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爱我,我超甜》 第一章 仙女姐姐撩男人,小狼狗酸了 “真是个狐狸般的姐姐呀。” 甘棠靠坐在私教室内的椅子上,右手食指搭在唇边,透过落地玻璃门若有所思地看着力量区里那窈窕的身影。 现在是周五晚九点,健身房场地内稀稀拉拉的几个会员也走的差不多了,甘棠懒洋洋地等十点收工。 闲极无聊,他也不能免俗地像所有男人一样满场子里找美女过眼瘾。 整个健身房只有力量区站着一个姑娘。 这姑娘样貌不俗。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乌丫丫、亮闪闪的秀发高高扎着一把长马尾。 天鹅颈,直角肩,那小腰纤细柔韧的像春风里的杨柳枝,小屁股活泼泼地翘着。 视线顺着那撩人的线条往下滑,映入眼帘的便是修长而笔直的双腿了,甘棠无声地叹口气,又将视线拉回姑娘面庞。 这张脸就是活生生的“狐狸精”模板呀! 不是那种妖娆妩媚,轻佻浪荡,专好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而是高冷神秘、野性十足,修为高深,行踪莫测的“九尾狐”。 优雅的冷白皮,饱满光洁的额头,眉目如画。 不是色彩绚丽的工笔彩绘,而是金钩银划的水墨白描,明明无比冷淡,却氤氲着莫名诱人的氛围。 她的脸美到极致,也寡到极致。 她没有表情,也不大正眼瞧人。 看人时瞳孔从内眼角向眼尾飞速一掠,冷森森的眸光如一把飞刀,让人面皮一凛,肌肉一紧。 “这就是传说中的禁欲系美人吗?” 甘棠微仰下颌,漾着水色的唇微勾,眯起了眼睛。 这个姐姐真的很像一只狐狸。 一只低垂双眸,蹲踞在高岗之上,冷眼睥睨众生的狐狸。 还是一只白狐。 是啊,她是真的白。 像珍珠一般散发着银白色的微光。 甘棠右唇角边的一颗尖尖虎牙咬住了下唇,细细品味着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丽。 “慢着……这是……”甘棠忽然睁大了眼睛,放下翘起的右腿站起身来:“怎么回事?这姐姐竟然向着一个男人走了过去!她是要主动搭讪这个男人吗?” 甘棠的双腿不听使唤,带着他走出了私教室。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站在了力量区外沿,双臂抱在胸前,盯着狐狸姐姐的背影,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暗中发力,又像是在赌气。 秦罗织倾身向镜,端详着自己。 平素洁白无瑕,沉静如玉的面庞,此刻透出一抹极淡的桃红。 几缕微湿的发丝缠绕在额前、鬓边。 黑色的健身衣完美地衬托出她肌肤细腻的暗白,也让她的双眸亮如夜空寒星。 她伸手调整了一下健身内衣的肩带和下缘,确定它得体的包裹了玉体且完美地凸显了身体曲线,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若隐若现的马甲线。 她抿了抿双唇,拿起身边坐姿推肩凳上的手机,向着站在墙角的那个男人走去。 健身房力量区的东北角放置着一个自由深蹲架。 一个男人背靠着深蹲架站立,仰头拎着一只大号水杯往嘴里灌水。 秦罗织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 她净身高165公分,视线却只到他的下巴。 秦罗织听见他“咕咚咕咚”的吞咽声,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不由地将视线挪到他那起伏的胸部。 他的胸部练的极好,胸肌大而饱满,微微拉丝,几乎要冲破那黑色的挎栏背心汹涌而出。 这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炸药包! 这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mlgb棒球帽和一副黑色的beats头戴式蓝牙耳机。 秦罗织知道在健身房里戴这种耳机的训练者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不聊!勿扰!” 但是她决定熟视无睹。 她仰着脸执着地等着他垂眸。 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男人那利落有力的下颌线;如麦芒一般乌黑、浓长、锐利的睫毛和沾着水渍的湿润薄唇。 男人终于垂下了头。 蓦然看见眼前的秦罗织,他似乎受了惊,怔了一下,转而换了疑惑而冷漠地眼神看着她。 秦罗织大大方方地抬手指了指耳朵。 男人薄唇一抿,流露出一丝不耐烦,踌躇片刻还是摘下了耳机。 他挑起右侧眉毛,用目光询问:“何事?” “你练的真好。”秦罗织的语调四平八稳。 “谢谢,还好。”男人嘴唇半张半合,敷衍地回复了四个字。 “能带带我吗?”秦罗织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坐姿推肩凳说:“坐姿侧平举我怎么都找不到感觉。” 男人一脸震惊,仿佛秦罗织厚颜无耻地提了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 男人握着水杯的手垂下,凝眸看着秦罗织说:“抱歉。我很忙,一会儿还要回办公室加班,实在抽不出空带你。” 秦罗织眼波纹丝不乱,面容沉静如水,举起手机问:“那能加个微信吗?有空可以交流。” 男人长呼一口气,咬唇看着秦罗织,半晌说了句:“不方便!” “哦!”秦罗织眼帘微垂,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放下水杯转身走到了杠铃之下。 甘棠手抚下巴,皱眉看着秦罗织的身影。 只几秒钟之间,她已经端坐回坐姿推肩凳,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脚下的哑铃。 甘棠不禁讶然,果然高手过招都是不动声色。 电光火石之间,这两人已经打完了一套“搭讪”和“反搭讪”的太极推手。 只是怎么可能。 这狐狸姐姐竟然会主动搭讪男人? 她是那么仙气飘飘又高冷绝尘。 而乔正宇这厮居然如此粗暴地对待这个神仙似的姐姐? 哦,不…是狐仙姐姐。 正在他盯着秦罗织发呆之时,一声吼叫唤醒了他:“小糖心!来帮哥辅助!” 甘棠一个哆嗦,循声望去,只见乔正宇正颤颤巍巍扛着挂满20公斤片子的杠铃出杠。 甘棠连忙跑上前去,双臂穿过乔正宇的腋下从背后搂住了他。 他一边顺着乔正宇的动作蹲下,一边说:“正宇哥,你能不能不叫我小糖心?” “切!”乔正宇笑了,喘息着说:“你姓甘,又叫糖,可不是小糖心吗?” 乔正宇爆喝一声,扛着两百公斤的杠铃站了起来。 第二章 小狼狗的小心机 甘棠辅助着乔正宇做完了一组两百公斤杠铃深蹲。 两人都累的够呛。 乔正宇“砰”地一声将杠铃甩在深蹲架的挂钩上,喘着粗气退了出来。 他弯腰拿起地上水杯灌了一口,笑着摇摇头,气息紊乱地说:“草,一人深蹲,两人力竭!” 甘棠“嘿,嘿”一笑,撩起身上t恤的下摆擦脖子上的汗。 乔正宇眼眸一滞,拿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甘棠穿着一条裤腰略低的速干运动裤,两条优美的人鱼线自裤腰两侧蜿蜒而上,托着八块巧克力般的腹肌。 乔正宇伸手去摸甘棠的腹肌,嘟囔了句:“草!腹肌这么漂亮!” 乔正宇那带着水珠的指尖轻轻划过甘棠小腹。 甘棠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一缩肚子笑了:“哥!痒!” 乔正宇一把掀起自己的黑背心说:“唉!我年纪大了,最近应酬又多,天天腐败,胡吃海塞,腹肌都九九归一了!” 他说这话多少有点凡尔赛。 他的腹肌虽不似甘棠的那般饱满厚实,有刻度,也是整整齐齐的八块。 “很不错啦!”甘棠笑说:“毕竟你工作太忙了,能练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乔正宇扣好水杯盖,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说:“行!我今儿就练到这。洗个澡回公司加班!” 甘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蓝气球腕表惊讶道:“正宇哥,都快十点了,你还回公司啊?” “嗯!”乔正宇将手臂搭在甘棠肩上叹道:“我正在做一个上市项目,快要提交资料审批了,一堆案头工作要做,成不成就这最后一哆嗦了,今儿得加个通宵了!” “辛苦!”甘棠对乔正宇的工作一窍不通,只能好言安慰。 “唉!苦逼的投行人!卑微的金融民工!”乔正宇长叹一口气。 甘棠觉得他又在凡尔赛。 不管怎么说,他做成一个项目收取的佣金数目可是大的惊人,一般人难望其项背。 乔正宇俯在甘棠耳边低声说:“等我下了项目,你好好带我练几把,可好?” “好!”甘棠偷眼看着远处的狐狸姐姐,心里焦急,想要快点送走这位爷。 乔正宇挥挥手,昂首阔步地走了。 他悠然迈着肌肉发达的长腿,一双膝盖直挺挺的,居然不打弯。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 这只公孔雀! 乔正宇样貌生的极好。 身高188公分,眉目深邃如刀刻,衣品又好,打扮齐整,随便一站就是一副活生生的时尚大片。 奈何他面容冷漠高傲,从头到脚,从骨髓到汗毛尖儿都散发着冷血,自负和刚愎的味道。 甘棠转身看向力量区另一侧的秦罗织。 只见她依然死死盯着镜子里的人影,一下一下挥动手中哑铃,跟“哑铃侧平举”较劲。 她的手臂修长、白皙而纤细,抓着哑铃柄的双手纤巧,仿佛两朵白兰花。 秦罗织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两只温热坚实的手掌虚虚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小姑娘家,别强迫自己承受不该承受的重量。” 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声音清澈,明朗,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纯真,很好听。 秦罗织抬眼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两条人影。 “什么意思?”她声调毫无起伏地问。 甘棠垂眸不语,辅助着秦罗织做完最后几个动作。 他绕到秦罗织面前笑说:“我的意思就是你选的哑铃太重了!不适合你!动作都变形了!” 甘棠从秦罗织手里拿过那两只5公斤的哑铃放回到哑铃架上,换了两只2.5公斤的哑铃。 秦罗织看着他拿过来的两只小哑铃,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 “别小看这两只小哑铃。”甘棠心无芥蒂地笑:“我一样能用它练炸你的三角肌。” 甘棠将哑铃递给秦罗织,转身站在了她身后。 他轻轻捏了捏秦罗织的肩和大臂两侧柔声细语:“坐姿侧平举这个动作运用的是三角肌中束的外展功能。动作的要点是先启动三角肌,带动大臂,由大臂带动肘关节和小臂。而不是靠挥动小臂,或者翻腕来完成动作。按你的错误动作去练,迟早手腕要伤。” “来,跟着我的口令做动作。”甘棠再次扶住了秦罗织的手肘:“手腕放平,不要下垂,也不要上翻,手肘抬高。” 秦罗织按照甘棠的指导练了起来,只七、八个动作她的三角肌便开始酸胀。 “这小孩,有点东西。”秦罗织暗道。 “不要放弃!继续!你还可以再做两个!加油!三、二、一……最后一个!好棒!加油!” 甘棠把一组动作数的乱七八糟,硬是诓着秦罗织多做了几个。 果然,健身教练不会数数的传言是真的。 一组动作完成,甘棠从秦罗织手里接过哑铃放在了地上。 秦罗织从眼尾瞟了一眼甘棠问:“你哪年的?” 甘棠愣了一下答:“我96年的。” 秦罗织说:“我92年的!” 甘棠怔了一下。 须臾,他才反应过来秦罗织在暗指他刚才称呼她“小姑娘”不妥。 甘棠识趣地叫了声:“姐姐!” 秦罗织对着甘棠勾勾手指。 甘棠弯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秦罗织俯在他耳畔说:“我不买私教课!”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甘棠本来想回她一句:“我也不卖私教课。” 见秦罗织那冷冰冰,又傲娇的表情十分撩人,他又忍不住想逗她玩玩。 他索性拉过一片哑铃,盘腿坐在上面,仰头看着秦罗织,摆出一副要跟她促膝长谈的姿态。 秦罗织也直视着甘棠,面无表情,一副:“请放马过来!”的样子。 与秦罗织第一次四目相对,甘棠陷入了迷离恍惚之中 她的眼睛冷冽清亮,却琢磨不透,如结了冰的湖面,其下穿行着无数的暗影。 秦罗织也偏头看着甘棠的眼睛,看的很入迷。 毋庸置疑,甘棠相貌十分出众。 他的面容俊秀干净,经过长期专业训练的身材健美挺拔。 严肃时眼神犀利,狼性十足。 笑起来虎牙尖尖,又暖又奶。 此刻,他那黑如点墨的双眸正凝视着她。 有细微的金色光焰在那浓郁的黑色里隐隐跳动,点染出丝丝暖意。 秦罗织轻轻皱起了眉头:“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三章 姐姐,记住我的名字 甘棠歪着头用软绵绵地口吻说:“姐姐,月底了,帮我冲个业绩,买点儿私教课呗。” 秦罗织将头歪向与他相反的方向,挑起细而黑的眉峰,沉吟不语。 她来健身房的目的并非强身健体,减肥塑形,甚或美化身材。 与众多处于婚龄期的年轻女白领一样,她是来钓鱼的。 这个小教练怕是不知道自己就职的健身房是个多么丰沃的鱼塘吧。 这个叫做“泰坦”的健身房,场地宽敞,装修新潮炫酷、个性高端,设施完备,器械精良,而且地理位置特别好。 泰坦健身会所位于申市黄金商业区解放路上最高档的商业中心——m2商厦六楼。 毗邻全市人流量最高的潮流街区人民广场,四周环绕着巴黎银行、花旗银行、南京银行、国元证券、国安证券之类的金融机构办公大厦以及各名牌大企业办公楼。 作为周边五公里之内规模最大,最豪华的健身房,泰坦的会员素质有多高可想而知。 周边金融,证券公司和外资、合资大企业的中、高层管理人员都会利用工作闲暇时间来泰坦锻炼一下。 于是,一群年轻貌美的女白领也追随而来。 她们无一不想趁着青春尚在,容貌靓丽之时抓住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金龟婿。 她们咬牙自掏腰购买价格昂贵的健身年卡,精挑细选,置办起时尚靓丽的健身装备,意图在意中人面前惊鸿一现,从而制造出一场看是不经意实则刻意的邂逅。 乔正宇正是那条被全公司99位单身女员工惦记着的大鱼。 抱着这种目的出入健身房的女孩子是不需要买私教课的。 可怕的是,这小教练似乎有读心术。 他眨了眨眼,微笑着说:“姐姐,正宇哥这种健身老炮不喜欢你这种身材,你要再努力练练。” 秦罗织先是在心内冷冷一笑,但是依然抑制不住心内的好奇问:“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甘棠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秦罗织慢悠悠地说:“姐姐你很美。你的身材惹人遐想。但是,正宇哥喜欢那种炸的身材。” “炸?”秦罗织也眨了眨眼。 “嗯,就是那种有训练痕迹的。有点肌肉线条,结实,大胸,小细腰,蜜桃臀,男人一看就“砰”的一下!”甘棠说的兴致勃勃,左手不由地比划了一个膨胀的手势。 秦罗织冷冷看向甘棠的手。 甘棠讪讪一笑,悄然放下自己比划男人生理反应的手。 其实,秦罗织也只是在看甘棠左手腕上的表。 卡地亚官网报价五万多的蓝气球机械表。 这小教练年方二十二岁,也不过大学刚毕业,怎么这么有钱? 秦罗织抬眸看着甘棠。 甘棠还在说:“姐姐,你就买几节课试试嘛。” 他用两个食指比划着:“十节,就买十节,好嘛?好嘛?” 男人撒娇多少让人有点让人不适,但是在甘棠身上就显得很自然。 秦罗织也很纳闷自己怎么会静静坐着看一个男人撒娇。 要是放在以往,她早就嗤之以鼻,拂袖而去了,若是心情不好还有可能赠对方一记耳光。 “不买!”秦罗织粉嫩的嘴唇一碰,蹦出两个字。 “为什么?”甘棠瞪着乌黑的眼睛不死心地问。 “没钱!”秦罗织毫不伪装地答。 她没那么爱面子,因为她压根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 做自己想做的事,达到目的就行。 甘棠上下打量着秦罗织说:“姐姐怎么看也不像是没钱的人。” 最新款的小巧入耳式蓝牙耳机;最新款的ua功能性健身衣;官网报价七千多的airjordan运动鞋。 这一身行头得上万。 “别看了,就是因为置了这些行头才没钱的。”秦罗织淡淡地答。 “姐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正宇哥一样都是做金融的吧?都是高收入人群。”甘棠抱着膝盖问。 “我和他一个公司。但是,我俩职位天差地别。他是公司前台,有固定工资,有各种补助津贴,还有业务提成,我不过是新入职的后台实习员工,还在拿实习工资,跟他没有可比性!”秦罗织耐心地解释道。 “哦!”甘棠缓缓地答。 既然狐狸姐姐如此坦率,他也没理由再强逼她买课。 “而且…”秦罗织拿起地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说:“我房租也到期了,下周还得付近两万元房租。” “姐姐住在哪里?”甘棠表情严肃认真地问。 “浦北区,一室户,月租五千五。”秦罗织答。 浦北区的一室户,五千五应该是环境不大好的旧社区。 甘棠低头思忖片刻,抬起头来说:“那……好吧,等姐姐手头宽松了,再找我买课吧。” “好。”秦罗织干脆利落地答。 甘棠身子轻轻一晃,笑弯了眼睛:“那姐姐一定要找我买课。若是找别的教练我可不依!” “好!”秦罗织也很迷惑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好脾气,这么好说话。 只是眼前这人,如此眼熟。 但是,搜索枯肠她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那姐姐知道我叫什么吗?”甘棠眼眸里的小火焰轻轻跳动,倒映着秦罗织的面容。 甘棠轻轻拽过秦罗织的手,摊开她的手心,右手食指在她掌心认真地点划,写下了“甘棠”两个字。 写完自己名字,甘棠又将秦罗织的手指推回掌心。 “姐姐,记住我的名字了吗?”甘棠仰头看着秦罗织,声音轻柔如风。 “甘——棠”秦罗织神情恍惚地握着被他写过字的手,仿佛手心里困着两只萤火虫。 “姐姐,不要忘了哦!”甘棠如点墨般的瞳孔幽深如古潭。 “那姐姐,你叫什么呢?”甘棠又问。 秦罗织这才回过神来,坐直身子答:“秦罗织,大秦帝国的秦,罗织罪名的罗织。” 甘棠愣了一下说:“姐姐真是名如其人。” “名如其人?”秦罗织不解。 “美丽,邪性。”甘棠微微一笑,露出个虎牙尖儿。 “邪性?”秦罗织拿起地上的水杯站起身来说:“这个词,我喜欢。” “走了!”秦罗织对着甘棠摆摆手,向着女更衣室走去。 第四章 我遇见了她,今天是个好日子 甘棠看着秦罗织的背影,笑得恍惚。 那平展的肩线,微微突起的蝴蝶骨,紧致收缩的腰线,笔直的双腿,无一不透出精致的骄傲。 她的走路姿势与乔正宇如出一辙,膝盖不打弯,直戳戳地往前捅,每一步都像是在给脚下的土地盖章。 “这姐姐还真是一副自命不凡,高不可攀的样子。”甘棠眯起了眼睛,舌尖轻轻舔舐唇角:“好想……弄哭她……” 甘棠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邪念惊到,猛地一哆嗦,叹口气:“额……练哭……也行…” 甘棠趴在前台桌面上,写起了工作日志。 店里没有这个要求,是他自己的习惯。 在一本黑色皮面的笔记本里随手写写画画,记下一天的见闻和感悟。多半和工作有关,也有些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的短句子。 甘棠在今天的日志结尾写下了一行字:“我遇见了她,今天是个好日子。” 甘棠低头看着这行字,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甘棠记得母亲说过,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独一无二的。 母亲总是能从上楼梯的脚步声中判断到宝贝儿子回来了。 她会早早打开房门,笑盈盈地看着儿子。 对她来说,儿子欢快轻盈的脚步声应该就是这世间最美的音乐了吧。 而此刻的脚步声也非常特别。 精巧的鞋跟不疾不徐,平稳有力地在地板上敲击出有韵律的声音,让人很想去探索来者何人。 甘棠抬起头,眼前一亮。 果然,是秦罗织。 从女更衣室走出来秦罗织,摇身一变从青春靓丽的健身美女转换成一位端庄娴雅的officelady。 她不施粉黛,一张素面如清水芙蓉,及腰的乌黑长发又厚又密,一匹重锻般垂在身后。 秦罗织身穿一件面料精细,裁剪合体的灰色羊绒连身裙,脚上一双黑色夏奈尔细跟通勤皮鞋,左肩挎着一只白色古驰孔雀翎单肩包,右手拎着一只ua的健身包。 她仰着下颌走过前台,目不斜视地走向健身房大门,连个正脸都没给甘棠。 甘棠苦笑着摇摇头。 好嘛,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 撒娇卖萌、深情注视这些桥段都白用了。 这姐姐翻脸不认人啊。 甘棠懊丧地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凝望着秦罗织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 蓦地,他一脚踢开身后的椅子,抓起本子冲进店长办公室。 他一把捞起起茶几上的双肩背包和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健身房。 甘棠走到商厦过廊,远远看见一抹灰色的裙摆一闪,秦罗织已经走进了电梯间。 甘棠拔脚冲刺过去,到了电梯间门口。 电梯门早已合拢,看看门顶数字显示电梯已经到了三楼,甘棠连忙按下了下行键。 秦罗织刚一走出健身房大门,手机就“叮”响了一声。 点开微信界面一看,是“信合美联”的群消息。 信合美联是秦罗织的工作单位。 它隶属于信合证券公司,是信合证券与美国一家私人银行合资的投资银行,所以它实际上是信合证券的投行部。 这个群是信合投行部的工作群。 全部门上下,从最高行政管理md马家骥到级别最低微的新实习生an,325人系数在群内。 325个人的群,24小时信息不断,秦罗织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只有有人艾特她的时候,她才看得到信息。 md马家骥艾特了全体成员,通知信合证券周年庆事宜。 【再过两个月,公司二十周年庆典要举办了!各部门都打起百倍的精神做好准备!选出部门多才多艺的人才,早日拟好节目单上报,开始排练!】 【马总!收到!】 【马总!得令】 【马总,一定全力以赴!】 各部门领导们纷纷热情回应。 霎时间表情包乱飞,屏幕上一片绚烂闪耀。 秦罗织的直属领导,财务副总监梁冠升发了言: 【周年庆啊?真让人期待。公司在马总的领导之下,一片繁荣,活力满满,真是让人欢欣鼓舞!我们必须拿出信合人的顽强拼搏精神搞好这次周年庆!】 【全国华北、华南、华中、西北四大区十一个分公司的同事们都要赴申市欢聚,展示才艺!后台的兄弟姐妹们,做好接待准备!也展示一下我们东道主的热情和才干!】 马总又发了一条信息。 【马总,真有魄力!统筹全局!运筹帷幄!厉害!】 梁冠升的发言依然在众人的回复中最为显眼。 秦罗织看着群信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工作群里最活跃的永远只有两种人。 发号施令的和阿谀逢迎的。 梁?冠升身为一名公司中层,却永远言语谄媚,唯唯诺诺。 秦罗织盯着屏幕冷冷一笑。 手机“叮”一声响,电梯门也开了。 秦罗织走进电梯按了负一层,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微信。 财务总监lsabellaye艾特了她。 【阿织,你不是学过民族舞吗?财务部的节目就靠你了!】 秦罗织撇撇嘴:“我的转正申请交上去这么久,你当看不见。这些微末小事倒记得清楚。” 秦罗织不想理她。 再一看,isabellaye又艾特了乔正宇: 【joe,你也来个钢琴独奏呗!】 秦罗织眉毛一挑,兴致勃勃地等着乔正宇的回复。 【大姐!我这忙的头上脚下!你还惦记我?行,回头我给你表演个钢琴独奏‘十面埋伏’!】 乔正宇秒回了信息。 秦罗织“哈、哈”一笑。 乔正宇不愧是你,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淘气!】 半晌,isabellaye回复了乔正宇。 【乔副总能将民乐和西洋乐器结合在一起,也是创意满满呀!】 梁冠升又跳出来稀泥抹光墙。 秦罗织就是喜欢乔正宇这吊吊的,老子谁的脸色也不看的气质。 可是,信合证券上下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乔正宇呢? 乔正宇,男,三十岁,申市本地人。 美国哥伦比亚商学院金融硕士,信合证券最年轻能干的svp,也是公司的颜值担当。 一旦有什么拍摄、典礼、接待、宴会之类抛头露面的场景,乔正宇永远都是董事们的首选。 他们坚信拿他来充门面,公司会显得更加高大上。 据说乔正宇不仅有房有车,还在申市老城区旅游景点的商业街有五间门面房。 这意味着即使他什么也不做,每月也有七、八万元的进账。 这不是完美夫婿选择是什么? 可是这乔正宇眼睛长在头顶上,对公司女员工们有礼而冷淡,从未传出过任何绯闻。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会拥有这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呢? 秦罗织不由地好奇。 第五章 你敢打她,是想死吗? “叮”一声响。 秦罗织从手机上抬起眼。 电梯门“吱吱扭扭”地打开,负一层到了。 电梯间的顶灯将一片暗黄的光影铺陈在门外惨白的水泥地上,此外的空间一片昏暗。 秦罗织顺手将手机塞进健身包侧面的置物袋里,跨出了电梯间。 一阵阴冷的风迎面吹来,秦罗织的长发纷纷扬扬在面庞上撩乱。 她轻轻吹气赶开扑进嘴里的发丝,迈步向前走去。 轻柔的羊毛裙下摆被风吹的紧紧裹住她的双腿,带来清凉丝滑的触感。 地下车库空无一人,阴冷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汽油与潮湿土腥气混合的气味,钢结构吊顶低低压在头顶,显得前路更加悠长。 四周是一片死寂,唯有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响。 她伸手从古驰背包内拿出了车钥匙,向着车库d区走去。 看见那辆白色宝马x5轿车,她按了一下遥控器。 “滴”的一声,车门解锁。 秦罗织快步走至车辆旁,正要伸手拉开车门,身后一股大力冲来,一条黑影闪电一般扑向她,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从后方箍住了她的身体。 让秦罗织怒不可遏的是,身后那人的一只手正按在她的左胸之上。 “去你……”秦罗织一句国骂还没出口就哑了火。 一抹冰冷锋利的刀刃抵住了她的脖颈。 她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咸猪手事件! 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抢劫事件! 背后男人身体热烘烘的,颇为厚重,一面高墙一般将她围堵在内。 那男子用力将秦罗织往前一顶,将她挤压在车身上,贴着她的右耳说:“小妞,别乱喊乱叫!小心大爷一刀结果了你!” 声音沙哑浑浊,带着神经质的兴奋颤抖。 一股浓重的汗液与野兽般腥臭污浊交织的气味向着秦罗织袭来。 秦罗织浑身肌肉紧绷,屏住了呼吸。 转眼间,秦罗织恢复了平静,向后方举起自己手里的背包说:“帅哥!别冲动!我的贵重物品都在这个包里!光这个包就能卖好几千块钱。你拿去吧,我就全当没见过你!” 那劫匪并不伸手去接秦罗织递过来的包,只是将身子在秦罗织身上用力蹭了蹭,冷笑着说:“小妞,别跟我玩小心眼。爷今儿不光要劫财,还要劫色!你识趣点好好配合!让爷爽一下,爷要是心情好说不定饶你不死。要是不知死活,我就先杀后……哼……哼。” 秦罗织给他递包的举动,不只是单纯的求饶,也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真实动机,看看自己可能遭到什么伤害,又有多少逃脱的机会。 看来对方是个作案经验丰富,且冷血残忍的老手,自己在劫难逃了。 劫匪见秦罗织垂头不语,以为自己的恐吓奏效,手下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劫匪沉重的呼吸喷在秦罗织后颈,如火种落入干柴堆,骤然点起了她的怒火。 秦罗织忽然仰头发出母兽一般的嘶吼,疯了一般不顾死活地转身,一把推开身后的劫匪,拔脚就跑。 劫匪被她这猝不及防的爆发惊呆,竟然被她推的向后一个趔趄,呆怔在那里。 但是,这凶徒岂是吃素的,只一瞬间就回过神来追了上去,飞起一脚踹在秦罗织的后腰之上。 巨大的疼痛从背后袭来,秦罗织眼前一黑,往前一扑,跪倒在地。 劫匪冲过来,一把扯住了秦罗织的头发。 秦罗织感觉自己被劫匪甩倒在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他在地上拖行。 她伸手护住撕裂般疼痛的头顶,拼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救命!” “喂!你!放了她!” 一道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劫匪一怔,手下一松。 秦罗织连忙趁机原地一个打滚,坐起身来。 地库幽暗的光线中,一个高大健壮的人影昂然伫立,恍如天降神兵。 “甘棠!”秦罗织脱口喊到。 “你小子,少多管闲事。”劫匪哪里肯给对方喘息之机,一边骂,一边挥刀扑向甘棠。 甘棠低低骂了声:“不知死活的杂种!”将手中的双肩背包甩向劫匪。 那劫匪身子一晃,左手一挥将飞过来的背包击落,纵身向着甘棠扑去,手中匕首直指他的胸膛。 甘棠眼睛紧盯着劫匪持刀的手,看准了时机伸手去捉他的手腕。 谁知那劫匪老奸巨猾,见甘棠要擒自己手腕,手中刀往回一缩,甘棠一把抓住了刀刃。 甘棠眉头一皱,面容略略扭曲。 那劫匪见状又拼命向外抽刀,料定甘棠必定松手,自己可以发动再一轮攻击占领上风。 谁知甘棠却紧紧握住刀刃不松手,飞起一脚踹在劫匪小腹上。 那劫匪手一松,一声闷哼,身子如脱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去,“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那劫匪被甘棠这一脚踹的魂飞天外,几乎断气,趴在地上只有“哼哼唧唧”的份。 甘棠怒气尚未消,飞奔上前对着趴在地上的劫匪就是一脚,踢在他侧腰上怒骂:“你敢踹她?嗯?还敢扯她的头发?我看你是想死!” 甘棠这一脚将劫匪踢的原地打了个滚,神志不清地求饶:“饶命…” “像你这种欺负女人的败类,都该死!” 甘棠怒斥着,又补了几脚。 “甘棠!行了!再打出人命了!” 那边秦罗织已经直直站在道旁,高声制止甘棠。 甘棠俯身单膝跪在劫匪后背上,手下用力一翻将劫匪双臂反剪在背后,对秦罗织喊:“打110…” 抬头却见秦罗织已经在手机里向110接线员报告案发地址了。 “这是个什么女人啊?这种时候还如此冷静。”甘棠暗自叹息。 秦罗织拿着手机,微微喘息着,走了过来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甘棠右手按住劫匪的双手,伸出左手去扯秦罗织裙子的腰带。 秦罗织倒吸一口凉气,退了两步问:“你干嘛?” 甘棠一笑,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得把他……绑起来啊!警察……出警最快也得15分钟,我不可能一直……制着他……” 甘棠伸出来的手微微颤抖,手心里淅淅沥沥滴着血。 秦罗织低头看着,脸色变得煞白。 第六章 住在富人区的小教练 秦罗织眼神躲闪,死死咬住嘴唇,解开腰带,递给甘棠。 甘棠拖着劫匪走到地库d区转弯处的一处铁栏杆旁,将他绑缚其上。 秦罗织目光呆滞地看着甘棠。 他左掌心的鲜血“滴滴答答”洒了一路。 秦罗织转身跑回车旁,打开车门拿出一盒纸巾,又奔回甘棠面前。 她手忙脚乱地扯出一堆纸巾,拉过甘棠受伤的手按了上去。 雪白的纸巾瞬间被冒出来的鲜血洇成一片殷红。 秦罗织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子微微摇晃。 “姐姐!” 甘棠察觉到秦罗织的异样,低声呼唤。 秦罗织抬起双眸。 一双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眼白赤红,泪水盈盈。 “别啊!”甘棠心里一阵慌张:“我…没欺负你啊……怎么就哭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弄哭她”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才见第一面,就哭了?呃… 甘棠其实最怕女孩子哭,不知道怎么哄才对。 正在甘棠不知所措之际,秦罗织面如白纸,双眼一闭,身子向后便倒。 甘棠反应过人,探身伸臂,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好嘛,原来这姐姐晕血! 申市红十字会医院。 秦罗织腰身僵硬成一块板,端坐在外科夜班急诊室外走廊的长椅上。 她一手握着几张缴费单据,一手紧紧捏着放在膝盖上的古驰背包。 她一改身为财务人员的严谨细致,有条有理,将单据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未予整理。 五支纤细的手指过分用力地挤压着单据,指关节泛白,几乎将纸张穿出洞来。 她不敢看甘棠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的伤口。 更不忍直视他那痛苦扭曲的面容,不待医生发话,就悄悄退出了诊室。 隔着一道墙,依然能听到甘棠忍痛的低喊和拳头敲击桌面的声音,混杂着医生断断续续又低缓的安慰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冷冷的来苏尔水味。 这是带着淡淡绝望又暗藏生机的奇妙气味。 秦罗织恍恍惚惚中觉得体内一只长久蛰伏沉睡着的生物,在缓缓地叹息,蠕动…… 让人不安。 秦罗织“啪”地一声打开古驰背包,将手中单据扔进包里。 包里平平地躺着一盒开了封的mildseven香烟。 秦罗织拿起烟盒,右手大拇指娴熟地一弹,打开盒盖,左手食指、中指探进去夹出一根细长的香烟。 一道探寻的目光扫了过来。 秦罗织转头看看身边坐着的年轻民警小吴,尴尬一笑,又将烟塞回烟盒。 甘棠隐忍的呻吟声,像细细的针,一下一下戳着秦罗织的耳膜。 这听觉神经是连着心脏的吗? 为什么心脏也痛。 秦罗织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窒息的感觉。 她心里一阵烦乱,伸手掏出一根香烟塞进嘴里。 小吴警官好奇地看着她,点头微笑。 “不点着。” 秦罗织嘴角噙着烟,尬笑着对小吴警官说。 秦罗织抬头看着面前的白墙,嘴角的香烟一直抖啊抖的。 “甘棠的陪护人在吗?”医生站在诊室门口大喊。 秦罗织弹簧一样跳起,嘴里香烟也“彭”地一声弹了出去,扑跌在地打着滚。 “进来吧!”女医生瞥了一眼秦罗织转身走回诊室。 甘棠双腿岔开坐在板凳上,垂着头,左手被雪白的绷带缠的密不透风,只露着指尖。 他脸色惨白,咬着唇,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痛苦折磨中回过神来。 女医生将病历和处方递给秦罗织嘱咐道:“你男朋友伤的不轻。” 甘棠这小子,听见“你男朋友”四个字居然抬起头来,看着秦罗织似笑非笑。 秦罗织只全神贯注听医嘱,并没有注意到甘棠的小表情。 “掌骨间韧带损伤,肌肉断裂,我们尽力给他做了修复缝合,缝合十一针。后面的康复过程会比较漫长难熬。你要好好照顾他,防止他伤口感染。”医生一板一眼地解释着。 秦罗织一味点头,对甘棠小心翼翼看她的眼神全然不觉。 “头几天疼痛会比较严重,我们给他开了止痛药和抗生素。伤口要保持干燥,清洁,绝对不能碰水!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注意营养和休息!按时服药,严防感染。三天来换一次药!”医生的表情愈发严肃,强调严格护理的重要性。 秦罗织迅速将医生的话理出要点,列了个序列表,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处理完伤口,两人又跟着小吴警官去解放路派出所做了笔录,出来时已是凌晨一点。 夜风潮湿冷冽,大樟树葳蕤的枝叶在夜空里上下翻飞,半空中一轮残月如一抹冰痕。 甘棠右臂搭在秦罗织白色宝马车的车门上,弯腰看着她说:“姐姐,送我回家。” 他这句话听起来不像请求,倒像是命令。 他那浓密的额发在风中轻轻舞动,眸子间又冒出那金色的光焰。 秦罗织叹口气说:“上来吧。” 甘棠心满意足地笑,身子一歪坐进了副驾驶座。 “地址?”秦罗织将手指放在gps导航仪上问。 “滨江区川西路米仓巷雅颂园!”甘棠挪了挪一双长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漫不经心地答。 “滨江区?”秦罗织上下打量了一番甘棠。 那可是全申市房价最高的地区。 这个小教练居然住在那里? 挺奢侈啊! “对啊!滨江区!”甘棠眼神纯真无邪地看着秦罗织,坚定地点点头。 “好吧…”秦罗织叹口气,在导航仪上设定好了目的地地址。 车子缓缓驶入米仓巷,秦罗织再一次震惊了。 甘棠居住的雅颂园居然是申市著名的老牌高档社区。 它位于直通沅的西川路西侧的一条僻静小路——米仓巷上,距离沅江不过百米。 位置闹中取静,环境幽静高雅,得天独厚。 车前方,一座体态丰腴,面容秀丽,气质庄重的大理石雅典娜塑像立在喷泉之中。 一束橘黄色的射灯光芒从半空中直射而下,将飞溅至空中的晶莹水珠和洁白的雕像笼罩其中,营造出一种神话般的超然氛围。 秦罗织隔着风挡玻璃看着夜色中的奇幻雕塑和巍峨的罗马柱大门问:“是这里吗?” “嗯,到了。”甘棠坐直身子答。 车道上红白相间的起落杆徐徐升起,秦罗织一打方向盘将车驶入雅颂园。 第七章 他的豪华江景房和白猫阿岚 秦罗织驾着车顺着蜿蜒的车道前行。 小区里灯火已熄,万籁俱静,唯有风灯造型的欧式玻璃路灯洒下迷迷蒙蒙的白光。 道旁茂密的翠竹林在风中起落伏仰,夜风裹着浓郁复杂的花香扑面而来。 甘棠忽然朝着左面点了一下下颌说:“下地库。” 秦罗织踩下刹车,目光犹疑地看着甘棠问:“我还要去你家吗?” 甘棠骤然转头,满脸惊愕地逼问:“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刚才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医嘱?”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泛着光,额发微湿,嘴唇毫无血色。 秦罗织蓦然心虚,声音低了一度:“认真听了啊……” 甘棠举起裹着纱布的左手,忿忿道:“医生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而你……你居然想把我扔在半道上!” 秦罗织看了一眼他那受伤的手,垂下眼帘。 毕竟人家是见义勇为,为了救自己才受了伤。 她抿了抿唇说:“好。”,又启动车辆,将车开进了地库。 甘棠一路指挥直行,左转,右转:“e区8号,我的车位,你把车停在这里吧。” 甘棠带着秦罗织走出地库,沿着雪松夹径的人行道前行,很快来到了一座高层住宅楼前。 这栋高层建筑20几层高,楼体包裹暗红色的大理石外墙面砖,气派巍峨,很有质感。 秦罗织跟着甘棠走进了大厅,眼前不由的一亮。 一平如镜的黑白纹大理石地面,白色的巴洛克风格立柱,雕饰繁琐,华丽宏伟。 雪白的墙体上装饰着大幅的印象派风景油画,宽敞的大厅内摆满了琴叶榕,散尾葵、棕榈之类的大型绿植。 这无疑是一栋品质极高的豪华住宅楼。 甘棠轻轻推了推秦罗织,将她让在自己身前。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来到了十六层1602室门口。 门锁是密码锁,甘棠毫不避讳地当着秦罗织的面按下了六个数字。 秦罗织秉着高素质守法公民的行为准则,将头扭到了一边。 “嘀”的一声门锁弹开,甘棠大大咧咧推开房门回头对秦罗织说:“姐姐,请进。” 甘棠顺手打开玄关的灯,脱下脚上运动鞋,换上一双拖鞋,又弯腰去给秦罗织找拖鞋。 客厅的灯还是黑的,一团漆黑中,两道镭射般的绿光射了过来。 秦罗织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退了一步,正撞上甘棠那一块铁板似的胸膛。 那胸膛宽阔坚实又温热。 秦罗织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轻轻地颤动从脊背处传了过来,痒痒的,是甘棠在笑:“姐姐别怕,是我养的小猫。” 甘棠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琅琅的笑声,在黑暗颇有几分缠绵之意。 秦罗织跨前一步,逃脱他的怀抱。 “阿岚!” 甘棠将手里拖鞋递给秦罗织,低低唤了声。 果然,黑暗中传来“喵”的一声回应。 一条白影轻盈跃下窗台,向着玄关走来。 “你叫它什么?” 秦罗织顾不上穿拖鞋,痴痴望着甘棠问。 “阿岚呀!” 甘棠微笑着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做好了撸猫的准备。 一只白猫迈着猫步,优雅地走至玄关,停在甘棠脚前,伸出脑袋去蹭他的裤脚。 甘棠温柔地揉了揉阿岚毛茸茸的脑袋,心满意足地叹口气。 阿岚一抬眼看见甘棠裹着纱布的左手,觉得今天的主人有点不一样。 它抬起小鼻子嗅了嗅,蓝色杏眼看着主人“喵呜”了一声,似乎在问:“你怎么了?” 甘棠含笑摸了摸阿岚的头说:“我没事,阿岚,不用担心。” 阿岚一转头,又发现了主人今日的不同。 他竟然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阿岚警惕地站直身子,仰头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也蹲下身子说:“你好,阿……岚。” “阿岚”这两个字像刚出锅的两枚汤圆般烫舌头,在秦罗织舌尖打了两个滚被吐了出来。 甘棠狡黠一笑。 “这小姐姐声音不错。” 阿岚对秦罗织的招呼很满意,上前闻了闻她的脚面。 “嗯,气味也很好…” 阿岚喜欢秦罗织,整个身子从头到尾在她腿上蹭了一遍,留下自己的气味,转身走了。 秦罗织手依然伸着,回味阿岚尾巴扫过小腿的感觉。 “它没吓到你吧?”甘棠小声问。 “没事,我也养过猫。”秦罗织若有所思地答。 甘棠站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 骤然的灯火通明让秦罗织有点不适应,但是让她更为惊讶的是整个客厅。 这个客厅极为宽敞。 朝南的一整面墙从顶到地三分之二都是落地玻璃,将沅江绮丽辉煌的夜景如一幅画一般镶嵌在内。 波光粼粼的浩淼沅江;飞虹一般跨越沅江的飞度桥;裹着七彩灯光缓缓穿行的游船画舫;隔岸沅东区那高低参差、造型魔幻,霓虹璀璨的写字楼都成了蹲踞在窗台上的白猫阿岚的背景。 甘棠住的是妥妥的豪华江景大公寓。 秦罗织环视了客厅一番,心内疑惑又增了几分:“这小教练,怎么住的起这么好的房子?”。 这房子不仅宽敞,位置好,装修和内装饰,包括家具都十分有格调,有品质。 深色的黑胡桃木地板,高贵典雅。 清一色的胡桃木实木欧式家具,精雕细琢,透着浓浓的十九世纪贵族风情。 客厅的一侧墙壁上居然还有一座一人高的暗红色砾岩砌就的壁炉。 壁炉的造型简洁质朴,边角处装饰着彩色的碎陶片。 壁炉顶放着一只硕大的白瓷描金彩绘的双耳瓶,瓶内插着一束明媚娇艳的粉玫瑰。 花瓶一侧放着一尊金色奖杯和两个嵌着金色奖牌的镜框。 在奖杯前放着一只镀金复古风的相框,隐隐约约看得到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搂着一个小男孩。 秦罗织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拿起照片看了起来。 甘棠也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照片里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眉眼秀丽,身材玲珑,但是却眉尖轻蹙,透着几分郁结之气。 那男孩子大约四、五岁,偎在女子的腿前,头靠着她的大腿,右手紧紧扯住女子的衣摆,左手搂着一只迪迦奥特曼,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嘴角微微上弯。 秦罗织手捧镜框,抬头问甘棠:“这孩子是你?” 第八章 姐姐,能抱抱我吗? “对,是我和我妈妈。” 甘棠在秦罗织身后探身,与她头挨头看着照片。 “那……” 秦罗织骤然神情拘谨,抬头环视屋内。 “我十一岁时我妈妈就过世了。” 甘棠看出了秦罗织的疑问,不待她提问就自顾自地答。 “哦…抱歉…” 秦罗织礼貌地表示了惋惜。 “你妈妈真漂亮…” 出于对甘棠的安慰,秦罗织语气略显夸张地赞叹了一句。 “那当然!要不怎么会生出我这么漂亮的儿子!” 甘棠臭屁地说,伸手去拿秦罗织手里的相框。 秦罗织将相框一晃,侧脸看着甘棠问:“你是连城人?” 照片中甘棠和母亲身后的那一尊雕塑秦罗织十分熟悉。 那是连城革命公园知名的亲情主题雕塑——母子鹿。 一只梅花鹿妈妈低头亲吻一只梅花鹿宝宝。 秦罗织也曾经有过这么一张照片。 母亲和父亲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站在母子鹿雕塑前,八岁的秦罗织笑得如阳光般灿烂。 “对啊,我是连城人。”甘棠低声答。 “我也是。”秦罗织苦笑着说:“是不是每个连城家庭都有这么一张照片?” “姐姐……” 甘棠听出了秦罗织语气里的凄凉和嘲讽,悄悄抬手想抚摸她的头顶。 犹豫了一下,又默默放下。 甘棠拿过秦罗织手里的相框,放回到壁炉上说:“姐姐,我很累。我们睡觉吧。” “好!” 秦罗织习惯性地答了一声,又觉得甘棠的话有歧义,很暧昧,自己答的莽撞,转身冷冷看着他。 甘棠脸色苍白,眉头深蹙,看起来十分疲惫。 见秦罗织眼神戒备,他指了指西南边的一个房门说:“别怕,姐姐。不是一起睡。那边有客卧,卧具都是新换的,你就在那里凑合一晚上吧。” 秦罗织看了看那扇门,缓缓点头。 “我先回房了……” 甘棠转身。 “那……你晚上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秦罗织对着甘棠背影说。 她想尽一下陪护人的职责 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措辞不当,连忙解释:“我会尽力照顾你这个伤病员的。” 甘棠恍惚一笑,转身走进主卧,轻轻关上了房门。 秦罗织合衣倒在次卧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默默估算着甘棠住的这套房子的市场价和租赁价格。 今年滨江区商品房均价已经涨到了七、八万元每平方米。 依雅颂园的品质和位置,再加上周围有两所申市重点中学,还是学区房,房价应该在十万以上。 那么这套房子至少价值一千五百万,还不包括装修和家具。 而这套房子的整租月租金应该在两万元左右。 “这小子也不是本地人,怎么住这么贵的房子?健身教练这么赚钱的吗?” 她暗自琢磨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昏睡。 秦罗织的睡眠很浅,半梦半醒间听见客厅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彻底将她唤醒。 她翻身坐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观景窗上浮现出一丝曙色。 天空墨蓝,沅江水面波光粼粼。 水墨晕染般的层云间,一抹薄薄的霞光漫扯如红绡,寥落晨星如钻石点缀其上。 房间里光线依然暗淡,一束苍白的光从厨房泛了出来。 是冰箱内的照明灯。 一个人影伏在冰箱前,一手扶着冰箱门,头抵在门框上,肩背轻轻抖动,喘着粗气。 一瓶750毫升的矿泉水瓶滚落在地。 秦罗织揉揉眼睛,低声喊:“甘棠!” 甘棠半晌才抬起头来。 他额发尽湿,一张脸毫无血色,牙齿紧咬着下唇,胸脯急促起伏。 秦罗织连忙走上前去问:“怎么啦?伤口疼吗?” 甘棠没说话,只点点头。 麻药药力已过,医生说的最难熬的阶段到了。 几个小时的昏昏沉沉,辗转反侧,甘棠被剧痛折磨的神思恍惚,憔悴不堪。 他勉强靠着冰箱站直身体,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这才想起医生给甘棠开的止疼片还在自己背包里。 她连忙捡起矿泉水瓶,扶住了甘棠的腰,面带羞愧地问:“你找不到止疼片,为什么不叫醒我?” “没事,我还能忍。”甘棠搭住秦罗织的肩膀说:“止疼片能少吃就少吃。” 秦罗织隐约感觉到甘棠本意只是不想打扰自己休息,心里愧疚更甚。 秦罗织扶着甘棠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转身奔向次卧去拿药。 秦罗织数好药片,打开矿泉水瓶,看着他将药片都吞了下去,松了一口气。 甘棠将受伤的左手搭在右臂弯,叹了口气仰面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 秦罗织的目光从他那湿漉漉的额发滑落到浓密的睫毛和带着血牙印的下唇,直至他那裹着纱布的伤手。 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担心目光的重量会让甘棠的痛苦加剧。 他那原本清瘦好看的左手,此刻被纱布层层包裹,指尖又青又肿,看起来比右手大了三分之一,一副血液循环不畅的样子,让人揪心。 甘棠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沙哑地唤了声:“姐姐。” “嗯…” 秦罗织声音尽可能轻柔地答。 她知道对于身处痛楚中的人来说,正常分贝的声音都是一种折磨。 “我好痛……”甘棠喃喃。 秦罗织的心也如被刀绞了一般的痛了起来。 很久没有这种为别人心痛的感觉了。 “姐姐,能抱抱我吗?” 甘棠的眼角微红,眼眸里波光潋滟,不知道是映入了霞光,还是含着泪水。 秦罗织缓缓伸开双臂。 甘棠身子一转,扑进她的怀里,下巴抵住她的肩头,手臂环住她的腰,一动不动。 秦罗织轻拍他的后背,温柔的仿佛在哄一个宝宝。 两个人不知道是谁在抱谁。 良久,秦罗织想起自己一直忘了说的一句话。 酝酿了片刻,她说:“甘棠,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肩头的甘棠摇了摇头,口齿缠绵地说:“姐姐,我困了。” “去睡吧。”秦罗织松了手。 甘棠也松了手,转身躺在沙发上,头枕着秦罗织的腿,闭上双眼说:“姐姐,你好神奇,抱抱你就不疼了,我就睡你身边。” 秦罗织又好气又好笑:“难道不是止疼片起作用了吗?” 第九章 姐姐要去相亲 秦罗织低首垂眸。 甘棠平稳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 他那浓密的睫毛温顺地蛰伏在面颊上,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秦罗织纤长的手指拨开甘棠的额发,抚了一下他的额头。 刚才细密的汗珠已然消失不见,皮肤干燥光滑。 一丝阳光透过浓云栖息在两人发丝间,涂抹出一簇簇金色光晕。 秦罗织也偏了头,靠着沙发背睡着了,一只手还护着甘棠的左臂。 “嘟、嘟” 小腿上有被轻轻敲击的感觉。 秦罗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满室灿阳,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秦罗织刚要坐直身子,看了看腿上沉睡的甘棠,又靠了回去,声音低低地唤了声:“阿岚。” 白猫阿岚蹲在沙发前的波斯手工地毯上,举着右前爪,看看秦罗织,又回头看看次卧。 显然,刚才拍击她小腿的是阿岚。 秦罗织顺着阿岚眼光看向次卧。 房间内传来手机铃声。 秦罗织蹑手蹑脚抱起甘棠的头,侧身退了出来,将一只丝绸靠垫放在他头下。 她走进次卧,打开古驰背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来电显示——“秦风眠。” 她按了接通,随手从包里的mildseven香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噙在嘴里。 她一拧身靠在床背上,拖着声音说:“喂……” “阿岚……”电话那端的人说。 “别叫我阿岚!” 秦罗织眉头一皱,恶声恶气地说,牙齿将香烟滤咀咬出个窝来。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连爸爸也不叫!” 秦风眠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胸腔共鸣,不怒自威。 “不习惯!” 秦罗织将香烟拽出口,在指尖旋转着。 一阵静默后秦风眠问:“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生活还好吗?” 秦罗织指尖的香烟停止了转动。 她想起了昨夜的地下车库和劫匪。 被控制的恐惧,死亡逼近的绝望和被殴打的疼痛。 还有甘棠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咬了咬牙说:“我很好!毕竟十几年爹不疼娘不爱,被放逐到大洋彼岸,沙漠之中也活的好好的!死不了!” 电话另一端的秦风眠无言以对。 其实,秦罗织的言语多少有些夸张。 她只是被送到位于沙漠中的美国凤凰城去读大学了而已。 “咳、咳”秦风眠清了清喉咙,整理了一下心情问:“上周跟你说的相亲的事情,还记得吗?” “不去!”秦罗织冷冷答。 “你这孩子怎么出尔反尔?你不是答应了吗?” 秦风眠无奈叹气。 “我只说考虑考虑,没答应。” 秦罗织懒洋洋地捋捋头发说 “去吧!这个男孩条件很好,是连城地税局局长的二儿子,自己做生意,在连城有别墅,在申市也有房,年龄跟你相当。” 秦风眠的口气略微和缓。 “我脾气不好,官二代,伺候不来,不合适。” 秦罗织毅然拒绝。 “去吧……这个是邢蓉介绍的。你要是不去,她又天天闹我。” 秦风眠低声说。 “邢蓉介绍的?那我更不能去了。她能对我安什么好心?” 秦罗织想起那个只比她大五岁的小后妈,眉头打了结。 “你就权当走过场,去应付一下,帮我个忙。” 秦风眠口气有了几分哀求的味道。 秦罗织皱着眉头,将香烟塞回嘴里,舌尖顶着香烟转了一圈。 她拿起手机贴近耳朵说:“秦风眠,你要是让我帮你解围也可以。我有要求。你若是满足不了就免谈!我以后也永远不见你们介绍的对象!” “啥条件?”秦风眠问。 “将连港村的老房子过户到我名下!” 秦罗织干净利落地说。 秦风眠沉吟不语。 “不行就算了。我挂了!” 秦罗织伸手去摁电话。 “行!我答应你!” 秦风眠斩钉截铁地答。 秦罗织蓦然坐直身体,紧紧捏着电话说:“空口无凭,你现在就手写一份声明,说明一周内将为我办理过户手续。拍照发到我微信上,收到照片我就去。” “好!”秦风眠咬咬牙答应了。 秦罗织不紧不慢地挂了电话。 一阵轻轻地叩门声响起。 “姐姐!我好饿!阿岚也好饿呀!” 甘棠软糯糯的声音自门背后传来。 秦罗织打开门。 一人一猫都立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 甘棠眼神幽怨。 阿岚的蓝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责备。 “好!”秦罗织抬脚走向厨房,一边说:“我给你们准备好早餐,帮着你洗漱,然后我就走了。” 跟在秦罗织身后的甘棠停下脚步,脸色陡然晦暗:“姐姐你要走?你去哪里?” 阿岚也蹲坐在地,歪头看着秦罗织。 “我今儿要去相亲!” 秦罗织一边回答,一边走进厨房,一把拉开冰箱门。 甘棠垂头丧气地跟了过来,有气无力地说:“你给阿岚先开个罐头吧。” 秦罗一回头,见他脸色苍白,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不疼!” 甘棠闷声答了两个字,向着卫生间走去。 秦罗织耸了耸肩,探头看了看冰箱说:“甘棠,冰箱里好多东西你都吃不了,我就做个蔬菜水果沙拉,煎几个蛋,做几份全麦三明治如何?” 甘棠手扶着卫生间门,垂头答:“随便。” “这小子怎么了?忽然变脸。” 秦罗织也觉出了甘棠的别扭情态。 她决定不跟他计较,开始收拾做沙拉的食材。 正专心致志切牛油果,卫生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秦罗织连忙放下刀,冲进卫生间大声道:“小心点儿,你的伤手不能见水。” 甘棠垂着头,浓密的额发遮住眉眼,看着盥洗池里翻倒的口杯和牙刷。 秦罗织愣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轻声问:“甘棠,怎么了?” 甘棠从发丝间瞥了她一眼,苦笑道:“我真没用,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我来帮你!” 秦罗织拿起口杯重新接了水,又往牙刷上挤了牙膏。 秦罗织捧着口杯递到甘棠唇边让他先漱了口,又将牙刷递给他,笑着说:“看,这是贾宝玉的待遇。” 甘棠眼眸一亮,也笑了,抬起右手笨拙地刷起牙来。 秦罗织好奇地问:“甘棠,你是左利手啊?” 甘棠含着牙刷,眉眼弯弯地点点头。 第十章 姐姐和我一起住吧 甘棠对镜照了照,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该刮脸了。” 他平日对自己的外表十分在意,脸上略有不清爽便坐立难安。 他正值青春年少,新陈代谢极快。 一夜消磨,唇边冒出了青青的胡渣。 秦罗织手指轻抚了一下他的下颌,果然有些扎手。 她微微扬眸说:“我来。” 甘棠救了她的命,除了以身相许,其他事情她都会尽量帮他去做。 累点没关系,她秦罗织不喜欢亏欠他人。 秦罗织打湿毛巾,认真将甘棠的脸擦了一遍,又转身拿了盥洗台上的的剃须膏和刮胡刀。 将剃须膏挤在手心,用纤纤玉指温柔地在甘棠下颌涂匀。 甘棠微微垂眸,眼尾轻挑,乌黑的眼珠流转,略显惊讶。 这姐姐是何等的高冷,骄傲。 也会这么的温柔吗? 甘棠忽然兴奋的浑身微微颤抖,血液也变得炙热,在四肢百骸内奔走呼叫。 秦罗织手中冰冷的剃刀丝滑流畅地划过甘棠的面颊,而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手中的剃刀,没注意到甘棠那不同寻常的目光。 忽然,她觉得腰间一紧,甘棠的那只好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秦罗织一惊,挑眉看着甘棠,手中剃刀一挥,厉声道:“干嘛?小心我一刀割断你的颈动脉!” 甘棠抿嘴一笑。 她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像极了受到惊吓的白猫阿岚。 “姐姐,是个有故事的人…” 甘棠笑着松了手。 “何以见得?” 秦罗织沉浸在自己的刮脸大业之中,只顾打量甘棠的下巴。 “姐姐刮脸的手法十分老道。姐姐有过几个男人呢?” 甘棠眼含深意地看着秦罗织问。 “很多。” 秦罗织回望了一眼甘棠,手下剃刀停在他的左下颌侧。 她忽然想起那个男人。 那个眉眼疏朗,表情淡然,却将白衬衫穿的很好看的男人。 他像抱一只猫一样将自己抱坐在双腿上。 他仰着脸,任她手中刀在他脸上游走。 当他皱起眉头微笑的时候,就是脸上又添了一道口子。 甘棠看着秦罗织放空的眼睛,后悔自己问了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但是,他真的太想知道了。 他想拥有她所有秘密。 但是,若是她真的说出自己的故事,他能无动于衷吗? 就她这明显叛逆、反抗的不实回答,已经让他心里酸的不行了。 他在自找苦吃,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秦罗织叹口气道:“行了。” 她转身绞了毛巾,帮甘棠擦脸。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的确是老天造化。 比例、线条、颜色都是如此完美。 刮净了脸的甘棠,肌肤光滑白皙润泽如玉。 秦罗织不由地感叹:年轻真好。 凭心而论,面前的肉体实在美好。 让人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拥有这上天的杰作。 秦罗织帮着甘棠洗漱完毕,又转身回厨房去做饭。 甘棠站在她背后想打个下手,帮点小忙,却被她推了出来:“别站我旁边,生怕碰了你的伤手,反而碍事,我一个人很快的。” 甘棠倚靠在门口说:“没想到姐姐还会做饭。” “留学生都会做饭,在异国他乡吃不到中餐,只能自己想办法学着做了。” 秦罗织一边熟练地往橄榄油里打鸡蛋,一边头也不抬地答。 不过一刻钟,秦罗织已经将早餐端上了桌。 蔬菜水果沙拉,煎蛋蔬菜三明治,牛奶麦圈。 秦罗织为了方便照顾甘棠,直接坐在他身旁。 甘棠捏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满脸食不知味的神情。 秦罗织却是饿的狠了,拿起三明治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回头一看,甘棠垂着眼帘细嚼慢咽,似乎兴致缺缺。 “怎么不好吃吗?” 秦罗织好奇地问。 “嗯?” 甘棠如梦方醒,左顾右盼说:“好吃…” 秦罗织便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unstoppable》的乐曲声响起。 她一把拿起手机。 陌生号码来电。 甘棠连忙将叉子上的生菜塞进嘴里,竖起耳朵偷听。 秦罗织已经猜到来电人是谁,不急不忙接通电话说:“喂…” “秦罗织小姐?” 对方说。 “是我!” 秦罗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答。 “我是齐耀祖。”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语气生硬,带着几分痞气。 秦罗织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她那小后妈邢蓉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 “你好。” 秦罗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寒暄。 甘棠在一旁用叉子将盘子刺的“吱、吱”作响。 “我今天人就在申市,我们见一面吧。”齐耀祖说。 “好!” 秦罗织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中午十二点,人民广场见。”齐耀祖又说。 “好!” 秦罗织急着吃饭,答应的很干脆。 “那……回见!” “回见!” 秦罗织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甘棠将三明治塞进嘴里用牙齿研磨着,斜着眼睛看秦罗织。 看了一眼,又一眼。 秦罗织再迟钝也感觉到了。 她放下叉子看着甘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姐姐,能不能不去相亲?” 甘棠有点耍赖地说。 “不能!” 秦罗织果断拒绝。 饭桌上一阵沉默。 秦罗织看着甘棠那撕扯着三明治的修长手指说:“你要是不好好吃早饭,抗不到我回来就饿了。” 甘棠垂下头,长叹一口气嘟哝:“那就让我这个满身伤痛的人,孤独地饿死吧…” 秦罗织哑然失笑,这个小作精。 “我会尽快回来做饭给你吃!” 秦罗织只得妥协。 甘棠将手中一片三明治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答:“这还差不多。” 表情依然闷闷不乐。 “姐姐,你不如搬过来住吧!” 良久的沉默之后,甘棠忽然说。 秦罗织一惊,转头看着他。 “我是认真的!” 甘棠凝眸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垂眸沉吟。 “你看,我现在需要人照顾。看来看去,只有你最合适。”甘棠解释道:“刚好你浦北区的房子到期。不要再续租了,直接退房搬到我这里来住。” “你这房子…” 秦罗织环顾四周。 “是我整租的,签了三年合同,手续完备,合法合规。”甘棠答。 第十一章 过了这个村,我在下个村等你 “我想问个问题,希望你不会介意…” 秦罗织咬着叉子尖儿,斟酌着字句。 “姐姐,有问题尽管问。” 甘棠爽快地说。 “你做健身教练挣得多吗?”秦罗织问。 “还行……看绩效……不是很稳定。” 甘棠思忖着答。 “那你怎么住的起这么贵的房子?” 秦罗织用手中叉子在空中画了半个圈问。 “哦!” 甘棠笑了:“这是我家亲戚的房子。她们全家移民了,就将房子便宜租给我了。既能解决我的住宿问题,我又能帮着他们照看房子,一举两得。” “哦,那你这套房子月租多钱?”秦罗织又问。 “一万六!” 甘棠眉毛一挑,轻快地答。 “嘶……” 秦罗织倒吸一口凉气。 她现在实习期工资才四位数。 “这……房子我住不起。” 秦罗织诚实地说。 她现在的月支出早就超过了收入,基本是在吃老本过日子。 她在美国留学期间着实存了一些钱。 努力转正拿正式员工工资,是她的短期目标。 “姐姐。” 甘棠放下叉子,转身正面对着秦罗织,满脸真诚地说:“你看你现在住浦北区,距离公司那么远。每天通勤得两个小时。而且还是旧社区,老公房。不说环境嘈杂,设施老旧,怕是晾衣服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地方吧?” 秦罗织马上有了代入感。 想起那逼仄残破的水泥台阶,纵横的电线,暴露在外的管道,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你看你昨晚睡的那间房。”甘棠指指次卧说:“虽说是次卧,也有十六平方米,江景房,阳光阳台。女孩子喜欢洗洗涮涮,阳台晾个衣服不香吗?” 秦罗织抿紧了嘴唇。 “姐姐,就那间次卧,我收你3600押一付三,你今儿就搬过来好吗?” 甘棠手指着次卧,慷慨激昂地说。 “多钱?!” 秦罗织瞪圆了眼睛。 “3600啊!” 甘棠怕秦罗织听不清,又大声说了一遍。 这样的房子,3600和白送没啥区别。 秦罗织有点心动了。 甘棠见她不表态,以为她不愿意,又说:“姐姐,那边还有一间小书房,我没用过。我听说你们搞金融的爱学习,那间小书房书桌,台灯,书架设施都是全的,你可以随便用。” 秦罗织心内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你看你那浦北的房间也得5500,不如住在我这里,又便宜,又舒服,上班一脚油门就过去了。多好!” 甘棠眯着乌黑的眼睛笑着继续诱惑秦罗织。 秦罗织完全心动了。 但是,她还是本能地想:“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小子亏本也要招揽我同住,到底想干什么?” “我再考虑考虑吧……” 思索片刻,秦罗织模棱两可地答。 甘棠十分失望,垂头半晌,抬起无辜的眼说:“姐姐,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秦罗织一愣,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发誓绝对不会行为不端,若是敢违背姐姐意愿胡作非为,让我这只手永远都好不了!” 甘棠举起伤手发誓。 “行了!我信你!” 听见他用自己的伤手赌咒发誓,秦罗织心底发冷,连忙阻止他。 他是因为自己受伤的,若是他的伤一辈子不好,自己要背一辈子的心债。 “那……姐姐……你……答应了?” 甘棠惊喜地问。 秦罗织看着他闪亮的双眸,心里想答应他,嘴里却绕出:“我再想想”四个字。 矜持、骄傲和戒备已经深深植入她的骨子里,是她逃不过的条件反射。 甘棠眸子里的火焰渐渐熄灭。 他看了一眼身旁自顾自舔爪子的阿岚说:“姐姐,我家猫会拜拜。阿岚,给姐姐拜拜,求她搬过来住。” 阿岚果然立起身子冲着秦罗织拜了拜,还“喵呜”叫了一声。 秦罗织不禁笑了,依旧说:“给我24小时。” “行吧,姐姐,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帅气可爱的房东,世上难寻。过了这个村…” 甘棠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说:“我在下个村等你!” 秦罗织“噗嗤”一声笑了,斜睨着他说:“好啦,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甘棠推开面前盘子,一脸正色地说:“正宇哥也住在这个小区。很近……经常能碰到……” “哦?是吗…” 秦罗织眼睛一亮,挑起了眉毛,拖腔拖调地问。 甘棠瞪着她,冷哼一声,撅起了嘴。 两人絮絮叨叨吃完饭,秦罗织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碗盘,打扫干净厨房,这才跑进卫生间洗脸梳头。 秦罗织素颜走出卫生间,面颊上还缀着水珠,命令甘棠坐在沙发上,自己跑来跑去的安顿他。 甘棠看着她碎步进进出出的身影,眼睛都花了。 “行了!” 秦罗织站在茶几旁一拍手道。 甘棠低头一看,吃了一惊。 面前茶几上分门别类地摆着拧开了盖的矿泉水、玻璃杯、分成份的药片儿、纸巾、湿巾、小零食和水果。 甘棠心里暖暖的,嘴巴却一撇说:“你别总把我当孩子……” “你现在还不如个孩子。” 秦罗织斜眼看着甘棠说:“孩子至少还能自己刷牙、洗脸、吃饭。” 甘棠“哼”一声,别开了头。 秦罗织拿起电视遥控器塞进他手里说:“啥也别干!吃吃喝喝,睡觉看电视,有事给我发微信,打电话!” 甘棠将手背在身后,不接遥控器,低声嘟哝:“我还是不想让你去。” “我必须去。” 秦罗织脸冷了下来,语气坚定地说。 “那你带上我!” 甘棠理直气壮地看着秦罗织。 “带你干嘛?” 秦罗织眉头蹙了起来。 这孩子…… “我怕你遇人不淑……我是男人,晓得男人想什么……我帮你把把关……” 甘棠努力自圆其说。 “不用!” 秦罗织指了指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裙子,清汤挂面一般的头发和不着脂粉的脸说:“我今儿去,就是为了把事情搞砸的。我和那个人只是走个过场。我俩成不了的!” “好吧……你去吧……那我给你发信息你可一定要回哦!” 甘棠松了一口气,转转眼珠,靠回在沙发背上。 “会回的!” 秦罗织用手捋了捋有点出油的刘海,背起背包向屋外走去。 第十二章 相亲对象是个社会人 听着门在秦罗织身后轻轻闭合的声音,甘棠一颗心沉到了冷冰冰的水底。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附耳在门上倾听秦罗织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哒、哒、哒……” 直到听不见。 他的眼角和嘴角都耷拉下来,悻悻然如被遗弃的小狗。 甘棠一转身躺回到沙发上,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秦罗织的微信朋友圈看。 看着、看着恼恨地咬紧了牙。 搞金融的人都这么无聊的吗? 连姐姐那样的美人儿也不例外! 朋友圈里一张可以用来慰藉相思的自拍都没有。 全部都是各种新闻和帖子转发。 上证a股大盘走势分析, 证监会新条规解析 ipo项目成功案例分享 证券从业资格证学习资料链接分享…… 尽是这些东西。 甘棠又顺手点开乔正宇的朋友圈,竟然和秦罗织没啥区别。 “没人性!” 甘棠一气将手机扔在手机上,闭上眼睛。 可是,这姐姐这么冷,这么无聊。 自己怎么会这么想接近她呢? 甘棠猛然睁开眼睛,摸摸自己额头。 “中邪了!冤孽啊!” 他长叹一口气。 自怨自艾之后,甘棠翻身坐起,“噔、噔、噔”走进卧室,从背包里掏出日记本,趴在桌子上咬着笔头发呆。 半晌,他挠挠头,皱着眉头,写下了六个字:“怎么办!怎么办!” 甘棠将笔记本收进背包里,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走出了大门。 他左手艰难地扶着手机,右手缓缓地在屏幕上打字:“姐姐,你见到他了吗?在哪里?” 秋风拂面,阳光明媚。 人行道旁的法国梧桐叶子变得色彩斑斓,微微卷曲干燥,风一吹,便沙沙落下几片。 解放路步行街口,秦罗织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男人,眯起眼睛,偏着脑袋,嘴角浮起含义不明的微笑。 “叮”手机一声响。 秦罗织拿起来一看,是甘棠的信息:“姐姐,你见到他了吗?在哪里?” “见到了,我在解放路口。” 秦罗织飞快地回了信息,笑着向走来的男人挥了挥手。 “怎么样?” “叮”一声,甘棠的信息又飞了进来。 男人已经走到了秦罗织面前,嘴笑眼不笑地看着她。 “就……挺社会的……” 秦罗织纤指蹁跹翻飞如蝶翼,回了信息。 “秦罗织小姐很忙嘛!” 男人沙哑的烟嗓响起,不满地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连忙收起手机,歉意地看着齐耀祖说:“抱歉!是闺蜜……比较八卦……话比较多……” “闺蜜?!” 一听这个词,齐耀祖眉毛一挑,眼睛一亮,有点兴奋。 “嗯!” 秦罗织上下打量着齐耀祖,忽然想起平日在办公室里和同事习冷月的调侃。 习冷月说她找对象,第一要看经济能力和家世。 没有事业心的男人必然没有责任心,担负不起家庭责任。 家教不好的男人,渣起来吓死人。 至于外表嘛…… 下得去嘴就行。 面前这个人…… 秦罗织蹙起了眉头:下不去嘴。 他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不到三十岁,已经有了疲态。 发际线高,有黑眼圈,肤色暗沉。 溜肩! 穿着一件印着烫金logo的范思哲黑t恤,肩头松松垮垮撑不起来。 小肚子倒是挺突出,将衣服顶的老高。 肚子上的金色“h”头皮带分外显眼。 四肢反而细瘦。 一副纵情声色,不知检点的庸俗浮浪样子。 这种人,大约是平素在大街上擦肩而过,她都不会正眼看的人,现在却要共商终生大事。 秦罗织忽然有转身走掉的冲动。 想起父亲发来的那张过户房屋的声明。 秦罗织咬了咬牙,堆出了笑容。 人穷志短!咳! 偏齐耀祖还不会看人眉高眼低,凑过来故作聪明地笑问:“男闺蜜?还是女闺蜜?” “男的!” 秦罗织斜眼笑着说。 “哦……” 齐耀祖竟然不觉尴尬,嬉皮笑脸地说:“秦罗织一看就是蓝颜特别多的女人,毕竟长的这么迷人。” 齐耀祖上下打量着秦罗织,笑得十分诡秘。 不愧是邢蓉给自己介绍的对象,就是奔着恶心自己来的。 