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花札一手 文案 现代厨子爱上白月光小师弟,表白被拒,痛哭流涕,与基友酒吧买醉。 师弟被困火海,厨子舍命英雄救美,竟然穿越到西晋,成为史上第一美男潘安,并且被迫开始斩妖除魔?! 厨子:你们先打,打完我给你们炖妖怪排骨汤喝! 厨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白月光师弟化身小狼狗频频示好,铁血真汉好基友为他甘死如饴—— 师弟:我不喜欢男人,但我喜欢你。 基友:为了你我可以命都不要! 厨子:……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一句话简介: 主配三角恋!会倾向于两位主角! 面冷心软傲娇攻/赚钱小能手脱线无赖攻X讨好型人格圣母受。 微博花扎一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情有独钟穿越时空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潘岳,杨容积┃配角:石崇,孟老头,孙秀,各路妖孽┃其它:西晋,妖怪 第一卷:鱼尸 第1章火海重生 “近日,随着冷空气的到来,我市气温急剧下降,已达到入冬以来的最低温度,请市民注意防寒保暖……”电视机的屏幕闪烁,天气预报员的嘴巴一张一合。 “唉,老孟,您炒菜的时候能不能把窗户关上,冻死个人了!” “那油烟机不给力啊,嘿嘿,开个窗子散散味。” 后厨的燃气管道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个口子,无色透明的燃气迅速从破口中喷薄而出。掌勺师父熟练地起锅,颠勺,灶台上的火苗窜起老高,被寒风一吹,朝着管道裂开的方向燎去。 “老孟,你锅里是不是忘了放水,怎么一股烧糊的味?” “屁!老子干了多少年厨师,忘了你欠我钱没还都不可能忘了放水!” “不就欠你两百嘛,天天念叨……唉老孟,真不对劲……你快看!……不好,着火了!灭火器呢?!” 火苗瞬间化为火龙,沿着管道迅速烧了上去。火龙烧到二楼的木地板,登时蔓延开来,将整个酒楼烧成了一片火海! 老孟手持灭火器,拼命向管道破口喷洒白色粉末,可燃气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火势丝毫不减! “师父!”一个清秀的年轻人冲了进来,口上捂着浸湿了的抹布,大喊道,“快走啊,别管了!灭不掉的!” 老孟将手里的灭火器递给那年轻人,急切道:“容积,你先走!我得把燃气阀门关掉才成!” 年轻人跺脚喊道:“师父!”老孟却猛地推那年轻人,要把他赶出去,年轻人拦也拦不住他,只得扭头向出口跑去。 日上三竿,潘岳头痛欲裂地醒了过来,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环境,和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石崇,这才想起来昨晚他俩抱头痛哭,把酒当水喝,竟是一夜睡在了酒吧里。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 潘岳敲了敲脑壳,顺手给石崇盖好衣服,站起身准备出门活动一下。他拨开酒吧大门挂着的防风门帘,寒风凛冽,刮得脸上像刀割一般,潘岳不禁把脖子缩到羽绒服里面,呵了呵手。 “可笑在爱到血肉模糊时候,泪水能补救……”手机铃声响起,潘岳不禁一阵鼻酸,这首歌是他和师弟杨容积一起看的电影主题曲,看完之后两人还一起哼了很久。 潘岳从兜里掏出手机,电话那头的咆哮声几乎把他的耳膜震裂:“喂,潘岳吗?你在哪,你家酒楼着火了!老孟和容积都困在里面呢,你快回来啊!” 什么?!潘岳的心脏骤然紧缩,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竟无法呼吸,不能言语。但来不及多想,他冲上大街,拦了辆车,赶向酒楼。 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潘岳一下车就看见了那冲天的火光笼罩之下的酒楼。消防车还没到,周围都是拿着灭火器和水桶自发救火的人,可火势实在太大,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 打电话的人一见潘岳便抓住他的肩膀:“老孟非要去关燃气阀门,他和小杨都困在里面好久了!” “他们在哪?”潘岳迅速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捡起防护服穿上,并将一块毛巾浸湿。 那人道:“在一楼后厨……唉潘岳,你要干什么去?火太大了,你可不能进去啊!” 然而潘岳陡生蛮力,一把挣脱开了他的阻拦,一鼓作气冲进了火焰之中。 师父,师弟……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周身的灼热温度烫得他毛发焦糊,你们在哪?我求你们不要有事,求求你们…… 火焰烧得他浑身滚烫,他蹲身穿过大堂,跑向后厨,眼前忽现一个白色的身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正是师弟!潘岳冲过去拍他的脸,大声叫他的名字,杨容积却毫无反应。潘岳心中一惊,赶紧把自己的湿毛巾覆在他口鼻之上,然后脱下防护服给他套上,一把将人背起,迎着火势往出口冲去。 杨容积搭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一动,费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说:“我好痛……” “什么?”潘岳来不及听清他的话,面前赫然横亘着一道火墙,通向大堂的门被烧得变形融化,倒在地上。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所有能吞噬的东西,将这里变成了炼狱!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之听不到任何声音,哭声,喊声,警笛声,一切嘈杂都被这道火墙拒之门外。 “坚持住。”眼前的光影在高温下变得扭曲模糊,潘岳深吸一口气,对杨容积喊道,“我要带你出去了!” 说罢,他猛地加速助跑,纵身一跃,堪堪跨过了这道火墙!脚后跟几乎是擦着火苗着地。 好险好险,潘岳暗自庆幸,幸好他是学跨栏的,这下派上用场了。他背着杨容积冲出酒楼大门,门口的人赶紧上前帮他把人卸下来,拿来冰块毛巾给伤者降温。 “唉哟,小伙子,你的背烧伤了!”一个老大姐拿着灭火毯在潘岳背上扑打,将那火苗拍灭。 “没事没事。”潘岳也不觉得痛,以为无碍,便向那老大姐连声道谢,“谢谢您!” 杨容积被烧得昏昏欲睡,口中仍虚弱呼喊道:“师父……我师父还在里面……他要去关阀门……”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 潘岳一拍大腿,气愤道:“这倔老头!”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但是来不及了!潘岳再次披上防护服,转身冲了回去。 “小兄弟,别进去,快回来呀!”身后的人大声呼唤他。 可潘岳置若罔闻,他再次冲到那火墙前,火势更加猛烈,潘岳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成功跨了过去!但两脚刚落地,他便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他哆嗦着继续向前匍匐,可背后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嗓子仿佛正在被千百把刀子同时切割。 在晕倒之前,潘岳脑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我毕业之后没继续练跨栏真是体育界的一大损失啊! 雕栏木床上,一个单薄的青年侧躺着,面色苍白,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忍耐着痛苦。青年床边斜倚着另一个身材瘦削结实的白衣男子,面容憔悴,半身坐在地上,半身趴在床沿,正睡得昏天黑地。 天渐破晓,万籁俱寂,突然有了一声鸟叫。太阳啄破云层,一道金光透过树梢照耀在床上青年的脸上,青年小指兀地一勾,卷卷的睫毛微微扇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潘岳一醒来就感觉背后撕心裂肺的疼,想必是救人之时被火焰灼伤。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待视线重新聚焦,面前陈列的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卧房,红泥小炉内沸水咕嘟,散发出浓重的药味。 “这是哪?”潘岳无意识地咕哝,双手强撑着起身,视线一转,看到床边沉睡的人。那人头发凌乱,眼底下两道浓重的黑色,脸色苍白,一身古装,形容俊朗。这张脸,潘岳这辈子都忘不掉,他瞪大了眼睛去抓那人的肩膀:“容积!你,你怎么睡在这里?快起来,地上凉!” 杨容积被他摇醒了,睁眼一看,表情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你醒了?!” 潘岳看到自己舍命救下的师弟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颇为欣慰道:“我没事,你也没事,太好了。那天我看到你倒在地上,还担心你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从此变痴呆了呢。” 杨容积眉头微皱,状似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多谢师兄救命大恩,要不是那天师兄为我挡下了妖犬祸斗的真火,恐怕现在我的尸体都凉透了。” 等等……潘岳以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妖犬?什么真火?” 他正待发问,从门外一阵风似地卷进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孩,看到潘岳,开心地大叫起来:“大师兄醒了!快来看呐!”那孩子一看便是个撒泼捣蛋的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就感觉有无数个鬼主意冒出来。小孩看了看潘岳,却又不太敢靠近他,便往杨容积那退了一步,指着杨容积的脸惊讶道:“三师兄,你脸色好难看!为了照顾大师兄,你都五天未曾合去休息吧!” 杨容积一脸嫌弃地说:“谁,谁是为了照顾他!我是昨晚失眠,过来看看而已。” 小孩装出惊讶的样子:“哦~失眠来看看,就一觉睡到大早上,看来大师兄的房间有治失眠的功效,那我以后失眠也要来这里睡!” 杨容积气急败坏,作势要打:“元宝!我看你是屁股又痒了吧!” 元宝抱头鼠窜。 潘岳看杨容积气势汹汹,便上前拉架,想把元宝护在怀里。可一起身,头晕目眩,太阳穴如千百根针扎一般的疼痛,结果人扑了个空,大头朝下摔在了地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 杨容积和元宝同时停住了动作,怔怔地看着他,却都不去扶。 潘岳心想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连扶一下都不肯,怕我讹上你们么!他只得自己挣扎着撑起来,这一撑可不好,抬头正撞见了一块锃亮的铜镜。而铜镜里的人也四肢着地,宛若在练□□神功一般张大了嘴看着他—— “这是谁啊?”潘岳看着铜镜里美得不像话的人,怔怔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你,穿越了。 已修。 第2章魂穿西晋 “这是谁啊?”潘岳看着铜镜里美得不像话的人,怔怔地说。 他心中大骇,又一次瘫倒在地,抬手用力擦了擦眼睛,而镜子中的人也在跟他做着一样的动作。潘岳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镜中的青年朱口皓齿,眼波流转,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却是他的无敌加强版,一眼望去,任谁都不忍从这个人的脸上移开目光。 潘岳呆楞楞地将视线移到杨容积身上,果然,面前的男子虽与他熟识的杨容积颇为相似,但细看之下眉眼还是略有不同。再环顾四周,他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卧室或者疗养院,而是一个宛若横店影视城的场所。 他奋力爬了起来,跑到门口,扒着门框看外面的世界,映入眼帘的是一派仙气缭绕,而眼前赫然是十数个穿着统一的弟子两脚踩着剑,在空中嗖嗖穿行。剑上的人看到潘岳,皆减慢了速度,在剑上恭恭敬敬地向他作了个揖,道一声:“大师兄好。” 潘岳内心波涛汹涌,咆哮道:“我操了,我穿越了?!” 杨容积和元宝面色诡异地盯着他,元宝半晌看着杨容积道:“我没看错吧,这真的是我那一向注重仪表,沉着冷静,万人景仰,一身王霸之气让人不敢靠近的大师兄?” 杨容积冷冰冰的脸抽了抽,道:“神经错乱。” 潘岳转身扑向床,翻找自己的衣物,口中念道:“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我的衣服呢,我的鞋子呢,我的手机呢!”他猛地一顿,看着自己宽大的长袍袖口,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不是魂穿了吧?! 潘岳呆若木鸡的表情看在杨容积眼里,他还从未见过这个高高在上的师兄如此失态的样子,疑惑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潘岳抬头,泫然欲泣道:“我不是你的大师兄。” 杨容积点头道:“你是洛阳太学的大师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 洛阳太学又是什么?潘岳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元宝惊讶道:“你忘了吗大师兄?你是声名赫赫,法力无边,唯我独尊的洛阳太学未来掌门人啊!” 杨容积将脸凑到他面前,仔细端详道:“奇了,难道是祸斗的毒火烧损了记忆?” 门外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为首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头带着一个青衫男子进了屋,边走边朗声道:“爱徒,听闻你醒来了,快让为师看看。” 青衫男子上来便锤了潘岳胸口一拳,惊喜道:“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大哥,疼啊!”潘岳捂着胸口定睛一看,面前这二人不就是他的师父孟老头和好基友石崇嘛。同杨容积一样,他们也与自己记忆中的人神似,但相貌略有出入。他微微张大了嘴,试探地问道:“你们是?” 杨容积向孟老头解释:“大师兄似乎记忆受损,记不得我们了。” 孟老头眉头一凛,一把抓住潘岳的手腕,探他的脉,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神色愈发沉重,半晌颤声道:“潘岳,你的灵力呢?”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杨容积也上前捏住潘岳的手腕,眼睛唰地瞪大,惊道:“我以灵力输送至你体内,仿若石沉大海,你的经脉毫无反应,师兄……你!”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潘岳灵力尽失了。潘岳还一脸不明状况的样子:“后果很严重吗?” 众人心道:岂止严重!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洛阳太学负责的这块肥差,若是让信徒和对手知道了下一任掌门灵力尽失,还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孟老头眉头紧拧着道:“此事只有在场之人知道,切莫在外声张。” 其余三人皆应了一声“是”。 杨容积道:“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的,到那时,反而更加被动。” 孟老头沉吟道:“那我们就化被动为主动。” 石崇和杨容积与他对视一眼,蹙眉道了声“嗯”。 潘岳的头随着他们说话转来转去,云里雾里,看他们三人仿佛达成了什么一致的念头,忍不住道:“几位兄台,容我插句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放我走吧,我想回家。” “回家?”杨容积向他投以诧异的眼神,“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想回哪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石崇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傻话了师兄,好好休息,接下来还得靠你演戏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 孟老头道:“爱徒,你不必惊慌,想必是祸斗的毒火破坏了你的内丹和记忆,导致你现在这样。这里便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你安心地在这里修养,没有人会伤害你。三日后,我们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宣告天下你身体康健。所以,到时候,你要配合我们演一出戏。” 潘岳:“???” 孟老头道:“御剑飞行。” “……”潘岳,“啊?!” 元宝是个聪明又口无遮拦的孩子,一开始仿佛忌惮着什么不敢靠近潘岳,但潘岳这人孩子缘好,一来二去与他混熟了,便大着胆子总来找潘岳玩,给“失忆”的潘岳讲解局势。 潘岳终于搞明白了,他穿越到了著名的美男子西晋潘安身上,历史还是教科书上的历史,唯一不同的是,这是一个充斥了妖魔鬼怪,仙侠修真的世界。彼时百派俱兴,洛阳太学掌管国都洛阳一应灵异案件,直属于真龙天子的号令。由于洛阳人杰地灵,信徒众多,是无数道派心向往之的地方,因此也惹得不少道派与洛阳太学对立,希望能从中分一杯羹。而其中,势头最猛的便是他们的死敌五斗米道。与洛阳太学正统修真路数不同,五斗米道扎根于民间,只需缴纳五斗米便可入道,因其道义简单粗暴,信徒们不需要什么基础便可以学得一招半式,倒也深入人心。两个道派向来水火不容,洛阳太学骂五斗米道是哄骗百姓,五斗米道骂洛阳太学是假装清高,彼此都是见面眼红。而潘岳,作为洛阳太学的下一任掌门,自然肩负着振兴洛阳太学的重任。不久之前,五斗米道在洛阳太学管辖范围内投放了妖犬祸斗,扰得民不聊生,潘岳与杨容积前去除妖,却反被祸斗毒火所困,危难之际,潘岳一把推开了杨容积,为他承受了毒火的袭击。 元宝一脸崇拜地道:“大师兄,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了!当年独挑五斗米三大圣手,斩断九尾飞狐七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潘岳呆若木鸡地道:“我我我……这么流弊的吗?”他心里想的却是:朽木充栋梁,不露馅才怪!这潘岳多半得罪了不少人,如果被发现了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不把他给生吞了才怪! 元宝露出同情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伤心,大师兄,就算你的灵力恢复不了,你在我心中也永远是大英雄!况且,我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好相处多了,以前你厉害是厉害,但从不与我们交流,有时候想跟你说两句话吧,你又很不耐烦的样子,所以我们只是心里敬佩,却从不敢像这样与你聊天呢!” 潘岳捏了捏元宝圆滚滚的脸蛋,试探着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是从前的潘岳,只是魂魄附在了他的身上呢?” 元宝连忙摆手:“开玩笑,这怎么可能!修仙之人从小便修习身魂合一,防的就是被孤魂野鬼夺舍。更何况你修为如此之高,还有法宝镇着,被夺舍是万万不可能的。” 潘岳“哦”了一声,心想那我这算什么?难不成这位与我同名同姓的西晋老祖宗与我的魂魄一脉相承,所以当我俩都遭遇火灾时,便发生了魂魄互换的吊诡事情? 元宝察言观色,看潘岳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安慰道:“大师兄,你不要多心,灵力没了可以再修炼,你可千万别自暴自弃呀!” 潘岳一脸好笑,元宝机灵体贴,与他聊聊天之后,被接二连三的惨痛现实打击到的脆弱心灵舒服了不少,初来乍到的烦闷和焦急也逐渐被压制下去。 夜色已深,元宝贴心地给潘岳掖了掖被角,吹熄了烛光,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潘岳的梦中是一片纯净的白色,梦中的少年也是白色的,少年神色里带着疏离,眉目却极为俊朗贵气。 潘岳大口大口地吸气,心脏砰砰直跳,他颤抖着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少年手中,脸上红得快烧了起来,他嚅嗫着说:“容积,我……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杨容积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似是不解地一扬眉:“奇了,我又没过生日。”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 “我……我喜欢你!”潘岳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杨容积沉默了半晌,潘岳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勉强笑道:“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杨容积突然打断他:“那天晚上你和石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厌恶起来,不耐烦地一挥手,“算了,不提了。”他直视潘岳,眼神中有些气愤地说,“我不喜欢男人,不像你,是个男人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厨子穿越到法力高强的修士身上,看狸猫如何伪装太子。 已修。 第3章夜半梦魇 他直视潘岳,眼神中有些气愤地说,“我不喜欢男人,不像你,是个男人都喜欢……”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潘岳脸上滚下来,他的心脏痉挛似的绞痛着,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潘岳低着头,拳头紧攥着,声音极小地说:“对不起,让你讨厌了。”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杨容积有些烦闷地正要说什么,而潘岳却转身跑了。 他一路放声大哭,路人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胸中尽是绝望与悲凉,走了很久很久,也不知到了哪里,穿过一个又一个街道,却不知前路何方。而这世上是否还有人愿意接纳他,喜欢他?他捂着胸口,仿佛在堵着一个不断流血的伤口。 突然间,他看到不远处的酒楼冒起了滚滚浓烟,火光冲天,远远就听到杨容积痛苦的嘶吼声:“救我!师兄救我!……我好痛啊!” 潘岳奋不顾身地冲进了火海之中,在黑烟中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喊道:“师弟!容积……杨容积!你在哪?!” 杨容积半夜尿急,小解之后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听到潘岳的叫喊声,那声音喊的分明是他的名字:“容积!杨容积!你在哪?!”杨容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潘岳房间,只见他猛地坐起身来,眼角还挂着泪珠,惊魂不定地望着他。 “梦魇了?”杨容积以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见没发烧,便给他倒了杯茶水,“喝点水吧。” 潘岳捧着温热的茶杯慢慢啜了一口,他眼角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杨容积从未见过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师兄流泪的样子,顿时手足无措道:“你,你,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快把眼泪憋回去!” 潘岳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憋不回去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 杨容积捏了捏下巴,道:“你刚才喊我名字做什么?你别以为在我面前可怜巴巴的我就会心软啊,该说的话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断没有再改的道理。” 潘岳心想:这混小子说话怎的这么难听,怕是比他认识的那个杨容积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嘴角抽搐地道:“做了个噩梦,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哈。” 杨容积哼了一声,负手在他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思忖片刻后,又凑过来仔细端详他的脸:“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潘岳:“你一直以为我在逗你们玩么?” 杨容积直起腰,一派老成的模样道:“那是最好。那日承蒙你救命大恩,而且以前的那些龌……那档子事你也不记得了,咱们这就算扯平了吧。以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不来纠缠我,我就还恭恭敬敬地唤你一声大师兄,如何?” 潘岳懵了,难不成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跟杨容积有什么过节不成?看对方的态度,分明是要和他划清界线。他转念想到刚做的梦,梦中的小师弟也是一般的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杨容积对他都是没什么好感的。潘岳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喜欢男人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大不了离杨容积远点就是了,不去招惹他,也就不会瞎想。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回家的办法,其它一切都好说。 杨容积看他一会唉声叹气,一会目光炯炯,挑眉道:“怎么?你不愿意?还是你觉得救了我一命,我就必须卑躬屈膝,感恩戴德,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潘岳一拍胸脯:“愿意愿意!你说的太对了,一报还一报,咱俩这就算两清了。”手掌拍到一处坚硬的物体,他轻“咦”了一声,从内衫里翻出两半通体雪白莹润的凤纹玉佩,每块皆以深浮雕法刻以一只相向回首的凤鸟,呈半圆形,两块拼在一起便是一颗完整的圆,作翩翩展翅蝴蝶状。 “这……”潘岳不由得黯然神伤,这块玉佩是家里祖传的古董,他本来打算在向杨容积表白的时候送给他,却被人家一把丢了回来,没想到竟然同他一起穿越了。 杨容积也看见了这块玉佩,脸色一沉,阴阳怪气地说:“你倒是睡觉都不忘戴着,反正这是你的东西,我管不着。不过我劝你可别再当个宝贝一样似的乱送人了,别人未必稀罕。” 这话说得颇为戳心,潘岳勉强咧嘴笑道:“是是是,再不会了。” 杨容积神色诡异地看他几眼,嘀咕了一句:“可真是性情大变了。”便拉开门离去,留下潘岳瞪大眼睛盯着屋顶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困得不行了,这才勉强睡着。 次日清晨,鸟儿啁啾不断,将潘岳从睡梦中唤醒。 “哈……啊……”潘岳穿着单衣站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洛阳太学整个仙气缭绕,早上的空气更为清新,让人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元宝过来给潘岳送早饭,一见到他,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大师兄,昨夜睡得可好呀?” 想到昨夜,潘岳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我……昨晚是不是说梦话了?没吵到你们吧?” 元宝嘿嘿一笑:“没有!一点都没有!大喊三师兄名字什么的我一点都没听到!” 潘岳:“……” 石崇吃过早饭溜溜达达地过来探望,他一身青衫,眉目风流,但总透露着一种精打细算的神色,除此之外,当真是个翩翩贵公子。石崇一见潘岳,登时不满道:“潘岳你昨天晚上鬼哭狼嚎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厉鬼来找老三复仇了。” 潘岳清了清嗓子:“呵呵,那什么……我想问问容积茅厕在哪来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 石崇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以手一指门外:“那不就是茅厕?” 潘岳恼羞成怒:“我眼瞎了行吧!” 石崇见他要炸,便道:“不逗你了,给你带了药。”他扬起手中的小瓷瓶,朝屋内努努嘴,“进去趴着。” 之前被妖兽火焰灼伤的部位已经好了个大概,但是却在他雪白的背上留下好大一块伤疤,看着颇为触目惊心。由于经常被潘岳大幅度的动作牵扯,伤口还隐隐地渗出血来。石崇为他涂药,嘴上嗔道:“都多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潘岳趴在榻上,手里捧着铜镜看自己的背,不由也一阵心惊:“这都没烧死,当真命大。” 石崇手指冰凉,蘸着药膏敷在创口上,舒服极了。他的手指轻轻描绘着伤口的轮廓,凉凉道:“为了老三,你是连命都不要了。” 潘岳瞅着镜子里丑陋的疤痕,想到原来这具身体是多么完美无瑕,惋惜道:“这下肯定要落疤了。” 石崇一顿:“你很在意这疤吗?” 这可是史上第一美男潘安的身体啊!留下一大块疤痕,太可惜了!潘岳拿着铜镜看了又看,镜中的人冰肌玉骨,朱口皓齿,气质清澈,尤其是一双眼睛,有如湖光潋滟,仿佛盛着一片星空。潘岳对着镜子感慨道:“真好看啊。” 石崇的嘴角抽了又抽,半晌凉凉道:“臭美吧你就。伤你的乃是妖兽祸斗,其毒火会留下终生无法祛除的疤痕。不过我倒听说有一种东西专治伤疤,只是极其罕见。” 潘岳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留个疤怕什么。” 石崇盯着他,神色诡异道:“你?大丈夫?你从前可不会这么称呼自己的。” 潘岳问道:“从前的我是怎么称呼自己?” “天下第一史上无双美男子。” 潘岳一口水喷了出来:“这么自恋的吗?” 石崇的眼里突然充满了憧憬和崇拜之情:“这话放在你身上当真一点都不过分。”他又看了一眼潘岳,“当然,是之前的你。” 潘岳讪讪问道:“他,不……之前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石崇:“是一个完美的人,同时又无比强大。没有人不喜欢你,也没有人不怕你。当年与五斗米惊天动地的一战拯救了不知多少黎民百姓,但凡你一出剑,势必要血洗妖魔老巢的。” “真厉害。”潘岳挠了挠头,“我现在变成这样,你们一定很失望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 石崇点头道:“所有人都指望着你呢,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突然笑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你更好。” “啊?” 石崇解释道:“说实话,之前的你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让身边所有的人都自惭形愧。作为你的朋友,从来都只有被你照顾的份,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你是在憋着一口气,努力维持一个大家所期望的完美形象。” 潘岳似乎有些理解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确实……” 石崇接道:“挺累的。所以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反倒为你松了口气。” 潘岳满脸黑线:“你就直接说我很辣鸡呗。” 石崇拍了拍他的肩膀:“傻人有傻福嘛。” 潘岳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对了,我……我从前和容积的关系如何?” 石崇一脸损友的坏笑:“你可能不记得了,有一次咱俩喝酒,喝醉之后说你喜欢他来着,我从认识你到现在,那是你唯一一次说喜欢谁。不过可惜呀,老三说他不喜欢男人。怎么说呢,老三这个人就是很傲娇,而你又太过强势,不懂得体贴人,所以嘛……” 潘岳张大了嘴,记忆的片段如同雪片般飞到他的脑海中,他想起来了,在前世的某个晚上,他确实也向石崇吐露过心声——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鬼的话一定要反着听! 已修。 第4章前世今生 潘岳张大了嘴,记忆的片段如同雪片般飞到他的脑海中,他想起来了,在前世的某个晚上,他确实也向石崇吐露过心声—— “干嘛呢,微信找你也不回。” 大晚上手机铃声大震,潘岳正睡得迷迷糊糊,随手接了,对面的人诧异道:“你猪啊,睡这么早,睡你马币,出来喝酒啊。” 潘岳睡意褪了大半,无语道:“哥,这都几点了,有话咱明天说成不?妈妈不让我半夜和陌生叔叔去酒吧。” 那头道:“太久不见,想你了,出来聊聊呗,老地方。”说罢就挂了电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 潘岳无奈,只得睡眼惺忪地穿上衣服往酒吧去。杨容积的房间在他对面,听到动静,便推开门,却只看见潘岳离去的背影。 酒吧里,石崇吊儿郎当地坐在吧台和调酒师聊天,看见潘岳过来,便向他招手示意。 “闲得吧你。”潘岳过来锤了他一拳,点了一瓶粉象。 “不是吧,这么娘炮的吗?”石崇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潘岳连连讨饶:“哥,要不是没有,其实我更想点杯咖啡的。” 调酒师从吧台后面冒出一个脑袋:“咖啡?有的。”他取了三种深褐透明的酒浆,并加入浓缩咖啡,手速极快交替摇匀调酒杯,最终倒在一个威士忌杯中,加入冰块,介绍道,“尼克罗尼。” 潘岳嘴角抽搐地喝了一口。 石崇已经有了醉意,眼色幽深地说:“我家里逼我相亲,是生意伙伴的女儿。” 潘岳莞尔:“政治联姻,姑娘好看不?” 石崇:“大美女。” “那你还不高兴?”潘岳一脸“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 石崇叹了口气:“我有喜欢的人。” 潘岳一口酒喷了出来:“操了,没听你说过!谁啊?” 石崇:“你认识,我不敢表白。” “暗恋啊?”潘岳更震惊了,谁还能让石崇大少爷怂到不敢表白,那得是条件多好的姑娘啊!还是他认识的人?潘岳连猜了好几个都没猜中,没辙了,“那咋整,你喜欢她,她却不知道,天王老子都帮不了。” 石崇又叹气:“我说出来,连朋友都当不成。” 潘岳拍了拍他肩膀,同情道:“虫少爷,你也有今天,以前可只有你拒绝别人的份。” 石崇安静了,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潘岳酒里带着咖啡,反而越喝越精神,他见石崇神情萎靡,想必家里催得紧,又过不去自己这关,心中郁结,便以自己为例子安慰他:“其实吧,我也好像动了不该动的心。” “嗯?”石崇眼神示意他继续说,潘岳便羞涩地将这段时间与杨容积相处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他说不习惯公共澡堂,我就带他去了咱们常去的那个洗浴中心,然后我就……”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 石崇张大嘴,惊讶道:“对着男人你能硬?”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潘岳的脸红透了,“就……就莫名其妙地硬了……” 石崇看他的眼神大不一样了,嘴上犯贱道:“我操了,你小子喜欢男人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跟我洗澡的时候也意淫我呢。” 潘岳咆哮道:“意淫你妹,你个排骨精有什么好意淫的!”他把自己内心最隐秘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石崇,而石崇也一股脑照收不误,得知自己兄弟喜欢男人竟也不觉不妥,只给他出谋划策:“暗示他,依我看这小子没准也对你也有意思。” “哪敢啊!”潘岳嘴上这么说着,却动了心,“人家跟我不是一个阶层的,我也怕……说出来连朋友都做不了呢。” 两个难兄难弟,连感情都是一样的曲折,石崇不禁动容:“万般皆苦,求不得最苦。来,喝!”推杯换盏几轮,潘岳已经醉了,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石崇嘲他“娘炮”,打了辆车,轻车熟路地背他回宿舍。 到了宿舍门前,石崇翻他的衣服口袋却找不到钥匙,把他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好歹在裤子口袋里找到了,这才叮咣作响地把人半拖到床上去。潘岳昏昏沉沉,打起了轻鼾。他眉目清朗,唇红齿白,睡着了更有一种少年人的英气。 石崇跪在床边端详他的睡颜,思绪百转千回,喃喃道:“那年跟人打架,你为我顶罪,保送的名额也丢了,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他一手支在潘岳头侧,俯身看他的婴儿般的脸庞,情不自禁道:“我爱你。”他低头,将细碎的吻落在那两片柔嫩的红唇上,身下的人不舒服地扭头,他便捉住他的头,用力加深,直到两个人都几近窒息。 门外传来吱呀一声,石崇转头去看,却不见人。 给潘岳脱了鞋,换了衣服,石崇这才关上门离开。杨容积静静地伫立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离去。 自那晚和石崇喝酒之后,潘岳越发心神不宁。原因是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中被杨容积强吻,两人在浴池里fan云fu雨,醒来之后内裤shi透。从此他再看杨容积便联想到这个chun梦,接连几日都神情恍惚。一想到他,自己竟仿佛少女一般会莫名其妙地傻乐,潘岳不得已地承认,他坠入爱河了。 也许爱情的魔力就在于此,每一次见面,都让他内心小鹿乱撞,每一次无意间的肢体接触,都让他回味良久,每一次似是而非的谈话,都让他浮想联翩。而爱情的苦痛也正如此,日日相见却不得相爱,句句真心却不能承认,人就在面前却不能相拥。 终于有一天,他按捺不住地向杨容积告白,而等待他的,却是杨容积厌恶的神情:“我不喜欢男人,不像你,是个男人都喜欢。” “喂喂喂。”石崇轻拍潘岳的脸,潘岳回过神来,张大嘴:“啊?怎么了?” 石崇狐疑道:“想什么呢?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潘岳赶紧去擦,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石崇爆笑:“哈哈哈,骗你的!” 潘岳怒道:“一点都不好玩!” 石崇道:“别生气嘛,我看你刚才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缓解一下气氛。” 潘岳:“并没有得到缓解好嘛!”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 门猛地被推开,孟老头和杨容积走进来,见石崇手还贴在潘岳脸上,二人皆是一楞。孟老头以袖掩面:“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潘岳无语:“你们西晋的人都不会敲门的吗?” “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哈!”石崇一见孟老头,生怕他给自己布置功课,一溜烟跑没影了。 孟老头徐徐道:“爱徒,此前说过,不日你将表演御剑飞行,若身体恢复尚可,今日我们去练习一下如何?” 潘岳心下大骇,心想让我一个连欢乐谷大摆锤都不敢坐的人去御剑,还飞行?疯了吧你!便连连摆手道:“师父,使不得啊!我现在一看到剑就头晕恶心,下半辈子恐怕都无法御剑了!” 孟老头不容置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那日我探你的脉,虽灵力尽失,但内丹仍在,若勤加修炼,未必不会恢复如初。” 潘岳被这老头殷切期待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只得勉强道:“好吧,我试试,到时候失望了可别怪我。” 孟老头:“怎么会,我相信你!咱们这就去取回你的剑吧。” “我也有剑?”潘岳反应过来,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可是个救世主般强大的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剑。 杨容积道:“自然,你的剑名为乌龙,乃是天底下最快的剑。” “这就走吧。”孟老头走出屋,一挥手,从远处传来滚滚龙吟之声,一道白光携着千钧之力从天际处砸了过来!他一侧身,袖袍朝那白光一笼,右手时机恰好地稳稳地抓住了白光的尾巴。光芒渐褪,显现出一把通体威严寒光的玄铁重剑。他将那剑朝天一抛,纵身一跃,双足稳稳踩在剑身之上,回头对二人道:“随我来。”便催动剑诀,化作一道白光,疾驰而去。 “哇!”看到真人御剑飞行,潘岳顿时满眼星星,赞叹不已,“师父他……好厉害啊!” “那是万象神剑,庄子的佩剑。”杨容积同样一挥手,在空中捏出剑诀,一柄带着冷光的剑瞬间握在了他的手上。冷月凝霜,含影定光,杨容积一把将剑抛出,纵身跃起。 潘岳满眼星星地看着杨容积姿势无比优雅地翻身上剑,赞叹不已:“太帅了!” 听到夸奖,杨容积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道:“这把剑,叫凝霜。”他看潘岳仰着脖子一脸崇拜的样子,心下一软,清了清嗓子道:“上来?” 潘岳:“啊?” 杨容积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挑眉道:“还是你想走五百里路?” 潘岳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杨容积的手:“上上上!”却没料到杨容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反而抓起他的领子,怒道:“谁要拉你的手了!”说罢腰间发力,拎着潘岳的领子将他一把甩到剑身之上。 潘岳:“……”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 潘岳掐着脖子咳嗽:“好一条麒麟臂!” 剑身窄长,潘岳只能将脚斜着踩,才不至于摇摇欲坠。此时两人共乘一剑,悬在半空中,潘岳颇有些瑟瑟发抖,两只手不知往哪放,生怕自己掉下去。 杨容积一声清喝:“去!”脚下的剑轰然疾行,四周的物体化作光影迅速向后掠去,潘岳恐惧地大喊:“啊啊啊啊啊!”两只手瞬间紧紧环上了杨容积的腰。 杨容积的脸腾地红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你个潘岳,连师弟的豆腐都敢吃! 已修。 第5章御剑乌龙 杨容积的脸腾地红了:“你!” 恐惧当头,潘岳哪还顾得上失不失礼,两只手臂箍住杨容积的腰,一时间竟固若金汤,杨容积再三挣扎都不得脱身,旋即怒道:“你放手!” 潘岳把头埋在杨容积的背上,闭着眼睛恐惧地大叫:“我不敢啊啊啊啊啊,我怕高啊啊啊啊!” 杨容积:“有我在,你掉不下去的!放手,丢不丢人啊你!” 潘岳一寸寸睁开眼睛,风刮得脸颊生疼,一往下看,只见二人越飞越高,直至与楼阁比肩,越飞越快,迅速掠过下方的街道行人。他不舍地松开手臂,颤巍巍道:“真,真不会掉下去?” 杨容积翻了个白眼:“只要你别作死地把脚离开剑身。” 闻言,潘岳两只脚掌顿时牢牢黏在剑身上,瑟缩着两只爪子却不敢碰杨容积,在半空中尴尬无比。杨容积斜眼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道:“好吧,允许你把爪子搭在我的肩上。” 潘岳的两只手立刻紧紧地,宛若抓紧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了杨容积的肩头。 杨容积:“轻点啊,你属老鹰的吗?!” 潘岳讪讪一笑,忽然道:“容积,我怎么感觉你的剑还没师父的一半快?”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 杨容积怒道:“废话,你载着两个人试试?”凝霜本非重剑,两个人的重量压在上面颇为吃力,杨容积已是不服输地将剑催到最快,仍然赶不上孟老头的一半,差点被他甩开迷了路。 两人一剑向西北驶去,跟随孟老头到了一处山峦之巅,杨容积累得脸色发白,将潘岳扔下之后,扶着剑喘息不已。孟老头已是等候多时,见二人姗姗来迟,便道:“潘岳小子,你胖了,以前容积没有这么吃力的。” 潘岳羞道:“最近伙食有点好。” 孟老头转身立于山巅之上,山风瑟瑟带起衣衫,颇有点遗世独立的仙人风骨。仙人一指面前深逾百丈的悬崖,发话了:“乌龙剑此刻就在下面,你去取吧。” 潘岳脚下一滑:“师父,你开玩笑的吗?” 孟老头耸了耸肩:“杨山与洛阳相距百里,容积御剑带你来已是耗尽了精力,再不可能带你回去。这里三个人两把剑,听说中午厨房炖了猪蹄……你自己看着办吧。” 潘岳一咬牙,一跺脚,怒道:“我去!”转身朝悬崖走去,他雄赳赳,气昂昂,半脚踏在悬崖边上,回头对身后二人目光坚定道:“为了猪蹄!” 话音刚落,回头一看脚下刀削般的悬崖,黑黢黢的深渊,顿时脚软了,眼中含泪地望向孟老头,却见对方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道:“师父,那……我跳了?” 孟老头嘴角抽搐:“谁让你跳了,你不会把剑召唤过来吗?”说着随手捏了个剑诀。指尖发出淡淡的光,示意道,“你的剑认主,只听从你一人的召唤。虽然你现在灵力全无,但距离够近,足够它感应到主人的位置。你试试深吸一口气,神不离气,气不离神,然后默念剑的名字。” 潘岳跟着他做,心中默念“乌龙”二字,感觉在这灵力充沛的深山之中,四肢百骸舒畅无比体,可那剑却是毫无反应。 “不可能吧?”孟老头神色一凛,难道…… 杨容积道:“师兄之前给乌龙剑取了一个别称,似乎是三字叠音……” 潘岳心中一动,试探道:“呜呜呜?” 只见山体一阵剧烈摇动,陡然间,一抹黑光带着疾风,如铺天卷地之势,从谷底直射而上,朝着太阳的方向疾驰而去!刚与潘岳擦肩而过,似乎意识到方向不对,顿了一下,于空中调了个头,冲着潘岳的额头激射而来! 潘岳登时吓得落荒而逃。 “控制它!”孟老头大喊,“记得你是它的主人!” 抱头鼠窜的潘岳被孟老头这么一喊,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挡住乌龙剑的黑光袭击——乌龙剑被他这么一挡,仿佛是听到了主人命令的一条大狗一样,登时停在半空中,一下一下地抖动剑身,竟是半寸不敢向前。潘岳试探着翻出掌心,乌龙欢快地在空中饶了三圈,乖乖把剑柄交到潘岳手中。 “太久没见,它想你了。”杨容积笑着说。 “很好。”孟老头欣慰道:“接下来,看好了!”他将腰间的玄铁重剑抽出,在手中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随手抛出一片树叶,顿时剑影一闪,疾如雷霆电驰,将那篇树叶斩成均匀的七段!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 空中响起一声雁鸣,他将手中的玄铁剑轻而易举地举起,瞄准那大雁的身影,手臂发力,倏然松手!万象剑带着疾风而去,一条黑影砸了下来,正是那大雁。 潘岳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 孟老头一指他:“你,来试试。” 潘岳连忙摆手:“师父我不行的啊!” 孟老头却不依不饶地将乌龙剑往他怀里推了又推:“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潘岳无奈,只得将那柄剑握在手上,有模有样地学着孟老头拉开架势。乌龙剑看似轻巧,但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重量极沉,潘岳仅仅是将那剑举起来就已用尽全力,更别提抡起来去斩什么树叶了。孟老头沉声道:“心中有剑,则手上无剑。不要怕,相信自己!”说罢抛出一片飘飘摇摇的树叶。 潘岳喝道:“嗬啊啊啊——!”他用出了挥刀剁骨的力气,将乌龙剑抡了起来!只见面前寒光一闪,一个黑影打着旋儿横飞了出去! 树叶轻飘飘地,安然无恙地落在地上。微风拂起,带走一缕青丝——杨容积以同情的目光看向孟老头,他被盯得有些奇怪,忽又觉得头顶似乎有些凉意,用手摸去,顿时惨叫起来:“我的发髻啊啊啊啊!” 潘岳支支吾吾:“师父……师父你的发髻……”他张大了嘴仰望天空,只见一只年轻而健壮的雄雁冲了下来,叼着孟老头的发髻,展翅而去,似是为报同伴无端被杀之仇。潘岳讪讪笑道:“师父你看你,都说了要爱护小动物……” 孟老头怒吼:“还不把它射下来?!” 潘岳屁滚尿流地举剑瞄雁,他使出浑身力气才堪堪将准头对齐,而大雁此刻尚飞得不高,正是好机会! “射啊!”孟老头暴喝一声。 潘岳被吓了一跳,手一松,只听“咻”的一声,乌龙剑冲那大雁疾飞而去,行到半空之中,马上要射到大雁的脚下之时,它却没了力气,软绵绵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掉了下来。 “咿呀——”雄雁发出鸣叫,似乎是轻蔑又嘲讽地看了一眼众人,带着孟老头乌黑的发髻,飞远了。 杨容积:“师父节哀。” 孟老头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愁眉苦脸。潘岳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虽然不太能理解古人对长发的执着,还是出言安慰道:“师父,其实你短头发更精神的。” 孟老头以袖掩面,似是心如死灰,半晌闷闷道:“罢了罢了,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到了宴会之上必然会被当众戳穿。最后一个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潘岳内疚道:“师父你尽管说,我尽力配合。” 孟老头指着乌龙剑,道:“你上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 “嗯……啊?”潘岳张大了嘴,“开玩笑的吧!”他看向乌龙剑细细的剑身,宽度只余两指粗,人站上去和走钢丝有什么两样?他正想反驳,再一看孟老头乌云密布的一张脸,和他光溜溜的地中海发型,心虚不已,只得手脚并用,费力地爬到乌龙细细的剑身上。 孟老头:“你……其实你可以站起来的。” 潘岳四肢着地,伏在乌龙剑上像只大狗,哭丧着脸说:“我怕掉下去啊!” 孟老头:“剑都没御起,你整个人趴在地上,往哪掉?” 潘岳一想也是,毕竟自己现在毫无法力,根本御不了剑,大男子汉趴在地上也不大好看,便爬了起来。 孟老头见他起身,向杨容积使了一个眼色,杨容积心神领会,轻念咒语,手中白光乍现,轰然射向潘岳脚下,暴喝一声,两手用力抬起,只见潘岳连剑带人也被他生生抬了起来! 潘岳一个趔趄,四仰八叉地就要向后倒去,口中疯狂大叫“救命”,孟老头做了个起手式,手中一团白光射向潘岳,生生将他几欲摔落的身形稳住了。 只见地面上两个人,各自满头大汗地射出白光,一道将潘岳抬到半空中,一道堪堪将他倾斜的身体抵住。而潘岳,大口喘着气,身体僵硬,正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在剑上。 孟老头吃力地道:“潘岳,自己稳住!” 潘岳喘息片刻,发现自己在两道白光加持之下稳稳悬在半空中,一时半会掉不下来,便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将歪着的身子正了过来。 杨容积咬牙道:“我要走了!”说罢,他双手同时施力向一侧甩去,白光更加汹涌,带着潘岳和剑也向一侧疾飞而去! 那一瞬间,潘岳看到连绵不绝的山峦在他脚下倒流而去,峰峦陡绝令人望而生畏,举头眺望便是龙门,旁边则是黄流的支流伊河,远远可以看见那河水无垠,滚滚而来。他遨游在山与云的交界,呼吸着最纯净凛冽的风,觉得胸中一股浩然之气几乎喷薄而出。乌龙携着他越飞越高,钻入那云层之中,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稍错一步,自己便会粉身碎骨。 这本应是一幅极为潇洒脱俗的仙人御剑图,只是画中仙人此刻面目狰狞,满面恐慌,刺耳的嗓音疯狂大吼:“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要摔死了!” 杨容积的汗水洇湿了整个脊背,他极为吃力地控制潘岳和剑在空中飞行,但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欣慰,他与孟老头相视一眼,俱是一点头。 “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瞒天瞒地瞒师弟! 已修。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 第6章瞒天过海 洛阳太学坐落于洛阳城的东南角,是一块钟灵毓秀的宝地。楼阁巍峨,亭榭楼台错落有致,时值春天,整个太学绿意盎然,奇花异草遍地都是,常有灵兽仙鸟的叫声传出,让人不禁心向往之。可惜学府外围常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雾,总有好奇的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结果在雾中走了一大圈,竟然发现回到了自己家中。 三日期限已至,一场盛大的宴会将在洛阳太学召开。一时间洛阳太学张灯结彩,无数名门修士揣着各异的心思来到宴会厅中,只待见一见那个传说被妖犬祸斗的毒火喷了个正着,还能活蹦乱跳的洛阳太学未来掌门人,潘岳。 而后院中,潘岳一手扯着外袍内襟,一手扶着头上银冠,恨自己没生出三头六臂来对付古人这繁复的礼服,手忙脚乱地低声吼道:“有没有人啊,救我一命!” 一袭白衣的杨容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飘飘欲仙,人如美玉,只是说的话有些扎心:“叫什么叫!怕别人看不到你这蠢样么!” 潘岳苦着脸道:“好师弟,帮个忙吧,这衣服实在太难穿了。”他真的好怀念现代简简单单套头就能穿上的卫衣和T恤啊。 杨容积冷哼一声,千百个不情愿地挪过来,帮他扶正银冠,然后从背后将交错的内衫抚平,两只手挽着腰带穿到身前,系了个好看又牢固的结。潘岳被他两条坚实的臂膀搂在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背后人有力的心跳,鼻子里闻到的俱是他身上幽幽的檀香味,一时间竟心跳加速,身子也不由得僵硬起来。 “手抬起来啊,像个僵尸一样,是要我把你绑成个粽子吗?” 潘岳连忙抬起双手,任由杨容积冰凉的手指在他身上四处游走。片刻,杨容积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上下打量,道:“哟,还不错嘛,果然人靠衣装。” 潘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袭暗纹银绣绯红战袍,腰上扎着银色如意绣纹腰带,头顶双凤斗宝亮银冠,翩若惊鸿的一张俊脸,眸子亮如星辰,九天玄外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仙人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目瞪口呆道:“真漂亮啊……” 杨容积嫌弃道:“收起你的口水。” 潘岳挠了挠头,颇有些忐忑不安,门外传来元宝的声音:“大师兄,好了没?快开始了!” 杨容积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出去之后你只需按照元宝的提示来做即可,千万莫要惊惶。你需记得,以曾经你的实力可以睥睨众生,而以前,你性子也一向傲气,因此答不上来,或者不想回答的话,不理会即可,没有人会觉得不妥。” 潘岳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从刚才杨容积的语气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怀念,这让他心里酸酸的,尽管他们都说他性子变得好多了,但在熟悉的人心中,曾经的潘岳还是无可替代的吧。 杨容积撇过头,有些不自然地道:“御剑的时候自己稳住啊,要是掉下去了我才不会管你呢。” 元宝催促得更着急了,潘岳嘿嘿一笑:“放心吧!” 元宝引着人模狗样的潘岳徐徐穿过九曲弯廊,到得宴会厅后门,只听见厅内传来此起彼伏的笑语声,他深深吸了口气,抬眼看潘岳:“大师兄,这就进去了,准备好了吗?” 潘岳紧张得头皮发麻,道:“随机应变,走!” “哗啦”一声,门被推开,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这位“冷若冰霜”,“霸气逼人”的仙人,直到他随着一个小童施施然走到主席的位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元宝急了,附在潘岳耳边低声说道:“错了!大师兄,要先行礼才能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 潘岳“哦哦”两声,连忙站了起来,面带微笑,一撩长袍裙襟,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众人:“……” 整个宴会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想到,这个不可一世号称不跪天不跪地的潘岳竟然向他们行如此大礼!这这这,这是要折寿的啊! 元宝扶额道:“师兄,这个礼太大了……” 本是担当司仪的石崇嘴唇张合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道:“啊哈哈!师兄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没能回来,想必是崇敬师兄的信徒日日夜夜为他祈福祷告才让他能够康复。师兄这一拜,拜的便是洛阳太学的信徒们,没有你们,也没有洛阳太学如今的繁荣昌盛!” 台下有不少洛阳太学的信徒,闻言俱是感激涕零,纷纷起身,也向潘岳回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潘公子为民除害,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为您祈福是应当的啊!” “没想到潘公子小小年纪竟如此深明大义,我以前还以为他只是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呢,真是狗眼看人低了!” 潘岳一抬头,看见台下不少人也纷纷跪着向他行礼,心中正嘀咕西晋的人都这么有礼貌吗?元宝一把将他扶起来,落在座上,低声道:“师兄,该你说话了!” 潘岳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的笑容,道:“父老乡亲们,我们又见面了!” 元宝:“……” 石崇:“啊呵呵!这个,师兄的意思呢,是说无论来自五湖四海,能相聚在这里就是缘分,看到你们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亲切,哦呵呵。” 元宝已经不敢让潘岳说话了,只得石崇继续场面话:“大师兄康复难能可贵,主要得感谢这些日子以来朋友、信徒们的关心。如今身体已经痊愈,无以为报,只能将来更加努力为大家斩妖除魔,让百姓免受妖孽侵扰之苦!” 台下掌声雷动,而有一个声音却质疑道:“传言妖犬祸斗嘴下从未有过生还者,即便生还也将魂魄残损,灵力全失,但潘公子却能毫发无损地站在我们面前,小生实在佩服。能否请潘公子亮几手,让我们也看看传言是有多不堪一击?” 又有一个声音应和道:“是呀,这等百年难遇的奇事,想必只有在潘公子身上才能发生,为什么不给我们开开眼?” 石崇眉头一凛,之前便想到会有寻衅滋事的人来到这里,果然,看他们这个架势,今天不证明潘岳灵力未损,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看来,也只能执行之前的计划了。石崇朗声道:“大师兄法力高强,区区一个妖犬又能奈何?这便请大师兄御剑飞行,给你们开开眼罢!” 说罢,他以手一请潘岳,道:“那么,有请师兄。”嘴唇却悄无声息地向潘岳做了个口型“随机应变”。 潘岳:“蛤?”他心中咆哮:这就开始了?这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木偶戏一般地开始“表演”了吗? 元宝双手捧着乌龙剑呈到潘岳面前,道:“师兄,请吧。”目光炯炯,眼神中俱是“加油,有我们呢,你放心吧!”的意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 潘岳颤巍巍地拿过剑柄,“嗡”地一声抽出剑来,只见寒光璀璨,乌龙剑寒利如霜雪,看得久了,这黑黝黝的剑身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一般。 所有人都心下一惊,这便是天底下最快的剑,至尊的武器,乌龙剑了! 只见潘岳气势磅礴地抽出剑身,弯腰将剑铺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那神情竟宛若赴死一般壮烈,旋即他冲一旁的元宝点了点头,道:“好了。” 众人:“……” 刹那间乌龙剑平地而起,疾如雷霆电驰,载着潘岳迅速升到半空中,飞速滑过众人的视线,在其尾部还拖着一道由于太快而产生的白光。飞到正门处,乌龙剑瞬间来了个大回旋,往反方向疾驰而去。潘岳:“啊啊啊啊!” 石崇立刻道:“看来师兄十分开心啊!” 宴会厅能够容纳足足五千人,中间设有巨大的平地供歌舞表演,还有一池清泉,内有五彩锦鲤团团簇簇,煞是好看。似乎为了展示主人高超的御剑技术,乌龙剑载着潘岳在空中不断翻跟斗,时快时慢,节奏恰好和着歌舞表演的节拍,极为优美绚丽。 潘岳头晕目眩,腿肚子发软,可惜一股气劲强行抵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摆出了一个潇洒至极的负手御剑姿势。只是在众人眼里,一个一丝不苟,潇洒脱俗的仙人,施施然乘在剑上,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诡异,恐惧万分。 众人心下奇怪,但都齐声为这精湛的御剑技术喝彩。 乌龙剑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潘岳忍不住了,头晕目眩,脑子里一片浆糊,慌不择路,一脚踏空,大头朝下跌落下去,而他下面,正是那一池清泉。 潘岳心中咆哮:我就说吧!朽木冲栋梁,露馅没跑的!这下彻底完蛋了啊啊啊啊! 甫一入水,一只有力的臂膀迅速环住了他的腰,带着他稳住身形,勉强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 潘岳:“咕噜噜。”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哪个小鬼救了师兄呢? 已修。 第7章空中雕花 潘岳:“咕噜噜。”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 臂膀的主人紧紧箍住他的腰,奋力踩水,向上游去。潘岳晕乎乎的,只见眼前数十条锦鲤徘徊游动,而那臂膀一把抓住了其中一条,塞到他的手中,并地将坠落于池水中的乌龙剑也一并塞给他,一把将他推举上岸。 而由于对冲力,那人又被冲回了池底,刹那间,潘岳与他交错而过,看清了他的脸。 正是杨容积。 他一脸茫然地飞出水面,左手一条五彩斑斓的锦鲤,右手秉着乌龙剑,身形飘逸,仙气十足地双足一点地,稳稳落在地上。 潘岳:“???” 石崇立刻卖力吹嘘:“哇!只见大师兄以一个精妙绝伦的错步剑法从池水中飞出来了。大家快看,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是的你们没有看错,那正是一条锦鲤!锦鲤,象征着好运,象征着福气!尽管他衣衫尽湿,但是他依然愿意去捉一条锦鲤,这番举措正是为大家祈福,为天下苍生祈福!”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皆是被潘岳感动得热泪盈眶。 “哇,潘公子不仅一表人才,还时刻忧国忧民,当真是感天动地啊!” “我早就说这小郎君绝不是个花瓶,他呀,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的那种人!” 潘岳一脸抽搐:“大家,过奖了。” 他眼角一斜,只见池水表面冒出滚滚气泡,一个湿淋淋的头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但是由于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竟是无人发现池水中还藏着个人。 突然,台下一人轻蔑一笑,冷冷道:“既然潘公子剑法如此精湛,不如你我比试两招?” 潘岳:“嗯……啊?” 石崇、元宝、孟老头,包括还浸在池中的杨容积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千算万算,没算到竟然真的有人不怕潘岳的赫赫声名,想要与他过招!这下,是真的要露馅了! 石崇咳嗽了两声,呵呵笑道:“这个,这个嘛,这个我师兄他法力高强,怕万一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那人道:“无妨,我自愿签下生死状。” 知道内情的四人:“……” 潘岳咽了口吐沫,忍耐着胸口的烦闷之感,道:“比什么?” 那人道:“潘公子剑术一流,那我们就比剑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 潘岳心道什么剑术一流,老子前世是个厨子,菜刀使得一流还差不多。 石崇在一旁试图力挽狂澜:“呵呵,你看今日找大家过来吃吃喝喝,看看跳舞,听听唱歌,要是比剑法真闹出人命来,多扫兴啊。” 那人道:“点到即止。” 石崇无奈了:“哟,这,这位小兄弟是哪家的门生,怎的如此,如此艺高人胆大?” 那人不卑不亢地作了一揖:“在下孙秀,并非哪家门生,不过是区区一个小杂役罢了,恳请潘公子不吝赐教。” 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潘岳身上,只见他脸色煞白,身形微晃,看样子竟仿佛是怕了孙秀的请战。潘岳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头大如斗,胸口又一阵烦闷之感,半晌好歹压制过去,才道:“好罢。” 孙秀一双风眼微微眯起。 潘岳道:“慢着,我有个提议,咱们别砍来砍去了,伤和气。不如你我各执一枚萝卜,抛向空中,看谁能在它落地之前雕出一朵完美的萝卜花,如何?” 孙秀傻眼了:“拿剑……雕萝卜花?” 潘岳微微一笑:“我是前辈,理应让你一步,就不使趁手的兵器了。元宝,快去后厨拿把菜刀过来!” 众人皆是哗然,在一瞬之间使剑雕刻萝卜本就是极难的一件事,非灵力深厚,经历过千百次练习的人而不可为,更何况连惯用的兵器都不用,只用一把普普通通的菜刀呢! 孙秀没想到潘岳竟然会选择这样一个方法来进行比试,一时间紧张起来,攥得手心里满是汗水。元宝急吼吼地从后厨捧了把菜刀过来,献宝似的呈给潘岳,道:“刀来了!” 石崇反应过来:“那便开始吧。”他使了一个眼色,两名侍女各自捧着一条胡萝卜向两人盈盈走来。 潘岳接过萝卜,在左手掂了掂,深吸一口气,将那萝卜一举抛起! 寒光一闪,削去了胡萝卜的头尾,紧接着潘岳将刀片贴近萝卜表皮,左手滴溜溜地一转,将那萝卜外皮也均匀地削去。他指若疾风,势如闪电,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在那小小的萝卜身上呈波浪轨迹游走。 这一幕,我练了十年了!潘岳心中感慨不已。当年为了练这一手空中雕花,也不知浪费了多少胡萝卜,在自己身上割出了多少道伤痕,眼下竟然在这等场合派上了用场,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刀风敛去,一颗精巧的,栩栩如生的萝卜花徐徐落在地上。众人瞪大了眼睛去看,心中皆是惊讶:没想到这潘岳功力竟精进如此! 潘岳捂着胸口,看向孙秀。 孙秀:“……”他自知无法做到空中雕花,但之前又夸下了海口,况且是他主动请缨,这情势,做不到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3 潘岳挥了挥手,又捂住嘴巴,闷闷道:“小兄弟,做不到也没事,不丢人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厨子日以继夜苦练十年的心血啊! 这话听在孙秀耳朵里就是赤luoluo的嘲讽了,分明是在说他班门弄斧,以卵击石!真乃奇耻大辱!孙秀青筋暴起,攥紧了手中的银剑,低喝一声,也将手中的萝卜高高抛起! 他手中银剑快刀斩乱麻地砍向萝卜,只可惜萝卜太小,哪里经得起他气势汹汹的剑法,几番折腾,落下来的却是一颗被削得七零八落,坑洼不平,奇丑无比的一朵…… “狗尾巴花?”潘岳看着这朵可怜的萝卜花十分好笑,但半天在乌龙剑上腾云驾雾,旋转跳跃,终于让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胸口一阵烦闷,从胃部倒流一股热流,直冲他的喉咙,潘岳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口吐了出来。 这一吐可不打紧,正正好好吐了孙秀一头一脸。 孙秀:“……” 众人:“……” 台下窃窃私语:“我没看错吧,潘公子竟然被那人雕的萝卜恶心吐了!” “是有多丑啊,这么辣鸡还敢挑战潘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潘岳一抹嘴,连连向孙秀道歉:“不好意思哈,我可能是晕剑了。”可他的声音瞬间被众人的哗然所淹没,消失无踪。孙秀满身污秽,气得发抖。 石崇:“哎呀呀,好一朵精妙绝伦的萝卜花呀!大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功力深厚,着实让小辈们佩服啊佩服!好了好了,看也看过了,想必大师兄大病初愈,还需静养,咱们继续玩咱们的,诸位吃好喝好啊!” 趁此时机,元宝连忙将潘岳扶下去。一场闹剧,便这样轰轰烈烈地收场了,却无人注意到,狼狈的孙秀眼中的不甘和怨恨。 折腾了一天,总算草草收场,最累的是杨容积,此刻他躺在被褥上,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连晚饭都没力气去吃。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杨容积心里骂了句一群没良心的,也没人来关心关心我。 门“吱呀”地一声开了,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个人影,以为杨容积还在睡觉,便将一个硕大的盒子轻轻放在桌上,伸手想去推醒床上的人。 杨容积猛地睁大眼睛,四目相对,那人吓得一声轻呼:“你,你醒了?” 杨容积道:“根本就没睡好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睡都睡不着。” 那人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摸摸索索地寻了火折子点燃蜡烛,烛光闪烁之下,正是潘岳的一张脸。 潘岳谄媚道:“这不给你送饭来了嘛。”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4 杨容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勉强起身去拆那食盒,道:“行吧,也不枉我差点力竭人亡了。”他咬了一口排骨,眼前精光乍现:“这么好吃!谁做的啊?换厨子了?” 潘岳羞赧道:“我做的。” 杨容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哟,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呢!还真别说,味道真不错,比咱家那几个厨子做的好吃太多了!”他明显是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地将几个食盘里的菜一股脑往嘴里塞。果然噎着了,潘岳只得给他乘了碗排骨汤,一手抚他的背,给他顺气,好笑道:“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咳咳咳!”杨容积往肚子里猛灌肉汤,终于缓过气来,“太特么……好吃了!我说师兄,你别当掌门了,去做厨子吧,我觉得你更适合做这个。” 他这话一半调侃,一半讽刺,潘岳也不恼,笑了笑道:“我也觉得。” 杨容积狐疑地看着他,道:“如果你是因为白天帮你的事来感谢我,大可不必,说白了,那种场合下,你丢脸就是洛阳太学丢脸,洛阳太学丢脸就是我丢脸,我可不想一出门就被人嚼舌根子。” 潘岳点点头道:“我是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的,若不是我失足,也不会连累你往池子里钻。” 杨容积哼哼道:“知道就好,我看你脸色不对,就猜到八成是站不稳了。你该庆幸你当时是在池水上面,而不是平地,否则你这大头朝下的,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潘岳被他说得似乎有点蔫了,低着头道:“都是我的错,连累你们了。” 杨容积道:“知错就改,回去好好练习吧。今天是我们都在场,以后出了什么事,可未必有人能保护得了你了。” 潘岳“嗯”了一声,道:“知道了,那,你休息吧。”说罢收拾餐盘,转身待离开房间。 “慢着。”杨容积从背后叫住他,潘岳回头,看到杨容积脸上似安慰又非安慰,似不屑又非不屑,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极为别扭的表情,他歪着头没看潘岳,道:“你,你今天表现得挺好的。” 潘岳:“啊?” 杨容积:“啊什么啊!给我吹蜡烛,我要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拴住傲娇男人的心,要从拴住他的胃开始! 已修。 第8章洛水遇袭 漆黑的夜,洛水粼粼。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5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不少渔人和游客还在河上泛舟,三三两两散落在波光鳞里的水面,不时传出女子娇俏的笑声和行酒猜拳的呼喝声。而其中一艘在河中央缓缓行驶,几个少年半身趴在左右船舷上,俯身观察河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好好找,谁找到了师兄必有重赏。”一个青衫男子站在船中央,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二师兄,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没瞧见有发光的东西啊……”一个小少年眼睛瞪得发酸,抱怨道。 那青衫男子转过头来,正是石崇,负着手,语气肯定道:“千真万确,你们就好好地找,但凡看到水下有冒着绿光,像鬼火似的东西,那就是了。” “二师兄!”另一侧传来少年欣喜的呼声,“我找到了,快来看!” 众人瞬时挤到那少年身边,都好奇道:“哪里哪里?”船身被少年们的体重压得向一侧倾斜,吃水渐深,唯独一个眉目冷清的少年注意到了这点,退到相反的一侧,试图平衡重量。 石崇瞪大了眼睛往水里瞧去,远处水中两点隐约透着绿油油的光,但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便下命令:“划近点。” 掌船的少年的撑着船桨,向那绿光发出的地方靠近。距离拉近,众人发现若隐若现的绿光似乎更多了,星星点点地散布在船的四周,宛若千灯万户,颇为瑰丽。 “哇!”少年们惊呼,“太好看了!” 石崇眉头一凛,这么多?这倒是从没听过的事情…… 一个少年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到水里,想要去打捞那点绿光,而那绿光也仿佛通人性一般向他漂去。 石崇喝道:“先别动!” 倏忽间,一团黑色的东西顶着两点绿光飞出水面,向那少年扑去!那少年显然被吓到了,愣在原地,瞳孔里映出一颗丑陋的人脸,向他疾射而来!石崇瞬间飞起一脚,将那怪物踢得倒摔回水中。 “啊啊啊,妖怪啊!”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恐惧地大叫。 船身围着的点点绿光浮出水面,冒出无数颗腐烂的头颅,头颅上的脸烂鼻烂眼,已腐烂得半张面皮吊着,露出森森白骨,一张嘴,从黑黄的牙缝中冒出来好几条蛆来。 饶是石崇见多识广此刻也骇得脸色发白,脊背一阵寒意。他捏了个剑诀,飞来一把珠光宝气的金剑,握在手中光芒四射,故作镇定地喊道:“都都都……都给我拿剑啊!” 众人被他这么一吼,纷纷反应过来,亮出武器,恐惧地与那一颗颗丑陋的头颅对峙。 水面“哗啦”一声,石崇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只见背后一颗丑陋的头颅已经攀上了船舷,头颅下面是一条鱼身,竟还长着人手人脚,此刻脸上脓水直流,露处锋利的牙齿,向他扑来! “我操了啊啊啊啊!”石崇崩溃地大喊,反手一挥,那金剑带着凌厉的风将那鱼尸一分为二!瞬间,这群鱼尸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不管不顾地纷纷向船上爬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6 少年们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登时大声喊叫魂飞魄散。可他们之前为了找那绿光划得太远,竟无人注意到这片小船的危机。 石崇大喊:“有武器的站前面,没武器的在后面辅助,别让这群怪物上来,船要沉了!”众人低头去看,果然船吃水极深,再有怪物上来恐怕将承受不住!生死一线,少年们再顾不得恐惧,刀劈斧砍地去阻拦那群鱼尸们上来。 突然,水面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卷越汹,刹那一条巨大的鱼尸浮现出来。浑身腐烂,但令人惊叹的是,它的人面却保养得极好,虽被水泡得肿肿胀胀,却依稀辨认得出是一张美人的脸。只是这它头顶稀稀拉拉只有几根毛发,露出跑得发白的脑壳。人手人脚,指甲上还挂着模糊的血肉,身上疮疤俱显,滴滴答答地流着脓水,看了便让人浑身恶寒。 大鱼尸的眼睛没有泛出绿光,只有眼白,目光空洞,似乎瞎了。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竟是个女子的声音,怨毒地说:“曹植何在?!可有人见过曹植?” 曹植?不是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吗?众人均是一脸茫然。 那鱼尸见没人作声,冷笑一声,道:“还是你们都知道,只是在包庇他!” 少年们完全不能理解那鱼尸在说什么,又怕说错惹祸上身,便都咬紧牙关不作声。 “哦?”那鱼尸声音更加怨毒,“我说对了吗?再没人说话,我就把你们全都喂鱼!” 石崇张了张嘴,正上前待说什么,只感觉脚下被人绊住,登时一个狗啃屎,摔在了船头。那鱼尸听觉极为灵敏,立刻向石崇的方向扑去,以一只半腐的人手按住石崇的背,诡异地笑道:“哟,你知道?”她的手顺着背摸到石崇的脸,在上面摸摸索索,仿佛在辨认这是不是曹植。这只手掌被泡得发白,几处地方翻出腐烂的肉,一股尸臭味,石崇强忍作呕的欲望,问道:“你找哪个曹植?” 鱼尸的声音凄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曹植曹子建能作出这样的诗吗?!” 石崇几欲呕吐,捂着嘴道:“他早就死了……” “不可能!”鱼尸掐着他的脖子把他送到自己面前,吼道,“应龙不会骗我的……一定是你在说谎!”它顿时狂躁暴起,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变成丑陋的腐头,张开血盆大口,那大舌头扇动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倒刺,竟是要把石崇吞进去。 刹那间一道寒光闪过,直直刺在鱼尸的肥舌之上,那鱼尸痛得嗷嗷直叫。一个白色身形飞快地与那鱼尸拆招,与此同时,一坨红色身影惊恐大叫着从天上砸了下来:“啊啊啊啊!怎么说扔就扔啊!” 正是救世主杨容积带着拖油瓶潘岳御剑前来。 潘岳“咣当”一声砸在船上,众人脚下皆是一个趔趄。潘岳摔得浑身酸疼,勉强爬了起来,冲少年们嘿嘿傻笑道:“别怕,我来救你们了。” 众人同时心中咆哮:就你这样到底谁救谁啊?! 潘岳惊天动地的一摔惊动了一条小鱼尸,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敌人,登时暴起,向潘岳扑去! “什么东西这么恶心!”潘岳被那小鱼尸丑陋的相貌骇得大叫,几欲转身逃跑,但看到少年们惊惶的眼神,心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菜刀,向那鱼尸劈去! 众人:“菜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7 “这世上还没有我潘岳收拾不了的鱼!”潘岳一声怒吼,菜刀刀背直击鱼尸的头颅,将它打得眼前金星四射,跌在船上。 潘岳喃喃道:“奇了,竟然有鱼受了我这一下还能不晕过去。” 小鱼尸疼痛难忍,但仍未死心,再一次恶狠狠地向潘岳扑去,张开血淋淋的大嘴,那架势分明是要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然而,在厨子潘岳的眼中,任它再凶残丑陋,都不过是,一条鱼而已! 是鱼,就应该有做鱼的觉悟,老老实实被刮鳞剖腹,清蒸红烧。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潘岳手持菜刀,威风凛凛,刹那间仿若易牙再世,眼中精光一闪,手起刀落,将那鱼尸的一排鳞片刮了下来! 小鱼尸痛得大叫,再也不敢向前一步,瑟缩着转身欲跑。潘岳一把捉住它,眼中充斥着厨子对于新鲜食材的狂热,yin笑道:“跑呀,跑断腿你也得进我的锅。” 小鱼尸看他的眼神分明绝望了,只见潘岳高高扬起菜刀,就要将自己开膛破肚!它颇通人性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片刻,迟迟没有等到锋利的刀刃划过自己的鱼肚,小鱼尸迷茫地睁大了眼睛,却看见潘岳一脸好笑地看着它,道:“出门忘了带锅,今天就饶你一命吧。”说罢,便将那一身狼狈的鱼尸扔到一边,它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而另一边,大鱼尸极难对付,杨容积与它打得难分难舍,好容易逮着了对方的一个破绽,顿时一鼓作气,手中的凝霜宝剑化作一道白光,气贯长河地,砍在大鱼尸掐着石崇的手上!那条手当即便被砍了下来,石崇摔在水里,不住扑腾,大声呼喊:“我擦,救我!” 潘岳还沉浸在手撕小鱼尸,解救一众少年的快感中,虚荣心爆棚,正在沾沾自喜之际被石崇这么一喊,发现他竟然是个旱鸭子,连忙把他从水中拖了出来。 石崇得救,大口喘息道:“好兄弟,真够及时的!” 潘岳美滋滋地一甩头发:“也许这就是主角光环吧!” 大鱼尸被砍断了一条手,痛苦万分,瞬间暴起,而一众刚刚被潘岳的厨子气场吓退的小鱼尸竟又开始蠢蠢欲动。杨容积几近招架不住,斜眼看见潘岳和石崇坐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还愣着干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厨子潘岳:剩下的鱼能不能拿回去炖汤喝? 已修。 第9章问魂甄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8 杨容积吼道:“还愣着干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两人恍然大悟,石崇赶紧提着剑去逼退小鱼尸,而潘岳则一脸状况外地喃喃道:“反了,食材造反了。” 小鱼尸源源不绝,杀了一条又补上一条,而那船已经极为吃水,又被一群人刺来砍去,几乎快要散架了。 这样不行!杨容积皱起眉头,心念电转,吼道:“先杀这只大的,它能控制那群小的!”他时而御剑躲闪,时而持剑与那鱼尸搏斗,凝霜宝剑在他手中势如破竹,奈何这鱼尸的鳞片格外坚硬,又完全不吃痛,杨容积几乎拿它没办法了。 潘岳捏着一柄菜刀,眯起眼睛,瞄向大鱼尸的鱼鳃……等等,潘岳傻眼了,这条鱼尸分明长了张人脸和人的脖子,哪来的鳃? 不管了不管了,潘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手臂灌注了他所有的力气,向鱼尸的方向狠狠一掷!—— 菜刀在空中打着旋儿,虎虎生风,穿过大鱼尸吐出的滚滚黑浪,钉在它脖颈下一寸的位置。 大鱼尸惨叫一声,倒在水中,片刻,半边肚皮缓缓浮了出来。小鱼尸失去了控制,也瑟缩着不再敢靠近游船所在的区域。 “成功了!”厨子潘岳以一把菜刀爆了BOSS的头,顿时喜不自禁,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在颌下握拳作了个胜利的手势。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瘫坐在船上。 石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吓死老子了。” 潘岳斜眼一看他,登时笑得满地打滚,边笑边说:“哇哈哈……虫子……你怎么还……尿裤子了……哈哈哈!”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石崇□□的地面上有好大一滩水,顿时都忍俊不禁。石崇满脸通红,怒道:“混账!这是那鱼尸溅上来的!”然而没有人听得进去了,大家都哄笑成一团。 杨容积嘴角微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们是怎么惹上这鱼尸的?” 众人面面相觑,石崇道:“谁知道这怪物发什么疯,哭着喊着要找曹植……还说是什么龙告诉它的……不说就要杀了我们喂鱼。” “曹植?”潘岳奇了,“没记错的话死了几十年了吧?” 石崇:“对啊,曹子建的尸体还在东阿鱼山里,也没听说诈尸了啊……” 杨容积道:“此事绝非偶然,也许背后有人刻意指使,需得调查清楚。” 潘岳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大鱼尸,道:“有道理!可是它已经昏死过去了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9 杨容积沉吟道:“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昔日我曾探访昆仑道人,他曾受西王母教诲,学得一种潜入他人回忆,感受他人情绪的方法,称作问魂。”杨容积道,“只是这种方法相当于将两个魂魄结合,潜入者的魂魄必须有跨越时空的能力,否则很有可能被对方的魂魄吞噬,再也出不来。”他为难道,“很不幸的是,我曾经试过,但我的魂魄并不适合问魂。” 潘岳一听,这说的不就是他嘛,立刻举手要求道:“我来我来!” 杨容积眉头皱起:“不可。” 潘岳奇道:“有何不可?” “你的伤……”一句话将要脱口而出,但杨容积极力遏制住了,状似不屑道,“你的法力不足以支撑问魂的消耗。” 这话在旁人听来颇有点刺耳,师弟公然说师兄“法力不足”,当真是不给潘岳面子。潘岳挠了挠头,却温柔笑道:“法力不足,这不是还有你嘛,你在旁边守着,有什么问题将我唤醒不就行了。而且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也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没准真有如你所说的‘跨越时空’的能力。” 听说魂魄有回不来的可能,便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众人的眼睛都期待地盯着潘岳。杨容积拗不过他,只得勉强道:“好吧,只是,若要唤醒潜入者,还须要两个能彼此呼应的法宝,这样才能从外界感知信号。” “我们的剑行吗?”潘岳问道。 杨容积摇头:“不行,必须是对称或者配套的法宝。” 灵光一现,潘岳从怀中掏出一对凤纹玉佩,道:“这个可以吗?虽然不是什么法宝,但是刚好能凑成一对。” 杨容积看到玉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眉头高高扬起,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嘛,舍得拿出来了?” 潘岳挠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前世本来打算送给杨容积,却被人家粗暴地摔了回来,以前是他珍而重之的宝贝,现在,唉,物是人非,算了吧。 闻言,杨容积脸色一沉,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半晌,冷哼一声,道:“随便你。听好了,接下来我会送你潜入鱼尸的记忆,并通过这枚玉佩向你传送信号。你且记住,人的记忆往往是模糊不清的,记忆越深刻,情绪便越强烈。你只需去挑选鱼尸最深刻的记忆,但不要被她的情绪所染。如果我感觉你承受不了,会以三次敲玉声作为警示,届时,你随着我的声音出来即可。” “没问题,开始吧!”潘岳颇有点迫不及待了。 杨容积的手指在凝霜锋利的边缘划过,以血祭出符咒,又深深看了潘岳一眼,道:“小心!”便举起手指,轻轻点在潘岳的额头中央。悄无声息地,自潘岳的天灵盖溜出几近的透明的一个虚影,随着风飘到那大鱼尸的天灵盖上,小心翼翼地溜了进去。而这边,人已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潘岳的意识附在这条魂魄之上,一睁眼,只见眼前一片无垠星河,自己飘在空中,身体周围飘荡着无边无际的星光。再一细看,星光闪烁,里面竟仿佛像幻灯片一般闪过无数个场景,有的是花花草草,有的是市井街头,有的则是人的面孔和从嘴里说出的话语。只是很多片段已经模糊不清,其中的人脸也是一片空白。 每颗记忆星子都与另外一颗之间以一条极细的银丝相连,潘岳在这片星河织成的蛛网中流连,心中不断感慨这壮丽的奇景。从他腰间佩戴着的半块玉佩传出一声敲击,潘岳知道是杨容积在催促他办正事,便两手一划,向着星网更密集的方向飘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0 愈向深处,记忆星点的颜色就愈发变深,从星网的最深处一点,扩散出黑色的圆形波纹。潘岳指点轻点空中的波纹,只觉愤怒、痛苦、仇恨、绝望的情绪刹那侵占了他的脑海,让他心中也无端生出一股邪火。 “看来这就是了。”潘岳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双手双脚并用,小心翼翼地避开黑色波纹,向最中心的那颗星光划去。 那颗星点已经变成了深黑的颜色,周边笼罩着浓重的黑雾,一张张面孔在其中一闪而过,每过一张,那星点便宛若心脏般膨胀收缩一次,仿佛是主人在绝望而愤怒地说:“我恨!” 潘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去触碰那颗黑星,陡然间,天旋地转,深色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将他猛地吸了进去! 一睁眼,是一间豪华的寝殿。 潘岳发现自己全身呈现透明,飘荡在半空中,正以记忆主人的视角观看这个世界。 寝殿外面喊打喊杀声一片,而记忆的主人藏在纱幔之下,双手覆耳,瑟瑟发抖。突然,门被暴力地踹开,一个人闯了进来,发现床上有人,旋即掀开纱幔,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道:“你可是甄宓?” 记忆主人含泪点了点头,而眼前之人赫然正是曹丕。潘岳无比震惊,这条丑陋的鱼尸竟然是风华绝代的甄宓?!他感受到甄宓心中的恐惧,而甄宓却强颜欢笑道:“正是奴婢。” 曹丕生得浓眉大眼,英武逼人,此刻目光炯炯地扶甄宓下床,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双手遒劲有力,紧紧握着甄宓的手:“好!好!甄宓,如今邺城已破,袁家大势已去,你可愿随我回去?” 潘岳感受到甄宓强烈的不情愿与无奈,她犹豫半晌,却道:“奴婢愿意。” 曹丕哈哈大笑,扶着甄宓出门。阳光刺眼,放眼所见皆为魏军将士,袁字牌匾被砸得稀烂,殿上插着的魏旗在风中猎猎。曹丕牵着甄宓的手巡视袁府上下,宛若携带着一件值得炫耀的战利品。魏军士兵见到她皆是暧昧地一笑,冲曹丕道:“恭喜子恒将军,胜仗连连,财色两收!” 甄宓心中羞愤难加,却神情麻木。只听耳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大哥,袁府上下已清点完毕,”那声音顿了一下,又道:“这位是?” 曹丕笑道:“子建,此女子甄宓,乃是袁熙遗孀,从今日起,便是你的嫂子了!” 甄宓抬眼望向那声音的主人,曹植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虽为一母所生,却与曹丕气质完全不同。曹植也同样怔怔地看着她,难掩眼中惊艳之色。 曹丕咳嗽两声,曹植回过神来,连连道:“早就听闻甄姑娘美貌绝世无双,刚才……冒犯了这位姑娘,莫要见怪!” 曹丕揶揄他:“子健莫怪哥哥抢先一步,回头再给你寻个更漂亮的如何?” 曹植嘴上称是,却不住拿眼睛瞄甄宓。曹丕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只是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厉色。 作者有话要说: 潘岳: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杨容积:你再说一遍试试?!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1 已修。 第10章酸梅味苦 甄宓被带回曹府,从此便做了子恒夫人。只是,曹府上下看她的眼神多有难以掩饰的轻蔑之色。甄宓更是偶然听到家丁在背后嚼舌根,说:“看到子恒公子带回来的那女人没?以前是袁熙的媳妇,谁知道她为了保命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哄得子恒公子乐颠颠地把人给娶进门了!” “一女侍二夫,这是要遭天谴的呀!” 甄宓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凉,气血上涌,竟跪在路边呕了起来。恰逢曹植路过,看见她倒在地上,连忙将她抱回去请大夫来看。那老郎中牵线探脉,半晌对一旁的曹丕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已有了两月余的身孕!” 曹丕的脸刹那铁青,一脚将那郎中踢出门去,对甄宓冷冷道:“袁氏的孽子,不能生!” 甄宓泪流了满脸,下床一把抱曹丕的大腿,跪在地上哀求道:“夫君,我就这一个孩儿,你体谅体谅我做母亲的心呐!” 曹丕一把将她甩开,怒道:“你知道什么!现下父亲几欲立子建为储,正是我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若是父亲知道你生下个袁家孽种……” 甄宓趴在地上,两手却死死抓住他的鞋,哭道:“我保证什么也不说,我保证!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看在我服侍你这么些日子的份上,绕过我的孩儿吧!” 曹丕:“你不说有什么用,那郎中一看便知怀孕的日子,有心人一算便知!” 甄宓不住给他磕头,额头在地上磕出血来:“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他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了啊!” 曹丕神色一凛,目中闪过一丝阴狠,道:“让你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甄宓抬起头,眼中尽是悲凉。 “好。”曹丕冷笑道,“那你便生下这孽种,之后替我去办一件事,办成了,这孩子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管。” 很快,甄宓有喜的消息传遍了曹府上下,曹操更是欢喜,着下人务必细心照料。八月之后,甄宓顺利生下一个白胖小子,全家上下都宝贝得不得了,曹操特地赐名为叡,取深明通达之意。 潘岳啧啧称奇,无意间竟撞破了前朝往事,他以手一划,加快记忆进程,时间迅速来到十二年后。 甄宓正为曹丕披上戎装,曹丕心事重重,沉声道:“甄宓,此次东征孙权,子建留守邺城,而你也留下,让小叡和东乡随我一同前去。” 甄宓大惊失色:“夫君,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小,怕是禁不起风餐露宿!”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2 曹丕整了整衣领,兀自道:“我身为人父,自当尽心照料。叫你留守邺城,是因你曾答应要替我办一件事。” 甄宓明白曹丕态度虽和善,但若违逆于他,必然下场凄惨,便道:“请夫君明示。” “你可知父亲昨日宴会上跟子建说了什么?他说:‘我担任顿邱令的时候二十三岁,回想起那时的所作所为,至今都不曾后悔。如今你也二十三岁,怎能不发奋图强呢!’”曹丕眼中尽是嫉妒与不甘的神色,“这便是在拿君王的标准来要求他了!” 甄宓犹豫道:“会不会是夫君多虑了?父亲也许只是劝告他发奋,并无立储之意。” 曹丕摇头道:“不,甄宓,你还不了解父亲。他生性多疑,若非寄予厚望,又怎会在举全军之力东征之时把空虚的后方交给他认为无能的儿子手中呢?”他冷哼道,“论文韬武略,我一直被他压着一头。” 他眼中冰冷,直视甄宓,道:“而此次出征,便是我曹丕复盘的机会!我已安排太医令吉本等人届时将发动叛乱,而你,甄宓。”他以一手温柔地抚摸甄宓如玉的脸颊,道,“我命令你去诱惑曹植,勿必让他在那个时候毫无察觉。父亲必然怒其不争,那么今后便是我的天下了!甄宓,你千万别忘了,小叡可随我一同去东征呢。” “你!”甄宓大惊失色,心中绞痛。她心中有预感曹丕会将她视为一块砖头,给他的野心铺路,但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狠心,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推到对手的怀里。而曹植……她一想到曹植,心中便隐隐作痛,当年初来乍到,被下人指指点点,冷语相待,倒是曹植为她力排众议,多方照料,甄宓一直对他心存感激。甄宓迟疑道:“子建未必能受我迷惑。” 曹丕冷笑道:“别装傻,从他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喜欢你。你可别忘了,现在父亲虽拿小叡当宝贝,口口声声说‘这孩子能继承他的家业’,但若真发现他是袁氏余孽……你也知道父亲生性多疑,别怪我到时候也保不住他!” 甄宓一向性子隐忍,但听曹丕几次三番拿儿子当作筹码,登时怒上心头,顶嘴道:“父亲若知道此事,必定也以为你存心引狼入室,你又怎能撇得请干系!你真是十恶不赦才能想出这等恶毒的法子……”她突然醒悟,叹道,“哦……我知道了,我当你怎会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儿如此狠毒,这根本就是你那背地里的相好,郭氏在暗中指使吧!” 曹丕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那曹植若值得你如此,你便看着你儿子是如何‘不慎’死于敌军刺客之手吧!” 甄宓被他打得跌坐在地,一手捂脸,一手紧紧攥着拳头,半晌,挤出一个悲凉的苦笑来,语气却变得温柔:“夫君勿动怒,我照做便是。不过,待您出征归来,我自知将恩宠不再。奴婢的心早死了,不求君心如一,只求夫君还能将曹叡视如已出,待您登基之日,许他封爵,让他无灾无痛地过完这一辈子!办完这件事,奴婢便独自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曹丕冷冷地看她,而他面前的甄宓在他瞳孔中却映射成一颗棋子,不久之后,这颗棋子便会被无情地抛弃,毫无价值。他冷冷道:“好。” 潘岳只觉三观尽毁,再看曹丕竟感觉他头上隐约发出璀璨的绿光,不由心中感叹,后人只知曹植的《七步诗》,却没想到曹丕为了与曹植争夺王储连老婆都能用去使美人计,皇室的手足相残当真冷酷无情。 眼前画面一闪,曹操率大军东征之后,甄宓便处心积虑接近曹植,二人终日厮混,情投意合,常常夜半幽会,好不快活。 甄宓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印象中的父亲总是不耐烦的模样,她若失手打破了碗碟,父亲就会勃然大怒,训斥她什么事都做不好。因此甄宓的性子向来隐忍,小心谨慎。她童年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唯独记得有一日天气晴朗,她在学堂里坐得板板正正地写字,邻家请来了马戏杂耍,邻家女童结伴去看,甄宓正听外面热闹非常,父亲过来给了她重重的一下戒尺,呵斥道:“女子读书本就吃力,你若再不十倍地努力,为家里争光,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甄宓心里暗自较劲,自此更是发奋读书。她童年家庭严苛,初长成便被献给袁熙当媳妇,又经历了曹丕再续,半辈子过去,无论是在亲人还是夫君眼中,她都只是一颗美貌的棋子,看得潘岳为她心疼不已。 但曹植与她不同,他万事遵循本心,人也放荡不羁,从不受他人和礼教束缚。他想喝酒,就与丁仪、杨修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驾马满城疯跑。他想扮成浪荡公子,就终日麻衣素袍,在一群穿绸裹缎的人中格外显眼。他的感情干脆热烈,毫无掩饰,正如他喜欢甄宓,就愿意倾其所有,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一日二人去市集看戏,天气炎热,又赶时间,曹植怕甄宓口渴,嘱咐她:“你呆在这别动,我去去就来。”转身就跑得没影了。甄宓等了他半天,还不见人影,心里正嘀咕,那边却远远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来,手里稳稳地捧着一小坛酸梅汤。曹植看见甄宓,不好意思地拿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灰:“那店里地太滑,我不小心摔了,又排队等着重打了一坛。” 他小心翼翼地把酸梅汤递到甄宓手里,甄宓看着他狼狈不堪却满不在乎的脸,心中一动。她带着使命接近曹植,表面亲热,内心始终隔着一层。而此刻看着面前傻乎乎的曹植,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仿若有根针重重扎了一下,提醒她她也是有感情的,心也是会痛的,而并非所有的人都只把她看作一颗棋子。这世上,是有人愿意摔倒了之后,再重新排队给她买一罐酸梅汤的。 曹植还傻笑着问:“快尝尝,好喝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3 甄宓只捧起了陶罐,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噙着的泪水。酸梅汤入口,那清凉的酸甜味道却化作一股苦涩,在她舌根久久不能散去。 是夜,太医令吉本差人悄悄传给甄宓一封信:“植已查,寅时行动。” 而曹植很聪明,知道此时正值曹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察觉到吉本和耿纪私募兵马,派人密切关注他们,正苦等探子来报。他转念突然想到,甄宓晚间滴水未进,往日这个时候她总来与他闲聊,但今日竟迟迟未来。等着也是等着,曹植便起身前去探望她,推门却看见甄宓卧倒在床,脸色惨白,口中□□不止。 曹植急切道:“你怎么了?” 甄宓咬着嘴唇,声音虚弱,委屈道:“植哥,我怕是喝了你那酸梅汤中毒了。” 曹植大惊,再一想,忍俊不禁道:“冤枉啊,我喝了怎么没事?难不成我是铁胃?” “你肯定是铁胃无疑了!”甄宓捂着肚子就往茅房跑去。她来来回回地折腾,曹植就蹲在外面给她递纸。他守在外面,嘴却不闲,笑道:“甄宓,刚才看你从卧房到茅厕飞奔的矫健步伐,我突然诗兴大发,刚作了一首诗,你听听?” 甄宓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警告你别说我坏话……” “不会不会!”曹植哈哈大笑,旋即念道,“你刚才的脚步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 甄宓愤怒道:“望你马币!” 到了寅时,甄宓总算好了点,而曹植也一直没等到探子的密报,两人累了一晚上,昏昏沉沉地睡了。 而潘岳却看得仔细,甄宓趁曹植守在茅厕外面的工夫截了密报,然后当厕纸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姑娘,根据马伯庸的《风雨》改编。 已修。 第11章假死私奔 几日后,正月,许都加急军情程到魏军大本营:太医令吉本伙同耿纪、丞相司直韦晃造反了!火攻许都丞相太史王必军营,王必重伤。曹植拍案大怒:“许都的军情处人都死绝了吗!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4 曹植得知消息之后,立刻派得力心腹前往助阵,不日,王必合力与典农中郎将严匡平息叛乱。 事情虽已平息,曹植却久久难以平静,此时曹操在跟刘备打仗,守卫后方的重任交给他,临出行前再三叮嘱他要严防后院起火,此乃关乎曹魏存亡之时,他却大意到未曾察觉吉本的动向。曹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有种预感,他父亲再也不会再待他如前了,而他与他大哥僵持不休的储位之争,从此刻开始就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果然,曹操在前线知道了这件事,在场的人向曹植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孟德将军好大的气,屋子都被他砸烂了!还把事发救火的人全都杀了,说他们是“实贼”! 果然,曹操回来便痛斥了曹植眼高手低,文人气重,曹植就蔫蔫地听他骂,也不还嘴了。曹操骂得口干舌燥,越看这个昔日赋予重望的儿子越来气,怒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 曹植道:“儿臣不敢!父亲请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不会再犯错了!” 曹操挥了挥手:“罢罢罢,因为你我损失了一名爱将,我是不是应该学那刘玄德把你摔地上去!” 他口上虽然这么说,但当他被关羽围困的时候,还是把解救曹仁的任务交给了曹植,只可惜曹植当时正跟甄宓喝酒聊天,酩酊大醉,舌头都捋不直,更别提带兵救人了。 潘岳心下感慨,作为父亲,曹操给了曹植一次翻身的机会,但他浪费掉了,从此便再无翻身之日。他再以手一划,时间来到曹操去世之后。 此时曹丕迫不及待地预备继位,他兑现了给甄宓的承诺,封曹叡为爵。事情尘埃落定,但甄宓终日寝食难安,她找到郁郁寡欢的曹植,终于将一切向他和盘托出。曹植怒极反笑:“你好……你真好……甄宓,你骗得我好苦啊!” 甄宓流泪:“植哥,你听我说,我确实是有苦衷的。现在曹丕当了皇帝,他不会放过你的!我答应他事情结束就离开邺城,再也不回来……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曹植摇头:“我是魏国子民,脚下的土地是父亲一寸一寸打拼出来的,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沾着子民的血肉。离开,我又能去哪里呢?” 甄宓哀求:“植哥,我知道你有鸿鹄远志,是我一手毁了你的前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曹丕他生性多疑,你一日留在这里,便一日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可以一起远走高飞,离开他的掌控,到时候还怕没有翻身之日吗?” 曹植沉默半晌,道:“也罢,有你就够了,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吧!” 甄宓喜极而泣,紧紧地抱住了他。 二人商议一计,甄宓服药隐去气息,装作暴毙身亡。待灵柩入土之后,曹植救出甄宓,顺着洛河便可悄无声息地乘船离去。 甄宓遗体入土当晚,本该静静躺在棺材里的甄宓却与曹植手牵手藏在一艘小船中。月色温柔,甄宓的心就如这晚的月色一般,她的人生从没有这般快乐过,她终于能守着一个她爱的人过上简简单单的日子了。她正盘算着身上带的盘缠够不够买一套稍大的宅子时,客船却“轰”地一震! 她和曹植俱是一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下重重的撞击,两人竟被这冲击力撞得横滚出了客舱。眼前陡然出现一条凶恶丑陋的巨鱼,此刻正露着锋利的牙齿,试图跃上船舷。 曹植大叫道:“倒霉!碰上鬼鱼了!” 溺死水中的人,尸体没有被打捞起来,浓重的怨气影响了水域里的鱼,就会化成鬼鱼。他们碰到的这条鬼鱼体格极其庞大,大半躯体藏在水下,只露出一片腐烂的脊背。这鬼东西疯狂地撞船,竟是不把他们撞下水来不罢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5 曹植强作冷静道:“甄宓,这鬼东西盯上,不见点血它绝不会罢休。你水性好,我牵制住它,你速离开!” 甄宓咬着牙道:“不……我和你一起!” 倏忽间,那鬼鱼窜起老高,直扑甄宓而去。电光火石间,曹植一拳击中这奇丑无比的鱼脸,被带刺的鱼骨擦出好大一条血口子。情势危急,再不等人,曹植抓着甄宓的肩,急道:“那你在船上等我,我去把它们引开!”话音刚落,整个人跳入水中,他猛地推了一把船,让它顺流而去。他手上有伤,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鬼鱼,甄宓眼看着曹植与她愈行愈远,漆黑的水里鬼鱼搅起滔天漩涡,围着他转。 甄宓流着泪,疯狂喊曹植的名字,喊得嗓子嘶哑,可那边一直没有回音。她又冷又怕,蜷缩在客舱的角落里,突然,船剧烈地震动了起来!甄宓的世界天旋地转,她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腐臭味充斥了整个船舱,甄宓紧张地环视这个狭窄的船舱,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灰布一样灰扑扑的。她抬起手,想努力找个焦点,映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腐烂了的手掌。她突然寒毛倒竖,因为她闻到这股腐臭味正是从她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船震动地更剧烈了,她手脚并用地爬出舱门,外面聚集了十几条鬼鱼,看到她出来,撞得更加激烈。 一条鬼鱼飞上来狠狠咬中了甄宓的肩膀,生生撕扯下好大一块血肉,甄宓痛得直叫,从她喉咙里发出的竟是野兽般低哑的咆哮。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视线越发模糊,她用力地揉眼睛,眼角流下血来也毫无知觉。她想到为了伪装暴毙,曹植喂她服下的药丸,只攻击她却不攻击曹植的鬼鱼,而脑中隐约想起洛河中有一种专食腐肉的塘鲺,原来……她早就死了……那所谓的鬼鱼,只不过是把她当作了食物。 她脑中走马灯般的回忆起和曹植耳鬓厮磨的日子,那罐等了许久的酸梅汤,以及她悲凉的一生。 甄宓啊啊地大叫,却发不出一句人类的声音。她哆哆嗦嗦地从船上爬了起来,纵身跃入了漆黑的水中。 漫无边际的黑暗瞬间将潘岳包围,水呛入肺腑,肺部火辣辣地疼痛和窒息,水中的鬼鱼一拥而上,撕咬甄宓的身体。而最令潘岳痛苦的是,甄宓心中陡然而生的绝望和仇恨。为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我是注定被人舍弃的那一颗棋子?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如此对我?我有什么错?! 愤恨与不甘化作一团黑雾,轰然卷起,将附近的鬼鱼通通笼入暴风眼中!潘岳只觉自己的魂魄在这滔天引力之下几乎也要被吸进去了! 这时,从腰间佩戴的玉佩上传来宛若爆炸的敲击声,声波将他整个魂魄震了一震,潘岳猛然惊醒,拼尽全力地握紧玉佩,向那声音的源头划去。 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是杨荣积紧绷着的一张脸,急切问道:“如何?” 潘岳神游太虚,此刻有些虚弱,眼珠转了一圈,发现杨容积紧紧握着那半块玉佩,手指不住地颤抖,疑惑道:“你的手,怎么了?” 一旁围着的石崇耸肩道:“还不是为了唤醒你,差点把河给炸了。” 杨容积将手指缩回了衣袖,面无表情道:“不碍事。” 就是这种表情!潘岳从他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杨容积,永远是衣冠整洁,容不得丝毫瑕疵,咬碎了牙也绝不失态的样子,不禁笑道:“疼不疼?” 石崇登时炸毛了:“怎么没人关心我!你个没良心的!”潘岳一看,果然,石崇的手也同样发着抖,甚至有点焦糊味,只得连连道:“谢谢你们!都怪我,差点陷在那鱼尸的情绪里出不来。” 石崇吸了吸鼻子,满不在乎道:“嗨,我们没办法直接通过玉佩召唤你,只能以两人的法力同时相对轰击它,幸好老子今天法力充沛,不然就被老三一掌轰死了!算了不说这个,你快说说在那鱼尸脑壳里看到什么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6 潘岳胸中尚且残存着甄宓的悲伤,神色黯然,便将他所看到的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听完,众人皆是哗然。 “也就是说……”石崇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甄宓吃了一种药,试图假死和曹植私奔,但实际上从吃了药那刻起她就已经死了,然后就变成了这条大鱼尸?”他一脸三观尽毁的表情道,“不是吧……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杨容积道:“我知道西藩有一种药,叫做腐骨化尸丹,服下会昏迷几日,这几日内若及时服用解药,人还有的救,不然就会化为活尸。” “所以是曹植害死了她?”石崇仍然一脸不可置信,“那可是曹植啊!他他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 甄宓死亡未解之谜,至今仍是众说纷纭啊。 已修。 第12章掌掴孙秀 “丈夫志四海。”因为对甄宓心怀同情,潘岳连带着对曹植的薄情有了点指责的意味,道,“或许与他的志向和野心比起来,甄宓根本就如同草芥吧。” 杨荣积沉吟道:“或许是在甄宓假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的计划被打乱,最终造成了甄宓的死亡。” 潘岳背的历史书终于派上用场了,他思忖片刻,道:“甄宓下葬之后曹子建便四处迁徙,似乎是在躲避曹丕……而当曹丕死后,曹叡上位,他突然又回到洛阳,陈情上书,似乎想要告诉曹叡一些事情……只是曹叡与他老子一样都是疑心鬼,没怎么待见他就是了。” 杨容积点头:“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曹植宁愿背信弃义也要完成。”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听完了这么个离奇故事已经头昏脑胀,根本没有脑子再去思考内中隐情了。潘岳更是脑壳阵痛,忙道:“不想了不想了,先把鱼尸的事给解决了吧。” 众人一想也是,毕竟现在还身处在一条随时可能沉底的船上,自身难保,哪还有空替别人操心。石崇探头看了一眼浮在水面的鱼尸甄宓,突然眼前精光一闪,道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蹦到水中,激起好大的浪花。 潘岳被水花拍了一身一脸,怒道:“你个旱鸭子,干嘛去?!” 石崇不理他,兀自潜入水中,水面咕噜噜地冒着泡。潘岳气急败坏,正要下去救他,石崇突然冒出了一个头,大口喘气,道:“你才是旱鸭子!老子太久没锻炼了,下去活动活动。” 潘岳向他伸出一只手臂,准备拉他上来,口中道:“神经病吧你……”他眼角一瞥,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只见在石崇的背后,鱼尸甄宓不知从何时醒了过来,正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向他咬去! 这一口咬上去,石崇不死也要残废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7 说时迟,那时快,潘岳暴喝一声,也不知从哪生出的神力,一臂将石崇从水中拖起,另一臂持着菜刀向那鱼尸砍去!那鱼尸的利齿堪堪只咬到石崇的屁股,被这么一扯,撕掉一块皮肉,痛得石崇哭爹喊娘。而潘岳的菜刀更以极快的速度砍在鱼尸的脊背上,甄宓鳞片极为坚固,只是被砍出一道划痕,而潘岳却被冲击力反震地虎口麻木。 鱼尸甄宓一声嘶吼,用力撞向游船,而周围的小鱼尸竟也疯了一样,随着它一起撞船。 “又来这招!”潘岳惊呼,只觉脚下的木板咯吱作响,几欲断裂。 杨容积眉头紧皱,吼道:“妖孽,执迷不悟!”凝霜在他手上划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半圆,将一排的小鱼尸直接劈成两半! “谁敢杀我孩儿!”那大鱼尸惊呼,它护犊子地将一众小鱼尸揽在身后,怒视船上众人,眼神森寒。 杨容积手中紧紧握着凝霜,石崇捂着屁股跪在地上,一脸惊惶,潘岳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息,众人紧张地盯着那鱼尸,生怕它再一次发难。沉默半晌,潘岳开口道:“甄宓?” 大鱼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潘岳道:“你是甄宓对不对,以前的你,可真美啊。” 甄宓大口大口吸气,深深的眼眶中竟仿佛有泪光涌现,它颤声道:“你,你知道我?” 潘岳道:“我看过了你的记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怨恨和不甘,你,不要难过,你生前还有什么心愿尚未达成,尽管告诉我。” 甄宓略带茫然地看着潘岳,顷刻间杀意消失大半,它颤抖着问:“你知道曹子建在哪吗?” 潘岳道:“实不相瞒,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尸身就葬在东阿鱼山上。” 甄宓眼眶一红,道:“当真,死了?” 潘岳:“当真死了。” 甄宓隐忍地哭了出来,那神情颇为楚楚可怜:“那一晚,竟是永别了。我,只是想亲眼见他一面,亲口问他一句,他,是不是恨我?罢了,罢了,他与曹丕兄弟阋墙,只为那凤凰,如今他们既然都已去了,便将我带到那凤凰面前,我……” 它一句话还未说完,倏然一柄银剑急袭而来,狠狠地贯穿了它的胸膛!这一剑被注入了破除魔障的灵力,接触到甄宓身体的刹那,它便痛得打滚,而它的魂魄竟是从鱼身上飞四射而出,要烟消云散了! “谁来救救她!”潘岳焦灼地大叫。 杨容积迅速掷出乾坤袋,在空中将那所剩无几的魂魄碎片笼进袋中,反手打了个死结。而甄宓的鱼尸身体已经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生气了。 潘岳喘着气看向剑飞来的方向,愤怒大吼:“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8 人群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了出来,道:“潘公子,你方才差点被妖邪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这是大忌呀。” 潘岳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面前的少年,片刻后惊讶道:“你,你不是……那天的……你怎么在这?!” 正是那日宴会厅中扬言要与他比试剑术的少年孙秀。 孙秀嘴角牵扯出一个弧度:“在下区区一个小杂役,自然是哪里需要我,我就在哪里了。” 原来孙秀是洛阳太学一名杂役,怪不得那天他说自己并非门生。但是一个小杂役,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吧?潘岳压抑下胸中火气,道:“你为何要杀它?” 孙秀讶然:“斩妖除魔本是天经地义,今日我不杀它,明日它就会杀了我。潘公子,你别告诉我,只因为你看了它的记忆就对它动了恻隐之情,想要留它一命,甚至帮它达成心愿?哈哈,你快别搞笑了,甄宓一女侍二夫,又违背伦常,做人时就该浸猪笼,更何况还变成了妖孽!” “你!”潘岳怒道,“它虽然是妖怪,但不曾害过人命,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它就会杀你!” 孙秀道:“你怎知它不曾害过人命?就算它未曾害过,难不成,一定要等到它杀了人之后再来杀它么!到那时还来得及吗?潘公子,你以前是多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啊,斩妖除魔从不拖泥带水,怎的现在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妇人心肠,枉我昔日还将你当作榜样!” 潘岳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身旁几个少年也忍不住嘀咕起来:“是呀,怎么大师兄现在连妖怪都不忍杀了。” “那鱼尸刚才差点要吞了我们呢!” 石崇捂着屁股打断他们:“有人关心一下受伤的人吗?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船……”他话未说完,只听众人脚下“咔擦”一声,众人脚下的木板终于承受不住,全部裂开!船舱登时水漫金山,不断下沉! 杨容积怒吼道:“有剑的御剑!没剑的跳水!” 众人急急召剑,可不少孩子尚未达到独自御剑的水平,只能在水中扑腾。这样不行!杨容积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都无法御剑,一手拉起一个落水的孩子,喊道:“两人一剑!有剑的快去救人!” “两人一剑?我做不到啊!”一个少年拼劲全力想要拉起落水的同伴,但法力不够,他的剑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几乎贴在了水面。 “站稳了!”潘岳倏忽从水下冒出一个头来,他水性颇好,一把将落水少年推到剑身上,然后两手抵住剑柄,双脚踩水,竟将两人一剑缓缓推动起来。两个少年手牵着手,一脸茫然地站在剑上,龟速向对岸滑行而去。 少年看了看奋力推剑的潘岳,崇拜地说:“这也可以……” 总算将两人平稳送上岸,潘岳累得大口喘气,他看了眼还在水中扑腾的石崇,石崇忙道:“别别别,我自己可以!”说着一边召出金剑,一边拱起屁股爬了上去,顺手再捡起一个落水的少年,飞到对岸。 潘岳顾不得休息,再次潜入水底去解救其他人。方法奏效,可实在费力,几次潘岳便已气喘吁吁了。杨容积一手提着一个少年的衣领,一边冲他道:“你还撑得住吗?” 潘岳喘着气:“还成还成,你先忙你的,别管我!”杨容积担心地看他一眼,便去救人了。潘岳吸了口气,正要继续的时候,却瞥见水面上发生了这样一幕——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9 一个少年御剑正要救落水的人,可他面前有两个人均向他伸出了手,而剑只够再载一人……其中一个少年用力打开另一个,将他推走,抓住了御剑少年的手!而被推开的少年身形不稳地沉入水中,张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口吐气泡,眼看着就要溺水! 一道黑影疾速游去,一把将那少年捞起,而那少年却呛了几大口水,已经没有反应了。潘岳握起拳头,在那少年肚子上狠狠一锤!少年痛得睁大眼睛,鼻子嘴巴里尽是气泡。潘岳拼命向上游去,脑中想到的尽是在火场中抱着杨容积拼命向出口跑去的场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你不能死! 几乎是到了抽筋的边缘,潘岳终于抱着那少年挣扎出水面,少年呼吸到新鲜空气,疯狂咳嗽。潘岳将他展平放在岸边,岸上的人纷纷过来给那少年输送法力。潘岳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往地上一坐,眼睛却看到了那个推人入水的少年—— 正是孙秀! 潘岳头脑发热地跳了起来,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怒吼道:“他差点就死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潘岳和孙秀。孙秀捂着半边脸,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阴毒而狠厉,却并不作声。 落水的少年躺在地上虚弱道:“大师兄,我没事的,别生气了。” 孙秀恶狠狠地瞪着潘岳,冷冷道了一句“你会后悔的”,便转身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著名的潘安“掷果盈车”啦 反派出场啦,□□点燃啦! 已修。 第13章芦荟情深 “怎么了?”杨容积总算救起了最后一个落水少年,转身却发现岸上气氛诡异,便凑过来问道。 被推入水中的少年道:“孙秀他,在水中推了我一把,幸好大师兄救了我。” 杨容积皱眉道:“孙秀?怎么又是他,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一个少年答道:“是咱们太学的一名小杂役,总是偷学偷练的,听说,”他抬头有些畏怯地看了一眼潘岳道,“听说他曾经被大师兄打过。” 潘岳:“我怎么还打人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0 少年:“以前大师兄就不太待见他,说他心思叵测,那回也不知道是哪惹恼了您,您拿着鞭子给他好一顿抽。自那以后,他就没日没夜地练剑,还妄想跟大师兄一较高下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潘岳挠头:“还有这码子事啊……我刚才也是昏了头了,又打了他,这下八成是要恨死我了。” 杨容积挑了挑眉,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你惹祸!他抛过来一个黑色的袋子,正落在潘岳怀中,道:“甄宓的魂魄,你拿着吧。” 潘岳捧着乾坤袋,隐约可见里面虚弱的残魂,心头一酸,喃喃道:“我会帮你完成最后一个心愿的。” 杨容积以鼻子嗤了一声,评价道:“圣母。” 终于得救,落汤鸡们浩浩荡荡地回家,在地上拖出一行湿淋淋的脚印,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潘岳走在队伍前面,身后一群狼狈不堪的少年,这张脸本就生得美如冠玉,此刻更被衬得鲜明动人,竟有浪荡公子哥驻足向他吹起口哨。彼时西晋民风开放,众人倒也不奇怪,潘岳冲他笑了笑,以示礼貌。 谁知,那公子哥抡起臂膀向他扔过来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这当真出乎潘岳的意料了,谁能想到在自家门口还能被人偷袭?!潘岳一个躲闪不及,那东西径直砸在他的怀里。他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颗桃子。公子哥又吹了声口哨,笑道:“美人,分桃吗?” 一万匹草泥马在他心中奔腾而过,潘岳目瞪口呆,这里的人都这么直白的吗?! 一旁几个大婶笑呵呵地上前来,将手中的菜篮子挂到他手上,道:“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呀,我家里还有个未出阁的闺女,改日来我家里坐坐呀。”大婶们心上喜欢,对潘岳又掐又摸,吃尽了豆腐。 大婶们又吸引来另一群大婶,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边讨论:“哟,这就是潘太守家的小公子呀,可真是看着就叫人喜欢呀!” “小郎君,我家里那闺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辰八字正能旺你,就是不及你好看,想不想见一面呀?” “快拉倒吧,他配你家那丑丫头,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潘岳奋力挣扎,好容易摆脱了大婶们爱的抚摸,终于一脸抽搐地捧着一堆瓜果蔬菜回家了。 夜色已深,孟老头正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少年们回来,长舒一口气,再看见石崇,登时火冒三丈,怒道:“石崇,你给我过来跪下!” 石崇自知理亏,也不辩解,神色泰然地往太学大门口一跪,那神情仿佛在说:跪就跪,天塌了老子都不怕,还怕跪? 孟老头手持回天尺,一尺打在他屁股上,怒不可遏道:“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错!你大晚上带着师弟们去游船,知不知道差点就害死他们了?!” 这一尺恰好打在石崇屁股上的伤处,疼得他鬼哭狼嚎,潘岳连忙劝道:“师父,虫子他刚受了伤,您要教训也等他伤好了再说吧。”石崇见有人帮他说话,嚎叫愈发撕心裂肺,恨不得把所有街坊邻居都吵起来为他说情。 孟老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还是不忍心,一脚踹在石崇身上,怒道:“别嚎了!随我来敷药,敷完药再教训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1 次日清晨,潘岳正趴着在床上看书。他上身裸露,肌肤牛奶似的雪白,但背脊中央却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疤。伤口已经愈合,但留下了红得发紫,狰狞的印记。 门被不客气地踹开,石崇抱着个小瓷罐走了进来,看到潘岳,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惊讶道:“我没看错吧,你,潘岳,十年不带踏入藏书阁一步的人,在看书?” 潘岳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懂什么你,哥哥我在看魏国史官的笔录。” “哟,真是稀奇。”石崇凑到他旁边,坐了下来,“潘大侦探在破案呢?” 潘岳道:“我隐约感觉曹氏两兄弟可能是在争夺什么东西,打乱了甄宓的计划,所以才会导致她的死亡。” “人家的家事,你操心个什么劲。”石崇显然对这档子事不感兴趣,却用手指抚摸潘岳背上的疤痕,道,“说真的,潘老大,你这疤看着可真是丑得吓人。” “火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潘岳淡淡道,“吓人就吓人呗,反正我也看不到。况且这疤也祛除不掉,你觉得吓人也只能忍着。” 石崇奸笑道:“若是我能给你祛掉呢?” “什么?”潘岳愕然,其实他还是觉得惋惜的,毕竟美好的东西有了瑕疵,总会叫人心存遗憾。但这种现代整形科技都很难治愈的东西,他怎么会有办法祛除,潘岳仍然不敢相信,“真假?” “我还能骗你不成。”石崇笑道,“不过,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嗯……不如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石大哥,我就帮你,怎么样?” 潘岳面无表情,心想那还真是便宜了你这小屁孩了,但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只好不情不愿道:“石大哥!” “哎~好弟弟。”石崇非常满意,亮出手里的瓷罐给他看,里面盛着绿油油的凝胶状固体,草药芬芳扑鼻。 潘岳凑到罐子前深深闻了一口,只觉这药膏的气味沁人心脾,连带着心里也暖洋洋的,浑身都舒服了起来,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石崇道:“洛河水底有一种仙人芦荟,是洛神当年种下的,具有极强的活血化瘀之效,对于疤痕来说是千金难求的良药。”他一拍潘岳的背,喝道,“老子给你熬了一晚上的药,怎么也不见你感恩戴德的?!” 潘岳迟疑道:“虫子……你昨天带师弟们去洛水,其实不是游玩,而是为了找这个芦荟对吗?” 石崇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某些人在意呢。” 潘岳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有些哽咽地说:“虫子,谢谢你。” 石崇取了些药膏,温柔地涂在他背上的伤疤,满不在乎道:“谢什么,都是好兄弟。再说了,你这疤着实骇人,以后……”他的音量陡然减小,模模糊糊地说,“……那什么的时候解开你衣服一看,还不得吓软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2 “什么?”潘岳没听清,疑惑地问。 “没什么!”石崇一拍他的背,“涂好了,先晾着吧,我走了!”说罢便扭着屁股离开了。潘岳在后面喊:“虫子,你屁股没事吧?要不要也涂点啊!” “药不多,自己留着用吧,我没事!” 潘岳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前世的时候,他就很难形容与石崇的感情,他们二人从来坦诚相待,又从不相互干涉。距离时远时近,联系时多时少,但绝不会影响他对他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依赖。看见对方,心中便有回到家的踏实感觉,便知道终于可以卸掉一身伪装,只做最纯粹,最随意的那个自己。而眼前的石崇与前世的石崇重叠起来,让潘岳一直强撑着坚强的心陡然失守,瞬间被这微不足道,却意义非凡的小事感动得几乎落下男儿泪来。 “元宝!”潘岳大叫。 没人应声,潘岳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被自己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不由得感叹:“古人活得好累!”他好怀念现代只需要随便一套就能穿上的衣服啊!潘岳不死心地继续呼唤:“可爱的小元宝,帮帮忙啦!” “元宝在和师父晨练呢。”杨容积推开门,施施然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见潘岳衣衫大敞,正在和腰带较劲,顿时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我说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连穿衣服都不会?” 潘岳:“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杨容积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走到潘岳背后,两手从他后面环到他的腰间,指尖一挑,腰带滑落,松松垮垮的衣衫登时大开。 潘岳脸红心跳道:“你你你……解我衣服干嘛!” “解开……”杨容积比他高半个头,嘴唇正对着他耳朵,温热的鼻息吐在他耳畔,道,“是为了帮你系上。”他手掌温暖,在潘岳胸膛上摸索,从他怀中扯出内衫,整理外袍,再熟练地将腰带束在他腰间,手指灵活穿行,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将头搁在潘岳肩上,俯视自己打出的结,满意地说:“学着点,衣服是这么穿的。” 潘岳已经是浑身僵硬了,站在那大气不敢喘,生怕动作大了碰到他。他他他……竟然主动碰我!潘岳脑中如晴天霹雳,他觉得眼前的杨容积和前世的杨容积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他有些瑟缩地从杨容积怀中挣脱开来,支吾道:“好……好……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潘岳:基友,没想到你竟对我有这种心思! 潘岳:师弟,你靠我这么近是要做什么?! 已修。 第二卷:骸女 第14章整装待发 杨容积看似心情不错,一挑眉,却未生气,点了点一旁的食盒道:“不客气,吃早饭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3 这个世界的师弟真是小天使本使了!潘岳为了穿衣服折腾了一早上,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欢呼着打开食盒,却大失所望。只见食盒里面是一个馒头,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潘岳没了兴致,蔫蔫道:“就这些?” 杨容积见他一脸失望,问道:“嫌清淡了?” 潘岳:“看着就没食欲啊。” 杨容积奇道:“打你醒来也吃过不少顿了,怎么之前不见你抱怨?” 潘岳嘴角抽搐道:“之前我以为是病号饭,勉强吃了。可谁能想到天天都如此啊!” 杨容积眉头一挑:“太学一向饮食清淡,厨子只做这个,别人都能吃得下,怎的就你吃不下?” 潘岳眼中含泪:“我想吃小笼包,豆沙包,鸡蛋灌饼,紫米粥,豆腐脑!” 杨容积面无表情:“对不起,没有。” 潘岳:“我自己做!” “你?”杨容积睁大了眼睛,“你都会做?” 潘岳心中暗想:老子前世可是一级厨师好么,要不是年龄不够,早就是高级厨师了!口中却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试试呗。后厨何在?” 杨容积引路,带他来到了洛阳太学的厨房。这里与前世的酒楼后厨虽装修不同,但中华厨道一脉相传,只要手中菜刀称手,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在哪里做饭对于厨子而言并无区别。潘岳身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厨子,很快进入角色,调料,剁馅,擀面,蒸笼,油炸,煮粥,乱中有序。只见案板刀光剑影,锅碗瓢盆乒乓作响,锅中白水冒泡沸腾。 阵阵香味飘来,杨容积不禁食指大动,惊叹道:“师兄,竟从不知道你厨艺如此精湛。” 潘岳鬼魅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他捏着蒸笼的两个把手,迅速端到桌子上,又摸着耳朵去盛粥。 “我来吧。”杨容积只能帮着捡碗捡筷。不多时,桌子上摆满了小笼包,豆沙包,鸡蛋灌饼,紫米粥。潘岳手在抹布上擦了两下,叹了口气道:“来不及做豆腐脑了,多担待吧。” 杨容积将一只小笼包放在嘴里,登时热泪盈眶。 潘岳得意洋洋:“怎么样,好吃吧?” 杨容积一口将小笼包吐了出来,道:“太烫了。” 潘岳:“……”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4 门猛地被人踹开,石崇摔门而入,看到两人,怒道:“我说咱家怎么可能会有饭香味,原来是你们两个在偷吃!被我抓了个现行,我这就告诉孟老头去!” 潘岳向他招手:“我做的,来尝尝。” 石崇将半个屁股落在凳子上,咬了一口包子,顿时愣住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半晌张大着嘴转向潘岳,道:“师兄,小弟从此跟定你了!” 潘岳嘴角抽搐,忍不住想:这两个见风使舵的东西,平日里都直呼他大名,做了好吃的才管他叫师兄! 三人平日在太学俱是清汤寡水,此刻见得油腥,简直如同豺狼虎豹般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 石崇打个饱嗝说:“大师兄,真有你的,回头给我红烧条鱼吧,我最爱吃鱼了。”说到鱼,潘岳顿时联想到鱼尸甄宓,便道:“你们可还记得,那鱼尸之前说过曹植的消息是谁透露给它的?” “一条龙。”杨容积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条龙的目的也许是想借甄宓的手找到曹植和曹丕生前争夺的东西。” 潘岳道:“可惜甄宓对那东西一无所知。” “所以,”杨容积道,“它一定不会把所有赌注都押在甄宓身上,在这同时,也会有有其他人去寻找这个东西。” 石崇的头转来转去地看他俩对话,却对这件事无甚兴趣,随口道:“什么东西值得费此周折,宝藏吗?” 潘岳沉吟道:“或许……是比宝藏更珍贵的东西。” “比宝藏更珍贵的东西……”石崇灵光一现,“爱情吗?” 众人倒。 潘岳嘴角抽搐道:“爱情……也算吧。”不过一想到曹丕和曹植是因为爱情……他就一阵恶寒,不忍再想下去。 杨容积道:“既然是皇子争夺之物,想必是与皇位有关了。” 潘岳点头:“我之前看了一本魏国史官的笔录,他负责的时候恰好是曹操晚年。他在笔录中写到那时候的曹操神思恍惚,经常说什么‘有妖有妖’的,还说什么‘不要信那道人的话!’。他死前留下了一个遗物,交给了曹植。我想,或许这就是曹丕一直对曹植怀有戒心,甚至想要杀掉他的原因吧。” 杨容积道:“可见这个东西极其重要,让曹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东西会在哪里呢……”潘岳想得脑壳作痛。 石崇眼珠一转:“人一般都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离得近的地方才安心。”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5 “是了!”潘岳一拍脑壳,“我记得曹植死前徙封到东阿,他的陵墓便是在那里。我们去看看吧!” 石崇连连讨饶:“我可不去啊,掘人坟墓是要损阴德的!” 潘岳又将期待的眼神转向杨容积,哀求道:“甄宓一声凄惨,临死前就这么一个念想,见曹植一面,亲口问一句话。况且我都答应过她带她到曹植墓里的凤凰面前,不完成岂非背信弃义。” 杨容积撇了撇嘴:“不去,又不是我答应她的。” “好吧。”潘岳幽怨地道,“那我也只好一个人去了,只是,到时候被别人发现我是个绣花枕头,可就不能怪我了。” 杨容积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半晌咬牙道:“我去!” 潘岳:“哇,师弟你真是太好了!” 校武场上,太学的一群公子哥正围成一圈听孟老头讲课。这老头最好为人师,讲起课来连篇累牍,且声调平平,直叫人听得昏昏欲睡。正如潘岳对他讲课的评价——“孟老头的裹脚布”。 远远就听到这老头的声音:“……人有三重屏障,可以阻拦妖怪吸魂夺魄。” “第一重,防心。而妖怪最喜欢化作弃妇、老妪,为的就是卸去人的防心。” “第二重,肉身。凡人身体毫无法力,看似脆弱,但他们的生命力和求生欲极为顽强,若再辅以人类智慧,与妖怪硬碰硬起来并不落下风。” “寻常妖魔鬼怪一卸防心,二破肉身,此时的人惊慌失措,心神动荡,正是妖怪吸食魂魄的好机会。而有一种鬼怪叫做骸女,专门反其道行之。它会花相当长的时间隐秘地跟随在一个人的身边,找到他最恐惧的事物,然后利用幻术将其活活吓死。因此它们无需化成人形,无需与人打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新鲜魂魄。” 一名弟子问道:“那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孟老头道:“这便需要人的第三重屏障——意志了。心志坚定之人纵使肉体支离破碎,魂魄依旧□□无缝,便是再厉害的妖怪也奈何不得。” “这个好难啊……” “是呀,哪有见到妖怪还不害怕的。” 孟老头捋须不语,眼角瞥到潘岳和杨容积往这边来了,便向他二人招手示意。 潘岳、杨容积抱拳道:“见过师父。” 孟老头道:“来得正巧,我们方才正说到专食人恐惧的骸女,两位爱徒可有破解之法?”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6 潘岳一脸懵逼:骸女是什么?杨容积解释道:“骸女,乃是生前被吓死的人鬼魂所化,没有人形,但由于经常伪装成黑影,发出凄厉的女子惨叫声,因此被人唤作‘骸女’。”他又道,“骸女擅长以幻术恐吓常人,但其体格不堪一击。我认为,若此人能够察觉到被骸女跟踪,完全可以伪装恐惧,然后趁其不备,反戈一击!” 潘岳听懂了,狡黠笑道:“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骸女生前也是被吓死的,那我们也找到它害怕的东西,再吓它一遍,岂不痛快!” 孟老头:“……骸女碰上你们真是倒了大霉了……对了,你俩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潘岳道:“我们想去挖曹植的坟。” “滚。” 潘岳一把抱住孟老头的腿:“师父,你不觉甄宓太可怜了吗?一辈子凄凄惨惨,死了还被人利用,身为修道之人你怎么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呢!” “……你给我放开!” “你答应我我就放!” 当众被徒弟抱大腿,孟老头实在挂不住面子了,只得气急败坏道:“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嘛!” 潘岳跳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老头说服了:“真的?” 孟老头整理仪容,恢复仙风道骨的模样,道:“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师父您说。” “若你执意要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许被你的剑所控制。” “我的剑?”潘岳迷茫道,“乌龙吗?” “正是。” 潘岳一头雾水:“师父你开玩笑的吗?我剑都拿不起来,它怎么会控制我?” 孟老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罢了,想必以你这三脚猫的能耐它也看不上你。” 潘岳嘴角抽搐道:“师父你只是想讽刺我吧……” 孟老头道:“曹植葬在东阿县鱼山,正巧,那里最近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命案,县令怀疑是妖魔作祟,便向我求助,你二人顺道把这件案子也办了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7 潘岳心下更为欣喜,终于能正儿八经地满足一回为民除害的虚荣心了。二人便领命而去,整装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圣母和傲娇鬼要出发去盗墓啦! 已修。 第15章东阿命案 东阿与洛阳相距五百公里,便是骑马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还没上路,潘岳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不会骑马! 洛阳太学配的马都是大宛良驹,雄姿勃勃,骑上去必定威风极了。只可惜,潘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次三番试图跨上马背,均以失败告终。 石崇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从马背滑落下来,紧紧抱着马肚子不撒手,嘲笑道:“潘岳,你是在喝它的奶吗?我怎么感觉这是匹公的。” 潘岳怒道:“你就说风凉话吧你!祝你嗑瓜子嗑掉大门牙!” 石崇笑出两排白得反光的牙:“哎嘿嘿,这你可要失望了,老子家里祖传的大白牙,能坚持到九十岁都不掉!” 潘岳翻了个白眼,手上泄劲,从马肚子上摔了下来。石崇一脸“你这辣鸡”的表情,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上马是要这样。”说罢,拍掉手上的瓜子皮,左手抓住缰绳与马鬃,左脚踩在马镫上,冲潘岳使了个飞眼,“看好了!”他左手左脚同时用力,身体仿若轻盈飞鸟,极为潇洒、帅气地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骑马是要这样。”石崇脊背挺拔,两手抓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喝道:“驾!”那马儿顿时四蹄腾空,疾驰而去。 不多时,石崇悠闲地遛马回来。 “厉害呀虫子!”潘岳不由得赞叹,“看不出来你骑马的时候还挺帅!” 被夸了一句,石崇顿时上天了:“老子帅的时候多着呢!” 潘岳正要嘲笑他,此时杨容积背着两个包裹出了来,道:“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潘岳接过一个包裹,正待转身,想了一下,跑过去紧紧抱住石崇,笑着说:“小虫子,好好保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8 石崇愣住了,片刻后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道:“又……又不是不回来了,抱什么抱,你个娘炮……” 潘岳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同杨容积出发了。 石崇不自觉地在后面跟了几步,喊道:“蠢货,下坟前多带几个黑驴蹄子,别被僵尸吃了脑子!” “知道了!用不完的驴蹄带回来给你炖汤喝!” 石崇停下脚步,兀自傻笑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由于刚学会骑马的潘岳兴奋过度,驾马四处乱窜,一路上又觉得什么都新鲜,非要停下来看一下,因此导致了两个后果。一个是,他们没有如期赶到东阿,只能在驿站歇一晚。另一个是,潘岳的大腿根全都磨破了皮,一下马便开始鬼哭狼嚎,走路只能分开腿,像鸭子一样挪步。 杨容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拎起他的衣服领子,大步流星地走进驿站, 潘岳:“……有话好好说……怎么又勒我领子……” 杨容积理直气壮道:“嫌你走路太慢。”他这一本正经的话说得潘岳无言以对,便只由得他一路拎着自己开了一间房。 等等……一间房?潘岳疑惑地看向杨容积:“咱们的出差补贴就只够开一间房?” 杨容积一脸无辜:“本来计划中此时已经到东阿了。” 言外之意是怪自己?潘岳一下被噎住了。 到得房间,杨容积反手关上门,将潘岳放在床上,手便去解他的腰带。 潘岳:“非礼了啊啊啊!” 杨容积一脸无奈:“你的伤不涂药了吗?明天只会更疼。” 潘岳被说服了,只得任由他将自己的裤子褪下,手指沾了药膏在伤口处涂抹。潘岳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眼前的少年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同样的清澈纯净,专注的时候眉头微皱,带着少年人独特的认真气质。他的手指凉凉的,潘岳想,夏天的时候握着一定很舒服。 杨容积一抬头,正撞见潘岳痴汉般的眼神,登时脸红炸毛了:“看什么看啊!再看收钱!” 潘岳连忙收回视线:“啊,不好意思,刚才愣神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9 杨容积把药膏往桌子上一摔,面红耳赤道:“我再一次警告你,我不是断袖!” 潘岳心想脾气怎么那么大,我也没说你是断袖啊,口中讨饶道:“知道知道,你说过好几遍了。” 杨容积怒哼哼地一挥手,掌风将蜡烛吹熄,翻身上床,背对着潘岳,闭上眼睛。 潘岳:“……” 潘岳:“要不我睡地上吧。” 杨容积眼睛蓦然瞪大:“为什么?” 潘岳:“你不是讨厌断袖嘛……” 杨容积冷哼一声:“随你便。” 潘岳把自己团成一个毛毛虫,裹着被子蠕动到床沿,然后滑了下去,“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杨容积:“小点声!” 潘岳:“好好好。” 他看杨容积对他格外不满,但奈何屋外风大,睡一晚怕是第二天就要着凉,也只得蹑手蹑脚地趴在地上,这一天赶路折腾够呛,不一会就睡着了。 片刻,杨容积被一阵轻鼾惊醒,只见潘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被子早已不知蹬到哪去了,他微张着嘴,打起了小呼噜,显然是一天赶路累坏了。月光温柔地洒在潘岳精致的侧脸上,闭上眼睛的他容颜更显得稚嫩,一头乌发如云铺散。杨容积的目光划过他卷翘的睫毛,红润的嘴唇,精致的蝴蝶骨,最后落在他袒露在外,牛乳般白皙的胸膛上,不由得呼吸一紧。 似乎是有点惊诧于自己的反应,杨容积微蹙起眉头,手臂不由自主地将地上睡相不佳的人抱起,放在床上,然后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 “神经病。”杨容积低低咒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谁。 次日,潘岳打着呵欠起床,昨日着实把他累坏了,一觉睡醒,颇觉得神清气爽。但当他看到杨容积时,立刻惊讶叫出声:“容积,你眼圈怎么这么黑,昨晚没睡好吗?” 杨容积黑着脸:“还不是你昨晚呼噜打得地动山摇,能睡着才怪了!” 潘岳抱歉地看着他:“哎呀,真不好意思了,我累的时候就会打呼噜,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0 杨容积怒道:“叫醒个屁!踹你都踹不醒,没办法我只能出去逛逛了。” 潘岳:“啊……对不起呀容积,要不你再睡会吧,我保证不打扰你!” 杨容积:“不睡了,先办正事吧。” 潘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昨晚他不是睡在地上的吗?怎么起来是在床上了?他摇了摇头,心想多半是半夜自己嫌地上冷,爬上去了。便心虚地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到得东阿县,入眼便是依山傍水的景致,这里山青水蓝,红墙小院,风景颇为秀丽。常有表演杂耍,贩卖“正宗阿胶”者,在市集络绎不绝。 阳光明媚,潘岳看见一家牵着驴子来卖阿胶的摊贩,拉着杨容积就过去:“容积,你看这驴皮都卖得这么好,驴蹄子肯定也不错,咱们买两个吧!” 杨容积:“……这是灰驴。” 潘岳奇道:“不都是驴子吗?换个颜色僵尸就不认了?” 杨容积:“可能僵尸比较挑食吧。” 潘岳:“……” 杨容积:“你小心哦,给僵尸吃了灰驴蹄子,它就会给你吃屎哦。” 潘岳嘴角抽搐地想象了一下一个僵硬的僵尸地往自己嘴里塞翔的画面,瞬间抓狂道:“别说了!” 二人走走逛逛,总算到了东阿衙门,而愁容满面的县令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二人,如同见了大罗神仙:“哎哟我的两位小道长呀,可真是叫我好等!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还不快给二位道长上茶?!” 县令差下人去倒茶,杨容积却知道他是故意避开旁人,便道:“大人有话尽管说。” 县令叹了口气,道:“两位道长,不瞒你们说,若不是案情凶险,我也断不会劳烦太学,看现在的情形,怕是我这乌纱帽都难保了呀!” 潘岳奇道:“是有多凶险,大人说说。” 县令道:“这八天以来,连着死了八个人,平日里都是身强体健的壮汉,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仇家,遭此横祸!” “八个人!”潘岳震惊了,“这当真是极凶险的大案了!” 杨容积问道:“死者可有什么共同特征?家境如何?凶手除了杀人可还偷盗了财物?”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1 潘岳向他投以佩服的眼神,道:“容积你这三连问,句句直击要害啊!” 县令也随着潘岳奉承杨容积道:“道长真乃一针见血!这八个死者都是佃农,家境也普通,没什么钱财,也未发现死者家里丢了东西。至于共同特征嘛……或许是死状都极为惨烈。” “哦?”杨容积想了一下,道,“大人可否带我们去看一下尸体?” 县令道:“这是自然。不过……两位道长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着了。” 潘岳心道老子看的恐怖片还少么,怎会怕你几具尸体,便道:“大人多虑了。” 到了义庄,县令拉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潘岳一脚踏进门,扭身便冲了出来,蹲在路边不停干呕。 县令无奈:“我都说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潘岳:“可是你没说要来粪池啊!” 原来,义庄内散发出熏天的臭气,简直如同粪池一般。潘岳连连作呕,道:“怎么这么臭!……这味道简直杀人于无形,大人你是想给尸体施堆肥好让它们茁壮成长吗?!” 县令递给二人毛巾,道:“道长,用这个捂住口鼻会好一些。” 潘岳的白翻到天上去了:“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县令露出无辜的笑容,潘岳没脾气了,只好紧紧捂住口鼻,随他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小受要开始盗墓啦! 已修。 第16章青楼线索 义庄内只有三具尸体,越靠近,潘岳越发能够确定,这股恶臭正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他皱了皱鼻子,疑惑道:“我觉得这不是尸臭,而是排泄物的味道。” 县令:“死者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是拉尿了自己一身,污秽物流得满地都是。” 杨容积突然道:“怎么只有三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2 县令:“嗨,其它五具都让家人领回去埋了,总放在这里也不是回事。” 潘岳绕到一具尸体身前,只见是个年轻男子,身上无伤,但面容僵硬,带着恐慌的神情,嘴唇青紫,便问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县令:“用被子活活闷死的。” 潘岳奇道:“你看他身上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我怎么感觉他是自己把自己闷死的?” 县令:“小道长真是奇思妙想。” 潘岳嘴角抽搐地看着县令,心想你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杨容积以手一指另一具尸体,只见死者头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鼻青脸肿,问道:“这具尸体是被钝器击打而死?” 县令:“正是。” 杨容积再一指另一具断臂尸体:“这具是被锐器断臂致死?” 县令:“道长真乃神机妙算!” 潘岳心里咆哮:他推理就是神机妙算,我推理就是奇思妙想,你一定是对我有意见吧! 杨容积点点头,道:“明白了,看来该凶手力大无比,擅长多种兵器和杀人手法,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了。” 县令擦了擦汗:“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容积:“我心里已有了个大概,下面便去探访死者家属,就不麻烦大人了。” 县令顿了一下,连声道:“好好好,辛苦二位了” 告别县令,潘岳神色凝重道:“我隐约觉得事情有所蹊跷,那……” 杨容积接道:“你说得对,那些尸体都是自杀,而非他杀。” 潘岳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道:“容积,我只是想说,那县令对我很有意见,你在说什么?” “……”杨容积道,“首先,这几具尸体身上均没有挣扎痕迹。其次,第二具尸体额头伤口周围有明显的擦痕和砖石碎屑,因此死者并非被钝器打击,而是撞墙而死。第三具尸体明显是个右撇子,断的是左臂,但刀口斜斜朝向外侧,这说明了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3 潘岳恍然大悟:“如果凶手以右手砍他左臂,那么刀口走势一定朝向躯干一侧。所以……凶手一定是左撇子!” 杨容积扶额:“如果凶手是左撇子,那么他断的就是右臂了。” 潘岳瞪大了眼睛:“等等……你是说,是死者自己砍断了自己的左臂?