最近她总是想着这些人要走,便是舍不得,心里多少有些不愿再给他们加好感度——给得快了,他们走得也就快了。 所以见着贺铭跑来刷存在感,钟韶也只能无奈一笑,然后扯开话题道:你身上伤害没好,还跑出来做什么,该好好养养伤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213 贺铭却并不随她的话头走,他看了一眼自己吊着的胳膊,然后便眨巴着眼睛问道:我送来那些粮食可派上用场了?那些灾民们可吃上了饭,没再闹事了?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提醒钟韶:我做了这么好事,帮了你这么多忙,你是不是该给我涨点儿好感度了?! 钟韶不是个没脸没皮的人,更做不出揣着明白装糊涂,因此被贺铭这一提醒,也就不好再无视了。她深深地看了贺铭一眼,然后对着他郑重一揖道:贺兄高义,灾民们如今都已经喝上了粥,不会再饿死了,我替他们谢谢你。 这话音一落,贺铭当即就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7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攻略任务…… 听到这提示音,贺铭的眼睛顿时就亮了,眼中的喜色简直掩也掩不住。 钟韶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蓦然一叹:心不在此,留有何意?倒真应了先生那一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贺铭于她到底也只是过客罢了。 念及此,钟韶心里也打定了主意,等到这回赈灾的事了,她便再送贺铭一些好感度,让他得偿所愿。如此也不枉她们相识一场,算是好聚好散吧。 而就在钟韶盘算着要不要和其他人也好聚好散的当口,洪平回来了,而且他回来之后二话不说,拉着钟韶就往外走,边走边解释:你跟我来,我手下抓住了两个人,你跟我去看看。 钟韶一听,便知定是什么要紧人物,乃至于洪平都不好明目张胆的将人带到刺史府来,反倒要她亲自去看。于是也顾不得厅中的贺铭了,更不再想什么好聚好散,抬脚便跟着洪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洪平(震惊):等等,你之前在想什么?好聚好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众攻略者(咬牙切齿):咬死你哦,这时候跑出来搅局! 第217章 杀伐果断 钟韶一路跟着洪平到了一间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民宅,一进门便看到了院子里守着的十来个丐帮弟子,一见着洪平之后就纷纷上前喊道:帮主,少帮主。 说实话,钟韶对于这个少帮主的称呼还是有那么点儿适应不良,不过话说回来,丐帮是洪平的心血,而且也是真的很好用。虽然他们不像展鹏飞的风云山庄那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但打探消息什么的,却真是一把好手,哪怕来日洪平走了,这个势力她也是要接手的。 因着这个打算,钟韶对着平日里甚少接触的丐帮众人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洪平却没有理会,直接领着钟韶就穿过了院子,踏进了这座民宅的正堂。 正堂里,三五个丐帮弟子坐在其间,虽然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打扮,但也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比外面那些人的身份更高了一些。这些人见着洪平来后同样连忙起身来打招呼,没等钟韶回应,洪平便摆了摆手道:不必客套了,把人带上来吧。 有人应了,转身便出了正堂,然后不过片刻,便带着带人拖着两个被困得结结实实的汉子回来了。 两个汉子被扔到了正堂中间的地板上,钟韶抬眼仔细看了看,便认出其中一个竟是她见过的,正是那日在城门口煽风点火后逃出去的五人之一。 洪平显然注意到了钟韶的神色变化,便是问她道:这两人你见过? 钟韶也不隐瞒,点点头道:那日灾民被人蛊惑,堵在城门口想抢粮,这人便再其中煽风点火。她说着,抬手指向其中的瘦小汉子,或许也正因为他瘦,混在那群灾民里才不会显得太突兀。 洪平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那个被指认出来的瘦小汉子更是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显然更没想到钟韶能在那成千上万的灾民里发现他,还把他给记下了!一时间冷汗迭出,奈何嘴被堵上了,这会儿他便是想开口狡辩亦或者求饶,也是无法。 钟韶这会儿却是没时间管这人受到了何等惊吓,她将目光投向了洪平,问道:师父是从哪里捉来的这两人?还有您今日叫我前来,可是有了什么要紧的线索? 洪平扫了那两人一眼,说道:这两人可不是小喽啰,我的人顺藤摸瓜费了好些功夫才捉到他们的。至于线索,还是你自己问吧。 钟韶闻言微怔,转瞬间却也反应过来了,心中又是一阵怅然——徐文锦这些日子在有意培养她自主处事,洪平现在恐怕也存着同样的心思,而且是当着丐帮这些人的面儿处理这件事,想来还有让她展示手段,以便将来接手丐帮的意思。 这一个个的都想着为她铺路,简直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他们要走了啊! 心中怅然,但此刻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钟韶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她上前几步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语气冷淡的说道:城中如今是什么情形,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身份,想必你们也知道。今日你们到了这里,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钟韶开始问话,旁边的丐帮弟子便自觉的将堵在两人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其实之前钟韶直白的点出了那瘦小汉子做的事,他便知道自己是赖不掉了,于是哭丧着脸哀求道: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小人只是收了点钱财,才会做出那等挑拨离间的时,您念在小人是初犯,就放小人一马吧! 他虽然先开了口,却是说了一堆废话,钟韶听得不耐,于是一个眼神过去,那守在瘦小汉子身后的丐帮弟子便是心领神会的上前,然后再次将他的嘴堵上了。 钟韶不再理会支吾挣扎起来的瘦小汉子,转而看向了旁边的另一个人。这人和那瘦小汉子不同,他长得孔武有力,眼神里也没有瘦小汉子眼中的怯弱,反倒带着一股彪悍之气。而除此之外,钟韶还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煞气,那种杀过人见过血的煞气! 见钟韶目光投来,这人也没多言,他冷笑着:还问什么,要杀要剐直接来便是。 钟韶听他这么说倒是意外,因为没有人是真不怕死的,而她还一句话没问呢。心知其中必然还有事,她扭头看向洪平,目光中带着些许询问,洪平却没回话,只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甚至都没多往这边看上一眼,仿佛神游天外一般。 无奈,钟韶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旁侧的丐帮众人,他们倒是很好心的帮她解了疑:少帮主,这人是胜州的地头蛇,之前我们的人查赈灾粮时便是他在暗中阻扰。粮食是他的人烧的,死的那两个兄弟也都是他手下杀的,按照帮里的规矩,他的人头得拿去祭那两个兄弟。 钟韶一听,眸光便是微凝,再看了那地头蛇一眼,然后二话不说拔剑出鞘,剑光一闪间血色浸染,圆滚滚的人头已然落地。再开口,语调更清冷了几分:既然如此,还留着作甚,那两位兄弟也等得久了,人头这便送去吧。 杀伐果断中透着冷酷,青年俊秀的面上染血,不仅是将丐帮的众人惊呆了,洪平也有一瞬间的诧异。但与他们相比,反应更大的却是那瘦小汉子,他本就胆小,此刻被身旁同伴的热血洒了满头满脸,再一低头又见着地上人头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样子,顿时就给吓尿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吓尿了,骚臭之气瞬间就蔓延了出来,只是被那浓重的血腥气掩盖了。 钟韶往那瘦小汉子身上瞥了一眼,又见地上一片水迹,不禁嫌弃的后退了一步。只是那一眼的嫌弃却似乎被误会了,吓得对方又是一抖,眼中泪花都冒出来了,如果不是被绑得结实又堵了嘴,只怕当即就能扑过去抱着钟韶的大腿哭喊着求饶了! 洪平最先反应过来,见着那瘦小汉子的反应,虽是不屑撇嘴,不过心里也明白了钟韶的打算——杀鸡儆猴!但她难道就不怕自己杀的那只鸡比猴子知道的更多吗?! 怕吗?钟韶并不怕,因为那人本也不会说,更何况他也未必就比留下那人知道的多。 行了,把这人头拿下去祭奠吧,尸体也扔出去,放这儿也不嫌碍眼。洪平发了话,丐帮的人很快便将人头和尸体都带走了,只留下了心有余悸的瘦小汉子。 钟韶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擦拭着手中染血的长剑,眸光淡淡,似不经意般瞥了那瘦小汉子一眼,说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更不想听什么废话,你,明白吗? 许是刚杀了人的缘故,钟韶的神色虽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煞气。就连她那俊秀得如女子一般的脸,此刻在堂中众人看来,也无端带上了几分凶煞,让人不敢直视。 瘦小汉子的身子抖了抖,忙点头如捣蒜,比之前老实了不知多少。 钟韶将剑擦干净了,还剑入鞘时冲着丐帮弟子看了一眼,那人竟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然后才将瘦小汉子嘴里堵着的东西再次取出来。 这一回都不用钟韶再开口,那汉子便已经再次开口说道:大人,小人真是收了钱才做这事儿的,除了混在灾民里煽风点火,也再没多做什么了!小人名叫陈二,本就是个市井混混,没什么本事,平日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有人给了我五百两,小人就带着几个兄弟做了这差事。 