秦罗织咬了咬唇说:“累了,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好!” 齐耀祖将臂弯的lv手拎包向腋下夹了夹,转身向前走去。 秦罗织故意落后两步,观察着齐耀祖的背影。 两头尖,中间大像个成了精的枣核。 两腿分的老开,髋骨一上一下的摇晃着走,松垮而痞气。 秦罗织忽然想起了昨夜甘棠昂然站在地库里,如天神一般伟岸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男人和男人不一样! “叮!”手机又响了。 “发定位!” 是甘棠的微信信息。 “还在路上,回头再说。” 秦罗织偷偷回复了信息。 齐耀祖夹着包,站在秋叶商厦门口,扭头看秦罗织,示意她跟上。 秦罗织皱起了眉头,秋叶商厦三楼是个小吃美食城。 齐耀祖该不会要去那里吧? 那里桌椅油腻,人声嘈杂,是附近打工人吃工作餐的地方,虽然饭食美味实惠,却真的不适合相亲。 秦罗织不动声色地跟着齐耀祖上了三楼。 齐耀祖带着她径直走向一家鸭血粉丝汤店。 秦罗织停下脚步说:“喂,齐耀祖,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吵了!” 齐耀祖扭头看着秦罗织问:“去哪里?” “前面m2,蓝鹰牛排!环境好,安静。我请你!” 秦罗织深意地一笑,朗声说。 齐耀祖一愣,环顾四周,尴尬地说:“不用!不用!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让女孩子请客?” 秦罗织知道像齐耀祖这种社会习气重的人,大多小气精明却又异常爱面子。 对于没有成功把握的相亲,他不愿意投入成本,但是一旦在众人面前揭露他的吝啬嘴脸,他又要竭力维护自己的面子了。 所以她大声说她请客,让周围人都听明白了。 “知道就好!” 秦罗织心里暗道,脸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的微笑。 乘着扶梯下行的时候,她给甘棠回了一条信息:“带社会人去m2,吃蓝鹰牛排。” “嗯…” 甘棠回复了信息,点开滴滴出行,下了去人民广场的单。 第十三章 这男人真不要脸 齐耀祖一屁股坐在皮沙发上,靠在靠背上,一副软塌塌没骨头的样子。 秦罗织心里不屑,脸上却挂着微笑,徐徐坐在他对面。 餐厅里阳光灿烂,齐耀祖脸的上颓靡之色愈发明显。 肤色不匀,斑斑点点,眼睑水肿,唇色暗紫。 一看就是老烟枪一枚。 还真是个一身酒色财气的男人。 齐耀祖拿起餐桌上的黑色皮面菜单,草草翻了翻,眉头一皱,递给秦罗织,手腕上的镶钻金表将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进她的眼眸。 秦罗织笑着眯眼看了一下,是劳力士。 秦罗织接过餐单问:“你有什么忌口吗?” 齐耀祖眼睛东瞟西瞟,手指敲着桌面嘟囔:“都行!反正我吃不惯西餐。” 秦罗织微微一笑,招手叫了服务员,点了一份清炒芦笋甜椒牛排意面,一份和风牛排丼。 简简单单,两份蓝鹰牛排里最便宜的套餐。 一人一份,干干净净。 秦罗织不愿意与他共餐。 虽然她很怀疑齐耀祖来见她的真实目的,但是她能确定两个人都不是为了吃饭来的。 齐耀祖托着腮,眼睛一直斜斜瞄着邻桌的一对男女。 那女孩儿水灵灵的,穿的毛衣领子略大,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 秦罗织觉得好笑,拿起面前的冷水壶给齐耀祖面前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柠檬水,用手指往他面前推了推。 齐耀祖一惊,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说:“谢谢,谢谢!” 秦罗织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柠檬水,忍笑抿了一口。 “秦罗织小姐,我听你妈说你在美国读的大学?” 齐耀祖靠在椅背上,兴致勃勃地看着秦罗织问。 “我妈?!” 秦罗织挑起眉毛疑惑地问。 “邢蓉啊!” 齐耀祖也挑起了眉毛。 秦罗织面上肌肉一阵痉挛,“啪”地一声将手中杯子撂在桌面上,怒道:“她不是我妈!” 齐耀祖脸上却毫无冒犯了他人的歉意,用粗短的手指摸了摸鼻梁说:“你在美国读的哪家大学啊?”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 秦罗织强压心中怒火,喘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 “没听说过…” 齐耀祖歪着大脑袋说。 “嗯,是不入流的大学。” 秦罗织坦坦荡荡地答。 “那你也跟我差不多。” 齐耀祖翘起二郎腿,手指敲击着桌面说。 “哦?齐先生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秦罗织耐着性子问。 服务员端着餐盘,将套餐放在了二人面前。 齐耀祖看着面前的意面,皱起了眉头。 “连城二十九中!” 齐耀祖抬起头来,嬉皮笑脸地说。 连城二十九中是连城市有名的烂学校。 “哦……” 秦罗织夹了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微微点头。 “嘻嘻,学历高又有什么用!” 齐耀祖抖着腿说:“那些什么z大的高材生还不是得给我打工?” “的确!” 秦罗织一边嚼牛排,一边点头。 她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顿味同嚼蜡的午餐,赶紧和这个恶俗的男人说拜拜,此生再不相见! 齐耀祖却不急不慢用叉子扒拉着面条,眼睛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探照灯一般在秦罗织上半身扫荡。 不可否认,虽然邢蓉这继女清高矫情,言语刻薄,看起来不好对付。 但是,真的是太诱人了! 肌肤如玉,眉眼妖媚,比当红明星不差。 而且,纯素颜也这么好看! 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身材嘛……那还用说……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齐耀祖一个不小心,口水从嘴角滑了下来,他猛地往回一吸,又呛了自己。 专心吃饭的秦罗织懒洋洋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妈的!这女人真是个狐狸精!” 齐耀祖心痒难耐,攥着拳头的手心出了汗。 “这丫头,肯定瞧不上我!”齐耀祖心想:“但是,怎能让她就这样白白跑了?好歹得尝尝滋味。” “还是,让大爷我……来撩撩她…” 齐耀祖内心激战片刻,做了决定。 “阿织呀……” 齐耀祖忽然拖腔拖调地说。 秦罗织如触了电,浑身一个哆嗦,抬头冷眼看着齐耀祖:“妈的,吓死我了!这妖怪想干嘛?” “我听说留学生特别开放,留学生生活圈子特别乱,是真的吗?” 齐耀祖笑得十分猥琐。 留学生圈子在国内名声不好,是真的。 一群心智还不成熟的年轻人,背井离乡跑到国外求学,受不了陌生环境的冷漠和孤独,会想尽一切办法和同类抱团取暖。 因为很难融入当地人的圈子,留学生只能内部消化,又正值青春年少,荷尔蒙分泌高峰期,所以留学生之间互相争风吃醋,出轨,偷情、多角恋的情形就比较多。 经常会碰见一个女生是好几个男生的前女友这种情况。 不过,这和她秦罗织没啥关系。 她是局外人。 “不清楚。” 秦罗织含着一口米饭,含糊地回答。 她皱紧眉头,十分讨厌齐耀祖的八卦。 “那……阿织……你喜不喜欢那个?” 齐耀祖诡秘地挤挤眼睛,吞吞吐吐地说。 秦罗织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他,胃里一阵恶心,几乎将刚咽下去的米饭吐出来。 他的那个指什么,一目了然。 秦罗织暗自腹诽,厌恶的神情自眼角流露出来。 齐耀祖看见秦罗织脸上的表情,并不觉得那是嫌弃,还觉得是她被自己的个人魅力给震撼了。 他嬉皮笑脸地探头到秦罗织面前,低声说:“阿织,我…………特别厉害。你要不要试试?” 秦罗织彻底怒了,“呸”地一下将嘴里嚼了一半的饭吐向齐耀祖的脸,将手中叉子重重甩在盘子里,拿起身边的背包起身要走。 齐耀祖一把抓住秦罗织的手腕,一手擦着脸上的饭渣,一边提高了声音喊:“装什么装!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纯情少女!你这种在国外混过的烂货,老子瞧上你是给你脸!你他妈敢啐老子!想走?没门!” 餐厅里其他食客都被齐耀祖的话惊呆了,扭头看了过来。 “你!放开我的手!” 秦罗织沉声说道,拿出了手机。 第十四章 我的女人我来宠 秦罗织迈步离座,还没走出两步,被齐耀祖死死攥住手腕。 她拼命甩手挣扎,齐耀祖却将她往自己怀里拽,一边嘴里碎碎念:“小骚货,别以为出个国,镀个金,就高人一等!眼睛长在头顶上。你妈说了,你就是个崇洋媚外、贪财虚荣的拜金女。在美国做的那些事当我不知道,这会子装什么清高。来哥哥带你好好玩玩!” 一股怒火从秦罗织心底陡然升起。 齐耀祖的污言秽语如热油浇在火焰上。 这怒火瞬间化作火山熔岩,从秦罗织嗓子眼喷薄而出。 “我说过了!邢蓉不是我妈!不是我妈!你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秦罗织小脸涨的通红,柳眉倒竖,美目圆睁,面容扭曲痉挛,眼神混乱疯狂,举起手里的手机就朝着齐耀祖额头砸下去。 旁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 路过的女服务员连忙跑过来劝解。 齐耀祖一把推开服务员,扭住秦罗织的手腕,贴着她的面颊说:“秦罗织,打得好!这下我和你的梁子结下了,你走不了!跟我走!等我慢慢调教你!” 秦罗织气炸了,抬腿去踢齐耀祖的挡,却因为手腕被制而失败。 手腕火辣辣地疼。 “好大的口气!放开你的狗爪子!” 一个年轻男人充满杀气的声音,冷冰冰地传了过来。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掌握住了齐耀祖的手腕。 齐耀祖一惊抬起头来。 一个高了自己一头的健壮男子,身形挺拔地站在自己身侧。 齐耀祖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这年轻男子的光彩实在是过于耀眼了! 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细白如玉,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五官好看的让齐耀祖自惭形秽。 秦罗织看着忽然出现的甘棠,喉头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齐耀祖也是混迹商场、娱乐场所的社会人,也是有几分胆量和脾性的,虽然看对方人高马大,像是练家子,打起架来自己可能不敌,但是还是管不住自己冲动、任性的一张烂嘴,依然不依不饶地说:“秦罗织可以啊!这才回国就已经养起小白脸了!你妈果真没说错,你就是个私生活乱七八糟的烂货!” 秦罗织已经气的浑身发抖,苍白的嘴唇颤抖,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你少他妈胡说八道!你跟她道歉!” 甘棠手下用劲一捻齐耀祖的手腕,齐耀祖疼的呲牙咧嘴。 他嘴上还是不服,痞里痞气地对秦罗织说:“你在美国和韩国棒子、黑鬼都鬼混过,不是什么干净玩意儿!我说的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甘棠挥拳就要打。 秦罗织伸手挡住了甘棠。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请你放了我的手!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打扰!” 秦罗织努力平缓情绪,冷静地说。 “小爷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你打了。”齐耀祖摸了摸红肿的额头说:“我今儿就是不让你走!你不就是贪财吗。喜欢豪宅名车,珠宝名牌吗?” 齐耀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在秦罗织面前一抖说:“最新款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威廉小镇的豪华大平层,我这就带你过去享受享受!跟我走!” 甘棠冷笑一声,右手一甩伸到齐耀祖鼻尖,手指间挂着一枚亮闪闪的车钥匙道:“最新款奔驰大g!我的女人我来宠!我是专程来接她回家的!她是我的女人!容不得你来作践!快滚!” 齐耀祖一怔,不由地松了手。 甘棠一把搂住秦罗织向着店外走去。 “呵呵!” 齐耀祖仍是不死心地冷笑着说:“这么个在国外滥交,人尽可夫的烂货!也只有你当她是宝!小心她把艾滋病传给你!” 秦罗织一怔,停下脚步,满眼怨毒地看着齐耀祖。 前年,她完成在美国的学业准备回国的时候呼吸道感染,发了高烧。 偏偏学校医院呼吸内科的医生老亨利不肯给秦罗织开抗生素,只是给了些维生素和退烧糖浆,让她的免疫力自己对抗病毒。 那段时间真难熬,因为回国机票早已经订好,所有事情都得按既定计划进行。 秦罗织拖着极度不适的虚弱身体在学校与公寓间来回奔波办手续,退租,打包行李,天气又热,苦不堪言。 刚好父亲秦风眠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秦罗织就抱怨了几句。 怎知那边话筒里就传出来邢蓉的声音。 “哟!高烧不退啊!这可有点吓人!”邢蓉的声音阴阳怪气:“阿织在美国那么些年,交了不少男朋友,该不会感染艾滋病了吧?让她好好查查!查清楚了再回家!” 秦罗织当时恨的咬牙切齿:“你他妈怕是不知道,本姑娘还是个处女呢!” 她万万没想到邢蓉会将这捕风捉影的话到处传播,坏她名声。 秦罗织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经如闪电一般向着齐耀祖冲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齐耀祖鼻子淌着血,仰面向后倒去。 甘棠直直站在他面前,咬牙看着他,左手举在半空中:“我说过了!向她道歉!” 秦罗织眉头一皱,向着甘棠奔过去,扶着他的左手埋怨道:“你干嘛打他?” “他自找的!” 甘棠声音沙哑低沉,眼神冷冽如刀,表情阴狠如一头狼崽。 秦罗织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见甘棠左手颤抖,秦罗织拉过他裹着纱布的手一看,手心的纱布渗出了殷红的血色。 “你干嘛用左手打他?” 秦罗织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我怕我右手打死了他。” 甘棠喘息着说。 半个小时后,解放路派出所询问室。 小吴警官看着桌子另一头的两人一惊:“怎么又是你俩?” “嗯……” 甘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说说,怎么从受害人变成了施暴人的?” 小吴警官好奇地斜睨了一眼甘棠问。 秦罗织缓缓举起了手说:“都怪我!” “又是因为她?” 小吴警官无语了。 这位女子是什么红颜祸水?! 这两人之间又是何等的孽缘?! 在小吴警官百感交集之时,两位当事人却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秦罗织双手优雅地比划着手势,讲述着自己相亲遇到的骚扰事件。 而甘棠对自己出血的伤口浑然不觉,只是侧着头痴痴看着秦罗织。 第十五章 向我家宝贝儿道歉 派出所另外一间问询室里,一位女警官在给齐耀祖做笔录。 齐耀祖鼻梁一道淤青,右鼻孔里塞着一团止血棉。 他驼背含胸地坐在凳子上,偏着大脑袋,横眉瞪眼地说:“我是连城市优秀青年企业家,不能这么稀里糊涂被那个臭小子打了!我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法律责任?” 女警官眉毛一挑说:“据出警的警员说,在场目击者都说是你无礼在先!而且,女方也投诉你有骚扰、猥亵行为…而且有强行拘禁对方的企图!” 齐耀祖一愣,梗了一下脖子结结巴巴说:“我……我……哪……哪有!” “哦?” 女警官微微一笑:“警察执法讲求的是证据。在场的蓝鹰牛排服务员都可以作证,而且店内监控也把当时情况拍下来了,我们只需调查取证就可以了解真实情况,不是靠你一张嘴定是非黑白!。”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齐耀祖垂下头,不甘心地小声嘀咕。 “你用毫无证据的污言秽语对一个陌生姑娘进行人身攻击,已经违法了!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未免也太愚顽不化了!这是一个大男人该做的吗?” 女警官不由地怒火中烧,扔下手中的签字笔,瞪着齐耀祖说:“人家姑娘手腕一圈淤青,要不要去鉴证科取了指纹,看是不是你干的?” 齐耀祖立马泄了气,低头不语。 女警官拿起笔一边在报告上写着,一边说:“你可真能耐,能把好好的相亲变成治安事件!你现在看是走司法程序,还是接受调解,私下了解?” “接受调解!接受调解” 齐耀祖连忙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答道。 “跟我来吧!” 女警官站起身来。 齐耀祖跟着女警官来到了隔壁的问询室。 秦罗织正捧着甘棠的伤手看,低声问他:“疼不疼?” 甘棠咬唇一笑摇头。 看见齐耀祖走进来,秦罗织恍若不闻,眼睛只斜斜一瞥,回头继续和甘棠说话。 女警官对小吴警官说:“报警人提出接受调解,小吴你处理一下。” 小吴警官照例请齐耀祖坐下,开始了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和劝解。 齐耀祖不住地点头。 甘棠和秦罗织只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齐耀祖向着甘棠伸出手,谄媚地笑着说:“兄弟!是我今儿说话过分了!我该死!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甘棠右手握着左手腕,并不理睬他伸出来的手,慢条斯理地说:“受委屈的不是我!是她!我的主张一直都是——真诚地向我家宝贝儿道歉!” 秦罗织猛地一惊,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什么?宝贝儿?这小子是疯了吧!” 齐耀祖眼神一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小吴警官低头,手指蹭了蹭鼻尖,窃笑着,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话说,这俩人还真是一对璧人,坐在一起好似金童玉女,十分养眼。 齐耀祖尴尬一笑,转头看着秦罗织,客客气气地说:“秦小姐,我刚才真是色胆包天,胡作非为,冒犯了你!我知道错了!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秦罗织根本不想跟这个人耗费一分一秒。 她面容冰冷如霜,站起身来说:“我原谅你了,我们就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 “是!是!是!” 齐耀祖忙不迭地点头。 秦罗织问小吴警官:“警官,我们可以走了吗?” “调解书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小吴警官坐直身体说。 办完手续,秦罗织拉着甘棠向外走。 她急着带甘棠去医院处理伤口。 走到门口,她蓦然回首,目光炯炯看着齐耀祖说:“今天的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出去丢人。我权当没发生过,你也最好别到处乱说。” 她的意思是警告齐耀祖不要去她的小后妈那里告状。 免得邢蓉给她爹秦风眠吹枕边风,又给她找麻烦。 齐耀祖点着大脑袋,连声答:“好!好!好!” 甘棠再一次坐在了红会医院外科急诊室。 这次,秦罗织没有躲开,她坚定地站在甘棠身边。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人生第一次没有因为看见血而晕倒。 医生解开了甘棠手上的纱布,观察了一下伤口,她皱起了眉头:“小伙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左手发力了吧?缝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甘棠羞涩地一笑。 “你一定要注意!这样反复,伤口预后效果会不好!” 甘棠的伤口需要重新缝合,还好裂口不大,补缝几针就好。 秦罗织还是不敢看,扭开了头,耳朵却一直竖着,听医生和甘棠的对话。 甘棠却咬着唇,一言不发,任凭医生说什么都是一味点头应承。 包扎好伤口,医生照例重复了医嘱,秦罗织这次听得加倍认真,将护理要点和饮食忌口都记得清清楚楚。 走出医院,甘棠牵着秦罗织的手上了通往m2商厦的过街天桥。 日落西山,满天橙红晚霞,微风带着几分寒意,抚弄着两人的面颊和发丝。 甘棠长长叹了一口气。 “话说…” 秦罗织停下脚步侧脸看着甘棠。 斜阳余晖照进她的眼睛,她的双眸看起来像一对金色玛瑙。 甘棠也偏着头看着他,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一双眼睛逆着光,看起来毛绒绒的。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秦罗织梦呓一般地问。 她觉得很奇妙。 自从她和这个男孩相遇,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她和他连系在了一起。 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他。 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甘棠无声地一笑,尖尖的虎牙反射出一缕霞光:“我早就到了啊!我原本是打算去捣乱的!想搞砸你的相亲。” “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只是来走过场的。” 秦罗织忍不住笑了。 “我可不放心!万一对方很有魅力,把你拐跑了咋办?!所以,我直接跑到蓝鹰牛排对面的怀石料理坐着,暗中观察你们。” 甘棠得意地笑着,晃了晃秦罗织的手说:“看见那家伙的模样,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肯定瞧不上他!”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下流无礼,欺负我的姐姐!是可忍孰不可忍!” 甘棠忽然变了脸,呲着小虎牙,恶狠狠地说。 第十六章 姐姐,我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 “多亏有你……” 秦罗织凝眸注视甘棠喃喃道。 她那精致白皙的脸庞染上了斜阳的金色,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 柔软的发丝轻轻舞动,缭乱了甘棠的心弦。 他想伸手去搂她的腰,手轻轻抬起,又缓缓放下,只微笑眨了眨眼。 “甘棠,谢谢你。” 秦罗织的声音柔软如丝,被风吹的四下飘散。 “姐姐,只会用嘴说谢谢吗?” 甘棠狡黠一笑问。 “不啊!我会报答你!” 秦罗织语气郑重地答。 “如何报答?以身相许吗?” 甘棠戏谑地说。 “除了以身相许…都可以……” 秦罗织抿嘴一笑,轻轻推了一下甘棠,丝毫没有大惊小怪。 甘棠并没有灰心失望。 他不介意循序渐进。 反正岁月漫长,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对于秦罗织,他有的是耐心。 他可以等。 “那…” 甘棠低头直视秦罗织的眼睛说:“姐姐就答应我的提议,搬过来住吧。” 秦罗织看着他眼眸里自己的倒影笑了。 甘棠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拉向着自己怀里问:“搬不搬?” 秦罗织仰头说:“搬!” 霎时间,秦罗织觉得整个天空亮了,因为甘棠笑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耀眼的笑容。 像雨收云霁后的阳光,让人沉迷陶醉。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风。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甘棠向前奔跑起来。 甘棠一把拖住秦罗织的手向着天桥下飞奔而去。 秦罗织喘着气,笑问:“甘棠,干嘛呀?” “搬家!” 甘棠的声音轻快甜蜜,带着笑意。 “现在?” 秦罗织一挑细眉,侧眸看甘棠。 “就现在!我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 甘棠朗声说,回头看着身后的秦罗织。 他的眼眸被夕阳映成金色,那目光也如蜜一般洋溢着甜腻缠绵。 甘棠牵着秦罗织的手,穿过人流,跑向m2商厦。 进了电梯间,两人都喘着气,笑弯了腰。 搬个家,至于吗? 搞的像要去救火一样。 “叮……” 电梯门在负一层打开。 甘棠牵住秦罗织的手走出电梯。 秦罗织却停下了脚步。 甘棠回头搂住她的肩说:“姐姐,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尽管秦罗织胆子大于常人,经历了昨日的歹徒袭击事件,对m2的地下车库还是有了些许心理阴影。 甘棠的手有力而温暖,让她莫名的心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引导向前走去。 走到停车场h区,甘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摁了一下。 “嘀”,一辆高大黑色的越野车,发出车门解锁的声音。 秦罗织看着这辆车呆住了。 简洁明朗又刚劲的外形,豪华与古典气质,庄严酷炫的黑色喷漆,优雅简约的三叉星车标。 “原来,你的奔驰大g……是真的?” 秦罗志扭头看着甘棠呓语。 “那不然呢?小傻瓜!” 甘棠无奈一笑,伸手轻抚了一下秦罗织的头:“难道,我会无聊到去某宝买把假钥匙自欺欺人?我可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甘棠推着还没回过神的秦罗织至车旁,拉开车门,扶着她坐上副驾驶座,又帮她系好了安全带,自己转身坐进驾驶座。 他含笑斜睨着秦罗织说:“地 址……” 甘棠手扶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 正值交通高峰期,路上颇为拥堵,车子时走时停。 甘棠却丝毫不觉焦急,嘴角挂着笑意。 他是真的享受与秦罗织独处的时光。 即使是这沉闷静默的车厢。 甘棠扭头看了一眼秦罗织,叹口气说:“姐姐,你可是我见过话最少的女人了。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吗?” 秦罗织偏头看着车窗外的车辆和行人,沉默地点点头。 片刻后,她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一番甘棠笑嘻嘻地说:“没看出来啊!你还看霸总小说?” “霸总是什么?霸总小说又是什么?” 甘棠满脸疑惑地看着秦罗织。 “就是一种网络小说体裁,故事类似于灰姑娘。就是一个个性专横霸道,多金深情,且帅的惨绝人寰的总裁,爱上一个平民女孩,将她像公主一样护着,宠爱着的玛丽苏故事。” 秦罗织忍笑解释。 “那是,挺狗血的!我不看小说!更不看这种小说。” 甘棠点点头说。 “那你刚才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 秦罗织也有点迷惑了。 “哪些话?” 甘棠转头看着秦罗织问,一双眼睛漆黑如深潭。 “就……你刚才对齐耀祖说的那些……”秦罗织嗫嚅:“什么……我的女人我来宠……我家宝贝儿……这都是典型的霸总语录啊!” 甘棠一怔,嘴巴一抿,一时语塞。 须臾,他缓缓地说:“我不是学舌!我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 秦罗织瞳孔一震,身子微微颤抖,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沉默不语,转头看着车外。 甘棠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他忽然也没了闲聊的兴致。 这个姐姐的确很迷人。 但是,她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神秘压抑的气质。 让人觉得诱人又危险。 甘棠开着车七弯八绕,终于来到了秦罗织现在的居所,浦北区红梅小区。 果然是个老社区。 树木纷杂葱茏,道路狭窄拥挤,楼下都是随意停放的车辆。 秦罗织领着甘棠爬上了三楼。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甘棠就睁大了眼睛。 玄关里立着个一面墙高的有机玻璃鞋柜,里面密密麻麻放了足足有五十双鞋子,而且全是国际知名品牌。 “姐姐!” 甘棠诧异地看着秦罗织问:“你是不是有收集癖?” 秦罗织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一柜鞋子说:“我不是。它们对于我来说,也许只是一种象征或者回忆吧。” 秦罗织将甘棠领进卧室,看了看甘棠的手说:“我东西有点多,要不我们今天就搬些急用的日用品过去,其他的待我回头开车过来,慢慢整理,慢慢搬。” 甘棠却怕夜长梦多,摇摇头说:“不用,交给我,我今儿全帮你搬完了!” 秦罗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甘棠,走到那一面墙宽的衣柜前,一把拉开了柜门。 甘棠抬头一看,眼前一黑。 整个衣柜的顶层挤挤挨挨地放了大约有三、四十个包。 第十七章 她曾经那么爱他 “哇!” 甘棠叹口气,伸手拿下一只装饰着金晃晃配饰的翠绿色皮包。 它造型别致、做工精细、颜色跳脱,最为惹眼。 是一只birkins的鳄鱼皮手拎包。 “姐姐,这个包得七、八万吧?”甘棠问。 “嗯。” 秦罗织站在甘棠身边,一脸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姐姐,你好有钱!这一柜子皮包顶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甘棠感叹到。 秦罗织仰头看着那些皮包不语。 “姐姐,求包养!” 甘棠忽然凑到秦罗织耳畔,戏谑地笑说。 秦罗织回眸看他,叹口气说:“好啊,从今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必定有你一口。” 声音无比旖旎温柔。 甘棠甜甜一笑,露出尖尖虎牙。 “不过……” 秦罗织环抱双臂,看着那些名牌包包说:“这里面的包包,没有一个是我自己买的。我真的没这么多钱。” “嗯…” 甘棠一怔,看着手里皮包问:“那,这些包包都是你前男友送的吗?” “嗯!” 秦罗织想起自己当年拖着虚弱的病体将这些沉重的包包、鞋子都打包空运回来的样子,不禁冷冷一笑。 多么可怜、可悲。 竟然想用这些物质来证明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爱。 有这些东西围绕着自己,就有了他在身边的虚幻满足感。 其实,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 不过是些已经模糊了的回忆而已。 秦罗织从甘棠手里接过那只birkins背包,手指轻柔地划过冰冷的皮面。 好像当年爱抚那个人的胸膛。 朴正旭 那个眉眼狭长冷淡,却将白衬衣穿的极为好看的男人。 他一手扶在楼梯扶手上,一手插在裤兜里,侧头眯起双眼,含笑看着自己说:“亲爱的小丫头,你又拿了六科a,你好厉害!我决定奖励你一次拉斯维加斯游!” 他搂她入怀,下巴蹭着她的肩头,一手执着她的手,将一摞蓝色筹码放在轮盘上,说:“押小,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那夜,她赢了三万六美金。 还没出赌场她就把钱花光了。 她懒洋洋地在赌场里的奢侈品店里转,随手拿起一只翠绿的birkins手提包来看。 朴正旭贴在她耳边说:“喜欢啊?包了!” 秦罗织坚定地摇了摇头,转头挑了一只百达翡丽,亲手戴在了朴正旭的手腕上。 朴正旭的手腕真的好看,劲瘦有力,腕骨玲珑突出,配着那只表让人无比心动。 于是,在回凤凰城的路上,她牵着他的那只手不肯放。 而几天之后,她卧室的卧室桌上就多了一只birkins专卖店的大袋子。 里面正是这只翠绿色的鳄鱼皮包。 她曾经那么爱他。 但是,她还是离他而去。 而且,没有人会相信,她和朴正旭同居于一栋别墅内两年,竟然没有睡过。 如果,有人现在问她后不后悔。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后悔。” 没有尝过心爱之人的滋味,怎会不悔? 但是,如果时光倒流,重新再来一遍,她的所作所为依然不会有丝毫改变。 在她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朴正旭捡到了她。 他呵护着她,耐心地陪伴她,甚至用自己的绅士风度教养她。 但是,秦罗织不是他的伊莉莎,他也最终没能成为她的希金斯教授。 他对秦罗织再好,也坚决不肯吐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所以,秦罗织用近乎疯狂的执拗,一再拒绝他。 直到一个春日黄昏,一个身姿绰约,衣着华丽的年轻韩国女子站在别墅门口说:“你好,我是朴正旭的未婚妻,金英熹。” 那天晚上,秦罗织掀翻了三人餐桌,拿起水晶沙拉碗砸向朴正旭的头。 她是真的想同归于尽,心太疼了,连呼吸都疼。 而当她拖着行李箱走下楼的时候,朴正旭只是立在二楼楼梯扶手旁,淡淡说:“你可以等找好房子再走。” 秦罗织仰头看了看他额头和肩头上的血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阿织,你把吉吉留下吧!” 朴正旭在她身后说。 秦罗织大步踩着月光走出别墅,将尾随而来的黑猫吉吉关在了门后。 秦罗织垂眸凝思,湿了眼眶。 甘棠眼中光彩也黯淡了下来。 他清了清喉咙说:“姐姐,我们开始打包行李吧。” “好!” 秦罗织蓦然惊醒,手一甩将手中包扔在床上,转身走进客厅端了一把椅子来。 她探手至衣柜顶拿下几个拆开压扁的纸箱,又拿来一卷宽胶带,动作麻利地站起纸箱来。 自从十九岁孤身只影飞赴美国起,她就像候鸟一般开始了不断迁徙的日子。 打包行李和行李箱都是她最擅长的,总结了不少心得,步骤越来越简化有效率,打包速度越来越快,安全性也越来越高。 甘棠和秦罗织两人配合默契,也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将日用物品打包完毕。 秦罗织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给甘棠一瓶,嘱咐他休息一会儿。 甘棠右手握拳锤了锤酸痛的腰,坐在床边,痛饮了几口水。 一扭头,他看见衣柜角落里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咦?那是个什么东西?别落了!” 甘棠好奇地站起身来,走过去拿出了那件东西。 是个长约三十公分,宽约十八公分,高十二公分的红木嵌贝的首饰盒。 盒子正面镶着祥云状锁鼻,挂着一把黄铜锁。 秦罗织看着甘棠手里的首饰盒,睫毛轻轻一颤,哑着嗓子说:“我的百宝箱!” 甘棠好奇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自言自语:“这里面是什么宝贝?” 凭着手感和耳力,甘棠猜测里面是些纸张卡片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小孩拳头大的圆形物体在滚动。 “都是我小时候收藏的东西。我也忘了是些什么东西了。” 秦罗织轻描淡写地说。 “好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甘棠又举起盒子摇了摇。 “钥匙早都丢了!” 秦罗织接过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放进装着衣服的行李箱里。 两人合力将几个大纸箱拖出卧室。 秦罗织笑着踢了一脚装着皮包的纸箱说:“这些包包都是我的青春啊!美好的青春都换了些空空荡荡的包包!” “也是一种回忆吧…” 甘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 “是时候和残酷荒唐的青春说再见了!” 秦罗织蹙着眉说:“回头找个二手名牌店,将这些包包都卖了,还能改善一下生活。” 她侧眸望着甘棠嫣然一笑。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在这个下午释然了,放下了。 第十八章 可以摸摸你的腹肌吗 甘棠和秦罗织并肩坐在沙发前的波斯地毯上,微微喘息。 秦罗织将矿泉水瓶里的水倒进一只玻璃杯里递给甘棠。 甘棠今天也算见识了女人的耐力和韧性。 秦罗织看起来斯斯文文、柔柔弱弱,干起活来却有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儿。 纸箱子又多又沉,甘棠的左手几乎就是个半残废,即使浑身力气也无法尽数使出。 秦罗织硬是连拖带拽,一口气帮着他将纸箱都弄进了屋。 甘棠手上伤口隐隐作痛,灰头土脸,满头是汗坐在地上,静静休息。 秦罗织却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将纸箱推至墙角,弄完了,又跑来招呼甘棠,问他累不累,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甘棠眼神迷茫地看着她,轻轻摇头。 这姐姐,很刚。 柔中带刚。 刚到让人心疼,让人好奇她经历过什么。 明明看起来那么娇柔妩媚。 待缓过劲来,甘棠对秦罗织说:“姐姐,你去洗澡吧!早些休息。今天,你也很累了。” 秦罗织上下打量了甘棠一番说:“我还是伺候你洗完了再洗吧。” 甘棠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说:“姐姐……你……你……要帮我洗澡?” “嗯……你看你这一身土……一头汗。不洗怎么睡?” 秦罗志眯着眼睛,笑看着甘棠。 甘棠觉得浑身上下果真黏腻难受。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秦罗织也站了起来,牵住他的手。 秦罗织将甘棠带至卫生间,伸手去解他身上白衬衣的纽扣。 甘棠红了脸,仓皇后退了一步。 秦罗织戏谑地笑着看他说:“怎么害羞了?” 甘棠手臂挡着胸口,歪着头,抿紧嘴唇看着秦罗织。 那神情活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狗。 “放心,我不会扒光你。” 秦罗织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我就是打算给你先洗个头,脱掉上衣就够了。” 她抬手指了指浴缸说:“一会儿,我在浴缸里放好水,你自己慢慢洗就好。小心不要弄湿了伤口。” 甘棠这才放松紧绷的面部肌肉,点了点头。 秦罗织纤指翻飞,灵巧地解开了甘棠的衬衣纽扣。 甘棠那肌肤光润的饱满胸肌和斧凿刀刻一般的八块腹肌,跃然映入眼帘。 秦罗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太美了。 太诱人了。 秦罗织忍不住将手指挪向那线条毕露,血管微微凸起的腹肌。 她咽了口口水,抬头看了看甘棠,低声问:“可以吗?” 甘棠垂眸看着她,睫毛扑簌,轻轻点头。 秦罗织三根如玉的纤指斜斜划过甘棠的腹肌,温热而撩人。 甘棠身子一颤,闭上眼睛,咬紧下唇。 秦罗织却只顾盯着甘棠的腹肌看,根本没注意他的表情。 她长叹一口气说:“真好!我终于在有生之年,摸到了真实的腹肌。” 甘棠被她一句话破了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手感如何?” “好棒!” 秦罗织偏着头,眼神纯真无邪地说:“好q弹,莫名解压!” 甘棠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以后姐姐不开心就来摸。不收费!” “值了!” 秦罗织双手插腰,神气活现地说:“尊贵的vip客人,今天由我们的阿织发型总监为您服务!请去盥洗池吧。” 秦罗织一边往浴缸里放水,一边哼着歌给甘棠洗头。 心情莫名的好。 很久没有过的开心和放松。 甘棠躺在浴缸中,身体被温热的水包围着,惬意又微醺。 他扬起下颌,眯着眼睛,回味着秦罗织手指划过他腹肌的感觉。 搔到心窝的微痒和如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禁叹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在湿润的腹肌上。 秦罗织盘腿坐在波斯手工地毯上,膝盖上摊着一本《证券市场基本法律法规》。 她右手翻着书页,左手轻轻挠着身边躺着求撸的阿岚的肚皮。 才不过一天,阿岚与秦罗织已经厮混的十分熟络了。 “嘀……嘀……嘀……”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秦罗织抬头一看,是甘棠的手机在响。 是微信视频通话请求。 秦罗织对着卫生间高声喊到:“甘棠!有人弹你视频!” 甘棠睁开眼睛问:“看看是谁。” 秦罗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通话发起人的备注说:“是师父!” “哗”地一声响,甘棠猛然从浴缸中站起,高声说:“姐姐,你先接了!我这就出去!” 秦罗织按照甘棠说的,接通了视频电话。 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 这男子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赤着膊,一身肌肉极度发达,块儿大到视频镜头装不下。 他嘴里蠕动着,似乎在吃饭。 看见秦罗织,他一怔,皱起浓密的黑眉毛,一双大眼睛里射出戒备的寒光质问:“你是谁?” 这男子身形魁梧,相貌威严,极具压迫性。 忽然厉声问这么一句,还真把秦罗织给问懵了。 她歪着脑袋,看着男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家小十七呢?” 那男子咄咄逼人地问。 “小十七?” 秦罗织茫然不解,那是谁? “我来了!我来了!” 卫生间门“哗啦”一声响,甘棠冲了出来。 他一头乌发湿漉漉的披散着,只裹着一条白色浴巾。 甘棠匆匆忙忙向着秦罗志奔了过来,一弯腰,伸手从她手里接过了手机。 秦罗织只觉得面前一道白光一闪。 甘棠那滚动着水珠的腹肌在眼前只定格了一秒,便消失不见。 “喂!” 手机里的师父一看甘棠慌慌张张,又光着上身的样子,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你小子!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甘棠的师父在视频里粗喉咙大嗓门地吼叫。 甘棠连忙回头歉意地看了一眼秦罗织,拿着手机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秦罗织莫名其妙地耸耸肩,又低头去看书了。 “没有!没有!师父!我没谈女朋友!” 甘棠喘着气坐在床边,恭恭敬敬看着手机里的师父说。 这位是甘棠十六岁时拜的师父。 他是号称国内健体天花板的职业健体运动员张天伦。 因甘棠在师门里排行第十七,所以总被师父称作“小十七。” 小十七是张天伦最为重视又最为疼爱的徒弟。 第十九章 你会被她吃的连渣都不剩 甘棠是张天伦最珍爱的徒弟——小十七。 当年,甘棠找他拜师的时候才十六岁,还是个纤细俊秀的少年。 他白皙柔弱,眼神却坚定无比。 张天伦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练健美的好苗子。 甘棠拥有亚洲人种中少见的优越头肩比,头身比。 肩宽,腰窄,腿长,却头脸却小巧精致,而且是健美圈少见的神颜。 甘棠本人也十分能吃苦,被张天伦的超强体能训练虐到呕吐昏厥也没想过放弃。 甘棠刚满十八岁,张天伦就将他收编进了自己的职业运动员战队“暴龙战队”,充当起了师父兼经纪人的角色。 张天伦对这个小十七给予了莫大的期望。 他悉心安排甘棠的训练计划、赛事安排,甚至于对他的饮食和作息都要实时监控。 他坚信他的小十七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现他没实现的愿望,站在国内健美界的巅峰。 他对甘棠的爱超越了普通的师父。 小十七更像是他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屏幕里的张天伦将脸贴近了镜头,仔细打量着甘棠说:“小小年纪,记着谈什么恋爱!趁着状态好,多打几场比赛,多拿几块金牌不好吗?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岁?” “是、是!师父说的对!” 甘棠对着镜头不住点头。 “女人麻烦,影响你的竞技状态!别急等你打完这场黄金赛再说!” 张天伦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唇说。 一听师傅口里吐出的“黄金赛”三个字,甘棠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小十七……” 张天伦散漫地将纸巾扔在桌上,嗓音低沉地说:“比赛只剩27天了!你的状态可不太行哦!” 甘棠手一抖,手机几乎摔落在地。 “还有!” 张天伦忽然伸出粗壮的食指,指着甘棠,拔高了声音说:“我不是说过吗?备赛期要保证一天三练!每次训练结束都要在战队群里视频打卡!你呢?今天一次也没打卡?你干嘛去了?” 张天伦说的一天三练指的是一次有氧训练,两次针对目标肌群的超级组训练。 在手受伤之前,他一直都是严格执行,超额完成,按时打卡的。 甘棠语言垂首,咬紧了嘴唇。 张天伦等了半晌,没听到甘棠的回应,这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喂……喂……小十七…怎么了?” 张天伦焦急地凑近手机镜头询问,整个屏幕里只剩下了他一只焦灼的眼睛。 “师父……我对不起你……” 甘棠不敢抬头,只是低声嗫嚅。 “哎呀!你急死师父了!到底出啥事了!快说!” 张天伦大手一拍膝盖,怒吼。 “我……可能……参加不了这次比赛了……” 甘棠颤颤巍巍抬起来头,眼睛里闪着泪花。 张天伦一看徒弟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下就慌了。 “别啊!小十七!别哭!别哭啊!告诉师父!谁欺负你了!师父找他算账!替你出气!” 张天伦急的语无伦次。 “没有……”甘棠咽下泪水,举起左手说:“我昨晚伤了右手!不能训练了!” 张天伦眼睛瞪的像铜铃,看着甘棠的伤手,直接懵了。 半晌,他才面容扭曲地仰起头,用拳头垂着额头,连声叹息:“哎呦!哎呦!我的天啊!老天爷啊!” 良久,张天伦长叹一口气,强忍怒气,看着甘棠问:“怎么伤的?” “周五下班,在地下车库碰见持刀歹徒劫持一个女孩,救人时被刺伤了。” 甘棠低声说。 张天伦沉默不语。 徒弟见义勇为没错,但是代价太大了。 “那黄金赛怎么办?” 张天伦扬着浓眉看着甘棠,尽力心平气和地问。 甘棠舔舔唇,没说话。 “黄金赛不是是你多年的梦想吗?你从十八岁就为之奋斗了!一路艰难困苦地走了过来,你终于有了参赛资格,就这样放弃吗?” 张天伦心疼难耐,声音渐渐沙哑。 “师父,我不会放弃,我会继续努力!下次再战黄金赛!” 甘棠睁着闪亮的眸子坚定地说。 张天伦恍惚中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叹了口气说:“小十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年纪是练健美最好的年纪。二二十二岁,身体发育和内分泌都是顶峰时期,最容易出成绩。下一届黄金赛四年以后了,那时候你二十六了!很难出状态了!” “师父!我不怕辛苦!只要没残废!只要能动,我都会坚持练下去!” 甘棠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 这次轮到张天伦的眼睛里泪光闪烁了。 他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万般皆是命!” 他这个徒弟,是个宝,各方面都出色,可就是命苦。 他说:“伤手让我看看。” 甘棠举着左手,强颜欢笑说:“师父,没事,已经不疼了!很快就会好。” 张天伦一看他手的状态,冷哼了一声说:“我看伤势不乐观!韧带伤了吧?” 甘棠沉默点点头。 张天伦对于运动康复十分在行,一眼便能看出伤情,伤在哪里,哪些功能受了限。 相比起失去参加黄金赛的参赛资格,他更担心他的小十七能否继续职业健美运动员生涯。 这得看康复状况。 康复之路有可能崎岖漫长,容不得一点盲目乐观。 “你自己注意养护好伤口,不要感染!” 张天伦不想增加甘棠的思想负担,假装平淡地说。 “好的!师父!” 甘棠有气无力地答。 “比赛的事情就别想了!”张天伦挠挠头说:“我现在在美国,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回头我让小十八去看看你。你好好养伤,等我回去!” “明白!师父。”甘棠答。 “那个……” 张天伦揉了揉鼻子问:“刚才那个接电话的女孩……该不会就是你救了的那个女孩吧?” 甘棠一怔,想了想答:“嗯…” “离她远点!你俩八字不合!” 张天伦带着几分怒气说:“妖里妖气!一看就是红颜祸水!你搞不过她!会被她吃的连渣都不剩!” “哦……” 甘棠呆呆捧着手机,眼睛里没了光彩。 “早些睡吧……” 张天伦又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甘棠也长叹一口气,仰面摔倒在床上,耳边萦绕着师父的声音:“离她远点!你搞不过她!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第二十章 狐狸精还是田螺姑娘? 甘棠翻身起床,走到书桌前。 他拧亮台灯,从背包里掏出日记本和笔,坐了下来。 甘棠握着笔,对着日记本沉吟良久,写下一行字:“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他脚步轻轻走出卧室,来到浴室门口。 浴室门大敞,里面灯火通明,传来秦罗织的歌声。 她在兴致勃勃地唱英文歌《unstoppable》。 这首歌是2016nba主题曲,曲调高亢激昂,节奏极具动感,充满炸裂般的爆发力和张力,是让人瞬间热血沸腾的战歌。 这也是甘棠最喜欢的一首歌。 每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都能瞬间信心百倍地全情投入到艰苦的训练之中。 甘棠也依靠在门框旁,合着秦罗织的声音哼唱起来:“i'llsmile,iknowwhatittakestofoolthistown我将迎上笑靥我知道愚弄众人要承受怎样的代价。” 秦罗织听见他的声音惊喜地转过头来,眼睛亮亮地接唱到:“i'lldoit'tilthesungoesdown我会坚持自我直到黑夜降临,andallthroughthenighttime哪怕历经无边的黑暗!” 此时的秦罗织已经洗完了澡,一头长发松松盘了个丸子头。 她穿着一身粉嫩嫩的睡衣,正拿着一把海绵头拖把,奋力清洁浴室的地板。 浴缸与盥洗池已经被她擦的雪白锃亮。 不施脂粉的秦罗织,看起来比平常小了好几岁,透着小姑娘的活泼可爱。 甘棠迷惑地看着她。 她真的是师父说的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吗? 明明怎么看都是童话里的田螺姑娘啊。 “我会对你说你想听到的蜜语甜言,这并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会全副武装让你看看我有多坚强,我会严阵以待让你看看我,我势不可挡!” 秦罗织用眼神鼓励着甘棠,与他合唱完了这一小节。 她“哈哈”笑着,对甘棠伸出手说:“合作愉快!” 甘棠轻轻与她击了个掌。 甘棠声音低沉地说:“姐姐!不要收拾了,睡吧。” 秦罗织在明,甘棠在暗。 他脸色苍白,刘海遮住了一半眉眼,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看起来十分落寞。 秦罗织放下拖把,伸手摸了摸他的刘海说:“甘棠,你头发还是湿的。头发不吹干就睡,小心头疼感冒。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感冒,会诱发伤口感染。我还是先帮你吹干头发吧!” 她不由分说地推着甘棠走到客厅。 秦罗织从纸箱里翻出吹风机,将甘棠按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自己坐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给他吹起了头发。 甘棠左手臂搭在秦罗织膝盖上,低着头任她摆弄自己的头发,一言不发。 吹风机发出低低的蜂鸣声,甘棠那柔顺的头发在秦罗织指间飘拂,又凉又滑。 甘棠两只手指捏弄着秦罗织的裤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罗织心里纳闷,正想问他,却发现他头一歪,趴在自己膝头睡着了。 秦罗织连忙关了吹风机,伸手护住甘棠的头。 甘棠的睡相十分安恬。 他正值青春年少,皮肤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泛着如玉的光芒,眼帘轻合,睫毛浓长,呼吸轻微,神情纯净如天使。 渐渐地甘棠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眉头也蹙了起来。 四周一片漆黑,白色的雾气缓缓地弥散开来,遮住了甘棠的视线。 幼小的甘棠站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 好黑!好孤独!我好怕! 小甘棠慌乱地四下张望。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阴森的夜雾。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是个年轻的女子。 身姿窈窕,长发优雅地盘着。 她幽怨地回头看了小甘棠一眼,迈步向前走去。 小甘棠打了个寒颤,拔脚就追:“妈妈!妈妈!等等我!” 而白衣女子并不等他,只是自顾自不紧不慢地走着。 走一段,她就回头看看他,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小甘棠拼命地向前跑,想要握住母亲的手。 可是他的脚仿如深陷泥潭,怎么也跑不快,追不上母亲。 “妈妈!妈妈!别不要我!” 小甘棠急的大声呼号。 秦罗织看熟睡中的甘棠眉头越皱越紧,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眉心。 甘棠蓦然睁开了眼睛,喃喃:“妈妈…” 他的眼底血红。 秦罗织一惊说:“甘棠?你做噩梦了?” 甘棠茫然看看四周,晃晃悠悠站起身来,闷声说:“我没事!姐姐,晚安!” 秦罗织耸耸肩,站起身来说:“晚安!” 秦罗织长叹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脚一蹬弹射到床上自言自语:“唉……一日辛劳可得一夜安眠。” 秦罗织躺进柔软温暖的被窝,闭上眼睛,眼前闪动的都是甘棠的身影。 她转身平躺在床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登录了自己的某乎账号,在论坛里问了个问题。 “请问,现在国内健身教练收入如何?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教练,住价值数千万的房,开两百多万的车正常吗?” 秦罗织提完问题,又去刷微博,看看自己关注的几个投行精英有没有更新。 她的账号本身关注人就多,提问不过半个小时,就有人来回答问题了。 【这个不好说,教练水平参差不齐,收入差别也挺大。总体来说看业绩。一个健身房里有的私教做不够业绩最低标准,底薪都拿不到,也有月收入几万的销冠。】 【我听说,有的有比赛获奖经历的明星教练,课时费特别贵,一个小时上千,这种人年收入百万也不成问题吧。】 【唉,二十出头的小教练,没这种可能!也许人家本身就是富二代呢!】 【这有什么奇怪!找个富婆能少奋斗二十年!】 【别说!还真有!健身教练年轻、身材好、体力好!再加上脸蛋过得去,傍个富婆很容易的!】 【好羡慕!求富婆包养!】 【健身教练有富婆包养,不是很正常吗?我要是富婆我也包养个小教练!】 “富婆包养?!呵呵!” 看着网友七嘴八舌的议论,秦罗织笑着摇摇头。 第二十一章 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沁凉的微风轻拂鼻尖,窗外鸟儿们“叽叽喳喳”爆豆子般地叫嚷着,上下翻飞,欢喜雀跃。 秦罗织睁开了眼睛。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这一夜睡得太沉了,连梦也没做一个就迎来了新的一天。 阳光洒满了半张床。 秦罗织眯着朦胧睡眼,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 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逸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早晨十点了。 她连忙穿上柔软的布拖鞋,摇摇摆摆地走出卧室。 客厅里阳光明媚,却空无一人,静谧无声,连白猫阿岚也不在。 秦罗织歪着脑袋,揉揉眼睛,向着甘棠的卧室走去。 甘棠卧室的门紧闭着。 她贴在门口听了一下,里面一丝声音都没有。 “还在睡吗?” 昨天这个时候,甘棠已经在门口嚷嚷肚子饿了。 秦罗织不放心地敲了敲房门。 “姐姐,请进!” 门后传来甘棠清醒的声音。 秦罗织一拧门把手,房门应声打开。 甘棠穿着一身清爽的浅灰色睡衣,头发柔顺的垂在眼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在看书。 此刻的他看起来乖巧斯文,人畜无害,和前日地下车库里那黑豹一般矫健勇猛、暴烈强势的甘棠判若两人。 “这孩子的确很有魅力!挺诱人的。” 秦罗织观察了片刻,给了甘棠公正的评价。 看见秦罗织探进来的脸,甘棠放下手中笔笑了。 他的双眼清澈,笑容和煦,小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全然没了昨夜的颓丧和落寞。 秦罗织不得不感叹年轻真好,睡一觉精气神就全回来了。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甘棠昨夜经历了何等激烈的内心冲突。 他在暗夜中翻来翻去,辗转难眠。 他不停地劝解自己,说服自己,努力与自己和解。 “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只要我不放弃!我一定可以!” 最终,他竟然在秦罗织的歌声中睡着了。 他的耳边一直单曲播放着那首《unstoppable》:“我会全副武装让你看看我有多坚强,我会严阵以待让你看看我。我势不可挡!我坚不可摧!” 阿岚正趴在甘棠腿下,用小爪子抓他的裤脚玩。 看见秦罗织,它站起身来,施施然走了过去,蹭蹭她。 秦罗织蹲下身子揉了揉阿岚的小脑袋,问甘棠:“你不饿吗?” 甘棠揉了揉肚子说:“有点饿。” “怎么不叫醒我?”秦罗织问。 “姐姐昨天太累了,我想让你多睡会。” 甘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我去卫生间。”,走出了房间。 秦罗织好奇甘棠在看什么书,走到书桌前查看。 书页上是人的手骨解剖图。 甘棠已经开始着手自己左手的康复训练了。 秦罗织低头看了半天,只看见些陌生的名词,什么籽骨、掌骨、大多角骨,什么拇短伸肌,小指展肌,什么神经管什么肌肉,由哪个脊神经控制。 “原来人手部的结构这么复杂啊?” 秦罗织挠挠头。 她抬头在甘棠卧室里看了一圈才发现,大众认为健身教练“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绝对是个误解,至少甘棠不是这样。 甘棠卧室内有一个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籍的书架。 上面多是健美专业书籍,从《健美训练基础理论》《运动解剖学》到《囚徒健身》甚至于《产后康复训练》都有。 秦罗织随意抽出一本《运动生理学》教材翻了翻,发现书页上空白处尽是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笔记。 甘棠的字如其人,俊秀刚劲,干净整齐,带着几分稚气。 这应该是甘棠上体育学院时的教材,书本半旧,微微卷边,应是被翻看了无数遍。 他是个理论与实践兼备的优秀健身运动员。 他的出色形体来自于科学专业的训练,这需要丰富的专业知识储备做基础。 甘棠不仅勤奋而且好学。 翻到封页,秦罗织看见几个彩笔绘的迪迦奥特曼,摆着手刀和光技能的攻击姿势。 秦罗织不禁莞尔。 甘棠是迪迦奥特曼的死忠粉。 她抬头向着书架顶端一层看去。 果然,上面都是各种尺寸和姿态的迪迦奥特曼手办。 其中一个一尺来高的迪迦奥特曼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是个旧到颜色斑驳的迪迦奥特曼,全体塑料,却被小心地陈列在一个木架上。 秦罗织认出了那只迪迦奥特曼。 “姐姐在看什么?” 甘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只温热的手臂搭在了秦罗织肩上。 “那只迪迦奥特曼,是客厅照片里的那只吧?” 秦罗织指着书架顶的奥特曼问。 “是的!” 甘棠看着那只迪迦奥特曼说:“我最珍爱的一个,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秦罗织转身看着甘棠,嘴角含笑问:“甘棠,你相信光吗?” 甘棠眼睛一亮,也笑了:“我信光!” 秦罗织一皱鼻头,娇嗔地说:“幼稚!” 甘棠含笑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阿岚卧在客厅一侧,专心致志地吃着猫罐头,甘棠和秦罗织也坐在了餐桌旁。 秦罗织做了鸡肉蔬菜粥,凉拌黄瓜、玉子烧、水果拼盘和白水煮蛋。 甘棠养伤期饭菜特别难做。 辛辣调料都不能用,海鲜也得忌,食材受限,要保证营养和口味双全,真的是太难了。 虽然甘棠一再表示自己吃惯了各种平淡寡味,甚至称得上难吃的健身餐,口味不挑剔,让秦罗织随意做就行,秦罗织还是不愿意敷衍他,绞尽脑汁开发新品。 秦罗织夹起一块玉子烧放在甘棠面前的食碟里:“多吃些鸡蛋,补充蛋白质,促进伤口愈合!” 甘棠咬了一小口玉子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罗织说:“姐姐,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问!” 秦罗织爽快地回答。 “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甘棠低头思忖片刻,鼓足了勇气问。 秦罗织一怔,手中筷子轻轻一抖。 朴正旭那双含笑的狭长眼睛闪现在她眼前。 一阵难耐的沉默。 “我喜欢成熟、成功的男人。” 半晌,秦罗织哑着声音答。 “那姐姐心目中成熟、成功男人的界定标准是什么?” 甘棠放下手中筷子,缓缓靠在椅背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秦罗织。 第二十二章 三观不同的两个人能相爱吗? 秦罗织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甘棠的脸色灰暗了一度。 毕竟,他也不过刚成年没多久。 “成熟”与“成功”两个词与他基本不搭边。 而且,他还和这姐姐有四岁的年龄差,社交圈子都不同。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她的节奏,又何时才能达到她的标准。 现在的自己,伤病孱弱,看起来更是一无是处。 秦罗织听了甘棠的问题,从纸巾盒里扯出一张纸巾,擦干净嘴,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清清嗓子,态度认真的像一个即将开将《思想道德》课的老师。 “我所谓的成熟男人的标准就是人生目标明确,职业规划清晰,脚踏实地地工作生活,抛弃了所有虚妄幻想,做事深思熟虑,善于衡量利弊,不意气用事,不情绪化,敢于承担责任,也有能力承担责任的男人。” 秦罗织侃侃而谈,显然这是她深思熟虑的话题,随时都可以拿出所谓的标准答案。 也是,对于她这个奔三女青年来说,择偶的确是人生主题。 即使工作再忙,每天也得抽点时间思考一下。 “这不是功利主义吗?这样没有激情的男人,交往有乐趣吗?” 甘棠抱着双臂,歪着头看秦罗织。 “弟弟!” 秦罗织挑了挑眉毛,嘴角不屑地撇了撇:“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每个人都在拼命占有财富和社会资源。不功利,会活的很惨的。好吗?” “那……姐姐你就不向往美好的爱情吗?有个爱你的人,陪你度过艰辛疲惫的人生,逗你开心,呵护着你,一起奋斗,创造美好未来。” 甘棠乌黑的瞳仁里升起薄薄的迷雾,微光闪烁,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身体前倾,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说:“no!no!no!我这个年纪,找个男人不是为了与他过艰辛疲惫的生活,是为了不过艰辛疲惫的生活。如果,我能一步到位,我又何苦选择一个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重新来过?毕竟,我辛辛苦苦飞到大洋彼岸去镀金,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下注一个安逸的未来。” 秦罗织的话,清醒、冷漠而理智。 甘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无力辩驳。 他垂下头,半晌,抬起头问:“那姐姐是不信爱情咯?” “我信!” 秦罗织的回答让甘棠一惊:“因为我爱过。” 一口酸水,从甘棠胸口直冲口腔,满嘴的酸涩,他抿紧了嘴唇。 “弟弟……” 秦罗织也抱起了双臂,靠在椅子背上,仰着下颌看着甘棠:“爱情是娇花,经不起风吹雨打,它永远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给不了你庇佑。而且,它还可能有毒,要了你的命。” “两个相爱的人,可以努力走下去成就婚姻,书上都说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最美好的一件事。” 甘棠不认同秦罗织的观点。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秦罗织冷冰冰地说:“我为什么要牵着心爱的人的手进坟墓呢?把他留在回忆里就好。” 甘棠沉默片刻说:“姐姐,你的爱情观有点消极。” “也许,你说的那种完美爱情现实中也存在,只是我一介凡人,达不到那种境界。”秦罗织依然抱着双臂:“我会选一个各方面符合我的择偶条件的男人结婚,而且是个我不爱的男人。” “姐姐,你要和一个你不爱的男人结婚?” 甘棠倒吸一口凉气。 “婚姻实际上与企业重组并购是一个道理。一个企业,在反复调研、审计,核查之后,选择一家与自己有互惠关系,且能带来未来可持续发展经济利益的企业,达成收购合作,共谋前程。目标无非是协同合作,将利益最大化。选的不是初心,而是实力与契合度。” 秦罗织不愧是学金融的,本能地用企业重组比喻婚姻。 甘棠坐在秦罗织对面面如死灰。 她的话虽然没有一句是直接拒绝自己的,却句句将他推的更远。 总之,你这个乳臭未干,一事无成的小健身教练不行! 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看着甘棠垂眸沉思,意兴阑珊的样子,秦罗织莫名升起恻隐之心。 她尽量放柔声音说:“甘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相信爱情,也疯狂过。这也许就是青春的意义。” 甘棠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有了细小的金色光焰。 “你还年轻,有权利享受爱情!别受我的影响。” 秦罗织笑着说。 甘棠嘴角一弯也笑了。 “姐姐,我怎么可能不受你的影响!” 甘棠看进秦罗织的眼眸里,暗自思忖:“因为,我爱上的人,就是你啊!” “姐姐,你……所谓成功男人的标准是什么?” 须臾,甘棠又忐忑不安地问。 秦罗织调皮地一吐舌头,歪着头翻着眼睛想了想说:“其实,我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像乔正宇那样的就好!” “正宇哥?!” 甘棠瞪大了眼睛,嘴角有点僵。 “嗯!” 秦罗织笑着暼了一眼甘棠:“学历不错,工作体面,有申市户口,在申市有房有车有门面房,年收入过百万,就很不错。” 甘棠坐直了身子,松了一口气,暗想:“那,我可以努力试试!” 吃完饭,秦罗织嚷嚷着要收拾昨天搬过来的东西。 “我帮你!” 甘棠跟着她进入次卧房。 地上摊开着几个纸箱和行李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秦罗织站在衣柜前,对甘棠说:“你负责从行李箱里拿衣服递给我,我来挂。” “好!” 甘棠弯下腰伸手去拿行李箱的衣服,脸一红缩回了手。 秦罗织一怔,低头看去。 一只lv行李箱里,躺着一摞精致的贝壳一般簇拥在一起的色彩娇艳,造型性感的内衣。 秦罗织尬笑一下,伸出长腿,脚尖绷紧如弓,一脚将箱子盖踢落。 秦罗织小时候在少年宫学了好几年民族舞,舞蹈功底还在,长腿起落,轻盈又优美,如花仙子。 甘棠直接看呆了。 “甘棠……” 秦罗织轻轻招手:“过来帮我挂冬装,好沉。” 她的神态无比娇嗔。 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姐姐的请求,谁能拒绝呢? 甘棠霎时觉得自己即使赴汤蹈火,也能在所不辞。 当天晚上,甘棠在日志里写了一句话:“两个三观不同的人能相爱吗?” 第二十三章 公司来了个花美男 又是周一了,秦罗织要去上班。 她五点半就起了床,一口气做好了早餐和午餐,特意将给甘棠准备的午餐放进冰箱里,嘱咐他中午用微波炉加热了吃。 甘棠跟个小尾巴一样,委屈巴巴地跟在秦罗织屁股后面转。 白猫阿岚也兴冲冲地撵在他脚后看热闹。 八点半吃完早餐,收拾利落,秦罗织背起包出门,甘棠一直跟到电梯门口,眼神幽怨地嘟囔:“姐姐,早些回来。” 要不是秦罗织一直挥手赶他回去,他真能搞出个十八相送,送她到地下车库去。 秦罗织站在电梯里,电梯门徐徐关合。 甘棠那张被遗弃狗狗一般委屈的俊脸和他脚旁好奇张望的阿岚渐渐消失不见, 她看着这一幕,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进韩剧里了。 这该死的的甜腻感! 听人说年下男很粘人。 好像是真的…… 秦罗织刷了卡,走进信合美联财务室,一眼便看见习冷月。 习冷月正握着一只纪梵希唇釉,对着一直银亮亮的香奈儿化妆镜涂抹。 看见秦罗织,她抿了抿嘴上的唇釉,扣上镜子问:“最新流行色号怎么样了?” 秦罗织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探头看了一眼说:“颜色太艳了!” 投行女员工推崇的是优雅低调的美。 过于俗艳的妆容总是会招人诟病。 而且,习冷月生的肤色暗黄,虽也算清秀,眉眼却过于寡淡,实在不适合这么跳脱的颜色。 习冷月连忙从化妆包里掏出一张化妆棉,擦拭嘴上的唇釉。 秦罗织打开背包,拿出一只黑色苹果手机放在习冷月的桌子上。 习冷月眉毛一挑问:“怎么样?加上了吗?” 秦罗织摇摇头说:“没!被拒了。” “什么?” 周五那天在健身房,秦罗织主动搭讪乔正宇,拿的手机是习冷月的。 她和习冷月打了个赌。 如果,她能加上乔正宇的微信,习冷月便请她一顿怀石料理。 习冷月暗恋乔正宇两年,曾经在工作群里加他的微信七、八次,都没被通过。 习冷月便和秦罗织讨论乔正宇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阿织,他一定喜欢你这种肤白貌美,身材又好的女孩子。”习冷月说。 “不”秦罗织淡淡地说:“他不喜欢我。” 秦罗织算不上阅人无数,但是对于男人的行为模式还是很了解的。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会主动的。 “那你加他个微信应该不成问题吧?” 习冷月问。 “加不上!” 秦罗织不假思索地说。 乔正宇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目标导向,利益至上。 他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在非既定目标上。 虽然他已经很强,他一样不会选择一个条件逊色与自己的女人做伴侣。 这个女人至少要在各方面与他并驾齐驱。 来自于三线小城市连城,毕业于三流国外大学,还是实习员工的秦罗织绝不可能入他的法眼。 即使她被人称作公司的颜值担当也没用。 容貌在乔正宇心里不是加分项。 无论男女,实力说话。 不过,看在一顿怀石料理的份上,秦罗织还是屈尊尝试了一下搭讪冰山男神。 万一加上了呢? 习冷月一把抓起手机,扔进自己的lv提包里,愤愤不平地说:“这乔正宇眼睛长头顶了,到底什么样的人他才能看得上?” 秦罗织不以为意地笑着说:“也许你和我的条件合二为一才可以。” 