……可是,你方才跟那个县令不是这么说的啊……” 杨容积微微一笑:“从他带我们来义庄时我便觉得有些蹊跷,他一直试图诱导我们以为死者皆为他杀。而最让我怀疑的地方是,当我试探他‘凶手是人’的时候,他竟然赞同了。” 潘岳一拍大腿:“对啊,来之前师父说是东阿县令怀疑有妖魔作祟,才向我们求助的!” 杨容积点头道:“所以,刚才那个县令,必定有鬼。” 潘岳上前去捏他的脸:“你怎么这么聪明!” 杨容积:“你!……住手!” 潘岳挠了挠头:“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是妖魔作祟,那么为什么死者会自杀呢?难不成是被吓得……”他猛地睁大眼睛,“会不会是被吓死的?!” “聪明。”杨容积赞许地看着他,“你可还记得师父说过的骸女?” 潘岳喃喃道:“怪不得……第一具尸体因为害怕而躲进被子里,从而把自己活活闷死。第二具尸体是恐惧之下撞墙而亡。第三具尸体……也许是以为自己左臂上有令他恐惧的东西,然后一刀砍断了自己的胳膊!” 杨容积道:“正是如此。” 潘岳两手一拍:“破案了!” 杨容积笑道:“现在也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接下来,便去搜寻证据吧。” 潘岳思忖道:“既然那县令并不阻挠我们去探访死者家属,说明他必然已经做足了手脚,那么我们能去哪里寻找线索呢?”他突然灵光一现,“容积,我有一个好去处!” “你!”杨容积怒道,“你说的好去处就是这里?!” 潘岳理直气壮:“对啊,还能是哪……自古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这儿了,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一位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女人冲他们挥舞手绢:“两位俊俏的小公子,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玩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4 正是青楼。 杨容积:“你自己去吧,这种地方……反正我是不去!” 潘岳抱住他的手臂,哀求道:“咱们就进去说两句话,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杨容积被他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得有些挂不住脸,只得道:“好好好……随你随你,不过你可保证了啊,什么都不做!” 潘岳开心地跳了起来,终于有幸能一睹传说中青楼的风采,立刻被老鸨拉着手臂走进去。甫一进门,便被这香烟袅袅,雕栏缭绕晃晕了眼,两个娇靥含春的姑娘徐徐上来牵他的手,甜蜜蜜地道:“小郎君长得可真是俊俏,倒是把我们这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哪里哪里。”潘岳被姑娘滑若柔荑的手一摸,半边身子都酥了,只魂不守舍地随着她们往里走。另外有两个姑娘也去牵杨容积的手,却被他冷冰冰的脸色骇得退了半步,三分埋怨七分娇嗔地说:“这位小公子怎的如此凶神恶煞。” 潘岳挣扎过来一把抓起杨容积的手,冲那姑娘笑着讨饶:“姑娘别见怪,这位公子他……不近女色的!” “哦?”那姑娘黑溜溜的眼珠在潘岳和杨容积两人身上转了又转,便向身旁的妇人嘀嘀咕咕了两句,那老鸨眼波流转,道了声“好”,便扭着屁股走了。姑娘拉着潘岳的手入了一个四周垂着鲛绡罗帐的包间,为他们斟了酒,盈盈笑道:“我叫梦露,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玩呀,看着倒是面生呢。” 潘岳不客气地喝了酒,道:“梦露姑娘,不瞒你说,我们来这是想打听个消息的。” “哟。”梦露笑道,“烟花之地自然只谈风月之事,公子可是想打听哪个姑娘功夫更厉害吗?” “不是不是。”潘岳有些窘了,“我是想打探一下,你们可有人认识这些人不曾?”他把刚才在义庄看到的被害死者的名字一一记在纸上,递给梦露看。 “不认得。”梦露看也没看就断然说道。 潘岳:“……” 杨容积以眼神示意他噤声,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面前桌子上,再问:“姑娘认得吗?” 梦露巧笑嫣然,将银子收到怀中,道:“不认得。” 杨容积:“……” 这时,那妇人突地从纱幔外探了个头,看三人相对无言,笑道:“两位公子,人带来了。”话音刚落,四五个清秀少年鱼贯而入,个个腰若纨素,柔情绰态,一股脑涌到潘岳和杨容积身边,口口声声“好哥哥”,“玩点什么?”地调情。 潘岳无语凝噎,看来刚才说杨容积“不近女色”,竟是让老鸨误解成“近男色”了。两三个少年一齐扒着杨容积的衣袖,眼看着几乎要把他的外袍扯了下来,杨容积挣脱不得,情急之下,用洛阳话骂了一句:“弄啥嘞,去球!”浑身气劲暗涌,竟是将少年们震得向两边弹去! 梦露一拍桌子:“放肆!两位公子好大的火气,仗着自己是皇城人就到我们这穷乡僻壤里欺负人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5 潘岳傻眼了,连连道:“姑娘别生气,我师弟不是有意的!” 杨容积神色冰冷,拂袖就要走。 梦露用家乡话骂道:“洛阳来得有钱就了不起么!到了我们这里就得入乡随俗,我看你们洛阳人最不懂礼数了!” “等等……”潘岳一边去拉杨容积,一边向梦露鞠躬道歉,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地闪过,他转向梦露道,“姑娘,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梦露更生气了:“我缩,恁城里人忒不要脸,包括前儿哩来得那个少叶子肺,忒膈应人!咋呗,打架?” 杨容积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坐了下来,两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梦露,潘岳道:“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先喝口水……你刚才说,前天也来个洛阳人?” 梦露冷哼道:“是哦,那大个子比你们还憨哦。喝醉了酒跑到我们这里,张口闭口说要找最美的姑娘,给他带过来又嫌这嫌那,说我们都是一群歪瓜裂枣!赶他走也不挪窝,到处吓唬人,把我们客人全都吓跑了!” 潘岳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可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梦露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当时都恨不得给他绑起来扔了,还有心思问这个?!……哦对了,那混账还骂了几句曹植呢,说什么‘曹子建这个老油条,皇位看得不劳,藏东西倒是严实!’,你说,听着多气人!” 潘岳与杨容积相视一眼,心下俱是一惊——看来,有人比他们更先动手了。 潘岳:“姑娘,这钱权当我们向你赔礼道歉。”再以眼神一瞥,示意杨容积掏钱。 杨容积:“……”只得拍下银子。 梦露消了气:“两位公子常来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杨容积:师兄,别看你是第一来青楼,我也是第一次啊! 已修。 第17章翡翠凤凰 二人马不停蹄,径直前往鱼山曹植陵墓。墓园依山而建,山势连绵起伏,攒峰耸翠,两侧河水潺潺。只是,夜色降临,皓月当空,吹起阴风森森,让人不禁毛骨耸立。陵墓大门紧闭,二人把马拴在外面,潘岳扔出钩锁倒挂在墙头,拉着杨容积摸摸索索地爬了进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6 “容积,你快看!”潘岳低声惊呼,“那有个大洞!” 杨容积随他看去,果然前方不远处赫然呈现着一个黑黢黢的洞,沉声道:“有人先下去了。” 那洞口只有一人肩宽,下面没光,看不出来深浅,杨容积点燃一个火折子扔了下去,那火光在空中打着旋儿降落,杨容积轻轻数道:“一、二、三……”数到五十,火光才停稳,忽明忽暗,将灭未灭的样子。 杨容积道:“估摸着有三丈深,空气倒是流通的。”他再抬眼一看潘岳,“我先下去,你在上面望风。” “不要!”难得能体验一回盗墓贼的感觉,哪能做望风这么无聊的事情?!潘岳当即道,“我是师兄,我下去,你在上面守着。” 杨容积哭笑不得:“这洞太深,需得借助法力跳下去,你……会法术?” 潘岳愣了,这确实不会啊!他一直以来仗着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抡起菜刀,砍个个把小妖怪还行,若说运转灵力,背冗长的法术咒文可就不行了。但潘岳毕竟是潘岳,不会盗墓的道士不是好厨子,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长绳,目光炯炯道:“但是我有这个。” 杨容积倒。 潘岳将绳子一头固定在树上,另一头拴在腰间,向杨容积挥手告别:“再见了,小师弟,其实望风才是任务中最关键的一环,好好干,组织看好你!”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爬了下去。 洞口只容一人进入,行至下面更加狭窄,潘岳几乎是被墙壁夹住了,他双手无法两侧支撑,只能举在头顶,两脚试探地寻找下方着力点,关键是——四周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潘岳两手紧紧扒着墙壁突出来的地方,一动便尘土四扬,吃了一嘴的灰,怒道:“就不能挖得大一点吗?!” “大一点吗?!” “点吗?!” 下面竟传来了回声,潘岳哭笑不得,正想继续向下,腰间绳子却勒住了他,顿时动弹不得,潘岳:“我草,这就到头了?”想到卖绳子的人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足足有十米,跳崖都没问题,潘岳怒道,“奸商!” “怎么了?”从上面传来杨容积的声音。潘岳心想怎么能在小师弟面前丢脸,便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他一脚踩到墙壁上一块凸缘,提了口气,两条小臂用力支撑两侧墙壁,另一脚试探着去寻找另一个落脚点—— “咔擦——”一声,潘岳惊恐地抬头,只觉脚下一轻,那块凸缘竟被他踩裂了!他举起一只手想去拉扯绳子—— “刺啦——”绳子应声断裂! “啊啊啊啊!”坠下去的那一瞬间,潘岳只有一个想法:卖绳子的奸商,别让我找到你! 眼前一条手臂倒映在潘岳的瞳孔中,一把捞住了他的衣领!潘岳:“……容积……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拎我的领子?……我要喘不过气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7 杨容积:“你要是喜欢我抓你头发也没问题。”他一手拎着潘岳领子,一手撑着墙壁,双脚强行支撑住两侧,着力点极小,此时正苦不堪言。 潘岳:“……那样……我就可以去当……和尚了……” 杨容积怒道:“别废话!我数一二三,就放手了!” “什么?!”潘岳大惊失色。 “三!”杨容积的手陡然一松,潘岳迅速坠落下去,怒吼道:“一二呢?!”一道白色光柱却比他更快,顷刻间已抵致洞底,砸在地面上堪堪反弹回来!潘岳的身体被反弹的光柱托住,此时距离摔断腿只差一尺的距离。 杨容积一手指尖持持续射出白色光柱,一手揽住潘岳的腰,两腿在墙上一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潘岳:“……” 到得洞底,视线便开阔起来,在洞顶月光的银辉下举目望去,只见四周墙壁尽是灰白石砖垒成,墙面以魏碑字体雕凿出墓室主人生前创作,而他们面前不远处,似乎通往更深的地方,而那里月光所不能及,只影影绰绰地看到青铜铁器的边缘。 杨容积打了个响指,指尖飞出四五道白光,向四周墙壁喷射而去,将甬道上的古灯尽数点燃。 杨容积回过头,看潘岳瞪大了一双眼望着他,心中不免得意洋洋,道:“怎么,刚救了你一命,怎么报答我?” 潘岳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他的背后:“那是什么……?” 猛一回头,只见背后阴森森的灯火下,甬道中央伫立着一个青铜将军,身着明光铠甲,打磨得光滑似镜,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将军半跪在地,武器挂在身侧,一臂扬起,那姿势却仿佛是在欢迎来访者。而将军跪地的膝盖一侧,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箱盖敞开,内里空无一物。 杨容积上前查看,沉声道:“想必之前来的人已经把东西取走了。” 潘岳奇道:“我怎么感觉他是在欢迎我们?” 杨容积不语,潘岳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将军背后,是接连几具青铜雕像,或站或跪,但都举起一臂做欢迎状,而身边也都有一个箱子,只是这些箱子一个比一个小,到得最后一个,已只有手掌般大小,放在一个女子青铜像的手掌之上。而无一例外的,这些箱子里的东西都已经被人取走了。 潘岳:“我怎么感觉这些青铜像都有些眼熟……” 杨容积仔细端详最后一个青铜女子的脸庞,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具青铜人像分别代表着曹植、杨修、丁仪、丁廙……和甄宓。”青铜女子笑颜如花,裙裾飘扬,口中叼着一支花,一手向来者方向伸出一掌,掌上正是一个黑色匣子,竟是要把东西送给来者的样子。 潘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鱼尸那张脸嘛!看来曹子建对甄宓余情未了,竟是造了一个青铜像,死后也要她陪着。” “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墓室前堂。”杨容积道,“这个盗洞位置精准,倒是便宜了我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8 潘岳奇道:“也不知这些箱子里都放了什么,竟全都被人取走了。” 杨容积沉吟道:“墓室前堂一般用于放置墓主人的随葬品,箱子里也多半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吧。”他有些好奇地去看甄宓的铜像,像上女子神情婉转,口中叼花,这个动作往往是风流公子的标配,放在甄宓的脸上,显得格外不协调。 “那我们要找的东西岂不是早就被人拿走了!”潘岳哀嚎一声,一个个去翻看这些箱子,试图查看是否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被带走的。他正埋头查看,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抹亮色,只见青铜人像靠墙一侧的脚边,掉落了一块翡翠,正亮晶晶地闪着光。 潘岳轻“咦”一声,手指去抓那块翡翠。突然,翡翠被一只手猛地盖住——潘岳颤巍巍地抬头——只见灯光下一张惨白的人脸正张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嗬——!” “啊啊啊啊啊僵尸啊!”潘岳疯狂大喊,屁滚尿流地向后爬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灰色的长条形物体,朝对方的嘴巴用力捅去,大喊道,“去死吧啊啊啊!” 对方显然没想到潘岳还带了凶器,被那东西一捅,登时倒地不起。 杨容积也被吓了一跳,跑过来护在潘岳身前,手捏在腰间佩剑上,随时准备出手。潘岳惊魂未定:“它它它……死了吗?!” “这是个人。”杨容积上前一步,发现对方双眼紧闭,嘴里还塞着一只灰驴蹄子,顿时扶额道,“你怎么什么都带?” “以防万一嘛……”潘岳讪讪笑道,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仔细端详那倒在地上的人,“咦,还真是个人啊……也不知藏了多久?”那人相貌俊美威严,身形壮硕,尤其是一双手臂比常人长出许多,竟及至膝盖。 杨容积沉吟片刻道:“我怎么感觉这人这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潘岳上前去掰那人紧紧攥着的拳头,用出了吃奶的劲:“嗬——啊——!给我开!”那拳头竟纹丝不动。 杨容积在一旁凉凉道:“师兄,你要把他的手掰断了,他可是个人啊……”他掏出凝霜道,“不如试试用剑劈开?”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那大汉愤然起身,口音是一股洛阳官腔,“你也知道我是个人!” 潘岳无语了:“那你还装成僵尸吓唬我……” 大汉活动了下手腕,将手中之物摊开,赫然正是一枚流光璀璨的翡翠玉凤凰,凤凰线条流畅,尾翼淹没于火中,正作浴火重生之态。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个人是谁? 已修。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9 第18章微服私访 “哇,真好看!这是不是就是甄宓说的凤凰?”潘岳不由得赞叹,正待伸手去触碰,那大汉却将翡翠一收,道:“并非我装神弄鬼,只是你二人来得突然,不明敌我之下,我便藏了起来。谁想到这位小兄弟——”他一指潘岳,“二话不说就拿驴蹄给我吃……” 潘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光线太暗,我还以为你是僵尸来的……” 杨容积道:“他也并非有意,这位兄台,你……在这墓中呆了多久?”他顿了顿,本想问大汉是谁,为什么会来这,但想一想也知道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对方绝不会告诉他,便改口问了这句。 大汉倒是爽快道:“呆了有九天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来这是要找一件东西的。”他将手中翡翠再次摊开,“就是这个,不过可惜的是,本来找到了一对,但其中一块丢掉了。” 潘杨二人听到他呆了“九天”,联想到离奇死亡的八个村民,再想到青楼女子梦露口中的“洛阳大汉”,心中皆是一惊。起初他们以为面前这人单枪匹马,或许只是个普通盗墓贼,但联系到时间线,面前这人当真有极大的嫌疑就是杀人凶手! “怎么丢的?”说话间,二人皆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大汉冷冷道:“被两个亡命之徒盯上了……” 杨容积心中一惊,手却比心更快,瞬间凝霜宝剑已经架在了大汉的脖子上,只要他有任何动作,杨容积都会毫不犹豫地让他血溅当场!杨容积的声音更冷:“你说谁是亡命之徒?!” 大汉:“……” 杨容积:“你到底是谁?” 大汉:“……” 潘岳在一旁狐假虎威:“你这盗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说,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可就要把你送去衙门咯!” 大汉:“我是司马炎。” 潘岳:“???” 杨容积:“???” 潘岳突然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爆笑声:“哈哈哈别逗了!你要是司马炎我就是司马懿!” 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虎符:“皇帝的虎符认得吗?” 潘岳接过那虎符,翻来覆去地看,口中不屑道:“假的吧。”旋即他感到衣袖被杨容积扯了扯,身后的人颤声道:“潘岳,我刚才隐约想起来……多年前皇帝到洛阳太学寻访,好像就是这张脸……” 潘岳抬头,朝司马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皇皇……皇上,您瞧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0 司马炎:“所以我该叫你一声爷爷?” 潘岳要哭了:“皇上您别逗我了!” 司马炎扶他起身:“此次微服私访,小兄弟莫要多礼。” 杨容积道:“皇上您到曹植墓里微服私访?” 司马炎叹了口气:“我来这里寻一样东西,这件事本不该牵扯到无辜之人,然而我一人终究势单力薄,害死了八个陪我下墓的乡亲。” 潘岳奇道:“那八个人是被你雇来挖盗洞的吗?我们看过他们的尸体,恐怕是妖孽所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炎沉声道:“你们随我来看个东西。”他带二人穿过立满青铜人像的甬道,走入一个狭长的房间,房间朴素,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棺材,棺材盖大开,两侧的陪葬品都被人翻得一团乱。司马炎道:“我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了,你们且看碑文。” 二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棺材正对着的方向伫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上皆以魏碑文篆刻,潘岳看上去只是大圈套小圈的字,杨容积却念道:“吾尝运筹帷幄,鞭挞宇内,是以拨乱反正,总御皇机。然则吾晚年常有悲凉之句,梦妖孽之祸,嗟叹时将乱矣!幸得天神指点,凡得凤与命定之人者,方能力挽狂澜,克成洪业,以固天下太平,是以真龙天子!” 司马炎道:“这段话是曹操临终前说的,你们再往下看。” 二人视线再向下移,只见碑文下以狂草刻着一行大字:“父亲说得对。” 潘岳:“……” 杨容积:“……” 司马炎也颇为无奈道:“曹子建一生风流不羁,死后也不愿正经说话。但我猜测,在曹操末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和他的儿子们都深信不疑有妖孽祸乱,从而一心寻求凤与命定之人。” 潘岳道:“凤与命定之人……是什么?” 司马炎摇了摇头道:“想必是曹操所说的‘天神’让他去找的,但其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天神?”杨容积道,“那么曹操一定是亲眼看见了天神和妖孽,才会如此笃定。” 司马炎道:“我猜也正是如此,可如今及至我大晋王朝,虽太康繁荣,但未能找到这曹操所说的命定之人,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他将手中的翡翠凤凰再次摊开,“这块凤凰便是我在甄宓铜像上找到,我认为这就是曹操所说的凤。”司马炎的眼中突然迸射出狠厉的光芒,“两个亡命之徒一路追杀,我逃了许久才躲到这里。” 杨容积突然道:“你是逃到这里的?但我们刚从一个盗洞下来,那么也就是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1 他回头注视着潘岳,背脊上一股寒意:“这个盗洞不是他挖的,那么,真正的凶手一定也在洞中了。” 潘岳的脑子转得飞快——天神、凤凰、命定之人、曹植、鱼尸甄宓、亡命之徒……种种线索似乎有所关联,但却缺少那条至关重要的主线……到底是什么让曹操口呼“时将乱矣”?而又是什么让曹植不惜抛弃甄宓也要得到? 他正在思忖间,却感觉小腿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上面。他一低头,登时骇得大叫起来——他的腿上赫然正缠绕着一条翠绿的毒蛇,此刻黑黄的瞳仁冒着绿光,死死盯着潘岳,慢慢吐出鲜红的信子! “啊啊啊啊!”潘岳从小到大最怕蛇,此刻骇得几乎要昏过去了。眼前霍然一道剑光,将那条蛇一分为二!杨容积紧紧拉住潘岳的手,吼道:“别愣着,快跑!” 潘岳慢慢抬头,只见面前的甬道入口,盘踞了无数条蛇,青白獠牙滴着毒液,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潘岳两眼一翻,正要晕过去,杨容积却一把拧住了他的腰肉:“这个时候就不要晕了吧!” 潘岳:“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啊,我也控制不了的啊!” 司马炎:“还废什么话,跑了再说啊!” 三人立刻开始没命狂奔,一路上不知推倒多少青铜雕像和古墓陪葬,而那群毒蛇却始终跟在他们身后,半点不落。司马炎突然道:“我怎么感觉这些蛇不紧不慢的。”似乎是为了反驳他的话,陡然间毒蛇们一拥而上,并且从墓室顶部突然飞下来一群黑黝黝的蝙蝠,吱吱大叫着直扑而来! “别说了啊啊啊!”潘岳和杨容积一齐抓狂道。 三人更是加快了步伐,飞速狂奔。司马炎突然叫道:“前面好像有路口,不会是岔路口要把我们分开吧?” 果然,随着距离拉近,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往三个方向。 潘岳,杨容积:“你不许再说话了!” 司马炎挠挠头:“没事,只要我们进其中一个就行。就怕它们故意将我们分开……” “闭嘴!” 正说话间,毒蛇和蝙蝠瞬间分成了三派,分别将三人赶向不同的甬道。潘岳唯恐被毒蛇沾身,当即惨叫着不管不顾冲了进去。杨容积随虽然想去拉他,但自顾不暇,也只得避开毒蛇和蝙蝠冲向一个甬道。留下司马炎在后面没命大叫:“兄弟们,别落下我啊!” 甫一进入甬道,那毒蛇和蝙蝠似乎忌惮着什么,便不再向前,慢慢地退开。潘岳一边心惊胆战地捂着胸口,一边四处打量,只见这里黑黢黢的一片,只有不远处的墙壁上点着一盏闪烁的灯火。潘岳试探着扶着墙壁向那灯光走去,耳边突然传来女子凄厉幽怨的声音:“给我凤凰……” 潘岳吓得一声大叫,他本就被毒蛇骇破了胆,此刻更是战战兢兢,其叫声凄厉无比,比那女子更甚,反倒把她吓得一愣,旋即怒道:“叫什么叫!见鬼了吗!” 潘岳:“……可不就是见鬼了嘛。”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2 女子桀桀笑道:“小弟弟,快把凤凰交出来,鬼姐姐我看在你好看的份上,还能饶你一命。” 潘岳大叫:“姐姐,凤凰不在我这!” 女子:“那在谁那?” 潘岳灵机一动:“上交国家了!” 女子怒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长啸一声,一条巨蟒蜿蜒着从墙壁爬了下来,将那喷出恶臭气息的巨口伸到潘岳面前,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嚎叫起来! 潘岳:“我操了啊啊啊!”他拼命想要躲开那巨蟒的袭击,可任他如何蹭着墙壁躲闪,那巨蟒竟如影随形!潘岳躲无可躲,那巨蟒堪堪已经扑到他的面前,将要一口吞掉他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主角克服心魔,接下来,大段回忆杀高能预警! 第19章触目伤心 潘岳躲无可躲,那巨蟒堪堪已经扑到他的面前,将要一口吞掉他的脑袋! 刹那间,他想起儿时父亲殴打母亲,他害怕地跑出家门,跑到偏僻的郊外,却一脚踩到草丛中的青蛇,被它狠狠地在小腿肚上咬了一口。小潘岳害怕极了,他感觉半条腿是麻的,又想到电视剧里的七步蛇,生怕自己走了七步就会死掉,就坐在地上哭喊着有没有人来救我? 他哭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人听见,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的,他慢慢躺在地上合上眼皮,睡着的那一刻他绝望地想他的中华小当家还没看完呢。 小潘岳再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个白嫩嫩的小孩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耳边是刺耳的警笛声。那女人见他醒了,便松了口气地说:“小朋友,我们开车路过,发现你躺在草丛里,还被蛇咬了。你叫什么,家长的手机号记得吗?” 潘岳一听见蛇,登时大哭起来:“我被毒蛇咬了,我死定了!” 那小孩比他还小,说话却像个大人:“不会的,我们不是来救你了么。再说,蛇有七寸,它咬你一口,你就要还他一下,狠狠地拿木棍抽它的七寸!” 那女人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嗔道:“容积,你这孩子,别胡说!”而小潘岳却听得有些愣了,他想,是啊,他还可以还手的啊。 “我也是会还手的!”潘岳突然一声暴喝,抽出腰间的乌龙剑,双手持剑,宛若切瓜斩肉一般的气势,狠狠砍向那巨蟒的七寸位置!巨蟒哀嚎一声,扭动着身躯爬上墙壁,瞬间不见了。 “真没想到呀。”那女子狠毒阴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她桀桀笑道,“让我再仔细看看你……哟,我看到了什么,小可怜,哈哈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3 潘岳倚着剑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大喊道:“鬼姐姐,你出来!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了!” “哦?是吗?”那女子娇笑起来,“知道又能怎样?知道了,不是更痛苦吗?” 她说着,潘岳眼前的场景瞬间扭曲变形,化作一团白光,从那白光深处徐徐走来一个白衣青年,正是杨容积。他神色里带着疏离与厌恶,眉头高高挑起,只看了潘岳一眼便移开视线,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他冷冷道:“我不喜欢男人,尤其是你这样的男人,快滚吧。” 仿佛是察觉到对方久久没有动作,杨容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将手里包装精美盒子一把摔在地上,后退一步道:“你有病吧,听说你们这种人都有病。快滚吧,你让我感到恶心!” 潘岳的心陡然绞痛起来,眼泪如决堤一般崩溃地滚滚而下,他明知这不是真的,可心脏揪心的疼痛却过于真实,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别说了。”潘岳跪在地上,声音微弱地哀求道。 杨容积却变本加厉:“喜欢男人,你是不是每天都做梦被男人……” 潘岳双手紧紧抱头,怒吼道:“别说了!我错了!”他放声大哭起来,委屈地像个孩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女子狠厉道:“交出凤凰,否则我让你日日夜夜都被这梦魇所纠缠。” 潘岳流着泪说:“凤凰不在我这。” 女子:“在哪里?!” 潘岳咬牙轻哼:“在哪里见过你……” 女子:“……” “你耍我?!”女子勃然大怒,驱使杨容积更加靠近潘岳,表情狰狞地说出更加不堪入耳的话。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潘岳紧紧蜷缩成一团,发着抖看向靠过来的杨容积。 杨容积微勾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我不讨厌你,只是感到恶心。你永远也不配得到爱情,永远不会有人在乎你,陪伴你。你将因为你天生的错误,痛苦一生,孤独终老!”他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即便你抢了潘岳的身体,你也将终生背负痛苦,因为,他疼爱的只是从前的潘岳,与你无关!你怎么还不去死啊,你这臭虫一样污秽的东西,只配活在肮脏的下水道里!” 潘岳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虚弱地说:“是么?那我还给你好了。”他缓缓抽出手中佩剑,失落魂魄地往自己的脖颈挥去。 “潘岳!”声若洪钟的暴喝如炸雷般炸在耳边,将潘岳震得一个哆嗦,手中的剑偏了几寸,几乎是擦着脖子而过,划出一道血痕。潘岳被痛楚一激,也清醒了几分,看向来人惊讶道:“皇上?” 司马炎怒道:“小点声,我这是微服私访!”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4 潘岳换了个说法:“司马炎?” 司马炎:“……” 那女子似乎十分忌惮司马炎,声音警惕地说:“别过来!” 司马炎置若罔闻,继续向前。 “别过来!”女子怒吼,“再过来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司马炎只得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女子阴恻恻道:“把凤凰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她话音刚落,潘岳两眼翻白,在她控制之下,身子抖着去拾地上的剑。 “我给你,你放过他。”司马炎叹了口气,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 另一边,杨容积正与一条浑身通红,口喷火焰的巨犬对峙。他也不断发着抖,神情宛若溺水之人的绝望,他想到了与潘岳一同对抗祸斗的那一瞬间,火龙急袭而来,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女子的声音道:“交出凤凰,饶你不死。” “是么?”杨容积突然讽刺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怕的是这个么?鱼山村女姜氏。” 那女子的声音猛地一顿,带着一丝恐慌之情道:“你说什么?” 杨容积看准了她这一愣神,旋即冷冷道:“姜氏,你怨念深重,死后还为非作歹,滥杀无辜,是你那酒鬼丈夫打得还不够疼么?!” 女子尖叫道:“不要提他!他是个恶魔,禽兽!”那声音颤抖着,仓皇而逃。杨容积眼前顿时一片清明,黑暗连同火红巨犬扭曲着汇聚成一点,面前的场景化为之前他们出发的甬道,青铜人像被推得翻倒在地,一片狼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面前司马炎正在把翡翠凤凰交到一条细瘦黑影的手上,而眼潘岳虚弱地跪在地上,正拿着一把剑向自己的脖颈挥去! “潘岳!”杨容积暴喝一声,飞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怒吼道,“都是假象!你看到的都是骸女的幻术!” 潘岳眼中噙满了泪水,被他这么一吼,回过神来,一脸不明状况的样子:“你……” “你什么你!”杨容积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痕,心疼得要死,一把将他手中的剑打开,愤怒道,“你在想什么啊?!” 潘岳看见他,瑟缩地向后退去,眼中尽是恐惧之情:“不要说了,我错了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5 杨容积一把将他揽过来,霸道地揉进怀里,语气既生气又心疼:“我不许你背着我受伤,我不许你背着我哭!” “那女鬼把凤凰抢走了!”司马炎疾呼,一回头却发现两人紧紧相拥,连忙捂住眼睛,“打扰了,打扰了。” “你先去追!”杨容积已顾不得命令皇上去追妖怪是不是忤逆大罪,他担忧地看着潘岳,怀中的人仍是一脸恐惧的神情,在他的臂膀中抖如糠筛。那一双潋滟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泪水,看向他时宛若受惊的小鹿。杨容积一手捂住他脖颈上渗血的伤口,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潘岳,不要怕,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潘岳双手抱着头,痛苦地流着泪,哽咽道:“我好难受……容积,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令你感到恶心了,对不起!” “你……”杨容积震惊地看着潘岳,一时间心头悲喜交加,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潘岳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从而避免所有的伤害。 杨容积一把扯开他的手臂,迫使他抬头直视自己,一时之间竟脱口而出:“我,我没有恶心,我之前说的话都不是……都不是真心的!你救了我的命,我,我很感激你,更何况我,我……” 他支吾着,却实在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了。 潘岳被他晃得眼前一片清明,忍不住哽咽地插嘴:“你压到我的脚了。” 杨容积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半个膝盖正跪在他的脚上,登时嘴角抽搐地把腿挪开。被潘岳这么一打岔,顿时气氛全无,只得讪讪将他扶起,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竟有些尴尬。 远处传来一声闷吼,杨容积的心突地一下,忙道:“糟了!皇上一个人去追骸女了!”他捉起潘岳的手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耳边突然传来女子娇笑声,潘岳只觉眼前一花,大段大段的回忆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捂住胸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那女子的笑声更加放肆:“蠢货!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们两个都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惊!傲娇鬼几欲表白被主角打岔错过! 第20章反戈一击 那女子的笑声更加放肆:“蠢货!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们两个都得死!” 眼前再次聚起白光,面目狰狞的杨容积愤怒地指着他大吼:“你怎么还不去死啊!死啊——!”潘岳麻木地看着他,目光透过他的面容,仿佛落在另一个场景上—— 雪花细碎地飘零而下,落在少年纤长的睫毛上,落在挺翘的鼻尖上,衬得他仿若落于天地之巅的一座纯白雕像。少年笑容明朗,气质清洌,微微勾起嘴角唤他:“师兄你好,我叫杨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6 画面再一闪,潘岳卖力地教小容积洗衣服,两眼聚焦,从水中抽出了一条少年人的内裤。小容积羞红了脸,腾地抢过内裤,转身跑了。潘岳看着被摔上的门兀自好笑,却忍不住将刚捏着少年内裤的手指凑到鼻尖嗅了嗅。 两个少年在温泉浴池里追逐打闹,小容积长高了不少,仗着身量稍高,将潘岳按在池壁上揍,潘岳连连讨饶,趁他不注意却反手将少年压倒在池边。双目相对,两人竟都起了反应。 画面渐黑,两个稚气未脱的青年在桥上勾肩搭背,潘岳将两手在嘴边环成圈,冲着河水疯狂大喊:“去特么的!你打不倒我,老子又站起来了!”杨容积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他,随之一笑,也学着他冲那河水大吼道:“我想你了!你回来吧!”两人相视一笑,情不知所起,两只手默契地牵在了一起。 那面目狰狞的幻影杨容积察觉到对方似乎不再受他的影响,愤怒地扬起一手,口中骂着“不要脸的东西!”一巴掌就要扇到潘岳的脸上。 “你打不倒我的!”潘岳用力大吼,手持乌龙剑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鲜血长流,疼痛让他眼前更加清明,幻术捏造的场景顿时在眼前渐弱、虚化,直到散去。 杨容积静静注视他,沉声道:“潘岳,你可还记得出发前师父问我们的问题?” 潘岳怔怔想了片刻:“骸女可有破解之法?” 杨容积:“你当时说了一个答案。” 潘岳努力回忆:“我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这是胡扯的啊,而且怎么可能知道这女鬼的来头。” 杨容积微勾嘴角:“鱼山姜氏,遭丈夫家暴而亡,生平最怕,酒瓶!”说罢,他反手从甬道一旁的暗洞中抽出一个瓷罐,狠狠砸向女鬼发出声音的方向! 在黑暗笼罩的阴影之下,瓷罐穿过女鬼无形的躯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酒水四溢,酒香扑鼻,而骸女却被这一声响吓得惨叫一声。只这一瞬,杨容积明白他猜对了,反手接二连三地从暗洞中掏出酒瓶摔在地上! 骸女双手捂住耳朵,细瘦的身影不断发抖,尖声惨叫:“啊——!别摔了!不要打我啊!”杨容积手上气势如虹,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有节奏地将一个个酒罐摔得稀碎。 “这你都知道,太厉害了吧!”潘岳忍不住惊呼,但当他看了片刻骸女被吓得鬼叫连连,几乎缩成一小团鬼影,颇有些于心不忍,劝道:“容积,算了吧,她也是个可怜鬼。” 杨容积看他一眼,动作顿住:“你别忘了,她刚才差点要了你的命。” 潘岳道:“这不是好好的嘛。对了,容积,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知道她害怕什么的?” 杨容积面不改色道:“去县令府衙的时候我顺手查阅了卷宗,东阿一向太平,百姓路不拾遗,但陵园不久前却发生一起偷尸案,墓地被挖得一塌糊涂,尸体不翼而飞。我顺藤摸瓜查到了墓主人的生平,是鱼山姜氏女子,因遭酗酒丈夫家暴而亡。刚才我试探她的口风,正好猜对了而已。” 潘岳奇道:“那你怎么保证这墓地里会有酒瓶?” 杨容积微微一笑:“曹子建放荡不羁,嗜酒如命,就算走了也得带上几坛好酒一起吧。” 潘岳连连点头,再看向的杨容积的目光已迥然不同,杨容积在他崇拜的眼神下洋洋得意地收了手,回头只见骸女瑟缩成一团,细瘦的黑色魂体影影绰绰,波动起伏,竟是怕得要魂飞魄散了。料想她也再无任何威胁,杨容积问道:“姜氏,你老实回答,饶你不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7 颇为讽刺的是,这话与骸女之前对他说的话正好反过来了,骸女扬起头,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幽怨道:“你问。” 杨容积:“为何人指使?” 骸女:“东阿县令。” 潘岳:“!!!” 他们一直怀疑东阿县令欺上瞒下,有包庇之罪,但没想到他便是凶手! 潘岳问道:“是他杀了八个村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骸女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兄弟,你终有一天也会明白,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金钱权势的诱惑,哪怕是你认为的至亲至信之人。” 潘岳明白过来:“他也是来找曹植遗物的?” 骸女冷笑不语,杨容积问道:“为何要杀那八个村民?” 骸女道:“你以为炼化骸女是一件容易的事吗?他将我的魂魄抽离出尸体,只有不断吸收临死之人的恐惧、不甘、怨恨,我才能维持魂体的形态,为他所用。” 杨容积伸出一只手:“交出凤凰。” “晚了!”骸女凄厉地喊道,“太晚了!凤凰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你们都会死!你们都得死!”随着她情绪剧烈的波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仿若在经历千刀万剐,她呢喃道:“他打骂了我一辈子,每次喝完酒就会拿酒罐砸我,你们永远也不会懂,被瓷片划过身体的疼痛……可每次酒醒之后他又会跪下来向我道歉,哀求我的原谅。是我太懦弱了,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他,我本以为,用我的宽容会唤来他的改过自新。可没想到,哈哈!换来的却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变本加厉,直到他说,他要将我卖钱去还债!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反抗了他,哈哈……” 从骸女的脸上滑落两行血泪,她的魂体愈发扭曲模糊,眼看就要烟消云散。杨容积挑眉道:“走罢,皇上似乎也遇到了麻烦。” 潘岳踌躇片刻,不忍心地道:“容积,她就要灰飞烟灭了,你有没有镇魂的法器?” 杨容积哀嚎道:“不是吧,圣母!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着救鬼啊!” 潘岳:“她也是被人控制的嘛,生前软弱被丈夫家暴,死后还被恶人利用,挺可怜的,我们就帮帮她吧。” 杨容积一脸“我真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翻了个白眼道:“收着甄宓魂魄的乾坤袋你带过来了吗?” 潘岳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袋子:“带过来了!” 杨容积接过乾坤袋,念了个咒诀,点在骇女额头正中,牵出一缕白朦朦的魂魄,以手指引到袋子内,然后两手飞快地绕着乾坤袋打了个结,将骇女的魂魄牢牢镇在其中。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8 潘岳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本来扁扁的乾坤袋变得鼓胀起来,突然,两个气团在袋子中四处乱窜,跳来跳去,几乎要把乾坤袋撑爆了。 潘岳大惊道:“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杨容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圈,又确认了一遍,缓缓道:“打起来了。” 甄宓和骇女打起来了! 甄宓一个大耳刮子扇在骇女的脸上,骂道:“丑鬼!你跟曹子建是什么关系?” 骇女毫不服输地去扯甄宓的头发:“死鱼!发什么疯?什么曹子建王自健的,老娘听都没听过!” 甄宓骑在骇女身上,目露凶光地掐她的脖子:“不要脸的狐媚子,你也想去找曹植吗?!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骇女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抡起手臂扇耳光:“疯婆子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是欠揍吧!老娘今天就告诉你,出门记得吃药!” 潘岳:“……” 杨容积:“……” 潘岳弱弱道:“别打了。” 然而,女人打起架来,正如斗红了眼的雄鸡,其凶狠彪悍战斗力满格,哪还顾得上旁人劝架。 杨容积怒道:“再打就把你们扔到阴沟里去了哦!” 倏然间,地面、墙壁,连带着天花板一阵剧烈的抖动,二人只觉脚下一空,瞬间摔了下去,跌在冷冰冰的青石板面上。 潘岳一句“啊啊啊!”还没说出口,就摔得头晕眼花,两条腿和屁股俱是疼痛难忍,只能改成痛苦的shen吟:“我草草草草,腿断了啊!” 杨容积也摔得不轻,事发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御剑。他抬眼向上望去,他们之前所站的一块地砖不见了,从上面投下森森的烛光,想必刚才是什么人触动了机关,将他们扔到这地下的暗室之中。 机关“咯挡咯挡”之声再次响起,一块青石板砖缓缓推进,投下的光线越来越微弱,直至石板完全将洞口遮住,发出“噔”的一声机关停止声音。 地窖中没有一丝光线,伸手不见五指。 杨容积深吸一口气,道:“这下,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9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屋,皮鞭蜡烛伺候! 第21章被困地窖 杨容积深吸一口气,道:“这下,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两条鬼魂被这么一闹,也不作声了,在乾坤袋中老实起来。 潘岳:“草草草草草,腿腿腿腿腿断了!” 杨容积循着声音爬过去,先是摸到潘岳的靴子,然后顺势摸索到他的大腿。 潘岳:“哈哈哈!快住手,好痒啊!” 杨容积:“没断,多半是骨裂了,先固定一下吧。”他“刺拉”一声,从自己外袍上撕下一长条,想寻一个固定之物,可黑灯瞎火的,到哪里去找? 杨容积道:“潘岳,把你的剑给我。” “???”半晌,潘岳面露恐惧之色,“要要要,要截肢吗?” 杨容积扶额道:“砍你的腿熬猪蹄汤吗?固定啊,蠢货!” 保住一条腿,潘岳立刻狗腿地将乌龙剑双手呈上,杨容积三下五除二地用乌龙剑固定住他的腿,然后将撕碎的外袍一条条缠紧。伤腿包扎好,杨容积立刻挪到另一侧,与潘岳拉开距离。 半晌,黑黢黢的一片,无人说话。 两条鬼魂俱是狐疑地竖起耳朵,骇女奇怪道:“都摔死了?” 甄宓嘲道:“你聋么,刚才不是还在包扎伤口。” “臭婆娘,找死么?” 说罢,乾坤袋里又开始一轮锤锤打打。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0 杨容积:“……” 潘岳轻声道:“谢谢你。” 杨容积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免了,你可是我的救命大恩人,哪敢受你的谢谢。” 潘岳道:“是我拖累了你吧,如果换作从前的我,根本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杨容积的眉头高高挑起,似乎十分诧异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半晌迟疑道:“什么意思?” 潘岳闷闷道:“我太弱了,衣服不会穿,马不会骑,剑也不会使,得要你们拼尽全力帮我伪装,才不至于丑态百出。我想先下洞去探路,结果也是出糗,遇到小小的骇女也能轻易就被控制,现在凤凰丢了,皇上跑了,连腿也摔了。我觉得,我挺没用的。” 骇女大声反驳道:“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小小的骇女?!老娘的大招使出来厉害着呢!” 颇为意外他会这么说,杨容积想了想道:“是挺没用的,若换作从前的你,现下我们早就办完案回家吃饭了,没准还能赶上晚上的猪蹄汤。” 潘岳恹恹道:“是吧,你也这样觉得。” 杨容积忍俊不禁道:“不过,若换作从前的你,我也不愿意与你一同出来办案。” 潘岳睁大眼睛:“为什么?” 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杨容积微微蹙眉道:“你这人,太强势了,处处都要争第一。而且做事吧,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很功利,但凡对你没有利用价值的事情是一概不管的。也不知是不是那祸斗的毒火有净化心灵的奇效,反正你现在是转了性了,就是太弱鸡,整个一拖油瓶。” 潘岳搞不明白他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挠了挠头道:“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杨容积小声吐槽道:“是挺没用的,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潘岳没听清:“嗯?什么?” 杨容积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甄宓听力极好,当场揭穿:“他说他喜欢现在的你。” 杨容积:“闭嘴!” 潘岳:“???”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1 杨容积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 潘岳思忖片刻,道:“很小吧,记不清了。” 杨容积“哦”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凝重:“那,我挺想问你的,你当初是看上了我什么?” 潘岳怔住了,虽然明知道杨容积指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但他还是忍不住代入到前世的师弟身上,他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充满甜蜜地回忆道:“你的侧脸很好看,身上很香,总是干干净净的,像……像道白月光,办事也特别靠谱,让人很有安全感。” 杨容积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洋洋得意道:“那当然,也不知道有多少黄花闺女排着队等着嫁给我呢。”他拼命压抑住喜悦的语气,正色道:“你别误会啊,刚才就是闲聊两句,活跃一下气氛,我可不喜欢男人。” 潘岳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你,你以后找个漂亮体贴的媳妇带回家,师兄给她发红包。” 杨容积:“……” 甄宓评价道:“一个傲娇。” 骇女评价道:“一个圣母。” 两人俱是撇嘴道:“绝配。” 黑暗中潘岳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听见他忍耐的呼吸声,杨容积烦躁地挥挥手,说:“你真是……这可是你说的!” 莫名的酸楚爬满了潘岳的心头,尽管知道对方看不到,他还是强按捺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勉强笑道:“我也知道这不好,我保证不会了。 甄宓唏嘘不已:“现在的年轻人真能折腾。” 骇女摇了摇头:“好想帮他们把窗户纸捅破了。” 杨容积怒道:“不说话会死吗?!” 他这一吼,两人头上突然再一次响起“咯噔”、“咯噔”之声,许久未见的光线重新投射下来,地窖逐渐变亮,青石板转大开,“扑通”一声摔下来一个庞然大物。 两人骇得一跳,只见那庞然大物身材魁梧,容貌威严俊美,臂长及膝盖,口中无意识地哼哼shen吟。 潘岳失声叫道:“皇上?” 那人虚弱道:“朕是微服私访……”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2 潘岳改口道:“司马炎?” 司马炎不再应声,他眉头紧皱,双眼紧闭,脸上呈现极为痛苦的神情,手脚挣扎不休。两手并用在地面上挖掘,仿佛在翻找什么东西一般,地面坚硬,他手指挖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停。 “这,这是怎么了?”潘岳拍他的肩,急切道,“皇上?司马炎?晋武帝?大个子?” 杨容积沉声道:“别拍了,他被下蛊了。” 只见司马炎的耳孔一侧,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破口,还一滴一滴流着血,而一只小小的黑色甲虫,露出两条细细的长足,正努力向血肉更深处钻去。 而骇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有些畏缩地说:“是,是它吗?食恐虫?” 司马炎一睁眼,却已不在曹植陵墓之中,他脑袋晕晕的,眼前发花,他甩甩头,努力想辨认身在何处,但却抵挡不住一阵阵的晕眩来袭。 天色渐黑,司马炎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周围一片荒凉,浓雾弥漫,阴气森森,方圆几里几乎是寸草不生,他依稀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但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同样的场景。 突然,脚下“咔擦”一声,他低头去看,发现一颗头骨被他一脚踩得稀碎。司马炎吓了一跳,倒退两步,却又一脚踩到什么东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是一截腿骨被他踩断了。 司马炎不禁嘴角抽搐,心想:莫不是骨质疏松? 然而,浓雾微微散去,他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无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白骨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乱葬岗?!”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呼唤他:“哥哥,快来呀,你抓到小兔子了吗?” 这孩童的声音又格外熟悉,引得司马炎忍不住向前走去,想看一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他一脚一陷,艰难地在这白骨堆中前行,突然,他感觉脚下一顿,似乎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踝—— 一条腐烂得化脓了的手臂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腕,这只手连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正迫不及待地想从地下冒出来。 “啊啊啊啊!”司马炎恐惧地大叫起来,狠命甩腿,想要把那条手臂甩下来,可任他怎么用力,那手竟如附骨之疽一般粘在了他的脚上。恐惧到了极点,司马炎随手抓过一断腿骨,疯狂击打那条手臂。他力气极大,那手臂竟是被他生生打折了,抓住他脚踝的五指也瞬间松开。 司马炎跌坐在地上,正待喘口气,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下传上来:“儿啊,地下好冷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3 司马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父、父亲?” 被打断的手臂挣扎着蠕动起来,用力抵住地面,那颗头颅终于完整地冒了出来,披头散发,脸上七窍流血,足以可见死前惨状。 司马炎不自觉地发着抖,颤声道:“父亲,是,是你?” 头颅咧开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沙哑着嗓子说:“地下好冷,爹身上好疼,流了好多血……儿啊,你过来,爹还有话对你说……” 司马炎瞬间扑了上去,徒手去挖他父亲的尸骸,坚硬的骨头生着倒刺,他的手转眼就已鲜血淋漓,血水将泥土染成一片深红。眼看就要挖出尸骸的身躯时,那手臂突然反手给了他一耳光,而那头颅却突然暴起,一口咬上了他的咽喉! 头颅桀桀惨笑道:“你这不孝之子,竟然在我登基前夕骗我喝下毒酒,还我命来!”它牙尖嘴利,口中还流着黄澄澄的脓水,一口咬在司马炎致命的位置,他几乎反抗不得,眼看就要被活活咬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仁以厚下的皇上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呀。 第22章兄弟阋墙 眼看司马炎就要被活活咬死了。 而另一边,潘岳正以一个极为微妙的姿势骑在司马炎身上,挽起袖子,抡起手臂,冲乾坤袋中的骇女急吼吼道:“你确定是这样?” 骇女道:“错不了,食恐虫顺着耳道进入,用不了多久就会侵入脑髓,到时候做什么都晚了!别废话,抽丫的!” 潘岳:“……” 他身下的司马炎痛苦不堪,面色铁青,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竟是要生生把自己扼断气了! 潘岳口中默念:“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太上老君,耶稣基督,各路神仙保佑,我实在是出于无奈,为了救人才如此冒犯皇帝大人的,一定要保佑小人事后的一条狗命啊!” “快啊!”骇女急得大叫。 潘岳把心一横,生死置之度外,将手臂高高抡起,“啪”地一耳光,狠狠扇在司马炎的脸上! 司马炎被他扇得头歪向一侧,神色却更加痛苦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4 “反了!”骇女嘴角抽搐地道。 “哦哦哦。”潘岳心虚地换了一边手臂,“啪啪啪”地扇在司马炎的脸上,像在拍一个皮球。他平日里颠勺揉面,手劲本来就大,现下危急关头,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直扇得其余一人两鬼心惊胆战,心脏都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有节奏地颤抖。 倏忽,“嗡”地一声,一只黑亮的小甲虫从司马炎的耳朵里飞了出来,在一旁紧张等候的杨容积甚至还没来得及动作,它便化作一道黑烟,疾速窜出了地窖,从上方的洞口飞得没影了。 上方突然传来男子的一声闷吼,和身躯倒地的一声闷响。杨容积示意大家噤声,片刻后沉声道:“外面有人。” 潘岳战战兢兢地从司马炎身上滚下来,哭丧着脸道:“你们发誓,等他醒来发现脸肿了,都不许说是我打的!” 甄宓伸出四根手指指天:“我发四。” 骇女伸出五根手指:“我发五。” 潘岳:“……” 司马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悠悠转醒,大口大口吸气,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在地窖之中,瞬间懂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声道:“我,我知道追杀我的人是谁了!” 众人:“是谁?” 骇女摊了摊手:“都看我干嘛,我又不认识。” 上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冷笑声:“司马炎,别来无恙啊。”烛火幽幽,倒映出东阿县令的脸,他轻蔑地看着地窖中的三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露出一张与司马炎几分相似,同样俊美,傲气逼人的一张脸。 司马炎叹了口气,道:“司马攸,果然是你。” 潘岳震惊了,看了看司马炎,又看了看司马攸,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杨容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皇上的家事,你我不便插手。” 司马攸探头去瞧司马炎,蓦然大笑起来:“哟,我的好哥哥,你这脸,怎么像是被人拿鞋底抽肿了。哈哈,没想到堂堂皇帝,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足以可见,这皇帝啊,不是谁都能当的。” 司马炎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肿得老高,火辣辣地疼,心下顿时了然,怒吼道:“潘岳!” 潘岳屁滚尿流,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皇皇上!我我我是为了救你啊!” 司马炎:“抽得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5 潘岳:“啊???” 司马炎道:“不抽这一巴掌,我还搞不清呢,差点一辈子背了黑锅。”他抬头直视司马攸,语气冰冷地道,“司马攸,你实话告诉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闻言,司马攸的面容陡然变得狰狞扭曲起来:“怎么死的?嘿,好哥哥,还能是怎么死的,自然是被你一杯毒酒,给活活毒死了!哈哈,可怜我的老父亲,第二天就要登基了,却连屁股都没挨着龙椅的边,就一命呜呼,被他最看好的好儿子给害死了,哈哈哈!” 司马炎冷冷道:“混账!那杯酒分明是你转交给我的!” “哦?是吗?我可记不太清了。”司马攸道,“司马炎,这句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你这废物,你除了出生比我早,哪点比得上我?那老头子到底看上了你的什么?更可笑的是,老头子把皇位传给了你,你生了个白痴儿子,将来还要把皇位传给他!哈哈,真是滑稽,可笑啊,大晋的江山,迟早要毁在你们这群白痴的手上!” 司马炎额头青筋暴起:“住嘴!你懂什么?你性情急躁,功利心太强,你以为父亲看不出你在他面前假惺惺的伪装吗?他是你爹,是看着你长大的!这皇位本就是他不想交付于你!” 司马攸吼道:“你才懂个屁!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有谁真正懂过我?有谁又真正在意过我?哥,我从前那么崇拜你,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为了不让我有机会争夺储位,你竟然让父亲把我送人了!司马炎,你,你好狠的心!” 他大口大口喘气,勉强将狰狞的表情平静下来,从怀中摸出一块流光璀璨的翡翠凤凰,阴恻恻地笑道:“无所谓了,现在曹操所说的凤凰就在我手里,只需再找到命定之人,我就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了!” 他兀自疯狂大笑,突然,脸色一白,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血,尽数洒在他手中的翡翠凤凰之上。陡然间,那凤凰爆发出一阵黑烟,伴随着沉闷的嘶吼声,一个腐烂的,僵硬发黑的,一双灰白眼珠掉出眼眶的僵尸从黑烟中爬了出来,张开大嘴,就要扑到司马攸的身上! “我操了!”潘岳被那突然出现的僵尸吓了一跳,“诈尸啊!”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灰驴蹄子,拼命向上掷去。驴蹄正正打在僵尸的后脑勺上,那僵尸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先不管奄奄一息的司马攸,转而朝着驴蹄的方向跳去。 司马炎趁机喊道:“下来!” 司马攸迟疑片刻,还是跳下了自己挖的陷阱当中。 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僵尸走远了。黑暗中,四人屏住呼吸,面面相觑。 司马炎率先打破沉默:“我……” 司马攸却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一口血喷了他一脸,倒了下去。 司马炎:“我草。” 杨容积上前握住司马攸的手腕,片刻后神色凝重道:“反噬。” 骇女道:“食恐蛊虫刚才被中途打断,元气大伤,必定会先去找宿主,然后从宿主身上吸□□血。这位小哥刚才又被那么一吓,血气上涌,它现在吃得正欢,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司马炎:“谁在说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6 潘岳捏起嗓子:“咳咳,我呀~” 司马炎道:“有什么办法把那蛊虫从他身体里赶出来吗?就像你刚才抽我一样,抽他也行,没事,多大力气都可以。” 潘岳心道还说自己不记仇,那边骇女却道:“没有办法,蛊虫已经侵入了他的血脉,就算出来了,这位小哥恐怕也……” 她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懂了: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司马攸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地发着抖,脸上恐惧的神情仿佛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司马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好让他躺得舒服一些。司马炎幽幽道:“何至如此。” 是啊,本是兄弟,何至如此。潘岳忍不住想到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曹氏两兄弟,命运又何其阴差阳错,在多年之后,让司马氏两兄弟在曹植墓中上演了同样一出兄弟阋墙。 司马攸的身躯在食恐蛊虫的吸食之下迅速地衰败下去,脸颊凹陷,皮肤松弛,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似乎听到了司马炎的嗟叹,又似乎是回光返照,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上方是司马炎的脸,和刚才的情形正好调了个个。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生有七尺之形,死惟一棺之土,惟立德立名,可以不朽。你问我何至于此,若我不争不抢,百年,五十年,哪怕十年之后,可还有人记得司马家还有个男子叫司马攸,他,一点都不逊色于大名鼎鼎的晋武帝司马炎?” 司马炎道:“小攸,你一直错怪了父亲,他戎马一生,渴求一生,最终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也知道你心里一直不服气立储一事,怕我两兄弟为此同室操戈,酿下大错,便给我留了一个锦囊,命我只有在与你发生不可避免的争斗时才可以打开。” 司马攸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锦囊……你带了吗?” 司马炎从腰间扯下一只藏青色的小绸缎袋子,道:“时刻带着。” 司马攸伸手想去触碰,但仅仅抬起来就耗干了力气,他便急切地看着司马炎:“快打开。” 司马炎便当着他的面将那锦囊打开,倒出里面一大两小三张纸条。 司马攸努力抬头:“写了什么?” 司马炎打开大的,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再连着翻看两张小的,笑意更甚。 司马攸急道:“父亲他,他说什么?是改主意了吗?” 司马炎把那张大的纸条展在他眼前,笑道:“他说,抓阄。”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攸:爹你在耍我玩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7 第23章真假凤凰 司马炎把那张大的纸条展在他眼前,笑道:“他说,抓阄。” 司马攸傻眼了,面前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分明是他熟悉的笔迹,端端正正,四平八稳地写着两个大字:抓阄。 司马攸蓦然笑了起来,这简直是个笑话,他觉得好笑极了。多年以来在他胸膛中积蓄的怨恨和不平随着他的笑声一点一点烟消云散。笑着笑着,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道:“好,那就抓阄吧。” 司马炎将剩下的两个小纸条分别团成一团,往空中一抛,道:“既然是抓阄,那么谁抓到“阄”字,这皇帝就给谁当吧。” 司马攸颤抖着伸出手,接住一个纸团,哆哆嗦嗦着展开。 是个“阄”字。 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阴暗的地窖中,反复形成回音,久久不愿散去,仿佛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司马炎静静地看着他笑,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个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司马攸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司马炎抚摸着他的背,安慰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司马攸哭着说:“哥,你说过要给我抓兔子的,为什么带我去了乱葬岗,为什么?为什么我保护了你,你还劝父亲把我送给别人!” 司马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哥错了,那时你以小小的身躯保护我不被僵尸袭击,哥真的感激你,只是……许多时候,哥也有无奈的事情。” 司马攸哭了一会,平静下来,把紧紧握在手掌中的翡翠凤凰轻轻放到司马炎的手上,小声道:“朕克己复礼,矫情自饰了一生。既然如今已经得到了孜孜以求的东西,朕下旨,禅位于朕的兄长,司马炎。” 司马炎认认真真地向他磕了个头,双手接过翡翠凤凰,高声道:“谢主隆恩!” 司马攸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潘岳结巴着说:“皇,皇上,祝你,登基快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8 众人:“……” 司马炎不说话,一时间谁都不敢吱声,沉默半晌,司马炎抹了一把脸,神色又恢复了之前不温不火的样子,道:“凤凰找到了,咱们出去吧。” 众人抬头望天,出去?怎么出去? 潘岳一拍脑袋:“对了,我带了一条绳子,可是绳子被扔在来时的盗洞那里了!” 杨容积提醒他:“首先,你得上去,才能拿到绳子。” 潘岳恍然大悟:“对哦,要不,你们谁个子高,先把我送上去?” 众人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他们当中个子最高的司马炎身上。 司马炎警觉地说:“你们要干什么?!” 潘岳yin笑着靠近:“不干什么,玩个游戏嘛。” 片刻后,司马炎满头大汗,嘴角抽搐地站在地窖中央,两条手臂紧紧扛着一双大腿,大腿的主人正是杨容积,而杨容积也是同样的青筋暴起,汗流浃背地扛着肩上的潘岳。潘岳踮起脚尖,两手拼命向上够,仍然与洞口相差一臂的距离。 潘岳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去了。” 下面两人:“别废话,快去!” 潘岳两膝微微屈起,做了个起跳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纵身一跃!——堪堪抓住了青石板的边缘。 潘岳心想:看来我不仅有跨栏的天赋,还有跳高的天赋啊! 他臂力惊人,两手并用,反身爬了上去。再俯身一看,杨容积和司马炎均被他一脚蹬倒在地上,正幽怨地看着他。司马炎道:“我真是,我真是打娘胎以来头一次……” 司马炎不禁摸了摸自己仍然肿胀的脸,想道:这算什么,毕竟在这短短的半天,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打娘胎以来头一次的事情了。 潘岳心虚,一溜烟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当他路过甬道中的青铜人像的时候,怀中的乾坤袋似乎骚动了起来。而骚动只是一瞬间,他并未太过在意,跑到盗洞下方,拾起地上的绳子,又匆匆地回到来处,把绳子递下去,将杨容积和背着司马攸的司马炎分别拉了上来。 三人得救,围坐在一起,均是心有余悸。 潘岳怀中的乾坤袋复又骚动起来,甄宓的声音迟疑道:“潘公子,能不能,回到刚才的地方?”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9 潘岳:“为什么?” 甄宓道:“刚才你路过一处东西,我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潘岳一头雾水,便再次走向盗洞的位置,突然,走到一处,甄宓道:“就是这里。”他转头望去,赫然正是甄宓的青铜石像。 甄宓道:“我无法离开这个锦囊,因而看不见是什么东西,但这里给我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就仿佛,仿佛是……我自己。” 那青铜甄宓面带微笑,口中叼花,安详地看着他们,潘岳刹那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那枝花。娇艳欲滴的花朵瞬间枯萎,化为齑粉,四散开来,而司马炎掌中的翡翠凤凰瞬间绽放出光芒,将阴暗的甬道照亮! 司马炎摊开手掌,诧异道:“这是怎了?” 甄宓似乎有所感应,情绪剧烈起伏,她忍不住唤道:“植哥……” 花朵凋零,青铜甄宓朱唇微启,似乎缺了点什么。司马炎将翡翠轻轻放到青铜甄宓的口中,尺寸刚刚吻合。 光芒再次盛放,照得众人抬袖去遮,陡然间,光芒达到了极致,再是一收,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甄宓,是你吗?”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从翡翠凤凰释放的白光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儒雅男子的轮廓,随着光芒渐黯,男子的轮廓更深,他喘息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的!” 潘岳拎起乾坤袋,里面甄宓的魂魄颤抖着,趴在袋子上,仿佛想伸出手去触碰曹植,她哭着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是不是也在恨我,恨我薄情寡义,恨我毁掉你大好前程。植哥,可是,我也恨呐,恨我为什么生在甄家,恨我为什么是个女子,为什么又是我?” 曹植也哽咽了:“甄宓,你听我说,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父亲生前一直声称自己见到了天神,天神说只有得到凤和命定之人才是真龙天子,而父亲费尽财力物力,终于找到了这块充满灵力的翡翠凤凰,我们都认为这就是天神所说的凤了。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情,我,我本来是真的想放弃一切,跟你走,而曹丕,他也默认了这一切。可是,可是……”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鬼迷了心窍,在出发前去曹丕那去偷走了凤凰。曹丕很生气,他派了追兵来追我,在船上,那鬼鱼来袭,我以为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才扔下你甩开他们。可没想到……竟然害了你!等我再回去,便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甄宓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些鬼鱼只袭击我吗?因为我早就死了,我的解药早就被人换掉了,而我身上,都是死人腐烂的味道!” 曹植沉默了,半晌他道:“可能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甄宓,这当真不是我做的。” 司马炎听着他们二人模糊不清的对话,却明白了,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近甄宓假死的遗体?” 曹植思忖片刻,答道:“就只有曹丕和曹叡了。” 司马炎道:“那便是了。” “这都是命。”甄宓啜泣起来,“事情皆因你曹家而起,最终不得好死的人却是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0 众人皆是叹息。 曹植继续道:“可后来,我发现,我们都错了,这块翡翠凤凰,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司马炎神色一凛:“什么?” 曹植道:“因为,我也见到了天神。” 众人又做惊讶状。 “那天,我亲眼看到天神降临于我面前,一身金甲战袍,手持宝剑,由于他周身光芒四射,我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他亲口对我说:辛苦你了,我的孩子,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手中的东西并非是真正的凤。真正的凤会释放出命定之人的魂魄,与他相生相连。而你手中的东西,只是一件能够保存灵魂的法器而已。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很抱歉,我现在没有能力帮助你,只有当集齐了凤与命定之人的时候,我才能重现于世。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了。” 司马炎瞠目结舌:“这,这不可能吧!”他不由得感到好笑,若是真如曹植所说,那他和他弟弟这一出自相残杀的惨剧,竟是为的一个假象,又是多么的荒唐无稽。 曹植道:“事实的确如此。这块翡翠凤凰能够保存人死之后尚未消散的魂魄,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原因。我曾经试图将这件事情告诉曹叡——甄宓的儿子,但是,他并不相信我。” 司马炎突然道:“或许他也不相信他的母亲,所以甄宓才枉死洛河。” 甄宓厉声道:“你,莫要胡说,叡儿是我的孩子,他怎么会害我?!” 司马炎噤声了。 甄宓喘息着,喃喃道:“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我的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脑洞真是,感觉司马家族被我玩坏了。。。 第24章魂归天地 曹植道:“甄宓,我在这块玉佩中苟延残喘了二十多年,只是盼着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想着,就算过了千百年,你转世投胎了无数次,你还会潜意识地记着有我这个人,来我这墓里看一看,发现这青铜石像上的秘密。” 杨容积问道:“可是,为什么刚才这块翡翠会召唤出僵尸?” 曹植道:“这是一件存放灵魂的法器,想必它感应到了血腥气,无意中释放出了困在其中的一条魂魄,附着在墓中的尸体上,这才变成了你们以为的僵尸。”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1 甄宓柔声道:“潘公子。” 潘岳被这曲折离奇的故事绕得头昏脑胀,听到甄宓叫他,连忙应声。 甄宓道:“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潘岳道:“甄姑娘请说。” 甄宓道:“请你将我的魂魄也存放在这翡翠当中,既然我与植哥生前不能厮守,那便死后魂魄相依为命。感谢你履行诺言,不辞危险帮助我见到植哥,今后但凡你有什么事情,只需召唤一声,我俩必定全力相助。” 潘岳挠挠头:“好说好说,其实更应该谢谢容积,要是没有他,我们早就不知死了几回了。” 甄宓惊讶道:“哟,你们俩不是一对吗,怎么还分得这般清楚?” 潘岳顿时脸红了:“别乱说,不是的!” 杨容积挑了挑眉,打开乾坤袋,一手点在甄宓魂魄之上,正待施力,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甄姑娘,在洛水上时你曾说过一句‘那龙不会骗你的’,是怎么回事?” 甄宓道:“当年我跳入洛水,尸身被怨气所染,化为鬼鱼,长年徘徊于水域之中,倒也得知了不少水域秘闻。乃知当今水族的至尊王者是一条龙,称作应龙,乃是水陆天三大妖王之一。只是许多年前,应龙因妄图统一三界,与天之妖王同心凤凰打了惊天动地的一仗。” 杨容积揪出了关键字眼:“凤凰?” 甄宓道:“正是,同心凤凰并非一只,而是两只,它们同样是鸟族的王者。在那场所有妖族望之畏惧的仗打完之后,两大妖王两败俱伤,应龙受伤惨重,隐匿深水,两只凤凰也再没出现过。我初时刚化为妖魔,神智未开,浑浑噩噩地在水中游荡了二十多年,直到有一天,我游到黄河的发源地,在那里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龙。” 潘岳道:“应龙?” 甄宓怒道:“你们小两口能不能给读者留点悬念了!” 潘岳立刻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甄宓继续道:“他看到我很惊讶,他说他就是应龙,而他似乎对曹家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告诉我植哥是因为一件能扭转乾坤的东西而选择抛弃了我,而那件东西,正是凤凰。他还说,曹植还在这世上,让我沿着黄河去找他,所以,我才一路巡游,直到回到了我身陨之地的洛河。” 杨容积转头看向司马炎,道:“皇上,看来,有人比你们动作更快。” 甄宓突然道:“皇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应龙提起过你。” “哦?说朕什么?”司马炎略一侧头,示意她继续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2 甄宓一字一顿道:“应龙说,当今皇帝将死,其子智昏,它将复出,代其一统天下。” “什么?!”潘岳冲破了嘴上的拉链,“这,这和历史书上说的不一样啊!”历史上司马炎驾崩之后,司马衷继位,接下来便是著名的八王之乱,但再怎么乱,都是司马家的内讧,怎么会轮到一条妖龙当皇帝的?除非,除非…… 潘岳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除非,司马家的子嗣与妖怪勾结,并与妖怪平分天下,人与妖孽平起平坐,甚至,地位更低…… 司马炎和杨容积的脸上俱是阴晴不定,尤其是司马炎,堂堂一个皇帝,被一个妖怪耍弄了不说,还被他随随便便定了生死,统一了身后之事,当真是奇耻大辱! 谁料司马炎轻蔑一笑,并不发怒,沉声道:“大晋开国之初,军官奢腐,民不聊生,朕厉行节俭,虚心纳谏,才得有今日的太康盛世。朕自知做过不少糊涂事,旁人多有不满,或骂朕骄奢卖官,豪强外戚,甚至说将被后嗣贻误。可说这话的人,无一人是站在我的角度,与我同样的眼光去看这难得的和平盛世,他们又怎会懂,朕的深意?说起来,朕这一辈子,好听的话,难听的话,都听得太多了,又怎会因一个素不相识的妖怪的话而动摇。况且,我大晋洛阳太学,听太子号令,斩妖邪之物,其下一任掌门潘岳,更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又岂会任他摆布?!” 曹植闻言喝了声好,道:“这也许就是当年天神对父亲所预言的妖孽乱世了,但你这司马懿的后人当真不错,乱象中或有转机也说不定。” “……”潘岳,“皇上我……” 司马炎转向潘岳,温声道:“生死有命,我倒是不在意何时寿尽,只是,潘公子,若真如那妖龙所言,你会帮助我守护大晋,江山的,对吧?” 潘岳目瞪口呆:“皇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司马炎道:“曾经拜访洛阳太学,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多年过去,潘公子性子倒是变得活泼了不少,不似那般少年老成,每天只沉迷于练剑了。” 潘岳低头看了看绑在腿上充当夹板的乌龙剑,一时语塞。 甄宓笑道:“既然如此,看来皇上心中有数,我便不多说了。” 她看了潘岳一眼,潘岳却突然感觉感觉到,她的心情想必是极为复杂的,生前为人,死后是妖,又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人妖两族真的打了起来,她又该如何自处?该去帮谁? 杨容积也看懂了,但并未作声,只是以指轻点甄宓额头,将她所剩的小小一缕魂魄,从乾坤袋中牵引到翡翠凤凰之中。光芒乍收,甄宓与曹植的身影俱是消失了。 潘岳拾起那翡翠,挠挠头,递给司马炎。司马炎却将它推了回来:“既然这并非真凤,交予我也无甚用处,就交给你处理吧。” 潘岳想想也是,这翡翠是个盛放灵魂的法器,比乾坤袋好用多了,反正皇上也不会用,放在自己这里没准真能派上什么用场,便大言不惭地贴身收下了。 出得洞口,潘岳不由得感慨道:“进来时是两个活人,出来时却变成了三个活人,一个死人。” 骇女立刻不满了:“不算魂魄的么?” 潘岳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还有你!”他试探地问道,“不如将你也放在翡翠凤凰里,平时与甄宓打打闹闹,还有个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3 骇女想了一下,拒绝道:“我不去,我可不想天天见到她和那男人腻腻歪歪的,太辣眼。你带我再回家看一眼,就把我的魂魄放了吧。” 潘岳抬眼看向杨容积,征询他的意见,杨容积道:“也好。” 司马炎抱拳道:“那便在此分别了,两位小兄弟,只要心中有光,便不会惧怕黑夜,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同司马炎经历了这么一番风雨,潘岳已经把他当做了患难朋友,差点冲上去给他胸口来一拳,再道一声“兄弟再见”。幸好杨容积,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低声斥道:“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这是皇上!” 潘岳以袖掩面:“皇上再见!” 司马炎笑道:“再见可不要再给喂吃灰驴蹄子了。” 潘岳的脸瞬间苦起来:“皇上你怎么还记得啊!” 依照骇女的描述,潘岳和杨容积来到了鱼山脚下一户人家前。正值傍晚,村落里家家户户生起了炊烟,而这户人家却格外冷清,庭院里支起了一张小木桌,一个中年男子独自坐在桌边,浑身酒气。桌子上摆着几碟冷菜,一个冷馒头,男子就着菜咬一口馒头,喝一口酒。 潘岳打开乾坤袋,骇女轻飘飘地飞出来,飞到她丈夫的身边。她的魂魄已经接近透明,男子醉醺醺的根本看不到她。男子形容憔悴,看这番情景,自从他妻子死了之后,恐怕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倒也是,听说他嗜酒成性,还把自己老婆打死了,还有哪家姑娘不怕死地敢嫁给他? 骇女似乎有点心软了,伸出透明的手,想去摸摸他疲惫的面容。 突然,“砰”地一声,男子愤然将手中的酒瓶狠狠掼在地上!口中大骂道:“这死婆娘,这臭婆娘!怎么就这么脆弱,特么怎么就死了?死就死,特么还坏我名声!这贱人!”说罢,还不解气地朝地上连着“呸呸”两口,将手中的碗筷一摔,起身就走。 他摔的这一下,将骇女吓得浑身一哆嗦,潘岳正待上前,杨容积却拉住了他,只见骇女被吓了一跳之后,浑身气得发抖,竟是狠狠回了他一巴掌。 魂魄的一巴掌只是穿过了他的脸颊,并没有给他造成实际的伤害,但即便这样,骇女也是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喘了口气。半晌,她仰头咽下了泪,再也没什么留恋,再也没什么恨,周身归于透明,化作齑粉,四散开来,飘向无边无垠的天空大地了。 潘岳恨恨地说:“这可真不是个东西!” 那男子走了几步,却顿住了,回过身又将碗碟碎片打扫了一番,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仰着头看天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你回来吧!” 他哭得像个迷茫的孩子,与刚才凶神恶煞的人着实是两个嘴脸,看得倒叫人格外觉得可怜。 杨容积冷冷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4 潘岳点头,二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主线剧情司马炎,到这就结束啦。下一章洛阳太学的大伙要开家宴啦,然后再请潘大厨开启第三个主线任务! 第25章铁锅炖鸡 孟老头最近越发觉得他该提前退休了。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从他最看好的大弟子——潘岳,重伤恢复之后,便开始和杨容积一起帮他训练门生,而新收的弟子们年纪尚小,反倒与他们更混得开。慢慢的,竟完全代替他了,导致他现在每天喝喝茶,溜溜鸟,提早进入老年生活。 他的三个首席弟子,往日如一盘散沙,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有毛病,现今能如此其乐融融,真是令他师心甚慰啊。对了,石崇呢?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这小子了。算了,这小子一向不怎么爱练功,先不管他,去看看他的两个宝贝徒弟吧。 校武场?不在。 藏书阁?不在。 兵器坊?不在。 咦,后院的鸡圈里怎么这么多人?带头那两个不就是他的宝贝徒弟吗? 只见潘岳与杨容积弓着身子,各自围着一边,缓缓逼近一只神采飞扬的大公鸡。那公鸡被他们逼得退无可退,点着头,刨着爪,警惕地看着二人,准备突围出去。 潘岳沉声道:“诸位,看好了,今日师兄就教你们如何捉拿禽类妖兽!” 说罢,他与杨容积同时一个飞扑,一个抓住公鸡的翅膀,一个捉住公鸡的脖子,这下大公鸡疯狂刨地但也无济于事,只能搅得尘土飞扬。 孟老头暗地里点了点头,心中更慰:“看这两个徒弟如此成才,不日自己也可以放心将太学交给他们,出去云游四海了。” 潘岳抱着大公鸡,美滋滋地说:“啊哈哈,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你就算跑断腿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趁着孟老头不在,赶紧把这鸡拔了毛扔铁锅里炖了,今晚开荤了哈哈哈!” 孟老头一声咆哮:“潘岳!” 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恐惧地睁大了眼睛,颤巍巍地回过头。潘岳哭丧着脸:“师父,你听我解释……” 孟老头:“你解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5 潘岳咽了一口吐沫:“师父,你想吃黄焖鸡吗?” 孟老头:“……” 潘岳最近觉得大家都有点奇怪,洛阳太学上下似乎些骚动,但都在刻意瞒着他。尤其是杨容积,每天三次,必定会找出百般理由,抽出时间来离开,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石崇则更不用提,白天几乎见不着人影,晚上回来倒头就睡,潘岳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一脸暧昧地说:“当然是去赚娶媳妇的钱了。” 潘岳一脸八卦:“有对象了?” 石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潘岳:“???” 潘岳突然觉得有点无聊了,孟老头呵斥他不许再带坏弟子们。他今天想偷偷去找孩子们玩,结果元宝和几个弟子远远见到他便是一脸色变,绕道走了。 潘岳心想:我有这么可怕的吗?还是孟老头有这么可怕? 他颇有些闷闷的,一个人逛来逛去,转了又转,不知道干什么。校武场他只能挨打,藏又极为晦涩难懂,他觉得自己像个留守老人,无人关心,寂寞难耐。走了不知多久,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后院的鸡圈。 我这辈子也只能当个窝窝囊囊的厨子了。潘岳垂头丧气地想。 一群公鸡母鸡们“咕咕咕”地叫,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发出来——“锵锵”。潘岳抬头望去,只见嘈乱的鸡群中有一个鸡格外的引人注意,它通体赤红,尾翼长长地拖在地上,羽毛红艳艳的,又柔顺发光,两只眼睛倒是奇怪,好像是白内障一般生了两个瞳仁。 潘岳这人也是闲得够无聊了,看见这鸡生得好看,就上去薅人家的羽毛,一脸yin笑道:“小鸡小鸡,你的小羽毛可真是好看呀,送给厨师哥哥一根怎么样呀~” 红鸡警惕道:“锵锵锵!” 一人一鸡在鸡圈里展开了生死角逐,肉搏一场之后,潘岳发现自己竟然连只鸡都打不过,还被啄伤了一口,一边撤退一边怒道:“臭鸡,看老子等会不炖了你!” 红鸡轻蔑道:“锵锵锵!” 潘岳闷闷不乐地回到大厅,准备等着吃个晚饭,然后就回去睡觉了。结果刚到,发现众人都在,大家一拥而上,将潘岳团团围住。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6 潘岳:“???” 元宝最先开口:“大师兄,寿诞快乐!” 今天,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生日,而非常巧的是,也正好是潘岳本人的生日。 潘岳刹那间泪目了:“你们,你们瞒了我这么些日子,就是为了……” 元宝端上了一碗刚煮好的面条,笑嘻嘻道,“哭什么!寿诞当天最忌讳哭了,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长寿面哦,祝大师兄长命百岁,带领我们洛阳太学走向辉煌!” 潘岳抹了抹眼泪,捏了捏元宝肥嘟嘟的小脸,哽咽着笑道:“不哭不哭,谢谢元宝!你也快高长大!” 其余弟子平日里跟潘岳混得熟了,也纷纷把礼物送到潘岳手上。这些礼物中不乏诸如一罐子萤火虫,斑斓的蝴蝶标本,狼牙虎牙,甚至还有龙阳密图这种不可描述之物,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看得出来是这些孩子精心准备的。潘岳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这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温暖的一天了,他甚至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连连向孩子们道谢。 孟老头微笑着过来,把一个小黑匣子递给他,道:“为师送的寿诞礼物,打开看看?” 潘岳颤抖着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只只有人拇指大的黑色凹面铁片,一侧还延伸出一根细细的长棍,像个头大身小的掏耳勺。 潘岳努力辨认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孟老头微笑道:“你把它拿出来,捏着那条小棍子,心中默念一声‘大’。” 潘岳依样照做,只觉两指间捏着的小玩意陡然变大,差点摔在地上,他定睛一看,登时惊了:“这这这,这是个铁锅?” 赫然是一口乌黑的圆底铁锅。 孟老头保持微笑:“爱徒不是喜欢吃鸡吗,为师用定海神铁给你打造了一口神锅,随意变大变小,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炖鸡吃了呢。” 潘岳苦着脸:“……师父你还记得我带头捉鸡的事啊。” 大门被“砰”地一脚踹开,常年青衫,打扮得像颗葱似水灵的公子哥终于回来了。 石崇笑意盈盈的:“哟,这么热闹呢!”他极其自然地凑到潘岳身前,轻轻抱了抱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最近伙食不错嘛,胖了点。” 潘岳一拳锤在他胸口,嗔笑道:“死虫子,这些天去哪了,人影都不见!” 石崇顿时捂住胸口,半弯下腰来,连声shen吟:“操了,潘岳你,铁砂掌么!疼死老子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7 潘岳低头去看他,急道:“没事吧,刚才手重了点,虫子?” 石崇若无其事地直起腰:“逗你的啦,就你,连法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被你打伤?” “神经病!”潘岳愤怒地再次挥出一记老拳,这次石崇学乖了,连滚带爬地离开潘岳的攻击范围,一脸后怕的神情。 潘岳道:“这些天到底去哪了,神神秘秘的,大家都奇怪呢!” 石崇笑吟吟道:“接了点私活,赚点零花钱。”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扔在潘岳怀里,沉甸甸的,“按我们家规矩,工钱上缴给媳妇,喏,给你了。对了,寿诞快乐哈,自己去买几件新衣服。” 众弟子开始起哄了:“哇,二师兄真是顾家好男人!” “太甜了吧,被喂了一嘴狗粮!” “冰冷的雨水在我脸上胡乱地拍,我也想被人这样宠啊!” 潘岳一脸难为情:“虫子,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家规矩是第一笔工资要孝敬爹娘的。” 石崇:“……” 元宝:“咱们开家宴吧!我跟后厨师傅说了大师兄今天寿辰,他们说今天要多做几个好菜!” 潘岳色变道:“后厨的话怎么敢信!我刚才看见鸡圈里多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鸡,我亲自下厨把它炖了,给大伙加个菜,怎么样?” 一听说大师兄要做菜,众人都是喜气洋洋,连声叫好。 潘岳美滋滋地拎着刀去鸡圈把那只极其漂亮的公鸡逮住了,哼着歌拔毛烫水,抡起臂膀剁成小块,然后精心调了极其鲜香的酱汁,放在锅里炖上。 家宴,众人齐聚一堂,唯独差一个老三。众人左等右等,桌上香喷喷的一大盘黄焖鸡几乎要凉了,杨容积这才出现。 杨容积:“哎呀呀,来晚了来晚了,有点事耽搁了。对了,你们有人见过后院鸡圈里的那只重明鸟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潘岳疑惑道:“重明鸟?” 杨容积挠挠头:“哎,说出来也无妨了,这不是你过寿诞吗,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打算送给你玩呢。快帮我找找,真不知飞去哪了!” 潘岳颤声道:“你说的,可是,一只浑身赤红,长得像鸡,眼睛很奇怪的鸟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8 杨容积诧异道:“对呀,你见过?看见去哪了没?” 潘岳浑身冰凉,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指着桌子道:“容积,我,我,我有罪……” 杨容积没懂:“怎么了?往那边飞了?” 众人皆是惨不忍睹的表情。杨容积的视线逐渐向下移,直到落在桌子上的,一盆香喷喷的,黄焖鸡,不,黄焖重明鸟身上。 后来,据洛阳太学相邻的人家投诉:“那天晚上那些修士也不知发什么疯,一直大喊什么‘你竟然把鸟给炖了’。我们都觉得臊得慌,你说说,大晚上的,说这种话,哪能不叫人多想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重明,我对不住你,原谅我这个不忍下咽的脑洞吧。 太学家宴结束,下一章开启新的任务啦! 第三卷:桃妖 第26章陶家孤儿 黄昏日落,街头巷尾打闹了一天的孩子接二连三地被家人催回去吃饭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孤伶伶地走在路边,走一步踢一脚石子,嘴里念叨着:“小河流水哗啦啦,我和姐姐去采花,姐姐采了一大把,我只采了一小把。” 他低头走路,没注意撞上个买菜的大婶,那大婶看见他眉头一皱:“哎你这丑东西,走路当心点!” 显然撞上这孩子是一件十分晦气的事情,大婶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绕着弯走了。 小孩子听了大婶的话十分恼怒,却又无从发泄,嘴里嘟囔着:“你家那姑娘也好看不到哪去,看我今晚不给你家偷个精光!” 从这孩子的右边侧脸看去还是个乖巧水灵的娃娃,但若绕到他的左边,便会大吃一惊。这是何等丑陋的半张脸啊,上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红黄交接的脓包,其中几个格外硕大,仿佛马上就要爆出脓血来一般。这孩子衣衫褴褛,裤子上破了好几个大洞,膝盖上青紫一片,像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 饭点到了,家家烟囱里冒着炊烟,灶台里传出的香味馋得狗子都汪汪直叫,小孩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溜黑的眼珠一转,装作不经意般凑到一家烧饼摊旁边,趁老板夫妻俩忙着给客人打包,手极快地伸进筐里摸了两张烧饼出来,转身便跑。 客人眼角瞟到这一幕,示意老板:“那丑东西又来偷烧饼了。” 老板正待去追,老板娘却拉住了他,温柔道:“别追了,两个烧饼而已。” 老板有些口吃,无奈道:“可他天天,天天来偷,防,防不胜防。”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9 老板娘笑道:“拿你两个烧饼怎么了,卖不出去还不是剩。我看下回告诉这小可怜以后直接来拿就好了,何必偷。” 客人称赞:“贾娘真是心善,这孩子克死一家人,人人见他都绕道走,你还这么照顾他,我真是佩服,你看我这几个烧饼也便宜点?” 老板娘作势要打,嗔道:“天天来买,还天天讲价,我看天下第一抠的人就是你!” 客人抱头溜走,回头笑道:“贾烧饼,管管你婆娘啊!” 贾烧饼挠头笑了,回头看自家婆娘,眼里充满了宠溺。 贾娘手脚麻利地收拾摊子,道:“老贾,我看那孩子也怪可怜的,没人管没人疼。这人人都面善心冷,只顾着自个儿,可真叫人心寒啊。” 贾烧饼憨厚地笑道:“好,好的,下回,下回,我多给他,给他几个。” 丑孩子一溜烟跑到一处宅子里面,这宅子面积颇大,门口镇着两尊神气的石狮子,想必曾是大户人家的府邸,眼下却荒芜破败,毫无生气,只有院子里一株细瘦的桃树生出嫩绿枝桠,还算一个活物。 丑孩子坐到那桃树下面,掏出怀中的烧饼,边啃边絮絮叨叨:“贾老板家的烧饼真不错,又香又脆,不过今天差点被发现了,那狗东西眼睛可真尖……今天还碰到李婶了,她闺女嫁给有钱人之后生不出孩子来,天天被婆家欺负。我看她现在脾气也古怪得很,晚上不如去她家里寻摸点酱菜来,天天吃烧饼都吃腻了……”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得起劲。啃完烧饼,他抖了抖身上的渣子,开始给桃树松土除草。孩子的思维是想到哪便说到哪,往往上个事情还没说完,就讲起了下一个他觉得有趣的事情。说到陈二狗子把学堂夫子绊了个狗吃屎的事,他哈哈大笑起来,手在树干上摩挲,故意挠这树的痒痒。 桃树的枝干哗啦啦地摇摆,像是被他搔痒了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孩子想要两臂抱住桃树,可惜手臂太短,还抱不住,他仰头看着树干,仿佛在看人的眼睛:“等我能抱住你了,你就结出桃子啦。” 桃树摆动了两下树枝,表示同意。 丑孩子照料完桃树,又跟它咕咕叨叨了半天,这才回屋里睡下。 月上中天,桃树舒展枝叶,吸收月之精华,两条细细的枝干若隐若现,化为两条纤细的臂膀,梢头的树叶化作白嫩的手指。两条胳膊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摸到树冠,发现还是粗硬的枝干,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失落地放下了手。 半晌,桃树的手在自己身上掐了片绿叶,捏成绿莹莹的粉末,向丑孩所在的屋子撒去。粉末乘着微风飘到丑孩长满脓包的左脸上,那脓包的伤口显然没有得到主人的精心照料,似乎有溃烂的迹象。粉末融在伤口处,脓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太阳升起,丑孩爬起来简单吃了个饭,抹抹嘴,给桃树浇了水,跑出院子。 他来到一个书塾,此时正是上早课的时间,从学堂里传出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他蹑手蹑脚地溜到学堂后窗,那窗棂颇高,他踮着脚才勉强冒出眼睛来,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偷偷看里面先生授课。 先生提问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出自哪里?”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0 丑孩小声跟着学堂里的孩子齐声回答:“老子。” 先生点头,又问:“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下一句是什么?” 孩童们面面相觑,都不作声。丑孩不假思索地小声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可惜他声音太小,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双脚踮得发麻,便换成单脚,一会腾出一只,换着活动活动。一不小心,丑孩碰到了系在窗棂旁的一只风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不知从哪窜出个私塾的护院大汉,看见他便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丑东西,又是你,可别在这碍事了。这是宋家老夫人向高人讨来的灵物,你可别给玷污了。” 丑孩子讨好道:“好大哥,我就在这听一会,就一小会!早课过了我就走。” 护院大汉拿手推他:“别不识好歹,丑东西也想攀枝当凤凰呢!走走走,这铃铛要是沾染到了你这种倒霉鬼的气息,以后的小宋少爷万一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么你!” 丑孩撇嘴嘟囔着:“生不生得出来还不一定呢。” 护院大汉大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壳,张嘴正要骂他晦气,丑孩一溜烟地跑了。 看来最近都没有学可以蹭了,丑孩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晃悠,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跟稻草,像个地痞小流氓。 贾烧饼夫妻俩正忙碌地和面,刷油,烤饼。贾娘余光瞟到他,叫住:“哎,那小孩,你站住。” 丑孩心道莫不是要跟我算账,拔腿就跑。 贾娘大声喊道:“臭小子,不跟你要钱,有好事告诉你!” 丑孩将信将疑地停下来,防备地看着她,道:“啥好事哟,贾大娘,要钱我可没有。” 贾娘冲他招手:“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丑孩不大信任,但耐不住心里好奇,一步一步蹭过去,随时准备逃跑。 贾娘给他搬了把木凳,命令道:“坐。” 丑孩两条腿宁折不弯,梗着脖子道:“大丈夫屁股下底下有黄金,我不坐。” 贾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混小子,不坐就不坐。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1 丑孩一直都被别人叫成“丑东西”,“倒霉鬼”,“扫把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地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自己也拿捏不准自己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家门口破败的牌匾上模糊不清地写着“陶府”,又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总叫他“助儿助儿”的,这名字听起来颇像“猪二”,不雅不雅。他随口胡诌了个名字,道:“我叫陶之助,桃是桃子的桃,助是助人为乐的助。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要给我寻个八字相合的姑娘不成?” 贾烧饼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回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媳妇。贾娘道:“你还小,成亲的事早得很。平时看你天天在街上晃悠来晃悠去,是不是挺闲的?” 丑孩义正言辞道:“别瞎说,我平时忙得很,有许多大事要做呢。” 贾娘笑得眯眯了眼,道:“哟,那敢情不巧了。本来呢,我跟老贾想雇个小工帮我们送送货,好吃好喝还给工钱,既然你平时忙得很,那就没事啦。” 丑孩急道:“哎哎哎,贾大娘,贾夫人,贾大美女,我忙归忙,送货的时间还是有的!” 贾娘道:“好,陶之助,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签个契约。雇你当小工,主要呢是要早中晚给订货的大户人家送烧饼,除此之外还要帮忙打打下手。我们包你一日三餐吃得丰盛满意,每月十个大钱,月初结一次,怎么样?” 陶之助听得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点头。 贾娘拿出一张写好了的契约和一只笔递给他,道:“那便签字画押吧。” 陶之助不动笔,犹豫道:“……我不会写我的名字。” 贾烧饼听了,重新取来一张纸,提起笔笑呵呵地教他:“你,你看,一个‘木’,一个‘兆’,就,就念桃。助,助人要,要用力,但是,也会有,会有阻力,就念,助。” 陶之助只远远瞧见学堂的孩童握着笔写写画画,自己从未碰过笔,手里攥着这杆沾了墨汁的木棍,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贾烧饼握着他的手,耐心教他用笔。陶之助悟性极高,很快便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得整整齐齐。他欣喜雀跃极了,却强按捺下去激动的心情,故作老成道:“那以后就是老板和老板娘了。” 贾娘轻轻打了下他的头,递给他一大包包好的烧饼和一篮蔬菜,道:“臭小鬼,这个月的工钱先给你预支了,喏,放在篮子里了,你可省着花。” 陶之助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疑惑道:“你……不怕我跑了?” 贾娘笑道:“小鬼,跑得再远也得回来拿烧饼吃吧?” 陶之助眼眶一湿,故作满不在乎道:“你家烧饼咸死了。”说罢也不等二人回答,扭头便走,生怕眼里的泪被他们看到。 陶之助回到家里,兴奋又雀跃,一屁股坐在桃树下,激动地抱住树干,道:“桃子树,我今天开心死啦!” 桃树耐心地听他讲完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颇为他高兴,树枝摇来摇去,手舞足蹈。 陶之助难得来了兴致,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摆弄起贾娘给他的蔬菜,叮叮咣咣生火炒菜。他头一遭做饭,油盐酱醋都没有,青菜萝卜带壳的鸡蛋一股脑倒进锅里,倒了点水煮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2 一会,厨房冒出黑烟,桃树被闻着味在风中打了个寒颤,陶之助从黑烟中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走到桃树边上,倒了一大半在桃树的土里,道:“桃子树,我第一次做饭,你尝尝,不好吃的话我再改进。” 桃树吓得差点连根拔起,暗道这坨黑东西好生厉害,只怕一口能毒死一头牛。傍晚桃树化出半人模样,故技重施想捻出治疗的药粉,可这回捻出的竟是极毒的毒粉来,只得默默作罢。 这桃树吸收日月精华和人的精气照料,慢慢化出人的四肢来,巨大的树冠聚拢,缩成拳头般大小,爆出璀璨的绿光来,绿光逐渐隐去,一颗头颅逐渐显现出来。这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竟有八分像陶之助的右脸,再看它的左脸,也正如陶之助的左脸一般坑坑洼洼。精怪为了迷惑常人,所化成的人像大多是他们认为最美的样子,这桃树常年只与陶之助相处,在它的眼里,左脸上坑坑洼洼的脓包除了有感染的风险外,也是美的。因此,依样画葫芦地在陶之助的样子上再美化了几分,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桃树欣喜地用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摸来摸去,对自己的进步满意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段背景介绍开始! 第27章一念之差 在陶家衰落之后,宋家是河阳县最大的家族,族里出了几任高官,可谓是有钱又有势,在河阳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了。 可是,一直有一片乌云盘亘在宋老夫人的头顶,让她夜不能寐,求仙问佛也无能为力。 这片乌云即是,宋家少爷一直未有子嗣。 宋家少爷年轻时流连于温柔乡,惹出不少风流债,可到了老老实实娶妻生子的年纪,五房媳妇却一个子都没给他下下来。宋老夫人认定了自家儿子没问题,毛病必然出在这五房媳妇身上,每天对她们冷眼相待,稍有不顺心便破口大骂。 眼看着宋老爷年近古稀,而自家儿子也早过了而立之年,再不生出个仨瓜俩子,只怕下一任家主的位子岌岌可危。宋老夫人在儿子传宗接代的问题上莫名有信心,也操碎了心,她坚信一定会有一个能生养的女子来宋家传递香火,踏破了媒婆的门,总算找到了一个看着便“好生养”的女子,这便是李家闺女。 李小姐年方二八,却不似普通女孩一般单薄瘦弱,她生得颇为丰满,腰肢纤细但肥臀硕乳,媒婆看了都说是生儿子的体型。 张灯结彩,唢呐迎亲,李小姐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抬进了宋家大门。 洞房花烛夜,宋老夫人目光如炬,仔仔细细地看着两位新人洞房的过程,生怕哪一步做错导致她抱不上孙子。 末了,李小姐双足缠着白绫,被吊在房梁上,倒立一晚,静静沉淀。 可惜,即便这样,李小姐也没能怀上孩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3 宋老夫人气急败坏,开始对李小姐格外苛待,威胁她要把之前的彩礼要回去,把她赶出家门。 宋家上下多方寻医问药,招揽奇人异士,只为寻求生子秘方。 贾烧饼的铺子五更天就开始和面,煮汤,烧炉子了。陶之助去给订货量大的人家每天按时送货,本不需要起得这么早,但他依然早早过来帮着干些杂活。贾烧饼没事的时候会教他写字,他天生聪慧,很快就能够自己看书,帮着贾娘算账记账。贾夫妻都很喜欢这孩子,三人过得其乐融融。 每天巳时,陶之助都要去宋家送货。他拉着一辆大轱辘板车,从宋府后门进去,以往路上总会碰到打扫后院的小仆人,故意扫得尘土飞扬,让他落荒而逃。但今天不知为何,后院空无一人。 陶之助拉着板车走到膳房后门,正准备进去跟面案师傅打个招呼,定睛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在往菜肴里洒了些粉末。似乎感觉异常,那黑衣人微微抬眼,陶之助一个激灵,蹲身躲在板车后面。那黑衣人没看见什么,便捡起一双筷子在盘中搅拌了几下,然后一个鹞子翻身,从窗子离开了。 陶之助心中警铃大阵,这是演得哪出豪门恩怨被他撞上了。即便贾娘曾经一再叮嘱他切不可与官家老爷们有过多接触,生怕他卷入不该管的事中,但孩子的好奇天性还是战胜了贾娘的教诲,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仔细观察这盘菜肴。 这是一道半成的洛阳燕菜,一盘白萝卜丝、鸡丝、海参丝码得整整齐齐,色泽夺目。刚才黑衣人洒下的粉末已经融入了菜肴,不见踪影。陶之助小心翼翼地捏起几根萝卜丝,用油纸包好,放在怀里。 膳房门被一把推开,掌勺师傅拎着锅勺进来,口中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这点破事也得我出马……”他看到陶之助站在那,以为他要偷吃,举着铁勺要来锤他脑壳,“丑东西,偷东西偷到你老子这了!也不看看这是哪?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陶之助连连讨饶:“大师傅,我是来送货的,看厨房没人,刚想把货卸下来。”他指指自己脚边的一框烧饼,大师傅将信将疑,抬手轰他:“滚滚滚!这是夫人吩咐专门给少奶奶补身子的,赶紧滚出去,别耽误老子的正事。” 那神情极为嫌恶,仿佛在赶一个叫花子,陶之助连忙推着车走了。 他捏着一把冷汗回了家,剥开怀中的油纸,将那几根萝卜丝泡在水里。他心道家里这棵桃树素来对毒物非常敏感,必能试出菜里是否有毒。陶之助对着桃树道:“桃树啊桃树,我今天好像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我看见一个黑衣人在宋少奶奶的菜里放了东西,你帮我看看呗,这到底是不是□□?” 浸了萝卜丝的水面飘着油花,陶之助一把浇在桃树的土壤中。 一丝异样从根基传来,桃树心中惊讶,水中的确掺杂了非常之物,只是剂量甚微,他一时难以断定是什么。 陶之助睁大眼睛看着他,期待他的印证。 桃树的树冠猛地震了一下,若非她现在是人形,必然是满面绯红,因为,她明白了水中的东西是什么。 这、这莫非是chun药?! 陶之助急切地问道:“可是□□?” 桃树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树干纠结地打起摆来。 陶之助奇怪道:“是□□便点头,不是□□便摇头,你摇摆起来算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4 桃树有苦说不出,吃力地点了点树冠。 陶之助啧啧道:“大户人家是非多,这事可不能让贾娘知道,不然非骂死我不可。” 桃树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小孩子想象力丰富,陶之助脑补道:“你还真别说,那黑衣人身形飘逸,一看便是练过的,搞不好还是修道中人。一个修道之人为什么要去害宋家少奶奶呢?莫非宋少奶奶其实是妖女?哎,也不对,若是妖女,正大光明地讨伐即可,又为何做贼一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桃树温柔地摇摆,耐心听他瞎扯。 陶之助撒娇地抱住他的驱干:“桃子树,你真好,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话。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吃到你的桃子啦。” 正值五月,阳光明媚,那桃树被照料得水土肥沃,枝桠上已经结出了青青的果子。陶之助照料得当,果子上一个坏点都没有。灵力充沛,桃树精只待桃子成熟之时便可化出人形。她心中颇喜,展开树枝,抱住小孩。 一月后某天,陶之助一反常态地早早回来,在院子里踌躇踱步,眉头紧皱,神色颇为慌张。他犹豫了半天,向桃树倾诉道:“桃子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有些害怕……” 想必有什么事情让他焦虑且困惑,桃树很想出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没有化出一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可是……我不该坐视不理……”陶之助惶惶的声音中又有一些坚定,“我得告诉他们……” 陶之助攥紧了拳头,冲那桃树朗朗道:“桃子树,你等我回来摘桃子。” 这一去,便是两天两夜。桃树焦急地等待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每逢门口有小孩子奔跑的脚步声她便欣喜地望过去,然后再深深地失望。她心中浮现出很多不好的画面,每一个都让她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离开树身去找他。 是夜,一阵脚步声传来,响起叩门声。 “有人在吗?”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人等了一会,见无人开门,道:“冒犯了。”便推开门进来。 桃树做出攻击的姿态,那是一个年轻的白衣青年,面容清秀,诧异地注视着这颗桃树:“好重的妖气。” 刹那桃叶如利刃飞来,青年提气轻飘飘地躲过,大声道:“妖物,我非要伤你!此处可有一个小孩,名叫陶之助?” 桃树登时停止攻击,心中急切,冲那男子连连点头。 少年敛了敛衣袍道:“家中可还有其他人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5 桃树摇头,枝叶颤抖,催问他陶之助的行踪。 少年严肃道:“他死了,一个猎户在郊外发现了他的尸体,死因不详。现在尸体停放在义庄,若无人认领,明日便要火化了。” “什么!” 一个震惊的声音冲破了树身的阻碍,从树冠上传了出来,树冠竟然化作了一张清秀的脸来,与陶之助七分相似,只是此刻表情扭曲,极为可怖。桃树浑身颤抖,叶子七零八落地掉下来,他厉声道:“怎么可能!” 少年看到树冠顶着一张人脸,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寒颤:“你若不信,随我去义庄便是。只是,你又是他的什么?” 桃树恍惚道:“我是……我是他的好朋友。你带我去找他!” 少年笑了一下:“以你目前的状态来看,似乎还不能脱离这具树身吧?” 桃树道:“你带我的一片叶子去,我也能感受得到。” 少年道:“既然你是那孩子的朋友,我且助你一臂之力。”他抬手画出一道符咒,附在桃树身上:“这道符可助你脱离本体,但若你离开的时候本体受伤,你将魂飞魄散,多年修为毁于一旦。” 符咒发出金光笼罩着桃树,魂魄生生从树身撕裂出来,桃树顾不得痛,魂魄化作人形,急急跟随那青年离开。 义庄内,白布蒙着一具小小的尸身。 桃树精颤抖着掀开白布,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这张干瘪的脸,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贴着骨骼,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仍然直愣愣地望着屋顶。死不瞑目。 “助儿!啊啊啊!”桃树凄厉地喊他,“你……你怎么了?!是谁?……是谁干的!” 那少年在背后道:“或许,我知道是谁。” 桃树精猛地回头,目光凌厉怨毒:“是谁!我要杀了他!” 少年顿了顿,道:“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介绍结束,圣母和傲娇要登场啦~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6 第28章打情骂俏 洛阳太学校武场上,一群少年少女正在围观两人斗法。 其中一人玄白素袍,英气逼人,面容俊朗,却不苟言笑,冷冰冰的。而另一人眉若远黛,眼若桃花,一身绯红武袍,映得俊俏的脸上三分红霞。 正是杨容积与潘岳。 潘岳气喘吁吁,面颊上两团红晕,被杨容积密不透风的剑法逼得连连倒退,不禁讨饶:“师弟,这么多人看着呢,给师兄个面子啊!” 杨容积周身寒气四溢,而他的声音更冷:“给你面子,谁给重明鸟面子?可怜一只驱魔辟邪的神鸟,竟被你,被你给炖了!还是黄焖的!” 他说着,手下动作更加迅猛,招招直取要害。潘岳见讨饶不成,反而更加激怒了对方,便从掌中翻出一只小巧的凹形铁片,大喝一声“大”!那贴片陡然暴涨,瞬间竟变成了一口乌黑的铁锅。潘岳反手握住铁锅把手,护在身前,挡住杨容积泄愤似的暴击。 那铁锅果非凡铁,在凝霜宝剑疯狂的袭击之下,竟然岿然不动,半点铁屑都没被削下。潘岳在铁锅后面瑟瑟发抖:“好师弟,别生气啦,师兄给你赔不是了。” 杨容积听他这么说,心软了半截,冷哼一声,正待停下攻势的时候,突然一个青色身影闪过,一把明晃晃的金剑截了凝霜的剑势,反手将它一挑。杨容积没料到竟有人暗中偷袭,一个不备,被击得踉跄倒退。 而那青衫人回身将潘岳护在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颇为暧昧,脸上是风流惯了的轻佻笑容:“老三,怎这么大的火气,看把咱家老大吓的,都快躲成个鹌鹑了。” 杨容积怒道:“石崇,你别管,今日我是非给重明报仇不可的!” 石崇劝道:“老三你气性大的,老大也不是故意的,你说说你,怎么这点肚量都没有?” 潘岳从铁锅后面冒出一个头来:“就是就是,容积,一只鸟炖了还能再找,你师兄没命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杨容积一摔剑:“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找到的嘛!你俩,好,你俩现在一条心,都觉得我小肚鸡肠是不是?!”盛怒之下,他拂袖而去。 潘岳在后面叫他:“师弟,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崇拉住他:“别追了,你现在去就是找骂,让他冷静冷静就好了。” 潘岳颇有些担忧,但想想小命重要,还是停住了脚步。 众弟子嘀嘀咕咕:“妈耶,二师兄可真是护短啊!好一出英雄救美!”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7 藏书阁内,孟老头将一件卷宗轻轻放到杨容积手上,神色凝重。杨容积看了半晌,眉头高高挑起:“这,这当真是件凶绝的大案了。” 孟老头沉声道:“若只是案情危急,我倒也不会特意叫上你,只是,我怀疑这一次,祸斗出现了。” 杨容积睁大了眼,呼吸微微一窒:“师父,你确定?” 孟老头摇了摇头:“仅仅是我的猜测,但,寻常妖孽又岂能造成如此大祸。容积,这件事少不得要烦你走一趟了。” 杨容积抱拳道:“谈何麻烦?这是弟子的分内之事。只是师父,为何不让大师兄一同前去?” “他……”孟老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又道,“也罢,让他一同去吧。只是此行凶险,若当真是祸斗所为,幕后势力必定错综复杂。你且记得,乌龙剑只能在危急关头使用,但,千万莫要被它控制了。” “乌龙剑?”杨容积一头雾水,“大师兄现在把它当做擀面杖在用,怎么会被控制呢?” 可任他再怎么问,孟老头却不肯说了。杨容积无奈,只得领命出了藏书阁,打算去寻潘岳。刚值巳时,料定他还赖在床上,必然睡过了早饭时间。杨容积便去后厨讨了粥和小菜,提着一个食盒,往卧房去寻他。 离潘岳的卧房尚有一段距离,就远远看到一个青衫男子站在门口,手里吊着一个沉甸甸的小锦囊,正眉飞色舞地跟一旁面泛桃红的潘岳说话。 不是石崇是谁。 也不知石崇说了什么,把潘岳逗得又喜又羞,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秋波流转,似乎犹豫要不要接对方的礼物。而石崇趁着他这片刻犹豫,便不容置疑地将那锦囊塞到他手里,手指亲昵地一点他的额头,将他点得人微微后仰。 兴许是被点疼了,潘岳捂着头叫了句什么,尔后石崇又嘻嘻哈哈地笑了,将手臂随随便便地搭在他的肩上,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杨容积仔细辨认了口型,依稀可知石崇说的是:“我把你当媳妇呢……” “媳妇。”杨容积的心抽痛了一下,这对狗男男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穿着也是一红一绿,颇为恶俗,他一向厌恶断袖分桃之癖,平时也没少因为这种事嘲笑潘岳。可不知为什么,他此刻难受极了,心像被刀割了一样。那两人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一样的笑面讨人喜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从画里走出来的才子佳人,极为登对。 杨容积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微妙的自轻之情。石崇父亲是大司马石苞,家里有权有钱,这是太学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学学风淳朴,大家都是凭本事论资排辈,倒也无人太过在意家世。但此刻想一想,自己除了练功刻苦之外,当真是没什么能比得上石崇了。 可是,比不上就比不上呗,他一心修炼,只为斩妖除魔,名利富贵对他而言向来是过眼云烟,今天是怎么了,怎的还因为这些身外之外自轻自贱起来? 还不是因为,因为……嗨,不提也罢。 杨容积拳头紧攥,就这样满脑子胡思乱想,直愣愣地站了半天,好久后突然扭头走了。装着粥和小菜的食盒被胡乱搁置在地上,逐渐冷了下去。 他走后不久,潘岳还是郑重其事地将那沉甸甸地小锦囊还到了石崇怀里,挠头道:“虫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份寿诞礼物我真的不能收。我昨天才搞清楚这些是多少钱,你这败家子,好不容易赚的钱怎么能说给人就给人?!” 石崇颇有些无奈地在手里掂着钱袋,道:“我说了,千金难买爷高兴。多少钱你不用顾虑,我心里有数。而且,我说过,把钱给媳妇保管是我家传统,我这大手大脚的,你不怕我逛个窑子,一晚上全送给姑娘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8 潘岳连连摆手:“正是因为你家有这传统我才不能收的,你娘亲要是知道你的钱全放在我这保管,还不得气得晕过去?” 石崇正色道:“潘岳,你懂我的意思,你老实说,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有老三?” 潘岳怔住了,眼睛眨了又眨,否认道:“怎么可能!我保证过了的,再也不会去纠缠他。只是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事情。”老子忙着找回家的办法还来不及呢! 石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我不勉强你,可是潘岳,你不可能永远装糊涂,你总要做出选择的。”他叹了口气,略有点失落地往外走了,走了几步,差点被摆在路中央的食盒绊倒,旋即怒道:“谁啊,摆在这给狗吃的么!” 潘岳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师弟很奇怪,非常奇怪。潘岳心里想。他很少见到这样冷冰冰不搭理人的杨容积,一时竟不敢上前搭话,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察言观色。 两人出发前去河阳,这半日的行程里杨容积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潘岳大脑疯狂运转,回想自己是哪点做得不妥了,半晌试探道:“你,吃早饭了吗?” 空气中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和杨容积磨牙的声音。 这话说完,潘岳觉得杨容积已经不再是冰冷,而是愤怒了,他连连投降:“师兄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嗷嗷嗷!” 杨容积斜他一眼,并不理会。 潘岳死皮赖脸的劲上来了,扒住杨容积的衣袖不撒手,哭号道:“容积啊!师兄纵使有千般错万般不对你也不应如此对师兄啊!我知道你捉那红鸟费尽心思,都是我的错,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吧!” 杨容积再三扯袖,扯不下来,无奈道:“成何体统!” 两人拉拉扯扯间已到了河阳,远看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青瓦白砖,小桥流水。然而二人刚近城郭,入目却是一片断壁残垣,到处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这,这怎么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潘岳恐惧地顶看着面前的破败景象,这本应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富庶小城,而此刻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火灾,沿途建筑倒的倒,塌的塌,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杨容积紧蹙起了眉,卷宗上描述河阳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但却从来没有说过是经历了火灾。而看着面前的满目疮痍,他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场屠城的灾难,与妖犬祸斗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看男主大猪蹄子如何在三角恋中做出选择!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9 第29章河阳瘟疫 杨容积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场屠城的灾难,与妖犬祸斗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行一段,便到了河阳城门处。门是乌黑的,两侧是守门的官兵,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远远看见二人便挥手呵斥道:“快走快走,进不了城了不知道么!” 潘岳大声道:“我们是……” 杨容积地捂住他的嘴,对两位官兵道:“我们是来探访亲戚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怎就不让进城了?”他附在潘岳耳边轻轻说道:“我在明,敌在暗,莫要泄露身份。” 潘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官兵没好气道:“城里生了瘟疫,上头下的死命令,一个都不许出去!” 杨容积温声道:“官爷说不许放人出城,可没说不许放人进城。我二人前来寻亲,现下又得知有瘟疫,事关人命,断然更没有离开的道理了。” “这……”官兵十分犹豫,上头只说了不能出,的确没说不能进。但无论是旅人商贾,但凡得知里面闹瘟疫的,没一个还想不开地往里头钻,也不知这两人是蠢还是胆大,这种时候还想进城去。 他思忖片刻,问道:“你二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潘岳毫不犹豫道:“我是厨子。” 杨容积道:“我是大夫。” 那官兵狐疑地看了一眼潘岳,想必是在怀疑这位长得俊美非常的公子哥是厨子的可能性。但近来城内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伤残者众多,能干活的劳动力极为稀罕,而且现在最缺的就是两种人,一是大夫,二是厨子。大夫自不用说,厨子则是因为现在特殊情况,粮食统一供应,大家都吃大锅饭,因此后勤人员也成了肥缺。 官兵道:“我可跟你们说过了,除非瘟疫解除,进去以后可就出不来了,我看你们两个娇生惯养的样,不像能吃苦的,自己可想好了。” 杨容积道:“多谢官爷,我们也是担心亲人,再浑的水也不得不趟一趟了。” 那官兵唏嘘不已,道:“倒是感人。”便向城头喊了一嗓子,那头给他一个回应的信号,他这才缓缓打开了城门。 他这一开,潘岳和杨容积俱是同时摒住了呼吸,他们看见,这扇沉重的大门之后,是无数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干瘪憔悴的面容,腐烂溃败的伤口,以及拼命想伸到栅栏外的手。 难民在嘶声呼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但他们被严严实实地拦在了几米高的铁栅栏外头,便是想走到大门口也寸步难行。潘岳看见一个憔悴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满脸通红的孩子,跪在栅栏内侧,她身材单薄,几乎被身后的人群挤成了肉饼,但始终牢牢护着怀中的孩子。而更让潘岳触目惊心的是,这老妇人脸上,脖颈上,手臂上,乃是身体每一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部是红得发黑的溃烂的伤口,这些伤口大大小小,但无一例外都是深可见骨,发出浓烈的臭气。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0 身后官兵催促道:“快进去,我要关门了!”说罢,也不等他们,迅速地关上了大门,仿佛生怕这些难民会插着翅膀从栅栏里飞出来,然后跑出城门一样。 难民们看到有人进城,俱是纷纷猜测,不一会有人喊道:“是皇帝派来救我们的吗?是来给我们治病的吗?” 杨容积心想的确是皇上派来的,但却不是来给你们治病的。他道:“不不不,我们只是来找亲戚的,我是大夫,他是厨子。” 难民们便不作声了,片刻后有人道:“大夫有什么用,我看了多少大夫了,又有多少大夫也同我一样得上了这怪病,这是绝症,治不了了,哈哈,我们都得死,哈哈哈!”他说着说着竟状如疯癫,撕扯自己的头发,狂笑着拨开人群跑掉了。 这话一出口,人群开始战战兢兢起来,许多人都绝望地说:“皇帝抛弃了我们!我们只有等死了!皇帝在最危难的时候抛弃了我们!” 有人甚至开始拿起砖石砸城门,口中怒骂:“凭什么不让我们逃命,凭什么!我们也是人呐!平日收了那么多税,为什么我们有难了就让我们自生自灭?!钱呢!钱用在哪里了?!” 声声呐喊极为凄厉,潘岳听得心头泛酸,不忍再看。他视线一转,又转到那老妇人身上,她已经被狂躁的人群挤得呼吸困难,而怀中的孩子也开始大声啼哭,马上就要挤出人命了! 城门关闭,里面的官兵立刻打开栅栏的一个小门,将潘岳和杨容积一把推进去。潘岳想挤到那妇人身边,可人潮汹涌根本一动都动不了。潘岳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一包干粮,大喊一声:“抢干粮啊!”说着用力掷向一边。人群见有粮食,立刻去争抢起来。那妇人终于得了空,痛苦地倒在地上,潘岳赶紧跑到那妇人身边,将她扶起来。 她怀中孩童哇哇大哭,潘岳又摸出一包干粮塞到妇人手中,妇人喘息着说:“谢谢,谢谢这位公子。” 杨容积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老妇人落下泪来,声音颤抖地说:“是他,是他来复仇了!” “是谁?” 老妇人道:“两位公子,你们快走吧,这里已经不是人呆的地方了!那妖怪四处播撒毒气,若是沾上,就会像我一样浑身溃烂,很快就要死去!你们快走吧,不要被那妖怪发现了!” 杨容积道:“您别急,说清楚,难道没有人反抗吗?官兵没有保护你们吗?” 妇人道:“没人能保护得了我们,但凡有人反抗,就会被一条会喷火的大狗活活喷死!” 妖犬祸斗!潘岳和杨容积俱是愣住了,看来,这城里的情况,要比他们想象的凶险多了。 潘岳小心翼翼地问:“那您刚才说的复仇,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妇人一双无神的眼睛微微睁大,却再不作声了,潘岳正想再问,一旁一个看了他们很久的年轻小伙说话了:“这事我知道,两位公子,行行好,也给我点吃的吧。” 潘岳哭笑不得,只得从怀中再掏出了一份干粮递给他。得了食物,小伙子当场大口吞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喷着渣子说:“我也是听人说的,这都要从十二年前的河阳第一大户陶家讲起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1 “那时候河阳有两个大家族,一个姓陶,一个姓李。陶家是做水运通商的,这水运啊,就是河阳经济的命脉,那时候的陶家,财源滚滚,两道通吃,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威风极了。在他们家族的光环下,李家做的小小的药材生意简直就不值一提。” “可是就在十二年前,陶家少奶奶生下了一个孩子,给陶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这孩子出生的那一晚,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那风刮得几乎把房顶掀了去,这是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他出生。” “那孩子生下来就奇丑无比,半边脸坑坑洼洼长满了脓包,见过的人都说像□□皮缝在了人脸上一般恐怖。自打他生下来,陶家管辖的水运接连出事,好几艘货船突然走水被盗,甚至直接破了个大洞,东西全部丢失了。陶家家主请来了一个高人算卦,结果高人算完卦,看了一眼扭头就走,走之前就说了一句话。” 潘岳追问:“什么话?” 小伙道:“宿鸟焚巢,幺子毁业。除子祭天,方得生机。” 潘岳噗地笑了出来:“这话也有人信?” 小伙正色道:“这位公子,你先别笑,且听我说,那陶家家主也跟你一样的想法,顶着压力留下了那刚出生的小孙子。可后来……” 潘岳:“后来?” “后来这家人都染上了一种怪病,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身亡。陶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只活下了那个小孩,你说这命,够不够硬?” 潘岳道:“够硬够硬。那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小伙道:“说来也惭愧,大家忌惮陶家灭门惨状,实在不敢接近那小孩,偶尔也有蛮横的欺负他。那孩子自己摸爬滚打,竟然也长大了。有一户卖烧饼的贾姓夫妻俩,一直没生孩子,便收留他干活,像自己的小孩一样照料。本来相安无事,可那孩子突然有一天趁着送货的机会,要加害于宋家老爷,被人发现打了出去。” 杨容积道:“陶家陨落之后,莫非宋家成了河阳的霸主?” 小伙点头:“正是,陶家出事的那段时间,河阳的水运没人管,乱象横生。宋家就代为接管了水运通商,现在做得有声有色,风头比起当年的陶家更胜。” 潘岳对那孩子更感兴趣,问道:“那小孩为何要加害宋家老爷?” 小伙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为了报复吧。毕竟宋家现在掌管水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相当于霸占了老陶家的家业。” 他继续道:“更可怕的在后头。那小孩被打出去之后,第二天被人发现他的尸体倒在郊外河边。那尸体,干巴巴的,浑身的血都被吸干了。自打那之后,宋家半夜闯进了一个妖怪,浑身散发着黑雾,凡是被黑雾沾上的人很快就浑身溃烂,不久就死了。接着是镇上的百姓,一家一家,都是被那可怕的黑雾沾染,然后得了这种怪病。镇上的老人都说是那孩子来复仇的。” 潘岳奇道:“染了病的人没有去医治么?” 小伙叹气道:“最先死的一批人里面就是镇上的大夫,没有用的,连大夫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命。现在呢,我们也看开了,谁知道这病什么时候会发作呢,能多活一天就是赚到,开开心心的呗。” 潘岳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2 小伙认真道:“小爷,你别看我大字不识几个,可我比那些官老爷们看得通透。他们成天窝在家里,心惊胆战地求神问仙,恨不得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要卜上一卦。既然能活着的日子所剩无多,倒不如把生前没做过的事都做上一遍,这才叫舒坦。提心吊胆地死也是死,开开心心地死也是死,小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潘岳哈哈大笑,道:“有道理,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了。” 小伙好奇地道:“两位公子,我看你们一举一动不像普通人啊,你们是不是练那个,修道成仙的?” 潘岳嘻嘻一笑:“你这小伙子眼力不错的嘛,倒是不瞒你,我们是洛阳太学的修道之人。” 小伙眼中尽是赞叹:“哇,修道之人,就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种。修道难不难,普通人怎么学?” 这小伙着实是个话痨,潘岳和他聊了两句,杨容积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陶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这可怕的瘟疫是如何造成的呢? 第30章探访陶宅 杨容积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陶家了。” 陶宅已成为河阳人心中“凶宅”的代名词,方圆一里杳无人烟,连棵像样的绿植都没有,仿佛连野草在这里都活不下去。宅邸森森,到处都是灰黑色的基调,破败的砖瓦,失修已久的大门破了个大洞,像怪兽血淋淋的喉咙。门口镇着两尊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衬得这宅子越发妖异。 然而,这衰落的陶宅此刻却被团团围绕起来,数十个身着护甲的武人警惕地守在陶宅的四面墙边,还有几个修士打扮的人的进进出出,往院子里面搬运东西。 潘岳和杨容积鬼鬼祟祟地藏在一处残破房屋后头,潘岳惊讶道:“那小伙不是说陶家已经衰败很久了吗,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要住人进去?” 杨容积道:“你看这些侍卫,与咱们进城时遇见的官兵穿着不同,身上也没有正经武器,应该是普通人,战斗力不大,倒是不必担心。但那几个修士步伐轻盈,周身灵力充沛,个个佩戴的飞剑和法器均非凡品,恐怕单是我……我们两个,打起来不是他们的对手。” 潘岳挠挠头:“那怎么办,要不趁着晚上夜深人静再来?” 杨容积望着陶宅,心生一计,道:“不必。这些侍卫三不五时地溜号走神,有一处墙头极高,是他们的视线盲区,咱们等会趁其不备,直接翻上去,如何?” 潘岳只有拍马屁的份:“容积神机妙算,全都听你的!” 杨容积不禁好笑,捏起他一只手,轻声道:“我数三二一,跑到那墙头下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3 潘岳嘴角抽搐:“你别只说最后一下……” “一!”潘岳只觉一条有力的臂膀揽住了他的腰,一股霸道的气劲环着他的身躯,径直把他双脚离地地提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二人就窜出五丈远,来到了高墙之下。而墙边的侍卫正张大了嘴打喷嚏,“啊——秋——”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了出来,杨容积掐着这声巨响,足尖轻飘飘地点了三下墙壁,拉着潘岳翻身上去。 潘岳瞪大了眼睛,那墙头极窄,只略有一条腿的宽度,而他趴在墙上,杨容积趴在他背上,二人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交叠在一起。 潘岳眼睛向陶宅院内望去,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同样清冷破败,唯独一棵茂盛的桃树长在院子中央,葱葱郁郁,青色的桃果已经结在枝头。虽不知这寸草不生的地方是如何养出一棵桃树的,但种树的人想必是费劲了心思照料。 这棵桃树被修士们围着,以它为中心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四周镇着他们刚搬进来的桃木人偶。 修士们衣着统一,俱是身穿莺黄鹤翎法袍,脚蹬一双皂色翘头厚布鞋,腰佩宝剑,手拿拂尘。其中一个年轻的修士似乎感到异样,回头看去,这一眼,惊得潘岳几乎叫出声来!好在杨容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的头压下去,这才没引起那修士的察觉。 潘岳:“唔唔唔!” 杨容积小心谨慎地埋头在他的颈窝里,见那年轻道士狐疑地转回头,这才凑到潘岳耳边,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我看见了,那人是孙秀——宴会厅上挑战你失败,在洛水上又被你打了一巴掌的人。他此刻在这,而且穿着人家的道袍,只能说明,是被你打得颜面无存,投奔了那五斗米道了。” 潘岳:“唔唔唔?”杨容积温热的鼻息吐在他的耳边,骚得他浑身痒痒的,不禁扭了扭身子,以示抗议。 杨容积脸突然一红:“别动!” 潘岳:“唔唔唔!” 杨容积把捂着他的嘴的手放下来,道:“想说什么?” 潘岳道:“五斗米道是什么?” 杨容积十分不屑:“一个靠着坑蒙拐骗起家的道派,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缴纳五斗米便可入道,平日里尽教些唬人的把戏,竟然也有不少信徒。近些年来声势颇大,可以说是与洛阳太学分庭抗礼。” 潘岳似懂非懂:“竞争对手。” 杨容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那边几个道士围着桃树开始讨论起来,由于隔得太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吐露的几个字眼,“不能”“桃树”“解毒”“之后”。潘岳和杨容积一头雾水,听了片刻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突然,其中一个年长的修士抬起一掌,向法阵中灌输法力,其他几个修士也纷纷向所镇的法阵一角灌输法力。顷刻间一声嘶吼响起,从那桃树上爆发出漫天的黑雾,一个瘦小的孩子身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 潘杨二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只见这孩子半边脸白嫩嫩,水灵灵,但另一半脸却遍布着坑坑洼洼,黄水直流的脓包,叫人几欲作呕,不忍再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4 年长的修士道:“时候差不多了,可以收手了。” 那男孩却桀桀笑起来,厉声道:“不,我要他们死,全部都死!” 修士眉头皱起,道:“莫要闹得太大了,城中百姓暴起,变数太多,尽快结束吧。” 他这么说,男孩却仿佛一点都没听进去,冷笑一声,又重新走入黑雾当中,销声匿迹了。 潘岳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那陶家小孩回来复仇了。” 杨容积微蹙着眉,道:“尚不可匆促断定。你还记得那小伙子说过,陶家小孩曾经被贾氏夫妻收养?” 潘岳点点头:“好像是做烧饼的一家人,咱们要去看看吗?” “这就去,恐怕他们等不了多久了。”杨容积反手揽住他的腰,脚下发力,轻飘飘地搂着他一跃而下。 自从河阳爆发瘟疫之中,所有生意都难做了,贾烧饼一家便被征去帮厨,给难民做大锅饭,倒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但二人都明显感觉到,这对夫妻似乎不太受人待见。 一同帮厨的几人离得他们远远的,看他们的申请仿佛在看仇人。而到了饭点,开始给排队的难民们分发粮食的时候,情况愈演愈烈了。 一个难民从贾娘手里接过一张烧饼,却反手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得倒退几步,口中骂道:“都是你们害的!你这假好心的女人,当初为什么要收留那孽种!” 那人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但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不敢推搡贾烧饼,却欺负一个女人。贾烧饼老实巴交的,连忙扶住自己媳妇,将她护在身后,口吃地道:“别,别推她!有气,有气冲我来!” 他这么一说,反而有更多的人骂了起来,什么“害人害己”,“农夫与蛇”,“连累他人”,说得格外难听。甚至有人将手中的碗扔向他,正正砸在他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情况眼看就要不可收拾,几个官兵急匆匆过来,将不守规矩的难民推了出去,怒斥一顿,然后将贾氏夫妻呵斥下去。潘岳和杨容积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只见他们二人走了一段,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贾娘轻轻拭着他脸上的血痕,哽咽道:“真是没天理了,他们怎能下这般狠手!老贾,你疼不疼?” 贾烧饼摸摸她的头,道:“我,我不疼,你没,没事就好。” 杨容积道:“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5 他突然出声吓了贾夫妻俩一大跳,望向来人,一脸警惕道:“你们是谁?” 杨容积道:“两位别紧张,我们并无恶意,乃是奉旨前来查案,可否向二位打听一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贾娘叹了口气,眼中含泪,黯然道:“他已经死了,这不关他的事。你们去找别人吧。” 贾烧饼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你,你别,太,太伤心。” 杨容积道:“贾娘,刚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不论是真是假,所有人都认为是那孩子造成的这一切,您若再不说,岂非中了敌人的下怀了。” 贾娘抹了抹泪,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我了解助儿这孩子,他绝对不是你们口中的怪物,恶魔!” 贾娘继续道:“这孩子生来命苦,人人都说他命硬,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可他真是个好孩子啊,但凡其他人能对他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他都必定十倍报答,我绝不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无缘无故残杀无辜,一定是其他人干的!” 杨容积道:“您想一下,在他死之前可有什么异状?” 贾娘皱起眉头,思索一阵,道:“异状……不曾有……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道,“有一天他去给宋家送货,很晚才回来,我问他做什么去了,他还笑嘻嘻地说累了出去玩了。他出事的前一天也是早早便出门,然后一直都没有回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也是去给宋家送货的!” 潘岳轻咦了一声,道:“这可就蹊跷了,您可知道宋家最近是否有什么怪事?” 贾娘撇嘴道:“怪事倒是有一桩,说起来也是羞人,是那宋少爷年纪轻的时候风流惯了,那儿……不行了,生不出孩子来。宋老夫人给他寻了五房媳妇都没产下个孩子,求神作法什么方法都用尽了。要我说就是那男人不检点惹的祸,可老夫人偏不信这个邪,请了几位得道高人来看,人家说能生,但要找二八年纪,丑时出生,家住南方的女子。老夫人当真寻到了一个,是李家的小姐,可嫁过去几年,还是生不出来,老夫人便打她骂她,听里面做事的人说啊,这李小姐每天被老夫人羞辱挖苦,怎一个惨字了得。生命不休,折腾不止,老夫人又请了道人回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李小姐当真怀上了,现在可别提多受宠爱了。不过这也算是喜事,也不算怪事。” 贾娘道:“不过我听说,宋家老爷最早便得上了怪病,一身溃烂,昨晚去世了,哎。” 潘岳与杨容积相视一眼,俱是皱紧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不是陶之助前来复仇呢? 第31章宋少奶奶 二人谢过贾氏夫妻,来到宋府。 宋宅修得富丽堂皇,威严气派,只是此刻大门紧闭,满地的纸钱飘零,里面隐约传来哭声和唢呐声。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6 这可就难为人了,如何进去呢?潘岳思忖着,他转眼瞧见杨容积白白净净的一身,灵机一动道:“容积,过来。” 杨容积还不明状况,道:“做什么?”话还没说完,身上“刺拉”一声,玄白的外袍被撕成了两截。杨容积怒道:“你做什么?!” 潘岳披上半块袍子,道:“哭丧去。” 二人从后门翻墙进去,果然宋宅内披麻戴孝,在给宋老爷办丧事。两人戴起白帽,披上白布,混在人群当中。灵堂里一大群人正哭得悲伤,潘岳远远瞧见一个女子,轻声叫杨容积去看:“容积,快看,那女子肚子好大!” 时至今日,还能在宋宅里看到的大着肚子的女人,想必是李小姐无疑了。 李小姐垂着头立在一边,站了一会,一个老妇人怕她累了,遣她回去休息,她便在婢女的搀扶下往房里去。到了闺房,李小姐让婢女下去,门甫一关上,她没好气地摘下头上的白巾和白布,随手甩到地上,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闭上眼轻声道:“死了真好。” 再一睁眼,两张男人的脸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啊啊……呜……” 杨容积赶紧捂住她的嘴巴,道:“李小姐,我们是来查案的,没有要加害于你的意思,只问几个问题便走。你若保证不大声叫,我就放开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点点头。” 感受到手下的人点了头,杨容积松开手,李小姐尖声大叫:“来……” 杨容积吓得又紧紧箍住了她,门外婢女疑惑地问道:“少奶奶,出什么事了?” 潘岳赶紧捏着嗓子道:“没有啦~我清清嗓子,想唱歌罢了……来亦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外面的婢女打断他:“今儿这种日子您就别唱了,您这不是找不痛快嘛,被老夫人听到了又是一顿骂。” 潘岳道:“好的,我不唱了。” 看来李小姐纵使怀上了身孕,在宋家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嘛。杨容积果断扬起手刀,道:“不许叫,不然杀了你。” 潘岳惊呼:“容积你竟如此辣手摧花!” 杨容积白了他一眼,李小姐艰难地说:“我不喊了,放开我。” 杨容积防备地松了手,李小姐后退两步,怒视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潘岳道:“别怕,你看我师弟一表人才,正义凛然,像是会做坏事的人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7 李小姐嗤笑道:“衣冠禽兽的人多了去了。” 杨容积怒道:“说谁衣冠禽兽呢?!” 潘岳赶紧岔开话题:“李小姐,我们来这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你,可认识陶家小孩,陶之助?” 李小姐眼神飘忽,嘴上果断道:“没有。” 她在说谎。潘岳和杨容积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口中道:“哦?那你可知陶之助死前留下了一封信,把事情经过都写了下来。” 