可没想到这是个要命的差事,不说之前在城门口钟韶那一箭一个的,射得那叫一个准啊!他们当时还以为钟韶是胡乱放的箭,结果回去后一看,果然是少了三个兄弟,其他人当即吓破了胆,再不敢出头。而他自己却是躲也躲不过,这便被逮来见这杀星了! 钟韶听完问道:是谁给你的钱,又是谁牵的线? 那汉子被吓破了胆,交代起来也如竹筒倒豆子般干脆:是虎哥……就是刚才被……抬出去的张虎牵的线,我跟着他混了好几年了,听他说跟赵司户有些关系,前几日我们一起喝酒时透露过,说这回的事就是赵司户让做的。他说完目光闪了闪,似乎还有话犹豫着没有说完。 钟韶却是看得清楚,当即便道:还有什么话,一次说完。 不可攻略对象[GL]_214 那汉子便又道:线是赵司户牵的,钱却不是他给的,是个中年汉子给的钱。张虎没说那人身份,我也不认识他,应该不是本地人。不过后来我在外面又遇见过那人一回,一时好奇就偷偷跟了他一路,看着他去了城西的清风巷,那地方都是达官显贵,我就没敢再跟下去。 主动交代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将功赎罪,免得步了方才那位的后尘血溅三尺。 钟韶听到这里,也知道这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她也没心思动不动就杀人,便是垂眸想了想,扭头对着洪平一拱手道:还要劳烦师父,今晚去将那赵司户请来一叙。 让洪平这般的高手出手,还要等到晚上无人之时,钟韶显然不是想要一叙那么简单。她心中已有了成算,只不过如今胜州不太平,她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看起来弱弱的,但其实很多事她不是不会,只不过一直有人代劳,她自己就不用做罢了。等攻略者都走了,她可能会不适应,但也不会因此就废掉,毕竟徐文锦他们也用心培养了她十几年的。嗯,下一章结束小副本,回家等包子出屉 第218章 良心痛吗 事情到底没有如钟韶所愿那般安安静静的了结,这一夜的胜州城几番变故,除了安然待在粥棚边守着粮食的灾民们,大半个城的人几乎都被惊动了。 从开口请洪平出手开始,钟韶便是打着快刀斩乱麻的主意,为免打草惊蛇,她甚至都没有调兵将城西的清风巷封了。然而事情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那赵司户被洪平抓走后不久,幕后之人似乎就有了察觉,竟是趁着钟韶未曾封锁的当口,带着人逃了! 所幸,如今胜州这地方太乱,城门到了晚间是必然要关闭的。不仅城门关闭,在灾民们入城之后城中还施行起了宵禁,现在灾民们全聚在粥棚守着他们的救命粮,寻常也没人再在城里乱跑了。这两日,城中着实平静得紧,夜间除了巡逻的军士之外,也就只有更夫走动。 钟韶选在夜里动手,也并非没有这个考虑——她要么不打草惊蛇,通过审问赵司户得知那幕后之人的消息,然后将人一网成擒。要么直接惊动了那些人,连审问都不必了,只要他们被惊动后一跑,在这已经宵禁的城池里想要捉住他们,却是比寻常容易太多了。 可惜,赵司户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显然还入不得那幕后之人的眼,他知道的并不多,除了受前任刺史威胁帮他做下了那许多事外,竟是连那幕后之人的半点儿消息也不知道的。 钟韶审问过后便是当机立断的带人去封锁了清风巷,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让人给跑了。最后没奈何,只好来了个全城大搜捕,也因此惊动了半城神经紧绷的百姓。 这一夜的搜捕容易也不容易,容易是因为街道清净,并没有闲杂人等来扰乱搜查。而不容易却是因为胜州到底也是个大城,几个人若是有意要躲起来,其实也并不算难事。但总归,如今的胜州是钟韶做主,哪怕天亮了,她不让开城门,不让解除宵禁,总还是能搜出人来的。 搜捕进行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时,躲在暗处的人才似终于安奈不住…… 当三千玄甲军将那二十来个可疑之人团团围住,钟韶越众而出,盯着其中被护得严实那人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被钟韶盯着的是个青年,二十四五的年纪,看上去比钟韶还要年长一些。被玄甲军围住之后他的脸上明显有些惊慌,但等到钟韶上前问话了,他却又竭力镇定了下来,甚至将自己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些。他瞥了一眼钟韶,神态间甚至有些倨傲:你没资格来问我。 钟韶闻言轻嗤了一声,便是不屑的笑了:不就是个乱臣贼子之后,竟还自视甚高起来了。 青年听了脸上顿时怒意闪现,他狠狠地瞪着钟韶,反驳道:何人是乱臣贼子,你等才是乱臣贼子!颖阳窃国,尔等都是甘为走狗之辈! 钟韶听了不以为然,淡淡道:古语有云,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本就是成王败寇之事,何必拿来说。她说完顿了顿,又抬眸淡淡的看了对面的青年一眼,轻蔑道:更何况一个败者,又哪里有资格再来质疑,你说对吗,萧公子? 一句萧公子,已然是点明了什么,对面的青年脸色一白,却也明白自己既然被围,身份恐怕也是不保了。他眼神怨毒的看着钟韶,又看了看重重包围的玄甲军,冷笑道:今日既然被你等捉住了,想来我也没了活路。不过我不急,黄泉路上我也等着看你们这些寡廉鲜耻之辈,怎样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这话,他竟是直接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来,然后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 钟韶看着洒落的鲜血默了默,对于事情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显然也有些意外。她觉得,事情或许还会有后续,但那又如何呢,这人既然已经死了,他所有的谋划便也注定付之东流了。 自来到胜州起心头便升起的紧绷感到了这一刻终于送些了下来,钟韶甚至都没再看那心思狠毒之人一眼,便冲着身边的玄甲军摆了摆手,将剩下的那些人也一并送去陪他们的主子了。 事后,徐文锦问起,钟韶才解释道:陛下的回信到了,这人当是临淄王的一个庶子,临淄王起事时他正游历在外,到后来临淄王府被族诛,他也没来得及回去。他身边的那些人,大抵便是最早被临淄王派去保护他的随从了,能闹到如今这般地步,其实也算他的本事。 此时的钟韶尚且不知,临淄王的这个庶子能闹到这般地步,靠的也并不只是几个随从而已。临淄王事败后被族诛,他的一些心腹下属逃出来后便投奔了这个公子,同时他们还带去了当初永宁帝送给临淄王的亲笔信!这人本是准备靠着这信和雪灾最后搏一搏的,可惜终究失败了。 而那封亲笔信便是这人的后手,倒是又闹出过一阵风波,不过那也是后事了。彼时永宁帝已经坐稳了帝位,而且她自有手段,却是不用钟韶再来劳心。 将操控胜州乱局的幕后黑手解决了,胜州的这一场灾情便也恢复成了单纯的雪灾,赈灾之事朝廷自有流程在,其实不必钟韶在操心,一心将功赎罪的周刺史便能将事情料理得很好。 钟韶放松了下来,便开始想家想媳妇,也想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了。 ************************************************************ 眼看着胜州赈灾之事一切都步入了正轨,福王经过近一个月的修养伤势也好了个七七八八,钟韶终于按耐不住,去寻了这位倒霉的王爷。 两人寒暄了几句,钟韶便问:殿下如今身体可大好了? 福王原本包得严严实实的绷带已经解下了,除了脸色比以前苍白了许多之外,看上去倒是逐渐恢复了康健。他对钟韶很客气,闻言便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多谢驸马关心。 钟韶闻言心思便动了起来,她笑道:既然如此,下官便也放心了。她说着,话锋一转,又道:陛下之前听闻殿下受伤,便很是担心着急,这才派了下官前来探望,顺便帮殿下理事。如今殿下既然已经康复,这赈灾之事,下官自然不好再插手…… 福王听到这里,不禁一愣,诧异钟韶这话中竟有放权之意?而且这时候放手便不止是放权了,胜州事了,赈灾的事便也差不多要收尾了,再耗上些时日,便是唾手可得的功劳啊! 但福王刚要说话,却是被钟韶抬手打断了:陛下此番派殿下前来赈灾,除了信任之外,其中用意殿下想必也是心知肚明。我知殿下如今尚未痊愈,但北地的灾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殿下原已将事情做了十之八九,这功劳,下官也无颜争夺。 这话其实没错,福王也知道永宁帝这回派他来赈灾,其实就是准备寻个功劳借口给他赏赐的。他奔波了一个月,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最后却倒在了这胜州城……虽然胜州的事全赖了钟韶,但如果就此将赈灾的功劳全让出去了,他何止是不甘心啊! 因此听了钟韶的话,福王眸光一软,心里竟有些感动,开口便道:驸马有心了,但这胜州之事却是全赖驸马处置的,功劳自然有你一半。本王并非那等心胸狭隘之辈,陛下心中也自有成算,这放权之事你不必再提了,本王并不在意这个的。 钟韶听了福王殿下这大度非常的话,几乎欲哭无泪,她盯着福王看了半晌,却只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诚恳——福王或许并非真有这么大度,但钟韶身份昭然,他自然得卖萧墨一个面子。这也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不出头不抢功不得罪人,如此才能活得长久。 然而面对这样的福王,钟韶却只觉无奈,她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了实话:福王叔,我与你说实话吧,阿墨如今有孕在身,我也离京一个月了,实在是担心她和孩子啊。 福王闻言又愣了一下,再盯着钟韶看了半晌,确定她说的是实话后,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行吧,年轻人初为人父,我能理解的。你何必兜那么大圈子,早这么说了,我难道还能不放你走吗?! 钟韶闻言有些讪讪,不过福王也只是打趣了两句,便很轻易的将事情答应了下来。 从福王这里离开时,钟韶是心情愉悦的——她离京一月有余了,胜州之事她废了不少心力,功劳她也不是不想要,但若要留下善后,恐怕至少还得留大半个月! 钟韶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求位极人臣,有这半个月功夫等功劳,还不如回去陪媳妇!