习冷月虽然貌不惊人,家世却相当不错。 她本人毕业于国家985高等院校t大,会计专业。 而她自身是国家知名院校q大的子弟。 父亲是q大法语系系主任,母亲是建筑系教授。 习冷月年龄比秦罗织小了一岁,芳龄二十五,名下已经有两套申市的房子,代步车也是一辆保时捷macan。 大约习冷月的好出身加上秦罗织的神仙容貌,才能满足乔正宇的要求吧。 秦罗织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下拿出一包黑咖啡,提个神,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唉!算了,放弃对乔正宇的幻想!” 习冷月悉悉索索地收拾着桌面,刚将电脑开机,她就伏在桌子上低声叫了一声:“阿织,你知道吗,公司又来了一个新员工。” “新员工有什么好稀奇?每天实习生来来去去的,没看清模样就走了的太多了。” 秦罗织暗自思忖。 习冷月见秦罗织没有反应,故作神秘地说:“这个可厉害了!” “男的?” 秦罗织瞟了她一眼,戏谑地笑。 “嗯!香港大学毕业的!法律系高材生!而且是个花美男!” 秦罗织不禁调笑习冷月:“怎么?转移目标了?” “唉,我倒是想呢!怎奈对方比我还小两岁!” 习冷月长叹一口气说。 “港大本科刚毕业?” 秦罗织问。 “不!硕士毕业!这小子十六岁就被港大录取了。” 习冷月咋舌道:“世上真有这种专门生来为了气死人的人,智商高,功课好,家世好还长得好。” “夸张了吧?真有那么好看吗?” 秦罗织不信,啜着咖啡轻轻摇头。 “那你今天中午跟我去食堂看,他肯定在!”习冷月说。 秦罗志织笑了,觉得去食堂偷看男生,这行为太幼稚了,上中学的自己也不屑去做。 “他进了哪个部门?” 秦罗织问。 “合法合规部。” 习冷月一梗脖子说。 “看样子也是要培养到前台的人。” 秦罗织羡慕地说。 “那必须啊!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又是学法律的!轻轻松松考个保代证,一辈子一家人都不愁吃喝!前途无量!哪个女人好福气,能嫁给他啊!” 习冷月长叹一口气,眼睛里流出梦幻的光。 中午十一点半,财务总监lsabellaye一如既往地出现在财务室门口。 年过半百的isabellaye虽然在美国工作了二十几年,骨子里却有着浓重中国传统家长制思想残余。 她执拗地要求财务部员工每天中午一起进工作餐。 她把这称做团队凝聚力的表现。 秦罗织对这个要求特别抵触。 觉得她的控制欲太强了,本能地不想去。 isabellaye穿着一身蓝色的标准行服,胸前别着信合美联的徽章,笔直的站在那里叫:“rose,louise放下工作,吃饭去!” rose是秦罗织。 louise是习冷月。 第二十四章 花美男vs肌肉男 秦罗织将手中中性笔扔进笔筒里,刚开口说了一个:“我……” 习冷月抱住了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嬉笑着说:“走啊!去看那个新来的帅哥!” 秦罗织心里吐槽:“好无聊啊!”,身子却很诚实地跟着习冷月走了。 isabellaye高昂着头,将皮鞋的粗跟踩的铿锵有力,走进了食堂。 气场足有八米,活像钵兰街大姐头。 与她迎面擦肩的年轻员工,无论男女,皆点头哈腰地致意:“叶总好!” isabellaye含蓄地微笑点头。 秦罗织和习冷月低头敛眉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己变成四字成语里的那只狐狸。 isabellaye径直走到食堂中央的一张餐桌旁坐下,翻看手机,让习冷月和秦罗织先去取餐。 习冷月拉着秦罗织在食堂里兜了一圈,捧着个餐盘,碎碎念,没一个菜满意的。 茄子太油、红烧肉丸酱油太多,青菜炒太老。 秦罗织正郁闷时,习冷月用手肘猛力一怼她,兴奋地说:“阿织,快看!快看!他来了!他来了!” 秦罗织早已经忘了看帅哥的任务,懵懂四顾:“谁啊?” “哎呀,花美男呀!” 习冷月直勾勾地盯着食堂大门。 秦罗织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透明门帘一闪,一个白衣蓝裤的少年走了进来。 平心而论,这男孩在食堂里这一群投行男员工里的确十分显眼。 投行男女整体特征就是高级社畜。 大多数的员工都承受着极大的业绩压力和加不完的班,工作强度超高,所以他们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显老。 语速快,思维跳脱,脸色晦暗,常年挂着大眼袋和黑眼圈是多数投行工作人员的特征。 但是,眼前这男孩,却少年感十足。 只穿着普通的行服,白衬衫配蓝色长裤,就透出逼人的清爽灵秀之气。 美人在骨,不在皮。 虽然秦罗织离他老远,看不清他的眉眼,依然能从他那精致优越的头型和脸型判断出他的美貌来。 这男孩身高比甘棠略矮个几公分,也有一米八十的样子。 因为清瘦,站在那里也是一副颀颀长长,玉树临风的样子。 秦罗织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看到一个男孩子都会本能地拿他去和甘棠对比。 “怎么样?不错吧?” 习冷月诡秘地笑着,手肘轻轻捅了捅秦罗织。 秦罗织微微一笑,答了声:“嗯。” 心里悄悄给这男孩打了七分。 太瘦弱了。 大多数国内女孩衷爱这一型的柔弱花美男。 但是,不是秦罗织的菜。 他没有甘棠那样诱人的腹肌、翘臀和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味儿。 甘棠的容貌嘛…… 秦罗织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九分! 扣一分!怕他骄傲! 花美男腰板笔直,步履优雅地走进食堂,拿起餐盘,开始挑选菜品。 又有许多年轻男女将目光投向他,窃窃私语。 秦罗织和习冷月坐回餐桌吃饭。 isabellaye也端着餐盘坐回桌前。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身边掠过。 餐桌上的三个女人都回头去看。 笔挺的白底细条纹衬衫,挺括的灰色定制西裤,铮亮的深棕色压花小牛皮定制皮鞋。 结实的胸和手臂将衬衫撑的要炸开,一双翘臀也将西裤顶的满满的。 秦罗织抬头看向那大背头下的英俊面孔。 果然是信合美联的高冷男神——乔正宇。 乔正宇一转头也看见了秦罗织。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地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挪开。 isabellaye一转头也看见了路过的乔正宇。 她伸出右手喊:“嗨,joe!” 她的本意可能是想招呼乔正宇坐下。 乔正宇却眉毛一挑,眼睛一亮,表情夸张地叫了声:“hi!isabella!”,热情地跟isabella击了个掌,大踏步地走开了。 isabella有点懵,看着乔正宇的背影摇摇头。 习冷月和秦罗织相视一笑。 乔正宇快速地取了餐,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一边挑挑拣拣地吃东西,一边翻看手机。 秦罗织不知为何总被他吸引视线,时不时转头看他。 忽然,乔正宇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看手机,又看看秦罗织。 两个人目光相撞。 秦罗织有点诧异。 她看见乔正宇扔下了手中筷子,拿着手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乔正宇一屁股坐在isabellaye身旁的空位上,目光炯炯地瞪视着秦罗织。 秦罗织不知他意欲何为,放下筷子与他对视。 连习冷月和isabellaye都发现了气氛不对劲,从餐盘上抬起头看看秦罗织又看看乔正宇。 乔正宇将手中手机往秦罗织面前一伸,咬牙说:“这是你吧?” 秦罗织接过他的手机一看,发现那是一条申市的法制新闻。 标题是:“m2商厦地下车库发生抢劫伤人案件,泰坦健身房私教见义勇为救人受伤。” 新闻下附着一条近两分钟的视频。 习冷月也好奇地探头过来看。 秦罗织点开看那条视频。 这条视频是由地下车库监控画面剪辑而成的。 可以清楚地看见秦罗织被歹徒一脚踹翻在地。 歹徒纵身一扑,扯住秦罗织的头发将她扭倒在地,并试图将她拖拽至阴暗角落。 习冷月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天呐!阿织!你被歹徒袭击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周五!” 秦罗织不动声色地看着视频,随口答道。 视频中出现了甘棠的身影。 秦罗织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 “哇!这帅哥是谁啊!好勇猛!帅炸了!” 习冷月看着视频里的甘棠,发出连声赞叹。 甘棠一手抓住利刃,一脚踹飞歹徒。 飞身向前,接连几脚,将歹徒踢晕,麻利地制服歹徒,并将他绑在了铁栏杆上。 “哇塞!这小帅哥简直战神啊!帅死了,啊……受不了……受不了……” 习冷月“呱、呱”地鼓掌,那满脸痴迷梦幻的神情不亚于看见男神宋仲基。 秦罗织看着视频里的甘棠,嘴角含笑,眼神迷离:“他叫甘棠。” 乔正宇冷哼了一声,一把从秦罗织手中抢过了手机。 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受伤了吗?” 乔正宇浓眉紧锁,眼底微红,咬紧腮帮子问。 他这紧张担心的神情竟然秦罗织心内一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没事,就是手肘和双膝擦伤,没大碍。” 乔正宇一个白眼翻了过来,像看一个脑残一样看着秦罗织,两手也紧紧握了起来,低吼道:“我问小棠呢!没问你!” “小棠?” 秦罗织听到这两个字一怔,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他是在问甘棠。 “伤的有点重……” 秦罗织抬眸看了一眼乔正宇,低声说。 乔正宇蓦然坐直了身体,眼睛瞪视着她:“什么情况?” “左手被匕首刺伤,缝合十几针,中指,食指和掌间韧带都有损伤,伤口愈合后需要做康复。” 秦罗织心虚地垂头嗫嚅。 “你真是……害死他了!” 乔正宇挥拳击了一下餐桌。 秦罗织的餐盘跳了一跳。 她忐忑不安地抬头看着乔正宇。 乔正宇站起身来,迈着长腿,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食堂。 秦罗织转过头去,目送着乔正宇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隔着几张桌子坐着吃饭的花美男抬起了头,右手扶了扶脸上的眼镜,视线扫过秦罗织的脸。 秦罗织无知无觉地扭过头,继续吃饭。 饭菜忽然没了味道,味同嚼蜡。 秦罗织扔下筷子,站起身来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不待isabellaye和习冷月反应,她就低着头走了。 秦罗织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快步走着,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抬头一看,正是那位花美男。 他一副云淡风轻,不惊不诧的神情,垂眸打量着她。 秦罗织仰起头来,和花美男几乎脸贴脸,鼻息相闻。 她这才算看清花美男的容貌。 精心设计染烫过的栗色卷发优雅地拢着他饱满光洁的额头,一双平直的浓眉让他看起来性情温和。 玳瑁眼镜后的眼睛双眼皮刻痕极深,又大又圆,像洋娃娃。 精致的鼻头,丰满的双唇微微向前撅着,如同医美广告里的嘟嘟唇。 这的确是个五官比女孩子还要精致的花美男。 而且,从头到脚都透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秦罗织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落到他胸前挂的工牌上。 工牌很新,上面贴着一张蓝底两寸标准照。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衣,没戴眼镜,琥珀色的瞳仁亮亮的,抿着唇,笑的灿烂如春日阳光。 照片下写着“合法合规部,廖凡。” “哦!廖凡!” 秦罗织侧身让开道,笑着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走了。 廖凡的“没关系”,没来的及出口,只静静凝视着她的背影。 秦罗织快步冲进电梯,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又去地下车库取了车,直奔雅颂园而去。 当秦罗织出现在甘棠家客厅时,坐在沙发上的甘棠眼睛一亮,几乎跳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回来啦!” 坐在他旁边的乔正宇更是惊讶,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子,眉头深蹙,不悦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正宇如斯聪慧,立时感觉出秦罗织和甘棠关系非同一般。 毕竟,秦罗织是按了密码进屋的,不像他,事先预约,确定甘棠在家,按了门铃才进来的。 乔正宇正捧着甘棠的伤手,专心致志给他缠绷带。 一截湿漉漉的绷带被扔在茶几上。 “怎么了?” 秦罗织凑过来看情况。 乔正宇瞪了甘棠一眼说:“这个小蠢货,喝个水把杯子打翻,把绷带搞湿了,我只好给他换掉。” 乔正宇拿起医用胶布将绷带粘紧,叹口气说:“好了。” “你这伤得不轻……伤口……” 乔正宇正要感叹。 甘棠却叫了一声:“哥!”,不停地向乔正宇眨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乔正宇看了看甘棠,又看了看秦罗织,强忍怒火,闭了嘴。 “哥,我饿了…” 甘棠向乔正宇撒娇。 “我给你准备的饭你没吃?” 秦罗织问。 “还没来得及。刚打翻了水,多亏正宇哥来的及时。”甘棠说。 “好吧,我去给你热饭。” 秦罗织转身走进厨房。 乔正宇拿来拖把拖干净了地,又收拾了换下来的绷带,低声问甘棠:“你和她什么关系?” 甘棠红了脸,踟躇片刻答:“我是房东,她是房客?” “什么?她住进你家了?” 乔正宇坐在甘棠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半晌,咬着牙说了一句:“真好!”,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秦罗织正要把饭放进微波炉里,乔正宇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说:“你整天就给他吃这么素啊?过几天他肌肉得掉完了!” 秦罗织一愣,看着冰箱说:“有刚刚解冻的鸡胸肉。” 乔正宇卷起衬衣袖子,找了个围裙戴上,从冰箱里找出鸡胸肉,认真地切了起来。 秦罗织也从冰箱里找出洗干净的猕猴桃、牛油果,切了起来。 乔正宇切好了鸡胸肉,伸手去舀调料,想要将鸡胸肉腌制一下。 秦罗织伸手拦住了他:“甘棠有外伤,辛辣调料都不能吃,黑胡椒别放了!” “那怎么办?” 乔正宇晃了晃碗,看着白花花的鸡胸肉发愁。 “用柠檬汁腌制,椰子油煎,出锅前放上罗勒和海盐即可。” 秦罗织继续切牛油果,头也不抬地说。 “好主意!” 乔正宇赞叹一声。 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缓和。 “我听说,你也是美国留学生?” 乔正宇问秦罗织。 “我是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毕业的,跟你这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硕士生比不了。” 秦罗织一边摆盘,一边懒洋洋地答。 “那你是怎么进的信合美联?” 乔正宇歪着嘴角一笑,挑衅地问。 信合美联的招聘门槛很高。 公司高层偏爱国内的985、211院校毕业生,不喜留学生。 除非是国外一流名校毕业的硕士生,如乔正宇和廖凡这种的。 秦罗织斜睨了乔正宇一眼,大咧咧一笑说:“我想,我大约是刷脸进来的。” 乔正宇喉头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嘿、嘿。” 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乔正宇和秦罗织齐刷刷转头。 甘棠抱着双臂靠在厨房门框上,乐得眉开眼笑。 阿岚也蹲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戏,两只蓝眼睛亮的像宝石。 第二十六章 不要爱金融女 乔正宇看见甘棠喜滋滋的面孔,叹口气说:“小棠棠,你监工也就罢了,怎么还幸灾乐祸呢?” 甘棠肩膀一顶,站直身体,笑弯了眼睛“哥,你一直牙尖嘴利,我总说不过你。整天被你欺负。现在可碰到克星了!我姐姐今儿可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哦?”秦罗织眉毛一挑,虚张声势地挥舞了一下手中尖刀说:“甘棠是我恩公,不许你欺负他!” 乔正宇无奈地耸耸肩说:“你们是在上演什么聊斋戏码么?被救的野狐狸,来报救命之恩?” 秦罗织歪了歪头说:“算……是吧……!” 乔正宇将搅拌均匀的鸡胸肉放下,转头对甘棠说:“看够了没?看够了回去歇着。” 甘棠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说:“我不放心。” 秦罗织纳闷地看他:“不放心什么?” “我怕你们一起干活,擦出火花,勾搭成奸。” 甘棠说的一本正经,听的两个人白眼都翻要到天上去了。 乔正宇走到甘棠面前,一只手指将他的下巴勾起,直视他的双眼说:“小棠棠,你是不是瞎呀!我和秦大小姐,就是下辈子也擦不出火花来!放你八百个心!” 甘棠“啪”的一掌打开乔正宇的手,含笑转身:“那就好!阿岚我们走!” 阿岚屁颠屁颠地跟着甘棠走回了客厅。 甘棠坐在餐桌上,面前摆着香煎鸡胸肉、蔬果沙拉和扬州炒饭。 乔正宇坐在他左边,秦罗织坐在他的右边。 秦罗织用叉子叉起一片猕猴桃放在甘棠唇边说:“甘棠,今天的猕猴桃味道特别好,你尝尝。” 甘棠刚要张开嘴去接。 乔正宇夹起一块鸡胸肉说:“小棠,我特意给你煎的鸡胸肉,新配方,尝尝好不好吃。” 秦罗织轻哼一声道:“还不是我的配方。” 乔正宇一怔,眉毛一挑说:“虽说是你的配方,可是,是我做的啊!” 甘棠左看看右看看,不敢厚此薄彼,先接了秦罗织的猕猴桃,又接了乔正宇的鸡胸肉,混在嘴里嚼。 “味道怎么样?” 秦罗织问。 “好吃吗?” 乔正宇也问。 甘棠一边嚼,一边皱着眉头点头。 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秦罗织看甘棠嚼鸡肉嚼了半天,看着乔正宇说:“你把鸡胸肉煎的太老了!” 乔正宇一撇嘴,探头看看秦罗织手里的叉子,不服气地说:“你沙拉酱放太多了!小棠控制热量,平常拌沙拉只用海盐和橄榄油!” 甘棠忍无可忍,左看看,右看看,叹口气说:“哥!姐!求求你们!消停一会儿,我头晕!” 言毕,甘棠从秦罗织手里抢过叉子说:“你俩都歇会儿!我自己吃饭!谢啦!” 乔正宇和秦罗织对视一眼,同时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不说话了。 片刻,乔正宇抬起腕看了看手表,对秦罗织说:“马上两点了!你还不回公司吗?” 秦罗织看了一眼手机,连忙跳起说:“甘棠,我得赶回去上班了,先走了!” 甘棠连忙站起身来:“姐姐下班。早些回来!” “好!” 秦罗织一回头看见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的乔正宇,好奇地问:“怎么,你不回公司吗?” 乔正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说:“我下午出去办事,不回公司。你先走吧。” “嗯。拜拜。” 秦罗织拿了背包和车钥匙急匆匆走了。 乔正宇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小棠…” 半晌,乔正宇开口了,语气凝重。 “哥?” 甘棠抬起了头。 “给你个忠告。” 乔正宇正色说。 甘棠也面色严肃地放下了叉子。 “不要爱上金融女。” 乔正宇垂着麦芒一般浓长锐利的睫毛,缓缓转动着手腕上的表,声音低沉地说。 “为什么?” 甘棠挑了挑眉毛。 “她们没心,你会被她们吃的连渣也不剩!” 乔正宇蓦然回首,一双深邃的黑眼睛直视甘棠双眼。 “她不是这样的人…” 甘棠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地反驳。 “你才认识她多久?你觉得你真的了解她吗?” 乔正宇咬着牙质问,腮帮子上的肌肉轻轻跳动。 甘棠咬唇看着乔正宇,沉默不语。 乔正宇眉头深蹙,眼神痛惜:“我跟她做了大半年同事了!我比你更了解她!她一个学历不硬的小女生,能进入信合美联,而且混的还不错,你以为她靠的是什么?” 甘棠眉头也皱了起来,为什么乔正宇和师傅对秦罗织的看法都一样。 都认为她不是好女人。 是朵食人花。 “整个公司,从上到下。所有女员工,都没她心冷心硬!你看不出吗?她是个典型的功利主义者!虚荣、势力、物质、又狡猾。她就是那种宫斗剧里能轻松活到剧终的那种人。” 乔正宇在大学时修过心理学,自认看人特别准。 从见秦罗织第一面,她就觉得这个女人是危险的,是有点邪性的。 “小棠,你根本搞不过她。若是非要和她纠缠在一起,你要做好被她吃干抹净,一甩了之的准备。” 乔正宇难得对谁说这么多话,言语激烈,态度偏执。 “不!我认识的秦罗织不是这样的!” 甘棠忽然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珠里有金色的光芒在闪耀。 “她很好,她很善良!她只是受了伤!带着伤生活的人,难免会对陌生人有敌意!因为没有人真正在意她,关心她,她才变得冷漠、心狠!我相信她会改变。我也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甘棠的表达方式很简朴,但清晰坚定。 乔正宇愣住了。 这个秦罗织真真是个狐狸精。 甘棠已经被迷了心窍,不辨黑白。 乔正宇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说:“小棠,不管你信不信。我该说的都说了。金融女,不适合你!你还是仔细斟酌一下吧!” 甘棠也站起身来,笑着问:“那,金融男呢?” “也不靠谱!” 乔正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甘棠笑了。 乔正宇一怔,挠挠头,也笑了。 走出大门,乔正宇忽然回首,摸了摸甘棠的头顶说:“既然你执意要爱她,那我也只能祝你幸福了!” 甘棠抿嘴一笑,点点头。 乔正宇看着门缝里消失的笑容默念:“小棠,别让我看到你落泪……” 第二十七章 真是个心机女 秦罗织收拾好手头的票证单据,归置好文件夹,锁好了保险柜,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习冷月,眉头轻蹙,表情有点不耐烦。 习冷月也扭过头无奈地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无声地用口型对习冷月说:“什么情况?” 习冷月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已经七点了,信合美联后台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 信合美联公司条规上对于加班有明确规定,不是公司管理层明令要求的加班是不被认可的,没有加班费。 而且,财务部作为后台最轻松的部门,根本不需要额外加班。 而财务部领导,副总理梁冠升偏偏此刻就像被粘在了靠背椅上一般,盯着电脑一动不动,稳的一批。 “我去探探口风!” 习冷月小声说,站起身来。 她走到梁冠升身边,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梁老师。” 梁冠升一惊,抬起脸颊凹陷的手脚,一波微笑像涟漪般扩散开来:“唉,小习啊。” “梁老师,你今天不用借跳跳吗?” 习冷月一本正经地问。 梁冠升结婚晚,三十七岁才得一大胖小子——跳跳,宠的不得了,家里儿子第一位,母老虎老婆第二位。 “哦!跳跳被她妈带去看姥姥了!不用接。” 梁冠升不知道是真没听懂习冷月的弦外之音,还是装傻,不提下班的事,只是有一答一。 “梁老师,我下去买点吃的,要不要给你带点?” 习冷月弯下腰又问。 “不用!”梁冠升眉毛一挑说:“茶水间不是咖啡,酸奶,纯奶,果汁,面包零食都有,你去吃吧,何必花钱。” 好像完全听不出习冷月该吃晚饭了,该下班了的暗示。 习冷月无奈叹口气,远远看向秦罗织。 秦罗织站起身来向茶水间走去。 习冷月也尾随而至。 秦罗织撕开一包日式和果子递给习冷月。 习冷月拿出一枚,轻松咬着,只摇头:“这个好大喜功的梁老师。我妈都发了几次微信了,催我回家,八成是又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正说着,秦罗织的手机也响了,点开一看是甘棠的微信信息。 【姐姐,答应我的早点回来呢?】 后面跟着三个可怜巴巴的哭脸表情包。 【加班呢…】 秦罗织快速回复了信息,抬起头来说:“明明工作早就做完了,为什么要强迫人加班?” “这不是梁老师一惯的邀宠手法么?大周五的,大家都在嗨皮,他凌晨一点发个朋友圈,拍个信合大厦的宏伟夜景,配文:‘见过凌晨一点的申市吗’。” 习冷月一挥手,表情夸张地说。 “我还记得前台有人给他留言,梁副总监,大半夜的是去信合证券梦游了吗?佩服你的爱岗敬业精神!” 秦罗织咬着和果子,嬉笑着说。 叮,手机又是一声响。 还是甘棠的信息。 【好吧,我乖乖等姐姐回来。可是,天都黑了,小棠也饿了!】 秦罗织盯着手机屏幕,眼前出现了甘棠那撅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忽然就有了股子按捺不住的情绪,想冲回办公桌不管不顾,背起包就走。 习冷月看见她心事重重的眼神,试试探探地说:“其实,梁老师也没直说让咱俩加班,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的确,梁冠升没说要求两人陪他一起加班。 但是,他不走,两名员工也不好擅自离岗。 而且,秦罗织想起即将到来的转正面谈,咬了咬嘴唇说:“算了,我还是等等吧。” 两人又一前一后施施然走回办公桌。 秦罗织掀开窗子上的白色百叶窗帘看了看。 果真天黑了,路灯散发着悠悠的暖黄色光晕,似乎有细细的雨丝围着灯光舞蹈。 秦罗织不喜欢雨,夜幕下的雨更让她生起一丝惆怅。 【姐姐,下雨了。你有伞吗?】 甘棠又发了一条信息。 【有!你饿了先吃点零食垫垫,我尽快回去!】 秦罗织回复到,又不自觉地剜了懒洋洋盯着电脑的梁冠升一眼。 【好哒!】 甘棠的秒回了信息。 秦罗织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向着卫生间走去。 秦罗织仔细地洗了下手,又用冷水洗了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凝视了半天,命令自己冷静,转身走出卫生间。 刚走到走廊转角处,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低着头看着手机从男卫生间走了出来。 这男子身量不高,却衣着得体有品位,面容端正,颇有几分威严。 秦罗织倒吸一口凉气:“马总!” 这中年男子正是信合美联最高行政管理——董事长马家骥。 出于骨子里清冷,孤僻,秦罗织不愿意谄媚领导,也不善于说甜言蜜语,本能地见了领导要躲。 她快走几步,闪身在走廊转角处。 听见马家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秦罗织忽然眼珠子一转,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她转过身去,静静听着马总的脚步声。 五、四、三、二、一…… 她猛然拔脚就跑,一脸茫然无措地与马家骥相撞在转角。 忽然撞向怀里的人影把马家骥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仰,手中手机脱手飞了出去。 秦罗织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飞在半空中的手机,轻盈地退了两步,连连鞠躬道歉:“马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吓到您了!” 马家骥惊魂未定,手抚胸口喘息。 秦罗织一只纤手已经握着马家骥的手机递了过去:“马总,你的手机。” 马家骥一挑眉毛笑了:“咦!你居然接住了!小丫头!身手不错啊!” 那当然,小时候学民族舞,学的那些抛手绢、玩扇子、转伞都不是白学的。 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都已经长在身体里了。 接个手机也不难。 “还好没摔坏,要不我就闯祸了!” 秦罗织腼腆一笑说。 “没事!不让你赔!” 马家骥笑着摇摇手。 秦罗织早就听传言说,马家骥这个人极度聪明,而且情商高,格局大,善识人用人,且性格随和。 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马家骥扶了一下脸上的白框眼镜,上下打量着秦罗织问:“小丫头,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第二十八章 年轻男孩的感情 “马总,我是财务部新来的实习员工,我叫秦罗织,英文名rose。目前还没什么突出的工作表现,马总工作繁忙,不认得我也很正常。” 秦罗织睁大一双妩媚的眸子,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答。 秦罗织有条理又自谦有礼的回答,果然博得了马家骥的好感。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指点着秦罗织笑说:“rose,那我知道啦!isabella刚刚跟我说过你,说你长的特别漂亮,是公司的颜值担当,还跳的一手好舞。这次公司周年庆财务部的节目推举你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罗织一听isabellaye向马总介绍自己,竟然说的都是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不由得有点尴尬,轻轻挠了挠头,小声说:“马总,谬赞了!” 马家骥忽然话锋一转问:“小秦啊,怎么这么晚还在公司?” 说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嘟哝一句:“已经八点半了!” 一看话题切入正题,秦罗织马上开始调整演技,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嗫嚅道:“我……” 看着秦罗织欲言又止的样子,马家骥好奇地问:“怎么?工作不熟练,白天工作没完成,现在在加班吗?” “不是、不是!” 秦罗织表情无辜地摇手说:“工作五点都已经做完了。” “那为什么还不走?” 马家骥眉毛挑了起来。 “我……” 秦罗织磕磕巴巴说,又回头看了看走廊另一边大门洞开的财务部办公室。 马家骥何等聪明,眼睛一瞪问秦罗织:“又是老梁吧?” 秦罗织抿紧了嘴不说话,手指绞在了一处。 “老梁就是喜欢搞形式主义!一定是他又在闹无效加班!装腔作势!我去看看!” 马家骥气哼哼地,就要迈步向着财务部走去。 “马总…” 秦罗织可怜巴巴地看着马家骥,轻唤了一声。 “放心,不关你事!” 马家骥爽快地挥挥手走了。 秦罗织看了看马家骥的背影,连忙绕过墙角,蹦了蹦,笑着挥了一下手臂:“哦耶!梁老师!我要你至少一个月不敢再搞无效加班!” 秦罗织快步走进卫生间,洗手整理头发,又刷了一会手机,掐着时间走出了卫生间。 果然,等她再次回到财务部门口,财务室里灯都关了,大门紧闭,习冷月拎着秦罗织的背包等在门口。 秦罗织故作惊讶地快步走过去,接过背包问习冷月:“什么情况?梁老师呢?” 习冷月耸耸肩,笑嘻嘻说:“跑了。刚才马总忽然出现在财务室,发飙了。” 两人肩并肩向着电梯间走去。 习冷月竖起眉毛,模仿着马家骥的表情说:“老梁!你在干嘛?” “加班呀,马总!” 习冷月又模仿梁冠升惊慌关闭电脑网页的动作神情。 秦罗织“哈哈”大笑。 “财务部加的是球班!” 习冷月又学着马家骥的口吻说:“就那点儿活,白天干不完吗?那工作效率是有多低?” “不是,不是!做完了!都做完了!” 习冷月又学梁冠升点头哈腰的样子。 “那还不走?是为了蹭公司的设备和电力吗?” 习冷月已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梁老师就跟兔子一样跑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秦罗织一边走进电梯,一边给甘棠发工资一条微信: 【我马上回去,等我!】 “叮”,相隔不过三秒,甘棠的信息飞了进来。 【姐姐,天黑路滑,注意安全,不要着急!】 【好哒!】 秦罗织不知不觉中,用了甘棠的表达方式。 习冷月按了一层。 秦罗织按了负一层。 电梯在负一层打开,秦罗织习惯性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迈步走下电梯。 一条人影倏地一闪,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双手臂猛然将她环住。 秦罗织没来得及分辨,本能地挣扎。 一道动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恶作剧的轻笑,带着撩人的热气抚弄着她的耳垂:“姐姐,别怕,是我!” 有力的双臂将他更紧地箍进怀里。 是甘棠的胸腔,是甘棠的怀抱。 有力而温暖。 秦罗织一瞬间有了对这体温无比贪恋的想法。 不如就此放弃,就此…… 只两秒钟,她清醒过来,用力推开甘棠,埋怨道:“甘棠,怎么这么淘气!不怕我受惊,踢你啊!” “姐姐,尽管踢吧,踢伤了,我就可以赖你一辈子了!” 甘棠眼睛亮闪闪地侧头看着秦罗织,手臂自然护着她的后背,逼她仰视自己。 秦罗织并没将他的言辞当做表白。 年轻男孩的爱情与激情很难分辨,风暴一般来的猛烈,去的也快。 何须挂怀! 秦罗织只得一笑,捶了一下他的胸脯问:“你怎么来了?” 甘棠一转身,搂着秦罗织的肩向着车库h区走去:“我不放心。我怕姐姐回来晚不安全,又担心姐姐自己下地库害怕,所以来接你。” “受了伤还瞎跑,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又说不清了!” 秦罗织撅着嘴埋怨。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甘棠漫不经心地笑,站在了秦罗织宝马车的副驾驶门侧。 秦罗织打开车门,将甘棠让了进去,发动车驶出车库。 秦罗织手扶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 甘棠却频频回首凝视秦罗织。 夜色渐浓,车灯前雨丝迷蒙。 申市的深秋每下一次雨,寒意就加一重。 “姐姐,有几个男人坐过你的副驾驶座?” 甘棠忽然一本正经地问。 “就你一个,我这车是26岁生日礼物,才开了没多久。没载过其他男人。” 秦罗织不假思索地答。 “那,别让别的男人坐你的副驾驶座,好吗?” 甘棠坐直身子讨价还价。 “这小破车,谁稀罕?” 秦罗织好奇地问。 “我稀罕!这是我的专座!不许别的男人坐!” 甘棠又开始耍无赖。 “好!好!不让别人坐!” 秦罗织想反正依自己着不太讨喜的冷淡性格,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载其他男人,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甘棠心满意足地靠回椅背上。 他喜滋滋回味着秦罗织方才的话,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姐姐,你的生日是哪天?” “五月二十八号。” 秦罗织将车停在雅颂园大门口,漫不经心地答。 甘棠愣了,他的房门密码后三位数是528。 那代表一个对他来说极为特别的日子。 第二十九章 师哥,那个女人不吉利 甘棠和秦罗织围坐在餐桌前,一人面前一碗汤面,吸溜吸溜吃的很是尽兴。 两人回家有些晚了,甘棠不愿意秦罗织太累,就说天气冷要吃热汤面。 反正冰箱里有下午他特意去超市买好的乌冬面半成品,煮煮就好。 秦罗织仍是细心地注意了营养搭配,在乌冬面里放了煮鸡蛋、牛肉片、香菇、青菜,之类的配菜,看起来五颜六色,让人分外有食欲。 “叮铃铃……” 甘棠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微信视频请求。 发起人的备注是:“十八。” 甘棠会心一笑,放下筷子,点了接受。 秦罗织连忙将一只水杯推到甘棠面前。 甘棠将接通视频的手机靠在水杯上,又拿起筷子,一边吃面一边笑眯眯地叫了声:“小十八呀!” 手机里传出一阵女孩兴奋高亢的尖叫声:“师哥!师哥呀!” 高分贝的声音让秦罗织猝不及防的一惊,手中筷子差点没掉到桌子上。 甘棠身子往后一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说:“十八格格!求你了!别一惊一乍的!我耳朵要聋了!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拉汽笛呢?!” “人家看见师哥你高兴嘛!”视频里的小十八兴致依然不减,摇头晃脑地看着甘棠,笑嘻嘻地说:“嫣儿好想你啊!有一个月没见了吧?” 视频里的小姑娘活泼灵动,热情奔放,甘棠也不由地受了她的感染,满脸笑意,宠溺地看着她。 她是甘棠的同门师妹,张天伦的第十八位徒弟,林嫣儿。 师门内小名小十八。 秦罗织听见女孩的声音,也十分好奇,想看看甘棠这师妹是什么样子。 一抬眸看见甘棠看着小十八的眼神,她莫名地心里有点别扭,在凳子上扭了扭屁股,又假装漠不关心,垂头吃面。 “小十八,这么晚还在外面吃饭呢?” 甘棠关心地问林嫣儿。 “嗯,庆功宴!”林嫣儿意气风发地点点头,拿起手机对着身后,围坐在圆桌旁的众人拍了起来:“看,都是获奖运动员。” 甘棠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西南杯”健美比赛总决赛日。 果然,围坐在林嫣儿身旁的都是健美圈大佬,一个个肌肉健硕,脸上身上还有油彩,肌肤黝黑,线条傲人,说说笑笑,神采飞扬。 甘棠眼眸里的光微微一黯。 林嫣儿没注意到甘棠的落寞神情,将脸凑到手机摄像头前,大喊:“师兄!师兄!我拿冠军了!” 林嫣儿一把搂起脖子上的金牌给甘棠看:“女子比基尼全场冠!” 林嫣儿用坐着鲜艳美甲的修长手指指着金牌上的字,摇头晃脑地给甘棠看。 甘棠由衷地笑了:“师妹!你真棒!” 小十八是师傅最看好的女徒弟,实力很强,这次拿西南杯全场冠军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甘棠依然为她感到高兴。 毕竟是她人生第一枚职业赛金牌,意义非凡。 “师傅刚才也夸我了!” 林嫣儿傲娇地一扬下颌,撅着嘴说。 “嫣儿,恭喜你。” 甘棠看着手机屏幕出神。 林嫣儿身旁一左一右探过来两个年轻男人的脸。 都是相貌英俊,皮肤黝黑的健体选手。 丹凤眼男孩握着一只香槟酒杯说:“小十八,不要接着打视频。逃避喝酒!来干了!不干不够意思。” “少喝些!” 甘棠忍不住嘱咐林嫣儿。 林嫣儿看也不看说话的男孩说:“我得了奖,第一个就想告诉我师哥。” 另外一个尖下巴男孩也凑到镜头前问:“你师哥?哪位师哥?” 那男孩看了一眼镜头笑了:“这不是小棠吗?” 甘棠一看,对方他认识,也客客气气地点头笑了。 “三年前我在‘健力美’杯上败在他手里了!他拿了健体大学生组全场冠军!我亚军!那时候他才刚十九岁!”那男孩对着甘棠竖起了大拇指:“兄弟,牛逼!” 甘棠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兄弟,过奖!过奖!” 秦罗织悠悠然吃着饭,却将视频里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甘棠?冠军?” 她不由好奇地抬眸看了看甘棠。 林嫣儿忽然变了脸色,声音低沉地说:“师哥,师父都跟我说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甘棠一怔,侧眸偷觑了秦罗织一眼,拿起手机说:“姐姐,我吃饱了!” 起身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甘棠将手机放在书桌上,对林嫣儿说:“小十八,我的伤没事的!别担心。” 林嫣儿皱起了眉,眼睛里水汪汪地,泪水泫然欲滴:“骗人!师父说你都决定退出比赛了。你举起手来!让我看看!” 甘棠无奈,缓缓举起左手。 林嫣儿不错眼珠地盯着甘棠那肿胀、僵直的左手,旋即“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唉!十八!十八!别哭!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伤病员安慰你吧!” 甘棠着急地低语:“相信你师哥!很快会好的!几个月之后,你师兄还是一条好汉!” “可是,黄金赛怎么办?” 林嫣儿不甘心地揉揉红肿的鼻头,闷声说:“师哥,你备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辛苦努力!明明很有希望得奖的,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怕什么。”甘棠嘴角一弯,柔声说:“你师兄还年轻,下次再努力,可能状态更好,更有拿奖牌的把握!” “师兄,我就是替你觉得冤枉!不值。”林嫣儿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吸溜了一下鼻子说。 “小十八,这世上没有什么值不值的。有的事情来了,躲也躲不掉,努力过了就行,但求问心无愧。” 甘棠开导着师妹,反而觉得自己心里放下了。 放下了不能参加比赛的遗憾和怨念。 “那个女人,真是不吉利!” 沉默片刻,林嫣儿咬牙道。 “小十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这不关她的事!” 甘棠目光犀利地看着林嫣儿道。 “不是吗?师父也说了,要不是因为她,你才不会受伤!” 林嫣儿怒气冲冲地说,脸上显出刁蛮之色。 “小十八,别不讲理。” 甘棠叹口气,柔声说:“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不论受害人是谁,我都会去救!不过天意作弄,碰巧是她而已。” 林嫣儿垂首不语。 半晌,抬起头来说:“师兄,明天我到申市,我去看你!” “嗯!”甘棠说:“明天,我在泰坦健身房等你。” 第三十章 小狼狗还是小奶狗? 翌日,甘棠一反前几日慵懒娇憨的状态,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的清爽有型,光彩照人地站在玄关,手里拿着车钥匙,看着手忙脚乱收拾东西准备上班的秦罗织。 秦罗织一抬头看见神气活现,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甘棠,怔了一下问:“你要干嘛?” 甘棠甩了一下手中钥匙说:“姐姐,今天我去泰坦,你不用开车了,我载你去公司。” 甘棠工作的泰坦健身房距离信合证券很近,隔着一条街遥遥相望,走过一架过街天桥就到。 秦罗织眉头一皱,看着甘棠的左手说:“你就这么着急回健身房啊!你的外伤急性期还没过,随时可能感染!不能劳累!” 甘棠听见秦罗织语气里的担心和焦灼,十分开心,甜甜一笑说:“姐姐放心吧!我去健身房不干活,就是见我师妹。我师妹受师父之命,过来探望我。” “小十八吗?” 秦罗织背上包,一边换鞋一边问。 “是哒!” 甘棠眉开眼笑地答。 秦罗织垂着头,轻哼了一声。 甘棠将车停在信合证券大厦门口的道旁,目送着秦罗织下车。 秦罗织刚站稳脚跟,甘棠叫住她问:“姐姐,今天几点下班?” “应该是准点,五点半下班吧。” 秦罗织答。 甘棠沉思了一下答:“嗯,我下午联系你,如果来得及我就过来接你下班。” 秦罗织大度地摆摆手说:“不用刻意,你忙你的,这边乘地铁回家也很方便。” 甘棠笑嘻嘻地挥挥手,发动车子,掉头走了。 秦罗织站在路边发呆。 忽然,一只下巴放在了她的肩头,一个甜甜的声音,憋着笑说:“那个帅到炸裂的小哥哥是谁啊?我可以!” 秦罗织一转头看见了习冷月的脸。 她嫌弃地推了一下他说:“喜欢,拿走!粘人小奶狗,看你受的了不!” “什么小奶狗!”习冷月站直了身体,正色反驳道:“明明是霸气小狼狗,看看这座驾!奔驰大g4.0t!多霸气个性!多有男人味!” 小狼狗吗?秦罗织迷惑地挑挑眉。 小狼狗还是小奶狗,她也说不清了。 秦罗织坐在办公桌前,一张张翻看着投行一部的报销单据,脑子里却一直闪现昨晚甘棠盯着小十八的眼神。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背着人说?” 秦罗织想起甘棠捧着手机,鬼鬼祟祟躲进卧室里的样子,不由地有些心烦,转了一下手中笔,又将笔掷在桌上。 她看了看手表,中午十一点二十九分。 她猛然站起身来,对习冷月说:“我有个朋友在前面红会医院住院,我过去看看他,今儿就不去食堂吃饭了。” 不待梁冠升和习冷开腔,秦罗织冲出办公室,假装没看到站在门侧的isabellaye。 秦罗织正心烦意乱的时候,甘棠却兴高采烈。 他正站在泰坦健身房力量区外和几天没见的店长聊天。 一声熟悉的尖叫响起:“师哥!师哥!” 一个鲜亮的人影闪电一般向他冲来。 甘棠条件反射地站稳脚跟,挺直腰背,张开双臂,脸上绽放出一个花儿一般灿烂的笑容。 一阵香风掠过,只一秒间,温香软玉满怀抱。 甘棠的师妹小十八——林嫣儿一个鱼跃,已经跳进他怀里,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如同考拉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这是林嫣儿从十六岁开始养成的毛病,一见他亲爱的十七师兄,要先抱抱,而且拥抱方式不断升级。 甘棠无奈地伸出右手扶住她的大腿,防止她跌下去,一边扭头笑着躲闪她偎蹭过来的脸说:“唉!唉!小十八!二十一了!大姑娘了!注意一下男女大妨!不要这样!” 林嫣儿双腿却将甘棠夹的更紧,将身子向后仰了一仰,凝视着甘棠的眼睛说:“哪有什么,你是我师哥。我想怎样,就怎样!” 甘棠抿唇一笑说:“丫头,你现在太沉了!我只有一只手!负不动你!” 林嫣儿低头看了看甘棠缠着纱布的左手,吐了吐舌头,双腿一松,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对不起啊!师哥!我忘了你受伤了。” 正说话间,几个男教练走了过来,围着小十八看。 一个身形壮硕,面容却稚嫩的教练,上下打量着林嫣儿,眼睛一亮说:“这不是小十八吗?” 随即他伸出手来说:“十八女神,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林嫣儿一怔,看了看甘棠,脸上挂起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优雅地伸出手来,用指尖轻轻握了一下那位小教练的手,礼貌而疏离地说了句:“你好呀,谢谢你的关注和喜爱。” 态度和刚才对甘棠的热情奔放判若两人。 那些年轻的男教练却对林嫣儿的态度毫无知觉,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十八女神,我昨天刷短视频,看见你获奖了!西南杯全场冠!牛逼啊!恭喜恭喜!” 林嫣儿摆出一副职责比基尼运动员优雅姿态,端立颔首,微笑致意。 林嫣儿是国内知名的健身网红,年轻、貌美,身材傲人,形象阳光,正能量,特别招人喜欢,在微博上拥有三百多万粉丝。 也是某音上最红的健身短视频博主,她主页上的健身视频全部由专业团队制作,酷炫狂拽吊炸天,吸引了数百万男女粉丝,所以,这些小教练一眼便认出了她。 林嫣儿却对认为这些突如而来的热情,是对她的打扰。 毕竟,她是来看甘棠的。 她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能与甘棠单独相处,巴不得这些多余的人赶紧消失。 甘棠跟她的想法正好相反,他不想和林嫣儿独处,所以约了她在泰坦健身房见面。 林嫣儿一把拉住甘棠的手,走出人群。 她想拉着甘棠进店长办公室,和他私下聊聊。 甘棠却反手牵住她,将她领到私教室,自己的办公桌旁,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又推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甘棠也拉了把椅子坐下,刚要开口说话,林嫣儿却一扭身,坐在了甘棠双腿上。 站在私教室外隔着落地玻璃向内张望的男教练们,彼此对望,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师妹,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林嫣儿纤腰一扭,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甘棠腿上。 甘棠却瞳孔一震,睫毛微颤,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林嫣儿那被百万粉丝夸赞艳羡的丰满蜜桃臀让他的大腿皮肤一阵灼热,一股异样的感觉火焰一般自小腹升起。 甘棠咬了咬牙,眉头紧蹙,低唤了一声:“小十八……”,伸手想要将她推开。 林嫣儿被他推的身子向下一滑,差点掉在地上。 而她却毫不在意地一挥双臂,搂住甘棠的脖子,将身子又往上蹭了蹭,在他的腿上稳稳坐住。 甘棠长叹一口气说:“小十八,你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坐我腿上干嘛?” 林嫣儿媚眼轻抛,娇嗔地说:“硬邦邦的椅子,哪有师哥的腿舒服。” 甘棠竭力将身子后仰,眼神复杂地看着林嫣儿说:“十八,好歹你也是个百万粉丝的健身大咖。这么放肆,不怕传出去掉粉啊?” 在私教室外围观的小教练们看见这少儿不宜的一幕,皆窃笑着散开。 林嫣儿冷笑一声说:“百万粉丝与我何干?都不及师哥重要。我不要这百万人,只要师哥一个。” 说着,她又抬起屁股向上挪了挪。 甘棠面颊发烫,红晕上脸,再次轻推林嫣儿,一边低声嘟哝:“你坐就坐,扭什么扭。擦枪走火了,你负责啊?” 林嫣儿闻言,细眉一挑,双臂又用力勒住了甘棠脖子,逼他直视自己眼睛说:“师哥,我负责!你跟我好!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甘棠一怔,睁大双眼看着林嫣儿喃喃:“什么意思?!” 林嫣儿着急地直接上了手。 她捏住甘棠的下巴说:“师哥!你别装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现在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你做我男朋友吧!” 甘棠如中了定身术,瞪着林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嫣儿以为甘棠不信任自己,又将脸贴近他,撅着嫣红的嘴巴说:“师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最新款的迈巴赫?还是一品尚城的江景阳光房?你想要,我都买给你!” 甘棠知道林嫣儿不是在夸海口,不是在给他画饼。 林嫣儿家实在是太有钱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信手拈来。 林嫣儿家从爷爷辈儿就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浪潮,开办了自己的服装加工企业,成了金岭市最早的一批发家致富的民营企业家。 而林嫣儿父母又很有眼光地投资了商业地产。 如今,金岭市最大的工业园区和小商品批发市场都是林家的。 林家名下光上市公司就有两家。 而林家到底多有钱,没人说得清楚。 所以,林嫣儿根本不在乎网红身份带给她的那点利益。 她做一切的理由只有一个:“本小姐喜欢,本小姐愿意!” 甘棠一直很宠溺林嫣儿,也是因为欣赏她对于所爱执着追求的劲头。 林嫣儿没有一般富二代常见的那种虚荣,浮夸、贪玩、懒散的毛病。 她天性活泼张扬,酷爱运动,十五岁从金岭体校少年田径队退役之后就拜进了张天伦的师门,练起了健美。 林嫣儿最初进队的时候,不和师姐妹们比,偏偏挑了男队员里最弱的甘棠做竞争对手。 刚开始两人训练水平差距还不大,林嫣儿还能赢甘棠一两回,找到点平衡感。 慢慢地,随着甘棠的训练年限增加,训练水平和体能都飞速增长,男女差异越来越大,林嫣儿再也追不上十七师哥的步伐。 林嫣儿就开始跟甘棠耍无赖。 累了、伤心了、失败了就挂他身上哭闹,撒娇,求安慰,求抱抱。 其他师兄弟都笑话林嫣儿是十七师兄的挂件。 长此以往,两个人就生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情愫。 甘棠视林嫣儿如娇憨刁蛮的妹妹。 但是,林嫣儿却不是这样。 她爱十七师哥。 甘棠闻言,勾唇一笑,握住林嫣儿的手腕说:“师妹,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甘棠是在调笑林嫣儿。 而林嫣儿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是的!一辈子!” 甘棠面色一沉,用力将林嫣儿手臂拉开说:“你……” 他本想说:“你讲什么笑话呢……” 而话还没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可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在抬头的一瞬间,他暼见林嫣儿身后站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胸前挂着系着蓝色带子的工牌,一手捧着一杯coco奶茶的乌龙奶盖,一手拎着一只印着“罗兰轻食”的纸袋。 她正挑着一双桃花眼,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男女。 甘棠心尖一颤,眼前一黑,一把推开林嫣儿,慌乱地站起身来,嗫嚅道:“姐姐!” 秦罗织纤细的手指揉了揉手中的纸袋,转头看向满脸懵逼,不知所以然的林嫣儿。 她知道这就是甘棠的师妹小十八。 小十八很年轻,很漂亮。 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柔润光滑,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她漂亮的很特别,是那种反传统的欧式性感火辣女郎。 是个黑皮美人。 一头乌发编成张扬的脏辫,上面装饰着亮晶晶的饰物,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闪闪发光。 因为刚打完比赛,脱了水又刷了脂,林嫣儿那本来就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更加深邃立体。 眉骨高,细长的高挑眉显得风情万种。 一双乌黑的大眼被黑色的眼线衬托的无比明亮有神,长睫毛像蝶翅一般扑闪着。 纤瘦高挺的鼻梁下,是丰满略宽的嘴巴。 那经过专业塑形的身材更是魔鬼到让人难以置信。 脖颈优雅纤长,双肩微微上翘,双臂纤长,酥胸高挺,腰却盈盈不足一握。 露脐装下的六块腹肌分分明明,而臀却意外的圆润饱满外翘,犹如一只大蜜桃。 看着林嫣儿,秦罗织才算明白了甘棠曾经说过的那种“炸”的身材是什么样了。 真是个能把男人炸晕的性感尤物。 从秦罗织的角度看甘棠和小十八的姿势,暧昧的不得了。 更何况,她将二人最后几句对白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有种坠入深海的冰冷和孤独之感。 不开心! 不,是难过! “可是,甘棠的隐私,关我何事? 他不过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已。 他不过是个身世不明的小教练而已…” 秦罗织试图说服自己。 第三十二章 师妹,你的礼物我不能收 林嫣儿看看秦罗织,又看看甘棠,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让甘棠极度紧张的女人是谁。 她挑起细长的眉毛,咬牙说:“姐姐?难道,你就是那个害……” “小十八!” 甘棠一声爆喝,吓得林嫣儿将后半句话生生咽进了肚里。 她双眼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甘棠:“师哥!难道我说错了吗?” 甘棠剑眉倒竖,神情冷冽,一把攥住林嫣儿的手腕,不容反驳地断然说:“小十八,你跟我来!” 甘棠对秦罗织说了句:“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拉着不情不愿的林嫣儿走出了私教室。 秦罗织沉默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食品袋放下,轻轻坐在了椅子上。 甘棠拉着满面怒容的林嫣儿,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店长办公室。 他将林嫣儿拽进办公室,顺手关上了房门。 “嫣儿!”甘棠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嫣儿,沉声说:“你不可以这样对秦小姐。” 听见甘棠叫自己嫣儿,林嫣儿有点慌。 师哥只有在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称呼自己。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林嫣儿声音小了一些,但还是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说:“不就是这个女人害得师哥你受伤,害得你失去参加黄金赛的资格吗?这女人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一看就是红颜祸水。” “嫣儿!” 林嫣儿的蛮不讲理再度激怒了甘棠。 他咬牙道:“秦小姐她只是个暴力案件的受害者!她是无辜的!你不可以带着偏见去看她,给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师哥!”林嫣儿的大眼睛中泪花闪闪,嘴唇轻颤:“你为什么这么维护她?你才认识她几天?我和你已经做了六年师兄妹,怎么她一出现你就变心了?” 甘棠被林嫣儿的无理取闹气的差点撅过去:“这是哪跟哪啊!我是在说我救她的事情。嫣儿!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那个被歹徒扼住喉咙,用尖刀威胁逼迫,又被暴力殴打,有可能被侵犯,被杀害的人是你,你会怎么想?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有人能出手救你一命?” 甘棠直视着林嫣儿的眼睛问。 林嫣儿哑口无言。 “碰巧当时我路过,我目击了罪案,而且我有能力制止犯罪,我能不管吗?”甘棠长叹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说:“嫣儿,一个人的生命很珍贵,比黄金赛的荣誉更重要。我做了选择,我不后悔!我也不怨别人!更不能怨恨受害者!” 林嫣儿含泪轻轻点头。 甘棠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林嫣儿的头顶,温柔地说:“小十八,秦小姐没有陷害我,也没有勾引我,她只是当我是救命恩人报答我而已。你不要责怪她,不要迁怒于她好吗? 林嫣儿再度点头,一串眼泪夺眶而出。 她觉得,她这次可能真的要失去她心爱的师哥了。 甘棠握住林嫣儿的手说:“小十八,你能不能答应师哥,不要再当着秦小姐的面,说我的伤势,更不要跟她说起黄金赛?” 林嫣儿沉默片刻,用带着鼻音的声音答:“好。” 甘棠粲然一笑,揉了揉林嫣儿的头顶说:“小十八,妆都花了!去补补妆!师哥带你去吃大餐!” 林嫣儿破涕而笑,手指揩了揩眼角说:“好!师哥等我!” 待两人携手走回私教室,甘棠失望地发现秦罗织已经走了。 办公桌上放着那只印着“罗兰轻食”的纸袋,袋子下压着一张纸条。 甘棠走上前,拿起纸条来一看,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是秦罗织的留言。 秦罗织的字清瘦凌厉,颇有风骨,有点宋徽宗瘦金体的味道。 “甘棠:你的伤口急性期还没过,饮食上还是要特别注意忌口。我们楼下新开了一家轻食菜馆。老板是个女孩子,人特别细致,我告诉了她你的饮食禁忌,嘱咐她按着我的要求特意为你做了一份营养餐,请放心享用吧!秦罗织。” 甘棠将纸条读了两遍,拉开抽屉,细心地放进一只蓝色文件夹里,提起纸袋对林嫣儿说:“小十八,我们走吧。” 林嫣儿看看自己面前的黑松露鸭胸肉、凯撒沙拉、松茸海鲜饭、和法国伯艮弟干白葡萄酒又看看甘棠面前的那一份轻食快餐,难以置信地问:“师哥,你真的要吃那个吗?” 甘棠抬抬下颌,示意林嫣儿快点吃饭,拿起塑料叉子说:“嗯,我现在因为外伤忌口,不能外食。这是专门为我定制的营养餐。你快吃吧!别操心我了。” 甘棠将林嫣儿带到江海路申市最高档的法式餐厅,给她点了餐厅的招牌菜,自己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对面,吃秦罗织送来的轻食简餐。 林嫣儿心里别别扭扭,总觉得不是滋味,不停地偷眼看他。 两人吃完饭,林嫣儿挽住甘棠的手臂说:“师哥,时间还早,你陪我去港汇广场转转好吗?” 甘棠想着林嫣儿很久没来申市了,可能是想逛街购物,便一口答应,将车开到港汇广场。 林嫣儿走进港汇购物中心,却无心看化妆品、服饰和珠宝,拉着甘棠的手直奔腕表专柜。 走到欧米伽专柜前,林嫣儿盯着一只银色男表不动了。 甘棠也好奇地趴在一旁看。 “师哥,这只表好看吗?” 林嫣儿话音未落,售货员已经将样表拿出了柜台放在她手畔说:“美女,这是欧米伽最新款的300米潜水表,防水,耐深水水压,功能强大,特别适合热爱运动的男士。” 这只腕表造型酷炫精致,标价六万九千元。 甘棠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挺帅的。” 林嫣儿对售货员说:“麻烦你给他戴上试试。” 甘棠一听,站直了身子,眉毛一挑说:“师妹,你要干嘛?” 林嫣儿伸手拿起表说:“师哥,我这次比赛拿了八万元奖金,我想用它买个礼物给你。” 甘棠慌了神,连忙从林嫣儿手里夺过腕表,递给售货员说:“收起来,我们不要!” 林嫣儿抬眸,神情哀怨地看着甘棠说:“师哥,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吗?” 第三十三章 他是不是小白脸? “小十八” 甘棠站直身子,凝眸看着林嫣儿,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不是心意,是压力!” 林嫣儿眉头一跳,正要开口辩驳。 甘棠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尽量语气平和地说:“你我做了六年师兄妹,彼此的心意应该十分清楚了。小十八,如果我真的爱你,不会六年都没有表白过。你师兄黑白分明,不是喜欢玩暧昧的人。我今天就说清楚,我对于你,只有兄妹情谊,没有男女之爱。别试着用物质试探我。你师哥我也是个七尺堂堂男儿,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努力去获取,我爱的女人,我也会上天摘星星给她。” 林嫣儿纤长的手指死死握住身侧的皮包,银牙紧紧咬住嘴唇,心痛如刀绞,深吸一口气说:“我只是想感谢师哥一直以来的关照,而且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呀。” 甘棠垂下浓密长睫,温柔一笑,摸了一下林嫣儿的头顶说:“十八,你今天的成绩是你吃苦流汗得来的,奖金是你应得的!就算你表示感谢,第一人选也应该是师父,而不是我!至于生日嘛,我们小时候一起过生日,给对方加个鸡腿,送个小蛋糕不是也挺快乐的吗?干嘛非要搞的这么让人有负担?下个月我过生日,你若是想来,提个生日蛋糕过来,师哥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林嫣儿没想到自己一片痴心,竟然将事情搞砸了,心里懊恼烦乱,又非常的不甘心,只是蹙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甘棠。 甘棠一把搂住林嫣儿的肩膀,故作欢喜地说:“走,师哥陪你逛逛,去看看女装。” 林嫣儿无奈地点点头,跟着甘棠走上扶梯。 甘棠耐心地陪着林嫣儿一家家品牌专卖店逛,鼓励她试衣服。 最终,甘棠为林嫣儿挑了一身性感时尚裙装,付了账,说是送给师妹的礼物,恭喜她获得健美比赛冠军。 两人走进港汇购物中心电梯间,甘棠低头一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他眉头一皱,忙问林嫣儿:“小十八,你住哪家酒店?” “吉安区四季酒店。” 林嫣儿闷声答。 甘棠迅速按了负一层说:“我送你回酒店。” 林嫣儿眼睛一亮,仰脸说:“好呀!”,身子又往甘棠肩膀上靠了靠。 四季酒店门口。 林嫣儿两手提满购物袋,沮丧地看着车内的甘棠问:“师哥!你真的不送我上去吗?” 甘棠探头看着她说:“师哥还有事情,必须走了。你一单身姑娘,别到处乱跑,注意安全!我走了!有空联系!” 林嫣儿咬着嘴唇,看着甘棠发动车辆,掉头而去,失望地快要哭出来了。 秦罗织从泰坦健身房出来的时候,头晕脑胀,浑身发冷,双脚发飘,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上天桥的。 她站在天桥上,低头看着下面河水般穿行的车辆,心内充满恐惧。 那种一直在逃避的感觉又来了。 那种感觉一像头咻咻喘息的猛兽,无声地尾随着她。 它狞笑着蹲倨在黑暗之中,不知何时会冲出来将她扑倒在地,再将她吞噬。 那些她似乎已经遗忘的面孔,又在她眼前走马灯一样的轮转。 “秦罗织,不要这样!没有人值得你这样!你要爱你自己!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人靠得住。” 秦罗织汗流浃背,重重地摇头,反复地念诵这段话。 良久,她才从近乎窒息的压抑中喘过气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脚步,向着天桥下走去。 一进入信合大厦,秦罗织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工作状态,面带微笑与人点头招呼,步伐优雅地走向办公室。 秦罗织端坐在办公桌旁,专注地审起报表来。 偏偏习冷月却向后靠靠,低声问她:“你中午撇下我就跑了,结果让isabellaye唠叨的我耳朵都要流油了。” 秦罗织不关心isabellaye说了些什么,只是出于礼貌问:“她说了些什么?” “说你仗着有几分姿色,清高自傲,目无前辈和领导,不通人情世故,没有团队合作精神,要我不要跟你学。”习冷月压低声音说。 秦罗织冷笑一下说:“看来,这次我转正难了。” “那倒不至于。毕竟你的注册会计师证已经拿上了,工作也无可挑剔,她也没理由拒绝你。”习冷月又安慰她,转而问她:“你那住院的朋友,怎么样了?” 秦罗织怔了一下说:“他很好。” 她耳边又响起了在泰坦健身房私教室偷听到的对话。 “师哥,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最新款的迈巴赫?还是一品尚城的江景阳光房?你想要我都买给你!” “师妹,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是,一辈子!” “甘棠,真的是被人包养的小白脸吗?” 秦罗织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 想起了某乎论坛上网友对她提问的回答。 【小教练有钱,有什么奇怪的,找个富婆就能少奋斗二十年!】 【小教练年轻,身材好,体力好,只要脸蛋过得去,找个富婆包养很容易的。】 【包养小教练?很正常啊!我要是富婆,我也包养一个!】 秦罗织不由地有些烦躁,拿出一袋黑咖啡倒进杯子里,向着茶水间走去。 习冷月抽了抽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气问秦罗织:“这快下班了,你喝黑咖啡,晚上不想睡了吗?” “嗯。”秦罗织轻轻坐回办公桌旁说:“晚上看书,准备证券从业资格证考试。” 谈什么恋爱,想什么男人。 好好搞事业,赚钱它不香吗? 甘棠有没有被人包养,关我吊事啊! 秦罗织啜了一口香醇苦涩的黑咖啡,豁然开朗。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轻轻的叩击声。 梁冠升抬头一看,腾地一下跳起来,大声喊:“马总,欢迎视察财务部。” “放松!放松!”门口的马家骥,挥挥手对梁冠升说:“我不是来视察的,我是来找人的!小秦!小秦呢?” 马家骥笑嘻嘻地走进来,四下张望。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秦罗织。 秦罗织这才悠悠然从报表中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马家骥说:“马总?” 第三十四章 小狼狗遭遇情敌 马家骥看着秦罗织呆愣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小秦,别紧张,我找你说点事。” “好!” 秦罗织乖巧地点点头。 马家骥身子向一旁一闪,扯过来一个人。 秦罗织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秦罗织定睛一看,吃了一惊。 居然是合法合规部的俏郎君——廖凡。 马家骥笑眯眯说:“小秦啊,你知道马上要到公司的二十周年庆了吧?” 秦罗织茫然点头,不知马总何意。 “你们财务部就报了你一个人,合法合规部也只选出一个廖凡。你是学民族舞的,廖凡在港大上学时是现代舞团的舞者。不如你们财务部和合规部合伙出个舞蹈节目。怎么样?” 看来马家骥对这次二十周年庆特别上心,居然费心思撮合合规部与财务部的合作。 秦罗织抬眸看向廖凡。 廖凡面白如玉,一脸的云淡风轻,玳瑁眼镜后的一双大眼,直率地看着秦罗织,没有半分矫情,生涩。 难怪他如此容止有度,举手投足间尽露优雅舒展之风,原来他是现代舞舞者。 秦罗织忽觉心虚,有点不敢接招,看看廖凡又看看马家骥。 马家骥推推眼镜说:“我看呀。整个公司就你和廖凡最般配!金童玉女,你俩搭档排个舞蹈,一定能艳惊四座!为集团公司的周年庆舞台增光添彩!” 马家骥的一番夸奖让秦罗织面孔发起热来。 财务部的同事们,也笑着拍手起哄:“秦罗织!加油!” 廖凡也笑了。 廖凡的笑,温柔含蓄,如静水微澜。 秦罗织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习冷月忽然高声说:“阿织啊!你丫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小丫头想牵廖凡的手而不得呢!你就答应了吧!” “哈、哈、哈!” 办公室爆出一阵欢笑。 秦罗织头脑一热,咬牙说:“马总!好吧!” 廖凡脸上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向着秦罗织伸出手来:“阿织!请多多关照!” 明明比自己小了三岁,却不肯叫姐姐。 秦罗织嘴角轻轻一撇,握住了廖凡的手:“请多多关照。” 廖凡的手清秀修长而温热。 马家骥拍拍廖凡的肩膀,又看看秦罗织说:“你们这两个月,下班后就抽两个小时去排排舞,好好练习。争取拿个特等奖!这次周年庆晚会有观众评奖环节。拿到特等奖的节目能拿到两万元奖金!你俩加油!” 秦罗织歪头一笑,有彩头的比拼,她喜欢! 她的好胜心被成功激起。 习冷月对着秦罗织挥挥拳头,低声说:“阿织!加油!” 秦罗织也对她挤挤眼睛。 临走前,廖凡将自己手机递到秦罗织面前说:“阿织,加我微信,方便以后沟通。” 秦罗织看着他浓长的眼睫毛,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如此优秀了。 虽然他外表看起来俊秀文弱,五官精致不输女孩子,说话却果决利落,是个掌控力很强的人。 廖凡走出财务部还没五分钟,秦罗织收到了一条微信信息。 是廖凡。 【阿织,下班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沟通一下,好吗?】 秦罗织看看表,差五分钟就下班了。 不知怎地,她眼前就闪现出林嫣儿勾着甘棠的脖子,坐在他腿上,跟他嬉笑缠绵的样子。 “甘棠,大约今天会夜不归宿吧?” 秦罗织脑子里忽然就冒出这么个念头。 她咬了咬嘴唇,回复了廖凡两个字, 【好的!】 【那我下班后去财务部接你。】 廖凡秒回了信息。 甘棠紧赶慢赶,一鼓作气赶着五点半将车停到了信合证券门口。 甘棠发了一条微信信息问: 【姐姐,你下班了吗?】 【我今天临时要加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叮”地一声,秦罗织的信息也飞了进来。 甘棠失望地看着微信信息,咬唇琢磨,是回家等她呢,还是在这里等她下班。 他猛地一抬头,如遭雷击,僵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甘棠看见秦罗织和一个年轻男孩有说有笑地走出了信合大厦大门。 那男孩贴在秦罗织身侧款款而行,还伸手向上拉了一下她滑下肩头的背包带。 那能拉出丝的眼神,明显就是对秦罗织有意思。 要命的是,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和秦罗织如此般配。 他容貌秀丽,身形修长挺拔,皮肤白到发光,气质温和儒雅,恍若古代翩翩佳公子,一看就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学霸。 甘棠气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他身不由己地发动车辆,跟在二人身后。 