果然,李小姐瞳仁急剧缩小,紧张得变声:“什么?他当真如此?” 房门响起“扣扣”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奶奶睡下了吗?” 李小姐神色更加慌张,懵了片刻,指着屏风对潘杨二人说:“快!躲进去!” 门外男人继续敲门:“少奶奶,老夫人差我来送今天的方子了。” 看着二人藏好,李小姐从地上拾起白布,披在身上,道:“进来吧。” 屏风后的两人缩在一起,他们透过屏风的间隙望出去,来人竟然是孙秀。潘岳凑在杨容积耳边说:“这小子有鬼。”他柔软的嘴唇几乎贴着杨容积的耳垂在说话,掀起对方阵阵心悸,让他有些烦躁,便伸出手,将潘岳推开些许。潘岳愣了一下,意识到二人此刻的距离过于贴近了,之前杨容积对他爱答不理,尔后为了暗中探访,两人连滚带爬,彼此都不甚在意肢体接触,但此刻杨容积态度明显复又冷淡了起来。潘岳心下暗叹,果然还是自己行为逾越,遭人讨厌了。 孙秀放下手里一个黑色的匣子,刚打开,李小姐却陡然暴怒,一把将那盒子掀翻,怒道:“滚!拿走这鬼东西!” 黑匣子在地上滚了两周,从里面掉出几张符咒,杨容积眯起眼睛,费力地辨认出上面的丹砂笔迹。这是妇人常求的生子符,求得便欢天喜地地贴到自家床头,祈祷儿孙满堂。真正修习法术的人心里大多清楚,这类祈求愿望的符咒只是讨个好彩头,没有实际的效用。然而各个道派卖符咒的收入却要比替人降妖除魔的收入来得多,所以尽管业内人士多半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并不妨碍他们卖符的积极性。 李小姐气得发抖,兀自在原地捧着心口。孙秀拾起地上的符咒,低头道:“老夫人吩咐您服下方子之后,务必在晚饭前抄写好道文,到时候,我会来取的。”看得出孙秀对她有些不忍,犹豫了半晌又道,“少奶奶,我说句掏心窝的话,你这样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等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回头再看,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话宛如一把刀,狠狠扎进了李小姐的心,她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眼中尽是绝望与不甘,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狠狠跺脚,恨恨地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知道我……” 她仇恨地看着孙秀,终究吞下了吐到嘴边的话,垂下头,含着泪道:“滚。” 孙秀仍然坚持道:“不论你对五斗米道有怎样的偏见,但我们总归是为了河阳的百姓尽心竭力,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也会认同我们所做的一切。” 潘杨二人不由得嘴角抽搐,心想五斗米也不知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如此尽心竭力地卖命。 孙秀转身离开,李小姐跌坐在床上,大口喘息。二人从屏风后走出,杨容积拾起地上的□□文,翻了翻,心下惊讶,没想到五斗米道如此嚣张,这满篇道文记录的都是创始道长张天师胡说八道的金句,讲些如何让凡人得道成仙的奇淫技巧,甚至还有男女双修的无上法门。杨容积翻了几页,两个翻到天上去了:“鬼扯,都是鬼扯!尽是些旁门左道,不分资质,给普通人画个修道成仙的大饼罢了,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8 潘岳指着其中一处,奇道:“能想到将炼金之术用在炼丹上,倒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那页纸上画着几个道童围着一个巨大的炉子,柴火烧得极旺,其中一个小孩拿着扇子在扇,火光映得脸上青红交接,甚是诡异。杨容积撇了撇嘴:“吃了丹砂就能长生?还没吃死人罢了。” 潘岳问道,“李小姐,莫非宋家上下都信这些?” 李小姐跌坐在床上,恨声道:“全家上下,除了我。” 杨容积道:“他们让你服什么方子?你为何不肯?” 李小姐突然凄厉地笑起来:“那是因为我已看破了他们,什么救人济世的长老道士,都是一群猪狗不如的败类!”她嗤嗤地笑了一会,取了那几张符咒,撕碎丢在茶壶里,就着茶水大口喝下,在嘴里咀嚼,仿佛嚼得不是纸而是那道士的骨肉。 “喂!”潘岳正待阻拦,李小姐却笑了,道:“看到了吗,这便是我每日服用的安胎药。” 潘岳:“这是什么道理,哪有孕妇吃符咒的,这不是摆明了耍人嘛……”,他顿了顿,从李小姐绝望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迟疑道,“莫非你……” 他脑中隐约闪过一个想法,心中大震,却不愿相信,他喃喃道:“莫非你……” 李小姐扬着头,泪水早已流了满面:“我是个罪人,活着也只是为了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陶家那孩子……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他不能活。你们走吧,除了那个人,除了你们拜入五斗米的门下,你身上的毒永远也解不了。”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天空,轻声道,“到那时,我的使命就可以终结了。” 潘岳心中警铃大震,喃喃道:“不对,不对劲……” 他想起从城门前浑身溃烂,抱着孩子的老妇人;桃树中走出来,浑身黑雾的陶家少年;遭人毒骂,抱头痛哭的贾烧饼夫妻;以及河阳百姓口口相传,十几年前的恩怨是非。 到底是不是陶之助回来复仇?而又是谁将他害死?若真如传言所说,是因冒犯宋家老爷而死,那又何至于将陶之助浑身的血液吸干?而前来复仇的陶之助只需报复宋家即可,又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将所有的河阳百姓杀光?而宋家和五斗米道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五斗米道长帮助李小姐怀上孩子,却对五斗米道人恨之入骨? 眼前错综复杂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潘岳急促地喘息起来,这一切的一切,最关键的一环便是,五斗米道到底要做什么,要借宋家和陶之助的手得到什么? 杨容积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孩子刚生下来便要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是了!潘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突然想到,这一路走来,他们见到得了怪病的人,有男有女,但却从未见到任何一个孩子得病。难道孩子身上有免疫吗?或者,这根本就是故意为之的! 他突然拉起杨容积的手,急切道:“走,我们去学堂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9 第32章传销现场 潘岳突然拉起杨容积的手,急切道:“走,我们去学堂看一看!” 他们来到一间书塾门口,虽然全镇戒严,但学堂没有停止上课,里面还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二人循声过去,趴在后窗往里瞧,只见身穿道袍的先生正在教课,提问道:“谁来讲讲五斗米道的道义?” 学堂里的孩子踊跃举手,先生点了其中一个,那孩子快速地说:“无形无象,道生万物,长生不老,修道成仙。” 先生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下面我们学五斗米道义的下一章,宗师张天师。张天师年少勤学苦练,心怀天下,盼望拯救天下所有贫苦的百姓,在他修炼成仙之后便创立了五斗米道。不论贫富贵贱,只要缴纳五斗米便可入道,门下人人均可修炼真经心法,人人都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先生,我要入道!” “我也要我也要!” 孩童们兴奋地举起手,先生将书本合上,笑了笑:“你们很幸运,这么小就能够得到五斗米道的真传,要知道你们的父母这么大年纪才入道,白白浪费了多少光阴。所以你们要更加勤学苦练,知道了吗?” 孩子们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齐声喊是。 这一幕,宛如传销现场。从正统太学出来的潘杨二人从未曾见过如此洗脑的场面,脸上的表情皆是惨不忍睹,潘岳却不得不承认道:“这着实,挺厉害的。” 然而下一秒,两人背后突然传来寒意森森,空气中泛起一股甜香,杨容积下意识地喊:“快跑!”他一手揽住潘岳,翻身上剑,头也不回地驱剑而去。潘岳颤巍巍地回头,登时吓了一跳,只见身后一团黑雾紧紧相随,而黑雾之中一个笑容惨厉的男孩正仇恨地瞪着他们,正是陶之助。 陶之助厉声道:“碍眼的东西,都给我死!”他反手向二人轰出一掌,这一掌带着无穷的恨意和漫天黑雾席卷而来。潘岳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他想起城门前那老妇人的惨叫,只要被这黑雾沾身,哪怕一点点,也会像她一样,浑身溃烂,直到痛苦地死去! 杨容积将凝霜的速度催到了极致,以至于剑身与空气摩擦,发出呜呜的风声,剑身甚至发烫了起来。 然而那团黑雾如影随形,速度更快,眼看就要扑到二人的身上!说时迟,那时快,潘岳也不知自己是哪一窍突然开了,从怀中掏出孟老头所赠的小铁锅,大喝一声“大大大大大大!”铁锅陡然身形暴涨,放大数倍,堪堪将那黑雾挡住。只是铁锅变大的趋势竟似停不下来了一般,变得越来越大,比一人还高,潘岳几乎拿不住了,惊道:“操了,当厨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锅!” “想逃?”陶之助神色更厉,杨容积眼前一花,只见他转眼就追了上来,与他们并驾齐驱。 潘岳举着铁锅格外吃力:“这位兄台,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好好说?”陶之助凄厉地笑起来,“现在跟我提好好说,你们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肯好好说?!”他双手在胸前团出一个巨大的黑球,倏然向二人掷去! 潘岳暴喝一声,双臂握着铁锅向陶之助挥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0 瞬间,漫天黑雾爆出,刚扑到铁锅上,就被它一挥而散,而铁锅去势不减,“砰”地一声砸在陶之助身上,潘岳两手旋即一甩,将陶之助卷在锅内,然后向上一个高抛,将他直抛了出去。 潘岳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的,我的颠勺大法终于练成了?!” 而同时,杨容积却猛地回身,一把将他的头向下按去,只见漫天的黑雾,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将他们从头到脚地淹没了。 两人开始疯狂地咳嗽了起来。潘岳扯着杨容积的衣袖,身形不稳,神情恍惚道:“容积,我怎么感觉,感觉……” 杨容积也道:“晕晕的……” 说罢,两人一剑劈里啪啦地从半空掉了下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陶之助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看着二人,脸色阴晴不定。 潘岳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那手动作轻柔,从他的额头而下,沿着他的面颊,直到他的鼻子,手指温柔地描绘他五官的形状,而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留恋不舍。潘岳想,是谁如此饱含深情?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杨容积腿上,正对这杨容积一张稍显错愕的脸。 手?哪来的手?潘岳看着杨容积正在擦拭凝霜的一双手,心想果然是在做梦。 杨容积冷冷道:“醒了就从我身上下去。” 潘岳敲着脑壳坐起来,疑惑道:“我怎么躺到你腿上了?” 杨容积咳嗽一声,不自然道:“自然是你自己爬上来的,难不成还是我请你上来的?” 潘岳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自己哭喊着要睡在他腿上的记忆,但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是杨容积主动为之,也许是自己睡相不好吧。他环视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一间矮小的柴房内,屋内昏黑,想必是被陶之助扔在了这里。 潘岳感觉手臂上有些痒,低头去看,心中一紧,只见皮肉上肿起几个小块,呈现不同程度的溃烂,有的微微破皮,有的却已经深陷下去。杨容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低沉道:“别慌,家里珍奇药材一堆,肯定会有办法的。” 潘岳倒是不甚在意,他经历过火海救人之后,对生死看淡很多,更何况也许在这个世界死掉没准就能回到他真的家,岂不美哉? 他看了一圈,正想起身去推柴房的门,谁料刚一起身,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便大头朝下,一头摔在了杨容积的身上。潘岳头晕目眩,却感觉脸贴在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上。他一看,这可不好,他发现,自己的脸正牢牢地贴在杨容积的嘴唇上。潘岳立刻连声抱歉地起身,而杨容积则是一脸被登徒浪子玷污了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他:“潘岳!你!” “我错了!”潘岳连忙抱头,生怕杨容积恼羞成怒劈了自己。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脚踝上锁着一副银闪闪的镣铐,心想怪不得刚才会被绊倒。 杨容积哼了一声,道:“你的铁锅可还在身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1 潘岳在怀里摸了摸,感慨幸好晕倒之前即时收回了铁锅,这可真是一件趁手的法宝。他将缩成小小一片的铁锅递过去,杨容积捏住锅体,露出一头细细的把手,另一手抬起潘岳脚踝上的镣铐,将那细针伸进锁孔内,驾轻就熟地捅了几下,锁扣应声而开。 潘岳不由惊呼:“我草,你会开锁的啊!” 杨容积闷闷道:“你被多锁几次也能会。” 潘岳:“???”他正待细问什么叫被多锁几次,眨眼间杨容积便已把他自己脚上的镣铐也打开,一脚踹开了门。 外面是一户人家的后院,旁边便是后厨,此时空无一人,潘岳感觉这地方格外眼熟。杨容积沉吟片刻,道:“若猜的不错,这里应该是宋府的后院。” 潘岳一拍脑袋:“确实,我说这里的建筑风格这么眼熟呢。” 杨容积轻轻一揽他的腰,提气踩上了墙头,二人迅速地沿着墙,悄无声息地前行。潘岳想,咦,今天也不知是第几次被这样搂着腰走路,他不仅非常习惯,甚至还有点享受了。 两人来到宋府前堂,高高地望下去,只见往日死气沉沉的河阳此刻骚动起来,从大街小巷涌现出无数的人,尽数挤在宋家大门口。他们的神情不再是焦虑与绝望,而是充满了期待。杨容积皱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紧闭着的宋家大门此刻四敞八开地欢迎河阳所有的百姓,一溜身着莺黄鹤翎法袍的道人正拱手站在门口。大门口放着一张八仙桌,来的百姓整整齐齐地排好队,翘首盼着发放什么东西。 那一溜五斗米道人中正有孙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而正中的那个身材高大,但眉目凌厉,显得有些凶巴巴的,正是在陶宅见到的老道人。 见门前来的人足够多了,老道人拍了拍掌,让大家安静,开始讲话:“诸位父老乡亲,多日以来我们河阳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多少无辜的人死于这场灾难之中,这些日子大家是如何过来的?每天提心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惨死,却爱莫能助。而当我们大难当头,皇城里的官老爷们又为我们做了什么?他们可曾往城里送过一粒米,一颗药?没有,除了拼尽全力不让我们出去之外,他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我们就要承受这些?凭什么平时兢兢业业的老实人,从未昧着良心做坏事的好人要承受这些?” 这话正说到这些人的心坎了,回想这一段时间承受的痛苦,所有人心头不禁燃起一团怒火: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遭受这些痛苦?在他们水深火热的时候,平日里收税的官老爷们又干嘛去了? 这番话宛如点燃□□的一把火,将埋藏在难民们心中最阴暗,最邪恶的念头都炸了出来,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道:“杀了他们!杀了官兵!杀了皇帝!” 一瞬间所有人竟然都开始疯狂大喊:“杀了他们!让他们不得好死!尝尝与我们一样的痛苦!” 老道人捋着胡子,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洗脑现场,大型传销现场,大型保健品贩售现场。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2 第33章丑恶嘴脸 一瞬间所有人竟然都开始疯狂大喊:“杀了他们!让他们不得好死!尝尝与我们一样的痛苦!” “好在,你们还有五斗米道。”那老道人义正言辞道,“我们永远也不会抛弃、放弃任何一个人的!经过多番寻找,今天,我们终于找到了解药。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忍受痛苦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众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想着同归于尽,现在又突然燃起来生存的期望。 “是真的吗?老道长?” 老道人道:“自然是真。但是,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真凶还没有抓到,为了保证人群中没有奸细,想要领取解药的人必须自愿拜入我五斗米道的门下,成为五斗米忠实的信徒。桌子上是红泥与契约,想活下去的人,就去签字画押。服用解药之后回去拿五斗米彰显入道的诚意。人命和区区五斗米相比,哪个重要自然不言而喻。现在,愿意领药的人可以开始排队画押了。” “自然是命重要!” “道长救人一命,从此便是为您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更何况是跟随您入道呢!” 人群迅速排成一条长龙,一个接着一个按下红彤彤的指印。几个年轻道人搬出一个巨大的汤桶,药味扑鼻,给每一个画过押的人打上满满一碗红色的药汤。十几种药材混杂在一起,煮出来的汤水呈暗红色,气味馥郁芬芳,但却隐约有股血的腥味。得了解药的人急不可耐地仰头喝下,剩了一点点汤底也舔得干干净净。 “好像没那么疼了,头也不烧了!” “快看!我身上的溃烂好像减小了!” 喝了药的人欣喜地检查自己的身体,那药如有神效,当场便见效了。后面的人更是兴奋,一个接一个毫不犹豫地签字画押。更有不少人当场向那道人跪拜磕头,直呼仙人下凡。 潘岳吸了吸鼻子,秀气的眉头也皱起来,以他多年的厨子经验,这味道,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有点像血肠的气味…… 老道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群,一旁匆匆来了个小道徒附在他耳边细语几句,那道人神色一变,声若洪钟道:“乡亲们,那害人的妖孽已经抓到了!便是陶家院内一棵桃树精所化成。在场的五斗米道人,都随我去除那妖孽,为死去的人报仇!” 众人听闻害人的妖精终于抓到了,顿时群情激愤,大声应和表示要一同前往。 眼前人群鼎沸,潘岳心中却咯噔一下——如果说害人的妖怪不是陶之助,而是陶宅的那棵桃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五斗米道人要在桃树下画阵。而听那桃妖的话,分明是要给陶之助报仇的,现在老道人却要带头去杀掉他,这不是杀人灭口还是什么?所以,陶之助的死一定和这老道脱不开干系! 他突然想到传言中陶家一夜灭门,浑身溃烂的惨状,而陶之助的尸体被人抽干了鲜血。瞬间,悲伤欲绝的李小姐、苦苦哀求的贾娘、神出鬼没的桃妖以及惨死街头的陶之助,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片段终于冲破重重迷雾在他脑海中汇聚成一条完整的线! 杨容积也明白了,他们二人同时脱口而出:“糟了!” 他们随着喊打喊杀的人群的来到陶宅,破败的院子中阵法已被毁掉,独留一棵细瘦的桃树。化作陶之助模样的桃妖靠在树下,神情悲凉又寂寞,看到来人,他警觉地站了起来,周身黑雾四溢。 老道人朗声道:“妖孽,伏诛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3 桃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冷笑一声,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个模样,丑陋的嘴脸,虚伪的言谈,令他作呕!他缓缓抬起手,可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传进了他的鼻子,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 老道人见他愣住了,提剑便要袭击。潘岳大声喝道:“住手!大家不要被那老道人骗了,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众人皆是哗然,大家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段,立刻开始为老道打抱不平: “瞎说什么!胆敢这么说我们道长,不要命了吧你!” “这俩人谁啊?在河阳从未见过他们,莫非是跟那桃树精一伙的?” 老道人停下手中动作,冷冷道:“小兄弟,你拦在那妖孽身前是要做什么?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河阳百姓吗?” 潘岳不由得拍手赞叹道:“道长,你这演技,不去参加演员的诞生真是可惜了。这场瘟疫是如何爆发的,你是如何控制宋家,控制桃妖,背地里干得什么勾当,当真以为永远没人知道么!” 那道人皱起眉头,面色冷峻:“血口喷人!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尔等莫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滚开!” 杨容积默默拔出剑,护在潘岳身前,丝毫不让。潘岳对众人道:“杀死陶之助的人便是你们身前这位道长!” 桃妖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的奇怪。 人群道:“你瞎说什么!拿出证据来!” 潘岳道:“证据?哈哈,证据就在你们的肚子里!你们刚才喝下那汤药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么?什么药会有那么重的血腥气,用了十几种药材都盖不住?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药,而是陶之助的鲜血!” “什么,你说什么?是人的血?” 那桃树精嘶吼一声,他终于明白了,他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的血腥味,和陶之助身上的一模一样,面前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带着他的影子,他忍不住流下泪来:“助儿,你在哪?我给你报仇了……” 潘岳道:“陶之助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他必须死。道长,他看到了什么,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老道人额头青筋暴起,怒道:“来人,这二人与那妖孽共同作乱,给我拿下!” “他说得对。”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一脸憔悴的李小姐。她咬着牙走到老道人面前,发着抖说,“狗道士,你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被那孩子看到,他想要揭露真相,却被你污蔑为贼,然后活活打死了!” 道人指着她:“宋少奶奶,你真是昏了头了,竟然跟这些宵小一伙,共同栽赃于我!” 李小姐冷冷地看着他,凄厉地笑起来:“道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你这张脸!我家男人到底能不能生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你说呢?你这无耻禽兽,纳命来吧!”她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利刃,扬手向那道士刺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4 这一击对于那道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随随便便一挥手,那柄利刃便改了方向,扎在李小姐的胸口上,她登时倒在了血泊当中。闹出了人命,人群骚动起来,宋家的人更是难以相信地看着道长。潘岳上前检查李小姐的伤势,虽刺得深,但并不危及性命,便紧忙叫人带下去好生治疗。 老道长失手伤了李小姐,被众人围着,神色惶惶,便要手擒潘岳。杨容积早有防备,一剑将他格开,潘岳继续道:“十几年前陶家风头正盛,却在一夜之内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死了,道长,你算盘打得真好啊。” 那道长厉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嘴硬?!陶家人死前的症状和现在河阳百姓的症状一模一样,全身溃烂,侵入骨髓,活活疼死的。可是,那场瘟疫中,却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便是陶之助。”潘岳神色威严,冷冷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陶家是当时的名门大户,五斗米道想与他们合作,扩大自己的势力,但陶家家主不同意,你们便痛下毒手,将这大家族一夜毒死!从这以后,你们便开始扶持宋家,而宋家也反之为你们拉拢信徒,增大势力。” “十三年后你再次回到河阳,出乎你意料的是,当年的陶家竟然还有一个幸存者,便是陶之助。同时,宋老夫人因为抱孙子的事情烦了你不知多少次,着魔的她是不是捏着你的什么把柄威胁了你呢?你不得不做,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宋家少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生下孩子的。于是你便想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法子,你谎称要找到一个生辰八字吻合的少女,待她嫁入宋家,就想法子在她的饭菜里下了春|药,然后迷|奸了她!” “果然,不久之后,李小姐有喜了。她害怕,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宋家从此更加视你若神祗,对你忠心无二,你得意极了。可你没想到的是,陶之助在给宋家送货的时候正撞见了你下|药的场景,他本想把真相告诉宋家家主,却被你诬陷成贼,乱棍打出去。你捉住他,还想到了一件事情,若这孩子能从那场瘟疫中活下来,身上的血就必然可以作为这种病毒的解药!于是……你竟然活活把他的血吸干了!” 潘岳环顾四周的人群,厉声道:“你们记住,今天,救下你们的不是这心狠手辣的道人,而是陶之助啊!” 人群安静了,回忆起往日对这孩子的种种,很多人都羞愧得低下了头。 “他是个好孩子啊!”人群中贾娘忍不住放声痛哭,“你们怎能如此对他!” “这恶毒的老道人发现了个桃妖之后,便歪曲事实,想借桃妖的仇恨在河阳重演当年陶家的悲剧。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会把他当成救世主,这便达到了他的最终墓地,发展五斗米的势力!” 愤怒的人群将那老道团团围住,更有甚者抓起砖头便打。 “打死这狗道士!为陶家报仇!” 然而,老道人却突然大笑起来,道:“哈哈!潘岳,我知道是你,你真是好威风,好正义啊!但是,看到了这个,你还能继续威风下去吗?” 他错开一步,从他身后走出一个浑身火红毛发的庞然大物,待众人看清来者何物的时候,皆是恐惧地摒住了呼吸。 杨容积紧紧抓住了潘岳的手,力气大得指甲几乎掐住血来。 不是吧,不就是条狗吗,怎么都这个反应?潘岳看着缓缓走来的庞然大物,茫然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小潘潘,还想什么,快带着师弟跑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5 第34章自废经脉 不是吧,不就是条狗吗,怎么都这个反应?潘岳看着缓缓走来的庞然大物,茫然地想。 “跑!”杨容积见他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怒喝一声,不由分说地抱住他的腰,召出凝霜,翻身上剑。 身后祸斗一声长啸,喷出巨大的火焰,顷刻间一片火海漫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将这里烧成了人间地狱!聚集在此处的人逃跑不及,被红色的火舌吞噬,瞬间烧成了黑炭。 “不行,我们不能跑,得先救人!”潘岳紧紧抓住杨容积的手臂,焦急地看着他。 杨容积点了点头,足尖轻轻一点,纵身跃起,将脚下的剑收入手中,两人稳稳地落在地上,道:“先救人。” 被火浪追赶的人们发出痛入骨髓的惨叫声:“救命!那妖犬又出现了!救命啊!” 杨容积手持凝霜,向祸斗来袭的方向挥出悍然一击,凝霜的剑气横扫,化为一道冰墙,堪堪将毒火拦在外头。趁此时机,他大喊道:“分散跑开!不要挤在一起!” 潘岳也大喊:“哇,好厉害,容积我好崇拜你!” 杨容积怒道:“你怎么还在这,你也快跑!” 潘岳笑笑,抬眼却看到之前在城门口碰到的老妇人抱着孩子跌坐在地上,身后火焰马上就要吞没她的全身,她却呆呆地坐在地上,恐惧地闭上双眼。 突然,一只巨大的,黑色的东西挡在了她的面前,将那灼人的焰火隔离开来!潘岳双手交替举着铁锅,烫得嗷嗷直叫,大喊:“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老妇人却道:“小公子,我的腿……” 潘岳低头一看,那老妇人的一条腿已经被火焰灼伤,烧得血肉模糊,肯定是走不了路了,而她怀中的婴儿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却也不再大哭大叫,仿佛是被熏晕了一般。潘岳为难地握紧手中的锅,如果他去扶老妇人,这把火势必要伤及他们三个,但如果他不扶,这柄铁锅又不知能坚持多久。 他正纠结间,却见一道黑影闪过,将那老妇人一把拎起,送到冰墙外。竟然是那桃妖!桃妖一身衣物被火焰烧得破烂不堪,他却形如痴狂,飞速地将一个个即将被火焰吞噬的人救出来,口中不停地喊:“助儿,助儿,我的助儿,你在哪?”原来,他竟把这些喝过血药的人都误认为是陶之助,但凑近了一看,又全都不是。四周俱是烟熏火燎和血腥味道,桃妖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他感觉身边无数的人身上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仿佛是陶之助无处不在。 潘岳被铁锅烫得两手发焦,跳着脚连连后退,心下正胡乱想着在锅里放块肉没准都能做道菜了,却感觉颈侧一凉,一把剑抵住了他的咽喉。身后传来那老道人阴毒的声音:“别动,再动一下,我就让你小命不保!” 潘岳立刻举起双手:“我不动,我投降!” 老道人胁持着他慢慢退到冰墙后头,杨容积正与祸斗对峙,眼角余光看见这边,登时大喝一声:“潘岳!放开他!” 冰墙后面惨叫连连,皆是从祸斗口下险中逃生,但也身负大小伤势的人,他们看到老道人,眼中的狂热尊敬褪去,开始大声辱骂他,其言辞激烈,不比刚才大叫着要杀官兵弱。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6 杨容积紧张地站在对面,手中凝霜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到底要怎样?” 老道人冷笑一声,道:“我想怎样?哈哈,我刚才还想,你们是谁派来的,竟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看到这小子的乌龙剑我才明白,原来是洛阳太学的两位公子啊!” 杨容积道:“放了他,事已至此,你还执迷不悟吗?” 老道人疯狂大笑:“执迷不悟?真正执迷不悟的是你们!洛阳太学自以为是天命正统,多年来对我们打压排挤,刻薄嘲讽。你们不是自以为厉害吗?我今天就要废了这位赫赫有名的潘公子的经脉,我就要告诉你们,今后是谁的天下!”他反手抓住潘岳的手,将一股悍然的灵力倒灌进去,然而他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潘岳,倏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哟,潘公子,鼎鼎大名的潘公子,我说怎的潘公子不似以前那般嚣张了?哈哈,原来,原来你已经是个灵力尽失的废物了!哈哈哈!” 他一脚将潘岳踹倒在地,鞋底踩在他胸口上,狠狠地碾了又碾。潘岳难耐地咳嗽起来,杨容积正待上前,那老道人却将剑尖抵在他心口上,阴阳怪气地道:“杨公子,来啊,过来啊,你过来,我就一剑杀了他!你不想过来吗?每天看着这个废物占着洛阳太学继任掌门的位置,你不难受吗?你心底里也一定早就想杀了他吧,别压抑啊,释放自己的天性!” 杨容积目眦欲裂地看着老道人的脚,怒吼道:“把你的脏脚拿开!” “我偏不!”那老道人小人得志地又将脚碾了几下,道,“杨公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杀了这废物,你可就是下一任掌门了!” 潘岳心想也是,他半边脸贴在地上,视线所及皆是火焰灼烧过的断壁残垣,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如果他再一次冲入火海之中,有没有可能穿越回家?这个想法盘亘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潘岳悄悄捏住手中的铁锅,轻声念了一句:“大大大大!” 铁锅瞬时暴涨,潘岳青筋暴起,一锅砸在老道人的背上!那老道人被他砸得“唉哟”一声,措手不及地倒了下去。潘岳气势不减,拖起他就向正在狂喷毒火的祸斗走去。走了几步,脖子一紧,走不动了,潘岳回过头,只见杨容积一手拉着他的衣领,一手高高扬起凝霜,面目狰狞地,一剑砍下。 刹那鲜血狂喷,老道人刚才踩着潘岳的一只脚飞了出去,溅了潘岳半边脸的血。 潘岳:“……” 杨容积狐疑道:“你要做什么?” 潘岳讪讪道:“没,没什么……” 二人望向那祸斗的方向,同时打了个寒战,只见祸斗正在肆无忌惮地喷洒火焰,到处都是烧得焦黑的尸体,整个陶宅已如人间地狱。 杨容积正待拉起潘岳的手撤离,却突见潘岳的表情变得极为奇怪,他一把抓住杨容积的胸襟,将他狠狠扯了过来,而自己却手持铁锅,扑向身后之人——老道人。 老道人拼尽了全力站起来,一手持剑狠狠掼向杨容积,被潘岳这么一扑,自己又挨了一记黑锅,手中的剑失了准头,胡乱地一刺,却正正好好,穿过了潘岳的身体。 “潘岳!”杨容积痛吼一声,他想上前去救下那个被鲜血染红的人,而老道人大叫道:“别过来!” 老道人一手掐着潘岳脖子,将他的头面向杨容积按在地上,一手紧紧抓着那把剑,桀桀笑道:“杨容积,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既然你拼死都要救你这废柴的好师兄,就给我跪下!” 潘岳的脸已是灰尘仆仆,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他的腹部被刺出一个血洞,痛得几乎昏厥,双眼无神地望向杨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7 杨容积颤声道:“我跪……”他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道人道:“给我磕三个响头,听好了,要响头,不响我就让你的好师兄身上再多出一个洞!” 杨容积拳头紧攥,上身伏在在地上,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他抬头时,地上甚至留下一条血印。“咚、咚、咚”,三声过后,他的额头已是鲜血淋漓。 “容积……”潘岳虚弱地喊他,“不要……” “放了他,磕多少个头都行。”杨容积低着头,哀求道。 “哈哈哈!”老道人大笑,“你砍我的腿的时候不是挺猖狂的吗?怎么现在还求着我磕头?”他笑声一顿,神色陡然转厉,恶毒地道,“杨容积,你砍我一条腿,我就要你付出代价!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自断经脉,否则我就一剑杀了他!” 自断经脉意味着什么?纵使潘岳被祸斗毒火所伤,灵力全失,但他的经脉还是完整,尚可重头开始一点点修炼。然而自断经脉无异于将他打为凡人,再无修炼的可能。从此他将永远无法御剑,永远无法修炼结丹,永远无法保护他心爱之人,永远,泯然众人,再无出人头地的可能。 杨容积抬起右手,他日日苦练,修为已达洞虚境地,这只手,斩杀过多少妖魔,持剑拯救过多少无辜百姓,又多少次,状似无意地揽住那人的纤腰,在奔跑中牵过他的手。右掌中爆发出白光,轻轻向自己的丹田气海拍去。 “不要!”潘岳撕心裂肺地大喊。 杨容积抬头眷恋地看着那张脸,他救他一命,他还他一身修为,这就算,扯平了吧?只是,只是,他忍不住想到石崇,想到那二人一红一绿打情骂俏的模样,心不住地抽痛起来,只是这之后,自己连唯一可以骄傲的修为,都不再有了,便是,永远也比不过那个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你的内心戏真多,放心,我是舍不得让小师弟成为废人的~下一章,放大招! 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猪事顺利~嘻嘻 第35章命定之人 杨容积抬起手掌,不再迟疑,掌中白光绽放,拍向自己的丹田气海。灵力倒灌入四肢百骸,直冲内丹,杨容积痛苦地嘶吼起来。 “不要啊,容积……”潘岳挣扎着叫他,眼中滚滚落下泪来,他浑身剧痛,意识化为一片模糊,身体不断痉挛。 他再想张嘴,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蓦然,一口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洒在眼前的土地上。面前还有一块凤纹玉佩,是他送给杨容积又被退回来的那块,一直系在他的颈间,此刻灰扑扑地躺在地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8 血染红了地面,也浸湿了这块玉佩。 潘岳想伸手去捉住这块玉佩。 下一刻,玉佩亮了起来。 蓦然一道强光爆发,玉佩炸开万千光点,飞上空中,汇聚成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凤鸣“锵锵”,一只身披火焰羽毛,张口吐出流星般的真火,尽数砸向祸斗。而祸斗见了凤凰,惶惶不再恋战,转身就跑。另一只通体紫黑,一双利爪闪着寒光,顷刻间抓住了祸斗背部皮肉,两下展翅,翩翩飞到空中。祸斗恐惧地吼叫,然而紫凤的两爪只是那么轻轻一撕,它的皮肉便爆裂开来,生生被撕成了两半。 变数陡生,杨容积愣在原地,一只手还正对着自己的心海。 潘岳猛地站了起来,他腰间的乌龙剑嗡嗡震颤不休,他抬手拔出了剑,周身寒意四射。 潘岳满身鲜血,小腹中央还插着一把剑,他低着头,俯视那老道,阴阴地笑着。 老道人跌坐在地上,两手并用,不断后退,恐惧地大叫:“你,你,不要过来,你是魔鬼……” “魔鬼。”潘岳似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他抬起手,舔了一口手上的鲜血,眼底露出嗜血的笑意,他说,“我是魔鬼,那你又是什么?!” 一道黑影闪过,宛若千钧之势,乌龙剑狠狠贯穿了老道人的心脏,爆发出白色的强光,隐隐约约竟有龙吟之势!老道人发出绝望的哀嚎,浑身颤抖,燃烧起火,顷刻间被那白光烧成了灰烬! 潘岳冷笑着拔出剑,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又擦。他转过身,似乎有些惋惜地说:“脏了。” 杨容积震惊地看着他,颤抖着唤道:“潘岳,你……” 潘岳抬头看着他,目光威严不可侵犯,刹那间杨容积竟生出了一种想要给面前这人下跪的冲动。 突然,潘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杨容积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怀中的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呼吸渐渐微弱。 “潘岳,容积!”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只见孟老头率领一众洛阳太学弟子风尘仆仆地赶来,身后是大批官兵。见到二人无恙,孟老头长舒一口气道:“累死我了,一路御剑赶过来,哎,潘岳臭小子?这是怎么了?” 石崇扑到潘岳身边,紧张兮兮地打量了一遍,才道:“幸好幸好,这一剑避开了要害器官,算这小子命大。”他抬头望向同样面色苍白的杨容积,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有你在吗,怎么还伤成这样?” 杨容积摇了摇头,喃喃道:“他,他方才好像变了一个人。”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9 孟老头神色一变,道:“回家再说,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他吩咐下去,洛阳太学的弟子收拾善后,安顿受伤的难民,官兵则将在场的五斗米教众押解下去,细细盘问。 众人逐渐散去,微风拂过,带起一股烂桃的甜香。“啪”地一声,一颗水灵无比的桃子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桃妖过去捡了起来,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一个小孩子的身影围着细瘦的桃树打转,开心地抱着它:“桃子树,你真好。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吃到你的桃子啦!” 桃肉甜美,泪水顺着桃妖半边丑陋的脸流下。 桃子熟了,你去哪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卧房中,潘岳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半倚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说。 众人静默良久,孟老头眉头皱得让人感觉那不是两条眉毛,而两条绳结。石崇火冒三丈道:“那五斗米道当真卑鄙,以后碰到一回老子要砍他们一回!” 元宝则捏着袖子擦眼泪:“陶之助真是可怜,那桃妖更感人,原来妖怪也可以如此有情有义!” 潘岳道:“可怜那孩子了,才十几岁,却死得不明不白,也不知这档子事之后,河阳百姓能不能给他好好立个碑。” 杨容积翻了个白眼:“圣母,你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你忘了那群刁民当时是怎么骂你的了?这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有奶就是娘,就这你还指望他们给那小孩子立碑?” 潘岳道:“也不能这么说嘛,毕竟他们当时被那老道人所蒙蔽。那道人当真是又奸又猾,连你都骗过了,当时看着你真要自废经脉,我吓都快吓死了!” 孟老头突然道:“你杀死那道人的事情,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潘岳缓慢地摇了摇头:“若不是你们告诉我,我是一点都记不起来的。” 石崇道:“大师兄,英雄救美,好威风呀~” 他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说得众人心头皆是一颤,潘岳瞟了一眼杨容积,见他脸色似不太妙,连忙道:“打住打住,情况危急罢了,换作是你我也是一样的!” 他这么说,石崇十分受用,脸上登时阳光灿烂起来,笑道:“行啊,也没白疼你。” 孟老头负手悠悠转了几圈,又定定地看着潘岳道:“看来,可能就是你了。” “啊?什么我?”潘岳被孟老头赤luoluo的眼神看得心中发虚,心想莫不是他发现我是穿越来的了?两臂情不自禁抱紧自己,一副要被侵犯的小媳妇模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0 孟老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就连我自己都抱着几分怀疑。或许,潘岳,你就是传说中的命定之人。” 潘岳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呛到,众人也皆是一脸“这种玩笑就不要乱开了吧”的表情,潘岳指指自己:“我?命定之人?曹操要是知道我是命定之人恐怕会哭出来吧。” 孟老头道:“你可知道你的乌龙剑是何来历?” 众人都知道潘岳这把乌龙剑并非凡品,但从不知竟还暗藏典故,便都竖起耳朵听。 孟老头道:“这把剑,本叫倚天剑,本是曹操的佩剑。” 众人皆是惊了。 “曹操|死后,倚天剑作为陪葬品尘封于墓中,从没有人见过。而在我年轻时,于街上看到一个盲眼商人,大张旗鼓地贩卖此剑。我一眼便看出此剑绝非凡品,但那瞎子要价颇高,幸好我那时有点家底,卖了不少珍藏,才买下这把剑。可惜的是,这把剑在我手上,却是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石崇诧异道:“难道是自动封剑了?” 孟老头点点头:“此剑有灵,不肯让我使用,在我手上也是浪费。那时我刚收了第一个徒弟,也就是潘岳,你从小根骨不佳,但勤奋刻苦,我便抱着试试的心态把剑给你,没想到,你轻轻松松就拔了出来。” “宝剑认主,这是难得一见的奇事,我很欣慰,便教授你更多的剑术,可你天生便不是修仙的料,凡事都得练习千百遍才能记住。但好在,你刻苦耐劳,倒也不算差。” 孟老头叹了口气:“可是,好景不长。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当你使用此剑时,会性情大变,同时也功力大涨,甚至我都自愧不如,但事后便将这些全都忘了。” 众人都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潘岳。 “我开始意识到这把剑的危险性,它可以让一个人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强悍,所向披靡,但同时,它也会控制这个人的行动,就好像,就好像……” 杨容积道:“就好像灵魂附体。” “对。”孟老头道,“虽然只是在使用剑战斗的时候它才如此,但我发现,潘岳变了,他变得格外渴望力量,格外依赖于这把剑,甚至到了不用这把剑就无法除妖的地步。我终于痛下决心,以师命勒令他不许再用。而也正是这一次,他与容积一同去杀妖犬祸斗,却被毒火所伤,昏迷不醒。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他用剑,他没有趁手的兵器,才导致这场惨剧,所以,后来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剑还给了他。” 石崇眨着眼睛,喃喃道:“所以师兄以前那么厉害,竟然是因为被剑灵附体了?”这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潘岳天下无无敌的印象在他们心中刻得太深,乃至于现在一时不敢相信。 杨容积问道:“那么师父,你又为何说大师兄是命定之人呢?” 孟老头捋着胡子道:“因为那块玉佩。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曹操孜孜以求的凤和命定之人一定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帮助得到他们的人斩杀妖魔。而根据你们所说,这块凤纹玉佩在沾染了潘岳的血之后便化作凤凰,将祸斗轻轻松松地歼灭,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想只有上古的法宝才具有吧。而凤与命定之人相生相连,那么潘岳也许就是他们要找的命定之人,只是命定之人有什么能力,现在还不得而知罢了。” 潘岳听得嘴巴大张,那样子分明宛若智障,众人心中又是嫌弃又是叹息:“命定之人选谁不好,怎么就选上他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1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主线任务结束!撒花!谜底逐渐揭开,厨子潘岳到底是不是真的命定之人呢?乌龙剑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让我们拭目以待,继续关注第四个主线任务! 第四卷:诸怀 第36章先皇驾崩 香雾缭绕,烟纱幔帐,侍女手捧玉盆来往匆匆,额头沁汗,拿袖子轻抹,带起一阵香风。殿内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心驰神往。 只是一波“咚咚咚”的剁刀声坏了这美好的意境,但细品,又别有一番风趣。刀声利落均匀,决不拖泥带水,锋利的刀刃撕裂皮肉发出令人满足的摩擦声,让听者心头也仿佛被女子的手实实在在地摸了一把一般舒适。刀刃冲破了阻力,剁在菜板上,声音不重不轻,力道拿捏得正好,想必使刀之人这双手必定饱经磨练,所以才能如此气定神闲。剁刀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依然张弛有度,毫不懈力。 “陵王殿下真是顶顶厉害!”女子崇拜地说。 而她口中的陵王殿下围着围裙,嘴里叼着一杆称,正抡圆了臂膀在剁肉。肉沫飞溅,广陵王眼露凶光,宛如凶煞厉鬼一般将案板上的肉剁成了大小一致的肉块。每一块都四四方方,精准得仿佛拿模具切出来似的。 肉切完了,广陵王放下口中的称,拈起一块放在上面,身旁的侍女惊呼:“一块一两,半分不多,半分不少!陵王殿下真乃神人也!” 广陵王得意地笑了,两只油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故作满不在乎道:“只是切肉而已,上不了台面。白虹,拿去西园卖了吧。” 白虹称是,将案板上的肉块盛到玉盆当中,向外走去。 “唉,慢着。”广陵王叫住了她,“数清楚数量,可别像上次一样被那奸商给蒙混了。” “再骗我,您拿刀砍了他!” 广陵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刀光剑影。 “陵王殿下!大事不好了!”一个人影飞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广陵王面前。 “咋咋呼呼的,老子迟早要被你给吓死!”广陵王不悦地瞪着来人。 贯日一反常态地没有顶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道:“陵王殿下,您可要坚持住……皇上……皇上他驾崩了啊!” 广陵王手上的菜刀沉重地落下来,在他的手上切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他浑然不觉,目光湿润,有些迷茫地重复了一遍贯日的话:“皇上驾崩了?” 丧钟响起,声音沉重地撞击在广陵王的胸口。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2 洛阳太学,潘岳、杨容积、石崇三人,气氛剑拔弩张,三人的武器都已拔出,但没有一个人先动手。 潘岳动了动嘴皮子,缓缓道:“我以大师兄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下武器。” 石崇冷笑:“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到。” 杨容积不作声,但丝毫没有退让的紧绷姿势已经摆明了他的立场。 潘岳冷冷道:“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石崇喝道:“来吧!” 一个硕大的黑色铁锅带着虎虎风声横扫而过,直逼得对面两人倒退一步。石崇毫不示弱,抬手一挥,漫天钱币雨带着啸音砸向对面两人,二人身形敏捷地闪避,这闪着铜光的凶器钉在地板上,入木三分! 杨容积毫不犹豫地祭出符咒,化作凶狠小人扑向二人。石崇被那小人缠得难分难舍,而潘岳早已熟悉杨容积的套路,三两下便将纸人撕成两截。而那厢,却见第三个纸人,捧着桌子上的东西朝杨容积乐颠颠地小跑而去。 “卑鄙!”二人齐声惊呼,纵身直扑向那纸人。 纸人被他们绊得一个趔趄,手中的东西飞了出去。 杨容积反手一个包抄,稳稳地将东西拢入怀中,毫发无损。 潘岳和石崇趴在地上,眼神已经绝望了。 这是一个青花白釉瓷盘,上面唯一的东西,是一块红油油,肥嫩多汁的,红烧肉。 杨容积拈起这最后一块红烧肉,毫不犹豫地放在口中,大声咀嚼,笑道:“多谢二位师兄礼让。” 潘岳和石崇恨恨地捶地,目眦欲裂:“好你个臭小子,今天你洗碗!” 敲门声响起,身着道服的小学徒大声喊道:“三位师兄,校长叫你们去呢!” “老头子又做什么?” 小学徒嘻嘻笑道:“兴许是你们在厨房偷吃又被发现了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3 三人整理衣冠,人模狗样地来到孟老头的书阁。孟老头背对着他们,似乎正在考虑事情。 “师父好。” 孟老头回过神,转过身来,让他们三人坐下,和蔼笑道:“爱徒们近日长进如何?” 爱徒?潘岳顿时虎躯一震,顿时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潘岳小心翼翼地抬眼问他:“师父您没事吧?” 孟老头白了他一眼:“又没问你,我说的是容积和小崇。” 杨容积彬彬有礼的答道:“谨遵师父教诲,练功不敢松懈。” 石崇道:“禀告师傅,弟子潜心修炼,但有一事着实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 石崇告状:“大师兄总是打扰同修练功,平日里尽去后厨偷吃偷拿,我看为了大家进步着想,应当罚大师兄每日去厨房准备晚膳。” 杨容积在一旁连连附和。 说实在的,洛阳太学的饭清汤寡水,吃两顿便叫人恨不得立刻飞升,众人都巴不得潘岳天天做晚饭给大家吃。 孟老头一巴掌打在潘岳后脑勺上,怒其不争,骂道:“臭小子,成天不学好!” 潘岳颤抖着指着石崇:“叛徒!” 孟老头捋了捋胡须,道:“当罚。不过且先要缓缓,我交予你三人一件事,办好了自然有赏。” “师父吩咐。” “皇上驾崩了。” 三人震惊:“啊?” 孟老头沉声道:“刚得的消息,不日太子将要即位,号惠帝。” 石崇道:“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白痴也能当皇帝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4 孟老头轻轻打了他一下,示意他住口,道:“宫里刚来人通知,要洛阳大小官府学府,至少出三人前往宫中为皇帝戴孝哭丧,直到新帝即位。” 潘岳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日和司马炎偶然的一次相遇,幸而得他帮助才脱离食恐妖的控制,这位皇帝大人性格坚韧,心胸宽广,着实令他佩服。去世突然,他此刻心里觉得痛惜极了。 孟老头道:“皇上去世突然,其中或有隐情。我便派你三人共同前去为皇上戴孝,切记不可滋事生非,把皇宫当做自家后厨。”说话间眼角斜睨潘岳,自然是说给他听的,但潘岳此时心神激荡,根本没听进去。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在他的背上,也一并抹去了他的悲伤。潘岳看着杨容积的眸子,逐渐回过神来。 司马炎在位廿五年,仁以厚下,宏略大度,国家一度繁荣太康,深入民心。皇帝驾崩,禁礼乐,禁荤腥,洛阳皇城不再张灯结彩,而是铺上了一层白蒙蒙的色调,百姓披麻戴孝,面容悲戚。 三人身着素衣素袍,一步一叩首,从宫门一路磕头到灵堂。司马炎的遗体摆放在灵柩当中,灵堂中下一任皇帝司马衷和皇后贾南风正跪在灵柩旁,一旁是即将成为太子的广陵王司马遹和皇后的侄子贾谧。先帝的叔叔司马伦坐在一尊雕花太师椅上,神色倦怠。 侍卫通报:“洛阳太学,潘岳、杨容积、石崇三人前来悼念先帝。” 贾谧闻声抬头冲潘岳挤了挤眼睛,做了个“累死老子”的口型,被皇后一盯,讪讪地继续低头做出一脸苦相。贾南风看到三人,正待说话,司马遹却抢先发声问道:“你就是潘岳?” “正是小民。” 司马遹上下打量他一番,道:“都说潘家公子美貌非同寻常,今日一看,果然绝世无双。” “太子殿下谬赞。” 贾南风道:“洛阳太学一向忠君忧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出来的年轻人也都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孟校长将三位爱徒送来,先皇在天之灵也必定感动不已。” 这本是自己父亲的灵堂,作为正主的司马衷本应起身接待来人,拿出继任皇帝的架势,但一左一右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反倒压他一头。在强大气场的压制下,他冲潘杨石三人憨厚地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杨容积回礼道:“先皇驾崩,普天同悲,洛阳太学上下更是恸哭不已。盼望皇上,皇后,太子也务必珍惜身体,莫要伤心过度。” 贾南风抹了泪,道:“病发突然,我与皇上甚至没有见到先皇最后一面。” 司马遹却突然道:“皇爷爷死得不明不白,大夫都说了只是普通的风寒,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死掉呢?” 贾南风喝道:“太子,莫要胡说!” 潘岳眼珠转了转,果然,与孟老头的猜测一致,司马炎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司马遹道:“你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不跟你争辩。对了,潘家公子,和身后那二人,你们既然入宫治丧,想必在我父亲登基之前都要被困在宫里了,无聊得很,不如来我殿上当个差事,也陪我解解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5 “成什么体统!”贾南风斥道,“你也是马上要当太子的人了,怎么还如此顽劣不堪?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披麻戴孝,怎么,他最疼爱的孙子却要在这个时候寻欢作乐?” 司马遹撇嘴道:“皇爷爷一辈子宽厚仁爱,不拘小节,你反倒在他死后禁礼乐,禁荤腥,禁行商,让全国的人为他哭丧三个月。皇爷爷要是知道,怕是要气活了。” 贾谧登时不乐意了,上前一步道:“唉,陵王殿下,您怎么说话呢这是?” 贾南风将他斥回去,面上并没有丝毫不悦之色,道:“百姓从心底里爱戴先皇,他们自发披麻戴孝,怎么能说是我让的呢?” 司马遹道:“我说不过你,这几个人我带走了,你别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主线任务刚开始,我们可爱的大驴蹄子司马炎就领盒饭了嘤嘤嘤~感觉孟老头像个发布任务的NPC。 第37章屠夫太子 灵堂内仿佛卷起了两股气流在相互较劲,司马衷夹在中间,一脸不明状况的样子,小声向司马遹问道:“小遹,这几位小兄弟可是想留在这进晚膳?你可得告诉他们,这几日宫里的饭也不好吃呐,让他们去别处吧。” 潘岳三人皆是一脸惨不忍睹。司马遹却知道自己父亲是惦记晚膳的秘密鸡腿,怕被外人拆穿了去,便道:“好好好,我带他们下去,他们想在这吃晚膳,没门。” 难得司马衷还有个智商正常的儿子司马遹,他母亲该是多聪明的人才能弥补啊。 “民以食为天,看来我们太子是认吃不认爹啊。”一旁雕花太师椅上的司马伦阴阳怪气地说道,他一说话,灵堂内隐约又卷起一股妖风,三股气焰在狭小的空间互相虎视眈眈。 “皇叔,该改口叫‘皇上’了。”贾南风不怀好意地提醒。 司马伦嘴角挑衅地弯起一个角度,并不答复,依旧闭起眼睛躺在太师椅上。 潘岳三人被卷在三股气焰当中,冷汗淋漓,生怕这一家人哪句话没说妥就打了起来。司马遹恰到好处地为他们解了围,道:“我来招待这三位小兄弟了,晚上你们自己吃吧。” 司马衷连连点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如此甚好,甚好,也不必跟御厨说了,你的鸡腿就给我吧……”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紧张地双手捂住嘴巴,惊惶地看了一眼贾南风,见她没有大声责骂,松了口气。 做皇帝做得如此窝囊,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6 “小民告退。”三人连忙作揖告退。 三人随司马遹穿过九曲廊桥,来到他的宫殿,这里毗邻先皇寝宫,可见司马炎对他的偏爱之情。他的宫殿布置得层嶂叠銮,香气缭绕。潘岳却嗅了嗅鼻子,在香气中捕捉到一丝血腥气。 步入宫殿,侍女林立,个个婀娜多姿,巧笑倩兮,想必主人也必是风流放荡。殿内装饰朴素,并不像寻常皇子王爷一般极尽奢华。潘岳一进门,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正厅一旁的偏室,厨子的直觉告诉他,血腥气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司马遹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主动道:“潘公子可是想参观我的偏殿?” 潘岳心想你都主动提出来了那我当然要给你个台阶下,便道:“那敢情是好的。” 司马遹的嘴角翘起与司马伦一致的弧度,但看着却赏心悦目多了,道:“可是,里面太血腥,我怕吓到美人怎么办?” 潘岳:“……” 潘岳耐心道:“我杀的猪比你吃过的肉还多,不对,我杀的妖比你吃过的肉还多。” 司马遹哈哈大笑道:“杀妖我承认,杀猪?我看未必。” 他上前拉开偏门,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肉味扑面而来。潘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倒吊着的白花花的猪,已经被开膛破肚,放干了血。另一侧是一排排大块排骨肉,还没来得及分块,肋骨根根分明,刀口整齐利落,可见屠夫力气非凡。正中摆着一张巨大案板,上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分好的肉块,每一块肉都仿佛拿尺子比着切的一样大小,极为规整。 三人都倒吸一口气,谁能想到,在这辉煌富丽的太子殿中,竟然藏着一个屠宰场。而潘岳几乎是热泪盈眶了,真是他乡遇故知啊,自古厨屠不分家,想着以后一定要和太子殿下切磋切磋。 “我祖父是屠户。”司马遹的声音身后传来,“我从小是在屠宰场长大的。” 潘岳眼含热泪道:“幸会啊幸会,太子殿下,改日一定要与你促膝长谈!” 司马暧昧地一笑:“何必改日,不如今夜我们来个秉烛夜谈?” 杨容积不动声色地岔开这个话题:“太子殿下可是为了练习刀功?” 司马遹又露出了招牌嘴角勾笑,道:“非也非也,我做这些并非是为了练功,而是为了赚钱。” 一提到钱,石崇的眼睛锃亮,插嘴道:“太子在宫中贩售猪肉?能赚不少钱吧。” “这皇宫啊,最不缺的就是资源。宫人奢靡浪费,每顿的剩菜剩饭不计其数,我拿来当猪食,换句话说,我养的猪,和皇上他老人家吃的是一样的饭,养出来的猪肉质细嫩。猪的粪便拉到菜园里做肥料,产出的瓜果蔬菜也好吃。”司马遹道,“我在西园设了集市,卖我殿里产的肉和蔬菜,也供宫人在里面设摊买卖,交换流动商品。” 石崇听得愈发来了兴致:“太子殿下高见!说实在的,官老爷们对我们做生意的打心眼里是瞧不上,您能在宫中支起摊儿来做买卖,小民着实佩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7 司马遹的声音突然正经严肃起来:“天下四行,士农工商,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圣人云商为下品,我看就是狗屁!我大晋地大物博,若商旅不行,货不能通南北,物不能尽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是也不是?” 石崇满面堆着谄笑,道:“极是极是,关于西园市集,小民还有一计,不知太子是否有兴趣?” “哦?你说。” “太子殿下想到在宫中饲养,贩售,已着实令小民佩服。但宫中人口有限,规模不大,发展有限。若想进一步扩|张,目标就是宫外。况且您这猪肉优势明显,想必会广受欢迎。” 司马遹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道:“你继续。” 石崇继续谄笑:“太子饲养的牲畜肉质细嫩,远非民间糙谷烂稞喂出来的猪所能及,这便是优势其一。其二,皇宫卖出来的肉总归是高档和品质的象征,在民间市场中竞争者无二。其三,便是太子您的希望。” 司马遹不动声色道:“我的希望?” “太子殿下在宫中行商,赚钱并非主要原因,而最主要的原因是,”石崇敛了神色,正视司马遹的双眼,道,“是因为您也知道,大晋如今表面局势安宁,但沉溺安宁必有祸乱。如今国库空虚,赋税繁重,朝中重士轻商风气严重,凡家中从士,无论官级,赋税减二,凡家中从商,无论品类,赋税增二。是以当下商业难从,赋税难收,是一个死循环。而您在宫中行商,便是为了以身作则,正风气。若小民猜得无错,作为太子,您很快就要推举新的政策了。” 司马遹目光闪过一丝惊讶,却仍道:“既是如此,那我为何还要在宫外买卖?只怕费时费力,却落不着好。” 石崇道:“我相信,您也是这样想的,若能在宫外贩卖,就能给百姓释放出一个信号,从商不再为官府所限制,从而复苏经济。” 司马遹道:“那我且问你,宫外扩、张所需费用,这笔花销从何而来?” “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你是说?” “宫中多财,得宠嫔妃每月赏赐无数,宫女侍卫纵使月钱不多,但只要嘴巴甜加上手脚伶俐,主子的赏赐也不会少。而这些钱从哪来?自然是从百姓的赋税中来。” 司马遹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视财如命,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把钱交出来呢?” “开设钱庄,按月发息,存款时间越长者,所得利息越高。而这笔钱,您可以拿来投资。” 司马遹道:“晋法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在民间行商,我身为太子,更应以身作则,不可铤而走险” 石崇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小民不才,这笔钱您却可以拿来投资我。” “投资你?”司马遹哈哈大笑道,“大司马石苞第六子,我知道你。你父亲死前一点财产都没给你留下,却说这小子将来自当富可敌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8 “父亲给我留下的□□远非财产所能及。” “哦?那你现在富可敌国了吗?” 石崇笑吟吟道:“小民现在一贫如洗,过日子全靠家母资助。” 司马遹俯身看他,道:“那你凭什么说服我?” 石崇不卑不亢道:“就凭先皇驾崩,殿下急需能助您坐稳太子之位的帮手。不然,您也不会特意带我们三个来到这里了。” 司马遹哈哈大笑,饶有兴味地看了三个人,道:“不错,不错,我很喜欢你们几个。洛阳太学,斩妖除魔,不涉党争,只听天子号令,却不知,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潘岳听他话里话外竟是要招揽拉拢之意,思忖片刻后道:“小民有幸与先皇共同击退妖怪,临走前先皇让我助他守护河山,守护司马家族。我们三个同为洛阳太学弟子,更当效忠大晋,效忠当今皇帝了。” 他的话音重重落在“当今皇帝”四个字上,司马遹听完拍手称赞:“好一个效忠大晋,效忠当今皇帝。如此,倒是我过于狭隘了。也罢,三位公子,我司马遹从不做勉强他人之事,但,你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我也有信心,会得到你们。” 他将头转向石崇:“两位公子请自便,倒是这位小兄弟,与我颇为投缘,不如留下你我闲聊几句?” 潘岳嘴角抽搐地想刚才不是还说要与我秉烛夜谈么,怎么转身就找上了别人?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遹的这一段屠夫描写来源于他设集卖肉的典故,不过他外祖父确实是屠户就是了。被太子抛弃的厨子当然只能和师弟秉烛夜谈啦! 第38章西园集市 潘杨二人得了太子特赦,可以在宫中随意游玩,不受约束。听说皇宫中的西园集市为太子所设,热闹非凡,堪称皇宫一大景,潘岳便闹着要来玩。 西园集市设于皇家花园西区的一处空旷荫凉场所,为了方便设摊专门盖了一座二层圆形小楼。一层摆着三大排木桌,每个小桌子是一个摊位,摊位流动,先到先得,但只许售卖瓜果蔬菜,肉类制品。二层布局更显精巧,绕着这个圆形开设了独立的小屋,每个小屋作为一个摊位,卖的都是金银制品,珠宝首饰。 正值晌午,西区集市熙熙攘攘,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能在森严的皇宫里见到这种民间场面,真是难得。”潘岳感慨道,“太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君王之才。” 杨容积道:“传言太子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虽有帝王之才,但性情喜怒无常,张扬跋扈,与贾谧相交甚恶,朝中支持他的人并不多。”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9 潘岳笑道:“先皇走得匆忙,留下了好大的烂摊子。现下朝中势力三足鼎立,各不相让,叫人夹在中间,好生难过。” 二人正嘀咕着,走到一处买菜的摊位,正挑拣间,听见身后传来闲言碎语:“你可知道,皇帝寿诞将至,全国各地可是送来了好些珍奇异宝呢。” “不是吧,先皇才去世没多久,皇帝就要大办寿宴?” “是也不是,听说今年一切从简,但礼物嘛,该送还是要送。就依龙椅上那位的头脑,莫说是父亲死了,就是国破家亡,他也未必能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你说先皇多么知人善任的一个人,怎么就把皇位传给一个……白痴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位子不是传给他儿子,而是传给他孙子了!你莫忘了太子殿下的字号,那可是先皇亲自起的,说是这孩子将来必定能光耀司马家族,所以起名号叫‘熙祖’!” “太子殿下是比皇帝要强,可是性情古怪,放浪形骸,天天在宫里杀猪宰羊的,我看他当了皇帝也好不到哪去。” “那倒也是,皇帝是痴傻呆愣事不关己,那太子简直就是冷血无情漠不关心啊!我听说今日他还跟皇后在灵堂里吵起来了,还说什么没必要给先皇守灵三个月,真是没良心啊,当年先皇最疼爱的可就是他了!要我说这司马家的人是一个比一个性情乖僻,倒是皇后代替皇帝操持宫务朝政颇多费心。听说今年寿诞,她给皇帝准备了个罕见的宝贝,珍贵极了!” “什么宝贝呀?快说快说。” “那就不得而知了,运送的侍卫口风极严,连打探的大臣都没能套出话来,我怎么可能知道。” 在背后嚼舌根的是两个小丫鬟,一边挑菜一边慢慢走远了。潘岳听得嘴角抽搐,道:“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背后被人这么议论,怕是……” “怕是要拿刀砍人了。” 两人忍不住想象司马遹凶神恶煞地挥舞屠刀,将人分成大小均匀的尸块的场面,皆是打了一个寒颤。 楼上突然传来阵阵叫好声,潘岳眼前一亮,秉着有热闹不凑就是吃亏的理念,拉起杨容积的手直奔楼上。 二楼一间店铺的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个眉目姣好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把银色小刀,正舞得虎虎生风,虽然武器小巧简朴,但他的一招一式仿佛都来自尸山血海,带领千军万马。 此人正是孙秀。 多日不见,他功力竟精进如此。潘岳暗想,不由得拍手叫好。 几招舞毕,孙秀停稳身形,手持银刀抱拳道:“诸位,这把银刀可不是普通的刀,而是由天山寒铁历经七七四十八天所打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潘岳嘴角抽搐了,天山产寒铁吗?七七是四十八?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0 “这把刀不仅可以防身、切水果、剁肉、挖土,最重要的是,它可保肉质新鲜,长时间不腐!朋友们,看好了!”孙秀拎出一块半腐的肉,苍蝇围着嗡嗡打转,手起刀落,将这块肉一分为二。令人惊奇的一幕开始了,从刀口分裂处开始,半腐的肉竟然真的褪去腐烂的黑色,逐渐转为鲜嫩的红色,在一旁打转的苍蝇闻不见腐臭味,四散而去。 “法术罢了。”杨容积低声道。 腐骨化生术,借人本身的精气以葆容颜不老,但人也会因此折寿。这本是历代嫔妃想要永葆青春向道士磨来的禁术,却被孙秀用来保鲜肉质。 杨容积轻声道:“腐骨化生取人精气,肉本就是尸,何来精气?” 潘岳背脊顿时一凉,瞪大了眼睛道:“所以是食用者的精气?” 杨容积不语,眸子冰冷地注视着孙秀,却见他笑吟吟地将这块肉放在炉子里煮得半熟,塞到嘴里大口吞下,缓缓道:“这一口,一个月的寿命。” 孙秀依旧满面春风地向众人宣传:“各位,这批货是我不远千里从西域带来的,价格只需一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众人看了好一会热闹,纷纷动心,掏钱买刀。一眨眼的功夫,刀已经卖光了,没买到的人直嚷嚷问孙秀还有没有货。孙秀抱歉道:“实在对不住了各位,这次只有这么多,下次一定多多进货。” 人群中响起不悦的抱怨声:“嗨,没货还装模作样半天,糊弄谁呢!一个不入流的男宠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孙秀听到“男宠”二字,浑身一震,眼睛狠狠瞪着说话的人,手指捏得咯吱作响:“你说什么?” 那人嘴上毫不认怂,大声道:“我说你不过是赵王的男宠而已,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告诉你,我们太子殿下最瞧不起的便是你这等趋炎附势之辈,为了名利富贵连做男儿的尊严都能不要,真是令人作呕!” 他这话说完便摆好架势,似乎等着孙秀过来跟他打架,但孙秀没有动,纵使拳头攥紧手臂青筋暴起,他也没有动,脸上依然维持着平和的笑容,道:“这位客官请勿动怒,今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来日进了新货,必当亲自送到太子府上请罪。” 挑事的人见对方没有动怒,也觉得无聊,撇撇嘴,嘀咕了声“孬种”之后就走了。 见没热闹可看,众人顿时作鸟兽散。留下潘岳和杨容积二人,略显突兀,潘岳唤道:“孙秀?” 看见是他们两个,孙秀敛起了笑容,道:“哟,两位大人,有失远迎。” 潘岳想到不久之前那个洛水河畔被他当众扇了一耳光的孙秀,不禁有些愧疚。说起来这少年本是洛阳太学的一名杂役,常常跟着弟子们偷学偷练,后来卷入五斗米道,多少也有他的一分影响。潘岳叹了口气道:“那人说的是真的?” 孙秀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怎么?潘公子也要打抱不平吗?” 潘岳皱起眉头,道:“他若说的是真的,我劝你莫要再这样下去。” “你算老几!”孙秀陡然大声怒道,“你凭什么教训我?潘岳,你的名声,你的地位,你今日所得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你运气好而已!论天赋,论刻苦,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但是我呢,我是最下等的小贩的儿子,当你们在学堂里能跟孟老头练功的时候,我只能在窗外偷偷地看!而今天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赚来的,你凭什么指责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1 杨容积冷冷道:“这并不是你为非作歹的理由。” “哈哈哈!”孙秀被他的话逗出眼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你们给我定下的规矩吗?我偏不应!我倒要叫你们所有人看看,我就是对!我会叫你们所有人跪下来给我磕头,为你们今天的错误磕头的!” 狂妄至极!杨容积厉声道:“你好歹在洛阳太学耳濡目染,如今却走入歧途,难道这么多年所学所知都拿去喂狗了吗!” 孙秀冷笑:“最正统的太学能让我和你站在一起吗?不能,我连和高贵的潘公子杨公子同桌吃饭都不可能,我只配给你们端茶倒水!” “我从未想过你如此介意。”潘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必这些负面情绪在孙秀心中扎根已久,根深蒂固,一时竟不知如何跟他解释,“你是不是还介意洛水河畔那次我打了你?” 孙秀冷冷道:“对于高高在上的潘公子来说,不过是随手教训一下不听话的下属罢了。可你知道,自那以后,他们对我变本加厉,从前还只是辱骂,而那次之后,我便是人尽可欺了!” 怪不得自从甄宓事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孙秀了,潘岳不禁愧疚。 杨容积反问道:“所以你就叛出师门,加入了五斗米?” 孙秀舔了舔银刀的刀背,笑容几近变态:“对。潘公子,我发现你总是能给我带来‘好运’。若非你上次追查到河阳,坏了我们筹备许久的好事,想必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你的正义凛然,我们负责河阳的道人被天师打得差点残废!若非天师看我还有点用处,把我送到赵王身边,今天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一个瘸子了!” 杨容积厉声道:“五斗米滥杀无辜,丧尽天良,你为虎作伥,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报应?”孙秀大笑起来,“我会让你们看到什么才是报应!”他将那边银刀狠狠摔在桌面上,入木三分,拂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积怨已久的反派登场!下章,厨子要开始谈恋爱啦~ 第39章温泉告白 潘岳有些挫败地说:“容积,我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对我藏了这么多的怨气。” 杨容积道:“他一贯善于逢迎拍马,捧上踩下,郁结于心无处释放,便会对自己和身边的人无区别地心存怨恨。你刚才不过是看到了他未加掩饰的一面罢了。” 潘岳道:“不管怎么说,打了他的确是我不对。哎,我总是惹别人生气还不自知,容积,如果你什么时候生我气了,可以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杨容积翻了个白眼:“你惹我生气的次数还少?放心,每次你惹我生气,我就会偷偷扎一个你的小人,肯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来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2 “好你个死容积,我说有时候身上不舒服,原来是你!”潘岳作势去挠他痒痒,杨容积左躲右闪,生怕碰到他之前受伤的地方,讨饶道:“好啦,不要挠大腿!别闹了,别碰到你的伤口了!” 伤口……潘岳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陶宅,杨容积为了他心甘情愿地要自废经脉的画面。他鼻头一酸,想起来那件事之后自己甚至还没好好地向他道个谢。 “谢谢你,容积。” 杨容积像是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潘岳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我以身犯险,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说着,他向杨容积深深鞠了一躬,倒把杨容积吓了一跳,道:“神经病啊你,给我鞠什么躬?!” 潘岳低着头道:“容积,那老道人说得没错,我灵力尽失,在洛阳太学说白了就是个废物。其实,你来当下一任的掌门不是更好?” 杨容积一挑眉:“老子天生不爱管事,这种操心挨累最后谢顶的活还是你来做吧。” 潘岳道:“谢谢你,容积,我知道你其实比我更适合当掌门的。” 杨容积状似不经意地道:“只是感谢?” 潘岳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是要我别光嘴上说说,拿点实际的出来?便试探着问:“那你想要什么?” 杨容积不答话,视线飘来飘去地落在潘岳的脖子上。潘岳恍然大悟:难不成他想要我这块玉佩?他正想把玉佩拿出来,可心里又突地一下,想到前世杨容积将这块玉佩一把摔回来的情形,不免犹豫了片刻。 这片刻,在杨容积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以为潘岳不情愿,脸顿时沉了下来,声音冷冰冰地道:“算了,不稀罕。之前硬塞给我我都不要呢,怎的现在还死乞白赖地跟你要起来了。” 他一生气,甩袖就走。潘岳自知理亏,在后面紧紧追着他,也不敢扯他袖子了。两人在偌大的皇宫中胡乱走了半天,回过神来已不知身在何处,四周皆是红石绿瓦,前方水声潺潺,雾霭缭绕,空气中还弥漫着好闻的花香。 兴许是两人闹了别扭,心中各自烦闷,也没在意是不是私闯皇宫禁地,硬着头就往前走。 再行几步,映入眼帘的竟是青翠环绕中的一眼温泉,无人沐浴,只有青石板上汩汩冒出水泡的声音。温泉底部是一层细腻的白沙,水质清澈透明,从地下不断涌出泉水,带起无声的波纹,向四周扩散,接而完全融入这透明的水中。 景色撩人,连带着两人心情也好了起来,刚才小小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杨容积冲他挑了挑眉,难得主动开口道:“去?” 潘岳早就心花怒放了,眼中只剩下这一汪泉水,毫不犹豫道:“走啊,怕什么?”说着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上衣,卷成一团随手一扔,一头扎进温热的泉水中。 杨容积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也慢悠悠地脱下外袍,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池边,踏入温热的泉水之中。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两个人的身心都疲惫不堪,温泉水带着治愈的热汽包裹住他们的身躯,一点点释放掉所有的压力。潘岳在水中憋了半天气,终于憋不住了,从水下冒出一个头来,大口喘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3 此刻水汽缭绕,潘岳一头乌黑的头发打着转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蜿蜒着在他雪白的胸膛上滴答水。憋气太久让他两颊泛起粉色,衬得皮肤更白,微张的嘴唇更红。眼角带笑望过来,竟显得mei眼如丝,chun色liao人。杨容积看得有些呆了,他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嘴唇发干。 潘岳见他动也不动,撩起一掌水泼过去,哈哈大笑。谁料杨容积垂眼不看他,身体更加僵硬,脸上红得发烫。潘岳以为他病了,上前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手还没碰到,就被杨容积一把打开。 “还生气呢?”潘岳有些无辜地看着他。水汽在他的长睫毛上凝成水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像是他水汪汪的眼睛里落下的泪滴。潘岳柔声道,“好容积,别生气啦,我刚才真不是那个意思,你若是要,我就给你。”他从脖颈上解下凤纹玉佩,向杨容积凑近了几步,递到他眼前。 杨容积的呼吸重了起来,他无奈地屈起一脚,以掩饰自己奇怪的反应,窘迫地拨开他,道:“谁,谁要了!我一点都不稀罕好么!” 潘岳被他突然的一下拨得身体一歪,扑通一声就要跌在水底。杨容积以为自己失手,连忙去扶他,却见潘岳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反手将他按在池边。 杨容积:“!!!” 潘岳yin笑道:“小容积,别生气了嘛,你一生气,师兄我好难过啊~” 杨容积怒道:“放开我!” 潘岳:“我不放,放开你我有什么好处?” 杨容积:“再不放,再不放我就,我就……” 潘岳:“你就什么?” 杨容积一手迅猛地扣住他两个腕子,一手揽住他的腰,反身将他按在池底。 潘岳:“咕噜噜!” 杨容积心脏砰砰地跳,拼命地压制想要欺负身下这人的冲动。压了半晌,才放开手。潘岳差点在水中窒息,像鸭子一样扑腾着起来,躲在池边大口喘气,哭丧着脸道:“容积,你太也狠心了吧!” 杨容积冷哼一声:“自作孽。” 潘岳笑嘻嘻地将手里的凤纹玉佩塞到杨容积手里:“你一块,我一块,怎么样?” 杨容积捏着半块玉佩,强按捺着欣喜的神色道:“你,舍得么,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法宝。” 潘岳道:“这有什么,给我我也用不上,再说,迟早我是要回家……”他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打住。 杨容积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含义,直起身来追问他:“什么回家?迟早要回家是什么意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4 潘岳试图打个哈哈而过:“唉哟,就是说嘛,迟早要回洛阳太学的,家里人都那么厉害,这块玉佩我也根本没有用的机会嘛。” 杨容积一脸狐疑,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潘岳,你老实跟我说,那天在陶宅,你打伤了五斗米老道人,为什么不来找我,反倒要去找那妖犬祸斗?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别告诉我你是想单挑祸斗以报伤你之仇。” 潘岳一听便头大如斗,当时自己灵光一现,猜想可能再经历一次火海就能穿越回去,没想走到半路就被杨容积拦了下来,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这小子观察力如此敏锐,而且现在还记得!他只得胡诌道:“我我我,我鬼迷了心窍,自不量力好吧……” 杨容积审视着他的神色,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直视他双眼道:“你在说谎。” 潘岳避无可避,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全被看穿了,支吾道:“我,其实我,不是你的……” “不是什么?” 潘岳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他心里乱糟糟的,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己不是他原来的师兄该怎么想?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一样砍了?会不会直接把他踹进火堆里,让他把原来的潘岳还回来? 他胡乱地跑了几步,却感觉一双臂膀用力地箍住了他。 身后的声音隐约带着颤抖:“到底怎么了潘岳,不要怕,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 潘岳无意识地发着抖,他突然感觉到,对方一定早就有所察觉了,一定早就明白了,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一直像看耍猴一样看着自己。潘岳突然转过身,正面对着杨容积,几乎是扯着脖子喊道:“我不是你的师兄,从醒来之后就不是了!我说过,可是你们没有人相信我!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占据了你师兄的身体,而他早就死了!怎么样,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想回去的,我,我也不想的……” 他黯然地低下头,像是认错一般地说:“我也不想的。” 杨容积却“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不是原来的他,这太好了。” 潘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啊?” 杨容积脸颊绯红,却温柔,而又坚定地说:“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喜欢你了。” 潘岳:“蛤???”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啦表白啦,撒花撒花!在一起,在一起! 第40章惊现野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5 潘岳:“蛤???” 潘岳:“你特么的在逗我?” 潘岳:“不,一定是我听错了吧?” 杨容积却不容他质疑,将他揽在怀里,附在他的耳边,再一遍重复道:“我喜欢你。” 潘岳震惊了,他明显地感到面前的人身体的僵硬,双手的颤抖,以及粗重的呼吸。潘岳想:我操了,什么情况?我逆袭了?老天爷看我前世表白失败太过可怜,这辈子要补偿我? 杨容积见他没有反应,失望道:“你喜欢石崇对吗?” 石崇?虫子为什么乱入了,他可是我的好基友啊大哥!不对,这个杨容积很奇怪,他和我前世认识的那个杨容积绝不是一个人。潘岳连连摇头:“不是,问题不在这里。容积,你没搞清楚状况,我不是你的大师兄,我是两千年之后的另一条灵魂,附在他的身上。所以,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杨容积一挑眉:“哦?我没搞清楚状况?” 潘岳只觉眼前一黑,一只手托起了自己的后脑勺,而自己的嘴唇正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含住,轻轻翘开,一条柔软长驱直入,在自己的口腔中肆无忌惮地缠绵流连。 潘岳:“唔?” 杨容积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长驱直入,珍重而又霸道地纠缠住对方的红唇。两片唇舌温柔交缠,彼此轻轻吮吸。潘岳的心脏狂跳,战栗着伸出双手,鬼使神差地勾住杨容积的脖子,更加用力地加深这个吻。 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想。 这个动作让杨容积兴奋起来,他更加用力地亲吻这两片温热的嘴唇,用尽全力地,一丝空气都不让对方吸到。 潘岳:“唔唔唔!” 两人不知胶持了多久,直到彼此都缺氧,无法呼吸,分开时两人嘴角还牵起了一条细细的银丝依依不舍。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声。 潘岳两颊一片红晕,他有些迷茫地望向杨容积,道:“你听到了吗?” 野兽的嘶吼再起,比之前那声还要大。已经无需回答,杨容积拾起地上的衣衫为潘岳披上,两人牵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小片长满荆棘的灌木丛将一座假山围得密不透风,而这声音便是从假山里面传出来的。里面的东西难耐地嘶吼,一下下地撞击着山体,山体因此震动,扬起灰尘。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6 二人对视一眼,杨容积拔出凝霜,将灌木丛拨开,露出里面的精铁栅栏。日光终于得空,入射进漆黑的假山暗室,一颗巨大的野兽头颅狠狠撞击在铁栅栏上,吓得二人倒退半步。 那野兽一声嚎叫,日光下映射出一张泛着铜光的猪头,头上长了节骨分明的两只长角,在尾端分出两叉。那猪鼻子细看又像牛鼻,正冒着热汽喘着粗气,耳朵大如蒲扇,正是两只猪耳。野兽身材巨大,浑身颜色黑中带铜,四足强劲有力,后足焦躁地摩擦着地面,随时准备攻击。 “这是什么怪兽?”潘岳眯起眼睛,一时难以判断。杨容积也摇头,不知是何物。 远远传来侍女的细碎的脚步声:“快点快点,皇后娘娘沐浴的花瓣准备好了吗?” “我一早就准备好啦,唉,怎么温泉里的花瓣都散了呢?” “准是你又偷懒,草草撒了了事,还不快拿勺子归拢一下!” 脚步渐近,杨容积收起剑,二人赶忙隐退而去。 鸡鸣声起,天才破晓,西园集市已是热闹非凡,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受到石崇的启发,如今宫中自产和宫外输运过来的蔬果肉类统一在西园上贩售,无论是御膳房还是各殿的小灶,都来西园按需购买,以避免统一分配造成的浪费。另外,西园刚开设了钱庄,宫中之人无论身份地位均可在钱庄存款贷款,存款者按照存款时间分配利息,贷款者按照信誉评级和贷款时间收取利息。钱庄甫一揭牌,便入账了大笔银子,几个账房先生噼里啪啦地拨算盘,忙得焦头烂额。太子和石崇赚得盆满钵满,自不用说。 侍女小莲提着菜篮从皇后的宫中过来,准备按照贾南风的吩咐,买些上好的排骨和莲藕回去,给皇帝准备他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但此刻她的眉头微皱,神情显得有些焦虑不安。路上碰到了侍卫营的小金,也正要去买菜。 “小莲姑娘,怎么心事重重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小金打招呼的手远远便举了起来,却被小莲无视过去,因而尴尬地说道。 小莲回头见是他,眼中透露出一丝绝处逢生的光彩,上前抓住他的袖子,问道:“小金,你见过……”话未说完,也许是觉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拉扯不好看,也许是在顾虑着什么,小莲松开手,压低了声音道,“这些日子你可见过我姐姐不曾?” 小金有些诧异:“小梅?没见过啊……怎么,你姐姐不见了?” 小莲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垂头盯着自己的脚,犹豫着怎么说。因为温泉花瓣没有铺好,她俩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她已经五日没有见过小梅了。她问遍了身边所有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连皇后这两天都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许久没见过小梅了。她又急又怕,既懊悔自己跟姐姐吵了架,又担心姐姐出了什么事情。 小金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我们侍卫营这两天也有个人不见了。” “谁?”小莲瞪大眼睛。 “就聪哥嘛,前几日我们偷偷喝了一顿酒,早上醒来聪哥就不见了,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天晚上喝的酒,前天早上发现人没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7 跟姐姐不是同一时间失踪的。小莲心中暗想,那会有什么关联呢? “这两人不会是私奔了吧。”小金坏笑着说。 “你胡说!”小莲生气跺脚,这几日的焦急化作眼中的泪水,几欲滴下,“我姐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小金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又摆摆手,讨好地冲小莲笑道:“小莲姑娘,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 小莲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哭道:“我姐姐丢了五天了!” “我我我……要不我陪你找你姐姐?”小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把女孩气哭,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些什么,但男人的自尊心又作怪,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有我小金在,肯定能帮你把小梅找到!” “当真?”小莲哭红了眼睛看他。 “自然是真,我有办法。咱们先去把菜买了。”拖延无益,二人前往肉铺先办差事。 “老板,要两斤最好的排骨。”这是皇后的私厨预备给皇帝补身子的,所以一定要最好的。 “好嘞。”最好的排骨肉自然是来自太子殿下宫中,这批肉早已经过太子的手分成大小丝毫不差的肉块,肉铺老板只需负责捡起肉块,上称给小莲看刻度,“两斤太子殿的排骨肉,姑娘您看好了。” 秤杆横平竖直,上面的刻度自然分毫不差,而小莲的眼睛却被肉块中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吸引住了:“老板,你这肉可是不干净啊,怎么还有脏东西混在里面?” 肉铺老板的脸拉了下来:“姑娘,你莫要胡说,我进的这批肉都是太子殿刚刚切好的,新鲜不说,那可是太子殿下亲手杀的猪。你说我的肉不干净,岂不是在说太子殿下宫中藏污纳垢?” 肉铺老板的声音极大,吸引了周边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凑了过来。为了自证清白,小莲伸手从肉块中取出了那颗圆溜溜的东西,冲那老板道:“喏,你看嘛,就在肉里面的。” 周围安静了,所有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她手中的东西。 小莲见众人表情奇怪,便循着目光去看她手上的圆东西。黑白分明,滑溜溜的白色球体,中间镶着黑色的圆形,仔细看,那黑色圆形深不可见底,仿佛在不甘心地蹬着她。这,分明是一颗人的眼球。 小莲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太子殿内,气氛凝重。 殿内分成两派,互相僵持不下。一派是司马遹为首的太子阵营,一派是贾南风为首的皇后阵营。侍女小莲此刻正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糠筛。而司马遹脚边正是早上在西园肉铺中发现的那颗人眼球。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8 司马遹挑眉,道:“皇后,好大的阵仗,今日是要拆了我太子殿吗?” 贾南风微微笑道:“宫中发生命案,还望太子配合检查。” “哦?就凭一个眼球,你就要搜我的宫。若是再随随便便冒出个鼻子,你是不是还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呀!”司马遹的靴子在那颗眼球上摩擦揉捏,那眼球虽然已失了水分,变得干干弹弹的,但在他逐渐加力的靴子下,几乎快要被踩爆了。 “太子这是要毁尸灭迹吗?”贾南风道,“可惜堵不住悠悠众口啊。多少人亲眼看着这批肉是从你手下分块,从你宫中运出去的。此时再毁尸灭迹,怕是有点晚了呀。” 司马遹冷哼一声,捡起那颗眼球,瞥了一眼,随手仍到侍女小莲的脸边。小莲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只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司马遹道:“随你怎么说,清者自清,我不怕你来验。” “那便叨扰殿下了。”说罢贾南风挥了挥手,身后的皇家侍卫向着偏殿的屠宰场鱼贯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啦,在一起啦~太子东窗事发,事情的真相又是怎样呢? 第41章碎尸疑案 半炷香后,侍卫统领捧着一个盆出来了。盆中乘着一只鼻子,一颗眼球以及两截人指,凑到贾南风身边道:“皇后,只搜到了这些。厨中皆是分好的肉块,实在无法分辨出哪个是人,哪个是猪。” 众人想象了一下最近吃的肉,登时一阵作呕。 “这是诬陷!”司马遹怒道。 贾南风道:“太子,你的人在一旁看着我们搜,铁证如山,还敢抵赖?” 司马遹被她的话噎住,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反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贾南风冷冷道:“奉皇上口谕,太子不学无术,从事商贾,贪图财利,害人性命,手段低劣,给皇室蒙羞。罚太子跪守先皇灵堂,禁闭思过。西园市集管理不善,鱼龙混杂,为保护皇宫安全,即日关闭,相关人等一律严查!” 众人听旨下跪,司马遹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抠在地面,指甲渗血。 “儿臣领罚。”司马遹银牙咬碎,一字一顿地说。 贾南风俯身轻抚他的头顶,声音如毒蛇一般:“小熙祖,有的时候,人是要认命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9 司马遹猛地抬头,目光凌厉:“皇后,坏事做多了,还敢走夜路么?” 贾南风闻言轻笑,没有回答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这几日风和日丽,除了要倒班给先皇守灵,其余的时间潘岳和杨容积在皇宫里玩得不亦乐乎。自那日二人捅破了窗户纸之后,便不再有顾虑,每日耳鬓厮磨小胜新婚。可是今日的宁静被两个消息打破了,而且这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他们头大。 第一个消息:“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被关禁闭了!” 第二个消息:“求求二位大人一定要找到他们啊!” 第一个消息是太子殿的小仆役哭喊着跑来通知,第二个消息是侍卫小金愁眉苦脸地过来哀求。现在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二人的别馆中,一脸苦相。 “你们……”潘岳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一个地说。” 小仆役抢先道:“今天皇后带了一大帮侍卫过来,好说歹说非要在咱们偏殿里搜尸体,结果还真给她找到了几块莫名其妙的眼睛鼻子,然后就说什么奉了皇帝的口谕要关太子的禁闭,还要把西园也关了!我敢对天发誓,咱们从来没在咱偏殿里见过那些东西,太子殿下绝对是被陷害的!” 侍卫小金道:“我亲眼所见,西园肉铺里混着一只人眼珠子!那些肉可都是从太子殿直接运过来的,况且人赃并获,还能造假不成?即便不是你们太子所作,那也必定与他有莫大的关系,你这人怎么还凭空颠倒黑白呢!” 见两人针锋相对,开始揪领子抓头发动起手来了,潘岳赶紧出言劝和:“两位小兄弟,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有话要好好说嘛,怎么还动起手了呢。” 这种情况下杨容积还能冷静分析,向小金问道:“太子殿下派人来向我二人传递消息,那你是谁派来的?” 小金低了头,微弱道:“没有谁派我来,是我自己来向二位大人求救的。”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之前皇后宫里的侍女小莲求我帮忙找她姐姐小梅,说是已经失踪五日了,而且,我们侍卫营的聪哥也两天不见人影。起初我以为是这二人私奔了,可今天在肉铺子里看到的一只眼睛,让我,让我隐约觉得他们……莫不是被人杀了……” 潘岳赶紧扶他起来,道:“真有此事?你怎么不叫人去找,反倒来找我们了?” 小金道:“潘公子不知,宫中失踪一两个人本是常事,要么是主子看不顺眼,打死给拉出去埋了,要么是主子遣出去办些秘密的差事。大家见怪不怪了,况且是主子都不着急,做下人的哪敢强出头呢?若是真翻出什么事情来,一个头都不够掉的呢。” “所以你就找我来帮你查案?” 小金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这种事情也不该麻烦您二位的,只是我觉得他们二人可能与太子的事情有所关联。说起来那晚还是我逼着聪哥喝酒,他才醉了的,心里多少过意不去。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位大人实在麻烦你们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碎银,双手呈上,“我听闻二位大人在外面破了不少案子,小的这几年在宫里就这么些积蓄了,二位大人千万不要嫌少!” 潘岳将这包碎银推了回去,道:“小金,钱你拿好,我们在宫中办事是应当的,这件事必然会一查到底。” 小金感激涕零:“二位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0 小金走后,潘杨正相视无言间,石崇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口中骂道:“王八羔子的,竟然关了西园集市!这下好了,一群见风使舵的主,刚存进来的钱一窝蜂似的全扒着爷爷的腿要回去。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潘岳给他灌了一大壶凉茶,好歹将他这股邪火压了下去,这才给他讲了事情经过。 石崇一脸愕然:“我操了,我真是操了。这不是明摆着诈太子吗,且不说那偏殿人来人往谁都有可能抛尸,单说是太子干的我就不信!当我们太子傻的吗,好好的猪肉不卖,卖人肉,人肉是好吃还是便宜啊值得他这样自毁招牌?” 潘岳安抚道:“正是正是,你们家太子殿下冰清玉洁,自然是为人所陷害的。” 石崇怒道:“我看那丑皇后最不像个好东西,定是她嫉妒西园集市生意兴隆,存心想要搅黄了!” “我看不见得。”杨容积淡淡道,“皇后的确与太子不和,但此事里透着古怪,若是真由她做的,必然要抛尸运尸,毁尸灭迹,要做得半点风声都不露,绝非常人所能及。况且,她大费周章做到这种地步,恐怕不是单单只为了关停西园。” 潘岳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事不简单,按时间线来看,小梅是五日之前失踪,聪哥是两日前失踪,但尸块却是今日才被发现。关键肉铺里的肉都是新鲜现杀,即便放了一日的肉都会被人挑剔说不新鲜,更别说是那么多天以前的尸块了。” 石崇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子,道:“会不会是把他们抓走,养肥了,才砍成肉块的。” 潘岳嘴角抽搐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抓个胖子去。” 石崇目光炯炯道:“因为胖子油多,熬汤嫌腻。” 杨容积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 石崇:“另一种呢?” “另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 “……”石崇狐疑道,“你是不是说了句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潘岳了然:“小虫儿,叫你平时多练功,少去逛窑子听曲子,这下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吧。”这两人失踪必然当场死亡,但尸体是不是他们的就不一定了。 石崇一脸“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表情,半晌道:“我现在怎么觉得你们俩怪怪的,以前可没这么目中无人地打情骂俏。” 杨容积咳了咳,不自然地撇过头,道:“要么,这尸块是他们的,要么,这尸块不是他们的。” 这回换作石崇嘴角抽搐了:“容积师弟你是认真的吗?” 石崇云里雾里,潘岳却了然于胸,二人都将今日所见的形如野猪的怪兽与这两起凶杀案连系在了一起,他道:“不错,那怎么知道这尸块是不是他们的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1 他二人相视一眼,脱口而出:“引猪出洞。” 石崇怒道:“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我读书是少但这个成语我还是知道的!” 先皇过世不久便是皇帝司马衷的寿诞,虽然明面上三令五申不让大办,但,上头说的是不让“大办”,可没说不让送礼。因此,全国各地送往洛阳皇宫的礼车排成了长队,络绎不绝。 这里面不乏奇珍异宝,然而怕老婆的皇帝殿下一眼都瞧不见。于是司马衷偷偷摸摸来内务府探了又探,问那掌管珍宝阁的账房先生要钥匙。苦命的账房先生的脸像个苦瓜:“皇上大人,皇后说了,这些宝贝您是不能提前看的,否则小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司马衷扁了嘴:“现在不给我,到时候就被老婆偷了!” 皇后想要的东西还需要‘偷’?账房先生快哭了:“皇上,您就饶了小的吧。这些东西若是少了一件两件,皇后可是饶不了我啊!” 见面前这人软硬不吃,愤怒的皇上拂袖而去。 潘杨二人待皇上走远了,这才大摇大摆地进来。 “哟,两位公子,可是来领月钱的?”账房先生拇指在舌头上浸湿,唰唰翻账本。 潘岳笑嘻嘻地凑上去:“先生,跟你打听点事呗。” “这……”账房先生颇为犹豫。杨容积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收回来时账房的手上已经多了一锭银子。账房毫不犹豫道:“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小虫子,抱抱!对于司马衷的描写偏向于将他写成一个智商正常,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装疯卖傻的人~ 另外,为了效果在原文中没有说太清楚,这里解释一下: 杨容积说的“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另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意思是:这两人必定当场就死了,尸体有可能是小梅和聪哥的,也有可能是凶手找来的。 杨容积的另一句话“要么,这尸块是他们的,要么,这尸块不是他们的。”意思是:潘岳和杨容积已经隐约猜到这两起失踪案与皇后温泉中关着的野猪有关系,因此猜测西园集市上发现的尸块有可能是小梅和聪哥的,也有可能是别人的。 第42章鬼祟小厮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2 账房毫不犹豫道:“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潘岳满意地点头,抽出压在他胳膊肘下面的账本,翻了翻,慢悠悠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皇帝寿诞嘛,我们洛阳太学也打算送点贺礼,但却不知道送些什么好。所以过来问问您,各家各户,都送了些什么珍稀玩意。” 账房谄笑道:“要说珍奇宝物,那可真是海了去了。从海底游的,到地上跑的,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他们送不到!” “哦?海底游的,那是什么宝贝?” “自然是一等一的火珊瑚。” 珊瑚是海底游的?它不是静止的吗?潘岳不禁有些迷茫,问道:“那地上跑的呢?” 账房掰着手指数道:“西北进贡的踏雪乌骓,西南进贡的天犬,东北进贡的白虎……” “哦……”潘岳的手指在桌面上不经意地敲了敲,道:“这些都还常见,可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宝贝?譬如……野兽?” 账房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耳边,手在嘴边围成一圈,道:“自然是有。”他眼珠转了转,又道,“不过……” 又一锭银子“啪”地拍在桌子上。 账房嘴巴极快地道:“皇后娘娘差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北岳山上抓了一只瑞兽,听说是牛角猪耳,还长着人的眼睛,吃了它的肉可以延年益寿!”账房说完便紧紧捂住嘴巴,支吾道,“我什么都没说过。” 潘岳挑眉:“瑞兽?” 账房把手拿开:“那可是张天师亲自去捉的,折了几员大将呢!听说啊,吃一小口野兽的肉,长一年的寿命,它的牛角还可以炼丹,当真是只瑞兽,好像叫……叫诸怀。” “那不还是猪!”潘岳撇嘴,“看来我平日里吃的都是瑞兽。” 账房先生满脸写着“你这人好生没见识”。 杨容积沉吟道:“各宫为了攀比寿礼,想必都花了不少钱吧。” “可不是!”一提及此,账房先生吐沫横飞,“连皇后娘娘都月月提前支帐,欠了我内务府不少钱了。要我说,这宫里的人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虚荣得很!” 潘岳低头看着账本:“不错不错,看来皇后喜欢吃肉,月钱大多都用来买肉了。” 账房道:“皇上爱喝排骨汤,皇后娘娘便日日煲汤,着实令人感动。”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3 潘岳合起账本:“多谢这位小老头!看来我得亲自去巴结巴结这些送礼物的大人们了。” 账房嘴角抽搐:“我未必比你年纪大,只是干的活费脑力,发际线高了点而已。” 二人走出内务府,打算趁着日头尚好,去灵堂看望司马遹。潘岳在想事情,自然而然地牵起杨容积的手,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嫌。杨容积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极好。 且走到北边偏门,见到两个小厮鬼鬼祟祟地抬着一个沉重的黑匣子往外走。 “站住!”潘岳立刻大叫。 两个小厮登时神色惊惶,想要跑却不敢跑,纠结地站在原地。潘岳上前露出白莲花般的微笑,道:“哪个宫的,什么东西?” 小厮嚅嗫道:“赵王……赵王殿下赏赐的小食,要送出宫去……” 潘岳神色一厉:“送给谁的?” “给……给赵王的……”两个小厮相视看了半天,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头上汗如雨下。 杨容积冷冷道:“说谎,莫不是偷的?” 两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小的冤枉啊!这的确是赵王让我们送出宫的,绝非我等偷盗!” “没说送去哪里吗?”潘岳温柔地问,可两个小厮依然咬紧嘴唇,半句不说。潘岳难得转性,道,“罢了,想必是赵王殿下赏赐哪个相好的吧,不说便不说,我不为难你们。” 那两人分明松了口气,连连道:“多谢大人!”说完一刻不想停留,腿脚飞快地溜出了偏门。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两位凶神恶煞的大人此刻正手牵手,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 “我猜赵王在宫外养小倌一定是瞒着孙秀。”潘岳附在杨容积耳边嘀咕。 “何以见得?” “要不然这两人怎么会像做贼一样。真没想到赵王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是个妻管严。” “……乱葬岗也有小倌?” “可能赵王口味比较重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4 说话间,潘杨跟随两个小厮来到了一片荒芜之地,正是穷人家的坟圈子。这里离皇宫已经很远了,处于洛阳北郊,土地贫瘠干涸,寸草不生,纵使晌午艳阳高照,也是森森一股寒气。 两个小厮轻车熟路地寻到一个简易的墓碑,下面是隆起的土堆,但土质散杂,显然是刚被人挖过的。两人从后背掏出铲子,将这土堆挖开,果然,里面空空如也。接着,他们把带来的黑匣子重重地塞在里面,心里发虚地拜了两拜,填了坑,这才离开。 潘岳:“所以,他们刚刚是把这个小倌送回家了?” 杨容积:“是吧。” 见没热闹可看了,潘岳和杨容积慢悠悠地转身回宫。 先皇的灵堂里孤伶伶地跪着一个人,虽然跪的时间已久,腿脚酸麻,但这人依然努力保持着脊背笔挺,不让身形打晃。 也不知跪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太子殿下。” 司马遹睁着无神的双眼回头去看,正是潘岳,手中掂着一只黑底金边的长匣,笑盈盈地看着他。日头西下,带着红色的余晖斜斜照射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宛若天人。司马遹不禁有些恍惚:“你来做什么?” 他被罚的这些天,皇后下令不许任何人来看他,让他好好闭门思过。太子平日张扬跋扈,一心向财,人缘并不好,竟然真的就没有人来看他一眼。 潘岳笑嘻嘻地盘腿坐在他身旁,道:“我来攀比。” “我还有什么可攀比的?”他倾注心血建立的西园集市和钱庄被下令强拆,几乎是血本无归。 潘岳打开手中的长匣子,宝光璀璨,是一只通体莹白无暇的玉笛。 “好东西,送我的?”太子看见潘岳心情好了些,拍手称赞。 潘岳的手立刻缩回去了,撇嘴道:“太子殿下真会开玩笑,这可是虫子花了大价钱买回来,代表我洛阳太学打算送给皇上的寿礼。” “哦?”司马遹狡黠地眯起眼睛,“你是准备来跟我攀比这个的?” “别人送的东西都是又大又沉,我担心我们送的这么点小玩意会被比下去,所以特地来问问太子殿下打算送什么,心里也好有个底。” 司马遹沉默半晌,道:“我没钱送寿礼了。” “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5 “皇后让我当众表演屠猪,当作寿礼。” 奇耻大辱,真乃是奇耻大辱!潘岳不由得为司马遹的处境感到难过。 司马遹却道:“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可惜好不容易在宫中树立的从商兴旺之风,却毁于一旦。我真正担心的是,大晋的繁荣康定之日还能延续多久。” 此刻太子面容悲戚,身处险境依然心怀天下,在潘岳的眼中,他的身影似乎与那个力驳甄宓,一死是小,国家为大的司马炎重叠了。潘岳刹那间明白了,难怪纵使百人阻拦,司马炎也要把皇位传给司马衷,原来他眼中真正的继承者正是面前之人。 潘岳眉头舒展,手持玉笛置于唇边,道:“我打算在寿诞那日为太子伴奏一曲,如何?” 司马遹饶有兴味道:“吹来听听。” 潘岳鼓起腮帮子,聚精会神地吹出第一个音符。 司马遹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潘岳指若疾风,在玉笛上挥舞! 魔音入耳,司马遹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潘岳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有反应,惊叹道:“不是吧,我第一次吹笛子,这么好听的吗?” 这一天,皇宫一洗多日以来的素白惨淡,被布置得奢华端庄。虽然不许张灯结彩,穿红戴绿,但宫中侍女还是穷尽心思地打扮了一番,因为今天是皇帝的寿诞,无数的达官贵族会来到宫中为皇上祝寿,怎能浪费这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达官贵族们也是绞尽脑汁从全国各地搜罗了无数的宝贝准备在这一天进献给皇帝,或者说,间接地进献给皇后。 考虑到皇宫上下还在戴孝,今年的寿筵比往年都要简朴一些,设在了只容纳两百人的皇家宴客厅。皇帝夫妻俩坐落在最上座,贾南风脸上依旧是端庄得体的笑容,司马衷则有些瑟缩地坐在老婆身旁,时不时还斜眼打量老婆的脸色。宴会还没开始,佳肴美味已经摆满了一桌,司马衷馋得几次想去抓面前的鸡腿,都被贾南风恶狠狠地打了回去。 见来参加宴会的人几乎已经坐满了,贾南风冲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朗声道:“各位大人久等了,愿祖先在天之灵庇佑我大晋,惠帝寿典正式开始,下面有请皇后致辞。” 皇帝的寿诞,却要皇后来主持,几个侍奉两朝的元老大臣忍不住摇头。 君不成君,后不成后,国又将待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6 潘岳你会吹笛子?潘岳你真的会吹笛子? 第43章酒肉声色 谁知贾南风虽为一介女流,但仪态端庄,毫不怯场,在瑟缩的皇帝身边反倒衬得颇有君王之相。她声音威严道:“先皇驾崩不久,举国哀恸,本不该如此铺张浪费,为皇帝祝寿。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哀恸让我们缅怀先皇为国家的鞠躬尽瘁,也督促新皇的励精图治。今日,便借新皇寿诞的机会,让诸位爱卿齐聚一堂,恭祝新皇即位,祝皇帝万寿无疆,祝我大晋国泰民安!” 众人跪地,齐声高呼:“皇帝万寿无疆!” 司马衷难得目光清明,道:“诸位爱卿平身,可以吃饭……” 贾南风抢先道:“饭还没上齐,下面先请诸位欣赏各地进献的珍宝,领略我大晋地大物博之美。”她拍了拍手,侍女朗声道:“传寿礼!” 众所周知,各地州府进献的寿礼象征的是当地的经济繁荣,重在珍贵;朝中官员进献的寿礼代表的是所管辖部门的办事效率,为表两袖清风,重在独特;而王孙贵族进献的寿礼则是各个财阀家族的脸面,不仅要珍贵,还要独特。 所以宴会上的人都抻长了脖子张望,试图从各家寿礼中挖出些信息来。 第一个出场的是巴东蛮夷之地进献的巫山灵狗,天犬。这犬通体血红,体格极大,几乎与成年狼一般大小,红色毛发浓密,目泛寒光,神情凶狠。狗的脖子上套着精铁打造的项圈,另一端绑在护送而来的苗人女子手中。那苗人女子头戴银冠,一身色泽鲜艳的银绣蓝裙,上面绣着复杂的异域纹饰,颈上套着个巨大的银项圈,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苗人深深作揖,道:“天犬乃是通灵神兽,驱邪避恶,明辨是非,可保真龙天子一生平安。巴东苗人郡恭祝皇帝万寿无疆,祈愿大晋风调雨顺!” 众人皆是拍手叫好。前些年因为粮食欠收,巴东苗人频频作乱,这几年风调雨顺,大家都懒得打仗,两方均有交好之意,因此让苗人第一个出场,以体现大晋对巴东的重视之情。 苗人刚退下,紧接着是一个体格高大的彪形大汉进来,待众人看清跟随他一起进来的活物,皆是骇得脸色发白,倒退一步。 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吊睛白虎,缟身如雪,一丝杂毛也无,皮毛顺滑充满光泽,墨色的花纹横亘在白色皮毛之上,肌肉健美,眼神威严,饱含睥睨之意,当真无愧是百兽之王。 司马衷瑟缩道:“这这这……这怎么都不关在笼子里的?” 那彪形大汉抱拳道:“禀皇上,白虎乃祥瑞之兆,关在笼中恐损了这好兆头。况且我东北郡人驯养白虎几百年,与其心意相通,从未出现过差池,望皇上放心。” 司马衷小鸡啄米般点头,连连道:“好好好,朕心领了,带下去吧。” 接着是踏雪乌骓、火珊瑚、青峰宝剑、珍珠翡翠……看得席上众人眼花缭乱,手拍得生疼。司马衷也乐得合不拢嘴,半晌想到这些宝贝最终还得交给贾南风,嘴角又垮了下来。 贾南风见司马衷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却道:“这些宝贝虽然稀罕,但终究千篇一律,把皇上都看倦了。”她以袖掩面,轻笑道,“臣妾与太子殿下一同准备了一份厚礼,‘必定’交到皇上手中,他人不得染指,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一看?” 也就是说这份礼物自己可以收下了?司马遹心中大喜,连忙道:“如此,便快快呈上来!”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7 贾南风拍了拍手,一名侍女牵着一只庞然大物进了宴客厅,正是牛首猪身的诸怀。 众人哗然,潘岳眉头一挑,那日见到的诸怀性情暴躁,攻击力极强,可此刻竟然十分温顺,随着那侍女的牵引灵活地向前,偶尔啼叫,声如鸿雁,竟也悦耳动人。 “此物名为诸怀,生着牛角猪耳,产于北岳深山,是一种灵兽。其肉有延年益寿之效,其角可以炼丹,修炼成仙。”贾南风起身,走到诸怀旁边,充满爱意地摸了摸它的角,诸怀十分享受,抬头看她,发出悦耳的啼叫声。 天犬凶悍,白虎威严,但猪总看着亲切吧,众人皆是连连称赞:“一看便是祥瑞的灵兽!” 贾南风道:“说起来,这兽当真来之不易,是我托张天师亲自去北岳山抓来,废了不少人力财力不说,还伤了张天师的一条腿。所以今天天师未能当场,他的爱徒代他来的。” 孙秀起身作揖行礼,道:“皇后不必介怀,天师说他一直想要见一见这只灵兽的真面目,如今得见,都是托了皇后的福,一点小伤,请皇后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五斗米不是投靠了赵王司马伦吗,什么时候这两人联起手来了?潘岳心中暗忖,那边皇后和孙秀刚结束了一番虚情假意的奉承,贾南风便道:“今日是皇上的寿诞,我想着能在今天让皇上吃一口诸怀的灵肉,延年益寿,臣妾废了再多的心思也都无憾了。不过……”她的目光变得狠毒起来,“太子殿下素来喜欢在宫中杀猪宰羊,今日不妨亲自为皇上表演庖丁之法,既助了兴,也尽了孝。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呀?” 在座的人哪敢说不是,纵使一些人觉得此举实在有失太子身份,也是支支吾吾不敢应声。 司马遹被带了上来,多日守灵让他身形消减了不少,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此刻一语不发地站在堂中,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侍卫用绳子捆住诸怀的四足,置于案板上,诸怀似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依旧乖巧地啼叫。一旁的小厮将屠刀递到司马遹手中,轻声道:“太子殿下,请吧。” 司马遹纹丝不动。 贾南风目光凌厉,大声道:“太子殿下,请吧!” “皇后,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众人的目光从依旧纹丝不动的司马遹转移到从坐席中跳出来的潘岳。 “哦?”贾南风按捺住烦躁,勉强笑道,“什么主意?” 潘岳道:“太子殿下纵使庖丁再世,但干巴巴地砍猪有什么意思。正巧我洛阳太学准备进献给皇上的稀世珍宝,玉笛扶风。常言道,有肉需得有酒,有酒需得声色俱全,不如,将酒色一道呈上,也给各位大人解闷,岂不妙哉?” 扶风扶风,岂非伏凤?贾南风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但还是挑不出毛病来,只得道:“如此,也好。” 酒香飘来,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携着几名头顶海碗的舞女鱼贯而入,杨容积立在中间,右手持银剑,左手捧着一大坛醉人的美酒。 司马遹向潘岳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潘岳回他一个娇俏的媚眼。 司马遹似乎想起了被魔音支配的恐惧,眼中惊惶,一句“不要”正要破口而出的时候,一声清亮的笛音划破天际,只见一名女子将玉笛置于唇边,骨节分明的手在笛子上有规律地点按。她与身后舞女一同伴随悠扬笛声翩翩起舞,姿态百媚,众生迷醉。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8 石崇在一旁兜着手,言语中毫不掩饰炫耀的语气,道:“女子绿珠,可花了我足足十斛明珠才买下来的。” 玉笛在唇边吹奏,烛火朦胧,绿珠朱唇轻启,手指灵活翻飞,笛声时而似女子轻语幽言,时而似战火蔓延拉动人的心弦。笛声带着魅惑之音,众人的心皆是陷在其中,竟一时不能自拔。 杨容积持剑挑起一坛美酒,以极快的身法在在空中劈了一掌,酒坛应声而裂,酒水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剑光乍现,化作凌厉剑气,所到之处好似容器一般将酒浆稳稳托住。舞女姗姗来迟,巧笑着向杨容积作了个福,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在空中稳稳地劈了个叉。剑光撤下,酒浆倾倒在舞女头上的海碗中,一滴不漏。 众人连声叫好。那舞女笑意盈盈地走到一位大人身边,取下头顶的酒碗,喂到大人口中。 “好酒!”大人喝了一口便醉了。 杯中酒,眼前色,耳边情。 试问谁能抵挡住如此诱惑? 司马遹眼前亮了,他拿起手中的屠刀,毫不犹豫地向诸怀的脖颈砍去。 一刀封喉,血必长流。 这本是他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屠猪招式,可是眼下,他震惊地望着手中破刃的屠刀,喃喃道:“这不可能。” 刀破了,猪没死。 诸怀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却只见脖颈上一条极细的刀口,竟是半点事都没有。此刻它受到攻击,凶相毕露,挣扎不休,止不住地嚎叫。 潘岳飞快地环视一圈,果然,孙秀的嘴在默默无声地张合,似乎在念咒语。 诸怀被咒语催动得更加烦躁,挣扎愈发剧烈,刹那,绳子被它挣断,它原地打滚,立了起来,向司马遹嘶吼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殿下当心!”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诸怀要咬上太子的头的时候,太子反射性地屈起一手,挡住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在众人看来就像是太子殿下向那野兽下了一个命令一般。诸怀也十分给面子的,硬是刹住了车,转身,向皇帝司马衷袭去! 原来如此!潘岳心下通明,原来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想多啦,潘岳怎么可能会吹笛子,让他表演爆炒诸怀肉还差不多嘞~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9 第44章诸怀之乱 原来如此!潘岳心下通明,原来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这样。 可是,已经太晚了,趁着众人恍惚之际,诸怀已经冲到了皇帝面前,锋利的牛角眼看着就要插入皇帝的心脏! 它突然顿住了,任它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向前动弹不得。诸怀愤怒地回视,只见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狠命地揪住了它的尾巴,手的主人脸色爆红,额头上大颗汗滴落下,正是司马遹。 诸怀大吼一声,掉头向司马遹冲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去咬司马遹的喉咙,可尾巴被人制住,行动受限,便一口咬上他的大腿。锋利的牙齿陷入皮肤,生生扯下了一大块血肉!司马遹痛苦地嘶吼一声,手臂陡然生出千钧之力,将诸怀摔了出去。 诸怀被摔出了两丈远,头晕目眩,抖了抖身子,又站了起来。 “来人,护驾!”贾南风大声命令道。 众人总算回过了神,侍卫们操起兵器围住诸怀。瞬间殿内冷光交接,箭矢横飞,数十把兵器击在诸怀身上,可诸怀的皮宛若钢铁一般坚硬,竟是刀枪不入。 诸怀暴起,浑身一震,身上的兵器爆开,向四面八方袭去,它扑到面前一个侍卫的身上,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血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血腥味更加刺激了诸怀的兽性,它一口一口撕咬身下侍卫的骨肉,大口咀嚼,竟是连骨头渣都不吐。 皇帝司马衷张着嘴看着这一切,两眼一翻,吓得昏了过去。 笛音奏起,声音清亮入耳,仿若冰凉甘冽的泉水浇灌在众人心头,让人顿时心神清明了起来。诸怀茫然地抬起头,淌着血水的嘴巴停止了咀嚼,怔愣地望向乐声源头。 见笛声奏效,绿珠不易察觉地向诸怀靠近几步,诸怀防备地弓起身子,但没有发动攻击。曲调一转,欢快转为温柔,仿若傍晚时分被母亲呼唤回家吃饭,仿若生病之时在母亲温柔的臂膀当中酣睡,仿若一个睡前故事,让人忍不住地泛起倦意。诸怀在笛声当中安静了下来,四肢伏地,额头正中的人眼一眨一眨,几乎就要睡着了,殿中的人,几乎也都要睡着了。 孙秀眼中透露出狠厉的光芒,他暗中祭出一枚符咒,轻飘飘地一甩,那符咒化作一把不易察觉的小刀,与地面融为一体,贴地而行,径直扎在了诸怀柔软的肚子上。“” “嗷嗷嗷!”诸怀痛地嚎叫,顿时从魅惑的笛音中清醒了过来。 潘岳暗道不好,那诸怀痛苦之下,见物便顶,见人便咬,殿内登时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众人四处逃窜。 “太乱了!”杨容积持剑为潘岳挡下了诸怀的一击,回头冲他大声道,“保护皇帝!” 混乱中贾南风的声音凌厉道:“太子犯上作乱,意图驱使诸怀杀害皇帝,来人,抓住太子!” 听到贾南风的话,孙秀心下了然,口中念咒,驱使诸怀直奔昏睡的皇帝而去!司马遹和杨容积同时起身,一把屠刀,一柄长剑,堪堪拦住了那野兽的去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0 诸怀力大无穷,用牛角顶住这两把武器,后足用力蹬地,两人灌注了全力的兵器竟然裂出一道裂纹。 笛声再起,绿珠吹奏的神情陡然狠厉起来,笛声带着凌厉的杀气席卷而来,仿若百兽之王的一声号令,带领千军万马在战场厮杀。而此时,在场人士背后均是一寒,两个沉重的脚步,带着粗热的鼻息和喉咙里压抑的野兽嘶吼从殿门走了进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巫山天犬和东北白虎挣脱了主人的绳索,大摇大摆地进了宫殿。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饶是司马遹一向天塌了都不在乎的模样,此刻也是骇得喘不过来气来,胸口起伏不定。 笛声愈发尖锐凌厉,司马遹看了看一旁聚精会神吹笛的绿珠,再与杨容积对视一眼,登时醍醐灌顶,不自觉地与杨容积同时收力,撤回了手中的兵器。两人俱是往旁边一让,腾出了地方。 那诸怀感觉到前方阻拦不再,正待继续遵循咒语指示向前攻击,但出于野兽的本能,身后传来的异样又熟悉的气味让它回身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它登时汗毛倒竖,眼睛瞪得像铜铃,尾巴炸毛了般高高卷起。说到底,它再如何牛首牛角,刀枪不入,它的本质还是一只猪,而猪与生俱来的本性便是害怕比它更嗜血凶残的野兽,比如猎犬和老虎。所谓猪入虎口,只有待宰挨杀的份。 天犬浑身卷毛通红,狭长的眼睛更是泛起了嗜血的红晕,长舌在嘴边舔了一圈,口水长流在地。白虎的体格比诸怀大了一倍,立于殿中像座小山一样,目光威严不可侵犯,宛若君王,此刻气定神闲地舔了舔爪子,望向诸怀,喉咙里翻滚出一阵惊雷般的咆哮声。 诸怀躲无可躲,身子抖如糠筛。 孙秀眉头紧皱,低声念咒催促它。诸怀充满怨毒地看了一眼孙秀,在咒语的驱使下却只得不情不愿地向皇帝的身体前进。 绿珠骤然加快了笛声的节奏,天犬和白虎应声咆哮着冲向诸怀,身如疾风,齿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已将诸怀的去路封死。一只死咬着它的后腿,一只咬住了它的喉咙,那刀枪不入的铁皮囊,竟堪堪被撕咬下两块肉。 诸怀痛得打滚,野兽的直觉战胜了一直回荡在脑中的咒语,它不管不顾地要跑了。 但,所谓拦路虎,便是不付出代价,就一步都不得离开。白虎的爪子牢牢按住它的上身,将它按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口撕扯下一只猪耳,嚼也不嚼就吞进了肚中。天犬迫于白虎的淫威,不敢正大光明地去吃肉,但也偷偷咬下了一小块诸怀柔软的肚肉。 害怕到了极点,人反而会冒出许多奇怪的念头来,此时众人脑中竟忍不住想,这两只野兽吃了诸怀之后,会不会长生不老,飞天成仙呢? 见诸怀大势已去,司马遹赶紧把自己的爹从野兽眼皮子底下拖了出来。他一动,腿上的伤口便血流如注,流了司马衷一手。司马衷悠悠转醒,抬眼看到身上手上都是血,以为自己已经被吃了,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绿珠悠悠停下笛声,杨容积唤来天犬和白虎的主人,二人略带紧张地召唤这两只正吃得酣畅淋漓的灵兽。天犬老大不愿意,但还是忠于主人的召唤,乖乖把头放进项圈里。而白虎就难对付多了,难得吃到一次美味佳肴,它反倒冲主人吼了一声,似乎让那东北大汉消停点,继续埋头大快朵颐。 东北大汉有些尴尬,谄笑着继续呼唤白虎:“小白小白,快过来,别吃了,那猪刚才发了疯,肯定是瘟猪肉,吃了对身体不好的。” 众人脚下皆是一滑,不忍抬头再看这彪形大汉面对白虎谄媚的样子。刚才是谁说驯养了几百年,与这白虎心意相通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1 白虎颇通人性,在美味和健康之间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迈着懒洋洋的八字步过来了。大汉此时真的满头大汗,赶紧给白虎套上项圈,在手里锁紧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白煮鸡胸脯肉,喂进它的嘴里,口中道:“小白,还是要多吃鸡胸脯肉才好,可以长肌肉,你看你肥的,刚才差点把那瘟猪压死。” 白虎低吼一声,似乎被他说得颜面扫地。 众人嘴角一阵抽搐,要的就是压死啊!而且哪有给老虎吃熟肉的啊? 两只野兽吃饱了,留下被开膛破肚的诸怀躺在地上,身躯尚不断抽搐。 贾南风面色不善地命令侍卫们收拾狼狈残局,要把诸怀拖出去。 “慢着!”潘岳喝道,“刚才局势混乱,大家似乎对太子殿下有什么误解?” 哪还有什么误解啊?骇破了胆的众人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太子殿下以血肉之躯抵抗怪兽,救了皇上的性命,这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潘岳继续道,“只是那诸怀发疯的时间极为凑巧,我怕各位大人误以为是太子殿下在操控这怪物,因而澄清一声。”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贾南风和孙秀,只见两人面上俱是铁青颜色,尤其是贾南风,正是她指控太子意图谋反,此刻被潘岳的话讥得如坐针毡。 “倒是我唐突了。”贾南风咬牙切齿地说,“太子殿下护驾有功,当重重地赏赐才是。” 司马遹不冷不热道:“我之前被指控杀人分尸,意图牟利,今日又发生了这档子事,皇后认为是我做得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今日之事,并非偶然,一定要彻查到底,抓出幕后凶手。” 贾南风幽幽道:“诸怀性格温驯,轻易不会攻击人类,只是今日太子殿下杀猪失了手,才导致它发疯咬人,倒也怪不了谁。” 潘岳插嘴道:“皇后派人抓诸怀的时候不也是折了几员大将,可见此兽危险。” 贾南风被噎了一下,道:“再温驯的野兽终归还是野兽,兽性难泯。传令下去,今日皇上的寿礼中,但凡活物均归还给主人,或是放生。从今天开始,皇宫内不得再饲养野兽。”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无论铲的是什么屎,天底下的主子和铲屎官都是一样的~哈哈哈。 搞对象不如铲屎,大家情人节快乐哈~ 第45章太子洗冤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2 “报!”一个侍卫破门而入,大声来报。 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贾南风眉头深锁,怒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什么事快说!” 那侍卫还带着两个人一同进来,正是潘杨那日遇见的鬼祟二人,侍卫进屋便把他们连同一个沉重的黑匣子重重往地上一摔,抱拳道:“禀告皇后、太子殿下,侍卫营得一密信来报,说是有人私自从乱葬岗运送尸体回宫,分尸并拿到西园集市上贩卖,从中牟利。我等埋伏数日,总算抓住了这伙宵小,果真发现他们携带着一匣子分好的尸块,打算运送入宫。人赃并获,还请皇后和太子殿下明鉴。” “什么?”皇后破音,话出口又觉不妥,清了清嗓子道,“看来有所隐情,便暂且收押,日后再审。” 司马遹悠悠道:“皇后为何不想听听他们的辩词?” 被抓的两个小侍卫捣头如蒜,连连道:“皇后饶命!太子饶命!” 贾南风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道:“你们说罢。” 其中一人磕头道:“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受人所托从宫外乱葬岗刨出尸体,然后运送到宫中,再将一匣子尸块送回去!除了这些……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司马遹喝道:“避重就轻!受谁所托,欲意为何,再不老实交代就把你们送去喂老虎!” “太子殿下饶命!”两人砰砰磕头,眼角瞥向目光狠厉的司马伦,半晌道,“是……是宫中一位道人……但是他每次来找我们的时候都蒙着脸,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每次干活都给我们好大一笔钱。这东西拿过去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每次拿进来和拿出去的重量几乎一样,只是分成了尸块而已!” 潘杨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潘岳试探道:“你们送进来和送出去的尸块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人道:“没有什么不同……”他突然灵光一现,大声说,“对了,错不了!那道人告诉我们捡着年代久远的墓碑挖尸,这样水分少,尸体轻,不会被人发现。但是……我那次偷偷看了一眼,我们每次送出去的尸块,都是新鲜的,新鲜得就跟刚切下来的一样!” 潘岳看见孙秀眼中开始出现了慌乱的神情,从背后取出一把银色小刀,笑道:“可这样?”说罢便从那黑匣子中取出一块干瘪腐烂的尸块,扔在孙秀面前的案板上,手持银刀,手起刀落,将那块腐肉一分为二。神奇的是,这块腐肉被银刀切过之后,从表面开始,竟然逐渐褪去腐肉的黑色,破败的机体组织均重生了一般,慢慢长出新的肉芽,片刻,竟变成了一块新鲜的肉。 众人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这把银刀,是苗人的蛊刀。”潘岳举起那把刀,给众人看,道,“能够还原腐烂破败之物的本来样貌,是因为它在切割的时候输入了不计其数的蛊虫。这些蛊虫以自身的血肉之躯换回新鲜的肉,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伪装。这样,它们才有机会被兽类、甚至人类吃下,进入他们的身体内部,吸收他们的精气和阳元!你说对不对啊,孙道长?” “什么?我还买过这把刀呢!” “这可不得了了啊!这刀……这刀岂不是就在那孙秀手里买的?” 孙秀浑身一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这可真是……看来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从那西域货郎手里进了这奇妙小刀,卖给大家,本是好心……既然这刀如此邪性,大家尽可以找我退款。” 司马遹冲到他面前,一手扼住他的喉咙,厉声道:“挖坟分尸,陷害于我的人,是可不就是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3 他根根指节用了极大的力气,孙秀的喉咙被掐得咯咯作响,脸色憋得通红,却仍不肯承认:“不是我!买刀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说是我!” 话说得有理,况且他是赵王的人,司马遹不能当众将他掐死,落人口舌,便只得松手。孙秀咚地倒在地上,大口呼吸。 贾南风趁机解围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太子殿下是被陷害的。太子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本宫心生愧疚,太子看这些寿礼有何喜欢的,尽可挑上几件带走,也当作我替皇上向太子赔不是了。” 这话说得好生圆滑,太子多日的积怨竟无处释放,他沉默了半晌,道:“既然已经证实了我是清白的,那么我只要一样东西,过去的事便既往不咎。” “什么东西?” 太子迎着殿内众人或质疑或不怀好意的目光,目光威严道:“我要皇上下令,减轻商贾赋税,开放经商管控,吸引外藩商资,以壮我大晋国力!” 那一刻,太子的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潘岳的眼中,他的身影真正地与司马炎重叠起来,焕发出真龙天子的光彩,逼得殿中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俯首称臣。 众人皆道:“太子殿下胸怀天下,令人佩服!” 贾南风倒是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微微皱眉道:“太子的提议本宫颇为赞赏,事后必定与皇上商议,推行此案。” 众人眼睛瞟向四仰八叉、昏睡不起的皇帝,心中皆是叹息:这皇位要是给太子就好了。 半日的曲折离奇,厮杀打闹,留下一殿狼藉。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赏的赏,任是机关算尽,冥冥之中却一切自有定数。 潘岳目送着孙秀一脸惨不忍睹的愤怒表情离去,将那只玉笛放在长匣中,归还给正在清点寿礼的账房先生,然后和杨容积手牵着手,缓缓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却看见殿外一袭青衫的石崇正和一名华服男子说话,二人身旁是盈盈而立的绿珠。石崇冲冲那华服男子摆了摆手,神色颇有点不耐烦,而男子的脸色也阴沉沉的,看起来两人是在为什么事情争执不下。 看到潘杨二人过来,那男子顿时像是找到了帮手一般,连连对着潘岳招手,极为亲昵地呼唤他:“岳子,你快过来!” 潘岳:“月子?” 杨容积见他一脸茫然,嘴角微勾,语气颇有点嘲讽地道:“这是散骑常侍贾谧,贾皇后的亲侄子,你们三个以前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交情。也不知怎的,你受伤之后反倒一眼没来看过,现在叫你过去,怕是要好好叙叙旧呀。” 两人走过去,贾谧的一个熊抱将潘岳紧紧勒住,泫然道:“我的好兄弟,好久不见。听闻你受了重伤,为兄担心得都吃不下饭,现下看见你没事,总算放心了!” 杨容积和石崇一旁皆是翻了个白眼。 潘岳努力挣脱他的熊抱:“贾大人,有话好好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4 石崇不冷不热道:“大人,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还得问问我们继任掌门的意见。” 贾谧笑吟吟道:“这是自然。方才岳子在宴会上那般光彩夺人,还救了皇上一命,皇后娘娘对你褒奖有加呢!” 褒奖有加?潘岳抬眼看了看一脸真诚的贾谧,心道别回头扎小人诅咒我就谢天谢地了。 贾谧道:“皇后娘娘还说呢,洛阳太学果然英豪辈出,若是她麾下能有像岳子这样出色的年轻人做事,她睡觉都要笑醒了的。我实话跟你说岳子,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她夸过谁这么多句呢。” 这便是赤果果的招揽了。 潘岳眨了眨眼睛,看看杨容积,再看看石崇,二者却皆是做出一副仰望天空,事不关己的模样,潘岳只得向贾谧抱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我等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说起来,倒是我顶撞了皇后娘娘几句,还请大人转告娘娘,情急之举,还勿怪罪。” 贾谧凛然道:“岳子,我就直说了。今日宴会之上,你明显帮衬着太子,不怕此举伤了皇后的心吗?你也知道,当今皇帝能力有限,自打先皇驾崩,若非皇后操持宫内外政务,哪来的现在的太平日子?你是洛阳太学的大弟子,又是如今不少年轻人的榜样,若你愿意与皇后一同携手,共建大晋|江山,对你我,对国家都是百益而无一害。金山银山,你想要多少都有。” 潘岳一字一顿道:“我洛阳太学奉天子之命守护大晋国土,免受妖魔侵占之祸,向来不涉党争,不参朝政,只听天子号令,何来帮衬一说?” 贾谧道:“是是是,你们洛阳太学不食人间烟火,上上下下连同孟老爷子都是一身浩然正气,冰雪般的人儿。”他蹙起狭长的眼睛,凑近道,“可是岳子,你我身处乱世之中皆是身不由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呐。你说你只听从天子号令,当今天子与皇后自然是一条心。只是太子并非嫡出,若是太子哪天心血来潮,觊觎皇位,想要取而代之呢,你帮谁?” 潘岳挠挠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先皇传位于当今皇帝时,便已指定了太子人选。我竟不知还有其它选择,难不成是有人想要将太子取而代之?” 贾谧怒道:“潘岳,你如此忠心耿耿,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潘岳想了想,道:“他会杀猪,你不会。” 贾谧被噎住了,眼睛瞪得老大,难道,他堂堂散骑常侍,后军将军,皇后的亲侄子,竟然是输在不会杀猪? 潘岳点点头,做捧心状:“自古厨屠不分家,贾大人,你是不可能将我们分开的!” 话说到这里,双方心下已经透亮,交易谈不拢,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主线任务结束啦~不过两位主角的蜜月是不是还没过呢? 第46章逆否命题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5 贾谧负手而立,道:“看来,你早已选好了路。” 潘岳讶然:“被你发现了?没错,我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走社会主义道路!” 贾谧噎了一下,道:“只是,来日若刀刃相见,你可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潘岳羞涩道:“大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贾谧瞪大眼睛:“你你你,莫要胡说,老子可不是断袖!” 他眼角余光瞟到潘岳和杨容积紧紧相扣的两手,心下大骇,一手颤抖着指着他:“你你你,你竟然!啊,怪不得,怪不得……”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又污秽不堪的东西,倒退两步,面上尽是难以言说的神色,竟是一拂袖,仓惶地逃了。 “这……”潘岳茫然看天,“难不成我以前跟贾谧有一腿?” “哟。”石崇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潘岳和杨容积牵在一起的手,吸了吸鼻子道,“这是老大和老三,修成正果了?” 杨容积一手揽住潘岳的腰,将他向自己怀里靠了靠,得意洋洋道:“以前有点误会,现在说开了,自然是水到渠成。这个嘛,该下手时就要下手,也免得被人趁虚而入了不是?” 潘岳一脸抽搐地想你说话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石崇安静了片刻,只定定地看着潘岳,却也不作声,面上的神色波澜不惊,好似一早便料到了这件事,因此也毫不惊讶。可是,他的一双拳头却紧紧地攥着,指甲几乎嵌到了肉里面。半晌,石崇释然地一笑,道:“是啊,下手要趁早,否则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潘岳见他神色有异,问道:“虫子,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他刚说完,石崇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他一手揽过一旁侍立了很久的绿珠,阳光灿烂地说:“对了,差点忘了向你们介绍了,她叫绿珠,歌舞吹笛俱是一流,不知多少公子哥为了见她一面,听她吹一首曲子,豪掷千金眼睛都不带眨呢。怎么样,美不美?” 绿珠脸上笑意盈盈,向二人做了一福。潘岳连连赞叹,突发奇想道:“姑娘真美,倒是让我想到了洛神甄宓,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石崇顿时一脸晦气的表情:“操了,你怎么还提起那具鱼尸了,自从那事之后我可是连着好一阵没敢吃鱼,路过卖鱼的摊子都直犯恶心!” 潘岳道:“别这么说嘛,甄宓真人还是很美的。” 石崇撇了撇嘴,不敢恭维,片刻后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那什么,我娘也说我老大不小的了,总催我成亲。过一阵,我打算把绿珠娶进门。” 潘岳顿时惊了,脑子里空白一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和石崇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但却从未听石崇提起过娶妻生子的想法,而事实也正如此,石崇曾不止一次地表示过,他觉得单身更快活,钻石王老五万岁。 当此刻石崇说他要娶媳妇了的时候,潘岳竟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6 而不仅仅他一脸惊愕,绿珠也是一样的不明状况。她乌溜溜的眼睛在石崇和潘岳脸上看过来,看过去,片刻后眼珠一转,似乎懂了什么似的,掩嘴笑了。 石崇眼睛瞪了起来:“操了,潘岳,绿珠,你俩这都是什么表情啊?怎么着,哥哥我转性了,想当个居家好男人还不成了?” 绿珠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我的爷,哪敢呢。您要和我成亲,那是小女子三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夫人也不知得多高兴呢!我啊,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关于逆否句的笑话。” 石崇奇道:“什么笑话如此好笑,说来。” 绿珠眼波流转,看向潘岳,柔柔道:“潘公子可知,‘我爱你’这句话的逆否句是什么?” 潘岳想了想,道:“你不爱我?” 绿珠摇了摇头,又看向石崇,道:“那我换一个说法:如果有一个人是我,那么这个人爱你。少爷,这句话的逆否句是什么呢?” 石崇念了一句,心头突然一酸,眼眶湿润地看着潘岳,喃喃道:“如果一个人不爱你,那么,这个人,不是我。” 空气瞬间安静了。 潘岳几次试图张嘴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容积眉头高高挑起。 绿珠盈盈笑了,挽过石崇的手臂,向潘岳笑道:“潘公子,来日小女子成亲,可要来吃喜酒呀。” 潘岳感觉心头抽痛了一下,眼睛不停地眨:“那是自然。” 石崇哼道:“大师兄,你师弟的大喜之日,你没点表示?” 潘岳道:“给绿珠包个大红包。” “免了。”石崇道,“看你寒酸的样,包完红包还不得吃上一个月的榨菜啊,回头还得找我借钱。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样吧,份子钱我不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呗,就当你送我的礼物了。” “什么事?” 石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眼睛望向天空,似乎在想什么回忆,他缓缓道:“再陪我洗一次澡吧。” 杨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7 潘岳:“???” 潘岳突然想起来了,在他的前世,似乎也有一段时间经常和石崇一起去浴室洗澡。那时两人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洗澡的时候摔来打去,互相比较大小。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慢慢的两人就不再一起洗澡了。 潘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石崇笑了笑,携着绿珠一同走了。 杨容积怒道:“不行,我不同意!你明知道他对你是什么意思!” 潘岳道:“容积,我已经答应过他了。” 杨容积:“对啊,他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俩还想干什么?嗯哼,他以后可就是有妇之夫了,你和一个有妇之夫光溜溜地一起洗澡,说没什么谁信啊!” 潘岳道:“我们只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纯洁无暇的好基友而已!” 杨容积:“好基友就可以光溜溜地一起洗澡,当着他的面捡肥皂了么?” 潘岳灵机一动:“要不咱们三个一起?” 杨容积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一脸嫌恶的表情看着潘岳,半晌道:“想想都恶心,算了算了,你们两个洗吧,你你你,可别忘了他是个有妇之夫!” 潘岳忍俊不禁,轻轻牵起他的手,温柔道:“那我,不也是有妇之夫吗?” 杨容积心花怒放:“那当然……不对,什么有妇之夫,注意你的用词好不好?明明是有夫之妇!” 潘岳嘻嘻哈哈地拉着他的手笑了一阵,突然趁他不注意,踮起脚,扬起头,一口亲了上去。 杨容积:“唔?” 他头一次如此主动,让杨容积狠狠吃了一惊,脚下甚至站不稳似的后退少许,这才两手迟疑地抱住潘岳的腰,努力低头加深这个吻。两片唇舌相交,潘岳的舌头如破竹之势侵入了杨容积的唇中,在那温热滑润的腔中游走,舔舐,吮吸他每一滴津液。杨容积深深吸气,一手紧紧抓着他乌黑顺滑的头发,更加霸道地回应过去。 良久,两人分开,彼此目光中尽是缱绻与坚定之意,唇边还牵起一道细细的银丝。 杨容积被亲得目光闪烁,手脚不知该放在哪里,开始岔开话题:“所以那日我们在温泉看到了那怪兽的时候,你就怀疑皇后会对太子动手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8 这话题转的生硬无比,潘岳却嫣然一笑,道:“你不觉得那猪精很丑吗?怎么会有人认为吃了这丑东西的肉还能延年益寿,我宁愿减寿也不愿意吃这东西一口。” “后来太子出事,我们碰上了那两个运尸的侍卫,你就已经懂了是孙秀驱使诸怀吃人,然后用银刀复原腐肉,再混入集市当中,以此来陷害太子。”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为何五日前杀的人,五日后才被人在集市中发现。” “因为诸怀吃人便不能停,连骨头渣都没给他们剩下,所以才出此下策,从乱葬岗中挖尸。” “容积你好聪明啊,师兄好喜欢你!” “……”杨容积脸上腾地一红,不自然道,“今日在殿上,你又是如何做到让那苗人和东北人故意放开绳索的?” “这个简单。”潘岳上前勾住杨容积的脖子,道,“那苗人本就痛恨族内法宝蛊刀竟然被人当作玩具在用,不用我多说就同意了。倒是那东北汉子,一根筋,颇难对付。直到我发现……” 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直到我发现他是个铲屎官。” 杨容积一愣,哈哈大笑:“看来他是被迫将这条白虎进献给皇上的。” “可不是嘛。”潘岳笑道,“他从小与那白虎一同长大,感情极深,我许诺他有办法让皇上退回寿礼,他这才答应了。” 杨容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只是从此怕没有安宁日子了。” 潘岳满不在乎:“今朝有酒今朝醉,过得今朝有明朝。走,喝酒去!” 两人走了几步,潘岳又补上一句:“况且,有你的日子,不就够了吗?” 夕阳西下,两人的手牵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角恋到这里就已见分晓了,虫子呀虫子,别伤心啦,让小潘潘陪你洗澡澡好不好呀~ 第五卷:黄帝 第47章南阳事变 南阳地处盆地,头枕伏牛,足蹬江汉,东依桐柏,西扼秦岭,自古以来便是战略要地。