而且这时候将权利再交还给福王,除了表示自己的善意,也表达了永宁帝对他的信任,抹去曾经的那些揣测防备,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钟韶从福王这里回去后,便喜滋滋的开始收拾起行李了,她打算明天就走! 只是东西还没收拾好,就被萧文萱闯了进来,而且郡主大人一见她就瞪眼了:钟韶,我父王的伤还没好呢,你就忽悠他给你顶班。连伤患都不放过,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钟韶闻言哑然,心里很想问对方一句:现在知道心疼你爹了?当年你卖爹换好感度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良心痛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文萱(正直脸):我爹只能我来坑,明白吗?! 不可攻略对象[GL]_215 第219章 永远都在 萧文萱到底也只是来抱怨两句,顺便提醒钟韶回京之后该去永宁帝面前替她那带伤上阵的亲爹表表功。至于真把人拦下,那不仅是给钟韶找不自在,更是给她自己找虐呢。 郡主大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没真白目到这个地步。所以到了第二天,钟韶到底还是将赈灾的事丢给了福王,然后高高兴兴的带着几个攻略者并一半的人马走了。 快马加鞭,一路回京。 十二月初离京,正月底归来,比起钟韶当初离京时预料的两三个月要快了不少,但将近两个月的离别,而且错过了年节和元宵,还是让钟韶颇觉惆怅的。 想萧墨,想孩子,想家,但在入京之前,钟韶却觉得有些事必须要了结了。 这一夜,众人落脚的驿站正是当日离京,萧文萱等人半夜追至的那间,只不过如今萧文萱留在了胜州看顾她那伤势未愈的亲爹,并没有同行。而此番归来,钟韶身边随行的攻略者却也不少,徐文锦、吴长钧、洪平、贺铭几人尽皆同行。 这间驿站距离京城依然不远,钟韶等人若是继续快马加鞭,明日可至。 钟韶知道,回京之后会有许多事,她得住回宫中,而且也不方便再与富可敌国的第一商行贺家多接触。于是有些话,今夜便可说得明白,有些事,今晚也可有个了结。 大抵是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于是这一夜,众人便是齐聚在了钟韶的房间之内。 钟韶看看眼前这些熟悉的脸孔,心中暗叹一声,也不废话,便是道:明日便要回京了,之前诸事繁忙,还未来得及多谢诸位的鼎力相助,钟韶在此多谢了。 每一回正经帮了钟韶之后,她只要一本正经的道谢,那好感度就会噌噌的往上涨,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众人来时心中就有准备,如今果然也听到了各自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87点……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85点……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0,目前为82点……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80点…… 这些好感度由高到低,分别是吴长钧、徐文锦、洪平、贺铭,也由此可见亲疏。不过无论如何,这一回众人都接到了好感度提升的通知,也包括远在胜州的萧文萱,沾她亲爹的光,跟着涨了一波好感度之后,也都已经满了80点好感度了。 80点好感度,已然是及格了,曾经的展鹏飞和杨四福都是在这个分数下含笑九泉的,而且不止是含笑九泉,还走得迫不及待! 攻略者们都只能听到自己的系统提示音,唯有钟韶,此刻将众人的提示音全都听了个明白……其实她可以不涨这么多好感度的,以她一直以来对于好感度的吝啬,这一回除了帮她甚多的洪平和贺铭之外,徐文锦、吴长钧和萧文萱基本都只跟去打了酱油,她给个三五点好感度也就顶天了。 然而胜州一行时间虽不长,她的心境却是转变了许多。来时她还因为不舍,想要克扣好感度,以借此将徐文锦等人留下。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见过了贺铭的急迫,也体会到了徐文锦和洪平的培养,钟韶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与可耻。 眼前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亏欠于她的。相反,他们给了她太多的帮助,无论是年幼时的谆谆教导,还是危难时的不离不弃,再没有人比他们对她更尽心的了。 到了如今,钟韶终于还是没有办法继续自私下去了,所以她只能安耐下不舍,大方的给出好感度,然后面对或许永远不再见的分别…… 收到好感度提示音的众人是惊喜的,也是诧异的。惊喜于他们的攻略终于达到了及格线,而诧异的却是这一回涨的好感度竟有这么多! 要知道,好感度的基数越高,再增长便是越难,从0点涨到10和从70点涨到80点,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就好比吴长钧之前有77点好感度,还差3点达到及格线,他以为走了这一趟,就算帮了大忙,涨了这3点好感度也就不错了,谁能料到这一回什么也没做,竟还能涨10点好感度。 吴长钧自是欣喜,徐文锦听到提示音后却是颇为忧虑,只是后者并未将这份忧虑表现出来,脸上露出的是和其余几人一般无二的欣喜。 介于钟韶的大方,几人都高高兴兴的接受了钟韶的谢意,然后洪平便当先开了口道:我年纪不小了,胜州这一回也是折腾够了。阿韶,等到回京之后,你跟我去见见丐帮里的一些长老,然后便接替了这帮主之位吧。今后再出了这样的事,就得靠你自己去解决了。 钟韶听出来了,洪平这是要走,而且去意已决。她早有预料,心中略感酸楚,却也强压下了心绪,答应道:是,师父,今后的事徒儿会处理好的。 虽然洪平是借口年纪大了,但钟韶也没有提什么养老之类的话题,因为她知道,这人一去,便如展鹏飞等人一般是魂魄离窍,再不存在于这个世间。所以养老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洪平已经表明了态度,钟韶的目光在徐文锦和吴长钧身上陆续滑过,但又因为这两人与她相处得最多,感情最深,她下意识的不想面对与他们的分离。于是她逃避似得迅速移开了目光,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贺铭……她也没指望贺铭与她说些什么,只是想看他何时离去。 贺铭被钟韶的目光一看,却是误会了,他想了想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牌递给钟韶,然后说道:此次回京之后我大抵就要回晋州去了,你我相识一场,这玉牌便赠与你。若是将来你遇见什么难事,又或者缺钱了,可以拿着这玉牌去贺家商行,他们会帮你的。 钟韶不料还能有这一出,一时怔愣,之后倒也坦然的道谢接过了——倒不是指望这玉牌真能有什么用,毕竟人走茶凉,贺铭若是不在,他给的这玉牌还能有多少用真不好说。留下这东西,也不过是留个念想,让钟韶莫要忘了曾经还有这么个人傻钱多的公子哥不遗余力的帮过她。 收起玉牌,钟韶心头惆怅更甚,却也因为洪平和贺铭的最后安排而感到心头微暖。 然后,她终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徐文锦和吴长钧,想看看这两位为她付出最多的先生在最后与她说些什么,毕竟这一场分别在所难免。 师生十四载,钟韶和徐文锦两人有着旁人没有的默契,徐文锦几乎是一对上钟韶的目光便知她心头所想。于是抬手蹭了蹭脸颊,浅浅一笑道:看着我们作甚?我与你吴先生可是一穷二白,没钱没势力,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说完微顿,又道:不仅没东西给你,还得靠你养着呢。 钟韶听了这话一愣,反应过来后却是眸光大亮——这意思是,两位先生不走?! ************************************************************ 入京之后,真正的分别便是开始了。 贺铭回了齐云阁,临走时的一声珍重便是永别。洪平会在第二日带钟韶去见留在京城的丐帮长老,权利过度之后也将飘然远去。只有徐文锦和吴长钧,两人平平淡淡的与钟韶道了别,然后回去了昭文堂,或许留一月,或许留一年,亦或许更长久,谁也说不清。 分别是惆怅的,但重逢却总透着喜悦。 钟韶回来得太快,谁也没料到她居然在处理完胜州之事后甘心放弃那偌大的功劳,更没人想到她竟然敢擅离职守,直接将权利事务交还给了福王,匆匆跑了回来。 萧墨也没想到,所以当她听到寝殿外的吵嚷不悦抬头,却在下一刻看见殿门被推开,看见那个最熟悉的人跨步进门向她而来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四目相对仅一瞬,根本没来得及体会那一眼万年的感觉,钟韶便是大步而来。她走得很快很急,眨眼间便是到了萧墨面前,然后长臂一伸,将人整个揽进了怀中:阿墨,我回来了。 萧墨这才回神,她抬手回抱了钟韶,将脸颊贴在了钟韶的颈窝,唇角自觉上扬,好半晌才说道:终于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钟韶便也笑了,思念这样的话,萧墨很少说得这般直白。 思念的人也在思念你,而且她还在家中等着你,这便是最幸福的事了。钟韶心里暖暖的,早先的那些离愁别绪早不知被抛飞到了何处,她拥着萧墨也不想说什么了,只想静静的体会这一刻的美好。 然而下一刻,钟韶突然感觉到了一些异动,她想到什么后连忙松开了手,便见萧墨抬手抚着肚子笑得温柔:孩子也知道你回来了,刚才动了动,怕你忘了她呢。 钟韶闻言忙向下看,却诧异的发现萧墨的肚子在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跟吹气球似得不止大了一两圈儿。她将手贴在那圆滚滚的肚子上,然后很清晰的感觉到,那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踢了她一脚……比起两个月前那微弱的胎动,有力了许多。 真好,就算身边的人陆续离开,可是阿墨和孩子,却永远都会陪在她身边。 第220章 焦躁惶恐 不可攻略对象[GL]_216 关于钟韶的提前归来,朝中自然还是有人攻讦的,御史们很不客气的参了她一本,罪名是擅离职守。奈何这个擅离职守的人是皇帝的女婿,而且匆匆跑回来也只是为了陪有孕在身的媳妇,永宁帝作为母亲,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予以惩戒,只是钟韶跑这一趟的功劳大抵也没多少了。 