不过两百米后,秦罗织和廖凡二人一拐弯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甘棠知道那条巷子是附近有名的风情街,里面的店铺以年轻情侣喜欢光顾的甜食店、咖啡馆和西餐厅为主。 甘棠脸色苍白地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咬咬牙,一打方向盘,掉头而去。 廖凡将秦罗织带到一家墨西哥餐厅问:“听说你在美国读过书?” 秦罗织点点头。 “墨西哥餐如何?” 廖凡笑问, “我喜欢o!” 秦罗织也笑了。 两人像对上了暗号一般,并肩走进墨西哥餐厅。 这家餐厅老板是个年轻的墨西哥男子,看见二人进来,热情地迎了出来,大声招呼:“hola!senor、senora!” “hola!” 秦罗织和廖凡异口同声地回应他。 两人坐下,廖凡和秦罗织大略商议了几句点了chilesrellenos、soppes和o。 合上菜单,他又笑着眯起眼睛问:“阿织,要不要试试tequalia?” “试试就试试!” 秦罗织毫无惧色地回应。 这廖凡是会读心术吗? 他怎么知道她今天特别想喝两杯。 tequalia是美洲口味的调制龙舌兰酒,酒精度数非常之高,也挺上头的。 秦罗织每次喝了都会觉得莫名的快乐。 她今天特别需要这个,来疏解一下自己郁闷的心绪。 点好了餐,廖凡单手托腮,看着秦罗织。 餐厅光线幽暗,几点烛光摇曳。 衬托的廖凡容颜完美,犹如谪仙人。 他沉思片刻开口道:“阿织,你经常和男人一起喝酒吗?” 第三十五章 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脑海里忽然闪过朴正旭坐在“哔啵”作响的壁炉前的摇椅上,一手握着苏格兰威士忌酒杯,向她张开双臂的样子。 秦罗织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和男人喝酒。” 这辈子,她只与一个男人喝过酒,坐在他的膝头,从他手里的酒杯里抢酒喝,拉拉扯扯,笑得前仰后合。 廖凡摇摇手中的tequalia,笑得暧昧:“不要和男人一起喝酒,请女人喝酒的男人,都不怀好意。” 秦罗织眉毛一挑,目光灼灼地看定廖凡问:“你也是吗?” 廖凡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着秦罗织说:“我比他们更贪婪,我想要的更多。”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直接,这么毫不掩饰的吗? 赤裸裸地向刚刚认识的女孩子表达自己的贪念。 秦罗织斜斜一挑嘴角,冷酷一笑。 廖凡微微欠身,一双美目映着跳跃的烛光:“你的身和心,我都想要,而且是长久的拥有。” 秦罗织抱起双臂,向椅背上一靠,不置可否地说:“我想,我们今天来是讨论公司周年庆节目安排的。你跑题了!” 廖凡咧嘴一笑,对着秦罗织举起酒杯说:“我的错!我太心急了!” 秦罗织慢条斯理地举起酒杯,在他的杯沿轻轻一碰,啜了一小口。 这孩子,根本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温良俭恭让。 是只扮猪吃老虎的小野狼。 但是,他面前坐着的女人可不是一只小白兔。 她是一只道行高深的狐狸。 怎么可能被几句模棱两可的言语糊弄住。 无视三岁年龄差,廖凡也可以是一个优质男友对象。 她不介意有他追求。 只是,她不接受恋爱关系之外的男女关系。 廖凡夹起一片热乎乎的o,放进秦罗织的餐盘里,柔声说:“趁热吃。” 此刻,他又变回了那只温顺的小白羊。 秦罗织一边咀嚼o,一边好奇地问:“为什么马总会如此热心地撮合财务部与合规部的合作节目呢?” 廖凡手中叉子停滞在半空中,偏头看着秦罗织,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说…是我拜托马总这么做的,你信吗?” 秦罗织一惊,直直看向廖凡。 廖凡是什么身份? 一个实习员工,竟然能使唤得动公司高管。 廖凡一笑说:“你知道马总是f大法律系毕业的吧?” 秦罗织并不清楚马家骥的教育背景,胡乱点点头。 “碰巧,我父亲是f大法律系系主任。” 廖凡用叉子,叉起一块o放进嘴里,一脸的云淡风轻。 原来,马家骥是廖凡父亲的学生。 廖凡也算间接透露了自己优越的家世。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会靠自己的人脉关系来给你施压。我希望能和你平等友好的相处,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好吗?” 廖凡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坦然地看着秦罗织。 他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说明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 秦罗织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故作矜持地垂眸思考半晌,点了点头。 “这次演出,公司会负担一切费用,诸如服装、道具之类。马总说公司已经在附近联系好了舞蹈工作室,并且为我们聘请了专业舞蹈老师,协助我们设计、排练舞蹈。我们可省了不少工夫。” 廖凡有条不紊地说。 秦罗织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 “那……”廖凡抬眸看了她一眼说:“我们明天就开始排练吧?” 秦罗织爽快地答:“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很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她也是真的热爱过舞蹈,现在有了机会重登舞台,还是非常跃跃欲试的。 秦罗织不经意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信息来看。 一顿饭之间,手机分外安静。 甘棠一条信息也没再发过来。 秦罗织莫名的失落 甘棠现在在做什么? 是和小十八甜甜蜜蜜共进晚餐? 还是干脆在酒店房间里温存缠绵? 秦罗织忽然心烦气躁,将手机重重地扔进手提包里。 吃完饭,两人又悠悠然然往公司走。 廖凡执意要回公司取车送秦罗织回家。 廖凡的座驾是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卡宴,很符合他风流儒雅的气质。 回程路上,廖凡深深地看了秦罗织几眼说:“阿织,你就不问问我的个人和家庭情况吗?” “我为什么要问?” 秦罗织淡淡一笑,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我是和你来谈公事的,不是来和你相亲的。” 秦罗织扭动了一下身子,看着廖凡说:“你是不是习惯了成为女孩子关注的中心,所以觉得每个看见你的女人都应该对你有想法?” “别人我没兴趣知道。” 廖凡一打方向盘,将车驶入米仓巷说:“我只希望你对我有想法。” “我很挑剔的……” 秦罗织舔舔嘴唇,带着挑衅意味地说。 “哦,那………你……要不要检查一下,看我是否符合你的要求?”廖凡忽地将唇凑在秦罗织耳边低语:“我不仅脑子好使,肉体也相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秦罗织并没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红了脸,只是坐直身体,躲开他的撩拨,似笑非笑地说了声:“俗气!” 廖凡“哈哈”一笑,将车停在了雅颂园门口。 他转过头,凝眸看着秦罗织说:“阿织,我是真的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才是我想要拥有的女人。你能试着接受我吗?” 秦罗织斜睨了他一眼,断然拒绝:“不能!信合证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如果我接受你,我就得离开信合证券。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这不可能!” 秦罗织随意找了个理由推搪他。 她怎么可能轻易接受一个什么也没为她做过,就空口白牙提要求的人! “这个,我不可能没考虑过。”廖凡说:“大不了我走!都不是事!” “想这么多,你不累吗?” 秦罗织暗指他喜欢空谈幻想。 “阿织,来日方长,我只求你给我机会,让我能够真正走进你的心里。” 廖凡正色道。 秦罗织懒得再废话,推门下车说:“那你努力!我拭目以待!” 第三十六章 姐姐,你为什么骗我? 秦罗织果断拉开车门,潇洒转身下了车,只懒洋洋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廖凡看着她的背影,摸摸下巴,摇头笑了:“不愧是我廖凡看中的女人,够劲!” 秦罗织抱着双臂走在雪松夹径的小路上,抬头看看头顶十六楼的窗户。 一片漆黑,甘棠还没回来。 她的心忽地一沉,莫名地失落。 想起廖凡那张美而嚣张的面孔,她深深叹息:“男人啊……” “嘀”的一声轻响,门锁弹开。 秦罗织按亮玄关的灯,意兴索然地换鞋。 黑暗的客厅中,隐约有低低的声音传来。 定睛一看,蓝蓝白白的光影在幽幽闪烁。 是电视的声音和画面。 “甘棠?” 秦罗织眼眸一亮,碎步向着客厅走去。 果然,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端坐着一团黑魆魆的人影。 “甘棠?” 秦罗织低唤了一声,就要去按亮客厅的灯。 “别开灯!” 甘棠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鼻音。 “甘棠,你怎么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秦罗织一边走向甘棠,一边问。 甘棠不语,静静看着电视。 秦罗织觉得他的状态有点奇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悄悄坐在他身侧。 电视上在播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幼年盛明兰在和临终的母亲告别。 她抱住卫小娘的身子,大声嚎哭:“不!你是我娘!我不想叫你小娘!我要叫你娘!” 甘棠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紧咬下唇,身体一动不动,恍若泥塑木雕。 阿岚从他身旁绕到秦罗织面前,喵喵叫着跟她打招呼。 秦罗织轻唤一声:“阿岚,”搔了搔它的下巴。 苍茫电视光束中,甘棠脸色苍白,眼眸里却亮闪闪的。 秦罗织看着他的侧颜,想起甘棠说过:“我的母亲在我十一岁时就过世了。” 她忽然有点心疼他。 屋内一片静默,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秦罗织没话找话:“甘棠,晚饭吃了吗?” 甘棠看也不看她,摇摇头。 秦罗织站起身来说:“那我给你煮碗面吧。” 刚要拔脚走向厨房,她的手却腕被蓦然一只热乎乎的大手攥住。 秦罗织惊诧回首。 甘棠仰望着她,一字一顿,咬着牙问:“姐姐,你为什么骗我?” 秦罗织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问:“我……骗你?” “下午我赶到你们公司接你下班,你告诉我你要加班。结果,我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出去约会了!” 甘棠越说越气,手也越攥越紧,眼神凌冽如刀,似要洞穿一切谎言和伪装。 “我……” 秦罗织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甘棠倏地站起身来,一个转身,手臂一挥将秦罗织拉进怀里。 他瞬间嗅到了秦罗织呼吸间的酒精气息。 甘棠眉头一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垂眸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竟然跟他喝酒?” 秦罗织浑身一个哆嗦,奋力推开甘棠,叫道:“你想干嘛?!” 迷蒙中一抬眸,她的视线撞上了甘棠那炽烈、狂乱又愤怒的眼神。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如一片激流中的落叶般被一股大力卷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稀里糊涂地就躺在了沙发上。 一个沉重温热的身体带着微微的颤抖,压了上来,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秦罗织骇然瞪大双眸, 一张俏脸向着自己的面孔贴了过来。 她的嘴唇被一双干燥柔软的唇封住。 秦罗织本能地“呜呜”叫喊着,扭动着身体反抗。 趁着甘棠眼神迷离恍惚的一瞬间,秦罗织抽出一只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掌。 “啪”地一声脆响。 甘棠猛地一怔,缓缓坐起身来,从梦魇中醒转过来,呆呆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喘息着坐起身来,一边用手指梳理着长发,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甘棠。 “刚跟小十八风流快活完,就来拿我寻开心,你甘棠也太会玩了吧!你当我秦罗织是什么人?” 秦罗织心里暗道,恨恨地咬牙。 “是的!”秦罗织大声说:“我是骗了你!我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所以和别人出去消磨一下时间。” “不回来?”甘棠诧异地看着秦罗织问:“我为什么不回来?” “你和那个小十八,那么腻歪。开个房,共度春宵,也不是不可能。” 秦罗织声音虽低了一度,却依然理直气壮。 甘棠摇摇头笑了:“姐姐,你真是够了!小十八是我师妹!我们十几岁就认识。跟亲兄妹一样!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她可是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秦罗织只顾逞口舌之快,没意识到自己这几句话说得酸溜溜的。 甘棠歪头看着秦罗织,有点得意地笑了:“小十八喜欢我,我早就知道!只是她一直没表白,我也不好自作多情地拒绝她。她今天的确对我表白了,我趁机拒绝了她!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姐姐,你要相信我!” 秦罗织这才明白,甘棠刚才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等待着自己。 他拒绝了小十八的表白,兴冲冲地赶去信合证券接自己下班,却看到了那么一幕…… 秦罗织隐隐有点内疚。 甘棠却幽幽地开了口:“姐姐,对不起,刚才我的行为太莽撞了……” 秦罗织想起刚才那一吻的炙热感觉,心里一荡,轻轻舔了一下唇,依然嘴硬地道:“你和谁交往,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毕竟我们只是室友,不是男女朋友。” “我喜欢姐姐!” 甘棠提高了声音说。 若是说秦罗织不知道甘棠喜欢她,那是假的。 秦罗织明知甘棠喜欢自己,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一是,她的确视甘棠不同旁人。 他毕竟救过自己的命,对他好,是本分。 二是,甘棠能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可以暂时依赖。 那自己喜欢他吗? 他的外貌出众,身材性感,性格可爱 对大多数女孩子是有极大的吸引力的。 秦罗织也不例外。 但是,奔三的秦罗织不愿意再将时间花在不会有结果的恋爱上。 她需要一个各方面完全与她匹配,可以直接步入婚姻殿堂的恋爱对象。 而比他小四岁,稚气未脱,家世不明,工作和收入都不稳定的甘棠,显然不是合适人选。 她贪恋他给她的感觉,却不能真正地接受甘棠这个人。 第三十七章 姐姐,别不要我 甘棠右手握拳,腰背笔直地站着,赌气一般,直视着秦罗织。 秦罗织霎时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此刻像个渣女。 至于甘棠…… 她不想失去,也不想接受。 她习惯了他像个迷弟一样哄着自己,宠着自己,却不想将自己的未来押在这个前途不明朗的黄口小儿身上。 虽然她觉得自己挺聪明,也挺圆滑的。但也深知自己并不善于感情里的推拉。 以往的感情里,她都是打不赢就跑。 可是,甘棠跟那些她的前男友好像都不太一样。 对着他,她说不出狠厉的话,也不忍心看他难过。 这点真的让人进退两难。 低低的电视剧对白声和闪烁的光芒中,两人沉默对峙半晌。 秦罗织艰难地开了口,声音有些含糊沙哑:“甘棠,我也喜欢你。” 甘棠的眼眸在黑暗中闪了一下。 “但是……” 秦罗织的语气直急下:“喜欢无法解决现实问题,喜欢不代表合适。” 甘棠深吸一口气,跨前一步,握住秦罗织的手腕,低头蹭着她的额头,声音温软地说:“姐姐,我知道,我现在的自身条件还不符合你的要求。但是,求你!别急着拒绝我,给我机会,我会成长,会变得更好!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又一个要机会的! 秦罗织想起刚才廖凡在车里对她说过的话,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轻轻后仰,躲开甘棠的脸,正色说:“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我不会平白无故给别人机会。” “我知道…我知道……” 甘棠轻轻揉捏着秦罗织的手腕:“我会努力。只求你给我时间,也为自己多着想些,别急着接受其他男人。” 秦罗织轻抚了一下甘棠的面颊,柔柔地说:“放心,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甘棠握住秦罗织的手,抬眸笑了。 秦罗织摁亮客厅的灯,甘棠本能地伸手挡住灯光,闭上了眼睛。 秦罗织这才发现他的双眼红通通的。 秦罗织跪在地毯上,伸手去拉甘棠的手,调笑他:“怎么,你今天哭了吗?” 甘棠连忙伸手捂住双眼,不好意思地嘟哝:“没有!没有!我没有哭。” 声音依然暗哑。 秦罗织心脏不由地一阵抽疼,一把搂住他的头,又好气又好笑地埋怨:“甘棠,小傻瓜。” 甘棠放下手,闭目靠在秦罗织肩上沉默不语。 “现在,想吃饭了吗?” 秦罗织低声问他。 甘棠点点头。 “我去给你煮拉面。” 秦罗织轻轻推开甘棠的头,站起身来。 甘棠却扑过来,一把抱住秦罗织的腿,将头埋在他膝前呢喃:“姐姐,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站起来的猛了,秦罗织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一帧苍白可怖的画面在她眼前来回盘旋。 墙面白的刺眼的病房里,一个穿着印着“连城精神卫生中心”病号服的十几岁少女,披散着长发,面壁而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良久,秦罗织抬起沉重的手揉了揉甘棠的头顶说:“好。” 甘棠盘腿坐在地毯上,依着茶几吃拉面。 阿岚嗅到肉味,“喵喵”叫着在二人脚下盘桓乞食。 秦罗织捏了一片香煎鸡胸肉喂它。 甘棠挑起一筷头面,偏头看着秦罗织问:“今天那个男人是谁?” 显然,这是他今天一晚上闹腾的主题,现在才有机会介入。 秦罗织毫不在意地挠挠阿岚的头说:“他叫廖凡,是我们公司合法合规部的新员工。” “可以啊!姐姐,你挺招人啊!新员工刚进公司,就看上你了!”甘棠撇撇嘴。 “是你想多了。” 秦罗织想大事化小,敷衍道。 “我没想多!我是男人!我看的出他的眼神,粘在你脸上都要拉出丝来了!他对你有想法!” 甘棠愤愤放下筷子。 甘棠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秦罗织忍不住想逗逗他。 “哦?是吗?我怎么没注意到?明儿我再约他吃个饭,好好观察一下。” 秦罗织一边弹舌逗弄着阿岚,一边忍笑道。 “当啷”一声,甘棠拿起筷子用力地一敲碗沿儿,低吼道:“你敢!” 秦罗织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风起,整个人已经被甘棠扑倒在地毯上。 阿岚吓的一声尖叫,蹿了出去。 秦罗织抿唇看着甘棠。 甘棠双臂一撑将秦罗织围在怀里,低头凝视她,冷冷道:“姐姐,你若是敢勾引他,我就先要了你!让他再也没有机会。” 秦罗织手指轻点甘棠胸部,不惊不恼地说:“甘棠,别忘了你前几天劝我搬进你家时所做的承诺!” 甘棠一怔,嘴角一勾,露出小虎牙笑了。 他叹了口气,坐直身子,又伸手将秦罗织拉起说:“我答应过你,不胡作非为,不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对。” 秦罗织喘息着坐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甘棠说:“我一旦发觉人身安全或者个人利益受到威胁,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 “嗯,我明白,我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甘棠又拿起筷子,继续吃起面来。 秦罗织手撑着头,看着甘棠乖巧吃面,叹口气说:“廖凡和我没什么私交。我也不怎么喜欢他。我和他一同出去吃饭的原因是因为公事。” “哦?” 甘棠嘴里含着面条,喜滋滋地看着秦罗织,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奶狗。 “公司马上要迎来二十周年大庆,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庆典,公司各个部门都要出节目。财务部和合法合规部只选出两个有才艺的员工。一个是会跳现代舞的廖凡,一个是学过民族舞的我。”秦罗织温声解释道。 “哦?姐姐还会跳舞?” 甘棠眉毛一挑,来了兴致。 “嗯,从幼儿园中班学起,直到初中毕业,学了十来年。”秦罗织说:“我们董事长就提议财务部和合法合规部合伙出个节目。然后,我和廖凡就被撮合在了一起。” 甘棠嘴角一歪,“切”了一声。 “所以,我和他只是同事,只是舞伴而已!”秦罗织坦然看着甘棠说:“我没那么喜欢他。” “你们一起排舞要排多久?” 甘棠放下筷子问。 “两个月吧…” 秦罗织心里估算了一下答。 “唉……” 甘棠这口气,叹的哀怨无比。 第三十八章 小小的考验而已,你怕了吗? 听着甘棠带着肝颤的长叹,秦罗织憋不住想笑:“干嘛唉声叹气的?” “两个月啊……” 甘棠直愣愣地盯着碗里的那点汤,念念有词:“又是双人舞,肌肤相亲,拉手又搂腰,得擦出多少火花呀!” “你不是说要努力,要成长吗?” 秦罗织强忍笑意说:“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而已。怎么,你怕了吗?” 甘棠剑眉倒竖,气鼓鼓地侧过脸,朗声说:“怕个毛!让那什么凡,尽管放马过来!” “好啊!我翘首以盼!” 秦罗织抿唇一笑,站起身来。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秦罗织爬起床,发现甘棠卧室的门大敞着,探头进去一看,床铺已经拾掇的整整齐齐了。 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都看了一圈,也不见甘棠的踪影。 秦罗织拿起手机给甘棠发了一条信息: 【一大早,去哪里了?】 正在刷牙,“叮”手机一声响。 【我在江边晨跑!】 这甘棠还真是说干就干。 【你行吗?这么心急!】 秦罗织有些担心他的伤。 【没问题,别担心!休息了几天,我状态好的很!跑完剩下的三公里就回去啦!】 甘棠回复道。 秦罗织笑着摇摇头,洗了把脸,随意扎起头发,去厨房准备早餐。 早餐刚刚上桌,甘棠就回来了。 秦罗织连忙放下餐盘,跟到卫生间,要帮着他洗漱, 甘棠却对她挥挥手说:“我自己可以!你去忙吧。” 他的左手已经可以轻微发力,料理一些低强度的生活琐事没问题,但是食指和中指依旧不能弯曲,手掌曲度也受限,只能起到固定物品的作用。 秦罗织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笨手笨脚地挤牙膏,刷牙,不由地有些心酸。 饭桌上,甘棠用叉子叉起一片培根,若有所思地放进嘴里,嚼了两口说:“哦,对了,姐姐,我从今天开始回健身房上班了。” 秦罗织一愣问:“干嘛这么着急?医生说你至少要休息两周呢。” “我这个人闲不住。姐姐去上班,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是无聊,还不如去健身房,有人陪我说话。” 甘棠低头啜了一口豆浆说。 “那也至少等拆了线,看看医生怎么说再决定吧。” 秦罗织还是不放心。 “后天拆线,我身体倍儿棒,又年轻,伤口恢复很好,不会有事的。再说,我是私教经理,也不一定要亲自干活。坐着指挥别人就行!累不着!” 甘棠不以为意地说。 秦罗织偏着脑袋看着甘棠说:“我和廖凡从今天开始要排舞,回来的也晚。你晚饭得自己想办法了。即使外食,也要注意忌口。” 甘棠眼眸一暗问:“你们几点开始排练?练多久?” “下班以后,每周五个工作日,练两个小时。六点到八点吧!” 秦罗织轻描淡写地答。 “在哪里排练?” 甘棠探过头,神秘兮兮地问。 秦罗织一怔,眼神霎时警惕起来:“你别来!” “为什么?” 甘棠气呼呼地后仰,靠在椅背上,紧抿嘴唇。 “我不想被打扰!” 秦罗织斩钉截铁地说。 甘棠撅着嘴,“哼”了一声,狠狠地用叉子将一只奶黄包扎的乱跳。 下午下班时,廖凡准时出现在了财务部门口。 习冷月诡秘地笑着冲秦罗织挤挤眼跑了, 廖凡穿着一件雪白的纪梵希衬衣,深蓝色boss小脚九分西裤,戴着皮质带子的瑞士腕表,背着一只黑色swiss双肩背包,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陌上人如玉”的模样,玉树临风,人畜无害。 秦罗织也摆出一副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不愉快的样子,云淡风轻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与他并肩走向电梯间。 廖凡也绅士地接过她手里的拎包。 一进电梯,秦罗织就问廖凡:“我们的排练场地在哪里?” 廖凡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我已经收到了后勤部发来的定位,就在附近。m2三楼的一家舞蹈工作室,叫做肖特舞蹈工作室。舞蹈老师也安排好了,就是工作室的老板肖特。” “又是m2?” 秦罗织不禁头疼,想起m2六楼的泰坦健身房。 这和甘棠也太近了吧! “过一条街就是,挺方便的!” 廖凡却没看出秦罗织的烦恼,自顾自地说。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肖特工作室。 廖凡落落大方地找到老板肖特,说明了二人的来意。 肖特满脸堆笑,连忙将二人让到会客室坐下,开始例常沟通。 这肖特是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清瘦纤细,四肢修长,脸型略长,高额头,高眉骨,眼睛微微凹陷,一头棕色中长发在脑后扎成一只马尾,举手投足轻盈柔曼,身体协调性极好,一看就是长年习舞之人。 肖特笑微微侧身,款款坐在二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番说:“二位真真是年轻貌美,好一对金童玉女。” 搞艺术的人天性都对美的事物有种偏爱之心。 秦罗织和廖凡都是听惯了赞美的人,并没有表现出羞涩和惶恐,只是大大方方地微笑致谢。 肖特眼神犀利如刀,只观察了他们俩的身材和举止片刻便说:“二位也是有舞蹈基础的吧?” “对!”廖凡点点头说:“我学过六年现代舞。” “小时候学过十一年民族舞。” 秦罗织也随口答道。 “那就好。这样我们也容易搞清楚舞蹈的设计定位。二位都是半专业人士,我们日后沟通也就更顺畅充分了。” 肖特目光灼灼地盯着廖凡问:“能谈谈你们对舞蹈的主题和风格的要求吗?” “这是为信合证券二十周年庆舞台准备的舞蹈。” 廖凡也直视着肖特,思路清晰地说:“我们希望这个舞蹈要有时代感,要有青春活力!能代表占有公司员工百分之七十比例的年轻员工的风貌和心声,但是又不落世俗和浮夸窠臼的舞蹈。” “哦!”肖特仰靠在椅背上,兴致勃勃地盯着廖凡说:“就是想要一支,清丽脱俗,又充满感情和张力的现代风舞蹈,对吗?” 廖凡不禁惊讶于肖特对人心思的准确理解和把握,微微睁大漂亮的眼睛说:“正是!” 第三十九章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肖特微笑站起身来,手臂向身后的练功房一挥说:“那请二位随我来。” 廖凡与秦罗织对视一眼,随着肖特走进练功房。 肖特走过去打开音响,将手机连上音响蓝牙,盘腿坐在木地板上,仰头看着二人说:“我们先来把配乐敲定一下吧。” 廖凡和秦罗织异口同声答:“好!”,也在地板上盘腿坐下。 “最近有几首新发行的歌曲都不错,文艺原创和新国风都可以选。选文艺风的话,舞蹈风格会偏重于现代舞,新国风民族舞元素会多一点。” 肖特一边点开一首歌,一边解释道。 廖凡看了一眼秦罗织,抢先说:“新国风我没问题。” 肖特看出了廖凡想要迁就秦罗织的小心思,笑着挥挥手说:“虽然你俩学习的舞种不同,但是舞蹈之间是相通的,基本功差异不大,将两种风格和谐融合不是问题,可以兼顾。” 廖凡似乎急于与秦罗织更近一步,丝毫不介意向旁观者表露自己对于她的心意,一双大眼睛一直往秦罗织脸上瞟,等着对她的表情做出正确反应。 秦罗织却佯装不知,视线不是盯着肖特,就是落在地板上。 第一首歌是袁维娅的《说散就散》,前奏刚起,秦罗织就摇了摇头, 廖凡也坚定地否决了:“太消沉。” 第二首:“红昭愿”,秦罗织手指随着音乐敲击着节拍,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一首一首听下来,听了十来首歌,两人还是没有找到心仪的歌。 “追光者!” 一个悦耳清朗的男声在二人背后响起。 秦罗织眼睛一斜,咬紧了嘴唇。 廖凡也一怔,扭头向后看去。 一个年轻男孩一手插在运动裤裤兜里,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递到秦罗织脸旁。 这个男孩高大健硕,挺拔英气,面容惊人的俊秀,发达的肌肉将身上的短袖t恤绷得紧紧的。 他正虚眯着乌黑的眼眸,如同一头遇见侵入自己领地的敌人的野兽一般,紧盯着廖凡。 廖凡也扬起眉毛,毫不畏惧地上下打量了那男孩一番,将视线凝聚在他的脸上。 肖特眼睛一亮,脚下一蹬,跳起来说:“咦,小棠!你怎么来啦?” 秦罗织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劈手抢过矿泉水,拧开盖子痛饮了一口,埋怨道:“给你说过了!让你不要来!不要来!” 甘棠对秦罗织的不满满不在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秦罗织嫌弃地躲闪,伸手拍开他的手。 甘棠一屁股坐下,指指秦罗织说:“肖老师,打扰了!我家宝贝儿来排舞,我过来旁观一下。” “宝贝儿?!” 秦罗织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这个幼稚鬼!” 秦罗织飞速拧上矿泉水盖,举起瓶子就向着甘棠头上砸去。 甘棠嘻嘻笑着,抬手去挡。 廖凡看见了他手上的纱布,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秦罗织。 秦罗织看见甘棠手上的伤,又心软了,叹口气,收回瓶子。 甘棠得意忘形地对肖特挤挤眼说:“我家宝贝儿,很暴力……很……” “甘棠!” 秦罗织怒不可遏,厉声喝止。 甘棠耸耸肩,偏头看着对面的廖凡。 两个人像两只拱起背,梳起尾巴对峙的猫儿。 秦罗织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幼稚”两个字,什么也不想评价。 秦罗织摇了摇甘棠的腿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排练的?” “嗯?” 甘棠这才回过神来说:“我问的正宇哥啊!” 甘棠知道秦罗织要和廖凡一起排舞,心里醋海翻波,总觉得胸口憋闷难受。 翻来覆去煎熬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给乔正宇发了微信信息。 【哥,帮帮我!】 【小棠?什么事】 乔正宇出乎预料地秒回了甘棠的信息。 【有野男人勾引我家阿织,你要帮帮我!】 甘棠在乔正宇面前总是任性骄纵,口无遮拦。 手机沉默了片刻。 正在甘棠失望之际,“叮”地一声手机响了。 【说,让我做什么!】 【阿织和你们公司那个什么叫廖凡的新员工排练舞蹈,要排两个月!那小子对阿织有企图!阿织不肯告诉我排练场地的地址,哥,你帮我查查!好嘛?好嘛?】 甘棠将心里话一股脑对着乔正宇倾吐了出来。 乔正宇无奈地盯着手机,他真的不想多管闲事。 但是,想象了一下甘棠撅着嘴说:“哥,好嘛?好嘛?”的样子,他还是起身往财务部走去。 十分钟后,甘棠收到了乔正宇的信息。 是肖特舞蹈工作室的定位。 甘棠喜笑颜开,飞速回了乔正宇的信息: 【谢谢哥!mua!mua!】 乔正宇看着手机,苦笑着摇摇头。 “我觉得《追光者》那首歌不错!” 甘棠对秦罗织说。 肖特在手机上搜索到了《追光者》,开始了播放。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夏夜的萤火,孩子们为你唱歌,那么我是想画你的手……” 优美深情的歌声在舞蹈室内悠悠响起。 肖特、廖凡、秦罗织和甘棠都沉浸在了音乐之中,表情柔和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梦幻迷离。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甘棠的目光无比缱绻地落在了秦罗织的侧脸之上。 “我可以站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甘棠低声随着音乐哼唱起来。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甘棠轻轻握住了秦罗织垂在身侧的手。 “有的爱像大雨滂沱,却依然相信彩虹。” 秦罗织也回眸看着甘棠的眼睛,欲言又止。 乐声终止,肖特轻声喟叹:“我觉得这首歌很适合,节奏舒缓,韵律优美,意境深远。你们觉得呢?” 廖凡看了看秦罗织,他心里也十分满意这首歌。 这首歌深情款款,又清丽脱俗,青春活力十足,特别能渲染氛围,令听者莫名动容,代入感极强。 应该对促进他和秦罗织的感情发展十分有益。 “我觉得很好!” 廖凡简洁明了地答。 秦罗织任甘棠握着自己的手,一本正经地答:“我也觉得这首歌很好。” 肖特抿着嘴,斜睨了一眼甘棠和秦罗织悄眯眯握在一起的手,笑着说:“那我们就定这首歌做配乐了啊!” 第四十章 我是追逐你的眼眸 “好吧。” 肖特一拍膝盖站起身来问:“你们二位都带练功服了吗?” 秦罗织和廖凡点点头。 “那你们先去换上练功服。”肖特纤长的手指像花瓣一样曼妙旋舞:“我们先拿出第一小节来热身。” “你和他…”肖特指指廖凡和秦罗织说:“各自随着配乐跳一段即兴。然后跳一段配合,我会根据你俩的舞蹈水平和风格编排舞蹈,这两天先确定一个舞蹈的整体框架,后续几天会依据排练情况完善细节。你们看如何?” 廖凡和秦罗织皆点头说好,各自拿了背包进入更衣室换衣服。 秦罗织一边走向更衣室,一边后头以警告的眼神盯了甘棠一眼。 甘棠眨眨眼,咧嘴一笑,识趣的退到舞蹈室的角落,拿出手机来翻弄。 肖特长腿一蹬,身子一滑坐在了甘棠身边,凑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那姑娘是你女朋友吗?” 甘棠从手机上抬起头,想了想,摇摇头说:“还不是!” “哦!”肖特点着下颌说:“那就是还在追求中。” 甘棠停下回复微信信息的手指,笑着答是。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肖特贴着甘棠耳朵低语。 甘棠眼睛一亮,咬着嘴唇,上下打量了一下肖特说:“嗯……能不能不给他们排过于亲昵的舞蹈动作?” 肖特皱起了眉头:“双人舞,又是男女搭档,不可能没有肢体接触。不知道你亲昵的标准是什么?” “我看国标舞上,有什么女舞伴腿缠着男舞伴腰,旋转的动作。类似这种动作不能有!” 甘棠盯着肖特,黑眼睛熠熠生辉,认真地有点天真地说。 肖特竟然看的有点失神。 “不行吗?” 甘棠看肖特没反应,偏着脑袋问。 肖特这才回过神来,连声答:“可以,可以!这不难。” 甘棠又忽然将脸贴在肖特脖颈旁,闭上眼睛,做陶醉状。 肖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闪身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种动作也不要有。” 甘棠恶作剧地笑着说。 肖特倒吸一口凉气说:“就是耳鬓厮磨的动作也不可以有。” “对。” 甘棠坏笑着说。 “这……” 这首曲子是抒情曲,歌颂美好青春和纯真爱情的。如果没有缠绵悱恻的肢体和表情表达,那几乎是苍白空洞,毫无灵魂,没有意义的。 肖特为难地斜眼看着甘棠。 甘棠合起掌,像只小奶狗一样对着肖特拜拜:“拜托了,亲爱的肖老板!” 肖特长叹一口气:“好吧……我尽量…” 甘棠欢天喜地地抱了抱肖特。 肖特掏出手机:“小棠,我还没你的微信。” 甘棠爽快地刷了肖特的微信二维码。 二人刚收起手机,“肖老师”,一声唤,让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一看下去,二人都有发怔。 秦罗织脱掉了一身冷肃的职业装,换上了一身鲜艳灵动的舞蹈练功服,整个人霎时从冷傲的ol变成了温软可人的花仙子。 她将一头长发高高盘起,用黑色发网牢牢束紧,额头上戴着一条粉色的针织止汗发带。 身上穿一件粉色的弹力低领长袖t恤,一条粉色舞蹈裤,小腿套着白色针织腿套,脚穿白色练功鞋。 秦罗织迈着笔直修长的双腿,优雅轻盈地向着二人走来,美丽梦幻犹若轻掠过湖面的春樱花瓣。 肖特看看秦罗织,又看看满脸痴迷的甘棠,无奈地摇摇头。 肖特站起身来,指指舞蹈室的扶杆说:“阿织,你先去活动活动,热热身。等廖凡出来再开始。” “好!” 秦罗织只轻轻斜了甘棠一眼,径直向着扶杆走去。 秦罗织左腿一抬,搭在了扶杆上,舒展右臂,侧腰下弯,压起了腿。 这时,廖凡也走了出来。 甘棠目光如炬,转头看向那舞蹈室一侧的翩翩少年郎。 不得不承认,廖凡的确生的好看。 他的好看内敛柔韧,秀气,惹人怜爱,更符合国内大多数女性的审美。 此刻,廖凡穿着一件白色简单的一字领棉t恤,一条黑色宽松长裤,赤足站在那里,锁骨玲珑,身体线条纤秀修长,长睫闪闪,活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甘棠想起刚才乔正宇给他发的微信信息,坐直了身体,鼻子里轻哼了一下。 肖特拍了拍掌,秦罗织放下拉旁腿的腿,走了过来。 肖特看着二人问:“你们两人谁先来。” 廖凡看了一眼,秦罗织挺身说:“我先来吧。” “好!准备!” 肖特拿出手机,准备开始放歌。 甘棠也盘腿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廖凡。 “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 你是遥远的星河 我是追逐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婉转深情的歌声在舞蹈室悠悠然响起。 廖凡瞬间进入了情景,绷紧足尖,优雅迈步,挺胸挥臂,整个身体向着天空飞扬,舒展的如一叶风中兰草。 看着他旋转,跳跃,甘棠也不禁睁大了双眸。 这个情敌,真的很优秀。 这容颜,这舞姿。 哪个女人看了会不心动? 甘棠转眸看向秦罗织。 秦罗织并没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只是靠平静地侧头看着廖凡的步伐,右手轻轻晃着数节拍。 廖凡微微喘息着停稳脚步,对着秦罗织和肖特鞠了个躬。 廖凡的舞蹈灵动飘逸,却节奏利落,颇像他的性格,外柔内刚。 秦罗织和肖特笑着鼓起了掌。 肖特转头看了看秦罗织说:“阿织,该你了!” 秦罗织点点头,退到舞蹈场地边缘,转动着脚踝和手腕。 甘棠紧张地坐起身,跪坐在地板上,屏息盯着秦罗织。 音乐响起。 秦罗织第一个动作,就让甘棠头皮发麻,浑身一阵颤栗。 “如果说……” 秦罗织收腰挺胸,高举右臂,手指如春兰,左手轻搭右臂弯,冷冷瞟了甘棠一眼,双臂一挥,带着娇躯一连串的旋转,飞掠至场地中央。 待甘棠回过神来,秦罗织已经抱着双膝坐在了地板上。 她双眼如星辰一般闪烁着,仰望着天空,仿佛追索着梦想中的光。 秦罗织骤然俯下修长美丽的天鹅颈,脚在地板上一蹬,身体向后滑去。 秦罗织顺势起身,连做了三个地面圆动作,顺着惯性站起身来,伸手向天,做了个结束动作。 现场一片寂静。 第四十一章 你这是不自信了吗? 一舞终了,秦罗织高昂下颌,手臂在半空中画出一道耀眼的弧线,肩背紧绷,做了一个张扬凌厉的定格动作,眼帘低垂,冷睨着盘腿坐在地板上的甘棠和廖凡。 甘棠忽地如被电击,浑身发冷,汗毛倒竖。 不由地想起他第一眼看见秦罗织的感觉。 狐狸一样的女人,高踞在高岗之上,睥睨一切。 而在廖凡的眼里,秦罗织那美丽的身体像是一条蓄满张力的柔韧弓弦,正将一支金箭送入他的心脏。 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眩晕,呆坐不语。 肖特先反应了过来,带头鼓起了掌:“秦小姐,很优秀!” 秦罗织不卑不亢地弯腰鞠躬致谢。 甘棠这才清醒过来,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骄傲地大声赞道:“宝贝儿。真棒!” 廖凡嘴角一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笑,优雅地鼓起掌来。 秦罗织快步走到甘棠身边,踢了他屁股一脚,用口型对他说“幼——稚!” 甘棠毫不在意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秦罗织气呼呼甩开他的手,拿起矿泉水瓶,灌了两口。 肖特走过来,笑眯眯对秦罗织说:“我看你刚才的即兴舞里糅合了不少现代舞的元素。” 秦罗织用手背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嘴唇,喘息着说:“是的,我在得知廖凡是现代舞舞者之后,上网观摩过现代舞教学视频,学了一些基本动作。我俩的配合应该没什么问题。” 廖凡闻言眼睛一亮,得意地瞥了一眼甘棠。 肖特又对廖凡挥挥手说:“你们两个,用第一小节即兴跳一段配合,我看一下。” 廖凡和秦罗织点点头,肩并肩走到排练场地一角,低声议论起来,开始设计舞蹈动作。 甘棠睁大了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五分钟后,两人走到肖特面前,点了点头。 肖特拍拍手说:“开始吧!” 音乐响起,灯光变暗。 秦罗织和廖凡各站在排练场两侧,相对而立。 两人的容貌都被幽暗的光线隐去,只剩优美的剪影。 “如果说…” 廖凡跨前一步,对着秦罗织伸出了手臂。 秦罗织也仰起美丽的下颌,对着廖凡轻舒玉臂,似乎渴望着一次深情的牵手。 两人急切的碎步向对方奔去,在即将相拥的瞬间,秦罗织却一转身跑开。 廖凡疾步追随着秦罗织的背影而去,坚定地拉住她的手,手臂用力一拉,秦罗织身体几个极速旋转,跌入他的怀里。 廖凡将下颌埋在秦罗织颈窝,秦罗织也侧首用脸颊偎蹭他的侧脸。 廖凡右手搂着秦罗织的腰,左手拉着她的手向外侧伸展。 从甘棠的角度看来,这动作实在太缠绵撩人。 黑暗中,甘棠眼底的小火焰又腾腾燃烧了起来,缓缓坐起身来,右手握拳,呼吸也变得重浊。 廖凡和秦罗织相拥着转了几个流畅的圈, 秦罗织又轻轻一推,旋出了廖凡的臂弯。 甘棠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睛里金星直冒,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 灯光骤然亮起,秦罗织和廖凡已经结束了表演,两人喘着气,站在肖特身边听着肖特的点评。 甘棠也像是跑了五公里一般,胸脯起伏着看着二人。 秦罗织似乎感受到了甘棠的目光,一边听肖特说话,一边偷眼看他。 几分钟后,肖特拍拍手朗声说:“廖凡!阿织!你俩的表现都比我想象的要好!我现在也充分了解了你们二人的实力和个人风格,我回头会酌情设计舞蹈动作!具体情况下节课再沟通,今天就到这里吧!” 廖凡和秦罗织相视一笑,向肖特道了谢,走到一边休息。 秦罗织一屁股坐在甘棠身边,拧开矿泉水瓶盖,低声说:“甘棠,收敛一下!你那眼神,是要吃人吗?” 甘棠一愣,闷声说:“一定要这样吗?” “这是公司给的任务!是公事!我想完美地完成它!而且,必须完成!” 秦罗织仰头灌下一口水,语气坚定地说。 “可是,这双人舞也太暧昧了吧?这样跳两个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甘棠不满地说。 “甘棠!” 秦罗织的面容骤然冷若冰霜,盯着甘棠一字一顿地说:“你若是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追求我的想法吧!” 甘棠瞬间哑然无语。 秦罗织站起身,转身走进了更衣室。 看见甘棠脸色苍白,神情沮丧地坐在一边,肖特叹口气坐在了他的身旁:“小棠,不要这么担心。舞蹈演员有亲昵动作很正常,这只是工作,很少有人真的因为这个走到一起的。” 甘棠低头看了一看自己那缠着纱布的左手,黯然说:“也许真地像她说的那样。是我太幼稚,太不自信!” 在遇见秦罗织之前,他是意气风发,自我感觉良好的少年,不念过往,不恋未来,只图眼前快乐。 而自从认识她之后,他开始瞻前顾后,计划未来。 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甚至是一无是处。 而今天这种挫败感,史无前例地沉重,当头而下,让他无法呼吸。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甘棠抬眸,撞上一双温和而又略微下陷的细长眼睛。 “小棠!你才二十二岁,不成熟也正常。但是,你也有别人没有的东西。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你没必要苛求自己。真正爱你的人,不是因为你完美而爱你,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才爱你。关于爱情,重要的是真诚,随心而动,努力就好,不要留遗憾!” 肖特是个温柔的人,他的这番话仿佛春风化雨,抚平了甘棠心中的焦躁。 “还有……” 肖特笑弯了眼睛,凑到甘棠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会帮你盯着他俩,我也会帮你在舞蹈设计上做手脚。” 甘棠抿唇一笑,歪头蹭了蹭肖特的肩膀说:“哥,你真好!我记得你的好!会报答你的。” 肖特用肩膀轻轻一怼他说:“好!我可记住了哦!” 廖凡洗漱一新,换好了衣服,背着包,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等秦罗织。 甘棠也站起身来,向着女更衣室门口看去。 第四十二章 你怎么有脸让我叫你爸? 秦罗织迈步走出女更衣室,抬头看看守在更衣室门口的甘棠和廖凡,怔了一怔。 她没有驻足,径直走向肖特,与他握手致谢,约定了下次练舞的时间,径直向着舞蹈室外走去。 甘棠和廖凡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廖凡快步走至秦罗织身边,笑着说:“阿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学现代舞。” “我也觉得现代舞舒展优美,表现力强,对舞蹈的表现力有帮助。而且如果能将民族舞和现代舞杂糅一处,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呢?我也比较好奇。” 秦罗织刻意避开了廖凡想要表达的主题。 甘棠双手插进裤兜里,悠哉悠哉地走在二人身后,不复刚才的嫉妒和偏激。 秦罗织的确看起来,没那么喜欢廖凡。 三人走过一家日式料理店。 廖凡驻足,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阿织,好久没吃寿司了。我请你啊!” 甘棠气滞,歪着头,看着廖凡:“这小子,当我是透明的吗?” 秦罗织回头看了看甘棠问:“你呢?晚饭吃了吗?” 甘棠冷哼一声:“算你有点良心,还记得问我一句。” 甘棠长叹一口气道:“来吧!我请你们!” 话音未落,他已经迈步走进了料理店。 廖凡一怔,也随即跟了上来。 三人走进料理店,服务生立即上前,将他们引至一个四人座前。 廖凡侧身想将秦罗织让至里面的座位,甘棠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至自己身边坐下:“帮我点菜,这里东西没几样我能吃的。” 廖凡面容沉静如水,不动声色地坐在二人对面。 秦罗织仔细看了一遍菜单,给甘棠点了一份牛肉乌冬面,一份蔬菜沙拉,自己点了天妇罗和紫菜包饭。又将菜单递给了廖凡。 廖凡点了北极贝,青虾,三文鱼寿司,和烤鸡翅。 廖凡和甘棠坐了个正对面,一抬眼正对上他那一双毛绒绒的黑眼睛,正审视地看着自己。 廖凡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甘棠伸出手来说:“你好!我们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廖凡!” 甘棠并没伸手,依旧偏着脑袋,不急不慢地说:“我知道你!廖凡,生于一九九五年二月十九日,身高181公分,体重75公斤,a型学。申市本地人,父亲廖志国是f大法律系系主任,母亲本名辛晓雪,笔名西岭雪,国内知名文学期刊《金秋》总责编,全国作协委员,知名作家。而你自己,是香港大学法律系硕士毕业生,十六岁就被港大录取,而且,连续四年全额奖学金获得者。” 廖凡眼里飘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说:“你调查过我?” “不算调查,这些都是你简历上的信息。我也不算探人隐私。” 甘棠淡淡然说:“孙膑他老人家都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得知道我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廖凡靠在椅背上,侧眸看着甘棠说:“那,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做个自我介绍。” “没问题。” 甘棠一挑眉毛,指着自己胸脯说说:“本人甘棠,连城市人,今年二十二岁,身高185公分,体重83公斤,b型血。毕业于申市体育学院,本科生。目前就职于m2的六楼的泰坦健身房,任私教经理。” 两人的个人资料放在一起一对比,高下立现。 这也正是廖凡想要的效果。 他笑眯眯看着甘棠说:“哦?那回头我去健身,能不能找你?” 甘棠一笑,坦然说:“好啊!你买课,我给你打折。买的多,折扣大。” 廖凡垂眸瞄了一眼秦罗织。 只见秦罗织扭头只顾看操作间里的厨师烤青鱼,根本没听两人的对话。 这两人的个人条件她早已心知肚明。 暂时并没有将这两人纳入配偶选择之中。 毕竟,一个性情幼稚,经济来源不明, 而另一个自命不凡,有王子病,自私冷血,十分不靠谱。 也许把这两人打碎了,将优点揉捏在一处,还差不多。 饭上桌了,秦罗织咂咂嘴,夹起一块炸虾天妇罗,大快朵颐,不再关注身边的风起云涌。 男人…呵呵。 正在此时,手机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秦罗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蹙起了眉头,低声嘟哝:“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 她站起身,对着甘棠指指手机,走出料理店。 “喂?” 秦罗织接通电话,语气生硬地问。 “叫个爸能死?” 电话那边的人,悻悻地说。 “当年是你不想做我爸的!” 秦罗织毫不客气地说。 电话那头的秦风眠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周末回来一趟。” 秦罗织捂着话筒转了个身,戒备地说:“为啥?” “你老爸我五十大寿!” 秦风眠气哼哼地说。 秦罗织冷笑着说:“你过五十大寿这么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去了。你不是有那宝贝继承人吗?还有那孩子妈!有他们陪你,你应该更开心!我回去只能给你添堵!” 电话那边沉默,只听得到秦风眠沉重的呼吸声。 秦罗织刚想挂电话,话筒那边传来了秦风眠恼怒的声音:“阿岚!那点事还过不去了吗?你这辈子是不打算原谅爸爸了吗?” 秦罗织的声音忽然变的尖锐、失控:“别叫我阿岚!阿岚早就死了!那点事?我差点死了啊!对你来说就是那点事?!你也配做父亲?你怎么有脸让我叫你爸?” 秦罗织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潸然泪下。 甘棠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秦罗织一反常态的声音,抬头透过玻璃看向走廊里的秦罗织。 看见她激动叫喊的样子,甘棠一惊,冲出料理店,一把拉过秦罗织,将她的头按进怀里,连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阿织!别难过!别难过。” 廖凡也慌忙跑了出来,远远看着二人不知所措。 秦罗织轻轻挣开甘棠的搂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拿起电话缓缓说:“秦风眠,你知道你最可恨的一点是什么吗?就是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认过错,连声对不起都没有。” 良久,话筒里传来了秦风眠的声音:“对不起。阿织,回来吧,我把过户老房子的手续资料都准备好了,你回来签个字就好!” 秦罗织长嘘一口气,冷冷答:“好,我回去。” 第四十三章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秦罗织挂了电话,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轻轻拍了一下甘棠的手臂,低声说:“我没事,我们去吃饭吧!” 抬眼看见稍远处失神站着的廖凡,秦罗织走过去,笑着柔声说:“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了。” 廖凡看着秦罗织,有点愣怔。 此刻的她,和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判若两人。 “这个女人真的是精分本精!好疯狂!但是我好喜欢!” 这个分裂的女人,依然是那么美丽,迷人,不!甚至更加诱惑! 这让人窒息的危险感! 廖凡神情恍惚地摇摇头,随着二人走回了日料店。 廖凡很想知道秦罗织刚才接了谁的电话,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一抬头看见甘棠一副见怪不怪,云淡风轻,安安静静吃饭的样子,也只得轻咳一声,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低头吃饭。 气氛有一点凝重。 秦罗织开了口:“廖凡,你是不是将来打算去前台的?” 廖凡沉吟片刻答:“嗯,近期没有这个计划。我打算趁这两年在后台工作不忙,考个保荐代理人证,如果去了前台,怕是忙的没有时间准备考试了。” “考个保荐代理人证还是比较靠谱,一旦拿到保代签字资格,一家老小一辈子吃喝不愁了!”秦罗织叹口气:“不过,对于你这种学霸来说,考个保代证也是信手拈来的事。” “也没那么容易!学霸也是人。”廖凡犹豫了一下问:“阿织,你进公司多久了?” “半年吧…” 秦罗织心里暗暗算了一下领工资的次数。 “还没转正吗?” 廖凡皱起眉头。 “还没!” 秦罗织摇头道。 “那……” 廖凡咬着筷子头看秦罗织:“需不需要我帮你?” 秦罗织连忙摆手:“不用了,我的转正面试安排在下个月了。应该问题不大,反正我的注册会计师证也拿了,资历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廖凡垂眸低语。 “实习员工也挺轻松,就是工资太低,不够花呀!我就盼着快点转正,涨工资!” 秦罗织“嘿嘿”一笑说。 “嗯,女孩子工作轻松就好,赚钱的事交给男人就好。” 廖凡放下筷子,眼含深意地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没想到廖凡这个小年轻,还有如此传统的想法,不由地一怔:“你居然有这么传统的婚恋观?” 廖凡一勾嘴角笑了:“并不是!我以前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当我真的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之后,我改变了想法。我不忍心看她辛苦劳累,也希望她能多些时间关心陪伴我。所以,我愿意在外面努力奋斗,赚钱养家,让她不要风里来雨里去的为钱劳碌。这也许就是网上说的‘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吧!” 廖凡一席话终了,甘棠和秦罗织都呆了。 甘棠目光闪烁,似是受到了触动,若有所思。 而秦罗织却是心有戚戚焉。 她听得出廖凡言语间隐晦的表白之意。 她虽有一丝丝感动,却不信任。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还是让时间来证实真伪吧!我们等着瞧! 三人在逐渐缓和的氛围下吃完了饭,廖凡要回信合证券取车,与秦罗织道别而去。 甘棠和秦罗织乘了电梯,往m2地库走。 m2的地下车库,依然如那日一般清冷,幽暗。 甘棠本能地紧紧跟随在秦罗织身后,两人的脚步声有节律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听起来阴郁而清冷。 甘棠刚想伸臂去搂秦罗织,却见她骤然停下脚步,像个发条停转的玩具娃娃一样,垂着头呆立在那里。 甘棠一惊,走到她面前问:“姐姐,你怎么了?” 秦罗织半湿的长发披散着,遮住大半张脸,肩膀似乎在颤抖。 “我冷…抱抱我……” 秦罗织低声喃喃,看起来柔弱破碎,让人无比心疼。 甘棠连忙脱下自己宽大的夹克外套,将她包裹进来,拥进怀里。 忽然间,有股力量扯住了他的脖颈。 低头一看,秦罗织一双小手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领,将他的身子向下拉。 甘棠晕晕乎乎俯下身子。 一张温热潮湿的脸蛋急促地贴在了他的面颊,一双潮湿温热的双唇蓦然噙住了他的双唇。 他一惊,眼睫轻颤,双唇不自觉地张开。 那带泪的樱唇润滑如锻,柔软如奶油慕斯,甘甜如饴糖。 又一滴温热的泪滴落在他的唇角。 甘棠仅存的一点理智被驱赶的四下奔逃。 他的脑内霎时如火山喷发,烟花绽放。 那熊熊烈火和绚烂光影,几欲将他焚毁,让他灵魂炸裂。 他重重喘息着,将秦罗织紧紧箍在怀里,恨不得与她合二为一。 只是,这一切在一秒钟就幻灭了。 秦罗织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甘棠。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秦罗织转身向着甘棠的奔驰大g走去。 甘棠也脚步缓慢地跟了过来。 大g缓缓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橘黄的街灯接二连三地从车窗外划过。 秋风卷着一片干枯发脆的梧桐叶子,拍在了车窗上。 秦罗织专注地看着那梧桐叶子贴在玻璃上簌簌发抖,又无奈地滚落下去,消失不见。 秦罗织盯着远处的黑暗,声若游丝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只是……想要一个吻……” 甘棠咬了咬嘴唇,右手使劲攥了一下方向盘说:“没关系……我……都可以…” 秦罗织额头抵着窗玻璃,闭上双眼,嘴角划过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 回到家,甘棠拒绝了秦罗织的帮助,声称自己可以洗漱,只是催她早些洗漱上床。 他坐在房间里,又拿出了自己的黑皮笔记本,托着腮对着青白的台灯光芒发呆。 半晌,他如置身白日梦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唇。 今天车库那一吻,是秦罗织第一次主动。 虽然动机不明,并不代表她对他的爱恋。但是也依然感觉欣喜满足。 他早已把自己当做了她的专属,她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他不怕她索取,只怕她不要。 甘棠勾唇一笑,写下了今天的一句话日志: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第四十四章 很痛,但是不能哭 第二天,一切风平浪静,下班之后秦罗织和廖凡按照预约的时间,去肖特舞蹈工作室排练。 秦罗织环顾四周,甘棠没有来,遂放松神经,专心地练起舞来。 肖特已经将两人舞蹈的大框架搭好,向着二人演示分解。 舞蹈整体设计大气新颖,动作舒展流畅,非常的有艺术水准。 只是秦罗织发现这只舞,味道变了。 肖特将缠绵的痴恋热爱,变成了朦朦胧胧的暗恋和萌动。 男女主之间少了很多亲昵的肢体缠绵,拉开了距离,多了些眼神沟通,和分步舞蹈。 廖凡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秦罗织倒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昨天那段即兴合舞演绎,大多是廖凡的设计。 她本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有太多肢体接触。 第二天的排练十分顺利。 肖特看着二人跳完整支舞,做了一些动作调整。 这种修改会一直持续,直到演出前几日。 手机静悄悄地一声没响。 秦罗织好奇地点开微信看。 甘棠居然没发一条信息。 练完舞,走出舞蹈室,廖凡问秦罗织要不要一起吃饭。 秦罗织心不在焉地拒绝了,跟廖凡道了再见就往六楼去了。 人都是有这样的劣根性吧。 人家追在你屁股后面的时候,你总嫌烦。 但是,人家转身走开,你又会忍不住想看看他干嘛去了。 秦罗织这会子就是十分好奇,这孩子静悄悄地在做什么妖。 秦罗织进了泰坦健身房,见训练场地里没有甘棠,又转身走进私教室。 隔着落地玻璃,看见甘棠穿着私教制服,手里拿着一只马克笔,在一张白板上写写画画,讲着什么。 一群男女教练坐在下面,拿着笔和本子,专心致志记着笔记。 秦罗织仔细一看,白板上写着:“筋膜放松术浅谈。”,上面还画着大腿肌肉筋膜结构图,应该都是甘棠的杰作。 他在给教练们上培训课。 侃侃而谈的甘棠,腰板笔直,眼眸闪亮,声音清朗,光彩耀眼,青春活力逼人。 秦罗织才发现,原来这少年可以如此有男人味儿,如此帅气。 果真,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 甘棠一侧脸,看见了私教室外的秦罗织。 他眨了眨眼,笑了。 那粒尖尖的虎牙,莫名撩人。 前排的几个男教练发觉了甘棠的表情,回首看去,对着秦罗织诡秘一笑。 秦罗织识趣地退回到前台,以免打扰到甘棠上课。 百无聊赖之间,抬头看墙上挂着的的私教照片和资料。 一只手遮住了她的双眼,一把清朗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当我面看别的男人,我生气啦!” 秦罗织轻轻嘟囔一句:“幼稚!”,抑制不住笑了。 其实,她也看到了这孩子在努力成长。 今天的他,和昨天就有点不同。 甘棠握住她的手笑说:“吃晚饭了没?” “没!” 秦罗织这才发现自己着急见他,竟然忘记了饥饿。 被她这一问才觉得肚子咕噜噜作响。 “你呢?” 她问甘棠。 甘棠说:“我早吃了。你这刚排完舞,体力消耗大,应该饿了吧?我帮你叫份外卖吧?” “好!” 秦罗织看看表,甘棠还有一个半小时下班,时间来得及,就点头应允。 甘棠将秦罗织领进空无一人的店长办公室,关上了房门,坐在了身边。 秦罗织看了看他的左手问:“你是明天伤口拆线吗?” “嗯!” 甘棠扯扯手上纱布,轻轻点头。 “那,我明天早上请半天假陪你去医院吧。” 秦罗织低声问。 “不用!” 甘棠大大咧咧笑着说:“拆个线很快的!几分钟就好。我自己去就好!你上你的班。” “那好吧,” 秦罗织叹口气说:“那我明天中午休息过来看看情况。” 甘棠侧头看着秦罗织乖巧一笑:“好哒,我会等姐姐。” 甘棠特别开心,今天是姐姐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而且,今天的姐姐,分外温柔。 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翌日,甘棠早早起床,帮着秦罗织准备早餐,又开车将她送到公司门口,自己这一掉头去了红会医院。 医生打开纱布的时候,甘棠还是有点失望,虽然伤口已经褪了红肿,愈合的很好,但是整个手掌依然肿胀,僵直,食指和中指不能自如弯曲。 “医生,我这手还能恢复吗?” 甘棠忐忑不安地问。 女医生垂眸,认真调整了一下措辞说:“你的手还是有很大几率康复的,要有信心,认真按照医生指导做康复训练。” “医生,别安慰我。我是学过运动伤害康复的,我的手没有那么乐观吧?” 甘棠声音低沉地说。 女医生怔了怔说:“我们只能尽人事,努力做康复,想要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是不太可能的。” “我……明白了…” 甘棠微微一笑说。 如果他的手无法恢复如初,他只能重新做职业规划了。 职业健美运动员的路走不通了,他得另辟蹊径。 从医院回来,甘棠呆呆坐在前台发呆,心情莫名低沉。 他是那么热爱健美。 他几乎把自己所有青春岁月都奉献给了健美事业,而现在在黄金年龄,他却不得不放弃。 他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师兄妹们。 他也好想找个没人的角落痛哭一场。 但是,他不能够。 哭泣让人会变得颓废脆弱,他不能哭。 他还要快点成长,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一路咆哮着:“王八蛋!欺人太甚!什么狗屁健身房!他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甘棠还没回过神来,一个男人冲进了前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毛利民呢?你是毛利民吗?” 甘棠一抬眸看见一个白皙微胖,发际线略高的中年男子,正面容扭曲地冲着自己大吼大叫。 甘棠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挑着眼尾,淡然道:“我不是毛利民,你找他有什么事?有话好好说!” “草!” 那男人用粗短的手指指着甘棠骂到:“你们这是开的健身房,还是夜场?你们这雇的是教练,还是少爷?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第四十五章 被健身教练绿了 “草!放你娘的狗屁!” 那中年男子将一只粗短的食指戳到甘棠鼻尖怒骂:“什么合法经营的健身房!你们这到底是健身房还是夜场?养了一群健身教练,还是一群死鸭子?勾三搭四,靠卖肉赚钱!死不要脸的!给我打烂了!” 甘棠原本对他的污言秽语并不太在意,此时听见他言语间夹枪带棒,连自己的妈都捎带上了,不禁怒气直冲胸臆,“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甘棠本就高大健硕,站起来比那中年男人高了一个头,而且他面容肃杀,脸色苍白,剑眉倒竖,双目射出冷厉凶狠的光,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性。 中年男人仰头望去,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气焰霎时消退了不少。 甘棠右手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腕,轻轻一翻,就将他手肘反向拧了过去,让他动弹不得:“你嘴巴放干净点!最好说话有根有据!胡言乱语,污蔑我们健身房,我跟你没完!还有你骂我就骂我!别骂我妈!” 他手下一捻,那中年男人拼命甩着手腕,疼的呲牙咧嘴,连连惨叫。 后面几个男人见状,冲了过来,指着甘棠大喊:“妈的!小白脸敢动手打人!我们跟他拼了!” 一声呼啸,几个男人伸手就要将甘棠往前台外扯。 甘棠一脚踹开身旁的椅子,大踏步地走出前台,昂然站在场地内,朗声说:“要打我?来啊!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低喊一声:“上!”,挥着钢管和木棒就扑向甘棠。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个穿黑夹克,留寸头的男人,呲着牙,狂吼着抡着钢管打向甘棠的面门。 甘棠轻轻一转身,避过了他扑过来的身躯。 甘棠是个半职业拳手,反应力、出拳速度和力道是一般人难以匹敌的。 即使他的右手略弱,单手击力也有五百磅。 这些未经受过专业训练,又缺乏锻炼的混混们的身手,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慢放镜头,很容易找到破绽反击。 而且,他们还特别不抗揍。 甘棠收了五分力,一记直拳直奔黑夹克的面颊。 果然,一击之下,黑夹克身子一晃,滚倒在地。 这时,其他教练也听见了动静,大喊一声:“你们要干嘛?放下凶器!”。 一群年轻男孩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其他几个人一看自己不是对手,都停下了脚步,握着木棒和钢管,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打还是该走。 教练们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揪着那几个肇事者就要打。 甘棠一挥手说:“别打!有话好好说!”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教练冲了过来,焦急地上下打量甘棠,担心地问:“甘经理你没事吧?你手还有伤呢。” 甘棠喘了口气说:“我没事。” 女教练拿起手机,义愤填膺地说:“敢跑到泰坦健身房来寻衅滋事,吃了豹子胆了!等我叫警察来处理你们!” 那第一个冲进来威胁甘棠的中年男子,忽然一声哀嚎,冲了过来,拉住女教练的手颤声说:“别……别报警……我丢不起这个人。” 其他几个男人也叹口气,低下了头。 甘棠看出这中年男人似乎有难以启齿的隐情,一阵心软,放平缓了声音说:“你有什么冤屈,可以跟我心平气和的说,我会尽力帮你解决。不要随意诉诸暴力,会犯法!” 那男人眼含泪花,频频点头说:“是、是!是我冲动了!” 甘棠对男人说:“你跟我来!”,又一转头对女教练说:“小雪,沏一壶菊花茶送到店长办公室!顺便招呼其他几位先生休息一下!” 甘棠带着中年男人来到店长办公室,安顿他坐下,又递给他一杯菊花茶,和颜悦色地问:“这位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中年男人手一抖,菊花茶烫了手,连忙放下杯子,长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被你们健身房的教练戴了绿帽子!” “啊?” 甘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曾三令五申禁止男女教练以与客户发展不正当关系来做业绩,还是有人无视规定,大胆妄为。 甘棠最恨这种行为。 他从小到大吃尽了训练的苦,信奉的是实力! 人要靠实力获取名誉与地位,而不是歪门邪道。 他尤其不能容忍有人用这种下作的行径玷污健美事业。 在他心目中,健美事业是神圣的,至高无上的,不容亵渎。 “先生,你确定吗?有证据吗?” 甘棠紧皱眉头,一字一句地问。 “唉!” 那男人一拍腿说:“当然有啦!没有证据,我怎么会打到健身房来!” 说着,那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信用卡消费清单,递给甘棠说:“你看看!这是我的信用卡消费清单。我就是一个码农,每天辛苦工作,养老婆孩子。” 甘棠接过清单一看,上面赫然一笔向泰坦健身房支付的12万元消费。 再往下看,有好几笔支付给“野玫瑰”酒店的开房费。 甘棠知道野玫瑰酒店是泰坦健身房附近的一家情侣小时房酒店,经常有野鸳鸯去那里偷偷开房。 他心觉不妙,咬紧了嘴唇。 “我老婆自从生了孩子身体就不太好,所以也没去上班,在家带孩子。今年孩子上幼儿园了,她也闲着没事,就要求来健身房健身,我想着她身子弱,锻炼一下也是好事,就答应了!谁知道前几天我收到一条支付信息,高达十二万元。我老婆用的是我的信用卡的副卡,以前我都没仔细看过。这次我只能问她是什么情况。” 那男人一边讲,一边将头深深低下,仿佛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去问她!怎料,她忽然发火,对我又吼又叫,无理取闹。我就觉得不对头,破解了她的手机密码,结果看到了她的微信聊天记录。那十二万是支付给你们这里一个教练的私教课的款项,而且,她和那个教练偷情,数次开房。我这里都有微信截图和开房记录为证!” 那男人无奈摇头,苦笑着说:“我这个男人,真是活的太憋屈了!辛辛苦苦地养家,还被人戴绿帽,真是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第四十六章 小狼狗的利爪和獠牙 中年男子用手背揉了揉潮红的眼睛,吸吸鼻子,垂头不语,满脸疲惫与颓丧。 