洛阳太学在南阳有一分舵,主掌当地妖魔灵异事件,兼任吸纳信徒,筛选优秀弟子的责任。由于为民除害,且价钱公道,洛阳太学在当地一向备受尊崇。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9 可是最近,南阳舵主曹永善的日子有些不大好过。 曹永善生得阔口方腮,半脸络腮胡,当真是威风凛凛。此刻他的胡子以极高的频率抖动着,吐沫星子漫天飞舞,落在小徒弟英才的鼻尖上,英才两眼呈斗鸡状,注视着鼻尖上的一大点白色泡沫,试图吹气吹走。 一个巨大的巴掌拍上了英才的头,打得他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怎么能被人家欺负成这样!”桌子被曹永善拍出了几道裂纹。 “舵主,实在是对方手段狠毒下贱,让我们措手不及啊!连师弟英勋都被他们打得至今卧床不起,舵主,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一想到英勋,曹永善脸上更是乌云密布,扶额叹了口气:“待我……想想办法。” 南阳分舵这几日颇不太平,先是接下来的几个驱邪除魔的案子皆出了岔子,邪物没抓到不说,还被五斗米的人抢了先,出钱的雇主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们后来的神色中也能看出对洛阳太学的一丝不信任,搞得他们颜面尽失,只得把佣金还了回去。 然后又闹出了这档子事……南阳分舵联合南阳几个知名的学堂办了个布道暨收徒仪式,当场检验报名学生的资质,通过者便可以自愿成为洛阳太学的弟子。收徒仪式一年一次,向来场面火爆,多少家长挤破了头也想让自己孩子入学修道,修炼好了可以成仙不说,单凭洛阳太学在大晋的名声,将来也能谋个好差事,混得不错。 可是今年到场人数竟少了近三成,更可气的是,他们正在布道,五斗米道徒竟然公然来砸场子,还讽刺他们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孔雀,盛气凌人,把孩子送到洛阳太学根本就学不到什么本领,只能干些粗重的杂活。两方起了口角,弟子英勋一气之下与他们肢体冲撞了起来。也不知那五斗米道人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功力本处于上风的英勋竟一个不注意,被那道人横摔了出去,直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起。 经此一闹,收到的弟子寥寥无几,更别提外面开始传出洛阳太学中看不中用,功力敌不过五斗米的谣言了。曹永善愁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自觉给洛阳太学惹了大|麻烦。 “实在是那群宵小手段太过卑鄙!”曹永善咬牙切齿地说。 堂下弟子没一个敢吱声,对方存心要砸他们的招牌,可洛阳太学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总不至于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关键的是,谁都知道如今五斗米道有赵王和皇后撑腰,可谓是正得宠之时,哪敢去触他们的霉头。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了吗?”一个小弟子委屈道。 “我有一计。”堂中沉默了半晌,英才打破沉默,道,“既然对方是想搞坏我们的名声,那我们就要证明自己!” 曹永善沉声道:“你是说……” “挑战!” 洛阳太学要挑战五斗米道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出了整个南阳,传到了孟老头的耳中。 “混账!”孟老头气得一拍桌子,姿势与曹永善一模一样,怒道,“都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0 “那五斗米欺人太甚,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石崇听了事情原委,也忍不住跟着火大。 孟老头挥了挥手,道:“是该给他们颜色,但不是现在。” 潘岳沉吟道:“他们费尽心思辱我洛阳太学名声,就是想等到我们沉不住气,提出挑战。此举正中他们下怀,想必凶多吉少。” “是也。”孟老头忍不住叹气,“世间本就弱肉强食,若不思进取,想一树常青,可谓是痴人说梦。” 杨容积道:“弟子们愿意为师父分忧。” 孟老头点了点头,道:“三日后便是决斗之日,你和潘岳便明日早起赶去助阵,切记得,对方心狠手辣,你们要多加防备,必要时,不必顾虑仁义道德!” 潘杨二人领命而去,石崇却被单独留了下来。 孟老头让他坐下,亲手给他沏了壶茶,石崇简直受宠若惊,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道:“孟老……师父,您有事说事,别吓我啊!” 孟老头手指在茶壶上敲了敲,示意他看,道:“你看这信阳毛尖,我那日茶瘾发作,只想喝一口老家信阳的茶叶,可惜那逐鹿茶庄的上好毛尖没货了,只剩下一批下等货。我想了又想,还是买了回来。”陶土烧制的茶壶中,毛尖茶叶受气泡的影响,上下翻腾,茶叶飘香,水的颜色逐渐转深,他注视着毛尖起起落落,道,“是以汤水清澈明亮为好茶,若茶叶中白毫过多,甚至老化受潮,茶汤便暗红浑浊。”他抬眼正视石崇,石崇忍不住道:“师父话里有话,徒儿听不懂,还请师父明示。” 孟老头幽幽道:“做人也正如此,执念过深则急功近利,若是心存杂念,手脚不干不净,本来多清澈无邪的一个人,便也会浑浊不堪。” 这话说得重了,石崇红了脸,争辩道:“师父,我自问心无愧,手脚不干不净谈何而来?” “你当真以为我还蒙在鼓里吗!”孟老头也生气了,怒道,“你知不知道这满大街传你的都是什么话?说你堂堂洛阳太学关门弟子,打劫行人,开设妓院,人家都说……说你不仅打劫,还……还挣□□的钱……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呐你!” “师父!”石崇双眼圆睁,腹中千百句话此时却哽在喉咙里说出不口,胸膛一起一伏,道:“我自幼丧父,打小母亲便把我送到这里……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若连你都不相信我,还有谁能相信我!” “别叫我师父!”孟老头一拍桌子,“你干的这些好事……叫我拿什么来相信你?” 石崇眼眶湿润,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乎,可师长若父,孟老头的话他怎么能不在乎?他嘴硬道:“若是我说,我打劫的那些人都是为非作歹的富商,我开设的妓院只是为了打探情报……你可相信?” 孟老头瞪着他,却更生气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告诉你,洛阳太学一向不涉党争,那太子自身难保,他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可知别人眼中你做这些是代表了谁,你又将我洛阳太学置于何地?” “师父,你醒醒吧!”石崇也不甘示弱道,“多少年来你一直心中只有浩然正气,自以为不涉党争就能守得住洛阳太学的一片清净,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你不寻找可以依靠的力量,来日被那三足鼎立的势力摧毁之时,可别哭着来求我!” 惊天动地的一声脆响,一个巴掌打在石崇脸上。石崇捂着半边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老头,你从来没打过我,可见你我如今的确……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了……” 孟老头一手指着门外,怒道:“滚!”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1 石崇失魂落魄地滚了,孟老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胸口不断起伏,几次想要站起来均失败了,身影看起来格外苍老羸弱。 头顶上依然是当年意气风发之时,他提笔写下的一副字:独善其身,兼济天下。 潘杨二人连日策马,总算在约定日前到达了信阳。曹永善极为殷勤地接待了他们,在他眼里,这两人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啊! “挑战分为三场。”分舵大堂中,曹永善耐心地给二人解释道,“每场各派一人,只许使用三张符咒,不可携带任何法器,点到即止,最先倒地者输。” 杨容积笑道:“只要我使出个乾坤颠倒符,对方岂不是当场大头朝下,倒地不起?” 曹永善汗颜道:“若是对方也使出一个……不,使出两个乾坤颠倒符,两相抵消,就换作您倒地不起了。” “哟。”杨容积诧异道,“这倒也是,这便要看谁使得快,使得时机准了。” 曹永善擦了把汗,道:“所以这次决斗中禁止使用乾坤颠倒符。” 杨容积撇嘴道:“那就只能将其击倒了。” 曹永善连连点头。 潘岳问道:“这三场比试的人选,舵主打算如何安排?” 曹永善皱起眉头,道:“这个问题我们考虑了很久,对手心机极深,我担心无论我们怎么安排,对方都会出奇制胜,因此这次不再保存实力,会出动最佳的三个人。” “哪三人?” “潘兄,杨兄,和我。” 潘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敢情你们早就等着我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个主线任务轰轰烈烈地开始啦,这一个故事中反派和反派身后的势力会全部出击,洛阳太学的宝宝们能不能坚守得住呢\( ̄︶ ̄*\))?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2 第48章英勋重伤 潘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敢情你们早就等着我俩了?” 曹永善谄笑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想必孟校长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我们没想到来的竟然只有两人,校长的私传弟子不是共有三人吗?” 杨容积道:“还有一人,是二师兄石崇,他要事缠身,来不了了。” 潘岳道:“要是小虫儿在就好了,这小子手段低劣,死皮赖脸,没准还能帮我们出几个损招。” 杨容积道:“那我们三人顺序如何?” 曹永善字正腔圆道:“抽签!” 两人傻眼了,这场决斗这么随意的吗,毫无章法战术可言? 曹永善解释道:“您两位前来助阵的消息想必瞒不住对手,若我们按照俗套排兵布阵,反倒会中了圈套,不如听天由命,临场再排,出其不意!” 潘岳点头:“听起来似乎……十分有道理啊。” 杨容积道:“那么,舵主可知对方会出动哪几个人?” “不知道。” “什么?”潘岳几乎要怀疑这位舵主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了,“你怎么能不知道?” 曹永善为难道:“二位公子,实不相瞒,我们虽然在信阳扎根已久,但那五斗米是最近才在信阳兴起的。之前的确打过一场,但动手的俱是门中低级弟子,高层人物至今尚未露面。” 潘岳一脸苦相:“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对方连我们家祖坟在哪挖的都一清二楚,我们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曹永善道:“正是。” 那你挑战个屁啊!二人心中大吼。 “罢了罢了。”潘岳挥挥手,勉强道,“还有什么你知道的吗?” “对手心狠手辣,善于言语挑衅乱人心智,然后抓住漏洞,施以毒手。我一个极为优秀的弟子,正是被他们这样打伤,至今仍然卧床不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3 潘岳道:“堵上耳朵便是。你的弟子伤势如何?” “我带二位大人去看看吧。” 曹永善带路,携二人来到一间卧房当中,房中药味极重,榻上躺着一名面容苍白的少年,嘴唇干裂,正在昏睡。他腰上用纱布厚厚地缠了一层,隐约渗出了血,想必伤势极为严重。曹永善痛声道:“五斗米人趁他不备,重拳伤了他的腰,至今未好。” 少年英勋听到师父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唤了一声:“师父。”便要起身。 曹永善赶紧把他按下躺着,道:“你这孩子,不要乱动,好好养伤。” 英勋冲潘杨二人抱歉地笑了笑,道:“见过两位师叔,不好意思英勋不能行礼了。” 潘岳不禁赞许:“你这孩子当真懂事。”想起家里那群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唯独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球,潘岳痛心疾首道,“再看看我们家里那几个混小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睡,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曹永善附和道:“英勋年纪虽不大,却是我们这里天资最好的学生了,况且谦逊勤学,我倒是经常让他的师兄们向他学习呢。” 杨容积上前仔细查看英勋的伤口,揭开纱布,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似是被尖锐的武器重重划过,肿胀的皮肤表面缓慢地渗着细小的血珠,纵使用了上好的止血药,这血竟止也止不住。杨容积不禁心中一沉,与潘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眼中皆是不忍之色,这孩子被重物击打,伤及内脏,即使捡回一条命,将来也不能再修炼了。 曹永善仿佛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却温声对英勋说:“英勋,前些日请的那些大夫都是咱这小地方的窝囊庸医,自己学艺不精便满嘴胡言。再过些日子,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师父便带你随你两位师叔去洛阳看大夫,那边的大夫可都是给皇上看病的,准保能把你的病给治好!” 潘岳笑嘻嘻道:“你师父说得对,你师叔我在皇宫里有熟人,请个把御医给你看病还是没问题的。” 英勋欣喜地看着他,他虽然年少,但也能从这些日子来看病的大夫神色中看出一些端倪,几日来师父的哀声叹气和对他的呵护有加让他更是揪心黯淡,而此时潘岳的一番话,让他心中燃起了希望,不由得连连问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潘岳从怀中掏出司马炎送给他的翡翠凤凰,放到英勋手中,道:“这可是真龙天子送的,你说呢?” 翡翠凤凰在日光下晶莹剔透,内有虹光萦绕,映得满室皆辉。英勋还是少年心性,捧着那翡翠,爱不释手。 杨容积道:“英勋,你可还记得,那日五斗米道人是如何伤的你?” 英勋皱眉思忖片刻,道:“那日十分混乱,我记得不是特别多,只记得对方口出狂言,我上前想与他们理论,但他们中出来了一个黑衣人,出手极快,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招式……便被他打伤了。” “黑衣人?”潘岳疑惑道,“所以你也未曾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英勋点了点头道:“那人遮得严严实实,我未曾看清他的脸。只是他的身材格外壮硕,武器是一把青铜巨斧和盾牌,这个倒是错不了。” 杨容积道:“能让南阳分舵最优秀的弟子毫无还手之力,看来对方绝非善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4 “我并非不想还手,只是……”英勋咬紧了嘴唇,他一直以来便是师傅引以为傲的徒弟,自从战败在五斗米道人手下,他心中十分挫败,但囿于自尊,这句话从未说出口,只称自己是学艺不精败在他人手上。他颇有为难地道:“我……” “但说无妨。”曹永善鼓励他。 英勋道:“我并非想为自己战败找理由,只是那日与那黑衣人交手之时,我似乎有片刻的失神,身体也好像不听使唤了。他那一斧我本该躲开的,可是……也不知为何,多年所学竟什么都忘了似的,真是愧对师父的教导……” 杨容积道:“你莫要太过自责,这也许是对方故意为之。” 潘岳看向曹永善,道:“曹舵主,你确定明天比试只能使用三张符咒,不得使用任何法器?” 曹永善点头:“我确定,明天比试地点正在我们的校武场,方时是我们自己的弟子检查,绝不会让他们带着多余的符咒和法器上场。” “但愿吧。”潘岳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始终放心不下。 漫长的一夜过去,便到了与五斗米的比试之期。 潘岳难得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比划两下,权当热身。杨容积拿着件衣服进来,看见他便笑,道:“真是活见鬼了,竟然能在卯时看见醒着的你。” 潘岳眼睛瞟向来人,见他手里还捧着东西,便一把夺过来,嘴上道:“师兄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哟,这谁送的衣服,金灿灿的怪好看呢,小容积,你变心了?” 杨容积不与他斗嘴,哼道:“金蚕甲,穿上。还不是怕你当众露馅给太学丢人。” 潘岳抬头看他,却见他眼神中尽是宠溺的温柔,一颗心都化成春水了,顿时感激涕零,一把抱住杨容积的脖子,凑上去蹭他的脸,道:“还是小容积心疼师兄!”那动作极为亲昵,又像撒娇的小动物,蹭得杨容积心里痒痒的,只想揉捏怀中人的头。 “哟,两位好生勤奋,这么大早就来练习肉搏了!”曹永善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连连称赞道。 两人连忙分开,潘岳咳嗽两声道:“曹舵主也早,怎么,这就出发了?” 曹永善一手托出一个签筒,道:“先抽签。”他口中念咒,有模有样地将那签筒笼在两手中,左摇摇,右晃晃,口中大喝一声“开!”,三个签子腾空而起,分别落在三人面前。 曹永善第一,潘岳第二,杨容积第三。 潘岳嘴角抽搐地想自己怎么就同意了这个老不正经的说法了呢。 “师父!”弟子来报,“五斗米的人来了!” 三人神色俱是一凛,迈开大步,向校武场走了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5 听闻今日洛阳太学与五斗米要决斗,南阳的百姓一窝蜂地赶来观看。校武场面积极大,为了防止误伤,外围间距极细的栏杆,想要看清校武场中间发生的事情,当真要费好大的眼力。但这并不妨碍百姓们吃瓜,各家备着茶水瓜子板凳,围坐在栏杆边上,更有人爬到树上,蹲在树枝上看。一旁支起了木板,庄家大喊:“洛阳太学比五斗米,五比一啦!还有谁要下注的?” 曹永善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来我南阳分舵也做了不少善事,免费为乡亲们除妖驱邪,现在看来,他们倒全忘了。” 杨容积冷冷道:“事不关己,他们便只会干两种事,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 潘岳笑道:“这还不算什么,只怕等下输了被人拿臭鸡蛋扔,那才叫落井下石呢。” 五斗米来了二十几个人,潘岳眼睛瞄去,中间赫然站着一个英勋所说的黑衣人,脸被黑色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笼在阴影中,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对面一个年轻的白衣道人却向曹永善招招手,傲慢道:“曹舵主,还不放马过来?我们的人可急着回去吃午饭呢。” 潘岳惊讶地“咦”了一声,心道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遇上了这小子。 又是孙秀。 作者有话要说: 潘岳的内心是瑟瑟发抖的:论厨艺老子还没输过,论打架嘛…… 第49章擂台决斗 又是孙秀。 曹永善此刻的面色很不善,他声若洪钟道:“五斗米,你欺人太甚,我洛阳太学今日就要你看看,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孙秀嗤笑一声,又向地上呸了一口,拿鞋子又重重地碾了两下,轻蔑道:“你若有这个本事,手底下的好徒弟又怎会被我们揍得嗷嗷直叫?” “你!”想到英勋,曹永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浑身冒火,径直走上擂台,怒道,“斗米宵小,谁来受死?” 孙秀一扬衣摆,纵身跃上擂台,嘴角冷笑道:“哦?五斗米道南阳分舵舵主孙秀前来受死。” 潘岳讶然,原来诸怀之事后,这小子竟到了南阳来当了舵主,看来地位提拔得很快嘛。 舵主对舵主,当真是一出好戏了,众人皆是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看这二人斗法。台下弟子敲了一声锣,道:“每人限使三张符咒,不得使用法器,先被击倒者输,第一局,开始!” 两个舵主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弟子话音刚落,二人身躯同时动了起来,曹永善向前,孙秀向后。孙秀猜到曹永善会率先向他发难,身形极快地躲闪,他右手食指微勾,刚从袖口勾出一张符咒来,口中默念咒语,曹永善却仗着身长臂长,一双肉掌堪堪砍在他的右腕上,将他震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符咒也随之掉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6 刺啦一声,符咒化作一团青火,将地板生生烧出一个洞来。众人暗道好险,这一团火若是拍在人身上,只怕登时便穿了个透心凉。 趁此时机,曹永善拍出一张符咒,化作一条蛇般滑溜的捆仙绳,将孙秀捆得严严实实。 “曹永善!”孙秀却阴阴地笑了,“你知道你师父孟老头为什么派你来南阳这个地方吗?你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派你来历练的?” “宵小勿费口舌!”曹永善抛出一枚符咒,怒吼道,“这一拳为我徒儿报仇!”符咒化作巨人的一只铁拳,带着虎虎风声,向孙秀袭去。孙秀身形极快地闪躲,但他动作再快,却也不及拳头快。那铁拳擦着他的臂膀过去,风劲却将他狠狠击得跪在地上。 好机会!众人心中无声地喊。 只要一拳,曹永善眯起了眼睛,只要再来一拳,对面的人必倒无疑。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神竟有些闪烁。 “因为他从来就瞧不起你,因为你永远也比不上他那三个天才的徒弟!”孙秀哈哈大笑,曹永善却愣住了,一张符咒拍向对面,愤怒地吼道:“我草你大爷,你给我闭嘴!” 孙秀的面容几近扭曲,狰狞喊道:“给、我、死!”,他张大嘴,从口中吐出一张树叶大小的符咒,化作一张闪着金光的罩子,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罩住。曹永善打出拳符撞击在罩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白光乍现,那拳符竟被生生反弹了回去! 曹永善猝不及防,被自己打出的拳符击倒在地,登时口吐鲜血,脸色铁青。 众人怜悯地看着倒在台上的他,台下弟子虽不愿承认,但还是大声道:“五斗米胜!” 弟子赶紧上台将曹永善抬下来,唤来大夫查看伤势。潘岳和杨容积上前查看,只见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天,半晌道:“我愧对师父,愧对洛阳太学。” 杨容积道:“曹舵主,你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你最了解师父,若是他不信任的人,如何能统领南阳这等重要之地,莫被那奸人给糊弄了!” “师父他……”曹永善闭了眼睛,似乎在忍者泪,“说过:‘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蠢笨的一个!’所以才派我来守南阳的,因为他知道我虽蠢笨,但绝无二心。” 杨容积道:“师父还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天赋背景,但要说他最佩服的徒弟便是你了,因为你纵使天资无奇,也能在勤中补拙,‘扎扎实实,方成大事’,你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了吗?” “是了。”曹永善用力抹了把眼睛,哽咽道,“多大个人了,还哭,在你们面前丢脸了。回去跟师父说一声,弟子时时刻刻不忘他的教诲。” 杨容积点头,道:“好。” 曹永善被带回去医治了,众人唏嘘不已,堂堂舵主被打成这样,以后的脸面要往哪搁? 对面的孙秀得意洋洋,在一众属下的吹嘘声中冲潘岳几人大声道:“怎么不动了,怕了?潘公子,你不是很威风的吗,怎么今天躲在别人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潘岳深吸一口气,尽管他再如何心虚发抖,这场仗却是不得不打的。他颤巍巍地走上台,每迈出一个步子心里都骂一句曹永善——曹大哥,你说说你,挑战就挑战吧,为什么要拉上我?拉上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立这么些规矩?做菜还得油盐酱醋呢,你这不让用,那不让用,这不是存心把我往火坑里扔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7 他一露脸,台下却是骚动了起来,少女们红着脸尖叫,少年们竟然吹起了口哨。 “这就是洛阳太学的潘公子啊,当真天人之姿!” “比画上的人都好看呢!” 潘岳一袭银线暗纹红袍,内里衬着金蚕甲,束着素白腰带,勾勒出瘦削纤细的身形,胸口坠着一块凤纹玉佩,面容绝色,整个人顾盼生辉,端的叫人移不开眼来。 然而潘岳却没心思关注这些,他心中颇为忐忑,首战失利,这一局他必须拿下来,否则洛阳太学当真要成为人人耻笑的对象了。他喘息几口,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三张符纸,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的情景—— 卧房中,暗香浮动,两个人影交叠,皆是汗水淋漓。 杨容积喘息着压在潘岳的身上,一手捏着一张符纸,一手牢牢按住潘岳的两只腕子,一双黑色瞳仁明亮如星,声音低哑地道:“泰山符,按在对手的身上,仿若千斤之物,叫他动弹不得。”他微微勾起嘴角,眸色更深地注视身下面色绯红,喘息不止的潘岳,道,“就像现在这样。” 潘岳挣扎不休,便是任他再怎么用力,杨容积竟然如泰山压顶一般,纹丝不动。 潘岳嚎道:“呜呜呜哇哇哇,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啦啦啦!” 杨容积捏出第二张符纸,一把按在潘岳肩上。金光爆射,只见一条金色的绳子顺着潘岳的身体蜿蜒而上,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活像一个粽子。 潘岳:“唔唔唔!” 杨容积见他扭来扭去,举止滑稽可笑,竟是笑出了声来,他两手支在潘岳身侧,俯下头,轻轻在潘岳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气,仿佛那里盛开了多么勾人夺魄的芬芳花朵一般。 潘岳怔住了。 潘岳道:“放开我,大色狼!” “我是大色狼?”杨容积咬住了他的嘴唇,一手向下伸去,嘴角勾起的弧度邪恶起来,“那你是什么,小饿狼,你敢说你不想要?” 潘岳双眼噙泪:“呜呜呜!” 春宵帐暖,一室春光。 潘岳站在台上脸红了半天,回过神来,眼前便站了一个黑衣人,身材高大壮实,比常人强壮许多,头上带着黑色的帽子,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人就静静地立在那,没有任何动作,那样子分明是等着潘岳先动。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8 潘岳心中暗自盘算,对方厉害的人不过这个黑衣人,若按照英勋所说,黑衣人速度极快,且擅长使拳,那么自己只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他,或者拖慢他的速度即可。 思忖间,黑衣人两手划了划,像是在抓什么东西,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潘岳看着他的动作,却隐约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兄台,敢问贵姓?”潘岳向对方作了个揖,试探地问。 对方并不答话,依旧冷冷地站在台上。 台下弟子道:“第二局,开始!” 倏忽间,那黑衣人化作一道黑影,台下的人甚至还没到看清楚,他便冲向了潘岳所站的位置,重拳出击,发出呼啸之音。潘岳吓了一大跳,一声“救命”差点喊出了口,手上的符咒却反射性地朝着那黑衣人的方向扔了出去。那是一枚泰山符,重达千斤,登时将那黑衣人压得脊背弯曲,走不动路了。 潘岳迅速拍出第二枚符咒,化作捆仙绳,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为了防止他像孙秀一样嘴里再吐出什么东西来,还把他的嘴也一并捆住了。那黑衣人动弹不得,死命挣扎,可耐身上的符咒重逾千斤,手脚又被捆住,竟是纹丝不动。 最后一招,潘岳拈起符咒,正待使出,一阵暗风吹过,将那黑衣人宽大的帽子掀开了一点—— 潘岳:“!!!” 他大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而脑子疯狂运转,在记忆中搜索到一个形象来,那形象不断具化,正待成型,他却陡然失了神智一般,眼前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手伸去掀开了黑衣人背上的符咒。 作者有话要说: 厨子我发现你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蛮诚实的嘛 第50章狼狈为奸 “潘岳!”杨容积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什么?谁在叫我?潘岳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叫他,但面前的世界一片白色,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那黑衣人冲破了捆仙绳的桎梏,一拳带风袭向潘岳的胸口,这一拳带了拔山倒海的力量,肉身被击中恐怕登时会四分五裂。 “潘岳!”杨容积几步上前,可那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潘岳的胸口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9 “嗷!”一声几乎不是人类发出来的惨叫骇得众人一身冷汗,可这声惨叫不是从潘岳嘴里发出来的,而是那黑衣人发出来的。 潘岳胸口的凤纹玉佩爆发出璀璨的白光,而那黑衣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潘岳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眼中带着慌乱望向台下的杨容积。 “洛阳太学胜!” “大师兄无敌!”洛阳太学的弟子齐声为潘岳喝彩。 潘岳头疼欲裂,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是怎么走到台下的,杨容积关切地看着他,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潘岳摇了摇头,两指抵住太阳穴,以图压制颅内的剧痛,他咬牙道:“那黑衣的有鬼,我知道他是什么,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容积心疼不已,将他的头揽在胸前,温柔地为他按揉穴道:“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凤纹玉佩乃是灵器,关键时刻能够护主心脉,反戈一击,可以说是它救了你一命。” 黑衣人战败了,却并不下来,依然稳稳站在台上,并且冲着杨容积勾勾手指,分明是在示意他上来决斗。 台下唏嘘一片:“这人输了怎么还站在台上?难不成五斗米没人了?” 然而说归说,规定里并没有指明每一轮都得是不同的人,因此五斗米也不算犯规。 潘岳一把拉住杨容积的手腕,叮嘱道:“容积,一定小心。” “知道了。”杨容积拍了拍他的手,眼神中满是温柔缱绻。说罢,稳稳走上擂台。 那黑衣人刚受了重伤,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台上。他身材雄壮魁梧,宽大的黑袍遮住了全身,衣摆在风中微微翻飞,两腿扎在台上,竟如同座小山一般。相比之下,杨容积就显得格外单薄了。这一局,便是生死存亡的关键,台下的人俱是摒住了呼吸。 杨容积感觉面前这人给他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便双手抱拳道:“洛阳太学杨容积前来应战。”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那样子在众人眼里显得傲慢极了。 台下弟子报:“第三局,开始!” 对方以非人的速度向杨容积直冲而来,比之前更是过之而无不及。杨容积眉头紧皱,身形也极快地躲开对方的一次攻击,闪向他的身侧,黑衣人再起一拳,他,手中符咒抛出,化作巨大的金光屏障,横亘在二人中间,将这几丈擂台分为两半。重拳堪堪击在屏障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生生将那黑衣人反震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杨容积脚下一顿,再扔出一枚符咒,口中默念咒语,一柄巨大的八棱青铜锤直直砸向黑衣人的脑壳。这一砸,非得脑浆四溢不可,但那黑衣人毫不畏惧,右臂蓄力,重拳出击,与那青铜锤直接撞了上去。 众人提着心,想象了接下来血肉横飞的画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0 那八棱青铜锤去势极猛,而黑衣人的拳头竟仿佛不是人肉做的一般,坚硬无比,两相撞击,火花四溅,青铜锤裂成了五六块,而那黑衣人被余力震得踉跄几步,几乎跪倒在地,但手臂竟毫发无损。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还是人吗? “他为什么从来不使用法术?”一人突然发问。 众人顿醒,纷纷疑惑道:“对啊,他好像只会肉搏。” 兴许是被震出了内伤,那黑衣人半跪在地,许久未曾起身。杨容积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枚符咒,以防对方暴起。 暗风吹来,将那黑衣人的帽子徐徐吹开了一个小角,台下的人看不清,但杨容积看清了,目不转睛的潘岳也看清了——被风吹开的帽子下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潘岳脑中如雷电惊掣,大叫道:“我知道了,他不是人!” 众人哗然,纷纷仔细观察那黑衣人。 然而只是这一愣神的刹那,杨容积便觉得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潭死水,脑中思绪静止,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动弹不得。他拼命集中意念,让脑中回复少许清明。而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拳头,几乎要打上他的鼻子。 杨容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过,他还记得曾经练功时总想逼着自己动作更快一些,可惜一直未能达成,而今日危难关头,竟激发了他的潜力,让他突破了当前的境界。众人只道是这清秀少年要惨死于黑衣人手下,可眼前一花,杨容积的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倒弯过去,两腿一蹬,借力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竟是躲过了这一拳。 潘岳几步几乎要窜上台了,此刻终于定下心神,暗自为杨容积的好身法喝了声彩。 杨容积双腿稳稳落地,但腰依然保持着倒弯的角度,落地之后,众人张大了嘴看着他像个丁字。杨容积冷汗直冒,刚才只是求生欲使然,角度刁钻地躲了过去,谁曾想却不小心闪了腰。他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倒地。 台下弟子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正待报告比试结果,从杨容积手指间飘出了一张符咒,化作一个狰狞的小矮人,向那黑衣人袭去。 那黑衣人错愕之下速度依然不减,一手将那矮人挥开,可那矮人并非要偷袭他,它的目的是——众人惊愕地看着那纸人张开利齿一口扯下黑衣人的帽子,而那帽子之下,空荡荡的,竟是什么都没有!这黑衣人,竟是一个断头鬼?!——揭穿这黑衣人的真面目! 台下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震惊地望向五斗米道人。 “救命啊,妖怪!”百姓抱头鼠窜。 孙秀神色紧张地上台挡在那黑衣豹子身前,不动声色地给它遮上帽子。 “孙道长,不想解释一下吗?”潘岳扶起杨容积,朝孙秀冷冷地说。 孙秀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解释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1 潘岳厉声道:“你五斗米道好歹也算个斩妖除魔的道派,众目睽睽之下,竟然驱使妖怪为你作战,还打伤我派中人,你还敢抵赖不成?” 孙秀辩解道:“潘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这位小兄弟的确长得与常人不同,这是因为他乃异族之人,被我五斗米收留,你未曾见过这种长相我也能理解,可怎么能说他是妖怪呢?” 这当真是无耻至极了,潘岳想到刚才自己的人一本正经地打得辛苦,竟然是在跟一只妖怪作战,还谨循规则只敢使用三张符咒,就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这黑衣人从未使出过法术,怪不得看了他一眼就失了智一般,因为对方根本就是一只妖怪!而他们一直在用与人决斗的规则和一只妖怪打架。 杨容积扶着腰,像个孕妇一般挺着肚子走路,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不免脸色发白,道:“孙秀小兄弟,大家都不是瞎的,刚才所有人可都看见了,你家养的妖怪差点要了我的命,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孙秀面色不善,却挤出了一个笑容,道:“那……杨公子您想怎么办?” 这人说变脸就变脸,刚才的嚣张气焰不知哪去了,杨容积心中一声冷笑,却看着潘岳道:“你说,怎么办?” 潘岳眼珠转了转,道:“杀了它为英勋报仇,或者,你向英勋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孙秀的牙咬了又咬,终于,他冷冷道:“带路吧。” 潘杨带路,领着孙秀和那黑衣无头怪,行至英勋的房间。英勋刚喝了药,正要睡下,抬眼看到那打伤了自己的黑衣人,浑身一震,吓得往床内缩了回去。 “英勋莫怕。”潘岳出言安慰道,“这东西不会再伤害你了。”他反手一指孙秀,喝道:“孙道长,还要我教你吗?” 孙秀怒瞪他一眼,瞟了一眼黑衣怪,道:“听到了吗?跪下,磕头。” 黑衣怪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滚滚而出,反倒冲孙秀咆哮了一声,明显是不服他的命令。 “让妖怪磕头?”潘岳诧异地笑了,“不,我指的是,孙道长,你来给英勋磕三个响头。” 英勋的小脸唰地一下白了,急忙道:“师叔,我……” 潘岳摆手示意制止了他,而孙秀对着他几乎目眦欲裂,双臂青筋乍现,半晌,他将那黑衣怪一脚踢开,自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英勋重重地磕了三下。 这三个头,每次与地板相撞的“咚”声都带着愤怒不甘之情,吓得英勋连忙撇开了头,不忍再看。 “够了么?”孙秀磕完了头,站起身来冷冷问道。 潘岳却不看他,转头问英勋:“英勋,伤你的是个妖怪,你说,孙道长这三个头值不值你受的伤?” 英勋瞪大了眼睛,咬着嘴唇,面上虽有不甘,但想了又想,道:“师叔,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我已经这样了,他磕再多的头,也于事无补。”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2 潘岳点点头,向孙秀道:“孙道长,你也听见了,既然我小师侄都说饶了你,那就放你一马。不过,好歹相识一场,我也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来日再让我看见你行如此卑劣之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孙秀紧咬牙关,环视了屋内的人一圈,恨恨道:“你们给我等着。”便扯着那黑衣怪离开了。 英勋垂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纱布,发了会呆,片刻后抬头,眼角挂着泪珠,道:“师叔,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今日决斗是为了给我报仇。这一切都因我而起,若是我当日没有那么冲动,现在也不会……” 杨容积笑了笑,一手抚着他的头,笑道:“小英勋,你没有错,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否则就会成为人人可欺的窝囊废。你胸中有正义,有信念,还有愿意为此舍出性命的勇气,这很好。无论以后会变得怎样,也不要失了这份心。” 英勋眼中含泪,抬头怔怔地望着他,又重重地点了一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为什么这么弱,反派为什么一直没有大招?别着急,马上就揭开反派憋了五十章的大招哈哈哈。 第51章太学失势 血,血,血,全都是血。 杀,杀,杀,不停地杀。 一双手已满是鲜血,一身伤痕累累,两条腿无法再支撑他的身体,可是,他不能倒下。 从大街小巷,从阴沟地窖,从荒山野岭,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面目狰狞的妖怪。它们轻而易举地冲破了洛阳城防,放肆尖笑着占据了千门万户,逢人便吃,骨头渣都不吐。 婴儿的啼哭,男男女女恐惧的求救声刺痛了他的耳膜,也在撕扯他的灵魂。他浑身上下剧痛无比,只剩下灵魂深处的一点意识在驱使他继续挥舞手中的剑。 好痛。他的心在叹息,好累。 放眼望去,洛阳城已成为尸山血海,而战场的最中央,一个无头巨人和墨蓝巨龙正在大杀特杀。 巨人一手持斧,一手持盾,一斧横扫便是千百条百姓的性命。巨龙双眼血红,从口中喷出滔天巨浪,所到之处皆是洪水肆虐,惨叫连连。 他的视线突然被一个满头花发的老头吸引住了,老头颤巍巍地拿着剑想去刺杀那巨人,可巨人只是随手那么一甩,斧子带起的风便将那老头划得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个青衫男子疯狂跑去想要救起他,却没注意身后的巨龙喷出了火蛇般的雷电,直袭他而去。 他大声叫那青衫男子的名字,声音却被周围的刀劈斧砍湮没。他奋力抬起剑,积聚浑身所有的力量打算冲出重围去解救那二人。突然,他感觉脖子上凉凉的,滴滴答答地落下了冰凉的液体。他拿手轻轻一拭,眼前却是满手鲜红,他颤抖地回过头,看到白衣男子正低着头冲他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3 “别怕。”白衣人说。 他的心陡然绞痛起来,想要伸手去抚摸那白衣人的脸。然而,白衣人却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不要。”他说。 他痛苦地跪了下来,手拼命地想要堵住白衣人渗血的伤口,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不要!!!” 手中的剑突然嗡嗡震颤,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还有救。” 潘岳猛地坐了起来,泪水流满了脸颊,一身冷汗浸湿了背脊。他大口呼吸,浑身颤抖。 “怎么了?”杨容积一推门走了进来,坐在榻边轻抚他的额头,关切道,“又梦魇了?” 梦中的恐惧太过真实,以至于潘岳看见杨容积之后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床。 杨容积怒道:“操了,想反攻?” 潘岳:“呜呜呜,容积,我不要失去你……” 杨容积得意洋洋:“我还是比较有魅力的。” 潘岳继续道:“我不要失去虫子和孟老头!” 杨容积:“你还不想失去谁?” 潘岳哭嚎道:“还有卖鸡的阿花,煮葱油面的老张,做桂花糕的七婶……” 杨容积:“……” 杨容积:“别嚎了,太学出事了。” 一夜之间,孟雅达的头发全白了。他斩妖除魔了一辈子,一心普渡众生,创办洛阳太学,门下培养了数以千计的子弟,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上面,希望能借此纠正乱世,成就大慈悲。洛阳太学在他精心治理下,宛若一棵盘根大树,茁壮成长,在整个大晋如雷贯耳,成为了业界标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4 但,这一切都毁了。 门下弟子接二连三地出事,接手的案子无一例外地失败,甚至曝出猥亵女弟子的丑闻,更有五斗米道在民间大肆宣扬洛阳太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拿人钱财,都进了孟雅达一个人的腰包。 民间对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况且他本不是个善于拉帮结派的人,一直也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的朋友,反倒因为除妖势力过大得罪了不少人。而现在,所有矛头一致指向他,仿佛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做过一件好事,只是个穷凶极恶的强盗,造成了所有人的损失。这种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或者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大部分的弟子都被家长接走了,也不再有人向他们求助驱魔除妖。往日人声鼎沸的洛阳太学,门前冷清极了。只剩几个小弟子还留在身边,此刻正侍立在他身边,听他整日的唉声叹气,也不敢作声。 孟雅达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中,短短数日,他好像老了二十岁,脸上掩饰不住的焦灼和怠倦。有时候他想,算了,就这样吧,风光了大半辈子,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别人了。有时又想,若是连他自己都消沉放弃了,那这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洛阳太学岂不就是完了,那这群人该怎么办?他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普渡众生又该如何? 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明知是对方捣鬼,但这亏也只能和着血水拼命咽下。向大家解释?事情确已发生,再如何解释也显得越描越黑。向对方反击?他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若与对方使用一样卑鄙下流的手段,他又与那群宵小有何区别? 千百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打架,却没有一个可以完美地解决当前的困境。当真是成也是他,败也是他,眼看着亲手打造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孟雅达只恨自己势力单薄,无能为力。他疲惫地向一旁侍立的元宝招了招手,问道:“潘岳和容积还有多久到家?” 元宝担心地看了眼苍老的师父,心中又是悲凉又是痛惜,答道:“看时辰,两位师兄马上就到了。” 孟老头犹豫了片刻,又问:“石崇呢?” 元宝道:“不曾听过二师兄的消息。” 孟老头沉默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门被一脚踢开,元宝抬头,见到来人欣喜地叫道:“师兄回来了!” 杨容积拉着潘岳的手,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看见孟老头张口便问:“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而潘岳只能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孟老头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显然是难以言说。 元宝却炒豆子一般将近日来的事情一连串报了出来:“那日有个汉子来报案……” 原来几天前洛阳太学接到一桩案子,报案的汉子说是自家媳妇鬼上身了,求他们帮忙驱邪。这本是桩小事,孟老头便遣门下的弟子前去处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弟子去了一天都没有回来,当天晚上便是官府衙役押着那弟子来了,说他突然发疯,一刀砍死了那汉子的媳妇。而那弟子神智全失,口中呓语不清,竟承认了是他杀人。 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出事,门下出任务的弟子几乎都着了魔一样,在百姓家中大肆杀人灭口,更有甚者挥着砍刀满街追杀,路人拦都拦不住。 被害人本是想驱魔除妖,哪知却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当时呼天抢地,并联手向衙门呈上了血书一封,要求杀人偿命,严惩洛阳太学。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洛阳太学的校长孟老头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他每年招收大量弟子,收上来的高昂学费俱是进了他一人的腰包,根本没用在训练弟子身上,收进来的徒弟也从来不亲自指导,整日里尽练些扎马步等无用功,根本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甚至这些弟子在洛阳太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菜里连滴油腥都见不到,也不知道这钱都去哪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5 最可怕的是,竟真的有门下弟子站出来承认这些事情的真实性,说他们花了大价钱,却在洛阳太学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甚至有一个女弟子抹着泪跟前来调查的衙役说孟校长曾经想猥亵于她,幸亏她宁死不从,否则就清誉全无了。 “混账东西!”潘岳一拍桌子,“这都是什么鬼话?那几出案子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那些弟子说的都是什么话,他们在我洛阳太学修行良久,怎敢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师父,这是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孟老头一手支着头,面容憔悴道:“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为师平日里对他们过于严苛了些,也不应让几个学艺尚不精的孩童去办案……是为师错了……” 那一刻,曾经意气风发的孟老头仿佛死去了,当真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潘岳与杨容积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元宝垂头丧气道:“被害人家属成日来我们门口喊打喊杀地闹事,说要杀人偿命……太学的师兄弟几乎都被家人接走了,还扬言要我们把学费都还回去,师兄,咱么可怎么办啊?” 杨容积怒目圆睁,心里起火,怒道:“这岂不就是落井下石?” 潘岳问道:“就没有人帮我们说话的吗?” 元宝偷偷看了一眼孟老头,嚅嗫道:“几乎……没有,本身修行就是个辛苦活,师兄弟私下里也是有些怨言的,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大家心里头都犯嘀咕呢……哎,墙倒众人推,真是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 “莫要多言。”孟老头挥手制止了元宝,向众人道:“我思来想去,唯有挨家挨户登门道歉,赔偿了受害家属的丧葬费和弟子们的学费才能弥补我的过错。”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前的黑暗,大家伙要坚持住呀! 第52章赔礼道歉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愕然。 潘岳第一个缓过神来:“师父你有什么过错?这根本是被人陷害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凭什么要我们去认错?” 孟老头难得没有与他吹胡子瞪眼地置气,只有些虚弱地解释道:“虽不是我们所做,但事情因我而起,总归是洛阳太学的劫难。若你我都不行动,也抓不到真凶,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腔冤屈又何处释放,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弟子们花了大笔学费,将大好光阴费在这里修行,如今洛阳太学穷途末路,而他们又能向谁哭去?时间、精力,这些东西本非金钱所能衡量,而如今我位微力薄,也只能用这来抚慰伤痛了。” 这话说得几人声泪俱下,但少年人心性仍是不服输,潘岳哽咽道:“师父,这不公平,这到底凭什么呢?凭什么不是我们错却要我们来承担?” 孟雅达一只长满了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温声道:“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你我命中注定的劫难,唯有坚守本心才能渡劫。而道也有轮回,试问千百年之后他们还会如此猖狂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6 其余三人皆是不住哽咽。 一行四人当掉了洛阳太学所有的奇珍异宝,凑上孟老头这些年的积蓄,勉强凑够了金额,准备送往受害人家中。 他们一出门,街上行人便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快看呐,那不是洛阳太学的校长吗?” “哎哟可不是,他也敢露面了?就是他就是他,尽教些邪门歪道,害死了好多人呢!” “我听说啊,他门下的弟子被他好生折辱,花了多少银子才进得这门槛,却整日备受打骂,或者干些佣人才做的脏活累活!” “别看这老头道貌岸然的,可是个衣冠禽兽呢,你们听说了吗,他还对他门下的女弟子做那种事呢!” 这些话宛如利刃,一句句扎进潘岳的心脏,他抬头看孟老头的背影,也不知从哪天开始,这小老头一天天地老了,背也佝偻了起来,走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步流星。 杨容积迟疑着说:“师父,你……” “流言蜚语,无需理会。”孟老头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们来到最开始报案的汉子家门前,孟老头手捧一匣银子,上前敲了们。一阵脚步传来,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同样憔悴脸,看见孟老头便登时面目扭曲起来。他一把将门摔开,嗷一声大叫,就要冲过去扭打。 那汉子的家人闻声赶来,费力将他拉住,那汉子怒不可遏吼道:“你这杀人凶手,你这杀千刀的,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孟老头将手中的匣子放在他手中,低声道:“事情非我意料之中,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我希望能谨以此表达我对您痛失妻子的歉意。” 那汉子一把掀开那木匣,里面滚了一地的银元宝,他有些怔愣了,回过神来却甩掉自己脚上的鞋,一把抄起砸在孟老头的头上。 众人:“!!!” 潘岳:“我日|你……”杨容积赶紧堵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一旁去。 孟老头默默受了这一鞋,面不改色道:“洛阳太学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话刚说完,便被杨容积用力拉着离开。 身后那汉子一边捡散落地上的银元宝,一边还在大喊:“狗道士,我诅咒你下地狱!” 动静太大,吸引了不少人围在一旁看热闹,他们见孟老头离开,竟也跟在后面继续指指点点。潘岳烦躁至极,冲他们吼道:“少在这没事找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7 人群中一人嘲道:“一群丧家之犬罢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公子呢。” 杨容积将潘岳护在身后,手放在剑柄上,几欲拔剑。 孟老头淡淡道:“容积,莫要惹事,我们去下一家。” 第二家死的是个小孩子,家人痛失爱子,多日呼天抢地,那孩子的母亲更是哭得几次晕倒。孟老头敲门解释了来意,并奉上银子以表歉意。 孩子母亲一见他便捶胸顿足,口中哭嚎:“你还敢来,你怎么敢来?你教的都是些什么害人的邪术,你害死了我的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儿啊!” 那孩子父亲只不住地把他往门外推,道:“快走吧,没有人想要再看到你!” 孟老头有些执拗地将手中的银匣放在他手中,仿佛这样做他便心里能好过些。孩子母亲一把抓起匣子掷向他,那匣子极沉,又有棱角,孟老头一个闪避不及,竟生生砸在额角上,登时鲜血流了半脸,看着颇为骇人。 元宝吓哭了:“师父你没事吧!” 杨容积上前为师父止血,潘岳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孩子父亲怕闹出人命来,只把他们往门外推:“快走吧,你们不要再来了!” 大门重重地在他们身后关上,潘岳一把拉住孟老头,眼里留下泪来:“师父,不要去了,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孟老头闭着眼,缓慢地摇了摇头,却坚持道:“要去。” 杨容积好容易给他包扎了伤口,强忍悲痛道:“师父,换我去吧。” 孟老头依旧摇头:“不可。” 身后围观的人看见血便不敢说话了,此刻闹明白了他们是要挨家挨户登门道歉,人群中的嘲讽话语也逐渐噤声。 他们四人继续向前,第三家,第四家…… 敲开的门后面总有一张悲戚的面容,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发泄似的辱骂,要么是极尽悲凉的控诉。看着看着,潘岳心中的怒火一点点消散了,若非亲眼见证,他是如何都体会不到这每一家中失去亲人或爱人的痛苦与不甘。若与他们相比,自己所面对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老妪颤巍巍地用干瘪的双手捶打孟老头的胸口,大哭道:“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四人俱是泣不成声,面前的场景太过悲伤,让他们鼻子酸溜溜的,胸口梗住了一块骨头一般的难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8 围观的人也受到了情绪感染,开口劝那老妪:“老奶奶您节哀,身体要紧。” 受害的人家拜访完了,孟老头带他们敲开曾经的师兄弟家门。能在洛阳太学上得起学的大多家中富裕,登门拜访还要守卫通报,等了许久家长才带着孩子出来。元宝认得那孩子,正是曾经和他住在一起的阿宏,两人平日里关系匪浅,他欣喜地唤那孩子的名字:“阿宏,我们来看你了!” 阿宏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偷偷一瞄孟老头,再瞄了一眼自己父亲,像是不认识元宝一般撇过头去。 元宝愣住了。 宏老爷皮笑肉不笑,也不请他们进门,问道:“校长此次来是为了?” 孟老头道:“太学最近出了些事,既然您把孩子带走了,想必也不愿再送回来,我们是来送还学费的。”说罢双手呈上装了银子的黑匣子。 宏老爷接过那匣子,手上掂了掂,笑道:“孟校长,我看这数量不对吧?” 孟老头一怔,反问道:“这些便是年前收取的学费,所有人都是统一价格,怎么能不对呢?” 宏老爷脸上带笑,眼中却不含一丝感情:“校长,我看你还没明白吧?这些只是学费,我儿最好的学习时间都浪费在你那邪门歪道上了,我可听说了,好几个孩子都魔怔了,我儿没疯是他命好,你说,这个钱该怎么算?” “你!”潘岳怒目而视,“你欺人太甚!” 孟老头转头去看阿宏,道:“阿宏,你自己说,你觉得师父教的都是邪门歪道吗?” 阿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咬着嘴唇却只不说话。 元宝急切喊道:“阿宏,你说话呀,你说实话呀!师父教的怎么可能是邪门歪道呢?” 宏老爷一巴掌拍在阿宏头顶上,命令他:“你自己说!” “是……是……”阿宏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师父尽教些……乱七八糟的……” “你胡说!”元宝气得冲了上去,吼道,“师父教我们练剑,教我们使符咒,教我们如何对抗妖魔,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说是邪门歪道呢!” 宏老爷一把把元宝推开,元宝跌倒在地上,仍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的伙伴,如今躲在他父亲的背后,他喃喃道:“你背叛了我们……师父多说了你两句你就记仇了是吗?那往日师父对你的好呢,你怎么不记得了呢!” 孟老头的表情失望极了,他缓缓点了个头,道:“好,好,那么宏老爷,你说该怎么办?” 宏老爷冷哼一声:“我不计较你们浪费我儿时间的事了,你拿两倍的学费来,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们这群江湖骗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9 孟老头沉重地又取出一个黑匣子,交到宏老爷手中,看了一眼阿宏,道:“我们走吧。” 元宝在后面呜呜地哭泣,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一起那么好的同门,如今见到他就像不认识一样?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勤学苦练却在他嘴里化为“乱七八糟”四字?元宝哭得委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让几个大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他们又何尝不想问,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别哭啦,哭得大师兄心都碎啦~ 第53章墙倒众推 潘岳揽过他瘦小的肩头,强颜欢笑道:“元宝,别哭啦,再哭就罚你扎马步了。” 元宝闻言哭得更伤心了,他抱住潘岳的腰,抽噎着说:“大师兄……你最厉害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你会告诉他们我们不是邪门歪道的吧?” 潘岳拍了拍他的背,却不作声。眼下墙倒众人推,洛阳太学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虽然明知道是那五斗米做的手脚,可对方手段阴险,此时纵使他们生了五张嘴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冤屈。潘岳有些为难地说:“师兄会想办法的。” 元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说:“师兄,我相信你!” 面对小师弟毫无条件的信任,潘岳的心头没来由的酸了一下,一下子感觉自己肩上扛了极重的担子。 杨容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会有办法的。”他与潘岳默契地相视,不消说出口,就能领略到对方的鼓励之情。他们三人聚在一处说话,孟老头却背对着他们,潘岳眼波回转,悄悄望过去,他诧异地发现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头竟然偷偷红了眼睛,正在抹泪。 潘岳不敢多问,他却能体会到师父此刻的心情,当肩上扛着许多人的期待时,已是宣告放弃了自由,要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和事。如果只是孟老头一个人,以他的脾气,保不准是要冲到五斗米的门口去跟人家拼命的,但是正因为他身后还有他们,所以他千般委屈万般冤枉,也得忍辱负重下去。 他们行至下一户弟子府前,迎客的是个姑娘,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失声道:“是你们?” 看到她,孟雅达倒退半步,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元宝气咻咻地喊道:“就是她搬弄是非,说我师父非礼……” 姑娘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反手就要关门。 潘岳一把拉住门框,厉声道:“你!是不是欠我们一个交代?”说着一把将那姑娘从门后扯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说谎?!” 姑娘踉跄几步,见对面人多势众,又怕将这事闹大了引人注目,不敢大声说话,却仍嘴硬道:“这……这本就是事实……”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0 孟老头怒不可遏:“念青,你糊涂了吗!你是存心想要陷害为师吗?” 念青不敢看孟老头的眼睛,只两手揉捏在一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孟老头放柔了声音,道:“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念青思忖了片刻,见四下无人,幽幽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爹娘都加入了五斗米道,他们让那道长给我算卦,道长说……”她有些畏怯地看了一眼孟老头,道,“我命不好,今年内必有血光之灾,唯一消灾的法子就是……让另一个大人物替我挡灾。” “所以你就诬陷师父?”潘岳一手指着她,气得发抖。 念青微微后退,看向孟老头,含着泪道:“我爹娘逼着我这样做,我也没有办法的……” 事已至此,众人竟是无言以对。半晌,孟老头道:“罢了,若能以我清誉换你一生平安,倒也值了。” 念青闻言泪流不止:“师父,我知道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孟老头摇了摇头:“只是以后切莫要再叫我师父了。” 四人离开念青家,心头百感交集,当真世事无常,命运玩弄人于股掌之中,他们都未曾料到念青竟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而背叛了师门。 奔波一日,他们来到一处气派的宅子门前,牌匾上赫然写着“黄府”二字,孟老头声音沧桑,问道:“元宝,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了?” 元宝看了一眼包裹,道:“只够走一家的了。” “罢了。”孟老头道,“今日就拜访这最后一家吧,余下的钱我们日后再想办法。”他敲了敲门,门童应声出来,望向门外的四人:“四位有何贵干?” 孟老头道:“通报你家老爷,说是洛阳太学校长求见。” 那小童眼珠一转,道:“几位请进来坐。”引他们在客厅坐下之后,便一溜烟跑去通报了。 不多时,那小童引着一个肚皮溜圆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一同出来了。那姑娘一见四人,眼眶湿润,不由得呼道:“师父,师兄,你们还好吗?” 潘岳仔细一瞧,这不就是之前经常成群结队来找自己聊天玩闹的几个姑娘中的一个嘛。他隐约想起来,这姑娘是其中最羞涩的一个,常常看着自己吹牛侃大山,却只是抿着嘴乐,也不说话,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黄思岚这个名字。 元宝善意地提醒她:“师姐,我很好。” 黄思岚上前去把元宝圈在怀里,又哭又笑:“臭小子,你最好了!”她转向孟老头,问道,“出事之后,我就被父亲接回了家,一直担心你们……师父,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1 孟老头淡淡道:“今日为师来是登门道歉,并归还学费的。” 黄思岚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师父,你为何要向我道歉?那学费又为何要还回来?”她转身去看父亲,“爹,这是怎么了?” 黄老爷也连连摆手:“孟校长,外面的事我多少听过一二,您切莫放在心上,等这风头过去了,真相自有大白的那一天!” 黄思岚看向潘岳,脸上飞起两道红色,口中关切道:“大师兄,你……最近可还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黄家简直是四人这一天中唯一的温暖了,潘岳一天的委屈和不平在这里烟消云散,他笑了笑道:“嗨,没事,挺好的,不打紧。” 黄老爷朝潘岳笑道:“哦,你就是思岚总提起的潘公子吧,当真一表人才!” 黄思岚的脸登时红得像桃子一样,娇羞道:“爹,你别说了!” 元宝起哄大笑,潘岳却回头去看杨容积,怕他生了闷气,杨容积眼神温柔,示意无妨。 黄老爷止住了笑,向孟老头道:“孟校长,事出突然,但我相信洛阳太学行事光明磊落,否则我当年也不会把思岚送到您那里去了。现下危难关头,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黄老爷的形象在众人眼中立刻高大了起来,孟老头心中甚感慰藉,道:“黄老爷如此信任我洛阳太学,着实令我感动。不瞒您说,今日我们走访了不少人家,独独您还肯相信我们。” “我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我只相信我眼中看到的东西。”黄老爷笑眯眯地看向潘岳,“况且能教出像潘公子这样一表人才的弟子,我决不相信如外界所说那样。” 杨容积闻言微微蹙了眉,黄思岚脸红红地打断她父亲的话:“爹,我都说过了,我……” “对了。”黄老爷拍了拍手,小门童便拖着两个大匣子过来,“老夫一介凡人,也不懂如何降妖除魔,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俗物了,孟校长莫要嫌少,请务必收下,也是代思岚感谢您这么长时间的教养之恩。”这两个大匣子被打开,正是两箱金灿灿的金元宝。 这些钱当真可解洛阳太学的燃眉之急,但孟老头笑了笑,只去问潘岳:“潘岳小子,你说呢?” 潘岳迟疑道:“黄老爷,这钱……我们不能收。” 黄老爷问道:“为何不能收?” 黄思岚红了眼睛,连连跺脚,冲父亲道:“爹,我说过,我以前喜欢大师兄,但现在我不喜欢了,你不要再插手了好不好?”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宝贝闺女急了,黄老爷在后面连忙举手讨饶:“好好好,思岚,爹不插手了。”黄思岚已经跑远,黄老爷转头去打量潘岳,眼中尽是遗憾之情,道,“可惜潘公子非我池中之物……可是有心上人了?” “我已有心爱之人。”潘岳答得干脆,那厢杨容积却微微红了脸。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2 黄老爷追问道:“哦?能入得了潘公子的眼,是哪家名门大户的小姐呢?” 潘岳有些好笑地瞟了一眼杨容积,脑中想象了一下他涂脂抹粉,打扮成姑娘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道:“并非名门大户,也非出身高贵,但与我一同长大,他如花似玉,沉鱼落雁,曾经为了救我以身犯险,是我的挚友也是挚爱之人。” 黄老爷叹息道:“如此,倒是老夫唐突了。” “多谢黄老爷的好意,但这钱我们不能要。” “也罢。”黄老爷道,“来日|你们若有需要,尽管来我府上就是。” 一行四人刚出黄府大门,元宝就叽叽喳喳地问潘岳:“大师兄,你说的到底是哪家姑娘啊?与你一同长大,难不成是咱们太学的哪位师姐?” 潘岳反手一个暴栗:“是你!” 元宝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道:“你可是我大师兄啊!”登时一溜烟跑了。 潘岳暗自好笑,耳朵却被人猛地提起,潘岳疼得大叫:“哎哎哎,疼疼疼,母夜叉吃人啦!” 杨容积挑眉道:“嗯哼,如花似玉?沉鱼落雁?” 潘岳连连求饶:“如狼似虎!铁血真汉!” 杨容积哼道:“与你一同长大,莫不是指的是你前世的情人?” 潘岳抬头去看,见杨容积满脸小媳妇似的怨愤表情,暗自好笑,心想这人怎么连自己的气也生,便两手去捧他的脸,笑道:“是你是你是你,前世今生都只有你。” 杨容积嘴角勾了起来,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口中却道:“谁信呢,你这种人,在哪都是招蜂引蝶的主。我看那黄老爷刚才听到你有心上人了,恨不得把你打晕了捆在家里,让你当场跟黄师妹拜堂成亲呢。” 潘岳哈哈大笑,一把捉住杨容积的手,一字一顿道:“无论前世今生,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杨容积低头深深注视着他,忽然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他心里轻轻念道,对啊,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潘啊你这招蜂引蝶的体质,以后不得天天扶家里的醋坛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3 第54章师徒争执 众人奔波一天,回到太学时已近傍晚,推门而入,却见天井中坐着一个青衫男子,正是多日不见的石崇。石崇手边的桌子上堆了不少吃剩的糕点皮,想必等了他们很久。一见来人,他赶忙加快咀嚼,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结果卡在嗓子眼上,又喝了半壶茶,这才腾出嘴巴来说话:“回来了?” 潘岳欣喜道:“虫子,你回来了!” 石崇偷偷看了一眼孟老头,搓了搓手道:“这阵子被些杂事绊住了脚,听手下人说太学出事了,这不,猴急猴急地赶回来了。” 孟老头一屁股坐下来,脸色发青,吹胡子瞪眼。 石崇又搓了搓手,端着一碗茶水,凑到孟老头面前,双手奉上,小心翼翼道:“师父?” 其余三人左瞧瞧又看看,察觉到石崇和孟老头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便讪讪坐下,不再插嘴。 孟老头淡淡嗯了一声,接过茶盏。其实那日争吵之后,他心中也颇为懊悔语气过重,如今石崇主动示好,便放柔了语气,道:“你近来如何?” 石崇连忙道:“徒弟很好,倒是师父您,这些日子,受累了。” “造化弄人。”孟老头托起茶盏,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罢了,现下的法子唯有一点点恢复名声,再重建洛阳太学。”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石崇缓慢道:“师父,你有没有想过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孟老头:“不必你说,我自然清楚。” 石崇的音调微微上扬:“那你就没有想过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吗?” 孟老头将茶盏放了下来:“我洛阳太学一向光明磊落,若去使那些下流卑鄙的手段,岂非和他们是一样的了?” 石崇:“难道就任凭他们这样骑到我们头上吗?” 孟老头一拍桌子,怒道:“石崇,你到底想说什么?” 石崇平静了下来,道:“师父,那五斗米如今已是皇后和赵王的左膀右臂,太子殿下素来为他们的卑劣行径愤懑不平,他一直希望您能站在他这一边啊!” 孟老头摇了摇头:“说到底你仍然是太子的人,而非我洛阳太学的人,否则你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4 石崇难以置信地看他:“我不是洛阳太学的人?若我不是从小到大长在这里,我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哀求太子救助太学?若我不是一心惦记着你们的死活,我又何必处心积虑地去赚钱,而不是坐看鹬蚌相争,等收渔翁之利?” 一提到赚钱,孟老头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跳了起来,红着脖子根吵道:“谁需要你的钱了,你赚的都是什么脏钱?我真是羞于提起这件事……” 石崇气头更盛:“非常时期自然有非常做法,况且我的钱怎么就脏了?我一是替天行道,二是广布线报,你以为天底下只有我做这种事吗,我告诉你,满朝文武,包括你崇敬的什么这子那子,但凡想要赚钱,都得这么做!” 孟老头气喘吁吁,指着他:“我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徒弟!” “你一心守卫什么真命天子,什么道义正统,真到了关键时刻,这些都算个屁!真命天子就坐在龙椅上,他自己都是那丑皇后的傀儡。道义正统又是什么,如果你和五斗米的这场仗打败了,谁还会记得如今的洛阳太学,谁还会记得您?!” 孟老头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怒道:“你,你,你!”话未说完,他突然浑身抽搐,以手乱指,竟是喷出了一口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师父!” 众人一拥而上,只见孟老头脸色铁青,两眼紧闭,一时间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石崇扑在孟老头身边:“师父,师父您没事吧?别吓我啊!” 杨容积凑上去为他把了脉,神色凝重道:“脉象虚浮,气机紊乱,急火攻心。” 石崇快哭出来了:“就是被我气得呗?” 众人皆以一种微妙地眼神看着他,齐齐点了个头。 石崇委屈道:“我,我是真的想帮帮咱师父的。”他从身后拖出一个巨大的箱子,打开后内里金光璀璨,赫然是一箱沉甸甸的金子。 石崇微微低头道,“我这些年来荒于修炼,沉溺商贾,用师父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学无术,坑蒙拐骗。”他抬起头,郁闷地说,“可你们也知道,我根本就没有修炼的天赋,什么剑术法阵,对你们来说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学会的东西,可对我来说,就算累死了也学不会。师父他老人家总说我不务正业,可他哪知道,而我又怎么好意思拉下脸说,老子特么就是蠢,就是笨,就是学不会啊!” 喘息两下,他继续道:“而我擅长的事情,却根本入不了师父的法眼,在他看来,我的钱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可是,我也是真心想帮助大伙,帮助太学渡过难关的啊。” 潘岳听得一阵心酸,忍不住落下泪来:“虫子,平时看你大大咧咧的,真是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苦衷。” 杨容积却摇了摇头,道:“不够。” 石崇疑惑道:“不够,你是说?” 杨容积道:“这些钱,远远不够。二师兄,你可知道,单是今天一天,我们登门致歉,赔偿损失,花费了多少钱?”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5 “多少?” 杨容积道:“洛阳太学所有财产,能当掉的都已当掉了,当不掉的也送到市集上廉价卖了,还搭上了师父自己的积蓄。即便这样,也仅仅够今天一日的花销。” 石崇骇道:“怎么用钱用得这般凶?即便赔了人家的医药费和学费,也不至于花光太学所有的家底啊!” 杨容积摇头道:“师兄,你应该比我懂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潘岳道:“虫子,咱们现在就是过街老鼠,那些人哪还管你之前做过多少好事,都恨不得扒了我们的皮,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扒不到的也是能揩油就揩油,只要一家狮子大张口,而我们又服软了,那么下面的第二家,第三家就绝不会心慈手软地放过我们。” 听他们这么描述,石崇已经能想象得到这一天里他们经历了什么,愤怒地一拍桌子:“我操了,这群贪婪的小人,平日里求我们帮他们驱邪除妖的时候怎的不这样?巴巴地把孩子送到这的时候怎的不这样?我真是,我真是……” 杨容积道:“总而言之,现下的遭遇已不是钱能解决的了。只是以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不赔偿了人家的损失,他是过不了自己这关的。” 石崇眼中噙了泪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大人物来出面摆平,我,我这就去找太子,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虫子。”潘岳叫住他。 石崇回头:“嗯?” 潘岳上前抱了抱他,道:“别太担心,我是大师兄,我保证,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石崇笑了起来,抬起一手想去捏他的脸,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又讪讪地放了下来,道:“是啊,不是还有你呢么。” 说完,他眼中莹光闪烁,转身便走,似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眼泪。 锦帐团簇,室内一片幽香,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极大的床,四周挂着白色纱帐,将满室春色笼得严严实实。透过纱幔,只见两条人影交叠在一起,翻来滚去,动作震得木床吱呀作响。 贪欢过后,两人搂在一起,不住喘气。司马伦躺下,让孙秀枕在他的臂弯,他年过半百,但面容保养得当,自有一种雍容华贵,只是神色中隐隐有种不得志之气,显得略微促狭。司马伦一手还捏着孙秀胸前两点,笑道:“秀儿年纪轻,还不觉累,我却已经大汗淋漓了,当真是老了。” 孙秀翻过身来,双手捧着他的头,道:“我的王,你永远是俊忠心中最强壮的男人。” 司马伦心里甜滋滋的,孙秀圆滑嘴甜,性子又不温不火,床上也耐得住疼,自打进宫以来一直最得司马伦的欢心。他想到一事,复又叹气道:“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孙秀懂他心中所想,问道:“王可是在担心那件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6 司马伦眯起眼睛:“少时我便不服父亲扶持司马昭这个短命鬼,他没福气,还没来得及坐一坐那龙椅便死了,便宜了我那也是短命的侄子……我坐视这皇位代代相传,却从来没有我的份。” “我的王,你注定是那龙椅上的人。”孙秀拨开司马伦额前的发丝,与他目光交接,幽幽道:“司马炎已死,大晋便由不得他摆布。当今皇上是个废物,皇后又一介女流,而现在,我们唯一的阻碍,便是太子了。” 司马伦目光凌厉起来:“贾南风无有子嗣,我看那太子的位子,他坐得也未必那么牢。” “正是这个道理。”孙秀道,“借皇后的刀……” 司马伦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接道:“让他们去自相残杀吧。”话罢,将孙秀反压在身下,身上开始新一轮的律动。 孙秀配合他的动作,口中呻|吟不已,眼中却半点□□也无。 作者有话要说: 孟老头这个人,可能活得比较理想化,但心中有他想要坚守的东西,所以他一定要经历现实和理想巨大差异所带来的折磨的。 孟老头:怎么没人先把我扶起来?! 第55章力挽狂澜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头肥猪被倒吊在横梁上,脖颈上被砍了一刀,鲜血横流,此刻疼得嚎叫不断,正四蹄乱蹬,疯狂打滚。 司马遹手持屠刀,摆开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架势,身上的粗布衣服被血溅湿了一半,倒显得有些凶狠瘆人。 司马遹目不斜视地看着那痛得死去活来的肥猪,话却是对跪在一旁的人说的:“石崇,你说,这只猪此刻在想什么?” 石崇:“……” 石崇心想我特么怎么知道猪在想什么?这只肥猪除了想着怎么挣脱绳索,然后一脚把你踹死之外还能想什么?难不成我真的要实话实说?太子会不会一气之下也像砍猪一样把我给砍死? 司马遹没有等到回答,自己却道:“我知道它在想什么。” 石崇想,哦,在这等着我呢,其实太子只是想让我夸他吧,皇家人的心肠可真够弯弯绕绕了,他问道:“太子明鉴,连猪的想法都知道,敢问太子,猪在想什么?” 司马遹道:“他在想,如何挣脱绳索,然后一脚把我踹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7 石崇:“……”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司马遹道:“那你可知道,此刻我在想什么?” 石崇心想你一个屠夫,除了想着把它剁吧剁吧,然后纠结晚上是糖醋还是红烧,还能想什么?口中却道:“太子恕罪,我连猪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怎能猜测得到太子的心思呢。” 司马遹道:“我在想,把它剁吧剁吧之后,晚上是该糖醋呢,还是红烧呢?” 石崇:“……”难道我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 司马遹放下了架势,拿一块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屠刀,漫不经心道:“石崇,你看懂了吗?” 石崇一脸茫然:“啊?” 司马遹叹了口气,道:“刀在我的手里,所以这头猪永远也不会懂我的想法,它空能疼痛嚎叫,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步我将把它糖醋抑或红烧。换言之,如果刀在它的手里,我被绑在绳子上,我也是一样的境遇。” 石崇:“???”难道人与动物的区别,不就是人能使用工具吗?什么时候猪也能拿刀砍人了? 司马遹道:“这头猪被我绑在这里,除了两个法子,它只能痛苦地等待死亡。” 石崇道:“愿闻其详。” 司马遹缓缓道:“第一个法子,它立刻减肥一百斤,变成一头瘦猪,那我便会心疼我的饲料,将它放回猪圈,等待养肥了再杀。但是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我总有一天会杀掉它。” 石崇点头称是。 “第二个法子,它从我手里抢过刀,杀了我。” 石崇抬起来,心中雪亮:“太子的意思我明白,您是想要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那五斗米道鱼死网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遹看着他,却是不语。 石崇继续道:“可是太子,家师一生光明磊落,是绝不会与那五斗米一样行事,使下三滥的招数。身为斩妖除魔的修士,却利用妖孽为害百姓,这是他最可耻的事情啊。” 司马遹摇头叹息道:“迂,且,愚。” 石崇道:“太子殿下,我承认师父的做法确实不够变通,但您也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这样做,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我们若与他们一样,纵使打败了对手,多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再声称自己是为民除害?”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8 司马遹一脸无奈,道:“死局。” 石崇翻了个白眼:“小民都跪了这么半天了,您又是摆架势,又是砍猪的,半天也没说句有用的话。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司马遹的脸苦了下来:“帮帮帮。妈的,我怎么就认识了你呢?” 石崇哼道:“还不是因为现在除了我们,你也没谁可以依靠的了。太子殿下,你清醒一点吧!” 司马遹嘴角抽搐道:“蚂蚁竞走了十年了?” 太子下令,派出精兵侍卫,彻查洛阳太学伤人案件。经过三天三夜的审讯逼问,终于从一户人家那里套出了话。原来,有一个自称是五斗米的道人给了他们不少银钱,让他们向洛阳太学报案,谎称家中有异。这本是个举手之劳的活,那户人家听信了那道人的鬼话,以为是两个道派相互争锋,想要约架比试一番,谁也没想到的是,洛阳太学的弟子来到他们家,见了那五斗米道人,却仿佛疯了一样,狂劈乱砍,将自己的家人给活活砍死了。那五斗米道人给了他们大笔银钱当作封口费,还威胁他们如若将真实情况抖露出去,就叫他们不得好死。恐惧和愤怒之下,这户人家便向官府报案,却只称是被洛阳太学所害,绝口不提五斗米的事情。 此案疑点甚多,太子一声令下,五百精兵围剿了五斗米的老巢,挨个盘问,终于抓到了形迹可疑之人。该道士禁不住刑讯,终于说出了真相,这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五斗米道人引诱洛阳太学弟子斩妖驱魔,并在暗中利用妖怪控制对手的神智,让其在百姓家中肆虐杀人,尔后收买尚不知情的受害家属,让其状告洛阳太学,以图利用舆论打垮他们。 真相大白,涉案的五斗米道人被缉拿归案,太子表示要严惩不怠。一时间,五斗米为众矢之的,声名江河日下,而洛阳太学被无辜陷害期间,却仍能心怀百姓,赔礼道歉,广受好评,隐隐有东山再起之意。 外头百姓皆道大快人心。 而皇后宫中却是另一番愁云惨淡的模样。 “废物,一群废物!”贾南风将手中的纸条团成球,一把掷在孙秀的脸上,那纸条边缘锋利无比,当即便在他清秀的脸上划出一条淡淡的血痕。贾南风气得破口大骂道:“你这废物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好了绝不会被查出来吗?” 她将脸转向一边,面对着一旁太师椅上坐着的司马伦,道:“你这男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交给他的事一件都办不成?” 听到“男宠”二字,孙秀的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嘴角弯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司马伦好歹也是贾南风的长辈,枕边人被她不留情面地呵斥一通,心中不免不悦,脸上也微微透露出不满的神情来,口中却只道:“皇后,莫要着急,需得冷静应对。” 贾南风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今天太子那厮查的是你那劳什子五斗米,明天岂不就是顺藤摸瓜要查到我这里了!这可是你们舔着脸求我摆平那办案官员的,是你们保证万无一失绝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告诉你们,这事自己搞定,我是断然不会再帮你们做这种事情了!” 孙秀却冷笑一声,道:“皇后,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置身度外吗?” “混账东西!”贾南风气得发抖,从座位上几步跨下来,重重一脚踢在孙秀的肋骨上,骂道,“你是什么人?一个靠着被男人骑上位的低贱男宠而已,救你也配这么对我说话?!” 她虽为女子,但脚上的力气当真不小,况且她还穿着一头尖尖的宫鞋,这一脚踢得孙秀痛吼一声,在地上倒滚了两圈。 司马伦好声好气地拦住他:“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们已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事更应当好好说,慢慢说,切不可伤了和气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9 贾南风冷哼一声,重新落座。 司马伦趁机扶起孙秀,轻声道:“秀儿,你这脾气也得改改了,怎可如此跟皇后说话,还不快赔礼道歉?” 孙秀捂着伤处,脸色低沉,低头对贾南风道:“皇后娘娘,方才是我失言了。但,我只是想告诉你,事已至此,再无退缩的可能。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们敢拉拢太子帮忙,我们当然就有对策。” “哦?”贾南风挑起一条眉毛,“你有对策?” 孙秀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声音笃定地说:“自然,只是还希望皇后娘娘能把我们当做自己人,咱们一条心。” 贾南风淡淡“嗯”了一声:“你且说来。” 孙秀道:“皇后娘娘不觉得,太子此番动作,来得太过雷厉风行,而他身边的精兵,又太过训练有素了吗?” 贾南风道:“你是说?” 孙秀笑了一笑,道:“此处正可以大做文章。” 洛阳太学,孟老头经过多日的调养,身体总算好了些,只是他原本一头乌发,一夜之间全部染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潘岳一手捧着一碗醋泡的黑豆汁,一手拿着把小刷子,在孟老头头发上仔仔细细地刷着。 孟老头捧着一面铜镜,嚷道:“哟哟哟,小心点,臭小子,往我脸上刷做什么?” 潘岳面不改色道:“师父,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你一身浩然正气,刚正不阿,没准是包公前世啊!” 孟老头道:“包公?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青楼的龟公……” 潘岳眼睛大睁:“师父,难不成,你去过青楼?” 孟老头连忙咳嗽两声,道:“说,说什么呢!为师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他想了想,老脸一红,道,“说起来,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们了,既然这些事情已经了结,为师带你们去找找乐子也未尝不可。” 潘岳大喜过望:“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天呐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太子让咱们太学沉冤得雪,终于可以去逛窑子咯!” 孟老头闻言一顿:“太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0 潘岳道:“唉,师父,虫子不敢告诉你,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是太子派了自己的亲兵勒令官府彻查杀人案,并非是那些刁民良心发现自首的。” 孟老头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坏了,太子要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猪大招风,太子殿下你可要小心点呀! 第56章抛枣激将 孟老头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坏了,太子要出事!” 潘岳被他吓了一跳,忙道:“出事?出什么事?” 孟老头跳脚道:“快,快通知太子,不要单独去见皇后!坏了坏了,这下太子可要被我们连累了!” 潘岳:“啊?” 孟老头一脚踹过去:“还不快去!” 潘岳抱头鼠窜,灰溜溜地跑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了同样灰溜溜的石崇。石崇一脸丧气,那模样仿佛是欠了人家几千两银子,正被讨债的追杀一般,他看到潘岳,两眼闪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颤声道:“太子,太子废了……” 潘岳:“!!!” 司马遹吊儿郎当地坐在皇后的别院,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他这人闲不住,东瞧瞧,西看看,在精致小巧的别院当中溜达来,溜达去,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开始抖腿,一边抖腿一边将食指指节敲在桌子上叩叩叩。 那节奏无比规律欢快,每抖一下腿,桌子上的茶盏就随着他的动作震颤一下,溅出几滴茶水,每敲一下桌子,果盘中的枣子就滴溜溜地转上一圈,又咕噜噜地滚回盘底。 桌上茶盏乒乓作响,果盘震颤不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震了。 一旁狂翻白眼的婢女终于忍不住了,张口制止他:“太子殿下,你,莫不是肾虚?” 司马遹一拍桌子:“胡扯!谁肾虚?我肾虚?荒谬!老子身强体健,虬劲有力,怎么可能肾虚?!”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1 婢女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可是,听说爱抖腿的人就是肾虚。” 当众被一个婢女说肾虚,司马遹的男儿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暴躁地站起来,在那婢女身边转来转去,道:“我平时都不抖腿的,刚才实在闲得无聊了!你们家皇后娘娘摆什么架子呢,说找我来有事商量,怎么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你,快去催一下,听到没有?” 婢女岿然不动道:“皇后娘娘又不是酒馆里点的菜,怎么,催一下小二就能上菜了?” 司马遹说得口干舌燥,正端起茶盏要喝,听她这么生动形象的比喻,登时气得手抖,一杯茶水洒了大半,指着那婢女怒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谁知那婢女根本不怕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还说不肾虚呢,如此暴躁易怒,连杯水都拿不稳,不是肾虚是什么?” 司马遹将那茶盏一把摔在地上,抽出腰间佩刀,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大声道:“看到没有?我不稳?如果我不稳,那天底下就没有人稳了!” 婢女敷衍地“嗯”了一声,道:“是是是,你最稳,你好稳哦!” 司马遹瞪大了眼睛:“操了,宫中怎么会有你这般目中无人的婢女,我要告诉皇后,让她好好收拾收拾不听话的下人!” 婢女这下连看都不看他了,扬着下巴站在那,比公鸡还要傲气三分。 司马遹觉得这世界反了,没天理了,怎的现在连一个小婢女都比他更像太子?他突然一拍大腿,又凑了过去,眯起眼睛道:“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了。” 那婢女身体微微一僵:“什么真实目的?” 司马遹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你们这些小婢女,想要攀上高枝,才装出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好吸引我的注意力,是不是?!” 婢女:“……” 婢女一副夸张的表情:“对哦,哇塞,被你发现了呢,太子殿下好聪明哦!” 司马遹嘴角抽搐地想,老子分明猜对了,怎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那婢女说完之后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想理人的模样,立在一边像个雕塑。 司马遹服气了,瘫在椅子上,也不再多说。 静默了半晌,那婢女突然道:“也不是一定瞧不起你。” 司马遹:“什么,你说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2 婢女道:“我说,我也不是一定瞧不起你,如果你能赢过我,我就改变对你的看法。” 司马遹颤抖着道:“你,瞧不起我?” 婢女施施然一点头,毫无以下犯上的自觉。 司马遹哈哈大笑两声,正待破口大骂,但当他看到那婢女理所当然,毫无悔意的一双眼睛的时候,即将骂出的一堆脏话突然哽住了。他想,我草,难道在小婢女们的眼中我是如此不堪?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直自觉挺受女人欢迎的啊?果然她们以前都是逢场作戏,碍于我的身份表面敷衍而已? 司马遹的自尊心碎了一地。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喂,你刚才说什么事我赢过你,就改变对我的看法的?” 婢女拿眼角余光斜斜瞟了他一眼,道:“算了吧,我怕你做不来。” 司马遹暴跳如雷:“麻烦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太子,有什么事是我做不来的?!” 却见那婢女迅速走到桌子旁边,从果盘中挑了一枚枣子出来,抬手向空中一抛,然后仰头张大了嘴,身随枣动。须臾,枣子稳稳地,精准地落在她的口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半点停顿也无。 婢女嚼了嚼枣,抬眼轻蔑地看向司马遹,道:“你会吗?” 司马遹:“逗我吗?小菜一碟好吧!” 只见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从果盘中抓起一把枣子,向空中高高抛起一颗,然后张大嘴去接那迅速下坠的小东西。 “嘣——”的一声脆响,枣子在司马遹脸上弹跳了几下,然后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 司马遹:“……” 婢女疯狂大笑起来,一手指着司马遹,一手捂着肚子,那样子仿佛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好笑的事情,她一边笑还一边说:“啊哈哈!笑死我了,身强体健,虬劲有力的太子殿下,竟然连颗枣子都接不住!哈哈哈,太子我还是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肾吧!” 司马遹怒道:“我只是试一下!” 他再次抛出一颗枣子,双眼聚精会神地瞄准,张嘴狠狠一咬—— 两排白牙猛地咬合在一起,而枣子在他的牙关上轻轻弹了起来,又轻轻落下。 司马遹快哭了,他家教甚严,小时候从不被允许玩这种民间把戏,他只以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也从不屑于去学。谁能想到长大了之后却因为这点小事被区区一个婢女嘲笑? 他不顾那婢女的冷嘲热讽,接连试了几下,都以失败告终。那婢女幽幽道:“太子殿下家大业大,浪费几筐枣子不怕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3 司马遹怒极反笑,道:“你看好了!”他再次抛出一枚枣子,这次只是低低地抛在半空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嘴去接。 “噗”地一声,枣子应声而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口中。 司马遹呆了一阵,然后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你看,你快看,快看我,接到了!” 婢女冲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鼓了鼓掌,道:“真厉害。” 司马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感觉视野一片模糊,脑袋晕晕的,浑身发软,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说的话了。 当他沉重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老子怎么可能是肾虚?! 朦胧中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仿佛就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司马遹感觉自己被人架住拖着走,他努力想要推开身边的人,可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连挥挥手的动作都费尽了力气。 他被拖到一个很明亮的地方,对面好像坐着一个女人,挺丑的,冷冰冰地打量他,然后拍拍他的脸,问他:“你是谁?” 丑女人也敢碰我?司马遹很不绅士地打开了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心中很是疑惑,这个人,好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你是谁?”丑女人坚持不懈地问他。 司马遹呓语不清:“好丑啊……” 那女人动作一顿,咬牙切齿地向身边的人说:“这小子傻了么?” 身边的人低头道:“不会,奴婢看着他只吃了一颗。” 司马遹拼命眨眼睛,这人,是不是刚才骂他来着?骂他什么了?肾虚?真是狗胆包天的女人,都没试过怎么能说他肾虚呢! 司马遹道:“滚你妈的,说谁肾虚?” 丑女人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司马遹。” 司马遹:“哎。”叫老子干嘛? 丑女人笑了起来:“哟,这不明白着呢么。”她旋即将一张难看的脸凑了过来,缓缓道,“司马遹,告诉我,你私下养了多少精兵?” 司马遹两眼看天,努力地回忆:“没多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4 “没多少是多少?” 司马遹竖起一根手指:“一……” “一千?” 司马遹摇了摇手指。 “一万?” 司马遹摇了摇手指。 “十万?” 司马遹大笑道:“一窝啊蠢蛋哈哈哈!” 丑女人:“我操了,我操了,他在戏弄我吗?这厮是真的醉了?” 婢女冷汗连连:“千真万确!” 丑女人继续问:“司马遹,告诉我,你究竟藏了多少钱?” 司马遹向她勾了勾手,神神秘秘地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根据晋书中贾南风诱拐司马遹吃醉枣誊抄逆言改编,原文中潘岳也参与其中,帮助贾氏废太子,这里做了一些改造。我们的潘大厨才不会白给贾南风当苦力呢! 第57章太子被废 司马遹向她勾了勾手,神神秘秘地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丑女人狐疑地凑了过去。 司马遹轻声道:“我只告诉你一人哦,你可千万不能外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5 丑女人:“放心,我绝不外传。” 司马遹突然正经起来:“你要是外传了怎么办?” 丑女人咬牙切齿道:“那就,那就诅咒我丈夫是个白痴!” 司马遹连连摇头:“那可不行,万一你丈夫就是个白痴呢?” 丑女人一惊,心道这厮莫不是一直在骗我,其实他根本没醉? 司马遹诡异笑道:“就诅咒你吃饭呛死,喝酒噎死!” 丑女人松了口气,敷衍道:“好好好,就诅咒我吃饭呛死,喝酒噎死。快说吧,你究竟藏了多少钱?” 司马遹嘿嘿笑道:“藏?这天下都是我的,还用藏?我是谁?我是未来的皇帝,大晋|江山的主人!这天下的钱都是我的钱,还需要藏?” 丑女人大喜过望,追问道:“那么,你什么时候会当上皇帝?” 司马遹正儿八经地思忖片刻,道:“很快了,等我父亲退位,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皇帝了。” 丑女人继续引导他:“可是如果你父亲身体很好,能活到一百岁还不退位,到时候你都七老八十了,还怎么当皇帝?” 司马遹摇头晃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丑女人:“为什么不可能?” 司马遹撇嘴道:“我了解我父亲,他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他虽然有些懦弱,但绝对不傻。你们只道他是个白痴皇帝,却不知他在等那凤和命定之人,待到那时,什么狗屁皇后,牝鸡司晨,都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那丑女人登时眼睛瞪得老大,颤声道:“反了,反了!我就说那蠢货是装的!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回去就把他软禁起来,我看他还怎么兴风作浪!” 她掏出一张纸,一把拍在司马遹面前,声音阴毒地道:“司马遹,你把这张纸上的字抄一遍,我就帮你登上皇位,如何?” 司马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些张纸上写的字,一团一团歪歪扭扭,在他眼中就像鸡爪子沾了墨汁爬过去一样。司马遹摇头道:“我不写。” 丑女人紧张地问:“为什么?” 司马遹道:“奇怪,我自己就是太子,为什么要你帮我登上皇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6 丑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呵……为什么呢?” 司马遹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给我弄点补肾的药。” 丑女人愣住了,她身边的婢女也愣住了。半晌,两人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司马遹恼羞成怒:“笑屁啊,不写了。” 丑女人连忙道:“不笑了不笑了,我保证能给你找到治肾虚的良药,来来,你快按照这段话,原原本本地抄一遍。” 司马遹哼了一声,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规规整整地将这段话誊抄了下来。末了,在尾款上大笔一挥,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一抛,得意洋洋地欣赏起来。 丑女人凑上去一看,登时头冒青烟。 这段话原本是:“皇上,皇后你们快点自动退位吧,你们不自动退位,我就进宫废掉你们。”却被司马遹抄成了:“皇上,你快点动吧,你再不快点动,我就进宫帮你动,那样皇后就废掉了。” 丑女人:“!!!” 丑女人:“我操了,我操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这厮他竟敢,他竟敢对我动这种歪心思?!” 婢女上前帮她顺气:“娘娘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丑女人怒道:“我要杀了他!” 婢女道:“他有把柄落在我们手上,杀掉他是迟早的事。” 丑女人喘着粗气想了半天,总算压住了胸中怒火,她一把扯过司马遹写好的纸,揣到自己怀里,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 司马遹头昏脑重地倒在地上,仍然兀自大叫道:“别忘了我的肾药!” 婢女回头看了他一眼,怜悯地摇了摇头,也走掉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7 洛阳太学。 石崇颤声道:“太子,太子废了……” 潘岳的眼睛眨了又眨:“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石崇一下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道:“太子被废了。” 潘岳:“???” 潘岳大惊失色:“什么?!怎么回事?” 石崇道:“皇后叫太子进宫议事,也不知给他使了什么妖术,让他写下了大逆不道的话。皇后一纸诉状告到皇上那里,皇上,皇上当时就下令……废太子……” 石崇这一声嚎叫把屋内的几人全都嚎了出来,听到他说的这番话,众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杨容积道:“这怎么说废就废呢?” 元宝道:“不是吧,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潘岳道:“这这这,我想想,历史书上好像还真写过这一段。” 孟老头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我就说皇后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这下可好,反倒连累了太子!” 石崇垂头丧气:“是我疏忽了,没能提醒太子提防皇后。眼下,这可怎么办啊?” 杨容积道:“皇后废了太子,恐怕还会再起杀心,事不宜迟,我们得去解救太子!” 潘岳道:“等等,等等,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操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年学的历史全还给老师了,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接下来是什么剧情了呢?太子被废,太子被废……太子被废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他突然猛地抬起头,深深吸气,道:“然后,就是司马伦杀皇后,废皇帝,自立为帝,八王之乱开始……” 众人皆以奇怪的眼神看他,杨容积道:“潘岳,你在说什么?” 潘岳急道:“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太子被废,而是,司马伦要造反了啊!快,快去救皇上!” 孟老头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他捏出一个剑诀,御剑飞起,高高远眺了一阵,沉声道:“坏了,整个皇宫妖气弥漫,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8 众人随他看过去,心下都是一沉,只见以皇宫为中心,四面八方,大片大片的乌云开始聚拢而去。在那层层的乌云之下,赫然是大大小小数十个暴风眼,围着皇宫疯狂打转。而在那暴风之中,电闪雷鸣,暴雨滚滚而下,一条巨龙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在正中央的暴风眼中翻滚,时不时地向宫殿嘶吼一声,然而皇宫自有护体屏障,任它如何冲撞都无法进入殿内。 潘岳喃喃道:“这都是什么啊……”他隐约想起不久之前做的噩梦,梦中战火连天,尸山血海,而那场战场正是由一条巨龙和一个无头巨人所主导的。 轰然雷鸣大震,闪电噼里啪啦地燃起巨大的火球,砸向皇帝所在的太极殿! “砰”地一声,火花爆射,大火熊熊燃烧,将太极殿笼罩在漫天的火光之中。 孟老头当机立断:“御剑,去皇宫!”他捏出剑诀,翻身上剑,衣袍被风猎猎吹起,端的仙风道骨。灌了几口凉风,孟老头握起一拳,支在嘴边猛咳两声,正待吩咐弟子前进,低头却发现拳头上满是鲜血。 孟老头:“……”他偷偷将手笼入袖中,心虚地背向几名弟子抹了下嘴,问道,“都好了没?” 杨容积和石崇都已站在各自的佩剑上,徒留潘岳和元宝面面相觑。 潘岳讪讪道:“哪位好心人愿意搭个顺风剑?” 杨容积和石崇同时向他伸出了手。 杨容积道:“上我的,我的大。” 石崇道:“上我的,我的粗。” 潘岳:“你们是魔鬼吗?!”他脸上腾地一红,又气又羞地嚷道,“师父,我不要和他们一起了,你带我一程吧!” 孟老头翻了个白眼,拎着领子将他拉到剑上。 “还有我呢!”四人望去,发现元宝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杨容积道:“好好看家,师兄去去就回。” 石崇道:“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元宝反抗无效,委屈极了,只得泪眼婆娑地说:“你们早点回来哦!” 几人皆道“那是自然”,便催动剑诀,向那暴风之中疾驰而去。 元宝在后面大喊:“你们要活着回来哦!”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9 御剑飞到高空中,几人便发现事情远比他们的想象更加严重。从前车水马龙的洛阳城现下尽是奔跑喊叫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卷着铺盖在街头乱窜。有人奔向城门,想要逃离洛阳,却被狞笑着守在城门口的妖怪一把捞起,放在血淋淋的口中大嚼特嚼。人们再次尖叫着跑向其它的偏门,而门口久候多时的妖怪立刻扑了上来,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拉扯撕咬。无路可逃,到处都是埋伏着等待捕猎的妖怪,人们绝望地逃往自己家中,想要将大门闭上,可一进门却发现,每个人的家中都等着几只饿得眼冒绿光,奇形怪状的妖怪,一看见人,便直扑上来,大口大口地吸他们的精气血肉。 妖怪们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着尖叫奔跑的人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露出残忍而又冷血的笑容。 无处可去,无处可逃。 人们绝望地喊:“救救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一言不合就开车了哈哈。 第58章逼宫造反 人们绝望地喊:“救救我们……” 孟老头再也看不下去,吩咐道:“容积石崇,你们两个去救人!” 杨容积和石崇也早已义愤难平,杨容积怒喝一声,手持凝霜一跃而下,剑光扫射之处妖怪纷纷翻倒。石崇抛出漫天钱币雨,化作凌厉金光,将数十只妖怪接连钉在地上。 潘岳灵机一动:“去皇宫!” 整个洛阳城,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宫了。两人在妖怪中杀出一条血路,一前一后护送惊惶的百姓一路向皇城奔去。孟老头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吼道:“我们先去解决皇宫的妖怪!”说罢,加快催动剑诀,奔向那被雷电风暴笼罩的太极殿。 潘岳一手紧张地扯着孟老头的袖子,一边从空中望下去。只见脚下的洛阳城已是战火连绵,士兵们试图用手中的武器攻击妖怪,可恐惧之下的血肉之躯又岂是他们的对手。远处一个巨人在为他身后的妖怪大军开路,他的手臂便有一人腰粗,站在那里如一座小山一般,然而,顺着他的身躯向上看,会发现从他的脖颈开始空无一物,粗壮的脖子被利器横砍而断,切口血红,还不时有气管呼噜噜地冒出来。 纵使没有头颅,那巨人行动毫不受阻,手持巨斧和盾牌率领妖怪横冲直撞,像碾死蚂蚁一般从士兵们的身上大步踩踏过去。一瞬间,人们恐惧地大叫起来,四窜而去,却仍来不及被巨人一脚踩成肉泥。无头巨人似乎十分享受这个游戏,一边跑一边大叫起来。 孟老头沉声道:“你看他的胸口,长着眼睛。” 潘岳定睛一看,果然,在那巨人壮硕的胸膛之上,原本应该长着乳|头的地方却生出了两只目露凶光的眼睛,而再向下看,这巨人的叫喊声正是从本应是肚脐的地方发出来的,那里却长了一张人的嘴巴! 潘岳急促地喘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在南阳擂台决斗的时候,自己对上的黑衣人不正是这无头巨人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0 潘岳喘息道:“师父,这些妖怪极有可能都是五斗米放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皇上和皇后……” 他们二人已飞到皇城正门之前,风暴愈发疯狂肆虐,刮得二人御剑在空中几乎寸步难行。那巨龙无法突破皇宫的屏障,烦躁地嘶吼起来。而此时,风暴渐弱,突然从空无一人的宫殿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面容清秀目光狠厉的白衣少年押送着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皇帝出来了,两人都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看见潘岳,那少年宛若癫狂地大笑起来:“你终于来送死了!” 潘岳无奈道:“孙秀,又是你,果然是五斗米搞的鬼!” 他扯着孟老头的袖子想要大声提醒他小心五斗米的埋伏,两人的脚下的剑却突然一个趔趄。孟老头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咳嗽起来,潘岳感觉手上滑腻腻的,低头一看,却怔住了——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师父?”潘岳瞪大了眼睛,颤声道。 孟老头慢慢回过头,嘴角溢血。 潘岳颤抖地去扶他:“师父,你怎么了?” 孟老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拎起潘岳,将他甩在一边,挥起万象神剑高高跃起,抡臂刺向潘岳身后—— 挥舞着巨斧,疾冲而来的无头巨人。 潘岳吼道:“师父!” 刹那间,火光四溅,万象剑凝聚着千钧之力狠狠击在巨斧之上,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响,那巨斧的利刃上被砍出一个小口子,而万象剑,却是叮叮当当地四分五裂了。 孟老头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浑身动弹不得,仍费力地催促潘岳:“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潘岳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想要爬到孟老头那里。然而巨人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送到自己两只精光乍现的眼睛前面。 巨人桀桀笑道:“上次没能杀了你,这次我可不会再放过了。” 潘岳愣愣地看着他的双眼,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妖怪,这个妖怪他是……一瞬间,他腰间的乌龙剑嗡嗡作响。刹那,他的大脑却突然一片空白,他想,我这是在做什么?这个人是谁?乌龙剑的震颤渐缓,终于归于平静,潘岳却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司马衷被一路驱使着走出太极殿,走出了皇宫屏障的保护。押送着他的少年力气极大,扭得他臂膀生疼,他不禁叫道:“轻点!” 那少年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疼得他“唉哟唉哟”地跪了下来。面前走来一双黑色的靴子,一个清冷的男人声音在他头上响起:“这就是人间皇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1 少年淡淡应了声“是”。 男人极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抬起头,让朕看看。” 朕?谁敢自称为朕?司马衷诧异地抬头看去,面前是一个身着蓝色战袍的高挑男子,面容棱角分明,清冷俊美,神态之间自有一派不怒自威之气。 男子看了他一眼,眼中的鄙夷之情更加明显,对他身后的少年道:“孙秀,叫司马伦过来。” 孙秀点点头,便领命去了。 男子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司马衷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问他:“你是谁?” 男子冷冷道:“朕是皇帝。” 司马衷大口喘息起来,怒道:“胡说!我才是皇帝!” “哦?”男子转过身来,终于肯用正眼打量他,半晌,他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话音刚落,孙秀和司马伦便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来了。那女人一见他便哭喊道:“皇上救我!” 司马衷瞪大了眼睛:“南,南风?” 司马伦将贾南风随随便便推倒在地,近乎谄媚地凑到那男子的身边,笑道:“大人,事情都已办妥了,六军将军全部投降,眼下再没有人能对抗得住您的大军!” 男子点点头,视线转向司马衷,道:“该你了。” 司马伦向司马衷挑眉道:“皇上,皇后贾南风一介女流,专权擅政,妄图逼死太子,罪该万死,您,下旨废后吧。” 司马衷颤抖着看向司马伦,再看向贾南风,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 贾南风撕心裂肺地喊:“皇上,不是的,是他诱骗我废太子的,都是他!” 孙秀一脚踹在她的背上,斥道:“喊什么,老实点!” 贾南风喊道:“皇上,司马伦这个叛徒,他与妖孽里应外合,残杀百姓,他要逼宫造反呐,你快下旨杀了他啊!” 司马伦将一杯酒放到她的面前,不耐烦道:“别嚎了,让他下旨,他跟谁下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听他的?皇后,喝了吧,痛痛快快好上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2 “金屑酒……”贾南风看着这杯毒酒,却想到她向太子发誓绝不泄密,否则就被酒噎死的场景,兀自笑了起来,“好啊,司马伦,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狗奴才!人家都说拴狗当拴颈,我反倒拴其尾,也是活该如此。只恨当年没先杀了你这老狗,反被你咬了一口!” 谁知,这时司马衷却泪眼婆娑地说:“南风,你,你就喝了吧,没有用了。” 贾南风怔住了,她不可置信道:“你可知,他们现在杀了我,下一个就是杀你?” 司马衷摇了摇头:“不,他们不敢,没有凤与命定之人,他们师出无名,现在杀我,就是谋逆造反。但是你,唉,终归是你废了太子,你就,去了吧。” “你……”贾南风愣了很久,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原来,原来你不是白痴啊!哈哈,我的好皇上,这些年来装疯卖傻累不累呀?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早就等着抓住我的把柄好杀死我?皇上,我真没想到啊皇上,你们司马家族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猴精,我自以为我控制了你,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你利用我和我的家世得到司马炎的信任,立你为储君,然后在我身边忍辱负重了二十多年……司马衷,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你竟然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深谋远虑,如此卧薪尝胆?她在这关口竟然语噎不详了,尽管她从来瞧不起这个白痴丈夫,专擅朝政,荒|淫|无度,但此刻她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与悲凉。 贾南风怒吼道:“司马衷!” 司马衷被她这么一声暴喝吓得一哆嗦,反射性地抱着头应了一声:“我在!” 贾南风噙着泪道:“你可知,今天被押在这里的人本不该是我?” 司马衷闷闷道:“我知。” “我为了你,哀求父亲顶替妹妹入宫为妃,助你取得司马炎的青睐,助你登上皇位,助你铲除异己。因为你的懦弱,你害怕,所以我替你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替你做那些肮脏龌龊的事,你可知,这些我本可以不做的?” 司马衷低着头道:“我知。” 贾南风已是泪流满面:“原来,我才是那个白痴啊……” 司马衷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嚅嗫道:“南风,我知,可是,时候到了。” 司马伦不耐烦地掐着贾南风的下颌,不顾她的挣扎,将酒灌入她的口中,啧啧道:“真是奇了,平日里一个天天淫|虐|男|宠,一个天天气得肝疼,怎的死前还你侬我侬起来了?” 毒入肺腑,贾南风的呼吸逐渐衰竭,她倒在地上,半边脸还朝向司马衷,口中仍念叨着:“白痴,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衷:啊哈哈,你们都被朕骗了的说! 厨子,醒醒呀,起来打怪啦!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3 第59章庄周梦蝶 杨容积和石崇二人在妖怪群中硬是厮杀出了一个缺口,护送一批又一批的百姓躲入皇宫的屏障之中。妖怪们被拦在冲天的屏障外头,却仍是不死心地继续冲那屏障刀劈斧砍。架不住妖怪大军数量众多,那屏障的表面竟开始隐隐现出裂纹。 被发现时,孟老头倒在太极殿外冰凉的地上,半边身子被鲜血浸透,石崇上前为他输送灵力疗伤,却震惊地发现,这罕有敌手的老头,全身经脉近乎被震碎了! 杨容积刚从太极殿里跑出来,他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大圈,却仍不见那人的身影,不由得急道:“潘岳不见了!” 石崇的心脏狂跳,潘岳这小子,几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能去哪呢?会不会被妖怪抓走了? 杨容积惊呼:“师父怎么了?” 石崇闭上眼,摇头道:“情况不太妙,自从太学出事之后,师父本就急火攻心,刚才又不知被什么怪物震碎了经脉,只怕……” 他的话被一声炸雷打断,天空突然响起霹雳雷鸣,狂风暴雨骤然而下,豆大的雨点携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二人顿时被淋成了落汤鸡,连绵大雨将视线所及都染成白茫茫一片,雨水打得睫毛浸湿,眼睛都睁不开。 数条闪电劈向屏障,将乌云密布的天空映得雪白。 二人皆以手遮眼,只见一条墨蓝色的巨龙盘旋于乌云之中,吞云吐雾,张嘴便是一道霹雳闪电,狠狠击在屏障之上。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石崇吼道。 杨容积道:“不知道,从没听说过!” 突然,整座宫殿震颤了一下。 石崇疑惑道:“地震了?” 宫殿再次震颤了一下,连二人脚下的土地亦随之震动。这震动一下接着一下,变得有规律起来。雾蒙蒙的大雨阻拦了视线,叫二人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恐惧地反应过来,这绝非地震。 石崇颤声道:“这是,妖怪在撞屏障?” 杨容积脸色铁青:“嗯。” 狂风暴雨的区域只限于宫殿屏障之内,而在屏障之外,一个身材巨大,如小山一般的无头巨人,小跑着,一下又一下地,以他的肩膀,狠狠地撞在屏障的裂纹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4 他每撞击一次,那裂纹就更深一些,周围的小妖们就疯狂呐喊一阵。 砖瓦噼啪落下,太极殿内摆设七零八落,藏身于内的百姓亦随着震动一波又一波地惊声尖叫。 心中的恐惧不断加剧,所有人都明白,再要不了多久,妖怪大军就会冲破屏障,冲入殿中,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撕碎吞咽。 “妈妈,我怕!”孩子大哭起来,躲在母亲的怀里,而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吓得浑身发抖,却依然强作镇定地安慰他:“宝宝不怕,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 石崇将孟老头平放在殿内,抽出腰间金剑,站到杨容积旁边。 杨容积眉毛一挑:“哟,终于拔剑了?” 石崇挠挠头:“嗨,别提了,钱都撒光了。” 杨容积感慨道:“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竟然是你我并肩作战。” 石崇笑道:“比?” 杨容积嘴角勾起:“比!谁杀的妖怪多,谁就当老大!” “咚”地一声巨响,屏障终被撞出一个豁口,妖怪们迫不及待地从那半肩宽的洞口钻进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充满人肉味的太极殿。 杨容积和石崇同时挥剑,将数十只妖怪拦腰斩断,妖怪的血五彩斑斓,溅在他们身上脸上,简直像被调色桶泼了一样。 缺口越撞越大,终于轰地一声,皇宫屏障完全破裂,冲天的紫光烟消云散。皇城颤巍巍地敞开了大门,前仆后继的妖怪大军终于冲了进来,放眼望去,宛若密密麻麻的蚂蚁铺满了通往太极殿的大街上。 无头巨人率领着妖怪们横冲直撞,他手中巨斧无坚不摧,盾牌坚硬无比,被杨容积拼尽全力砍了几下,竟毫发无损。而石崇没了钱币雨,强撑着一把金剑抵御这成片成片不要命扑来的妖怪,整个人已经绷到了极限。一步一步,二人堪堪被逼得退到太极殿门口,只再一步,妖怪们就要打到殿内了! 刹那间,万丈光芒从太极殿内迸射出来,一柄玄铁重剑破门而出,直刺向那无头巨人。 巨人闪避不及,竟被玄铁剑穿胸而过,钉在地上! 孟老头缓缓走出,他浑身金光四射,一个云袖飘飘的道人法相从他的头顶浮现出来。 道人云袖一扬,孟老头便与他做同样的动作,从袖中掏出一把熠熠生辉的光点,洒向那无头巨人。光点在空中迅速膨胀,生出两片璀璨的翅膀,化为了蝴蝶。大片蝴蝶扑棱棱地飞向那无头巨人,以触角轻点他裸|露的皮肤,释放光柱,注入巨人身体。 “蝴蝶是我,抑或我就是蝴蝶?”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5 道人再一甩云袖:“睡吧,无拘无束地做自己的梦。” 无头巨人胸前的两只眼睛眨巴着,竟是慢慢合上了。 蝴蝶无边无际,将光柱射入每一只妖怪体内。片刻,妖怪大军横七竖八地躺了下来,打起轻鼾。 杨容积的眼睛瞪得老大,迟疑道:“这是,庄子?” 庄周梦蝶之术,以庄子佩剑,万象神剑为媒,召唤庄子附体,才能施展此术。而孟老头的万象剑刚被无头巨人的巨斧击碎,除非燃烧其内丹真元,短时间内爆发出突破极限的法力,否则绝无复原的可能! 杨容积和石崇俱是震惊地看向孟老头,他嘴角溢血,周身燃烧着丹元真火,宛若天神再世。 杨容积喃喃道:“师父,不,你的魂魄会被烧毁的……” 他想冲上去,但孟老头却抬起一掌阻止了他的脚步,孟老头吃力地说:“去杀掉他们,不要,不要浪费时间……” 暴雨将歇,那巨龙从云雾之中探出头来,一身墨蓝色的鳞片熠熠生辉,双翼展翅,巨大的龙头上生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孟老头,半晌,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滚滚而出:“庄周?” 庄周道:“应龙,别来无恙。” 应龙冷笑一声:“庄周,连你也要阻挠朕吗?你别忘了,你的法力是谁给的!” 庄周道:“浮生若梦,而你,还在做皇帝梦吗?” 应龙一声咆哮,天空骤然电闪雷鸣,数条闪电向庄周劈去。应龙怒道:“人妖共处,平分江山,这本是他承诺于朕的,他背叛了朕,那便由朕来履行当年的诺言!” 庄周叹道:“你与黄帝一场恩怨,持续千年,又累及多少无辜?”他一挥衣袖,万千光点化为银蝶抖动翅膀,刹那间如银丝细雨,聚成密不透风的墙,堪堪挡住了应龙的雷电袭击。被雷电击中的银蝶瞬间烧焦,化为袅袅青烟,而又有无穷无尽的银蝶补上缺口。 应龙口喷雷电,激动地吼道:“当年我只求人与妖共享净土,他却欺我瞒我,利用我之后意图将所有妖怪赶尽杀绝,到底是谁更心狠手辣一些?”激动之下,他竟然忘记了自称为“朕”。 庄周手上不停,银蝶成铺天盖地之势竖起了一道高墙,将太极殿严严实实地挡住。千万银光闪烁,这场面如梦似幻,蔚为壮观。连孩子也停止了啼哭,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点点银光。 庄周积蓄全身力量,两手结印,向应龙竭力一推,万千银蝶同时挥动翅膀,向应龙包围而去,从触角射出光柱,打在应龙的身上。翅膀的扇动带起风,轻轻拂过应龙的头颅,仿若夏日傍晚母亲执扇驱蚊的温柔,仿若与亲密伙伴共乘一剑的畅快。 庄周道:“人生有涯,而欲望,无边无际。” 应龙打了个呵欠,忽然觉得很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6 “睡吧,在梦中你会忘记欲望,在梦中你会感到快乐。” 众人捏了一把汗,只见应龙缓缓从云端下坠,落到地上,双眼一眨一眨地,逐渐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睡着。 突然,城墙上传来一声暴喝:“杨容积,石崇!” 杨容积和石崇闻声转过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圈,只见在那高逾百尺的城墙之上,孙秀拎着两个人的领子,他们被绳子捆住,嘴都被白布堵上,半只脚被迫站在墙外,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将摔成一滩肉泥。 孙秀大笑道:“两位公子,看看,是谁在我的手上?哈哈,你们不是厉害吗,不是得意吗?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到头来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被他拎着的两人竟是潘岳和绿珠。 潘岳狂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呜呜直叫。 杨容积怒道:“混账东西,放下他们,不然我叫你好看!” 石崇颤声道:“孙秀大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千万别撕票啊!” 孙秀扯下他口中的白布,得意地说:“潘大公子,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没准我心情好就放了你,怎么样?” 潘岳大叫道:“操,憋死老子了!你这小肚鸡肠的娘炮,不就是老子让你给英勋磕了个头你就记恨上我了么!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给我们基佬丢脸!给你这种人磕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孙秀冷冷道:“我改主意了,不用你给我磕头了。”他转过头捏了一把绿珠的脸,阴恻恻道,“这可真是个美人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好累啊_(:з)∠)_大家伙的大招都放出来了哈哈,厨子,轮到你绝地反杀了! 第60章绝地反杀 孙秀转过头捏了一把绿珠的脸,阴恻恻道,“这可真是个美人儿啊。”他又看向城下的石崇,“石崇,杀了你师父,我就放了你未婚妻,怎么样,这笔交易够划算吧?” 潘岳吼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抓人家小姑娘做什么?放了她,你怼我啊,老子不怕你!” 孙秀啧了一声,烦躁地将白布塞回他的嘴里,道:“石崇,他本就活不长了,你让他停止召唤庄周,没准还能留个魂魄齐全,你这可是在做好事,在帮他呀。况且,一个糟老头子,和你娇滴滴的未婚妻,哪个更重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7 石崇颤抖着看向绿珠,她衣衫凌乱,神色惊恐不已,但仍坚决地向他摇了摇头。 “快点!”孙秀推了绿珠一下,让她一只脚悬在城墙外头,摇摇欲坠,他不耐烦道,“石崇,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你就算不杀他,他也活不了的。” 石崇喘息着看向孟老头:“师父……” 孟老头全身法力都灌入了万象神剑中,浑身金火燃烧得愈来愈旺,已经是以血肉和灵魂作为燃料了。他头上的庄周法相此刻也正竭尽全力地控制万千银蝶,努力催眠应龙。 孟老头沉声道:“石崇,请等一等。” 石崇摇头道:“师父,我不……” 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长空,绿珠挣脱了孙秀的桎梏,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她薄薄的身躯宛若一片纸鸢,在空中铺成了一朵绽放的花,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摔成了破破烂烂的残蕊。 殷红的血溅了一地,仿若绿珠在宴席上倾城舞蹈时,头上顶着的那碗醇酒。 石崇喃喃道:“不,不……” 他发狂了一般冲向绿珠,跪在她血肉模糊的尸体前,捧起绿珠的脸,泣不成声:“是我,是我害了你。” 孙秀嗤道:“愚蠢的女人。” 潘岳也不知哪生出来的神力,一头撞在孙秀脸上。孙秀被他撞倒在地,登时鼻血长流,抽出腰间佩剑向他刺去。 潘岳怒喝道:“大大大大大!特么的给我大!” 只见他手中的一块铁片陡然暴涨,锋利的边缘划破绳索,变成一只硕大无比的铁锅,“当啷”一声脆响,挡住了剑的攻势。 潘岳举起铁锅“哐哐哐”地朝着孙秀的头一顿猛砸,孙秀一张秀气的脸顿时肿了起来,他仍大声挑衅道:“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她也活不过来了!” “我操了!”潘岳气得一脚踹了过去,恨恨地朝他呸了一声,转身手脚并用从城墙楼梯爬下去。 绿珠跳楼的一幕也同时看在了孟老头的眼里,眼看着石崇悲痛欲绝的脸,他心中一阵绞痛,方是一刹那的心神波动,他浑身金火便黯淡了下来,身后庄周法相也变得影影绰绰,万千银蝶突然停止了注入光柱的动作。 应龙蓦然睁大了双眼。刑天发出不满的呻|吟,茫然地做起来。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8 众妖怪一个接一个地苏醒。 “叛徒!”应龙一声咆哮,从口中发出耀眼的白光,轰然炸向太极殿顶! 潘岳头顶铁锅刚躲过一轮妖怪的攻击,瞬间又被一道闪电击中,电得浑身焦糊,口吐白沫,耳畔响起CCTV的天气预报:“观众朋友你好,近日中国气象台启动台风预警,洛阳地区将会遭到大到暴雨袭击,并伴随雷暴……” 潘岳:“!!!” 潘岳:“我没听错吧?” 然而,这声音在雷电过后转瞬即逝,潘岳心道莫不是被电出幻觉了,再不敢头顶铁锅,将其缩小后纳入袖中,拔出腰间乌龙剑,一剑刺穿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 潘岳:“???”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下一刻他便发现,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拉开架势,横砍竖劈,妖怪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串一对。一柄乌剑在他手中舞得出神入化,剑剑直中要害,招招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潘岳开始大展神威了。 乌龙剑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瞬间将一排妖怪拦腰斩断! 潘岳:“啊啊啊,我身体怎么不听使唤了?” 他不得已地被乌龙剑拖着在妖怪群中厮杀开来,一条手臂以非人的速度挥舞,所到之处尽是皮肉撕破,鲜血狂喷的声音。 可是,太多了,妖怪太多了。 纵使他手中的剑再奋力杀敌,可妖怪们不断苏醒,不要命地卷入战争之中,他有些扛不住了。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两腿发软,潘岳麻木地抬头看去,醒过来的应龙和刑天再次展开凶残的杀戮!应龙腾飞到空中,双翼一扇,从大片乌龙之中电光雷鸣,倾盆大雨携着冰雹砸在每个人的身上,他巨口一张,雷电的白光划破长空,直击逃难的人群,他们恐惧的叫喊甚至还没来得及冲破牙关,便被烧成了一堆焦炭! 刑天手持巨斧,在人群中宛若切瓜斩菜一般,“咚咚咚”地几下,便将数十个瑟瑟发抖的人剁成了肉馅。巨斧切断一个人脖颈,深深陷入泥土中,再拔起来时还连着那人的头颅,那表情绝望至极,嘴型还保留着死前没有喊出来的一句话:“救命!” 潘岳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两个字—— 蝼蚁。 在强大的妖怪面前,人类宛若蝼蚁。 庄周法相消散无踪,孟老头一口鲜血狂喷,杨容积想去扶他,孟老头却将他一把推开,喊道:“救人!” 救人,如何救人?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9 连孟老头都闭上了眼睛,救不了了,败局已定,再无翻身可能。 可是,救不了,就不救了吗? 杨容积含着泪看了他一眼,持剑再次奔向妖怪群中,拼尽全力厮杀起来。他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便全部凝聚于剑尖之上,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杀一个,赚一个! 而孟老头以接近破碎的万象剑支撑起身体,颤巍巍地举剑刺向发狂了的刑天。而刑天的斧风只是那么轻轻一扫,便将他的身体划得鲜血淋漓,翻倒在地。 “师父!”石崇眼看着孟老头倒在地上,几步奔上去想要扶起他,而他却没有看到身后应龙向他们喷出的火蛇雷电。 潘岳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他大喊着石崇的名字,疯狂砍碎面前妖魔的身躯,可竟迈不出一步,反被这层层阻力推得跪倒在地。 突然,额头传来点点凉意,红色液体滴滴答答地从他眼前滴落。 潘岳猛地回头,却见杨容积正微笑着挡在他头顶上方,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一只森森的爪子穿过了他的胸膛,犹在挣扎蠕动。 潘岳剧烈地抖了起来。 “别怕。”杨容积微笑道,“有我在呢。” 他想去摸潘岳的脸,可手指上还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怕污了潘岳雪白的脸,便在自己被血浸透的衣摆上擦了擦。 身后妖兽嘶吼一声,爪子应声收回! 杨容积的脸陡然扭曲,痛苦地大叫起来。 “不……”潘岳哭着扑过去,杨容积在他怀里痛苦抽搐,一只手仍想去抚摸潘岳的脸。 潘岳哭着说:“容积,不要,不要……” 不要啊,你不要死,我怎么能没有你?! 杨容积定定地看着他,轻轻笑了一笑,手却无力地耷拉下来。 再没了呼吸。 潘岳:“……你醒醒。”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0 潘岳:“你别吓我!” 潘岳:“你不要我了吗?!!” “啊!!!”他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心脏痛得仿佛被撕碎了一般,眼泪鼻涕一齐淌下,哭得狼狈不堪,痛彻心扉。他扑倒在杨容积身上,试图用手去堵住他胸膛巨大的破口,然而,这无济于事,反倒将他染了一身通红的鲜血。 鲜血浸染了他的面颊,滴滴答答地打湿了他胸前的凤纹玉佩,浸染了被扔在一旁的乌龙剑。 刹那间,乌龙剑腾空而起,万丈光芒由剑身爆射而出,一个身着龙纹金甲的将军从光芒中缓缓现形,浑身透明,漂浮在半空中。这一刻,洛阳城所有刚刚死亡,尚未消散的魂魄得到了号令,从四面八方而来,化为漫天星辰,聚拢于金甲将军的身上。 将军源源不绝地吸收魂魄,本来透明接近虚无的身躯逐渐加深,化为实体,缓缓落地。 将军蓦然睁开双眼,凝重地注视眼前的杀戮惨景。 将军的声音深沉沧桑,道:“潘岳。” 潘岳麻木地抬眼。 将军看了一眼他身旁冰冷的杨容积,缓缓道:“他还有救。” “你说,什么?”潘岳失声道,“你是谁?” 将军且笑不语,转身走向正杀红了眼的应龙。 周围妖怪想要上前阻拦,却从乌龙剑中传出一声悠长的龙吟,他轻轻一挥剑,仿若龙的一摆尾,一圈妖怪顿时鬼哭狼嚎地横飞出去。 应龙察觉到这边异状,看了过来,一双龙眼瞪得如同牛眼:“黄帝?你,你没死?!” “我死了。”黄帝微微笑着,气定神闲地道,“太过思念你,便又活了过来。” “放你的狗屁!”应龙怒吼道,“你这叛徒,纵使你活过来千百次,我也要再把你打回无间地狱!” “哦?”黄帝举起乌龙剑,缓缓道,“这就,由不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CCTV为何无故串台?死去千年的人为何重新苏醒?应龙和黄帝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请看下章揭晓o(* ̄▽ ̄*)ブ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1 第61章人妖难和 “哦?”黄帝举起乌龙剑,缓缓道,“这就,由不得你了。” 乌龙剑迎着漫天雷暴,直指苍穹,如无底黑洞改变了恒星轨迹,将万道雷光吸引而来,集聚于剑尖,只听一声暴龙怒吼,刹那间一道万钧雷霆朝着应龙劈去! 应龙化为一身着蓝袍的清冷男子,双臂交叉挡在面前,与那雷霆较起劲来,却堪堪被劈得倒退几步,一时电光四射,难分胜负。 而瞬间,从黄帝身上弥漫出大团黑烟,裹挟着尖利的嚎叫声缠绕上应龙! 那是无数惨死在妖魔口下的人,是痛失爱子的母亲,是勤勤恳恳的匠人,是油嘴滑舌的小厮,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他们不甘着,吼叫着,怨恨着,还我命来,还我拥有的东西,还我幸福! 纵使应龙身为万妖之首,终日浸染于妖魔执念当中,被这大团冤魂缠绕,也是苦不堪言。 趁着这个空档,黄帝转过身面向潘岳,道:“你已知我是谁。” 潘岳怔怔地看着他:“你是轩辕黄帝?你,你能救救我师弟吗?他快不行了……” 黄帝道:“你知我是轩辕黄帝,又可知,你是谁?” 潘岳:“我?我是潘岳,我是特么的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死掉的潘岳啊!” 黄帝却道:“你是潘岳,也是跨越了千年时空的一条魂魄。” 潘岳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黄帝笑道:“因为你是被我召唤而来的。让你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拯救苍生,免受妖孽屠戮。” “什么?!” 黄帝负手,悠悠走了几步,道:“这便要从千年之前讲起了。” 潘岳扶额:“大哥,能不能长话短说,等你讲完我师弟的尸体都凉透了。” 黄帝不紧不慢道:“不急不急,他为你而死,也将为你复活,且听老朽讲完这个故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2 “……” “千年之前,妖怪与人共处一片国土,纷争不断,而人族内部为了抢夺资源,开拓疆土,也不停地发生内讧。在这两面夹击,连绵战火之下,我的族人愈来愈少,势力愈来愈弱。我想到,如果人族首先并非统一,那么谈何太平盛世?于是,我找到了那时妖族的首领,凤皇。” “人族汲取天地灵气,万物吸取人族的戾气,则修炼成妖魔,那时天地混沌,妖族力量微薄,尚不是我等的对手。执掌妖族的是两只凤凰,乃是上古妖兽,我与他们谈成了一个条件:他们帮助我统一人族,届时我让出一半土地,让人妖共享天下,和平共处。” 潘岳惊了:“这也可以?” 黄帝叹道:“事实证明,这不可行。凤皇派出了他手下第一战将,也就是应龙,前来助我。应龙骁勇善战,无坚不摧,他屈居为我的坐骑,与我一同征战,接连讨伐了蚩尤和炎帝,打了大大小小近百场仗,无一不胜。” “很快,我统一了人族,也履行诺言,让出了一半土地。可是,我发现,妖族变了,变得强大了。他们吸取人族戾气以裹腹,欲望永无止境,他们愈强大,就愈贪婪,愈发想要更多的的戾气。而和平时代下的戾气又岂够填满他们呢的欲望,所以,他们想到了一种制造戾气的方法。” 潘岳猜测道:“杀人?” 黄帝点头:“对,杀人。” “最初,是人妖两族的边境纠纷,偶有发生,我便安抚了事,可谁知,他们的胆子愈来愈大,终于,开始大肆屠杀,进犯人族领地。我终于不能忍,与妖族反目,拼尽全力斩杀了妖族首领凤皇,将他们封印在玉佩当中。而应龙,终归是我并肩作战的兄弟,他深受重伤,我认为他再无法兴风作浪,便将他流放于南方山泽。” “就这样,人族太平了百年,可突然有一天,应龙找上了我。他在沼泽蛰居极为辛苦,苦苦哀求我让他回到人间,并保证愿意永远臣服于我,当我的坐骑。” 潘岳道:“你答应了?” “是的。我这辈子做的第二错误的事,便是答应了他。” 潘岳奇道:“第一错误的是什么?” 黄帝却无视了他这个问题,继续道:“他蹲下身,让我骑到他的身上,我被昔日旧情蒙蔽了心智,便听信了他的谎言。上去之后,他化为龙身,将我载到高空之中,趁我不备,用乌龙剑狠狠刺杀了我,并想抢夺封印了凤皇的玉佩。我奋力反抗,最终与他打了个两败俱伤。” “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真正的目的并非杀我,而是要篡改时空,抹掉既成的历史,回到人妖两族联手之前的时期。” 潘岳隐约感觉这里便是他穿越时空的关键,开始竖起耳朵仔细听。 “凤皇有两大法力,一个释放真火,焚尽所有既成事物,另一个传送灵魂,将一条魂魄送往前世,更改历史。而他,便想利用凤皇的能力回到事情伊始,改变人妖两族联手的决定,从而将人族一举击破。” “等等。”潘岳疑惑道,“这,这岂非是一件好事,既然一切祸端都因此而起,况且你也说了,人妖两族联手反而酿成大患,为什么不改变呢?” 黄帝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改变既成的决定,并不一定就会使历史朝相反的方向走。况且他当时满怀对人族的怨恨,我又岂能放心任由他作祟?”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3 潘岳想到应龙面目狰狞扫射百姓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连道:“确实确实。” 黄帝道:“他杀死了我的肉身,将我的灵魂封印在乌龙剑中,而我也将他打得奄奄一息,沉睡于黄河,再也没有力气篡改时空。” “可是,他一日存活于世,人族性命便惶惶不得安生。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能拯救苍生,那便是利用凤皇的力量召唤出一条魂魄,将我从乌龙剑中释放出来。但是,我行动受限,寄居一柄剑中,又如何去找那凤纹玉佩?” 潘岳恍然大悟:“所以你找到了曹操!” “不错。”黄帝道,“多年之后,乌龙剑流落于魏帝曹操手中,我托梦于他,拜托他去找凤与命定之人。这凤,便是凤纹玉佩。命定之人,便是拥有凤纹玉佩之人。” “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之前,我埋下了一个契机,凤皇涅槃于真火,封印于玉佩,若这块玉佩遭到了同样的大火,便将释放凤皇传送灵魂的能力,将一条魂魄送到这里。” 潘岳已经是震惊了:“我为了救容积葬身火海,那时身上带着这块玉佩,而西晋的潘岳同样为了救师弟被祸斗的毒火烧死,想必他脖子上也刚好挂着这玉佩。所以,凤纹玉佩将我的魂魄从千年之后传送到这里!可是,可是你又怎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呢?” 黄帝道:“乌龙剑本是凤皇的法器,授予应龙之后便作为他的佩剑。法器与主人之间相互自有吸引,每一世,乌龙剑都会千方百计地来到拥有凤纹玉佩之人的身边,这样才能发挥它的真正实力。” 潘岳思忖片刻,道:“师父曾经说过,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天资不高,得到乌龙剑之后,才变得极为厉害。” 黄帝点头道:“我的灵魂封印于乌龙剑中,以血为媒便能将我释放出来,那孩子无意中发现此事,倒是借我之力风光了好一阵。与此同时,应龙逐渐苏醒,我知道,我要加快脚步了。” 潘岳一愣:“他的死不会和你有关吧?” 黄帝不语。 须臾间,葬身火海跨越千年时空的他,被应龙驱使寻找曹植的鱼尸甄宓,凭借妖怪一夜崛起的五斗米道,曹植墓室中揭开谜底的真假凤凰,河阳陶宅危难关头的战士附体,五斗米与太子的勾心斗角,数件事情在这一刻终于联系在一起,串成了完整的脉络。 潘岳喃喃道:“这真是,你和应龙下的好大一盘棋啊。所以,你将我召唤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改变历史吧?” 黄帝点头,一指不省人事的杨容积,又一指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孟老头和石崇,道:“你可知他们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潘岳一脸愕然。 黄帝道:“你仔细想一想,若非你穿越至此,改变了历史轨迹,洛阳太学又如何会与皇后一党为敌,导致全军覆没?” 潘岳猛然记起,在他所学的历史中,潘岳与贾谧关系极好,绝对是贾氏门下忠心耿耿的拥趸。即便他与孙秀有私仇,但在太子被废之前,又怎会被皇后一党害得家破人亡? 潘岳颤声道:“是我害死了他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4 黄帝道:“很不幸,是的。洛阳太学因你而陨落,你师父因你重伤难愈,绿珠因你坠楼身亡,杨容积因你而死。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千年之后的你穿越而来,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就没有,救他们的办法了吗?” 黄帝悠悠道:“我说过,杨容积为你而死,也将为你复活。只要你肯做一件事,他们不仅会回到你的身边,还能够改变你被孙秀所杀的宿命。” “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挖坑一时爽,填坑火葬场_(:з)∠)_脑汁绞尽说的就是我本人了 第62章逆转时空 “什么事?” “保住太子。” 潘岳一想,是了。事到如今,保住太子,便是保住皇位,便是保住天地正统。若是太子先手断绝司马伦造反的可能,歼灭皇室内应,那么任他妖魔鬼怪再如何猖獗,也绝无可能攻破固若金汤的皇城。 潘岳道:“好,我该如何做?” 黄帝探手从潘岳胸前取下凤纹玉佩,道:“借你一点血。”潘岳依言咬破手指,黄帝牵住他的手按在玉佩上。 刹那白光乍现,耀眼至极,浩瀚星尘从玉佩中奔流而出,汇聚成一红一紫,两只展翅长鸣的凤凰。 黄帝默念法咒,低低地对凤凰说了一句话,两只凤凰顿时愤怒地张开羽翼,朝着地面的妖怪,张口吐出巨大的火球! 应龙惊呼:“凤皇?!” 凤凰真火穿过应龙的暴风雷雨,打在地上,瞬时蔓延开来,将周围大片土地建筑无区别地烧成黑炭。 应龙道:“皇,是我啊!” 烈火燎原,遇水不熄,人妖两族再顾不得厮杀,纷纷逃窜。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5 黄帝一指那烈火:“潘岳,去吧,去改变这残酷的宿命。” 潘岳:“……啊?自|焚啊!” 黄帝:“怎么,怕了?” 潘岳:“……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黄帝微笑不语,视线望向躺在地上的杨容积。 潘岳:“我去!” 烈焰灼得人脸上发烫,潘岳闭上了眼睛,大步流星地冲入那火焰之中:“草草草草草!熟了啊!!” 然而,并没有闻到预料之中的皮肉焦糊味。潘岳疑惑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发现面前赫然是一间雕栏玉砌的小别院,太子司马遹正坐在桌子旁无聊地抖腿,一旁的婢女神闪烁。 潘岳:这是在搞什么鬼? 婢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开始对司马遹使用嘲讽技能。果不其然,司马遹勃然大怒,抓起了桌上的枣子,高高抛起,然后张开血盆大口—— 潘岳:咦? 枣子“咚”地一声砸在司马遹的脸上,弹跳几下,落到了地上。婢女疯狂大笑。 潘岳也跟着笑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我是来干嘛的?哦哦哦,对,救太子。 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别院的门,打算趁那婢女不备,将其击倒。