对此,钟韶并不在意,萧墨就更不在意了,两人相处起来很是黏糊。 只是这一回钟韶却没能像以往那般,成日里不出宫,随时随刻就陪在萧墨身边。接下来的近一个月光景,她几乎日日都要抽空出宫去,变得很是忙碌。 贺铭走得很是干脆,钟韶后来让人去齐云阁问过一回,都道他是回晋州本家去了,并无什么特殊的消息传来。但钟韶有预感,贺铭是走了,至少她认识的那个贺铭是走了。 洪平比起贺铭的干脆,便是多留了一个月,钟韶这一个月来日日出宫,为的也是他和丐帮的事。洪平的丐帮着实不小,不过十几年光景,也不知他是如何操作的,丐帮从无到有,而且的势力几乎覆盖了整个梁国……钟韶觉得,比起两位先生,洪平的本事其实也是不遑多让的。 一个月后,洪平走了,丐帮沉寂下来,钟韶的日子也渐渐地恢复到了从前。只是偶尔她也会想起还在胜州的萧文萱,她的好感度应该也够80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就此离开呢? 这些惆怅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这些攻略者其实已经渐渐地远离了她的生活,如今时刻陪在她身边的,只有萧墨和她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八个月,萧墨腹中的孩子已经满八个月了,再有一个多月便是要呱呱坠地了! 钟韶最近便是有些紧张,尤其是在看到萧墨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去上早朝之后,便是将神经都绷紧了。于是几乎每日上朝,百官们都能看见钟韶在宣政殿外晃悠,从早朝开始一直晃悠到早朝结束,然后一脸紧张的接了萧墨回寝殿,不想让她多受累半分。 如此晃晃悠悠,又一个月过去,等到春暖花开,厚重的冬衣终于换成了轻薄的春衫时,萧墨的肚子也大到了钟韶害怕的地步——她不是没见过旁人怀孕,但看见萧墨那圆滚滚的肚子时,却总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仿佛一不小心那鼓胀到了极点的肚子就能破开! 这一回不用嬷嬷们多说,钟韶自己也不敢与萧墨同床了,她怕自己晚上睡着后一不小心压着了萧墨的肚子。但与此同时她也不放心萧墨夜里不在她身边,于是便索性让人搬了张软塌放在萧墨的床边,只隔着一点点距离,在伸手就能触及的范围内。 随着孩子月份的增长,有时候夜里钟韶会突然惊醒,醒来时不记得梦中场景,心里却总觉得空了一块似得。然后她就会伸出手,一直到摸到睡在隔壁的萧墨的手,感受到她手上温暖的热度后,那突然空了一块的心才能再次踏实起来。 对此,钟韶有些惶恐,总觉得那些梦似乎有征兆一般,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她开始盯着萧墨,紧张得整夜不得安眠,渐渐地人便是憔悴了起来。 等到萧墨问起时,钟韶甚至对她说道:阿墨,我有些后悔了,我们不该要这个孩子的。 逆天而得的孩子,焉知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钟韶一点也不想回忆那些午夜梦醒时的惶恐,她怕那代价是她付不起的……直到此刻她方知后怕。 作为枕边人,萧墨自然知道钟韶这些天的紧张,也知道她有多少个夜晚半夜惊醒,然后牵着她的手才能安心。所以她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抱了抱钟韶,说道:阿韶,没事的,你别担心。 然而这样的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钟韶仍旧会在半夜惊醒,她甚至去问过留在昭文堂的徐文锦和吴长钧。奈何如今剧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萧墨腹中的孩子更是依靠系统所得,在钟韶和萧墨原本的命运中,并没有这一茬,自然也不会被他们所预知。 日子就在钟韶的焦躁中不紧不慢的过去,萧墨也不再去宣政殿听政,只安心的待在重华殿里待产。待到四月将尽,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时,瓜熟蒂落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 *********************************************************** 这一日天朗气清,阳光灿烂,是个极好的天气。 太医为萧墨诊断的产期将近,钟韶近日便也与永宁帝告了假,不再去羽林,只成日待在重华殿里陪着萧墨,一刻也不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渐渐的炎热了起来,只不过前两日刚下了几场小雨,空气中刚升起的那一点儿暑气自然全消,微风拂面时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凉意。 孕妇虽然需要休养,但久坐或者久躺也不好,适当的走动是必须的。因此趁着天气好,午后萧墨便拉着钟韶在重华殿里闲庭信步。说来重华殿作为东宫第一殿,自然占地广阔配置齐全,花园水榭亭台楼阁,样样都是不缺,只是重华殿的主人向来忙于政务没有多少时间游玩。 萧墨之前亦是如此,如今也是难得有了空闲,倒是趁着这些休养的日子,将重华殿内外走了个遍。 钟韶却是大为紧张,每一回陪着萧墨出来散步都是一阵碎碎念,比永宁帝派来的那两个嬷嬷还要唠叨。只萧墨从未不耐,每一回也都能笑盈盈的听钟韶说完……她其实很享受钟韶的紧张在意。 这天也是一样,钟韶碎碎念了一路,萧墨也笑盈盈的听了一路,最后才道:好了好了,听你的便是,只是太医和女医官也都说了,我平时多走一走,对于生产也是有好处的。 钟韶闻言便道:那就在房里走一走吧,外面人多也乱,万一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萧墨有些无奈,正想说在她自己的寝宫里能有什么人来冲撞她,却不料话还未出口,便是脸色一变身体一僵。然后不自觉的,一把抓住了钟韶扶着她的手臂。 钟韶立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忙抬手将萧墨整个人拥进了怀里,紧张道:怎么了阿墨? 萧墨抓着钟韶胳膊的手很紧,她蹙着眉脸色不太好看,但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只是有些不确定:肚子有点儿疼,许是,许是要生了? 钟韶一听这话,脸上唰的一下就白了,脸色变化比萧墨还明显。她有一瞬间的无措,不过在看到萧墨微蹙的眉后又强自镇定了下来,说道:没事的,没事的阿墨,我会陪着你。 说话时声音似乎还算镇定,萧墨却能感觉到,钟韶扶着她的手有些抖。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有些想笑——总感觉钟韶比她这个当事人更紧张呢。 钟韶确实紧张,她不仅紧张,甚至带着些惶恐。可此时此刻,却并非容她紧张惶恐的时候,因此她安慰完萧墨之后,忙又扭头冲着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吩咐道:快,去将太医和女医官都请来! 女医官是专为女子诊断的医官,品阶与太医院的太医们相等,但地位却多有不如。因为她们的医术大多比不上太医,之所以设立,也不过是为了诊治一些男子不方便诊治的病症。其中生产一事,便是太医们最不方便插手的,几乎全赖女医官出手,太医们只在关键时候协助一二。 因此宫人们一听钟韶的吩咐,再看萧墨那不太好的脸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有手脚快的答应一声之后,便是拔腿飞奔,其他人则是手忙脚乱的打算去抬轿辇来接人。 钟韶心头又是紧张又是惶恐,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却是等不及那些宫人再去准备轿辇了,再加上这里距离寝殿其实并不远,因此她一弯腰就将萧墨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她抱得很小心,走得也很小心,之前还有些抖的手,在抱起萧墨之后便是坚定无比。 第一回阵痛的感觉不算特别强烈,萧墨靠在钟韶的怀里,手拽着钟韶的衣襟,仰头看着她紧绷的脸,心里突然间就安定了下来——她并不是不紧张,也不是不害怕,可是看着钟韶,便又安了心。 少倾,钟韶将人安稳的抱回了寝殿里,早在重华殿常驻的太医和女医官也很快赶到。然后一番问诊查看,便是双双下了定论:确实是要生了,比原本诊断的产期提前了几日。 钟韶更紧张也更无措了,抓着萧墨的手就不愿意离开,更顾不上吩咐其他。好在殿中还有永宁帝派来的那两个嬷嬷主持大局,两人一面吩咐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准备起了生产时所需的一切,一面又派了人去宣室殿和临华殿递消息,再通知太医院那边再派几个太医过来…… 而后不到半个时辰,宣室殿和临华殿便都接到了消息。 宣室殿中,正在批阅奏折的永宁帝得到消息后,当即便将手中的奏疏一扔,起身就往重华殿赶。 临华殿中的贵太妃得到消息后却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拧着帕子咬着牙,吩咐人备了轿辇往重华殿去——她还是不信萧墨肚子里的孩子与钟韶有关,但钟韶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她也想去看看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产前焦虑症,不过焦虑的不是萧墨,是钟韶。。。 第221章 包子出屉 钟韶并没有能够如她之前所说一般,一直陪在萧墨身边,事实上她刚把人抱进产房没多久,就被几个嬷嬷赶到门外去了。随后赶到的永宁帝更是让她连再闯进去的机会也没有。 生产并非易事,哪怕钟韶在外面等得抓心挠肝的,也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贵太妃到的时候,正见着钟韶眼巴巴的守在产房门口,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门板上的模样。她见了便是一翻白眼,懒得理会,一摆手让人安置好了桌椅,在一旁坐下了。 钟韶却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那亲娘已经到了,她眼巴巴的守在房门外,一直等到了永宁帝从房内出来,便急忙上前问道:阿墨如何了? 