甘棠看着他,心里一阵刺痛。 他伸手轻拍了一下中年男人的手背说:“先生!不要这样想!你是个爱家,又有责任心的男人,你没做错事!不应该被人耻笑!应该被指责被嘲笑的是那一对行为不端的男女。” 甘棠的一席话,让中年男人感受到一丝暖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甘棠接着问:“你知道那个教练叫什么吗?” “知道。”中年男人略略沉思了一下答:“他叫毛利民!” 毛利民? 甘棠眉头轻轻一跳。 虽然他手下管着二、三十号男女教练,但是这个毛利民却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最近三个月,毛利民一直蝉联泰坦健身房私教课销售冠军。 这个毛利民在整个健身房里,实力并不突出。 专业知识稀松,身材练的只能算过得去,相貌也很一般,只是为人精明,开朗健谈,经常主动找会员攀谈,所以场开做得特别好,业绩也很突出。 甘棠回想了一下。 的确,毛利民招揽的私教会员百分之九十都是女性。 “您稍等!” 甘棠咬咬牙,站起身来,跑到训练场地转了一圈,没找见毛利民。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毛利民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喂!毛利民,你在哪里?” “哎呀!” 电话那头毛利民笑嘻嘻地说:“甘经理呀!在外牡丹园小区做地推呢,你找我有事吗?” 其实,他此刻正在牡丹园外的人行道上,和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搂着腰亲亲。 “我有事找你!尽快回来!” 甘棠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十分钟之后,店长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毛利民喘着气,笑着出现在门口。 看见办公室内一脸严肃坐着的甘棠和中年男人,毛利民心觉不妙,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毛利民也不过是刚走出校园不满一年的年轻人,却满身的老男人油腻习气。 梳着亮晃晃的复古油头,穿着针织印花翻领polo衫,黑色紧腿裤,透着土气的时尚潮流味儿。 “进来!把门关上!” 甘棠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 “甘经理,找我什么事?” 毛利民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不安地搓着手心。 甘棠冲着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人猛然站起,冲到毛利民面前,挥起双手,左右开弓,“噼里叭啦”连扇了他好几个耳光。 毛利民毫无防备地被打,不明所以,也不敢回手,只是抱着头躲。 中年男人打累了,气哼哼地退下来,又坐回椅子上,狠狠盯着毛利民,大口喘气。 毛利民被打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甘棠问:“甘经理,你把我叫回来,是来挨打的吗?” 甘棠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问:“你还记得米娜吗?” 毛利民一怔。 怎么不记得? 他十分钟之前还跟她在一起腻歪来着。 甘棠嘴角一勾笑了:“这位是她老公!” 毛利民如遭雷击,看着中年男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米娜这个蠢女人,还是把他暴露给自己老公了! 毛利民瞬间泄了气,低声呢喃:“甘经理,真的不怪我!是那个女人先勾引我的!是她主动的!” “你的销冠就是这么来的吗?” 甘棠以鄙夷地眼神看着毛利民。 “不是,不是!甘经理,我真的只和米娜有关系!没有其他人!” 毛利民急的直摆手,差点跪下磕头求饶:“甘经理!我错了!我错了!我之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谅我这次!不要撵我走!” 泰坦是申市最气派,最有实力,最容易出业绩,且教练待遇最好的健身房。 不知有多少教练打破头都想要进入泰坦健身房,毛利民自然也不愿意失去这么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毛利民!” 甘棠抱着双臂,翘起二郎腿,冷冰冰地说:“我有没有反复强调过,不允许私教与会员有不正当关系,与未婚客户谈恋爱都得自动离职?” “说过!说过!” 毛利民点头如捣蒜:“是我一时糊涂。求你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毛利民!” 甘棠身子前探,目光犀利如刀,声音无比冷冽低沉地说:“你的行为丢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你抹黑了泰坦健身房!玷污了健美行业!你的行为不可饶恕!你没有机会了!去人事结账!收拾东西走人!还有!把你这笔12万课时费提成吐出来!我要将课时费全额退给客户!” 毛利民握紧拳头,咬牙呆立片刻,猛然抬起头,面容扭曲地冲到甘棠面前,手指着他的脸大吼:“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破私教经理,就能随意解雇我?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甘棠面不改色,侧眸看着毛利民说:“非常不幸!偏偏我这个小小的私教经理就有这个人事权利!我能解雇你!” 毛利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冷笑一声,将脸凑到甘棠面前,咬牙切齿道:“甘棠!你个小白脸!你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说我靠男女关系做业绩,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别当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还不如我!” 甘棠冷哼一声,直视毛利民的眼睛问:“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又做了什么?我又怎么不如你了?” 毛利民倒退一步,用力指着甘棠吼道:“你也是个卖的!只不过你卖的价钱比较高而已!” 中年男人被这忽生地变故惊呆。 看看甘棠,又看看毛利民不知所措。 “我卖的价钱比较高?” 甘棠摇头叹息:“谢谢你这么瞧得起我。给别人身上泼屎,并不能洗清你自己!我劝你若是想保全颜面,乖乖听我的,去人事办手续,走人!别弄的人尽皆知,搞的在行业里混不下去,堵了自己的后路!” 毛利民恨恨地瞪了甘棠一眼,又瞥了一眼米娜的丈夫,快步走出了店长办公室。 甘棠转头对中年男人说:“我代表泰坦健身房全体员工,向您道歉。我们的处理方案是辞退违规教练,退回您已经支付的课时费,并收回您妻子在泰坦健身房办理的健身年卡,讲她拉入健身房黑名单。您看如何?” 第四十七章 他傍富婆?吃软饭? 甘棠在努力寻找一个方案来平衡双方利益,最大限度地维护健身房的名誉,且能照顾到受害方颜面,满足对方的心理诉求。 中年男人揉了揉眉心,低头沉思半晌,无奈地叹口气,点点头,勉为其难地说:“兄弟,也只能这样了!谢谢你!” 甘棠能理解他作为男人被老婆绿了的心情,自尊和自信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对男人来说,面子跟命一样重要。 这对夫妻之间的心结怕是永远都打不开了。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世俗的婚姻。 当初年轻时的激情已经被琐碎日常消磨殆尽。 轰轰烈烈的爱恋终究变成了相看两生厌和一地鸡毛。 这就是秦罗织说过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 真让人无奈。 我和她,绝不能这样! 甘棠同情又百感交集地看着中年男人。 “唉……” 中年男人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甘棠的手道:“又能怎样呢?小兄弟,我明白你已经在努力处理了,也只能这样了!男人啊,再憋屈都得忍着,我孩子还小啊!不能没有妈。” 甘棠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背,以示安慰。 毛利民怒气冲冲地冲出店长办公室,咬着手指头坐在私教室发呆。 所有教练都好奇地侧目看他,却并不过去询问情况。 他心知自己这几年在泰坦健身房为了冲业绩,做了多少背后挖坑,抢单的事情,在同事中本就口碑不好,现在即使甘棠不说,大家也应该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有些幸灾乐祸吧。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像甘棠说的那样,保全颜面,一声不吭去人事办手续。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向保洁阿姨要了一个纸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私人物品来。 毛利民在人事部办完离职手续,去财务部结了工资,抱着纸箱,黑着脸走出了泰坦健身房。 “甘棠,你给我记住!小爷跟你没完!” 站在电梯间门口,毛利民回头瞪视着泰坦健身房的大门,咬牙切齿。 走出m2大门,毛利民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正午时分,阳光十分刺眼。 “毛哥!你这是怎么啦?” 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问道。 毛利民低头一看,两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正站在台阶上,睁着好奇地眸子,看着他。 这俩孩子穿着印有“泰坦健身”字样的制服外套,手里握着一沓健身房宣传页。 他们是泰坦健身房的会籍顾问。 “噢!” 毛利民清清喉咙,做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佯装轻松地说:“我和甘棠那小白脸吵架了!不做了!辞职了!” 那个身材瘦小的会籍顾问好奇地走上几步台阶,凑到毛利民身边问:“甘经理怎么了?他不是一直都对教练们挺好的吗?经常请吃饭,搞团建。怎么会和你吵起来?” “咳!你小孩子不懂。” 毛利民一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那是他嫉贤妒能!” 另外一个脸圆圆的会籍顾问,摇了摇头说:“不会吧!甘经理不是那种人!” “怎么不会?他身为私教经理,一直没什么业绩,也不怎么代课。” 毛利民一梗脖子,横眉冷目道:“自然对我这个销冠,看不顺眼,总要跟我找些麻烦,为难我。那就是嫉妒!小爷不受这个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走了!” 毛利民故作潇洒地一甩头道。 “甘经理是不做什么业绩,可是他把自己拉来的会员,都分给其他教练了呀!他是不想跟你们抢业绩!保证你们的收入!” 圆脸男孩表情严肃地说。 “他有那么好心?切!” 毛利民向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他就是自己没能耐,还见不得别人好!他就是想打压我!这个只会靠女人,吃软饭的小白脸!” 两个小会籍见毛利民话越说越难听,尴尬地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不信?” 毛利民挑衅地看着两个男孩。 那瘦男孩拉住圆脸男孩的手腕说:“我听店长说,这店里得罪谁都行,千万不要得罪甘经理。我们还是少说几句吧!” 这男孩的几句话,如火上浇油,让毛利民更加愤愤不平,他提高了声音喊道:“你们怕他,我可不怕!甘棠那小子,就他妈不是个好东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草!仗着自己生的一副好皮囊,傍富婆!吃软饭!有女人养着,当然不用跟我们抢业绩!装什么大度!” 两个小会籍难堪地皱起了眉头,结结巴巴说:“毛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搞不好,会被告污蔑罪!” 两个小会籍,转身上楼梯,就要逃开。 毛利民不依不饶地回头喊道:“你们别不信我!我毛利民不是信口开河,污蔑人的人!我是亲眼看见的,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打扮的珠光宝气,开着奔驰幻影来接他!还对着她又亲又抱的!” 两个小会籍回头仓皇地看了他一眼,碎步跑走了。 见两个小毛头跑远,毛利民意犹未尽地摇摇头:“小屁孩,啥也不懂!” 他一抬头,眼睛正对上一道凌厉冰冷的目光。 毛利民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这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美丽非凡的年轻女人。 毛利民只看了一眼就有点神魂颠倒,本能地释放出一个谄媚的微笑。 那女人面容冷若冰霜,眼神像刀子一样剜了毛利民一眼,昂着头,踩着高跟鞋,走进了m2大楼。 在m2大门口与毛利民对视的女子正是秦罗织。 中午刚到饭点,秦罗织便急匆匆地下了楼,她十分惦记甘棠的手。 不知道这次拆线情况怎样,大夫都说了些什么。 她先去罗兰轻食给甘棠点了餐,拿着食品袋快步向着m2大厦走去。 就在m2大门口,她听到了“甘棠”的名字。 “甘棠那小子,就他妈不是个好东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草!仗着自己生的一副好皮囊,傍富婆!吃软饭!有女人养着,当然不用跟我们抢业绩!装什么大度!” 秦罗织觉得自己心像雷雨将至的阴郁天空,被惨白的闪电撕裂了。 她抬头一看,是一个气质猥琐的年轻男子,在那里一脸不屑地诋毁甘棠。 “对!是诋毁!” 秦罗织虽然不太能说服自己。 她还是把那通对她来说如电闪雷鸣一般的话定义为“诋毁。” 第四十八章 不要爱他 秦罗织耳朵里“轰隆隆”地响,像是有万千闷雷滚过,胸口也像被巨石压住了一般的窒息疼痛。 “我是亲眼看见的,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打扮的珠光宝气,开着奔驰幻影来接他!还对着她又亲又抱的!” 毛利民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地叫嚣,如同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穿她的耳膜。 “假的!都是假的!一定是污蔑!是诋毁。” 秦罗织不停地碎碎念着这几句话,艰难地向前走着,脚下的高跟鞋突然化作利刃,让她脚心疼痛难忍。 她忽然想起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 她为了心爱的王子将鱼尾变成人腿。 然而她走向他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利刃一般痛。 不要爱一个人。 爱,会将你变成泡沫。 这是她抱持了很久的一个信念。 可是,她现在对甘棠的心思算什么? 不是说好了“不爱吗?”“不动心吗?” 为什么听到这些关于他的不堪传言,她还是会如此难过?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秦罗织深吸一口气,勉强站直身体,走了进去。 她对墙壁着镜子,看着自己那苍白扭曲的脸,默念:“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关你事!不关你事!” 秦罗织深呼吸着,缓步走过漫长的走廊,最终还是以看起来正常的状态出现在了泰坦健身房门口。 伪装正常,是秦罗织最擅长的事情。 女教练小雪正和保洁阿姨一起清理被刚才那些肇事者砸的乱七八糟的前台,一抬头看看了呆立在门口秦罗织。 她怔了一下,唤了声:“姐姐!”,又转头指了指店长办公室。 秦罗织点点头,向着店长办公室走去。 她脚步虚浮,脑子里昏昏沉沉,心里十分矛盾。 又盼着看见甘棠,又怕看见他。 心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问他,却又好像什么也不能说。 秦罗织轻轻推开店长办公室的门。 甘棠正闭着眼靠在沙发上。 他的下颌高高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喉结那优美的弧线十分显眼,让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那里。 他看起来情绪也不高,疲惫又烦恼。 秦罗织呆呆看着他,拿不定主意是进还是退。 甘棠却似乎用第六感感应到了她,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 看见门缝间的秦罗织,他笑了,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姐姐,来!” 他的笑,太耀眼。 像穿透乌云的阳光,让人眷恋,让人不忍拒绝。 秦罗织一侧身,从门缝挤了进去,反身关上了门。 甘棠的双手一直向着她伸着,脸上的表情喜悦而纯净,像个祈求安慰的稚童。 秦罗织不由自主地向着他的手臂间走去。 甘棠一把抱住秦罗织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身前,低声呢喃:“姐姐,你来了!真好…” 秦罗织转头便看见他左手上缠着的崭新纱布。 她轻轻推开他的双臂,坐在他的身边问:“甘棠,今天去医院拆线顺利吗?医生怎么说的。” 甘棠微一愣怔,一个微笑如涟漪般在嘴角漾开:“很顺利,只几分钟就好了!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我年轻,身体底子好,应该很快就能彻底康复了。” 秦罗织仔细观察着甘棠的表情。 他的语气轻快,微笑甜美,眼神却凝重。 这孩子,没说实话。 “没关系。” 秦罗织语气平和地说:“我会监督你认真做康复。” 这句话在甘棠听来,无异于一个承诺。 她会在这不知何时才能终结的康复之旅上陪着自己。 甘棠心满意足地笑了。 秦罗织从食品袋里掏出餐盒和饮料杯,一一摆在甘棠面前,又细心地将纸巾和筷子递给他道:“吃饭吧。” 甘棠笑着接过筷子说:“谢谢,姐姐!” 他夹起一片牛肉,递到了秦罗织嘴边。 秦罗织犹豫片刻,还是张开嘴接下了那片牛肉。 秦罗织侧头看着甘棠吃饭的侧颜,脑海里却依然回响着刚才听到的那几句话。 “我亲眼看见的!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四十几岁女人,开着奔驰幻影来接他!还对他又亲又抱的!” “这孩子……到底有多少秘密?他又对我隐瞒了多少事实?” 秦罗织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甘棠……” 良久,秦罗织开了口。 “嗯?姐姐?” 甘棠扬起眼尾,眼神懵懂地看着秦罗织。 “你……谈过几次恋爱?” 秦罗织其实想问他,你有过几个女人。 只是,这种问题未免太过露骨,只能迂回一下。 “我?” 甘棠有点惊讶地扬起眉毛,然后羞涩地摇摇头:“我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 但是,有男女关系? 秦罗织眉头蹙的更紧了。 “那你一个女人都没有处过吗?” 秦罗织继续逼问。 “没谈过恋爱,怎么会和女人相处?” 甘棠疑惑地挑起眉毛。 “现在男女关系不是挺多元的吗?有一夜情,有炮友……还有包养的……” 秦罗织终于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甘棠一撇嘴,一脸的嫌弃:“咦……什么嘛……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才不要!” 甘棠眯起眼睛,一脸痴迷向往地看着前方说:“我想要的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秦罗织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果然,那些话都是捕风捉影的流言!是无耻的诋毁! 甘棠神秘兮兮地冲秦罗织勾勾手指。 秦罗织满脸疑惑地探过头去。 甘棠凑在秦罗织耳边,轻声道:“姐姐,告诉你个秘密。” 秦罗织也挑起了眉毛。 甘棠笑嘻嘻地说:“不许笑话我哦!我还是……个……处男!” 他的气息温热柔软,似有似无地撩拨着秦罗织的耳垂,再加上这句话的内容,让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秦罗织霎时面红耳赤,闪身向后,嗔怪道:“干嘛跟我说这个!” 甘棠斜睨着秦罗织绯红的脸蛋,“哈哈”大笑。 秦罗织刚要举起粉拳锤他,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甘棠抬起浓密的眼睫,一双乌黑的眼睛紧盯秦罗织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姐姐,我希望我的第一次是你!” 第四十九章 我爱你!mua 甘棠的一句话让秦罗织面酣耳热,视线凝固在他那水润的双唇上,有片刻的失神。 “真的吗?” 秦罗织偏着头,眼神迷茫地盯着他的双眸。 甘棠抿唇一笑,坚定地点点头。 秦罗织犹豫半晌,还是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刚才我从前台过,看到那里一片狼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罗织轻声问。 “没什么…” 甘棠微怔,字斟句酌地答:“会员与健身房教练起了些冲突,已经解决了。没什么不良影响。” “哦…” 秦罗织垂下眼眸,玩弄着手指。 她觉得今天的甘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疲惫,还带着一丝忧郁。 而甘棠也觉得今天的秦罗织也有点不对头,神情落寞,还有点魂不守舍。 他轻轻握住秦罗织的手,柔声问:“姐姐,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秦罗织低头沉默片刻答:“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甘棠笑问:“那姐姐要不要躺会儿啊?” 他一边说,一边拍拍自己的腿。 秦罗织抬眸看看她,咬着唇点点头。 甘棠起身坐到沙发另一头,秦罗织一抬腿,侧身躺下,枕在甘棠大腿上,闭上了眼睛。 秦罗织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 她的理性警告她,不要和这个男人走的太近,不要陷入他深渊一般的柔情。 但是她的感性却怂恿她直视内心的渴望,敞开心扉去接受这个男人。 爱就爱了,有什么大不了? 有个声音低低地对她耳语。 另一个严厉的声音,却高声喝止: 你和普通人一样吗? 你有能力去爱吗? 你不行,你是残缺不全的人。 陷入爱情,你会毁灭! 秦罗织烦躁地收了收腿,轻轻叹口气。 很累,但是完全睡不着。 甘棠含笑垂眸看着她,伸手拂了一下她那遮住眼睛的刘海。 秦罗织骤然睁开眼睛,问道:“甘棠,你信爱吗?” “我信!” 甘棠不假思索地点头:“我正在爱。” 秦罗织又问:“那什么是爱?” “爱?” 甘棠抬头思索了片刻,面带梦幻的微笑道:“爱,就是你是我的光,而我会用一生追随这束光。” 秦罗织转身平躺,仰头看着甘棠,伸手抚住了他的脸。 甘棠握住她的手,侧头亲吻她的手心,房间内一片静寂。 秦罗织走了,甘棠长吁一口气,闭上双眼靠在沙发靠背上。 “叮铃铃”,手机响了。 甘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笑了,按下了接听键。 还没等他开口,一个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这是一位中年女人的声音,是一把沙哑慵懒而魅惑的烟嗓 “嗨!宝贝儿!” “嗨,vivian!” 甘棠欣喜地坐直了身子,一扫早晨的颓丧,脸上有了光彩。 “我回国了!” 那中年女人说。 “太好了,我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哦!” 甘棠微微撅起嘴,用撒娇的口吻说。 “我也想你呀,我的宝贝儿。” 中年女人轻笑着说,声音十分撩人。 “那你什么时候回申市?” 甘棠急迫地问。 “我已经回来了呀。公司这边有好几个活动要筹划,还有换季新产品要上线,我得亲自处理。” 那女人的声音沉稳,一派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做派。 “我就知道我们家vivian最厉害了,公司还得你主持大局啊!” 甘棠用带着几分调笑的口吻,谄媚电话那头的vivian。 “我家宝贝儿的小嘴还是倍儿甜,真招人爱。” vivian宠溺地说。 “那是……我超甜……” 甘棠得意洋洋地笑。 “宝贝儿,你还记得我们约好的三亚之行吗?” vivian问。 “记得呀!和你的约定,我怎么能忘!我会准时赴约的!” 甘棠朗声答。 “好!那我就让助理给你订飞机票了!回头我让她把行程也给你发一份,你准备一下!” vivian正色吩咐道。 “好的!” 甘棠果断回应。 “还有,明年春季,公司冠名了一场时尚大秀,都是健身男模。你来帮我站台吧?” vivian又问。 “好呀!” 甘棠正满脑子都是赚钱的念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还有一台星耀卫视的真人秀综艺节目,我也想推荐你。” vivian说。 “什么类型的综艺节目?” 甘棠摸了摸鼻子问。 “相亲节目。” vivian答。 “这个……” 甘棠犹豫了。 在电视节目里和其他女人眉来眼去,互相试探挑逗。 秦罗织看见会怎么想? “这个,我再考虑一下吧……” 甘棠明显有推脱之意。 “宝贝儿,这档综艺的制作团队很厉害,投资方也实力雄厚,传播力应该很大。这也可能是你进入娱乐圈的一个契机,不要轻易拒绝!” vivian耐心劝导着他:“你现在的运动员生涯,不过是在吃青春饭,你想没想过,几年后,你练不动了怎么办?你得给自己多备几条退路。” 甘棠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手,沉吟片刻道:“好吧……我尝试一下……” “那好,回头我把你的资料报进去,让他们给你准备合约,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满足你!” vivian的语调无比温柔。 甘棠握着手机低声说:“谢谢你vivian。爱你!mua!” vivian也笑了:“爱你!mua!” 甘棠挂了电话,怅然看着自己的伤手。 过了片刻,他冲出店长办公室。 小雪靠在墙边和另一个教练聊天,被甘棠一把扯住:“小雪来陪练!帮我练核心。” 小雪喜得眉开眼笑,“腾”地跳起,喊道:“来了!来了!” 甘棠和小雪走到私教区,拉过一条瑜伽毯。 甘棠双肘撑地,双脚踮起,俯趴在瑜伽毯上,对小雪说:“来,坐我背上。” 小雪看了看他绷得笔直的肩背说:“甘经理,刚恢复训练,就做这么高强度的负重平板支撑?行吗?” “没问题!摔不了你!来吧!顺便帮我计个时!” 甘棠底气十足地说。 等待他做的事情太多了。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他没时间颓废了! 第五十章 我可以做你的男友吗? 《追风者》这支舞蹈的雏形基本已确定,廖凡和秦罗织每天下班依旧按部就班地去肖特的舞蹈室练舞。 肖特对两人的要求似乎很高,两个小时几乎完全不缺席,盯着两人的每个表情和动作,及时反馈,纠正小瑕疵。 这两天甘棠的生活和工作也恢复了正常的轨迹,不似以前那么粘着秦罗织了,微信信息很少发,每天都晚上十一点左右才到家。 他回到家总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和秦罗织闲聊几句就睡了。 秦罗织天生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见甘棠态度有所降温,自己的态度也加速冷了下来。 她甚而想自己或许不应该将太多关注放在甘棠身上。 金融学的基本理论有一条是: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也许自己应该分一些注意力给廖凡。 毕竟,廖凡的客观条件都明明白白在那里摆着,优点缺点一目了然,不像甘棠那般迷雾重重,让人难辩真假。 虽然她屡次试探甘棠,他的回答也算无可挑剔。 但是,人是这世界上唯一会用语言迷惑他人的生物。 不足为信。 若是言语不可信,那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物质条件。 论起物质条件和未来的发展,还是廖凡更胜一筹。 倒不妨给他一点希望,也许有意外的收获。 排练中间休息,秦罗织盘腿坐在地板上。抬起头来,正看见廖凡含笑向她走来,嘴唇像是赌气一般地撅着,胸口微微起伏。 秦罗织拿起身边的一瓶矿泉水,递向廖凡。 廖凡眼睛一亮,脸上划过一丝受宠若惊的笑,欢快地接过矿泉水,一屁股坐在她身侧。 廖凡身子微微一侧,贴在她耳边低语:“饿吗?我带了点心,要不要垫垫?” 两个人一下班就赶了过来,也没来得及吃晚饭,现在跳了一个小时,秦罗织是真的有点饿了,遂点点头。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手有点脏。 她刚想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廖凡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他动。 廖凡拉过背包,从侧袋里掏出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湿纸巾,拉着秦罗织的手仔细地擦了起来。 手背、手心、十根手指,都仔细地擦了两遍。 秦罗织惊呆了,垂眸看着廖凡,一动不动。 从小就听人说申市的男人特别温柔、细致、顾家而且非常宠老婆。 廖凡似乎正在身体力行地证实这一点。 两个人擦干净了手,廖凡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盒,里面是两只羊角包和一些曲奇饼干,显然是他精心准备好的两人份点心。 秦罗织表情不自然地道了谢,小心地拿起一只羊角包啃了起来。 廖凡喝了一口水,犹豫再三问:“阿织,那个甘棠是你的男朋友吗?” 秦罗织摇摇头。 “他的手……” 廖凡犹疑片刻,又问。 “为了救我,伤了!” 秦罗织大大方方地答。 “那你……不会因为感激他而和他恋爱吗?” 这是廖凡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会!” 秦罗织毫不犹豫地答:“我不是封建制度下的古代女子,动不动要以身相许答谢恩公。感激和感情我还是分得清的!” 秦罗织的回答让廖凡心安了不少,他接着又问:“他看起来很喜欢你,在追你,对吗?” 秦罗织将最后一口羊角包咽下后答:“他表白过。” “你接受了吗?” 廖凡问。 “没有!” 秦罗织摇摇头。 “那……” 廖凡踟躇片刻问:“你喜欢他吗。” 秦罗织凝神看着前方。 片刻,她点点头说:“喜欢。” 廖凡的眼眸暗淡了下来:“既然你们相互喜欢,为什么不接受彼此,在一起?” 秦罗织蓦然回首看着廖凡说:“喜欢,但不合适。所以,我暂时不接受。” “阿织,那在你看来,选择配偶是喜欢重要,还是合适重要?” 廖凡咬咬嘴唇道。 “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秦罗织斩钉截铁地答,又转而问廖凡:“你呢?” “喜欢更重要。” 廖凡在表达自己爱情观的时候,脸上恢复了神采:“我不在意对方有缺点。如果她刁蛮,我可以不跟她争执;如果,她懒散,我可以多做些家务;如果,她不是很聪明,我可以帮她筹划一切;如果,她赚的少,我也可以给她钱花。我相信,我的优秀足以包容她的不完美。毕竟,这世上与我合适的女人太少了。” 听着廖凡的这一席话,秦罗织若有所思。 廖凡的这一切观点,都源自于他的优秀和自信。 因为足够强大,所以不会斤斤计较,也不介意在感情里付出的更多。 而一味强调“合适”,自以为精明谨慎的自己,才是那个不自信,且没有安全感的弱者。 因为太弱,而不敢去爱,不能去爱。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失去了爱的能力。 “所以……” 廖凡的声音再度响起:“阿织,你介不介意有一个我这样的男朋友?” 秦罗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沉默片刻说:“我不能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人生路很长,答案也许就在通往未来的路上的某一处,当我们抵达了那里,才能明了。” 廖凡深意地一笑,站起身,向着秦罗织伸出手来。 晚上十一点,甘棠夹着一股浓重的寒意进了门,手机“叮咚”一声响。 他打开一看,是南航发来的取票信息。 客厅和玄关的灯都亮着,却空无一人。 “姐姐!” 甘棠走到次卧敲了敲门。 屋里发出一声猫叫。 秦罗织打开了门,沉静地看着甘棠,手里拿着一支笔。 她在刷证券从业资格证考试试题。 阿岚从她身后蹿了出来,扑向甘棠的腿,蹭来蹭去。 “姐姐,我想告诉你,我下周一要去三亚出差。” 甘棠对秦罗织说:“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 秦罗织捏了捏手中的笔说:“我周末也不回来,正想告诉你呢。” “哦!”甘棠眉毛一挑问:“姐姐,要去哪里?” “我回连城老家一趟。” 秦罗织说:“周六早上走,周日晚上回来。” “连城啊?” 甘棠笑了:“好想和姐姐一起回去,只是我工作太忙,走不开,下次吧。” 第五十一章 不是阿姨!是姐姐 两个人的这番对话像温吞水。 都有点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秦罗织关上门才发觉自己忘了问他,何时回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追问一下的想法。 甘棠背过身去,在秦罗织卧室门前了伫立片刻,走回自己卧室关上了门。 在办公室里,秦罗织一蹬椅子,滑到习冷月身后问:“月月,给老男人送什么生日礼物好?” “老男人?” 习冷月闻言一惊,转过头上下打量她:“阿织!不是吧?你又改口味了?喜欢老男人了?那位大g帅哥你不要了吗?不要送给我,我不嫌弃。” “切!” 秦罗织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习冷月的脑袋瓜子说:“你爸过生日,你都给他送什么?” 习冷月马上兴味索然,砸吧砸吧嘴说:“哦……老爹啊……给老爸嘛,无非就是好烟、好酒,围巾、手套、衣服、钱包…啦,也没啥特别的。” 秦罗织下班就跑到m2的巴宝莉专柜挑了一条浅灰色的羊毛围巾,扔在了车后座上。 周六,秦罗织起了个大早,出了门,开着她的宝马去加油站加了油,直奔连城而去。 连城离申市不远,开车走高速也就三个小时路程。 秦罗织不到九点就到了连城市区。 她开着车顺着连城西城区西望街道缓缓行驶。 朝阳初升,晨雾氤氲。 道旁的法国梧桐斑斑驳驳,裹着薄薄的白霜。 透过车窗外的雾气,能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秦罗织十九岁离开连城,时隔七年才回到这里。 这座人口密集的新兴工业、旅游城市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很多道路被拓宽重建,市区也新建了很多商业区、写字楼,到处都是施工工地。 从小在连城长大的秦罗织也有些似是而非,辨不清方向之感,需要通过反复确认街景特征来重建记忆。 秦罗织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她开始左顾右盼地找早餐摊点。 一栋三层的红砖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 蓦然看到这栋楼,秦罗织呆住了。 这栋半旧的楼居然还在。 仔细一看,楼的外墙已经重新做了涂装,原先的木窗也换成了整洁的白色塑钢窗。 二楼墙体上贴着着醒目的金色大字:“小荧星少儿艺术团。” 秦罗织将车驶入人行道,找了一个空车位停了下来。 她打开门,缓步走下车,仰头看着这栋楼,一动不动。 这就是她从四岁开始学习舞蹈的地方。 那时候,年轻的母亲不辞劳苦,一周四次,风雨无阻地带她来练舞。 每次练完舞,母亲就会带她去旁边的小巷子里吃羊肉面、三鲜汤包和粉蒸排骨。 今天是周末,艺术团的课都在早晨,已经开始有家长带着孩子来上舞蹈课了。 两位年轻的老师一脸笑容,站在门口迎接学员,和家长寒暄。 秦罗织含笑看着这一幕,打算等一会就去以前常去的那家店吃羊肉面和粉蒸排骨。 忽然间,秦罗织的身子晃了晃,眼神变得怪异。 艺术团门口走来了一对母女。 妈妈五十岁左右,身材高挑,面容秀丽,衣着得体。 而她手里牵着的女孩子,却生的小鼻子小眼,皮肤暗黄,不大出众。 这女孩子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粉色绸扇,一甩一甩,蹦蹦跳跳地走着。 秦罗织大踏步地走向前去,挡住了母女俩的路。 中年女人和小女孩都停下了脚步,睁大眼睛看着来人。 秦罗织手紧紧握成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问候:“宋女士,你好呀!” 宋女士愕然看着秦罗织,脸上肌肉轻轻抽搐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半晌,宋女士声音颤抖地问:“阿岚,你回来了?” 秦罗织冷笑了一下说:“宋女士,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秦子岚,我是秦罗织。” “阿……阿……织……” 宋女士吃力地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去年!” 秦罗织一边答,一边低头去看宋女士身边的女孩子。 这孩子,一点都没继承母亲的美貌。 全然像她的那个父亲。 可是,有什么关系? 她妈妈依然拿她当宝。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秦罗织,一脸艳羡。 她轻轻摇摇母亲的手说:“妈妈,这个阿姨是谁?她好漂亮啊!” 声音倒是清清灵灵的,十分好听。 宋女士的脸上一僵,尴尬地微笑着对小女孩说:“甜甜,她不是阿姨!她是姐姐!” 甜甜扬起眉毛,好奇地看着秦罗织,试试探探地叫了声:“姐姐。” 秦罗织淡淡地点了点头。 甜甜向母亲身边靠了靠。 这个姐姐,她好美! 可是,她好凶哦! 秦罗织一勾唇笑了,问宋女士:“你还是在让她学民族舞啊?” “是啊……” 宋女士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还挺专一!” 秦罗织冷笑一下道。 宋女士脸微微泛起了红晕。 当年,她也是这样接送秦罗织的。 她说女孩子要学舞蹈,这样才能培养出优雅的气质和好身材,才能有女人的魅力…… 言下之意是学舞蹈能让女孩子嫁得好。 但是,她想不到她的大女儿,学了十一年舞蹈,二十六岁了,不仅没嫁得好,连个像样的男朋友都没有,还无家可归,整天住在出租屋里。 宋雅兰的一生都以男人为主题,博得男人的认可和喜欢好像成了她的人生最大意义。 而且,征服的那个男人社会地位越高,她就越有成就感。 但是,她现在过的好吗? 秦罗织盯着宋雅兰的眼睛说:“先送她进去。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吃个饭。” 宋雅兰点点头,牵着甜甜的手向着艺术团大门走去。 秦罗织远远望着宋雅兰蹲下身子,帮甜甜摘下帽子和围巾,又絮絮地对她嘱咐着什么。 五分钟后,宋雅兰走了过来,小声问:“羊肉面?” 秦罗织抱着双臂转身,一边走,一边说:“还要一份粉蒸排骨。” 宋雅兰抿嘴一笑,碎步跟上了秦罗织。 两人一前一后,向东走了五十米,右转来到了崇文巷。 秦罗织抬头一望,竟然没找到那家面馆。 宋雅兰走过来说:“那家现在做大了,换了地址,还在前面,我带你去。” 第五十二章 再见亦是泪 宋雅兰将秦罗织带到了巷子另一头的一栋二层小楼前。 “苏家羊肉面现在发展成连锁品牌了,营业场所比以前气派多了。” 宋雅兰对秦罗织说。 秦罗织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走进了饭馆。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红漆方桌旁。 宋雅兰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僵硬拘束地看着秦罗织,嘴角挂着胆怯的微笑。 她一直对这个大女儿又畏惧又愧疚。 秦罗织则侧着头,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宋雅兰。 良久,她问了句:“你过的还好吗?” 其实,她已经看出来了,宋雅兰过的不好。 虽然她貌似穿着得体优雅,但仔细一看,米色毛呢短大衣起了球,里面的黑色毛衣衣领也已微微变形。 一看就是某宝的廉价货。 宋雅兰,曾经是个多么注重外表,多么爱美的女人。 不是不得已,她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寒酸。 宋雅兰低下头,半晌,点着头说:“我……挺好的!” 服务员捧着一个托盘,将一碗牛肉面和一屉衬着荷叶的粉蒸排骨放在了秦罗织面前。 秦罗织一怔:“你就点了一份?” “我吃过了。我五点多就起来做早餐了。” 宋雅兰低声说。 这还是那个曾经被老公当女儿护着,宠着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雅兰吗? 秦罗织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她皱着眉头,嚼了几口,扔下筷子说:“难吃……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宋雅兰怯生生地一笑道:“都变了……做饭的人和吃饭的人……都变了。味道也不对了。” 秦罗织忽然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挺有哲理的。 秦罗织将脸往前一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还和那个臭男人在一起?” 宋雅兰万分尴尬,慌乱地点点头。 “他现在应该混的挺惨吧!” 秦罗织往椅背上一靠,冷冷看着宋雅兰。 “嗯…前年才出狱……” 宋雅兰嗫嚅道。 “我说过,他会有报应的!” 秦罗织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兴奋, 她的眼神让宋雅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现在做什么?不会是在家吃白食,靠你养吧?” 秦罗织又问。 “没有……没有……” 宋雅兰连忙摆手说:“他现在在百盛商厦做保安。” 秦罗织冷冷一笑。 当年耀武扬威的连城市拆迁办主任,一把年纪沦落成一个唯唯诺诺的保安,也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 秦罗织懒洋洋地看了看手指问:“那你呢?做什么工作?” “我在金兰路开了个茶叶店。” 宋雅兰殷勤地说:“你啥时候来我店里,我给你包些好茶叶。” “不用了,我不喝茶!” 秦罗织冷声说:“你最好把他的工资管牢了!把自己的钱也收好了。别让那个臭男人霍霍光了!” 宋雅兰呆呆地看着秦罗织。 “因为……我不会为你养老!” 秦罗织斜睨着宋雅兰,一字一顿地说。 宋雅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 秦罗织不急不慢地吃完了饭,拍拍手,站起身来道:“宋女士,我们走吧!今天你前夫过生日,我要赶过去给他祝寿!” 十六岁那年,在连城西城区中级法院的法庭上,秦罗织亲耳听到法官问宋雅兰:“宋女士,你是否愿意接受你女儿秦子岚的监护权,成为他的监护人?” 而宋雅兰哭着答:“我养不了她!我不能做她的监护人。” 从那以后,她没再叫过她妈,而代之以:“宋女士”。 宋雅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两人一路无语,走到了秦罗织的停车位。 秦罗织问宋雅兰:“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宋雅兰局促地捏着大衣口袋说:“很近,走路十五分钟,不用送了吧!” 秦罗织一把拉开副驾驶门,喝道:“上车!” 按照宋雅兰的指示,两人来到金台路的一个老小区。 秦罗织将车停到一栋残破陈旧的多层楼房下。 “这里吗?几楼?” 秦罗织沉声问。 “六楼……” 宋雅兰小声答。 秦罗织看了看宋雅兰的腿问:“你爬得动吗?” “可以……” 宋雅兰故作轻松地答:“全当锻炼了!” 秦罗织知道宋雅兰右腿半月板有损伤。 她对着宋雅兰挥挥手,闷声说:“你走吧!” 宋雅兰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秦罗织狠狠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地消失在幽暗的楼道内。 秦罗织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掉头,向着小区外驶去。 她脸上的肌肉,猛烈地颤抖着。 车子一出小区,秦罗织再也抑制不住,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白色宝马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车窗大开,冷风呼啦啦翻弄着秦罗织的头发。 秦罗织脸上的泪水,渐渐被狂风吹干。 她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车子向着南城区的希望大道而去。 南城区是连城市的建设中心,那里分布的都是连城最新,最高档的小区。 红螺湖是南城区的标志性区域,连城市最奢华的别墅基本都围绕着它而建。 美其名曰,依山傍湖。 秦罗织顺着一条林荫道蜿蜒而上,将车停在了一栋别墅之前。 这是个白色大理石高墙围绕着的西式庭院。里面的主建筑是一栋白色大理石贴面,红色瓦顶的三层小楼。 院子门口挂着一个铜牌,让写着“秦宅”两个隶书字。 秦罗织将车停在大门前,按了按喇叭。 大门后探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看见车里的秦罗织,他笑了:“大小姐,回来了!” “梁叔,开门!” 秦罗织朗声道。 “好嘞!” 老梁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拉开了铁艺大门。 秦罗织刚将车驶上车道,“砰”地一声响。一只少儿足球飞过来砸在了她的车窗上。 秦罗织眼睛一转,推开车门,走下车,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足球。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冲了过来,跳起来就去抢她手里的足球。 秦罗织手一抬,将足球举到空中说:“秦二,你的球把我车窗砸坏了!你要赔我!” 被他称作“秦二”的小男孩,啐了一口道:“什么你的车,这是我妈咪的车!我想砸就砸!关你屁事!” 第五十三章 是啊!我是个疯子 “妈咪?” 秦罗织轻蔑地撇撇嘴,又将手中的足球举高了些说:“你那妈,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整天装什么假洋鬼子。逼你叫妈咪,爹地的。” “关你屁事?” 小男孩一手拉着秦罗织的衣服袖子,跳着脚,伸手去够她手里的球。 “什么我的车是你妈的?老秦家的东西,她都得咬一口?她是路边的羊吗?” 秦罗织尖酸刻薄地数落道。 “怎么不是?我妈咪是爹地的老婆,爹地的所有财产都有她的一半!这车是爹地买的!当然有我妈咪的一半!哼!” 小男孩毫不示弱的插着腰,仰头对着秦罗织大喊:“还我球!” 秦罗织冷冷嗤鼻,说了声:“谁稀罕!” 手一扬,手中的足球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落进了路边的鱼池里。 足球在水面跳了跳,惊的水里的锦鲤四下逃散。 这刁钻任性的小男孩正是秦罗织的同父异母弟弟。 秦风眠和二婚妻子邢蓉所生的独生子——秦尔泰。 秦罗织只叫他秦二。 秦尔泰见自己的球被扔进了鱼池里,大惊失色,扑过去趴在鱼池边看了片刻,又转头狠狠瞪了秦罗织一眼,急匆匆向着别墅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妈咪!爹地!那个疯婆子又回来了!她欺负我!” 秦罗织觉得好笑,摇摇头转身进车,将车向着车库驶去。 秦罗织停放好车,向着别墅走去。 别墅门口立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 她身材丰满,留着一头酒红色的长卷发,穿着一件新款的白色色迪奥马海毛外套,一条绛红色包臀裙,妆容精致,珠光宝气。 她便是秦罗织的小后妈——邢蓉。 秦罗织看见她脖子上和手上那亮闪闪的钻石首饰,不由地想起衣着寒酸的母亲宋雅兰,厌恶地瞪了邢蓉一眼。 邢蓉手里牵着亲尔泰,母子俩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秦罗织面无表情,装作看不见,抬脚走上台阶。 邢蓉挑着柳叶眉,瞪着秦罗织,伸出手指着她,厉声喝问:“阿织!一回来就欺负尔泰?你一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秦罗织斜了她一眼,转身向别墅门内走去。 邢蓉不依不饶,一把拉住她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罗织冷冷一笑,凑到邢蓉耳边低声说:“我想你俩滚出秦家!” “阿织!你是疯了!我是秦家女主人!秦家的江山也有我的一半功劳!不是靠我!你爸能有今天的风光吗?” 邢蓉歇斯底里地喊叫:“就凭你?想将我们母子赶出秦家?你做梦!秦尔泰是秦风眠的亲儿子!” 秦罗织嘴角一斜,又笑了:“看吧,我不想说,你非要问。问出答案了,又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秦罗织伸手戳了戳邢蓉的胸口,眯着眼睛说:“我爸靠你发家?你有啥本事?是靠你长得旺夫?还是靠你搓的一手好麻将?或者是……你的狐媚子功?” 秦罗织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邢蓉瞪着一双杏眼,咬牙道:“你这个疯子…” 秦罗织轻轻拂了拂邢蓉外套上的软毛,含笑低语:“是啊……我是个疯子……我杀人不用负法律责任。” 邢蓉的脸色,忽地白了,咬紧嘴唇不说话。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别墅内的旋转楼梯上,看着秦罗织。 那是个身材适中,五官俊朗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搭配十分得体的羊毛套装,白衬衣领口敞开,里面系着一条暗红底子白色波点的丝巾。 虽然秦罗织的母亲已算美丽,但是一对比之下,还是看得出,秦罗织的美貌基本是继承自父亲。 “阿织!” 秦风眠身形挺拔端正,沉声呼唤着女儿。 他的嗓音醇厚稳重,十分有魅力。 秦罗织只淡淡应了声。 “跟我来。” 秦风眠转身向着二楼走去。 秦罗织也缓步跟了上来。 邢蓉连忙警惕起来,推了推秦尔泰说:“去,找小宋给你捡球。妈咪有事要忙。” 邢蓉支开了秦尔泰,转身招手叫来了一名年轻的女佣,在她耳边嘀咕道:“小蝶,去二楼书房给老爷、小姐送茶,顺便听听他们说什么体己话呢。” 小蝶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秦风眠带着秦罗织走进了书房,转身关上了门。 父女俩隔着一张红木雕花桌相对而望。 秦风眠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秦罗织说:“我今儿过生日,你就不能叫我一声爸吗?” “你不是有你那宝贝继承人叫你吗?还稀罕我叫?” 秦罗织挑衅地看着秦风眠。 “我只稀罕你这一声!” 秦风眠笑了。 “呵……男人……贪得无厌!” 秦罗织嘟哝一声,手一扬,将一只盒子扔在红木桌上说:“老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风眠眼睛一亮,拿起纸盒,三下两下撕开了包装,拿起里面的灰色开司米围巾,用手摸了摸说:“巴宝莉啊?手感真是不一样!特柔软。” 秦罗织看见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冰冻的心,有了一丝松动。 秦风眠将围巾围在脖子上,眨眨眼看着女儿:“怎么样?好看吗?” 秦罗织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这时,有人敲门。 秦风眠高声说:“进!” 小蝶手捧着一只乌木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是一壶茶和两只杯子。 小蝶上好茶,鞠了个躬,走出了书房。 秦罗织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猛地一下拉开书房门。 正贴着门偷听的小蝶来不及躲闪,直接暴露在秦风眠的视线之下。 小蝶慌慌张张地喊了声:“老爷!小姐!”,狼狈地逃走了。 秦罗织关上书房门,转身坐在秦风眠面前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秦风眠以掺和着惊讶,疑惑和自豪地眼神看着女儿。 这是我秦风眠的女儿。 真是虎父无犬女! 秦罗织却只冷冷对他说:“把老房子的过户资料都拿出来吧,我签字。” 秦风眠从抽屉里取出合约资料,一一放在秦罗织面前。 秦罗织一目十行地看着合约内容,认真地签了字。 完事后,她大大地伸了了懒腰,如释重负地说:“这下好啦!我总算是有个窝啦!” 第五十四章 让人期待的巨额嫁妆 听见秦罗织的感慨,秦风眠心里百感交集,特别不是滋味。 他冲着楼顶一挥手说:“瞧你说的!这么大的窝不够你住的?别墅里八、九间客房都是空的!” 秦罗织笑着摇头:“老秦,你让我住进来,是想看宅斗大戏吗?” 秦风眠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看着女儿说:“其实,邢蓉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坏,你应该试着接受她,和她相处试试。” “老秦…” 秦罗织挠挠鼻子说:“其实,我并不在乎她坏不坏。我和她不过是各怀鬼胎而已。我容不下她,不是因为她有多恶毒,而是因为她是她!这就是所谓的立场问题吧!我们互相妨碍到了。我不想将我短短的人生,消耗在和自己讨厌的人纠缠上。我是不会住进秦宅的!” 秦风眠垂头沉思片刻,叹口气说:“你开心就好!” 他迟疑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纸质文件递给秦罗织说:“你帮我看看这个。” 秦罗织接过来一看,是一份文件底稿。 《齐云商贸注资秦风物流协议草拟》 秦罗织一看见“齐云商贸”四个字,眉头便皱了起来。 齐耀祖那张酒色财气俱全的油腻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秦罗织咬着嘴唇将协议里的条款浏览了一遍。 她叹口气,将协议扔回桌子上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是个对赌协议啊!” 秦风眠轻轻“嗯”了一声。 “是邢蓉给你牵的线?” 秦罗织咄咄逼人地看着秦风眠。 秦风眠点点头问:“你怎么看?” “这个对赌协议不能签!” 秦罗织坚定地摇头。 “说说看!” 秦风眠以手支颐,饶有兴味地盯着秦罗织。 “做生意,一定要选对合作伙伴,齐耀祖这个人贪婪、野蛮、恶毒、凶残犹如鬣狗,你若是让他入股秦风物流无异于开门揖盗!他会慢慢地掏空你!” 秦罗织指指协议说:“齐云商贸向秦风物流注资一个亿,要求秦风物流两年内净利润达到五千万。如果达不到预定目标,秦风物流要向齐云商贸出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注资一亿已经稀释了你的个人股份,如果再拿上那补偿的百分之二十,老秦,你想想后果是什么?他会成为秦风物流最大的股东,你会被他一脚踢出董事会!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归了那狼子野心的东西!”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我觉得按秦风物流现在的发展趋势,两年内做到净利润五千万应该不是问题。”秦风眠道。 秦罗织摇了摇手指说:“你忘记了,协议里的有一条条款!齐家人要参与管理。你想想,秦风物流经营的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只要人一动都是钱。秦风集团规模庞大,管理方式传统落后,漏洞也很多。要想在账目上搞点鬼很容易。即使营业收入增加,不一代表净利润能上去。若是有内鬼,他们总有办法让你输掉对赌。” 秦风眠倒吸一口冷气道:“阿织!到底是你学过金融不一样啊!不像邢蓉,只会对我说齐家多么厉害,和他们合作有多少好处。” “邢家人对你的影响也太大了,老秦,你现在就像个坐在内戚干政的宝座上的皇上,多方掣肘!” 秦罗织一针见血地说。 秦风眠眼皮子猛烈跳了一下。 秦罗织忽地抿了抿嘴,叹口气说:“可是,秦风物流跟我可有半毛钱关系?我干嘛操这么多心?” 秦风眠的脸上有了一丝尴尬。 邢蓉一直闹着不许秦风眠给秦罗织分股份。 只因当年秦风物流刚起步时,秦风眠办完离婚手续,而当时还叫做秦子岚的秦罗织又因双向情感障碍症住进了精神卫生中心。 所以,邢蓉就认为秦风物流是她和秦风眠一拳一脚,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产业,与他人无关。 秦子岚康复出院后,将名字改成秦罗织飞往美国读书。 对父亲,除了要钱,基本不闻不问,更加增添了邢蓉对她的怨恨。 略微分析一下秦风物流的股份构成,就会发现竟然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在邢家人手里。 若是邢家人翻脸,合伙对付秦风眠,他还真的可能搞不过。 邢蓉持有秦风物流百分之十的股份。 就连八岁不到的秦尔泰都拥有秦风物流百分之四的股份,身家数百万。 可是,秦罗织却一无所有。 秦风眠也听出了秦罗织的言下之意,他深意地看着秦罗织说:“阿织!你是我唯一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亏待你?我会在你出嫁的时候,赠送你秦风物流的股份做陪嫁!” 秦罗织猛然一惊,抬眼看着他,问道:“不会是让我按你的意愿嫁人,帮你和亲,才能拿到股份吧?” “不会!” 秦风眠温柔地看着女儿说:“只要是你喜欢的人,能让你幸福的人就行!” 秦罗织盯着秦风眠看了良久,说:“字据为证!” 秦风眠笑了:“好!” 秦罗织收过秦风眠的字据,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不过,阿织,现在公司在快速发展期,真的特别需要融资。” 秦风眠又回到了融资话题。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上市!” 秦罗织淡然道:“年净利润5000万,够a股上市条件了!你既然有信心达到,为何不考虑上市融资?这是获利最大,最安全的方式。” “是啊!” 秦风眠被秦罗织挑起了兴趣。 “所有企业如果要上市,必须经过专业投行的监督管理,规范经营,以达到证监会要求的标准。也许从准备到上市,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但是你也可以趁机整顿公司管理,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而且,如果其他企业知道秦风物流是拟上市公司,会主动来投资呢,毕竟都想在首募中大捞一笔呢!” 秦罗织有理有据地说。 正好,秦风眠正因为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人员骤增,管理不力,尾大不掉而头疼。 秦罗织这席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好!我们就以拟上市公司的标准来整顿公司。” 秦风眠坐直了身子。 “目前对于秦风物流来说,规范财务管理,充分节流是也是改善现金流的一种手段。” 秦罗织最终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秦风眠似乎对今天的谈话十分满意,笑呵呵地站起来说:“准备去赴宴了!” 第五十五章 你是不是恋爱了? 邢蓉将小蝶差遣到二楼秦风眠的书房门外偷听,自己就开始不安地在客厅踱起步来。 才不过几分钟,小蝶便垂头丧气地走下楼来。 邢蓉一把拉住她问:“怎么这么快?听见什么了?” “夫人,我……刚才偷听……被小姐发现了…” 小蝶怯生生地看着邢蓉,磕磕巴巴地说。 邢蓉眉头一皱,失望地推了一把小训蝶训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走开!” 小蝶唯唯诺诺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邢蓉一屁股坐在一楼大厅的羊皮沙发上,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她咬咬嘴唇,点开了与齐耀祖的聊天对话框,发了一条信息。 【耀祖,那疯丫头回来了,和老头子不知道在二楼密谋什么,偷偷摸摸的。】 几分钟后,“叮咚”一声,齐耀祖的信息传了过来。 【哦?那你可小心点了!别让那丫头坏了我们的好事。】 二楼书房门一声轻响,秦风眠笑容可掬地走了出来。 秦罗织一脸云淡风轻地跟在他身后。 邢蓉抬头警惕地看着父女二人。 邢蓉和二人假意寒暄了几句,就唤来小蝶,跟在小蝶身后上了楼。 小蝶低头打扫书房卫生,收拾好了用过的茶具,转身下了楼。 邢蓉连忙起身关上门,开始在秦风眠的书桌上翻找起来。 拉开书桌上的抽屉,邢蓉微微一怔。 里面那份齐云商贸的注资协议上赫然躺着一本崭新的便笺。 便签似乎被人撕过,第一页上隐约有些无意中留下来的字迹痕迹。 邢蓉知道秦风眠写字刚劲有力,这一定是他写字留下的痕迹。 邢蓉好奇地拿起便笺分辨,隐隐约约看到秦罗织三个字。 邢蓉连忙从笔筒里拿出一只铅笔,在字迹上涂抹起来。 白色的字迹渐渐在黑色的背景中凸显出来。 “凭证 本人秦风物流董事长秦风眠郑重承诺,将以秦风物流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为贺礼,赠予长女秦罗织为陪嫁嫁妆。 特此为证 秦风眠于2018年11月18日。” 邢蓉读完这一段话,只觉得眼冒金星,怒火中烧,咬牙暗骂:“这个秦风眠,是老糊涂了吗?要把家产拱手让给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邢蓉虽然怒不可遏,却也不敢暴露自己偷窥的行径,只得先忍气吞声,悄悄地将拓印下来的凭证揣了起来,打算再做计议。 秦风眠的董事长助理将他的寿宴设在了连城市最豪华的海鲜酒楼——“大香港鲍翅酒楼。” 秦罗织刚将车在酒楼停车场停稳,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甘棠发来的微信信息。 【姐姐,你到连城了吗?你怎么那么早就出发了?也不叫醒我?】 秦罗织抿唇一笑,回复到: 【嗯,到了!我想避开交通高峰期。我看你这几天挺累的,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跟你打招呼。】 【好吧!姐姐,安全到了就好。估计明天等你回到申市,我已经在飞往三亚的飞机上了。我出差三天就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哦!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哒!】 秦罗织看着甘棠细致入微的嘱咐,心里百味杂陈。 甘棠,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别人嘴里的你,是真的你吗? 她试探着给甘棠发了一条信息: 【你现在在干嘛?】 甘棠秒回了信息: 【我在上班了!】 句尾加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表情包。 秦风眠走过来,轻轻敲敲她的车窗。 秦罗织这才回过神来,推门下车。 秦风眠笑微微地看着秦罗织说:“阿织,怎么我看你的表情,像是谈恋爱了呢?” 秦罗织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说:“有吗?” 邢蓉远远站着,牵着秦尔泰的手,脸色阴沉狠厉地看着秦罗织。 秦风眠的寿宴被安排在大香港鲍翅楼二楼的海潮厅,门口设置着迎宾处,装饰富丽,喜气洋洋,倒像是个小型婚礼现场。 秦家一家四口刚刚走进宴客厅,便受到了众宾客的鼓掌欢迎。 邢蓉立马换上一副,温顺友好的表情,弯腰颔首向众人问好。 这个生日是秦风眠的五十岁生日,打定了要大庆一下的主意,所以将能请的人都请来了。 秦风物流的高层,合作企业老板和高管,秦风眠的个人好友和亲戚好友,竟然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坐了十几桌。 秦风眠面带微笑,拱手抱拳,一路寒暄下去,颇为春风得意。 秦风眠少不得要拉着秦罗织到处应酬。 毕竟,自己当年那倔强叛逆的小姑娘,终于自海外学成归来,长成了一个貌美如花,有智慧有胆识的金融职场女性,让他觉得骄傲至极。 靠墙边有一中年女子,捂着嘴对身边的老公耳语:“这丫头是不是,秦家那个疯了的女儿呀?” 秦罗织听的清清楚楚,淡淡一笑,瞥了她一眼。 那中年女子的老公,连忙瞪了她一眼,用手肘捅他,让她闭嘴。 “阿织!” 秦风眠回头对秦罗织道:“来,认识一下,这是齐云商贸的少当家的!” 秦罗织惯性地伸出手来,一看眼前的这张脸,又收回了手。 从圆桌后站起身来,热情地双手握住秦风眠双手的,正是曾与她有过“相亲”之缘的齐耀祖。 齐耀祖的装束一如既往的恶俗,油腻。 不多的头发高高向后梳成大背头,吹得高高的,给他增加了几公分身高。 他身上穿着一件纪梵希走秀款圣母印花长t,黑色底色,点缀着粉色的樱花瓣和粉色圣母像,莫名的浮夸俗艳,也将他虚胖的身体衬托的更加笨重。 看见秦罗织,他的脸上也划过一丝尴尬,冲她点点头,讪讪地坐了回去。 齐耀祖的父亲齐云自从去年中风后,已基本退出了齐云商贸的管理层,只是做个甩手掌柜的。 基本是齐耀祖在暂代董事长职务,管理齐云商贸的日常事务。 齐云商贸也是一家家族企业,董事会里一半董事都是亲戚。 .七大姑八大姨的对年轻的齐耀祖都不服气,指手划脚,诸多意见。 齐耀祖也特别着急做出些成绩来服众,于是选择了秦风物流下手。 刚好,邢蓉这蠢婆娘可以利用一下,做个内应。 第五十六章 你真的了解他吗? 秦罗织不耐烦到处应酬,借口上洗手间,转身向着宴会厅外走去。 迎面一个矮小的人影,风一般地向她冲了过来,直直撞向她的怀里。 秦罗织反应极快,一把握着撞过来的人的双臂,将他停在身前。 他低头一看,来人正是她那烦人的弟弟秦尔泰。 秦尔泰手里挥舞着一只粉色的氢气球,发出兴奋的尖叫。 他身后一个比他矮小的女孩,哭哭啼啼地追了过来,喊叫着:“还我气球!还我气球!” 显然,是秦尔泰恶作剧,抢了小女孩的氢气球。 秦罗织眉头一皱道:“秦二!别欺负小姑娘!把气球还给人家!” 秦尔泰蛮横地一瞪眼,一偏头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偏不还!偏不还!” 秦罗织眼睁睁看着,两股殷红的鲜血从秦尔泰鼻孔里流了出来。 秦尔泰也觉得鼻子里痒痒地,很不舒服,伸手一抹,把鼻血糊了一嘴,看起来有点骇人。 他自己低头一看,看见手背上的血,也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冲着在正在太太团里闲聊的邢蓉冲了过去,一边指着身后的秦罗织大喊:“妈咪!妈咪!那个疯女人欺负我!她打我!把我鼻子打出血啦!” 邢蓉一看秦尔泰满脸是血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她“腾”地跳起来,指着秦罗织大骂:“阿织!你是疯了吗?狼心狗肺的东西!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竟然下这种狠手!猪狗不如!” 秦罗织听见她尔泰的诬陷和邢蓉的咒骂,并没有激动。 只冷冷抱着双臂说:“我秦罗织再不像话,也不会跟一个七岁的孩子动手!是他自己瞎跑,搞的鼻子流血的!” “胡说八道!” 邢蓉指着秦罗织怒不可遏地,喊到:“我们尔泰,是乖孩子!绝不会诬赖他人!是你敢做不敢当。” “切!” 秦罗织不屑地冷笑:“邢蓉,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一万块!事发地点有监控!你敢不敢跟我去看监控,如果证实是我打了他,也给你一万块钱,如果没有!你陪我一万块当做精神损失费!敢吗?” 邢蓉瞬间哑了火,放下指着秦罗织的手。 “哦,要是不愿意,我们这还有一个目击证人!”秦罗织回头看了看身边站着讨要气球的小女孩问:“小妹妹,你能不能告诉这位阿姨,我有没有打那位小哥哥?” 众人皆专心致志地盯住那位小女孩。 “这个姐姐没有打那个抢我气球的小哥哥!他自己跑着跑着就流鼻血了!” 那小姑娘口齿伶俐地回答着,又向秦尔泰伸出手说:“小哥哥,还我的气球!” 邢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饭桌上的太太们,七嘴八舌地劝解起了她:“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别太计较了!带孩子去处理一下吧。” 邢蓉气哼哼地领着秦尔泰向着洗手间走去。 秦罗织笑眯眯地说:“我那一万块钱就不要了!你拿着带你家少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我看他,不是缺乏维生素毛细血管过脆,就是凝血功能有问题,去查查血小板!” 邢蓉气恼地回首道:“我们家尔泰,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身体好的很!轮不到你咒他!” 秦罗织摇头叹息道:“不识好人心!” 秦罗织最终挑了一张位置僻静,宾客较少的桌子坐下了。 远远看着秦风眠一家三口,在舞台上秀恩爱。 邢蓉笑靥如花,捧着一顶寿星皇冠给秦风眠戴上,又抱住他献吻,口口声声称,这个老公是老天赏赐给她的最珍贵的宝贝;是全天下最帅,最英明神武的男人;她是如何如何爱他;要和他相敬相爱一辈子,永不分离云云。 显然,台上的秦风眠对小娇妻邢蓉的的这一席话十分受用,搂着她深情地亲吻她的额头。 秦罗织不由地心里冷笑,难怪邢蓉这几年将秦风眠套的牢牢的,她的谄媚功夫真是的了得。 服务员将一辆推车推上了舞台,上面是一只装裱精致华丽的五层大蛋糕。 众人拍着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邢蓉拉着秦风眠的手,握着一只长刀分切蛋糕,现场气氛一片其乐融融。 秦罗织却觉得有一束光,冷飕飕地射向舞台上的夫妻二人。 秦罗织扭过头来,大厅对面正对着她的正是齐耀祖。 齐耀祖那双平日半死不活的死鱼眼,此刻正露着精光,盯着台上的邢蓉。 秦罗织咂咂嘴,断定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些猫腻。 秦罗织吃饱喝足,正有点昏昏欲睡,手机“叮咚”一声响了。 她打开微信一看,是廖凡发来的信息。 【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秦罗织有点好奇,从未见廖凡如此犹豫不决过。 【讲!】 她回复了一个字。 【嗯……你……真的了解甘棠吗?】 廖凡的这句话,让她有了一丝不祥之感。 【怎么了?】 她强压忽然急促的心跳,手指笨拙地敲击出三个字,发了过去。 【唉……还是你自己看吧……】 紧接着,廖凡的这句回复,传进手机的是两张照片。 秦罗织点开照片一看,霎时嘴唇颤抖,脸色苍白。 廖凡一家是土生土长的申市人,祖上几代都生活在这里,而且混的相当不错。 廖凡的母亲辛晓雪系出名门,她的父母都是旧申市的财阀企业家,经营者规模宏大的纺织厂。 所以辛家当年在申市法租界,拥有几处豪宅,尽管后来渐渐式微,到现在仍在申市历史文化区安南公馆区,拥有一座西式小院,里面有一栋西班牙风格的小楼,廖凡的外婆带着保姆在其中居住。 这个周六,廖凡照例随母亲回辛公馆看望外婆。 下午两点多,廖凡正在屋内看保代整资格考试教材,母亲辛晓雪敲开了房门对他说:“凡凡,外婆刚才说下午茶想吃甘泉家的法棍面包和黑森林蛋糕,你下去跑一趟吧!” 廖凡欣然答应,揣了手机就出门向着安南广场走去。 安南广场近几年开发建设的非常完善,形成了一条成熟的餐饮酒吧街区。 辛晓雪口中的甘泉,就是法国人在安南广场投资的一家咖啡店,他家的咖啡和烘焙点心非常出名。 第五十七章 他脚踏两只船? 然而,当廖凡走上甘泉咖啡馆门前的杉木露台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甘泉咖啡店直对主干道的那面落地玻璃墙内坐着一对男女。 此时,天空晴朗,深秋的阳光柔和明媚,将二人动人的轮廓勾勒的纤毫毕现。 