走了几步,那婢女猛地一回头! 潘岳瞬间魂飞魄散,想也没想,几步踏入一片阴影当中。这是别院的一个阴暗角落,刚好处于太子的视线盲区。旁边立着一扇屏风,潘岳偏头看去,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贾南风坐在屏风后面,冲婢女使了一个眼色,手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个“杀”的动作。 太子就是在这里中了皇后的计?! 潘岳一声怒喝:“太子殿下!” 太子依旧不死心地抛出了一枚枣子,那婢女冷笑不语,而皇后也依旧狠狠盯着太子,目露凶光——竟没有一个人理他! 难道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潘岳震惊了,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在皇后眼前晃了晃。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6 贾南风怒道:“杀千刀的!” 潘岳:“!!!” 贾南风目不斜视地咒骂:“杀千刀的司马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 潘岳长舒一口气,看向太子和婢女。他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太子虽然行事张扬,偶有顽劣,但绝不会像个,嗯,傻孩子一样和婢女玩用嘴接枣的游戏,还玩得这么烂。 除非,除非…… 贾南风看得着急,低声道:“快呀,快吃呀!” 除非这枣子有问题! 明白了这一点,潘岳立刻奔上前去,只见太子这次学乖了,将枣子低低抛起,嘴巴离那枣子近在咫尺! 说时迟那时快,潘岳猛地推了一把婢女,她站得趔趄,一个不稳,背朝下倒向司马遹的怀中! 而那颗枣子,则恰好地,精准地落在了婢女的口中。 婢女:“……” 司马遹怒道:“你这口是心非的女人!我就知道,你只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吧!” 婢女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司马遹:“???这是开心得晕了,还是恶心得晕了?喂,醒醒,这这这,成何体统!” 婢女依旧没有醒。司马遹拈起桌上的一枚枣子,仔细地瞧了半晌,突然,他的瞳孔收缩了一圈,怒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惶惶地正要逃离,却被五感通达的司马遹逮了个正着,四目相对,司马遹道:“你竟借召我议事的名义妄图加害于我!走,去父皇面前对峙去!”皇后尖叫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而司马遹常年抡刀砍猪,力大无穷,一手拎着那婢女,一手拎着她,将她们拖走了。 潘岳心中暗爽不已,正要跟过去,却见眼前事物突然扭曲起来,一片模糊。 耳畔传来CCTV女天气预报员熟悉的声音:“即将进入大暑天气,平均气温将达到30摄氏度,请市民朋友们做好防晒解暑的准备……” 潘岳:“串台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7 白光倏然乍现,将他整个包裹住,潘岳被光线晃得屈起双臂挡住眼睛。片刻,视线归于黑暗,潘岳睁开双眼。 耳畔吹弹奏唱,歌舞升平,四周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他的面前是一双绣有龙纹的朝靴,在往上看,是一件二龙抢珠的明黄长袍,浑厚的声音从他头上传来:“潘爱卿,怎么了?” 潘岳猛地睁大眼睛,面前这人正是黄帝。他仍保持着双臂交叉挡在头顶的防备动作,在别人看起来则是另一番含义了。 “这位可真是桀骜不驯啊,当着这么多人也敢驳天神的面子!” “你忘了人家是谁?人家可是在人妖大战中立了大功的潘岳,潘大公子!” “那也不能就这么拒绝天神啊。” “嗨,天神欣赏他,你没看天神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吗?咱们这种小人物就别多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潘岳道:“这是,这是什么情况?我回来了?” 转眼一看,洛阳太学众人俱跪在他身侧。石崇探出个头道:“大师兄,黄帝他老人家等着呢,你还不……咦,你胳膊怎么了?” 杨容积向他微微一笑,道:“潘岳,你这是在求天神把你绑起来吗?” 孟老头则开始吹胡子瞪眼:“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潘岳热泪盈眶:“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了?” 潘岳一把将他们三人扑到在地,抱成一团,嚎道:“你们都活下来了!太好了!” 石崇道:“操了,你疯了吗,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抱咱回家抱去成不?” 潘岳抬眼看向黄帝,却见他毫不吃惊,面不改色地笑道:“你做到了。” 潘岳指指自己:“我改变了历史?” 黄帝点头:“你做的很好。” 潘岳再一看被他扑得四仰八叉的洛阳太学三人,几乎落下泪来。杨容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一挑眉:“怎了这是,娘们唧唧的,谁欺负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8 潘岳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头埋入杨容积的脖颈中,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看呆了。 三人连忙把他从殿中拖出去,免得丢人现眼。 四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半晌,石崇打破了沉默:“潘岳,你不会又失忆了吧?” 潘岳干笑道:“这个,呵呵,不好意思,说来话长,容我问上一句,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容积奇道:“皇后意图陷害太子,被太子抓了个现行,顺藤摸瓜揪出了司马伦与妖魔联手,打算逼宫造|反的阴谋。这事发现得早,六军将士早有防备,纵使这样也与应龙的妖怪大军打得吃力,幸而千钧一发之际你以血为媒,利用乌龙剑召出了天神降世,这才打了胜仗。我洛阳太学虽然灰头土脸,倒都没受什么大伤,也算护主有功,方才天神正要授予你护国公的爵位,怎的你却拒绝了?” 潘岳道:“天神?天神他怎么穿上龙袍了?太子呢?!刚才怎么不见太子?” 杨容积道:“皇上和太子在大战中受了重伤,暂不能处理朝政,天神代为摄政,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潘岳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妙。黄帝说过,改变既成的决定,并不一定就会使历史朝相反的方向走。他的本意是保住太子,阻止人妖大战,却没想战争不仅照旧发生,反倒使得历史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司马伦等乱党被制服,妖魔被击退,那么接下来的八王之乱就不会发生。棘手的是皇上和太子重伤,将朝纲全权交给了黄帝。两败俱伤,那么这场借他之手,改变宿命的大战,到底是谁从中受益了呢? 潘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捉住杨容积的手臂,道:“应龙呢?应龙被杀了吗?” 他的手劲极大,杨容积吃痛地微微皱眉道:“你怎么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魔自然是被清剿干净,应龙应该也被杀了吧。” 孟老头却道:“我那日虚虚看了一眼,应龙与天神几番鏖战之后奄奄一息,最后便是天神将他带走了。” 潘岳一字一顿道:“我得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哦?厨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难道说…… 第63章人面鬼心 潘岳一字一顿道:“我得去找他。”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9 石崇惊了:“找谁?应龙?潘岳,你胆肥了啊,找他做什么?” 潘岳道:“有一个问题,非问他不可。” 孟老头却不甚惊讶的样子,捋了捋须,道:“皇家密牢设有困妖阵,想必天神会将应龙囚禁在那里。只是密牢守卫森严,插翅难入。” 潘岳道:“师父,一般这种话后面都会跟着一个‘但是’。” 孟老头道:“不错,但是,我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潘岳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竟然连皇家密牢都有法子闯进去,想必是有什么暗藏的法宝灵器了,连忙道:“什么办法?” 孟老头微微一笑:“我可以把你打扮成皇上的模样。” 潘岳:“……您这个办法,还真是万无一失呵。” 孟老头顿时跳脚:“你师父我易容之术了得,骗个个把守卫简直是小菜一碟!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在质疑老夫的技术吗?” 说归说,孟老头的手艺当真以假乱真,潘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拍案叫绝,若是再摆出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简直就是司马衷本人了。 潘岳穿上一身内务府偷来的明黄龙袍,摇摇摆摆地寻到了皇家密牢。门口守卫见到他,略略吃惊,跪在地上拜了声“恭迎皇上”,仍不大放心地问道:“皇上这是……来找何人?” 潘岳作出司马衷经典的嘿嘿傻乐:“吃撑了,朕来看看老仇人。” 守卫踌躇片刻,潘岳佯装怒道:“怎么,本皇上说话不好使了吗?”那守卫连连道“皇上息怒”,便给他开了门。 铁门在他身后“当啷”一声合上,地牢里阴森森的,黑得瘆人,只有两侧墙壁上零星点了几盏灯。潘岳摸黑向深处走去,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了——这密牢分明一个犯人都没有! 想来经过一番大战,皇城被炸得七零八落,原本关在这的犯人都逃了也是有可能。他继续向前走着,突然,眼前亮起了一片幽幽的蓝光。那蓝光是从前面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深坑内发出,潘岳几步走过去,赫然看见了盘在深坑中,遍体鳞伤的应龙。 应龙全身的鳞片都是荧荧的蓝色,在黑暗中宛若一池粼粼湖水,只是这湖水表面不是皮开肉绽,就是深可见骨,他的头颅和四爪均被精钢镣铐锁住,动弹不得。 潘岳轻声唤道:“应龙?” 一双墨蓝色的大眼蓦然睁开,透露出凶狠的光芒。 潘岳被骇了一跳,道:“应龙大哥,别这么看我,我没有恶意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0 应龙声音沙哑,防备地说:“人间皇帝,你来做什么?那叛徒怎的不敢来?” 他口口声声的“叛徒”想必就是黄帝了,潘岳已经了解了他和黄帝的恩恩怨怨,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缠,便道:“应龙,我直说了,我不是司马衷,我是千年之后的一条魂魄,被黄帝召唤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千年之后……”应龙却是懂了,“你是凤皇召唤来的命定之人。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潘岳道:“我问你,黄帝他,是否想要屠尽妖魔?” 应龙沉重的身体猛地人立起来,蓝光一闪,化作了一名身着蓝袍的俊美男子,神情威严清冷,四肢和脖颈仍被镣铐锁着,他冷冷一笑,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 潘岳道:“黄帝让我穿越时空,保住太子,更改了历史轨迹。这场仗的胜负未知,我本希望通过这个法子避免战争,却不想战争无可避免,反倒使得历史偏离了既定轨迹。我,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是黄帝重新执掌朝政,接下来的历史会如何演变,而千年之后,我的世界,又会被我搅成什么样子。” 应龙冷哼一声:“如何改变?他无非是想杀尽妖魔,重新统一天下罢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交个底,黄帝他现在不是人,乃是无数惨死魂魄凝聚的一条充满怨恨的鬼魂。也就是说,他需要戾气,需要很多很多的戾气,若他坐上皇位,这之后人间如何演变,可就难说了。” 可以想象,一条满含怨恨的鬼魂,若想强大,最需要的就是戾气。没有戾气,便要制造戾气。 潘岳颤声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黄帝说,他为你所骗,是你挑起的人妖大战,又是我一手促成了历史错乱,我的本意只是想避免战争的……” 应龙怒道:“那个叛徒!他还敢说是我骗了他?!”他一张俊脸整个扭曲起来,喘息片刻,他道,“不错,我是骗他要当他的坐骑,然后杀了他。可是这一切痛苦的起源又岂非是他背叛了最初的诺言,在我们帮他统一人族之后,又过河拆桥想要杀尽妖族?!” 竟然是这样!潘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应该看看这个。”应龙抬手从太阳穴处抽出一点淡淡的蓝星,吹出一口龙息,蓝星逐渐展开,变成了一片幕布,上面一群身着远古铠甲的人类正在大笑,手中的斧子无情地砍在几只瑟瑟发抖的妖怪身上。 画面一闪,妖怪们颈系铁链,跪在地上拉着一辆石车,上面坐着的人随手挥出一鞭,将它们打得血肉横流。 应龙道:“他一向忌惮妖魔的法力,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天真地以为他是真心向我求和,从而人妖两族可以和平相处。而那叛徒不仅封印了凤皇,还妄图杀尽妖族!是我一手造成我妖族任人欺凌侮辱,是我错了!” 潘岳道:“可,妖魔毕竟食人戾气,难保他们不害人。” 应龙冷笑道:“你以为那玩意好吃吗?若不是人类占尽了天时地利,将天地灵力全部占为己有,我妖族又何至于沦落到吸食人的戾气?” 戾气正如人的排泄物,乃是超出了人体承受范围的废弃情绪,既不能延年益寿,也不能增长法力,对于妖族来说,除了裹腹无一用处。 应龙道:“不过,戾气对于鬼魂来说可是美味佳肴,你们人类小心点吧,想想,一个强大的鬼魂坐上龙椅,他会不会想方设法制造出更多的戾气呢?” 潘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这该如何是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1 应龙墨蓝的眼睛如一泓古潭,深不见底,他缓缓道:“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鬼魅轻笑:“皇上?” 潘岳骇然转头,只见黄帝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近在咫尺。 潘岳:“!!!”想必是门口的守卫通报了他。 黄帝微笑道:“哟,原来是潘爱卿,怎么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篡位的想法呢。在这里做什么?” 应龙怒吼:“黄帝,你这叛徒!你这卑鄙小人!迟早不得好死!” 黄帝拔出乌龙剑在地上狠狠一掼,那深坑底部顿时亮起无数丝丝缕缕的红线,缠绕在应龙身上,将他浑身的血肉绷出来,开出一朵一朵血红的花。 潘岳恐惧地喊:“住手,快住手!” 看应龙已痛得晕了过去,黄帝轻轻拔剑,红线散开,重新坠入坑底。 “我叫它,轩辕困妖阵,如何?”黄帝转过身来,两眼颜色深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潘岳不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轩辕黄帝设下的轩辕困妖阵,好名字。 黄帝道:“潘岳,许多事情,不知道反而活得更快乐。你看我,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一辈子愁云惨淡。” 潘岳心想你还愁云惨淡,那我就是惨绝人寰了! 黄帝亲密地揽着他的肩,一步一步向外走去,道:“你可能心里在想,就你还愁云惨淡,那我是什么?我要告诉你的是,许多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比如人妖两族的战争,错综复杂,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改变这场战争的既定轨迹。但是你也做了一件好事,你救下了你的同伴们,不对吗?” 潘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帝笑道:“我只想告诉你,不该管的事别管,否则连累了身边人就不好了。” 潘岳大脑轰地一下,从背脊传来一阵寒意。这是在威胁他?!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密牢,守卫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一脸不可思议。潘岳道:“好的,黄帝,这事我不管,你也别碰他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2 黄帝笑道:“潘爱卿真乃天下第一聪明人,你贵为护国公,你看重的人自然也是朕看重的人,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他们。” 一连串被两个大人物夸聪明,厨子内心不免洋洋得意起来。 二人假惺惺地告过别,潘岳卸下身上的皇帝装扮,摸了摸|胸前的凤纹玉佩,定住心神,向洛阳太学走去。 大战终结,洛阳太学也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不过,这架势也未免太大了,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潘岳抓个弟子问了下,才得知,原来是石崇要成亲了。 新娘自然是绿珠。 潘岳挠了挠头,去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却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灵机一动,潘岳找出了在曹植墓中司马炎赠予他的翡翠凤凰。 翡翠莹润翠绿,浑然天成,潘岳轻轻敲了敲,片刻后,从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潘公子吗,可是有什么事?” 潘岳道:“甄宓,我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 厨子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逆转乾坤呢?下一章就是大结局啦,放出二合一大肥章! 第64章回到起点 潘岳道:“甄宓,我有一事相求。” 蓦然,翡翠光芒盛放,映得满室光辉。光芒渐褪,现出一男一女两个魂魄。正是曹植和甄宓,两人手牵着手,甜蜜无比。 潘岳不由笑道:“甄宓,胖了点。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会发福。” 甄宓嗔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娘哪里胖了!” 曹植劝道:“胖也好看,胖也好看,我就喜欢胖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3 甄宓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脸上的婴儿肥:“……我真胖了?你再好好看看,我真的胖了?” 曹植和潘岳俱是背过身咳嗽起来。 潘岳道:“甄姑娘,我今日是有一事相求。你可否答应我?” 甄宓道:“不答应。” 潘岳:“……我还没说呢。” 甄宓道:“谁让你说我胖了!” 潘岳苦着脸:“不不不,甄姑娘纤细苗条,亭亭玉立,尤其是一只细腰,简直是不盈一握!” 曹植帮腔道:“对对对,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两个大男人费尽唇舌,总算哄好了甄宓,甄宓道:“说吧,什么事?” 潘岳道:“是这样的,我想将我的一缕魂魄存放在这翡翠当中,剩余的魂魄我将通过凤凰穿越回到千年之后,改变一件事情,扳回被我搅乱的历史。” 甄宓诧异道:“穿越时空又为何要将魂魄分离?” 潘岳道:“黄帝说过,改变既成的决定,并不一定就会使历史朝相反的方向走。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我并没有避免人妖大战的局面。但我突然发现,要想推动历史朝一个正确的方向走,只需要两个引子。” “第一个引子,如果千年之后的我没有穿越而来,那么黄帝的魂魄就会一直封印在乌龙剑当中。但这个引子并不能保证黄帝永远被封印,他很有可能迷惑潘岳,趁机脱身。因此,需要另一个人在当前的世界中杀掉黄帝,构成第二个引子。这两个引子即为‘因’,造成的‘果’就是,我没有穿越而来,黄帝的魂魄被销毁,那么历史就不会被他所搅乱,回归原本。” 甄宓听了这一通,头昏脑胀道:“没听懂没听懂。” 曹植却懂了,迟疑道:“潘公子,你知不知道分离后的魂魄会变成白痴?” 潘岳道:“我知,可是我必须得做。” 曹植道:“变成了白痴又怎么去扳正历史?” 潘岳笑道:“只要在分离魂魄之前一直重复,那么这件事就会牢牢记在白痴的心里。” 曹植和甄宓对视一眼,迟疑道:“你当真想清楚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4 潘岳道:“绝不后悔。” 一条红锦地毯,遥遥地从绿珠卧房铺到洛阳太学正门,地上洒满了花瓣,阳光从错落的树梢洒下斑斑点点的金光,潘岳数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两步,直到绿珠门前。 统共走了一千七百一十八步。 潘岳敲了敲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露出绿珠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她见是潘岳,拍拍胸口,舒了口气道:“唉哟我的老天爷,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是石崇那坏人。” 成亲前见面是忌讳,显然石崇那厮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总想着过来敲敲门,逗逗绿珠。 潘岳忍俊不禁道:“这小子也真够没良心的,连自己媳妇都欺负。” 提起石崇,绿珠面颊上染起桃红,口中却道:“可不是呗,这人忒坏,讨打!” 潘岳笑了笑,从怀中摸出翡翠,递给绿珠,道:“绿珠姑娘,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块翡翠送你,就当做你们的成亲礼物了,你可一定要好好保管,以后见到它,就算是见到了我。” 绿珠“哎呀”一声,将那翡翠放在手心,显然爱不释手,片刻后突然觉得不对劲,疑道:“潘公子,明天就是婚礼了,怎么不等等明天再送呢?现在就给我,明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怕是还以为你什么都没准备呢。” 潘岳笑道:“这个嘛,我明天有要事,要出趟远门,怕是赶不上你们的婚礼了。不过我答应过石崇要送礼物的,怎能食言。” 绿珠遗憾地说:“那可真是不巧了,石少爷还想请你当伴郎呢。” 潘岳道:“哈哈,哎,对呀,太不巧了,你说怎么这么不巧呢。” 他又叮嘱了一遍绿珠要好好保管这块翡翠,这才走了。 不多会,刚试了新服的石崇大摇大摆地过来了,“咚咚咚”,敲了三下绿珠的门。 绿珠推开门:“潘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抬头一看,却是石崇,惊得赶紧回手关门,可她力气哪有石崇大,几下就被石崇搂着肩膀推到了屋里。 石崇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嘘。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绿珠又生气又好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都说婚礼前见面,婚后不相见呢。” 石崇嘿嘿一笑,两臂展开,在原地转了个圈,笑吟吟道:“怎么样,好看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5 绿珠笑了:“好看,当然好看,比新娘子还要俊呢。” 石崇大笑道:“唉哟,你还真别说,我给潘岳准备了件伴郎服,特意让裁缝把腰身改紧了,他穿上,准保比新娘子还像新娘子!” 绿珠想象了一下潘岳腰身纤细,穿上女子新服的画面,也忍不住笑了,想了想,从怀中翻出那块翡翠,道:“可惜呀,潘公子明日有要事,不能参加咱们的婚礼了。他刚才还送了礼物过来,眼睛红红的,看样子也因为不能到场难过呢。”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石崇瞪大眼睛,脸上笑容尽失,伸手捡起那块翡翠凤凰,眼熟得紧,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心里莫名发慌。 绿珠道:“这翡翠想必是件极稀罕的宝贝,潘公子叮嘱了我以后见到这翡翠,就算是见到了他。” 石崇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缩紧一圈,他张口欲说什么,又被他生生咽下。半晌,他攥紧了这块翡翠,脸上硬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是呀,想必是很稀罕了。” 晚上,厨子特地给大伙做了顿饭,用的是孟老头送的铁锅,手艺精湛,色香味俱全,吃得大家肚儿溜圆,连连打嗝。 潘岳正在收拾碗筷,石崇凑过去,一身酒气,大着舌头地说:“潘岳,听缩,听缩你明儿个有事?” 潘岳嫌弃道:“喝了多少啊,给你煮点醒酒汤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你。” 石崇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道:“屁!这点酒算什么?老子可是海量……不对,别打岔,潘岳,我问你,你明天有事啊?” 潘岳小心地捧着一摞碗碟,道:“对啊,要紧事,不能参加婚礼了,不好意思哈。” 石崇一张通红的大脸突然凑了过来,认真地问:“什么事?告诉我。” 潘岳努力回避他灼人的视线:“不,不能告诉你,秘密!说了你也不懂。” 石崇哼了一声,放开他,孩子气地说:“不说就不说!不过潘岳,你还没送我成亲礼物呢!” 潘岳:“???”难道绿珠没告诉他? 石崇道:“那个不算,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潘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心道这小子怎么还记得此事? 原来在那日司马衷寿诞,在收服诸怀之后,宴会厅外,石崇曾向潘岳讨了一件成亲礼物,而潘岳也答应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6 正是陪他洗一次澡。杨容积还因为此事跟他小小吵了一架。 潘岳:“操了,你一个有妇之夫,和我一个基佬洗什么澡?说出去坏名声的。” 石崇:“操了,你一个基佬还言而无信,你给不给基佬丢脸啊!” 潘岳:“……好吧好吧。” 两人未免做贼心虚,分头行动。潘岳去烧热水,石崇则搬了个浴桶躲在房间里。 半晌,潘岳气喘吁吁地抬着热水进来了,只见一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肥皂和毛巾,石崇在床上摆了一个妖娆的S型,见他进来,飞了个媚眼。 潘岳:“……大兄弟咱有话好好说,弯成这样给谁看呢?” 石崇跳起来,一拍浴桶:“小二,倒水。” 潘岳低头一看,发现浴桶里已经铺了一层花瓣,笑道:“这倒是有心了,哪来的?” 石崇随口道:“外面地上捡的。” 潘岳:“……” 水温微烫,两人赤|裸着上身,穿着底裤,坐在浴桶里,相对无言。 热汽袅袅,潘岳脸上红得发烫,心口跳得厉害,又不知说什么,尴尬了片刻,道:“石崇。” “嗯?” “新婚快乐。” 石崇哈哈笑了起来:“怎么,羡慕啦?你跟老三好好的,来日|你俩成亲我给你们包个超级大红包!” 潘岳脸更红了:“怎可能!” 石崇仰头看天,回忆道:“你多半忘了,小时候咱俩经常一起洗澡。打打闹闹的,经常溅得满屋子水,也不知被孟老头训了多少回。就那时,洗完澡后,草草擦干净就一起睡了,一点都不避嫌呢。” 他继续道:“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唉,我这记性,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7 潘岳道:“什么开始?” 石崇转过头冲他嫣然一笑:“喜欢你啊。” 潘岳怔住了,他隐约能猜到石崇对他的感情,但无论前世今生,两人从不捅破,勾肩搭背地把对方当做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想一想也是,如果捅破了,就会痛失挚友,这笔买卖划不来,划不来。 然而此刻潘岳的内心五味陈杂,心脏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起来,他说不出对石崇是那种感情更多一些。是友情?但得知他要成亲心里总是闷闷不乐的。是爱情?但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如果非要说一种的话,便是从身体里抽出骨头,还带着肉泥的那种怜惜之痛吧。 潘岳笑了笑:“谁说我不是呢。” 二人沉默了很久。 水有点凉了,石崇道:“记得想我。” 潘岳未觉深意,只以为石崇爱占人便宜的毛病又犯了,便道:“每天都想,我想死你!” 石崇哈哈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啊。” 傍晚,潘岳爬到床上,纱幔里已经板板正正躺好了一具躯体,硬邦邦的。 潘岳好笑地看着那人的睡颜,见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潘岳伸出一手轻抚那人的眉头,小声道:“成日里皱着眉,小心老了额头上长出一个‘川’字!” 那人被瘙得痒了,咕哝一声,翻了个身,一臂自然地将潘岳圈在怀里,又霸道地按了按头,仿佛在说:“老实点!” 潘岳使劲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就如同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少年,纯白明朗。 眼泪突然决堤,哗啦啦地流了一脸,鼻涕还蹭到那人的雪白的里衣上。 想着被那人发现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训,潘岳抽噎得更厉害了。 潘岳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啊。 我舍不得你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8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子夜,潘岳硬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还板板正正睡着的人,想了想,轻手轻脚地亲了他的面颊一口。 “再见啦。”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出卧房。 天黑漆漆的,他摸黑走了很久,终于在野外找到了一大片干草堆。 月光清冷地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个略显茫然的神情。潘岳眨了眨眼,跪在地上,对着月亮开始祈祷:“那啥,各路神仙,我求你们一件事呗,如果能实现我保准会还愿,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们。” “这件事吧,说来也好办,就是希望你们能多照顾照顾我师弟杨容积,和我好基友石崇。容积这人吧,两个字形容就是傲娇,四个字形容就是极其傲娇。我这一走,时空逆转,他会忘掉很多东西。虽然他长得俊,不缺人喜欢,但我还是很担心他会因为这性格不讨人家欢心。你们保佑他找个知他懂他的人,一辈子在一起,快快乐乐的。” 说到这里,潘岳有点委屈地抹了把眼泪,又道:“还有一个人我也放心不下,就是我基友石崇。这人毛病更多了,我能说一天一夜。不过,他心地很好,人也大方,爱说爱笑的应该不会和绿珠吵架闹离婚。那就,求你们保佑他平安喜乐吧。” 他从脖子上摘下凤纹玉佩,咬破了手指,抹在上面,又仔细背了一遍临走前甄宓教给他的魂魄分离咒语。 从怀中掏出一枚火折子,手却开始哆嗦起来。 潘岳大声给自己鼓劲:“不疼不疼不疼!” 一把将火折子丢到干草堆上,瞬间,火苗演变成烈火,黑烟冲天。 潘岳手持血染的玉佩,冲进了大火当中,同时大声念出咒语:“¥!¥%#——)*!” 一缕雾蒙蒙的人形魂魄从他身上漂移出来,悠悠荡到空中,犹豫片刻,化为一点星光,瞬间又冲回潘岳身上。 潘岳:“咦?” 然而来不及等他奇怪,从凤纹玉佩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凤鸣,面前一片白光温柔地笼罩了他,从他怀里掉落了一块碧绿的翡翠。 潘岳晕乎乎地闭上了双眼。 而与此同时,黄帝的寝殿中,石崇身上无数破洞,而其中最为致命的,即是他胸口的一个巨大破洞。但奇怪的是,他脸上竟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9 再向前看,他手中的剑直直地穿过了黄帝的胸膛,穿心而过。 黄帝的神情错愕不堪,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于自己的剑下。 自他身后,应龙蹒跚着走了出来。 黄帝喉咙“咯咯”地溢出鲜血,他看着应龙道:“是你……哈哈,我这辈子,做的第一错误的事,就是,没忍心杀掉你……” 应龙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石崇倒在地上,身体仍抽搐不已,他眼里,脸上,全是笑意,轻轻道:“记得想我。” “近日,随着冷空气的到来,我市气温急剧下降,已达到入冬以来的最低温度,请市民注意防寒保暖……” 潘岳再次睁开双眼,入眼一片白色,还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这是……医院? 他头痛得厉害,手动了动,碰到了温热的皮肤——杨容积坐在地上,上身趴在病床上,正面容憔悴地睡着。 被碰了一下,杨容积猛地睁开眼睛,与潘岳四目相对。 杨容积泪光闪烁:“你醒了?太好了!” 潘岳也泪光闪烁。 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激涕零!这本书终于完结啦,撒花~之后会不定期放出番外 港真,这本书写得颇有点,脑洞太大,哈哈。最初的想法是从一个画面而来,一个少年趴在另一个少年的床头,欣喜地说你醒了!没想到最后把坑填成了这个奇形怪状_(:з)∠)_虽然题目写的是傲娇师弟,但是作者显然更偏爱基友多一些。三个人的感情必然会有取舍和退让,也正如石崇娶了绿珠,杨容积说随便你吧,你去和他泡澡吧。 厨子潘岳在西晋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看起来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失去,恐怕很多情绪只能他在自己心里体会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30 追一本书也是陪着作者走一段旅程,谢谢大家支持鸭,还请关注新文~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4 杨容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勉强起身去拆那食盒,道:“行吧,也不枉我差点力竭人亡了。”他咬了一口排骨,眼前精光乍现:“这么好吃!谁做的啊?换厨子了?” 潘岳羞赧道:“我做的。” 杨容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哟,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呢!还真别说,味道真不错,比咱家那几个厨子做的好吃太多了!”他明显是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地将几个食盘里的菜一股脑往嘴里塞。果然噎着了,潘岳只得给他乘了碗排骨汤,一手抚他的背,给他顺气,好笑道:“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咳咳咳!”杨容积往肚子里猛灌肉汤,终于缓过气来,“太特么……好吃了!我说师兄,你别当掌门了,去做厨子吧,我觉得你更适合做这个。” 他这话一半调侃,一半讽刺,潘岳也不恼,笑了笑道:“我也觉得。” 杨容积狐疑地看着他,道:“如果你是因为白天帮你的事来感谢我,大可不必,说白了,那种场合下,你丢脸就是洛阳太学丢脸,洛阳太学丢脸就是我丢脸,我可不想一出门就被人嚼舌根子。” 潘岳点点头道:“我是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的,若不是我失足,也不会连累你往池子里钻。” 杨容积哼哼道:“知道就好,我看你脸色不对,就猜到八成是站不稳了。你该庆幸你当时是在池水上面,而不是平地,否则你这大头朝下的,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潘岳被他说得似乎有点蔫了,低着头道:“都是我的错,连累你们了。” 杨容积道:“知错就改,回去好好练习吧。今天是我们都在场,以后出了什么事,可未必有人能保护得了你了。” 潘岳“嗯”了一声,道:“知道了,那,你休息吧。”说罢收拾餐盘,转身待离开房间。 “慢着。”杨容积从背后叫住他,潘岳回头,看到杨容积脸上似安慰又非安慰,似不屑又非不屑,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极为别扭的表情,他歪着头没看潘岳,道:“你,你今天表现得挺好的。” 潘岳:“啊?” 杨容积:“啊什么啊!给我吹蜡烛,我要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拴住傲娇男人的心,要从拴住他的胃开始! 已修。 第8章洛水遇袭 漆黑的夜,洛水粼粼。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5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不少渔人和游客还在河上泛舟,三三两两散落在波光鳞里的水面,不时传出女子娇俏的笑声和行酒猜拳的呼喝声。而其中一艘在河中央缓缓行驶,几个少年半身趴在左右船舷上,俯身观察河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好好找,谁找到了师兄必有重赏。”一个青衫男子站在船中央,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二师兄,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没瞧见有发光的东西啊……”一个小少年眼睛瞪得发酸,抱怨道。 那青衫男子转过头来,正是石崇,负着手,语气肯定道:“千真万确,你们就好好地找,但凡看到水下有冒着绿光,像鬼火似的东西,那就是了。” “二师兄!”另一侧传来少年欣喜的呼声,“我找到了,快来看!” 众人瞬时挤到那少年身边,都好奇道:“哪里哪里?”船身被少年们的体重压得向一侧倾斜,吃水渐深,唯独一个眉目冷清的少年注意到了这点,退到相反的一侧,试图平衡重量。 石崇瞪大了眼睛往水里瞧去,远处水中两点隐约透着绿油油的光,但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便下命令:“划近点。” 掌船的少年的撑着船桨,向那绿光发出的地方靠近。距离拉近,众人发现若隐若现的绿光似乎更多了,星星点点地散布在船的四周,宛若千灯万户,颇为瑰丽。 “哇!”少年们惊呼,“太好看了!” 石崇眉头一凛,这么多?这倒是从没听过的事情…… 一个少年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到水里,想要去打捞那点绿光,而那绿光也仿佛通人性一般向他漂去。 石崇喝道:“先别动!” 倏忽间,一团黑色的东西顶着两点绿光飞出水面,向那少年扑去!那少年显然被吓到了,愣在原地,瞳孔里映出一颗丑陋的人脸,向他疾射而来!石崇瞬间飞起一脚,将那怪物踢得倒摔回水中。 “啊啊啊,妖怪啊!”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恐惧地大叫。 船身围着的点点绿光浮出水面,冒出无数颗腐烂的头颅,头颅上的脸烂鼻烂眼,已腐烂得半张面皮吊着,露出森森白骨,一张嘴,从黑黄的牙缝中冒出来好几条蛆来。 饶是石崇见多识广此刻也骇得脸色发白,脊背一阵寒意。他捏了个剑诀,飞来一把珠光宝气的金剑,握在手中光芒四射,故作镇定地喊道:“都都都……都给我拿剑啊!” 众人被他这么一吼,纷纷反应过来,亮出武器,恐惧地与那一颗颗丑陋的头颅对峙。 水面“哗啦”一声,石崇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只见背后一颗丑陋的头颅已经攀上了船舷,头颅下面是一条鱼身,竟还长着人手人脚,此刻脸上脓水直流,露处锋利的牙齿,向他扑来! “我操了啊啊啊啊!”石崇崩溃地大喊,反手一挥,那金剑带着凌厉的风将那鱼尸一分为二!瞬间,这群鱼尸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不管不顾地纷纷向船上爬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6 少年们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登时大声喊叫魂飞魄散。可他们之前为了找那绿光划得太远,竟无人注意到这片小船的危机。 石崇大喊:“有武器的站前面,没武器的在后面辅助,别让这群怪物上来,船要沉了!”众人低头去看,果然船吃水极深,再有怪物上来恐怕将承受不住!生死一线,少年们再顾不得恐惧,刀劈斧砍地去阻拦那群鱼尸们上来。 突然,水面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卷越汹,刹那一条巨大的鱼尸浮现出来。浑身腐烂,但令人惊叹的是,它的人面却保养得极好,虽被水泡得肿肿胀胀,却依稀辨认得出是一张美人的脸。只是这它头顶稀稀拉拉只有几根毛发,露出跑得发白的脑壳。人手人脚,指甲上还挂着模糊的血肉,身上疮疤俱显,滴滴答答地流着脓水,看了便让人浑身恶寒。 大鱼尸的眼睛没有泛出绿光,只有眼白,目光空洞,似乎瞎了。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竟是个女子的声音,怨毒地说:“曹植何在?!可有人见过曹植?” 曹植?不是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吗?众人均是一脸茫然。 那鱼尸见没人作声,冷笑一声,道:“还是你们都知道,只是在包庇他!” 少年们完全不能理解那鱼尸在说什么,又怕说错惹祸上身,便都咬紧牙关不作声。 “哦?”那鱼尸声音更加怨毒,“我说对了吗?再没人说话,我就把你们全都喂鱼!” 石崇张了张嘴,正上前待说什么,只感觉脚下被人绊住,登时一个狗啃屎,摔在了船头。那鱼尸听觉极为灵敏,立刻向石崇的方向扑去,以一只半腐的人手按住石崇的背,诡异地笑道:“哟,你知道?”她的手顺着背摸到石崇的脸,在上面摸摸索索,仿佛在辨认这是不是曹植。这只手掌被泡得发白,几处地方翻出腐烂的肉,一股尸臭味,石崇强忍作呕的欲望,问道:“你找哪个曹植?” 鱼尸的声音凄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曹植曹子建能作出这样的诗吗?!” 石崇几欲呕吐,捂着嘴道:“他早就死了……” “不可能!”鱼尸掐着他的脖子把他送到自己面前,吼道,“应龙不会骗我的……一定是你在说谎!”它顿时狂躁暴起,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变成丑陋的腐头,张开血盆大口,那大舌头扇动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倒刺,竟是要把石崇吞进去。 刹那间一道寒光闪过,直直刺在鱼尸的肥舌之上,那鱼尸痛得嗷嗷直叫。一个白色身形飞快地与那鱼尸拆招,与此同时,一坨红色身影惊恐大叫着从天上砸了下来:“啊啊啊啊!怎么说扔就扔啊!” 正是救世主杨容积带着拖油瓶潘岳御剑前来。 潘岳“咣当”一声砸在船上,众人脚下皆是一个趔趄。潘岳摔得浑身酸疼,勉强爬了起来,冲少年们嘿嘿傻笑道:“别怕,我来救你们了。” 众人同时心中咆哮:就你这样到底谁救谁啊?! 潘岳惊天动地的一摔惊动了一条小鱼尸,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敌人,登时暴起,向潘岳扑去! “什么东西这么恶心!”潘岳被那小鱼尸丑陋的相貌骇得大叫,几欲转身逃跑,但看到少年们惊惶的眼神,心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菜刀,向那鱼尸劈去! 众人:“菜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7 “这世上还没有我潘岳收拾不了的鱼!”潘岳一声怒吼,菜刀刀背直击鱼尸的头颅,将它打得眼前金星四射,跌在船上。 潘岳喃喃道:“奇了,竟然有鱼受了我这一下还能不晕过去。” 小鱼尸疼痛难忍,但仍未死心,再一次恶狠狠地向潘岳扑去,张开血淋淋的大嘴,那架势分明是要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然而,在厨子潘岳的眼中,任它再凶残丑陋,都不过是,一条鱼而已! 是鱼,就应该有做鱼的觉悟,老老实实被刮鳞剖腹,清蒸红烧。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潘岳手持菜刀,威风凛凛,刹那间仿若易牙再世,眼中精光一闪,手起刀落,将那鱼尸的一排鳞片刮了下来! 小鱼尸痛得大叫,再也不敢向前一步,瑟缩着转身欲跑。潘岳一把捉住它,眼中充斥着厨子对于新鲜食材的狂热,yin笑道:“跑呀,跑断腿你也得进我的锅。” 小鱼尸看他的眼神分明绝望了,只见潘岳高高扬起菜刀,就要将自己开膛破肚!它颇通人性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片刻,迟迟没有等到锋利的刀刃划过自己的鱼肚,小鱼尸迷茫地睁大了眼睛,却看见潘岳一脸好笑地看着它,道:“出门忘了带锅,今天就饶你一命吧。”说罢,便将那一身狼狈的鱼尸扔到一边,它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而另一边,大鱼尸极难对付,杨容积与它打得难分难舍,好容易逮着了对方的一个破绽,顿时一鼓作气,手中的凝霜宝剑化作一道白光,气贯长河地,砍在大鱼尸掐着石崇的手上!那条手当即便被砍了下来,石崇摔在水里,不住扑腾,大声呼喊:“我擦,救我!” 潘岳还沉浸在手撕小鱼尸,解救一众少年的快感中,虚荣心爆棚,正在沾沾自喜之际被石崇这么一喊,发现他竟然是个旱鸭子,连忙把他从水中拖了出来。 石崇得救,大口喘息道:“好兄弟,真够及时的!” 潘岳美滋滋地一甩头发:“也许这就是主角光环吧!” 大鱼尸被砍断了一条手,痛苦万分,瞬间暴起,而一众刚刚被潘岳的厨子气场吓退的小鱼尸竟又开始蠢蠢欲动。杨容积几近招架不住,斜眼看见潘岳和石崇坐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还愣着干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厨子潘岳:剩下的鱼能不能拿回去炖汤喝? 已修。 第9章问魂甄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8 杨容积吼道:“还愣着干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两人恍然大悟,石崇赶紧提着剑去逼退小鱼尸,而潘岳则一脸状况外地喃喃道:“反了,食材造反了。” 小鱼尸源源不绝,杀了一条又补上一条,而那船已经极为吃水,又被一群人刺来砍去,几乎快要散架了。 这样不行!杨容积皱起眉头,心念电转,吼道:“先杀这只大的,它能控制那群小的!”他时而御剑躲闪,时而持剑与那鱼尸搏斗,凝霜宝剑在他手中势如破竹,奈何这鱼尸的鳞片格外坚硬,又完全不吃痛,杨容积几乎拿它没办法了。 潘岳捏着一柄菜刀,眯起眼睛,瞄向大鱼尸的鱼鳃……等等,潘岳傻眼了,这条鱼尸分明长了张人脸和人的脖子,哪来的鳃? 不管了不管了,潘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手臂灌注了他所有的力气,向鱼尸的方向狠狠一掷!—— 菜刀在空中打着旋儿,虎虎生风,穿过大鱼尸吐出的滚滚黑浪,钉在它脖颈下一寸的位置。 大鱼尸惨叫一声,倒在水中,片刻,半边肚皮缓缓浮了出来。小鱼尸失去了控制,也瑟缩着不再敢靠近游船所在的区域。 “成功了!”厨子潘岳以一把菜刀爆了boss的头,顿时喜不自禁,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在颌下握拳作了个胜利的手势。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瘫坐在船上。 石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吓死老子了。” 潘岳斜眼一看他,登时笑得满地打滚,边笑边说:“哇哈哈……虫子……你怎么还……尿裤子了……哈哈哈!”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石崇□□的地面上有好大一滩水,顿时都忍俊不禁。石崇满脸通红,怒道:“混账!这是那鱼尸溅上来的!”然而没有人听得进去了,大家都哄笑成一团。 杨容积嘴角微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们是怎么惹上这鱼尸的?” 众人面面相觑,石崇道:“谁知道这怪物发什么疯,哭着喊着要找曹植……还说是什么龙告诉它的……不说就要杀了我们喂鱼。” “曹植?”潘岳奇了,“没记错的话死了几十年了吧?” 石崇:“对啊,曹子建的尸体还在东阿鱼山里,也没听说诈尸了啊……” 杨容积道:“此事绝非偶然,也许背后有人刻意指使,需得调查清楚。” 潘岳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大鱼尸,道:“有道理!可是它已经昏死过去了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9 杨容积沉吟道:“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昔日我曾探访昆仑道人,他曾受西王母教诲,学得一种潜入他人回忆,感受他人情绪的方法,称作问魂。”杨容积道,“只是这种方法相当于将两个魂魄结合,潜入者的魂魄必须有跨越时空的能力,否则很有可能被对方的魂魄吞噬,再也出不来。”他为难道,“很不幸的是,我曾经试过,但我的魂魄并不适合问魂。” 潘岳一听,这说的不就是他嘛,立刻举手要求道:“我来我来!” 杨容积眉头皱起:“不可。” 潘岳奇道:“有何不可?” “你的伤……”一句话将要脱口而出,但杨容积极力遏制住了,状似不屑道,“你的法力不足以支撑问魂的消耗。” 这话在旁人听来颇有点刺耳,师弟公然说师兄“法力不足”,当真是不给潘岳面子。潘岳挠了挠头,却温柔笑道:“法力不足,这不是还有你嘛,你在旁边守着,有什么问题将我唤醒不就行了。而且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也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没准真有如你所说的‘跨越时空’的能力。” 听说魂魄有回不来的可能,便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众人的眼睛都期待地盯着潘岳。杨容积拗不过他,只得勉强道:“好吧,只是,若要唤醒潜入者,还须要两个能彼此呼应的法宝,这样才能从外界感知信号。” “我们的剑行吗?”潘岳问道。 杨容积摇头:“不行,必须是对称或者配套的法宝。” 灵光一现,潘岳从怀中掏出一对凤纹玉佩,道:“这个可以吗?虽然不是什么法宝,但是刚好能凑成一对。” 杨容积看到玉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眉头高高扬起,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嘛,舍得拿出来了?” 潘岳挠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前世本来打算送给杨容积,却被人家粗暴地摔了回来,以前是他珍而重之的宝贝,现在,唉,物是人非,算了吧。 闻言,杨容积脸色一沉,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半晌,冷哼一声,道:“随便你。听好了,接下来我会送你潜入鱼尸的记忆,并通过这枚玉佩向你传送信号。你且记住,人的记忆往往是模糊不清的,记忆越深刻,情绪便越强烈。你只需去挑选鱼尸最深刻的记忆,但不要被她的情绪所染。如果我感觉你承受不了,会以三次敲玉声作为警示,届时,你随着我的声音出来即可。” “没问题,开始吧!”潘岳颇有点迫不及待了。 杨容积的手指在凝霜锋利的边缘划过,以血祭出符咒,又深深看了潘岳一眼,道:“小心!”便举起手指,轻轻点在潘岳的额头中央。悄无声息地,自潘岳的天灵盖溜出几近的透明的一个虚影,随着风飘到那大鱼尸的天灵盖上,小心翼翼地溜了进去。而这边,人已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潘岳的意识附在这条魂魄之上,一睁眼,只见眼前一片无垠星河,自己飘在空中,身体周围飘荡着无边无际的星光。再一细看,星光闪烁,里面竟仿佛像幻灯片一般闪过无数个场景,有的是花花草草,有的是市井街头,有的则是人的面孔和从嘴里说出的话语。只是很多片段已经模糊不清,其中的人脸也是一片空白。 每颗记忆星子都与另外一颗之间以一条极细的银丝相连,潘岳在这片星河织成的蛛网中流连,心中不断感慨这壮丽的奇景。从他腰间佩戴着的半块玉佩传出一声敲击,潘岳知道是杨容积在催促他办正事,便两手一划,向着星网更密集的方向飘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0 愈向深处,记忆星点的颜色就愈发变深,从星网的最深处一点,扩散出黑色的圆形波纹。潘岳指点轻点空中的波纹,只觉愤怒、痛苦、仇恨、绝望的情绪刹那侵占了他的脑海,让他心中也无端生出一股邪火。 “看来这就是了。”潘岳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双手双脚并用,小心翼翼地避开黑色波纹,向最中心的那颗星光划去。 那颗星点已经变成了深黑的颜色,周边笼罩着浓重的黑雾,一张张面孔在其中一闪而过,每过一张,那星点便宛若心脏般膨胀收缩一次,仿佛是主人在绝望而愤怒地说:“我恨!” 潘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去触碰那颗黑星,陡然间,天旋地转,深色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将他猛地吸了进去! 一睁眼,是一间豪华的寝殿。 潘岳发现自己全身呈现透明,飘荡在半空中,正以记忆主人的视角观看这个世界。 寝殿外面喊打喊杀声一片,而记忆的主人藏在纱幔之下,双手覆耳,瑟瑟发抖。突然,门被暴力地踹开,一个人闯了进来,发现床上有人,旋即掀开纱幔,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道:“你可是甄宓?” 记忆主人含泪点了点头,而眼前之人赫然正是曹丕。潘岳无比震惊,这条丑陋的鱼尸竟然是风华绝代的甄宓?!他感受到甄宓心中的恐惧,而甄宓却强颜欢笑道:“正是奴婢。” 曹丕生得浓眉大眼,英武逼人,此刻目光炯炯地扶甄宓下床,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双手遒劲有力,紧紧握着甄宓的手:“好!好!甄宓,如今邺城已破,袁家大势已去,你可愿随我回去?” 潘岳感受到甄宓强烈的不情愿与无奈,她犹豫半晌,却道:“奴婢愿意。” 曹丕哈哈大笑,扶着甄宓出门。阳光刺眼,放眼所见皆为魏军将士,袁字牌匾被砸得稀烂,殿上插着的魏旗在风中猎猎。曹丕牵着甄宓的手巡视袁府上下,宛若携带着一件值得炫耀的战利品。魏军士兵见到她皆是暧昧地一笑,冲曹丕道:“恭喜子恒将军,胜仗连连,财色两收!” 甄宓心中羞愤难加,却神情麻木。只听耳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大哥,袁府上下已清点完毕,”那声音顿了一下,又道:“这位是?” 曹丕笑道:“子建,此女子甄宓,乃是袁熙遗孀,从今日起,便是你的嫂子了!” 甄宓抬眼望向那声音的主人,曹植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虽为一母所生,却与曹丕气质完全不同。曹植也同样怔怔地看着她,难掩眼中惊艳之色。 曹丕咳嗽两声,曹植回过神来,连连道:“早就听闻甄姑娘美貌绝世无双,刚才……冒犯了这位姑娘,莫要见怪!” 曹丕揶揄他:“子健莫怪哥哥抢先一步,回头再给你寻个更漂亮的如何?” 曹植嘴上称是,却不住拿眼睛瞄甄宓。曹丕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只是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厉色。 作者有话要说: 潘岳: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杨容积:你再说一遍试试?!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1 已修。 第10章酸梅味苦 甄宓被带回曹府,从此便做了子恒夫人。只是,曹府上下看她的眼神多有难以掩饰的轻蔑之色。甄宓更是偶然听到家丁在背后嚼舌根,说:“看到子恒公子带回来的那女人没?以前是袁熙的媳妇,谁知道她为了保命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哄得子恒公子乐颠颠地把人给娶进门了!” “一女侍二夫,这是要遭天谴的呀!” 甄宓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凉,气血上涌,竟跪在路边呕了起来。恰逢曹植路过,看见她倒在地上,连忙将她抱回去请大夫来看。那老郎中牵线探脉,半晌对一旁的曹丕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已有了两月余的身孕!” 曹丕的脸刹那铁青,一脚将那郎中踢出门去,对甄宓冷冷道:“袁氏的孽子,不能生!” 甄宓泪流了满脸,下床一把抱曹丕的大腿,跪在地上哀求道:“夫君,我就这一个孩儿,你体谅体谅我做母亲的心呐!” 曹丕一把将她甩开,怒道:“你知道什么!现下父亲几欲立子建为储,正是我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若是父亲知道你生下个袁家孽种……” 甄宓趴在地上,两手却死死抓住他的鞋,哭道:“我保证什么也不说,我保证!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看在我服侍你这么些日子的份上,绕过我的孩儿吧!” 曹丕:“你不说有什么用,那郎中一看便知怀孕的日子,有心人一算便知!” 甄宓不住给他磕头,额头在地上磕出血来:“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他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了啊!” 曹丕神色一凛,目中闪过一丝阴狠,道:“让你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甄宓抬起头,眼中尽是悲凉。 “好。”曹丕冷笑道,“那你便生下这孽种,之后替我去办一件事,办成了,这孩子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管。” 很快,甄宓有喜的消息传遍了曹府上下,曹操更是欢喜,着下人务必细心照料。八月之后,甄宓顺利生下一个白胖小子,全家上下都宝贝得不得了,曹操特地赐名为叡,取深明通达之意。 潘岳啧啧称奇,无意间竟撞破了前朝往事,他以手一划,加快记忆进程,时间迅速来到十二年后。 甄宓正为曹丕披上戎装,曹丕心事重重,沉声道:“甄宓,此次东征孙权,子建留守邺城,而你也留下,让小叡和东乡随我一同前去。” 甄宓大惊失色:“夫君,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小,怕是禁不起风餐露宿!”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2 曹丕整了整衣领,兀自道:“我身为人父,自当尽心照料。叫你留守邺城,是因你曾答应要替我办一件事。” 甄宓明白曹丕态度虽和善,但若违逆于他,必然下场凄惨,便道:“请夫君明示。” “你可知父亲昨日宴会上跟子建说了什么?他说:‘我担任顿邱令的时候二十三岁,回想起那时的所作所为,至今都不曾后悔。如今你也二十三岁,怎能不发奋图强呢!’”曹丕眼中尽是嫉妒与不甘的神色,“这便是在拿君王的标准来要求他了!” 甄宓犹豫道:“会不会是夫君多虑了?父亲也许只是劝告他发奋,并无立储之意。” 曹丕摇头道:“不,甄宓,你还不了解父亲。他生性多疑,若非寄予厚望,又怎会在举全军之力东征之时把空虚的后方交给他认为无能的儿子手中呢?”他冷哼道,“论文韬武略,我一直被他压着一头。” 他眼中冰冷,直视甄宓,道:“而此次出征,便是我曹丕复盘的机会!我已安排太医令吉本等人届时将发动叛乱,而你,甄宓。”他以一手温柔地抚摸甄宓如玉的脸颊,道,“我命令你去诱惑曹植,勿必让他在那个时候毫无察觉。父亲必然怒其不争,那么今后便是我的天下了!甄宓,你千万别忘了,小叡可随我一同去东征呢。” “你!”甄宓大惊失色,心中绞痛。她心中有预感曹丕会将她视为一块砖头,给他的野心铺路,但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狠心,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推到对手的怀里。而曹植……她一想到曹植,心中便隐隐作痛,当年初来乍到,被下人指指点点,冷语相待,倒是曹植为她力排众议,多方照料,甄宓一直对他心存感激。甄宓迟疑道:“子建未必能受我迷惑。” 曹丕冷笑道:“别装傻,从他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喜欢你。你可别忘了,现在父亲虽拿小叡当宝贝,口口声声说‘这孩子能继承他的家业’,但若真发现他是袁氏余孽……你也知道父亲生性多疑,别怪我到时候也保不住他!” 甄宓一向性子隐忍,但听曹丕几次三番拿儿子当作筹码,登时怒上心头,顶嘴道:“父亲若知道此事,必定也以为你存心引狼入室,你又怎能撇得请干系!你真是十恶不赦才能想出这等恶毒的法子……”她突然醒悟,叹道,“哦……我知道了,我当你怎会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儿如此狠毒,这根本就是你那背地里的相好,郭氏在暗中指使吧!” 曹丕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那曹植若值得你如此,你便看着你儿子是如何‘不慎’死于敌军刺客之手吧!” 甄宓被他打得跌坐在地,一手捂脸,一手紧紧攥着拳头,半晌,挤出一个悲凉的苦笑来,语气却变得温柔:“夫君勿动怒,我照做便是。不过,待您出征归来,我自知将恩宠不再。奴婢的心早死了,不求君心如一,只求夫君还能将曹叡视如已出,待您登基之日,许他封爵,让他无灾无痛地过完这一辈子!办完这件事,奴婢便独自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曹丕冷冷地看她,而他面前的甄宓在他瞳孔中却映射成一颗棋子,不久之后,这颗棋子便会被无情地抛弃,毫无价值。他冷冷道:“好。” 潘岳只觉三观尽毁,再看曹丕竟感觉他头上隐约发出璀璨的绿光,不由心中感叹,后人只知曹植的《七步诗》,却没想到曹丕为了与曹植争夺王储连老婆都能用去使美人计,皇室的手足相残当真冷酷无情。 眼前画面一闪,曹操率大军东征之后,甄宓便处心积虑接近曹植,二人终日厮混,情投意合,常常夜半幽会,好不快活。 甄宓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印象中的父亲总是不耐烦的模样,她若失手打破了碗碟,父亲就会勃然大怒,训斥她什么事都做不好。因此甄宓的性子向来隐忍,小心谨慎。她童年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唯独记得有一日天气晴朗,她在学堂里坐得板板正正地写字,邻家请来了马戏杂耍,邻家女童结伴去看,甄宓正听外面热闹非常,父亲过来给了她重重的一下戒尺,呵斥道:“女子读书本就吃力,你若再不十倍地努力,为家里争光,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甄宓心里暗自较劲,自此更是发奋读书。她童年家庭严苛,初长成便被献给袁熙当媳妇,又经历了曹丕再续,半辈子过去,无论是在亲人还是夫君眼中,她都只是一颗美貌的棋子,看得潘岳为她心疼不已。 但曹植与她不同,他万事遵循本心,人也放荡不羁,从不受他人和礼教束缚。他想喝酒,就与丁仪、杨修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驾马满城疯跑。他想扮成浪荡公子,就终日麻衣素袍,在一群穿绸裹缎的人中格外显眼。他的感情干脆热烈,毫无掩饰,正如他喜欢甄宓,就愿意倾其所有,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一日二人去市集看戏,天气炎热,又赶时间,曹植怕甄宓口渴,嘱咐她:“你呆在这别动,我去去就来。”转身就跑得没影了。甄宓等了他半天,还不见人影,心里正嘀咕,那边却远远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来,手里稳稳地捧着一小坛酸梅汤。曹植看见甄宓,不好意思地拿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灰:“那店里地太滑,我不小心摔了,又排队等着重打了一坛。” 他小心翼翼地把酸梅汤递到甄宓手里,甄宓看着他狼狈不堪却满不在乎的脸,心中一动。她带着使命接近曹植,表面亲热,内心始终隔着一层。而此刻看着面前傻乎乎的曹植,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仿若有根针重重扎了一下,提醒她她也是有感情的,心也是会痛的,而并非所有的人都只把她看作一颗棋子。这世上,是有人愿意摔倒了之后,再重新排队给她买一罐酸梅汤的。 曹植还傻笑着问:“快尝尝,好喝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3 甄宓只捧起了陶罐,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噙着的泪水。酸梅汤入口,那清凉的酸甜味道却化作一股苦涩,在她舌根久久不能散去。 是夜,太医令吉本差人悄悄传给甄宓一封信:“植已查,寅时行动。” 而曹植很聪明,知道此时正值曹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察觉到吉本和耿纪私募兵马,派人密切关注他们,正苦等探子来报。他转念突然想到,甄宓晚间滴水未进,往日这个时候她总来与他闲聊,但今日竟迟迟未来。等着也是等着,曹植便起身前去探望她,推门却看见甄宓卧倒在床,脸色惨白,口中□□不止。 曹植急切道:“你怎么了?” 甄宓咬着嘴唇,声音虚弱,委屈道:“植哥,我怕是喝了你那酸梅汤中毒了。” 曹植大惊,再一想,忍俊不禁道:“冤枉啊,我喝了怎么没事?难不成我是铁胃?” “你肯定是铁胃无疑了!”甄宓捂着肚子就往茅房跑去。她来来回回地折腾,曹植就蹲在外面给她递纸。他守在外面,嘴却不闲,笑道:“甄宓,刚才看你从卧房到茅厕飞奔的矫健步伐,我突然诗兴大发,刚作了一首诗,你听听?” 甄宓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警告你别说我坏话……” “不会不会!”曹植哈哈大笑,旋即念道,“你刚才的脚步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 甄宓愤怒道:“望你马币!” 到了寅时,甄宓总算好了点,而曹植也一直没等到探子的密报,两人累了一晚上,昏昏沉沉地睡了。 而潘岳却看得仔细,甄宓趁曹植守在茅厕外面的工夫截了密报,然后当厕纸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姑娘,根据马伯庸的《风雨》改编。 已修。 第11章假死私奔 几日后,正月,许都加急军情程到魏军大本营:太医令吉本伙同耿纪、丞相司直韦晃造反了!火攻许都丞相太史王必军营,王必重伤。曹植拍案大怒:“许都的军情处人都死绝了吗!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4 曹植得知消息之后,立刻派得力心腹前往助阵,不日,王必合力与典农中郎将严匡平息叛乱。 事情虽已平息,曹植却久久难以平静,此时曹操在跟刘备打仗,守卫后方的重任交给他,临出行前再三叮嘱他要严防后院起火,此乃关乎曹魏存亡之时,他却大意到未曾察觉吉本的动向。曹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有种预感,他父亲再也不会再待他如前了,而他与他大哥僵持不休的储位之争,从此刻开始就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果然,曹操在前线知道了这件事,在场的人向曹植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孟德将军好大的气,屋子都被他砸烂了!还把事发救火的人全都杀了,说他们是“实贼”! 果然,曹操回来便痛斥了曹植眼高手低,文人气重,曹植就蔫蔫地听他骂,也不还嘴了。曹操骂得口干舌燥,越看这个昔日赋予重望的儿子越来气,怒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 曹植道:“儿臣不敢!父亲请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不会再犯错了!” 曹操挥了挥手:“罢罢罢,因为你我损失了一名爱将,我是不是应该学那刘玄德把你摔地上去!” 他口上虽然这么说,但当他被关羽围困的时候,还是把解救曹仁的任务交给了曹植,只可惜曹植当时正跟甄宓喝酒聊天,酩酊大醉,舌头都捋不直,更别提带兵救人了。 潘岳心下感慨,作为父亲,曹操给了曹植一次翻身的机会,但他浪费掉了,从此便再无翻身之日。他再以手一划,时间来到曹操去世之后。 此时曹丕迫不及待地预备继位,他兑现了给甄宓的承诺,封曹叡为爵。事情尘埃落定,但甄宓终日寝食难安,她找到郁郁寡欢的曹植,终于将一切向他和盘托出。曹植怒极反笑:“你好……你真好……甄宓,你骗得我好苦啊!” 甄宓流泪:“植哥,你听我说,我确实是有苦衷的。现在曹丕当了皇帝,他不会放过你的!我答应他事情结束就离开邺城,再也不回来……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曹植摇头:“我是魏国子民,脚下的土地是父亲一寸一寸打拼出来的,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沾着子民的血肉。离开,我又能去哪里呢?” 甄宓哀求:“植哥,我知道你有鸿鹄远志,是我一手毁了你的前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曹丕他生性多疑,你一日留在这里,便一日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可以一起远走高飞,离开他的掌控,到时候还怕没有翻身之日吗?” 曹植沉默半晌,道:“也罢,有你就够了,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吧!” 甄宓喜极而泣,紧紧地抱住了他。 二人商议一计,甄宓服药隐去气息,装作暴毙身亡。待灵柩入土之后,曹植救出甄宓,顺着洛河便可悄无声息地乘船离去。 甄宓遗体入土当晚,本该静静躺在棺材里的甄宓却与曹植手牵手藏在一艘小船中。月色温柔,甄宓的心就如这晚的月色一般,她的人生从没有这般快乐过,她终于能守着一个她爱的人过上简简单单的日子了。她正盘算着身上带的盘缠够不够买一套稍大的宅子时,客船却“轰”地一震! 她和曹植俱是一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下重重的撞击,两人竟被这冲击力撞得横滚出了客舱。眼前陡然出现一条凶恶丑陋的巨鱼,此刻正露着锋利的牙齿,试图跃上船舷。 曹植大叫道:“倒霉!碰上鬼鱼了!” 溺死水中的人,尸体没有被打捞起来,浓重的怨气影响了水域里的鱼,就会化成鬼鱼。他们碰到的这条鬼鱼体格极其庞大,大半躯体藏在水下,只露出一片腐烂的脊背。这鬼东西疯狂地撞船,竟是不把他们撞下水来不罢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5 曹植强作冷静道:“甄宓,这鬼东西盯上,不见点血它绝不会罢休。你水性好,我牵制住它,你速离开!” 甄宓咬着牙道:“不……我和你一起!” 倏忽间,那鬼鱼窜起老高,直扑甄宓而去。电光火石间,曹植一拳击中这奇丑无比的鱼脸,被带刺的鱼骨擦出好大一条血口子。情势危急,再不等人,曹植抓着甄宓的肩,急道:“那你在船上等我,我去把它们引开!”话音刚落,整个人跳入水中,他猛地推了一把船,让它顺流而去。他手上有伤,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鬼鱼,甄宓眼看着曹植与她愈行愈远,漆黑的水里鬼鱼搅起滔天漩涡,围着他转。 甄宓流着泪,疯狂喊曹植的名字,喊得嗓子嘶哑,可那边一直没有回音。她又冷又怕,蜷缩在客舱的角落里,突然,船剧烈地震动了起来!甄宓的世界天旋地转,她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腐臭味充斥了整个船舱,甄宓紧张地环视这个狭窄的船舱,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灰布一样灰扑扑的。她抬起手,想努力找个焦点,映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腐烂了的手掌。她突然寒毛倒竖,因为她闻到这股腐臭味正是从她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船震动地更剧烈了,她手脚并用地爬出舱门,外面聚集了十几条鬼鱼,看到她出来,撞得更加激烈。 一条鬼鱼飞上来狠狠咬中了甄宓的肩膀,生生撕扯下好大一块血肉,甄宓痛得直叫,从她喉咙里发出的竟是野兽般低哑的咆哮。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视线越发模糊,她用力地揉眼睛,眼角流下血来也毫无知觉。她想到为了伪装暴毙,曹植喂她服下的药丸,只攻击她却不攻击曹植的鬼鱼,而脑中隐约想起洛河中有一种专食腐肉的塘鲺,原来……她早就死了……那所谓的鬼鱼,只不过是把她当作了食物。 她脑中走马灯般的回忆起和曹植耳鬓厮磨的日子,那罐等了许久的酸梅汤,以及她悲凉的一生。 甄宓啊啊地大叫,却发不出一句人类的声音。她哆哆嗦嗦地从船上爬了起来,纵身跃入了漆黑的水中。 漫无边际的黑暗瞬间将潘岳包围,水呛入肺腑,肺部火辣辣地疼痛和窒息,水中的鬼鱼一拥而上,撕咬甄宓的身体。而最令潘岳痛苦的是,甄宓心中陡然而生的绝望和仇恨。为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我是注定被人舍弃的那一颗棋子?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如此对我?我有什么错?! 愤恨与不甘化作一团黑雾,轰然卷起,将附近的鬼鱼通通笼入暴风眼中!潘岳只觉自己的魂魄在这滔天引力之下几乎也要被吸进去了! 这时,从腰间佩戴的玉佩上传来宛若爆炸的敲击声,声波将他整个魂魄震了一震,潘岳猛然惊醒,拼尽全力地握紧玉佩,向那声音的源头划去。 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是杨荣积紧绷着的一张脸,急切问道:“如何?” 潘岳神游太虚,此刻有些虚弱,眼珠转了一圈,发现杨容积紧紧握着那半块玉佩,手指不住地颤抖,疑惑道:“你的手,怎么了?” 一旁围着的石崇耸肩道:“还不是为了唤醒你,差点把河给炸了。” 杨容积将手指缩回了衣袖,面无表情道:“不碍事。” 就是这种表情!潘岳从他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杨容积,永远是衣冠整洁,容不得丝毫瑕疵,咬碎了牙也绝不失态的样子,不禁笑道:“疼不疼?” 石崇登时炸毛了:“怎么没人关心我!你个没良心的!”潘岳一看,果然,石崇的手也同样发着抖,甚至有点焦糊味,只得连连道:“谢谢你们!都怪我,差点陷在那鱼尸的情绪里出不来。” 石崇吸了吸鼻子,满不在乎道:“嗨,我们没办法直接通过玉佩召唤你,只能以两人的法力同时相对轰击它,幸好老子今天法力充沛,不然就被老三一掌轰死了!算了不说这个,你快说说在那鱼尸脑壳里看到什么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6 潘岳胸中尚且残存着甄宓的悲伤,神色黯然,便将他所看到的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听完,众人皆是哗然。 “也就是说……”石崇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甄宓吃了一种药,试图假死和曹植私奔,但实际上从吃了药那刻起她就已经死了,然后就变成了这条大鱼尸?”他一脸三观尽毁的表情道,“不是吧……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杨容积道:“我知道西藩有一种药,叫做腐骨化尸丹,服下会昏迷几日,这几日内若及时服用解药,人还有的救,不然就会化为活尸。” “所以是曹植害死了她?”石崇仍然一脸不可置信,“那可是曹植啊!他他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 甄宓死亡未解之谜,至今仍是众说纷纭啊。 已修。 第12章掌掴孙秀 “丈夫志四海。”因为对甄宓心怀同情,潘岳连带着对曹植的薄情有了点指责的意味,道,“或许与他的志向和野心比起来,甄宓根本就如同草芥吧。” 杨荣积沉吟道:“或许是在甄宓假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的计划被打乱,最终造成了甄宓的死亡。” 潘岳背的历史书终于派上用场了,他思忖片刻,道:“甄宓下葬之后曹子建便四处迁徙,似乎是在躲避曹丕……而当曹丕死后,曹叡上位,他突然又回到洛阳,陈情上书,似乎想要告诉曹叡一些事情……只是曹叡与他老子一样都是疑心鬼,没怎么待见他就是了。” 杨容积点头:“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曹植宁愿背信弃义也要完成。”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听完了这么个离奇故事已经头昏脑胀,根本没有脑子再去思考内中隐情了。潘岳更是脑壳阵痛,忙道:“不想了不想了,先把鱼尸的事给解决了吧。” 众人一想也是,毕竟现在还身处在一条随时可能沉底的船上,自身难保,哪还有空替别人操心。石崇探头看了一眼浮在水面的鱼尸甄宓,突然眼前精光一闪,道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蹦到水中,激起好大的浪花。 潘岳被水花拍了一身一脸,怒道:“你个旱鸭子,干嘛去?!” 石崇不理他,兀自潜入水中,水面咕噜噜地冒着泡。潘岳气急败坏,正要下去救他,石崇突然冒出了一个头,大口喘气,道:“你才是旱鸭子!老子太久没锻炼了,下去活动活动。” 潘岳向他伸出一只手臂,准备拉他上来,口中道:“神经病吧你……”他眼角一瞥,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只见在石崇的背后,鱼尸甄宓不知从何时醒了过来,正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向他咬去! 这一口咬上去,石崇不死也要残废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7 说时迟,那时快,潘岳暴喝一声,也不知从哪生出的神力,一臂将石崇从水中拖起,另一臂持着菜刀向那鱼尸砍去!那鱼尸的利齿堪堪只咬到石崇的屁股,被这么一扯,撕掉一块皮肉,痛得石崇哭爹喊娘。而潘岳的菜刀更以极快的速度砍在鱼尸的脊背上,甄宓鳞片极为坚固,只是被砍出一道划痕,而潘岳却被冲击力反震地虎口麻木。 鱼尸甄宓一声嘶吼,用力撞向游船,而周围的小鱼尸竟也疯了一样,随着它一起撞船。 “又来这招!”潘岳惊呼,只觉脚下的木板咯吱作响,几欲断裂。 杨容积眉头紧皱,吼道:“妖孽,执迷不悟!”凝霜在他手上划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半圆,将一排的小鱼尸直接劈成两半! “谁敢杀我孩儿!”那大鱼尸惊呼,它护犊子地将一众小鱼尸揽在身后,怒视船上众人,眼神森寒。 杨容积手中紧紧握着凝霜,石崇捂着屁股跪在地上,一脸惊惶,潘岳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息,众人紧张地盯着那鱼尸,生怕它再一次发难。沉默半晌,潘岳开口道:“甄宓?” 大鱼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潘岳道:“你是甄宓对不对,以前的你,可真美啊。” 甄宓大口大口吸气,深深的眼眶中竟仿佛有泪光涌现,它颤声道:“你,你知道我?” 潘岳道:“我看过了你的记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怨恨和不甘,你,不要难过,你生前还有什么心愿尚未达成,尽管告诉我。” 甄宓略带茫然地看着潘岳,顷刻间杀意消失大半,它颤抖着问:“你知道曹子建在哪吗?” 潘岳道:“实不相瞒,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尸身就葬在东阿鱼山上。” 甄宓眼眶一红,道:“当真,死了?” 潘岳:“当真死了。” 甄宓隐忍地哭了出来,那神情颇为楚楚可怜:“那一晚,竟是永别了。我,只是想亲眼见他一面,亲口问他一句,他,是不是恨我?罢了,罢了,他与曹丕兄弟阋墙,只为那凤凰,如今他们既然都已去了,便将我带到那凤凰面前,我……” 它一句话还未说完,倏然一柄银剑急袭而来,狠狠地贯穿了它的胸膛!这一剑被注入了破除魔障的灵力,接触到甄宓身体的刹那,它便痛得打滚,而它的魂魄竟是从鱼身上飞四射而出,要烟消云散了! “谁来救救她!”潘岳焦灼地大叫。 杨容积迅速掷出乾坤袋,在空中将那所剩无几的魂魄碎片笼进袋中,反手打了个死结。而甄宓的鱼尸身体已经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生气了。 潘岳喘着气看向剑飞来的方向,愤怒大吼:“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8 人群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了出来,道:“潘公子,你方才差点被妖邪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这是大忌呀。” 潘岳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面前的少年,片刻后惊讶道:“你,你不是……那天的……你怎么在这?!” 正是那日宴会厅中扬言要与他比试剑术的少年孙秀。 孙秀嘴角牵扯出一个弧度:“在下区区一个小杂役,自然是哪里需要我,我就在哪里了。” 原来孙秀是洛阳太学一名杂役,怪不得那天他说自己并非门生。但是一个小杂役,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吧?潘岳压抑下胸中火气,道:“你为何要杀它?” 孙秀讶然:“斩妖除魔本是天经地义,今日我不杀它,明日它就会杀了我。潘公子,你别告诉我,只因为你看了它的记忆就对它动了恻隐之情,想要留它一命,甚至帮它达成心愿?哈哈,你快别搞笑了,甄宓一女侍二夫,又违背伦常,做人时就该浸猪笼,更何况还变成了妖孽!” “你!”潘岳怒道,“它虽然是妖怪,但不曾害过人命,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它就会杀你!” 孙秀道:“你怎知它不曾害过人命?就算它未曾害过,难不成,一定要等到它杀了人之后再来杀它么!到那时还来得及吗?潘公子,你以前是多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啊,斩妖除魔从不拖泥带水,怎的现在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妇人心肠,枉我昔日还将你当作榜样!” 潘岳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身旁几个少年也忍不住嘀咕起来:“是呀,怎么大师兄现在连妖怪都不忍杀了。” “那鱼尸刚才差点要吞了我们呢!” 石崇捂着屁股打断他们:“有人关心一下受伤的人吗?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船……”他话未说完,只听众人脚下“咔擦”一声,众人脚下的木板终于承受不住,全部裂开!船舱登时水漫金山,不断下沉! 杨容积怒吼道:“有剑的御剑!没剑的跳水!” 众人急急召剑,可不少孩子尚未达到独自御剑的水平,只能在水中扑腾。这样不行!杨容积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都无法御剑,一手拉起一个落水的孩子,喊道:“两人一剑!有剑的快去救人!” “两人一剑?我做不到啊!”一个少年拼劲全力想要拉起落水的同伴,但法力不够,他的剑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几乎贴在了水面。 “站稳了!”潘岳倏忽从水下冒出一个头来,他水性颇好,一把将落水少年推到剑身上,然后两手抵住剑柄,双脚踩水,竟将两人一剑缓缓推动起来。两个少年手牵着手,一脸茫然地站在剑上,龟速向对岸滑行而去。 少年看了看奋力推剑的潘岳,崇拜地说:“这也可以……” 总算将两人平稳送上岸,潘岳累得大口喘气,他看了眼还在水中扑腾的石崇,石崇忙道:“别别别,我自己可以!”说着一边召出金剑,一边拱起屁股爬了上去,顺手再捡起一个落水的少年,飞到对岸。 潘岳顾不得休息,再次潜入水底去解救其他人。方法奏效,可实在费力,几次潘岳便已气喘吁吁了。杨容积一手提着一个少年的衣领,一边冲他道:“你还撑得住吗?” 潘岳喘着气:“还成还成,你先忙你的,别管我!”杨容积担心地看他一眼,便去救人了。潘岳吸了口气,正要继续的时候,却瞥见水面上发生了这样一幕——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39 一个少年御剑正要救落水的人,可他面前有两个人均向他伸出了手,而剑只够再载一人……其中一个少年用力打开另一个,将他推走,抓住了御剑少年的手!而被推开的少年身形不稳地沉入水中,张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口吐气泡,眼看着就要溺水! 一道黑影疾速游去,一把将那少年捞起,而那少年却呛了几大口水,已经没有反应了。潘岳握起拳头,在那少年肚子上狠狠一锤!少年痛得睁大眼睛,鼻子嘴巴里尽是气泡。潘岳拼命向上游去,脑中想到的尽是在火场中抱着杨容积拼命向出口跑去的场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你不能死! 几乎是到了抽筋的边缘,潘岳终于抱着那少年挣扎出水面,少年呼吸到新鲜空气,疯狂咳嗽。潘岳将他展平放在岸边,岸上的人纷纷过来给那少年输送法力。潘岳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往地上一坐,眼睛却看到了那个推人入水的少年—— 正是孙秀! 潘岳头脑发热地跳了起来,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怒吼道:“他差点就死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潘岳和孙秀。孙秀捂着半边脸,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阴毒而狠厉,却并不作声。 落水的少年躺在地上虚弱道:“大师兄,我没事的,别生气了。” 孙秀恶狠狠地瞪着潘岳,冷冷道了一句“你会后悔的”,便转身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著名的潘安“掷果盈车”啦 反派出场啦,□□点燃啦! 已修。 第13章芦荟情深 “怎么了?”杨容积总算救起了最后一个落水少年,转身却发现岸上气氛诡异,便凑过来问道。 被推入水中的少年道:“孙秀他,在水中推了我一把,幸好大师兄救了我。” 杨容积皱眉道:“孙秀?怎么又是他,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一个少年答道:“是咱们太学的一名小杂役,总是偷学偷练的,听说,”他抬头有些畏怯地看了一眼潘岳道,“听说他曾经被大师兄打过。” 潘岳:“我怎么还打人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0 少年:“以前大师兄就不太待见他,说他心思叵测,那回也不知道是哪惹恼了您,您拿着鞭子给他好一顿抽。自那以后,他就没日没夜地练剑,还妄想跟大师兄一较高下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潘岳挠头:“还有这码子事啊……我刚才也是昏了头了,又打了他,这下八成是要恨死我了。” 杨容积挑了挑眉,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你惹祸!他抛过来一个黑色的袋子,正落在潘岳怀中,道:“甄宓的魂魄,你拿着吧。” 潘岳捧着乾坤袋,隐约可见里面虚弱的残魂,心头一酸,喃喃道:“我会帮你完成最后一个心愿的。” 杨容积以鼻子嗤了一声,评价道:“圣母。” 终于得救,落汤鸡们浩浩荡荡地回家,在地上拖出一行湿淋淋的脚印,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潘岳走在队伍前面,身后一群狼狈不堪的少年,这张脸本就生得美如冠玉,此刻更被衬得鲜明动人,竟有浪荡公子哥驻足向他吹起口哨。彼时西晋民风开放,众人倒也不奇怪,潘岳冲他笑了笑,以示礼貌。 谁知,那公子哥抡起臂膀向他扔过来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这当真出乎潘岳的意料了,谁能想到在自家门口还能被人偷袭?!潘岳一个躲闪不及,那东西径直砸在他的怀里。他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颗桃子。公子哥又吹了声口哨,笑道:“美人,分桃吗?” 一万匹草泥马在他心中奔腾而过,潘岳目瞪口呆,这里的人都这么直白的吗?! 一旁几个大婶笑呵呵地上前来,将手中的菜篮子挂到他手上,道:“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呀,我家里还有个未出阁的闺女,改日来我家里坐坐呀。”大婶们心上喜欢,对潘岳又掐又摸,吃尽了豆腐。 大婶们又吸引来另一群大婶,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边讨论:“哟,这就是潘太守家的小公子呀,可真是看着就叫人喜欢呀!” “小郎君,我家里那闺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辰八字正能旺你,就是不及你好看,想不想见一面呀?” “快拉倒吧,他配你家那丑丫头,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潘岳奋力挣扎,好容易摆脱了大婶们爱的抚摸,终于一脸抽搐地捧着一堆瓜果蔬菜回家了。 夜色已深,孟老头正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少年们回来,长舒一口气,再看见石崇,登时火冒三丈,怒道:“石崇,你给我过来跪下!” 石崇自知理亏,也不辩解,神色泰然地往太学大门口一跪,那神情仿佛在说:跪就跪,天塌了老子都不怕,还怕跪? 孟老头手持回天尺,一尺打在他屁股上,怒不可遏道:“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错!你大晚上带着师弟们去游船,知不知道差点就害死他们了?!” 这一尺恰好打在石崇屁股上的伤处,疼得他鬼哭狼嚎,潘岳连忙劝道:“师父,虫子他刚受了伤,您要教训也等他伤好了再说吧。”石崇见有人帮他说话,嚎叫愈发撕心裂肺,恨不得把所有街坊邻居都吵起来为他说情。 孟老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还是不忍心,一脚踹在石崇身上,怒道:“别嚎了!随我来敷药,敷完药再教训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1 次日清晨,潘岳正趴着在床上看书。他上身裸露,肌肤牛奶似的雪白,但背脊中央却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疤。伤口已经愈合,但留下了红得发紫,狰狞的印记。 门被不客气地踹开,石崇抱着个小瓷罐走了进来,看到潘岳,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惊讶道:“我没看错吧,你,潘岳,十年不带踏入藏书阁一步的人,在看书?” 潘岳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懂什么你,哥哥我在看魏国史官的笔录。” “哟,真是稀奇。”石崇凑到他旁边,坐了下来,“潘大侦探在破案呢?” 潘岳道:“我隐约感觉曹氏两兄弟可能是在争夺什么东西,打乱了甄宓的计划,所以才会导致她的死亡。” “人家的家事,你操心个什么劲。”石崇显然对这档子事不感兴趣,却用手指抚摸潘岳背上的疤痕,道,“说真的,潘老大,你这疤看着可真是丑得吓人。” “火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潘岳淡淡道,“吓人就吓人呗,反正我也看不到。况且这疤也祛除不掉,你觉得吓人也只能忍着。” 石崇奸笑道:“若是我能给你祛掉呢?” “什么?”潘岳愕然,其实他还是觉得惋惜的,毕竟美好的东西有了瑕疵,总会叫人心存遗憾。但这种现代整形科技都很难治愈的东西,他怎么会有办法祛除,潘岳仍然不敢相信,“真假?” “我还能骗你不成。”石崇笑道,“不过,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嗯……不如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石大哥,我就帮你,怎么样?” 潘岳面无表情,心想那还真是便宜了你这小屁孩了,但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只好不情不愿道:“石大哥!” “哎~好弟弟。”石崇非常满意,亮出手里的瓷罐给他看,里面盛着绿油油的凝胶状固体,草药芬芳扑鼻。 潘岳凑到罐子前深深闻了一口,只觉这药膏的气味沁人心脾,连带着心里也暖洋洋的,浑身都舒服了起来,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石崇道:“洛河水底有一种仙人芦荟,是洛神当年种下的,具有极强的活血化瘀之效,对于疤痕来说是千金难求的良药。”他一拍潘岳的背,喝道,“老子给你熬了一晚上的药,怎么也不见你感恩戴德的?!” 潘岳迟疑道:“虫子……你昨天带师弟们去洛水,其实不是游玩,而是为了找这个芦荟对吗?” 石崇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某些人在意呢。” 潘岳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有些哽咽地说:“虫子,谢谢你。” 石崇取了些药膏,温柔地涂在他背上的伤疤,满不在乎道:“谢什么,都是好兄弟。再说了,你这疤着实骇人,以后……”他的音量陡然减小,模模糊糊地说,“……那什么的时候解开你衣服一看,还不得吓软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2 “什么?”潘岳没听清,疑惑地问。 “没什么!”石崇一拍他的背,“涂好了,先晾着吧,我走了!”说罢便扭着屁股离开了。潘岳在后面喊:“虫子,你屁股没事吧?要不要也涂点啊!” “药不多,自己留着用吧,我没事!” 潘岳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前世的时候,他就很难形容与石崇的感情,他们二人从来坦诚相待,又从不相互干涉。距离时远时近,联系时多时少,但绝不会影响他对他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依赖。看见对方,心中便有回到家的踏实感觉,便知道终于可以卸掉一身伪装,只做最纯粹,最随意的那个自己。而眼前的石崇与前世的石崇重叠起来,让潘岳一直强撑着坚强的心陡然失守,瞬间被这微不足道,却意义非凡的小事感动得几乎落下男儿泪来。 “元宝!”潘岳大叫。 没人应声,潘岳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被自己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不由得感叹:“古人活得好累!”他好怀念现代只需要随便一套就能穿上的衣服啊!潘岳不死心地继续呼唤:“可爱的小元宝,帮帮忙啦!” “元宝在和师父晨练呢。”杨容积推开门,施施然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见潘岳衣衫大敞,正在和腰带较劲,顿时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我说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连穿衣服都不会?” 潘岳:“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杨容积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走到潘岳背后,两手从他后面环到他的腰间,指尖一挑,腰带滑落,松松垮垮的衣衫登时大开。 潘岳脸红心跳道:“你你你……解我衣服干嘛!” “解开……”杨容积比他高半个头,嘴唇正对着他耳朵,温热的鼻息吐在他耳畔,道,“是为了帮你系上。”他手掌温暖,在潘岳胸膛上摸索,从他怀中扯出内衫,整理外袍,再熟练地将腰带束在他腰间,手指灵活穿行,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将头搁在潘岳肩上,俯视自己打出的结,满意地说:“学着点,衣服是这么穿的。” 潘岳已经是浑身僵硬了,站在那大气不敢喘,生怕动作大了碰到他。他他他……竟然主动碰我!潘岳脑中如晴天霹雳,他觉得眼前的杨容积和前世的杨容积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他有些瑟缩地从杨容积怀中挣脱开来,支吾道:“好……好……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潘岳:基友,没想到你竟对我有这种心思! 潘岳:师弟,你靠我这么近是要做什么?! 已修。 第二卷:骸女 第14章整装待发 杨容积看似心情不错,一挑眉,却未生气,点了点一旁的食盒道:“不客气,吃早饭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3 这个世界的师弟真是小天使本使了!潘岳为了穿衣服折腾了一早上,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欢呼着打开食盒,却大失所望。只见食盒里面是一个馒头,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潘岳没了兴致,蔫蔫道:“就这些?” 杨容积见他一脸失望,问道:“嫌清淡了?” 潘岳:“看着就没食欲啊。” 杨容积奇道:“打你醒来也吃过不少顿了,怎么之前不见你抱怨?” 潘岳嘴角抽搐道:“之前我以为是病号饭,勉强吃了。可谁能想到天天都如此啊!” 杨容积眉头一挑:“太学一向饮食清淡,厨子只做这个,别人都能吃得下,怎的就你吃不下?” 潘岳眼中含泪:“我想吃小笼包,豆沙包,鸡蛋灌饼,紫米粥,豆腐脑!” 杨容积面无表情:“对不起,没有。” 潘岳:“我自己做!” “你?”杨容积睁大了眼睛,“你都会做?” 潘岳心中暗想:老子前世可是一级厨师好么,要不是年龄不够,早就是高级厨师了!口中却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试试呗。后厨何在?” 杨容积引路,带他来到了洛阳太学的厨房。这里与前世的酒楼后厨虽装修不同,但中华厨道一脉相传,只要手中菜刀称手,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在哪里做饭对于厨子而言并无区别。潘岳身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厨子,很快进入角色,调料,剁馅,擀面,蒸笼,油炸,煮粥,乱中有序。只见案板刀光剑影,锅碗瓢盆乒乓作响,锅中白水冒泡沸腾。 阵阵香味飘来,杨容积不禁食指大动,惊叹道:“师兄,竟从不知道你厨艺如此精湛。” 潘岳鬼魅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他捏着蒸笼的两个把手,迅速端到桌子上,又摸着耳朵去盛粥。 “我来吧。”杨容积只能帮着捡碗捡筷。不多时,桌子上摆满了小笼包,豆沙包,鸡蛋灌饼,紫米粥。潘岳手在抹布上擦了两下,叹了口气道:“来不及做豆腐脑了,多担待吧。” 杨容积将一只小笼包放在嘴里,登时热泪盈眶。 潘岳得意洋洋:“怎么样,好吃吧?” 杨容积一口将小笼包吐了出来,道:“太烫了。” 潘岳:“……”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4 门猛地被人踹开,石崇摔门而入,看到两人,怒道:“我说咱家怎么可能会有饭香味,原来是你们两个在偷吃!被我抓了个现行,我这就告诉孟老头去!” 潘岳向他招手:“我做的,来尝尝。” 石崇将半个屁股落在凳子上,咬了一口包子,顿时愣住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半晌张大着嘴转向潘岳,道:“师兄,小弟从此跟定你了!” 潘岳嘴角抽搐,忍不住想:这两个见风使舵的东西,平日里都直呼他大名,做了好吃的才管他叫师兄! 三人平日在太学俱是清汤寡水,此刻见得油腥,简直如同豺狼虎豹般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 石崇打个饱嗝说:“大师兄,真有你的,回头给我红烧条鱼吧,我最爱吃鱼了。”说到鱼,潘岳顿时联想到鱼尸甄宓,便道:“你们可还记得,那鱼尸之前说过曹植的消息是谁透露给它的?” “一条龙。”杨容积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条龙的目的也许是想借甄宓的手找到曹植和曹丕生前争夺的东西。” 潘岳道:“可惜甄宓对那东西一无所知。” “所以,”杨容积道,“它一定不会把所有赌注都押在甄宓身上,在这同时,也会有有其他人去寻找这个东西。” 石崇的头转来转去地看他俩对话,却对这件事无甚兴趣,随口道:“什么东西值得费此周折,宝藏吗?” 潘岳沉吟道:“或许……是比宝藏更珍贵的东西。” “比宝藏更珍贵的东西……”石崇灵光一现,“爱情吗?” 众人倒。 潘岳嘴角抽搐道:“爱情……也算吧。”不过一想到曹丕和曹植是因为爱情……他就一阵恶寒,不忍再想下去。 杨容积道:“既然是皇子争夺之物,想必是与皇位有关了。” 潘岳点头:“我之前看了一本魏国史官的笔录,他负责的时候恰好是曹操晚年。他在笔录中写到那时候的曹操神思恍惚,经常说什么‘有妖有妖’的,还说什么‘不要信那道人的话!’。他死前留下了一个遗物,交给了曹植。我想,或许这就是曹丕一直对曹植怀有戒心,甚至想要杀掉他的原因吧。” 杨容积道:“可见这个东西极其重要,让曹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东西会在哪里呢……”潘岳想得脑壳作痛。 石崇眼珠一转:“人一般都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离得近的地方才安心。”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5 “是了!”潘岳一拍脑壳,“我记得曹植死前徙封到东阿,他的陵墓便是在那里。我们去看看吧!” 石崇连连讨饶:“我可不去啊,掘人坟墓是要损阴德的!” 潘岳又将期待的眼神转向杨容积,哀求道:“甄宓一声凄惨,临死前就这么一个念想,见曹植一面,亲口问一句话。况且我都答应过她带她到曹植墓里的凤凰面前,不完成岂非背信弃义。” 杨容积撇了撇嘴:“不去,又不是我答应她的。” “好吧。”潘岳幽怨地道,“那我也只好一个人去了,只是,到时候被别人发现我是个绣花枕头,可就不能怪我了。” 杨容积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半晌咬牙道:“我去!” 潘岳:“哇,师弟你真是太好了!” 校武场上,太学的一群公子哥正围成一圈听孟老头讲课。这老头最好为人师,讲起课来连篇累牍,且声调平平,直叫人听得昏昏欲睡。正如潘岳对他讲课的评价——“孟老头的裹脚布”。 远远就听到这老头的声音:“……人有三重屏障,可以阻拦妖怪吸魂夺魄。” “第一重,防心。而妖怪最喜欢化作弃妇、老妪,为的就是卸去人的防心。” “第二重,肉身。凡人身体毫无法力,看似脆弱,但他们的生命力和求生欲极为顽强,若再辅以人类智慧,与妖怪硬碰硬起来并不落下风。” “寻常妖魔鬼怪一卸防心,二破肉身,此时的人惊慌失措,心神动荡,正是妖怪吸食魂魄的好机会。而有一种鬼怪叫做骸女,专门反其道行之。它会花相当长的时间隐秘地跟随在一个人的身边,找到他最恐惧的事物,然后利用幻术将其活活吓死。因此它们无需化成人形,无需与人打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新鲜魂魄。” 一名弟子问道:“那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孟老头道:“这便需要人的第三重屏障——意志了。心志坚定之人纵使肉体支离破碎,魂魄依旧□□无缝,便是再厉害的妖怪也奈何不得。” “这个好难啊……” “是呀,哪有见到妖怪还不害怕的。” 孟老头捋须不语,眼角瞥到潘岳和杨容积往这边来了,便向他二人招手示意。 潘岳、杨容积抱拳道:“见过师父。” 孟老头道:“来得正巧,我们方才正说到专食人恐惧的骸女,两位爱徒可有破解之法?”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6 潘岳一脸懵逼:骸女是什么?杨容积解释道:“骸女,乃是生前被吓死的人鬼魂所化,没有人形,但由于经常伪装成黑影,发出凄厉的女子惨叫声,因此被人唤作‘骸女’。”他又道,“骸女擅长以幻术恐吓常人,但其体格不堪一击。我认为,若此人能够察觉到被骸女跟踪,完全可以伪装恐惧,然后趁其不备,反戈一击!” 潘岳听懂了,狡黠笑道:“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骸女生前也是被吓死的,那我们也找到它害怕的东西,再吓它一遍,岂不痛快!” 孟老头:“……骸女碰上你们真是倒了大霉了……对了,你俩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潘岳道:“我们想去挖曹植的坟。” “滚。” 潘岳一把抱住孟老头的腿:“师父,你不觉甄宓太可怜了吗?一辈子凄凄惨惨,死了还被人利用,身为修道之人你怎么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呢!” “……你给我放开!” “你答应我我就放!” 当众被徒弟抱大腿,孟老头实在挂不住面子了,只得气急败坏道:“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嘛!” 潘岳跳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老头说服了:“真的?” 孟老头整理仪容,恢复仙风道骨的模样,道:“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师父您说。” “若你执意要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许被你的剑所控制。” “我的剑?”潘岳迷茫道,“乌龙吗?” “正是。” 潘岳一头雾水:“师父你开玩笑的吗?我剑都拿不起来,它怎么会控制我?” 孟老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罢了,想必以你这三脚猫的能耐它也看不上你。” 潘岳嘴角抽搐道:“师父你只是想讽刺我吧……” 孟老头道:“曹植葬在东阿县鱼山,正巧,那里最近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命案,县令怀疑是妖魔作祟,便向我求助,你二人顺道把这件案子也办了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7 潘岳心下更为欣喜,终于能正儿八经地满足一回为民除害的虚荣心了。二人便领命而去,整装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圣母和傲娇鬼要出发去盗墓啦! 已修。 第15章东阿命案 东阿与洛阳相距五百公里,便是骑马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还没上路,潘岳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不会骑马! 洛阳太学配的马都是大宛良驹,雄姿勃勃,骑上去必定威风极了。只可惜,潘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次三番试图跨上马背,均以失败告终。 石崇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从马背滑落下来,紧紧抱着马肚子不撒手,嘲笑道:“潘岳,你是在喝它的奶吗?我怎么感觉这是匹公的。” 潘岳怒道:“你就说风凉话吧你!祝你嗑瓜子嗑掉大门牙!” 石崇笑出两排白得反光的牙:“哎嘿嘿,这你可要失望了,老子家里祖传的大白牙,能坚持到九十岁都不掉!” 潘岳翻了个白眼,手上泄劲,从马肚子上摔了下来。石崇一脸“你这辣鸡”的表情,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上马是要这样。”说罢,拍掉手上的瓜子皮,左手抓住缰绳与马鬃,左脚踩在马镫上,冲潘岳使了个飞眼,“看好了!”他左手左脚同时用力,身体仿若轻盈飞鸟,极为潇洒、帅气地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骑马是要这样。”石崇脊背挺拔,两手抓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喝道:“驾!”那马儿顿时四蹄腾空,疾驰而去。 不多时,石崇悠闲地遛马回来。 “厉害呀虫子!”潘岳不由得赞叹,“看不出来你骑马的时候还挺帅!” 被夸了一句,石崇顿时上天了:“老子帅的时候多着呢!” 潘岳正要嘲笑他,此时杨容积背着两个包裹出了来,道:“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潘岳接过一个包裹,正待转身,想了一下,跑过去紧紧抱住石崇,笑着说:“小虫子,好好保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8 石崇愣住了,片刻后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道:“又……又不是不回来了,抱什么抱,你个娘炮……” 潘岳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同杨容积出发了。 石崇不自觉地在后面跟了几步,喊道:“蠢货,下坟前多带几个黑驴蹄子,别被僵尸吃了脑子!” “知道了!用不完的驴蹄带回来给你炖汤喝!” 石崇停下脚步,兀自傻笑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由于刚学会骑马的潘岳兴奋过度,驾马四处乱窜,一路上又觉得什么都新鲜,非要停下来看一下,因此导致了两个后果。一个是,他们没有如期赶到东阿,只能在驿站歇一晚。另一个是,潘岳的大腿根全都磨破了皮,一下马便开始鬼哭狼嚎,走路只能分开腿,像鸭子一样挪步。 杨容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拎起他的衣服领子,大步流星地走进驿站, 潘岳:“……有话好好说……怎么又勒我领子……” 杨容积理直气壮道:“嫌你走路太慢。”他这一本正经的话说得潘岳无言以对,便只由得他一路拎着自己开了一间房。 等等……一间房?潘岳疑惑地看向杨容积:“咱们的出差补贴就只够开一间房?” 杨容积一脸无辜:“本来计划中此时已经到东阿了。” 言外之意是怪自己?潘岳一下被噎住了。 到得房间,杨容积反手关上门,将潘岳放在床上,手便去解他的腰带。 潘岳:“非礼了啊啊啊!” 杨容积一脸无奈:“你的伤不涂药了吗?明天只会更疼。” 潘岳被说服了,只得任由他将自己的裤子褪下,手指沾了药膏在伤口处涂抹。潘岳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眼前的少年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同样的清澈纯净,专注的时候眉头微皱,带着少年人独特的认真气质。他的手指凉凉的,潘岳想,夏天的时候握着一定很舒服。 杨容积一抬头,正撞见潘岳痴汉般的眼神,登时脸红炸毛了:“看什么看啊!再看收钱!” 潘岳连忙收回视线:“啊,不好意思,刚才愣神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49 杨容积把药膏往桌子上一摔,面红耳赤道:“我再一次警告你,我不是断袖!” 潘岳心想脾气怎么那么大,我也没说你是断袖啊,口中讨饶道:“知道知道,你说过好几遍了。” 杨容积怒哼哼地一挥手,掌风将蜡烛吹熄,翻身上床,背对着潘岳,闭上眼睛。 潘岳:“……” 潘岳:“要不我睡地上吧。” 杨容积眼睛蓦然瞪大:“为什么?” 潘岳:“你不是讨厌断袖嘛……” 杨容积冷哼一声:“随你便。” 潘岳把自己团成一个毛毛虫,裹着被子蠕动到床沿,然后滑了下去,“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杨容积:“小点声!” 潘岳:“好好好。” 他看杨容积对他格外不满,但奈何屋外风大,睡一晚怕是第二天就要着凉,也只得蹑手蹑脚地趴在地上,这一天赶路折腾够呛,不一会就睡着了。 片刻,杨容积被一阵轻鼾惊醒,只见潘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被子早已不知蹬到哪去了,他微张着嘴,打起了小呼噜,显然是一天赶路累坏了。月光温柔地洒在潘岳精致的侧脸上,闭上眼睛的他容颜更显得稚嫩,一头乌发如云铺散。杨容积的目光划过他卷翘的睫毛,红润的嘴唇,精致的蝴蝶骨,最后落在他袒露在外,牛乳般白皙的胸膛上,不由得呼吸一紧。 似乎是有点惊诧于自己的反应,杨容积微蹙起眉头,手臂不由自主地将地上睡相不佳的人抱起,放在床上,然后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 “神经病。”杨容积低低咒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谁。 次日,潘岳打着呵欠起床,昨日着实把他累坏了,一觉睡醒,颇觉得神清气爽。但当他看到杨容积时,立刻惊讶叫出声:“容积,你眼圈怎么这么黑,昨晚没睡好吗?” 杨容积黑着脸:“还不是你昨晚呼噜打得地动山摇,能睡着才怪了!” 潘岳抱歉地看着他:“哎呀,真不好意思了,我累的时候就会打呼噜,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0 杨容积怒道:“叫醒个屁!踹你都踹不醒,没办法我只能出去逛逛了。” 潘岳:“啊……对不起呀容积,要不你再睡会吧,我保证不打扰你!” 杨容积:“不睡了,先办正事吧。” 潘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昨晚他不是睡在地上的吗?怎么起来是在床上了?他摇了摇头,心想多半是半夜自己嫌地上冷,爬上去了。便心虚地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到得东阿县,入眼便是依山傍水的景致,这里山青水蓝,红墙小院,风景颇为秀丽。常有表演杂耍,贩卖“正宗阿胶”者,在市集络绎不绝。 阳光明媚,潘岳看见一家牵着驴子来卖阿胶的摊贩,拉着杨容积就过去:“容积,你看这驴皮都卖得这么好,驴蹄子肯定也不错,咱们买两个吧!” 杨容积:“……这是灰驴。” 潘岳奇道:“不都是驴子吗?换个颜色僵尸就不认了?” 杨容积:“可能僵尸比较挑食吧。” 潘岳:“……” 杨容积:“你小心哦,给僵尸吃了灰驴蹄子,它就会给你吃屎哦。” 潘岳嘴角抽搐地想象了一下一个僵硬的僵尸地往自己嘴里塞翔的画面,瞬间抓狂道:“别说了!” 二人走走逛逛,总算到了东阿衙门,而愁容满面的县令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二人,如同见了大罗神仙:“哎哟我的两位小道长呀,可真是叫我好等!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还不快给二位道长上茶?!” 县令差下人去倒茶,杨容积却知道他是故意避开旁人,便道:“大人有话尽管说。” 县令叹了口气,道:“两位道长,不瞒你们说,若不是案情凶险,我也断不会劳烦太学,看现在的情形,怕是我这乌纱帽都难保了呀!” 潘岳奇道:“是有多凶险,大人说说。” 县令道:“这八天以来,连着死了八个人,平日里都是身强体健的壮汉,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仇家,遭此横祸!” “八个人!”潘岳震惊了,“这当真是极凶险的大案了!” 杨容积问道:“死者可有什么共同特征?家境如何?凶手除了杀人可还偷盗了财物?”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1 潘岳向他投以佩服的眼神,道:“容积你这三连问,句句直击要害啊!” 县令也随着潘岳奉承杨容积道:“道长真乃一针见血!这八个死者都是佃农,家境也普通,没什么钱财,也未发现死者家里丢了东西。至于共同特征嘛……或许是死状都极为惨烈。” “哦?”杨容积想了一下,道,“大人可否带我们去看一下尸体?” 县令道:“这是自然。不过……两位道长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着了。” 潘岳心道老子看的恐怖片还少么,怎会怕你几具尸体,便道:“大人多虑了。” 到了义庄,县令拉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潘岳一脚踏进门,扭身便冲了出来,蹲在路边不停干呕。 县令无奈:“我都说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潘岳:“可是你没说要来粪池啊!” 原来,义庄内散发出熏天的臭气,简直如同粪池一般。潘岳连连作呕,道:“怎么这么臭!……这味道简直杀人于无形,大人你是想给尸体施堆肥好让它们茁壮成长吗?!” 县令递给二人毛巾,道:“道长,用这个捂住口鼻会好一些。” 潘岳的白翻到天上去了:“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县令露出无辜的笑容,潘岳没脾气了,只好紧紧捂住口鼻,随他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小受要开始盗墓啦! 已修。 第16章青楼线索 义庄内只有三具尸体,越靠近,潘岳越发能够确定,这股恶臭正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他皱了皱鼻子,疑惑道:“我觉得这不是尸臭,而是排泄物的味道。” 县令:“死者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是拉尿了自己一身,污秽物流得满地都是。” 杨容积突然道:“怎么只有三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2 县令:“嗨,其它五具都让家人领回去埋了,总放在这里也不是回事。” 潘岳绕到一具尸体身前,只见是个年轻男子,身上无伤,但面容僵硬,带着恐慌的神情,嘴唇青紫,便问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县令:“用被子活活闷死的。” 潘岳奇道:“你看他身上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我怎么感觉他是自己把自己闷死的?” 县令:“小道长真是奇思妙想。” 潘岳嘴角抽搐地看着县令,心想你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杨容积以手一指另一具尸体,只见死者头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鼻青脸肿,问道:“这具尸体是被钝器击打而死?” 县令:“正是。” 杨容积再一指另一具断臂尸体:“这具是被锐器断臂致死?” 县令:“道长真乃神机妙算!” 潘岳心里咆哮:他推理就是神机妙算,我推理就是奇思妙想,你一定是对我有意见吧! 杨容积点点头,道:“明白了,看来该凶手力大无比,擅长多种兵器和杀人手法,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了。” 县令擦了擦汗:“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容积:“我心里已有了个大概,下面便去探访死者家属,就不麻烦大人了。” 县令顿了一下,连声道:“好好好,辛苦二位了” 告别县令,潘岳神色凝重道:“我隐约觉得事情有所蹊跷,那……” 杨容积接道:“你说得对,那些尸体都是自杀,而非他杀。” 潘岳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道:“容积,我只是想说,那县令对我很有意见,你在说什么?” “……”杨容积道,“首先,这几具尸体身上均没有挣扎痕迹。其次,第二具尸体额头伤口周围有明显的擦痕和砖石碎屑,因此死者并非被钝器打击,而是撞墙而死。第三具尸体明显是个右撇子,断的是左臂,但刀口斜斜朝向外侧,这说明了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3 潘岳恍然大悟:“如果凶手以右手砍他左臂,那么刀口走势一定朝向躯干一侧。所以……凶手一定是左撇子!” 杨容积扶额:“如果凶手是左撇子,那么他断的就是右臂了。” 潘岳瞪大了眼睛:“等等……你是说,是死者自己砍断了自己的左臂?……可是,你方才跟那个县令不是这么说的啊……” 杨容积微微一笑:“从他带我们来义庄时我便觉得有些蹊跷,他一直试图诱导我们以为死者皆为他杀。而最让我怀疑的地方是,当我试探他‘凶手是人’的时候,他竟然赞同了。” 潘岳一拍大腿:“对啊,来之前师父说是东阿县令怀疑有妖魔作祟,才向我们求助的!” 杨容积点头道:“所以,刚才那个县令,必定有鬼。” 潘岳上前去捏他的脸:“你怎么这么聪明!” 杨容积:“你!……住手!” 潘岳挠了挠头:“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是妖魔作祟,那么为什么死者会自杀呢?难不成是被吓得……”他猛地睁大眼睛,“会不会是被吓死的?!” “聪明。”杨容积赞许地看着他,“你可还记得师父说过的骸女?” 潘岳喃喃道:“怪不得……第一具尸体因为害怕而躲进被子里,从而把自己活活闷死。第二具尸体是恐惧之下撞墙而亡。第三具尸体……也许是以为自己左臂上有令他恐惧的东西,然后一刀砍断了自己的胳膊!” 杨容积道:“正是如此。” 潘岳两手一拍:“破案了!” 杨容积笑道:“现在也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接下来,便去搜寻证据吧。” 潘岳思忖道:“既然那县令并不阻挠我们去探访死者家属,说明他必然已经做足了手脚,那么我们能去哪里寻找线索呢?”他突然灵光一现,“容积,我有一个好去处!” “你!”杨容积怒道,“你说的好去处就是这里?!” 潘岳理直气壮:“对啊,还能是哪……自古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这儿了,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一位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女人冲他们挥舞手绢:“两位俊俏的小公子,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玩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4 正是青楼。 杨容积:“你自己去吧,这种地方……反正我是不去!” 潘岳抱住他的手臂,哀求道:“咱们就进去说两句话,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杨容积被他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得有些挂不住脸,只得道:“好好好……随你随你,不过你可保证了啊,什么都不做!” 潘岳开心地跳了起来,终于有幸能一睹传说中青楼的风采,立刻被老鸨拉着手臂走进去。甫一进门,便被这香烟袅袅,雕栏缭绕晃晕了眼,两个娇靥含春的姑娘徐徐上来牵他的手,甜蜜蜜地道:“小郎君长得可真是俊俏,倒是把我们这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哪里哪里。”潘岳被姑娘滑若柔荑的手一摸,半边身子都酥了,只魂不守舍地随着她们往里走。另外有两个姑娘也去牵杨容积的手,却被他冷冰冰的脸色骇得退了半步,三分埋怨七分娇嗔地说:“这位小公子怎的如此凶神恶煞。” 潘岳挣扎过来一把抓起杨容积的手,冲那姑娘笑着讨饶:“姑娘别见怪,这位公子他……不近女色的!” “哦?”那姑娘黑溜溜的眼珠在潘岳和杨容积两人身上转了又转,便向身旁的妇人嘀嘀咕咕了两句,那老鸨眼波流转,道了声“好”,便扭着屁股走了。姑娘拉着潘岳的手入了一个四周垂着鲛绡罗帐的包间,为他们斟了酒,盈盈笑道:“我叫梦露,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玩呀,看着倒是面生呢。” 潘岳不客气地喝了酒,道:“梦露姑娘,不瞒你说,我们来这是想打听个消息的。” “哟。”梦露笑道,“烟花之地自然只谈风月之事,公子可是想打听哪个姑娘功夫更厉害吗?” “不是不是。”潘岳有些窘了,“我是想打探一下,你们可有人认识这些人不曾?”他把刚才在义庄看到的被害死者的名字一一记在纸上,递给梦露看。 “不认得。”梦露看也没看就断然说道。 潘岳:“……” 杨容积以眼神示意他噤声,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面前桌子上,再问:“姑娘认得吗?” 梦露巧笑嫣然,将银子收到怀中,道:“不认得。” 杨容积:“……” 这时,那妇人突地从纱幔外探了个头,看三人相对无言,笑道:“两位公子,人带来了。”话音刚落,四五个清秀少年鱼贯而入,个个腰若纨素,柔情绰态,一股脑涌到潘岳和杨容积身边,口口声声“好哥哥”,“玩点什么?”地调情。 潘岳无语凝噎,看来刚才说杨容积“不近女色”,竟是让老鸨误解成“近男色”了。两三个少年一齐扒着杨容积的衣袖,眼看着几乎要把他的外袍扯了下来,杨容积挣脱不得,情急之下,用洛阳话骂了一句:“弄啥嘞,去球!”浑身气劲暗涌,竟是将少年们震得向两边弹去! 梦露一拍桌子:“放肆!两位公子好大的火气,仗着自己是皇城人就到我们这穷乡僻壤里欺负人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5 潘岳傻眼了,连连道:“姑娘别生气,我师弟不是有意的!” 杨容积神色冰冷,拂袖就要走。 梦露用家乡话骂道:“洛阳来得有钱就了不起么!到了我们这里就得入乡随俗,我看你们洛阳人最不懂礼数了!” “等等……”潘岳一边去拉杨容积,一边向梦露鞠躬道歉,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地闪过,他转向梦露道,“姑娘,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梦露更生气了:“我缩,恁城里人忒不要脸,包括前儿哩来得那个少叶子肺,忒膈应人!咋呗,打架?” 杨容积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坐了下来,两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梦露,潘岳道:“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先喝口水……你刚才说,前天也来个洛阳人?” 梦露冷哼道:“是哦,那大个子比你们还憨哦。喝醉了酒跑到我们这里,张口闭口说要找最美的姑娘,给他带过来又嫌这嫌那,说我们都是一群歪瓜裂枣!赶他走也不挪窝,到处吓唬人,把我们客人全都吓跑了!” 潘岳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可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梦露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当时都恨不得给他绑起来扔了,还有心思问这个?!……哦对了,那混账还骂了几句曹植呢,说什么‘曹子建这个老油条,皇位看得不劳,藏东西倒是严实!’,你说,听着多气人!” 潘岳与杨容积相视一眼,心下俱是一惊——看来,有人比他们更先动手了。 潘岳:“姑娘,这钱权当我们向你赔礼道歉。”再以眼神一瞥,示意杨容积掏钱。 杨容积:“……”只得拍下银子。 梦露消了气:“两位公子常来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杨容积:师兄,别看你是第一来青楼,我也是第一次啊! 已修。 第17章翡翠凤凰 二人马不停蹄,径直前往鱼山曹植陵墓。墓园依山而建,山势连绵起伏,攒峰耸翠,两侧河水潺潺。只是,夜色降临,皓月当空,吹起阴风森森,让人不禁毛骨耸立。陵墓大门紧闭,二人把马拴在外面,潘岳扔出钩锁倒挂在墙头,拉着杨容积摸摸索索地爬了进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6 “容积,你快看!”潘岳低声惊呼,“那有个大洞!” 杨容积随他看去,果然前方不远处赫然呈现着一个黑黢黢的洞,沉声道:“有人先下去了。” 那洞口只有一人肩宽,下面没光,看不出来深浅,杨容积点燃一个火折子扔了下去,那火光在空中打着旋儿降落,杨容积轻轻数道:“一、二、三……”数到五十,火光才停稳,忽明忽暗,将灭未灭的样子。 杨容积道:“估摸着有三丈深,空气倒是流通的。”他再抬眼一看潘岳,“我先下去,你在上面望风。” “不要!”难得能体验一回盗墓贼的感觉,哪能做望风这么无聊的事情?!潘岳当即道,“我是师兄,我下去,你在上面守着。” 杨容积哭笑不得:“这洞太深,需得借助法力跳下去,你……会法术?” 潘岳愣了,这确实不会啊!他一直以来仗着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抡起菜刀,砍个个把小妖怪还行,若说运转灵力,背冗长的法术咒文可就不行了。但潘岳毕竟是潘岳,不会盗墓的道士不是好厨子,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长绳,目光炯炯道:“但是我有这个。” 杨容积倒。 潘岳将绳子一头固定在树上,另一头拴在腰间,向杨容积挥手告别:“再见了,小师弟,其实望风才是任务中最关键的一环,好好干,组织看好你!”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爬了下去。 洞口只容一人进入,行至下面更加狭窄,潘岳几乎是被墙壁夹住了,他双手无法两侧支撑,只能举在头顶,两脚试探地寻找下方着力点,关键是——四周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潘岳两手紧紧扒着墙壁突出来的地方,一动便尘土四扬,吃了一嘴的灰,怒道:“就不能挖得大一点吗?!” “大一点吗?!” “点吗?!” 下面竟传来了回声,潘岳哭笑不得,正想继续向下,腰间绳子却勒住了他,顿时动弹不得,潘岳:“我草,这就到头了?”想到卖绳子的人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足足有十米,跳崖都没问题,潘岳怒道,“奸商!” “怎么了?”从上面传来杨容积的声音。潘岳心想怎么能在小师弟面前丢脸,便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他一脚踩到墙壁上一块凸缘,提了口气,两条小臂用力支撑两侧墙壁,另一脚试探着去寻找另一个落脚点—— “咔擦——”一声,潘岳惊恐地抬头,只觉脚下一轻,那块凸缘竟被他踩裂了!他举起一只手想去拉扯绳子—— “刺啦——”绳子应声断裂! “啊啊啊啊!”坠下去的那一瞬间,潘岳只有一个想法:卖绳子的奸商,别让我找到你! 眼前一条手臂倒映在潘岳的瞳孔中,一把捞住了他的衣领!潘岳:“……容积……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拎我的领子?……我要喘不过气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7 杨容积:“你要是喜欢我抓你头发也没问题。”他一手拎着潘岳领子,一手撑着墙壁,双脚强行支撑住两侧,着力点极小,此时正苦不堪言。 潘岳:“……那样……我就可以去当……和尚了……” 杨容积怒道:“别废话!我数一二三,就放手了!” “什么?!”潘岳大惊失色。 “三!”杨容积的手陡然一松,潘岳迅速坠落下去,怒吼道:“一二呢?!”一道白色光柱却比他更快,顷刻间已抵致洞底,砸在地面上堪堪反弹回来!潘岳的身体被反弹的光柱托住,此时距离摔断腿只差一尺的距离。 杨容积一手指尖持持续射出白色光柱,一手揽住潘岳的腰,两腿在墙上一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潘岳:“……” 到得洞底,视线便开阔起来,在洞顶月光的银辉下举目望去,只见四周墙壁尽是灰白石砖垒成,墙面以魏碑字体雕凿出墓室主人生前创作,而他们面前不远处,似乎通往更深的地方,而那里月光所不能及,只影影绰绰地看到青铜铁器的边缘。 杨容积打了个响指,指尖飞出四五道白光,向四周墙壁喷射而去,将甬道上的古灯尽数点燃。 杨容积回过头,看潘岳瞪大了一双眼望着他,心中不免得意洋洋,道:“怎么,刚救了你一命,怎么报答我?” 潘岳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他的背后:“那是什么……?” 猛一回头,只见背后阴森森的灯火下,甬道中央伫立着一个青铜将军,身着明光铠甲,打磨得光滑似镜,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将军半跪在地,武器挂在身侧,一臂扬起,那姿势却仿佛是在欢迎来访者。而将军跪地的膝盖一侧,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箱盖敞开,内里空无一物。 杨容积上前查看,沉声道:“想必之前来的人已经把东西取走了。” 潘岳奇道:“我怎么感觉他是在欢迎我们?” 杨容积不语,潘岳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将军背后,是接连几具青铜雕像,或站或跪,但都举起一臂做欢迎状,而身边也都有一个箱子,只是这些箱子一个比一个小,到得最后一个,已只有手掌般大小,放在一个女子青铜像的手掌之上。而无一例外的,这些箱子里的东西都已经被人取走了。 潘岳:“我怎么感觉这些青铜像都有些眼熟……” 杨容积仔细端详最后一个青铜女子的脸庞,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具青铜人像分别代表着曹植、杨修、丁仪、丁廙……和甄宓。”青铜女子笑颜如花,裙裾飘扬,口中叼着一支花,一手向来者方向伸出一掌,掌上正是一个黑色匣子,竟是要把东西送给来者的样子。 潘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鱼尸那张脸嘛!看来曹子建对甄宓余情未了,竟是造了一个青铜像,死后也要她陪着。” “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墓室前堂。”杨容积道,“这个盗洞位置精准,倒是便宜了我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8 潘岳奇道:“也不知这些箱子里都放了什么,竟全都被人取走了。” 杨容积沉吟道:“墓室前堂一般用于放置墓主人的随葬品,箱子里也多半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吧。”他有些好奇地去看甄宓的铜像,像上女子神情婉转,口中叼花,这个动作往往是风流公子的标配,放在甄宓的脸上,显得格外不协调。 “那我们要找的东西岂不是早就被人拿走了!”潘岳哀嚎一声,一个个去翻看这些箱子,试图查看是否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被带走的。他正埋头查看,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抹亮色,只见青铜人像靠墙一侧的脚边,掉落了一块翡翠,正亮晶晶地闪着光。 潘岳轻“咦”一声,手指去抓那块翡翠。突然,翡翠被一只手猛地盖住——潘岳颤巍巍地抬头——只见灯光下一张惨白的人脸正张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嗬——!” “啊啊啊啊啊僵尸啊!”潘岳疯狂大喊,屁滚尿流地向后爬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灰色的长条形物体,朝对方的嘴巴用力捅去,大喊道,“去死吧啊啊啊!” 对方显然没想到潘岳还带了凶器,被那东西一捅,登时倒地不起。 杨容积也被吓了一跳,跑过来护在潘岳身前,手捏在腰间佩剑上,随时准备出手。潘岳惊魂未定:“它它它……死了吗?!” “这是个人。”杨容积上前一步,发现对方双眼紧闭,嘴里还塞着一只灰驴蹄子,顿时扶额道,“你怎么什么都带?” “以防万一嘛……”潘岳讪讪笑道,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仔细端详那倒在地上的人,“咦,还真是个人啊……也不知藏了多久?”那人相貌俊美威严,身形壮硕,尤其是一双手臂比常人长出许多,竟及至膝盖。 杨容积沉吟片刻道:“我怎么感觉这人这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潘岳上前去掰那人紧紧攥着的拳头,用出了吃奶的劲:“嗬——啊——!给我开!”那拳头竟纹丝不动。 杨容积在一旁凉凉道:“师兄,你要把他的手掰断了,他可是个人啊……”他掏出凝霜道,“不如试试用剑劈开?”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那大汉愤然起身,口音是一股洛阳官腔,“你也知道我是个人!” 潘岳无语了:“那你还装成僵尸吓唬我……” 大汉活动了下手腕,将手中之物摊开,赫然正是一枚流光璀璨的翡翠玉凤凰,凤凰线条流畅,尾翼淹没于火中,正作浴火重生之态。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个人是谁? 已修。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59 第18章微服私访 “哇,真好看!这是不是就是甄宓说的凤凰?”潘岳不由得赞叹,正待伸手去触碰,那大汉却将翡翠一收,道:“并非我装神弄鬼,只是你二人来得突然,不明敌我之下,我便藏了起来。谁想到这位小兄弟——”他一指潘岳,“二话不说就拿驴蹄给我吃……” 潘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光线太暗,我还以为你是僵尸来的……” 杨容积道:“他也并非有意,这位兄台,你……在这墓中呆了多久?”他顿了顿,本想问大汉是谁,为什么会来这,但想一想也知道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对方绝不会告诉他,便改口问了这句。 大汉倒是爽快道:“呆了有九天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来这是要找一件东西的。”他将手中翡翠再次摊开,“就是这个,不过可惜的是,本来找到了一对,但其中一块丢掉了。” 潘杨二人听到他呆了“九天”,联想到离奇死亡的八个村民,再想到青楼女子梦露口中的“洛阳大汉”,心中皆是一惊。起初他们以为面前这人单枪匹马,或许只是个普通盗墓贼,但联系到时间线,面前这人当真有极大的嫌疑就是杀人凶手! “怎么丢的?”说话间,二人皆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大汉冷冷道:“被两个亡命之徒盯上了……” 杨容积心中一惊,手却比心更快,瞬间凝霜宝剑已经架在了大汉的脖子上,只要他有任何动作,杨容积都会毫不犹豫地让他血溅当场!杨容积的声音更冷:“你说谁是亡命之徒?!” 大汉:“……” 杨容积:“你到底是谁?” 大汉:“……” 潘岳在一旁狐假虎威:“你这盗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说,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可就要把你送去衙门咯!” 大汉:“我是司马炎。” 潘岳:“???” 杨容积:“???” 潘岳突然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爆笑声:“哈哈哈别逗了!你要是司马炎我就是司马懿!” 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虎符:“皇帝的虎符认得吗?” 潘岳接过那虎符,翻来覆去地看,口中不屑道:“假的吧。”旋即他感到衣袖被杨容积扯了扯,身后的人颤声道:“潘岳,我刚才隐约想起来……多年前皇帝到洛阳太学寻访,好像就是这张脸……” 潘岳抬头,朝司马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皇皇……皇上,您瞧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0 司马炎:“所以我该叫你一声爷爷?” 潘岳要哭了:“皇上您别逗我了!” 司马炎扶他起身:“此次微服私访,小兄弟莫要多礼。” 杨容积道:“皇上您到曹植墓里微服私访?” 司马炎叹了口气:“我来这里寻一样东西,这件事本不该牵扯到无辜之人,然而我一人终究势单力薄,害死了八个陪我下墓的乡亲。” 潘岳奇道:“那八个人是被你雇来挖盗洞的吗?我们看过他们的尸体,恐怕是妖孽所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炎沉声道:“你们随我来看个东西。”他带二人穿过立满青铜人像的甬道,走入一个狭长的房间,房间朴素,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棺材,棺材盖大开,两侧的陪葬品都被人翻得一团乱。司马炎道:“我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了,你们且看碑文。” 二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棺材正对着的方向伫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上皆以魏碑文篆刻,潘岳看上去只是大圈套小圈的字,杨容积却念道:“吾尝运筹帷幄,鞭挞宇内,是以拨乱反正,总御皇机。然则吾晚年常有悲凉之句,梦妖孽之祸,嗟叹时将乱矣!幸得天神指点,凡得凤与命定之人者,方能力挽狂澜,克成洪业,以固天下太平,是以真龙天子!” 司马炎道:“这段话是曹操临终前说的,你们再往下看。” 二人视线再向下移,只见碑文下以狂草刻着一行大字:“父亲说得对。” 潘岳:“……” 杨容积:“……” 司马炎也颇为无奈道:“曹子建一生风流不羁,死后也不愿正经说话。但我猜测,在曹操末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和他的儿子们都深信不疑有妖孽祸乱,从而一心寻求凤与命定之人。” 潘岳道:“凤与命定之人……是什么?” 司马炎摇了摇头道:“想必是曹操所说的‘天神’让他去找的,但其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天神?”杨容积道,“那么曹操一定是亲眼看见了天神和妖孽,才会如此笃定。” 司马炎道:“我猜也正是如此,可如今及至我大晋王朝,虽太康繁荣,但未能找到这曹操所说的命定之人,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他将手中的翡翠凤凰再次摊开,“这块凤凰便是我在甄宓铜像上找到,我认为这就是曹操所说的凤。”司马炎的眼中突然迸射出狠厉的光芒,“两个亡命之徒一路追杀,我逃了许久才躲到这里。” 杨容积突然道:“你是逃到这里的?但我们刚从一个盗洞下来,那么也就是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1 他回头注视着潘岳,背脊上一股寒意:“这个盗洞不是他挖的,那么,真正的凶手一定也在洞中了。” 潘岳的脑子转得飞快——天神、凤凰、命定之人、曹植、鱼尸甄宓、亡命之徒……种种线索似乎有所关联,但却缺少那条至关重要的主线……到底是什么让曹操口呼“时将乱矣”?而又是什么让曹植不惜抛弃甄宓也要得到? 他正在思忖间,却感觉小腿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上面。他一低头,登时骇得大叫起来——他的腿上赫然正缠绕着一条翠绿的毒蛇,此刻黑黄的瞳仁冒着绿光,死死盯着潘岳,慢慢吐出鲜红的信子! “啊啊啊啊!”潘岳从小到大最怕蛇,此刻骇得几乎要昏过去了。眼前霍然一道剑光,将那条蛇一分为二!杨容积紧紧拉住潘岳的手,吼道:“别愣着,快跑!” 潘岳慢慢抬头,只见面前的甬道入口,盘踞了无数条蛇,青白獠牙滴着毒液,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潘岳两眼一翻,正要晕过去,杨容积却一把拧住了他的腰肉:“这个时候就不要晕了吧!” 潘岳:“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啊,我也控制不了的啊!” 司马炎:“还废什么话,跑了再说啊!” 三人立刻开始没命狂奔,一路上不知推倒多少青铜雕像和古墓陪葬,而那群毒蛇却始终跟在他们身后,半点不落。司马炎突然道:“我怎么感觉这些蛇不紧不慢的。”似乎是为了反驳他的话,陡然间毒蛇们一拥而上,并且从墓室顶部突然飞下来一群黑黝黝的蝙蝠,吱吱大叫着直扑而来! “别说了啊啊啊!”潘岳和杨容积一齐抓狂道。 三人更是加快了步伐,飞速狂奔。司马炎突然叫道:“前面好像有路口,不会是岔路口要把我们分开吧?” 果然,随着距离拉近,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往三个方向。 潘岳,杨容积:“你不许再说话了!” 司马炎挠挠头:“没事,只要我们进其中一个就行。就怕它们故意将我们分开……” “闭嘴!” 正说话间,毒蛇和蝙蝠瞬间分成了三派,分别将三人赶向不同的甬道。潘岳唯恐被毒蛇沾身,当即惨叫着不管不顾冲了进去。杨容积随虽然想去拉他,但自顾不暇,也只得避开毒蛇和蝙蝠冲向一个甬道。留下司马炎在后面没命大叫:“兄弟们,别落下我啊!” 甫一进入甬道,那毒蛇和蝙蝠似乎忌惮着什么,便不再向前,慢慢地退开。潘岳一边心惊胆战地捂着胸口,一边四处打量,只见这里黑黢黢的一片,只有不远处的墙壁上点着一盏闪烁的灯火。潘岳试探着扶着墙壁向那灯光走去,耳边突然传来女子凄厉幽怨的声音:“给我凤凰……” 潘岳吓得一声大叫,他本就被毒蛇骇破了胆,此刻更是战战兢兢,其叫声凄厉无比,比那女子更甚,反倒把她吓得一愣,旋即怒道:“叫什么叫!见鬼了吗!” 潘岳:“……可不就是见鬼了嘛。”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2 女子桀桀笑道:“小弟弟,快把凤凰交出来,鬼姐姐我看在你好看的份上,还能饶你一命。” 潘岳大叫:“姐姐,凤凰不在我这!” 女子:“那在谁那?” 潘岳灵机一动:“上交国家了!” 女子怒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长啸一声,一条巨蟒蜿蜒着从墙壁爬了下来,将那喷出恶臭气息的巨口伸到潘岳面前,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嚎叫起来! 潘岳:“我操了啊啊啊!”他拼命想要躲开那巨蟒的袭击,可任他如何蹭着墙壁躲闪,那巨蟒竟如影随形!潘岳躲无可躲,那巨蟒堪堪已经扑到他的面前,将要一口吞掉他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主角克服心魔,接下来,大段回忆杀高能预警! 第19章触目伤心 潘岳躲无可躲,那巨蟒堪堪已经扑到他的面前,将要一口吞掉他的脑袋! 刹那间,他想起儿时父亲殴打母亲,他害怕地跑出家门,跑到偏僻的郊外,却一脚踩到草丛中的青蛇,被它狠狠地在小腿肚上咬了一口。小潘岳害怕极了,他感觉半条腿是麻的,又想到电视剧里的七步蛇,生怕自己走了七步就会死掉,就坐在地上哭喊着有没有人来救我? 他哭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人听见,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的,他慢慢躺在地上合上眼皮,睡着的那一刻他绝望地想他的中华小当家还没看完呢。 小潘岳再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个白嫩嫩的小孩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耳边是刺耳的警笛声。那女人见他醒了,便松了口气地说:“小朋友,我们开车路过,发现你躺在草丛里,还被蛇咬了。你叫什么,家长的手机号记得吗?” 潘岳一听见蛇,登时大哭起来:“我被毒蛇咬了,我死定了!” 那小孩比他还小,说话却像个大人:“不会的,我们不是来救你了么。再说,蛇有七寸,它咬你一口,你就要还他一下,狠狠地拿木棍抽它的七寸!” 那女人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嗔道:“容积,你这孩子,别胡说!”而小潘岳却听得有些愣了,他想,是啊,他还可以还手的啊。 “我也是会还手的!”潘岳突然一声暴喝,抽出腰间的乌龙剑,双手持剑,宛若切瓜斩肉一般的气势,狠狠砍向那巨蟒的七寸位置!巨蟒哀嚎一声,扭动着身躯爬上墙壁,瞬间不见了。 “真没想到呀。”那女子狠毒阴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她桀桀笑道,“让我再仔细看看你……哟,我看到了什么,小可怜,哈哈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3 潘岳倚着剑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大喊道:“鬼姐姐,你出来!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了!” “哦?是吗?”那女子娇笑起来,“知道又能怎样?知道了,不是更痛苦吗?” 她说着,潘岳眼前的场景瞬间扭曲变形,化作一团白光,从那白光深处徐徐走来一个白衣青年,正是杨容积。他神色里带着疏离与厌恶,眉头高高挑起,只看了潘岳一眼便移开视线,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他冷冷道:“我不喜欢男人,尤其是你这样的男人,快滚吧。” 仿佛是察觉到对方久久没有动作,杨容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将手里包装精美盒子一把摔在地上,后退一步道:“你有病吧,听说你们这种人都有病。快滚吧,你让我感到恶心!” 潘岳的心陡然绞痛起来,眼泪如决堤一般崩溃地滚滚而下,他明知这不是真的,可心脏揪心的疼痛却过于真实,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别说了。”潘岳跪在地上,声音微弱地哀求道。 杨容积却变本加厉:“喜欢男人,你是不是每天都做梦被男人……” 潘岳双手紧紧抱头,怒吼道:“别说了!我错了!”他放声大哭起来,委屈地像个孩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女子狠厉道:“交出凤凰,否则我让你日日夜夜都被这梦魇所纠缠。” 潘岳流着泪说:“凤凰不在我这。” 女子:“在哪里?!” 潘岳咬牙轻哼:“在哪里见过你……” 女子:“……” “你耍我?!”女子勃然大怒,驱使杨容积更加靠近潘岳,表情狰狞地说出更加不堪入耳的话。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潘岳紧紧蜷缩成一团,发着抖看向靠过来的杨容积。 杨容积微勾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我不讨厌你,只是感到恶心。你永远也不配得到爱情,永远不会有人在乎你,陪伴你。你将因为你天生的错误,痛苦一生,孤独终老!”他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即便你抢了潘岳的身体,你也将终生背负痛苦,因为,他疼爱的只是从前的潘岳,与你无关!你怎么还不去死啊,你这臭虫一样污秽的东西,只配活在肮脏的下水道里!” 潘岳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虚弱地说:“是么?那我还给你好了。”他缓缓抽出手中佩剑,失落魂魄地往自己的脖颈挥去。 “潘岳!”声若洪钟的暴喝如炸雷般炸在耳边,将潘岳震得一个哆嗦,手中的剑偏了几寸,几乎是擦着脖子而过,划出一道血痕。潘岳被痛楚一激,也清醒了几分,看向来人惊讶道:“皇上?” 司马炎怒道:“小点声,我这是微服私访!”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4 潘岳换了个说法:“司马炎?” 司马炎:“……” 那女子似乎十分忌惮司马炎,声音警惕地说:“别过来!” 司马炎置若罔闻,继续向前。 “别过来!”女子怒吼,“再过来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司马炎只得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女子阴恻恻道:“把凤凰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她话音刚落,潘岳两眼翻白,在她控制之下,身子抖着去拾地上的剑。 “我给你,你放过他。”司马炎叹了口气,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 另一边,杨容积正与一条浑身通红,口喷火焰的巨犬对峙。他也不断发着抖,神情宛若溺水之人的绝望,他想到了与潘岳一同对抗祸斗的那一瞬间,火龙急袭而来,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女子的声音道:“交出凤凰,饶你不死。” “是么?”杨容积突然讽刺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怕的是这个么?鱼山村女姜氏。” 那女子的声音猛地一顿,带着一丝恐慌之情道:“你说什么?” 杨容积看准了她这一愣神,旋即冷冷道:“姜氏,你怨念深重,死后还为非作歹,滥杀无辜,是你那酒鬼丈夫打得还不够疼么?!” 女子尖叫道:“不要提他!他是个恶魔,禽兽!”那声音颤抖着,仓皇而逃。杨容积眼前顿时一片清明,黑暗连同火红巨犬扭曲着汇聚成一点,面前的场景化为之前他们出发的甬道,青铜人像被推得翻倒在地,一片狼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面前司马炎正在把翡翠凤凰交到一条细瘦黑影的手上,而眼潘岳虚弱地跪在地上,正拿着一把剑向自己的脖颈挥去! “潘岳!”杨容积暴喝一声,飞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怒吼道,“都是假象!你看到的都是骸女的幻术!” 潘岳眼中噙满了泪水,被他这么一吼,回过神来,一脸不明状况的样子:“你……” “你什么你!”杨容积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痕,心疼得要死,一把将他手中的剑打开,愤怒道,“你在想什么啊?!” 潘岳看见他,瑟缩地向后退去,眼中尽是恐惧之情:“不要说了,我错了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5 杨容积一把将他揽过来,霸道地揉进怀里,语气既生气又心疼:“我不许你背着我受伤,我不许你背着我哭!” “那女鬼把凤凰抢走了!”司马炎疾呼,一回头却发现两人紧紧相拥,连忙捂住眼睛,“打扰了,打扰了。” “你先去追!”杨容积已顾不得命令皇上去追妖怪是不是忤逆大罪,他担忧地看着潘岳,怀中的人仍是一脸恐惧的神情,在他的臂膀中抖如糠筛。那一双潋滟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泪水,看向他时宛若受惊的小鹿。杨容积一手捂住他脖颈上渗血的伤口,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潘岳,不要怕,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潘岳双手抱着头,痛苦地流着泪,哽咽道:“我好难受……容积,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令你感到恶心了,对不起!” “你……”杨容积震惊地看着潘岳,一时间心头悲喜交加,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潘岳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从而避免所有的伤害。 杨容积一把扯开他的手臂,迫使他抬头直视自己,一时之间竟脱口而出:“我,我没有恶心,我之前说的话都不是……都不是真心的!你救了我的命,我,我很感激你,更何况我,我……” 他支吾着,却实在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了。 潘岳被他晃得眼前一片清明,忍不住哽咽地插嘴:“你压到我的脚了。” 杨容积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半个膝盖正跪在他的脚上,登时嘴角抽搐地把腿挪开。