此刻的钟韶显得有些急躁失礼,不过永宁帝自然不会计较这个,她倒是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已经施施然开始喝茶的贵太妃,只是眼下还是先回了钟韶的话:墨儿这才刚开始疼,且还有得等呢。 不可攻略对象[GL]_217 说完这话,永宁帝便是迈步向着贵太妃走了过去。她是萧墨的母亲,但也是帝王之尊,产房历来都有晦气之说,众人也都怕冲撞了她,自然不能让她在产房里久待。是以在入内看过萧墨一回,又与她说过几句话之后,永宁帝也只能出来等着了。 一边,钟韶仍旧死守着房门,根本没心思理会其他人。另一边永宁帝却是已经坐在了贵太妃的对面,见着她便是一扬眉,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几个月过去,两人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其实她们原本就相伴多年,所有的别扭都不过源于身份的转变。当所有的顾虑都被打消之后,这种别扭无疑是可以用时间来抹平的,而且效果卓著。 若是往常,贵太妃见着永宁帝哪怕不是含情脉脉,态度也必定是亲昵无比的。然而今天不同,或许是迁怒,也或许是压抑,贵太妃的态度显得很冷淡。在永宁帝主动打招呼之后,她也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管自己喝茶。 永宁帝见状便是好笑,她当然知道贵太妃在别扭些什么,只不过心里却是觉得无稽——要说萧墨肚子里那孩子不是钟韶的,端看钟某人此刻恨不得沿着门缝钻进去那架势,谁能相信?大抵也就钟韶的亲娘信了,而且深信不疑! 这种恨不得儿子头上一片绿的亲娘,也真是让永宁帝涨见识了。 话题进行不下去,便干脆不说了,省得自讨没趣。永宁帝便是自然而然的抬手提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捧着茶杯施施然喝起了茶,顺便看着产房门外那人急得抓心挠肺。 半个时辰后,两位亲娘终于看不下去了。贵太妃是看不下去钟韶那蠢样,永宁帝则是觉得钟韶在那产房门外晃悠得她都眼晕了。于是一招手,让人上前去将钟韶劝了过来。 钟韶过来时还是一步一回头的模样,直到见着永宁帝,她开口便道:阿娘,能否让我进去看看阿墨,那屋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不对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钟韶可是知道,女人生孩子,大多叫得死去活来的。她虽然无法想象萧墨那般失态的模样,可是她守在门前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便是觉得心惊胆战的,就怕里面是出了什么意外。 永宁帝倒是比她淡定多了,虽然此刻躺在产房里生孩子那个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作为过来人,自然少了许多对于未知的惧怕。再则宫中的女医官也并非徒有虚名的,之前就与她说过,萧墨的胎位正,萧墨自己也保养得好,寻常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只是第一胎可能需要的时间更多些。 因此听了钟韶这话,永宁帝面上也不见忧色,只斥道:胡闹!那产房哪是你胡乱可进的?!再则若是有事,房里的人自会出来禀报,你还怕她们敢瞒着擅断不成?! 这话在理,产房里那位可是如今唯一的公主,产房外更是有皇帝亲自等着,这里里外外就没有一个人敢马虎的,若真有事,她们自然是第一个就得出来通禀。然而钟韶就是担心,说她关心则乱也好,说她被前段时间那些噩梦吓着了也罢,反正没见着萧墨她就不能安心。 钟韶面上焦躁不减,见永宁帝没有通融的意思,脚步一抬,下意识的又想往回去。结果脚刚动,就被一直默默喝茶的亲娘开口喝止了:给我站住,老老实实的坐这儿等,哪儿也不许去! 不得不说,深居高位多年的贵太妃也自有一股气势,她这一声厉喝倒是真将钟韶震住了。 下意识的,钟韶就乖乖在旁坐下了。然而只是片刻,当产房内终于传来动静,钟韶凭着她过人的耳力听到房中传来的隐忍痛呼之后,便是再也坐不住了,身子一弹就站了起来,几步就又奔回了产房门外。 接下来便是一场煎熬,一门之隔,内外如是。 ************************************************************ 萧墨是个光风霁月的人,从不狼狈,也从不失态,哪怕此刻承受着莫大的痛楚,她的痛呼声也是带着压抑和隐忍的。可偏偏就是这般的隐忍,让人越发的心疼,也越发的心惊胆战。 当头顶的骄阳从中天到西斜,钟韶也站在那产房门外许久没动之后,贵太妃终于扬了扬眉梢,放下了手中换过几回的茶盏,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一走近,贵太妃便看见钟韶额头抵着那门板,眼睛也闭上了,不知在做些什么。而恰巧,房门在这时候开了,里面一个宫女正端着一个铜盆,似乎准备出来,结果冷不丁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等抬眸看清楚门外之人后,又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把铜盆里的水洒了出来。 贵太妃觉出有异,扭头一看身旁的钟韶,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她就说她这闺女怎么没继续跟个没头苍蝇似得在外面乱晃了,原来是晃累了,默默躲在门板后面哭起来了吗?! 虽说女儿多爱落泪,但看着钟韶这模样,贵太妃是真有些不待见的。尤其是钟韶看见那宫女手中铜盆里都是血水之后,眼泪更是流得哗哗的,顺便还喃喃的念叨着:生孩子原来这么痛苦吗?早知道就不生了,不该要这个孩子的,不该…… 门里的宫女们闻言大多失笑,她们没想到平日里一身戎装尚算英武的驸马爷此刻能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不过谁也没有多想,只是心中感慨公主和驸马感情深厚。 倒是一旁的贵太妃闻言,看着钟韶的目光更微妙些——这话说得,好像孩子真是你的似的,还能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当然,这话没法说出口,因此贵太妃也就只能一把将钟韶拉走了,顺便掏出一条手绢糊钟韶脸上: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还挡了人家的路! 这话却也没错,因此钟韶也没反抗,便是被贵太妃一路拉走了。 然后,然后永宁帝叹为观止的看着她女婿因为女儿生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永宁帝第一次觉得,钟韶和贵太妃是真的像,也真的生得很柔美,很像是个女子……嗯,如果不是她女儿正在产房里生孩子,孩子的父亲就是眼前这人的话。 因为这个逆天而来的孩子,永宁帝就此错失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众人从午后等到了日暮,当宫灯盏盏点起,永宁帝渐渐郑重起来,贵太妃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产房,钟韶只觉得神经都快要崩断时,产房里终于传来了萧墨再也压抑不住的一声长叫。 钟韶心有所感,一下子冲到了产房门口,然后很快的,她便听到了房门内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那哭声,意外的嘹亮有力,也昭示着这个孩子的健康。 产房的门很快打开,钟韶一阵风似得蹿了进去,压根没去看那抱着孩子正准备让她看的女医官。 所幸,此刻永宁帝和贵太妃也已经过来了,女医官见状忙抱着孩子冲皇帝行礼,口中同时道:恭喜陛下,殿下诞下了一位小郡主! 眼下女帝当政,下一代又只有一位公主,如无意外又是一代女帝主政,如此下来,这孩子是男是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出生,正正经经的皇孙,说不得就是第三代女帝呢,宫人哪敢轻看?因此女医官说这话时,脸上的恭敬和喜意半点儿不作伪。 果然,永宁帝闻言很是高兴,她摆摆手让女医官免了礼,然后亲自将孩子抱了过来。动作略生疏,不过很是小心,等到将过得严实的襁褓掀开一角看了看孩子的小脸之后,突然就笑了。 毫不避讳的,永宁帝扭头冲着贵太妃笑道:阿悦,这孩子生得像你,将来定也是个美人。 这话说得,贵太妃简直想翻白眼,不过听到永宁帝这般说,她还是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便是一脸的嫌弃——这刚生出来的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哪里能看出模样了,怎么就像她了?! 只是嫌弃归嫌弃,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贵太妃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帝(抱孩子):这孩子生得像你,将来定是个美人 贵太妃(嫌弃):皱皱巴巴跟个猴子似的,你哪儿看出是美人了 钟韶萧墨(沉吟):貌似我们才是孩子的亲娘吧,这对话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第222章 红皮包子 当钟韶冲进产房看见刚刚生产完的萧墨时,看见的便是后者满头是汗,难得狼狈的模样。而让钟韶更心疼的是,萧墨看见她进来,也只是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然后便是眼眸一阖昏睡了过去。 之前萧墨的声声痛呼仿佛还在耳边,眼前又是满室的血腥气,萧墨还突然闭眼昏睡了过去,钟韶当时差点儿没被吓死。等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萧墨身边,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又握上她犹带着细汗有些湿冷的手,这才将一颗心放下了些。 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了温热的帕子,钟韶细细的替萧墨擦了脸又擦了手,让她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了,永宁帝和贵太妃这才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是了,孩子,孩子已经出世了,只是钟韶方才一心惦记着萧墨,却是将她忘记了。 永宁帝见着钟韶那模样便是了然,她抱着孩子,调笑道:怎么,当爹的这就把孩子忘了?