东面坐着的是个二十出头,面容极其俊美,身形健美壮硕的年轻男子,正是秦罗织的救命恩人和追求者——甘棠。 而他对面坐着的却是一个中年女子。 此女子穿着一件造型简约,质地细腻的烟灰色高领羊绒衫,胸前垂着层层叠戴的香奈儿珍珠长项链,下穿一条灰色吸烟裤,背后的椅背上搭着一件银狐皮草,手上那足有四克拉的钻戒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廖凡之所以注意到她手上的钻戒,是因为她那只纤纤玉手正放在甘棠的面颊上。 这女子虽然上了些年纪,却身材窈窕,五官艳丽大气,光彩照人,浑身上下,满满的女王范,对年轻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女子巧笑嫣然,媚眼如丝地看着甘棠。 而甘棠也似乎十分享受这眼前的旖旎风光,款款握住了中年美女那只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 两人深情对望,笑语晏晏。 廖凡虽被眼前不期而遇的荒唐一幕惊呆,还是本能地掏出手机,拍下了这场景。 秦罗织收到的两张照片里正是这让人扎心的画面。 秦罗织握着手机浑身颤抖,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 “甘棠他骗了我?” “他真的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他脚踏两只船?一边吃富婆的软饭,一边撩拨我?” “他……真的是如此品行恶劣的人吗?” “我怎么这么傻?还相信了他?” “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是我瞎了眼!” “不!不!不可能!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无数个纷杂混乱的念头,闪电一般在她的脑海里奔突轰鸣,将她所有的理智炸成了齑粉。 她无法冷静,无法思考。 身边贺寿宾客的欢声笑语,像无数把尖刀无情地刺向她的耳膜和心脏。 她再一次坠入了深渊。 向无底的黑暗掉落。 不要爱一个人, 当你爱他,他便成了你的软肋。 随便一击就能要了你的命。 秦罗织忽然想起那晚,甘棠说过他要乘坐周六下午南航五点四十的航班飞往三亚。 “不行!我要见他!我要听他亲口说出真相!” 秦罗织“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向着坐在一群公司高管间,意气风发地谈笑着的秦风眠走去。 微醺的秦风眠看见女儿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自豪地对众人炫耀:“这是我秦风眠的女儿!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商学院学士!长的漂亮吧?” 众人皆谄笑附和:“秦总的千金,那还用说?自然是继承了您的优良基因。有才有貌!哪家小子能娶了她,那才真是三世修来的好福气!” 秦风眠乐呵呵地一拍秦罗织的手背说:“那好!谁家有好儿郎介绍给我家阿织!我秦风眠绝对不会亏待他!” 众人轰然大笑,连声应和:“一定!一定!” 秦罗织咬着唇,脸色苍白地说:“老秦,我有急事,要回申市!我走了!” 秦风眠一惊,攥紧了秦罗织的手,急问:“阿织!不是说好了在家过一夜,明天才走吗?” 秦罗织垂眸摇头,强忍着自己想流泪的冲动,低声说:“对不起!我实在有急事,不能耽搁了!我得立即走!” 女儿的一句“对不起”,软化了秦风眠的心。 他站起身来,柔声说:“好吧,你既然有事,就走吧。只是……别太慌张!路上注意行车安全。” 秦罗织无力地点点头。 秦风眠扶着秦罗织的肩向外走去。 邢蓉看向隔壁桌的齐耀祖,冲着他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向着卫生间走去。 齐耀祖轻轻咳嗽一声,左顾右盼几下,也站起了身。 和秦风眠挥手道别后,秦罗织昏昏沉沉地将车发动,驶上了公路。 她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申市,飞到甘棠面前,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她的手脚却颤颤巍巍的都不听使唤,车子摇摇晃晃地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上,像只迷路的兔子一样跑跑停停。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几下汽车喇叭声。 秦罗织抬眼看向后视镜,发现自己车后尾随着一辆深绿色路虎揽胜。 她估计对方想超车,便向右打了打方向盘,给它让了点儿道。 那路虎揽胜却突然加速,擦着秦罗织的宝马车身而过,斜斜地别住了她的车。 秦罗织只得减速,抬头望去,却见一只男人的手从路虎右侧的车窗内伸了出来,做着手势示意她停车。 秦罗织犹豫一下,踩下了刹车,看着前面的路虎。 路虎车大大咧咧地停在路边,两边车门洞开,下来了三个男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竟然是齐家少爷——齐耀祖,秦罗织心觉不妙,顺手锁上了车门。 齐耀祖跳下车,得意地一笑,带着两个戴着大粗金链子的兄弟,气势汹汹地向着秦罗织的车走了过来。 秦罗织面不改色地透过车窗看着他问:“齐大少!你拦我车干嘛?” 齐耀祖油腻地一笑,手臂搭在宝马车顶上,低头看着秦罗织问:“秦小姐,你撞我干嘛?” 秦罗织愕然:“我哪里撞你了?” 齐耀祖“嘿、嘿”一笑说:“你撞我心里了!” 秦罗织差点没被他这土味情话恶心吐了。 她冷笑了一下说:“齐大少的心……怕是狗进去了都要迷路,我哪里敢瞎撞!” “咳……” 齐耀祖故作风流地捋捋头发说:“秦小姐……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 真心?真踏马滑天下之大稽! 秦罗织咬牙笑着道:“齐大少,你的真心拿去喂狗,狗都嫌腥!” 转眼间,她变了脸,怒喝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齐耀祖冲着自己的小弟一挥手:“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拉下来!” 三人伸手去拉车门,而车门却锁的死死的,根本拉不开。 齐耀祖一怔,想伸手越过车窗去抓秦罗织的头发,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车窗关合。 秦罗织坐在车座上,冷冷看着他,拿出了手机。 第五十八章 我是你的高中同桌 齐耀祖看见秦罗织一副成竹在胸,不惊不惧的样子,知道自己又被这丫头给耍了,气急败坏地拍打着车窗怒骂:“秦罗织!你个小骚货!开门!否则我不客气了!” 秦罗织冷冷一笑,解锁手机,打算拨打110报警电话。 这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一个年轻男子的悦耳声音响起:“齐耀祖!你在干嘛?快住手!” 秦罗织一怔,好奇地低头向车窗外看去。 齐耀祖只顾一心骚扰秦罗织,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一辆黑色丰田轿车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男子迈着长腿走下丰田车,向着齐耀祖跑了过去。 这男子穿着白色的superum帽衫,黑色牛仔裤,蓄着一头美式寸头,身材精悍修长,双目炯炯有神。 他几步冲到齐耀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反转他的手臂,将他压制在车身上。 齐耀祖的两个小弟见势头不妙,转身拔脚就跑。 那年轻男人大喝一声:“逃避检查,罪加一等!” 那两个小弟跟中了定身术一般,身子倾斜,一脚前一脚后地站在了马路上。 齐耀祖斜眼一看身后的男子,马上怂了,哼哼唧唧地说:“疼!疼!徐警官!放手!我没干坏事!你误会了!” “没干坏事?” 那被称作徐警官的年轻男子冷哼一声道:“我眼睛看到的就是你们在暴力威胁车内的驾驶员!” “是误会!是误会!” 齐耀祖喘着粗气辩解“我和秦小姐是老相识,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齐耀祖!你这一天喝酒闹事!今年进了多少回派出所了?多少案底没销?每次接受教育的时候,答应的头头是道。就是恶习不改!” 徐警官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齐耀祖。 “我改!我改!我一定改!” 齐耀祖连声告饶:“徐警官,你先松手……我手臂要废了!” 徐警官一手按着他,一手从裤兜里掏出警官证,敲了敲秦罗织宝马车的车窗说:“你好!我是连城市西城区分局刑警徐步月,麻烦你下车配合调查!” 秦罗织摇下车窗,看着徐步月手展示给自己的警官证,有点发晕。 徐步月?这个名字和这张面孔都好熟悉。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徐步月低头看向车窗内,恰巧和秦罗织四目相对。 徐步月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随即,他嘴角上弯,绽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秦子岚?居然是你?” 秦子岚? 秦罗织迷惑地看向这张干净端正,青春气息洋溢的面孔:“你是?” “阿岚!” 徐步月惊喜地说:“我是你高中同桌,徐步月啊!” 秦罗织记忆里升起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高挑的白衣少年抱着篮球走过操场。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少年,默不作声地拿起她的杯子,去热水间帮她接水。 少年趴在桌上,央求她:“学霸,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 她对他最后的印象,是连城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病房里。 徐步月满眼哀怜痛苦地看着她的脸。 他是她最后见到的同学。 只有他去精神病院探望了她。 据说,还是他最先发现秦罗织失踪,报了警,众人才找到精神失常流落街头的秦罗织。 警察找到秦罗织时,她正蓬头垢面的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流浪儿,坐在街心公园里分享一袋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而秦罗织的父母,却根本没察觉到女儿走丢了。 “徐步月……” 秦罗织推开车门走下车,微笑着说:“我记得你!” 徐步月跟她握了握手问:“齐耀祖有没有对你造成身体伤害?” 秦罗织转头看了看。 齐耀祖正哭丧着脸站在一旁,揉着肩膀。 一个圆脸的年轻警官正站在两个小弟中间,等候徐步月的命令。 秦罗织满心焦急地想回申市找甘棠,并不想与齐耀祖纠缠,就说:“没有!我们只有些言语冲突!可以不用追究他们的责任!” 徐步月回头对齐耀祖说:“你看!人家美女多大度!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欺负女人,不丢脸吗?道歉认错!” 齐耀祖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道:“秦小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们吧!” 那两个小弟也远远地喊:“我们错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们吧。” 秦罗织用口型说了声:“滚……” 齐耀祖对着两人鞠了个躬,领着小弟一溜烟地跑回车里,走了。 徐步月含笑打量秦罗织说:“我们这是多久没见了?” “快十年了吧?” 秦罗织思忖了一下说。 她是高一发的病,在医院治疗了整整两年。 秦罗织出院后没再回过学校,十九岁直接去了美国上大学。 “越来越漂亮了!” 徐步月感叹道! “不过,你看起来脸色苍白,状态不太好。你现在是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徐步月说。 秦罗织正心烦意乱不想开车,对徐步月说:“我回申市。” “我送你出城,到高速路口。我们顺便聊聊。” 徐步月爽朗地说。 “好啊!你开车!” 秦罗织转身向着副驾驶走去。 徐步月冲着趴在丰田车门上看热闹的圆脸警官喊道:“阿卡,你先回分局,我送我高中同学一程!” 阿卡笑着点点头,坐进了车里。 徐步月手扶着方向盘,侧目看着秦罗织,笑着说:“时间过的真快呀!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是啊!” 秦罗织在精神卫生中心治疗时,接受过许多药物、电刺激和心理治疗,记忆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在她的人生里从十六岁生日那天到十八岁的这两年记忆几乎是空白的。 像是被删除了数据的电脑程序,或者是被撕掉了纸页的小说。 徐步月的出现,好像又唤醒了秦罗织脑海里一些沉睡的记忆。 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时隐时现。 一个脸脏兮兮的小男孩,蹲在她面前,将一只热包子递给她说:“姐姐,是菜市场的王奶奶给的,不是偷的,你吃吧。” 夜很黑,头顶的树在夜风里狂舞。 天空里稀稀落落的星子像冷冷的眼眸,小男孩偎依在她身旁,低声呢喃:“姐姐,别不理我!别不要我!” 还有那小男孩被几个大人拉走时那一声凄厉的叫声:“阿岚!姐姐!记住我的名字!” 可是,那孩子叫什么呢? 秦罗织却全然不记得了。 第五十九章 不要愁!你会幸福的 徐步月似乎非常的开心,线条好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不时地偷眼看秦罗织,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秦罗织却有些心不在焉,情绪低落。 “阿岚……” 徐步月轻轻唤了声。 秦罗织如梦方醒,坐直了身体说:“步月,我改名了。” 徐步月一怔说:“改名了?” 随即他又笑了:“也好,改头换面,开始全新的人生。那么,美女芳名呀?” “秦罗织。” 秦罗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道。 “秦罗织!” 徐步月默念着点点头:“很诗意的名字。” 秦罗织侧眸看着他。 十年过去了,徐步月还是当年那个徐步月。 干净,温暖、善良,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看见弱者总是乐于伸出援手。 当年,徐步月对她很好。 但是,那好像并不是情窦初开的爱恋,而是一种温暖的友情。 他很强壮,却从不愿意用暴力欺压他人,警察这个职业很适合他。 “阿织!” 徐步月笑的温柔:“看到你现在出落这么出色,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秦罗织忽然觉得心口被人锤了一拳一般,闷痛起来。 “当年,你退学的时候…” 徐步月咬咬嘴唇说:“我郁闷了很久……看着你的空座位…很难受……也深深怀疑过——这世界是真的那么冷漠,那么不美好吗?……十年之间我也会偶尔想起你……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过的好不好。” 秦罗织淡然笑着说:“我退学后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年,在家自学了一年,十九岁去了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读金融,在那里待了五年,去年回国,现在在申市的一家证券公司做财务工作。” “太好了!” 徐步月回头看着秦罗织,眼睛亮亮的:“你终于重生了!” “重生?” 秦罗织蹙眉,轻轻摇头:“离开伤心地,改名,并不能让我和过去彻底割裂,我依然没法甩掉过去的自己。阴暗的过去,依然悄悄尾随着我,随时准备吞噬我。” “阿织” 徐步月正色道:“你知道你需要什么吗?” 秦罗织一怔,抬眸看向徐步月。 “你需要好好爱一场!” 徐步月说:“你的病,需要爱来治愈!” 秦罗织讶然……回想过去的种种。 自己的病根就在于被忽视,被放弃,以及父爱和母爱的缺席。 但是,她现在已经是一棵长歪了的树。 她还有能力爱吗? 她坚信爱情会要了她的命。 她的精神已经脆弱到不能承受再一次的欺骗和遗弃。 秦罗织声音颤抖地说:“我的心智,没法去爱!” 徐步月嘴角一弯笑了:“阿织…心理和精神病病人也有权利去爱和被爱。但是,你要分清你正在经历的是爱,还是欲念。爱是双向的,有来有回,有索取,有付出。而欲念是单向的,如河流入海,一去不还,只有索取,没有付出。” “不是所有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爱,大多数都是欲念。你要分辨清楚,真正的爱是治愈的。这世间只有爱和时间是最好的药。” 徐步月的声音越来越轻柔,似乎陷入了梦幻之中。 秦罗织也被他的言辞感染,放松身上的肌肉,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她笑着说:“徐步月,你何时成了一个情感哲学家?” 徐步月一打方向盘,将车转了个弯,向着出城高速驶去,脸上泛起抑制不住地甜蜜微笑:“因为我陷入爱情了!” “哦?” 秦罗织不由地挑起眉毛,好奇地问:“试问是哪位小姐姐……如此幸运?” 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真的认为能嫁给徐步月的女孩十分幸运。 如今,如此干净、善良又温柔的男孩子实在是太少见了。 “我的女朋友……” 徐步月抿着嘴,羞涩地笑了:“她跟你很像。” 秦罗织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她也是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女孩。” 谈起女朋友,徐步月的眼里溢满了柔情,嘴角也颤抖着仿佛承受不住那大大的微笑:“她也有初期的双相情感障碍症状,曾经差点在我面前跳了楼。但是,我对她一见钟情,不能自拔。现在,我们已经交往一年了,她的病也基本康复了,我们很幸福!” 秦罗织怔怔看着徐步月,鼻头发酸,眼眸里蓄满了泪花。 徐步月含笑看着秦罗织说:“阿织!相信你自己!你也可以!” 秦罗织忽然对徐步月的女友充满了好奇心。 她眨眨眼问:“步月,你女朋友一定很美吧?” “嗯!” 徐步月果断地点点头:“非常美!像刘亦菲。而且,呆萌呆萌的,敲可爱!” 徐步月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 “我曾经认为你是我见过的最美,最可爱的女孩。” 徐步月调皮地看着秦罗织说:“现在你得退居第二了,她是第一!” 秦罗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磕到了! “步月,” 秦罗织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你还记得当年和我一起流浪街头的那个小男孩吗?” 徐步月沉思了一下答:“记得…那个失踪案子是我父亲负责的。” 当时是徐步月协助办案民警找到走失的秦罗织的。 “嗯……这孩子让我爸爸印象深刻。” 徐步月在脑海里搜寻了片刻答:“我爸爸说,那孩子进了警局一言不发,查了失踪儿童档案,才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流浪儿,而是离家出走的少年儿童,而且,他不是连城人,是申市的。更让人惊讶的是,来接他的人好像来势很大,几辆豪车停在派出门口,那些大人,一见那小孩都点头哈腰,称呼他二少爷。”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吗?” 秦罗织又问。 “记不清那男孩的长相了,只隐约记得长的十分漂亮,像个洋娃娃。” 徐步月皱着眉头,回想了片刻说:“他的名字好像叫……方……方泽宇!” “方……泽……宇…” 秦罗织所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 很陌生,完全没印象。 远远看见了高速路入口,徐步月将车停在道边,解开安全带,向着秦罗织伸开双臂。 秦罗织也抿嘴一笑,抱住了他。 徐步月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柔声说:“不要愁!一切都会好!你会幸福的!” 第六十章 他和那个女人之间有爱 秦罗织和徐步月互留了联系方式,道了别,将车驶入高速路,急匆匆向着申市驶去。 现在大约是中午一点钟,还有足够的时间赶往沅东机场。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 心脏泵血的声音,血液在血管内快速流动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在她的耳内轰鸣。 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一向冷漠淡定的自己,怎会如此慌张悲愤? 正是周末,高速路上私家车一辆挨着一辆,越往申市走,车辆的密度越大,秦罗织也不得不降下车速。 龟速行驶了一个小时,秦罗织感觉自己已经怒发冲冠,一身的刺,活像只刺猬了。 偏偏前方又突然堵了车,听人说前面发生了事故,三车追尾。 秦罗织颓然趴在方向盘上。 一切都是天意! 老天都不肯随我愿。 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有千百只手在撕扯,随时要炸开。 如果不见到甘棠,不当面问清楚他,不向他怒吼撕扯,她一定会毁灭,就像奔向夜空的烟火一般粉身碎骨。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秦罗织终于将车停在了沅东国际机场二号航站楼的地下车库。 此刻,她已经浑身酸软,汗透衣衫。 她一看电子表,已经四点二十分。 秦罗织连忙抓起背包,向着电梯奔去。 公共候机大厅内一片灯火通明,灰白色大理石的地面光洁如水,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刺的秦罗织双眼酸疼。 一对对的情侣亲昵地推着行李车与秦罗织擦肩而过。 看见这一幕,她心里更是酸楚。 秦罗织一路小跑穿过公共大厅,向着安检区跑去。 她站在安检区围栏外,喘着粗气,心跳如擂鼓。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见甘棠,又暗暗希望他已经过了安检。 也许,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想知道答案。 每个人都有逃避心理。 而秦罗织最擅长的就是逃跑。 这种追到机场来的行为,已经大大地违背了她一贯的行为模式。 然而,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没办法,甘棠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无论站在哪里,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甘棠一反常态地穿上了正装。 一件笔挺雪白的衬衣紧紧包裹着他那年轻健美的身躯,优美的肌肉线条显露无遗。 一条品质精良的银灰色九分西装裤,搭配一双渐变棕色小牛皮鞋,显得他分外臀翘腿长。 他的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线条结实漂亮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璀璨夺目的镶钻表,脖子上也挂着一条时尚闪耀的白金项链。 他左手上的纱布也去掉了,手臂上搭着一件银灰色西服外套。 做成熟打扮的甘棠,看起来俊美无俦,光彩夺目,却如此陌生。 他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这样的一面。 秦罗织的心沉入了冰川。 她认识的只是那个整日穿着随意的运动装,像只小奶狗一般围着她,“姐姐!姐姐!”地叫着的小教练甘棠。 而眼前这个神情清冷,西装笔挺,一副贵公子样的甘棠,我真的认识吗? 秦罗织迷惑了。 甘棠!这两个你,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秦罗织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甘棠忽然转身,牵住了他身后女人的手,大踏步地向着安检通道走去。 那女人则嫣然一笑,回握住甘棠的手晃了晃。 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 她看起来不超过四十五岁,梳着一头大波浪卷发,身形高挑苗条,面容艳丽,穿搭时尚有品,步履优雅大方,是个魅力十足的熟女。 虽然秦罗织与那两人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从甘棠的体态和动作来看,他们二人相处十分亲昵自然。 秦罗织不得不承认,甘棠和这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小白脸和金主的关系。 他们的眼神互动和肢体动作中是有爱的! 秦罗织的心霎时碎了一地。 她实在无法开口呼唤甘棠的名字。 她怕知道真实的答案。 而且,她应该以什么立场来斥责甘棠? 女朋友吗? 可她不是! 她更不愿意让甘棠看出来她在乎他,害怕失去他。 秦罗织不能再被别人用感情来勒住脖子。 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安全门外接受扫描检查的甘棠。 秦罗织缓缓转过身离开了安检区。 脚下的大理石地面突然变成了泥沼,让她泥足深陷。 她怎么努力,也走不快。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几乎窒息的状态下软绵绵地靠在了车座上。 她完全没了一丝力气。 眼皮太沉重了,她实在顶不住了,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一间房间。 她看见了秦子岚。 房间里白墙森严,秦子岚的身后是一排排的长椅。 秦子岚背着书包,站在两排座椅之间。 房间深红色的大门正对着一张高台,后面坐着法官和书记员。 母亲和父亲分别坐在原告和被告席上。 他们一直在互相指责和埋怨,没人注意到女儿秦子岚是何时偷偷溜了进了法庭。 法官调解二人达成财产分割协议。 反正夫妻二人没什么共同财产,只有债务。 秦风眠欠的债归了秦风眠。 宋雅兰净身出户。 最后一个问题是十六岁女儿秦子岚的抚养权的去向。 中年男法官那被烟熏黑了的双唇一开一合:“宋女士,你可愿接受你女儿秦子岚的监护权,抚养她,教育她,直至她成年?” 宋雅兰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摇头:“法官!我不能!我不能抚养她。” 秦子岚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前排椅子靠背,手上青筋暴露。 法官叹息摇头,又问秦风眠:“那你呢?作为父亲,你可愿承担秦子岚的抚养义务?” 秦风眠低头沉默了片刻说:“法官,我做不到!我现在负债累累,女朋友也有了身孕,我没有能力抚养她!我放弃她的抚养权!” 秦子岚霎时脸色苍白,腾地一下跳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着法庭外跑去,消失在幽暗漫长的走廊尽头。 秦罗织浑身一个震颤,猛然惊醒过来。 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湿嗒嗒的都是冷汗。 四周一片幽暗,死寂。 她心力交瘁,竟然在地下车库里睡着了。 第 六十一章 我不行了!你能来接我吗? 甘棠跟在vivian的身后登上了飞机。 他刚出现在机舱门口时,负责迎宾的美丽空姐忍不住眼睛一亮,微笑也变得更加甜蜜。 妈呀!这个小哥哥也太帅了叭! 这颜值,这身材秒杀所有当红男明星! “欢迎乘坐南航cz8099航班!” 两位空姐齐声致意。 甘棠也轻轻弯腰点头回礼。 这笑容,也太明朗可爱了吧! 妈妈呀! 空姐们悄悄转眸,目送甘棠和vivian走入头等舱。 跟随在二人之后的还有一位二十五岁上下,眉清目秀的男青年。 他是vivian的私人助理小孙。 甘棠将vivian先让入靠窗的座位,自己接过小孙手里的随身物品和背包放进了行李舱。 他身高腿长,力气又大,操作起这一套动作来轻松自如,舒展的动作更显得他的身体线条性感诱人,引得路过的女乘客含笑侧目。 vivian却低着头,捧着一只ipad,专心致志地看着。 甘棠转身收起长腿坐下,叹了口气,伸手从vivian手里夺过ipad说:“亲爱的vivian,登机了!请关闭电子设备。” 他用肩膀头怼了怼vivian,笑着说:“你也别太工作狂了!整天盯着电脑看,对眼睛和皮肤都不好哦!” vivian抬起头看着甘棠宠溺一笑,揉了揉鼻梁说:“还真是!大约是我上年纪了!最近眼花的更严重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甘棠一把抱住vivian的手臂,用清透的眸子审视着她的脸,叹息一声道:“唉……我们家vivian哪里老了?你永远都是那么美丽优雅!你是不会老的!就算老了,也是我心中的大美人!” vivian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面颊,感叹:“我们家甘棠宝贝儿总是这么甜,真真是让人爱不够!” 甘棠扬扬下颌,傲娇地说:“那是……谁能有我甜?” vivian猛然回首唤道:“小孙!” 小孙从座椅间隙伸出脸来应道:“在!方总!” vivian对小孙说:“你那不是有纸质的新产品目录和拍摄脚本吗?拿给甘棠看看!让他提前熟悉业务。反正,飞机上这一个多小时,他闲着也是闲着。让他有点事做,免得他总闹我!” 小孙心领神会地一笑,站起身来,打开行李舱寻找册页去了。 甘棠懊恼地皱起眉头,撅着嘴往座椅下溜了溜,念叨着:“女人啊……” 秦罗织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摸了摸满脖子的汗,大口呼吸,试着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良久,她才基本恢复了平静。 秦罗织长叹一口气,发动车辆,一打方向盘冲出了地库。 白色宝马车沿着机场高速向着申市飞奔,看似目的地明确,但实际上,秦罗织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觉得自己又一次无家可归了! 夜色黑的深不见底。 她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车窗大开着,潮湿寒冷的夜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面颊。 她并不觉得痛苦。 她希望这入骨的寒意能彻底让她麻木。 这样就再也感受不到冷暖爱恨。 她的视线涣散地融化于茫茫无边的夜幕之中,无法集中。 忽然,一个黑影在车前灯的亮光里一闪。 秦罗织的反应慢了一拍,来不及刹车,只得向右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斜斜向着道边护栏冲去,眼看就要撞上去。 秦罗织连忙打紧方向盘,将车往回摆,车身摇摇晃晃蹭着护栏向前冲去。 一时间,车身与护栏之间火花四溅,在夜色里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秦罗织使出全身力气,踩住了刹车,车子踉踉跄跄停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她惊魂未定,长舒一口气,俯身趴在了方向盘上。 一个年轻男子跑了上来,焦急关切地敲了敲车窗问:“喂!喂!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秦罗织笑着抬起头答:“没事!我很好!我没受伤。” 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那年轻男子怔了一下说:“没事就好!”,转身走掉了。 秦罗织推开车门,晕晕沉沉地下了车。 她靠在护栏上,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迟疑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辛公馆院内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他手里握着一只手机,仰望着深秋的星空。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有所期待。 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 来电音乐是《追风者》 原来,他等的只是一个电话。 他连忙点了接通,将电话放在耳边。 “喂……廖凡吗?” 电话里面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十分动人,但是却颤抖而破碎,让他心里隐隐作痛。 “阿织,是我!你……怎么了?” 廖凡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我撞车了……” 电话里的秦罗织说。 “撞车?” 廖凡神色立刻变得无比紧张,站直了身体,浑身肌肉紧绷:“你现在在哪里?你受伤严重吗?” “别担心……” 秦罗织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十分冷静:“我没有受伤!只是车子与护栏刮蹭了。” “那就好……” 廖凡长舒一口气问:“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高速……” 秦罗织迟疑了一下说:“我实在是不行了……扛不住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秦罗织的声音越来越低微,沙哑着,带着一丝鼻音。 廖凡的心霎时绞痛起来。 他拔腿向着楼上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别动!原地等我!我这就去接你!” 廖凡冲上楼,急匆匆换了衣服和鞋子。 他用手机叫了网约车,和家人打了声招呼,冲出了辛公馆。 廖凡坐在车里,心里万分焦急,又十分懊悔。 自己白天为什么要将那两张照片发给秦罗织呢? 当时他做那件事情,不过是出于抓住了情敌把柄的得意心态。 而现在,秦罗织的痛苦煎熬让他后悔了。 为什么这么自私?这么幼稚? 廖凡暗暗握住了拳头,捶着自己的腿。 第六十二章 我必须逃离这里 “阿织!阿织!” 廖凡站在白色宝马车外,轻轻呼唤着。 秦罗织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痴痴呆呆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泪痕已经干涸。 “你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秦罗织推开车门,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吃力地支撑着身体,抬眸看着廖凡。 她的眼神支离破碎,却如一颗子弹将廖凡的心穿透。 廖凡一把将秦罗织搂进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一迭声地呼喊:“阿织!阿织!对不起!对不起!” 廖凡驾着车向着申城驶去。‘ 秦罗织裹着廖凡的外套,微侧着头,闭着眼睛,蜷缩在副驾驶座上,乖巧安静地像只小奶猫。 廖凡看着她只觉得无比心酸。 那个眉眼灵动,伶牙俐齿,骄傲坚强到让人觉得无所不能的秦罗织去了哪里? 良久,廖凡打破了沉默:“阿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连城吗?” 半晌之后,秦罗织低声答:“他今天飞三亚,我为了证实一些事情,追了过来。”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 廖凡问。 秦罗织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廖凡的心微微一沉。 “我亲眼看见了……他和那个女人……是……那般亲密……” 秦罗织沉默良久,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 秦罗织开始轻声啜泣:“一边说喜欢我……要为我努力奋斗……一边……和那个女人纠缠……” 廖凡抿紧嘴唇,满脸痛楚地看着秦罗织。 看着她心碎的样子,他又心疼又愤怒。 明明能给她幸福的人,就在身边。 她为什么看不见? 非要为那个没良心的小子痛苦? 他好想立即就将她禁锢在怀里,命令她哪里也不要去,谁也不要去在意。 你只看着我就好了! 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看看我吧! “为什么人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别人?欺骗……谎言……背叛……抛弃……” 秦罗织梦呓一般地低语。 这的确是她穷极二十六年的人生都没搞明白的事情。 从小到他,她遇到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他们只想拥有她的美丽,却将她的灵魂弃之如敝履。 他们一再地用他们那冷漠自私的欲念折磨她,却从不在乎她的感受。 人生真的太痛苦了。 好想逃开! 但是,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廖凡不想告诉她,这就是现实,是男人共有的劣根性。 只要他不够爱你,他就会做出各种各样卑鄙无情地事情。 他只说了句:“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吧。” 车子停在了雅颂园大门口。 廖凡担忧地问秦罗织:“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方便!他不在…” 秦罗织低着头说。 “他都这样了,你还在乎他的感受?” 廖凡惊讶于秦罗织的迂腐。 “房子是他的……” 秦罗织恢复了平静,声音平淡地说。 “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共处吗?” 廖凡怒其不争地问。 “不能!” 秦罗织摇摇头说:“他会在三亚玩三天,我明天就去找房子,我会在他回来之前搬出去。” 廖凡低头沉思片刻说:“阿织,现在申市租房价格飞涨,找个合适的出租房非常难。我在吉安区有一套空置的房子,全新装修,交通便利。你不妨先搬过去住,等你有了好的去处再搬出去也行。” 秦罗织并没有推脱,只沉默着点点头。 “那你明天就开始收拾行李,我帮你搬家。” 廖凡心里暗喜,唯恐夜长梦多,急忙将搬家时间安排妥当。 秦罗织和廖凡约好了第二天搬家的时间,独自向着甘棠家走去。 她的双腿沉重如灌了铅。 雪松小道,大楼大厅、电梯间…… 甘棠的身影无处不在。 她快要疯了, 过去的一幕幕又在她眼前重现。 那个无星无月的坦城之夜,她浑身是伤地逃出了沈悦的那栋别墅,抱着黑猫吉吉,走在黑影重重的马路上, 夜雾那么重,她辨不清方向,赤着脚走过一个个陌生的庭院,最后晕倒在一座院墙高耸的庭院门外。 是黑猫吉吉看见了夜归的朴正旭的车,“喵、喵”叫着冲上去,将他引到自己身边,才让自己被他捡了去。 第二天朴正旭才发现,自己捡到的不过是个因为强刺激而患上了自闭症的半痴呆少女。 苏醒后的秦罗织不说话,不和人互动,且生活不能自理。 那时的她,更像是个女儿节上的美丽玩偶,只会面无表情地坐着。 朴正旭从她行李箱里的证件得知她是同校学妹,是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商学院金融系的学生。 他花钱托人为秦罗织办了休学,并请了心理医生来治疗她, 一年之后,秦罗织才算通过了各项心理精神测试,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她25岁才本科毕业的原因。 她曾经爱朴正旭入骨。 是他重新塑造了她,令她重生。 她对他的爱混合着对于恋人,父亲和救命恩人的情愫。 但是,最终朴正旭并没有选择她。 她也知道他俩之间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朴正旭是市值百亿美金的朴氏集团的太子爷,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商业联姻是他的唯一归宿。 对于她深爱的朴正旭,她最终也是选择了逃离来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和理智。 否则,她将会再次陷入疯狂的深渊。 万劫不复! 而她离开朴正旭之后,也缠绵病榻近三个月之久。 最终她还是熬过了撕心裂肺之痛,重新活了过来。 自此,她和自己的心做了一个约定。 不爱了!再也不爱了! 可是,她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对自己的承诺呢? 她脆弱的灵魂,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她必须逃…… 秦罗织低低啜泣着,蜷缩在柔软宽大的床上。 但是,她身下的这张床并不是她的,而是甘棠的。 被褥,枕头都沾染着他的气味。 是阳光下青草的气味。 甜而青涩。 秦罗织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她不得不承认,此刻,对于甘棠的思念是从未有过的强烈,像巨浪般让她窒息。 她好孤独,好恐惧。 她需要他的一个拥抱。 第六十三章 廖凡再度表白 三亚,曼森钻石酒店,室外泳池。 清朗辽阔的天空蓝的纯净通透,万里无云,一望无际,蓝的晃眼。 碧空下是随着海风轻摆的棕榈树和如野火般蔓延倾泻的三角梅,艳粉与翠绿的枝叶激烈交织,鲜艳冲撞的色彩像青春一般张扬,激昂。 甘棠穿着一件绣着金字的酒店浴衣,赤足站在泳池旁,低着头,任面前的小化妆师摆弄他的脸。 vivian戴着一顶大檐草帽,穿着一件宽大的防嗮衣,站在一旁监督化妆师给甘棠做造型。 她卸下墨镜,指了指甘棠的鼻侧,对小化妆师说:“tina,这里,给他再来点阴影,这个造型要突出冷酷感,他的脸部轮廓显得更立体要深刻些。” 小化妆师连连点头,用刷子沾了浅棕色,为甘棠涂了起来。 “可以了!不要太重了!以免遇水妆容花掉!对了!防水,定妆一定要做好!今天,一天的拍摄都在水边,还有戏水镜头!妆容防水一定要做到位!” vivian一丝不苟地嘱咐到。 这次甘棠拍摄的是vivian个人的运动品牌enco的春夏新款运动装、潜水服和泳装广告。 “放心吧,方总。” 小化妆师温柔地说:“这次给两位模特选的都是大品牌最新款防水彩妆,都是最新技术,稳定性极好,只有专用卸妆产品才能卸掉。” 灿阳下走来一个高挑窈窕的姑娘。 那姑娘身高足有170公分。 她只简单地盘着头,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一条毛边牛仔短裤,一双夹趾拖鞋,看起来却是那般光彩照人。 甘棠抬眸含笑看着那姑娘。 那姑娘的身材一看就是经过长期专业健美训练的锤炼,每一丝身体线条都的紧致饱满,充满了活力爆炸的力量美感。 她迈着肌肉线条分明的修长双腿,侧头含笑,脚步闲适地向着甘棠和vivian走来,停在二人面前,卸下墨镜叫了声:“方总!” vivian一见那姑娘,眉开眼笑,一把拉住她的手,对甘棠说:“小棠,给你介绍一下,你这次拍摄的女搭档——云轻寒。” 云轻寒侧眸一看甘棠笑了,向他伸出修长的手,温声说:“小棠!又见面了!” 甘棠看见云轻寒也眉毛一挑,开心地笑了:“云姐姐!再次见到你真开心!” 两人熟络地握起了手。 vivian也笑了:“原来你们是老相识啊!太好了!这样可以无障碍沟通了!” “嗯,三年前,我们俩参加过同一场健美比赛,整天被媒体拉郎配,经常同框拍照。” 云轻寒落落大方地介绍道。 云轻寒说的是三年前的“健力美”杯健美比赛。 云轻寒拿了女子比基尼全场冠军,而甘棠却以十九岁的年龄获得了健体项目的冠军,成了健力美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冠军,受到了媒体的多方关注。 而当时的云轻寒和甘棠被媒体记者当作健美界的金童玉女。 她们特别热衷于撮合二人同框出镜,因而二人十分熟悉彼此。 三人寒暄完毕,vivian就带着云轻寒去找化妆师做造型去了。 甘棠造型也已结束,忙中偷闲,拿出浴衣里的手机,对着自己身边的泳池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抿嘴一笑,发给了秦罗织。 秦罗织正从衣柜里往外拿衣服,身后的床上一摞摞地堆满了四季衣服,看得人眼花缭乱,廖凡却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将衣服折起放进身边的纸箱里。 手机“叮”的一声响。 秦罗织动作迟缓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一看是甘棠发来的信息。 是一段十五秒的视频。 秦罗织看着视频远景里的vivian,心里一紧,挪开了视线。 碧蓝的天,荡漾着幽蓝水波的泳池,色彩绚丽的亚热带鲜花,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叮”又一声。 秦罗织一个不防,身子抖了一下。 低头看去,仍然甘棠的信息。 【姐姐,我到三亚了!这里很美!】 秦罗织思忖片刻,回复道: 【玩的开心!】 “叮”,甘棠秒回了信息: 【姐姐,我来三亚是来工作的!三天行程很忙,可能会疏忽你,希望你不要在意。乖乖等我回去,我有惊喜给你!】 秦罗织心里一痛,咬紧了嘴唇:“甘棠,你的惊喜……我已经收到了!” 她犹豫半晌,还是给甘棠回复了信息。 只有一个字。 【嗯】 秦罗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说:“廖凡,我们走吧。” 一回头却看见白猫阿岚,正蹲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秦罗织走上前,抱起阿岚,想要用脸蹭蹭它那毛绒绒的身体。 阿岚却一扭身子,挣脱她的双手,轻盈地跑走了。 廖凡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说:“还有好多东西没装。” 秦罗织淡然说:“不急,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慢慢搬。” 她打算在这里住到甘棠回来之前。 阿岚需要人照顾。 廖凡开着自己的白色卡宴,载着秦罗织向吉安区驶去。 经过一夜的自我疗愈,秦罗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一丝落寞。 廖凡的房子在吉安区最好的地段西藏路上,毗邻地铁站,周围都是设施完备的大型社区,大型超市,菜市场一应俱全,生活非常方便。 廖凡将车停在遇御轩华庭门口,对秦罗织说:“就在这里,交通很便利,上班开车十五分钟就到。” 廖凡的房子是位于御轩华庭一栋高层内的跃层套房。 5.8.米的挑高,面积足有120平方米,造型合理,采光很好,简约清爽的北欧风装修,禁欲却舒适。 廖凡侧眸看着秦罗织,柔声说:“阿织,其实这套房子,是我父母为我准备的婚房,你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 “这样……真的好吗?” 听他这么说,秦罗织心里有了些许负担。 廖凡却毅然牵住了她的双手,垂眸看着她说:“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最心甘情愿,想要留下的人。如果说这套房子在等待一个女主人,我希望那个女主人是你。” 第六十四章 甜甜的姐弟恋 甘棠这次赴三亚的拍摄任务相当繁重,enco春夏两季三种不同类型的服装新品,一共39套服装要在三天之内全部完成,而且几个外景拍摄场地之间相隔近数百公里。 室外人像拍摄有特殊的光线要求,早晨需要在十一点前结束拍摄,而下午场四点之后才能开始。 中午这几个小时时间也不得闲,吃个饭,休息十来分钟,就得往下一个拍摄景点走了。 下午场有可能要拍至深夜,第二天又如法炮制。 第一场就近取景,在酒店内拍摄女士泳装系列。 这场云轻寒是主角,甘棠基本就是工具人,做个情侣背景,烘托气氛,但是工作量一点不少,一次次的下水、出水、补妆、换衣服,在泳池里和云轻寒上演各种深情戏码。 两人拥抱、对视、鼻尖相碰、托举,借位亲吻,一幅幅深情款款,春光旖旎的动人画面都被摄影师敏锐地捕捉进了单反相机。 甘棠未曾真正谈过恋爱,也不曾和女孩子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刚开始时十分放不开,动不动笑场。 好在云轻寒是个举止特别大方得体的女孩,主动引导他,很快甘棠便放松了下来,且渐渐开始自由发挥,设计起动作来。 两位模特儿姿容绝世,配合默契,又有强大专业的摄影团队加持,早晨的拍摄十分顺利。 甘棠抱着云轻寒轻轻向上一托,将她送上了泳池边。 云轻寒喘息着看着甘棠,笑着说:“我挺重的,劳你抱了一早晨,辛苦了。” 云轻寒个子高,身上肌肉密度又高,虽然看起来十分苗条,体重却有65公斤。 对于手上有伤的甘棠来说,托举她,真的不轻松。 “还好!还好!” 甘棠喘息着摇头说:“只是觉得好饿,可以吃饭了吗?” 两个人为了维持身体线条,保证出镜效果,早上都没有进食,也没喝水。 这会子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早已是又渴又饿。 这时,小孙施施然走了过来说:“小棠、云姐,放饭了!” 甘棠一声欢呼,“哗啦”一声跃出水面去冲澡。 十分钟后,甘棠与云轻寒已经换好了便装,并肩向着酒店的自助餐厅走去。 两人快速取好了餐,找了一处僻静的桌子,急不可耐地吃了起来。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云轻寒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个甜蜜的弧度,喃喃道:“我家的小醋精又来查岗了!” 甘棠看着她那一脸甜蜜期待的表情,便猜到对方应该是云轻寒的男友,不由地又是好奇又是羡慕。 云轻寒接受了对方发送的视频请求。 通话刚一接通,手机里传出来一个脆生生的男声:“老婆!老婆!滴滴!滴滴!”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甚至带着几分稚气。 云轻寒尴尬地抬眼看了一眼甘棠说:“抱歉啊,我家那位……就是有点作。” “咦?” 那边的男人不满了:“老婆,你怎么连老公也不叫,只顾跟别人说话?你在和谁说话?还对他说我作?我不可爱吗?” 云轻寒看着手机屏幕皱起了眉头,捏起两指弹了一下屏幕。 那面的男孩吓得往后一闪,随即又发出爽朗的笑声。 甘棠初步判断,手机里的男孩的年龄比云轻寒小。 这也是一对姐弟恋。 甘棠忍不住问:“云姐姐,你男朋友比你年龄小么?” 电话那头的男孩不依了,提高声音喊:“不是男朋友!是老公!老公!云轻寒是我亲亲的老婆!老婆!” 云轻寒脸色绯红如桃花,对甘棠说:“对不起啊!我们家这位是个醋坛子,喜欢到处宣示主权。” “那你说我是不是你老公!” 那男孩不依不饶地问。 “是!是!” 云轻寒无奈,只得乖乖地回答。 “我们可是昨天才领了证的的合法夫妻!叫老公!” 电话里的男孩嚷嚷道。 显然,赶在云轻寒出差之前急匆匆领了证的新郎官,还没听够云轻寒叫老公。 “老……公!” 云轻寒羞怯地看了一眼甘棠,又低头看着手机,低声嗫嚅了一下。 “老婆!么么!我爱你!” 小新郎对着手机里的云轻寒发动了亲吻攻击。 这俩人实在太甜了。 甘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的互动,眼前出现了秦罗织那总是云淡风轻的面孔。 他和她之间,不知道何时能这样? 云轻寒对甘棠说:“他叫梅易安,比我小五岁。昨天我们刚领的证。” 电话那头的梅易安不乐意了,撅着嘴说:“老婆,你怎么总和其他人说话?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我今天拍摄的搭档。” 云轻寒好脾气地答。 “是男模吗?比我帅吗?镜头转过去,我看看!” 梅易安语气刁蛮地命令云轻寒。 云轻寒为难地看了一眼甘棠。 甘棠站起身,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坐在了云轻寒身旁。 他也很好奇,云轻寒的小老公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也很想知道,这个梅易安是怎么搞定云轻寒这个优秀的御姐的。 他想取个经。 屏幕里的梅易安将脸贴在镜头前,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浓密的眼睫毛像一对蝶翅。 任是甘棠从小走江湖,帅哥美女见了无数,看见这个梅易安也吃了一惊。 这小子生的真好看,像古典油画里的小天使,纯真秀美。 梅易安看见忽然出现在镜头里的甘棠,也吃了一惊,向后闪了闪身子,瞪大眼睛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甘棠吗?” 甘棠也诧异于他的惊慌,眨眨眼睛说:“是呀,是我!” “哎呀,你可是我男神啊!” 梅易安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关注你的微博好久了,你是我开始健身的动力!是我的健身启蒙老师!。” 甘棠经常在自己的微博主页分享精彩健美赛事,训练动态,健身知识,吸引了不少粉丝,梅易安居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卧槽!你当年在健力美杯上,决赛展示那段太踏马帅了!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宛若战神!太爱了!太爱了!我一直梦想自己能成为你那样的男人!” 梅易安兴奋地向着甘棠表白着,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查老婆岗兼宣誓主权的目的。 第六十五章 你别忘了,你还有我 梅易安的一通彩虹屁把甘棠拍的十分不好意思,羞涩地挠挠头说:“哎呀,过奖了。” 梅易安痴迷地盯着甘棠的身材赞叹道:“男神!你这肌肉又大了不少!比例、线条、细节也更好了!” 甘棠莞尔一笑:“是啊!我也长大了嘛!” 三年前的甘棠还是个孩子,稚嫩之气未脱。 现如今,他的肩膀更宽了,身体也更厚实,连个子都比当年高了。 怎么看都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梅易安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凑向镜头问:“男神,你现在还在申市吗?” “在!” 甘棠爽快地答。 “那我哪天去找你,你带我练一把,可好?” 梅易安笑嘻嘻地问。 “没问题!” 甘棠不假思索地说:“欢迎!你和云姐姐来申市做客,吃住我全包了!” “真的吗?” 梅易安眼睛一亮,挥舞双臂,几乎跳了起来:“欧耶!我男神真棒!” 甘棠含笑看着欢呼雀跃的梅易安说:“不过,我有个交换条件。” 梅易安连忙坐直身体,一脸正色地说:“男神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甘棠看了看身边的云轻寒说:“我看你和云姐姐如此甜蜜恩爱,非常羡慕,想让你教我如何追姐姐。” “哦……” 梅易安一脸八卦地点了点头,斜眼看着甘棠,拖长了声音道:“看来……我男神也是爱上了一个姐姐……” “是的!” 甘棠毫不讳言。 梅易安难抑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摸着下巴好奇地问:“我很好奇,我男神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儿……” “嗯……” 甘棠略一思忖说:“她比我大四岁,很漂亮,金融行业从业者,很聪明。” “很好!很好!” 梅易安连连点头:“有才有貌,和我男神很般配。” “可是……” 甘棠的眉头轻蹙了起来:“她不肯接受我,她总嫌我幼稚,说我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你对她表白了吗?” 梅易安也眉心一蹙,做出一副情感专家的面孔,严肃地问。 “表白过,被拒了!” 甘棠有点郁闷。 “她有没有因此而躲避你?疏远你?” 梅易安又问。 甘棠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这倒没有!她还是对我很好,很体贴,细心照顾我的生活。” 梅易安兴奋地一挑眉毛问:“你俩住在一起?” “嗯,是我把她骗过来的!” 甘棠说:“我们现在合租一套房子,是室友。” 梅易安一拍大腿说:“男神!这多好的机会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比任何人都有追求她的优势!别放弃,她是喜欢你的!你有机会!加油吧!” “那我应该怎么做?她身边还有追求者,我有点担心。” 甘棠内心不安,飞扬的眼尾也耷拉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梅易安“哈哈”大笑:“男神!你听过一句俗话吗?烈女怕缠郎!” “烈女怕缠郎?” 甘棠纳闷地喃喃。 梅易安故作神秘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老婆,压低声音说:“追姐姐的秘诀就三个字:不——要——脸!” “不要脸?” 甘棠彻底懵逼。 “我当年就是靠着一张城墙般厚的脸皮,死缠烂打地把云轻寒搞到手的。” 梅易安得意洋洋地说。 云轻寒哭笑不得地冷哼了一声说:“的确是挺不要脸的,什么坑蒙拐骗,挑拨离间,死皮赖脸的下三滥招数都用出来了!” 梅易安忙中抽闲撅着嘴对云轻寒撒娇,软萌萌地说:“老婆,不气!不气!亲亲!亲亲!” 云轻寒哭笑不得,只得摇头叹息。 “唉!回头有机会,我好好给你讲讲我和云轻寒之间的爱恨情仇,奇情故事!比你难多了!” 梅易安转头看着甘棠,一拍大腿说:“男神!反正你记住了!就一招!缠!不答应坚决不撒手!打我、踢我、骂我,都赶不走!姐姐的大腿我抱定了!抱着这种信念!肯定能成!” 甘棠被梅易安一通慷慨激昂,又无厘头的话逗笑了,但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和信心。 在三亚的日子充实而忙碌,转眼到了工作结束的日子。 vivian在酒店餐厅准备了一次冷餐会,答谢团队工作人员。 甘棠满脸憧憬喜悦的神情,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信息: 【姐姐、我在三亚的工作结束啦!今晚八点四十四分的飞机飞回申市!我都等不及要见到了你了!好想你啊!等着我!我有惊喜给你!】 良久,“叮”手机响了一声。 甘棠拿起手机一看,是秦罗织的回复。 只有一个字: 【好!】 甘棠莫名的觉得有点怪异,勉强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 下午,甘棠告别了vivian,早早从酒店出发来到了三亚凤凰机场,急匆匆进了安检,直奔免税商店而去。 秦罗织选了廖凡家二楼尽头的一间小房间暂时安顿下来。 廖凡正和她一起拆箱,整理物品。 打开一个小纸箱,廖凡一看里面沉甸甸的都是专业书。 有会计证资格证考试教材,证券从业资格证考试教材,还有律师从业资格证资料。 廖凡拿起书翻了翻说:“阿织,看来你也打算去前台混啊!” 秦罗织伸手拿过书,一本本摆在书架上说:“是啊。不能一辈子混财务室。一万多工资顶天了,哪里够花?除非你混成财务总监。即使财务总监的年收入,也不及一个投行前台工作人员。” “可是……” 廖凡的表情有些沉重:“你不觉得,女孩子做前台太辛苦了吗?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居心叵测的投资人和融资方,拉单生意还得到处应酬……喝酒……,还有可能面对潜规则……” “不管别人是怎样的!” 秦罗织转身去取书,声音四平八稳地说:“我做人有我的底线,即使将来干了前台,不该干的事,再多的钱也不干。我就不信没有我的路走。” 秦罗织坚定地表达了自己拒绝潜规则的态度。 “阿织……” 廖凡直直看着秦罗织说:“你真没必要这样!你别忘了,你还有我!抛头露面,挣钱养家的事让我做就好。你安安稳稳地做个朝九晚五的投行会计,不好吗?” 第六十六章 别急着表白 秦罗织往书架上放书的手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走到廖凡面前,睁着水银色的眼眸看着他说:“廖凡,你的数次表白我都听懂了!我只所以没回应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了解你面前的这个女人。你喜欢的不过是你看见的这尊美丽躯壳,你根本不了解里面包裹着的灵魂是怎样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 廖凡坚定地摇摇头说:“我百分百肯定,我喜欢的是你!是全部的你!从肉体到灵魂我都爱。” 秦罗织苦笑着摇摇头:“廖凡,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敢说这样的话?” “爱情无关时间!来了就来了!勇敢面对就好!” 廖凡依然振振有词。 “廖凡!” 秦罗织冷笑一声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喜欢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经历过什么,有什么样的精神世界。在看似美好的外貌之下,又隐藏着什么阴暗恐怖的东西。你这么心急火燎地表白、承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真相,反悔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廖凡一步冲到秦罗织面前,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急切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这点不会改变!” “廖凡!从你这句话,我只能说,对于人性的可怕,你的想象力还是远远不够!你这种承诺真的很天真,恕我暂时不能接受!” 秦罗织冷静地对上廖凡的双眸,一字一句地答。 廖凡颓然低下了头。 秦罗织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声音迟缓地说:“我现在不能接受你的表白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依然喜欢甘棠……非常喜欢……超过我的想象……无缝衔接……我实在做不到。” 廖凡慢慢抬起头来,眼神凄清,嘴角却挂着微笑:“没关系……反正……我还年轻……我有的是时间等……我……再等等…” 秦罗织长吁一口气,抿唇笑了。 廖凡轻轻晃了晃秦罗织的手,满怀期待地说:“那……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吗?” “我们是朋友啊!” 秦罗织微笑着说。 廖凡欣然倾身,抱住秦罗织拍了拍她的后背。 秦罗织也迟疑地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 廖凡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卡,笑着说:“阿织,你先在家待着,我得去趟社区电超市,把电和天然气买了,要不晚上你就不能洗澡做饭,还得摸黑啦!” 秦罗织轻柔地点点头。 廖凡喜欢这种为她操持家务琐事的感觉。 这让他有种身为男主人的错觉。 “廖凡” 廖凡刚走到门口,秦罗织叫住了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付你房租的。” 廖凡讶然,良久,才迟缓地点了点头。 廖凡站在厨房,拿着天然气卡插进气表里。 “滴……”一声响,廖凡眉开眼笑,拍拍手说:“阿织。好了!这下你洗澡做饭都没问题啦。” 廖凡将电卡和天然气卡都放在一楼客厅电视柜下的抽屉里,对秦罗织说:“电卡和气卡都放在这里,你以后用完也放回原处,免得丢了。” 他的语气好像秦罗织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似的。 秦罗织乖顺地点点头。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可能用不到这些。 她不可能长期住在这里。 大致收拾好房间,秦罗织对廖凡说:“我们去莲花超市转转吧,晚饭我做给你吃。” 廖凡欣喜若狂,瞬间忘记了疲惫,站起身来跟着秦罗织走出了门。 据说,在情侣之间最温馨快乐的几件事里,就包括一起逛超市。 两个人携手并肩,走在物资供应极其丰富,货品琳琅满目,人间烟火气浓厚的大型商超里,真的会让双方都有一种进入了彼此现实生活的真实感,温馨又踏实。 廖凡虽然身为学霸,智商远远高于常人,也依然不能免俗,推着推车走在秦罗织身边,喜形于色,像个孩子一般欢喜雀跃,一会拿起玩具枪对着秦罗织比比划划,一会又拿出一个小丑面具套在脸上,摇头晃脑地逗秦罗织。 秦罗织却手捧着一只玩具发呆。 廖凡好奇地走过去,探头一看说:“哦!是迪迦奥特曼啊!” 秦罗织转头看着廖凡一笑。 那笑容有点僵硬。 她一转身将迪迦奥特曼放回货架,拉着廖凡去问促销人员的讨免费品尝的炭烧咖啡喝。 秦罗织晚饭做了清蒸鲈鱼,火腿笋片汤,蒜蓉芥兰,水蒸蛋和杂粮饭。 廖凡吃得十分尽兴,两人竟然吃光了所有食物,一粒米也没剩。 吃完饭,廖凡捧着胀的发慌的肚子,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眼睛却看着天花板,脸上挂着恍惚又心满意足的笑容。 秦罗织端着两杯普洱茶走了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说:“吃撑了吧!喝点普洱,消消食。” 廖凡叹口气,捧起茶杯。 茶的温度也刚好。 他抿唇偷眼看秦罗织。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秦罗织也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从电视上挪过视线,看着他一笑,轻声说:“看你现在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十年后的你。” “哦?” 廖凡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问:“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 秦罗织斜着眼睛想了想说:“十年后的你,夫唱妇随,儿女双全,志得意满,吃完晚饭靠在沙发上胡思乱想,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有了小肚子,发际线也高了,不复现在的美少年样了。” 廖凡听了秦罗织的描述,忍俊不禁。 斜着嘴角,笑着的她实在太可爱了。 他好想将她推倒在身下,尽情挠个痒痒,听她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房间。 可是,他不敢。 秦罗织看了看手表说:“廖凡,不早了,你回去吧。” 听见秦罗织的逐客令,廖凡十分沮丧。 他站起身来,看看楼上说:“阿织,我可不可以留宿在这里,楼上有我的房间。” “不行!” 秦罗织斩钉截铁地拒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和甘棠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不能接受廖凡。 廖凡脸上划过一丝失落,随即笑着说:“那好,我回去。明儿早上我来接你上班!” 第六十七章 她…不要我了 秦罗织将廖凡送至门口关上门,颓然靠在门上,闭上眼睛,眼泪潸然而下。 门的另一边,廖凡也悄然转身,额头抵住门扇,沉默闭目,长睫微微颤抖。 “叮!” 秦罗织手中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甘棠的信息。 【姐姐!我落地了!马上到家!等我哦!】 【嗯!】 秦罗织依然只回复了一个字。 “安全落地就好。” 秦罗织咬了咬牙。 回复完信息,秦罗织点住了甘棠的微信头像,略一踌躇,将他的微信扔进了黑名单。 甘棠急匆匆从传送带上取了行李,迈开长腿直奔机场出租车停车场。 他那神采奕奕的脸上满是欣喜和期待,恨不得背生双翅立即飞到秦罗织身旁。 甘棠闪身进了出租车,坐在光线忽明忽暗的车厢里,嘴角挂着梦幻般的微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车子才进了申市,远远能看见那标志性的电视塔。 甘棠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给秦罗织发了一条微信信息:【姐姐,别睡啊!等我!我有惊喜给你!】 可是,他却看到了一个怵目惊心的红色惊叹号。 【您发送的信息已被对方拒收!】 甘棠霎时目瞪口呆,如五雷轰顶。 “这……这是什么情况? 秦罗织拉黑了我?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错觉!” 他又试着发了一条信息。 【姐姐!】 【您发送的信息已被对方拒收!】 这不可能,不可能! 甘棠头晕目眩,开始怀疑人生: “姐姐怎么会拉黑我? 我做错了什么? 不! 这一定是恶作剧! 一定是! 对!一定是她在跟我开玩笑,或者是一时手滑了,误操作。 没关系。” 甘棠强迫自己镇定,放下了手机: “反正一会儿就见到了。 我还是当面问她吧。 太淘气了! 不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哦! 这样……我真的会……吓死。” 几分钟后,甘棠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心里汹涌澎湃的不安,拨打了秦罗织的电话号码。 他真的要窒息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甘棠颤抖着手拨了十几通电话,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复。 很明显,他的电话号码也被秦罗织拉黑了。 甘棠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榔头狠狠捶了一下,痛的要炸裂开来。 一层泪雾涌入眼眶,他颓然低下头,尖尖的虎牙将下唇咬出了血。 出租车停在了雅颂园门口,甘棠失魂落魄地下了车,抬脚就要走。 司机师傅叫住了他:“小伙子!行李箱不要了吗?” 甘棠接过行李箱,忽然发疯一般狂奔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一秒也不能等,他要立即见到秦罗织。 他要紧紧将她箍在怀里质问她:“为什么?” 她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哪也别想去! 甘棠喘着粗气推开了房门,心跳的声音几乎令他耳聋。 房子里一片漆黑。 “姐姐…” 甘棠颤着声音呼唤。 那把声音沙哑而潮湿,带着点儿绝望。 没有人回应。 “喵”地一声,白猫阿岚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围在甘棠脚边急促地旋转,好似要向他倾诉些什么。 不祥的预感迎面而来,甘棠打开客厅里的灯,踉踉跄跄直奔秦罗织居住的卧室。 次卧房门虚掩,甘棠打开灯的一瞬间,彻底惊呆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已经没了半分秦罗织居住过的痕迹。 她的衣服、她的名牌包、她的鞋子、她的备考书籍,包括她那百宝箱通通不见了。 这个女人在他离家的这几天里,偷偷逃走了! 没留下一句话,一丝痕迹,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甘棠崩溃地蹲了下来。 怎么会有女人这么心狠?这么决绝? 良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掏出了手机,艰难地翻找着通讯录。 他泪眼朦胧,泪珠一颗一颗地掉在手机屏幕上,视线模糊地看不清字迹。 乔正宇赤裸着肌肉发达的上身,只裹着一条白色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叮……铃铃……” 手机响了。 乔正宇奔进卧室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显示,他怔住了。 是甘棠。 虽然他和甘棠认识两年多了,平常也经常沟通,但也只是通过微信。 甘棠从未给他打过电话。 乔正宇有点惊讶,也有点开心。 他点了接通,语气轻快地说:“喂!小棠呀!” 他本想调侃一下甘棠:怎么深夜难眠,想起我了? 可是,甘棠那边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的声音沙哑而慌乱,语无伦次地叫着:“正宇哥!正宇哥!帮帮我!帮帮我!” 乔正宇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隐隐作痛。 