被潘岳这么一打岔,顿时气氛全无,只得讪讪将他扶起,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竟有些尴尬。 远处传来一声闷吼,杨容积的心突地一下,忙道:“糟了!皇上一个人去追骸女了!”他捉起潘岳的手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耳边突然传来女子娇笑声,潘岳只觉眼前一花,大段大段的回忆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捂住胸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那女子的笑声更加放肆:“蠢货!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们两个都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惊!傲娇鬼几欲表白被主角打岔错过! 第20章反戈一击 那女子的笑声更加放肆:“蠢货!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们两个都得死!” 眼前再次聚起白光,面目狰狞的杨容积愤怒地指着他大吼:“你怎么还不去死啊!死啊——!”潘岳麻木地看着他,目光透过他的面容,仿佛落在另一个场景上—— 雪花细碎地飘零而下,落在少年纤长的睫毛上,落在挺翘的鼻尖上,衬得他仿若落于天地之巅的一座纯白雕像。少年笑容明朗,气质清洌,微微勾起嘴角唤他:“师兄你好,我叫杨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6 画面再一闪,潘岳卖力地教小容积洗衣服,两眼聚焦,从水中抽出了一条少年人的内裤。小容积羞红了脸,腾地抢过内裤,转身跑了。潘岳看着被摔上的门兀自好笑,却忍不住将刚捏着少年内裤的手指凑到鼻尖嗅了嗅。 两个少年在温泉浴池里追逐打闹,小容积长高了不少,仗着身量稍高,将潘岳按在池壁上揍,潘岳连连讨饶,趁他不注意却反手将少年压倒在池边。双目相对,两人竟都起了反应。 画面渐黑,两个稚气未脱的青年在桥上勾肩搭背,潘岳将两手在嘴边环成圈,冲着河水疯狂大喊:“去特么的!你打不倒我,老子又站起来了!”杨容积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他,随之一笑,也学着他冲那河水大吼道:“我想你了!你回来吧!”两人相视一笑,情不知所起,两只手默契地牵在了一起。 那面目狰狞的幻影杨容积察觉到对方似乎不再受他的影响,愤怒地扬起一手,口中骂着“不要脸的东西!”一巴掌就要扇到潘岳的脸上。 “你打不倒我的!”潘岳用力大吼,手持乌龙剑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鲜血长流,疼痛让他眼前更加清明,幻术捏造的场景顿时在眼前渐弱、虚化,直到散去。 杨容积静静注视他,沉声道:“潘岳,你可还记得出发前师父问我们的问题?” 潘岳怔怔想了片刻:“骸女可有破解之法?” 杨容积:“你当时说了一个答案。” 潘岳努力回忆:“我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这是胡扯的啊,而且怎么可能知道这女鬼的来头。” 杨容积微勾嘴角:“鱼山姜氏,遭丈夫家暴而亡,生平最怕,酒瓶!”说罢,他反手从甬道一旁的暗洞中抽出一个瓷罐,狠狠砸向女鬼发出声音的方向! 在黑暗笼罩的阴影之下,瓷罐穿过女鬼无形的躯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酒水四溢,酒香扑鼻,而骸女却被这一声响吓得惨叫一声。只这一瞬,杨容积明白他猜对了,反手接二连三地从暗洞中掏出酒瓶摔在地上! 骸女双手捂住耳朵,细瘦的身影不断发抖,尖声惨叫:“啊——!别摔了!不要打我啊!”杨容积手上气势如虹,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有节奏地将一个个酒罐摔得稀碎。 “这你都知道,太厉害了吧!”潘岳忍不住惊呼,但当他看了片刻骸女被吓得鬼叫连连,几乎缩成一小团鬼影,颇有些于心不忍,劝道:“容积,算了吧,她也是个可怜鬼。” 杨容积看他一眼,动作顿住:“你别忘了,她刚才差点要了你的命。” 潘岳道:“这不是好好的嘛。对了,容积,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知道她害怕什么的?” 杨容积面不改色道:“去县令府衙的时候我顺手查阅了卷宗,东阿一向太平,百姓路不拾遗,但陵园不久前却发生一起偷尸案,墓地被挖得一塌糊涂,尸体不翼而飞。我顺藤摸瓜查到了墓主人的生平,是鱼山姜氏女子,因遭酗酒丈夫家暴而亡。刚才我试探她的口风,正好猜对了而已。” 潘岳奇道:“那你怎么保证这墓地里会有酒瓶?” 杨容积微微一笑:“曹子建放荡不羁,嗜酒如命,就算走了也得带上几坛好酒一起吧。” 潘岳连连点头,再看向的杨容积的目光已迥然不同,杨容积在他崇拜的眼神下洋洋得意地收了手,回头只见骸女瑟缩成一团,细瘦的黑色魂体影影绰绰,波动起伏,竟是怕得要魂飞魄散了。料想她也再无任何威胁,杨容积问道:“姜氏,你老实回答,饶你不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7 颇为讽刺的是,这话与骸女之前对他说的话正好反过来了,骸女扬起头,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幽怨道:“你问。” 杨容积:“为何人指使?” 骸女:“东阿县令。” 潘岳:“!!!” 他们一直怀疑东阿县令欺上瞒下,有包庇之罪,但没想到他便是凶手! 潘岳问道:“是他杀了八个村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骸女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兄弟,你终有一天也会明白,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金钱权势的诱惑,哪怕是你认为的至亲至信之人。” 潘岳明白过来:“他也是来找曹植遗物的?” 骸女冷笑不语,杨容积问道:“为何要杀那八个村民?” 骸女道:“你以为炼化骸女是一件容易的事吗?他将我的魂魄抽离出尸体,只有不断吸收临死之人的恐惧、不甘、怨恨,我才能维持魂体的形态,为他所用。” 杨容积伸出一只手:“交出凤凰。” “晚了!”骸女凄厉地喊道,“太晚了!凤凰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你们都会死!你们都得死!”随着她情绪剧烈的波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仿若在经历千刀万剐,她呢喃道:“他打骂了我一辈子,每次喝完酒就会拿酒罐砸我,你们永远也不会懂,被瓷片划过身体的疼痛……可每次酒醒之后他又会跪下来向我道歉,哀求我的原谅。是我太懦弱了,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他,我本以为,用我的宽容会唤来他的改过自新。可没想到,哈哈!换来的却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变本加厉,直到他说,他要将我卖钱去还债!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反抗了他,哈哈……” 从骸女的脸上滑落两行血泪,她的魂体愈发扭曲模糊,眼看就要烟消云散。杨容积挑眉道:“走罢,皇上似乎也遇到了麻烦。” 潘岳踌躇片刻,不忍心地道:“容积,她就要灰飞烟灭了,你有没有镇魂的法器?” 杨容积哀嚎道:“不是吧,圣母!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着救鬼啊!” 潘岳:“她也是被人控制的嘛,生前软弱被丈夫家暴,死后还被恶人利用,挺可怜的,我们就帮帮她吧。” 杨容积一脸“我真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翻了个白眼道:“收着甄宓魂魄的乾坤袋你带过来了吗?” 潘岳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袋子:“带过来了!” 杨容积接过乾坤袋,念了个咒诀,点在骇女额头正中,牵出一缕白朦朦的魂魄,以手指引到袋子内,然后两手飞快地绕着乾坤袋打了个结,将骇女的魂魄牢牢镇在其中。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8 潘岳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本来扁扁的乾坤袋变得鼓胀起来,突然,两个气团在袋子中四处乱窜,跳来跳去,几乎要把乾坤袋撑爆了。 潘岳大惊道:“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杨容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圈,又确认了一遍,缓缓道:“打起来了。” 甄宓和骇女打起来了! 甄宓一个大耳刮子扇在骇女的脸上,骂道:“丑鬼!你跟曹子建是什么关系?” 骇女毫不服输地去扯甄宓的头发:“死鱼!发什么疯?什么曹子建王自健的,老娘听都没听过!” 甄宓骑在骇女身上,目露凶光地掐她的脖子:“不要脸的狐媚子,你也想去找曹植吗?!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骇女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抡起手臂扇耳光:“疯婆子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是欠揍吧!老娘今天就告诉你,出门记得吃药!” 潘岳:“……” 杨容积:“……” 潘岳弱弱道:“别打了。” 然而,女人打起架来,正如斗红了眼的雄鸡,其凶狠彪悍战斗力满格,哪还顾得上旁人劝架。 杨容积怒道:“再打就把你们扔到阴沟里去了哦!” 倏然间,地面、墙壁,连带着天花板一阵剧烈的抖动,二人只觉脚下一空,瞬间摔了下去,跌在冷冰冰的青石板面上。 潘岳一句“啊啊啊!”还没说出口,就摔得头晕眼花,两条腿和屁股俱是疼痛难忍,只能改成痛苦的shen吟:“我草草草草,腿断了啊!” 杨容积也摔得不轻,事发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御剑。他抬眼向上望去,他们之前所站的一块地砖不见了,从上面投下森森的烛光,想必刚才是什么人触动了机关,将他们扔到这地下的暗室之中。 机关“咯挡咯挡”之声再次响起,一块青石板砖缓缓推进,投下的光线越来越微弱,直至石板完全将洞口遮住,发出“噔”的一声机关停止声音。 地窖中没有一丝光线,伸手不见五指。 杨容积深吸一口气,道:“这下,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69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屋,皮鞭蜡烛伺候! 第21章被困地窖 杨容积深吸一口气,道:“这下,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两条鬼魂被这么一闹,也不作声了,在乾坤袋中老实起来。 潘岳:“草草草草草,腿腿腿腿腿断了!” 杨容积循着声音爬过去,先是摸到潘岳的靴子,然后顺势摸索到他的大腿。 潘岳:“哈哈哈!快住手,好痒啊!” 杨容积:“没断,多半是骨裂了,先固定一下吧。”他“刺拉”一声,从自己外袍上撕下一长条,想寻一个固定之物,可黑灯瞎火的,到哪里去找? 杨容积道:“潘岳,把你的剑给我。” “???”半晌,潘岳面露恐惧之色,“要要要,要截肢吗?” 杨容积扶额道:“砍你的腿熬猪蹄汤吗?固定啊,蠢货!” 保住一条腿,潘岳立刻狗腿地将乌龙剑双手呈上,杨容积三下五除二地用乌龙剑固定住他的腿,然后将撕碎的外袍一条条缠紧。伤腿包扎好,杨容积立刻挪到另一侧,与潘岳拉开距离。 半晌,黑黢黢的一片,无人说话。 两条鬼魂俱是狐疑地竖起耳朵,骇女奇怪道:“都摔死了?” 甄宓嘲道:“你聋么,刚才不是还在包扎伤口。” “臭婆娘,找死么?” 说罢,乾坤袋里又开始一轮锤锤打打。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0 杨容积:“……” 潘岳轻声道:“谢谢你。” 杨容积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免了,你可是我的救命大恩人,哪敢受你的谢谢。” 潘岳道:“是我拖累了你吧,如果换作从前的我,根本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杨容积的眉头高高挑起,似乎十分诧异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半晌迟疑道:“什么意思?” 潘岳闷闷道:“我太弱了,衣服不会穿,马不会骑,剑也不会使,得要你们拼尽全力帮我伪装,才不至于丑态百出。我想先下洞去探路,结果也是出糗,遇到小小的骇女也能轻易就被控制,现在凤凰丢了,皇上跑了,连腿也摔了。我觉得,我挺没用的。” 骇女大声反驳道:“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小小的骇女?!老娘的大招使出来厉害着呢!” 颇为意外他会这么说,杨容积想了想道:“是挺没用的,若换作从前的你,现下我们早就办完案回家吃饭了,没准还能赶上晚上的猪蹄汤。” 潘岳恹恹道:“是吧,你也这样觉得。” 杨容积忍俊不禁道:“不过,若换作从前的你,我也不愿意与你一同出来办案。” 潘岳睁大眼睛:“为什么?” 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杨容积微微蹙眉道:“你这人,太强势了,处处都要争第一。而且做事吧,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很功利,但凡对你没有利用价值的事情是一概不管的。也不知是不是那祸斗的毒火有净化心灵的奇效,反正你现在是转了性了,就是太弱鸡,整个一拖油瓶。” 潘岳搞不明白他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挠了挠头道:“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杨容积小声吐槽道:“是挺没用的,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潘岳没听清:“嗯?什么?” 杨容积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甄宓听力极好,当场揭穿:“他说他喜欢现在的你。” 杨容积:“闭嘴!” 潘岳:“???”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1 杨容积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 潘岳思忖片刻,道:“很小吧,记不清了。” 杨容积“哦”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凝重:“那,我挺想问你的,你当初是看上了我什么?” 潘岳怔住了,虽然明知道杨容积指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但他还是忍不住代入到前世的师弟身上,他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充满甜蜜地回忆道:“你的侧脸很好看,身上很香,总是干干净净的,像……像道白月光,办事也特别靠谱,让人很有安全感。” 杨容积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洋洋得意道:“那当然,也不知道有多少黄花闺女排着队等着嫁给我呢。”他拼命压抑住喜悦的语气,正色道:“你别误会啊,刚才就是闲聊两句,活跃一下气氛,我可不喜欢男人。” 潘岳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你,你以后找个漂亮体贴的媳妇带回家,师兄给她发红包。” 杨容积:“……” 甄宓评价道:“一个傲娇。” 骇女评价道:“一个圣母。” 两人俱是撇嘴道:“绝配。” 黑暗中潘岳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听见他忍耐的呼吸声,杨容积烦躁地挥挥手,说:“你真是……这可是你说的!” 莫名的酸楚爬满了潘岳的心头,尽管知道对方看不到,他还是强按捺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勉强笑道:“我也知道这不好,我保证不会了。 甄宓唏嘘不已:“现在的年轻人真能折腾。” 骇女摇了摇头:“好想帮他们把窗户纸捅破了。” 杨容积怒道:“不说话会死吗?!” 他这一吼,两人头上突然再一次响起“咯噔”、“咯噔”之声,许久未见的光线重新投射下来,地窖逐渐变亮,青石板转大开,“扑通”一声摔下来一个庞然大物。 两人骇得一跳,只见那庞然大物身材魁梧,容貌威严俊美,臂长及膝盖,口中无意识地哼哼shen吟。 潘岳失声叫道:“皇上?” 那人虚弱道:“朕是微服私访……”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2 潘岳改口道:“司马炎?” 司马炎不再应声,他眉头紧皱,双眼紧闭,脸上呈现极为痛苦的神情,手脚挣扎不休。两手并用在地面上挖掘,仿佛在翻找什么东西一般,地面坚硬,他手指挖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停。 “这,这是怎么了?”潘岳拍他的肩,急切道,“皇上?司马炎?晋武帝?大个子?” 杨容积沉声道:“别拍了,他被下蛊了。” 只见司马炎的耳孔一侧,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破口,还一滴一滴流着血,而一只小小的黑色甲虫,露出两条细细的长足,正努力向血肉更深处钻去。 而骇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有些畏缩地说:“是,是它吗?食恐虫?” 司马炎一睁眼,却已不在曹植陵墓之中,他脑袋晕晕的,眼前发花,他甩甩头,努力想辨认身在何处,但却抵挡不住一阵阵的晕眩来袭。 天色渐黑,司马炎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周围一片荒凉,浓雾弥漫,阴气森森,方圆几里几乎是寸草不生,他依稀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但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同样的场景。 突然,脚下“咔擦”一声,他低头去看,发现一颗头骨被他一脚踩得稀碎。司马炎吓了一跳,倒退两步,却又一脚踩到什么东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是一截腿骨被他踩断了。 司马炎不禁嘴角抽搐,心想:莫不是骨质疏松? 然而,浓雾微微散去,他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无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白骨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乱葬岗?!”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呼唤他:“哥哥,快来呀,你抓到小兔子了吗?” 这孩童的声音又格外熟悉,引得司马炎忍不住向前走去,想看一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他一脚一陷,艰难地在这白骨堆中前行,突然,他感觉脚下一顿,似乎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踝—— 一条腐烂得化脓了的手臂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腕,这只手连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正迫不及待地想从地下冒出来。 “啊啊啊啊!”司马炎恐惧地大叫起来,狠命甩腿,想要把那条手臂甩下来,可任他怎么用力,那手竟如附骨之疽一般粘在了他的脚上。恐惧到了极点,司马炎随手抓过一断腿骨,疯狂击打那条手臂。他力气极大,那手臂竟是被他生生打折了,抓住他脚踝的五指也瞬间松开。 司马炎跌坐在地上,正待喘口气,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下传上来:“儿啊,地下好冷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3 司马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父、父亲?” 被打断的手臂挣扎着蠕动起来,用力抵住地面,那颗头颅终于完整地冒了出来,披头散发,脸上七窍流血,足以可见死前惨状。 司马炎不自觉地发着抖,颤声道:“父亲,是,是你?” 头颅咧开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沙哑着嗓子说:“地下好冷,爹身上好疼,流了好多血……儿啊,你过来,爹还有话对你说……” 司马炎瞬间扑了上去,徒手去挖他父亲的尸骸,坚硬的骨头生着倒刺,他的手转眼就已鲜血淋漓,血水将泥土染成一片深红。眼看就要挖出尸骸的身躯时,那手臂突然反手给了他一耳光,而那头颅却突然暴起,一口咬上了他的咽喉! 头颅桀桀惨笑道:“你这不孝之子,竟然在我登基前夕骗我喝下毒酒,还我命来!”它牙尖嘴利,口中还流着黄澄澄的脓水,一口咬在司马炎致命的位置,他几乎反抗不得,眼看就要被活活咬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仁以厚下的皇上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呀。 第22章兄弟阋墙 眼看司马炎就要被活活咬死了。 而另一边,潘岳正以一个极为微妙的姿势骑在司马炎身上,挽起袖子,抡起手臂,冲乾坤袋中的骇女急吼吼道:“你确定是这样?” 骇女道:“错不了,食恐虫顺着耳道进入,用不了多久就会侵入脑髓,到时候做什么都晚了!别废话,抽丫的!” 潘岳:“……” 他身下的司马炎痛苦不堪,面色铁青,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竟是要生生把自己扼断气了! 潘岳口中默念:“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太上老君,耶稣基督,各路神仙保佑,我实在是出于无奈,为了救人才如此冒犯皇帝大人的,一定要保佑小人事后的一条狗命啊!” “快啊!”骇女急得大叫。 潘岳把心一横,生死置之度外,将手臂高高抡起,“啪”地一耳光,狠狠扇在司马炎的脸上! 司马炎被他扇得头歪向一侧,神色却更加痛苦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4 “反了!”骇女嘴角抽搐地道。 “哦哦哦。”潘岳心虚地换了一边手臂,“啪啪啪”地扇在司马炎的脸上,像在拍一个皮球。他平日里颠勺揉面,手劲本来就大,现下危急关头,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直扇得其余一人两鬼心惊胆战,心脏都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有节奏地颤抖。 倏忽,“嗡”地一声,一只黑亮的小甲虫从司马炎的耳朵里飞了出来,在一旁紧张等候的杨容积甚至还没来得及动作,它便化作一道黑烟,疾速窜出了地窖,从上方的洞口飞得没影了。 上方突然传来男子的一声闷吼,和身躯倒地的一声闷响。杨容积示意大家噤声,片刻后沉声道:“外面有人。” 潘岳战战兢兢地从司马炎身上滚下来,哭丧着脸道:“你们发誓,等他醒来发现脸肿了,都不许说是我打的!” 甄宓伸出四根手指指天:“我发四。” 骇女伸出五根手指:“我发五。” 潘岳:“……” 司马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悠悠转醒,大口大口吸气,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在地窖之中,瞬间懂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声道:“我,我知道追杀我的人是谁了!” 众人:“是谁?” 骇女摊了摊手:“都看我干嘛,我又不认识。” 上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冷笑声:“司马炎,别来无恙啊。”烛火幽幽,倒映出东阿县令的脸,他轻蔑地看着地窖中的三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露出一张与司马炎几分相似,同样俊美,傲气逼人的一张脸。 司马炎叹了口气,道:“司马攸,果然是你。” 潘岳震惊了,看了看司马炎,又看了看司马攸,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杨容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皇上的家事,你我不便插手。” 司马攸探头去瞧司马炎,蓦然大笑起来:“哟,我的好哥哥,你这脸,怎么像是被人拿鞋底抽肿了。哈哈,没想到堂堂皇帝,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足以可见,这皇帝啊,不是谁都能当的。” 司马炎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肿得老高,火辣辣地疼,心下顿时了然,怒吼道:“潘岳!” 潘岳屁滚尿流,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皇皇上!我我我是为了救你啊!” 司马炎:“抽得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5 潘岳:“啊???” 司马炎道:“不抽这一巴掌,我还搞不清呢,差点一辈子背了黑锅。”他抬头直视司马攸,语气冰冷地道,“司马攸,你实话告诉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闻言,司马攸的面容陡然变得狰狞扭曲起来:“怎么死的?嘿,好哥哥,还能是怎么死的,自然是被你一杯毒酒,给活活毒死了!哈哈,可怜我的老父亲,第二天就要登基了,却连屁股都没挨着龙椅的边,就一命呜呼,被他最看好的好儿子给害死了,哈哈哈!” 司马炎冷冷道:“混账!那杯酒分明是你转交给我的!” “哦?是吗?我可记不太清了。”司马攸道,“司马炎,这句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你这废物,你除了出生比我早,哪点比得上我?那老头子到底看上了你的什么?更可笑的是,老头子把皇位传给了你,你生了个白痴儿子,将来还要把皇位传给他!哈哈,真是滑稽,可笑啊,大晋的江山,迟早要毁在你们这群白痴的手上!” 司马炎额头青筋暴起:“住嘴!你懂什么?你性情急躁,功利心太强,你以为父亲看不出你在他面前假惺惺的伪装吗?他是你爹,是看着你长大的!这皇位本就是他不想交付于你!” 司马攸吼道:“你才懂个屁!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有谁真正懂过我?有谁又真正在意过我?哥,我从前那么崇拜你,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为了不让我有机会争夺储位,你竟然让父亲把我送人了!司马炎,你,你好狠的心!” 他大口大口喘气,勉强将狰狞的表情平静下来,从怀中摸出一块流光璀璨的翡翠凤凰,阴恻恻地笑道:“无所谓了,现在曹操所说的凤凰就在我手里,只需再找到命定之人,我就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了!” 他兀自疯狂大笑,突然,脸色一白,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血,尽数洒在他手中的翡翠凤凰之上。陡然间,那凤凰爆发出一阵黑烟,伴随着沉闷的嘶吼声,一个腐烂的,僵硬发黑的,一双灰白眼珠掉出眼眶的僵尸从黑烟中爬了出来,张开大嘴,就要扑到司马攸的身上! “我操了!”潘岳被那突然出现的僵尸吓了一跳,“诈尸啊!”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灰驴蹄子,拼命向上掷去。驴蹄正正打在僵尸的后脑勺上,那僵尸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先不管奄奄一息的司马攸,转而朝着驴蹄的方向跳去。 司马炎趁机喊道:“下来!” 司马攸迟疑片刻,还是跳下了自己挖的陷阱当中。 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僵尸走远了。黑暗中,四人屏住呼吸,面面相觑。 司马炎率先打破沉默:“我……” 司马攸却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一口血喷了他一脸,倒了下去。 司马炎:“我草。” 杨容积上前握住司马攸的手腕,片刻后神色凝重道:“反噬。” 骇女道:“食恐蛊虫刚才被中途打断,元气大伤,必定会先去找宿主,然后从宿主身上吸□□血。这位小哥刚才又被那么一吓,血气上涌,它现在吃得正欢,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司马炎:“谁在说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6 潘岳捏起嗓子:“咳咳,我呀~” 司马炎道:“有什么办法把那蛊虫从他身体里赶出来吗?就像你刚才抽我一样,抽他也行,没事,多大力气都可以。” 潘岳心道还说自己不记仇,那边骇女却道:“没有办法,蛊虫已经侵入了他的血脉,就算出来了,这位小哥恐怕也……” 她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懂了: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司马攸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地发着抖,脸上恐惧的神情仿佛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司马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好让他躺得舒服一些。司马炎幽幽道:“何至如此。” 是啊,本是兄弟,何至如此。潘岳忍不住想到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曹氏两兄弟,命运又何其阴差阳错,在多年之后,让司马氏两兄弟在曹植墓中上演了同样一出兄弟阋墙。 司马攸的身躯在食恐蛊虫的吸食之下迅速地衰败下去,脸颊凹陷,皮肤松弛,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似乎听到了司马炎的嗟叹,又似乎是回光返照,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上方是司马炎的脸,和刚才的情形正好调了个个。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生有七尺之形,死惟一棺之土,惟立德立名,可以不朽。你问我何至于此,若我不争不抢,百年,五十年,哪怕十年之后,可还有人记得司马家还有个男子叫司马攸,他,一点都不逊色于大名鼎鼎的晋武帝司马炎?” 司马炎道:“小攸,你一直错怪了父亲,他戎马一生,渴求一生,最终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也知道你心里一直不服气立储一事,怕我两兄弟为此同室操戈,酿下大错,便给我留了一个锦囊,命我只有在与你发生不可避免的争斗时才可以打开。” 司马攸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锦囊……你带了吗?” 司马炎从腰间扯下一只藏青色的小绸缎袋子,道:“时刻带着。” 司马攸伸手想去触碰,但仅仅抬起来就耗干了力气,他便急切地看着司马炎:“快打开。” 司马炎便当着他的面将那锦囊打开,倒出里面一大两小三张纸条。 司马攸努力抬头:“写了什么?” 司马炎打开大的,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再连着翻看两张小的,笑意更甚。 司马攸急道:“父亲他,他说什么?是改主意了吗?” 司马炎把那张大的纸条展在他眼前,笑道:“他说,抓阄。”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攸:爹你在耍我玩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7 第23章真假凤凰 司马炎把那张大的纸条展在他眼前,笑道:“他说,抓阄。” 司马攸傻眼了,面前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分明是他熟悉的笔迹,端端正正,四平八稳地写着两个大字:抓阄。 司马攸蓦然笑了起来,这简直是个笑话,他觉得好笑极了。多年以来在他胸膛中积蓄的怨恨和不平随着他的笑声一点一点烟消云散。笑着笑着,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道:“好,那就抓阄吧。” 司马炎将剩下的两个小纸条分别团成一团,往空中一抛,道:“既然是抓阄,那么谁抓到“阄”字,这皇帝就给谁当吧。” 司马攸颤抖着伸出手,接住一个纸团,哆哆嗦嗦着展开。 是个“阄”字。 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阴暗的地窖中,反复形成回音,久久不愿散去,仿佛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司马炎静静地看着他笑,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个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司马攸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司马炎抚摸着他的背,安慰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司马攸哭着说:“哥,你说过要给我抓兔子的,为什么带我去了乱葬岗,为什么?为什么我保护了你,你还劝父亲把我送给别人!” 司马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哥错了,那时你以小小的身躯保护我不被僵尸袭击,哥真的感激你,只是……许多时候,哥也有无奈的事情。” 司马攸哭了一会,平静下来,把紧紧握在手掌中的翡翠凤凰轻轻放到司马炎的手上,小声道:“朕克己复礼,矫情自饰了一生。既然如今已经得到了孜孜以求的东西,朕下旨,禅位于朕的兄长,司马炎。” 司马炎认认真真地向他磕了个头,双手接过翡翠凤凰,高声道:“谢主隆恩!” 司马攸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潘岳结巴着说:“皇,皇上,祝你,登基快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8 众人:“……” 司马炎不说话,一时间谁都不敢吱声,沉默半晌,司马炎抹了一把脸,神色又恢复了之前不温不火的样子,道:“凤凰找到了,咱们出去吧。” 众人抬头望天,出去?怎么出去? 潘岳一拍脑袋:“对了,我带了一条绳子,可是绳子被扔在来时的盗洞那里了!” 杨容积提醒他:“首先,你得上去,才能拿到绳子。” 潘岳恍然大悟:“对哦,要不,你们谁个子高,先把我送上去?” 众人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他们当中个子最高的司马炎身上。 司马炎警觉地说:“你们要干什么?!” 潘岳yin笑着靠近:“不干什么,玩个游戏嘛。” 片刻后,司马炎满头大汗,嘴角抽搐地站在地窖中央,两条手臂紧紧扛着一双大腿,大腿的主人正是杨容积,而杨容积也是同样的青筋暴起,汗流浃背地扛着肩上的潘岳。潘岳踮起脚尖,两手拼命向上够,仍然与洞口相差一臂的距离。 潘岳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去了。” 下面两人:“别废话,快去!” 潘岳两膝微微屈起,做了个起跳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纵身一跃!——堪堪抓住了青石板的边缘。 潘岳心想:看来我不仅有跨栏的天赋,还有跳高的天赋啊! 他臂力惊人,两手并用,反身爬了上去。再俯身一看,杨容积和司马炎均被他一脚蹬倒在地上,正幽怨地看着他。司马炎道:“我真是,我真是打娘胎以来头一次……” 司马炎不禁摸了摸自己仍然肿胀的脸,想道:这算什么,毕竟在这短短的半天,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打娘胎以来头一次的事情了。 潘岳心虚,一溜烟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当他路过甬道中的青铜人像的时候,怀中的乾坤袋似乎骚动了起来。而骚动只是一瞬间,他并未太过在意,跑到盗洞下方,拾起地上的绳子,又匆匆地回到来处,把绳子递下去,将杨容积和背着司马攸的司马炎分别拉了上来。 三人得救,围坐在一起,均是心有余悸。 潘岳怀中的乾坤袋复又骚动起来,甄宓的声音迟疑道:“潘公子,能不能,回到刚才的地方?”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79 潘岳:“为什么?” 甄宓道:“刚才你路过一处东西,我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潘岳一头雾水,便再次走向盗洞的位置,突然,走到一处,甄宓道:“就是这里。”他转头望去,赫然正是甄宓的青铜石像。 甄宓道:“我无法离开这个锦囊,因而看不见是什么东西,但这里给我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就仿佛,仿佛是……我自己。” 那青铜甄宓面带微笑,口中叼花,安详地看着他们,潘岳刹那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那枝花。娇艳欲滴的花朵瞬间枯萎,化为齑粉,四散开来,而司马炎掌中的翡翠凤凰瞬间绽放出光芒,将阴暗的甬道照亮! 司马炎摊开手掌,诧异道:“这是怎了?” 甄宓似乎有所感应,情绪剧烈起伏,她忍不住唤道:“植哥……” 花朵凋零,青铜甄宓朱唇微启,似乎缺了点什么。司马炎将翡翠轻轻放到青铜甄宓的口中,尺寸刚刚吻合。 光芒再次盛放,照得众人抬袖去遮,陡然间,光芒达到了极致,再是一收,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甄宓,是你吗?”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从翡翠凤凰释放的白光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儒雅男子的轮廓,随着光芒渐黯,男子的轮廓更深,他喘息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的!” 潘岳拎起乾坤袋,里面甄宓的魂魄颤抖着,趴在袋子上,仿佛想伸出手去触碰曹植,她哭着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是不是也在恨我,恨我薄情寡义,恨我毁掉你大好前程。植哥,可是,我也恨呐,恨我为什么生在甄家,恨我为什么是个女子,为什么又是我?” 曹植也哽咽了:“甄宓,你听我说,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父亲生前一直声称自己见到了天神,天神说只有得到凤和命定之人才是真龙天子,而父亲费尽财力物力,终于找到了这块充满灵力的翡翠凤凰,我们都认为这就是天神所说的凤了。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情,我,我本来是真的想放弃一切,跟你走,而曹丕,他也默认了这一切。可是,可是……”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鬼迷了心窍,在出发前去曹丕那去偷走了凤凰。曹丕很生气,他派了追兵来追我,在船上,那鬼鱼来袭,我以为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才扔下你甩开他们。可没想到……竟然害了你!等我再回去,便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甄宓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些鬼鱼只袭击我吗?因为我早就死了,我的解药早就被人换掉了,而我身上,都是死人腐烂的味道!” 曹植沉默了,半晌他道:“可能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甄宓,这当真不是我做的。” 司马炎听着他们二人模糊不清的对话,却明白了,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近甄宓假死的遗体?” 曹植思忖片刻,答道:“就只有曹丕和曹叡了。” 司马炎道:“那便是了。” “这都是命。”甄宓啜泣起来,“事情皆因你曹家而起,最终不得好死的人却是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0 众人皆是叹息。 曹植继续道:“可后来,我发现,我们都错了,这块翡翠凤凰,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司马炎神色一凛:“什么?” 曹植道:“因为,我也见到了天神。” 众人又做惊讶状。 “那天,我亲眼看到天神降临于我面前,一身金甲战袍,手持宝剑,由于他周身光芒四射,我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他亲口对我说:辛苦你了,我的孩子,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手中的东西并非是真正的凤。真正的凤会释放出命定之人的魂魄,与他相生相连。而你手中的东西,只是一件能够保存灵魂的法器而已。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很抱歉,我现在没有能力帮助你,只有当集齐了凤与命定之人的时候,我才能重现于世。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了。” 司马炎瞠目结舌:“这,这不可能吧!”他不由得感到好笑,若是真如曹植所说,那他和他弟弟这一出自相残杀的惨剧,竟是为的一个假象,又是多么的荒唐无稽。 曹植道:“事实的确如此。这块翡翠凤凰能够保存人死之后尚未消散的魂魄,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原因。我曾经试图将这件事情告诉曹叡——甄宓的儿子,但是,他并不相信我。” 司马炎突然道:“或许他也不相信他的母亲,所以甄宓才枉死洛河。” 甄宓厉声道:“你,莫要胡说,叡儿是我的孩子,他怎么会害我?!” 司马炎噤声了。 甄宓喘息着,喃喃道:“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我的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脑洞真是,感觉司马家族被我玩坏了。。。 第24章魂归天地 曹植道:“甄宓,我在这块玉佩中苟延残喘了二十多年,只是盼着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想着,就算过了千百年,你转世投胎了无数次,你还会潜意识地记着有我这个人,来我这墓里看一看,发现这青铜石像上的秘密。” 杨容积问道:“可是,为什么刚才这块翡翠会召唤出僵尸?” 曹植道:“这是一件存放灵魂的法器,想必它感应到了血腥气,无意中释放出了困在其中的一条魂魄,附着在墓中的尸体上,这才变成了你们以为的僵尸。”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1 甄宓柔声道:“潘公子。” 潘岳被这曲折离奇的故事绕得头昏脑胀,听到甄宓叫他,连忙应声。 甄宓道:“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潘岳道:“甄姑娘请说。” 甄宓道:“请你将我的魂魄也存放在这翡翠当中,既然我与植哥生前不能厮守,那便死后魂魄相依为命。感谢你履行诺言,不辞危险帮助我见到植哥,今后但凡你有什么事情,只需召唤一声,我俩必定全力相助。” 潘岳挠挠头:“好说好说,其实更应该谢谢容积,要是没有他,我们早就不知死了几回了。” 甄宓惊讶道:“哟,你们俩不是一对吗,怎么还分得这般清楚?” 潘岳顿时脸红了:“别乱说,不是的!” 杨容积挑了挑眉,打开乾坤袋,一手点在甄宓魂魄之上,正待施力,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甄姑娘,在洛水上时你曾说过一句‘那龙不会骗你的’,是怎么回事?” 甄宓道:“当年我跳入洛水,尸身被怨气所染,化为鬼鱼,长年徘徊于水域之中,倒也得知了不少水域秘闻。乃知当今水族的至尊王者是一条龙,称作应龙,乃是水陆天三大妖王之一。只是许多年前,应龙因妄图统一三界,与天之妖王同心凤凰打了惊天动地的一仗。” 杨容积揪出了关键字眼:“凤凰?” 甄宓道:“正是,同心凤凰并非一只,而是两只,它们同样是鸟族的王者。在那场所有妖族望之畏惧的仗打完之后,两大妖王两败俱伤,应龙受伤惨重,隐匿深水,两只凤凰也再没出现过。我初时刚化为妖魔,神智未开,浑浑噩噩地在水中游荡了二十多年,直到有一天,我游到黄河的发源地,在那里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龙。” 潘岳道:“应龙?” 甄宓怒道:“你们小两口能不能给读者留点悬念了!” 潘岳立刻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甄宓继续道:“他看到我很惊讶,他说他就是应龙,而他似乎对曹家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告诉我植哥是因为一件能扭转乾坤的东西而选择抛弃了我,而那件东西,正是凤凰。他还说,曹植还在这世上,让我沿着黄河去找他,所以,我才一路巡游,直到回到了我身陨之地的洛河。” 杨容积转头看向司马炎,道:“皇上,看来,有人比你们动作更快。” 甄宓突然道:“皇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应龙提起过你。” “哦?说朕什么?”司马炎略一侧头,示意她继续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2 甄宓一字一顿道:“应龙说,当今皇帝将死,其子智昏,它将复出,代其一统天下。” “什么?!”潘岳冲破了嘴上的拉链,“这,这和历史书上说的不一样啊!”历史上司马炎驾崩之后,司马衷继位,接下来便是著名的八王之乱,但再怎么乱,都是司马家的内讧,怎么会轮到一条妖龙当皇帝的?除非,除非…… 潘岳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除非,司马家的子嗣与妖怪勾结,并与妖怪平分天下,人与妖孽平起平坐,甚至,地位更低…… 司马炎和杨容积的脸上俱是阴晴不定,尤其是司马炎,堂堂一个皇帝,被一个妖怪耍弄了不说,还被他随随便便定了生死,统一了身后之事,当真是奇耻大辱! 谁料司马炎轻蔑一笑,并不发怒,沉声道:“大晋开国之初,军官奢腐,民不聊生,朕厉行节俭,虚心纳谏,才得有今日的太康盛世。朕自知做过不少糊涂事,旁人多有不满,或骂朕骄奢卖官,豪强外戚,甚至说将被后嗣贻误。可说这话的人,无一人是站在我的角度,与我同样的眼光去看这难得的和平盛世,他们又怎会懂,朕的深意?说起来,朕这一辈子,好听的话,难听的话,都听得太多了,又怎会因一个素不相识的妖怪的话而动摇。况且,我大晋洛阳太学,听太子号令,斩妖邪之物,其下一任掌门潘岳,更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又岂会任他摆布?!” 曹植闻言喝了声好,道:“这也许就是当年天神对父亲所预言的妖孽乱世了,但你这司马懿的后人当真不错,乱象中或有转机也说不定。” “……”潘岳,“皇上我……” 司马炎转向潘岳,温声道:“生死有命,我倒是不在意何时寿尽,只是,潘公子,若真如那妖龙所言,你会帮助我守护大晋,江山的,对吧?” 潘岳目瞪口呆:“皇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司马炎道:“曾经拜访洛阳太学,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多年过去,潘公子性子倒是变得活泼了不少,不似那般少年老成,每天只沉迷于练剑了。” 潘岳低头看了看绑在腿上充当夹板的乌龙剑,一时语塞。 甄宓笑道:“既然如此,看来皇上心中有数,我便不多说了。” 她看了潘岳一眼,潘岳却突然感觉感觉到,她的心情想必是极为复杂的,生前为人,死后是妖,又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人妖两族真的打了起来,她又该如何自处?该去帮谁? 杨容积也看懂了,但并未作声,只是以指轻点甄宓额头,将她所剩的小小一缕魂魄,从乾坤袋中牵引到翡翠凤凰之中。光芒乍收,甄宓与曹植的身影俱是消失了。 潘岳拾起那翡翠,挠挠头,递给司马炎。司马炎却将它推了回来:“既然这并非真凤,交予我也无甚用处,就交给你处理吧。” 潘岳想想也是,这翡翠是个盛放灵魂的法器,比乾坤袋好用多了,反正皇上也不会用,放在自己这里没准真能派上什么用场,便大言不惭地贴身收下了。 出得洞口,潘岳不由得感慨道:“进来时是两个活人,出来时却变成了三个活人,一个死人。” 骇女立刻不满了:“不算魂魄的么?” 潘岳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还有你!”他试探地问道,“不如将你也放在翡翠凤凰里,平时与甄宓打打闹闹,还有个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3 骇女想了一下,拒绝道:“我不去,我可不想天天见到她和那男人腻腻歪歪的,太辣眼。你带我再回家看一眼,就把我的魂魄放了吧。” 潘岳抬眼看向杨容积,征询他的意见,杨容积道:“也好。” 司马炎抱拳道:“那便在此分别了,两位小兄弟,只要心中有光,便不会惧怕黑夜,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同司马炎经历了这么一番风雨,潘岳已经把他当做了患难朋友,差点冲上去给他胸口来一拳,再道一声“兄弟再见”。幸好杨容积,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低声斥道:“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这是皇上!” 潘岳以袖掩面:“皇上再见!” 司马炎笑道:“再见可不要再给喂吃灰驴蹄子了。” 潘岳的脸瞬间苦起来:“皇上你怎么还记得啊!” 依照骇女的描述,潘岳和杨容积来到了鱼山脚下一户人家前。正值傍晚,村落里家家户户生起了炊烟,而这户人家却格外冷清,庭院里支起了一张小木桌,一个中年男子独自坐在桌边,浑身酒气。桌子上摆着几碟冷菜,一个冷馒头,男子就着菜咬一口馒头,喝一口酒。 潘岳打开乾坤袋,骇女轻飘飘地飞出来,飞到她丈夫的身边。她的魂魄已经接近透明,男子醉醺醺的根本看不到她。男子形容憔悴,看这番情景,自从他妻子死了之后,恐怕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倒也是,听说他嗜酒成性,还把自己老婆打死了,还有哪家姑娘不怕死地敢嫁给他? 骇女似乎有点心软了,伸出透明的手,想去摸摸他疲惫的面容。 突然,“砰”地一声,男子愤然将手中的酒瓶狠狠掼在地上!口中大骂道:“这死婆娘,这臭婆娘!怎么就这么脆弱,特么怎么就死了?死就死,特么还坏我名声!这贱人!”说罢,还不解气地朝地上连着“呸呸”两口,将手中的碗筷一摔,起身就走。 他摔的这一下,将骇女吓得浑身一哆嗦,潘岳正待上前,杨容积却拉住了他,只见骇女被吓了一跳之后,浑身气得发抖,竟是狠狠回了他一巴掌。 魂魄的一巴掌只是穿过了他的脸颊,并没有给他造成实际的伤害,但即便这样,骇女也是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喘了口气。半晌,她仰头咽下了泪,再也没什么留恋,再也没什么恨,周身归于透明,化作齑粉,四散开来,飘向无边无垠的天空大地了。 潘岳恨恨地说:“这可真不是个东西!” 那男子走了几步,却顿住了,回过身又将碗碟碎片打扫了一番,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仰着头看天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你回来吧!” 他哭得像个迷茫的孩子,与刚才凶神恶煞的人着实是两个嘴脸,看得倒叫人格外觉得可怜。 杨容积冷冷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4 潘岳点头,二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主线剧情司马炎,到这就结束啦。下一章洛阳太学的大伙要开家宴啦,然后再请潘大厨开启第三个主线任务! 第25章铁锅炖鸡 孟老头最近越发觉得他该提前退休了。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从他最看好的大弟子——潘岳,重伤恢复之后,便开始和杨容积一起帮他训练门生,而新收的弟子们年纪尚小,反倒与他们更混得开。慢慢的,竟完全代替他了,导致他现在每天喝喝茶,溜溜鸟,提早进入老年生活。 他的三个首席弟子,往日如一盘散沙,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有毛病,现今能如此其乐融融,真是令他师心甚慰啊。对了,石崇呢?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这小子了。算了,这小子一向不怎么爱练功,先不管他,去看看他的两个宝贝徒弟吧。 校武场?不在。 藏书阁?不在。 兵器坊?不在。 咦,后院的鸡圈里怎么这么多人?带头那两个不就是他的宝贝徒弟吗? 只见潘岳与杨容积弓着身子,各自围着一边,缓缓逼近一只神采飞扬的大公鸡。那公鸡被他们逼得退无可退,点着头,刨着爪,警惕地看着二人,准备突围出去。 潘岳沉声道:“诸位,看好了,今日师兄就教你们如何捉拿禽类妖兽!” 说罢,他与杨容积同时一个飞扑,一个抓住公鸡的翅膀,一个捉住公鸡的脖子,这下大公鸡疯狂刨地但也无济于事,只能搅得尘土飞扬。 孟老头暗地里点了点头,心中更慰:“看这两个徒弟如此成才,不日自己也可以放心将太学交给他们,出去云游四海了。” 潘岳抱着大公鸡,美滋滋地说:“啊哈哈,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你就算跑断腿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趁着孟老头不在,赶紧把这鸡拔了毛扔铁锅里炖了,今晚开荤了哈哈哈!” 孟老头一声咆哮:“潘岳!” 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恐惧地睁大了眼睛,颤巍巍地回过头。潘岳哭丧着脸:“师父,你听我解释……” 孟老头:“你解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5 潘岳咽了一口吐沫:“师父,你想吃黄焖鸡吗?” 孟老头:“……” 潘岳最近觉得大家都有点奇怪,洛阳太学上下似乎些骚动,但都在刻意瞒着他。尤其是杨容积,每天三次,必定会找出百般理由,抽出时间来离开,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石崇则更不用提,白天几乎见不着人影,晚上回来倒头就睡,潘岳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一脸暧昧地说:“当然是去赚娶媳妇的钱了。” 潘岳一脸八卦:“有对象了?” 石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潘岳:“???” 潘岳突然觉得有点无聊了,孟老头呵斥他不许再带坏弟子们。他今天想偷偷去找孩子们玩,结果元宝和几个弟子远远见到他便是一脸色变,绕道走了。 潘岳心想:我有这么可怕的吗?还是孟老头有这么可怕? 他颇有些闷闷的,一个人逛来逛去,转了又转,不知道干什么。校武场他只能挨打,藏又极为晦涩难懂,他觉得自己像个留守老人,无人关心,寂寞难耐。走了不知多久,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后院的鸡圈。 我这辈子也只能当个窝窝囊囊的厨子了。潘岳垂头丧气地想。 一群公鸡母鸡们“咕咕咕”地叫,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发出来——“锵锵”。潘岳抬头望去,只见嘈乱的鸡群中有一个鸡格外的引人注意,它通体赤红,尾翼长长地拖在地上,羽毛红艳艳的,又柔顺发光,两只眼睛倒是奇怪,好像是白内障一般生了两个瞳仁。 潘岳这人也是闲得够无聊了,看见这鸡生得好看,就上去薅人家的羽毛,一脸yin笑道:“小鸡小鸡,你的小羽毛可真是好看呀,送给厨师哥哥一根怎么样呀~” 红鸡警惕道:“锵锵锵!” 一人一鸡在鸡圈里展开了生死角逐,肉搏一场之后,潘岳发现自己竟然连只鸡都打不过,还被啄伤了一口,一边撤退一边怒道:“臭鸡,看老子等会不炖了你!” 红鸡轻蔑道:“锵锵锵!” 潘岳闷闷不乐地回到大厅,准备等着吃个晚饭,然后就回去睡觉了。结果刚到,发现众人都在,大家一拥而上,将潘岳团团围住。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6 潘岳:“???” 元宝最先开口:“大师兄,寿诞快乐!” 今天,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生日,而非常巧的是,也正好是潘岳本人的生日。 潘岳刹那间泪目了:“你们,你们瞒了我这么些日子,就是为了……” 元宝端上了一碗刚煮好的面条,笑嘻嘻道,“哭什么!寿诞当天最忌讳哭了,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长寿面哦,祝大师兄长命百岁,带领我们洛阳太学走向辉煌!” 潘岳抹了抹眼泪,捏了捏元宝肥嘟嘟的小脸,哽咽着笑道:“不哭不哭,谢谢元宝!你也快高长大!” 其余弟子平日里跟潘岳混得熟了,也纷纷把礼物送到潘岳手上。这些礼物中不乏诸如一罐子萤火虫,斑斓的蝴蝶标本,狼牙虎牙,甚至还有龙阳密图这种不可描述之物,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看得出来是这些孩子精心准备的。潘岳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这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温暖的一天了,他甚至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连连向孩子们道谢。 孟老头微笑着过来,把一个小黑匣子递给他,道:“为师送的寿诞礼物,打开看看?” 潘岳颤抖着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只只有人拇指大的黑色凹面铁片,一侧还延伸出一根细细的长棍,像个头大身小的掏耳勺。 潘岳努力辨认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孟老头微笑道:“你把它拿出来,捏着那条小棍子,心中默念一声‘大’。” 潘岳依样照做,只觉两指间捏着的小玩意陡然变大,差点摔在地上,他定睛一看,登时惊了:“这这这,这是个铁锅?” 赫然是一口乌黑的圆底铁锅。 孟老头保持微笑:“爱徒不是喜欢吃鸡吗,为师用定海神铁给你打造了一口神锅,随意变大变小,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炖鸡吃了呢。” 潘岳苦着脸:“……师父你还记得我带头捉鸡的事啊。” 大门被“砰”地一脚踹开,常年青衫,打扮得像颗葱似水灵的公子哥终于回来了。 石崇笑意盈盈的:“哟,这么热闹呢!”他极其自然地凑到潘岳身前,轻轻抱了抱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最近伙食不错嘛,胖了点。” 潘岳一拳锤在他胸口,嗔笑道:“死虫子,这些天去哪了,人影都不见!” 石崇顿时捂住胸口,半弯下腰来,连声shen吟:“操了,潘岳你,铁砂掌么!疼死老子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7 潘岳低头去看他,急道:“没事吧,刚才手重了点,虫子?” 石崇若无其事地直起腰:“逗你的啦,就你,连法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被你打伤?” “神经病!”潘岳愤怒地再次挥出一记老拳,这次石崇学乖了,连滚带爬地离开潘岳的攻击范围,一脸后怕的神情。 潘岳道:“这些天到底去哪了,神神秘秘的,大家都奇怪呢!” 石崇笑吟吟道:“接了点私活,赚点零花钱。”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扔在潘岳怀里,沉甸甸的,“按我们家规矩,工钱上缴给媳妇,喏,给你了。对了,寿诞快乐哈,自己去买几件新衣服。” 众弟子开始起哄了:“哇,二师兄真是顾家好男人!” “太甜了吧,被喂了一嘴狗粮!” “冰冷的雨水在我脸上胡乱地拍,我也想被人这样宠啊!” 潘岳一脸难为情:“虫子,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家规矩是第一笔工资要孝敬爹娘的。” 石崇:“……” 元宝:“咱们开家宴吧!我跟后厨师傅说了大师兄今天寿辰,他们说今天要多做几个好菜!” 潘岳色变道:“后厨的话怎么敢信!我刚才看见鸡圈里多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鸡,我亲自下厨把它炖了,给大伙加个菜,怎么样?” 一听说大师兄要做菜,众人都是喜气洋洋,连声叫好。 潘岳美滋滋地拎着刀去鸡圈把那只极其漂亮的公鸡逮住了,哼着歌拔毛烫水,抡起臂膀剁成小块,然后精心调了极其鲜香的酱汁,放在锅里炖上。 家宴,众人齐聚一堂,唯独差一个老三。众人左等右等,桌上香喷喷的一大盘黄焖鸡几乎要凉了,杨容积这才出现。 杨容积:“哎呀呀,来晚了来晚了,有点事耽搁了。对了,你们有人见过后院鸡圈里的那只重明鸟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潘岳疑惑道:“重明鸟?” 杨容积挠挠头:“哎,说出来也无妨了,这不是你过寿诞吗,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打算送给你玩呢。快帮我找找,真不知飞去哪了!” 潘岳颤声道:“你说的,可是,一只浑身赤红,长得像鸡,眼睛很奇怪的鸟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8 杨容积诧异道:“对呀,你见过?看见去哪了没?” 潘岳浑身冰凉,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指着桌子道:“容积,我,我,我有罪……” 杨容积没懂:“怎么了?往那边飞了?” 众人皆是惨不忍睹的表情。杨容积的视线逐渐向下移,直到落在桌子上的,一盆香喷喷的,黄焖鸡,不,黄焖重明鸟身上。 后来,据洛阳太学相邻的人家投诉:“那天晚上那些修士也不知发什么疯,一直大喊什么‘你竟然把鸟给炖了’。我们都觉得臊得慌,你说说,大晚上的,说这种话,哪能不叫人多想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重明,我对不住你,原谅我这个不忍下咽的脑洞吧。 太学家宴结束,下一章开启新的任务啦! 第三卷:桃妖 第26章陶家孤儿 黄昏日落,街头巷尾打闹了一天的孩子接二连三地被家人催回去吃饭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孤伶伶地走在路边,走一步踢一脚石子,嘴里念叨着:“小河流水哗啦啦,我和姐姐去采花,姐姐采了一大把,我只采了一小把。” 他低头走路,没注意撞上个买菜的大婶,那大婶看见他眉头一皱:“哎你这丑东西,走路当心点!” 显然撞上这孩子是一件十分晦气的事情,大婶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绕着弯走了。 小孩子听了大婶的话十分恼怒,却又无从发泄,嘴里嘟囔着:“你家那姑娘也好看不到哪去,看我今晚不给你家偷个精光!” 从这孩子的右边侧脸看去还是个乖巧水灵的娃娃,但若绕到他的左边,便会大吃一惊。这是何等丑陋的半张脸啊,上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红黄交接的脓包,其中几个格外硕大,仿佛马上就要爆出脓血来一般。这孩子衣衫褴褛,裤子上破了好几个大洞,膝盖上青紫一片,像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 饭点到了,家家烟囱里冒着炊烟,灶台里传出的香味馋得狗子都汪汪直叫,小孩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溜黑的眼珠一转,装作不经意般凑到一家烧饼摊旁边,趁老板夫妻俩忙着给客人打包,手极快地伸进筐里摸了两张烧饼出来,转身便跑。 客人眼角瞟到这一幕,示意老板:“那丑东西又来偷烧饼了。” 老板正待去追,老板娘却拉住了他,温柔道:“别追了,两个烧饼而已。” 老板有些口吃,无奈道:“可他天天,天天来偷,防,防不胜防。”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89 老板娘笑道:“拿你两个烧饼怎么了,卖不出去还不是剩。我看下回告诉这小可怜以后直接来拿就好了,何必偷。” 客人称赞:“贾娘真是心善,这孩子克死一家人,人人见他都绕道走,你还这么照顾他,我真是佩服,你看我这几个烧饼也便宜点?” 老板娘作势要打,嗔道:“天天来买,还天天讲价,我看天下第一抠的人就是你!” 客人抱头溜走,回头笑道:“贾烧饼,管管你婆娘啊!” 贾烧饼挠头笑了,回头看自家婆娘,眼里充满了宠溺。 贾娘手脚麻利地收拾摊子,道:“老贾,我看那孩子也怪可怜的,没人管没人疼。这人人都面善心冷,只顾着自个儿,可真叫人心寒啊。” 贾烧饼憨厚地笑道:“好,好的,下回,下回,我多给他,给他几个。” 丑孩子一溜烟跑到一处宅子里面,这宅子面积颇大,门口镇着两尊神气的石狮子,想必曾是大户人家的府邸,眼下却荒芜破败,毫无生气,只有院子里一株细瘦的桃树生出嫩绿枝桠,还算一个活物。 丑孩子坐到那桃树下面,掏出怀中的烧饼,边啃边絮絮叨叨:“贾老板家的烧饼真不错,又香又脆,不过今天差点被发现了,那狗东西眼睛可真尖……今天还碰到李婶了,她闺女嫁给有钱人之后生不出孩子来,天天被婆家欺负。我看她现在脾气也古怪得很,晚上不如去她家里寻摸点酱菜来,天天吃烧饼都吃腻了……”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得起劲。啃完烧饼,他抖了抖身上的渣子,开始给桃树松土除草。孩子的思维是想到哪便说到哪,往往上个事情还没说完,就讲起了下一个他觉得有趣的事情。说到陈二狗子把学堂夫子绊了个狗吃屎的事,他哈哈大笑起来,手在树干上摩挲,故意挠这树的痒痒。 桃树的枝干哗啦啦地摇摆,像是被他搔痒了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孩子想要两臂抱住桃树,可惜手臂太短,还抱不住,他仰头看着树干,仿佛在看人的眼睛:“等我能抱住你了,你就结出桃子啦。” 桃树摆动了两下树枝,表示同意。 丑孩子照料完桃树,又跟它咕咕叨叨了半天,这才回屋里睡下。 月上中天,桃树舒展枝叶,吸收月之精华,两条细细的枝干若隐若现,化为两条纤细的臂膀,梢头的树叶化作白嫩的手指。两条胳膊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摸到树冠,发现还是粗硬的枝干,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失落地放下了手。 半晌,桃树的手在自己身上掐了片绿叶,捏成绿莹莹的粉末,向丑孩所在的屋子撒去。粉末乘着微风飘到丑孩长满脓包的左脸上,那脓包的伤口显然没有得到主人的精心照料,似乎有溃烂的迹象。粉末融在伤口处,脓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太阳升起,丑孩爬起来简单吃了个饭,抹抹嘴,给桃树浇了水,跑出院子。 他来到一个书塾,此时正是上早课的时间,从学堂里传出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他蹑手蹑脚地溜到学堂后窗,那窗棂颇高,他踮着脚才勉强冒出眼睛来,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偷偷看里面先生授课。 先生提问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出自哪里?”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0 丑孩小声跟着学堂里的孩子齐声回答:“老子。” 先生点头,又问:“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下一句是什么?” 孩童们面面相觑,都不作声。丑孩不假思索地小声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可惜他声音太小,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双脚踮得发麻,便换成单脚,一会腾出一只,换着活动活动。一不小心,丑孩碰到了系在窗棂旁的一只风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不知从哪窜出个私塾的护院大汉,看见他便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丑东西,又是你,可别在这碍事了。这是宋家老夫人向高人讨来的灵物,你可别给玷污了。” 丑孩子讨好道:“好大哥,我就在这听一会,就一小会!早课过了我就走。” 护院大汉拿手推他:“别不识好歹,丑东西也想攀枝当凤凰呢!走走走,这铃铛要是沾染到了你这种倒霉鬼的气息,以后的小宋少爷万一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么你!” 丑孩撇嘴嘟囔着:“生不生得出来还不一定呢。” 护院大汉大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壳,张嘴正要骂他晦气,丑孩一溜烟地跑了。 看来最近都没有学可以蹭了,丑孩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晃悠,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跟稻草,像个地痞小流氓。 贾烧饼夫妻俩正忙碌地和面,刷油,烤饼。贾娘余光瞟到他,叫住:“哎,那小孩,你站住。” 丑孩心道莫不是要跟我算账,拔腿就跑。 贾娘大声喊道:“臭小子,不跟你要钱,有好事告诉你!” 丑孩将信将疑地停下来,防备地看着她,道:“啥好事哟,贾大娘,要钱我可没有。” 贾娘冲他招手:“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丑孩不大信任,但耐不住心里好奇,一步一步蹭过去,随时准备逃跑。 贾娘给他搬了把木凳,命令道:“坐。” 丑孩两条腿宁折不弯,梗着脖子道:“大丈夫屁股下底下有黄金,我不坐。” 贾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混小子,不坐就不坐。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1 丑孩一直都被别人叫成“丑东西”,“倒霉鬼”,“扫把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地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自己也拿捏不准自己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家门口破败的牌匾上模糊不清地写着“陶府”,又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总叫他“助儿助儿”的,这名字听起来颇像“猪二”,不雅不雅。他随口胡诌了个名字,道:“我叫陶之助,桃是桃子的桃,助是助人为乐的助。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要给我寻个八字相合的姑娘不成?” 贾烧饼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回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媳妇。贾娘道:“你还小,成亲的事早得很。平时看你天天在街上晃悠来晃悠去,是不是挺闲的?” 丑孩义正言辞道:“别瞎说,我平时忙得很,有许多大事要做呢。” 贾娘笑得眯眯了眼,道:“哟,那敢情不巧了。本来呢,我跟老贾想雇个小工帮我们送送货,好吃好喝还给工钱,既然你平时忙得很,那就没事啦。” 丑孩急道:“哎哎哎,贾大娘,贾夫人,贾大美女,我忙归忙,送货的时间还是有的!” 贾娘道:“好,陶之助,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签个契约。雇你当小工,主要呢是要早中晚给订货的大户人家送烧饼,除此之外还要帮忙打打下手。我们包你一日三餐吃得丰盛满意,每月十个大钱,月初结一次,怎么样?” 陶之助听得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点头。 贾娘拿出一张写好了的契约和一只笔递给他,道:“那便签字画押吧。” 陶之助不动笔,犹豫道:“……我不会写我的名字。” 贾烧饼听了,重新取来一张纸,提起笔笑呵呵地教他:“你,你看,一个‘木’,一个‘兆’,就,就念桃。助,助人要,要用力,但是,也会有,会有阻力,就念,助。” 陶之助只远远瞧见学堂的孩童握着笔写写画画,自己从未碰过笔,手里攥着这杆沾了墨汁的木棍,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贾烧饼握着他的手,耐心教他用笔。陶之助悟性极高,很快便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得整整齐齐。他欣喜雀跃极了,却强按捺下去激动的心情,故作老成道:“那以后就是老板和老板娘了。” 贾娘轻轻打了下他的头,递给他一大包包好的烧饼和一篮蔬菜,道:“臭小鬼,这个月的工钱先给你预支了,喏,放在篮子里了,你可省着花。” 陶之助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疑惑道:“你……不怕我跑了?” 贾娘笑道:“小鬼,跑得再远也得回来拿烧饼吃吧?” 陶之助眼眶一湿,故作满不在乎道:“你家烧饼咸死了。”说罢也不等二人回答,扭头便走,生怕眼里的泪被他们看到。 陶之助回到家里,兴奋又雀跃,一屁股坐在桃树下,激动地抱住树干,道:“桃子树,我今天开心死啦!” 桃树耐心地听他讲完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颇为他高兴,树枝摇来摇去,手舞足蹈。 陶之助难得来了兴致,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摆弄起贾娘给他的蔬菜,叮叮咣咣生火炒菜。他头一遭做饭,油盐酱醋都没有,青菜萝卜带壳的鸡蛋一股脑倒进锅里,倒了点水煮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2 一会,厨房冒出黑烟,桃树被闻着味在风中打了个寒颤,陶之助从黑烟中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走到桃树边上,倒了一大半在桃树的土里,道:“桃子树,我第一次做饭,你尝尝,不好吃的话我再改进。” 桃树吓得差点连根拔起,暗道这坨黑东西好生厉害,只怕一口能毒死一头牛。傍晚桃树化出半人模样,故技重施想捻出治疗的药粉,可这回捻出的竟是极毒的毒粉来,只得默默作罢。 这桃树吸收日月精华和人的精气照料,慢慢化出人的四肢来,巨大的树冠聚拢,缩成拳头般大小,爆出璀璨的绿光来,绿光逐渐隐去,一颗头颅逐渐显现出来。这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竟有八分像陶之助的右脸,再看它的左脸,也正如陶之助的左脸一般坑坑洼洼。精怪为了迷惑常人,所化成的人像大多是他们认为最美的样子,这桃树常年只与陶之助相处,在它的眼里,左脸上坑坑洼洼的脓包除了有感染的风险外,也是美的。因此,依样画葫芦地在陶之助的样子上再美化了几分,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桃树欣喜地用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摸来摸去,对自己的进步满意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段背景介绍开始! 第27章一念之差 在陶家衰落之后,宋家是河阳县最大的家族,族里出了几任高官,可谓是有钱又有势,在河阳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了。 可是,一直有一片乌云盘亘在宋老夫人的头顶,让她夜不能寐,求仙问佛也无能为力。 这片乌云即是,宋家少爷一直未有子嗣。 宋家少爷年轻时流连于温柔乡,惹出不少风流债,可到了老老实实娶妻生子的年纪,五房媳妇却一个子都没给他下下来。宋老夫人认定了自家儿子没问题,毛病必然出在这五房媳妇身上,每天对她们冷眼相待,稍有不顺心便破口大骂。 眼看着宋老爷年近古稀,而自家儿子也早过了而立之年,再不生出个仨瓜俩子,只怕下一任家主的位子岌岌可危。宋老夫人在儿子传宗接代的问题上莫名有信心,也操碎了心,她坚信一定会有一个能生养的女子来宋家传递香火,踏破了媒婆的门,总算找到了一个看着便“好生养”的女子,这便是李家闺女。 李小姐年方二八,却不似普通女孩一般单薄瘦弱,她生得颇为丰满,腰肢纤细但肥臀硕乳,媒婆看了都说是生儿子的体型。 张灯结彩,唢呐迎亲,李小姐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抬进了宋家大门。 洞房花烛夜,宋老夫人目光如炬,仔仔细细地看着两位新人洞房的过程,生怕哪一步做错导致她抱不上孙子。 末了,李小姐双足缠着白绫,被吊在房梁上,倒立一晚,静静沉淀。 可惜,即便这样,李小姐也没能怀上孩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3 宋老夫人气急败坏,开始对李小姐格外苛待,威胁她要把之前的彩礼要回去,把她赶出家门。 宋家上下多方寻医问药,招揽奇人异士,只为寻求生子秘方。 贾烧饼的铺子五更天就开始和面,煮汤,烧炉子了。陶之助去给订货量大的人家每天按时送货,本不需要起得这么早,但他依然早早过来帮着干些杂活。贾烧饼没事的时候会教他写字,他天生聪慧,很快就能够自己看书,帮着贾娘算账记账。贾夫妻都很喜欢这孩子,三人过得其乐融融。 每天巳时,陶之助都要去宋家送货。他拉着一辆大轱辘板车,从宋府后门进去,以往路上总会碰到打扫后院的小仆人,故意扫得尘土飞扬,让他落荒而逃。但今天不知为何,后院空无一人。 陶之助拉着板车走到膳房后门,正准备进去跟面案师傅打个招呼,定睛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在往菜肴里洒了些粉末。似乎感觉异常,那黑衣人微微抬眼,陶之助一个激灵,蹲身躲在板车后面。那黑衣人没看见什么,便捡起一双筷子在盘中搅拌了几下,然后一个鹞子翻身,从窗子离开了。 陶之助心中警铃大阵,这是演得哪出豪门恩怨被他撞上了。即便贾娘曾经一再叮嘱他切不可与官家老爷们有过多接触,生怕他卷入不该管的事中,但孩子的好奇天性还是战胜了贾娘的教诲,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仔细观察这盘菜肴。 这是一道半成的洛阳燕菜,一盘白萝卜丝、鸡丝、海参丝码得整整齐齐,色泽夺目。刚才黑衣人洒下的粉末已经融入了菜肴,不见踪影。陶之助小心翼翼地捏起几根萝卜丝,用油纸包好,放在怀里。 膳房门被一把推开,掌勺师傅拎着锅勺进来,口中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这点破事也得我出马……”他看到陶之助站在那,以为他要偷吃,举着铁勺要来锤他脑壳,“丑东西,偷东西偷到你老子这了!也不看看这是哪?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陶之助连连讨饶:“大师傅,我是来送货的,看厨房没人,刚想把货卸下来。”他指指自己脚边的一框烧饼,大师傅将信将疑,抬手轰他:“滚滚滚!这是夫人吩咐专门给少奶奶补身子的,赶紧滚出去,别耽误老子的正事。” 那神情极为嫌恶,仿佛在赶一个叫花子,陶之助连忙推着车走了。 他捏着一把冷汗回了家,剥开怀中的油纸,将那几根萝卜丝泡在水里。他心道家里这棵桃树素来对毒物非常敏感,必能试出菜里是否有毒。陶之助对着桃树道:“桃树啊桃树,我今天好像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我看见一个黑衣人在宋少奶奶的菜里放了东西,你帮我看看呗,这到底是不是□□?” 浸了萝卜丝的水面飘着油花,陶之助一把浇在桃树的土壤中。 一丝异样从根基传来,桃树心中惊讶,水中的确掺杂了非常之物,只是剂量甚微,他一时难以断定是什么。 陶之助睁大眼睛看着他,期待他的印证。 桃树的树冠猛地震了一下,若非她现在是人形,必然是满面绯红,因为,她明白了水中的东西是什么。 这、这莫非是chun药?! 陶之助急切地问道:“可是□□?” 桃树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树干纠结地打起摆来。 陶之助奇怪道:“是□□便点头,不是□□便摇头,你摇摆起来算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4 桃树有苦说不出,吃力地点了点树冠。 陶之助啧啧道:“大户人家是非多,这事可不能让贾娘知道,不然非骂死我不可。” 桃树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小孩子想象力丰富,陶之助脑补道:“你还真别说,那黑衣人身形飘逸,一看便是练过的,搞不好还是修道中人。一个修道之人为什么要去害宋家少奶奶呢?莫非宋少奶奶其实是妖女?哎,也不对,若是妖女,正大光明地讨伐即可,又为何做贼一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桃树温柔地摇摆,耐心听他瞎扯。 陶之助撒娇地抱住他的驱干:“桃子树,你真好,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话。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吃到你的桃子啦。” 正值五月,阳光明媚,那桃树被照料得水土肥沃,枝桠上已经结出了青青的果子。陶之助照料得当,果子上一个坏点都没有。灵力充沛,桃树精只待桃子成熟之时便可化出人形。她心中颇喜,展开树枝,抱住小孩。 一月后某天,陶之助一反常态地早早回来,在院子里踌躇踱步,眉头紧皱,神色颇为慌张。他犹豫了半天,向桃树倾诉道:“桃子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有些害怕……” 想必有什么事情让他焦虑且困惑,桃树很想出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没有化出一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可是……我不该坐视不理……”陶之助惶惶的声音中又有一些坚定,“我得告诉他们……” 陶之助攥紧了拳头,冲那桃树朗朗道:“桃子树,你等我回来摘桃子。” 这一去,便是两天两夜。桃树焦急地等待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每逢门口有小孩子奔跑的脚步声她便欣喜地望过去,然后再深深地失望。她心中浮现出很多不好的画面,每一个都让她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离开树身去找他。 是夜,一阵脚步声传来,响起叩门声。 “有人在吗?”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人等了一会,见无人开门,道:“冒犯了。”便推开门进来。 桃树做出攻击的姿态,那是一个年轻的白衣青年,面容清秀,诧异地注视着这颗桃树:“好重的妖气。” 刹那桃叶如利刃飞来,青年提气轻飘飘地躲过,大声道:“妖物,我非要伤你!此处可有一个小孩,名叫陶之助?” 桃树登时停止攻击,心中急切,冲那男子连连点头。 少年敛了敛衣袍道:“家中可还有其他人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5 桃树摇头,枝叶颤抖,催问他陶之助的行踪。 少年严肃道:“他死了,一个猎户在郊外发现了他的尸体,死因不详。现在尸体停放在义庄,若无人认领,明日便要火化了。” “什么!” 一个震惊的声音冲破了树身的阻碍,从树冠上传了出来,树冠竟然化作了一张清秀的脸来,与陶之助七分相似,只是此刻表情扭曲,极为可怖。桃树浑身颤抖,叶子七零八落地掉下来,他厉声道:“怎么可能!” 少年看到树冠顶着一张人脸,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寒颤:“你若不信,随我去义庄便是。只是,你又是他的什么?” 桃树恍惚道:“我是……我是他的好朋友。你带我去找他!” 少年笑了一下:“以你目前的状态来看,似乎还不能脱离这具树身吧?” 桃树道:“你带我的一片叶子去,我也能感受得到。” 少年道:“既然你是那孩子的朋友,我且助你一臂之力。”他抬手画出一道符咒,附在桃树身上:“这道符可助你脱离本体,但若你离开的时候本体受伤,你将魂飞魄散,多年修为毁于一旦。” 符咒发出金光笼罩着桃树,魂魄生生从树身撕裂出来,桃树顾不得痛,魂魄化作人形,急急跟随那青年离开。 义庄内,白布蒙着一具小小的尸身。 桃树精颤抖着掀开白布,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这张干瘪的脸,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贴着骨骼,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仍然直愣愣地望着屋顶。死不瞑目。 “助儿!啊啊啊!”桃树凄厉地喊他,“你……你怎么了?!是谁?……是谁干的!” 那少年在背后道:“或许,我知道是谁。” 桃树精猛地回头,目光凌厉怨毒:“是谁!我要杀了他!” 少年顿了顿,道:“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介绍结束,圣母和傲娇要登场啦~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6 第28章打情骂俏 洛阳太学校武场上,一群少年少女正在围观两人斗法。 其中一人玄白素袍,英气逼人,面容俊朗,却不苟言笑,冷冰冰的。而另一人眉若远黛,眼若桃花,一身绯红武袍,映得俊俏的脸上三分红霞。 正是杨容积与潘岳。 潘岳气喘吁吁,面颊上两团红晕,被杨容积密不透风的剑法逼得连连倒退,不禁讨饶:“师弟,这么多人看着呢,给师兄个面子啊!” 杨容积周身寒气四溢,而他的声音更冷:“给你面子,谁给重明鸟面子?可怜一只驱魔辟邪的神鸟,竟被你,被你给炖了!还是黄焖的!” 他说着,手下动作更加迅猛,招招直取要害。潘岳见讨饶不成,反而更加激怒了对方,便从掌中翻出一只小巧的凹形铁片,大喝一声“大”!那贴片陡然暴涨,瞬间竟变成了一口乌黑的铁锅。潘岳反手握住铁锅把手,护在身前,挡住杨容积泄愤似的暴击。 那铁锅果非凡铁,在凝霜宝剑疯狂的袭击之下,竟然岿然不动,半点铁屑都没被削下。潘岳在铁锅后面瑟瑟发抖:“好师弟,别生气啦,师兄给你赔不是了。” 杨容积听他这么说,心软了半截,冷哼一声,正待停下攻势的时候,突然一个青色身影闪过,一把明晃晃的金剑截了凝霜的剑势,反手将它一挑。杨容积没料到竟有人暗中偷袭,一个不备,被击得踉跄倒退。 而那青衫人回身将潘岳护在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颇为暧昧,脸上是风流惯了的轻佻笑容:“老三,怎这么大的火气,看把咱家老大吓的,都快躲成个鹌鹑了。” 杨容积怒道:“石崇,你别管,今日我是非给重明报仇不可的!” 石崇劝道:“老三你气性大的,老大也不是故意的,你说说你,怎么这点肚量都没有?” 潘岳从铁锅后面冒出一个头来:“就是就是,容积,一只鸟炖了还能再找,你师兄没命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杨容积一摔剑:“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找到的嘛!你俩,好,你俩现在一条心,都觉得我小肚鸡肠是不是?!”盛怒之下,他拂袖而去。 潘岳在后面叫他:“师弟,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崇拉住他:“别追了,你现在去就是找骂,让他冷静冷静就好了。” 潘岳颇有些担忧,但想想小命重要,还是停住了脚步。 众弟子嘀嘀咕咕:“妈耶,二师兄可真是护短啊!好一出英雄救美!”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7 藏书阁内,孟老头将一件卷宗轻轻放到杨容积手上,神色凝重。杨容积看了半晌,眉头高高挑起:“这,这当真是件凶绝的大案了。” 孟老头沉声道:“若只是案情危急,我倒也不会特意叫上你,只是,我怀疑这一次,祸斗出现了。” 杨容积睁大了眼,呼吸微微一窒:“师父,你确定?” 孟老头摇了摇头:“仅仅是我的猜测,但,寻常妖孽又岂能造成如此大祸。容积,这件事少不得要烦你走一趟了。” 杨容积抱拳道:“谈何麻烦?这是弟子的分内之事。只是师父,为何不让大师兄一同前去?” “他……”孟老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又道,“也罢,让他一同去吧。只是此行凶险,若当真是祸斗所为,幕后势力必定错综复杂。你且记得,乌龙剑只能在危急关头使用,但,千万莫要被它控制了。” “乌龙剑?”杨容积一头雾水,“大师兄现在把它当做擀面杖在用,怎么会被控制呢?” 可任他再怎么问,孟老头却不肯说了。杨容积无奈,只得领命出了藏书阁,打算去寻潘岳。刚值巳时,料定他还赖在床上,必然睡过了早饭时间。杨容积便去后厨讨了粥和小菜,提着一个食盒,往卧房去寻他。 离潘岳的卧房尚有一段距离,就远远看到一个青衫男子站在门口,手里吊着一个沉甸甸的小锦囊,正眉飞色舞地跟一旁面泛桃红的潘岳说话。 不是石崇是谁。 也不知石崇说了什么,把潘岳逗得又喜又羞,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秋波流转,似乎犹豫要不要接对方的礼物。而石崇趁着他这片刻犹豫,便不容置疑地将那锦囊塞到他手里,手指亲昵地一点他的额头,将他点得人微微后仰。 兴许是被点疼了,潘岳捂着头叫了句什么,尔后石崇又嘻嘻哈哈地笑了,将手臂随随便便地搭在他的肩上,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杨容积仔细辨认了口型,依稀可知石崇说的是:“我把你当媳妇呢……” “媳妇。”杨容积的心抽痛了一下,这对狗男男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穿着也是一红一绿,颇为恶俗,他一向厌恶断袖分桃之癖,平时也没少因为这种事嘲笑潘岳。可不知为什么,他此刻难受极了,心像被刀割了一样。那两人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一样的笑面讨人喜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从画里走出来的才子佳人,极为登对。 杨容积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微妙的自轻之情。石崇父亲是大司马石苞,家里有权有钱,这是太学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学学风淳朴,大家都是凭本事论资排辈,倒也无人太过在意家世。但此刻想一想,自己除了练功刻苦之外,当真是没什么能比得上石崇了。 可是,比不上就比不上呗,他一心修炼,只为斩妖除魔,名利富贵对他而言向来是过眼云烟,今天是怎么了,怎的还因为这些身外之外自轻自贱起来? 还不是因为,因为……嗨,不提也罢。 杨容积拳头紧攥,就这样满脑子胡思乱想,直愣愣地站了半天,好久后突然扭头走了。装着粥和小菜的食盒被胡乱搁置在地上,逐渐冷了下去。 他走后不久,潘岳还是郑重其事地将那沉甸甸地小锦囊还到了石崇怀里,挠头道:“虫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份寿诞礼物我真的不能收。我昨天才搞清楚这些是多少钱,你这败家子,好不容易赚的钱怎么能说给人就给人?!” 石崇颇有些无奈地在手里掂着钱袋,道:“我说了,千金难买爷高兴。多少钱你不用顾虑,我心里有数。而且,我说过,把钱给媳妇保管是我家传统,我这大手大脚的,你不怕我逛个窑子,一晚上全送给姑娘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8 潘岳连连摆手:“正是因为你家有这传统我才不能收的,你娘亲要是知道你的钱全放在我这保管,还不得气得晕过去?” 石崇正色道:“潘岳,你懂我的意思,你老实说,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有老三?” 潘岳怔住了,眼睛眨了又眨,否认道:“怎么可能!我保证过了的,再也不会去纠缠他。只是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事情。”老子忙着找回家的办法还来不及呢! 石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我不勉强你,可是潘岳,你不可能永远装糊涂,你总要做出选择的。”他叹了口气,略有点失落地往外走了,走了几步,差点被摆在路中央的食盒绊倒,旋即怒道:“谁啊,摆在这给狗吃的么!” 潘岳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师弟很奇怪,非常奇怪。潘岳心里想。他很少见到这样冷冰冰不搭理人的杨容积,一时竟不敢上前搭话,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察言观色。 两人出发前去河阳,这半日的行程里杨容积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潘岳大脑疯狂运转,回想自己是哪点做得不妥了,半晌试探道:“你,吃早饭了吗?” 空气中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和杨容积磨牙的声音。 这话说完,潘岳觉得杨容积已经不再是冰冷,而是愤怒了,他连连投降:“师兄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嗷嗷嗷!” 杨容积斜他一眼,并不理会。 潘岳死皮赖脸的劲上来了,扒住杨容积的衣袖不撒手,哭号道:“容积啊!师兄纵使有千般错万般不对你也不应如此对师兄啊!我知道你捉那红鸟费尽心思,都是我的错,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吧!” 杨容积再三扯袖,扯不下来,无奈道:“成何体统!” 两人拉拉扯扯间已到了河阳,远看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青瓦白砖,小桥流水。然而二人刚近城郭,入目却是一片断壁残垣,到处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这,这怎么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潘岳恐惧地顶看着面前的破败景象,这本应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富庶小城,而此刻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火灾,沿途建筑倒的倒,塌的塌,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杨容积紧蹙起了眉,卷宗上描述河阳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但却从来没有说过是经历了火灾。而看着面前的满目疮痍,他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场屠城的灾难,与妖犬祸斗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看男主大猪蹄子如何在三角恋中做出选择!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99 第29章河阳瘟疫 杨容积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场屠城的灾难,与妖犬祸斗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行一段,便到了河阳城门处。门是乌黑的,两侧是守门的官兵,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远远看见二人便挥手呵斥道:“快走快走,进不了城了不知道么!” 潘岳大声道:“我们是……” 杨容积地捂住他的嘴,对两位官兵道:“我们是来探访亲戚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怎就不让进城了?”他附在潘岳耳边轻轻说道:“我在明,敌在暗,莫要泄露身份。” 潘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官兵没好气道:“城里生了瘟疫,上头下的死命令,一个都不许出去!” 杨容积温声道:“官爷说不许放人出城,可没说不许放人进城。我二人前来寻亲,现下又得知有瘟疫,事关人命,断然更没有离开的道理了。” “这……”官兵十分犹豫,上头只说了不能出,的确没说不能进。但无论是旅人商贾,但凡得知里面闹瘟疫的,没一个还想不开地往里头钻,也不知这两人是蠢还是胆大,这种时候还想进城去。 他思忖片刻,问道:“你二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潘岳毫不犹豫道:“我是厨子。” 杨容积道:“我是大夫。” 那官兵狐疑地看了一眼潘岳,想必是在怀疑这位长得俊美非常的公子哥是厨子的可能性。但近来城内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伤残者众多,能干活的劳动力极为稀罕,而且现在最缺的就是两种人,一是大夫,二是厨子。大夫自不用说,厨子则是因为现在特殊情况,粮食统一供应,大家都吃大锅饭,因此后勤人员也成了肥缺。 官兵道:“我可跟你们说过了,除非瘟疫解除,进去以后可就出不来了,我看你们两个娇生惯养的样,不像能吃苦的,自己可想好了。” 杨容积道:“多谢官爷,我们也是担心亲人,再浑的水也不得不趟一趟了。” 那官兵唏嘘不已,道:“倒是感人。”便向城头喊了一嗓子,那头给他一个回应的信号,他这才缓缓打开了城门。 他这一开,潘岳和杨容积俱是同时摒住了呼吸,他们看见,这扇沉重的大门之后,是无数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干瘪憔悴的面容,腐烂溃败的伤口,以及拼命想伸到栅栏外的手。 难民在嘶声呼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但他们被严严实实地拦在了几米高的铁栅栏外头,便是想走到大门口也寸步难行。潘岳看见一个憔悴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满脸通红的孩子,跪在栅栏内侧,她身材单薄,几乎被身后的人群挤成了肉饼,但始终牢牢护着怀中的孩子。而更让潘岳触目惊心的是,这老妇人脸上,脖颈上,手臂上,乃是身体每一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部是红得发黑的溃烂的伤口,这些伤口大大小小,但无一例外都是深可见骨,发出浓烈的臭气。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0 身后官兵催促道:“快进去,我要关门了!”说罢,也不等他们,迅速地关上了大门,仿佛生怕这些难民会插着翅膀从栅栏里飞出来,然后跑出城门一样。 难民们看到有人进城,俱是纷纷猜测,不一会有人喊道:“是皇帝派来救我们的吗?是来给我们治病的吗?” 杨容积心想的确是皇上派来的,但却不是来给你们治病的。他道:“不不不,我们只是来找亲戚的,我是大夫,他是厨子。” 难民们便不作声了,片刻后有人道:“大夫有什么用,我看了多少大夫了,又有多少大夫也同我一样得上了这怪病,这是绝症,治不了了,哈哈,我们都得死,哈哈哈!”他说着说着竟状如疯癫,撕扯自己的头发,狂笑着拨开人群跑掉了。 这话一出口,人群开始战战兢兢起来,许多人都绝望地说:“皇帝抛弃了我们!我们只有等死了!皇帝在最危难的时候抛弃了我们!” 有人甚至开始拿起砖石砸城门,口中怒骂:“凭什么不让我们逃命,凭什么!我们也是人呐!平日收了那么多税,为什么我们有难了就让我们自生自灭?!钱呢!钱用在哪里了?!” 声声呐喊极为凄厉,潘岳听得心头泛酸,不忍再看。他视线一转,又转到那老妇人身上,她已经被狂躁的人群挤得呼吸困难,而怀中的孩子也开始大声啼哭,马上就要挤出人命了! 城门关闭,里面的官兵立刻打开栅栏的一个小门,将潘岳和杨容积一把推进去。潘岳想挤到那妇人身边,可人潮汹涌根本一动都动不了。潘岳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一包干粮,大喊一声:“抢干粮啊!”说着用力掷向一边。人群见有粮食,立刻去争抢起来。那妇人终于得了空,痛苦地倒在地上,潘岳赶紧跑到那妇人身边,将她扶起来。 她怀中孩童哇哇大哭,潘岳又摸出一包干粮塞到妇人手中,妇人喘息着说:“谢谢,谢谢这位公子。” 杨容积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老妇人落下泪来,声音颤抖地说:“是他,是他来复仇了!” “是谁?” 老妇人道:“两位公子,你们快走吧,这里已经不是人呆的地方了!那妖怪四处播撒毒气,若是沾上,就会像我一样浑身溃烂,很快就要死去!你们快走吧,不要被那妖怪发现了!” 杨容积道:“您别急,说清楚,难道没有人反抗吗?官兵没有保护你们吗?” 妇人道:“没人能保护得了我们,但凡有人反抗,就会被一条会喷火的大狗活活喷死!” 妖犬祸斗!潘岳和杨容积俱是愣住了,看来,这城里的情况,要比他们想象的凶险多了。 潘岳小心翼翼地问:“那您刚才说的复仇,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妇人一双无神的眼睛微微睁大,却再不作声了,潘岳正想再问,一旁一个看了他们很久的年轻小伙说话了:“这事我知道,两位公子,行行好,也给我点吃的吧。” 潘岳哭笑不得,只得从怀中再掏出了一份干粮递给他。得了食物,小伙子当场大口吞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喷着渣子说:“我也是听人说的,这都要从十二年前的河阳第一大户陶家讲起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1 “那时候河阳有两个大家族,一个姓陶,一个姓李。陶家是做水运通商的,这水运啊,就是河阳经济的命脉,那时候的陶家,财源滚滚,两道通吃,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威风极了。在他们家族的光环下,李家做的小小的药材生意简直就不值一提。” “可是就在十二年前,陶家少奶奶生下了一个孩子,给陶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这孩子出生的那一晚,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那风刮得几乎把房顶掀了去,这是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他出生。” “那孩子生下来就奇丑无比,半边脸坑坑洼洼长满了脓包,见过的人都说像□□皮缝在了人脸上一般恐怖。自打他生下来,陶家管辖的水运接连出事,好几艘货船突然走水被盗,甚至直接破了个大洞,东西全部丢失了。陶家家主请来了一个高人算卦,结果高人算完卦,看了一眼扭头就走,走之前就说了一句话。” 潘岳追问:“什么话?” 小伙道:“宿鸟焚巢,幺子毁业。除子祭天,方得生机。” 潘岳噗地笑了出来:“这话也有人信?” 小伙正色道:“这位公子,你先别笑,且听我说,那陶家家主也跟你一样的想法,顶着压力留下了那刚出生的小孙子。可后来……” 潘岳:“后来?” “后来这家人都染上了一种怪病,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身亡。陶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只活下了那个小孩,你说这命,够不够硬?” 潘岳道:“够硬够硬。那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小伙道:“说来也惭愧,大家忌惮陶家灭门惨状,实在不敢接近那小孩,偶尔也有蛮横的欺负他。那孩子自己摸爬滚打,竟然也长大了。有一户卖烧饼的贾姓夫妻俩,一直没生孩子,便收留他干活,像自己的小孩一样照料。本来相安无事,可那孩子突然有一天趁着送货的机会,要加害于宋家老爷,被人发现打了出去。” 杨容积道:“陶家陨落之后,莫非宋家成了河阳的霸主?” 小伙点头:“正是,陶家出事的那段时间,河阳的水运没人管,乱象横生。宋家就代为接管了水运通商,现在做得有声有色,风头比起当年的陶家更胜。” 潘岳对那孩子更感兴趣,问道:“那小孩为何要加害宋家老爷?” 小伙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为了报复吧。毕竟宋家现在掌管水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相当于霸占了老陶家的家业。” 他继续道:“更可怕的在后头。那小孩被打出去之后,第二天被人发现他的尸体倒在郊外河边。那尸体,干巴巴的,浑身的血都被吸干了。自打那之后,宋家半夜闯进了一个妖怪,浑身散发着黑雾,凡是被黑雾沾上的人很快就浑身溃烂,不久就死了。接着是镇上的百姓,一家一家,都是被那可怕的黑雾沾染,然后得了这种怪病。镇上的老人都说是那孩子来复仇的。” 潘岳奇道:“染了病的人没有去医治么?” 小伙叹气道:“最先死的一批人里面就是镇上的大夫,没有用的,连大夫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命。现在呢,我们也看开了,谁知道这病什么时候会发作呢,能多活一天就是赚到,开开心心的呗。” 潘岳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2 小伙认真道:“小爷,你别看我大字不识几个,可我比那些官老爷们看得通透。他们成天窝在家里,心惊胆战地求神问仙,恨不得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要卜上一卦。既然能活着的日子所剩无多,倒不如把生前没做过的事都做上一遍,这才叫舒坦。提心吊胆地死也是死,开开心心地死也是死,小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潘岳哈哈大笑,道:“有道理,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了。” 小伙好奇地道:“两位公子,我看你们一举一动不像普通人啊,你们是不是练那个,修道成仙的?” 潘岳嘻嘻一笑:“你这小伙子眼力不错的嘛,倒是不瞒你,我们是洛阳太学的修道之人。” 小伙眼中尽是赞叹:“哇,修道之人,就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种。修道难不难,普通人怎么学?” 这小伙着实是个话痨,潘岳和他聊了两句,杨容积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陶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这可怕的瘟疫是如何造成的呢? 第30章探访陶宅 杨容积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陶家了。” 陶宅已成为河阳人心中“凶宅”的代名词,方圆一里杳无人烟,连棵像样的绿植都没有,仿佛连野草在这里都活不下去。宅邸森森,到处都是灰黑色的基调,破败的砖瓦,失修已久的大门破了个大洞,像怪兽血淋淋的喉咙。门口镇着两尊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衬得这宅子越发妖异。 然而,这衰落的陶宅此刻却被团团围绕起来,数十个身着护甲的武人警惕地守在陶宅的四面墙边,还有几个修士打扮的人的进进出出,往院子里面搬运东西。 潘岳和杨容积鬼鬼祟祟地藏在一处残破房屋后头,潘岳惊讶道:“那小伙不是说陶家已经衰败很久了吗,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要住人进去?” 杨容积道:“你看这些侍卫,与咱们进城时遇见的官兵穿着不同,身上也没有正经武器,应该是普通人,战斗力不大,倒是不必担心。但那几个修士步伐轻盈,周身灵力充沛,个个佩戴的飞剑和法器均非凡品,恐怕单是我……我们两个,打起来不是他们的对手。” 潘岳挠挠头:“那怎么办,要不趁着晚上夜深人静再来?” 杨容积望着陶宅,心生一计,道:“不必。这些侍卫三不五时地溜号走神,有一处墙头极高,是他们的视线盲区,咱们等会趁其不备,直接翻上去,如何?” 潘岳只有拍马屁的份:“容积神机妙算,全都听你的!” 杨容积不禁好笑,捏起他一只手,轻声道:“我数三二一,跑到那墙头下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3 潘岳嘴角抽搐:“你别只说最后一下……” “一!”潘岳只觉一条有力的臂膀揽住了他的腰,一股霸道的气劲环着他的身躯,径直把他双脚离地地提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二人就窜出五丈远,来到了高墙之下。而墙边的侍卫正张大了嘴打喷嚏,“啊——秋——”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了出来,杨容积掐着这声巨响,足尖轻飘飘地点了三下墙壁,拉着潘岳翻身上去。 潘岳瞪大了眼睛,那墙头极窄,只略有一条腿的宽度,而他趴在墙上,杨容积趴在他背上,二人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交叠在一起。 潘岳眼睛向陶宅院内望去,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同样清冷破败,唯独一棵茂盛的桃树长在院子中央,葱葱郁郁,青色的桃果已经结在枝头。虽不知这寸草不生的地方是如何养出一棵桃树的,但种树的人想必是费劲了心思照料。 这棵桃树被修士们围着,以它为中心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四周镇着他们刚搬进来的桃木人偶。 修士们衣着统一,俱是身穿莺黄鹤翎法袍,脚蹬一双皂色翘头厚布鞋,腰佩宝剑,手拿拂尘。其中一个年轻的修士似乎感到异样,回头看去,这一眼,惊得潘岳几乎叫出声来!好在杨容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的头压下去,这才没引起那修士的察觉。 潘岳:“唔唔唔!” 杨容积小心谨慎地埋头在他的颈窝里,见那年轻道士狐疑地转回头,这才凑到潘岳耳边,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我看见了,那人是孙秀——宴会厅上挑战你失败,在洛水上又被你打了一巴掌的人。他此刻在这,而且穿着人家的道袍,只能说明,是被你打得颜面无存,投奔了那五斗米道了。” 潘岳:“唔唔唔?”杨容积温热的鼻息吐在他的耳边,骚得他浑身痒痒的,不禁扭了扭身子,以示抗议。 杨容积脸突然一红:“别动!” 潘岳:“唔唔唔!” 杨容积把捂着他的嘴的手放下来,道:“想说什么?” 潘岳道:“五斗米道是什么?” 杨容积十分不屑:“一个靠着坑蒙拐骗起家的道派,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缴纳五斗米便可入道,平日里尽教些唬人的把戏,竟然也有不少信徒。近些年来声势颇大,可以说是与洛阳太学分庭抗礼。” 潘岳似懂非懂:“竞争对手。” 杨容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那边几个道士围着桃树开始讨论起来,由于隔得太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吐露的几个字眼,“不能”“桃树”“解毒”“之后”。潘岳和杨容积一头雾水,听了片刻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突然,其中一个年长的修士抬起一掌,向法阵中灌输法力,其他几个修士也纷纷向所镇的法阵一角灌输法力。顷刻间一声嘶吼响起,从那桃树上爆发出漫天的黑雾,一个瘦小的孩子身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 潘杨二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只见这孩子半边脸白嫩嫩,水灵灵,但另一半脸却遍布着坑坑洼洼,黄水直流的脓包,叫人几欲作呕,不忍再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4 年长的修士道:“时候差不多了,可以收手了。” 那男孩却桀桀笑起来,厉声道:“不,我要他们死,全部都死!” 修士眉头皱起,道:“莫要闹得太大了,城中百姓暴起,变数太多,尽快结束吧。” 他这么说,男孩却仿佛一点都没听进去,冷笑一声,又重新走入黑雾当中,销声匿迹了。 潘岳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那陶家小孩回来复仇了。” 杨容积微蹙着眉,道:“尚不可匆促断定。你还记得那小伙子说过,陶家小孩曾经被贾氏夫妻收养?” 潘岳点点头:“好像是做烧饼的一家人,咱们要去看看吗?” “这就去,恐怕他们等不了多久了。”杨容积反手揽住他的腰,脚下发力,轻飘飘地搂着他一跃而下。 自从河阳爆发瘟疫之中,所有生意都难做了,贾烧饼一家便被征去帮厨,给难民做大锅饭,倒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但二人都明显感觉到,这对夫妻似乎不太受人待见。 一同帮厨的几人离得他们远远的,看他们的申请仿佛在看仇人。而到了饭点,开始给排队的难民们分发粮食的时候,情况愈演愈烈了。 一个难民从贾娘手里接过一张烧饼,却反手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得倒退几步,口中骂道:“都是你们害的!你这假好心的女人,当初为什么要收留那孽种!” 那人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但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不敢推搡贾烧饼,却欺负一个女人。贾烧饼老实巴交的,连忙扶住自己媳妇,将她护在身后,口吃地道:“别,别推她!有气,有气冲我来!” 他这么一说,反而有更多的人骂了起来,什么“害人害己”,“农夫与蛇”,“连累他人”,说得格外难听。甚至有人将手中的碗扔向他,正正砸在他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情况眼看就要不可收拾,几个官兵急匆匆过来,将不守规矩的难民推了出去,怒斥一顿,然后将贾氏夫妻呵斥下去。潘岳和杨容积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只见他们二人走了一段,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贾娘轻轻拭着他脸上的血痕,哽咽道:“真是没天理了,他们怎能下这般狠手!老贾,你疼不疼?” 贾烧饼摸摸她的头,道:“我,我不疼,你没,没事就好。” 杨容积道:“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5 他突然出声吓了贾夫妻俩一大跳,望向来人,一脸警惕道:“你们是谁?” 杨容积道:“两位别紧张,我们并无恶意,乃是奉旨前来查案,可否向二位打听一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贾娘叹了口气,眼中含泪,黯然道:“他已经死了,这不关他的事。你们去找别人吧。” 贾烧饼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你,你别,太,太伤心。” 杨容积道:“贾娘,刚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不论是真是假,所有人都认为是那孩子造成的这一切,您若再不说,岂非中了敌人的下怀了。” 贾娘抹了抹泪,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我了解助儿这孩子,他绝对不是你们口中的怪物,恶魔!” 贾娘继续道:“这孩子生来命苦,人人都说他命硬,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可他真是个好孩子啊,但凡其他人能对他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他都必定十倍报答,我绝不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无缘无故残杀无辜,一定是其他人干的!” 杨容积道:“您想一下,在他死之前可有什么异状?” 贾娘皱起眉头,思索一阵,道:“异状……不曾有……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道,“有一天他去给宋家送货,很晚才回来,我问他做什么去了,他还笑嘻嘻地说累了出去玩了。他出事的前一天也是早早便出门,然后一直都没有回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也是去给宋家送货的!” 潘岳轻咦了一声,道:“这可就蹊跷了,您可知道宋家最近是否有什么怪事?” 贾娘撇嘴道:“怪事倒是有一桩,说起来也是羞人,是那宋少爷年纪轻的时候风流惯了,那儿……不行了,生不出孩子来。宋老夫人给他寻了五房媳妇都没产下个孩子,求神作法什么方法都用尽了。要我说就是那男人不检点惹的祸,可老夫人偏不信这个邪,请了几位得道高人来看,人家说能生,但要找二八年纪,丑时出生,家住南方的女子。老夫人当真寻到了一个,是李家的小姐,可嫁过去几年,还是生不出来,老夫人便打她骂她,听里面做事的人说啊,这李小姐每天被老夫人羞辱挖苦,怎一个惨字了得。生命不休,折腾不止,老夫人又请了道人回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李小姐当真怀上了,现在可别提多受宠爱了。不过这也算是喜事,也不算怪事。” 贾娘道:“不过我听说,宋家老爷最早便得上了怪病,一身溃烂,昨晚去世了,哎。” 潘岳与杨容积相视一眼,俱是皱紧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不是陶之助前来复仇呢? 第31章宋少奶奶 二人谢过贾氏夫妻,来到宋府。 宋宅修得富丽堂皇,威严气派,只是此刻大门紧闭,满地的纸钱飘零,里面隐约传来哭声和唢呐声。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6 这可就难为人了,如何进去呢?潘岳思忖着,他转眼瞧见杨容积白白净净的一身,灵机一动道:“容积,过来。” 杨容积还不明状况,道:“做什么?”话还没说完,身上“刺拉”一声,玄白的外袍被撕成了两截。杨容积怒道:“你做什么?!” 潘岳披上半块袍子,道:“哭丧去。” 二人从后门翻墙进去,果然宋宅内披麻戴孝,在给宋老爷办丧事。两人戴起白帽,披上白布,混在人群当中。灵堂里一大群人正哭得悲伤,潘岳远远瞧见一个女子,轻声叫杨容积去看:“容积,快看,那女子肚子好大!” 时至今日,还能在宋宅里看到的大着肚子的女人,想必是李小姐无疑了。 李小姐垂着头立在一边,站了一会,一个老妇人怕她累了,遣她回去休息,她便在婢女的搀扶下往房里去。到了闺房,李小姐让婢女下去,门甫一关上,她没好气地摘下头上的白巾和白布,随手甩到地上,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闭上眼轻声道:“死了真好。” 再一睁眼,两张男人的脸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啊啊……呜……” 杨容积赶紧捂住她的嘴巴,道:“李小姐,我们是来查案的,没有要加害于你的意思,只问几个问题便走。你若保证不大声叫,我就放开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点点头。” 感受到手下的人点了头,杨容积松开手,李小姐尖声大叫:“来……” 杨容积吓得又紧紧箍住了她,门外婢女疑惑地问道:“少奶奶,出什么事了?” 潘岳赶紧捏着嗓子道:“没有啦~我清清嗓子,想唱歌罢了……来亦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外面的婢女打断他:“今儿这种日子您就别唱了,您这不是找不痛快嘛,被老夫人听到了又是一顿骂。” 潘岳道:“好的,我不唱了。” 看来李小姐纵使怀上了身孕,在宋家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嘛。杨容积果断扬起手刀,道:“不许叫,不然杀了你。” 潘岳惊呼:“容积你竟如此辣手摧花!” 杨容积白了他一眼,李小姐艰难地说:“我不喊了,放开我。” 杨容积防备地松了手,李小姐后退两步,怒视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潘岳道:“别怕,你看我师弟一表人才,正义凛然,像是会做坏事的人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7 李小姐嗤笑道:“衣冠禽兽的人多了去了。” 杨容积怒道:“说谁衣冠禽兽呢?!” 潘岳赶紧岔开话题:“李小姐,我们来这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你,可认识陶家小孩,陶之助?” 李小姐眼神飘忽,嘴上果断道:“没有。” 她在说谎。潘岳和杨容积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口中道:“哦?那你可知陶之助死前留下了一封信,把事情经过都写了下来。” 果然,李小姐瞳仁急剧缩小,紧张得变声:“什么?他当真如此?” 房门响起“扣扣”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奶奶睡下了吗?” 李小姐神色更加慌张,懵了片刻,指着屏风对潘杨二人说:“快!躲进去!” 门外男人继续敲门:“少奶奶,老夫人差我来送今天的方子了。” 看着二人藏好,李小姐从地上拾起白布,披在身上,道:“进来吧。” 屏风后的两人缩在一起,他们透过屏风的间隙望出去,来人竟然是孙秀。潘岳凑在杨容积耳边说:“这小子有鬼。”他柔软的嘴唇几乎贴着杨容积的耳垂在说话,掀起对方阵阵心悸,让他有些烦躁,便伸出手,将潘岳推开些许。潘岳愣了一下,意识到二人此刻的距离过于贴近了,之前杨容积对他爱答不理,尔后为了暗中探访,两人连滚带爬,彼此都不甚在意肢体接触,但此刻杨容积态度明显复又冷淡了起来。潘岳心下暗叹,果然还是自己行为逾越,遭人讨厌了。 孙秀放下手里一个黑色的匣子,刚打开,李小姐却陡然暴怒,一把将那盒子掀翻,怒道:“滚!拿走这鬼东西!” 黑匣子在地上滚了两周,从里面掉出几张符咒,杨容积眯起眼睛,费力地辨认出上面的丹砂笔迹。这是妇人常求的生子符,求得便欢天喜地地贴到自家床头,祈祷儿孙满堂。真正修习法术的人心里大多清楚,这类祈求愿望的符咒只是讨个好彩头,没有实际的效用。然而各个道派卖符咒的收入却要比替人降妖除魔的收入来得多,所以尽管业内人士多半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并不妨碍他们卖符的积极性。 李小姐气得发抖,兀自在原地捧着心口。孙秀拾起地上的符咒,低头道:“老夫人吩咐您服下方子之后,务必在晚饭前抄写好道文,到时候,我会来取的。”看得出孙秀对她有些不忍,犹豫了半晌又道,“少奶奶,我说句掏心窝的话,你这样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等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回头再看,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话宛如一把刀,狠狠扎进了李小姐的心,她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眼中尽是绝望与不甘,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狠狠跺脚,恨恨地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知道我……” 她仇恨地看着孙秀,终究吞下了吐到嘴边的话,垂下头,含着泪道:“滚。” 孙秀仍然坚持道:“不论你对五斗米道有怎样的偏见,但我们总归是为了河阳的百姓尽心竭力,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也会认同我们所做的一切。” 潘杨二人不由得嘴角抽搐,心想五斗米也不知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如此尽心竭力地卖命。 孙秀转身离开,李小姐跌坐在床上,大口喘息。二人从屏风后走出,杨容积拾起地上的□□文,翻了翻,心下惊讶,没想到五斗米道如此嚣张,这满篇道文记录的都是创始道长张天师胡说八道的金句,讲些如何让凡人得道成仙的奇淫技巧,甚至还有男女双修的无上法门。杨容积翻了几页,两个翻到天上去了:“鬼扯,都是鬼扯!尽是些旁门左道,不分资质,给普通人画个修道成仙的大饼罢了,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8 潘岳指着其中一处,奇道:“能想到将炼金之术用在炼丹上,倒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那页纸上画着几个道童围着一个巨大的炉子,柴火烧得极旺,其中一个小孩拿着扇子在扇,火光映得脸上青红交接,甚是诡异。杨容积撇了撇嘴:“吃了丹砂就能长生?还没吃死人罢了。” 潘岳问道,“李小姐,莫非宋家上下都信这些?” 李小姐跌坐在床上,恨声道:“全家上下,除了我。” 杨容积道:“他们让你服什么方子?你为何不肯?” 李小姐突然凄厉地笑起来:“那是因为我已看破了他们,什么救人济世的长老道士,都是一群猪狗不如的败类!”她嗤嗤地笑了一会,取了那几张符咒,撕碎丢在茶壶里,就着茶水大口喝下,在嘴里咀嚼,仿佛嚼得不是纸而是那道士的骨肉。 “喂!”潘岳正待阻拦,李小姐却笑了,道:“看到了吗,这便是我每日服用的安胎药。” 潘岳:“这是什么道理,哪有孕妇吃符咒的,这不是摆明了耍人嘛……”,他顿了顿,从李小姐绝望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迟疑道,“莫非你……” 他脑中隐约闪过一个想法,心中大震,却不愿相信,他喃喃道:“莫非你……” 李小姐扬着头,泪水早已流了满面:“我是个罪人,活着也只是为了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陶家那孩子……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他不能活。你们走吧,除了那个人,除了你们拜入五斗米的门下,你身上的毒永远也解不了。”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天空,轻声道,“到那时,我的使命就可以终结了。” 潘岳心中警铃大震,喃喃道:“不对,不对劲……” 他想起从城门前浑身溃烂,抱着孩子的老妇人;桃树中走出来,浑身黑雾的陶家少年;遭人毒骂,抱头痛哭的贾烧饼夫妻;以及河阳百姓口口相传,十几年前的恩怨是非。 到底是不是陶之助回来复仇?而又是谁将他害死?若真如传言所说,是因冒犯宋家老爷而死,那又何至于将陶之助浑身的血液吸干?而前来复仇的陶之助只需报复宋家即可,又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将所有的河阳百姓杀光?而宋家和五斗米道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五斗米道长帮助李小姐怀上孩子,却对五斗米道人恨之入骨? 眼前错综复杂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潘岳急促地喘息起来,这一切的一切,最关键的一环便是,五斗米道到底要做什么,要借宋家和陶之助的手得到什么? 杨容积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孩子刚生下来便要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是了!潘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突然想到,这一路走来,他们见到得了怪病的人,有男有女,但却从未见到任何一个孩子得病。难道孩子身上有免疫吗?或者,这根本就是故意为之的! 他突然拉起杨容积的手,急切道:“走,我们去学堂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09 第32章传销现场 潘岳突然拉起杨容积的手,急切道:“走,我们去学堂看一看!” 他们来到一间书塾门口,虽然全镇戒严,但学堂没有停止上课,里面还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二人循声过去,趴在后窗往里瞧,只见身穿道袍的先生正在教课,提问道:“谁来讲讲五斗米道的道义?” 学堂里的孩子踊跃举手,先生点了其中一个,那孩子快速地说:“无形无象,道生万物,长生不老,修道成仙。” 先生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下面我们学五斗米道义的下一章,宗师张天师。张天师年少勤学苦练,心怀天下,盼望拯救天下所有贫苦的百姓,在他修炼成仙之后便创立了五斗米道。不论贫富贵贱,只要缴纳五斗米便可入道,门下人人均可修炼真经心法,人人都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先生,我要入道!” “我也要我也要!” 孩童们兴奋地举起手,先生将书本合上,笑了笑:“你们很幸运,这么小就能够得到五斗米道的真传,要知道你们的父母这么大年纪才入道,白白浪费了多少光阴。所以你们要更加勤学苦练,知道了吗?” 孩子们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齐声喊是。 这一幕,宛如传销现场。从正统太学出来的潘杨二人从未曾见过如此洗脑的场面,脸上的表情皆是惨不忍睹,潘岳却不得不承认道:“这着实,挺厉害的。” 然而下一秒,两人背后突然传来寒意森森,空气中泛起一股甜香,杨容积下意识地喊:“快跑!”他一手揽住潘岳,翻身上剑,头也不回地驱剑而去。潘岳颤巍巍地回头,登时吓了一跳,只见身后一团黑雾紧紧相随,而黑雾之中一个笑容惨厉的男孩正仇恨地瞪着他们,正是陶之助。 陶之助厉声道:“碍眼的东西,都给我死!”他反手向二人轰出一掌,这一掌带着无穷的恨意和漫天黑雾席卷而来。潘岳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他想起城门前那老妇人的惨叫,只要被这黑雾沾身,哪怕一点点,也会像她一样,浑身溃烂,直到痛苦地死去! 杨容积将凝霜的速度催到了极致,以至于剑身与空气摩擦,发出呜呜的风声,剑身甚至发烫了起来。 然而那团黑雾如影随形,速度更快,眼看就要扑到二人的身上!说时迟,那时快,潘岳也不知自己是哪一窍突然开了,从怀中掏出孟老头所赠的小铁锅,大喝一声“大大大大大大!”铁锅陡然身形暴涨,放大数倍,堪堪将那黑雾挡住。只是铁锅变大的趋势竟似停不下来了一般,变得越来越大,比一人还高,潘岳几乎拿不住了,惊道:“操了,当厨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锅!” “想逃?”陶之助神色更厉,杨容积眼前一花,只见他转眼就追了上来,与他们并驾齐驱。 潘岳举着铁锅格外吃力:“这位兄台,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好好说?”陶之助凄厉地笑起来,“现在跟我提好好说,你们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肯好好说?!”他双手在胸前团出一个巨大的黑球,倏然向二人掷去! 潘岳暴喝一声,双臂握着铁锅向陶之助挥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0 瞬间,漫天黑雾爆出,刚扑到铁锅上,就被它一挥而散,而铁锅去势不减,“砰”地一声砸在陶之助身上,潘岳两手旋即一甩,将陶之助卷在锅内,然后向上一个高抛,将他直抛了出去。 潘岳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的,我的颠勺大法终于练成了?!” 而同时,杨容积却猛地回身,一把将他的头向下按去,只见漫天的黑雾,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将他们从头到脚地淹没了。 两人开始疯狂地咳嗽了起来。潘岳扯着杨容积的衣袖,身形不稳,神情恍惚道:“容积,我怎么感觉,感觉……” 杨容积也道:“晕晕的……” 说罢,两人一剑劈里啪啦地从半空掉了下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陶之助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看着二人,脸色阴晴不定。 潘岳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那手动作轻柔,从他的额头而下,沿着他的面颊,直到他的鼻子,手指温柔地描绘他五官的形状,而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留恋不舍。潘岳想,是谁如此饱含深情?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杨容积腿上,正对这杨容积一张稍显错愕的脸。 手?哪来的手?潘岳看着杨容积正在擦拭凝霜的一双手,心想果然是在做梦。 杨容积冷冷道:“醒了就从我身上下去。” 潘岳敲着脑壳坐起来,疑惑道:“我怎么躺到你腿上了?” 杨容积咳嗽一声,不自然道:“自然是你自己爬上来的,难不成还是我请你上来的?” 潘岳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自己哭喊着要睡在他腿上的记忆,但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是杨容积主动为之,也许是自己睡相不好吧。他环视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一间矮小的柴房内,屋内昏黑,想必是被陶之助扔在了这里。 潘岳感觉手臂上有些痒,低头去看,心中一紧,只见皮肉上肿起几个小块,呈现不同程度的溃烂,有的微微破皮,有的却已经深陷下去。杨容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低沉道:“别慌,家里珍奇药材一堆,肯定会有办法的。” 潘岳倒是不甚在意,他经历过火海救人之后,对生死看淡很多,更何况也许在这个世界死掉没准就能回到他真的家,岂不美哉? 他看了一圈,正想起身去推柴房的门,谁料刚一起身,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便大头朝下,一头摔在了杨容积的身上。潘岳头晕目眩,却感觉脸贴在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上。他一看,这可不好,他发现,自己的脸正牢牢地贴在杨容积的嘴唇上。潘岳立刻连声抱歉地起身,而杨容积则是一脸被登徒浪子玷污了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他:“潘岳!你!” “我错了!”潘岳连忙抱头,生怕杨容积恼羞成怒劈了自己。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脚踝上锁着一副银闪闪的镣铐,心想怪不得刚才会被绊倒。 杨容积哼了一声,道:“你的铁锅可还在身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1 潘岳在怀里摸了摸,感慨幸好晕倒之前即时收回了铁锅,这可真是一件趁手的法宝。他将缩成小小一片的铁锅递过去,杨容积捏住锅体,露出一头细细的把手,另一手抬起潘岳脚踝上的镣铐,将那细针伸进锁孔内,驾轻就熟地捅了几下,锁扣应声而开。 潘岳不由惊呼:“我草,你会开锁的啊!” 杨容积闷闷道:“你被多锁几次也能会。” 潘岳:“???”他正待细问什么叫被多锁几次,眨眼间杨容积便已把他自己脚上的镣铐也打开,一脚踹开了门。 外面是一户人家的后院,旁边便是后厨,此时空无一人,潘岳感觉这地方格外眼熟。杨容积沉吟片刻,道:“若猜的不错,这里应该是宋府的后院。” 潘岳一拍脑袋:“确实,我说这里的建筑风格这么眼熟呢。” 杨容积轻轻一揽他的腰,提气踩上了墙头,二人迅速地沿着墙,悄无声息地前行。潘岳想,咦,今天也不知是第几次被这样搂着腰走路,他不仅非常习惯,甚至还有点享受了。 两人来到宋府前堂,高高地望下去,只见往日死气沉沉的河阳此刻骚动起来,从大街小巷涌现出无数的人,尽数挤在宋家大门口。他们的神情不再是焦虑与绝望,而是充满了期待。杨容积皱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紧闭着的宋家大门此刻四敞八开地欢迎河阳所有的百姓,一溜身着莺黄鹤翎法袍的道人正拱手站在门口。大门口放着一张八仙桌,来的百姓整整齐齐地排好队,翘首盼着发放什么东西。 那一溜五斗米道人中正有孙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而正中的那个身材高大,但眉目凌厉,显得有些凶巴巴的,正是在陶宅见到的老道人。 见门前来的人足够多了,老道人拍了拍掌,让大家安静,开始讲话:“诸位父老乡亲,多日以来我们河阳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多少无辜的人死于这场灾难之中,这些日子大家是如何过来的?每天提心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惨死,却爱莫能助。而当我们大难当头,皇城里的官老爷们又为我们做了什么?他们可曾往城里送过一粒米,一颗药?没有,除了拼尽全力不让我们出去之外,他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我们就要承受这些?凭什么平时兢兢业业的老实人,从未昧着良心做坏事的好人要承受这些?” 这话正说到这些人的心坎了,回想这一段时间承受的痛苦,所有人心头不禁燃起一团怒火: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遭受这些痛苦?在他们水深火热的时候,平日里收税的官老爷们又干嘛去了? 这番话宛如点燃□□的一把火,将埋藏在难民们心中最阴暗,最邪恶的念头都炸了出来,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道:“杀了他们!杀了官兵!杀了皇帝!” 一瞬间所有人竟然都开始疯狂大喊:“杀了他们!让他们不得好死!尝尝与我们一样的痛苦!” 老道人捋着胡子,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洗脑现场,大型传销现场,大型保健品贩售现场。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2 第33章丑恶嘴脸 一瞬间所有人竟然都开始疯狂大喊:“杀了他们!让他们不得好死!尝尝与我们一样的痛苦!” “好在,你们还有五斗米道。”那老道人义正言辞道,“我们永远也不会抛弃、放弃任何一个人的!经过多番寻找,今天,我们终于找到了解药。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忍受痛苦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众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想着同归于尽,现在又突然燃起来生存的期望。 “是真的吗?老道长?” 老道人道:“自然是真。但是,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真凶还没有抓到,为了保证人群中没有奸细,想要领取解药的人必须自愿拜入我五斗米道的门下,成为五斗米忠实的信徒。桌子上是红泥与契约,想活下去的人,就去签字画押。服用解药之后回去拿五斗米彰显入道的诚意。人命和区区五斗米相比,哪个重要自然不言而喻。现在,愿意领药的人可以开始排队画押了。” “自然是命重要!” “道长救人一命,从此便是为您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更何况是跟随您入道呢!” 人群迅速排成一条长龙,一个接着一个按下红彤彤的指印。几个年轻道人搬出一个巨大的汤桶,药味扑鼻,给每一个画过押的人打上满满一碗红色的药汤。十几种药材混杂在一起,煮出来的汤水呈暗红色,气味馥郁芬芳,但却隐约有股血的腥味。得了解药的人急不可耐地仰头喝下,剩了一点点汤底也舔得干干净净。 “好像没那么疼了,头也不烧了!” “快看!我身上的溃烂好像减小了!” 喝了药的人欣喜地检查自己的身体,那药如有神效,当场便见效了。后面的人更是兴奋,一个接一个毫不犹豫地签字画押。更有不少人当场向那道人跪拜磕头,直呼仙人下凡。 潘岳吸了吸鼻子,秀气的眉头也皱起来,以他多年的厨子经验,这味道,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有点像血肠的气味…… 老道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群,一旁匆匆来了个小道徒附在他耳边细语几句,那道人神色一变,声若洪钟道:“乡亲们,那害人的妖孽已经抓到了!便是陶家院内一棵桃树精所化成。在场的五斗米道人,都随我去除那妖孽,为死去的人报仇!” 众人听闻害人的妖精终于抓到了,顿时群情激愤,大声应和表示要一同前往。 眼前人群鼎沸,潘岳心中却咯噔一下——如果说害人的妖怪不是陶之助,而是陶宅的那棵桃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五斗米道人要在桃树下画阵。而听那桃妖的话,分明是要给陶之助报仇的,现在老道人却要带头去杀掉他,这不是杀人灭口还是什么?所以,陶之助的死一定和这老道脱不开干系! 他突然想到传言中陶家一夜灭门,浑身溃烂的惨状,而陶之助的尸体被人抽干了鲜血。瞬间,悲伤欲绝的李小姐、苦苦哀求的贾娘、神出鬼没的桃妖以及惨死街头的陶之助,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片段终于冲破重重迷雾在他脑海中汇聚成一条完整的线! 杨容积也明白了,他们二人同时脱口而出:“糟了!” 他们随着喊打喊杀的人群的来到陶宅,破败的院子中阵法已被毁掉,独留一棵细瘦的桃树。化作陶之助模样的桃妖靠在树下,神情悲凉又寂寞,看到来人,他警觉地站了起来,周身黑雾四溢。 老道人朗声道:“妖孽,伏诛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3 桃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冷笑一声,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个模样,丑陋的嘴脸,虚伪的言谈,令他作呕!他缓缓抬起手,可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传进了他的鼻子,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 老道人见他愣住了,提剑便要袭击。潘岳大声喝道:“住手!大家不要被那老道人骗了,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众人皆是哗然,大家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段,立刻开始为老道打抱不平: “瞎说什么!胆敢这么说我们道长,不要命了吧你!” “这俩人谁啊?在河阳从未见过他们,莫非是跟那桃树精一伙的?” 老道人停下手中动作,冷冷道:“小兄弟,你拦在那妖孽身前是要做什么?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河阳百姓吗?” 潘岳不由得拍手赞叹道:“道长,你这演技,不去参加演员的诞生真是可惜了。这场瘟疫是如何爆发的,你是如何控制宋家,控制桃妖,背地里干得什么勾当,当真以为永远没人知道么!” 那道人皱起眉头,面色冷峻:“血口喷人!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尔等莫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滚开!” 杨容积默默拔出剑,护在潘岳身前,丝毫不让。潘岳对众人道:“杀死陶之助的人便是你们身前这位道长!” 桃妖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的奇怪。 人群道:“你瞎说什么!拿出证据来!” 潘岳道:“证据?哈哈,证据就在你们的肚子里!你们刚才喝下那汤药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么?什么药会有那么重的血腥气,用了十几种药材都盖不住?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药,而是陶之助的鲜血!” “什么,你说什么?是人的血?” 那桃树精嘶吼一声,他终于明白了,他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的血腥味,和陶之助身上的一模一样,面前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带着他的影子,他忍不住流下泪来:“助儿,你在哪?我给你报仇了……” 潘岳道:“陶之助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他必须死。道长,他看到了什么,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老道人额头青筋暴起,怒道:“来人,这二人与那妖孽共同作乱,给我拿下!” “他说得对。”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一脸憔悴的李小姐。她咬着牙走到老道人面前,发着抖说,“狗道士,你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被那孩子看到,他想要揭露真相,却被你污蔑为贼,然后活活打死了!” 道人指着她:“宋少奶奶,你真是昏了头了,竟然跟这些宵小一伙,共同栽赃于我!” 李小姐冷冷地看着他,凄厉地笑起来:“道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你这张脸!我家男人到底能不能生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你说呢?你这无耻禽兽,纳命来吧!”她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利刃,扬手向那道士刺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4 这一击对于那道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随随便便一挥手,那柄利刃便改了方向,扎在李小姐的胸口上,她登时倒在了血泊当中。闹出了人命,人群骚动起来,宋家的人更是难以相信地看着道长。潘岳上前检查李小姐的伤势,虽刺得深,但并不危及性命,便紧忙叫人带下去好生治疗。 老道长失手伤了李小姐,被众人围着,神色惶惶,便要手擒潘岳。杨容积早有防备,一剑将他格开,潘岳继续道:“十几年前陶家风头正盛,却在一夜之内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死了,道长,你算盘打得真好啊。” 那道长厉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嘴硬?!陶家人死前的症状和现在河阳百姓的症状一模一样,全身溃烂,侵入骨髓,活活疼死的。可是,那场瘟疫中,却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便是陶之助。”潘岳神色威严,冷冷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陶家是当时的名门大户,五斗米道想与他们合作,扩大自己的势力,但陶家家主不同意,你们便痛下毒手,将这大家族一夜毒死!从这以后,你们便开始扶持宋家,而宋家也反之为你们拉拢信徒,增大势力。” “十三年后你再次回到河阳,出乎你意料的是,当年的陶家竟然还有一个幸存者,便是陶之助。同时,宋老夫人因为抱孙子的事情烦了你不知多少次,着魔的她是不是捏着你的什么把柄威胁了你呢?你不得不做,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宋家少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生下孩子的。于是你便想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法子,你谎称要找到一个生辰八字吻合的少女,待她嫁入宋家,就想法子在她的饭菜里下了春|药,然后迷|奸了她!” “果然,不久之后,李小姐有喜了。她害怕,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宋家从此更加视你若神祗,对你忠心无二,你得意极了。可你没想到的是,陶之助在给宋家送货的时候正撞见了你下|药的场景,他本想把真相告诉宋家家主,却被你诬陷成贼,乱棍打出去。你捉住他,还想到了一件事情,若这孩子能从那场瘟疫中活下来,身上的血就必然可以作为这种病毒的解药!于是……你竟然活活把他的血吸干了!” 潘岳环顾四周的人群,厉声道:“你们记住,今天,救下你们的不是这心狠手辣的道人,而是陶之助啊!” 人群安静了,回忆起往日对这孩子的种种,很多人都羞愧得低下了头。 “他是个好孩子啊!”人群中贾娘忍不住放声痛哭,“你们怎能如此对他!” “这恶毒的老道人发现了个桃妖之后,便歪曲事实,想借桃妖的仇恨在河阳重演当年陶家的悲剧。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会把他当成救世主,这便达到了他的最终墓地,发展五斗米的势力!” 愤怒的人群将那老道团团围住,更有甚者抓起砖头便打。 “打死这狗道士!为陶家报仇!” 然而,老道人却突然大笑起来,道:“哈哈!潘岳,我知道是你,你真是好威风,好正义啊!但是,看到了这个,你还能继续威风下去吗?” 他错开一步,从他身后走出一个浑身火红毛发的庞然大物,待众人看清来者何物的时候,皆是恐惧地摒住了呼吸。 杨容积紧紧抓住了潘岳的手,力气大得指甲几乎掐住血来。 不是吧,不就是条狗吗,怎么都这个反应?潘岳看着缓缓走来的庞然大物,茫然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小潘潘,还想什么,快带着师弟跑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5 第34章自废经脉 不是吧,不就是条狗吗,怎么都这个反应?潘岳看着缓缓走来的庞然大物,茫然地想。 “跑!”杨容积见他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怒喝一声,不由分说地抱住他的腰,召出凝霜,翻身上剑。 身后祸斗一声长啸,喷出巨大的火焰,顷刻间一片火海漫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将这里烧成了人间地狱!聚集在此处的人逃跑不及,被红色的火舌吞噬,瞬间烧成了黑炭。 “不行,我们不能跑,得先救人!”潘岳紧紧抓住杨容积的手臂,焦急地看着他。 杨容积点了点头,足尖轻轻一点,纵身跃起,将脚下的剑收入手中,两人稳稳地落在地上,道:“先救人。” 被火浪追赶的人们发出痛入骨髓的惨叫声:“救命!那妖犬又出现了!救命啊!” 杨容积手持凝霜,向祸斗来袭的方向挥出悍然一击,凝霜的剑气横扫,化为一道冰墙,堪堪将毒火拦在外头。趁此时机,他大喊道:“分散跑开!不要挤在一起!” 潘岳也大喊:“哇,好厉害,容积我好崇拜你!” 杨容积怒道:“你怎么还在这,你也快跑!” 潘岳笑笑,抬眼却看到之前在城门口碰到的老妇人抱着孩子跌坐在地上,身后火焰马上就要吞没她的全身,她却呆呆地坐在地上,恐惧地闭上双眼。 突然,一只巨大的,黑色的东西挡在了她的面前,将那灼人的焰火隔离开来!潘岳双手交替举着铁锅,烫得嗷嗷直叫,大喊:“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老妇人却道:“小公子,我的腿……” 潘岳低头一看,那老妇人的一条腿已经被火焰灼伤,烧得血肉模糊,肯定是走不了路了,而她怀中的婴儿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却也不再大哭大叫,仿佛是被熏晕了一般。潘岳为难地握紧手中的锅,如果他去扶老妇人,这把火势必要伤及他们三个,但如果他不扶,这柄铁锅又不知能坚持多久。 他正纠结间,却见一道黑影闪过,将那老妇人一把拎起,送到冰墙外。竟然是那桃妖!桃妖一身衣物被火焰烧得破烂不堪,他却形如痴狂,飞速地将一个个即将被火焰吞噬的人救出来,口中不停地喊:“助儿,助儿,我的助儿,你在哪?”原来,他竟把这些喝过血药的人都误认为是陶之助,但凑近了一看,又全都不是。四周俱是烟熏火燎和血腥味道,桃妖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他感觉身边无数的人身上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仿佛是陶之助无处不在。 潘岳被铁锅烫得两手发焦,跳着脚连连后退,心下正胡乱想着在锅里放块肉没准都能做道菜了,却感觉颈侧一凉,一把剑抵住了他的咽喉。身后传来那老道人阴毒的声音:“别动,再动一下,我就让你小命不保!” 潘岳立刻举起双手:“我不动,我投降!” 老道人胁持着他慢慢退到冰墙后头,杨容积正与祸斗对峙,眼角余光看见这边,登时大喝一声:“潘岳!放开他!” 冰墙后面惨叫连连,皆是从祸斗口下险中逃生,但也身负大小伤势的人,他们看到老道人,眼中的狂热尊敬褪去,开始大声辱骂他,其言辞激烈,不比刚才大叫着要杀官兵弱。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6 杨容积紧张地站在对面,手中凝霜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到底要怎样?” 老道人冷笑一声,道:“我想怎样?哈哈,我刚才还想,你们是谁派来的,竟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看到这小子的乌龙剑我才明白,原来是洛阳太学的两位公子啊!” 杨容积道:“放了他,事已至此,你还执迷不悟吗?” 老道人疯狂大笑:“执迷不悟?真正执迷不悟的是你们!洛阳太学自以为是天命正统,多年来对我们打压排挤,刻薄嘲讽。你们不是自以为厉害吗?我今天就要废了这位赫赫有名的潘公子的经脉,我就要告诉你们,今后是谁的天下!”他反手抓住潘岳的手,将一股悍然的灵力倒灌进去,然而他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潘岳,倏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哟,潘公子,鼎鼎大名的潘公子,我说怎的潘公子不似以前那般嚣张了?哈哈,原来,原来你已经是个灵力尽失的废物了!哈哈哈!” 他一脚将潘岳踹倒在地,鞋底踩在他胸口上,狠狠地碾了又碾。潘岳难耐地咳嗽起来,杨容积正待上前,那老道人却将剑尖抵在他心口上,阴阳怪气地道:“杨公子,来啊,过来啊,你过来,我就一剑杀了他!你不想过来吗?每天看着这个废物占着洛阳太学继任掌门的位置,你不难受吗?你心底里也一定早就想杀了他吧,别压抑啊,释放自己的天性!” 杨容积目眦欲裂地看着老道人的脚,怒吼道:“把你的脏脚拿开!” “我偏不!”那老道人小人得志地又将脚碾了几下,道,“杨公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杀了这废物,你可就是下一任掌门了!” 潘岳心想也是,他半边脸贴在地上,视线所及皆是火焰灼烧过的断壁残垣,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如果他再一次冲入火海之中,有没有可能穿越回家?这个想法盘亘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潘岳悄悄捏住手中的铁锅,轻声念了一句:“大大大大!” 铁锅瞬时暴涨,潘岳青筋暴起,一锅砸在老道人的背上!那老道人被他砸得“唉哟”一声,措手不及地倒了下去。潘岳气势不减,拖起他就向正在狂喷毒火的祸斗走去。走了几步,脖子一紧,走不动了,潘岳回过头,只见杨容积一手拉着他的衣领,一手高高扬起凝霜,面目狰狞地,一剑砍下。 刹那鲜血狂喷,老道人刚才踩着潘岳的一只脚飞了出去,溅了潘岳半边脸的血。 潘岳:“……” 杨容积狐疑道:“你要做什么?” 潘岳讪讪道:“没,没什么……” 二人望向那祸斗的方向,同时打了个寒战,只见祸斗正在肆无忌惮地喷洒火焰,到处都是烧得焦黑的尸体,整个陶宅已如人间地狱。 杨容积正待拉起潘岳的手撤离,却突见潘岳的表情变得极为奇怪,他一把抓住杨容积的胸襟,将他狠狠扯了过来,而自己却手持铁锅,扑向身后之人——老道人。 老道人拼尽了全力站起来,一手持剑狠狠掼向杨容积,被潘岳这么一扑,自己又挨了一记黑锅,手中的剑失了准头,胡乱地一刺,却正正好好,穿过了潘岳的身体。 “潘岳!”杨容积痛吼一声,他想上前去救下那个被鲜血染红的人,而老道人大叫道:“别过来!” 老道人一手掐着潘岳脖子,将他的头面向杨容积按在地上,一手紧紧抓着那把剑,桀桀笑道:“杨容积,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既然你拼死都要救你这废柴的好师兄,就给我跪下!” 