果然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就是没当娘的在意啊。 这话说得,钟韶简直无言以对,她瞥了一眼永宁帝抱在怀里的孩子,有些心动想要上前看看,却又因为永宁帝之前的调笑踌躇,便只好道:今日阿墨辛苦了,我……我想先看看她。 世间男儿莫不重子嗣,尤其是第一次做父亲的,孩子出生之后定是要第一个瞧的,至于那生孩子的妻子,总也被排在了后面。因此像钟韶这般忘了孩子直接冲进产房的人,实在不多见,而这般情状入了丈母娘的眼,自然也是满意十分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218 永宁帝看着钟韶那还有些泛红的眼睛,心中释然的同时也在暗叹,她那向来灵敏的直觉终是错了一次,但好在女儿坚持,没有错过这个人,更没有错过这段情。 新添了外孙,女儿也是无恙,女婿的表现虽然有些出格,但多少是让人满意的。永宁帝的心情显然不错,便是主动将孩子递到了钟韶面前,笑道:好了,墨儿你也看过了,便来看看你这长女吧。 孩子被递到了钟韶面前,她一垂眸便看见了那红彤彤的小脸,默了默后便是蹙眉说了句:这孩子怎么……这么红? 这一刻,她或许想说的是:这孩子怎么生得这么丑?!不过想到孩子的来之不易,还有萧墨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辛苦,这带着嫌弃意味的话她便也说不出口了。 不过这话虽然说得还算含蓄,但对面那两位显然已经听出了钟韶的言下之意。贵太妃便是笑了,也是今日第一次笑得这般风情万种:我就说这孩子红彤彤的不好看,你还偏要说她生得像我,怎么样,阿韶也说她不好看吧? 永宁帝闻言差点儿忍不住翻白眼,只觉这亲爹和亲奶奶都是不靠谱的。不过到底体谅钟韶第一回当爹,不明就里,便是解释了一句:孩子刚出生都长这样,等再过些日子长开了,便是白白嫩嫩了。 看看钟韶的脸,再看看萧墨的颜,这两人的孩子,怎么也不会生得丑了。 贵太妃看着孩子目光不屑,却不料钟韶盯着孩子看了片刻,竟也点头了,然后还喜滋滋的说了句:其实这孩子生得还挺像我的。 钟韶便是生得像贵太妃,若是这孩子长得像她,自然也就与贵太妃有些相似了。之前永宁帝一个人说了不算,如今钟韶也这般说,贵太妃心里免不了也犯了些嘀咕,但她看了眼孩子,还是说:就这么个红彤彤的小人你们就说生得像我,到底哪里像了?! 永宁帝便是笑:眉眼间像你,现在还不大显,等她长大了定是更像。 贵太妃又低头看了看孩子,发觉这孩子眼睛还是闭着的,刚出生眉毛也没长几根,浅浅淡淡的……还眉眼像她,对方从哪里看出来像的,能不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吗?! 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钟韶都不知该摆出何等表情了,只好在心里默默吐槽:我才是孩子的亲娘,她生得像我,像我,不是像你们啊! 当然,面前这两位钟韶也惹不起,所以她只能在旁侧弱弱的说了一句:孩子,能让我抱抱吗? 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以的,永宁帝很快答应了下来,然后便将怀里的小婴孩交到了钟韶的手里,顺便教她怎样抱才会让孩子待得更舒服些。 刚出生的孩子,很小很软,捧在手里都有种一碰就会碎的错觉。钟韶的掌心渗出了冷汗,明明满身的力气却偏怕将这软软的一团给碰了摔了。 紧张得无以复加,忐忑得不知所措,可是当永宁帝真正将孩子交到她手中,她亲手将这孩子抱在了怀里,便生出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 又抱着孩子打量了片刻,钟韶终于彻底安下了心——还好,还好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失去更重要的存在。还好,还好这个孩子一切如常,并没有妖孽怪异之处。 微微低下头,在孩子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钟韶心中轻叹:阿墨好像还没来得及看看女儿呢。 ************************************************************** 萧墨生下孩子是真的累了,哪怕过程还算顺利,但其中所承受的痛楚和所耗费的精力也是一言难尽。所以等到她昏睡后清醒过来,第一眼看见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已经是第二天一早的事了。 不过第二天一早,萧墨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并不是女儿,而是守在她身边的钟韶。 到底也是顺产,休息了整夜之后,萧墨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刚睁开眼,便听钟韶在一旁紧张的问道:阿墨,你觉得怎么样,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自然是有不适的,即便是顺产,恢复起来也没有那般快。不过萧墨显然不想说这些,所以她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碍,然后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可不是饿了,自昨日午后开始阵痛,折腾到晚间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了下来,然后便是累得转眼就昏睡了过去。期间倒也有宫女给她送了些吃的补充体力,但那时疼得厉害,萧墨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忍耐上了,哪里吃得下什么,而后又费了那般力气,怎会不饿。 钟韶一听便道:我让小厨房备了粥的,这便让人送来。 说着,钟韶便欲出去唤人,却是被萧墨一把拉住了,她道:不急,我想先看看孩子。 钟韶听到孩子,眉眼间也不自觉变得更柔和了些,她点头笑道:好,你等等,我这便让乳母将孩子抱来与你看看。说完起身,刚迈出步子又扭头补了句:是个女儿,很漂亮乖巧呢。 说完这话,钟韶便匆匆去外殿吩咐了。也是昨晚萧墨疲惫,早早便昏睡过去了,不然听到那时钟韶还嫌弃孩子生得红不好看,现在开口却夸漂亮,也不知心里该是如何的哭笑不得。 乳母就在偏殿之中,来得很快,只是孩子刚吃过奶,这会儿却是睡着了。 钟韶经过昨日的学习,如今已经会抱孩子了,只是动作依然小心翼翼的。她从乳母那里将孩子接了过来,然后侧身坐在了床沿,俯身将怀中的孩子递给萧墨看,同时道:你看,我说咱们的女儿很漂亮吧,这眉眼生得像我呢。 这会儿内殿中已经有了其他宫人,其中不乏昨日听见钟韶嫌弃孩子的,今日再听她这满是得意和炫耀的语气,便是忍不住笑了。 萧墨抬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第一感觉也是不大好看,但毕竟是怀胎十月的亲娘,自然不会嫌弃。只是左看右看,她和贵太妃一般,都没能从这还没长开的小人脸上看出什么眉眼相似来,只是也不忍心扫了钟韶的兴致,便是点点头应道:是有些神似。 初初为人父母,哪怕心里觉得眼前这皱巴巴的包子不如心中期许,亦是觉得欢喜非常。钟韶抱着就舍不得松手了,萧墨如今身体还没恢复,却也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孩子的小脸。 直到小厨房将粥送来,钟韶才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交给了乳母。然后她小心的将萧墨抱起来,让她倚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的亲手喂萧墨喝粥,表现得小心又细致。 这显得很亲昵,殿中尚有许多宫人在场,哪怕这些人都规矩的低垂着头,萧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羞赧,却也不曾拒绝,萧墨安安心心的窝在钟韶的怀里,享受这一刻的安宁美好。 晌午,宣政殿的朝会散了,永宁帝便又来了,除了看看新鲜出炉的外孙女,也是来看辛苦了一场的女儿。待见到她面上疲色尽去,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这才放心了下来。 钟韶和萧墨是头一回做父母,永宁帝也是头一回做外祖母,三个人对那小包子都稀罕着呢。哪怕这孩子还小,基本上是吃了睡睡了吃,很难见她醒着,却仍是召了乳母将孩子抱了过来。 这一回孩子落在了永宁帝的手里,她抱着孩子看了看,只觉得越看越顺眼,却是突然抬头问两人道:孩子的名字,你们取好了吗? 说是问两人,但永宁帝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钟韶身上,因为孩子的名字向来是由父亲或者祖父决定的。这孩子虽然因为身份缘故得姓萧,不过剩下这取名的权力,永宁帝却也没打算剥夺。 钟韶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却是有些懵——她前段时间因为噩梦的缘故焦躁不安,甚至惶惶不可终日,孩子诞下这半日光景又只顾着傻乐了,哪里想过孩子的名字啊?! 永宁帝见状有些不满,却听萧墨突然开口道:明瑾,孩子叫明瑾如何? 明者,光明。瑾者,美玉。这名字却也不错,显然也是萧墨深思熟虑后取的,只是之前一直未曾与钟韶商量过,所以说完这话,萧墨便将目光投向了钟韶。 钟韶倒是不以为意,心里只觉媳妇靠谱,也觉得这名字挺好,便是笑道:萧明瑾,挺好听的,就叫这个名字吧。 永宁帝自然不会反对,却听钟韶又道:孩子还小,再取个小名吧,就叫平安如何? 第223章 圆润包子 时间晃晃悠悠,一个月很快便过去了,期间萧墨一直被钟韶拘在房中休养,几乎连寝殿的大门也没出过。一个月后,月子结束,萧墨终于踏出了寝殿,整个人却已经生生的圆润了一圈。 而这一个月里,比萧墨圆润得更快的是小平安。 刚出生时皱巴巴的红皮包子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皱巴巴的皮肤已经脱落,红彤彤的肤色也变得白皙。再加上萧墨怀孕时养得好,这孩子的身体也是不错,这一个月里能吃能睡的,如今早已经变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包子,也终于成了钟韶期盼的模样。 孩子满月这一天,也是萧墨出月子这一天,定是要大办的,因为这是如今皇孙辈的第一个孩子——永宁帝只有萧墨这一个子嗣,她又迟迟未曾孕育,当初朝中不少大臣担心皇室后继无人,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出现,倒也安了不少人的心,也让永宁帝的帝位坐得更稳了些。 