他连忙甩掉手中毛巾,双手捧着手机,焦急地说:“小棠!别急!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正宇哥……” 甘棠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问:“秦罗织今天……有……有没有……去……公司上班?” “应该去了吧?我没太注意。” 乔正宇眉头深皱。 他和秦罗织不在同一个部门,办公室都不在同一个楼层,是真心没有在意过她。 “我要找她!我要找她!” 甘棠如痴如醉地碎碎念:“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啊?正宇哥……我要找到她!” 甘棠的语气狂乱而绝望带着哭腔。 乔正宇心如刀绞,强自镇定说:“小棠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可好?” “我……我在家里…” 甘棠喃喃道。 “小棠,你哪儿也别去。在家等我!我这就过去!” 乔正宇顾不上吹头发,随手抓了几件休闲衣裤套在身上,急匆匆出门往甘棠家走去。 两人住在同一小区内,乔正宇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甘棠家门口。 几声门铃响之后,门徐徐打开。 甘棠那憔悴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后。 看见乔正宇,他再也忍耐不住,叫了一声:“正宇哥…”,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 甘棠赤着脚,晃晃悠悠地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满脸的绝望,无助和破碎,像个受伤的孩子。 乔正宇心疼难当,一把抱住了甘棠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甘棠颓然倒在他的肩头,长叹一口气,呢喃了句:“她……不要我了…” 乔正宇连连摩挲着甘棠的后背,半推半抱地将他往屋内弄:“别怕!有我呢!有我呢!有话慢慢说。” 第六十八章 姐姐,我喜欢了你十年 甘棠已经被突发事件冲击的神智不清,身体微微颤抖着瑟缩在乔正宇怀里。 两个人跌跌撞撞向着客厅中央的沙发走去。 走到沙发前,甘棠长嘘一口气,身子一软从乔正宇手臂间滑落,瘫坐在了丝质地毯之上。 乔正宇连忙坐下,试图扶起甘棠。 甘棠却不住地摇着头,将脸埋在乔正宇膝盖之上一言不发。 乔正宇无奈,只得伸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以期能安抚他的不安与痛苦。 片刻,他发现甘棠的肩膀在轻轻地耸动,而他的膝头的裤子有了些凉意。 甘棠在哭,哭的压抑而隐忍。 乔正宇忽然怒火中烧,心里充满了对秦罗织的憎恨。 这个冷血古怪的女人! 她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折磨他的小棠。 乔正宇一把握住甘棠的双臂,强行将他拽起,逼他抬头看着自己。 他两眼冒火,忍无可忍地盯着甘棠,哑声嘶吼:“小棠!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棠满脸泪痕,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去……去三亚拍……拍了三天广……广告,阿织……她……她趁我不在……搬走了……还……还……把我的……微信和电话……都……都拉黑了。” 甘棠的小脸因为强忍痛楚而扭曲着,嘴唇不受控制地抽搐。 乔正宇看着心痛的都要碎了。 他伸出宽大温厚的手掌轻抚甘棠脸上的泪痕,沉声说:“小棠,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招惹她,不要喜欢她。她有毒!她会把你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甘棠连连摇头,扑进乔正宇怀里,死死扯住乔正宇的衣襟,眼神狂乱地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答应过我!她会照顾我一辈子!她说过,我是特别的人!” “小棠,清醒一点。” 乔正宇冷静地看着他说:“那是感激之情,不是爱情!她只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当她觉得不欠你的时候,她就会离开。” “不是!不是那样!” 甘棠依然固执己见:“她说过,她喜欢我!她愿意给我时间,等我成长!” 看着甘棠那满是血丝和泪痕的眼睛,乔正宇眼前忽然闪过廖凡和秦罗织出双入对的身影。 他思忖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也许是她有了更好的目标吧!只有移情别恋的人才会如此决绝无情。” 甘棠一呆,颓然瘫坐在地。 他缓缓举起左手,看着手心里那几道狰狞的疤痕,喃喃自语:“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健美生涯和心爱的人……都离我而去……”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肯要我?我妈妈弃我而去,我爸爸不肯承认我,连阿织也嫌弃我……” 甘棠猛然抬起头来,脸上是个惨淡的笑容:“哥,我就那么不堪吗?那么招人厌弃吗?” 乔正宇眼眶通红,大吼一声:“小棠!不要这样!我不许你如此妄自菲薄!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优秀,多么美好?有多少人爱你吗?” 乔正宇将甘棠一把搂进怀里,用力地用手掌摩挲他的后背,想要把他疏解体内淤积的痛苦与怨恨。 甘棠将下颌抵在乔正宇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甘棠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乔正宇费了好大力气,才哄他洗漱干净厨房躺在了床上。 乔正宇累的精疲力尽,也不放心甘棠一个人过夜,便也在他身边躺下。 他侧身撑着头,借着台灯的幽光,描摹着甘棠的面部轮廓。 甘棠沉静的仿佛陷入了昏迷。 他的呼吸低微而缓慢,胸脯微微起伏,哭泣过的脸庞微微肿胀,眼皮也泛着淡红色的光泽,长而浓密的眼睫安静地仿佛倦飞的夜蝶,栖在黑沉沉的梦里。 这样的甘棠,太招人怜爱。 乔正宇忍不住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仿佛在哄睡一个奶娃儿。 忽然间,乔正宇觉得自己的衣袖被甘棠一把扯住了。 他连忙低头看向甘棠的脸,只见他依然紧闭着双眼,嘴里却在说话。 乔正宇将耳朵凑在他唇边倾听。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了十年!十年啊!那天在健身房,我一眼就认出了你,而你却……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还和正宇哥搭讪,我当时气死了……你知道吗?知道吗?” 乔正宇听见这一段话也不禁愕然! 甘棠明显是在说那天他、秦罗织和自己在泰坦健身房初见的事情。 可是,甘棠说他喜欢了秦罗织十年,又是什么情况? 他又说在泰坦健身房与秦罗织见面是重逢。 他和秦罗织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呢? 乔正宇关了灯,怀着疑问躺在了黑暗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乔正宇一向早起,这次生物钟又准时叫醒了他。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准备起床。 他轻手轻脚转了个身,想看看甘棠怎么样了。 定睛一看却吃了一惊,清晨的霞光在白色床铺上涂染出一抹玫瑰红,而那个人却已然不在。 乔正宇一阵惊慌,翻身坐起。 他害怕甘棠趁他睡着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毕竟这是十六楼! 乔正宇来不及穿鞋,冲出卧室,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客厅和其余几个房间的窗户都关的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甘棠发了一条信息: 【小棠,你在哪里?不要吓我!】 几分钟后,甘棠回复了信息: 【正宇哥,没事。我很好!别担心!谢谢你的陪伴!】 乔正宇看着信息,咬紧了嘴唇:“这孩子啊!真傻的……可爱!” 一大早的信合证券大厦地库里,人影晃动,笑语喧哗。 各色男女停好车,步履匆匆地走向电梯门,故作热情地寒暄着,打着招呼。 几乎每个人走到电梯间门口时,都怔了一下,报以好奇的目光。 今天的地库电梯间有点不一样。 电梯门侧站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他的容貌极其俊美,身材更是高大健硕,迷人性感。 只是他的脸看起来是那般的苍白和憔悴。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睁着乌黑却没有光泽的眼眸审视着每个路过的人,秀美的眼睛内满是红血丝,其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显然,他在等人。 第六十九章 是我变心了 廖凡手脚麻利地解开身上安全带,跨步下车,走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伸手去扶探身下车的秦罗织。 秦罗织抬眸微怔,收回了手说:“廖凡,你……能不能……别……这么无微不至…” 廖凡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和煦微笑,执着伸出手道:“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利用我,无需有心理负担,就是没有结果,我也不会有怨言。” 秦罗织抿紧薄唇,无奈地扶住了廖凡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电梯间走去。 廖凡自身后认真打量秦罗织背影,低声提醒她:“阿织,你的裙子后面有点皱了。” 秦罗织回首一笑,伸手抚平后侧裙摆。 两人并肩走着,轻言细语,宛若一对璧人。 廖凡一抬头,远远看见电梯间门侧站着的甘棠。 他微微一怔,垂眸抿唇。 他用修长的手指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酸奶道:“阿织。你不是昨晚喊叫胃里不舒服么?我给你带了一瓶酸奶,有空喝。养养胃。” 秦罗织侧眸看着廖凡一笑说:“谢谢!” 伸手去接酸奶,廖凡却悄悄挪了挪手,秦罗织一个不防,手刚好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站在电梯门侧,虎视眈眈盯着二人的甘棠猛然站直了身体,迈开长腿向着二人走来,挡在了二人面前。 “姐姐!” 甘棠的身影像一大片乌云压了过来。 秦罗织一抬头,正对上他的双眸,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停滞。 她原以为她和甘棠只不过相处了两周时间,不会有太深的羁绊,离开他应该没那么艰难,很快就会释然。 可是,她昨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差不多是在那边看的见星星的天窗下呆坐了一整晚。 现在,见到甘棠本人,她觉得自己更加的不堪一击,所有的防线刹那崩溃,在眼前灰飞烟灭。 甘棠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黏腻滞重,像是浸透了泪水。 他的声音像粗粝的大号砂纸,无情地打磨着秦罗织的心脏,让她痛不可当。 秦罗织下颌微颤,勉力抬头看着甘棠。 只三天未见,他变了样。 苍白,憔悴,而虚弱。 双眼深陷,布满了血色,连眼睫毛也变得凌乱。 而,秦罗织又何尝不是呢? 苍白纤瘦的像一片因风而落的梨花瓣。 “为什么?” 甘棠身躯颤抖,数度咬牙才问出这句话:“为什么这么对我?” 廖凡见状,连忙走上前来,挡在秦罗织和甘棠之间,沉声说:“她已经下定决心跟你分手了,你不要强迫她!” 甘棠看也不看廖凡,一把将他推开,低头看着秦罗织说:“姐姐,是要跟我分手吗?” 秦罗织心内痛苦纠结,片刻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姐姐,你就是让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甘棠已经几乎失声,拼尽全身力气提高了声音质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无情地对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就这么不堪吗?连个解释都不配?连个道别都不值得?” 秦罗织一阵慌乱低下了头。 “别逼我!别逼我!我不想!不想看!也不想说!别逼我回想你和那个女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秦罗织虽然拼命阻止自己回忆,但是甘棠和vivian相处的每个镜头都在她脑海里走马灯一般的轮转。 秦罗织猛然抬起血红的双眼,对着甘棠吼道:“是我的错!是我变心了!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不合适!” 秦罗织声调凶狠,却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泪花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闪烁。 “干的漂亮!” 秦罗织暗暗对自己说。 “分手应该体面。” 她没有意识到,她维护的不过是甘棠的体面而已。 廖凡心跳骤然加快,一种混合着得意和心痛的情绪充满了他的胸臆。 他跨前一步,握住了秦罗织的左手腕,仰脸对甘棠说:“这位先生,麻烦你让一让,我们上班要迟到了!” “我们?” 甘棠心碎地低头看着廖凡的手。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握秦罗织的手,垂眸问道:“是因为他吗?” 甘棠的手搭在秦罗织的手腕上。 秦罗织如触了电一般,颤抖了一下。 那熟悉的干燥和温热触感,让她迷恋。 但是,她不能沉迷,她必须逃离。 秦罗织条件反射地一甩手,甘棠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秦罗织低头看去。 甘棠是用左手握住自己的。 他的那只左手掌心内伤痕累累,只有除食指和中指的其余三根手指可以发力,所以很轻易地就被秦罗织甩脱了。 秦罗织拼命低下头,任浓密的长发遮住自己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廖凡扶着秦罗织的肩,瞪了甘棠一眼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甘棠失魂落魄地侧身将路让开,痴呆呆看着廖凡扶着秦罗织走进了电梯间。 电梯门缓缓关合,甘棠在泪眼朦胧中恍惚看见秦罗织抬起的的脸上泪痕纵横。 电梯门关合的一瞬间,秦罗织终于崩溃,转身伏在廖凡肩头痛哭失声。 一只温热宽厚得大手扶住了甘棠的肩。 甘棠缓缓转过脸,看见身后的人,他再度崩溃,颓然倒在那人肩头,呜咽道:“正宇哥…我的心……好疼……” 乔正宇温柔地抚摸着甘棠的后背,静待他冷静下来。 良久,甘棠的哭泣声平复。 乔正宇轻轻将他推起,柔声说:“小棠!不要哭!你要是相信哥哥,就把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我去帮你向她讨个说法。你回家乖乖等着我的消息好嘛?” 甘棠含泪看定乔正宇,嗫嚅地问:“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 乔正宇宠溺地揉了揉甘棠的头发,强作欢颜道:“听话!回家等着!一定有好消息给你。” 甘棠咬唇点头,脚步沉重地走了。 秦罗织出了电梯,直奔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洗脸,想冲去哭泣过得痕迹。 一只手搭在她背上,一个声音问:“阿织,你今天怎么了?公司同事议论纷纷,说地下车库里,两个帅哥为你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你的魅力也太大了吧?” 秦罗织呆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习冷月。 果然,有些痛,别人无法感同身受,只能自己受着。 第七十章 你真正了解过他吗? 秦罗织一回头,习冷月也看见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羞愧,深觉自己失言,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秦罗织面色凝重地坐在办公桌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但是,甘棠那双绝望破碎的眼眸一直出现在她的眼前。 还有他那只握不住自己手腕的左手,都似尖刀一般切割着她的心脏,让她痛的无法呼吸。 她开始动摇,开始怀疑…… 也许真的是她错了…… 她也许应该给他个机会解释…… 可是,是不是太傻了,明明亲眼看见了。 还要自欺欺人吗? 秦罗织痛苦地趴在了办公桌上。 这个早上,漫长的无边无际,好像怎么也熬不到头。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秦罗织不敢想象。 昏昏沉沉间,她听见习冷月叫她:“阿织,到点儿了!一起吃饭去吧!” 秦罗织点点头,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拿起手机,跟在习冷月身后,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习冷月怔了一下,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秦罗织。 一个高大而充满了压迫感的身影,笔直地立在财务部门口。 秦罗织抬头一看,睁大了眼睛,是乔正宇! 乔正宇施施然走到秦罗织面前,垂首含笑看着她说:“秦小姐,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可否赏光与我共进午餐呢?” 秦罗织一下没反应过来,呆立无语。 乔正宇却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拖着她向着电梯间走去。 在力量方面,就是十个秦罗织也无法与乔正宇抗衡,身不由己,被他强拽着前行。 秦罗织打量着乔正宇的面孔,发现他浓眉紧蹙,眼光犀利,腮帮子紧咬,显然是抱着绑架也要将她绑走的决心来的。 秦罗织放弃了反抗的想法。 乔正宇大踏步前行,像韩剧中的霸道总裁一般拖着秦罗织的手穿过信合大厦大厅,引得一众信合员工纷纷侧目。 两人一口气走到了信合大厦隔壁的一家意大利餐厅。 秦罗织喘着粗气,被乔正宇按进座椅内。 乔正宇脱掉西装外套,扔在一旁,甩手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服务生。 他一边翻菜单,一边问秦罗织:“意面可以吗?” 秦罗织毫无胃口,只随意地点点头。 乔正宇麻利地点了意面和饮料,卷起袖子,撩起深邃地眼眸看着秦罗织问:“说说看,你和小棠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罗织一愣,她完全没想到他是为了甘棠来找她的。 “没什么,我只是从他家搬出来了而已!” 秦罗织强自嘴硬,故作轻松地说。 “没什么?” 乔正宇愤怒了,大手一拍桌子,吼道:“你的一句没什么好轻松!你知道你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秦罗织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心虚,还是乔正宇这一声怒吼惊住了他,垂首沉默不语。 “秦罗织,你知道小棠他是个多么坚强的男孩吗?他常年接受高强度训练,极度自律!就是高温天,高强度训练,练到吐,练到昏厥,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当年,他年纪还小,在健美圈拼斗,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欺负,被键盘侠围攻,泼了多少脏水,他都没有伤心气馁过!而昨天,他为了你,哭了大半夜!破碎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我看着都难过的受不了。你……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和廖凡一起来给他的伤口上撒盐?……” 乔正宇说着也红了眼圈,浑身颤抖,用憎恨又难以置信地眼光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如坠冰窟,浑身冰冷,泪如泉涌,伸手扯过一张纸巾捂住了眼睛:“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没有办法。” “秦罗织!” 乔正宇咬牙切齿地唤了一声:“我早就对他说过,你这个女人没有心,不能爱!他就是不信,非要说你本性善良,只是受了伤害,才变得冷血无情。他相信能用真心改变你。现在看来,还是他太天真了。” 秦罗织再也抑制不住,捂住眼睛痛哭出声:“我是真的喜欢他……” “那你又有什么话不能跟他说清楚呢?非要干这种偷偷逃走的事情?你是想要逼死他吗?” 乔正宇胸臆间满是不解愤恨,挥手大声质问。 秦罗织哽咽着拼命摇头:“不是……不是……” 乔正宇趴在桌子上,探过头去,贴在秦罗织耳畔,一字一句地说:“秦罗织你这个人太自私了!你根本不想了解小棠!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你根本不了解小棠为你付出了什么!” 秦罗织呆呆垂下手,一双泪眼望着乔正宇。 “你知道吗?小棠为了救你受伤的时候,正是他备赛健美黄金赛的阶段。他本来是圈内最看好的年轻健体选手,他很有可能夺得此次大赛的冠军。但是,因为手伤,他不得不放弃这次比赛机会…” 乔正宇话音未落,秦罗织已经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 她竟然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小棠为了不增加你的负罪感和精神压力,不许任何人对你说这件事。” 乔正宇痛心疾首地说:“可是,你知道当时的他心里有多难受吗?师傅和师兄弟都对他寄予了莫大的希望。而他却辜负了他们。他的心情你了解吗?他一个字也没对你说过,只是独自承受了这一切。” 秦罗织捂着嘴,泪如雨下。 “你知道吗,这次伤对他影响有多大吗?他可能会因此失去参加健美比赛的资格,他的职业健美运动员生涯可能就此终结。这对他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他那么热爱健美事业!他还不满二十二岁!正是健美运动员的黄金年龄。你让他情何以堪?” 乔正宇怒不可遏,敲着桌面质问:“你有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手?那曾经是一双能拉起240公斤杠铃的手,而现在,他的左手连一双筷子都握不紧!” 乔正宇再难抑制心中悲愤,声音哽咽起来。 秦罗织羞愧难当,颓然垂下了头。 良久,她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我突然离开他,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我。” 第七十一章 他绝对不是小白脸 听了秦罗织的这句话,乔正宇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微笑。 他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审视着她说:“他……不需要你?怎么可能?在我看来……他现在简直就是一刻也离不开你……看不见你就会疯掉!” “甘棠……” 秦罗织勉强坐直身体,踌躇片刻,艰涩地说:“他……有女人!” 乔正宇神色一凛道:“你……你的意思是……小棠……他……脚踏两只船?” 秦罗织点点头说:“还……不止这些…他……吃软饭…” 乔正宇瞪大了眼睛,嘴也张大了,仿佛听到了一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秦罗织……你要和小棠分手,就说分手,别抹黑他……我认识的小棠,纯真热情善良,勤奋要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乔正宇不仅不信秦罗织对于甘棠的言论,反而生出了满腔的怒气。 秦罗织也痛苦的皱眉,重重地摇头道:“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有照片为证,而且我也亲眼见过他和那个女人温存。” 乔正宇冲着秦罗织伸出手来,厉声说:“照片呢?拿出来我看看!” 秦罗织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廖凡发给她的那两张照片,点开给乔正宇看。 乔正宇看着手机里的两张照片也惊呆了,捂着额头呆坐片刻,揉了揉脸,才恢复了平静。 他将手机递回给秦罗织,沉声说:“秦罗织,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实。我认识小棠两年多了,据我所知,他没有女朋友,现实生活中也几乎不和女孩子打交道。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他绝对做不出!至于,照片里的这个女人,他从未向我提过,我也从未见过。但是,我坚信小棠不是小白脸,也绝不会接受女人的包养。你心里早已对他有了偏见和不信任,必然抱着‘疑人偷斧’的心理去看他,越看他越觉得像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这个女人是谁?和他什么关系?搞清楚状况再做决定,不是更合情合理吗?” 秦罗织垂下了头,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是那般任性,那般不可理喻, 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她太害怕了。 她怕亲耳听到甘棠说出真相。 她怕再一次的欺骗和伤害。 她除了逃跑,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心灵残缺的人,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为人处事。 她像一只苦苦挣扎,好不容易修炼出人形的妖怪,小心翼翼,生怕一杯黄雄酒就让她现了原形。 此刻的秦罗织蜷缩在椅子上,看起来伤心又无助,乔正宇看着她,也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他叹口气说:“秦罗织,所以我说你呢,根本不了解小棠。小棠不需要任何人包养!他的经济能力足够包养别人!” 秦罗织茫然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疑问。 “你有时间翻一下某宝的运动服装品牌商品,你看看有多少个品牌是小棠代言的!我在健身房穿的运动装备,几乎都是他代言的品牌。作为最年轻的全国健美冠军和颜值之王,小棠的商业价值有多高。你了解吗?” 说起甘棠的个人成就,乔正宇颇为自豪,嘴角挂着一个甜蜜的微笑:“你知道找小棠做形象代言的运动品牌有多少吗?他根本就接不过来!他只挑了其中一小部分,身上已经有个十几个服装和运动营养品代言。所以,他在泰坦健身房根本不卖课,也不带课!他只做私教经理管理私教,从不和他们争业绩。小棠轻轻松松年收入数百万,比我强太多了!只要他愿意多接些活,年收入上千万不成问题,比一家中型企业的年净利润都高!” 秦罗织看着乔正宇,脸上表情复杂,又是惊讶,又是羞愧。 想起自己曾经反复质疑甘棠的经济来源,暗中怀疑他出卖自己肉体。 还曾言辞暧昧,暗指他一个小教练收入和工作都不稳定,不符合自己的择偶条件。 秦罗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所以,真的像他说的那些,他的奔驰大g和江景豪华房都是自己一拳一脚挣来的。 乔正宇摇头咋舌看着秦罗织说:“所以,我就说过,你这个人壁垒太高,戒备心太重。对所有人都抱着几分敌意,不肯敞开心扉去了解一个人,即使那个人深爱着你,你也不愿意走进他的世界。秦罗织,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会永远失去他,孤独终老!” 秦罗织看着乔正宇,睫毛微颤,嘴唇颤抖,不知所措,一行清泪自眼角滚落。 乔正宇唇角一勾,笑着说:“秦罗织,你盯着我看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的情郎!还不去找小棠问个清楚?跪榴莲还是跪键盘任他选,不管用啥招。逼他给你个交代!” 秦罗织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地说:“谢谢正宇哥!我……我走了!” 言毕,她抓起手机就向外跑。 乔正宇含笑回首,喊到:“记得跟你们梁副总监请个假!今儿下午就别回来上班了,多陪陪小棠!” 秦罗织羞涩一笑,拔腿向着信合大厦跑去。 甘棠闭着双眼躺在沙发上,脸色煞白,右臂抬起遮住半张脸。 流泪太多的眼睛,见不得强光。 甘棠如同坐在火山口一般,五内俱焚地数着分分秒秒。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痛。 锥心刺骨,无处可躲,无药可医。 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可以治愈他。 没有她,这一生太长……太难…… 呼吸都是痛的,这分分秒秒该如何捱过去。 “姐姐!姐姐!” 甘棠迷迷糊糊中呼唤着秦罗织。 “滴……滴……滴……” 门上响起了按密码的声音。 甘棠微怔,又摇摇头苦笑:“她已经有了新人,怎么会回来?一定是自己太过思念,产生了幻觉。” 紧接着,他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而有节律,细细的鞋跟清脆地敲击着地板。 是她! 甘棠如遭电击,腾地一下翻身坐起, 一阵眩晕袭来,在模糊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了那个折磨着他的身影。 “是我在做梦吗?是幻影吗?” 甘棠仰头痴痴看着眼前人。 第七十二章 她的确是个富婆 从玄关走向甘棠的那段距离也不过十几米,但是于秦罗织来说,却仿佛渡过了一条汹涌澎湃的时间之河一般漫长,艰难。 当她站在甘棠面前的时候,她仿佛重生了一般,心意坚定,与自己约好了不退缩。 她那冷冽美丽的眼眸里泪光隐隐闪烁,目不转睛地看着甘棠。 秦罗织的脸,渐渐在甘棠的视线里变得清晰。 甘棠不想分辨这是现实还是梦。 如果这是梦境,那就让这梦境持久一点。 他眼里泪光闪烁,嘴角却含着笑意,缓缓向着秦罗织伸出了手,呓语着:“姐姐?你回来啦……” 秦罗织脸色苍白如纸,伸出雪白纤秀的手,握住了甘棠的手指尖。 虽然秦罗织的手指冷冰冰的,甘棠还是如被烈焰烧灼了一把,轻轻颤抖了一下。 眼前这个人是活生生的,不是幻像。 甘棠悠悠地吐出一口气,牵着秦罗织的手,坐在了沙发上。 秦罗织的身体随着甘棠的力道,侧着一晃,坐在了他的腿上。 甘棠秀美的眼睛迷迷蒙蒙仰望着秦罗织,左手轻轻抚上了秦罗织的脸。 他声音微弱地问:“姐姐,真的是你来看我了,你是来向我道别的吗?” 秦罗织的目光撞上甘棠那悲伤的眼睛,霎时崩溃,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她声音哽咽,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她只是一边哭泣,一边拼命摇头。 秦罗织将额头紧紧抵住甘棠的额头,骨头相磨的微痛让她有些压抑疏解的感觉。 甘棠也闭上了双眼,浓密湿润的长睫轻颤,滚烫的泪珠点点滴滴地坠落。 秦罗织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臂紧紧箍住了甘棠的脖子,拼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朱唇向着甘棠的双唇倾轧而去。 这个吻,不是欲望的发泄,不是柔情的传递。 而更是像是一个滚烫的烙印,只是为了证实那些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愫。 那些不知何时萌生,却已深深根植于心中的难以名状的心意。 甘棠微微一怔,给了秦罗织更为热烈的回应。 两双唇间时而是火一般炽烈的温度,时而是泪水的咸涩之味。 这个吻,实在太过激烈漫长,两个人都是精疲力尽,几欲昏迷。 甘棠抱着秦罗织躺在了沙发上,他那有力的双臂紧紧将她卷裹在怀里,一只大手颤抖着抚摸着她的头发,脸上满满的都是珍宝失而复得的庆幸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良久,秦罗织推了推他那宽阔厚实的胸膛,抬起头来,娇嗔地说:“小棠,不能呼吸了呢。” “小棠?” 秦罗织对他称呼的改变,让他的眼睛一亮。 他手腕一转,握住了秦罗织的手,百感交集地垂眸看着她:“姐姐,你还会走吗?” 秦罗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轻轻仰首,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说:“小棠,你知道嘛……离开你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 甘棠欣喜若狂,脸上的笑容灿烂如盛夏艳阳。 他抬起下巴蹭了蹭秦罗织的头顶,柔声说:“傻瓜,我从见你第一面时,就知道我爱你。” 秦罗织侧了侧身,手臂勾住了甘棠的脖子,偎依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对视片刻,粲然一笑,又开始像两只鸟儿一般,一下一下地对啄起来。 甘棠身子一翻,将秦罗织压在身下,柔情似水地看着她,慢慢俯下身,亲吻起她的面颊、下颌和耳垂。 他刚要向下移动,秦罗织一把抱住了他的头,轻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暗哑地说:“小棠,我还没准备好。给我点时间。” 甘棠乖顺地点点头,只轻柔地在秦罗织锁骨处印下一吻,拉着她坐起身来。 甘棠用手指轻柔地整理着秦罗织鬓边的长发,眼神迷离地看着她说:“姐姐,还记得我说过有惊喜给你吗?” 甘棠起身走进卧室,拿了一只蓝色丝绒盒子走了出来。 “姐姐,我这三天去三亚拍了些广告,赚了点钱。我给你买了一样东西,原本想拿着它跟你表白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接受。” 甘棠拿着丝绒盒坐在秦罗织面前,略带羞涩地说。 秦罗织正襟危坐,直视甘棠的双眼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如果你能给我这个问题一个合理的答案,我会接受你的表白。” 甘棠的剑眉一挑,有点迷惑地看着秦罗织说:“姐姐,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问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曾经听见有人说你是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罗织鼓足勇气,问出了困扰自己良久的问题。 甘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讷讷道:“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污蔑?” 随即,他恍然大悟,笑着问秦罗织:“姐姐,该不会是信了这些荒诞无稽的传言,才弃我而去的吧?” “不仅仅是传言!” 秦罗织冷声道:“还有照片!” “照片?” 甘棠无比诧异,张大了嘴巴:“照片在哪里?让我看看!” 秦罗织拿出手机,点开那两张照片。 甘棠接过手机一看照片,笑出了声:“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富婆!” 秦罗织眉心一蹙。 甘棠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拖腔拖调地说:“不过……这个女人,是我的亲姑姑!” “什么?亲姑姑?” 这下轮到秦罗织震惊了。 “是啊!她的中文名字叫方薇薇,英文名字叫做vivian。是我父亲的亲妹妹,也是我妈妈的好闺蜜,从小到大给了我很多关照,是我最亲的亲人。她嫁了个法国银行家,长年生活在巴黎,所以养成了一身的西式做派,对人比较亲昵,所以我们之间偶尔会有些类似于西洋礼节的互动。也许,正是因此才造成了旁观者的误会吧!” “她是个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在欧洲有自己的高定服装品牌,还在国内拥有一家时装公司,我是她公司的运动品牌服饰的形象代言人,这次去三亚,就是为她的新产品拍广告。” 甘棠看着照片,一勾唇笑了:“怪就怪我这姑姑,太年轻漂亮了,容易招旁人遐想!不过这照片,拍的真不错,能发给我吗?” 第七十三章 我叫你一声老婆,你敢答应吗? 甘棠眉眼含笑,握住了秦罗织的手指轻轻摇晃:“姐姐,你说,这么一个简单的误会,不就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吗?偏偏要如此狠心,用忽然消失来折磨我?” 秦罗织羞愧难当,一头扑在甘棠肩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不肯抬头。 甘棠无奈地长叹一声说:“姐姐啊……你可真是个要人命的小妖精啊…” 秦罗织轻哼几声,连连摇头,温热的脸蛋和柔软的发丝蹭的甘棠的面颊和心里痒痒的,心软的化作一滩水。 “唉……又能怎样呢?” 甘棠轻轻摩挲着秦罗织的后背,声音颤抖着叹息:“自己选的女人……哭着也得宠下去呀。” 秦罗织蓦然抬起脸,在甘棠的唇上亲了一下,撅着小嘴嘟囔:“还说……还说……” 她的小脸羞的粉嫩嫩的,眼睛里像落进了星星一般闪亮。 潮水般的甜蜜和幸福感,让甘棠瞬间呼吸停滞。 他宠溺地垂眸凝视秦罗织,温柔地回了了一个更加缠绵温柔的吻。 甘棠甜甜地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说:“姐姐,其实你离家出走这件事,也不见得完全是坏事。若不是这场痛苦煎熬,我们又怎会知道自己爱对方有多深呢?” 秦罗织侧脸靠在甘棠胸前,温顺地点头,手指揉捏着他的衣襟。 甘棠揉了揉秦罗织的头发,低声问:“姐姐,你刚才说的,只要我给你的问题一个合理的答案,你就接受我的表白,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罗织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当然是真的!我秦罗织从不许空头支票!” 甘棠欣喜若狂,轻轻推开秦罗织,将她像摆放芭比娃娃一样,端端正正地抱坐在沙发正中,自己转身拿起了茶几上的那只蓝色丝绒盒子。 甘棠双手捧着盒子,单膝跪在秦罗织面前,一双星目凝视着她问:“姐姐,我爱你,能做我的女友吗?” 甘棠一边表白,一边打开了手中的丝绒盒子。 丝绒盒子里是赫然露出一只璀璨夺目,精美绝伦的白金蝴蝶, 那只白金蝴蝶高扬双翅,触角奋张,造型栩栩如生,双翅上缀满了五彩宝石和清澈耀眼的钻石,是那般的美丽炫目。 这是一条debeers最新款的钻石嵌宝蝴蝶项链,名字叫做“withlove”,美轮美奂,足以打动所有女孩子的芳心。 而秦罗织的视线却没落在那条项链上。 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甘棠的双眸,眼神亦喜亦悲。 那盛满纯真爱意的眼眸,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 她愿意一生一世地拥有它们。 秦罗织缓缓探身向前,在甘棠的眼眉间印下一吻,甜甜地笑了:“好吧,男朋友!” 甘棠剑眉一挑,一手抱住秦罗织的头,下巴偎蹭着她的发顶,笑着落下泪来。 甘棠从丝绒盒中取出项链说:“宝贝儿,让我把项链给你戴上吧。” 秦罗织乖巧地点点头,双手搂起了自己的头发。 甘棠低头去解项链的开扣。 他一边解,一边羞涩地说:“我的手不太好使,你忍耐一下。” 男孩子本来就有些笨手笨脚,甘棠也没有过摆弄女性首饰的经历,加上他左手上的伤,花了好几分钟才解开项链扣,又花了好几分钟才将它在秦罗织的脖子上扣牢。 甘棠心退了一步,观赏了一下项链在秦罗织脖子上的效果,心满意足地叹口气说:“好了!总算把姐姐套牢啦!” 秦罗织娇嗔地斜睨了他一眼,手摸着项链坠子,说了声:“小棠,谢谢你。” 甘棠身子一斜趴在了秦罗织膝头,撅着嘴说:“姐姐,我好不容易上位做了你的男朋友,你能不把对我的称呼改一改啊?” 秦罗织心领神会,凑在甘棠耳边低唤了一声:“好的!我的糖心宝贝!” 只这一声娇唤,便让甘棠身酥骨软,魂飞天外。 他紧紧搂住秦罗织,在她耳边低语:“那我叫你一声老婆,你敢答应吗?” 秦罗织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不敢,我怕被你收了。” 甘棠也忍不住,揉捏着秦罗织的手臂大笑出声。 秦罗织能清楚感受到甘棠两只手的力道和灵活程度的不同。 她低头看了看甘棠的左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对他说:“用你的左手握我的手。” 甘棠微微一怔,如言伸出左手起握秦罗织的手。 无法弯曲的食指和中指僵硬的搭在她的手背上,只有拇指,无名指可以微微发力,只能轻轻环住秦罗织的手掌。 秦罗织心里不由的一阵酸楚,拉起甘棠的左手,仔细端详着他掌心的伤疤。 食指和中指上各有一条粉色毛虫似的伤疤。 而掌心那道伤疤嫩肉外翻,像蜈蚣一般横贯手掌,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秦罗织轻轻抚摸着伤疤说:“我听正宇哥说,这是一双力大无穷的手。” 甘棠面容忽地一紧,笑容僵在了脸上,将左手往回缩,假装不在意地说:“宝贝儿,没事的!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很快就会康复的。” 秦罗织却紧紧握着他的左手不放。 良久,她举起甘棠的左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又侧过脸在手心的刀疤上亲吻了一下说:“亲爱的,别担心!我会陪着你做康复!我相信,你一定会重回健美舞台!一定会再次拿到冠军奖牌!” 甘棠舒展双臂,抱住秦罗织,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缠绵间,秦罗织听到甘棠的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响。 她抬起头来,笑问:“肚子饿啦?” 甘棠面带几分羞涩地揉揉肚子说:“我从昨晚下飞机,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曾粘牙。” “罪过!罪过!” 秦罗织站起身来去厨房,准备给甘棠做饭。 她从冷冻室里翻出些鸡胸肉,冷藏室里还有土豆,红萝卜和洋葱。 秦罗织转身问甘棠:“给你做鸡胸肉咖喱饭可好?” 甘棠刚刚从悲伤的深渊逃脱出来,年轻的机体便恢复了活力。 此刻,他只觉得饥饿难耐,哪有挑剔的心思,连声说:“只要是老婆做的,什么都行!” 秦罗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用手里菜刀指了指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七十四章 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甘棠似乎对秦罗织手里亮晃晃的利刃毫不介意,勾唇一笑,走上前来,拦腰抱住了她,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说:“我老婆穿围裙的样子太可爱了!” 秦罗织此刻打扮的非常随意,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编织毛衣,长发随意地在头顶束成一个丸子头,身上系着一条印着泰迪熊的卡通围裙。 她略显羞涩地推了推甘棠,抿唇一笑道:“你怎么,这么粘人。” “是啊……” 甘棠额头抵住秦罗织的前额,深情注视着她的双眸说:“我现在是惊弓之鸟,生怕一个错眼,没看住,你又跑了。” 秦罗织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说:“不跑!不跑!你放开我!” 甘棠笑着松了手,却仍不肯罢休,像一只小奶狗一样,跟在秦罗织脚后打转。 一会要帮她洗菜,削土豆皮,一会儿又粘在秦罗织身后,从身后抱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头,看她切菜。 这腻歪劲儿连白猫阿岚都表示没眼看,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客厅趴在丝毯上打瞌睡去了。 秦罗织回头叹气:“你是还没哭够吗?我切个洋葱你也要凑热闹。” 甘棠闻言一惊:“切洋葱这么刺激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让老婆做?放着我来!” 秦罗织和他推让了片刻,不敌他的热情,败下阵来,站在一旁看他一边切洋葱,一边抹眼泪,笑得前仰后合。 好不容易,吵吵闹闹做好了饭,甘棠又不肯好好坐着吃饭,非要将秦罗织抱在怀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吃。 两份简单的鸡肉咖喱饭,硬是让他们吃出了情侣大餐的感觉,好久才吃完。 吃完饭,两个人在厨房里洗碗,甘棠站在水槽前,眼神恍惚迷离,身子摇摇晃晃。 秦罗织看着心疼不已,夺下他手里的碗问:“困了吗?” 甘棠懵懵地看着秦罗织,点点头说:“昨晚一夜没睡。” 秦罗织叹口气说:“我也是…” 甘棠抿嘴一笑,弯腰一把搂住秦罗织的腿,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道:“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睡觉!” 秦罗织大惊,挥拳捶打甘棠的胸脯大嚷:“小坏蛋!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一起睡觉!” 甘棠并不理睬她,任她在自己的怀里挣扎,径直向着自己卧室而去。 进了卧室,甘棠一脚踹上房门,将秦罗织扔在了床上。 秦罗织刚要翻身坐起,甘棠早已一个纵身跃上了床,有力的胳膊一伸,将她按在了床上。 秦罗织蹬着腿,还想反抗,甘棠长腿一偏,直接压住了她的腿。 这一下,秦罗织好似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彻底动不了了。 秦罗织瞪大眼睛,刚要张嘴表示抗议。 甘棠却将一根手指放在她嘴唇上,邪魅一笑说:“嘘,宝贝儿…别怕,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我还记得对姐姐的承诺,不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我不会无礼的,你放心好啦。” 说着,他伸手拉过被子,将秦罗织盖住,又一收手臂,将她卷进怀里。 他惬意地长叹一口气,喃喃道:“真好!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生怕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踪影。” 秦罗织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心里隐隐作痛,捏了捏他的下巴说:“小棠,别胡思乱想。我以后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你放心睡吧。” 甘棠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秦罗织静静蜷缩在甘棠的怀里,不敢动也不敢大声喘息,生怕惊醒了他。 静默中,她听到了甘棠的心跳声。 年轻的心脏,有力而平稳的跳动着,有着自己独特的节奏和韵律。 秦罗织被这心跳声深深吸引,她侧过脸将耳朵贴在甘棠的胸膛,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 “砰……砰……” 这心跳声,是那么庄严,神秘,动人心弦。 它似乎在低低的说:“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好好爱我……” 秦罗织的心里忽然涌出极大的幸福感。 “我……何德何能,何其幸运,能成为一个怀着特别的心情聆听这独一无二的心跳的人?” 甘棠的怀抱是那样温暖,秦罗织渐渐觉得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肉都被这温度放松了,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秦罗织是被热醒的。 难以置信,自己会在深秋的申市被热醒。 以往独自睡觉的她,都是被被窝里的寒意冻醒的。 申市虽然位于长江以南,却像北方城市一样,四季分明,还没有供暖设施。 秋冬季里申市的寒风,加上沅江的湿气向人袭来,简直就是魔法攻击,让人从皮肤直痛到骨髓。 秦罗织是典型的寒凉性体质,常年手脚冰凉,所以特别恐惧秋冬季节,往往还没入冬已经准备好了电暖宝,暖宝宝贴之类的东西。 而现在睡在甘棠身旁,她觉得那些取暖设备都不需要了。 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天然的火炉,而且是大尺码,大功率的。 秦罗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掀了掀被子,抬起身来,想要离他远点,散散热。 她只觉得头皮一疼,不由得惊呼一声又跌回被窝里。 甘棠听得秦罗织的呼叫,蓦然睁开眼睛,看着他,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啦?宝贝儿?” 秦罗织侧眸看了一眼甘棠的肩膀,揉了揉头皮说:“没事……就是……你压我头发了!” 甘棠先是一怔,旋即迅速挪开身子,噗嗤一声笑了:“我原来以为‘你压了我的头发’是网络上的梗,原来是真的呀!” 秦罗织委屈地撅嘴说:“当然是真的……而且……很疼呢。” 甘棠粲然一笑,转身抱住秦罗织的头,揉了揉说:“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儿!” 他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秦罗织,呢喃道:“我甘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啦!还是我的理想型!真好。” 秦罗织从甘棠怀抱里挣出头来,面颊酡红问道:“小棠,我们才不过认识两周,就如此腻歪,真的好吗?” 甘棠轻轻抚摸着秦罗织的长发,梦呓一般地说:“姐姐,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十年了!你知道吗?” 秦罗织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喜欢……我……十年。” 甘棠不错眼珠地看着秦罗织,深黑的眸底跳跃着金色的火焰。 他轻声问:“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第七十五章 我就是方泽宇 甘棠侧身而卧,右手撑着头,嘴角噙笑,垂眸看着秦罗织。 秦罗织眼眸微张,纤长的睫毛翘起,水灵灵的瞳孔里满是迷雾,可爱的犹如森林里迷了路的小鹿。 甘棠忍不住爱怜地轻拂她的鬓发,声音缠绵如丝地问:“姐姐,可还记得08年的连城?” “08年?连城?” 秦罗织目光一沉,整个人像忽然坠入了时光隧道,思绪开始如洪流一般向着过往汹涌回溯。 无数纷乱而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高速行驶的车辆外的风景般飞速掠过,却没有一帧能看的清楚。 “我清楚的记得08年5月28日,是我第一次见到姐姐…” 甘棠的声音如温柔的电影旁白一般在她的耳畔回响着。 秦罗织突然想起,“080528”不是甘棠家大门的密码吗? 而且,08年5月28日,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那一天是她的十六岁生日。 也是那天,父亲和母亲上庭打了离婚官司。 在法庭上,他俩谁也不肯要她。 从那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当她重新有了记忆的时候,她已经在连城精神卫生中心通过了各项精神和心理测试,重回了正常生活。 她只记得出院那天,是父亲来接的她。 他将她送回连城港老宅,给她做了顿饭,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那时的秦风眠已经再婚,而且有了一个几个月大的男孩子,是新婚妻子邢蓉生的。 秦罗织满脸抱歉地看着甘棠。 她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甘棠微笑着说:“姐姐,你还记得连城白马桥下的废弃工棚吗?新城路的烂尾楼吗?革命公园的母子鹿雕塑和长椅吗?红星菜市场门口的王奶奶包子吗?还有西望路街心公园那只跛腿白猫吗?阿岚就是它的女儿呀!” 甘棠的话语如同一道道耀眼的白亮闪电,猛烈地贯通天地,将她记忆的天空撕扯出一条条裂缝,暴露出那被她的潜意识深藏起来的记忆。 一个瘦小的男孩子的身影闪现在她的眼前。 他瞪着又黑又大的眼睛好奇地跟在自己身后,走走停停。 她走,他就跟在她身后走。 她一回头,他就蹲下身子假装看蚂蚁。 那男孩子身上衣服都是名牌,却脏兮兮的,一张满是泥污的小脸蛋,仔细看倒是生的十分俊俏。 秦罗织只记得自己茫然站在马路中间发呆,身后响起急促而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回首只看见一辆汽车高速向着自己冲来,而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知避让。 一道人影扑了过来,抱着她滚倒在路边,等她爬起身时,一双小手扶住了她,一双小鹿一般又黑又大的眼睛焦急担忧地看着她问:“姐姐……你没事吧?” “姐姐……” 这声“姐姐”,似曾相识。 秦罗织的双眼瞬间溢满了泪水,她定定看住甘棠,双唇颤抖:“是……是你……啊……” 甘棠欣喜地抓起秦罗织的手,一边亲吻着她的手心,一边也落下泪来:“姐姐……姐姐……是我……是我……” “姐姐,你知道我那天在健身房看见你时,有多震惊……多开心吗?” 甘棠声音无比沙哑,颤抖地说:“十年啊!十年了!我也曾无数次回连城找过姐姐,可惜全然没有你的消息!” 秦罗织反手握住了甘棠的手,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不记得你了。” 两个人又忍不住相拥而泣。 良久,甘棠又伸手拂干了秦罗织眼角的泪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姐姐,不哭了!不哭!老天爷让我们重逢,一定是为了让我们再续前缘,我们一定会幸福。” 秦罗织也伸出白皙纤秀的手指,摸了摸甘棠泪湿的面颊,柔声说:“小棠,我们一定要努力幸福。” 良久,秦罗织轻声问:“小棠,我听我的高中同学说,十年前跟我一起流浪街头的那个孩子,名字叫做方泽宇。” 甘棠轻轻亲吻着秦罗织的手指尖说:“是的。我就是方泽宇。” 秦罗织脸上涌上了一丝迷惑。 “我母亲姓甘,甘棠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 甘棠慢条斯理地说:“我父亲姓方,方泽宇是方家给我的名字。” 甘棠对着秦罗织将他的身世娓娓道来…… 06年,连城市,初夏,下午五点。 景园小区八号楼楼道内,一个十岁的男孩穿着白色水手服上衣,蓝色布短裤,背着一只深蓝色印着迪迦奥特曼的书包,一蹦一跳地上着台阶。 他胸前挂着一条缎带,缎带上挂着一把房门钥匙,一只小巧的手机。 今天妈妈又忘了去学校接他,是班主任将他送到了小区门口。 男孩大口喘息着往楼上跑,胸前的手机和钥匙左右晃荡,将他瘦小的胸膛撞的生疼,他全然顾不上,他太饿了,他想快点回到家,扑进母亲怀里撒个娇,再讨些吃的。 上到五楼,看着紧闭的家门,小男孩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照往常,母亲听到他的脚步声,会早早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微笑看着她,会有饭菜的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 母亲说过,她的宝贝儿子的脚步声,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是天下最美的音乐。 小男孩肩背耷拉了下来,长吁一口气,拿起脖子上的钥匙打开房门。 他刚拔下钥匙,一只手猛地搂住他的腰将他拖进房内,大门“砰”地一声巨响,被撞上了。 男孩又惊又疼,大呼出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被一个人压在身下,嘴也被一只手掌堵住了。 小男孩本能地甩头,蹬腿,想要摆脱身上的人。 怎奈对方是个成年人,他弱小的力气根本不敌,只得放弃抵抗,脱力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嘘!小棠!别出声!他们又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不要发出一点声音,会被他们发现!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们!他们找到我们,就会杀了我们!” 小男孩怔怔地瞪大眼睛,看着身上的人,吃惊地喃喃:“妈……妈……” 第七十六章 妈妈病了!病的很严重 小甘棠定睛一看,才发现将自己压在地上的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只是今天的母亲看上去很怪异。 她的头发蓬松凌乱,身上的衬衣纽扣也扣错了行,衣领和衣摆错位扭曲。 她那原本细腻白皙的肌肤,此刻看起来苍白如纸。 平素美丽温柔的杏仁眼,也显得更黑更幽深,眼神呆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有些吓人。 小甘棠满心不安恐惧,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妈妈,浑身颤抖。 母亲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恐惧,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搂进怀里,使劲摸着他的头碎碎念:“小棠,别怕!别怕!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妈妈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他们敢来抢你,我就和他们拼命!” 小甘棠将头埋在母亲怀里,哽咽着叫:“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嘘……” 母亲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紧张,她松开小甘棠,对着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说:“小棠!你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了没?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母亲猛然站起身来,拉着小甘棠的手满屋子打转,嘴里慌乱地念叨着:“藏起来!藏起来!小棠!妈妈要把你藏起来。” 一阵慌乱之后,母亲将甘棠拖进卧室里,打开大衣柜的门,将他塞了进去。 母亲关上衣柜门的时候,眼神狂乱地盯着他说:“小棠!躲在这里不要出去!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那些人敢伤害你,我就和他们拼命。” “妈妈!” 小甘棠想哭又不敢出声,瘪着嘴,含泪看着母亲。 他知道母亲病了,病的很严重。 母亲表情郑重地点点头,关上了衣柜门,径直向着厨房走去,拿了一把菜刀,又走回客厅坐在椅子上,抱着菜刀,直愣愣地盯着大门看。 小甘棠又饿又累又害怕,坐在衣柜里低声抽泣,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在满柜子的樟脑球味和黑暗中,小甘棠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还是两三岁的样子,母亲带着自己在公园里玩秋千。 忽然,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墨镜,蹬着锋利的高跟鞋的女人出现了。 她一把抓住母亲的头发,将她摔在地上,又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踢在母亲的肚子上,将母亲踢翻在地,母亲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而那女人仍不肯善罢甘休,将一只脚踩在母亲的手上,用尖利的鞋跟研磨着母亲的手。 母亲因为剧痛,发出惨烈的叫声。 “妈妈!” 小甘棠一个哆嗦,从梦中惊醒,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侧耳听了听。 客厅里的母亲,依然在自言自语,说些他听不懂的重复的胡话。 小甘棠抽泣着,拿起胸前的小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连城市,西城区,西望路念奴娇夜总会。 夜总会舞厅西北角,一道铁梯黑魆魆地延伸至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的右侧有一间严密封闭的房子。 房门口挂着一面铜牌,铜牌上印着一排红字:“宏达金融”。 房内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精壮男人,岔开两腿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他歪着嘴角,叼着一根烟,双手撑着膝盖,冷冷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个年轻男子。 这个男人皮肤黝黑,宽肩乍背,手臂上的肌肉虽不大,却结实漂亮,力量感十足。 他蓄着一头蓬松卷曲的中长发,配上两道浓眉,不耐烦的眼神和左面颊上的那道三寸长的楔形刀疤,显得十分的凶神恶煞。 男人穿着的一件颜色鲜艳的印花真丝衬衣,脖上戴着半指粗的金链子,在地下室幽暗的光线里十分惹眼。 四个高低胖瘦各自不同的年轻男子,七手八脚地反剪住下跪男子的手臂,按住他的头,兴奋地说:“老大!终于让我们逮住邢杰这小子了!妈的!” 其中一男子使劲揪了一把邢杰的头发说:“臭小子!欠了账还敢跑!打断你的腿!” 那跪在地上被称作邢杰的男子,满脸惊慌恐惧地抬起头来,低声下气地哀叫道:“梁老大!梁老大!我邢杰再不长眼,也不敢赖你的账啊!我不是逃跑啊!我只是去外地弄钱去了呀!梁老大,饶命啊!饶命啊!” 这邢杰原本生的眉清目秀,此刻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也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着实狼狈不堪。 被称作梁老大的年轻男子,撇嘴冷笑,眯着眼睛对邢杰招招手。 邢杰见状连忙抬头看看按住他的小弟们。 小弟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松了手。 邢杰马上挤出一个谄媚奴性的笑容,点头哈腰,膝盖着地,像个哈巴狗一样向着梁老大爬去。 刚爬到梁老大面前,梁老大抬起腿就是一脚,将邢杰踢成了一只滚地葫芦。 邢杰痛苦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梁老大微微一笑,又冲邢杰勾勾手指。 邢杰浑身颤抖,怕的要死,却又不敢抗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爬了过去。 梁老大一把揪住邢杰的衣领,将他的脸抬起,右手捏起自己嘴角的香烟,冲着他的面颊按去。 “刺啦”一声响,邢杰的惨叫声伴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在地下室弥漫开来。 梁老大扔掉香烟,用手拍着邢杰的脸说:“邢杰!你个孬种!你知道我最瞧不起你哪点吗?” 邢杰慌乱地摇头,只求梁老大能手下留情。 “你踏马不是个男人!欠了十几万就跑路!把自己的亲妹子和好兄弟扔在身后不管!任由自己的妹子被你的债主逼债,骚扰,还差点被卖到窑子里去!多亏你那冤种兄弟帮你做了保人!帮你还了利息!因为你搞的人家夫妻不合,天天打架!你踏马真缺德!” 梁老大一边骂,一边扇着邢杰耳光。 邢杰不敢回嘴,也不敢躲,只能闭着眼睛强忍着。 梁老大打累了,对着下面站着的两个小弟说:“张悦,刘朋剁他一根手指。让他长点记性!再敢跑,要他一只手。” 张悦和刘朋眼睛一亮,从腰后的刀鞘里抽出短刀,向着邢杰走去,跃跃欲试。 邢杰霎时吓得魂飞魄散,扑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哭喊:“梁老大,你别这样!放我一马!求求你!求求你!” 第七十七章 我好怕!救救我 张悦和刘朋呲着雪白的牙,阴恻恻地一笑,拖着鬼哭狼嚎的邢杰往墙角走去,一甩手将他按翻在保险柜上,拽出他左手中指,高举起手中刀就要往下砍。 邢杰眼睛瞪得像铜铃,眼底血色崩裂,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活像待宰的猪仔。 正在此时,梁老大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连忙向张悦和刘朋摆手,示意他们暂停。 张悦和刘朋狐疑地看了一眼梁老大,缓缓收了手中刀,低头一看保险柜上趴着的邢杰早已吓昏了过去。 梁老大手机屏幕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二少爷”。 梁老大麻利地接通了电话,一张脸像川剧变脸一样,突然没了半点野蛮狠厉之色,面部肌肉吵得柔软和顺,眼尾也耷拉了下来,他柔声细气地对着电话说:“喂……二少……” 还没等他说完这几个字,话筒里传出了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哭喊声:“梁叔叔!梁叔叔!救命!救命呀。” 梁老大立马浓眉倒竖,开始在地下室内像困兽一般焦急地踱起步来,他用粗大有力的手捋着浓密的头发,沉声说:“二少爷!二少爷,别慌!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电话里的孩子,重重打了个泪嗝,颤着声说:“妈妈……妈妈……好像……病了……一直说有人要杀我们……让我藏在衣柜里不许动……她……她……还拿了把菜刀…” 梁老大咬紧了嘴唇,满脸紧张地看向靠墙站着的张悦和刘朋。 张悦和刘朋讶然看着老大问:“梁老大!怎么了?” “小嫂子犯病了!” 梁老大咬着牙说,腮帮子上的肌肉一跳一跳。 “小棠……” 梁老大转头又对电话里的小男孩说:“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小甘棠刚刚趴在卧室门口,蹑手蹑脚地偷看了一下母亲的状况。 母亲依然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抱着菜刀坐在客厅,只是因为疲倦斜靠在了餐桌上。 小甘棠轻手轻脚爬回衣柜,低声对着电话里的梁老大说:“我在卧室的衣柜里。” 梁老大用手指指着地,用强调的语气说:“小棠!你就躲在衣柜里!哪也别去!梁叔叔这就过去!等着我啊!” 小甘棠乖巧地点点头,打着低低的嗝答:“嗯。” “等我!我马上到!” 梁老大一边说,一边从裤子里掏出车钥匙扔给张悦说:“张悦,你去把车开过来,刘朋,我们一起去趟景园小区!” “梁叔叔!” 那头的小甘棠还没挂电话,他怯生生地说:“小棠好渴!还好饿呀!” 小甘棠的声音软软糯糯,惹人怜爱,梁老大听得心里又酸又痛。 “乖!忍耐一下!梁叔叔过去给你做饭吃!” 梁老大柔情似水地安抚着小甘棠。 一旁的刘朋都看傻了。 他挥刀指指昏死过去的邢杰问:“这小子怎么办?” 梁老大皱着眉头厌恶地看了邢杰一眼,回头对身后的两个小弟说:“阿坤,黄毛,把这混蛋拖到小黑屋打一顿,赶出去。限他三天之内还清本金,要不剁他一只手!” 话音未落,梁老大冲着刘朋一摆手,三步两步地冲出了念奴娇夜总会。 正是夜幕初降之时,街道上凉风习习,淡淡的香樟树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天空墨蓝,几抹深深浅浅的玫瑰紫霞光在云层间流连,梁老大大步向着停靠在路边的那辆半旧的菲亚特轿车跑去,身上的印花丝绸衬衣随风飘扬,哗啦啦作响。 同一时空,马路的另一端是连城市小荧星艺术团。 一个身材修长的十四岁少女,快步走出了艺术团大楼,站在门口的台阶之上,四下张望。 那熟悉的身影,没有出现。 少女失望地叹口气,笔直地站在原地等待起来。 这少女面庞生的异常清冷标致,穿着洗脸白色短袖衬衣,一条蓝色的百褶裙,一双黑色及膝袜,一双黑色平底皮鞋,背着一只粉色印有美少女战士的书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色渐渐变得浓重。 匆匆的行人已经纷纷归家,城市里已是万家灯火。 少女开始焦急起来,她不停地四下张望,低头看手腕上的粉色电子表。 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接她。 其实,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快半个月了。 自从那天母亲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离家出走,母亲也变得行踪不定,经常夜不归宿。 偶尔回来,也不怎么询问她的上课和练舞情况,只是给她扔些钱,嘱咐她注意安全。 指望她来接自己下舞蹈课,真的是种奢望。 十四岁的秦子岚已经长到了163公分了,加上脸上成熟冷静的表情,看上去完全像个成年人了。 秦子岚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自己长的太早熟,让父母有种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的错觉了,才会对她如此不上心。 她甚至有点恨自己长的太高。 秦子岚低头看看电子表:7:44分。 她必须自己走了,回连港村的公交车,八点钟收车。 她叹口气,卸下书包,从侧袋里掏出两枚一元硬币,向着马路对面跑去。 刚跑到马路边,秦子岚看见323路公交正施施然进站,她连忙拔脚追了上去,完全没注意到正要伸手拉车门的梁老大。 梁老大只觉得一阵凉风贴着鼻尖划过,连忙收手,退了一步。 一个美丽的少女,一阵风地冲过他身前,马尾辫的尾梢凉飕飕地划过他的面颊。 梁老大一怔,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那跌跌撞撞扑向公交车门的窈窕身影,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 张悦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对着梁老大一指车后座说:“老大!上车!” 刘朋一打方向盘,将车掉了头,向着景园小区而去。 梁老大看着窗外的夜景,深深皱起了眉头。 张悦看了一眼后视镜,叹口气说:“唉……真是作孽啊!硬是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逼成了个疯子。” “她好像这次犯病,比以前都严重!” 梁老大语气沉重地说道。 甘棠的母亲之前也有过几次神智不清的发作,但是基本用点安神药,安慰一下睡一觉就会康复。 这次她好像是有了明显的精神分裂症状。 梁老大也担忧地长叹一口气。 第七十八章 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景园小区门口,梁老大给刘朋扔了一百块钱,将他撵下车道:“去菜市场买些菜、熟食和压面条!” 刘朋连声答应,弯腰下了车一溜烟向着菜市场跑去。 