潘岳的脸已是灰尘仆仆,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他的腹部被刺出一个血洞,痛得几乎昏厥,双眼无神地望向杨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7 杨容积颤声道:“我跪……”他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道人道:“给我磕三个响头,听好了,要响头,不响我就让你的好师兄身上再多出一个洞!” 杨容积拳头紧攥,上身伏在在地上,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他抬头时,地上甚至留下一条血印。“咚、咚、咚”,三声过后,他的额头已是鲜血淋漓。 “容积……”潘岳虚弱地喊他,“不要……” “放了他,磕多少个头都行。”杨容积低着头,哀求道。 “哈哈哈!”老道人大笑,“你砍我的腿的时候不是挺猖狂的吗?怎么现在还求着我磕头?”他笑声一顿,神色陡然转厉,恶毒地道,“杨容积,你砍我一条腿,我就要你付出代价!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自断经脉,否则我就一剑杀了他!” 自断经脉意味着什么?纵使潘岳被祸斗毒火所伤,灵力全失,但他的经脉还是完整,尚可重头开始一点点修炼。然而自断经脉无异于将他打为凡人,再无修炼的可能。从此他将永远无法御剑,永远无法修炼结丹,永远无法保护他心爱之人,永远,泯然众人,再无出人头地的可能。 杨容积抬起右手,他日日苦练,修为已达洞虚境地,这只手,斩杀过多少妖魔,持剑拯救过多少无辜百姓,又多少次,状似无意地揽住那人的纤腰,在奔跑中牵过他的手。右掌中爆发出白光,轻轻向自己的丹田气海拍去。 “不要!”潘岳撕心裂肺地大喊。 杨容积抬头眷恋地看着那张脸,他救他一命,他还他一身修为,这就算,扯平了吧?只是,只是,他忍不住想到石崇,想到那二人一红一绿打情骂俏的模样,心不住地抽痛起来,只是这之后,自己连唯一可以骄傲的修为,都不再有了,便是,永远也比不过那个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你的内心戏真多,放心,我是舍不得让小师弟成为废人的~下一章,放大招! 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猪事顺利~嘻嘻 第35章命定之人 杨容积抬起手掌,不再迟疑,掌中白光绽放,拍向自己的丹田气海。灵力倒灌入四肢百骸,直冲内丹,杨容积痛苦地嘶吼起来。 “不要啊,容积……”潘岳挣扎着叫他,眼中滚滚落下泪来,他浑身剧痛,意识化为一片模糊,身体不断痉挛。 他再想张嘴,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蓦然,一口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洒在眼前的土地上。面前还有一块凤纹玉佩,是他送给杨容积又被退回来的那块,一直系在他的颈间,此刻灰扑扑地躺在地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8 血染红了地面,也浸湿了这块玉佩。 潘岳想伸手去捉住这块玉佩。 下一刻,玉佩亮了起来。 蓦然一道强光爆发,玉佩炸开万千光点,飞上空中,汇聚成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凤鸣“锵锵”,一只身披火焰羽毛,张口吐出流星般的真火,尽数砸向祸斗。而祸斗见了凤凰,惶惶不再恋战,转身就跑。另一只通体紫黑,一双利爪闪着寒光,顷刻间抓住了祸斗背部皮肉,两下展翅,翩翩飞到空中。祸斗恐惧地吼叫,然而紫凤的两爪只是那么轻轻一撕,它的皮肉便爆裂开来,生生被撕成了两半。 变数陡生,杨容积愣在原地,一只手还正对着自己的心海。 潘岳猛地站了起来,他腰间的乌龙剑嗡嗡震颤不休,他抬手拔出了剑,周身寒意四射。 潘岳满身鲜血,小腹中央还插着一把剑,他低着头,俯视那老道,阴阴地笑着。 老道人跌坐在地上,两手并用,不断后退,恐惧地大叫:“你,你,不要过来,你是魔鬼……” “魔鬼。”潘岳似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他抬起手,舔了一口手上的鲜血,眼底露出嗜血的笑意,他说,“我是魔鬼,那你又是什么?!” 一道黑影闪过,宛若千钧之势,乌龙剑狠狠贯穿了老道人的心脏,爆发出白色的强光,隐隐约约竟有龙吟之势!老道人发出绝望的哀嚎,浑身颤抖,燃烧起火,顷刻间被那白光烧成了灰烬! 潘岳冷笑着拔出剑,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又擦。他转过身,似乎有些惋惜地说:“脏了。” 杨容积震惊地看着他,颤抖着唤道:“潘岳,你……” 潘岳抬头看着他,目光威严不可侵犯,刹那间杨容积竟生出了一种想要给面前这人下跪的冲动。 突然,潘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杨容积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怀中的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呼吸渐渐微弱。 “潘岳,容积!”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只见孟老头率领一众洛阳太学弟子风尘仆仆地赶来,身后是大批官兵。见到二人无恙,孟老头长舒一口气道:“累死我了,一路御剑赶过来,哎,潘岳臭小子?这是怎么了?” 石崇扑到潘岳身边,紧张兮兮地打量了一遍,才道:“幸好幸好,这一剑避开了要害器官,算这小子命大。”他抬头望向同样面色苍白的杨容积,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有你在吗,怎么还伤成这样?” 杨容积摇了摇头,喃喃道:“他,他方才好像变了一个人。”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19 孟老头神色一变,道:“回家再说,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他吩咐下去,洛阳太学的弟子收拾善后,安顿受伤的难民,官兵则将在场的五斗米教众押解下去,细细盘问。 众人逐渐散去,微风拂过,带起一股烂桃的甜香。“啪”地一声,一颗水灵无比的桃子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桃妖过去捡了起来,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一个小孩子的身影围着细瘦的桃树打转,开心地抱着它:“桃子树,你真好。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吃到你的桃子啦!” 桃肉甜美,泪水顺着桃妖半边丑陋的脸流下。 桃子熟了,你去哪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卧房中,潘岳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半倚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说。 众人静默良久,孟老头眉头皱得让人感觉那不是两条眉毛,而两条绳结。石崇火冒三丈道:“那五斗米道当真卑鄙,以后碰到一回老子要砍他们一回!” 元宝则捏着袖子擦眼泪:“陶之助真是可怜,那桃妖更感人,原来妖怪也可以如此有情有义!” 潘岳道:“可怜那孩子了,才十几岁,却死得不明不白,也不知这档子事之后,河阳百姓能不能给他好好立个碑。” 杨容积翻了个白眼:“圣母,你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你忘了那群刁民当时是怎么骂你的了?这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有奶就是娘,就这你还指望他们给那小孩子立碑?” 潘岳道:“也不能这么说嘛,毕竟他们当时被那老道人所蒙蔽。那道人当真是又奸又猾,连你都骗过了,当时看着你真要自废经脉,我吓都快吓死了!” 孟老头突然道:“你杀死那道人的事情,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潘岳缓慢地摇了摇头:“若不是你们告诉我,我是一点都记不起来的。” 石崇道:“大师兄,英雄救美,好威风呀~” 他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说得众人心头皆是一颤,潘岳瞟了一眼杨容积,见他脸色似不太妙,连忙道:“打住打住,情况危急罢了,换作是你我也是一样的!” 他这么说,石崇十分受用,脸上登时阳光灿烂起来,笑道:“行啊,也没白疼你。” 孟老头负手悠悠转了几圈,又定定地看着潘岳道:“看来,可能就是你了。” “啊?什么我?”潘岳被孟老头赤luoluo的眼神看得心中发虚,心想莫不是他发现我是穿越来的了?两臂情不自禁抱紧自己,一副要被侵犯的小媳妇模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0 孟老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就连我自己都抱着几分怀疑。或许,潘岳,你就是传说中的命定之人。” 潘岳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呛到,众人也皆是一脸“这种玩笑就不要乱开了吧”的表情,潘岳指指自己:“我?命定之人?曹操要是知道我是命定之人恐怕会哭出来吧。” 孟老头道:“你可知道你的乌龙剑是何来历?” 众人都知道潘岳这把乌龙剑并非凡品,但从不知竟还暗藏典故,便都竖起耳朵听。 孟老头道:“这把剑,本叫倚天剑,本是曹操的佩剑。” 众人皆是惊了。 “曹操|死后,倚天剑作为陪葬品尘封于墓中,从没有人见过。而在我年轻时,于街上看到一个盲眼商人,大张旗鼓地贩卖此剑。我一眼便看出此剑绝非凡品,但那瞎子要价颇高,幸好我那时有点家底,卖了不少珍藏,才买下这把剑。可惜的是,这把剑在我手上,却是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石崇诧异道:“难道是自动封剑了?” 孟老头点点头:“此剑有灵,不肯让我使用,在我手上也是浪费。那时我刚收了第一个徒弟,也就是潘岳,你从小根骨不佳,但勤奋刻苦,我便抱着试试的心态把剑给你,没想到,你轻轻松松就拔了出来。” “宝剑认主,这是难得一见的奇事,我很欣慰,便教授你更多的剑术,可你天生便不是修仙的料,凡事都得练习千百遍才能记住。但好在,你刻苦耐劳,倒也不算差。” 孟老头叹了口气:“可是,好景不长。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当你使用此剑时,会性情大变,同时也功力大涨,甚至我都自愧不如,但事后便将这些全都忘了。” 众人都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潘岳。 “我开始意识到这把剑的危险性,它可以让一个人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强悍,所向披靡,但同时,它也会控制这个人的行动,就好像,就好像……” 杨容积道:“就好像灵魂附体。” “对。”孟老头道,“虽然只是在使用剑战斗的时候它才如此,但我发现,潘岳变了,他变得格外渴望力量,格外依赖于这把剑,甚至到了不用这把剑就无法除妖的地步。我终于痛下决心,以师命勒令他不许再用。而也正是这一次,他与容积一同去杀妖犬祸斗,却被毒火所伤,昏迷不醒。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他用剑,他没有趁手的兵器,才导致这场惨剧,所以,后来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剑还给了他。” 石崇眨着眼睛,喃喃道:“所以师兄以前那么厉害,竟然是因为被剑灵附体了?”这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潘岳天下无无敌的印象在他们心中刻得太深,乃至于现在一时不敢相信。 杨容积问道:“那么师父,你又为何说大师兄是命定之人呢?” 孟老头捋着胡子道:“因为那块玉佩。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曹操孜孜以求的凤和命定之人一定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帮助得到他们的人斩杀妖魔。而根据你们所说,这块凤纹玉佩在沾染了潘岳的血之后便化作凤凰,将祸斗轻轻松松地歼灭,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想只有上古的法宝才具有吧。而凤与命定之人相生相连,那么潘岳也许就是他们要找的命定之人,只是命定之人有什么能力,现在还不得而知罢了。” 潘岳听得嘴巴大张,那样子分明宛若智障,众人心中又是嫌弃又是叹息:“命定之人选谁不好,怎么就选上他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1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主线任务结束!撒花!谜底逐渐揭开,厨子潘岳到底是不是真的命定之人呢?乌龙剑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让我们拭目以待,继续关注第四个主线任务! 第四卷:诸怀 第36章先皇驾崩 香雾缭绕,烟纱幔帐,侍女手捧玉盆来往匆匆,额头沁汗,拿袖子轻抹,带起一阵香风。殿内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心驰神往。 只是一波“咚咚咚”的剁刀声坏了这美好的意境,但细品,又别有一番风趣。刀声利落均匀,决不拖泥带水,锋利的刀刃撕裂皮肉发出令人满足的摩擦声,让听者心头也仿佛被女子的手实实在在地摸了一把一般舒适。刀刃冲破了阻力,剁在菜板上,声音不重不轻,力道拿捏得正好,想必使刀之人这双手必定饱经磨练,所以才能如此气定神闲。剁刀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依然张弛有度,毫不懈力。 “陵王殿下真是顶顶厉害!”女子崇拜地说。 而她口中的陵王殿下围着围裙,嘴里叼着一杆称,正抡圆了臂膀在剁肉。肉沫飞溅,广陵王眼露凶光,宛如凶煞厉鬼一般将案板上的肉剁成了大小一致的肉块。每一块都四四方方,精准得仿佛拿模具切出来似的。 肉切完了,广陵王放下口中的称,拈起一块放在上面,身旁的侍女惊呼:“一块一两,半分不多,半分不少!陵王殿下真乃神人也!” 广陵王得意地笑了,两只油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故作满不在乎道:“只是切肉而已,上不了台面。白虹,拿去西园卖了吧。” 白虹称是,将案板上的肉块盛到玉盆当中,向外走去。 “唉,慢着。”广陵王叫住了她,“数清楚数量,可别像上次一样被那奸商给蒙混了。” “再骗我,您拿刀砍了他!” 广陵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刀光剑影。 “陵王殿下!大事不好了!”一个人影飞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广陵王面前。 “咋咋呼呼的,老子迟早要被你给吓死!”广陵王不悦地瞪着来人。 贯日一反常态地没有顶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道:“陵王殿下,您可要坚持住……皇上……皇上他驾崩了啊!” 广陵王手上的菜刀沉重地落下来,在他的手上切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他浑然不觉,目光湿润,有些迷茫地重复了一遍贯日的话:“皇上驾崩了?” 丧钟响起,声音沉重地撞击在广陵王的胸口。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2 洛阳太学,潘岳、杨容积、石崇三人,气氛剑拔弩张,三人的武器都已拔出,但没有一个人先动手。 潘岳动了动嘴皮子,缓缓道:“我以大师兄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下武器。” 石崇冷笑:“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到。” 杨容积不作声,但丝毫没有退让的紧绷姿势已经摆明了他的立场。 潘岳冷冷道:“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石崇喝道:“来吧!” 一个硕大的黑色铁锅带着虎虎风声横扫而过,直逼得对面两人倒退一步。石崇毫不示弱,抬手一挥,漫天钱币雨带着啸音砸向对面两人,二人身形敏捷地闪避,这闪着铜光的凶器钉在地板上,入木三分! 杨容积毫不犹豫地祭出符咒,化作凶狠小人扑向二人。石崇被那小人缠得难分难舍,而潘岳早已熟悉杨容积的套路,三两下便将纸人撕成两截。而那厢,却见第三个纸人,捧着桌子上的东西朝杨容积乐颠颠地小跑而去。 “卑鄙!”二人齐声惊呼,纵身直扑向那纸人。 纸人被他们绊得一个趔趄,手中的东西飞了出去。 杨容积反手一个包抄,稳稳地将东西拢入怀中,毫发无损。 潘岳和石崇趴在地上,眼神已经绝望了。 这是一个青花白釉瓷盘,上面唯一的东西,是一块红油油,肥嫩多汁的,红烧肉。 杨容积拈起这最后一块红烧肉,毫不犹豫地放在口中,大声咀嚼,笑道:“多谢二位师兄礼让。” 潘岳和石崇恨恨地捶地,目眦欲裂:“好你个臭小子,今天你洗碗!” 敲门声响起,身着道服的小学徒大声喊道:“三位师兄,校长叫你们去呢!” “老头子又做什么?” 小学徒嘻嘻笑道:“兴许是你们在厨房偷吃又被发现了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3 三人整理衣冠,人模狗样地来到孟老头的书阁。孟老头背对着他们,似乎正在考虑事情。 “师父好。” 孟老头回过神,转过身来,让他们三人坐下,和蔼笑道:“爱徒们近日长进如何?” 爱徒?潘岳顿时虎躯一震,顿时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潘岳小心翼翼地抬眼问他:“师父您没事吧?” 孟老头白了他一眼:“又没问你,我说的是容积和小崇。” 杨容积彬彬有礼的答道:“谨遵师父教诲,练功不敢松懈。” 石崇道:“禀告师傅,弟子潜心修炼,但有一事着实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 石崇告状:“大师兄总是打扰同修练功,平日里尽去后厨偷吃偷拿,我看为了大家进步着想,应当罚大师兄每日去厨房准备晚膳。” 杨容积在一旁连连附和。 说实在的,洛阳太学的饭清汤寡水,吃两顿便叫人恨不得立刻飞升,众人都巴不得潘岳天天做晚饭给大家吃。 孟老头一巴掌打在潘岳后脑勺上,怒其不争,骂道:“臭小子,成天不学好!” 潘岳颤抖着指着石崇:“叛徒!” 孟老头捋了捋胡须,道:“当罚。不过且先要缓缓,我交予你三人一件事,办好了自然有赏。” “师父吩咐。” “皇上驾崩了。” 三人震惊:“啊?” 孟老头沉声道:“刚得的消息,不日太子将要即位,号惠帝。” 石崇道:“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白痴也能当皇帝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4 孟老头轻轻打了他一下,示意他住口,道:“宫里刚来人通知,要洛阳大小官府学府,至少出三人前往宫中为皇帝戴孝哭丧,直到新帝即位。” 潘岳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日和司马炎偶然的一次相遇,幸而得他帮助才脱离食恐妖的控制,这位皇帝大人性格坚韧,心胸宽广,着实令他佩服。去世突然,他此刻心里觉得痛惜极了。 孟老头道:“皇上去世突然,其中或有隐情。我便派你三人共同前去为皇上戴孝,切记不可滋事生非,把皇宫当做自家后厨。”说话间眼角斜睨潘岳,自然是说给他听的,但潘岳此时心神激荡,根本没听进去。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在他的背上,也一并抹去了他的悲伤。潘岳看着杨容积的眸子,逐渐回过神来。 司马炎在位廿五年,仁以厚下,宏略大度,国家一度繁荣太康,深入民心。皇帝驾崩,禁礼乐,禁荤腥,洛阳皇城不再张灯结彩,而是铺上了一层白蒙蒙的色调,百姓披麻戴孝,面容悲戚。 三人身着素衣素袍,一步一叩首,从宫门一路磕头到灵堂。司马炎的遗体摆放在灵柩当中,灵堂中下一任皇帝司马衷和皇后贾南风正跪在灵柩旁,一旁是即将成为太子的广陵王司马遹和皇后的侄子贾谧。先帝的叔叔司马伦坐在一尊雕花太师椅上,神色倦怠。 侍卫通报:“洛阳太学,潘岳、杨容积、石崇三人前来悼念先帝。” 贾谧闻声抬头冲潘岳挤了挤眼睛,做了个“累死老子”的口型,被皇后一盯,讪讪地继续低头做出一脸苦相。贾南风看到三人,正待说话,司马遹却抢先发声问道:“你就是潘岳?” “正是小民。” 司马遹上下打量他一番,道:“都说潘家公子美貌非同寻常,今日一看,果然绝世无双。” “太子殿下谬赞。” 贾南风道:“洛阳太学一向忠君忧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出来的年轻人也都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孟校长将三位爱徒送来,先皇在天之灵也必定感动不已。” 这本是自己父亲的灵堂,作为正主的司马衷本应起身接待来人,拿出继任皇帝的架势,但一左一右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反倒压他一头。在强大气场的压制下,他冲潘杨石三人憨厚地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杨容积回礼道:“先皇驾崩,普天同悲,洛阳太学上下更是恸哭不已。盼望皇上,皇后,太子也务必珍惜身体,莫要伤心过度。” 贾南风抹了泪,道:“病发突然,我与皇上甚至没有见到先皇最后一面。” 司马遹却突然道:“皇爷爷死得不明不白,大夫都说了只是普通的风寒,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死掉呢?” 贾南风喝道:“太子,莫要胡说!” 潘岳眼珠转了转,果然,与孟老头的猜测一致,司马炎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司马遹道:“你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不跟你争辩。对了,潘家公子,和身后那二人,你们既然入宫治丧,想必在我父亲登基之前都要被困在宫里了,无聊得很,不如来我殿上当个差事,也陪我解解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5 “成什么体统!”贾南风斥道,“你也是马上要当太子的人了,怎么还如此顽劣不堪?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披麻戴孝,怎么,他最疼爱的孙子却要在这个时候寻欢作乐?” 司马遹撇嘴道:“皇爷爷一辈子宽厚仁爱,不拘小节,你反倒在他死后禁礼乐,禁荤腥,禁行商,让全国的人为他哭丧三个月。皇爷爷要是知道,怕是要气活了。” 贾谧登时不乐意了,上前一步道:“唉,陵王殿下,您怎么说话呢这是?” 贾南风将他斥回去,面上并没有丝毫不悦之色,道:“百姓从心底里爱戴先皇,他们自发披麻戴孝,怎么能说是我让的呢?” 司马遹道:“我说不过你,这几个人我带走了,你别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主线任务刚开始,我们可爱的大驴蹄子司马炎就领盒饭了嘤嘤嘤~感觉孟老头像个发布任务的npc。 第37章屠夫太子 灵堂内仿佛卷起了两股气流在相互较劲,司马衷夹在中间,一脸不明状况的样子,小声向司马遹问道:“小遹,这几位小兄弟可是想留在这进晚膳?你可得告诉他们,这几日宫里的饭也不好吃呐,让他们去别处吧。” 潘岳三人皆是一脸惨不忍睹。司马遹却知道自己父亲是惦记晚膳的秘密鸡腿,怕被外人拆穿了去,便道:“好好好,我带他们下去,他们想在这吃晚膳,没门。” 难得司马衷还有个智商正常的儿子司马遹,他母亲该是多聪明的人才能弥补啊。 “民以食为天,看来我们太子是认吃不认爹啊。”一旁雕花太师椅上的司马伦阴阳怪气地说道,他一说话,灵堂内隐约又卷起一股妖风,三股气焰在狭小的空间互相虎视眈眈。 “皇叔,该改口叫‘皇上’了。”贾南风不怀好意地提醒。 司马伦嘴角挑衅地弯起一个角度,并不答复,依旧闭起眼睛躺在太师椅上。 潘岳三人被卷在三股气焰当中,冷汗淋漓,生怕这一家人哪句话没说妥就打了起来。司马遹恰到好处地为他们解了围,道:“我来招待这三位小兄弟了,晚上你们自己吃吧。” 司马衷连连点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如此甚好,甚好,也不必跟御厨说了,你的鸡腿就给我吧……”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紧张地双手捂住嘴巴,惊惶地看了一眼贾南风,见她没有大声责骂,松了口气。 做皇帝做得如此窝囊,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6 “小民告退。”三人连忙作揖告退。 三人随司马遹穿过九曲廊桥,来到他的宫殿,这里毗邻先皇寝宫,可见司马炎对他的偏爱之情。他的宫殿布置得层嶂叠銮,香气缭绕。潘岳却嗅了嗅鼻子,在香气中捕捉到一丝血腥气。 步入宫殿,侍女林立,个个婀娜多姿,巧笑倩兮,想必主人也必是风流放荡。殿内装饰朴素,并不像寻常皇子王爷一般极尽奢华。潘岳一进门,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正厅一旁的偏室,厨子的直觉告诉他,血腥气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司马遹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主动道:“潘公子可是想参观我的偏殿?” 潘岳心想你都主动提出来了那我当然要给你个台阶下,便道:“那敢情是好的。” 司马遹的嘴角翘起与司马伦一致的弧度,但看着却赏心悦目多了,道:“可是,里面太血腥,我怕吓到美人怎么办?” 潘岳:“……” 潘岳耐心道:“我杀的猪比你吃过的肉还多,不对,我杀的妖比你吃过的肉还多。” 司马遹哈哈大笑道:“杀妖我承认,杀猪?我看未必。” 他上前拉开偏门,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肉味扑面而来。潘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倒吊着的白花花的猪,已经被开膛破肚,放干了血。另一侧是一排排大块排骨肉,还没来得及分块,肋骨根根分明,刀口整齐利落,可见屠夫力气非凡。正中摆着一张巨大案板,上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分好的肉块,每一块肉都仿佛拿尺子比着切的一样大小,极为规整。 三人都倒吸一口气,谁能想到,在这辉煌富丽的太子殿中,竟然藏着一个屠宰场。而潘岳几乎是热泪盈眶了,真是他乡遇故知啊,自古厨屠不分家,想着以后一定要和太子殿下切磋切磋。 “我祖父是屠户。”司马遹的声音身后传来,“我从小是在屠宰场长大的。” 潘岳眼含热泪道:“幸会啊幸会,太子殿下,改日一定要与你促膝长谈!” 司马暧昧地一笑:“何必改日,不如今夜我们来个秉烛夜谈?” 杨容积不动声色地岔开这个话题:“太子殿下可是为了练习刀功?” 司马遹又露出了招牌嘴角勾笑,道:“非也非也,我做这些并非是为了练功,而是为了赚钱。” 一提到钱,石崇的眼睛锃亮,插嘴道:“太子在宫中贩售猪肉?能赚不少钱吧。” “这皇宫啊,最不缺的就是资源。宫人奢靡浪费,每顿的剩菜剩饭不计其数,我拿来当猪食,换句话说,我养的猪,和皇上他老人家吃的是一样的饭,养出来的猪肉质细嫩。猪的粪便拉到菜园里做肥料,产出的瓜果蔬菜也好吃。”司马遹道,“我在西园设了集市,卖我殿里产的肉和蔬菜,也供宫人在里面设摊买卖,交换流动商品。” 石崇听得愈发来了兴致:“太子殿下高见!说实在的,官老爷们对我们做生意的打心眼里是瞧不上,您能在宫中支起摊儿来做买卖,小民着实佩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7 司马遹的声音突然正经严肃起来:“天下四行,士农工商,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圣人云商为下品,我看就是狗屁!我大晋地大物博,若商旅不行,货不能通南北,物不能尽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是也不是?” 石崇满面堆着谄笑,道:“极是极是,关于西园市集,小民还有一计,不知太子是否有兴趣?” “哦?你说。” “太子殿下想到在宫中饲养,贩售,已着实令小民佩服。但宫中人口有限,规模不大,发展有限。若想进一步扩|张,目标就是宫外。况且您这猪肉优势明显,想必会广受欢迎。” 司马遹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道:“你继续。” 石崇继续谄笑:“太子饲养的牲畜肉质细嫩,远非民间糙谷烂稞喂出来的猪所能及,这便是优势其一。其二,皇宫卖出来的肉总归是高档和品质的象征,在民间市场中竞争者无二。其三,便是太子您的希望。” 司马遹不动声色道:“我的希望?” “太子殿下在宫中行商,赚钱并非主要原因,而最主要的原因是,”石崇敛了神色,正视司马遹的双眼,道,“是因为您也知道,大晋如今表面局势安宁,但沉溺安宁必有祸乱。如今国库空虚,赋税繁重,朝中重士轻商风气严重,凡家中从士,无论官级,赋税减二,凡家中从商,无论品类,赋税增二。是以当下商业难从,赋税难收,是一个死循环。而您在宫中行商,便是为了以身作则,正风气。若小民猜得无错,作为太子,您很快就要推举新的政策了。” 司马遹目光闪过一丝惊讶,却仍道:“既是如此,那我为何还要在宫外买卖?只怕费时费力,却落不着好。” 石崇道:“我相信,您也是这样想的,若能在宫外贩卖,就能给百姓释放出一个信号,从商不再为官府所限制,从而复苏经济。” 司马遹道:“那我且问你,宫外扩、张所需费用,这笔花销从何而来?” “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你是说?” “宫中多财,得宠嫔妃每月赏赐无数,宫女侍卫纵使月钱不多,但只要嘴巴甜加上手脚伶俐,主子的赏赐也不会少。而这些钱从哪来?自然是从百姓的赋税中来。” 司马遹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视财如命,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把钱交出来呢?” “开设钱庄,按月发息,存款时间越长者,所得利息越高。而这笔钱,您可以拿来投资。” 司马遹道:“晋法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在民间行商,我身为太子,更应以身作则,不可铤而走险” 石崇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小民不才,这笔钱您却可以拿来投资我。” “投资你?”司马遹哈哈大笑道,“大司马石苞第六子,我知道你。你父亲死前一点财产都没给你留下,却说这小子将来自当富可敌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8 “父亲给我留下的□□远非财产所能及。” “哦?那你现在富可敌国了吗?” 石崇笑吟吟道:“小民现在一贫如洗,过日子全靠家母资助。” 司马遹俯身看他,道:“那你凭什么说服我?” 石崇不卑不亢道:“就凭先皇驾崩,殿下急需能助您坐稳太子之位的帮手。不然,您也不会特意带我们三个来到这里了。” 司马遹哈哈大笑,饶有兴味地看了三个人,道:“不错,不错,我很喜欢你们几个。洛阳太学,斩妖除魔,不涉党争,只听天子号令,却不知,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潘岳听他话里话外竟是要招揽拉拢之意,思忖片刻后道:“小民有幸与先皇共同击退妖怪,临走前先皇让我助他守护河山,守护司马家族。我们三个同为洛阳太学弟子,更当效忠大晋,效忠当今皇帝了。” 他的话音重重落在“当今皇帝”四个字上,司马遹听完拍手称赞:“好一个效忠大晋,效忠当今皇帝。如此,倒是我过于狭隘了。也罢,三位公子,我司马遹从不做勉强他人之事,但,你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我也有信心,会得到你们。” 他将头转向石崇:“两位公子请自便,倒是这位小兄弟,与我颇为投缘,不如留下你我闲聊几句?” 潘岳嘴角抽搐地想刚才不是还说要与我秉烛夜谈么,怎么转身就找上了别人?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遹的这一段屠夫描写来源于他设集卖肉的典故,不过他外祖父确实是屠户就是了。被太子抛弃的厨子当然只能和师弟秉烛夜谈啦! 第38章西园集市 潘杨二人得了太子特赦,可以在宫中随意游玩,不受约束。听说皇宫中的西园集市为太子所设,热闹非凡,堪称皇宫一大景,潘岳便闹着要来玩。 西园集市设于皇家花园西区的一处空旷荫凉场所,为了方便设摊专门盖了一座二层圆形小楼。一层摆着三大排木桌,每个小桌子是一个摊位,摊位流动,先到先得,但只许售卖瓜果蔬菜,肉类制品。二层布局更显精巧,绕着这个圆形开设了独立的小屋,每个小屋作为一个摊位,卖的都是金银制品,珠宝首饰。 正值晌午,西区集市熙熙攘攘,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能在森严的皇宫里见到这种民间场面,真是难得。”潘岳感慨道,“太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君王之才。” 杨容积道:“传言太子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虽有帝王之才,但性情喜怒无常,张扬跋扈,与贾谧相交甚恶,朝中支持他的人并不多。”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29 潘岳笑道:“先皇走得匆忙,留下了好大的烂摊子。现下朝中势力三足鼎立,各不相让,叫人夹在中间,好生难过。” 二人正嘀咕着,走到一处买菜的摊位,正挑拣间,听见身后传来闲言碎语:“你可知道,皇帝寿诞将至,全国各地可是送来了好些珍奇异宝呢。” “不是吧,先皇才去世没多久,皇帝就要大办寿宴?” “是也不是,听说今年一切从简,但礼物嘛,该送还是要送。就依龙椅上那位的头脑,莫说是父亲死了,就是国破家亡,他也未必能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你说先皇多么知人善任的一个人,怎么就把皇位传给一个……白痴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位子不是传给他儿子,而是传给他孙子了!你莫忘了太子殿下的字号,那可是先皇亲自起的,说是这孩子将来必定能光耀司马家族,所以起名号叫‘熙祖’!” “太子殿下是比皇帝要强,可是性情古怪,放浪形骸,天天在宫里杀猪宰羊的,我看他当了皇帝也好不到哪去。” “那倒也是,皇帝是痴傻呆愣事不关己,那太子简直就是冷血无情漠不关心啊!我听说今日他还跟皇后在灵堂里吵起来了,还说什么没必要给先皇守灵三个月,真是没良心啊,当年先皇最疼爱的可就是他了!要我说这司马家的人是一个比一个性情乖僻,倒是皇后代替皇帝操持宫务朝政颇多费心。听说今年寿诞,她给皇帝准备了个罕见的宝贝,珍贵极了!” “什么宝贝呀?快说快说。” “那就不得而知了,运送的侍卫口风极严,连打探的大臣都没能套出话来,我怎么可能知道。” 在背后嚼舌根的是两个小丫鬟,一边挑菜一边慢慢走远了。潘岳听得嘴角抽搐,道:“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背后被人这么议论,怕是……” “怕是要拿刀砍人了。” 两人忍不住想象司马遹凶神恶煞地挥舞屠刀,将人分成大小均匀的尸块的场面,皆是打了一个寒颤。 楼上突然传来阵阵叫好声,潘岳眼前一亮,秉着有热闹不凑就是吃亏的理念,拉起杨容积的手直奔楼上。 二楼一间店铺的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个眉目姣好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把银色小刀,正舞得虎虎生风,虽然武器小巧简朴,但他的一招一式仿佛都来自尸山血海,带领千军万马。 此人正是孙秀。 多日不见,他功力竟精进如此。潘岳暗想,不由得拍手叫好。 几招舞毕,孙秀停稳身形,手持银刀抱拳道:“诸位,这把银刀可不是普通的刀,而是由天山寒铁历经七七四十八天所打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潘岳嘴角抽搐了,天山产寒铁吗?七七是四十八?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0 “这把刀不仅可以防身、切水果、剁肉、挖土,最重要的是,它可保肉质新鲜,长时间不腐!朋友们,看好了!”孙秀拎出一块半腐的肉,苍蝇围着嗡嗡打转,手起刀落,将这块肉一分为二。令人惊奇的一幕开始了,从刀口分裂处开始,半腐的肉竟然真的褪去腐烂的黑色,逐渐转为鲜嫩的红色,在一旁打转的苍蝇闻不见腐臭味,四散而去。 “法术罢了。”杨容积低声道。 腐骨化生术,借人本身的精气以葆容颜不老,但人也会因此折寿。这本是历代嫔妃想要永葆青春向道士磨来的禁术,却被孙秀用来保鲜肉质。 杨容积轻声道:“腐骨化生取人精气,肉本就是尸,何来精气?” 潘岳背脊顿时一凉,瞪大了眼睛道:“所以是食用者的精气?” 杨容积不语,眸子冰冷地注视着孙秀,却见他笑吟吟地将这块肉放在炉子里煮得半熟,塞到嘴里大口吞下,缓缓道:“这一口,一个月的寿命。” 孙秀依旧满面春风地向众人宣传:“各位,这批货是我不远千里从西域带来的,价格只需一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众人看了好一会热闹,纷纷动心,掏钱买刀。一眨眼的功夫,刀已经卖光了,没买到的人直嚷嚷问孙秀还有没有货。孙秀抱歉道:“实在对不住了各位,这次只有这么多,下次一定多多进货。” 人群中响起不悦的抱怨声:“嗨,没货还装模作样半天,糊弄谁呢!一个不入流的男宠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孙秀听到“男宠”二字,浑身一震,眼睛狠狠瞪着说话的人,手指捏得咯吱作响:“你说什么?” 那人嘴上毫不认怂,大声道:“我说你不过是赵王的男宠而已,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告诉你,我们太子殿下最瞧不起的便是你这等趋炎附势之辈,为了名利富贵连做男儿的尊严都能不要,真是令人作呕!” 他这话说完便摆好架势,似乎等着孙秀过来跟他打架,但孙秀没有动,纵使拳头攥紧手臂青筋暴起,他也没有动,脸上依然维持着平和的笑容,道:“这位客官请勿动怒,今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来日进了新货,必当亲自送到太子府上请罪。” 挑事的人见对方没有动怒,也觉得无聊,撇撇嘴,嘀咕了声“孬种”之后就走了。 见没热闹可看,众人顿时作鸟兽散。留下潘岳和杨容积二人,略显突兀,潘岳唤道:“孙秀?” 看见是他们两个,孙秀敛起了笑容,道:“哟,两位大人,有失远迎。” 潘岳想到不久之前那个洛水河畔被他当众扇了一耳光的孙秀,不禁有些愧疚。说起来这少年本是洛阳太学的一名杂役,常常跟着弟子们偷学偷练,后来卷入五斗米道,多少也有他的一分影响。潘岳叹了口气道:“那人说的是真的?” 孙秀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怎么?潘公子也要打抱不平吗?” 潘岳皱起眉头,道:“他若说的是真的,我劝你莫要再这样下去。” “你算老几!”孙秀陡然大声怒道,“你凭什么教训我?潘岳,你的名声,你的地位,你今日所得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你运气好而已!论天赋,论刻苦,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但是我呢,我是最下等的小贩的儿子,当你们在学堂里能跟孟老头练功的时候,我只能在窗外偷偷地看!而今天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赚来的,你凭什么指责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1 杨容积冷冷道:“这并不是你为非作歹的理由。” “哈哈哈!”孙秀被他的话逗出眼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你们给我定下的规矩吗?我偏不应!我倒要叫你们所有人看看,我就是对!我会叫你们所有人跪下来给我磕头,为你们今天的错误磕头的!” 狂妄至极!杨容积厉声道:“你好歹在洛阳太学耳濡目染,如今却走入歧途,难道这么多年所学所知都拿去喂狗了吗!” 孙秀冷笑:“最正统的太学能让我和你站在一起吗?不能,我连和高贵的潘公子杨公子同桌吃饭都不可能,我只配给你们端茶倒水!” “我从未想过你如此介意。”潘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必这些负面情绪在孙秀心中扎根已久,根深蒂固,一时竟不知如何跟他解释,“你是不是还介意洛水河畔那次我打了你?” 孙秀冷冷道:“对于高高在上的潘公子来说,不过是随手教训一下不听话的下属罢了。可你知道,自那以后,他们对我变本加厉,从前还只是辱骂,而那次之后,我便是人尽可欺了!” 怪不得自从甄宓事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孙秀了,潘岳不禁愧疚。 杨容积反问道:“所以你就叛出师门,加入了五斗米?” 孙秀舔了舔银刀的刀背,笑容几近变态:“对。潘公子,我发现你总是能给我带来‘好运’。若非你上次追查到河阳,坏了我们筹备许久的好事,想必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你的正义凛然,我们负责河阳的道人被天师打得差点残废!若非天师看我还有点用处,把我送到赵王身边,今天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一个瘸子了!” 杨容积厉声道:“五斗米滥杀无辜,丧尽天良,你为虎作伥,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报应?”孙秀大笑起来,“我会让你们看到什么才是报应!”他将那边银刀狠狠摔在桌面上,入木三分,拂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积怨已久的反派登场!下章,厨子要开始谈恋爱啦~ 第39章温泉告白 潘岳有些挫败地说:“容积,我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对我藏了这么多的怨气。” 杨容积道:“他一贯善于逢迎拍马,捧上踩下,郁结于心无处释放,便会对自己和身边的人无区别地心存怨恨。你刚才不过是看到了他未加掩饰的一面罢了。” 潘岳道:“不管怎么说,打了他的确是我不对。哎,我总是惹别人生气还不自知,容积,如果你什么时候生我气了,可以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杨容积翻了个白眼:“你惹我生气的次数还少?放心,每次你惹我生气,我就会偷偷扎一个你的小人,肯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来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2 “好你个死容积,我说有时候身上不舒服,原来是你!”潘岳作势去挠他痒痒,杨容积左躲右闪,生怕碰到他之前受伤的地方,讨饶道:“好啦,不要挠大腿!别闹了,别碰到你的伤口了!” 伤口……潘岳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陶宅,杨容积为了他心甘情愿地要自废经脉的画面。他鼻头一酸,想起来那件事之后自己甚至还没好好地向他道个谢。 “谢谢你,容积。” 杨容积像是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潘岳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我以身犯险,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说着,他向杨容积深深鞠了一躬,倒把杨容积吓了一跳,道:“神经病啊你,给我鞠什么躬?!” 潘岳低着头道:“容积,那老道人说得没错,我灵力尽失,在洛阳太学说白了就是个废物。其实,你来当下一任的掌门不是更好?” 杨容积一挑眉:“老子天生不爱管事,这种操心挨累最后谢顶的活还是你来做吧。” 潘岳道:“谢谢你,容积,我知道你其实比我更适合当掌门的。” 杨容积状似不经意地道:“只是感谢?” 潘岳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是要我别光嘴上说说,拿点实际的出来?便试探着问:“那你想要什么?” 杨容积不答话,视线飘来飘去地落在潘岳的脖子上。潘岳恍然大悟:难不成他想要我这块玉佩?他正想把玉佩拿出来,可心里又突地一下,想到前世杨容积将这块玉佩一把摔回来的情形,不免犹豫了片刻。 这片刻,在杨容积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以为潘岳不情愿,脸顿时沉了下来,声音冷冰冰地道:“算了,不稀罕。之前硬塞给我我都不要呢,怎的现在还死乞白赖地跟你要起来了。” 他一生气,甩袖就走。潘岳自知理亏,在后面紧紧追着他,也不敢扯他袖子了。两人在偌大的皇宫中胡乱走了半天,回过神来已不知身在何处,四周皆是红石绿瓦,前方水声潺潺,雾霭缭绕,空气中还弥漫着好闻的花香。 兴许是两人闹了别扭,心中各自烦闷,也没在意是不是私闯皇宫禁地,硬着头就往前走。 再行几步,映入眼帘的竟是青翠环绕中的一眼温泉,无人沐浴,只有青石板上汩汩冒出水泡的声音。温泉底部是一层细腻的白沙,水质清澈透明,从地下不断涌出泉水,带起无声的波纹,向四周扩散,接而完全融入这透明的水中。 景色撩人,连带着两人心情也好了起来,刚才小小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杨容积冲他挑了挑眉,难得主动开口道:“去?” 潘岳早就心花怒放了,眼中只剩下这一汪泉水,毫不犹豫道:“走啊,怕什么?”说着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上衣,卷成一团随手一扔,一头扎进温热的泉水中。 杨容积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也慢悠悠地脱下外袍,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池边,踏入温热的泉水之中。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两个人的身心都疲惫不堪,温泉水带着治愈的热汽包裹住他们的身躯,一点点释放掉所有的压力。潘岳在水中憋了半天气,终于憋不住了,从水下冒出一个头来,大口喘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3 此刻水汽缭绕,潘岳一头乌黑的头发打着转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蜿蜒着在他雪白的胸膛上滴答水。憋气太久让他两颊泛起粉色,衬得皮肤更白,微张的嘴唇更红。眼角带笑望过来,竟显得mei眼如丝,chun色liao人。杨容积看得有些呆了,他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嘴唇发干。 潘岳见他动也不动,撩起一掌水泼过去,哈哈大笑。谁料杨容积垂眼不看他,身体更加僵硬,脸上红得发烫。潘岳以为他病了,上前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手还没碰到,就被杨容积一把打开。 “还生气呢?”潘岳有些无辜地看着他。水汽在他的长睫毛上凝成水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像是他水汪汪的眼睛里落下的泪滴。潘岳柔声道,“好容积,别生气啦,我刚才真不是那个意思,你若是要,我就给你。”他从脖颈上解下凤纹玉佩,向杨容积凑近了几步,递到他眼前。 杨容积的呼吸重了起来,他无奈地屈起一脚,以掩饰自己奇怪的反应,窘迫地拨开他,道:“谁,谁要了!我一点都不稀罕好么!” 潘岳被他突然的一下拨得身体一歪,扑通一声就要跌在水底。杨容积以为自己失手,连忙去扶他,却见潘岳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反手将他按在池边。 杨容积:“!!!” 潘岳yin笑道:“小容积,别生气了嘛,你一生气,师兄我好难过啊~” 杨容积怒道:“放开我!” 潘岳:“我不放,放开你我有什么好处?” 杨容积:“再不放,再不放我就,我就……” 潘岳:“你就什么?” 杨容积一手迅猛地扣住他两个腕子,一手揽住他的腰,反身将他按在池底。 潘岳:“咕噜噜!” 杨容积心脏砰砰地跳,拼命地压制想要欺负身下这人的冲动。压了半晌,才放开手。潘岳差点在水中窒息,像鸭子一样扑腾着起来,躲在池边大口喘气,哭丧着脸道:“容积,你太也狠心了吧!” 杨容积冷哼一声:“自作孽。” 潘岳笑嘻嘻地将手里的凤纹玉佩塞到杨容积手里:“你一块,我一块,怎么样?” 杨容积捏着半块玉佩,强按捺着欣喜的神色道:“你,舍得么,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法宝。” 潘岳道:“这有什么,给我我也用不上,再说,迟早我是要回家……”他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打住。 杨容积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含义,直起身来追问他:“什么回家?迟早要回家是什么意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4 潘岳试图打个哈哈而过:“唉哟,就是说嘛,迟早要回洛阳太学的,家里人都那么厉害,这块玉佩我也根本没有用的机会嘛。” 杨容积一脸狐疑,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潘岳,你老实跟我说,那天在陶宅,你打伤了五斗米老道人,为什么不来找我,反倒要去找那妖犬祸斗?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别告诉我你是想单挑祸斗以报伤你之仇。” 潘岳一听便头大如斗,当时自己灵光一现,猜想可能再经历一次火海就能穿越回去,没想走到半路就被杨容积拦了下来,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这小子观察力如此敏锐,而且现在还记得!他只得胡诌道:“我我我,我鬼迷了心窍,自不量力好吧……” 杨容积审视着他的神色,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直视他双眼道:“你在说谎。” 潘岳避无可避,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全被看穿了,支吾道:“我,其实我,不是你的……” “不是什么?” 潘岳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他心里乱糟糟的,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己不是他原来的师兄该怎么想?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一样砍了?会不会直接把他踹进火堆里,让他把原来的潘岳还回来? 他胡乱地跑了几步,却感觉一双臂膀用力地箍住了他。 身后的声音隐约带着颤抖:“到底怎么了潘岳,不要怕,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 潘岳无意识地发着抖,他突然感觉到,对方一定早就有所察觉了,一定早就明白了,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一直像看耍猴一样看着自己。潘岳突然转过身,正面对着杨容积,几乎是扯着脖子喊道:“我不是你的师兄,从醒来之后就不是了!我说过,可是你们没有人相信我!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占据了你师兄的身体,而他早就死了!怎么样,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想回去的,我,我也不想的……” 他黯然地低下头,像是认错一般地说:“我也不想的。” 杨容积却“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不是原来的他,这太好了。” 潘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啊?” 杨容积脸颊绯红,却温柔,而又坚定地说:“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喜欢你了。” 潘岳:“蛤???”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啦表白啦,撒花撒花!在一起,在一起! 第40章惊现野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5 潘岳:“蛤???” 潘岳:“你特么的在逗我?” 潘岳:“不,一定是我听错了吧?” 杨容积却不容他质疑,将他揽在怀里,附在他的耳边,再一遍重复道:“我喜欢你。” 潘岳震惊了,他明显地感到面前的人身体的僵硬,双手的颤抖,以及粗重的呼吸。潘岳想:我操了,什么情况?我逆袭了?老天爷看我前世表白失败太过可怜,这辈子要补偿我? 杨容积见他没有反应,失望道:“你喜欢石崇对吗?” 石崇?虫子为什么乱入了,他可是我的好基友啊大哥!不对,这个杨容积很奇怪,他和我前世认识的那个杨容积绝不是一个人。潘岳连连摇头:“不是,问题不在这里。容积,你没搞清楚状况,我不是你的大师兄,我是两千年之后的另一条灵魂,附在他的身上。所以,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杨容积一挑眉:“哦?我没搞清楚状况?” 潘岳只觉眼前一黑,一只手托起了自己的后脑勺,而自己的嘴唇正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含住,轻轻翘开,一条柔软长驱直入,在自己的口腔中肆无忌惮地缠绵流连。 潘岳:“唔?” 杨容积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长驱直入,珍重而又霸道地纠缠住对方的红唇。两片唇舌温柔交缠,彼此轻轻吮吸。潘岳的心脏狂跳,战栗着伸出双手,鬼使神差地勾住杨容积的脖子,更加用力地加深这个吻。 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想。 这个动作让杨容积兴奋起来,他更加用力地亲吻这两片温热的嘴唇,用尽全力地,一丝空气都不让对方吸到。 潘岳:“唔唔唔!” 两人不知胶持了多久,直到彼此都缺氧,无法呼吸,分开时两人嘴角还牵起了一条细细的银丝依依不舍。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声。 潘岳两颊一片红晕,他有些迷茫地望向杨容积,道:“你听到了吗?” 野兽的嘶吼再起,比之前那声还要大。已经无需回答,杨容积拾起地上的衣衫为潘岳披上,两人牵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小片长满荆棘的灌木丛将一座假山围得密不透风,而这声音便是从假山里面传出来的。里面的东西难耐地嘶吼,一下下地撞击着山体,山体因此震动,扬起灰尘。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6 二人对视一眼,杨容积拔出凝霜,将灌木丛拨开,露出里面的精铁栅栏。日光终于得空,入射进漆黑的假山暗室,一颗巨大的野兽头颅狠狠撞击在铁栅栏上,吓得二人倒退半步。 那野兽一声嚎叫,日光下映射出一张泛着铜光的猪头,头上长了节骨分明的两只长角,在尾端分出两叉。那猪鼻子细看又像牛鼻,正冒着热汽喘着粗气,耳朵大如蒲扇,正是两只猪耳。野兽身材巨大,浑身颜色黑中带铜,四足强劲有力,后足焦躁地摩擦着地面,随时准备攻击。 “这是什么怪兽?”潘岳眯起眼睛,一时难以判断。杨容积也摇头,不知是何物。 远远传来侍女的细碎的脚步声:“快点快点,皇后娘娘沐浴的花瓣准备好了吗?” “我一早就准备好啦,唉,怎么温泉里的花瓣都散了呢?” “准是你又偷懒,草草撒了了事,还不快拿勺子归拢一下!” 脚步渐近,杨容积收起剑,二人赶忙隐退而去。 鸡鸣声起,天才破晓,西园集市已是热闹非凡,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受到石崇的启发,如今宫中自产和宫外输运过来的蔬果肉类统一在西园上贩售,无论是御膳房还是各殿的小灶,都来西园按需购买,以避免统一分配造成的浪费。另外,西园刚开设了钱庄,宫中之人无论身份地位均可在钱庄存款贷款,存款者按照存款时间分配利息,贷款者按照信誉评级和贷款时间收取利息。钱庄甫一揭牌,便入账了大笔银子,几个账房先生噼里啪啦地拨算盘,忙得焦头烂额。太子和石崇赚得盆满钵满,自不用说。 侍女小莲提着菜篮从皇后的宫中过来,准备按照贾南风的吩咐,买些上好的排骨和莲藕回去,给皇帝准备他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但此刻她的眉头微皱,神情显得有些焦虑不安。路上碰到了侍卫营的小金,也正要去买菜。 “小莲姑娘,怎么心事重重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小金打招呼的手远远便举了起来,却被小莲无视过去,因而尴尬地说道。 小莲回头见是他,眼中透露出一丝绝处逢生的光彩,上前抓住他的袖子,问道:“小金,你见过……”话未说完,也许是觉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拉扯不好看,也许是在顾虑着什么,小莲松开手,压低了声音道,“这些日子你可见过我姐姐不曾?” 小金有些诧异:“小梅?没见过啊……怎么,你姐姐不见了?” 小莲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垂头盯着自己的脚,犹豫着怎么说。因为温泉花瓣没有铺好,她俩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她已经五日没有见过小梅了。她问遍了身边所有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连皇后这两天都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许久没见过小梅了。她又急又怕,既懊悔自己跟姐姐吵了架,又担心姐姐出了什么事情。 小金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我们侍卫营这两天也有个人不见了。” “谁?”小莲瞪大眼睛。 “就聪哥嘛,前几日我们偷偷喝了一顿酒,早上醒来聪哥就不见了,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天晚上喝的酒,前天早上发现人没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7 跟姐姐不是同一时间失踪的。小莲心中暗想,那会有什么关联呢? “这两人不会是私奔了吧。”小金坏笑着说。 “你胡说!”小莲生气跺脚,这几日的焦急化作眼中的泪水,几欲滴下,“我姐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小金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又摆摆手,讨好地冲小莲笑道:“小莲姑娘,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 小莲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哭道:“我姐姐丢了五天了!” “我我我……要不我陪你找你姐姐?”小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把女孩气哭,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些什么,但男人的自尊心又作怪,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有我小金在,肯定能帮你把小梅找到!” “当真?”小莲哭红了眼睛看他。 “自然是真,我有办法。咱们先去把菜买了。”拖延无益,二人前往肉铺先办差事。 “老板,要两斤最好的排骨。”这是皇后的私厨预备给皇帝补身子的,所以一定要最好的。 “好嘞。”最好的排骨肉自然是来自太子殿下宫中,这批肉早已经过太子的手分成大小丝毫不差的肉块,肉铺老板只需负责捡起肉块,上称给小莲看刻度,“两斤太子殿的排骨肉,姑娘您看好了。” 秤杆横平竖直,上面的刻度自然分毫不差,而小莲的眼睛却被肉块中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吸引住了:“老板,你这肉可是不干净啊,怎么还有脏东西混在里面?” 肉铺老板的脸拉了下来:“姑娘,你莫要胡说,我进的这批肉都是太子殿刚刚切好的,新鲜不说,那可是太子殿下亲手杀的猪。你说我的肉不干净,岂不是在说太子殿下宫中藏污纳垢?” 肉铺老板的声音极大,吸引了周边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凑了过来。为了自证清白,小莲伸手从肉块中取出了那颗圆溜溜的东西,冲那老板道:“喏,你看嘛,就在肉里面的。” 周围安静了,所有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她手中的东西。 小莲见众人表情奇怪,便循着目光去看她手上的圆东西。黑白分明,滑溜溜的白色球体,中间镶着黑色的圆形,仔细看,那黑色圆形深不可见底,仿佛在不甘心地蹬着她。这,分明是一颗人的眼球。 小莲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太子殿内,气氛凝重。 殿内分成两派,互相僵持不下。一派是司马遹为首的太子阵营,一派是贾南风为首的皇后阵营。侍女小莲此刻正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糠筛。而司马遹脚边正是早上在西园肉铺中发现的那颗人眼球。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8 司马遹挑眉,道:“皇后,好大的阵仗,今日是要拆了我太子殿吗?” 贾南风微微笑道:“宫中发生命案,还望太子配合检查。” “哦?就凭一个眼球,你就要搜我的宫。若是再随随便便冒出个鼻子,你是不是还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呀!”司马遹的靴子在那颗眼球上摩擦揉捏,那眼球虽然已失了水分,变得干干弹弹的,但在他逐渐加力的靴子下,几乎快要被踩爆了。 “太子这是要毁尸灭迹吗?”贾南风道,“可惜堵不住悠悠众口啊。多少人亲眼看着这批肉是从你手下分块,从你宫中运出去的。此时再毁尸灭迹,怕是有点晚了呀。” 司马遹冷哼一声,捡起那颗眼球,瞥了一眼,随手仍到侍女小莲的脸边。小莲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只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司马遹道:“随你怎么说,清者自清,我不怕你来验。” “那便叨扰殿下了。”说罢贾南风挥了挥手,身后的皇家侍卫向着偏殿的屠宰场鱼贯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啦,在一起啦~太子东窗事发,事情的真相又是怎样呢? 第41章碎尸疑案 半炷香后,侍卫统领捧着一个盆出来了。盆中乘着一只鼻子,一颗眼球以及两截人指,凑到贾南风身边道:“皇后,只搜到了这些。厨中皆是分好的肉块,实在无法分辨出哪个是人,哪个是猪。” 众人想象了一下最近吃的肉,登时一阵作呕。 “这是诬陷!”司马遹怒道。 贾南风道:“太子,你的人在一旁看着我们搜,铁证如山,还敢抵赖?” 司马遹被她的话噎住,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反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贾南风冷冷道:“奉皇上口谕,太子不学无术,从事商贾,贪图财利,害人性命,手段低劣,给皇室蒙羞。罚太子跪守先皇灵堂,禁闭思过。西园市集管理不善,鱼龙混杂,为保护皇宫安全,即日关闭,相关人等一律严查!” 众人听旨下跪,司马遹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抠在地面,指甲渗血。 “儿臣领罚。”司马遹银牙咬碎,一字一顿地说。 贾南风俯身轻抚他的头顶,声音如毒蛇一般:“小熙祖,有的时候,人是要认命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39 司马遹猛地抬头,目光凌厉:“皇后,坏事做多了,还敢走夜路么?” 贾南风闻言轻笑,没有回答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这几日风和日丽,除了要倒班给先皇守灵,其余的时间潘岳和杨容积在皇宫里玩得不亦乐乎。自那日二人捅破了窗户纸之后,便不再有顾虑,每日耳鬓厮磨小胜新婚。可是今日的宁静被两个消息打破了,而且这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他们头大。 第一个消息:“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被关禁闭了!” 第二个消息:“求求二位大人一定要找到他们啊!” 第一个消息是太子殿的小仆役哭喊着跑来通知,第二个消息是侍卫小金愁眉苦脸地过来哀求。现在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二人的别馆中,一脸苦相。 “你们……”潘岳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一个地说。” 小仆役抢先道:“今天皇后带了一大帮侍卫过来,好说歹说非要在咱们偏殿里搜尸体,结果还真给她找到了几块莫名其妙的眼睛鼻子,然后就说什么奉了皇帝的口谕要关太子的禁闭,还要把西园也关了!我敢对天发誓,咱们从来没在咱偏殿里见过那些东西,太子殿下绝对是被陷害的!” 侍卫小金道:“我亲眼所见,西园肉铺里混着一只人眼珠子!那些肉可都是从太子殿直接运过来的,况且人赃并获,还能造假不成?即便不是你们太子所作,那也必定与他有莫大的关系,你这人怎么还凭空颠倒黑白呢!” 见两人针锋相对,开始揪领子抓头发动起手来了,潘岳赶紧出言劝和:“两位小兄弟,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有话要好好说嘛,怎么还动起手了呢。” 这种情况下杨容积还能冷静分析,向小金问道:“太子殿下派人来向我二人传递消息,那你是谁派来的?” 小金低了头,微弱道:“没有谁派我来,是我自己来向二位大人求救的。”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之前皇后宫里的侍女小莲求我帮忙找她姐姐小梅,说是已经失踪五日了,而且,我们侍卫营的聪哥也两天不见人影。起初我以为是这二人私奔了,可今天在肉铺子里看到的一只眼睛,让我,让我隐约觉得他们……莫不是被人杀了……” 潘岳赶紧扶他起来,道:“真有此事?你怎么不叫人去找,反倒来找我们了?” 小金道:“潘公子不知,宫中失踪一两个人本是常事,要么是主子看不顺眼,打死给拉出去埋了,要么是主子遣出去办些秘密的差事。大家见怪不怪了,况且是主子都不着急,做下人的哪敢强出头呢?若是真翻出什么事情来,一个头都不够掉的呢。” “所以你就找我来帮你查案?” 小金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这种事情也不该麻烦您二位的,只是我觉得他们二人可能与太子的事情有所关联。说起来那晚还是我逼着聪哥喝酒,他才醉了的,心里多少过意不去。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位大人实在麻烦你们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碎银,双手呈上,“我听闻二位大人在外面破了不少案子,小的这几年在宫里就这么些积蓄了,二位大人千万不要嫌少!” 潘岳将这包碎银推了回去,道:“小金,钱你拿好,我们在宫中办事是应当的,这件事必然会一查到底。” 小金感激涕零:“二位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0 小金走后,潘杨正相视无言间,石崇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口中骂道:“王八羔子的,竟然关了西园集市!这下好了,一群见风使舵的主,刚存进来的钱一窝蜂似的全扒着爷爷的腿要回去。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潘岳给他灌了一大壶凉茶,好歹将他这股邪火压了下去,这才给他讲了事情经过。 石崇一脸愕然:“我操了,我真是操了。这不是明摆着诈太子吗,且不说那偏殿人来人往谁都有可能抛尸,单说是太子干的我就不信!当我们太子傻的吗,好好的猪肉不卖,卖人肉,人肉是好吃还是便宜啊值得他这样自毁招牌?” 潘岳安抚道:“正是正是,你们家太子殿下冰清玉洁,自然是为人所陷害的。” 石崇怒道:“我看那丑皇后最不像个好东西,定是她嫉妒西园集市生意兴隆,存心想要搅黄了!” “我看不见得。”杨容积淡淡道,“皇后的确与太子不和,但此事里透着古怪,若是真由她做的,必然要抛尸运尸,毁尸灭迹,要做得半点风声都不露,绝非常人所能及。况且,她大费周章做到这种地步,恐怕不是单单只为了关停西园。” 潘岳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事不简单,按时间线来看,小梅是五日之前失踪,聪哥是两日前失踪,但尸块却是今日才被发现。关键肉铺里的肉都是新鲜现杀,即便放了一日的肉都会被人挑剔说不新鲜,更别说是那么多天以前的尸块了。” 石崇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子,道:“会不会是把他们抓走,养肥了,才砍成肉块的。” 潘岳嘴角抽搐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抓个胖子去。” 石崇目光炯炯道:“因为胖子油多,熬汤嫌腻。” 杨容积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 石崇:“另一种呢?” “另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 “……”石崇狐疑道,“你是不是说了句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潘岳了然:“小虫儿,叫你平时多练功,少去逛窑子听曲子,这下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吧。”这两人失踪必然当场死亡,但尸体是不是他们的就不一定了。 石崇一脸“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表情,半晌道:“我现在怎么觉得你们俩怪怪的,以前可没这么目中无人地打情骂俏。” 杨容积咳了咳,不自然地撇过头,道:“要么,这尸块是他们的,要么,这尸块不是他们的。” 这回换作石崇嘴角抽搐了:“容积师弟你是认真的吗?” 石崇云里雾里,潘岳却了然于胸,二人都将今日所见的形如野猪的怪兽与这两起凶杀案连系在了一起,他道:“不错,那怎么知道这尸块是不是他们的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1 他二人相视一眼,脱口而出:“引猪出洞。” 石崇怒道:“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我读书是少但这个成语我还是知道的!” 先皇过世不久便是皇帝司马衷的寿诞,虽然明面上三令五申不让大办,但,上头说的是不让“大办”,可没说不让送礼。因此,全国各地送往洛阳皇宫的礼车排成了长队,络绎不绝。 这里面不乏奇珍异宝,然而怕老婆的皇帝殿下一眼都瞧不见。于是司马衷偷偷摸摸来内务府探了又探,问那掌管珍宝阁的账房先生要钥匙。苦命的账房先生的脸像个苦瓜:“皇上大人,皇后说了,这些宝贝您是不能提前看的,否则小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司马衷扁了嘴:“现在不给我,到时候就被老婆偷了!” 皇后想要的东西还需要‘偷’?账房先生快哭了:“皇上,您就饶了小的吧。这些东西若是少了一件两件,皇后可是饶不了我啊!” 见面前这人软硬不吃,愤怒的皇上拂袖而去。 潘杨二人待皇上走远了,这才大摇大摆地进来。 “哟,两位公子,可是来领月钱的?”账房先生拇指在舌头上浸湿,唰唰翻账本。 潘岳笑嘻嘻地凑上去:“先生,跟你打听点事呗。” “这……”账房先生颇为犹豫。杨容积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收回来时账房的手上已经多了一锭银子。账房毫不犹豫道:“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小虫子,抱抱!对于司马衷的描写偏向于将他写成一个智商正常,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装疯卖傻的人~ 另外,为了效果在原文中没有说太清楚,这里解释一下: 杨容积说的“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另一种是这二人当场就死了,尸体是他们的。”意思是:这两人必定当场就死了,尸体有可能是小梅和聪哥的,也有可能是凶手找来的。 杨容积的另一句话“要么,这尸块是他们的,要么,这尸块不是他们的。”意思是:潘岳和杨容积已经隐约猜到这两起失踪案与皇后温泉中关着的野猪有关系,因此猜测西园集市上发现的尸块有可能是小梅和聪哥的,也有可能是别人的。 第42章鬼祟小厮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2 账房毫不犹豫道:“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潘岳满意地点头,抽出压在他胳膊肘下面的账本,翻了翻,慢悠悠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皇帝寿诞嘛,我们洛阳太学也打算送点贺礼,但却不知道送些什么好。所以过来问问您,各家各户,都送了些什么珍稀玩意。” 账房谄笑道:“要说珍奇宝物,那可真是海了去了。从海底游的,到地上跑的,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他们送不到!” “哦?海底游的,那是什么宝贝?” “自然是一等一的火珊瑚。” 珊瑚是海底游的?它不是静止的吗?潘岳不禁有些迷茫,问道:“那地上跑的呢?” 账房掰着手指数道:“西北进贡的踏雪乌骓,西南进贡的天犬,东北进贡的白虎……” “哦……”潘岳的手指在桌面上不经意地敲了敲,道:“这些都还常见,可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宝贝?譬如……野兽?” 账房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耳边,手在嘴边围成一圈,道:“自然是有。”他眼珠转了转,又道,“不过……” 又一锭银子“啪”地拍在桌子上。 账房嘴巴极快地道:“皇后娘娘差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北岳山上抓了一只瑞兽,听说是牛角猪耳,还长着人的眼睛,吃了它的肉可以延年益寿!”账房说完便紧紧捂住嘴巴,支吾道,“我什么都没说过。” 潘岳挑眉:“瑞兽?” 账房把手拿开:“那可是张天师亲自去捉的,折了几员大将呢!听说啊,吃一小口野兽的肉,长一年的寿命,它的牛角还可以炼丹,当真是只瑞兽,好像叫……叫诸怀。” “那不还是猪!”潘岳撇嘴,“看来我平日里吃的都是瑞兽。” 账房先生满脸写着“你这人好生没见识”。 杨容积沉吟道:“各宫为了攀比寿礼,想必都花了不少钱吧。” “可不是!”一提及此,账房先生吐沫横飞,“连皇后娘娘都月月提前支帐,欠了我内务府不少钱了。要我说,这宫里的人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虚荣得很!” 潘岳低头看着账本:“不错不错,看来皇后喜欢吃肉,月钱大多都用来买肉了。” 账房道:“皇上爱喝排骨汤,皇后娘娘便日日煲汤,着实令人感动。”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3 潘岳合起账本:“多谢这位小老头!看来我得亲自去巴结巴结这些送礼物的大人们了。” 账房嘴角抽搐:“我未必比你年纪大,只是干的活费脑力,发际线高了点而已。” 二人走出内务府,打算趁着日头尚好,去灵堂看望司马遹。潘岳在想事情,自然而然地牵起杨容积的手,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嫌。杨容积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极好。 且走到北边偏门,见到两个小厮鬼鬼祟祟地抬着一个沉重的黑匣子往外走。 “站住!”潘岳立刻大叫。 两个小厮登时神色惊惶,想要跑却不敢跑,纠结地站在原地。潘岳上前露出白莲花般的微笑,道:“哪个宫的,什么东西?” 小厮嚅嗫道:“赵王……赵王殿下赏赐的小食,要送出宫去……” 潘岳神色一厉:“送给谁的?” “给……给赵王的……”两个小厮相视看了半天,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头上汗如雨下。 杨容积冷冷道:“说谎,莫不是偷的?” 两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小的冤枉啊!这的确是赵王让我们送出宫的,绝非我等偷盗!” “没说送去哪里吗?”潘岳温柔地问,可两个小厮依然咬紧嘴唇,半句不说。潘岳难得转性,道,“罢了,想必是赵王殿下赏赐哪个相好的吧,不说便不说,我不为难你们。” 那两人分明松了口气,连连道:“多谢大人!”说完一刻不想停留,腿脚飞快地溜出了偏门。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两位凶神恶煞的大人此刻正手牵手,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 “我猜赵王在宫外养小倌一定是瞒着孙秀。”潘岳附在杨容积耳边嘀咕。 “何以见得?” “要不然这两人怎么会像做贼一样。真没想到赵王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是个妻管严。” “……乱葬岗也有小倌?” “可能赵王口味比较重吧。”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4 说话间,潘杨跟随两个小厮来到了一片荒芜之地,正是穷人家的坟圈子。这里离皇宫已经很远了,处于洛阳北郊,土地贫瘠干涸,寸草不生,纵使晌午艳阳高照,也是森森一股寒气。 两个小厮轻车熟路地寻到一个简易的墓碑,下面是隆起的土堆,但土质散杂,显然是刚被人挖过的。两人从后背掏出铲子,将这土堆挖开,果然,里面空空如也。接着,他们把带来的黑匣子重重地塞在里面,心里发虚地拜了两拜,填了坑,这才离开。 潘岳:“所以,他们刚刚是把这个小倌送回家了?” 杨容积:“是吧。” 见没热闹可看了,潘岳和杨容积慢悠悠地转身回宫。 先皇的灵堂里孤伶伶地跪着一个人,虽然跪的时间已久,腿脚酸麻,但这人依然努力保持着脊背笔挺,不让身形打晃。 也不知跪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太子殿下。” 司马遹睁着无神的双眼回头去看,正是潘岳,手中掂着一只黑底金边的长匣,笑盈盈地看着他。日头西下,带着红色的余晖斜斜照射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宛若天人。司马遹不禁有些恍惚:“你来做什么?” 他被罚的这些天,皇后下令不许任何人来看他,让他好好闭门思过。太子平日张扬跋扈,一心向财,人缘并不好,竟然真的就没有人来看他一眼。 潘岳笑嘻嘻地盘腿坐在他身旁,道:“我来攀比。” “我还有什么可攀比的?”他倾注心血建立的西园集市和钱庄被下令强拆,几乎是血本无归。 潘岳打开手中的长匣子,宝光璀璨,是一只通体莹白无暇的玉笛。 “好东西,送我的?”太子看见潘岳心情好了些,拍手称赞。 潘岳的手立刻缩回去了,撇嘴道:“太子殿下真会开玩笑,这可是虫子花了大价钱买回来,代表我洛阳太学打算送给皇上的寿礼。” “哦?”司马遹狡黠地眯起眼睛,“你是准备来跟我攀比这个的?” “别人送的东西都是又大又沉,我担心我们送的这么点小玩意会被比下去,所以特地来问问太子殿下打算送什么,心里也好有个底。” 司马遹沉默半晌,道:“我没钱送寿礼了。” “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5 “皇后让我当众表演屠猪,当作寿礼。” 奇耻大辱,真乃是奇耻大辱!潘岳不由得为司马遹的处境感到难过。 司马遹却道:“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可惜好不容易在宫中树立的从商兴旺之风,却毁于一旦。我真正担心的是,大晋的繁荣康定之日还能延续多久。” 此刻太子面容悲戚,身处险境依然心怀天下,在潘岳的眼中,他的身影似乎与那个力驳甄宓,一死是小,国家为大的司马炎重叠了。潘岳刹那间明白了,难怪纵使百人阻拦,司马炎也要把皇位传给司马衷,原来他眼中真正的继承者正是面前之人。 潘岳眉头舒展,手持玉笛置于唇边,道:“我打算在寿诞那日为太子伴奏一曲,如何?” 司马遹饶有兴味道:“吹来听听。” 潘岳鼓起腮帮子,聚精会神地吹出第一个音符。 司马遹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潘岳指若疾风,在玉笛上挥舞! 魔音入耳,司马遹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潘岳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有反应,惊叹道:“不是吧,我第一次吹笛子,这么好听的吗?” 这一天,皇宫一洗多日以来的素白惨淡,被布置得奢华端庄。虽然不许张灯结彩,穿红戴绿,但宫中侍女还是穷尽心思地打扮了一番,因为今天是皇帝的寿诞,无数的达官贵族会来到宫中为皇上祝寿,怎能浪费这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达官贵族们也是绞尽脑汁从全国各地搜罗了无数的宝贝准备在这一天进献给皇帝,或者说,间接地进献给皇后。 考虑到皇宫上下还在戴孝,今年的寿筵比往年都要简朴一些,设在了只容纳两百人的皇家宴客厅。皇帝夫妻俩坐落在最上座,贾南风脸上依旧是端庄得体的笑容,司马衷则有些瑟缩地坐在老婆身旁,时不时还斜眼打量老婆的脸色。宴会还没开始,佳肴美味已经摆满了一桌,司马衷馋得几次想去抓面前的鸡腿,都被贾南风恶狠狠地打了回去。 见来参加宴会的人几乎已经坐满了,贾南风冲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朗声道:“各位大人久等了,愿祖先在天之灵庇佑我大晋,惠帝寿典正式开始,下面有请皇后致辞。” 皇帝的寿诞,却要皇后来主持,几个侍奉两朝的元老大臣忍不住摇头。 君不成君,后不成后,国又将待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6 潘岳你会吹笛子?潘岳你真的会吹笛子? 第43章酒肉声色 谁知贾南风虽为一介女流,但仪态端庄,毫不怯场,在瑟缩的皇帝身边反倒衬得颇有君王之相。她声音威严道:“先皇驾崩不久,举国哀恸,本不该如此铺张浪费,为皇帝祝寿。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哀恸让我们缅怀先皇为国家的鞠躬尽瘁,也督促新皇的励精图治。今日,便借新皇寿诞的机会,让诸位爱卿齐聚一堂,恭祝新皇即位,祝皇帝万寿无疆,祝我大晋国泰民安!” 众人跪地,齐声高呼:“皇帝万寿无疆!” 司马衷难得目光清明,道:“诸位爱卿平身,可以吃饭……” 贾南风抢先道:“饭还没上齐,下面先请诸位欣赏各地进献的珍宝,领略我大晋地大物博之美。”她拍了拍手,侍女朗声道:“传寿礼!” 众所周知,各地州府进献的寿礼象征的是当地的经济繁荣,重在珍贵;朝中官员进献的寿礼代表的是所管辖部门的办事效率,为表两袖清风,重在独特;而王孙贵族进献的寿礼则是各个财阀家族的脸面,不仅要珍贵,还要独特。 所以宴会上的人都抻长了脖子张望,试图从各家寿礼中挖出些信息来。 第一个出场的是巴东蛮夷之地进献的巫山灵狗,天犬。这犬通体血红,体格极大,几乎与成年狼一般大小,红色毛发浓密,目泛寒光,神情凶狠。狗的脖子上套着精铁打造的项圈,另一端绑在护送而来的苗人女子手中。那苗人女子头戴银冠,一身色泽鲜艳的银绣蓝裙,上面绣着复杂的异域纹饰,颈上套着个巨大的银项圈,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苗人深深作揖,道:“天犬乃是通灵神兽,驱邪避恶,明辨是非,可保真龙天子一生平安。巴东苗人郡恭祝皇帝万寿无疆,祈愿大晋风调雨顺!” 众人皆是拍手叫好。前些年因为粮食欠收,巴东苗人频频作乱,这几年风调雨顺,大家都懒得打仗,两方均有交好之意,因此让苗人第一个出场,以体现大晋对巴东的重视之情。 苗人刚退下,紧接着是一个体格高大的彪形大汉进来,待众人看清跟随他一起进来的活物,皆是骇得脸色发白,倒退一步。 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吊睛白虎,缟身如雪,一丝杂毛也无,皮毛顺滑充满光泽,墨色的花纹横亘在白色皮毛之上,肌肉健美,眼神威严,饱含睥睨之意,当真无愧是百兽之王。 司马衷瑟缩道:“这这这……这怎么都不关在笼子里的?” 那彪形大汉抱拳道:“禀皇上,白虎乃祥瑞之兆,关在笼中恐损了这好兆头。况且我东北郡人驯养白虎几百年,与其心意相通,从未出现过差池,望皇上放心。” 司马衷小鸡啄米般点头,连连道:“好好好,朕心领了,带下去吧。” 接着是踏雪乌骓、火珊瑚、青峰宝剑、珍珠翡翠……看得席上众人眼花缭乱,手拍得生疼。司马衷也乐得合不拢嘴,半晌想到这些宝贝最终还得交给贾南风,嘴角又垮了下来。 贾南风见司马衷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却道:“这些宝贝虽然稀罕,但终究千篇一律,把皇上都看倦了。”她以袖掩面,轻笑道,“臣妾与太子殿下一同准备了一份厚礼,‘必定’交到皇上手中,他人不得染指,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一看?” 也就是说这份礼物自己可以收下了?司马遹心中大喜,连忙道:“如此,便快快呈上来!”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7 贾南风拍了拍手,一名侍女牵着一只庞然大物进了宴客厅,正是牛首猪身的诸怀。 众人哗然,潘岳眉头一挑,那日见到的诸怀性情暴躁,攻击力极强,可此刻竟然十分温顺,随着那侍女的牵引灵活地向前,偶尔啼叫,声如鸿雁,竟也悦耳动人。 “此物名为诸怀,生着牛角猪耳,产于北岳深山,是一种灵兽。其肉有延年益寿之效,其角可以炼丹,修炼成仙。”贾南风起身,走到诸怀旁边,充满爱意地摸了摸它的角,诸怀十分享受,抬头看她,发出悦耳的啼叫声。 天犬凶悍,白虎威严,但猪总看着亲切吧,众人皆是连连称赞:“一看便是祥瑞的灵兽!” 贾南风道:“说起来,这兽当真来之不易,是我托张天师亲自去北岳山抓来,废了不少人力财力不说,还伤了张天师的一条腿。所以今天天师未能当场,他的爱徒代他来的。” 孙秀起身作揖行礼,道:“皇后不必介怀,天师说他一直想要见一见这只灵兽的真面目,如今得见,都是托了皇后的福,一点小伤,请皇后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五斗米不是投靠了赵王司马伦吗,什么时候这两人联起手来了?潘岳心中暗忖,那边皇后和孙秀刚结束了一番虚情假意的奉承,贾南风便道:“今日是皇上的寿诞,我想着能在今天让皇上吃一口诸怀的灵肉,延年益寿,臣妾废了再多的心思也都无憾了。不过……”她的目光变得狠毒起来,“太子殿下素来喜欢在宫中杀猪宰羊,今日不妨亲自为皇上表演庖丁之法,既助了兴,也尽了孝。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呀?” 在座的人哪敢说不是,纵使一些人觉得此举实在有失太子身份,也是支支吾吾不敢应声。 司马遹被带了上来,多日守灵让他身形消减了不少,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此刻一语不发地站在堂中,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侍卫用绳子捆住诸怀的四足,置于案板上,诸怀似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依旧乖巧地啼叫。一旁的小厮将屠刀递到司马遹手中,轻声道:“太子殿下,请吧。” 司马遹纹丝不动。 贾南风目光凌厉,大声道:“太子殿下,请吧!” “皇后,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众人的目光从依旧纹丝不动的司马遹转移到从坐席中跳出来的潘岳。 “哦?”贾南风按捺住烦躁,勉强笑道,“什么主意?” 潘岳道:“太子殿下纵使庖丁再世,但干巴巴地砍猪有什么意思。正巧我洛阳太学准备进献给皇上的稀世珍宝,玉笛扶风。常言道,有肉需得有酒,有酒需得声色俱全,不如,将酒色一道呈上,也给各位大人解闷,岂不妙哉?” 扶风扶风,岂非伏凤?贾南风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但还是挑不出毛病来,只得道:“如此,也好。” 酒香飘来,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携着几名头顶海碗的舞女鱼贯而入,杨容积立在中间,右手持银剑,左手捧着一大坛醉人的美酒。 司马遹向潘岳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潘岳回他一个娇俏的媚眼。 司马遹似乎想起了被魔音支配的恐惧,眼中惊惶,一句“不要”正要破口而出的时候,一声清亮的笛音划破天际,只见一名女子将玉笛置于唇边,骨节分明的手在笛子上有规律地点按。她与身后舞女一同伴随悠扬笛声翩翩起舞,姿态百媚,众生迷醉。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8 石崇在一旁兜着手,言语中毫不掩饰炫耀的语气,道:“女子绿珠,可花了我足足十斛明珠才买下来的。” 玉笛在唇边吹奏,烛火朦胧,绿珠朱唇轻启,手指灵活翻飞,笛声时而似女子轻语幽言,时而似战火蔓延拉动人的心弦。笛声带着魅惑之音,众人的心皆是陷在其中,竟一时不能自拔。 杨容积持剑挑起一坛美酒,以极快的身法在在空中劈了一掌,酒坛应声而裂,酒水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剑光乍现,化作凌厉剑气,所到之处好似容器一般将酒浆稳稳托住。舞女姗姗来迟,巧笑着向杨容积作了个福,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在空中稳稳地劈了个叉。剑光撤下,酒浆倾倒在舞女头上的海碗中,一滴不漏。 众人连声叫好。那舞女笑意盈盈地走到一位大人身边,取下头顶的酒碗,喂到大人口中。 “好酒!”大人喝了一口便醉了。 杯中酒,眼前色,耳边情。 试问谁能抵挡住如此诱惑? 司马遹眼前亮了,他拿起手中的屠刀,毫不犹豫地向诸怀的脖颈砍去。 一刀封喉,血必长流。 这本是他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屠猪招式,可是眼下,他震惊地望着手中破刃的屠刀,喃喃道:“这不可能。” 刀破了,猪没死。 诸怀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却只见脖颈上一条极细的刀口,竟是半点事都没有。此刻它受到攻击,凶相毕露,挣扎不休,止不住地嚎叫。 潘岳飞快地环视一圈,果然,孙秀的嘴在默默无声地张合,似乎在念咒语。 诸怀被咒语催动得更加烦躁,挣扎愈发剧烈,刹那,绳子被它挣断,它原地打滚,立了起来,向司马遹嘶吼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殿下当心!”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诸怀要咬上太子的头的时候,太子反射性地屈起一手,挡住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在众人看来就像是太子殿下向那野兽下了一个命令一般。诸怀也十分给面子的,硬是刹住了车,转身,向皇帝司马衷袭去! 原来如此!潘岳心下通明,原来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想多啦,潘岳怎么可能会吹笛子,让他表演爆炒诸怀肉还差不多嘞~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49 第44章诸怀之乱 原来如此!潘岳心下通明,原来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这样。 可是,已经太晚了,趁着众人恍惚之际,诸怀已经冲到了皇帝面前,锋利的牛角眼看着就要插入皇帝的心脏! 它突然顿住了,任它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向前动弹不得。诸怀愤怒地回视,只见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狠命地揪住了它的尾巴,手的主人脸色爆红,额头上大颗汗滴落下,正是司马遹。 诸怀大吼一声,掉头向司马遹冲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去咬司马遹的喉咙,可尾巴被人制住,行动受限,便一口咬上他的大腿。锋利的牙齿陷入皮肤,生生扯下了一大块血肉!司马遹痛苦地嘶吼一声,手臂陡然生出千钧之力,将诸怀摔了出去。 诸怀被摔出了两丈远,头晕目眩,抖了抖身子,又站了起来。 “来人,护驾!”贾南风大声命令道。 众人总算回过了神,侍卫们操起兵器围住诸怀。瞬间殿内冷光交接,箭矢横飞,数十把兵器击在诸怀身上,可诸怀的皮宛若钢铁一般坚硬,竟是刀枪不入。 诸怀暴起,浑身一震,身上的兵器爆开,向四面八方袭去,它扑到面前一个侍卫的身上,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血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血腥味更加刺激了诸怀的兽性,它一口一口撕咬身下侍卫的骨肉,大口咀嚼,竟是连骨头渣都不吐。 皇帝司马衷张着嘴看着这一切,两眼一翻,吓得昏了过去。 笛音奏起,声音清亮入耳,仿若冰凉甘冽的泉水浇灌在众人心头,让人顿时心神清明了起来。诸怀茫然地抬起头,淌着血水的嘴巴停止了咀嚼,怔愣地望向乐声源头。 见笛声奏效,绿珠不易察觉地向诸怀靠近几步,诸怀防备地弓起身子,但没有发动攻击。曲调一转,欢快转为温柔,仿若傍晚时分被母亲呼唤回家吃饭,仿若生病之时在母亲温柔的臂膀当中酣睡,仿若一个睡前故事,让人忍不住地泛起倦意。诸怀在笛声当中安静了下来,四肢伏地,额头正中的人眼一眨一眨,几乎就要睡着了,殿中的人,几乎也都要睡着了。 孙秀眼中透露出狠厉的光芒,他暗中祭出一枚符咒,轻飘飘地一甩,那符咒化作一把不易察觉的小刀,与地面融为一体,贴地而行,径直扎在了诸怀柔软的肚子上。“” “嗷嗷嗷!”诸怀痛地嚎叫,顿时从魅惑的笛音中清醒了过来。 潘岳暗道不好,那诸怀痛苦之下,见物便顶,见人便咬,殿内登时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众人四处逃窜。 “太乱了!”杨容积持剑为潘岳挡下了诸怀的一击,回头冲他大声道,“保护皇帝!” 混乱中贾南风的声音凌厉道:“太子犯上作乱,意图驱使诸怀杀害皇帝,来人,抓住太子!” 听到贾南风的话,孙秀心下了然,口中念咒,驱使诸怀直奔昏睡的皇帝而去!司马遹和杨容积同时起身,一把屠刀,一柄长剑,堪堪拦住了那野兽的去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0 诸怀力大无穷,用牛角顶住这两把武器,后足用力蹬地,两人灌注了全力的兵器竟然裂出一道裂纹。 笛声再起,绿珠吹奏的神情陡然狠厉起来,笛声带着凌厉的杀气席卷而来,仿若百兽之王的一声号令,带领千军万马在战场厮杀。而此时,在场人士背后均是一寒,两个沉重的脚步,带着粗热的鼻息和喉咙里压抑的野兽嘶吼从殿门走了进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巫山天犬和东北白虎挣脱了主人的绳索,大摇大摆地进了宫殿。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饶是司马遹一向天塌了都不在乎的模样,此刻也是骇得喘不过来气来,胸口起伏不定。 笛声愈发尖锐凌厉,司马遹看了看一旁聚精会神吹笛的绿珠,再与杨容积对视一眼,登时醍醐灌顶,不自觉地与杨容积同时收力,撤回了手中的兵器。两人俱是往旁边一让,腾出了地方。 那诸怀感觉到前方阻拦不再,正待继续遵循咒语指示向前攻击,但出于野兽的本能,身后传来的异样又熟悉的气味让它回身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它登时汗毛倒竖,眼睛瞪得像铜铃,尾巴炸毛了般高高卷起。说到底,它再如何牛首牛角,刀枪不入,它的本质还是一只猪,而猪与生俱来的本性便是害怕比它更嗜血凶残的野兽,比如猎犬和老虎。所谓猪入虎口,只有待宰挨杀的份。 天犬浑身卷毛通红,狭长的眼睛更是泛起了嗜血的红晕,长舌在嘴边舔了一圈,口水长流在地。白虎的体格比诸怀大了一倍,立于殿中像座小山一样,目光威严不可侵犯,宛若君王,此刻气定神闲地舔了舔爪子,望向诸怀,喉咙里翻滚出一阵惊雷般的咆哮声。 诸怀躲无可躲,身子抖如糠筛。 孙秀眉头紧皱,低声念咒催促它。诸怀充满怨毒地看了一眼孙秀,在咒语的驱使下却只得不情不愿地向皇帝的身体前进。 绿珠骤然加快了笛声的节奏,天犬和白虎应声咆哮着冲向诸怀,身如疾风,齿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已将诸怀的去路封死。一只死咬着它的后腿,一只咬住了它的喉咙,那刀枪不入的铁皮囊,竟堪堪被撕咬下两块肉。 诸怀痛得打滚,野兽的直觉战胜了一直回荡在脑中的咒语,它不管不顾地要跑了。 但,所谓拦路虎,便是不付出代价,就一步都不得离开。白虎的爪子牢牢按住它的上身,将它按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口撕扯下一只猪耳,嚼也不嚼就吞进了肚中。天犬迫于白虎的淫威,不敢正大光明地去吃肉,但也偷偷咬下了一小块诸怀柔软的肚肉。 害怕到了极点,人反而会冒出许多奇怪的念头来,此时众人脑中竟忍不住想,这两只野兽吃了诸怀之后,会不会长生不老,飞天成仙呢? 见诸怀大势已去,司马遹赶紧把自己的爹从野兽眼皮子底下拖了出来。他一动,腿上的伤口便血流如注,流了司马衷一手。司马衷悠悠转醒,抬眼看到身上手上都是血,以为自己已经被吃了,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绿珠悠悠停下笛声,杨容积唤来天犬和白虎的主人,二人略带紧张地召唤这两只正吃得酣畅淋漓的灵兽。天犬老大不愿意,但还是忠于主人的召唤,乖乖把头放进项圈里。而白虎就难对付多了,难得吃到一次美味佳肴,它反倒冲主人吼了一声,似乎让那东北大汉消停点,继续埋头大快朵颐。 东北大汉有些尴尬,谄笑着继续呼唤白虎:“小白小白,快过来,别吃了,那猪刚才发了疯,肯定是瘟猪肉,吃了对身体不好的。” 众人脚下皆是一滑,不忍抬头再看这彪形大汉面对白虎谄媚的样子。刚才是谁说驯养了几百年,与这白虎心意相通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1 白虎颇通人性,在美味和健康之间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迈着懒洋洋的八字步过来了。大汉此时真的满头大汗,赶紧给白虎套上项圈,在手里锁紧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白煮鸡胸脯肉,喂进它的嘴里,口中道:“小白,还是要多吃鸡胸脯肉才好,可以长肌肉,你看你肥的,刚才差点把那瘟猪压死。” 白虎低吼一声,似乎被他说得颜面扫地。 众人嘴角一阵抽搐,要的就是压死啊!而且哪有给老虎吃熟肉的啊? 两只野兽吃饱了,留下被开膛破肚的诸怀躺在地上,身躯尚不断抽搐。 贾南风面色不善地命令侍卫们收拾狼狈残局,要把诸怀拖出去。 “慢着!”潘岳喝道,“刚才局势混乱,大家似乎对太子殿下有什么误解?” 哪还有什么误解啊?骇破了胆的众人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太子殿下以血肉之躯抵抗怪兽,救了皇上的性命,这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潘岳继续道,“只是那诸怀发疯的时间极为凑巧,我怕各位大人误以为是太子殿下在操控这怪物,因而澄清一声。”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贾南风和孙秀,只见两人面上俱是铁青颜色,尤其是贾南风,正是她指控太子意图谋反,此刻被潘岳的话讥得如坐针毡。 “倒是我唐突了。”贾南风咬牙切齿地说,“太子殿下护驾有功,当重重地赏赐才是。” 司马遹不冷不热道:“我之前被指控杀人分尸,意图牟利,今日又发生了这档子事,皇后认为是我做得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今日之事,并非偶然,一定要彻查到底,抓出幕后凶手。” 贾南风幽幽道:“诸怀性格温驯,轻易不会攻击人类,只是今日太子殿下杀猪失了手,才导致它发疯咬人,倒也怪不了谁。” 潘岳插嘴道:“皇后派人抓诸怀的时候不也是折了几员大将,可见此兽危险。” 贾南风被噎了一下,道:“再温驯的野兽终归还是野兽,兽性难泯。传令下去,今日皇上的寿礼中,但凡活物均归还给主人,或是放生。从今天开始,皇宫内不得再饲养野兽。”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无论铲的是什么屎,天底下的主子和铲屎官都是一样的~哈哈哈。 搞对象不如铲屎,大家情人节快乐哈~ 第45章太子洗冤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2 “报!”一个侍卫破门而入,大声来报。 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贾南风眉头深锁,怒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什么事快说!” 那侍卫还带着两个人一同进来,正是潘杨那日遇见的鬼祟二人,侍卫进屋便把他们连同一个沉重的黑匣子重重往地上一摔,抱拳道:“禀告皇后、太子殿下,侍卫营得一密信来报,说是有人私自从乱葬岗运送尸体回宫,分尸并拿到西园集市上贩卖,从中牟利。我等埋伏数日,总算抓住了这伙宵小,果真发现他们携带着一匣子分好的尸块,打算运送入宫。人赃并获,还请皇后和太子殿下明鉴。” “什么?”皇后破音,话出口又觉不妥,清了清嗓子道,“看来有所隐情,便暂且收押,日后再审。” 司马遹悠悠道:“皇后为何不想听听他们的辩词?” 被抓的两个小侍卫捣头如蒜,连连道:“皇后饶命!太子饶命!” 贾南风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道:“你们说罢。” 其中一人磕头道:“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受人所托从宫外乱葬岗刨出尸体,然后运送到宫中,再将一匣子尸块送回去!除了这些……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司马遹喝道:“避重就轻!受谁所托,欲意为何,再不老实交代就把你们送去喂老虎!” “太子殿下饶命!”两人砰砰磕头,眼角瞥向目光狠厉的司马伦,半晌道,“是……是宫中一位道人……但是他每次来找我们的时候都蒙着脸,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每次干活都给我们好大一笔钱。这东西拿过去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每次拿进来和拿出去的重量几乎一样,只是分成了尸块而已!” 潘杨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潘岳试探道:“你们送进来和送出去的尸块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人道:“没有什么不同……”他突然灵光一现,大声说,“对了,错不了!那道人告诉我们捡着年代久远的墓碑挖尸,这样水分少,尸体轻,不会被人发现。但是……我那次偷偷看了一眼,我们每次送出去的尸块,都是新鲜的,新鲜得就跟刚切下来的一样!” 潘岳看见孙秀眼中开始出现了慌乱的神情,从背后取出一把银色小刀,笑道:“可这样?”说罢便从那黑匣子中取出一块干瘪腐烂的尸块,扔在孙秀面前的案板上,手持银刀,手起刀落,将那块腐肉一分为二。神奇的是,这块腐肉被银刀切过之后,从表面开始,竟然逐渐褪去腐肉的黑色,破败的机体组织均重生了一般,慢慢长出新的肉芽,片刻,竟变成了一块新鲜的肉。 众人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这把银刀,是苗人的蛊刀。”潘岳举起那把刀,给众人看,道,“能够还原腐烂破败之物的本来样貌,是因为它在切割的时候输入了不计其数的蛊虫。这些蛊虫以自身的血肉之躯换回新鲜的肉,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伪装。这样,它们才有机会被兽类、甚至人类吃下,进入他们的身体内部,吸收他们的精气和阳元!你说对不对啊,孙道长?” “什么?我还买过这把刀呢!” “这可不得了了啊!这刀……这刀岂不是就在那孙秀手里买的?” 孙秀浑身一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这可真是……看来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从那西域货郎手里进了这奇妙小刀,卖给大家,本是好心……既然这刀如此邪性,大家尽可以找我退款。” 司马遹冲到他面前,一手扼住他的喉咙,厉声道:“挖坟分尸,陷害于我的人,是可不就是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3 他根根指节用了极大的力气,孙秀的喉咙被掐得咯咯作响,脸色憋得通红,却仍不肯承认:“不是我!买刀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说是我!” 话说得有理,况且他是赵王的人,司马遹不能当众将他掐死,落人口舌,便只得松手。孙秀咚地倒在地上,大口呼吸。 贾南风趁机解围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太子殿下是被陷害的。太子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本宫心生愧疚,太子看这些寿礼有何喜欢的,尽可挑上几件带走,也当作我替皇上向太子赔不是了。” 这话说得好生圆滑,太子多日的积怨竟无处释放,他沉默了半晌,道:“既然已经证实了我是清白的,那么我只要一样东西,过去的事便既往不咎。” “什么东西?” 太子迎着殿内众人或质疑或不怀好意的目光,目光威严道:“我要皇上下令,减轻商贾赋税,开放经商管控,吸引外藩商资,以壮我大晋国力!” 那一刻,太子的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潘岳的眼中,他的身影真正地与司马炎重叠起来,焕发出真龙天子的光彩,逼得殿中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俯首称臣。 众人皆道:“太子殿下胸怀天下,令人佩服!” 贾南风倒是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微微皱眉道:“太子的提议本宫颇为赞赏,事后必定与皇上商议,推行此案。” 众人眼睛瞟向四仰八叉、昏睡不起的皇帝,心中皆是叹息:这皇位要是给太子就好了。 半日的曲折离奇,厮杀打闹,留下一殿狼藉。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赏的赏,任是机关算尽,冥冥之中却一切自有定数。 潘岳目送着孙秀一脸惨不忍睹的愤怒表情离去,将那只玉笛放在长匣中,归还给正在清点寿礼的账房先生,然后和杨容积手牵着手,缓缓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却看见殿外一袭青衫的石崇正和一名华服男子说话,二人身旁是盈盈而立的绿珠。石崇冲冲那华服男子摆了摆手,神色颇有点不耐烦,而男子的脸色也阴沉沉的,看起来两人是在为什么事情争执不下。 看到潘杨二人过来,那男子顿时像是找到了帮手一般,连连对着潘岳招手,极为亲昵地呼唤他:“岳子,你快过来!” 潘岳:“月子?” 杨容积见他一脸茫然,嘴角微勾,语气颇有点嘲讽地道:“这是散骑常侍贾谧,贾皇后的亲侄子,你们三个以前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交情。也不知怎的,你受伤之后反倒一眼没来看过,现在叫你过去,怕是要好好叙叙旧呀。” 两人走过去,贾谧的一个熊抱将潘岳紧紧勒住,泫然道:“我的好兄弟,好久不见。听闻你受了重伤,为兄担心得都吃不下饭,现下看见你没事,总算放心了!” 杨容积和石崇一旁皆是翻了个白眼。 潘岳努力挣脱他的熊抱:“贾大人,有话好好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4 石崇不冷不热道:“大人,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还得问问我们继任掌门的意见。” 贾谧笑吟吟道:“这是自然。方才岳子在宴会上那般光彩夺人,还救了皇上一命,皇后娘娘对你褒奖有加呢!” 褒奖有加?潘岳抬眼看了看一脸真诚的贾谧,心道别回头扎小人诅咒我就谢天谢地了。 贾谧道:“皇后娘娘还说呢,洛阳太学果然英豪辈出,若是她麾下能有像岳子这样出色的年轻人做事,她睡觉都要笑醒了的。我实话跟你说岳子,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她夸过谁这么多句呢。” 这便是赤果果的招揽了。 潘岳眨了眨眼睛,看看杨容积,再看看石崇,二者却皆是做出一副仰望天空,事不关己的模样,潘岳只得向贾谧抱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我等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说起来,倒是我顶撞了皇后娘娘几句,还请大人转告娘娘,情急之举,还勿怪罪。” 贾谧凛然道:“岳子,我就直说了。今日宴会之上,你明显帮衬着太子,不怕此举伤了皇后的心吗?你也知道,当今皇帝能力有限,自打先皇驾崩,若非皇后操持宫内外政务,哪来的现在的太平日子?你是洛阳太学的大弟子,又是如今不少年轻人的榜样,若你愿意与皇后一同携手,共建大晋|江山,对你我,对国家都是百益而无一害。金山银山,你想要多少都有。” 潘岳一字一顿道:“我洛阳太学奉天子之命守护大晋国土,免受妖魔侵占之祸,向来不涉党争,不参朝政,只听天子号令,何来帮衬一说?” 贾谧道:“是是是,你们洛阳太学不食人间烟火,上上下下连同孟老爷子都是一身浩然正气,冰雪般的人儿。”他蹙起狭长的眼睛,凑近道,“可是岳子,你我身处乱世之中皆是身不由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呐。你说你只听从天子号令,当今天子与皇后自然是一条心。只是太子并非嫡出,若是太子哪天心血来潮,觊觎皇位,想要取而代之呢,你帮谁?” 潘岳挠挠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先皇传位于当今皇帝时,便已指定了太子人选。我竟不知还有其它选择,难不成是有人想要将太子取而代之?” 贾谧怒道:“潘岳,你如此忠心耿耿,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潘岳想了想,道:“他会杀猪,你不会。” 贾谧被噎住了,眼睛瞪得老大,难道,他堂堂散骑常侍,后军将军,皇后的亲侄子,竟然是输在不会杀猪? 潘岳点点头,做捧心状:“自古厨屠不分家,贾大人,你是不可能将我们分开的!” 话说到这里,双方心下已经透亮,交易谈不拢,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主线任务结束啦~不过两位主角的蜜月是不是还没过呢? 第46章逆否命题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5 贾谧负手而立,道:“看来,你早已选好了路。” 潘岳讶然:“被你发现了?没错,我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走社会主义道路!” 贾谧噎了一下,道:“只是,来日若刀刃相见,你可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潘岳羞涩道:“大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贾谧瞪大眼睛:“你你你,莫要胡说,老子可不是断袖!” 他眼角余光瞟到潘岳和杨容积紧紧相扣的两手,心下大骇,一手颤抖着指着他:“你你你,你竟然!啊,怪不得,怪不得……”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又污秽不堪的东西,倒退两步,面上尽是难以言说的神色,竟是一拂袖,仓惶地逃了。 “这……”潘岳茫然看天,“难不成我以前跟贾谧有一腿?” “哟。”石崇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潘岳和杨容积牵在一起的手,吸了吸鼻子道,“这是老大和老三,修成正果了?” 杨容积一手揽住潘岳的腰,将他向自己怀里靠了靠,得意洋洋道:“以前有点误会,现在说开了,自然是水到渠成。这个嘛,该下手时就要下手,也免得被人趁虚而入了不是?” 潘岳一脸抽搐地想你说话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石崇安静了片刻,只定定地看着潘岳,却也不作声,面上的神色波澜不惊,好似一早便料到了这件事,因此也毫不惊讶。可是,他的一双拳头却紧紧地攥着,指甲几乎嵌到了肉里面。半晌,石崇释然地一笑,道:“是啊,下手要趁早,否则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潘岳见他神色有异,问道:“虫子,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他刚说完,石崇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他一手揽过一旁侍立了很久的绿珠,阳光灿烂地说:“对了,差点忘了向你们介绍了,她叫绿珠,歌舞吹笛俱是一流,不知多少公子哥为了见她一面,听她吹一首曲子,豪掷千金眼睛都不带眨呢。怎么样,美不美?” 绿珠脸上笑意盈盈,向二人做了一福。潘岳连连赞叹,突发奇想道:“姑娘真美,倒是让我想到了洛神甄宓,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石崇顿时一脸晦气的表情:“操了,你怎么还提起那具鱼尸了,自从那事之后我可是连着好一阵没敢吃鱼,路过卖鱼的摊子都直犯恶心!” 潘岳道:“别这么说嘛,甄宓真人还是很美的。” 石崇撇了撇嘴,不敢恭维,片刻后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那什么,我娘也说我老大不小的了,总催我成亲。过一阵,我打算把绿珠娶进门。” 潘岳顿时惊了,脑子里空白一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和石崇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但却从未听石崇提起过娶妻生子的想法,而事实也正如此,石崇曾不止一次地表示过,他觉得单身更快活,钻石王老五万岁。 当此刻石崇说他要娶媳妇了的时候,潘岳竟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6 而不仅仅他一脸惊愕,绿珠也是一样的不明状况。她乌溜溜的眼睛在石崇和潘岳脸上看过来,看过去,片刻后眼珠一转,似乎懂了什么似的,掩嘴笑了。 石崇眼睛瞪了起来:“操了,潘岳,绿珠,你俩这都是什么表情啊?怎么着,哥哥我转性了,想当个居家好男人还不成了?” 绿珠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我的爷,哪敢呢。您要和我成亲,那是小女子三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夫人也不知得多高兴呢!我啊,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关于逆否句的笑话。” 石崇奇道:“什么笑话如此好笑,说来。” 绿珠眼波流转,看向潘岳,柔柔道:“潘公子可知,‘我爱你’这句话的逆否句是什么?” 潘岳想了想,道:“你不爱我?” 绿珠摇了摇头,又看向石崇,道:“那我换一个说法:如果有一个人是我,那么这个人爱你。少爷,这句话的逆否句是什么呢?” 石崇念了一句,心头突然一酸,眼眶湿润地看着潘岳,喃喃道:“如果一个人不爱你,那么,这个人,不是我。” 空气瞬间安静了。 潘岳几次试图张嘴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容积眉头高高挑起。 绿珠盈盈笑了,挽过石崇的手臂,向潘岳笑道:“潘公子,来日小女子成亲,可要来吃喜酒呀。” 潘岳感觉心头抽痛了一下,眼睛不停地眨:“那是自然。” 石崇哼道:“大师兄,你师弟的大喜之日,你没点表示?” 潘岳道:“给绿珠包个大红包。” “免了。”石崇道,“看你寒酸的样,包完红包还不得吃上一个月的榨菜啊,回头还得找我借钱。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样吧,份子钱我不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呗,就当你送我的礼物了。” “什么事?” 石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眼睛望向天空,似乎在想什么回忆,他缓缓道:“再陪我洗一次澡吧。” 杨容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7 潘岳:“???” 潘岳突然想起来了,在他的前世,似乎也有一段时间经常和石崇一起去浴室洗澡。那时两人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洗澡的时候摔来打去,互相比较大小。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慢慢的两人就不再一起洗澡了。 潘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石崇笑了笑,携着绿珠一同走了。 杨容积怒道:“不行,我不同意!你明知道他对你是什么意思!” 潘岳道:“容积,我已经答应过他了。” 杨容积:“对啊,他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俩还想干什么?嗯哼,他以后可就是有妇之夫了,你和一个有妇之夫光溜溜地一起洗澡,说没什么谁信啊!” 潘岳道:“我们只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纯洁无暇的好基友而已!” 杨容积:“好基友就可以光溜溜地一起洗澡,当着他的面捡肥皂了么?” 潘岳灵机一动:“要不咱们三个一起?” 杨容积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一脸嫌恶的表情看着潘岳,半晌道:“想想都恶心,算了算了,你们两个洗吧,你你你,可别忘了他是个有妇之夫!” 潘岳忍俊不禁,轻轻牵起他的手,温柔道:“那我,不也是有妇之夫吗?” 杨容积心花怒放:“那当然……不对,什么有妇之夫,注意你的用词好不好?明明是有夫之妇!” 潘岳嘻嘻哈哈地拉着他的手笑了一阵,突然趁他不注意,踮起脚,扬起头,一口亲了上去。 杨容积:“唔?” 他头一次如此主动,让杨容积狠狠吃了一惊,脚下甚至站不稳似的后退少许,这才两手迟疑地抱住潘岳的腰,努力低头加深这个吻。两片唇舌相交,潘岳的舌头如破竹之势侵入了杨容积的唇中,在那温热滑润的腔中游走,舔舐,吮吸他每一滴津液。杨容积深深吸气,一手紧紧抓着他乌黑顺滑的头发,更加霸道地回应过去。 良久,两人分开,彼此目光中尽是缱绻与坚定之意,唇边还牵起一道细细的银丝。 杨容积被亲得目光闪烁,手脚不知该放在哪里,开始岔开话题:“所以那日我们在温泉看到了那怪兽的时候,你就怀疑皇后会对太子动手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8 这话题转的生硬无比,潘岳却嫣然一笑,道:“你不觉得那猪精很丑吗?怎么会有人认为吃了这丑东西的肉还能延年益寿,我宁愿减寿也不愿意吃这东西一口。” “后来太子出事,我们碰上了那两个运尸的侍卫,你就已经懂了是孙秀驱使诸怀吃人,然后用银刀复原腐肉,再混入集市当中,以此来陷害太子。”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为何五日前杀的人,五日后才被人在集市中发现。” “因为诸怀吃人便不能停,连骨头渣都没给他们剩下,所以才出此下策,从乱葬岗中挖尸。” “容积你好聪明啊,师兄好喜欢你!” “……”杨容积脸上腾地一红,不自然道,“今日在殿上,你又是如何做到让那苗人和东北人故意放开绳索的?” “这个简单。”潘岳上前勾住杨容积的脖子,道,“那苗人本就痛恨族内法宝蛊刀竟然被人当作玩具在用,不用我多说就同意了。倒是那东北汉子,一根筋,颇难对付。直到我发现……” 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直到我发现他是个铲屎官。” 杨容积一愣,哈哈大笑:“看来他是被迫将这条白虎进献给皇上的。” “可不是嘛。”潘岳笑道,“他从小与那白虎一同长大,感情极深,我许诺他有办法让皇上退回寿礼,他这才答应了。” 杨容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只是从此怕没有安宁日子了。” 潘岳满不在乎:“今朝有酒今朝醉,过得今朝有明朝。走,喝酒去!” 两人走了几步,潘岳又补上一句:“况且,有你的日子,不就够了吗?” 夕阳西下,两人的手牵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角恋到这里就已见分晓了,虫子呀虫子,别伤心啦,让小潘潘陪你洗澡澡好不好呀~ 第五卷:黄帝 第47章南阳事变 南阳地处盆地,头枕伏牛,足蹬江汉,东依桐柏,西扼秦岭,自古以来便是战略要地。洛阳太学在南阳有一分舵,主掌当地妖魔灵异事件,兼任吸纳信徒,筛选优秀弟子的责任。由于为民除害,且价钱公道,洛阳太学在当地一向备受尊崇。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59 可是最近,南阳舵主曹永善的日子有些不大好过。 曹永善生得阔口方腮,半脸络腮胡,当真是威风凛凛。此刻他的胡子以极高的频率抖动着,吐沫星子漫天飞舞,落在小徒弟英才的鼻尖上,英才两眼呈斗鸡状,注视着鼻尖上的一大点白色泡沫,试图吹气吹走。 一个巨大的巴掌拍上了英才的头,打得他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怎么能被人家欺负成这样!”桌子被曹永善拍出了几道裂纹。 “舵主,实在是对方手段狠毒下贱,让我们措手不及啊!连师弟英勋都被他们打得至今卧床不起,舵主,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一想到英勋,曹永善脸上更是乌云密布,扶额叹了口气:“待我……想想办法。” 南阳分舵这几日颇不太平,先是接下来的几个驱邪除魔的案子皆出了岔子,邪物没抓到不说,还被五斗米的人抢了先,出钱的雇主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们后来的神色中也能看出对洛阳太学的一丝不信任,搞得他们颜面尽失,只得把佣金还了回去。 然后又闹出了这档子事……南阳分舵联合南阳几个知名的学堂办了个布道暨收徒仪式,当场检验报名学生的资质,通过者便可以自愿成为洛阳太学的弟子。收徒仪式一年一次,向来场面火爆,多少家长挤破了头也想让自己孩子入学修道,修炼好了可以成仙不说,单凭洛阳太学在大晋的名声,将来也能谋个好差事,混得不错。 可是今年到场人数竟少了近三成,更可气的是,他们正在布道,五斗米道徒竟然公然来砸场子,还讽刺他们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孔雀,盛气凌人,把孩子送到洛阳太学根本就学不到什么本领,只能干些粗重的杂活。两方起了口角,弟子英勋一气之下与他们肢体冲撞了起来。也不知那五斗米道人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功力本处于上风的英勋竟一个不注意,被那道人横摔了出去,直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起。 经此一闹,收到的弟子寥寥无几,更别提外面开始传出洛阳太学中看不中用,功力敌不过五斗米的谣言了。曹永善愁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自觉给洛阳太学惹了大|麻烦。 “实在是那群宵小手段太过卑鄙!”曹永善咬牙切齿地说。 堂下弟子没一个敢吱声,对方存心要砸他们的招牌,可洛阳太学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总不至于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关键的是,谁都知道如今五斗米道有赵王和皇后撑腰,可谓是正得宠之时,哪敢去触他们的霉头。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了吗?”一个小弟子委屈道。 “我有一计。”堂中沉默了半晌,英才打破沉默,道,“既然对方是想搞坏我们的名声,那我们就要证明自己!” 曹永善沉声道:“你是说……” “挑战!” 洛阳太学要挑战五斗米道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出了整个南阳,传到了孟老头的耳中。 “混账!”孟老头气得一拍桌子,姿势与曹永善一模一样,怒道,“都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0 “那五斗米欺人太甚,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石崇听了事情原委,也忍不住跟着火大。 孟老头挥了挥手,道:“是该给他们颜色,但不是现在。” 潘岳沉吟道:“他们费尽心思辱我洛阳太学名声,就是想等到我们沉不住气,提出挑战。此举正中他们下怀,想必凶多吉少。” “是也。”孟老头忍不住叹气,“世间本就弱肉强食,若不思进取,想一树常青,可谓是痴人说梦。” 杨容积道:“弟子们愿意为师父分忧。” 孟老头点了点头,道:“三日后便是决斗之日,你和潘岳便明日早起赶去助阵,切记得,对方心狠手辣,你们要多加防备,必要时,不必顾虑仁义道德!” 潘杨二人领命而去,石崇却被单独留了下来。 孟老头让他坐下,亲手给他沏了壶茶,石崇简直受宠若惊,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道:“孟老……师父,您有事说事,别吓我啊!” 孟老头手指在茶壶上敲了敲,示意他看,道:“你看这信阳毛尖,我那日茶瘾发作,只想喝一口老家信阳的茶叶,可惜那逐鹿茶庄的上好毛尖没货了,只剩下一批下等货。我想了又想,还是买了回来。”陶土烧制的茶壶中,毛尖茶叶受气泡的影响,上下翻腾,茶叶飘香,水的颜色逐渐转深,他注视着毛尖起起落落,道,“是以汤水清澈明亮为好茶,若茶叶中白毫过多,甚至老化受潮,茶汤便暗红浑浊。”他抬眼正视石崇,石崇忍不住道:“师父话里有话,徒儿听不懂,还请师父明示。” 孟老头幽幽道:“做人也正如此,执念过深则急功近利,若是心存杂念,手脚不干不净,本来多清澈无邪的一个人,便也会浑浊不堪。” 这话说得重了,石崇红了脸,争辩道:“师父,我自问心无愧,手脚不干不净谈何而来?” “你当真以为我还蒙在鼓里吗!”孟老头也生气了,怒道,“你知不知道这满大街传你的都是什么话?说你堂堂洛阳太学关门弟子,打劫行人,开设妓院,人家都说……说你不仅打劫,还……还挣□□的钱……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呐你!” “师父!”石崇双眼圆睁,腹中千百句话此时却哽在喉咙里说出不口,胸膛一起一伏,道:“我自幼丧父,打小母亲便把我送到这里……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若连你都不相信我,还有谁能相信我!” “别叫我师父!”孟老头一拍桌子,“你干的这些好事……叫我拿什么来相信你?” 石崇眼眶湿润,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乎,可师长若父,孟老头的话他怎么能不在乎?他嘴硬道:“若是我说,我打劫的那些人都是为非作歹的富商,我开设的妓院只是为了打探情报……你可相信?” 孟老头瞪着他,却更生气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告诉你,洛阳太学一向不涉党争,那太子自身难保,他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可知别人眼中你做这些是代表了谁,你又将我洛阳太学置于何地?” “师父,你醒醒吧!”石崇也不甘示弱道,“多少年来你一直心中只有浩然正气,自以为不涉党争就能守得住洛阳太学的一片清净,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你不寻找可以依靠的力量,来日被那三足鼎立的势力摧毁之时,可别哭着来求我!” 惊天动地的一声脆响,一个巴掌打在石崇脸上。石崇捂着半边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老头,你从来没打过我,可见你我如今的确……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了……” 孟老头一手指着门外,怒道:“滚!”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1 石崇失魂落魄地滚了,孟老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胸口不断起伏,几次想要站起来均失败了,身影看起来格外苍老羸弱。 头顶上依然是当年意气风发之时,他提笔写下的一副字:独善其身,兼济天下。 潘杨二人连日策马,总算在约定日前到达了信阳。曹永善极为殷勤地接待了他们,在他眼里,这两人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啊! “挑战分为三场。”分舵大堂中,曹永善耐心地给二人解释道,“每场各派一人,只许使用三张符咒,不可携带任何法器,点到即止,最先倒地者输。” 杨容积笑道:“只要我使出个乾坤颠倒符,对方岂不是当场大头朝下,倒地不起?” 曹永善汗颜道:“若是对方也使出一个……不,使出两个乾坤颠倒符,两相抵消,就换作您倒地不起了。” “哟。”杨容积诧异道,“这倒也是,这便要看谁使得快,使得时机准了。” 曹永善擦了把汗,道:“所以这次决斗中禁止使用乾坤颠倒符。” 杨容积撇嘴道:“那就只能将其击倒了。” 曹永善连连点头。 潘岳问道:“这三场比试的人选,舵主打算如何安排?” 曹永善皱起眉头,道:“这个问题我们考虑了很久,对手心机极深,我担心无论我们怎么安排,对方都会出奇制胜,因此这次不再保存实力,会出动最佳的三个人。” “哪三人?” “潘兄,杨兄,和我。” 潘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敢情你们早就等着我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个主线任务轰轰烈烈地开始啦,这一个故事中反派和反派身后的势力会全部出击,洛阳太学的宝宝们能不能坚守得住呢\( ̄︶ ̄*\))?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2 第48章英勋重伤 潘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敢情你们早就等着我俩了?” 曹永善谄笑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想必孟校长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我们没想到来的竟然只有两人,校长的私传弟子不是共有三人吗?” 杨容积道:“还有一人,是二师兄石崇,他要事缠身,来不了了。” 潘岳道:“要是小虫儿在就好了,这小子手段低劣,死皮赖脸,没准还能帮我们出几个损招。” 杨容积道:“那我们三人顺序如何?” 曹永善字正腔圆道:“抽签!” 两人傻眼了,这场决斗这么随意的吗,毫无章法战术可言? 曹永善解释道:“您两位前来助阵的消息想必瞒不住对手,若我们按照俗套排兵布阵,反倒会中了圈套,不如听天由命,临场再排,出其不意!” 潘岳点头:“听起来似乎……十分有道理啊。” 杨容积道:“那么,舵主可知对方会出动哪几个人?” “不知道。” “什么?”潘岳几乎要怀疑这位舵主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了,“你怎么能不知道?” 曹永善为难道:“二位公子,实不相瞒,我们虽然在信阳扎根已久,但那五斗米是最近才在信阳兴起的。之前的确打过一场,但动手的俱是门中低级弟子,高层人物至今尚未露面。” 潘岳一脸苦相:“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对方连我们家祖坟在哪挖的都一清二楚,我们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曹永善道:“正是。” 那你挑战个屁啊!二人心中大吼。 “罢了罢了。”潘岳挥挥手,勉强道,“还有什么你知道的吗?” “对手心狠手辣,善于言语挑衅乱人心智,然后抓住漏洞,施以毒手。我一个极为优秀的弟子,正是被他们这样打伤,至今仍然卧床不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3 潘岳道:“堵上耳朵便是。你的弟子伤势如何?” “我带二位大人去看看吧。” 曹永善带路,携二人来到一间卧房当中,房中药味极重,榻上躺着一名面容苍白的少年,嘴唇干裂,正在昏睡。他腰上用纱布厚厚地缠了一层,隐约渗出了血,想必伤势极为严重。曹永善痛声道:“五斗米人趁他不备,重拳伤了他的腰,至今未好。” 少年英勋听到师父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唤了一声:“师父。”便要起身。 曹永善赶紧把他按下躺着,道:“你这孩子,不要乱动,好好养伤。” 英勋冲潘杨二人抱歉地笑了笑,道:“见过两位师叔,不好意思英勋不能行礼了。” 潘岳不禁赞许:“你这孩子当真懂事。”想起家里那群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唯独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球,潘岳痛心疾首道,“再看看我们家里那几个混小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睡,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曹永善附和道:“英勋年纪虽不大,却是我们这里天资最好的学生了,况且谦逊勤学,我倒是经常让他的师兄们向他学习呢。” 杨容积上前仔细查看英勋的伤口,揭开纱布,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似是被尖锐的武器重重划过,肿胀的皮肤表面缓慢地渗着细小的血珠,纵使用了上好的止血药,这血竟止也止不住。杨容积不禁心中一沉,与潘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眼中皆是不忍之色,这孩子被重物击打,伤及内脏,即使捡回一条命,将来也不能再修炼了。 曹永善仿佛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却温声对英勋说:“英勋,前些日请的那些大夫都是咱这小地方的窝囊庸医,自己学艺不精便满嘴胡言。再过些日子,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师父便带你随你两位师叔去洛阳看大夫,那边的大夫可都是给皇上看病的,准保能把你的病给治好!” 潘岳笑嘻嘻道:“你师父说得对,你师叔我在皇宫里有熟人,请个把御医给你看病还是没问题的。” 英勋欣喜地看着他,他虽然年少,但也能从这些日子来看病的大夫神色中看出一些端倪,几日来师父的哀声叹气和对他的呵护有加让他更是揪心黯淡,而此时潘岳的一番话,让他心中燃起了希望,不由得连连问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潘岳从怀中掏出司马炎送给他的翡翠凤凰,放到英勋手中,道:“这可是真龙天子送的,你说呢?” 翡翠凤凰在日光下晶莹剔透,内有虹光萦绕,映得满室皆辉。英勋还是少年心性,捧着那翡翠,爱不释手。 杨容积道:“英勋,你可还记得,那日五斗米道人是如何伤的你?” 英勋皱眉思忖片刻,道:“那日十分混乱,我记得不是特别多,只记得对方口出狂言,我上前想与他们理论,但他们中出来了一个黑衣人,出手极快,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招式……便被他打伤了。” “黑衣人?”潘岳疑惑道,“所以你也未曾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英勋点了点头道:“那人遮得严严实实,我未曾看清他的脸。只是他的身材格外壮硕,武器是一把青铜巨斧和盾牌,这个倒是错不了。” 杨容积道:“能让南阳分舵最优秀的弟子毫无还手之力,看来对方绝非善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4 “我并非不想还手,只是……”英勋咬紧了嘴唇,他一直以来便是师傅引以为傲的徒弟,自从战败在五斗米道人手下,他心中十分挫败,但囿于自尊,这句话从未说出口,只称自己是学艺不精败在他人手上。他颇有为难地道:“我……” “但说无妨。”曹永善鼓励他。 英勋道:“我并非想为自己战败找理由,只是那日与那黑衣人交手之时,我似乎有片刻的失神,身体也好像不听使唤了。他那一斧我本该躲开的,可是……也不知为何,多年所学竟什么都忘了似的,真是愧对师父的教导……” 杨容积道:“你莫要太过自责,这也许是对方故意为之。” 潘岳看向曹永善,道:“曹舵主,你确定明天比试只能使用三张符咒,不得使用任何法器?” 曹永善点头:“我确定,明天比试地点正在我们的校武场,方时是我们自己的弟子检查,绝不会让他们带着多余的符咒和法器上场。” “但愿吧。”潘岳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始终放心不下。 漫长的一夜过去,便到了与五斗米的比试之期。 潘岳难得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比划两下,权当热身。杨容积拿着件衣服进来,看见他便笑,道:“真是活见鬼了,竟然能在卯时看见醒着的你。” 潘岳眼睛瞟向来人,见他手里还捧着东西,便一把夺过来,嘴上道:“师兄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哟,这谁送的衣服,金灿灿的怪好看呢,小容积,你变心了?” 杨容积不与他斗嘴,哼道:“金蚕甲,穿上。还不是怕你当众露馅给太学丢人。” 潘岳抬头看他,却见他眼神中尽是宠溺的温柔,一颗心都化成春水了,顿时感激涕零,一把抱住杨容积的脖子,凑上去蹭他的脸,道:“还是小容积心疼师兄!”那动作极为亲昵,又像撒娇的小动物,蹭得杨容积心里痒痒的,只想揉捏怀中人的头。 “哟,两位好生勤奋,这么大早就来练习肉搏了!”曹永善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连连称赞道。 两人连忙分开,潘岳咳嗽两声道:“曹舵主也早,怎么,这就出发了?” 曹永善一手托出一个签筒,道:“先抽签。”他口中念咒,有模有样地将那签筒笼在两手中,左摇摇,右晃晃,口中大喝一声“开!”,三个签子腾空而起,分别落在三人面前。 曹永善第一,潘岳第二,杨容积第三。 潘岳嘴角抽搐地想自己怎么就同意了这个老不正经的说法了呢。 “师父!”弟子来报,“五斗米的人来了!” 三人神色俱是一凛,迈开大步,向校武场走了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5 听闻今日洛阳太学与五斗米要决斗,南阳的百姓一窝蜂地赶来观看。校武场面积极大,为了防止误伤,外围间距极细的栏杆,想要看清校武场中间发生的事情,当真要费好大的眼力。但这并不妨碍百姓们吃瓜,各家备着茶水瓜子板凳,围坐在栏杆边上,更有人爬到树上,蹲在树枝上看。一旁支起了木板,庄家大喊:“洛阳太学比五斗米,五比一啦!还有谁要下注的?” 曹永善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来我南阳分舵也做了不少善事,免费为乡亲们除妖驱邪,现在看来,他们倒全忘了。” 杨容积冷冷道:“事不关己,他们便只会干两种事,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 潘岳笑道:“这还不算什么,只怕等下输了被人拿臭鸡蛋扔,那才叫落井下石呢。” 五斗米来了二十几个人,潘岳眼睛瞄去,中间赫然站着一个英勋所说的黑衣人,脸被黑色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笼在阴影中,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对面一个年轻的白衣道人却向曹永善招招手,傲慢道:“曹舵主,还不放马过来?我们的人可急着回去吃午饭呢。” 潘岳惊讶地“咦”了一声,心道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遇上了这小子。 又是孙秀。 作者有话要说: 潘岳的内心是瑟瑟发抖的:论厨艺老子还没输过,论打架嘛…… 第49章擂台决斗 又是孙秀。 曹永善此刻的面色很不善,他声若洪钟道:“五斗米,你欺人太甚,我洛阳太学今日就要你看看,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孙秀嗤笑一声,又向地上呸了一口,拿鞋子又重重地碾了两下,轻蔑道:“你若有这个本事,手底下的好徒弟又怎会被我们揍得嗷嗷直叫?” “你!”想到英勋,曹永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浑身冒火,径直走上擂台,怒道,“斗米宵小,谁来受死?” 孙秀一扬衣摆,纵身跃上擂台,嘴角冷笑道:“哦?五斗米道南阳分舵舵主孙秀前来受死。” 潘岳讶然,原来诸怀之事后,这小子竟到了南阳来当了舵主,看来地位提拔得很快嘛。 舵主对舵主,当真是一出好戏了,众人皆是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看这二人斗法。台下弟子敲了一声锣,道:“每人限使三张符咒,不得使用法器,先被击倒者输,第一局,开始!” 两个舵主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弟子话音刚落,二人身躯同时动了起来,曹永善向前,孙秀向后。孙秀猜到曹永善会率先向他发难,身形极快地躲闪,他右手食指微勾,刚从袖口勾出一张符咒来,口中默念咒语,曹永善却仗着身长臂长,一双肉掌堪堪砍在他的右腕上,将他震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符咒也随之掉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6 刺啦一声,符咒化作一团青火,将地板生生烧出一个洞来。众人暗道好险,这一团火若是拍在人身上,只怕登时便穿了个透心凉。 趁此时机,曹永善拍出一张符咒,化作一条蛇般滑溜的捆仙绳,将孙秀捆得严严实实。 “曹永善!”孙秀却阴阴地笑了,“你知道你师父孟老头为什么派你来南阳这个地方吗?你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派你来历练的?” “宵小勿费口舌!”曹永善抛出一枚符咒,怒吼道,“这一拳为我徒儿报仇!”符咒化作巨人的一只铁拳,带着虎虎风声,向孙秀袭去。孙秀身形极快地闪躲,但他动作再快,却也不及拳头快。那铁拳擦着他的臂膀过去,风劲却将他狠狠击得跪在地上。 好机会!众人心中无声地喊。 只要一拳,曹永善眯起了眼睛,只要再来一拳,对面的人必倒无疑。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神竟有些闪烁。 “因为他从来就瞧不起你,因为你永远也比不上他那三个天才的徒弟!”孙秀哈哈大笑,曹永善却愣住了,一张符咒拍向对面,愤怒地吼道:“我草你大爷,你给我闭嘴!” 孙秀的面容几近扭曲,狰狞喊道:“给、我、死!”,他张大嘴,从口中吐出一张树叶大小的符咒,化作一张闪着金光的罩子,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罩住。曹永善打出拳符撞击在罩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白光乍现,那拳符竟被生生反弹了回去! 曹永善猝不及防,被自己打出的拳符击倒在地,登时口吐鲜血,脸色铁青。 众人怜悯地看着倒在台上的他,台下弟子虽不愿承认,但还是大声道:“五斗米胜!” 弟子赶紧上台将曹永善抬下来,唤来大夫查看伤势。潘岳和杨容积上前查看,只见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天,半晌道:“我愧对师父,愧对洛阳太学。” 杨容积道:“曹舵主,你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你最了解师父,若是他不信任的人,如何能统领南阳这等重要之地,莫被那奸人给糊弄了!” “师父他……”曹永善闭了眼睛,似乎在忍者泪,“说过:‘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蠢笨的一个!’所以才派我来守南阳的,因为他知道我虽蠢笨,但绝无二心。” 杨容积道:“师父还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天赋背景,但要说他最佩服的徒弟便是你了,因为你纵使天资无奇,也能在勤中补拙,‘扎扎实实,方成大事’,你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了吗?” “是了。”曹永善用力抹了把眼睛,哽咽道,“多大个人了,还哭,在你们面前丢脸了。回去跟师父说一声,弟子时时刻刻不忘他的教诲。” 杨容积点头,道:“好。” 曹永善被带回去医治了,众人唏嘘不已,堂堂舵主被打成这样,以后的脸面要往哪搁? 对面的孙秀得意洋洋,在一众属下的吹嘘声中冲潘岳几人大声道:“怎么不动了,怕了?潘公子,你不是很威风的吗,怎么今天躲在别人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潘岳深吸一口气,尽管他再如何心虚发抖,这场仗却是不得不打的。他颤巍巍地走上台,每迈出一个步子心里都骂一句曹永善——曹大哥,你说说你,挑战就挑战吧,为什么要拉上我?拉上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立这么些规矩?做菜还得油盐酱醋呢,你这不让用,那不让用,这不是存心把我往火坑里扔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7 他一露脸,台下却是骚动了起来,少女们红着脸尖叫,少年们竟然吹起了口哨。 “这就是洛阳太学的潘公子啊,当真天人之姿!” “比画上的人都好看呢!” 潘岳一袭银线暗纹红袍,内里衬着金蚕甲,束着素白腰带,勾勒出瘦削纤细的身形,胸口坠着一块凤纹玉佩,面容绝色,整个人顾盼生辉,端的叫人移不开眼来。 然而潘岳却没心思关注这些,他心中颇为忐忑,首战失利,这一局他必须拿下来,否则洛阳太学当真要成为人人耻笑的对象了。他喘息几口,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三张符纸,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的情景—— 卧房中,暗香浮动,两个人影交叠,皆是汗水淋漓。 杨容积喘息着压在潘岳的身上,一手捏着一张符纸,一手牢牢按住潘岳的两只腕子,一双黑色瞳仁明亮如星,声音低哑地道:“泰山符,按在对手的身上,仿若千斤之物,叫他动弹不得。”他微微勾起嘴角,眸色更深地注视身下面色绯红,喘息不止的潘岳,道,“就像现在这样。” 潘岳挣扎不休,便是任他再怎么用力,杨容积竟然如泰山压顶一般,纹丝不动。 潘岳嚎道:“呜呜呜哇哇哇,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啦啦啦!” 杨容积捏出第二张符纸,一把按在潘岳肩上。金光爆射,只见一条金色的绳子顺着潘岳的身体蜿蜒而上,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活像一个粽子。 潘岳:“唔唔唔!” 杨容积见他扭来扭去,举止滑稽可笑,竟是笑出了声来,他两手支在潘岳身侧,俯下头,轻轻在潘岳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气,仿佛那里盛开了多么勾人夺魄的芬芳花朵一般。 潘岳怔住了。 潘岳道:“放开我,大色狼!” “我是大色狼?”杨容积咬住了他的嘴唇,一手向下伸去,嘴角勾起的弧度邪恶起来,“那你是什么,小饿狼,你敢说你不想要?” 潘岳双眼噙泪:“呜呜呜!” 春宵帐暖,一室春光。 潘岳站在台上脸红了半天,回过神来,眼前便站了一个黑衣人,身材高大壮实,比常人强壮许多,头上带着黑色的帽子,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人就静静地立在那,没有任何动作,那样子分明是等着潘岳先动。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8 潘岳心中暗自盘算,对方厉害的人不过这个黑衣人,若按照英勋所说,黑衣人速度极快,且擅长使拳,那么自己只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他,或者拖慢他的速度即可。 思忖间,黑衣人两手划了划,像是在抓什么东西,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潘岳看着他的动作,却隐约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兄台,敢问贵姓?”潘岳向对方作了个揖,试探地问。 对方并不答话,依旧冷冷地站在台上。 台下弟子道:“第二局,开始!” 倏忽间,那黑衣人化作一道黑影,台下的人甚至还没到看清楚,他便冲向了潘岳所站的位置,重拳出击,发出呼啸之音。潘岳吓了一大跳,一声“救命”差点喊出了口,手上的符咒却反射性地朝着那黑衣人的方向扔了出去。那是一枚泰山符,重达千斤,登时将那黑衣人压得脊背弯曲,走不动路了。 潘岳迅速拍出第二枚符咒,化作捆仙绳,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为了防止他像孙秀一样嘴里再吐出什么东西来,还把他的嘴也一并捆住了。那黑衣人动弹不得,死命挣扎,可耐身上的符咒重逾千斤,手脚又被捆住,竟是纹丝不动。 最后一招,潘岳拈起符咒,正待使出,一阵暗风吹过,将那黑衣人宽大的帽子掀开了一点—— 潘岳:“!!!” 他大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而脑子疯狂运转,在记忆中搜索到一个形象来,那形象不断具化,正待成型,他却陡然失了神智一般,眼前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手伸去掀开了黑衣人背上的符咒。 作者有话要说: 厨子我发现你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蛮诚实的嘛 第50章狼狈为奸 “潘岳!”杨容积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什么?谁在叫我?潘岳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叫他,但面前的世界一片白色,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那黑衣人冲破了捆仙绳的桎梏,一拳带风袭向潘岳的胸口,这一拳带了拔山倒海的力量,肉身被击中恐怕登时会四分五裂。 “潘岳!”杨容积几步上前,可那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潘岳的胸口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69 “嗷!”一声几乎不是人类发出来的惨叫骇得众人一身冷汗,可这声惨叫不是从潘岳嘴里发出来的,而是那黑衣人发出来的。 潘岳胸口的凤纹玉佩爆发出璀璨的白光,而那黑衣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潘岳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眼中带着慌乱望向台下的杨容积。 “洛阳太学胜!” “大师兄无敌!”洛阳太学的弟子齐声为潘岳喝彩。 潘岳头疼欲裂,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是怎么走到台下的,杨容积关切地看着他,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潘岳摇了摇头,两指抵住太阳穴,以图压制颅内的剧痛,他咬牙道:“那黑衣的有鬼,我知道他是什么,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容积心疼不已,将他的头揽在胸前,温柔地为他按揉穴道:“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凤纹玉佩乃是灵器,关键时刻能够护主心脉,反戈一击,可以说是它救了你一命。” 黑衣人战败了,却并不下来,依然稳稳站在台上,并且冲着杨容积勾勾手指,分明是在示意他上来决斗。 台下唏嘘一片:“这人输了怎么还站在台上?难不成五斗米没人了?” 然而说归说,规定里并没有指明每一轮都得是不同的人,因此五斗米也不算犯规。 潘岳一把拉住杨容积的手腕,叮嘱道:“容积,一定小心。” “知道了。”杨容积拍了拍他的手,眼神中满是温柔缱绻。说罢,稳稳走上擂台。 那黑衣人刚受了重伤,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台上。他身材雄壮魁梧,宽大的黑袍遮住了全身,衣摆在风中微微翻飞,两腿扎在台上,竟如同座小山一般。相比之下,杨容积就显得格外单薄了。这一局,便是生死存亡的关键,台下的人俱是摒住了呼吸。 杨容积感觉面前这人给他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便双手抱拳道:“洛阳太学杨容积前来应战。”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那样子在众人眼里显得傲慢极了。 台下弟子报:“第三局,开始!” 对方以非人的速度向杨容积直冲而来,比之前更是过之而无不及。杨容积眉头紧皱,身形也极快地躲开对方的一次攻击,闪向他的身侧,黑衣人再起一拳,他,手中符咒抛出,化作巨大的金光屏障,横亘在二人中间,将这几丈擂台分为两半。重拳堪堪击在屏障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生生将那黑衣人反震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杨容积脚下一顿,再扔出一枚符咒,口中默念咒语,一柄巨大的八棱青铜锤直直砸向黑衣人的脑壳。这一砸,非得脑浆四溢不可,但那黑衣人毫不畏惧,右臂蓄力,重拳出击,与那青铜锤直接撞了上去。 众人提着心,想象了接下来血肉横飞的画面。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0 那八棱青铜锤去势极猛,而黑衣人的拳头竟仿佛不是人肉做的一般,坚硬无比,两相撞击,火花四溅,青铜锤裂成了五六块,而那黑衣人被余力震得踉跄几步,几乎跪倒在地,但手臂竟毫发无损。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还是人吗? “他为什么从来不使用法术?”一人突然发问。 众人顿醒,纷纷疑惑道:“对啊,他好像只会肉搏。” 兴许是被震出了内伤,那黑衣人半跪在地,许久未曾起身。杨容积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枚符咒,以防对方暴起。 暗风吹来,将那黑衣人的帽子徐徐吹开了一个小角,台下的人看不清,但杨容积看清了,目不转睛的潘岳也看清了——被风吹开的帽子下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潘岳脑中如雷电惊掣,大叫道:“我知道了,他不是人!” 众人哗然,纷纷仔细观察那黑衣人。 然而只是这一愣神的刹那,杨容积便觉得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潭死水,脑中思绪静止,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动弹不得。他拼命集中意念,让脑中回复少许清明。而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拳头,几乎要打上他的鼻子。 杨容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过,他还记得曾经练功时总想逼着自己动作更快一些,可惜一直未能达成,而今日危难关头,竟激发了他的潜力,让他突破了当前的境界。众人只道是这清秀少年要惨死于黑衣人手下,可眼前一花,杨容积的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倒弯过去,两腿一蹬,借力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竟是躲过了这一拳。 潘岳几步几乎要窜上台了,此刻终于定下心神,暗自为杨容积的好身法喝了声彩。 杨容积双腿稳稳落地,但腰依然保持着倒弯的角度,落地之后,众人张大了嘴看着他像个丁字。杨容积冷汗直冒,刚才只是求生欲使然,角度刁钻地躲了过去,谁曾想却不小心闪了腰。