这样的事,自是要昭告天下的,因此这日的早朝上永宁帝便宣布了册封郡主的旨意,封号长乐,食邑五千户。一出生便是这样的封赏,已是堪比郡王了,可见皇帝对这个长孙女的喜爱。 不可攻略对象[GL]_219 不过前朝的事钟韶且管不着,眼下她却是正被萧墨埋怨着:都怪你,成日里拘着我吃了睡睡了吃的,看看这一个月下来我都胖成什么样了,一会儿如何见人啊?! 今日宫中会为小平安举办满月宴,虽然不是群臣汇聚,但想来以永宁帝对这孩子的偏爱,场面定也不会小了。而且这样的宴会显然少不了宗室参与,今日萧墨可得面对不少人。 钟韶不以为意,她抱着孩子守在一旁看宫人为萧墨梳妆,笑眯眯的道:我的阿墨这般好看,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而且你哪里胖了,不过是圆润了些罢了,我看着就很好啊。 萧墨闻言美眸一瞥,从铜镜中看到了旁侧抱着孩子的钟韶,淡淡道:你说起平安,也是圆润。 今日是小平安满月,因此打扮得格外喜庆,穿着一身红,衬得那白皙的小脸越发的粉嫩可爱了。但可爱归可爱,如今天气渐热,孩子穿得也单薄,小手一伸袖子滑落,便能看见她那白嫩嫩的小胳膊……真跟莲藕似得,一节一节的相当分明,也是胖得可以了。 钟韶一点儿也不觉得闺女胖,见萧墨目光瞥来,便举起女儿的小手冲她挥了挥,笑道:那阿墨不觉得平安圆润可爱吗? 萧墨无言以对,只是那一双美眸之中,却是盈满了温柔的笑意。 收拾妥当,萧墨的身材看着确是比当初圆润了不少,就连一直清瘦的脸颊上也多了些肉。但钟韶说的也不是假话,圆润了的萧墨依旧好看,而且或许是因为做了母亲的缘故,她的身上更添了一种母性的温柔,也让钟韶越发的移不开眼了。 今日的满月宴是在东宫举行,就在重华殿的正殿之中,宫人们一早便忙碌了起来。 说说笑笑,一家三口也出了寝殿,还未到正殿,便是遇见了早到的贵太妃——说来这位也是好笑,她至今仍旧不肯相信孩子是钟韶的,也死活不肯承认平安生得像她,但自孩子出生之后,她却是没了当初的冷漠以待,三不五时就跑来看一看,边看还边嫌弃。 这不,几人遇见,贵太妃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钟韶怀中的小人身上,不过看了两眼她就开始嫌弃了:几天没见,这丫头又胖了,叫什么平安啊,叫肉球差不多。 钟韶和萧墨闻言顿时苦笑,她们是真没办法与贵太妃解释的,无缘无故也不好真来一场滴血认亲,否则宫中起了谣言,无论是对萧墨的名声还是对平安的将来,都是不好。 只是与此同时,她们也能看出,贵太妃其实挺喜欢这孩子,就是心里别扭不肯承认罢了。若不在意,谁闲得慌三天两头特意跑来损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贵太妃又不是和钟韶她们有仇。 钟韶心里其实也想着,平安生得像她,等再大一些长开了,她娘看着那张脸不认也得认了,因此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听了贵太妃的嫌弃,她便是笑道:阿娘可要抱抱平安? 贵太妃明显心动了,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从她第一回抱这个孩子开始,她就觉得喜欢。但心里别扭也是真的,作为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她自然无法理解也不能相信钟韶会是这孩子的父亲,所以一边心里忍不住的喜欢,一边又理智的别别扭扭嫌弃。 钟韶早将这亲娘看穿了,便是自觉的上前将孩子递给了贵太妃,同时笑道:平安也喜欢阿娘的,每回见着您都笑得开心呢。 贵太妃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了,动作相当标准娴熟。然后她低头一看,小平安十分给她娘面子,一见到贵太妃果然便是裂开嘴笑了,同时小手一张,软软的抓住了贵太妃的一点衣襟…… 钟韶和萧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嘴硬嫌弃是贵太妃,一下子软了神色。等到小平安啊啊叫着笑了第二回,贵太妃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唇角,回了一个笑。 那一笑,倾国倾城,也不知晃了多少人的眼。 *************************************************************** 宣政殿的早朝散去,永宁帝便领着一班大臣去了重华殿赴小平安的满月宴。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其中大半都是宗室,孩子毕竟还小,一下子见了太多外人也怕她受惊,所以有幸被永宁帝召来一同赴宴的大臣无不是她所信重的股肱之臣。于是借母亲城阳郡主的光,孙皓今日也混进了重华殿的满月宴,无甚背景的季明远却是没能跟来。 孩子已经满月了,但说好的好感度却是迟迟没有到账,孙皓如今已经是有些急了。 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足足十四年了,攻略的时间不短,而这个世界围绕这钟韶的剧情也进行得七七八八了——主角都放弃称霸了,转而走平淡温馨剧情,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她还缺什么? 钟韶什么也不缺了,那么这本围绕着她这个主角推进的书也就该到了结尾的时候。剧情随时都可能结束,而孙皓和季明远除了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之外,还付出了所有的积分!他们输不起,所以也由不得他们不急切,尤其是在知道小分队的小伙伴儿们都刷够分了之后。 孙皓今天跟来赴宴,就是为了在钟韶面前刷个脸,顺便隐晦的提醒她一下,好感度该加了! 一群人到重华殿时,殿中的一切早已经准备妥当,贵太妃也将孩子还给了钟韶抱着,自己则又摆出了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 众人见她在此也不以为怪,毕竟这位可是驸马的义母,又是永宁帝多年的盟友,说来皇帝都换了几轮了,她依然独霸后宫,也真称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双方会面,彼此行礼问好之后,群臣便也将注意力放在了钟韶怀中的包子上。 小郡主生得粉嫩可爱,眼眸黑亮灵动,见着这么多陌生人出现也不怯场,这对于一个刚满月的小孩儿来说也就够了。更何况还有那身份的加成和皇帝的喜爱,所以这些大臣们一见着孩子开口便是夸,有夸她生得漂亮的,有夸她机灵可爱的,还有夸她大气沉稳的…… 各种各样的夸赞分分钟包围了小平安,自然,也分分钟淹没了抱着孩子的钟韶。不过小平安还太小,根本听不懂,只咧着嘴冲着众人甜甜的笑,钟韶却有些撑不住了——没办法,虽然她也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可这些大臣们夸起人来真是没谱,这么小的孩子连沉稳都出来了,钟韶也是听不下去了。 厚着脸皮敷衍了一阵,钟韶便是将小平安交给了乳母,也将应酬的事暂时交给了萧墨。毕竟她们家也算是情况特殊,孩子都跟着萧墨姓了,朝会时站在宣政殿上议政的也是萧墨,那么与这些朝臣打交道的事自然还是由萧墨来比较合适。再则钟韶身上还挂着羽林职位,也不适合结交朝臣。 钟韶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挤出了人群,稍稍透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当口,孙皓寻了过来,远远的便冲着钟韶拱手笑道:恭喜钟兄,喜得贵女。 一句话,钟韶哪里有不明白的,事实上在见着孙皓出现的一瞬她就明白对方的来意了。只是之前一个月她将心思全扑在媳妇孩子身上了,倒是真忘了这些人好感度的事。 说来这些攻略者在钟韶心里其实也有十分清晰的亲疏远近。比如徐文锦和吴长钧,他们是陪伴钟韶最久,教导她最多的人,她因此舍不得他们离开。然后是萧文萱这个自来熟、洪平那个便宜师父,还有贺铭这个人傻钱多的公子哥,三人对她相助良多,也是难得可以交心的朋友,分别自是可惜。再然后才是孙皓、季明远之流,顶多算是泛泛之交。还有那因她而死的展鹏飞和杨四福,在钟韶心中也不过一时感触和心软罢了,说来还不如萧干让她动容,虽然那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动容。 人心总是最复杂的,系统再神奇也不可能真将感情归于数字。所以虽然很多人都将好感度刷到了80以上,但其实若不是钟韶能听到系统的声音,又一时心软有心放水,真正能够达成及格的,不过寥寥。 眼前的孙皓就不足以让钟韶动容,哪怕他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65,但于钟韶而言,孙皓与旁人似乎也没多大区别。不过时移世易,钟韶也不复当年对攻略者们的恐惧排斥,所以念在多年交情还有孩子的份儿上,她也不吝成人之美,便是回礼笑道:同喜,多谢。 只四个字落地,孙皓便是心满意足的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15,目前为80点,还请再接再厉,早日达成圆满。 孙皓的眼中有喜色一闪而过,连眼眸都亮了几分,钟韶却是听到他在心头冲着自己的系统吐槽:还圆满呢,就没见过这么难攻略的对象,及格就得了,我可折腾不动了。 系统大抵也是认同的,便不强求,干脆的问道:那现在就开始结算? 孙皓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不了,晚点儿吧。 …… 又一个攻略者要离开了,远在宫外的季明远也同样加了好感度,距离离开的时候不远了。不过这一回钟韶心中平淡,她甚至没有和孙皓多寒暄,便是捋了捋衣袖,又回去抱她家包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略者要走的差不多都走了,所谓不可攻略对象,也只是说他们没办法彻底攻略罢了。毕竟一群逗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该让人及格还是要让人及格的,光拿好处不领情什么的,就太矫情了 第224章 正文完结 一场热闹过后,一切似乎也都沉寂了下来,日子也恢复了平静。萧墨重新回到了朝堂,钟韶也开始了当值的日子,重华殿中独留下了小平安默默成长。 五月底,孙皓走了,七月底,季明远也走了,钟韶虽然感激他们让她和萧墨有了小平安,但交情不过寥寥,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因此两人的离开并未给钟韶留下多少影响。 