他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倒地。 台下弟子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正待报告比试结果,从杨容积手指间飘出了一张符咒,化作一个狰狞的小矮人,向那黑衣人袭去。 那黑衣人错愕之下速度依然不减,一手将那矮人挥开,可那矮人并非要偷袭他,它的目的是——众人惊愕地看着那纸人张开利齿一口扯下黑衣人的帽子,而那帽子之下,空荡荡的,竟是什么都没有!这黑衣人,竟是一个断头鬼?!——揭穿这黑衣人的真面目! 台下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震惊地望向五斗米道人。 “救命啊,妖怪!”百姓抱头鼠窜。 孙秀神色紧张地上台挡在那黑衣豹子身前,不动声色地给它遮上帽子。 “孙道长,不想解释一下吗?”潘岳扶起杨容积,朝孙秀冷冷地说。 孙秀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解释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1 潘岳厉声道:“你五斗米道好歹也算个斩妖除魔的道派,众目睽睽之下,竟然驱使妖怪为你作战,还打伤我派中人,你还敢抵赖不成?” 孙秀辩解道:“潘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这位小兄弟的确长得与常人不同,这是因为他乃异族之人,被我五斗米收留,你未曾见过这种长相我也能理解,可怎么能说他是妖怪呢?” 这当真是无耻至极了,潘岳想到刚才自己的人一本正经地打得辛苦,竟然是在跟一只妖怪作战,还谨循规则只敢使用三张符咒,就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这黑衣人从未使出过法术,怪不得看了他一眼就失了智一般,因为对方根本就是一只妖怪!而他们一直在用与人决斗的规则和一只妖怪打架。 杨容积扶着腰,像个孕妇一般挺着肚子走路,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不免脸色发白,道:“孙秀小兄弟,大家都不是瞎的,刚才所有人可都看见了,你家养的妖怪差点要了我的命,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孙秀面色不善,却挤出了一个笑容,道:“那……杨公子您想怎么办?” 这人说变脸就变脸,刚才的嚣张气焰不知哪去了,杨容积心中一声冷笑,却看着潘岳道:“你说,怎么办?” 潘岳眼珠转了转,道:“杀了它为英勋报仇,或者,你向英勋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孙秀的牙咬了又咬,终于,他冷冷道:“带路吧。” 潘杨带路,领着孙秀和那黑衣无头怪,行至英勋的房间。英勋刚喝了药,正要睡下,抬眼看到那打伤了自己的黑衣人,浑身一震,吓得往床内缩了回去。 “英勋莫怕。”潘岳出言安慰道,“这东西不会再伤害你了。”他反手一指孙秀,喝道:“孙道长,还要我教你吗?” 孙秀怒瞪他一眼,瞟了一眼黑衣怪,道:“听到了吗?跪下,磕头。” 黑衣怪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滚滚而出,反倒冲孙秀咆哮了一声,明显是不服他的命令。 “让妖怪磕头?”潘岳诧异地笑了,“不,我指的是,孙道长,你来给英勋磕三个响头。” 英勋的小脸唰地一下白了,急忙道:“师叔,我……” 潘岳摆手示意制止了他,而孙秀对着他几乎目眦欲裂,双臂青筋乍现,半晌,他将那黑衣怪一脚踢开,自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英勋重重地磕了三下。 这三个头,每次与地板相撞的“咚”声都带着愤怒不甘之情,吓得英勋连忙撇开了头,不忍再看。 “够了么?”孙秀磕完了头,站起身来冷冷问道。 潘岳却不看他,转头问英勋:“英勋,伤你的是个妖怪,你说,孙道长这三个头值不值你受的伤?” 英勋瞪大了眼睛,咬着嘴唇,面上虽有不甘,但想了又想,道:“师叔,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我已经这样了,他磕再多的头,也于事无补。”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2 潘岳点点头,向孙秀道:“孙道长,你也听见了,既然我小师侄都说饶了你,那就放你一马。不过,好歹相识一场,我也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来日再让我看见你行如此卑劣之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孙秀紧咬牙关,环视了屋内的人一圈,恨恨道:“你们给我等着。”便扯着那黑衣怪离开了。 英勋垂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纱布,发了会呆,片刻后抬头,眼角挂着泪珠,道:“师叔,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今日决斗是为了给我报仇。这一切都因我而起,若是我当日没有那么冲动,现在也不会……” 杨容积笑了笑,一手抚着他的头,笑道:“小英勋,你没有错,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否则就会成为人人可欺的窝囊废。你胸中有正义,有信念,还有愿意为此舍出性命的勇气,这很好。无论以后会变得怎样,也不要失了这份心。” 英勋眼中含泪,抬头怔怔地望着他,又重重地点了一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为什么这么弱,反派为什么一直没有大招?别着急,马上就揭开反派憋了五十章的大招哈哈哈。 第51章太学失势 血,血,血,全都是血。 杀,杀,杀,不停地杀。 一双手已满是鲜血,一身伤痕累累,两条腿无法再支撑他的身体,可是,他不能倒下。 从大街小巷,从阴沟地窖,从荒山野岭,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面目狰狞的妖怪。它们轻而易举地冲破了洛阳城防,放肆尖笑着占据了千门万户,逢人便吃,骨头渣都不吐。 婴儿的啼哭,男男女女恐惧的求救声刺痛了他的耳膜,也在撕扯他的灵魂。他浑身上下剧痛无比,只剩下灵魂深处的一点意识在驱使他继续挥舞手中的剑。 好痛。他的心在叹息,好累。 放眼望去,洛阳城已成为尸山血海,而战场的最中央,一个无头巨人和墨蓝巨龙正在大杀特杀。 巨人一手持斧,一手持盾,一斧横扫便是千百条百姓的性命。巨龙双眼血红,从口中喷出滔天巨浪,所到之处皆是洪水肆虐,惨叫连连。 他的视线突然被一个满头花发的老头吸引住了,老头颤巍巍地拿着剑想去刺杀那巨人,可巨人只是随手那么一甩,斧子带起的风便将那老头划得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个青衫男子疯狂跑去想要救起他,却没注意身后的巨龙喷出了火蛇般的雷电,直袭他而去。 他大声叫那青衫男子的名字,声音却被周围的刀劈斧砍湮没。他奋力抬起剑,积聚浑身所有的力量打算冲出重围去解救那二人。突然,他感觉脖子上凉凉的,滴滴答答地落下了冰凉的液体。他拿手轻轻一拭,眼前却是满手鲜红,他颤抖地回过头,看到白衣男子正低着头冲他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3 “别怕。”白衣人说。 他的心陡然绞痛起来,想要伸手去抚摸那白衣人的脸。然而,白衣人却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不要。”他说。 他痛苦地跪了下来,手拼命地想要堵住白衣人渗血的伤口,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不要!!!” 手中的剑突然嗡嗡震颤,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还有救。” 潘岳猛地坐了起来,泪水流满了脸颊,一身冷汗浸湿了背脊。他大口呼吸,浑身颤抖。 “怎么了?”杨容积一推门走了进来,坐在榻边轻抚他的额头,关切道,“又梦魇了?” 梦中的恐惧太过真实,以至于潘岳看见杨容积之后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床。 杨容积怒道:“操了,想反攻?” 潘岳:“呜呜呜,容积,我不要失去你……” 杨容积得意洋洋:“我还是比较有魅力的。” 潘岳继续道:“我不要失去虫子和孟老头!” 杨容积:“你还不想失去谁?” 潘岳哭嚎道:“还有卖鸡的阿花,煮葱油面的老张,做桂花糕的七婶……” 杨容积:“……” 杨容积:“别嚎了,太学出事了。” 一夜之间,孟雅达的头发全白了。他斩妖除魔了一辈子,一心普渡众生,创办洛阳太学,门下培养了数以千计的子弟,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上面,希望能借此纠正乱世,成就大慈悲。洛阳太学在他精心治理下,宛若一棵盘根大树,茁壮成长,在整个大晋如雷贯耳,成为了业界标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4 但,这一切都毁了。 门下弟子接二连三地出事,接手的案子无一例外地失败,甚至曝出猥亵女弟子的丑闻,更有五斗米道在民间大肆宣扬洛阳太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拿人钱财,都进了孟雅达一个人的腰包。 民间对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况且他本不是个善于拉帮结派的人,一直也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的朋友,反倒因为除妖势力过大得罪了不少人。而现在,所有矛头一致指向他,仿佛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做过一件好事,只是个穷凶极恶的强盗,造成了所有人的损失。这种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或者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大部分的弟子都被家长接走了,也不再有人向他们求助驱魔除妖。往日人声鼎沸的洛阳太学,门前冷清极了。只剩几个小弟子还留在身边,此刻正侍立在他身边,听他整日的唉声叹气,也不敢作声。 孟雅达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中,短短数日,他好像老了二十岁,脸上掩饰不住的焦灼和怠倦。有时候他想,算了,就这样吧,风光了大半辈子,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别人了。有时又想,若是连他自己都消沉放弃了,那这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洛阳太学岂不就是完了,那这群人该怎么办?他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普渡众生又该如何? 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明知是对方捣鬼,但这亏也只能和着血水拼命咽下。向大家解释?事情确已发生,再如何解释也显得越描越黑。向对方反击?他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若与对方使用一样卑鄙下流的手段,他又与那群宵小有何区别? 千百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打架,却没有一个可以完美地解决当前的困境。当真是成也是他,败也是他,眼看着亲手打造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孟雅达只恨自己势力单薄,无能为力。他疲惫地向一旁侍立的元宝招了招手,问道:“潘岳和容积还有多久到家?” 元宝担心地看了眼苍老的师父,心中又是悲凉又是痛惜,答道:“看时辰,两位师兄马上就到了。” 孟老头犹豫了片刻,又问:“石崇呢?” 元宝道:“不曾听过二师兄的消息。” 孟老头沉默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门被一脚踢开,元宝抬头,见到来人欣喜地叫道:“师兄回来了!” 杨容积拉着潘岳的手,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看见孟老头张口便问:“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而潘岳只能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孟老头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显然是难以言说。 元宝却炒豆子一般将近日来的事情一连串报了出来:“那日有个汉子来报案……” 原来几天前洛阳太学接到一桩案子,报案的汉子说是自家媳妇鬼上身了,求他们帮忙驱邪。这本是桩小事,孟老头便遣门下的弟子前去处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弟子去了一天都没有回来,当天晚上便是官府衙役押着那弟子来了,说他突然发疯,一刀砍死了那汉子的媳妇。而那弟子神智全失,口中呓语不清,竟承认了是他杀人。 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出事,门下出任务的弟子几乎都着了魔一样,在百姓家中大肆杀人灭口,更有甚者挥着砍刀满街追杀,路人拦都拦不住。 被害人本是想驱魔除妖,哪知却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当时呼天抢地,并联手向衙门呈上了血书一封,要求杀人偿命,严惩洛阳太学。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洛阳太学的校长孟老头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他每年招收大量弟子,收上来的高昂学费俱是进了他一人的腰包,根本没用在训练弟子身上,收进来的徒弟也从来不亲自指导,整日里尽练些扎马步等无用功,根本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甚至这些弟子在洛阳太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菜里连滴油腥都见不到,也不知道这钱都去哪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5 最可怕的是,竟真的有门下弟子站出来承认这些事情的真实性,说他们花了大价钱,却在洛阳太学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甚至有一个女弟子抹着泪跟前来调查的衙役说孟校长曾经想猥亵于她,幸亏她宁死不从,否则就清誉全无了。 “混账东西!”潘岳一拍桌子,“这都是什么鬼话?那几出案子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那些弟子说的都是什么话,他们在我洛阳太学修行良久,怎敢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师父,这是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孟老头一手支着头,面容憔悴道:“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为师平日里对他们过于严苛了些,也不应让几个学艺尚不精的孩童去办案……是为师错了……” 那一刻,曾经意气风发的孟老头仿佛死去了,当真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潘岳与杨容积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元宝垂头丧气道:“被害人家属成日来我们门口喊打喊杀地闹事,说要杀人偿命……太学的师兄弟几乎都被家人接走了,还扬言要我们把学费都还回去,师兄,咱么可怎么办啊?” 杨容积怒目圆睁,心里起火,怒道:“这岂不就是落井下石?” 潘岳问道:“就没有人帮我们说话的吗?” 元宝偷偷看了一眼孟老头,嚅嗫道:“几乎……没有,本身修行就是个辛苦活,师兄弟私下里也是有些怨言的,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大家心里头都犯嘀咕呢……哎,墙倒众人推,真是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 “莫要多言。”孟老头挥手制止了元宝,向众人道:“我思来想去,唯有挨家挨户登门道歉,赔偿了受害家属的丧葬费和弟子们的学费才能弥补我的过错。”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前的黑暗,大家伙要坚持住呀! 第52章赔礼道歉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愕然。 潘岳第一个缓过神来:“师父你有什么过错?这根本是被人陷害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凭什么要我们去认错?” 孟老头难得没有与他吹胡子瞪眼地置气,只有些虚弱地解释道:“虽不是我们所做,但事情因我而起,总归是洛阳太学的劫难。若你我都不行动,也抓不到真凶,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腔冤屈又何处释放,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弟子们花了大笔学费,将大好光阴费在这里修行,如今洛阳太学穷途末路,而他们又能向谁哭去?时间、精力,这些东西本非金钱所能衡量,而如今我位微力薄,也只能用这来抚慰伤痛了。” 这话说得几人声泪俱下,但少年人心性仍是不服输,潘岳哽咽道:“师父,这不公平,这到底凭什么呢?凭什么不是我们错却要我们来承担?” 孟雅达一只长满了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温声道:“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你我命中注定的劫难,唯有坚守本心才能渡劫。而道也有轮回,试问千百年之后他们还会如此猖狂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6 其余三人皆是不住哽咽。 一行四人当掉了洛阳太学所有的奇珍异宝,凑上孟老头这些年的积蓄,勉强凑够了金额,准备送往受害人家中。 他们一出门,街上行人便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快看呐,那不是洛阳太学的校长吗?” “哎哟可不是,他也敢露面了?就是他就是他,尽教些邪门歪道,害死了好多人呢!” “我听说啊,他门下的弟子被他好生折辱,花了多少银子才进得这门槛,却整日备受打骂,或者干些佣人才做的脏活累活!” “别看这老头道貌岸然的,可是个衣冠禽兽呢,你们听说了吗,他还对他门下的女弟子做那种事呢!” 这些话宛如利刃,一句句扎进潘岳的心脏,他抬头看孟老头的背影,也不知从哪天开始,这小老头一天天地老了,背也佝偻了起来,走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步流星。 杨容积迟疑着说:“师父,你……” “流言蜚语,无需理会。”孟老头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们来到最开始报案的汉子家门前,孟老头手捧一匣银子,上前敲了们。一阵脚步传来,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同样憔悴脸,看见孟老头便登时面目扭曲起来。他一把将门摔开,嗷一声大叫,就要冲过去扭打。 那汉子的家人闻声赶来,费力将他拉住,那汉子怒不可遏吼道:“你这杀人凶手,你这杀千刀的,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孟老头将手中的匣子放在他手中,低声道:“事情非我意料之中,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我希望能谨以此表达我对您痛失妻子的歉意。” 那汉子一把掀开那木匣,里面滚了一地的银元宝,他有些怔愣了,回过神来却甩掉自己脚上的鞋,一把抄起砸在孟老头的头上。 众人:“!!!” 潘岳:“我日|你……”杨容积赶紧堵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一旁去。 孟老头默默受了这一鞋,面不改色道:“洛阳太学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话刚说完,便被杨容积用力拉着离开。 身后那汉子一边捡散落地上的银元宝,一边还在大喊:“狗道士,我诅咒你下地狱!” 动静太大,吸引了不少人围在一旁看热闹,他们见孟老头离开,竟也跟在后面继续指指点点。潘岳烦躁至极,冲他们吼道:“少在这没事找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7 人群中一人嘲道:“一群丧家之犬罢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公子呢。” 杨容积将潘岳护在身后,手放在剑柄上,几欲拔剑。 孟老头淡淡道:“容积,莫要惹事,我们去下一家。” 第二家死的是个小孩子,家人痛失爱子,多日呼天抢地,那孩子的母亲更是哭得几次晕倒。孟老头敲门解释了来意,并奉上银子以表歉意。 孩子母亲一见他便捶胸顿足,口中哭嚎:“你还敢来,你怎么敢来?你教的都是些什么害人的邪术,你害死了我的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儿啊!” 那孩子父亲只不住地把他往门外推,道:“快走吧,没有人想要再看到你!” 孟老头有些执拗地将手中的银匣放在他手中,仿佛这样做他便心里能好过些。孩子母亲一把抓起匣子掷向他,那匣子极沉,又有棱角,孟老头一个闪避不及,竟生生砸在额角上,登时鲜血流了半脸,看着颇为骇人。 元宝吓哭了:“师父你没事吧!” 杨容积上前为师父止血,潘岳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孩子父亲怕闹出人命来,只把他们往门外推:“快走吧,你们不要再来了!” 大门重重地在他们身后关上,潘岳一把拉住孟老头,眼里留下泪来:“师父,不要去了,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孟老头闭着眼,缓慢地摇了摇头,却坚持道:“要去。” 杨容积好容易给他包扎了伤口,强忍悲痛道:“师父,换我去吧。” 孟老头依旧摇头:“不可。” 身后围观的人看见血便不敢说话了,此刻闹明白了他们是要挨家挨户登门道歉,人群中的嘲讽话语也逐渐噤声。 他们四人继续向前,第三家,第四家…… 敲开的门后面总有一张悲戚的面容,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发泄似的辱骂,要么是极尽悲凉的控诉。看着看着,潘岳心中的怒火一点点消散了,若非亲眼见证,他是如何都体会不到这每一家中失去亲人或爱人的痛苦与不甘。若与他们相比,自己所面对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老妪颤巍巍地用干瘪的双手捶打孟老头的胸口,大哭道:“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四人俱是泣不成声,面前的场景太过悲伤,让他们鼻子酸溜溜的,胸口梗住了一块骨头一般的难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8 围观的人也受到了情绪感染,开口劝那老妪:“老奶奶您节哀,身体要紧。” 受害的人家拜访完了,孟老头带他们敲开曾经的师兄弟家门。能在洛阳太学上得起学的大多家中富裕,登门拜访还要守卫通报,等了许久家长才带着孩子出来。元宝认得那孩子,正是曾经和他住在一起的阿宏,两人平日里关系匪浅,他欣喜地唤那孩子的名字:“阿宏,我们来看你了!” 阿宏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偷偷一瞄孟老头,再瞄了一眼自己父亲,像是不认识元宝一般撇过头去。 元宝愣住了。 宏老爷皮笑肉不笑,也不请他们进门,问道:“校长此次来是为了?” 孟老头道:“太学最近出了些事,既然您把孩子带走了,想必也不愿再送回来,我们是来送还学费的。”说罢双手呈上装了银子的黑匣子。 宏老爷接过那匣子,手上掂了掂,笑道:“孟校长,我看这数量不对吧?” 孟老头一怔,反问道:“这些便是年前收取的学费,所有人都是统一价格,怎么能不对呢?” 宏老爷脸上带笑,眼中却不含一丝感情:“校长,我看你还没明白吧?这些只是学费,我儿最好的学习时间都浪费在你那邪门歪道上了,我可听说了,好几个孩子都魔怔了,我儿没疯是他命好,你说,这个钱该怎么算?” “你!”潘岳怒目而视,“你欺人太甚!” 孟老头转头去看阿宏,道:“阿宏,你自己说,你觉得师父教的都是邪门歪道吗?” 阿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咬着嘴唇却只不说话。 元宝急切喊道:“阿宏,你说话呀,你说实话呀!师父教的怎么可能是邪门歪道呢?” 宏老爷一巴掌拍在阿宏头顶上,命令他:“你自己说!” “是……是……”阿宏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师父尽教些……乱七八糟的……” “你胡说!”元宝气得冲了上去,吼道,“师父教我们练剑,教我们使符咒,教我们如何对抗妖魔,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说是邪门歪道呢!” 宏老爷一把把元宝推开,元宝跌倒在地上,仍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的伙伴,如今躲在他父亲的背后,他喃喃道:“你背叛了我们……师父多说了你两句你就记仇了是吗?那往日师父对你的好呢,你怎么不记得了呢!” 孟老头的表情失望极了,他缓缓点了个头,道:“好,好,那么宏老爷,你说该怎么办?” 宏老爷冷哼一声:“我不计较你们浪费我儿时间的事了,你拿两倍的学费来,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们这群江湖骗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79 孟老头沉重地又取出一个黑匣子,交到宏老爷手中,看了一眼阿宏,道:“我们走吧。” 元宝在后面呜呜地哭泣,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一起那么好的同门,如今见到他就像不认识一样?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勤学苦练却在他嘴里化为“乱七八糟”四字?元宝哭得委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让几个大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他们又何尝不想问,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别哭啦,哭得大师兄心都碎啦~ 第53章墙倒众推 潘岳揽过他瘦小的肩头,强颜欢笑道:“元宝,别哭啦,再哭就罚你扎马步了。” 元宝闻言哭得更伤心了,他抱住潘岳的腰,抽噎着说:“大师兄……你最厉害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你会告诉他们我们不是邪门歪道的吧?” 潘岳拍了拍他的背,却不作声。眼下墙倒众人推,洛阳太学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虽然明知道是那五斗米做的手脚,可对方手段阴险,此时纵使他们生了五张嘴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冤屈。潘岳有些为难地说:“师兄会想办法的。” 元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说:“师兄,我相信你!” 面对小师弟毫无条件的信任,潘岳的心头没来由的酸了一下,一下子感觉自己肩上扛了极重的担子。 杨容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会有办法的。”他与潘岳默契地相视,不消说出口,就能领略到对方的鼓励之情。他们三人聚在一处说话,孟老头却背对着他们,潘岳眼波回转,悄悄望过去,他诧异地发现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头竟然偷偷红了眼睛,正在抹泪。 潘岳不敢多问,他却能体会到师父此刻的心情,当肩上扛着许多人的期待时,已是宣告放弃了自由,要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和事。如果只是孟老头一个人,以他的脾气,保不准是要冲到五斗米的门口去跟人家拼命的,但是正因为他身后还有他们,所以他千般委屈万般冤枉,也得忍辱负重下去。 他们行至下一户弟子府前,迎客的是个姑娘,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失声道:“是你们?” 看到她,孟雅达倒退半步,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元宝气咻咻地喊道:“就是她搬弄是非,说我师父非礼……” 姑娘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反手就要关门。 潘岳一把拉住门框,厉声道:“你!是不是欠我们一个交代?”说着一把将那姑娘从门后扯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说谎?!” 姑娘踉跄几步,见对面人多势众,又怕将这事闹大了引人注目,不敢大声说话,却仍嘴硬道:“这……这本就是事实……”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0 孟老头怒不可遏:“念青,你糊涂了吗!你是存心想要陷害为师吗?” 念青不敢看孟老头的眼睛,只两手揉捏在一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孟老头放柔了声音,道:“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念青思忖了片刻,见四下无人,幽幽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爹娘都加入了五斗米道,他们让那道长给我算卦,道长说……”她有些畏怯地看了一眼孟老头,道,“我命不好,今年内必有血光之灾,唯一消灾的法子就是……让另一个大人物替我挡灾。” “所以你就诬陷师父?”潘岳一手指着她,气得发抖。 念青微微后退,看向孟老头,含着泪道:“我爹娘逼着我这样做,我也没有办法的……” 事已至此,众人竟是无言以对。半晌,孟老头道:“罢了,若能以我清誉换你一生平安,倒也值了。” 念青闻言泪流不止:“师父,我知道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孟老头摇了摇头:“只是以后切莫要再叫我师父了。” 四人离开念青家,心头百感交集,当真世事无常,命运玩弄人于股掌之中,他们都未曾料到念青竟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而背叛了师门。 奔波一日,他们来到一处气派的宅子门前,牌匾上赫然写着“黄府”二字,孟老头声音沧桑,问道:“元宝,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了?” 元宝看了一眼包裹,道:“只够走一家的了。” “罢了。”孟老头道,“今日就拜访这最后一家吧,余下的钱我们日后再想办法。”他敲了敲门,门童应声出来,望向门外的四人:“四位有何贵干?” 孟老头道:“通报你家老爷,说是洛阳太学校长求见。” 那小童眼珠一转,道:“几位请进来坐。”引他们在客厅坐下之后,便一溜烟跑去通报了。 不多时,那小童引着一个肚皮溜圆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一同出来了。那姑娘一见四人,眼眶湿润,不由得呼道:“师父,师兄,你们还好吗?” 潘岳仔细一瞧,这不就是之前经常成群结队来找自己聊天玩闹的几个姑娘中的一个嘛。他隐约想起来,这姑娘是其中最羞涩的一个,常常看着自己吹牛侃大山,却只是抿着嘴乐,也不说话,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黄思岚这个名字。 元宝善意地提醒她:“师姐,我很好。” 黄思岚上前去把元宝圈在怀里,又哭又笑:“臭小子,你最好了!”她转向孟老头,问道,“出事之后,我就被父亲接回了家,一直担心你们……师父,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1 孟老头淡淡道:“今日为师来是登门道歉,并归还学费的。” 黄思岚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师父,你为何要向我道歉?那学费又为何要还回来?”她转身去看父亲,“爹,这是怎么了?” 黄老爷也连连摆手:“孟校长,外面的事我多少听过一二,您切莫放在心上,等这风头过去了,真相自有大白的那一天!” 黄思岚看向潘岳,脸上飞起两道红色,口中关切道:“大师兄,你……最近可还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黄家简直是四人这一天中唯一的温暖了,潘岳一天的委屈和不平在这里烟消云散,他笑了笑道:“嗨,没事,挺好的,不打紧。” 黄老爷朝潘岳笑道:“哦,你就是思岚总提起的潘公子吧,当真一表人才!” 黄思岚的脸登时红得像桃子一样,娇羞道:“爹,你别说了!” 元宝起哄大笑,潘岳却回头去看杨容积,怕他生了闷气,杨容积眼神温柔,示意无妨。 黄老爷止住了笑,向孟老头道:“孟校长,事出突然,但我相信洛阳太学行事光明磊落,否则我当年也不会把思岚送到您那里去了。现下危难关头,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黄老爷的形象在众人眼中立刻高大了起来,孟老头心中甚感慰藉,道:“黄老爷如此信任我洛阳太学,着实令我感动。不瞒您说,今日我们走访了不少人家,独独您还肯相信我们。” “我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我只相信我眼中看到的东西。”黄老爷笑眯眯地看向潘岳,“况且能教出像潘公子这样一表人才的弟子,我决不相信如外界所说那样。” 杨容积闻言微微蹙了眉,黄思岚脸红红地打断她父亲的话:“爹,我都说过了,我……” “对了。”黄老爷拍了拍手,小门童便拖着两个大匣子过来,“老夫一介凡人,也不懂如何降妖除魔,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俗物了,孟校长莫要嫌少,请务必收下,也是代思岚感谢您这么长时间的教养之恩。”这两个大匣子被打开,正是两箱金灿灿的金元宝。 这些钱当真可解洛阳太学的燃眉之急,但孟老头笑了笑,只去问潘岳:“潘岳小子,你说呢?” 潘岳迟疑道:“黄老爷,这钱……我们不能收。” 黄老爷问道:“为何不能收?” 黄思岚红了眼睛,连连跺脚,冲父亲道:“爹,我说过,我以前喜欢大师兄,但现在我不喜欢了,你不要再插手了好不好?”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宝贝闺女急了,黄老爷在后面连忙举手讨饶:“好好好,思岚,爹不插手了。”黄思岚已经跑远,黄老爷转头去打量潘岳,眼中尽是遗憾之情,道,“可惜潘公子非我池中之物……可是有心上人了?” “我已有心爱之人。”潘岳答得干脆,那厢杨容积却微微红了脸。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2 黄老爷追问道:“哦?能入得了潘公子的眼,是哪家名门大户的小姐呢?” 潘岳有些好笑地瞟了一眼杨容积,脑中想象了一下他涂脂抹粉,打扮成姑娘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道:“并非名门大户,也非出身高贵,但与我一同长大,他如花似玉,沉鱼落雁,曾经为了救我以身犯险,是我的挚友也是挚爱之人。” 黄老爷叹息道:“如此,倒是老夫唐突了。” “多谢黄老爷的好意,但这钱我们不能要。” “也罢。”黄老爷道,“来日|你们若有需要,尽管来我府上就是。” 一行四人刚出黄府大门,元宝就叽叽喳喳地问潘岳:“大师兄,你说的到底是哪家姑娘啊?与你一同长大,难不成是咱们太学的哪位师姐?” 潘岳反手一个暴栗:“是你!” 元宝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道:“你可是我大师兄啊!”登时一溜烟跑了。 潘岳暗自好笑,耳朵却被人猛地提起,潘岳疼得大叫:“哎哎哎,疼疼疼,母夜叉吃人啦!” 杨容积挑眉道:“嗯哼,如花似玉?沉鱼落雁?” 潘岳连连求饶:“如狼似虎!铁血真汉!” 杨容积哼道:“与你一同长大,莫不是指的是你前世的情人?” 潘岳抬头去看,见杨容积满脸小媳妇似的怨愤表情,暗自好笑,心想这人怎么连自己的气也生,便两手去捧他的脸,笑道:“是你是你是你,前世今生都只有你。” 杨容积嘴角勾了起来,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口中却道:“谁信呢,你这种人,在哪都是招蜂引蝶的主。我看那黄老爷刚才听到你有心上人了,恨不得把你打晕了捆在家里,让你当场跟黄师妹拜堂成亲呢。” 潘岳哈哈大笑,一把捉住杨容积的手,一字一顿道:“无论前世今生,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杨容积低头深深注视着他,忽然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他心里轻轻念道,对啊,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潘啊你这招蜂引蝶的体质,以后不得天天扶家里的醋坛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3 第54章师徒争执 众人奔波一天,回到太学时已近傍晚,推门而入,却见天井中坐着一个青衫男子,正是多日不见的石崇。石崇手边的桌子上堆了不少吃剩的糕点皮,想必等了他们很久。一见来人,他赶忙加快咀嚼,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结果卡在嗓子眼上,又喝了半壶茶,这才腾出嘴巴来说话:“回来了?” 潘岳欣喜道:“虫子,你回来了!” 石崇偷偷看了一眼孟老头,搓了搓手道:“这阵子被些杂事绊住了脚,听手下人说太学出事了,这不,猴急猴急地赶回来了。” 孟老头一屁股坐下来,脸色发青,吹胡子瞪眼。 石崇又搓了搓手,端着一碗茶水,凑到孟老头面前,双手奉上,小心翼翼道:“师父?” 其余三人左瞧瞧又看看,察觉到石崇和孟老头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便讪讪坐下,不再插嘴。 孟老头淡淡嗯了一声,接过茶盏。其实那日争吵之后,他心中也颇为懊悔语气过重,如今石崇主动示好,便放柔了语气,道:“你近来如何?” 石崇连忙道:“徒弟很好,倒是师父您,这些日子,受累了。” “造化弄人。”孟老头托起茶盏,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罢了,现下的法子唯有一点点恢复名声,再重建洛阳太学。”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石崇缓慢道:“师父,你有没有想过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孟老头:“不必你说,我自然清楚。” 石崇的音调微微上扬:“那你就没有想过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吗?” 孟老头将茶盏放了下来:“我洛阳太学一向光明磊落,若去使那些下流卑鄙的手段,岂非和他们是一样的了?” 石崇:“难道就任凭他们这样骑到我们头上吗?” 孟老头一拍桌子,怒道:“石崇,你到底想说什么?” 石崇平静了下来,道:“师父,那五斗米如今已是皇后和赵王的左膀右臂,太子殿下素来为他们的卑劣行径愤懑不平,他一直希望您能站在他这一边啊!” 孟老头摇了摇头:“说到底你仍然是太子的人,而非我洛阳太学的人,否则你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4 石崇难以置信地看他:“我不是洛阳太学的人?若我不是从小到大长在这里,我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哀求太子救助太学?若我不是一心惦记着你们的死活,我又何必处心积虑地去赚钱,而不是坐看鹬蚌相争,等收渔翁之利?” 一提到赚钱,孟老头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跳了起来,红着脖子根吵道:“谁需要你的钱了,你赚的都是什么脏钱?我真是羞于提起这件事……” 石崇气头更盛:“非常时期自然有非常做法,况且我的钱怎么就脏了?我一是替天行道,二是广布线报,你以为天底下只有我做这种事吗,我告诉你,满朝文武,包括你崇敬的什么这子那子,但凡想要赚钱,都得这么做!” 孟老头气喘吁吁,指着他:“我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徒弟!” “你一心守卫什么真命天子,什么道义正统,真到了关键时刻,这些都算个屁!真命天子就坐在龙椅上,他自己都是那丑皇后的傀儡。道义正统又是什么,如果你和五斗米的这场仗打败了,谁还会记得如今的洛阳太学,谁还会记得您?!” 孟老头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怒道:“你,你,你!”话未说完,他突然浑身抽搐,以手乱指,竟是喷出了一口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师父!” 众人一拥而上,只见孟老头脸色铁青,两眼紧闭,一时间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石崇扑在孟老头身边:“师父,师父您没事吧?别吓我啊!” 杨容积凑上去为他把了脉,神色凝重道:“脉象虚浮,气机紊乱,急火攻心。” 石崇快哭出来了:“就是被我气得呗?” 众人皆以一种微妙地眼神看着他,齐齐点了个头。 石崇委屈道:“我,我是真的想帮帮咱师父的。”他从身后拖出一个巨大的箱子,打开后内里金光璀璨,赫然是一箱沉甸甸的金子。 石崇微微低头道,“我这些年来荒于修炼,沉溺商贾,用师父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学无术,坑蒙拐骗。”他抬起头,郁闷地说,“可你们也知道,我根本就没有修炼的天赋,什么剑术法阵,对你们来说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学会的东西,可对我来说,就算累死了也学不会。师父他老人家总说我不务正业,可他哪知道,而我又怎么好意思拉下脸说,老子特么就是蠢,就是笨,就是学不会啊!” 喘息两下,他继续道:“而我擅长的事情,却根本入不了师父的法眼,在他看来,我的钱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可是,我也是真心想帮助大伙,帮助太学渡过难关的啊。” 潘岳听得一阵心酸,忍不住落下泪来:“虫子,平时看你大大咧咧的,真是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苦衷。” 杨容积却摇了摇头,道:“不够。” 石崇疑惑道:“不够,你是说?” 杨容积道:“这些钱,远远不够。二师兄,你可知道,单是今天一天,我们登门致歉,赔偿损失,花费了多少钱?”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5 “多少?” 杨容积道:“洛阳太学所有财产,能当掉的都已当掉了,当不掉的也送到市集上廉价卖了,还搭上了师父自己的积蓄。即便这样,也仅仅够今天一日的花销。” 石崇骇道:“怎么用钱用得这般凶?即便赔了人家的医药费和学费,也不至于花光太学所有的家底啊!” 杨容积摇头道:“师兄,你应该比我懂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潘岳道:“虫子,咱们现在就是过街老鼠,那些人哪还管你之前做过多少好事,都恨不得扒了我们的皮,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扒不到的也是能揩油就揩油,只要一家狮子大张口,而我们又服软了,那么下面的第二家,第三家就绝不会心慈手软地放过我们。” 听他们这么描述,石崇已经能想象得到这一天里他们经历了什么,愤怒地一拍桌子:“我操了,这群贪婪的小人,平日里求我们帮他们驱邪除妖的时候怎的不这样?巴巴地把孩子送到这的时候怎的不这样?我真是,我真是……” 杨容积道:“总而言之,现下的遭遇已不是钱能解决的了。只是以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不赔偿了人家的损失,他是过不了自己这关的。” 石崇眼中噙了泪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大人物来出面摆平,我,我这就去找太子,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虫子。”潘岳叫住他。 石崇回头:“嗯?” 潘岳上前抱了抱他,道:“别太担心,我是大师兄,我保证,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石崇笑了起来,抬起一手想去捏他的脸,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又讪讪地放了下来,道:“是啊,不是还有你呢么。” 说完,他眼中莹光闪烁,转身便走,似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眼泪。 锦帐团簇,室内一片幽香,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极大的床,四周挂着白色纱帐,将满室春色笼得严严实实。透过纱幔,只见两条人影交叠在一起,翻来滚去,动作震得木床吱呀作响。 贪欢过后,两人搂在一起,不住喘气。司马伦躺下,让孙秀枕在他的臂弯,他年过半百,但面容保养得当,自有一种雍容华贵,只是神色中隐隐有种不得志之气,显得略微促狭。司马伦一手还捏着孙秀胸前两点,笑道:“秀儿年纪轻,还不觉累,我却已经大汗淋漓了,当真是老了。” 孙秀翻过身来,双手捧着他的头,道:“我的王,你永远是俊忠心中最强壮的男人。” 司马伦心里甜滋滋的,孙秀圆滑嘴甜,性子又不温不火,床上也耐得住疼,自打进宫以来一直最得司马伦的欢心。他想到一事,复又叹气道:“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孙秀懂他心中所想,问道:“王可是在担心那件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6 司马伦眯起眼睛:“少时我便不服父亲扶持司马昭这个短命鬼,他没福气,还没来得及坐一坐那龙椅便死了,便宜了我那也是短命的侄子……我坐视这皇位代代相传,却从来没有我的份。” “我的王,你注定是那龙椅上的人。”孙秀拨开司马伦额前的发丝,与他目光交接,幽幽道:“司马炎已死,大晋便由不得他摆布。当今皇上是个废物,皇后又一介女流,而现在,我们唯一的阻碍,便是太子了。” 司马伦目光凌厉起来:“贾南风无有子嗣,我看那太子的位子,他坐得也未必那么牢。” “正是这个道理。”孙秀道,“借皇后的刀……” 司马伦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接道:“让他们去自相残杀吧。”话罢,将孙秀反压在身下,身上开始新一轮的律动。 孙秀配合他的动作,口中呻|吟不已,眼中却半点□□也无。 作者有话要说: 孟老头这个人,可能活得比较理想化,但心中有他想要坚守的东西,所以他一定要经历现实和理想巨大差异所带来的折磨的。 孟老头:怎么没人先把我扶起来?! 第55章力挽狂澜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头肥猪被倒吊在横梁上,脖颈上被砍了一刀,鲜血横流,此刻疼得嚎叫不断,正四蹄乱蹬,疯狂打滚。 司马遹手持屠刀,摆开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架势,身上的粗布衣服被血溅湿了一半,倒显得有些凶狠瘆人。 司马遹目不斜视地看着那痛得死去活来的肥猪,话却是对跪在一旁的人说的:“石崇,你说,这只猪此刻在想什么?” 石崇:“……” 石崇心想我特么怎么知道猪在想什么?这只肥猪除了想着怎么挣脱绳索,然后一脚把你踹死之外还能想什么?难不成我真的要实话实说?太子会不会一气之下也像砍猪一样把我给砍死? 司马遹没有等到回答,自己却道:“我知道它在想什么。” 石崇想,哦,在这等着我呢,其实太子只是想让我夸他吧,皇家人的心肠可真够弯弯绕绕了,他问道:“太子明鉴,连猪的想法都知道,敢问太子,猪在想什么?” 司马遹道:“他在想,如何挣脱绳索,然后一脚把我踹死。”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7 石崇:“……”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司马遹道:“那你可知道,此刻我在想什么?” 石崇心想你一个屠夫,除了想着把它剁吧剁吧,然后纠结晚上是糖醋还是红烧,还能想什么?口中却道:“太子恕罪,我连猪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怎能猜测得到太子的心思呢。” 司马遹道:“我在想,把它剁吧剁吧之后,晚上是该糖醋呢,还是红烧呢?” 石崇:“……”难道我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 司马遹放下了架势,拿一块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屠刀,漫不经心道:“石崇,你看懂了吗?” 石崇一脸茫然:“啊?” 司马遹叹了口气,道:“刀在我的手里,所以这头猪永远也不会懂我的想法,它空能疼痛嚎叫,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步我将把它糖醋抑或红烧。换言之,如果刀在它的手里,我被绑在绳子上,我也是一样的境遇。” 石崇:“???”难道人与动物的区别,不就是人能使用工具吗?什么时候猪也能拿刀砍人了? 司马遹道:“这头猪被我绑在这里,除了两个法子,它只能痛苦地等待死亡。” 石崇道:“愿闻其详。” 司马遹缓缓道:“第一个法子,它立刻减肥一百斤,变成一头瘦猪,那我便会心疼我的饲料,将它放回猪圈,等待养肥了再杀。但是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我总有一天会杀掉它。” 石崇点头称是。 “第二个法子,它从我手里抢过刀,杀了我。” 石崇抬起来,心中雪亮:“太子的意思我明白,您是想要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那五斗米道鱼死网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遹看着他,却是不语。 石崇继续道:“可是太子,家师一生光明磊落,是绝不会与那五斗米一样行事,使下三滥的招数。身为斩妖除魔的修士,却利用妖孽为害百姓,这是他最可耻的事情啊。” 司马遹摇头叹息道:“迂,且,愚。” 石崇道:“太子殿下,我承认师父的做法确实不够变通,但您也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这样做,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我们若与他们一样,纵使打败了对手,多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再声称自己是为民除害?”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8 司马遹一脸无奈,道:“死局。” 石崇翻了个白眼:“小民都跪了这么半天了,您又是摆架势,又是砍猪的,半天也没说句有用的话。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司马遹的脸苦了下来:“帮帮帮。妈的,我怎么就认识了你呢?” 石崇哼道:“还不是因为现在除了我们,你也没谁可以依靠的了。太子殿下,你清醒一点吧!” 司马遹嘴角抽搐道:“蚂蚁竞走了十年了?” 太子下令,派出精兵侍卫,彻查洛阳太学伤人案件。经过三天三夜的审讯逼问,终于从一户人家那里套出了话。原来,有一个自称是五斗米的道人给了他们不少银钱,让他们向洛阳太学报案,谎称家中有异。这本是个举手之劳的活,那户人家听信了那道人的鬼话,以为是两个道派相互争锋,想要约架比试一番,谁也没想到的是,洛阳太学的弟子来到他们家,见了那五斗米道人,却仿佛疯了一样,狂劈乱砍,将自己的家人给活活砍死了。那五斗米道人给了他们大笔银钱当作封口费,还威胁他们如若将真实情况抖露出去,就叫他们不得好死。恐惧和愤怒之下,这户人家便向官府报案,却只称是被洛阳太学所害,绝口不提五斗米的事情。 此案疑点甚多,太子一声令下,五百精兵围剿了五斗米的老巢,挨个盘问,终于抓到了形迹可疑之人。该道士禁不住刑讯,终于说出了真相,这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五斗米道人引诱洛阳太学弟子斩妖驱魔,并在暗中利用妖怪控制对手的神智,让其在百姓家中肆虐杀人,尔后收买尚不知情的受害家属,让其状告洛阳太学,以图利用舆论打垮他们。 真相大白,涉案的五斗米道人被缉拿归案,太子表示要严惩不怠。一时间,五斗米为众矢之的,声名江河日下,而洛阳太学被无辜陷害期间,却仍能心怀百姓,赔礼道歉,广受好评,隐隐有东山再起之意。 外头百姓皆道大快人心。 而皇后宫中却是另一番愁云惨淡的模样。 “废物,一群废物!”贾南风将手中的纸条团成球,一把掷在孙秀的脸上,那纸条边缘锋利无比,当即便在他清秀的脸上划出一条淡淡的血痕。贾南风气得破口大骂道:“你这废物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好了绝不会被查出来吗?” 她将脸转向一边,面对着一旁太师椅上坐着的司马伦,道:“你这男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交给他的事一件都办不成?” 听到“男宠”二字,孙秀的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嘴角弯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司马伦好歹也是贾南风的长辈,枕边人被她不留情面地呵斥一通,心中不免不悦,脸上也微微透露出不满的神情来,口中却只道:“皇后,莫要着急,需得冷静应对。” 贾南风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今天太子那厮查的是你那劳什子五斗米,明天岂不就是顺藤摸瓜要查到我这里了!这可是你们舔着脸求我摆平那办案官员的,是你们保证万无一失绝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告诉你们,这事自己搞定,我是断然不会再帮你们做这种事情了!” 孙秀却冷笑一声,道:“皇后,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置身度外吗?” “混账东西!”贾南风气得发抖,从座位上几步跨下来,重重一脚踢在孙秀的肋骨上,骂道,“你是什么人?一个靠着被男人骑上位的低贱男宠而已,救你也配这么对我说话?!” 她虽为女子,但脚上的力气当真不小,况且她还穿着一头尖尖的宫鞋,这一脚踢得孙秀痛吼一声,在地上倒滚了两圈。 司马伦好声好气地拦住他:“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们已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事更应当好好说,慢慢说,切不可伤了和气呀。”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89 贾南风冷哼一声,重新落座。 司马伦趁机扶起孙秀,轻声道:“秀儿,你这脾气也得改改了,怎可如此跟皇后说话,还不快赔礼道歉?” 孙秀捂着伤处,脸色低沉,低头对贾南风道:“皇后娘娘,方才是我失言了。但,我只是想告诉你,事已至此,再无退缩的可能。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们敢拉拢太子帮忙,我们当然就有对策。” “哦?”贾南风挑起一条眉毛,“你有对策?” 孙秀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声音笃定地说:“自然,只是还希望皇后娘娘能把我们当做自己人,咱们一条心。” 贾南风淡淡“嗯”了一声:“你且说来。” 孙秀道:“皇后娘娘不觉得,太子此番动作,来得太过雷厉风行,而他身边的精兵,又太过训练有素了吗?” 贾南风道:“你是说?” 孙秀笑了一笑,道:“此处正可以大做文章。” 洛阳太学,孟老头经过多日的调养,身体总算好了些,只是他原本一头乌发,一夜之间全部染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潘岳一手捧着一碗醋泡的黑豆汁,一手拿着把小刷子,在孟老头头发上仔仔细细地刷着。 孟老头捧着一面铜镜,嚷道:“哟哟哟,小心点,臭小子,往我脸上刷做什么?” 潘岳面不改色道:“师父,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你一身浩然正气,刚正不阿,没准是包公前世啊!” 孟老头道:“包公?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青楼的龟公……” 潘岳眼睛大睁:“师父,难不成,你去过青楼?” 孟老头连忙咳嗽两声,道:“说,说什么呢!为师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他想了想,老脸一红,道,“说起来,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们了,既然这些事情已经了结,为师带你们去找找乐子也未尝不可。” 潘岳大喜过望:“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天呐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太子让咱们太学沉冤得雪,终于可以去逛窑子咯!” 孟老头闻言一顿:“太子?”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0 潘岳道:“唉,师父,虫子不敢告诉你,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是太子派了自己的亲兵勒令官府彻查杀人案,并非是那些刁民良心发现自首的。” 孟老头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坏了,太子要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猪大招风,太子殿下你可要小心点呀! 第56章抛枣激将 孟老头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坏了,太子要出事!” 潘岳被他吓了一跳,忙道:“出事?出什么事?” 孟老头跳脚道:“快,快通知太子,不要单独去见皇后!坏了坏了,这下太子可要被我们连累了!” 潘岳:“啊?” 孟老头一脚踹过去:“还不快去!” 潘岳抱头鼠窜,灰溜溜地跑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了同样灰溜溜的石崇。石崇一脸丧气,那模样仿佛是欠了人家几千两银子,正被讨债的追杀一般,他看到潘岳,两眼闪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颤声道:“太子,太子废了……” 潘岳:“!!!” 司马遹吊儿郎当地坐在皇后的别院,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他这人闲不住,东瞧瞧,西看看,在精致小巧的别院当中溜达来,溜达去,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开始抖腿,一边抖腿一边将食指指节敲在桌子上叩叩叩。 那节奏无比规律欢快,每抖一下腿,桌子上的茶盏就随着他的动作震颤一下,溅出几滴茶水,每敲一下桌子,果盘中的枣子就滴溜溜地转上一圈,又咕噜噜地滚回盘底。 桌上茶盏乒乓作响,果盘震颤不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震了。 一旁狂翻白眼的婢女终于忍不住了,张口制止他:“太子殿下,你,莫不是肾虚?” 司马遹一拍桌子:“胡扯!谁肾虚?我肾虚?荒谬!老子身强体健,虬劲有力,怎么可能肾虚?!”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1 婢女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可是,听说爱抖腿的人就是肾虚。” 当众被一个婢女说肾虚,司马遹的男儿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暴躁地站起来,在那婢女身边转来转去,道:“我平时都不抖腿的,刚才实在闲得无聊了!你们家皇后娘娘摆什么架子呢,说找我来有事商量,怎么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你,快去催一下,听到没有?” 婢女岿然不动道:“皇后娘娘又不是酒馆里点的菜,怎么,催一下小二就能上菜了?” 司马遹说得口干舌燥,正端起茶盏要喝,听她这么生动形象的比喻,登时气得手抖,一杯茶水洒了大半,指着那婢女怒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谁知那婢女根本不怕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还说不肾虚呢,如此暴躁易怒,连杯水都拿不稳,不是肾虚是什么?” 司马遹将那茶盏一把摔在地上,抽出腰间佩刀,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大声道:“看到没有?我不稳?如果我不稳,那天底下就没有人稳了!” 婢女敷衍地“嗯”了一声,道:“是是是,你最稳,你好稳哦!” 司马遹瞪大了眼睛:“操了,宫中怎么会有你这般目中无人的婢女,我要告诉皇后,让她好好收拾收拾不听话的下人!” 婢女这下连看都不看他了,扬着下巴站在那,比公鸡还要傲气三分。 司马遹觉得这世界反了,没天理了,怎的现在连一个小婢女都比他更像太子?他突然一拍大腿,又凑了过去,眯起眼睛道:“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了。” 那婢女身体微微一僵:“什么真实目的?” 司马遹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你们这些小婢女,想要攀上高枝,才装出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好吸引我的注意力,是不是?!” 婢女:“……” 婢女一副夸张的表情:“对哦,哇塞,被你发现了呢,太子殿下好聪明哦!” 司马遹嘴角抽搐地想,老子分明猜对了,怎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那婢女说完之后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想理人的模样,立在一边像个雕塑。 司马遹服气了,瘫在椅子上,也不再多说。 静默了半晌,那婢女突然道:“也不是一定瞧不起你。” 司马遹:“什么,你说什么?”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2 婢女道:“我说,我也不是一定瞧不起你,如果你能赢过我,我就改变对你的看法。” 司马遹颤抖着道:“你,瞧不起我?” 婢女施施然一点头,毫无以下犯上的自觉。 司马遹哈哈大笑两声,正待破口大骂,但当他看到那婢女理所当然,毫无悔意的一双眼睛的时候,即将骂出的一堆脏话突然哽住了。他想,我草,难道在小婢女们的眼中我是如此不堪?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直自觉挺受女人欢迎的啊?果然她们以前都是逢场作戏,碍于我的身份表面敷衍而已? 司马遹的自尊心碎了一地。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喂,你刚才说什么事我赢过你,就改变对我的看法的?” 婢女拿眼角余光斜斜瞟了他一眼,道:“算了吧,我怕你做不来。” 司马遹暴跳如雷:“麻烦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太子,有什么事是我做不来的?!” 却见那婢女迅速走到桌子旁边,从果盘中挑了一枚枣子出来,抬手向空中一抛,然后仰头张大了嘴,身随枣动。须臾,枣子稳稳地,精准地落在她的口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半点停顿也无。 婢女嚼了嚼枣,抬眼轻蔑地看向司马遹,道:“你会吗?” 司马遹:“逗我吗?小菜一碟好吧!” 只见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从果盘中抓起一把枣子,向空中高高抛起一颗,然后张大嘴去接那迅速下坠的小东西。 “嘣——”的一声脆响,枣子在司马遹脸上弹跳了几下,然后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 司马遹:“……” 婢女疯狂大笑起来,一手指着司马遹,一手捂着肚子,那样子仿佛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好笑的事情,她一边笑还一边说:“啊哈哈!笑死我了,身强体健,虬劲有力的太子殿下,竟然连颗枣子都接不住!哈哈哈,太子我还是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肾吧!” 司马遹怒道:“我只是试一下!” 他再次抛出一颗枣子,双眼聚精会神地瞄准,张嘴狠狠一咬—— 两排白牙猛地咬合在一起,而枣子在他的牙关上轻轻弹了起来,又轻轻落下。 司马遹快哭了,他家教甚严,小时候从不被允许玩这种民间把戏,他只以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也从不屑于去学。谁能想到长大了之后却因为这点小事被区区一个婢女嘲笑? 他不顾那婢女的冷嘲热讽,接连试了几下,都以失败告终。那婢女幽幽道:“太子殿下家大业大,浪费几筐枣子不怕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3 司马遹怒极反笑,道:“你看好了!”他再次抛出一枚枣子,这次只是低低地抛在半空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嘴去接。 “噗”地一声,枣子应声而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口中。 司马遹呆了一阵,然后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你看,你快看,快看我,接到了!” 婢女冲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鼓了鼓掌,道:“真厉害。” 司马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感觉视野一片模糊,脑袋晕晕的,浑身发软,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说的话了。 当他沉重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老子怎么可能是肾虚?! 朦胧中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仿佛就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司马遹感觉自己被人架住拖着走,他努力想要推开身边的人,可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连挥挥手的动作都费尽了力气。 他被拖到一个很明亮的地方,对面好像坐着一个女人,挺丑的,冷冰冰地打量他,然后拍拍他的脸,问他:“你是谁?” 丑女人也敢碰我?司马遹很不绅士地打开了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心中很是疑惑,这个人,好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你是谁?”丑女人坚持不懈地问他。 司马遹呓语不清:“好丑啊……” 那女人动作一顿,咬牙切齿地向身边的人说:“这小子傻了么?” 身边的人低头道:“不会,奴婢看着他只吃了一颗。” 司马遹拼命眨眼睛,这人,是不是刚才骂他来着?骂他什么了?肾虚?真是狗胆包天的女人,都没试过怎么能说他肾虚呢! 司马遹道:“滚你妈的,说谁肾虚?” 丑女人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司马遹。” 司马遹:“哎。”叫老子干嘛? 丑女人笑了起来:“哟,这不明白着呢么。”她旋即将一张难看的脸凑了过来,缓缓道,“司马遹,告诉我,你私下养了多少精兵?” 司马遹两眼看天,努力地回忆:“没多少……”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4 “没多少是多少?” 司马遹竖起一根手指:“一……” “一千?” 司马遹摇了摇手指。 “一万?” 司马遹摇了摇手指。 “十万?” 司马遹大笑道:“一窝啊蠢蛋哈哈哈!” 丑女人:“我操了,我操了,他在戏弄我吗?这厮是真的醉了?” 婢女冷汗连连:“千真万确!” 丑女人继续问:“司马遹,告诉我,你究竟藏了多少钱?” 司马遹向她勾了勾手,神神秘秘地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根据晋书中贾南风诱拐司马遹吃醉枣誊抄逆言改编,原文中潘岳也参与其中,帮助贾氏废太子,这里做了一些改造。我们的潘大厨才不会白给贾南风当苦力呢! 第57章太子被废 司马遹向她勾了勾手,神神秘秘地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丑女人狐疑地凑了过去。 司马遹轻声道:“我只告诉你一人哦,你可千万不能外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5 丑女人:“放心,我绝不外传。” 司马遹突然正经起来:“你要是外传了怎么办?” 丑女人咬牙切齿道:“那就,那就诅咒我丈夫是个白痴!” 司马遹连连摇头:“那可不行,万一你丈夫就是个白痴呢?” 丑女人一惊,心道这厮莫不是一直在骗我,其实他根本没醉? 司马遹诡异笑道:“就诅咒你吃饭呛死,喝酒噎死!” 丑女人松了口气,敷衍道:“好好好,就诅咒我吃饭呛死,喝酒噎死。快说吧,你究竟藏了多少钱?” 司马遹嘿嘿笑道:“藏?这天下都是我的,还用藏?我是谁?我是未来的皇帝,大晋|江山的主人!这天下的钱都是我的钱,还需要藏?” 丑女人大喜过望,追问道:“那么,你什么时候会当上皇帝?” 司马遹正儿八经地思忖片刻,道:“很快了,等我父亲退位,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皇帝了。” 丑女人继续引导他:“可是如果你父亲身体很好,能活到一百岁还不退位,到时候你都七老八十了,还怎么当皇帝?” 司马遹摇头晃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丑女人:“为什么不可能?” 司马遹撇嘴道:“我了解我父亲,他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他虽然有些懦弱,但绝对不傻。你们只道他是个白痴皇帝,却不知他在等那凤和命定之人,待到那时,什么狗屁皇后,牝鸡司晨,都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那丑女人登时眼睛瞪得老大,颤声道:“反了,反了!我就说那蠢货是装的!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回去就把他软禁起来,我看他还怎么兴风作浪!” 她掏出一张纸,一把拍在司马遹面前,声音阴毒地道:“司马遹,你把这张纸上的字抄一遍,我就帮你登上皇位,如何?” 司马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些张纸上写的字,一团一团歪歪扭扭,在他眼中就像鸡爪子沾了墨汁爬过去一样。司马遹摇头道:“我不写。” 丑女人紧张地问:“为什么?” 司马遹道:“奇怪,我自己就是太子,为什么要你帮我登上皇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6 丑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呵……为什么呢?” 司马遹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给我弄点补肾的药。” 丑女人愣住了,她身边的婢女也愣住了。半晌,两人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司马遹恼羞成怒:“笑屁啊,不写了。” 丑女人连忙道:“不笑了不笑了,我保证能给你找到治肾虚的良药,来来,你快按照这段话,原原本本地抄一遍。” 司马遹哼了一声,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规规整整地将这段话誊抄了下来。末了,在尾款上大笔一挥,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一抛,得意洋洋地欣赏起来。 丑女人凑上去一看,登时头冒青烟。 这段话原本是:“皇上,皇后你们快点自动退位吧,你们不自动退位,我就进宫废掉你们。”却被司马遹抄成了:“皇上,你快点动吧,你再不快点动,我就进宫帮你动,那样皇后就废掉了。” 丑女人:“!!!” 丑女人:“我操了,我操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这厮他竟敢,他竟敢对我动这种歪心思?!” 婢女上前帮她顺气:“娘娘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丑女人怒道:“我要杀了他!” 婢女道:“他有把柄落在我们手上,杀掉他是迟早的事。” 丑女人喘着粗气想了半天,总算压住了胸中怒火,她一把扯过司马遹写好的纸,揣到自己怀里,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 司马遹头昏脑重地倒在地上,仍然兀自大叫道:“别忘了我的肾药!” 婢女回头看了他一眼,怜悯地摇了摇头,也走掉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7 洛阳太学。 石崇颤声道:“太子,太子废了……” 潘岳的眼睛眨了又眨:“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石崇一下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道:“太子被废了。” 潘岳:“???” 潘岳大惊失色:“什么?!怎么回事?” 石崇道:“皇后叫太子进宫议事,也不知给他使了什么妖术,让他写下了大逆不道的话。皇后一纸诉状告到皇上那里,皇上,皇上当时就下令……废太子……” 石崇这一声嚎叫把屋内的几人全都嚎了出来,听到他说的这番话,众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杨容积道:“这怎么说废就废呢?” 元宝道:“不是吧,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潘岳道:“这这这,我想想,历史书上好像还真写过这一段。” 孟老头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我就说皇后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这下可好,反倒连累了太子!” 石崇垂头丧气:“是我疏忽了,没能提醒太子提防皇后。眼下,这可怎么办啊?” 杨容积道:“皇后废了太子,恐怕还会再起杀心,事不宜迟,我们得去解救太子!” 潘岳道:“等等,等等,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操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年学的历史全还给老师了,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接下来是什么剧情了呢?太子被废,太子被废……太子被废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他突然猛地抬起头,深深吸气,道:“然后,就是司马伦杀皇后,废皇帝,自立为帝,八王之乱开始……” 众人皆以奇怪的眼神看他,杨容积道:“潘岳,你在说什么?” 潘岳急道:“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太子被废,而是,司马伦要造反了啊!快,快去救皇上!” 孟老头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他捏出一个剑诀,御剑飞起,高高远眺了一阵,沉声道:“坏了,整个皇宫妖气弥漫,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8 众人随他看过去,心下都是一沉,只见以皇宫为中心,四面八方,大片大片的乌云开始聚拢而去。在那层层的乌云之下,赫然是大大小小数十个暴风眼,围着皇宫疯狂打转。而在那暴风之中,电闪雷鸣,暴雨滚滚而下,一条巨龙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在正中央的暴风眼中翻滚,时不时地向宫殿嘶吼一声,然而皇宫自有护体屏障,任它如何冲撞都无法进入殿内。 潘岳喃喃道:“这都是什么啊……”他隐约想起不久之前做的噩梦,梦中战火连天,尸山血海,而那场战场正是由一条巨龙和一个无头巨人所主导的。 轰然雷鸣大震,闪电噼里啪啦地燃起巨大的火球,砸向皇帝所在的太极殿! “砰”地一声,火花爆射,大火熊熊燃烧,将太极殿笼罩在漫天的火光之中。 孟老头当机立断:“御剑,去皇宫!”他捏出剑诀,翻身上剑,衣袍被风猎猎吹起,端的仙风道骨。灌了几口凉风,孟老头握起一拳,支在嘴边猛咳两声,正待吩咐弟子前进,低头却发现拳头上满是鲜血。 孟老头:“……”他偷偷将手笼入袖中,心虚地背向几名弟子抹了下嘴,问道,“都好了没?” 杨容积和石崇都已站在各自的佩剑上,徒留潘岳和元宝面面相觑。 潘岳讪讪道:“哪位好心人愿意搭个顺风剑?” 杨容积和石崇同时向他伸出了手。 杨容积道:“上我的,我的大。” 石崇道:“上我的,我的粗。” 潘岳:“你们是魔鬼吗?!”他脸上腾地一红,又气又羞地嚷道,“师父,我不要和他们一起了,你带我一程吧!” 孟老头翻了个白眼,拎着领子将他拉到剑上。 “还有我呢!”四人望去,发现元宝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杨容积道:“好好看家,师兄去去就回。” 石崇道:“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元宝反抗无效,委屈极了,只得泪眼婆娑地说:“你们早点回来哦!” 几人皆道“那是自然”,便催动剑诀,向那暴风之中疾驰而去。 元宝在后面大喊:“你们要活着回来哦!”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199 御剑飞到高空中,几人便发现事情远比他们的想象更加严重。从前车水马龙的洛阳城现下尽是奔跑喊叫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卷着铺盖在街头乱窜。有人奔向城门,想要逃离洛阳,却被狞笑着守在城门口的妖怪一把捞起,放在血淋淋的口中大嚼特嚼。人们再次尖叫着跑向其它的偏门,而门口久候多时的妖怪立刻扑了上来,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拉扯撕咬。无路可逃,到处都是埋伏着等待捕猎的妖怪,人们绝望地逃往自己家中,想要将大门闭上,可一进门却发现,每个人的家中都等着几只饿得眼冒绿光,奇形怪状的妖怪,一看见人,便直扑上来,大口大口地吸他们的精气血肉。 妖怪们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着尖叫奔跑的人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露出残忍而又冷血的笑容。 无处可去,无处可逃。 人们绝望地喊:“救救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一言不合就开车了哈哈。 第58章逼宫造反 人们绝望地喊:“救救我们……” 孟老头再也看不下去,吩咐道:“容积石崇,你们两个去救人!” 杨容积和石崇也早已义愤难平,杨容积怒喝一声,手持凝霜一跃而下,剑光扫射之处妖怪纷纷翻倒。石崇抛出漫天钱币雨,化作凌厉金光,将数十只妖怪接连钉在地上。 潘岳灵机一动:“去皇宫!” 整个洛阳城,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宫了。两人在妖怪中杀出一条血路,一前一后护送惊惶的百姓一路向皇城奔去。孟老头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吼道:“我们先去解决皇宫的妖怪!”说罢,加快催动剑诀,奔向那被雷电风暴笼罩的太极殿。 潘岳一手紧张地扯着孟老头的袖子,一边从空中望下去。只见脚下的洛阳城已是战火连绵,士兵们试图用手中的武器攻击妖怪,可恐惧之下的血肉之躯又岂是他们的对手。远处一个巨人在为他身后的妖怪大军开路,他的手臂便有一人腰粗,站在那里如一座小山一般,然而,顺着他的身躯向上看,会发现从他的脖颈开始空无一物,粗壮的脖子被利器横砍而断,切口血红,还不时有气管呼噜噜地冒出来。 纵使没有头颅,那巨人行动毫不受阻,手持巨斧和盾牌率领妖怪横冲直撞,像碾死蚂蚁一般从士兵们的身上大步踩踏过去。一瞬间,人们恐惧地大叫起来,四窜而去,却仍来不及被巨人一脚踩成肉泥。无头巨人似乎十分享受这个游戏,一边跑一边大叫起来。 孟老头沉声道:“你看他的胸口,长着眼睛。” 潘岳定睛一看,果然,在那巨人壮硕的胸膛之上,原本应该长着乳|头的地方却生出了两只目露凶光的眼睛,而再向下看,这巨人的叫喊声正是从本应是肚脐的地方发出来的,那里却长了一张人的嘴巴! 潘岳急促地喘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在南阳擂台决斗的时候,自己对上的黑衣人不正是这无头巨人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0 潘岳喘息道:“师父,这些妖怪极有可能都是五斗米放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皇上和皇后……” 他们二人已飞到皇城正门之前,风暴愈发疯狂肆虐,刮得二人御剑在空中几乎寸步难行。那巨龙无法突破皇宫的屏障,烦躁地嘶吼起来。而此时,风暴渐弱,突然从空无一人的宫殿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面容清秀目光狠厉的白衣少年押送着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皇帝出来了,两人都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看见潘岳,那少年宛若癫狂地大笑起来:“你终于来送死了!” 潘岳无奈道:“孙秀,又是你,果然是五斗米搞的鬼!” 他扯着孟老头的袖子想要大声提醒他小心五斗米的埋伏,两人的脚下的剑却突然一个趔趄。孟老头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咳嗽起来,潘岳感觉手上滑腻腻的,低头一看,却怔住了——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师父?”潘岳瞪大了眼睛,颤声道。 孟老头慢慢回过头,嘴角溢血。 潘岳颤抖地去扶他:“师父,你怎么了?” 孟老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拎起潘岳,将他甩在一边,挥起万象神剑高高跃起,抡臂刺向潘岳身后—— 挥舞着巨斧,疾冲而来的无头巨人。 潘岳吼道:“师父!” 刹那间,火光四溅,万象剑凝聚着千钧之力狠狠击在巨斧之上,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响,那巨斧的利刃上被砍出一个小口子,而万象剑,却是叮叮当当地四分五裂了。 孟老头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浑身动弹不得,仍费力地催促潘岳:“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潘岳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想要爬到孟老头那里。然而巨人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送到自己两只精光乍现的眼睛前面。 巨人桀桀笑道:“上次没能杀了你,这次我可不会再放过了。” 潘岳愣愣地看着他的双眼,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妖怪,这个妖怪他是……一瞬间,他腰间的乌龙剑嗡嗡作响。刹那,他的大脑却突然一片空白,他想,我这是在做什么?这个人是谁?乌龙剑的震颤渐缓,终于归于平静,潘岳却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司马衷被一路驱使着走出太极殿,走出了皇宫屏障的保护。押送着他的少年力气极大,扭得他臂膀生疼,他不禁叫道:“轻点!” 那少年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疼得他“唉哟唉哟”地跪了下来。面前走来一双黑色的靴子,一个清冷的男人声音在他头上响起:“这就是人间皇帝?”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1 少年淡淡应了声“是”。 男人极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抬起头,让朕看看。” 朕?谁敢自称为朕?司马衷诧异地抬头看去,面前是一个身着蓝色战袍的高挑男子,面容棱角分明,清冷俊美,神态之间自有一派不怒自威之气。 男子看了他一眼,眼中的鄙夷之情更加明显,对他身后的少年道:“孙秀,叫司马伦过来。” 孙秀点点头,便领命去了。 男子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司马衷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问他:“你是谁?” 男子冷冷道:“朕是皇帝。” 司马衷大口喘息起来,怒道:“胡说!我才是皇帝!” “哦?”男子转过身来,终于肯用正眼打量他,半晌,他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话音刚落,孙秀和司马伦便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来了。那女人一见他便哭喊道:“皇上救我!” 司马衷瞪大了眼睛:“南,南风?” 司马伦将贾南风随随便便推倒在地,近乎谄媚地凑到那男子的身边,笑道:“大人,事情都已办妥了,六军将军全部投降,眼下再没有人能对抗得住您的大军!” 男子点点头,视线转向司马衷,道:“该你了。” 司马伦向司马衷挑眉道:“皇上,皇后贾南风一介女流,专权擅政,妄图逼死太子,罪该万死,您,下旨废后吧。” 司马衷颤抖着看向司马伦,再看向贾南风,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 贾南风撕心裂肺地喊:“皇上,不是的,是他诱骗我废太子的,都是他!” 孙秀一脚踹在她的背上,斥道:“喊什么,老实点!” 贾南风喊道:“皇上,司马伦这个叛徒,他与妖孽里应外合,残杀百姓,他要逼宫造反呐,你快下旨杀了他啊!” 司马伦将一杯酒放到她的面前,不耐烦道:“别嚎了,让他下旨,他跟谁下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听他的?皇后,喝了吧,痛痛快快好上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2 “金屑酒……”贾南风看着这杯毒酒,却想到她向太子发誓绝不泄密,否则就被酒噎死的场景,兀自笑了起来,“好啊,司马伦,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狗奴才!人家都说拴狗当拴颈,我反倒拴其尾,也是活该如此。只恨当年没先杀了你这老狗,反被你咬了一口!” 谁知,这时司马衷却泪眼婆娑地说:“南风,你,你就喝了吧,没有用了。” 贾南风怔住了,她不可置信道:“你可知,他们现在杀了我,下一个就是杀你?” 司马衷摇了摇头:“不,他们不敢,没有凤与命定之人,他们师出无名,现在杀我,就是谋逆造反。但是你,唉,终归是你废了太子,你就,去了吧。” “你……”贾南风愣了很久,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原来,原来你不是白痴啊!哈哈,我的好皇上,这些年来装疯卖傻累不累呀?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早就等着抓住我的把柄好杀死我?皇上,我真没想到啊皇上,你们司马家族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猴精,我自以为我控制了你,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你利用我和我的家世得到司马炎的信任,立你为储君,然后在我身边忍辱负重了二十多年……司马衷,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你竟然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深谋远虑,如此卧薪尝胆?她在这关口竟然语噎不详了,尽管她从来瞧不起这个白痴丈夫,专擅朝政,荒|淫|无度,但此刻她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与悲凉。 贾南风怒吼道:“司马衷!” 司马衷被她这么一声暴喝吓得一哆嗦,反射性地抱着头应了一声:“我在!” 贾南风噙着泪道:“你可知,今天被押在这里的人本不该是我?” 司马衷闷闷道:“我知。” “我为了你,哀求父亲顶替妹妹入宫为妃,助你取得司马炎的青睐,助你登上皇位,助你铲除异己。因为你的懦弱,你害怕,所以我替你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替你做那些肮脏龌龊的事,你可知,这些我本可以不做的?” 司马衷低着头道:“我知。” 贾南风已是泪流满面:“原来,我才是那个白痴啊……” 司马衷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嚅嗫道:“南风,我知,可是,时候到了。” 司马伦不耐烦地掐着贾南风的下颌,不顾她的挣扎,将酒灌入她的口中,啧啧道:“真是奇了,平日里一个天天淫|虐|男|宠,一个天天气得肝疼,怎的死前还你侬我侬起来了?” 毒入肺腑,贾南风的呼吸逐渐衰竭,她倒在地上,半边脸还朝向司马衷,口中仍念叨着:“白痴,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衷:啊哈哈,你们都被朕骗了的说! 厨子,醒醒呀,起来打怪啦!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3 第59章庄周梦蝶 杨容积和石崇二人在妖怪群中硬是厮杀出了一个缺口,护送一批又一批的百姓躲入皇宫的屏障之中。妖怪们被拦在冲天的屏障外头,却仍是不死心地继续冲那屏障刀劈斧砍。架不住妖怪大军数量众多,那屏障的表面竟开始隐隐现出裂纹。 被发现时,孟老头倒在太极殿外冰凉的地上,半边身子被鲜血浸透,石崇上前为他输送灵力疗伤,却震惊地发现,这罕有敌手的老头,全身经脉近乎被震碎了! 杨容积刚从太极殿里跑出来,他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大圈,却仍不见那人的身影,不由得急道:“潘岳不见了!” 石崇的心脏狂跳,潘岳这小子,几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能去哪呢?会不会被妖怪抓走了? 杨容积惊呼:“师父怎么了?” 石崇闭上眼,摇头道:“情况不太妙,自从太学出事之后,师父本就急火攻心,刚才又不知被什么怪物震碎了经脉,只怕……” 他的话被一声炸雷打断,天空突然响起霹雳雷鸣,狂风暴雨骤然而下,豆大的雨点携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二人顿时被淋成了落汤鸡,连绵大雨将视线所及都染成白茫茫一片,雨水打得睫毛浸湿,眼睛都睁不开。 数条闪电劈向屏障,将乌云密布的天空映得雪白。 二人皆以手遮眼,只见一条墨蓝色的巨龙盘旋于乌云之中,吞云吐雾,张嘴便是一道霹雳闪电,狠狠击在屏障之上。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石崇吼道。 杨容积道:“不知道,从没听说过!” 突然,整座宫殿震颤了一下。 石崇疑惑道:“地震了?” 宫殿再次震颤了一下,连二人脚下的土地亦随之震动。这震动一下接着一下,变得有规律起来。雾蒙蒙的大雨阻拦了视线,叫二人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恐惧地反应过来,这绝非地震。 石崇颤声道:“这是,妖怪在撞屏障?” 杨容积脸色铁青:“嗯。” 狂风暴雨的区域只限于宫殿屏障之内,而在屏障之外,一个身材巨大,如小山一般的无头巨人,小跑着,一下又一下地,以他的肩膀,狠狠地撞在屏障的裂纹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4 他每撞击一次,那裂纹就更深一些,周围的小妖们就疯狂呐喊一阵。 砖瓦噼啪落下,太极殿内摆设七零八落,藏身于内的百姓亦随着震动一波又一波地惊声尖叫。 心中的恐惧不断加剧,所有人都明白,再要不了多久,妖怪大军就会冲破屏障,冲入殿中,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撕碎吞咽。 “妈妈,我怕!”孩子大哭起来,躲在母亲的怀里,而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吓得浑身发抖,却依然强作镇定地安慰他:“宝宝不怕,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 石崇将孟老头平放在殿内,抽出腰间金剑,站到杨容积旁边。 杨容积眉毛一挑:“哟,终于拔剑了?” 石崇挠挠头:“嗨,别提了,钱都撒光了。” 杨容积感慨道:“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竟然是你我并肩作战。” 石崇笑道:“比?” 杨容积嘴角勾起:“比!谁杀的妖怪多,谁就当老大!” “咚”地一声巨响,屏障终被撞出一个豁口,妖怪们迫不及待地从那半肩宽的洞口钻进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充满人肉味的太极殿。 杨容积和石崇同时挥剑,将数十只妖怪拦腰斩断,妖怪的血五彩斑斓,溅在他们身上脸上,简直像被调色桶泼了一样。 缺口越撞越大,终于轰地一声,皇宫屏障完全破裂,冲天的紫光烟消云散。皇城颤巍巍地敞开了大门,前仆后继的妖怪大军终于冲了进来,放眼望去,宛若密密麻麻的蚂蚁铺满了通往太极殿的大街上。 无头巨人率领着妖怪们横冲直撞,他手中巨斧无坚不摧,盾牌坚硬无比,被杨容积拼尽全力砍了几下,竟毫发无损。而石崇没了钱币雨,强撑着一把金剑抵御这成片成片不要命扑来的妖怪,整个人已经绷到了极限。一步一步,二人堪堪被逼得退到太极殿门口,只再一步,妖怪们就要打到殿内了! 刹那间,万丈光芒从太极殿内迸射出来,一柄玄铁重剑破门而出,直刺向那无头巨人。 巨人闪避不及,竟被玄铁剑穿胸而过,钉在地上! 孟老头缓缓走出,他浑身金光四射,一个云袖飘飘的道人法相从他的头顶浮现出来。 道人云袖一扬,孟老头便与他做同样的动作,从袖中掏出一把熠熠生辉的光点,洒向那无头巨人。光点在空中迅速膨胀,生出两片璀璨的翅膀,化为了蝴蝶。大片蝴蝶扑棱棱地飞向那无头巨人,以触角轻点他裸|露的皮肤,释放光柱,注入巨人身体。 “蝴蝶是我,抑或我就是蝴蝶?”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5 道人再一甩云袖:“睡吧,无拘无束地做自己的梦。” 无头巨人胸前的两只眼睛眨巴着,竟是慢慢合上了。 蝴蝶无边无际,将光柱射入每一只妖怪体内。片刻,妖怪大军横七竖八地躺了下来,打起轻鼾。 杨容积的眼睛瞪得老大,迟疑道:“这是,庄子?” 庄周梦蝶之术,以庄子佩剑,万象神剑为媒,召唤庄子附体,才能施展此术。而孟老头的万象剑刚被无头巨人的巨斧击碎,除非燃烧其内丹真元,短时间内爆发出突破极限的法力,否则绝无复原的可能! 杨容积和石崇俱是震惊地看向孟老头,他嘴角溢血,周身燃烧着丹元真火,宛若天神再世。 杨容积喃喃道:“师父,不,你的魂魄会被烧毁的……” 他想冲上去,但孟老头却抬起一掌阻止了他的脚步,孟老头吃力地说:“去杀掉他们,不要,不要浪费时间……” 暴雨将歇,那巨龙从云雾之中探出头来,一身墨蓝色的鳞片熠熠生辉,双翼展翅,巨大的龙头上生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孟老头,半晌,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滚滚而出:“庄周?” 庄周道:“应龙,别来无恙。” 应龙冷笑一声:“庄周,连你也要阻挠朕吗?你别忘了,你的法力是谁给的!” 庄周道:“浮生若梦,而你,还在做皇帝梦吗?” 应龙一声咆哮,天空骤然电闪雷鸣,数条闪电向庄周劈去。应龙怒道:“人妖共处,平分江山,这本是他承诺于朕的,他背叛了朕,那便由朕来履行当年的诺言!” 庄周叹道:“你与黄帝一场恩怨,持续千年,又累及多少无辜?”他一挥衣袖,万千光点化为银蝶抖动翅膀,刹那间如银丝细雨,聚成密不透风的墙,堪堪挡住了应龙的雷电袭击。被雷电击中的银蝶瞬间烧焦,化为袅袅青烟,而又有无穷无尽的银蝶补上缺口。 应龙口喷雷电,激动地吼道:“当年我只求人与妖共享净土,他却欺我瞒我,利用我之后意图将所有妖怪赶尽杀绝,到底是谁更心狠手辣一些?”激动之下,他竟然忘记了自称为“朕”。 庄周手上不停,银蝶成铺天盖地之势竖起了一道高墙,将太极殿严严实实地挡住。千万银光闪烁,这场面如梦似幻,蔚为壮观。连孩子也停止了啼哭,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点点银光。 庄周积蓄全身力量,两手结印,向应龙竭力一推,万千银蝶同时挥动翅膀,向应龙包围而去,从触角射出光柱,打在应龙的身上。翅膀的扇动带起风,轻轻拂过应龙的头颅,仿若夏日傍晚母亲执扇驱蚊的温柔,仿若与亲密伙伴共乘一剑的畅快。 庄周道:“人生有涯,而欲望,无边无际。” 应龙打了个呵欠,忽然觉得很累。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6 “睡吧,在梦中你会忘记欲望,在梦中你会感到快乐。” 众人捏了一把汗,只见应龙缓缓从云端下坠,落到地上,双眼一眨一眨地,逐渐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睡着。 突然,城墙上传来一声暴喝:“杨容积,石崇!” 杨容积和石崇闻声转过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圈,只见在那高逾百尺的城墙之上,孙秀拎着两个人的领子,他们被绳子捆住,嘴都被白布堵上,半只脚被迫站在墙外,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将摔成一滩肉泥。 孙秀大笑道:“两位公子,看看,是谁在我的手上?哈哈,你们不是厉害吗,不是得意吗?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到头来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被他拎着的两人竟是潘岳和绿珠。 潘岳狂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呜呜直叫。 杨容积怒道:“混账东西,放下他们,不然我叫你好看!” 石崇颤声道:“孙秀大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千万别撕票啊!” 孙秀扯下他口中的白布,得意地说:“潘大公子,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没准我心情好就放了你,怎么样?” 潘岳大叫道:“操,憋死老子了!你这小肚鸡肠的娘炮,不就是老子让你给英勋磕了个头你就记恨上我了么!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给我们基佬丢脸!给你这种人磕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孙秀冷冷道:“我改主意了,不用你给我磕头了。”他转过头捏了一把绿珠的脸,阴恻恻道,“这可真是个美人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好累啊_(:3)∠)_大家伙的大招都放出来了哈哈,厨子,轮到你绝地反杀了! 第60章绝地反杀 孙秀转过头捏了一把绿珠的脸,阴恻恻道,“这可真是个美人儿啊。”他又看向城下的石崇,“石崇,杀了你师父,我就放了你未婚妻,怎么样,这笔交易够划算吧?” 潘岳吼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抓人家小姑娘做什么?放了她,你怼我啊,老子不怕你!” 孙秀啧了一声,烦躁地将白布塞回他的嘴里,道:“石崇,他本就活不长了,你让他停止召唤庄周,没准还能留个魂魄齐全,你这可是在做好事,在帮他呀。况且,一个糟老头子,和你娇滴滴的未婚妻,哪个更重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7 石崇颤抖着看向绿珠,她衣衫凌乱,神色惊恐不已,但仍坚决地向他摇了摇头。 “快点!”孙秀推了绿珠一下,让她一只脚悬在城墙外头,摇摇欲坠,他不耐烦道,“石崇,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你就算不杀他,他也活不了的。” 石崇喘息着看向孟老头:“师父……” 孟老头全身法力都灌入了万象神剑中,浑身金火燃烧得愈来愈旺,已经是以血肉和灵魂作为燃料了。他头上的庄周法相此刻也正竭尽全力地控制万千银蝶,努力催眠应龙。 孟老头沉声道:“石崇,请等一等。” 石崇摇头道:“师父,我不……” 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长空,绿珠挣脱了孙秀的桎梏,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她薄薄的身躯宛若一片纸鸢,在空中铺成了一朵绽放的花,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摔成了破破烂烂的残蕊。 殷红的血溅了一地,仿若绿珠在宴席上倾城舞蹈时,头上顶着的那碗醇酒。 石崇喃喃道:“不,不……” 他发狂了一般冲向绿珠,跪在她血肉模糊的尸体前,捧起绿珠的脸,泣不成声:“是我,是我害了你。” 孙秀嗤道:“愚蠢的女人。” 潘岳也不知哪生出来的神力,一头撞在孙秀脸上。孙秀被他撞倒在地,登时鼻血长流,抽出腰间佩剑向他刺去。 潘岳怒喝道:“大大大大大!特么的给我大!” 只见他手中的一块铁片陡然暴涨,锋利的边缘划破绳索,变成一只硕大无比的铁锅,“当啷”一声脆响,挡住了剑的攻势。 潘岳举起铁锅“哐哐哐”地朝着孙秀的头一顿猛砸,孙秀一张秀气的脸顿时肿了起来,他仍大声挑衅道:“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她也活不过来了!” “我操了!”潘岳气得一脚踹了过去,恨恨地朝他呸了一声,转身手脚并用从城墙楼梯爬下去。 绿珠跳楼的一幕也同时看在了孟老头的眼里,眼看着石崇悲痛欲绝的脸,他心中一阵绞痛,方是一刹那的心神波动,他浑身金火便黯淡了下来,身后庄周法相也变得影影绰绰,万千银蝶突然停止了注入光柱的动作。 应龙蓦然睁大了双眼。刑天发出不满的呻|吟,茫然地做起来。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8 众妖怪一个接一个地苏醒。 “叛徒!”应龙一声咆哮,从口中发出耀眼的白光,轰然炸向太极殿顶! 潘岳头顶铁锅刚躲过一轮妖怪的攻击,瞬间又被一道闪电击中,电得浑身焦糊,口吐白沫,耳畔响起cctv的天气预报:“观众朋友你好,近日中国气象台启动台风预警,洛阳地区将会遭到大到暴雨袭击,并伴随雷暴……” 潘岳:“!!!” 潘岳:“我没听错吧?” 然而,这声音在雷电过后转瞬即逝,潘岳心道莫不是被电出幻觉了,再不敢头顶铁锅,将其缩小后纳入袖中,拔出腰间乌龙剑,一剑刺穿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 潘岳:“???”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下一刻他便发现,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拉开架势,横砍竖劈,妖怪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串一对。一柄乌剑在他手中舞得出神入化,剑剑直中要害,招招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潘岳开始大展神威了。 乌龙剑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瞬间将一排妖怪拦腰斩断! 潘岳:“啊啊啊,我身体怎么不听使唤了?” 他不得已地被乌龙剑拖着在妖怪群中厮杀开来,一条手臂以非人的速度挥舞,所到之处尽是皮肉撕破,鲜血狂喷的声音。 可是,太多了,妖怪太多了。 纵使他手中的剑再奋力杀敌,可妖怪们不断苏醒,不要命地卷入战争之中,他有些扛不住了。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两腿发软,潘岳麻木地抬头看去,醒过来的应龙和刑天再次展开凶残的杀戮!应龙腾飞到空中,双翼一扇,从大片乌龙之中电光雷鸣,倾盆大雨携着冰雹砸在每个人的身上,他巨口一张,雷电的白光划破长空,直击逃难的人群,他们恐惧的叫喊甚至还没来得及冲破牙关,便被烧成了一堆焦炭! 刑天手持巨斧,在人群中宛若切瓜斩菜一般,“咚咚咚”地几下,便将数十个瑟瑟发抖的人剁成了肉馅。巨斧切断一个人脖颈,深深陷入泥土中,再拔起来时还连着那人的头颅,那表情绝望至极,嘴型还保留着死前没有喊出来的一句话:“救命!” 潘岳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两个字—— 蝼蚁。 在强大的妖怪面前,人类宛若蝼蚁。 庄周法相消散无踪,孟老头一口鲜血狂喷,杨容积想去扶他,孟老头却将他一把推开,喊道:“救人!” 救人,如何救人?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09 连孟老头都闭上了眼睛,救不了了,败局已定,再无翻身可能。 可是,救不了,就不救了吗? 杨容积含着泪看了他一眼,持剑再次奔向妖怪群中,拼尽全力厮杀起来。他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便全部凝聚于剑尖之上,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杀一个,赚一个! 而孟老头以接近破碎的万象剑支撑起身体,颤巍巍地举剑刺向发狂了的刑天。而刑天的斧风只是那么轻轻一扫,便将他的身体划得鲜血淋漓,翻倒在地。 “师父!”石崇眼看着孟老头倒在地上,几步奔上去想要扶起他,而他却没有看到身后应龙向他们喷出的火蛇雷电。 潘岳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他大喊着石崇的名字,疯狂砍碎面前妖魔的身躯,可竟迈不出一步,反被这层层阻力推得跪倒在地。 突然,额头传来点点凉意,红色液体滴滴答答地从他眼前滴落。 潘岳猛地回头,却见杨容积正微笑着挡在他头顶上方,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一只森森的爪子穿过了他的胸膛,犹在挣扎蠕动。 潘岳剧烈地抖了起来。 “别怕。”杨容积微笑道,“有我在呢。” 他想去摸潘岳的脸,可手指上还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怕污了潘岳雪白的脸,便在自己被血浸透的衣摆上擦了擦。 身后妖兽嘶吼一声,爪子应声收回! 杨容积的脸陡然扭曲,痛苦地大叫起来。 “不……”潘岳哭着扑过去,杨容积在他怀里痛苦抽搐,一只手仍想去抚摸潘岳的脸。 潘岳哭着说:“容积,不要,不要……” 不要啊,你不要死,我怎么能没有你?! 杨容积定定地看着他,轻轻笑了一笑,手却无力地耷拉下来。 再没了呼吸。 潘岳:“……你醒醒。”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0 潘岳:“你别吓我!” 潘岳:“你不要我了吗?!!” “啊!!!”他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心脏痛得仿佛被撕碎了一般,眼泪鼻涕一齐淌下,哭得狼狈不堪,痛彻心扉。他扑倒在杨容积身上,试图用手去堵住他胸膛巨大的破口,然而,这无济于事,反倒将他染了一身通红的鲜血。 鲜血浸染了他的面颊,滴滴答答地打湿了他胸前的凤纹玉佩,浸染了被扔在一旁的乌龙剑。 刹那间,乌龙剑腾空而起,万丈光芒由剑身爆射而出,一个身着龙纹金甲的将军从光芒中缓缓现形,浑身透明,漂浮在半空中。这一刻,洛阳城所有刚刚死亡,尚未消散的魂魄得到了号令,从四面八方而来,化为漫天星辰,聚拢于金甲将军的身上。 将军源源不绝地吸收魂魄,本来透明接近虚无的身躯逐渐加深,化为实体,缓缓落地。 将军蓦然睁开双眼,凝重地注视眼前的杀戮惨景。 将军的声音深沉沧桑,道:“潘岳。” 潘岳麻木地抬眼。 将军看了一眼他身旁冰冷的杨容积,缓缓道:“他还有救。” “你说,什么?”潘岳失声道,“你是谁?” 将军且笑不语,转身走向正杀红了眼的应龙。 周围妖怪想要上前阻拦,却从乌龙剑中传出一声悠长的龙吟,他轻轻一挥剑,仿若龙的一摆尾,一圈妖怪顿时鬼哭狼嚎地横飞出去。 应龙察觉到这边异状,看了过来,一双龙眼瞪得如同牛眼:“黄帝?你,你没死?!” “我死了。”黄帝微微笑着,气定神闲地道,“太过思念你,便又活了过来。” “放你的狗屁!”应龙怒吼道,“你这叛徒,纵使你活过来千百次,我也要再把你打回无间地狱!” “哦?”黄帝举起乌龙剑,缓缓道,“这就,由不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cctv为何无故串台?死去千年的人为何重新苏醒?应龙和黄帝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请看下章揭晓o(* ̄▽ ̄*)ブ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1 第61章人妖难和 “哦?”黄帝举起乌龙剑,缓缓道,“这就,由不得你了。” 乌龙剑迎着漫天雷暴,直指苍穹,如无底黑洞改变了恒星轨迹,将万道雷光吸引而来,集聚于剑尖,只听一声暴龙怒吼,刹那间一道万钧雷霆朝着应龙劈去! 应龙化为一身着蓝袍的清冷男子,双臂交叉挡在面前,与那雷霆较起劲来,却堪堪被劈得倒退几步,一时电光四射,难分胜负。 而瞬间,从黄帝身上弥漫出大团黑烟,裹挟着尖利的嚎叫声缠绕上应龙! 那是无数惨死在妖魔口下的人,是痛失爱子的母亲,是勤勤恳恳的匠人,是油嘴滑舌的小厮,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他们不甘着,吼叫着,怨恨着,还我命来,还我拥有的东西,还我幸福! 纵使应龙身为万妖之首,终日浸染于妖魔执念当中,被这大团冤魂缠绕,也是苦不堪言。 趁着这个空档,黄帝转过身面向潘岳,道:“你已知我是谁。” 潘岳怔怔地看着他:“你是轩辕黄帝?你,你能救救我师弟吗?他快不行了……” 黄帝道:“你知我是轩辕黄帝,又可知,你是谁?” 潘岳:“我?我是潘岳,我是特么的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死掉的潘岳啊!” 黄帝却道:“你是潘岳,也是跨越了千年时空的一条魂魄。” 潘岳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黄帝笑道:“因为你是被我召唤而来的。让你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拯救苍生,免受妖孽屠戮。” “什么?!” 黄帝负手,悠悠走了几步,道:“这便要从千年之前讲起了。” 潘岳扶额:“大哥,能不能长话短说,等你讲完我师弟的尸体都凉透了。” 黄帝不紧不慢道:“不急不急,他为你而死,也将为你复活,且听老朽讲完这个故事。”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2 “……” “千年之前,妖怪与人共处一片国土,纷争不断,而人族内部为了抢夺资源,开拓疆土,也不停地发生内讧。在这两面夹击,连绵战火之下,我的族人愈来愈少,势力愈来愈弱。我想到,如果人族首先并非统一,那么谈何太平盛世?于是,我找到了那时妖族的首领,凤皇。” “人族汲取天地灵气,万物吸取人族的戾气,则修炼成妖魔,那时天地混沌,妖族力量微薄,尚不是我等的对手。执掌妖族的是两只凤凰,乃是上古妖兽,我与他们谈成了一个条件:他们帮助我统一人族,届时我让出一半土地,让人妖共享天下,和平共处。” 潘岳惊了:“这也可以?” 黄帝叹道:“事实证明,这不可行。凤皇派出了他手下第一战将,也就是应龙,前来助我。应龙骁勇善战,无坚不摧,他屈居为我的坐骑,与我一同征战,接连讨伐了蚩尤和炎帝,打了大大小小近百场仗,无一不胜。” “很快,我统一了人族,也履行诺言,让出了一半土地。可是,我发现,妖族变了,变得强大了。他们吸取人族戾气以裹腹,欲望永无止境,他们愈强大,就愈贪婪,愈发想要更多的的戾气。而和平时代下的戾气又岂够填满他们呢的欲望,所以,他们想到了一种制造戾气的方法。” 潘岳猜测道:“杀人?” 黄帝点头:“对,杀人。” “最初,是人妖两族的边境纠纷,偶有发生,我便安抚了事,可谁知,他们的胆子愈来愈大,终于,开始大肆屠杀,进犯人族领地。我终于不能忍,与妖族反目,拼尽全力斩杀了妖族首领凤皇,将他们封印在玉佩当中。而应龙,终归是我并肩作战的兄弟,他深受重伤,我认为他再无法兴风作浪,便将他流放于南方山泽。” “就这样,人族太平了百年,可突然有一天,应龙找上了我。他在沼泽蛰居极为辛苦,苦苦哀求我让他回到人间,并保证愿意永远臣服于我,当我的坐骑。” 潘岳道:“你答应了?” “是的。我这辈子做的第二错误的事,便是答应了他。” 潘岳奇道:“第一错误的是什么?” 黄帝却无视了他这个问题,继续道:“他蹲下身,让我骑到他的身上,我被昔日旧情蒙蔽了心智,便听信了他的谎言。上去之后,他化为龙身,将我载到高空之中,趁我不备,用乌龙剑狠狠刺杀了我,并想抢夺封印了凤皇的玉佩。我奋力反抗,最终与他打了个两败俱伤。” “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真正的目的并非杀我,而是要篡改时空,抹掉既成的历史,回到人妖两族联手之前的时期。” 潘岳隐约感觉这里便是他穿越时空的关键,开始竖起耳朵仔细听。 “凤皇有两大法力,一个释放真火,焚尽所有既成事物,另一个传送灵魂,将一条魂魄送往前世,更改历史。而他,便想利用凤皇的能力回到事情伊始,改变人妖两族联手的决定,从而将人族一举击破。” “等等。”潘岳疑惑道,“这,这岂非是一件好事,既然一切祸端都因此而起,况且你也说了,人妖两族联手反而酿成大患,为什么不改变呢?” 黄帝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改变既成的决定,并不一定就会使历史朝相反的方向走。况且他当时满怀对人族的怨恨,我又岂能放心任由他作祟?”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3 潘岳想到应龙面目狰狞扫射百姓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连道:“确实确实。” 黄帝道:“他杀死了我的肉身,将我的灵魂封印在乌龙剑中,而我也将他打得奄奄一息,沉睡于黄河,再也没有力气篡改时空。” “可是,他一日存活于世,人族性命便惶惶不得安生。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能拯救苍生,那便是利用凤皇的力量召唤出一条魂魄,将我从乌龙剑中释放出来。但是,我行动受限,寄居一柄剑中,又如何去找那凤纹玉佩?” 潘岳恍然大悟:“所以你找到了曹操!” “不错。”黄帝道,“多年之后,乌龙剑流落于魏帝曹操手中,我托梦于他,拜托他去找凤与命定之人。这凤,便是凤纹玉佩。命定之人,便是拥有凤纹玉佩之人。” “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之前,我埋下了一个契机,凤皇涅槃于真火,封印于玉佩,若这块玉佩遭到了同样的大火,便将释放凤皇传送灵魂的能力,将一条魂魄送到这里。” 潘岳已经是震惊了:“我为了救容积葬身火海,那时身上带着这块玉佩,而西晋的潘岳同样为了救师弟被祸斗的毒火烧死,想必他脖子上也刚好挂着这玉佩。所以,凤纹玉佩将我的魂魄从千年之后传送到这里!可是,可是你又怎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呢?” 黄帝道:“乌龙剑本是凤皇的法器,授予应龙之后便作为他的佩剑。法器与主人之间相互自有吸引,每一世,乌龙剑都会千方百计地来到拥有凤纹玉佩之人的身边,这样才能发挥它的真正实力。” 潘岳思忖片刻,道:“师父曾经说过,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天资不高,得到乌龙剑之后,才变得极为厉害。” 黄帝点头道:“我的灵魂封印于乌龙剑中,以血为媒便能将我释放出来,那孩子无意中发现此事,倒是借我之力风光了好一阵。与此同时,应龙逐渐苏醒,我知道,我要加快脚步了。” 潘岳一愣:“他的死不会和你有关吧?” 黄帝不语。 须臾间,葬身火海跨越千年时空的他,被应龙驱使寻找曹植的鱼尸甄宓,凭借妖怪一夜崛起的五斗米道,曹植墓室中揭开谜底的真假凤凰,河阳陶宅危难关头的战士附体,五斗米与太子的勾心斗角,数件事情在这一刻终于联系在一起,串成了完整的脉络。 潘岳喃喃道:“这真是,你和应龙下的好大一盘棋啊。所以,你将我召唤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改变历史吧?” 黄帝点头,一指不省人事的杨容积,又一指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孟老头和石崇,道:“你可知他们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潘岳一脸愕然。 黄帝道:“你仔细想一想,若非你穿越至此,改变了历史轨迹,洛阳太学又如何会与皇后一党为敌,导致全军覆没?” 潘岳猛然记起,在他所学的历史中,潘岳与贾谧关系极好,绝对是贾氏门下忠心耿耿的拥趸。即便他与孙秀有私仇,但在太子被废之前,又怎会被皇后一党害得家破人亡? 潘岳颤声道:“是我害死了他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4 黄帝道:“很不幸,是的。洛阳太学因你而陨落,你师父因你重伤难愈,绿珠因你坠楼身亡,杨容积因你而死。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千年之后的你穿越而来,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就没有,救他们的办法了吗?” 黄帝悠悠道:“我说过,杨容积为你而死,也将为你复活。只要你肯做一件事,他们不仅会回到你的身边,还能够改变你被孙秀所杀的宿命。” “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挖坑一时爽,填坑火葬场_(:3)∠)_脑汁绞尽说的就是我本人了 第62章逆转时空 “什么事?” “保住太子。” 潘岳一想,是了。事到如今,保住太子,便是保住皇位,便是保住天地正统。若是太子先手断绝司马伦造反的可能,歼灭皇室内应,那么任他妖魔鬼怪再如何猖獗,也绝无可能攻破固若金汤的皇城。 潘岳道:“好,我该如何做?” 黄帝探手从潘岳胸前取下凤纹玉佩,道:“借你一点血。”潘岳依言咬破手指,黄帝牵住他的手按在玉佩上。 刹那白光乍现,耀眼至极,浩瀚星尘从玉佩中奔流而出,汇聚成一红一紫,两只展翅长鸣的凤凰。 黄帝默念法咒,低低地对凤凰说了一句话,两只凤凰顿时愤怒地张开羽翼,朝着地面的妖怪,张口吐出巨大的火球! 应龙惊呼:“凤皇?!” 凤凰真火穿过应龙的暴风雷雨,打在地上,瞬时蔓延开来,将周围大片土地建筑无区别地烧成黑炭。 应龙道:“皇,是我啊!” 烈火燎原,遇水不熄,人妖两族再顾不得厮杀,纷纷逃窜。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5 黄帝一指那烈火:“潘岳,去吧,去改变这残酷的宿命。” 潘岳:“……啊?自|焚啊!” 黄帝:“怎么,怕了?” 潘岳:“……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黄帝微笑不语,视线望向躺在地上的杨容积。 潘岳:“我去!” 烈焰灼得人脸上发烫,潘岳闭上了眼睛,大步流星地冲入那火焰之中:“草草草草草!熟了啊!!” 然而,并没有闻到预料之中的皮肉焦糊味。潘岳疑惑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发现面前赫然是一间雕栏玉砌的小别院,太子司马遹正坐在桌子旁无聊地抖腿,一旁的婢女神闪烁。 潘岳:这是在搞什么鬼? 婢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开始对司马遹使用嘲讽技能。果不其然,司马遹勃然大怒,抓起了桌上的枣子,高高抛起,然后张开血盆大口—— 潘岳:咦? 枣子“咚”地一声砸在司马遹的脸上,弹跳几下,落到了地上。婢女疯狂大笑。 潘岳也跟着笑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我是来干嘛的?哦哦哦,对,救太子。 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别院的门,打算趁那婢女不备,将其击倒。走了几步,那婢女猛地一回头! 潘岳瞬间魂飞魄散,想也没想,几步踏入一片阴影当中。这是别院的一个阴暗角落,刚好处于太子的视线盲区。旁边立着一扇屏风,潘岳偏头看去,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贾南风坐在屏风后面,冲婢女使了一个眼色,手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个“杀”的动作。 太子就是在这里中了皇后的计?! 潘岳一声怒喝:“太子殿下!” 太子依旧不死心地抛出了一枚枣子,那婢女冷笑不语,而皇后也依旧狠狠盯着太子,目露凶光——竟没有一个人理他! 难道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潘岳震惊了,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在皇后眼前晃了晃。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6 贾南风怒道:“杀千刀的!” 潘岳:“!!!” 贾南风目不斜视地咒骂:“杀千刀的司马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 潘岳长舒一口气,看向太子和婢女。他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太子虽然行事张扬,偶有顽劣,但绝不会像个,嗯,傻孩子一样和婢女玩用嘴接枣的游戏,还玩得这么烂。 除非,除非…… 贾南风看得着急,低声道:“快呀,快吃呀!” 除非这枣子有问题! 明白了这一点,潘岳立刻奔上前去,只见太子这次学乖了,将枣子低低抛起,嘴巴离那枣子近在咫尺! 说时迟那时快,潘岳猛地推了一把婢女,她站得趔趄,一个不稳,背朝下倒向司马遹的怀中! 而那颗枣子,则恰好地,精准地落在了婢女的口中。 婢女:“……” 司马遹怒道:“你这口是心非的女人!我就知道,你只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吧!” 婢女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司马遹:“???这是开心得晕了,还是恶心得晕了?喂,醒醒,这这这,成何体统!” 婢女依旧没有醒。司马遹拈起桌上的一枚枣子,仔细地瞧了半晌,突然,他的瞳孔收缩了一圈,怒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惶惶地正要逃离,却被五感通达的司马遹逮了个正着,四目相对,司马遹道:“你竟借召我议事的名义妄图加害于我!走,去父皇面前对峙去!”皇后尖叫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而司马遹常年抡刀砍猪,力大无穷,一手拎着那婢女,一手拎着她,将她们拖走了。 潘岳心中暗爽不已,正要跟过去,却见眼前事物突然扭曲起来,一片模糊。 耳畔传来cctv女天气预报员熟悉的声音:“即将进入大暑天气,平均气温将达到30摄氏度,请市民朋友们做好防晒解暑的准备……” 潘岳:“串台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7 白光倏然乍现,将他整个包裹住,潘岳被光线晃得屈起双臂挡住眼睛。片刻,视线归于黑暗,潘岳睁开双眼。 耳畔吹弹奏唱,歌舞升平,四周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他的面前是一双绣有龙纹的朝靴,在往上看,是一件二龙抢珠的明黄长袍,浑厚的声音从他头上传来:“潘爱卿,怎么了?” 潘岳猛地睁大眼睛,面前这人正是黄帝。他仍保持着双臂交叉挡在头顶的防备动作,在别人看起来则是另一番含义了。 “这位可真是桀骜不驯啊,当着这么多人也敢驳天神的面子!” “你忘了人家是谁?人家可是在人妖大战中立了大功的潘岳,潘大公子!” “那也不能就这么拒绝天神啊。” “嗨,天神欣赏他,你没看天神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吗?咱们这种小人物就别多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潘岳道:“这是,这是什么情况?我回来了?” 转眼一看,洛阳太学众人俱跪在他身侧。石崇探出个头道:“大师兄,黄帝他老人家等着呢,你还不……咦,你胳膊怎么了?” 杨容积向他微微一笑,道:“潘岳,你这是在求天神把你绑起来吗?” 孟老头则开始吹胡子瞪眼:“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潘岳热泪盈眶:“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了?” 潘岳一把将他们三人扑到在地,抱成一团,嚎道:“你们都活下来了!太好了!” 石崇道:“操了,你疯了吗,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抱咱回家抱去成不?” 潘岳抬眼看向黄帝,却见他毫不吃惊,面不改色地笑道:“你做到了。” 潘岳指指自己:“我改变了历史?” 黄帝点头:“你做的很好。” 潘岳再一看被他扑得四仰八叉的洛阳太学三人,几乎落下泪来。杨容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一挑眉:“怎了这是,娘们唧唧的,谁欺负你?”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8 潘岳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头埋入杨容积的脖颈中,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看呆了。 三人连忙把他从殿中拖出去,免得丢人现眼。 四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半晌,石崇打破了沉默:“潘岳,你不会又失忆了吧?” 潘岳干笑道:“这个,呵呵,不好意思,说来话长,容我问上一句,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容积奇道:“皇后意图陷害太子,被太子抓了个现行,顺藤摸瓜揪出了司马伦与妖魔联手,打算逼宫造|反的阴谋。这事发现得早,六军将士早有防备,纵使这样也与应龙的妖怪大军打得吃力,幸而千钧一发之际你以血为媒,利用乌龙剑召出了天神降世,这才打了胜仗。我洛阳太学虽然灰头土脸,倒都没受什么大伤,也算护主有功,方才天神正要授予你护国公的爵位,怎的你却拒绝了?” 潘岳道:“天神?天神他怎么穿上龙袍了?太子呢?!刚才怎么不见太子?” 杨容积道:“皇上和太子在大战中受了重伤,暂不能处理朝政,天神代为摄政,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潘岳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妙。黄帝说过,改变既成的决定,并不一定就会使历史朝相反的方向走。他的本意是保住太子,阻止人妖大战,却没想战争不仅照旧发生,反倒使得历史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司马伦等乱党被制服,妖魔被击退,那么接下来的八王之乱就不会发生。棘手的是皇上和太子重伤,将朝纲全权交给了黄帝。两败俱伤,那么这场借他之手,改变宿命的大战,到底是谁从中受益了呢? 潘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捉住杨容积的手臂,道:“应龙呢?应龙被杀了吗?” 他的手劲极大,杨容积吃痛地微微皱眉道:“你怎么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魔自然是被清剿干净,应龙应该也被杀了吧。” 孟老头却道:“我那日虚虚看了一眼,应龙与天神几番鏖战之后奄奄一息,最后便是天神将他带走了。” 潘岳一字一顿道:“我得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哦?厨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难道说…… 第63章人面鬼心 潘岳一字一顿道:“我得去找他。”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19 石崇惊了:“找谁?应龙?潘岳,你胆肥了啊,找他做什么?” 潘岳道:“有一个问题,非问他不可。” 孟老头却不甚惊讶的样子,捋了捋须,道:“皇家密牢设有困妖阵,想必天神会将应龙囚禁在那里。只是密牢守卫森严,插翅难入。” 潘岳道:“师父,一般这种话后面都会跟着一个‘但是’。” 孟老头道:“不错,但是,我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潘岳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竟然连皇家密牢都有法子闯进去,想必是有什么暗藏的法宝灵器了,连忙道:“什么办法?” 孟老头微微一笑:“我可以把你打扮成皇上的模样。” 潘岳:“……您这个办法,还真是万无一失呵。” 孟老头顿时跳脚:“你师父我易容之术了得,骗个个把守卫简直是小菜一碟!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在质疑老夫的技术吗?” 说归说,孟老头的手艺当真以假乱真,潘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拍案叫绝,若是再摆出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简直就是司马衷本人了。 潘岳穿上一身内务府偷来的明黄龙袍,摇摇摆摆地寻到了皇家密牢。门口守卫见到他,略略吃惊,跪在地上拜了声“恭迎皇上”,仍不大放心地问道:“皇上这是……来找何人?” 潘岳作出司马衷经典的嘿嘿傻乐:“吃撑了,朕来看看老仇人。” 守卫踌躇片刻,潘岳佯装怒道:“怎么,本皇上说话不好使了吗?”那守卫连连道“皇上息怒”,便给他开了门。 铁门在他身后“当啷”一声合上,地牢里阴森森的,黑得瘆人,只有两侧墙壁上零星点了几盏灯。潘岳摸黑向深处走去,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了——这密牢分明一个犯人都没有! 想来经过一番大战,皇城被炸得七零八落,原本关在这的犯人都逃了也是有可能。他继续向前走着,突然,眼前亮起了一片幽幽的蓝光。那蓝光是从前面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深坑内发出,潘岳几步走过去,赫然看见了盘在深坑中,遍体鳞伤的应龙。 应龙全身的鳞片都是荧荧的蓝色,在黑暗中宛若一池粼粼湖水,只是这湖水表面不是皮开肉绽,就是深可见骨,他的头颅和四爪均被精钢镣铐锁住,动弹不得。 潘岳轻声唤道:“应龙?” 一双墨蓝色的大眼蓦然睁开,透露出凶狠的光芒。 潘岳被骇了一跳,道:“应龙大哥,别这么看我,我没有恶意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0 应龙声音沙哑,防备地说:“人间皇帝,你来做什么?那叛徒怎的不敢来?” 他口口声声的“叛徒”想必就是黄帝了,潘岳已经了解了他和黄帝的恩恩怨怨,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缠,便道:“应龙,我直说了,我不是司马衷,我是千年之后的一条魂魄,被黄帝召唤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千年之后……”应龙却是懂了,“你是凤皇召唤来的命定之人。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潘岳道:“我问你,黄帝他,是否想要屠尽妖魔?” 应龙沉重的身体猛地人立起来,蓝光一闪,化作了一名身着蓝袍的俊美男子,神情威严清冷,四肢和脖颈仍被镣铐锁着,他冷冷一笑,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 潘岳道:“黄帝让我穿越时空,保住太子,更改了历史轨迹。这场仗的胜负未知,我本希望通过这个法子避免战争,却不想战争无可避免,反倒使得历史偏离了既定轨迹。我,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是黄帝重新执掌朝政,接下来的历史会如何演变,而千年之后,我的世界,又会被我搅成什么样子。” 应龙冷哼一声:“如何改变?他无非是想杀尽妖魔,重新统一天下罢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交个底,黄帝他现在不是人,乃是无数惨死魂魄凝聚的一条充满怨恨的鬼魂。也就是说,他需要戾气,需要很多很多的戾气,若他坐上皇位,这之后人间如何演变,可就难说了。” 可以想象,一条满含怨恨的鬼魂,若想强大,最需要的就是戾气。没有戾气,便要制造戾气。 潘岳颤声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黄帝说,他为你所骗,是你挑起的人妖大战,又是我一手促成了历史错乱,我的本意只是想避免战争的……” 应龙怒道:“那个叛徒!他还敢说是我骗了他?!”他一张俊脸整个扭曲起来,喘息片刻,他道,“不错,我是骗他要当他的坐骑,然后杀了他。可是这一切痛苦的起源又岂非是他背叛了最初的诺言,在我们帮他统一人族之后,又过河拆桥想要杀尽妖族?!” 竟然是这样!潘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应该看看这个。”应龙抬手从太阳穴处抽出一点淡淡的蓝星,吹出一口龙息,蓝星逐渐展开,变成了一片幕布,上面一群身着远古铠甲的人类正在大笑,手中的斧子无情地砍在几只瑟瑟发抖的妖怪身上。 画面一闪,妖怪们颈系铁链,跪在地上拉着一辆石车,上面坐着的人随手挥出一鞭,将它们打得血肉横流。 应龙道:“他一向忌惮妖魔的法力,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天真地以为他是真心向我求和,从而人妖两族可以和平相处。而那叛徒不仅封印了凤皇,还妄图杀尽妖族!是我一手造成我妖族任人欺凌侮辱,是我错了!” 潘岳道:“可,妖魔毕竟食人戾气,难保他们不害人。” 应龙冷笑道:“你以为那玩意好吃吗?若不是人类占尽了天时地利,将天地灵力全部占为己有,我妖族又何至于沦落到吸食人的戾气?” 戾气正如人的排泄物,乃是超出了人体承受范围的废弃情绪,既不能延年益寿,也不能增长法力,对于妖族来说,除了裹腹无一用处。 应龙道:“不过,戾气对于鬼魂来说可是美味佳肴,你们人类小心点吧,想想,一个强大的鬼魂坐上龙椅,他会不会想方设法制造出更多的戾气呢?” 潘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这该如何是好?”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1 应龙墨蓝的眼睛如一泓古潭,深不见底,他缓缓道:“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鬼魅轻笑:“皇上?” 潘岳骇然转头,只见黄帝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近在咫尺。 潘岳:“!!!”想必是门口的守卫通报了他。 黄帝微笑道:“哟,原来是潘爱卿,怎么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篡位的想法呢。在这里做什么?” 应龙怒吼:“黄帝,你这叛徒!你这卑鄙小人!迟早不得好死!” 黄帝拔出乌龙剑在地上狠狠一掼,那深坑底部顿时亮起无数丝丝缕缕的红线,缠绕在应龙身上,将他浑身的血肉绷出来,开出一朵一朵血红的花。 潘岳恐惧地喊:“住手,快住手!” 看应龙已痛得晕了过去,黄帝轻轻拔剑,红线散开,重新坠入坑底。 “我叫它,轩辕困妖阵,如何?”黄帝转过身来,两眼颜色深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潘岳不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轩辕黄帝设下的轩辕困妖阵,好名字。 黄帝道:“潘岳,许多事情,不知道反而活得更快乐。你看我,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一辈子愁云惨淡。” 潘岳心想你还愁云惨淡,那我就是惨绝人寰了! 黄帝亲密地揽着他的肩,一步一步向外走去,道:“你可能心里在想,就你还愁云惨淡,那我是什么?我要告诉你的是,许多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比如人妖两族的战争,错综复杂,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改变这场战争的既定轨迹。但是你也做了一件好事,你救下了你的同伴们,不对吗?” 潘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帝笑道:“我只想告诉你,不该管的事别管,否则连累了身边人就不好了。” 潘岳大脑轰地一下,从背脊传来一阵寒意。这是在威胁他?!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密牢,守卫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一脸不可思议。潘岳道:“好的,黄帝,这事我不管,你也别碰他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2 黄帝笑道:“潘爱卿真乃天下第一聪明人,你贵为护国公,你看重的人自然也是朕看重的人,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他们。” 一连串被两个大人物夸聪明,厨子内心不免洋洋得意起来。 二人假惺惺地告过别,潘岳卸下身上的皇帝装扮,摸了摸|胸前的凤纹玉佩,定住心神,向洛阳太学走去。 大战终结,洛阳太学也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不过,这架势也未免太大了,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潘岳抓个弟子问了下,才得知,原来是石崇要成亲了。 新娘自然是绿珠。 潘岳挠了挠头,去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却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灵机一动,潘岳找出了在曹植墓中司马炎赠予他的翡翠凤凰。 翡翠莹润翠绿,浑然天成,潘岳轻轻敲了敲,片刻后,从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潘公子吗,可是有什么事?” 潘岳道:“甄宓,我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 厨子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逆转乾坤呢?下一章就是大结局啦,放出二合一大肥章! 第64章回到起点 潘岳道:“甄宓,我有一事相求。” 蓦然,翡翠光芒盛放,映得满室光辉。光芒渐褪,现出一男一女两个魂魄。正是曹植和甄宓,两人手牵着手,甜蜜无比。 潘岳不由笑道:“甄宓,胖了点。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会发福。” 甄宓嗔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娘哪里胖了!” 曹植劝道:“胖也好看,胖也好看,我就喜欢胖的。”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3 甄宓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脸上的婴儿肥:“……我真胖了?你再好好看看,我真的胖了?” 曹植和潘岳俱是背过身咳嗽起来。 潘岳道:“甄姑娘,我今日是有一事相求。你可否答应我?” 甄宓道:“不答应。” 潘岳:“……我还没说呢。” 甄宓道:“谁让你说我胖了!” 潘岳苦着脸:“不不不,甄姑娘纤细苗条,亭亭玉立,尤其是一只细腰,简直是不盈一握!” 曹植帮腔道:“对对对,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两个大男人费尽唇舌,总算哄好了甄宓,甄宓道:“说吧,什么事?” 潘岳道:“是这样的,我想将我的一缕魂魄存放在这翡翠当中,剩余的魂魄我将通过凤凰穿越回到千年之后,改变一件事情,扳回被我搅乱的历史。” 甄宓诧异道:“穿越时空又为何要将魂魄分离?” 潘岳道:“黄帝说过,改变既成的决定,并不一定就会使历史朝相反的方向走。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我并没有避免人妖大战的局面。但我突然发现,要想推动历史朝一个正确的方向走,只需要两个引子。” “第一个引子,如果千年之后的我没有穿越而来,那么黄帝的魂魄就会一直封印在乌龙剑当中。但这个引子并不能保证黄帝永远被封印,他很有可能迷惑潘岳,趁机脱身。因此,需要另一个人在当前的世界中杀掉黄帝,构成第二个引子。这两个引子即为‘因’,造成的‘果’就是,我没有穿越而来,黄帝的魂魄被销毁,那么历史就不会被他所搅乱,回归原本。” 甄宓听了这一通,头昏脑胀道:“没听懂没听懂。” 曹植却懂了,迟疑道:“潘公子,你知不知道分离后的魂魄会变成白痴?” 潘岳道:“我知,可是我必须得做。” 曹植道:“变成了白痴又怎么去扳正历史?” 潘岳笑道:“只要在分离魂魄之前一直重复,那么这件事就会牢牢记在白痴的心里。” 曹植和甄宓对视一眼,迟疑道:“你当真想清楚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4 潘岳道:“绝不后悔。” 一条红锦地毯,遥遥地从绿珠卧房铺到洛阳太学正门,地上洒满了花瓣,阳光从错落的树梢洒下斑斑点点的金光,潘岳数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两步,直到绿珠门前。 统共走了一千七百一十八步。 潘岳敲了敲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露出绿珠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她见是潘岳,拍拍胸口,舒了口气道:“唉哟我的老天爷,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是石崇那坏人。” 成亲前见面是忌讳,显然石崇那厮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总想着过来敲敲门,逗逗绿珠。 潘岳忍俊不禁道:“这小子也真够没良心的,连自己媳妇都欺负。” 提起石崇,绿珠面颊上染起桃红,口中却道:“可不是呗,这人忒坏,讨打!” 潘岳笑了笑,从怀中摸出翡翠,递给绿珠,道:“绿珠姑娘,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块翡翠送你,就当做你们的成亲礼物了,你可一定要好好保管,以后见到它,就算是见到了我。” 绿珠“哎呀”一声,将那翡翠放在手心,显然爱不释手,片刻后突然觉得不对劲,疑道:“潘公子,明天就是婚礼了,怎么不等等明天再送呢?现在就给我,明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怕是还以为你什么都没准备呢。” 潘岳笑道:“这个嘛,我明天有要事,要出趟远门,怕是赶不上你们的婚礼了。不过我答应过石崇要送礼物的,怎能食言。” 绿珠遗憾地说:“那可真是不巧了,石少爷还想请你当伴郎呢。” 潘岳道:“哈哈,哎,对呀,太不巧了,你说怎么这么不巧呢。” 他又叮嘱了一遍绿珠要好好保管这块翡翠,这才走了。 不多会,刚试了新服的石崇大摇大摆地过来了,“咚咚咚”,敲了三下绿珠的门。 绿珠推开门:“潘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抬头一看,却是石崇,惊得赶紧回手关门,可她力气哪有石崇大,几下就被石崇搂着肩膀推到了屋里。 石崇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嘘。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绿珠又生气又好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都说婚礼前见面,婚后不相见呢。” 石崇嘿嘿一笑,两臂展开,在原地转了个圈,笑吟吟道:“怎么样,好看不?”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5 绿珠笑了:“好看,当然好看,比新娘子还要俊呢。” 石崇大笑道:“唉哟,你还真别说,我给潘岳准备了件伴郎服,特意让裁缝把腰身改紧了,他穿上,准保比新娘子还像新娘子!” 绿珠想象了一下潘岳腰身纤细,穿上女子新服的画面,也忍不住笑了,想了想,从怀中翻出那块翡翠,道:“可惜呀,潘公子明日有要事,不能参加咱们的婚礼了。他刚才还送了礼物过来,眼睛红红的,看样子也因为不能到场难过呢。”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石崇瞪大眼睛,脸上笑容尽失,伸手捡起那块翡翠凤凰,眼熟得紧,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心里莫名发慌。 绿珠道:“这翡翠想必是件极稀罕的宝贝,潘公子叮嘱了我以后见到这翡翠,就算是见到了他。” 石崇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缩紧一圈,他张口欲说什么,又被他生生咽下。半晌,他攥紧了这块翡翠,脸上硬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是呀,想必是很稀罕了。” 晚上,厨子特地给大伙做了顿饭,用的是孟老头送的铁锅,手艺精湛,色香味俱全,吃得大家肚儿溜圆,连连打嗝。 潘岳正在收拾碗筷,石崇凑过去,一身酒气,大着舌头地说:“潘岳,听缩,听缩你明儿个有事?” 潘岳嫌弃道:“喝了多少啊,给你煮点醒酒汤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你。” 石崇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道:“屁!这点酒算什么?老子可是海量……不对,别打岔,潘岳,我问你,你明天有事啊?” 潘岳小心地捧着一摞碗碟,道:“对啊,要紧事,不能参加婚礼了,不好意思哈。” 石崇一张通红的大脸突然凑了过来,认真地问:“什么事?告诉我。” 潘岳努力回避他灼人的视线:“不,不能告诉你,秘密!说了你也不懂。” 石崇哼了一声,放开他,孩子气地说:“不说就不说!不过潘岳,你还没送我成亲礼物呢!” 潘岳:“???”难道绿珠没告诉他? 石崇道:“那个不算,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潘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心道这小子怎么还记得此事? 原来在那日司马衷寿诞,在收服诸怀之后,宴会厅外,石崇曾向潘岳讨了一件成亲礼物,而潘岳也答应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6 正是陪他洗一次澡。杨容积还因为此事跟他小小吵了一架。 潘岳:“操了,你一个有妇之夫,和我一个基佬洗什么澡?说出去坏名声的。” 石崇:“操了,你一个基佬还言而无信,你给不给基佬丢脸啊!” 潘岳:“……好吧好吧。” 两人未免做贼心虚,分头行动。潘岳去烧热水,石崇则搬了个浴桶躲在房间里。 半晌,潘岳气喘吁吁地抬着热水进来了,只见一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肥皂和毛巾,石崇在床上摆了一个妖娆的s型,见他进来,飞了个媚眼。 潘岳:“……大兄弟咱有话好好说,弯成这样给谁看呢?” 石崇跳起来,一拍浴桶:“小二,倒水。” 潘岳低头一看,发现浴桶里已经铺了一层花瓣,笑道:“这倒是有心了,哪来的?” 石崇随口道:“外面地上捡的。” 潘岳:“……” 水温微烫,两人赤|裸着上身,穿着底裤,坐在浴桶里,相对无言。 热汽袅袅,潘岳脸上红得发烫,心口跳得厉害,又不知说什么,尴尬了片刻,道:“石崇。” “嗯?” “新婚快乐。” 石崇哈哈笑了起来:“怎么,羡慕啦?你跟老三好好的,来日|你俩成亲我给你们包个超级大红包!” 潘岳脸更红了:“怎可能!” 石崇仰头看天,回忆道:“你多半忘了,小时候咱俩经常一起洗澡。打打闹闹的,经常溅得满屋子水,也不知被孟老头训了多少回。就那时,洗完澡后,草草擦干净就一起睡了,一点都不避嫌呢。” 他继续道:“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唉,我这记性,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7 潘岳道:“什么开始?” 石崇转过头冲他嫣然一笑:“喜欢你啊。” 潘岳怔住了,他隐约能猜到石崇对他的感情,但无论前世今生,两人从不捅破,勾肩搭背地把对方当做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想一想也是,如果捅破了,就会痛失挚友,这笔买卖划不来,划不来。 然而此刻潘岳的内心五味陈杂,心脏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起来,他说不出对石崇是那种感情更多一些。是友情?但得知他要成亲心里总是闷闷不乐的。是爱情?但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如果非要说一种的话,便是从身体里抽出骨头,还带着肉泥的那种怜惜之痛吧。 潘岳笑了笑:“谁说我不是呢。” 二人沉默了很久。 水有点凉了,石崇道:“记得想我。” 潘岳未觉深意,只以为石崇爱占人便宜的毛病又犯了,便道:“每天都想,我想死你!” 石崇哈哈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啊。” 傍晚,潘岳爬到床上,纱幔里已经板板正正躺好了一具躯体,硬邦邦的。 潘岳好笑地看着那人的睡颜,见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潘岳伸出一手轻抚那人的眉头,小声道:“成日里皱着眉,小心老了额头上长出一个‘川’字!” 那人被瘙得痒了,咕哝一声,翻了个身,一臂自然地将潘岳圈在怀里,又霸道地按了按头,仿佛在说:“老实点!” 潘岳使劲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就如同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少年,纯白明朗。 眼泪突然决堤,哗啦啦地流了一脸,鼻涕还蹭到那人的雪白的里衣上。 想着被那人发现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训,潘岳抽噎得更厉害了。 潘岳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啊。 我舍不得你啊……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8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子夜,潘岳硬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还板板正正睡着的人,想了想,轻手轻脚地亲了他的面颊一口。 “再见啦。”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出卧房。 天黑漆漆的,他摸黑走了很久,终于在野外找到了一大片干草堆。 月光清冷地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个略显茫然的神情。潘岳眨了眨眼,跪在地上,对着月亮开始祈祷:“那啥,各路神仙,我求你们一件事呗,如果能实现我保准会还愿,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们。” “这件事吧,说来也好办,就是希望你们能多照顾照顾我师弟杨容积,和我好基友石崇。容积这人吧,两个字形容就是傲娇,四个字形容就是极其傲娇。我这一走,时空逆转,他会忘掉很多东西。虽然他长得俊,不缺人喜欢,但我还是很担心他会因为这性格不讨人家欢心。你们保佑他找个知他懂他的人,一辈子在一起,快快乐乐的。” 说到这里,潘岳有点委屈地抹了把眼泪,又道:“还有一个人我也放心不下,就是我基友石崇。这人毛病更多了,我能说一天一夜。不过,他心地很好,人也大方,爱说爱笑的应该不会和绿珠吵架闹离婚。那就,求你们保佑他平安喜乐吧。” 他从脖子上摘下凤纹玉佩,咬破了手指,抹在上面,又仔细背了一遍临走前甄宓教给他的魂魄分离咒语。 从怀中掏出一枚火折子,手却开始哆嗦起来。 潘岳大声给自己鼓劲:“不疼不疼不疼!” 一把将火折子丢到干草堆上,瞬间,火苗演变成烈火,黑烟冲天。 潘岳手持血染的玉佩,冲进了大火当中,同时大声念出咒语:“¥!¥%#——)*!” 一缕雾蒙蒙的人形魂魄从他身上漂移出来,悠悠荡到空中,犹豫片刻,化为一点星光,瞬间又冲回潘岳身上。 潘岳:“咦?” 然而来不及等他奇怪,从凤纹玉佩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凤鸣,面前一片白光温柔地笼罩了他,从他怀里掉落了一块碧绿的翡翠。 潘岳晕乎乎地闭上了双眼。 而与此同时,黄帝的寝殿中,石崇身上无数破洞,而其中最为致命的,即是他胸口的一个巨大破洞。但奇怪的是,他脸上竟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般。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29 再向前看,他手中的剑直直地穿过了黄帝的胸膛,穿心而过。 黄帝的神情错愕不堪,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于自己的剑下。 自他身后,应龙蹒跚着走了出来。 黄帝喉咙“咯咯”地溢出鲜血,他看着应龙道:“是你……哈哈,我这辈子,做的第一错误的事,就是,没忍心杀掉你……” 应龙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石崇倒在地上,身体仍抽搐不已,他眼里,脸上,全是笑意,轻轻道:“记得想我。” “近日,随着冷空气的到来,我市气温急剧下降,已达到入冬以来的最低温度,请市民注意防寒保暖……” 潘岳再次睁开双眼,入眼一片白色,还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这是……医院? 他头痛得厉害,手动了动,碰到了温热的皮肤——杨容积坐在地上,上身趴在病床上,正面容憔悴地睡着。 被碰了一下,杨容积猛地睁开眼睛,与潘岳四目相对。 杨容积泪光闪烁:“你醒了?太好了!” 潘岳也泪光闪烁。 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激涕零!这本书终于完结啦,撒花~之后会不定期放出番外 港真,这本书写得颇有点,脑洞太大,哈哈。最初的想法是从一个画面而来,一个少年趴在另一个少年的床头,欣喜地说你醒了!没想到最后把坑填成了这个奇形怪状_(:3)∠)_虽然题目写的是傲娇师弟,但是作者显然更偏爱基友多一些。三个人的感情必然会有取舍和退让,也正如石崇娶了绿珠,杨容积说随便你吧,你去和他泡澡吧。 厨子潘岳在西晋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看起来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失去,恐怕很多情绪只能他在自己心里体会了。 傲娇师弟的正确用法_230 追一本书也是陪着作者走一段旅程,谢谢大家支持鸭,还请关注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