于钟韶而言,这两人走得可谓是悄无声息,并未拨动她心弦半分。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后,钟韶才终于知道了这些攻略者离开后,剩下的人……亦或者说是剩下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 不可攻略对象[GL]_220 孙皓是东平侯世子,母亲城阳郡主又一直与永宁帝交好,钟韶因此便在五月后见过他几回——人自然是还是那个人,可是整个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性格还是才能,都与之前不同。孙皓依然记得钟韶,只不过变成了点头之交,全然没有了之前那时刻往前凑的模样。 这些变化不算太出乎钟韶的预料,她原本就想,攻略者的到来大约便是压抑了身体原本的灵魂,而他们的离开自然也是放开了被压抑的原主。让钟韶真正觉得诧异的是,孙皓那般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她自己之外,竟好似没有一个人察觉! 察觉到这一点异样之后,钟韶特地试探着问过萧墨。萧墨当时却是眨眨眼,理所当然的回道:三郎本就是如此啊,哪里有什么变化了? 于是钟韶便不再问了,也再未关注过孙皓此人。只是她心里却是明白了,或许就如她能听见这些攻略者的心声一般,她于他们而言,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这样的特殊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不过终究是到了曲终人散的地步,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不过是徐文锦和吴长钧这两个打算养老的,和萧文萱那个被宠得舍不得便宜爹娘的。 从胜州回来,萧文萱终究是跟着福王回去了沔州,只是依旧不愿意谈婚论嫁,生生将福王和王妃的头发都愁白了几根。徐文锦和吴长钧也不再固守昭文堂,两人与钟韶打了个招呼便结伴出去游历了,据说是要趁着有暇,走遍梁国的名山大川,看遍四方美景。 至此,攻略者们基本退出了钟韶的人生,他们不再为了一点好感度死命往钟韶身边凑,而是开始了自己的生活。除了偶尔相聚小酌,已不复当年模样…… **************************************************************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前行,等到钟韶回神之时,阳光散漫的初夏早已过去,烈日炎炎的酷暑也已成了往昔,甚至连秋风挂起的金黄落叶也已经被宫人们扫尽,冬日飘飞的小雪再次映入眼帘。 这一日钟韶恰好当值,萧墨也去了前朝议事,因为永宁帝已经透露打算在元日册立储君,萧墨近来也变得十分忙碌,甚至连自家包子也没什么时间逗弄了。 说起小平安,如今已经七个月,几个月前除了吃就是睡的小包子也渐渐地精神了起来,尤其是最近开始牙牙学语,身体也渐渐长得结实可以在小床上滚来滚去,重华殿里似乎一下子便热闹了不少。 于是钟韶进来便添了一个习惯,每天下值之后总会抱一会儿小平安,教她叫阿娘——是叫她自己也是叫萧墨,不过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替忙碌的萧墨教,想给她惊喜——可惜至今尚未成功。 今天骤然降雪,温度似乎也一下子冷了不少,钟韶彼时正在羽林的衙署之中看公文。冷不丁一抬头,却看见窗外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第一个想起的便是重华殿里的小平安。 虽然知道有满殿的宫人看着,乳母也定是精心照料,不会让小平安着了凉,可心底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大抵,便是有了牵挂吧,除了萧墨之外的另一种牵挂。 钟韶并不觉得这样的牵挂有什么不好,于是只犹豫了一瞬,便是起身出门,点了一队正在休息的羽林出去巡视了——假公济私巡视着巡视着就跑回重华殿这种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做。 连敷衍都没有,钟韶便冒着风雪带着人,直接一路巡去了重华殿。 小平安是被安置在偏殿中的,距离钟韶和萧墨安置的寝殿很近,钟韶入殿后自然直奔而去。期间有宫人迎了上来,似乎欲言又止,只不过钟韶一时间没留意,直到来到了偏殿外…… 你们为何在此?钟韶紧蹙了眉头,看着眼前的乳娘和惯常照顾小平安的几个宫人,很是不满。 这些人并没有在偏殿里守着小平安,反倒是无所事事的待在外面,这显然很失职,更是对小郡主的怠慢。尤其是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哪怕小平安睡着了,如果她踢了被子着凉了怎么办?又如果小平安没睡着,翻着翻着滚下床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钟韶看着对面之人时的目光便不善了几分。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她质问了这一句后也没有急着发落,脚步一抬便是继续往前,而且更急切了几分。 却不料钟韶没有急着追究,那乳娘反倒拦了拦钟韶,不过未等她发脾气便是规规矩矩的福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驸马,太妃在侧殿呢。 多余的一句解释也没有,不过钟韶明白了,乳娘和宫人都是被她那亲娘赶出来的! 钟韶原本急切的脚步果然顿住了,不过也只是一瞬,她看了乳娘一眼便是继续向前。直到来到偏殿外,见着门外果然守着几个临华殿的宫人,便是觉得哭笑不得——她是知道贵太妃的那些小别扭,可是也不至于来看个孩子,就把伺候的人全赶出来吧?! 见着钟韶出现,守在临华殿外的几个宫人赶忙行礼,不过还没出声便见钟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贵太妃在殿中也不过是逗逗孩子,临华殿这几个宫人便也顺从的闭了嘴,并未出声惊动殿中的人。 钟韶见状很是满意,同时心里也好奇,她那别扭的亲娘和小平安独处时会是何种模样。于是想了想,便是脚步一转走去了一扇能够看见平安小床的窗户边,推开了一条缝去看内里的场景—— 偏殿内,小平安此刻却是没有睡觉,她正被贵太妃安安稳稳的抱在怀中。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或许包子也是偏爱美人的,只要看见贵太妃,小平安总是笑得格外开心。 都说孩子的笑最是纯真,贵太妃或许也吃这一套,因此每每小平安冲着她一笑,她就忍不住柔和了脸色。此刻殿中没有旁人在,贵太妃的神色更是柔和,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包子粉嫩的小脸,却是叹气: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家的呢…… 要说贵太妃有多喜欢孩子,也不见得,却说当年钟韶尚在襁褓之中,这亲娘可就抛夫弃子失了踪迹。那些往事钟韶至今不知缘由,不过她也能感觉到这亲娘初见自己时也未有多少在意。反倒是对着小平安,贵太妃不知为何就是更偏爱些,哪怕心里觉得这孩子不是自家的,也总爱来看看。 只是窗外的钟韶听到这句话也是想叹气——包子七个月了,没有出生时红彤彤皱巴巴的模样,也没有满月时胖得眼睛都要找不着的惨况,明明眉眼间已经长开了许多,宫人们见了都说平安生得像她……怎么她这亲娘就死活看不出来呢?! 不过钟韶正惆怅,却听殿内的贵太妃又说了句:罢了,反正阿韶也不会再有儿女,她自己愿意如此谁也管不着。呐,平安,你唤我一声祖母,我便认下你如何? 钟韶抬眼往她亲娘脸上看了一眼,却见她脸上的神色一本正经,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只不过包子对这一本正经却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她一抬手,便是抓住了贵太妃白皙纤细的手指,咿咿吖吖的叫着,顺便笑呵呵的把手指拽着的手指往嘴里塞…… 贵太妃也是没脾气,一边将手指抽出来,一边逗着孩子说道:来,平安,叫声祖母听听。 接下来的时间,贵太妃便是使尽了各种手段逗包子说话,可惜包子虽然给面子咿咿吖吖的跟着叫唤,却始终叫不出祖母这么拗口的字来。不过贵太妃倒是不厌其烦,一边继续教,一边还能被包子的各种小反应逗笑。 钟韶在窗外看了一会儿便也歇了打扰的心思,她轻轻将窗户合上了,正准备转身叮嘱乳母和宫人几句,却在一转身后发现萧墨和永宁帝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假公济私在当值时间跑回家看孩子,还被皇帝陛下看见什么的,真是有点尴尬呢。 钟韶冲着两人尴尬的笑了笑,又上前冲着永宁帝行了礼,这才问萧墨道:阿墨你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墨倒不觉得有什么,便是笑道:今日无事,正巧阿娘想平安了,便同来看看。她说着,目光往钟韶方才偷看的窗户边瞥了一眼,转而问道:阿韶你也是回来看平安的吗,怎的不进去? 偏殿门外守着的临华殿宫人萧墨和永宁帝自然也看见了,不过贵太妃是孩子的祖母,来看看平安也是无可厚非。对于贵太妃偶尔会趁着她们不在时来看平安,萧墨是知道的,也乐见其成,所以反倒是钟韶方才那偷偷摸摸的模样更让人觉得好笑。 偷听偷看非君子所为,钟韶显然也觉出了自己举止的不妥,她干笑了两声,说道:是阿娘来看平安了。我就是见着阿娘将人都赶出来了,有些好奇她与平安独处时的模样。 听她这么一说,永宁帝突然也好奇了起来,她可是还记得平安出生时,贵太妃那别扭着不肯相认,一意孤要行往自己儿子头上添绿的模样。而且永宁帝政务繁忙,来看小平安的时候着实不多,也未曾见过贵太妃与小平安相处,这时候便更好奇了。 不过永宁帝不是钟韶,她要大气许多,自然也做不来那偷偷摸摸躲在窗户外偷看的事,于是一摆手挥退了守门的临华殿宫人,便是干脆的推门走了进去。 房门打开,一脚踏入,却是正听见贵太妃轻柔的声音传来:来,平安,叫祖母…… 永宁帝一愣,继而便是笑了。等到贵太妃听见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时,便见着一家子都站在门口了,而永宁帝脸上那笑容也多了几分揶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卡文,主要是觉得剧情好像差不多了,正文也没啥好写的了。想了想,还是完结了正文,其他互动什么的,咱们番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