张悦一打方向盘将车转向景园小区大门,梁老大猛一抬头从后视镜看见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黑色奥迪,不由地眉头一皱,本能的觉得有点别扭。 两人停好车,急匆匆向着楼上走去。 梁老大一边走,一边掏出一把钥匙来。 张悦连忙走到他身前,去接那把钥匙说:“老大,我来打头阵吧。” 梁老大一侧身子,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没事!一个弱女子,伤不了我!” 梁老大一边说,一边将手中钥匙塞进门锁内,轻轻转动起来。 屋内的女人本已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蓦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菜刀,跳起身来,挥着菜刀,直冲大门奔去。 梁老大一推门,正看见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的女人,举着菜刀,眼神狂乱地向他冲来,嘴里嘶吼着:“不许伤害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拼了?” 梁老大薄唇紧抿,眉头一皱,伸出伤痕累累的右手一把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左手毫不费力地从她手里取下了菜刀。 女人丢了菜刀,失去了依仗,又惊又怕,疯狂地对着梁老大又踢又打,嘴里还是嚷嚷着要和男人拼命。 梁老大有力的臂膀一用力,将女人箍进怀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颈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哄劝:“露露!露露!别怕!别怕!是我呀!是我呀是梁宏!蒋宏呀!” 听到“梁宏”两个字,甘露露停止了挣扎,哽咽着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安静了下来。 梁宏温柔地揉了揉甘露露脑后凌乱的头发说:“露露,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我会保护你!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母子!” 甘露露长叹一口气,软瘫在梁宏的怀里。 梁宏扶着甘露露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又给张悦使了个眼色。 张悦心领神会,拿起客厅桌上的安眠药,倒了一杯温水给梁宏。 梁宏温言软语劝着甘露露把药吃了,耐心拍着她,像哄一个婴儿一般。 不一会儿,甘露露就再度昏睡了过去。 梁宏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转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唤了声:“小棠!” 躲在柜子里一声不敢出的小甘棠,对着梁宏伸出小手,有气无力地叫了声:“梁叔叔……” 梁宏一弯腰将小甘棠抱了起来。 十岁的甘棠比同龄孩子瘦小,抱在怀里轻飘飘,软绵绵的像一朵白云。 他身体瘦削,脸上却肉乎乎的没褪婴儿肥。 雪白的皮肤配上又大又黑的眼睛和洋娃娃一般的长睫毛,带着几分泪痕,分外惹人怜爱。 梁宏一阵心疼,忍不住用脸在小甘棠柔软的小脸上蹭了蹭。 小甘棠耐不住痒,抱住梁宏的脸“咯、咯”地笑了。 梁宏记得小甘棠说他渴,连忙将他抱到客厅,从温水杯里倒了一杯水给他。 小甘棠抱着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梁宏问他还要喝吗? 小甘棠只是摇头。 他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说:“梁叔叔,都九点了,我作业还没做。” 这时,张悦也买好了菜进了家门。 梁宏一指张悦说:“高材生,你去陪二少爷写作业!我和刘朋做饭!” 张悦是梁宏手下唯一的一个大专生,让他陪二少爷写作业,也算物尽其用。 张悦抓起地上甘棠的书包,一手牵着他,去书房写作业了。 小甘棠拿出语文课本递给张悦说:“小张叔叔,你先帮我听写第十八课生词!” 张悦点头哈腰地接过课本,坐在甘棠身边,一板一眼地念起了生词。 梁宏叼着烟,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一进厨房,梁宏看见刘朋叼着根香烟切香肠,上去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你小子敢让二少爷吃你的烟灰,我把你门牙打掉。” 刘朋闻言连忙赔笑,将烟头在水槽捻灭。 四个人煮了青菜鸡蛋面,又切了一盘香肠,一盘卤猪蹄,一盘盐水鸭,围在餐桌旁静悄悄吃了一顿饱饭。 小甘棠一边吃饭,一边点头晃脑地打瞌睡。 梁宏连忙带他洗漱了一番,换了睡衣,将他抱在怀里,拍着摇着哄睡。 看着小甘棠闭上了眼睛,张悦叹了口气说:“小嫂子怎么安置?看样子,她是带不了孩子了!” 刘朋皱了皱眉头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方二小姐呀!” 梁宏咂了一下嘴说:“方家二小姐现在在西非度蜜月,根本联系不上。而且,露露终究是方老大的女人,还是老大说了算。我们应该先告诉方老大。” “方老大知道了,不是就等于大嫂也知道了!那二少爷能有好日子过吗?” 张悦咬着牙,愁眉苦脸地说。 “那没办法,小嫂子的去处你我都没权安置!必须得通报方老大。不管二少爷去哪里,我们几个总跟着他,护着他就好!” 梁宏神情坚定地说。 “那……好吧……那老大你给方老大打电话吧!” 张悦挠挠头说。 梁宏拨了好几通电话,才接通。 “喂……” 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清冷沉稳,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是小甘棠的生父,方圆文化传媒和方圆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方景轩。 “老大,是我,梁宏!” 梁宏语气毕恭毕敬地说。 “哦。阿宏啊。找我有事吗?” 方景轩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起伏。 “老大!小嫂子状况不太好!” 梁宏尽量压低声音说。 因为,他搞不清大嫂倪裳有没有在老大身边,怕自己不小心惹出事端来,只得加倍小心。 果然,对面的男人声音停滞了一下。 话筒里传来推凳子,起身的声音。 良久,方景轩的声音再度从话筒中传了出来:“露露她怎么了?” 梁宏知道现在说话安全了,便清了清嗓子说:“小嫂子今天疯病又犯了,而且很严重,不认人,幻听,幻视,还有暴力倾向。看样子……她是没能力抚养二少爷了……” 第七十九章 什么你侬我侬,不过是过眼烟云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 “嗯……” 方景轩沉吟着说:“阿宏,我现在和你嫂子在德国谈生意,现在实在是分身乏力,不能去连城啊。” 梁宏心里一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这就是当初方景轩死缠烂打,哭泣下跪,不惜用自残和囚禁也要留下来的女人的下场。 当年海誓山盟,情深意长,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现在都成了脚下土,任意践踏。 可怜当年的甘露露,不过只是个出身贫寒的21岁大学生,哪里见识过黑道出身的成熟男人的手段,被方景轩吃的死死的,稀里糊涂地给他生了个儿子。 而甘露露的好日子也就只维持了短短的两年。 甘棠两岁时,方景轩的正妻倪裳发现了小三和私生子的存在。 倪裳原是庞家坪煤矿出身的富家小姐。 父母经营着一家私人小煤窑,家里十分富有,从小又娇生惯养,自然是性格骄横,心思狠毒。 倪裳得知真相后气炸了肺,三番五次找到甘露露母子,尾随殴打,企图除之而后快。 方景轩原是靠着老丈人起家的,对于倪裳也不敢过于违逆,出于无奈只得派了自己的手下保护着甘露露母子东躲西藏。 自此甘露露母子俩过起了像过街老鼠般被倪家人追打着逃窜的生活。 甘棠从小就习惯了不停搬家。 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一个朋友也交不下,活的非常孤独。 梁宏暗叹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沉睡着的小甘棠说:“老大,你就说怎么安置小嫂子,我按你的意思办就行!宏达的兄弟们定会尽心效力的!” “阿宏!” 方景轩声音四平八稳地说:“你先把露露送到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至于泽宇嘛,你和宏达的兄弟们先费心照看着,等我回去再处理!” 方景轩口里的泽宇,就是他的二儿子——和母亲顶着甘棠的名字偷偷生活在连城的方泽宇。 “好!” 梁宏干脆地答复:“有了老大的一句话!兄弟们就心安了!天亮我们就安排小嫂子入院!” “阿宏!” 方景轩叹了一口气,语带感慨地说:“这几年,辛苦你了!” “老大!言重了!” 梁宏郑重其事地说:“都是我份内的事!” 梁宏刚挂了电话,刘朋和张悦就凑过来急火火地问:“老大怎么说的?” “老大说了。” 梁宏伸手抚了一下小甘棠的额头,孩子睡得很沉,额头尽是细汗。 “让我们先将小嫂子送进精神病院,让我们暂时带着孩子!其余事情等他从德国回来再说。” 梁宏眉头轻蹙。语气沉重地说。 刘朋和张悦,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说:“小嫂子真可怜…要不是方二小姐整日费心罩着她,估计她也撑不了这么久……” “唉,上个月方二小姐还给宏达转了五十万,就用些钱给嫂子治病吧!” 梁宏长叹一口气。 秦子岚跑的气喘吁吁,终于冲上了323公交车。 车窗大开,夏风微凉。 上了公交车,她的心安了一半。 虽说,对于十几岁的她来说,乘坐公交车跨越七八站路回连港村也不算特别艰难的事情,只是十来年,她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接送和陪伴,现在心里的失落和伤心,真的是言语难以描述。 而且,这两年连城市发展迅速,连港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淳朴安静的城中村,早已变成了外来人口的集聚地。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街头人影绰绰,尽是些形形色色的杀马特少男少女和大肚便便贼眉鼠眼的社会人,让秦子岚不由地心里惴惴不安。 而且,自从父亲离家出走,隔三差五的总有债主跑来讨债,砸门叫喊,骂骂咧咧,气势汹汹,有的还试图翻越大门进来,十分吓人。 车上的座位都满了,秦子岚只得找到一个扶杆,站在一旁。 她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一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秦子岚回头一看,一个形容猥琐的年轻小伙子,正色眯眯地笑看着她。 秦子岚一阵反胃,倒退一步狠狠地踩在了那男人脚尖之上。 那男人吃痛,惊呼一声,退了一步。 秦子岚趁机脱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向着后车祥走去。 幸好一个阿姨从座位站起来要下车,秦子岚连忙坐到空出来的位置之上。 呆呆看着窗外寂寥的夜景,想着自己刚才受的委屈,她心里更加怨恨母亲的缺席。 她也更加想念父亲和母亲…… 秦子岚觉得自己的心空空荡荡的,又有点痛,像是被绝望无助噬出了一个大洞。 秦子岚下了公交车,快步向着家里走去。 从公交站走回家,要经过一条路灯幽暗的马路。 这条路不是很荒凉,再晚都有人游荡。 只是不正经的人太多。 两个染发的瘦高年轻男孩与秦子岚擦肩而过,靠近她那一边的男孩嬉笑着冲她吹起了口哨。 秦子岚头皮一麻,低下头加快了步伐。 看见路旁那家亮着青苍灯光的小超市,秦子岚松了一口气,这里离家已经很近了。 她抬头看了看家里的院子。 院内的两层小楼,窗口漆黑。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又是没有惊喜的一天。 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来。 秦子岚拐进小超市,买了一袋豆沙面包,一瓶营养快线,朝家里走去。 她还有一堆作业要做,懒得花时间吃饭了,买点吃的凑合一下。 秦子岚取出钥匙,打开院子的铁艺栏杆大门,走了进去。 这院子是连港村改建时,村委会统一建造的新农村别墅小院。 楼房的设计仿照了商品房的联排别墅,院内设施也是十分完备,停车场,鱼池,假山,花架,回廊,砖砌花坛,水龙头,一应俱全,环境相当不错。 这院子当初是秦子岚的父亲秦风眠亲手打理的,养了锦鲤,荷花,还种了葡萄,李子,和各种爬藤植物、花卉,算得上是花木扶疏,风景怡人。 只是现在在夜色里看来,却是荒草蔓生,一片凋敝,连鱼池也干了,没了半点当年的井井有条。 秦子岚顾不上感叹,按照母亲的吩咐,锁好了大门,一口气冲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拿出书本,一边吃面包,一边写起了作业。 第八十章 你真的让我恶心 秦子岚生性好强,功课上还是比较努力的,写作业十分认真投入,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好书包,洗漱一下睡觉。 忽然,院外的马路上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 她站起身,挑开窗帘,向着街道上眺望着。 青灰色的路灯下,停了一辆崭新的银灰色奔驰车,在夜色中泛着水亮的光泽,十分引人注目。 秦子岚视力很好,隐隐绰绰能看见车里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伸手急色色地抱住女的,腆着脸去亲她的脸蛋。 秦子岚眉头轻蹙,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像受了威胁的猫儿一般,挺直腰背,死死盯住车上的女人。 那女人笑嘻嘻地欲拒还迎地推搡了男人几下,一转身,打开车门,将长腿探了出来。 秦子岚一看见那条腿,立即柳眉倒竖,攥着拳头向着楼下奔去。 秦子岚喘着粗气,跑到大铁门前,脸贴着铁栏杆向外张望。 从奔驰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个子高挑,身材窈窕的女子。 随即,一个中年男子从奔驰车的另一边下了车,颠着小碎步,殷勤地跑到女子身边,伸手扶住了她。 那男人四十几岁的样子,个子矮小,身材敦实,肚子将花里胡哨的韩国风针织t恤称的鼓鼓囊囊,头发打着发蜡梳的油光水滑,浑身透着混迹官场的中年男人的油腻味儿。 秦子岚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一男一女,站在车旁十指交缠,腻腻歪歪,胃里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满口反酸,几乎将刚吃的面包吐出来。 她怒气冲冲转身,跑到放在廊下的自行车旁,一把拽下上面的链子锁,大踏步向着大铁门走去。 中年男人上了奔驰车,发动车子,掉头走了。 女人笑眯眯地挥手道别,又转身哼着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一步一晃地向着秦家院子走开。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路灯的光芒苍白清冷,女人的声音妖娆妩媚,伴随着高跟鞋的清脆叩击地面的声音,在夜的寂静中听起来魅惑而凄凉。 秦子岚猛地一拍大铁门,将正准备拿钥匙开门的女人吓得一个哆嗦,手上钥匙串“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阿……阿岚……” 女人的眼睛通红,带着几分醉意,身子微微摇晃着嗫嚅着。 “宋雅兰!你真让人恶心!” 秦子岚一双狐狸眼冷冷上挑,银亮的眸光刀锋一般划向门外母亲的脸。 “阿……岚……你误会妈妈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宋雅兰头痛欲裂,面孔扭曲着,结结巴巴地说。 “你天天不回家,流连在外!就是为了那个野男人吗?” 秦子岚愤怒的一拍铁栏杆,门发出哗啦啦地响声,她的手心剧痛。 母亲就为了这么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抛下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秦子岚怎么都想不通。 “阿岚……他……他不是……野男人……他是妈妈的好朋友……是市拆迁办赵主任……” 宋雅兰仍在徒劳地解释着,不曾想她的辩解愈发激怒了女儿。 秦子岚接连几拳打在铁门上,怒吼到:“他不是野男人?就因为他是什么拆迁办主任吗?宋雅兰!别忘了你有老公!有女儿!他就是市长!省长!亿万富翁,他还是个野男人!” 宋雅兰一时哑口无言,低头去寻找掉在地上的钥匙,打算进门好好安抚一下女儿。 秦罗织却手速飞快地将手中链子锁缠在了门上,“咔哒”一声落了锁。 她后退了一步,眼神悲伤地看着母亲说:“原来你们大人的世界是这么肮脏,这么不讲理,这么令人反胃的!我不需要这样的母亲!请你滚!” 宋雅兰一怔,用手拍着大门恳求女儿:“阿岚……妈妈也不想这样……妈妈是有苦衷的……妈妈这样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 秦子岚冷笑一声,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如纸:“你就这么善于推卸责任吗?都是我的错?我逼你出去勾搭男人了?我逼你夜不归宿了?” 宋雅兰咬了咬牙道:“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爸不靠谱!放着好好的班不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学别人下海搞投资!被那些狐朋狗友坑了一次又一次!生意做一次亏一次!一分钱没拿回来,倒是欠了一屁股债,现在直接搞到给人担保高利贷,欠债人跑路了,他被人追债追的到处躲,不敢回家!” 秦子岚本来不想听,打算转身走掉,听到这里又停下了脚步。 宋雅兰见女儿态度有所缓和,又接着说:“你老爸跑路了,只剩我一个弱女子在家,又要赚钱养家,又要应付债主,我再强也扛不住啊!我需要个男人做我的主心骨!给我关心和支持!否则你怎么上连城一中,怎么学舞蹈,日常开销又从哪里来?” 秦子岚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母亲说:“妈妈……我可以上普通中学,可以不学舞蹈,可以少吃零食,可以穿的差点。你回到我身边,哪也别去。别理那些野男人,可以吗?” 秦子岚清透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母亲,她的目光像两把利刃直刺宋雅兰心脏。 宋雅兰双手扶着栏杆,嘴唇颤抖了半天,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我办不到!” 秦子岚冷冷收回目光,转身背对着母亲说:“那……再见!”,迈步向着小楼走去。 宋雅兰拼命摇晃着铁门,声嘶力竭地喊:“阿岚!你也别太天真了!别对你爸抱什么幻想!他早在外面有人了!他跟坑他的那兄弟邢杰的妹子好上了!那妹子才比你大五岁!一个能对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人下手的男人,能是什么好种?他绝对不会管你的!” 秦子岚此刻已是浑身酸软,双腿哆嗦,不听使唤。 她勉强对着身后的母亲挥了挥手,拖着注了铅一般的腿,一步一步向着屋内挪去。 在精疲力尽,摔倒在床上的一瞬间, 她听到了哭声, 绝望而凄惨的哭声。 她分不清那哭声来自自己,还是母亲。 第八十一章 温柔阳光的少年 晨曦初上,梁宏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揉了揉眼睛,从沙发背上坐起身来。 梁宏、张悦和刘朋三个大男人,东倒西歪地在甘棠家的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上。 梁宏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用脚踢了踢身边的两人,低声叫:“起来!起来!” 张悦和刘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梁宏起身向着甘棠居住的小房间走去,嘴里道:“快起来,盯着小嫂子。我去送二少爷上学!” 张悦和刘朋连忙一骨碌爬起,互相推搡着样卫生间走去。 梁宏坐在甘棠床头,轻轻推了推他,唤道:“小棠,醒醒!” 甘棠那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转了个身嘟囔一句:“再睡五分钟!” 梁宏宠看着甘棠那抱紧小被子的胳膊腿儿,宠溺一笑。 “五分钟啦!” 梁宏拍了拍甘棠的小屁股说。 甘棠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伸出双臂。 梁宏莞尔一笑,低头抱起了他。 甘棠双手抱住梁宏的脖子,将小脚埋在他的肩头。 梁宏抱着甘棠往卫生间走,一边柔声问他:“小棠,早点想吃什么?” 甘棠蓦然坐直身子,揉揉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小棠,想吃三鲜肉包,喝紫菜汤!” “好!三鲜肉包!紫菜汤!” 梁宏蹭了蹭甘棠软嫩嫩的小脸蛋。 可怜的孩子,下午放学回来就看不见妈妈啦。 梁宏给甘棠洗漱干净,收拾好小书包背上,准备出门。 “我想看看妈妈!” 甘棠一双黑眼睛盯着梁宏说。 梁宏沉默点头,将甘棠领到母亲床前。 因为药力,甘露露睡得十分安恬。 沉睡中的她,好似摆脱了一切痛苦和烦恼,一如既往的美丽。 甘棠叹了口气,低下头在母亲额头印下一吻。 梁宏,张悦和刘朋皆不忍卒视,扭转了头。 梁宏带着甘棠去红星菜市场吃了三鲜肉包和紫菜汤,又将他送至连城海利双语小学。 秦子岚几乎一晚没合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骨酸身痛,如有万只虫蚁在啃噬,焦灼难受至极。 直至天蒙蒙亮,枝头有了鸟叫声她才昏睡过去。 闹钟一响,她立即翻身而起,一阵眩晕袭来,她连忙扶住床头柜,好久才缓过神来。 照例洗脸刷牙,整理书包,秦子岚空着肚子走出小楼。 抬眼望去,院子里的砖地缝隙间长满了狗尾巴草和半人高的狼尾蒿,墙头的凌霄花和葎草纠缠在了一处,一片荒凉,葡萄架上道不知合适结出了绿豆大的果子。 定睛一看,大铁门上链条锁依然在,想起母亲昨晚在门外哭诉的练,秦子岚叹口气走过去,打开链子锁,推开大门,将单车推了出来。 秦子岚正在低头锁大门,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阿岚!上学啊!一起走!” 秦子岚回头一看,一个白衣蓝裤,背着蓝色双肩包书包的少年,正长腿撑地,骑在单车上,笑微微看着她。 这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不是十分的英俊,却胜在眉目清朗,身形挺拔修长,气质干净温暖,笑起来莫名动人。 “徐步月!” 秦子岚有气无力地唤了声。 这是与他同村居住的同年级同学徐步月。 秦子岚翻身上了车,和徐步月并肩而行。 徐步月兴致勃勃地讲他今天赖床被母亲打,吃饭太磨蹭又被母亲喂了爆炒栗子的事。 秦子岚目视前方,面上面无表情,似乎对徐步月的讲述浑然不觉。 徐步月察觉出秦子岚的心不在焉,小心翼翼地侧眸问她:“阿岚,你怎么了?” 秦子岚蓦然转过身来,盯着徐步月问:“徐步月,你觉得父母真的爱孩子吗?” “当然爱了!” 徐步月想也不想地答道。 “我看不是。什么亲情伟大,父母之爱无私!都是骗人的!孩子不过是他们的消遣而已!碰到困难他们一样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孩子!” 秦子岚愤愤不平地说。 徐步月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的母亲虽然脾气不好,经常对他动粗。 但是,她依然很爱他,会不求回报的爱他!会豁出性命保护他。 还有他的父亲,一个不善言辞的小片儿警,依然会用实际行动表达对自己的爱,给他自己最好的东西,默默关爱着他们母子。 但是,他不能说。 他和秦子岚住同一个村子,关于她家的风言风语他也听了不少。 他知道秦子岚处于什么样的艰难境地。 半晌,徐步月缓缓地说:“大人也是人,也会犯错。阿岚,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也许,有一天他们也会认识到自己的错……” 秦子岚脚下拼命地踩着车蹬子,银牙紧咬:“也许,有一天他们会认错,会忏悔,但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熬到那一天。” 现在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两人沉默着骑着单车前行,很快来到了连城一中初中部门口。 徐步月停下车,轻轻唤了声:“阿岚!” 秦子岚缓缓扭过头,看着徐步月那温柔的眼眸。 徐步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食品袋递给她。 秦子岚伸出去接,袋子有点烫手。 她收回了手,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我妈给我带的煮鸡蛋。” 徐步月微笑着说:“你趁热拿去敷一下眼吧,昨晚是哭了吧?眼睛红肿,还有黑眼圈。” 秦子岚犹豫一下,接过了食品袋,低声说了声:“谢谢!” 徐步月颔首一笑,挥挥手说:“阿岚,照顾好自己!”,长腿一蹬,骑着车子进了校园。 早自习上,秦子岚用热鸡蛋一圈一圈地热敷这眼周。 待鸡蛋凉透,她又将鸡蛋剥了皮吃了。 “嗯。味道还不错!很新鲜!” 秦子岚叹口气,拍了拍手。 将甘棠送到学校之后,梁宏又回到景园小区,连哄带骗地将甘露露弄到了车上,将她送到了连城市精神卫生中心。 经过大半天脑电波检查和心理精神测试,医生给甘露露出具了“精神分裂症,被迫害妄想症”的诊断。 奇怪的是,整个检查过程中,甘露露非常温顺,安静,十分配合医生的检查。 最终,梁宏给她办好了入院手续,甘露露开始接受正规的精神治疗。 第八十二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梁宏将甘露露送至病房,看着她穿着连城精神中心的彩条病号服的样子,一阵心酸,泪水在眼眶里闪烁。 甘露露低垂着头,和周围的人没有视线交流,只是揉捏着衣角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同被困孤岛。 梁宏安慰了甘露露几句,带着刘朋和张悦离开了精神卫生中心。 梁宏猛一转身间,一大颗泪珠,跌落在瓷砖地上,生生摔碎了。 从此,梁宏开始了带孩子的生活。 甘棠这孩子乖的让人心疼。 回到家里发现母亲不见了,只是躺在母亲枕头上抹了一会儿眼泪,就爬起来写作业了。 梁宏天性爱孩子,更何况甘棠是他暗恋过的女人的孩子,他很享受与他相处的时光。 慢慢地两人生出一丝类似于父子的情愫来。 甘棠自从出生,就未曾光明正大地享受过父爱。 现在,每天有梁宏接送他上下学,给他做饭洗衣,陪他写作业,他小小的心灵满满的都是满足与快乐,也对梁宏越来越依赖。 这天,梁宏又照常去海利双语学校接甘棠放学。 穿着水手服,背着小书包的甘棠走出校门,一看见梁宏,便兴奋地摇头晃脑,挥舞着手里的纸卷跑了过来。 梁宏笑着蹲下身子,一把抱起甘棠,向着停在路边的红色菲亚特走去。 甘棠眼睛亮亮地打开纸卷说:“梁叔叔,我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哦?” 梁宏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问道:“我们小棠成绩如何?” 甘棠的小脸满是骄傲,奶声奶气地说:“全班第二,年级第三!” “哇!” 梁宏瞪大眼睛,做出惊喜的表情说:“我们小棠好厉害啊!小学霸呀!叔叔要奖励你,带你去吃好吃的!小棠想吃什么?” 甘棠咬着嘴唇说:“我想吃肯德基的儿童套餐!” 梁宏摸摸甘棠的头顶,宠溺地说:“好!好!叔叔带你去吃肯德基套餐。” 甘棠开心的在梁宏怀里直蹦,抱住梁宏的脸用力亲了一下。 梁宏将甘棠放在车后座上,给他系好安全带,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梁宏一边开车,一边偷偷在后视镜中打量着甘棠。 甘棠坐在座位上开心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儿。 梁宏不禁百感交集。 同样是方家的少爷。 倪裳的儿子大少爷方泽天过着英国读书,瑞士滑雪,日本洗温泉,香港品美食,为了吃碗牛肉面搭飞机飞台北的日子。 而身为二少爷的甘棠,却为了一份肯德基儿童套餐而心花怒放。 梁宏不禁心酸。 稚子何辜! 今日肯德基儿童套餐的礼物是一只蓝色的“叮当猫。” 甘棠一边用薯条蘸番茄酱吃,一边把玩着叮当猫。 “梁叔叔,这个送给你!” 梁宏闻声抬起头来,看见甘棠小手摊开,手心正是那只叮当猫。 孩子们闹着要吃儿童套餐,多半是为了礼物,他们会把套餐赠品当做心爱的宝贝。 “小棠,这叮当猫多可爱呀,你不想自己留着吗?” 梁宏好奇地问。 “我想送给梁叔叔。” 甘棠真诚地看着梁宏说:“叮当猫和梁叔叔很像。” “哦?” 听了甘棠的话,梁宏忍俊不禁:“叔叔很像叮当猫?叔叔有那么胖吗?” “不是…” 甘棠认真地摇摇头说:“是梁叔叔和叮当猫一样神奇,总是能变出好多好东西来,还总是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我。” 梁宏眼睛有一点湿润,伸手接过叮当猫。抱住甘棠的小脑袋说:“好吧!就让梁叔叔做你的叮当猫。” 吃完饭,梁宏又将甘棠放在车后座,打算送他回家。 刚驶上新城区高科产业园主干道,梁宏发现了车后紧跟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 那辆车明目张胆地尾随着红色菲亚特,气势颇为嚣张。 梁宏忽然想起那天在景园小区斜对面看到的那辆黑色奥迪。 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回头对甘棠说了句:“小棠!扶好!坐稳!” 甘棠闻言连忙坐直身子,小手扶住了身前的座椅靠背。 梁宏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回景园小区,会暴露甘棠的居住地。 因为有甘棠在车上,他也不敢和对方硬拼,只能加速,变道,转向,企图甩掉对方。 岂知那奥迪车紧紧咬住菲亚特,紧贴着车身而上,将菲亚特向路边挤,想要逼停梁宏驾驶的菲亚特。 这时,梁宏的手机响了,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接通了电话。 “喂!老大你在哪里?” 电话里传来张悦焦急地声音。 梁宏的车被奥迪车从侧方撞了一下,身子一抖,向着右侧路边的花坛冲去。 梁宏用力一打方向盘,将车摆回左侧,和奥迪车刮蹭着向前冲去。 车后座上的甘棠身子剧烈摇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梁宏咬着牙对着电话喊了句:“我在高新区万安路工地这边,我和二少爷被人跟踪了……”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巨响,奥迪车头狠狠撞在菲亚特的车尾之上,梁宏手里电话掉落在地上。 梁宏一咬牙,猛踩油门,用力一打方向盘,向前冲去。 刚刚修成通车的万安路上人迹罕至,两侧都是荒废的工地,奥迪车毫不留情地咬死菲亚特,试图将菲亚特撞翻。 马路上烟尘飞扬,车轮擦地和刹车的刺耳声音此起彼伏。 梁宏拼尽全身力气,提速前冲,左右打方向盘试图躲避奥迪车的撞击,怎奈菲亚特性能还是无法与奥迪车相提并论。 经过一通折腾菲亚特还是熄了火,被奥迪逼停在道旁。 梁宏连忙低头,从座位下扯出一把砍刀握在手里。 梁宏不待奥迪上的人冲下车,飞速冲出车门,手持砍刀立在甘棠身旁的车门外。 奥迪门缓缓打开,走下来两个三十出头的男子。 两个男子都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打着黑色领带。 两个人都是一样阴郁的瘦长脸,一样瘦高的身材,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梁宏认得这两人是倪家豢养的双胞胎打手黄欢和黄乐。 “宏仔!” 黄欢不屑一顾地一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再负隅顽抗,将那私生子交给我。只要你让我给老板娘交了差,我定然不为难你!” 第八十三章 天道好轮回 黄欢左手揉着右手腕,咬牙笑着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梁宏肩上,冷笑着说:“小子!让开!” 梁宏直起身来,一脚踹在黄欢大腿上,喊到:“去尼玛的!想从我梁宏手里抢走二少爷,你得问老子手里的刀答应吧。” 黄欢被踹得向后趔趄了好几步。 黄乐见状,大步冲上前来,一个旋风腿踢向梁宏胸口。 梁宏被踢的向后飞去,“彭”地一声,撞在菲亚特车身上,身子被弹出去,跪倒在地。 坐在车里的甘棠吓得大声尖叫:“梁叔叔!梁叔叔!” 梁宏胸口剧痛,呼吸困难,眼冒金星,他强忍剧痛站起,深吸一口气,挥起了手中刀,沉声说:“欺人太甚!别逼我下狠手!” 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愿意向自家兄弟动刀。 黄欢斜睨着梁宏,嘴角一歪笑了:“宏仔,你跟了老大这么多年,除了玩刀拼命,什么也没学会!真是毫无长进!” 黄欢话音未落,黄乐两手伸进腰间,掏出一只点四口径手枪,上了枪栓,顶在了梁宏额头上:“让开!想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子弹快吗?小心我打爆你的头!” 梁宏站着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恶狼一般凶狠地瞪着黄乐。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嚎叫:“老大!老大!住手!住手!”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黑色宾利风驰电掣地飞驰而来,梁宏的小弟张悦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拼命地挥舞着手臂。 宾利一个急刹停在了菲亚特身后,车门洞开,张悦和刘朋跳一车,向着梁宏跑了过来。 宾利的副驾驶位上,一个头发花白,西装革履地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推门下车。 一看见这中年男人,黄欢、黄乐和梁宏俱是一惊,收了手上兵器,毕恭毕敬地站直身体,弯腰行礼道:“周总管好!” 这周总管是方景轩的军师,从方景轩十八岁刚开始混地下赌场时,就给他出谋划策,帮他处理对外对内一切杂务。 他心思缜密,八面玲珑,为人精明老道,不动声色,为方景轩处理了不少棘手问题,帮他擦了无数次屁股,完美善后很多麻烦,甚至包括男女之事,深受方景轩的信赖和强势,在方氏集团拥有不可撼动的地方。 周总管冷冽犀利的目光掠过三人的面孔,声音低沉威严地说:“黄欢!黄乐!梁宏!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窝里斗?让老大知道,你们都会被活接了皮!” 三个连忙垂首弯腰,低眉顺眼地说:“周总管!小的们不敢!息怒!” 周总管冷哼一声,对黄欢和黄乐说:“你们来干什么来了,别当我不知道!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我先不追究!若是下次再发现你们有这种行为,我让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都给我滚!” 周总管的目光咄咄逼人地逼视着黄乐,黄欢兄弟。 黄乐和黄欢忙不迭地向周管家鞠了几个躬,低着走上了奥迪车,一溜烟走了! “哼!” 周总管拂了拂身上的西装,看着黄家兄弟的背影,转身向着宾利车走去,头也不回地对梁宏说:“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翌日,一大早宏达金融的办公室内,十一个兄弟已经聚齐。 他们一反常态地都穿上了齐整的黑色西服和白色衬衣,还打着黑色细领带,一个个人模狗样的。 他们在等他们的老大梁宏给他们开会。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一身黑色西装的梁宏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他浓眉紧皱,眼底微红,牙关紧咬,似乎十分紧张煎熬。 众兄弟诧异地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梁宏关上房门,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垂头抱着双臂靠在桌前,沉吟良久,抬头语气沉重地说:“一会儿,给位兄弟都打足了精神!我们宏达全员回申市方家办丧事!” “丧事?方老大家?” 下面一众兄弟,面面相觑。 方老大家谁没了? 大家好奇地要爆炸了,却没人敢开口问。 梁宏摸了摸鼻子,开口说:“大少爷方泽天没了!” 他这一句话恍若给平静的水面扔下了一枚炸弹。 下面一阵惊呼和沸腾的议论之声。 大少爷方泽天不是刚满二十岁吗?还那么年轻,一天过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奢华日子,怎么会忽然就没了呢? 梁宏从周管家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如遭雷击,懵逼了半天。 最后只能感叹一句,人各有命,天意难违。 梁宏正色道:“大少爷在南美洲乘坐的私人飞机出了意外,坠机身亡!” 小兄弟们一个个摇头咋舌,感叹起世事无常来。 任是梁宏因为与甘露露母子的关系,对倪裳一家充满了敌意,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还是感叹唏嘘了一番。 “兄弟们,我们这次回申市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梁宏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众兄弟都眼睛大亮地盯住他。 “我们要负责将二少爷安全护送回方家!从此以后,他就是方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梁宏眼角含笑,一字一句地说。 宏达兄弟们先是一怔,继而兴奋欢呼起来,相互击掌,大笑庆贺。 张悦鼓着掌,大声问:“老大,二少爷终于熬到出头之日了!我们这些狗腿子会不会也跟着鸡犬升天呢?” 今年年初倪裳的父亲——倪老爷子因为心梗去世,现在她的儿子也因意外过世,这下倪家在方氏的势力几乎被彻底斩断,倪裳一系几乎成了绝户。 虽然,梁宏知道幸灾乐祸不好,但是他还是有点莫名想笑。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梁宏一指张悦说:“,方老大是有情有义的人,只要你忠心效力于二少爷。他自然不会亏待你,升官发财不是梦!” 随即,他摸了摸下巴说:“不过,诸位不要掉以轻心,倪裳还在!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二少爷的!我们肩上的任务依然很重!” 听了梁宏的一席话,张悦和刘朋忧心忡忡,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甘棠正式进入方家,就意味着他要开始和倪裳朝夕相处,仰其鼻息而活的日子了。 第八十四章 二少爷回归豪门 梁宏直接为甘棠办了退学手续,带着他去连城精神病院,去向他的母亲甘露露道别。 住了一个月医院的甘露露微微胖了一些,脸上线条圆润,闪着瓷白的光芒。 她不急不躁,面带微笑的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毫无反应。 虽然,儿子是她的执念,但是此刻认知混乱的她,已经无法将心心念念的“小棠”和面前这个怯生生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她已经不认得儿子了。 甘棠被梁宏强抱着带出精神卫生中心, 男孩手指痉挛,紧紧攥住梁宏的衣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抽泣不止,眼泪弄湿了他的肩头。 甘棠很怕。 他好像彻底失去了母亲。 也不知自己要去向何方。 申市,夜幕初降, 梁宏,甘棠和宏达的小弟们乘车进了方家别墅。 方景轩的别墅易园位于申市的东南方,占地面积五十多亩,高墙深院,香樟树,悬铃木,榉树,枫树,冷杉等高大乔木林立。 夜色中看来,树影婆娑,花木扶疏。 风声裹着秋叶摇曳的沙沙响声,像连绵不断地叹息声。 别墅的主建筑是一栋白色大理石墙面的罗马式洋楼。 这栋楼,楼体高大宽阔,气势恢宏。 白色的大理石台阶在月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微光,其上的罗马柱精雕细琢,粗至两围,衬着哥特式门窗上的彩色玻璃,显得十分的魔幻神秘。 洋楼正前方是一座椭圆形的喷泉池,里面立着一座战神马尔斯的巨型大理石雕塑。 梁宏一行将车停在喷泉前的车道上,刚推门探身,一群男女仆佣围了上来,一左一右牵住甘棠的手称:“二少爷”,将众人引入楼内。 梁宏本能地紧贴在甘棠身后,警惕地四下观望。 这是常年逃避倪裳手下跟踪而产生的本能条件反射。 方踏入别墅,梁宏抬眼便看见了方家的女主人倪裳。 倪裳端立在楼梯上,一身黑衣,目光如炬,面无表情地盯着走进来的人群。 倪裳是个四十出头的高挑女子。 广额方腮,眉骨高,颧骨突出细细的挑眉下是一双眼线精致的凤眼,眼尾紧绷绷地向上挑起,不威而怒。 此刻,她正抿着又薄又宽的双唇,将目光钉在甘棠的小脸上。 梁宏远远看着倪裳,敏锐地捕捉到她那沉静目光之后的一抹嗜血之光。 他不由地趋前一步,将手搭在了甘棠的肩上。 倪裳将目光从甘棠的脸上移到梁宏的手上,嘴唇蠕动了一下,唤了一声“阿宏!” 快步走下楼梯。 倪裳一朵妖艳的黑莲花一般,摇摇摆摆走至梁宏面前。 梁宏大吃一惊,连忙绕过仆人,走到倪裳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叫了声:“大嫂!” 他不记得他和倪裳有什么交情,让她如此亲昵。 “阿宏!” 倪裳向着梁宏张开双臂。 梁宏一怔,勉为其难地抱了一下倪裳,低声说了句:“大嫂,节哀。” 倪裳闻言,伏在梁宏肩头哀哀地哭了起来。 众人皆低头垂泪。 倪裳哭了片刻,直起身来,低头看着站在梁宏身旁的甘棠。 她缓缓蹲下身,握住了甘棠的小手,抬眸柔声说:“这是小棠吗?长这么大了?生的真是俊俏。只是,太瘦了些。” 甘棠被她握住的一刹那,浑身颤抖,呼吸停滞。 倪裳的手滑腻冰冷,修长的五指像五条小蛇缠绕着他。 他还清楚记得这个阿姨,扯住他妈妈头发,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踢他妈妈的样子。 为什么,她此刻却如此和善。 甘棠小小的心灵里满是迷惑。 倪裳面色平和地看着甘棠说:“小棠,一定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我吧。小棠,自己有妈妈,那你就叫阿娘吧。” 甘棠不知所措,看了看梁宏。 倪裳整理了一下甘棠的衣服领子说:“小棠,不习惯这个称呼没关系!慢慢来!” “小棠一定饿了吧?” 倪裳站起身说:“我让小厨房的厨子给你做虾肉小馄饨吃。” 倪裳说着牵起甘棠的手向着楼上走去。 梁宏心里一阵不安,不知不觉地跟在了甘棠身后。 倪裳回过头来,温声道:“阿宏,你和宏达的兄弟休息一下,准备布置灵堂吧!小天的骨灰明天到申市,黄欢会带人去接。你们宏达的兄弟就负责内务吧!小棠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梁宏只得俯首听命,退下楼梯,带着兄弟们跟着男佣去大厨房吃饭。 倪裳牵着甘棠,垂眸款款走上二楼,迎面走来两个穿花边制服的年轻女佣。 倪裳面色一沉,将甘棠向前一推,厉声说:“这个梁宏,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带这小子过来奔丧,连个衣服都不换!穿着一身蓝就来了!去!给他找一身黑衣!把孝布和孝带也拿来给他戴上!” 待梁宏带着一众兄弟吃饱饭回到大厅时,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由地倒一吸口凉气。 甘棠穿着一身黑衣,头上顶着孝布,腰间系着孝带,正跪在灵堂一边叠着金银元宝。 几个兄弟不由地窃窃私语:“方家这是在搞什么?大少爷和二少爷是兄弟,是平辈!怎么可以让二少爷给他戴孝?这也欺人太甚了!” 梁宏不由地怒火中烧,走上前问甘棠:“是谁让你在这干活的?” 甘棠抬起眼睛,心无芥蒂地答:“是小玲姐姐!她说,是我抢了大少爷的东西,应该为大少爷做事,祈求他的原谅。要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梁宏气得咬牙切。 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女佣,怎么想得出这种强词夺理的说辞? 定是倪裳背后指使。 这个倪裳! 演的好一手两面三刀! 梁宏夺下甘棠手中的银元宝,扔在竹篮里问:“小棠,你吃饭了吗?” 甘棠瞪着黑亮的眸子摇摇头。 “你饿吗?” 梁宏低声问。 “梁叔叔,我好饿,饿的没力气了!” 甘棠有气无力地说。 “阿娘,不是说要给你煮馄饨吃吗?” 梁宏狐疑地问。 “小灵姐姐说,干完了活才能吃!不劳无获!” 甘棠撅着小嘴说。 梁宏牵起甘棠的小手向着二楼走去,径直进了小厨房。 只见小厨房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半点做饭的迹象。 梁宏又领着甘棠向着楼外大厨房走去,进了大厨房,却见厨子已没了踪影,只剩几个婆子在洗碗碟。 梁宏拉住一个阿姨说:“阿姨,麻烦给二少爷做些吃的。” 那阿姨却笑嘻嘻地说:“晚饭时间已经过了!等着老爷回来了,一起吃宵夜吧!” 第八十五章 你不是我妈妈 晚上十一点,方景轩回到了易园。 方景轩身形颀长,腰背笔直,穿着一身高定黑色西装,一头浓密的黑发里夹着丝丝银发,一张瘦削的容长脸上,五官深邃犀利,尤其那双眼睑微垂的眼睛,黑的深不见底,黑洞一般隐藏着变幻莫测的情绪。 梁宏正带着一群兄弟布置灵堂。 他站在梯子上望方泽天的巨幅黑白遗像上挂黑色纱幔。 其他小弟正在往灵案上摆放香烛,和白菊。 一群男人忙忙碌碌,大气不敢出,见到方景轩皆停下手中活计,鞠躬行礼道:“老大!” 方景轩脸色苍白,双眼下挂着眼袋。 他轻轻颔首,回礼。 众人百感交集,不敢多言,依然回头去干活。 方景轩抬头看着遗照里的儿子,嘴角抽搐,强自咬紧嘴唇,克制自己不要当众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剧烈地打着转。 他凶狠霸道了一辈子的方景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一天。 因为方泽天还年轻,没人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所以并没有合适的遗照,只是将他学生证上的照片拿去处理放大了一下,充做遗照。 照片里的方泽天,穿着英国利物浦大学的蓝色制服,头发理的短而整齐,咧着嘴笑的很阳光,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嘴角有一颗方家祖传的虎牙。 他的五官更像他的母亲倪裳,秀气的眉毛,略宽的鼻子,狭长的凤眼眼尾上挑,同样的五官在男孩子脸上显得更好看些,只有嘴角这颗虎牙随了方景轩,二少爷方泽宇也有。 一想到二儿子方泽宇,方景轩猛然回首,想问问身边的周总管,泽宇在哪里。 一垂眸却看见,灵堂一侧地上的蒲团上,跪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人是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绢花的倪裳。 她虽然表情悲伤欲绝,却腰背笔直,一头乌发盘的一丝不乱,双手紧紧抱着一只鎏金相框,相框中是方泽天的遗像。 跪在她身边的小人正是他的小儿子,方泽宇。 看见方景轩看了过来,倪裳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甘棠的右手,两个人手牵手,恍若母子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方景轩。 方景轩快步走到倪裳和甘棠面前,眼含热泪地看着儿子。 倪裳面容一阵颤抖,一瘪嘴,扑进方景轩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低声呜咽。 方景轩怔了一下,缓缓抱住倪裳,轻轻拍了拍倪裳的后背。 良久,倪裳坐直身体,掏出一张丝绸手绢,优雅地擦了擦眼角。 方景轩这才有机会牵起甘棠的手,低声问他:“泽宇,还记得父亲吗?” 他和甘棠大约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俗话说,小孩子一年一个样,可是这孩子还是那般瘦小,没怎么长。 方景轩想想甘棠那疯了的母亲,看着眼前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也心酸地落下泪来。 经过一天的奔波,年幼的甘棠又饿又累,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和沉重的眼皮子,对着方景轩点点头,有气无力地叫了声:“爸爸!” 甘棠苍白的面容和虚弱无力的样子,惹的方景轩一阵心疼。 他抱起甘棠,对倪裳说:“我饿了,让小厨房准备夜宵。” 倪裳站起身来,向着二楼走去。 方景轩抱着甘棠坐在餐厅的长餐桌前,低声和他聊着天,问他些学校的日常和功课。 甘棠谈吐清晰有礼,一板一眼地答着父亲的问题。 到底是亲生父子,血缘关系割不断,甘棠对于方景轩的畏惧很快消失,在父亲的怀里感受到了安全感,开始摇头晃脑地打瞌睡。 佣人们开始摆餐。 香味浓郁扑鼻的瑶柱扇贝香米粥,水晶虾皇饺,清炒草头,凉拌笋尖。 方景轩夹起一只水晶虾饺,吹了吹,递到甘棠嘴边。 甘棠甜甜一笑,奶声奶气说了声:“谢谢,爸爸!”,张开小口接住了那只虾饺。 甘棠甜甜一句爸爸,像是一剂清凉的外用药,让方景轩心内的痛楚减少了不少。 长子方泽天天性自由散漫,小学就开始在英国留学,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而且,方泽天一派西洋做派,见了父亲不是戏谑地叫方先生,就是叫爹地。 “爸爸。” 方景轩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他忍不住抱紧儿子,脸在他的小脸蛋上蹭了蹭。 这时,倪裳走了过来,伸手去抱坐在方景轩膝头的甘棠,柔声细气地说:“景轩,你也劳累了一天了,好好吃顿饭吧。泽宇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的。” 倪裳从方景轩怀里抱过甘棠,将他放在身边的靠背椅上,起身给他舀了满满一碗瑶柱扇贝粥,用白瓷勺搅了搅,吹吹凉,递给甘棠:“泽宇,慢慢吃。” 她垂眸看着甘棠,表情温柔随和。 方景轩知道自己的正妻倪裳向来和甘露露母子势不两立,多年来背着他折腾这母子俩,怎的今天如此温良?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幡然醒悟,良心发现了吗? 方景轩自己是个恶人,自然不信会有这种人间童话。 他警惕地看看倪裳,又看看甘棠。 倪裳托着腮倚在餐桌旁,眼神迷离恍惚地看着专心致志吃饭的甘棠。 她长叹一口气说:“泽宇吃饭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泽天,他也喜欢喝艇仔粥,每次吃完一碗,总是抹着额头的汗,叫嚷‘妈咪,再来一碗!’。” 方景轩叹口气,看着甘棠不语。 倪裳伸手摸了摸甘棠的头说:“现如今,小天也没了!泽宇成了方家的独苗。我作为方家的女主人,也希望泽宇能接受我。我愿意把泽宇当做亲生儿子,好好抚养。好吗?” 甘棠听见倪裳这番话,不由地一愣,停下了吃饭的手,紧张地看看方景轩,又看看倪裳。 他有亲生妈妈! 他可不想叫这个女人妈妈! 这个女人是个坏女人! 甘棠坚信自己的判断。 方景轩看了一眼甘棠那愁容满面的脸,轻咳一声说:“不急!泽宇才刚刚到方家,还不适应呢。别给他太大压力。慢慢来,只要你真心对他好,他会感受到。也会接受你的。” 第八十六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宏一边干活,一边偷偷观察着方景轩一家三口。 倪裳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刻薄与恶毒,对甘棠态度温和,反而让他觉得更加不安,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甘棠吃饱了饭就开始犯困,身子晃晃悠悠,眼皮子也直打架。 见状,方景轩连忙叫“阿宏!阿宏!” 梁宏闻声大步走了过去。 方景轩表情温和地看着梁宏说:“这一段时间,泽宇的饮食起居都是你在照料吧?” “是的,老大!” 梁宏毕恭毕敬地弯腰答道。 “这几天实在太忙乱了,顾不上给泽宇找保姆,还是由你暂时照顾他吧!” 方景轩略一沉吟道。 “是!老大!” 梁宏声音洪亮地答应着。 方景轩的这个决定正中他下怀。 他总担心若是自己不在甘棠身边,会有人谋害他。 倪裳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说:“阿宏,我带你去二少爷的卧房。” 梁宏抱着已经陷入沉睡的甘棠,跟在倪裳身后,向着二楼卧房走去。 倪裳带着梁宏来到二楼走廊正中的一间卧房前,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梁宏抱着甘棠走进卧房,四下里一看,惊呆了。 这……这不是大少爷方泽天的卧房吗? 房间宽敞奢华,铺着手工羊毛地毯,家具陈设华丽气派。 书柜上,壁炉上,书桌上,床头柜上到处摆满了方泽天的照片,从婴儿时期,一直到上大学一应俱全。 靠墙的陈列架上也摆满了方泽天收集的各种动漫手办,海贼王、火影忍者,圣斗士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梁宏不由的心里一沉,觉的这应该是倪裳的刻意安排。 他抱着甘棠转身问倪裳:“大嫂,这不是大少爷的卧房吗?这个……不大合适吧。” 倪裳嘴角一勾笑了:“阿宏!你也未免太拘束见外了。事发突然,方家上下早已忙乱成一锅粥,根本没功夫给二少爷收拾卧房。反正大少爷的卧房每天打扫,都是现成的,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二少爷住。反正,泽天没了,我也会把泽宇当成亲生儿子来养的,一间卧房算什么。” 倪裳说的合情合理,梁宏若是再推拒就显得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应了声,抱着甘棠走向那张方泽天睡过的欧式大床,帮他脱了外衣,给他盖上了被子。 梁宏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甘棠,确定他睡得安稳了,才起身走出卧房。 梁宏一走出卧房,却看见倪裳蹙着眉头站在门口,看着他。 “大嫂…” 梁宏一愣,出于礼貌唤了一声。 倪裳泪眼盈盈看着梁宏说:“阿宏!我今夜想给泽天守灵,你能不能陪着我?” 梁宏很纳闷,倪裳明明有那么多心腹手下,为什么会选自己陪她守灵。 但是,犹豫再三,又好像没理由推辞,只得点点头,陪着倪裳下了楼。 倪裳蹲在灵案前,垂泪给儿子烧纸钱,一边念念有词地说着方泽天的陈年旧故事。 梁宏是外冷内热的软心肠人,听着听着也心酸不忍,陪着倪裳烧起了纸,低声劝解着她。 天蒙蒙亮的时候,倪裳终于撑不住了,侧身倒向身边跪坐着的梁宏。 梁宏情急之下,只得一把抱起她,将她送回了她的卧室。 从此之后,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 倪裳不管走到哪都要带着梁宏。 明明梁宏是方景轩的人,她却似乎待她比跟了自己十几年的马仔还要亲近。 黄欢和黄乐两兄弟最先表示了不满 梁宏这个一无是处,胳膊肘朝外拐的混小子,凭啥那么得夫人的宠? 他是使了什么下三滥招数,迷了夫人的魂吗? 太不要脸了! 一时间,方宅里流言四起。 大少爷头七刚过,梁宏被方景轩叫到了书房。 方景轩叼着古巴雪茄,眯着眼睛看了梁宏半天,看的蒋宏浑身发毛。 良久,方景轩开口了:“阿宏呀!你是从十六岁就开始跟我混的吧?” “是的!老大!” 梁宏不假思索地答。 “你跟了我十几年,为我尽心竭力,立下了不少功劳。如今也快三十岁了,媳妇也没有,钱也没多少。我今儿给你个肥差,你领了去吧!” 方景轩眯起冷厉的眸子,吞吐一口氤氲的白烟,冷声说。 梁宏心里一冷。 方老大这是不信任他了,要撵他走。 他若是走了,甘棠怎么办? 梁宏开始心慌了。 “老大,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跟着你!” 梁宏着急地说。 方景轩阴测测地笑了:“阿宏,你忠心,我仁义。我对于你,只求问心无愧。你也给我留点面子,领了差事走吧。方圆娱乐在东莞新开了一家豪华夜场,你去坐镇!包你三、五年赚的盆满钵满。” 梁宏听方景轩将话说到这种程度,自己无可违逆。 只得颓然点点头,应了差事。 第二天,梁宏就带着他那十个兄弟南下了。 梁宏的忽然离去,让甘棠恐惧不安。 方宅那么大,却没有他能待的地方。 现在自己住的卧房里,到处都是大哥方泽天的照片。 他独自待在里面,就感觉是被方泽天的鬼魂死死盯住了。 一转身是他,再一转身还是他。 他似乎愤怒凶狠地盯着自己,用眼睛警告他:“哪来得野种!私生子!也敢强占我的东西?滚出去!这是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房子!” 正在甘棠惶恐不安,泫然欲泣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条黑黑的人影,立在门口,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是穿着一身黑色曳地长裙,佩着白花的倪裳。 她垂眸看着恐惧不安的甘棠,声音冷的像冰一样地说:“肮脏下贱的私生子,你不配作为方家少爷和泽天相提并论。你就跪在这里向泽天赔罪吧!” 说完,她一把将甘棠推倒在地,转身关上门扬长而去。 甘棠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到门口去开门,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甘棠又惊又怕,用小手拼命拍门,却无人理睬。 他颓然跌坐在地上,靠在门上抹起了眼泪。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待甘棠醒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甘棠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哭着叫了声:“妈妈!” 第八十七章 你是人,还是鬼? 甘棠的哭泣和呼唤没人回应。 门外就是灯火通明,脚步声和人语声此起彼伏的方家大宅。 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一道不那么坚实的木门就将他隔绝在生机勃勃的世界之外。 甘棠开始醒悟…这一切都源于自己的弱小。 他太弱小了,保护不了自己,也反抗不了不公的待遇。 只在这一刻,他似乎长大了。 他明白了,他不应该指望任何人的庇佑,他应该快点长大,变得强大。 要么强,要么死。 他只有这两个选择。 楼下传来了沉稳有序的皮鞋响声。 是方景轩回来了。 甘棠听见父亲的声音在问:“泽宇呢?叫他过来见我。” 甘棠连忙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后。 他不能在父亲面前流露出受了倪裳折磨的委屈样儿,更不能告状,那样只会招致更多难以想象的折腾。 一阵门锁响,房门被打开。 像女巫一般脸色阴沉,一身浓黑的倪裳垂眸冷冷看着他,身后跟着小女佣小玲。 倪裳上下打量一番甘棠,嫌弃地撇撇嘴说:“这野小子,太邋遢了!给他洗下脸,换身体面衣服,带他下楼去见老爷。” 小玲带着甘棠去卫生间洗干净了脸,领着他回到卧房,对倪裳说:“这里没有二少爷的换洗衣服呢。” 倪裳斜睨甘棠一眼,傲然仰首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在一众让人眼花缭乱的衣服中翻找了一下,拿出一身九成新的蓝丝绒休闲套装递给小玲。 小玲连忙弯腰低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是大少爷的……衣服……吗?” 倪裳面无表情地将衣服塞进小玲手里说:“十年前的旧衣服了,放着也是放着,给他穿上吧。” 小玲这才接过衣服给甘棠换上了。 甘棠瘦小,衣服穿在身上略大,衣袖遮住了半截手背。 倪裳嘲讽地一笑,蹲下身来,右手拍拍甘棠的小脸说:“野种就是野种!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 言毕,她起身牵住甘棠的小手,咬着牙说:“一会儿,见了你父亲,说话留神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掂量清楚。” 甘棠深知现在还不是忤逆倪裳,犯上作乱的时候。 他和父亲之间,还没有建立足够的感情和信任。 方家上下,皆奉倪裳为当家主母,没人敢违背她的意愿做事,自然是跟着倪裳一起拉踩他。 他暂时只能避其锋芒,忍辱偷生。 甘棠温顺地垂眸,点点头。 方景轩坐在饭桌旁,见到甘棠,自是十分高兴,拉着他坐在自己怀里,嘘寒问暖。 甘棠对于父亲的问题,都不卑不亢地做了回答,没流露出半点慌张委屈。 倪裳也面带微笑,坐在餐桌一旁,一脸温婉贤淑地给甘棠舀饭、盛汤。 方景轩笑眯眯地摸了摸甘棠的小脑袋问:“泽宇,我已经给你把学校联系好了。信爱双语学校,你明儿就去上课吧!” 甘棠一听上学,心里不由地一喜,终于可以摆脱倪裳的控制和羞辱了,即使只是暂时的也好。 倪裳听见丈夫让甘棠上学的消息,眉头一蹙,有些不悦,仍是语气克制地说:“泽宇,这两天才刚进方家,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上课不好吗?” “连城的教学水平本来和申市就有差距,泽宇要是不快点上课,功课要跟不上了!眼看要放暑假了,再休息,就得蹲级了!明儿就去!” 方景轩捏了一下甘棠的小脸蛋说。 接着,他眉头一挑问:“泽宇呀,你是想住宿呢,还是走读呢?” 信爱私立学校是申市最高档,设施最豪华齐备的私立学校。 宿舍,食堂一应俱全,而且条件非常好,在学校里住宿的小学生也有不少。 “住宿!” 甘棠想也不想地答。 倪裳闻言面色一沉,思忖片刻说:“我反对!” 方景轩诧异地看着倪裳。 “景轩,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倪裳一脸无辜委屈地说:“我刚刚失去心爱的儿子,心痛难言。泽宇的到来,给了我受伤心灵些许安慰,看见他,就像看见当年的泽天。” 倪裳深情款款地看着甘棠。 方景轩这才发现,甘棠身上穿的是方泽天儿时的衣服,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这么着急地送他去寄宿,一是剥夺了我的精神寄托,二是,泽宇这么幼小,又刚到方家,你这么急吼吼送他住校,知道的人也罢了,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这个方家女主人,容不下他!虐待他呢。” 倪裳越说越委屈,竟然抹起了眼泪。 方景轩黯然无语,良久,叹口气说:“好吧,就让泽宇走读吧!” 倪裳莞尔一笑,轻声道:“景轩,你放心,我会安排黄欢和黄乐每日早晚接送他,定然保他安然无恙。” 方景轩默认了倪裳的安排。 甘棠的小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 是夜,小玲伺候着甘棠洗漱,又端了一杯热牛奶给他。 甘棠喝了牛奶,上床睡觉了。 想起明天要去学校上课了,他心里又是向往又是开心,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传来一声长长长长的叹息。 甘棠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声叹息,以为是自己梦境中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 这声音清晰而真实……似乎就在身边。 幽怨,阴暗而冰冷。 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冤魂的哀叹。 甘棠不禁浑身一抖,睁开了眼睛。 卧室的壁灯放射着微弱的冷色光芒, 一个长长黑黑的人影,披头散发地站在他床前,脸色灰白,吓得他一个激灵,慌乱翻身,掉落在床下。 甘棠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抬起头来。 他以为是地府的黑无常来向他索命来了,吓得一身冷汗。 那黑无常开口说话了:“你这个罪人!怎么睡得着觉!” 不是黑无常,是方家的女主人倪裳! 甘棠壮起胆,抬头看向倪裳。 倪裳头发披散,穿着一身曳地黑色长裙,居高临下,睥睨着脚下的甘棠。 她的手里抱着一只鎏金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赫然就是刚刚死去的方泽天! 第八十八章 不存在的声音 甘棠到底年纪小,哪见过这种阴森恐怖的场景,吓得匍匐在地,低声哭泣,口里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 倪裳那一张本就棱角分明,犀利阴狠的面孔在青绿色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狰狞凶狠。 “你这个孽种!” 倪赏蹲下身子,一把揪住甘棠细瘦的手臂,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拖起,怒目瞪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叫你那狐狸精妈妈,有何用?她一疯子,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护得了你?” 甘棠一听母亲精神失常的事情已经被倪裳知道,不由地害怕的浑身发抖:“你不要碰我妈妈!不要伤害我妈妈。” 倪裳一句话便击中了甘棠的软肋,得意洋洋,歪着嘴角冷冷一笑说:“你妈妈呀,住在连城市精神卫生中心,509号病房。我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她的。她现在过的倒是比我好。白白胖胖,不知人间忧苦。” “我在这里承受着撕心裂肺的丧子之痛,一夜一夜不能入眠。你们母子却悠哉悠哉,呼呼大睡!方泽宇!你告诉我。凭什么?” 倪裳骤然变脸,猛力揪住甘棠的衣领,将他缓缓提起:“你这个小杂种,出生就是原罪!你和你妈都是肮脏,贪婪,毫无廉耻的罪人!若不是你们,泽天不会死!方家不会支离破碎!我也不至于这样生不如死!我要让你们也好好感受一下,这种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感觉!” 倪裳的手紧紧勒住了甘棠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甘棠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闷痛,意识正离开他的躯体而去。 正要昏厥之时,倪裳手一松,将他扔在地上,阴沉沉地说:“你最好识时务点儿,别做无谓的挣扎与反抗,你妈妈就在我的监控之下。你若是想保她一条狗命,就乖乖听我的话!别妄想去你父亲那里告状策反!我和他的关系,是你离间不了的!你若是能乖乖地做一条不乱咬的狗,我或许能留你母子一条性命。” 倪裳眉头紧蹙,抬起甘棠的下巴,冷声问:“你听懂了吗?” 甘棠抽泣着,点点头。 他心里害怕的要死,他好怕这个女人丧心病狂,害死他的母亲。 “我听你的话,你别伤害我妈妈!” 甘棠一边哭,一边声音含混地说。 倪裳冷冷一笑,拍拍甘棠的小脸说:“算你识时务!” 倪裳站起身子,俯视着甘棠说:“那你之后该叫我什么?” 甘棠死死咬住嘴唇。半晌说:“母亲……” 倪裳勾唇一笑,又说:“那你妈妈呢?” 甘棠胸口起伏,深呼吸了几下,极缓慢地说:“小……娘……” 倪裳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方泽天的照片放在床头柜上,对甘棠说:“你也别睡了!对着泽天的照片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罪孽,认认真真地忏悔吧!” 第二天,一早,甘棠穿着绣着信爱双语学校校徽的藏青色制服,眼下挂着黑青的眼袋走出了方宅。 他面无表情地上了方家的宾利豪车,在黄欢与黄乐的监视中去了学校。 走进校门的一瞬间,甘棠长舒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大步向着教室走去。 一年时间过的飞快,父亲依然不知所踪,也不曾跟秦子岚联系过。 秦子岚凭直觉觉得,父亲不是出去躲债了,而是出去逍遥快活了。 乐不思归,根本忘了自己还有个家,还有个女儿。 随着时间流逝,秦子岚渐渐习惯了父母缺席的生活,努力振作起来。 她学会了如何买煤气,如何雇佣临工上门修理家电设备,也学会了如何给自己做些简单的菜式,来喂饱自己,而不用总去餐馆吃饭。 她甚至自学了一些园艺手工,将自家院子里的杂草和枯萎的花枝清理了,重新种上了花卉,修补了破损的花坛和竹篱笆。 整个家也算焕然一新,有了家的样子。 母亲隔三差五会回来,母女俩不无尴尬地对坐,没话找话地聊上几句。 秦子岚摸不透她回来的规律,大约是算着她没钱花了,就回来了吧。 母亲似乎对她的新男友非常满意,人也更白皙丰满了些,神采飞扬的。 右手上多了一枚亮闪闪的钻戒,身上的衣服也都是些体面的牌子货,还时不时地说老赵带他去海南玩了,去澳门赌钱了。 母亲总算如愿所偿找了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忍不住到处炫耀。 而秦子岚却依然冷心冷面,花着老赵给的钱,照旧讨厌着他。 中考转眼结束,秦子岚毫无悬念地直升了连城一中的高中部。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没有父母每天吵吵闹闹的干扰,她能更加专心致志地学习了,成绩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只是,她时不时还是会想念他们,想念到时不时会听见他们贴着自己耳边说话。 中考后的暑假是愉快的,没有暑假作业,只有悠闲悠长的假期。 秦子岚去图书馆借了很多大部头名著回来,消磨时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她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捧着书遐思。 铁门上有轻轻叩击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徐步月正从铁栏杆间探出脸来冲着他笑。 秦子岚快步走过去开了门问:“步月,你怎么来了?” 徐步月含笑举起手中的保温壶和铝制饭盒说:“我妈做了些玫瑰酒酿,和玫瑰糟鸭,让我送些来给你。” 秦子岚听见这两样东西的名字就不停地咽口水。 秦子岚连忙将徐步月引进院子,让他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自己转身进屋切了半个西瓜,一牙牙地摆放在白瓷碟里端了出来。 两个人坐在石桌旁,一边嘬着鸭掌,喝着酒酿,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秦子岚很高兴,徐步月也直升了连城一中高中部,这下她可不担心没朋友了。 秦子岚天生性子冷,现在家里一团糟,自卑心就特别重,生怕别人瞧不起自己,防御心理特别重,总喜欢和人保持距离,也交不上什么朋友。 唯有徐步月,脾气温和,总是主动亲近关心她,秦子岚也就被动地接受了这份友谊。 两个人正闲聊间,秦子岚面部表情突变,神情恍惚地站起身,走到大门口趴在栏杆上往外看。 徐步月很纳闷地跟了过来问“阿岚,怎么了?” 秦子岚喃喃道:“我爸爸在叫我,你听见了吗?” 徐步月一脸懵,挠挠头:“没啊!这里只有我俩在说话呀!” 第八十九章 没妈的孩子 秦子岚缓缓转过头来,微睁双眸,看着徐步月,神情恍惚,如在梦中。 她那平素闪着水银色光芒的美丽双瞳,此刻呈现出一种空洞的黑色,莫名地让徐步月汗毛倒竖。 “阿岚!” 幸亏是大白天,要是在晚上,胆大如徐步月也要被她的神情吓住了。 秦子岚的眼神呆滞又诡异,有几分像林正英僵尸片里被鬼附体的人。 听到徐步月唤她,秦子岚极缓慢地眨了眨眼,叹了口气说:“我没事,徐步月。” 徐步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到了九月开学季,秦子岚和徐步月不仅分进了同一班,还机缘巧合的做了同桌,两人都是惊喜不已。 时光荏苒,甘棠以方泽宇的身份入学信爱私立小学也一年了。 他在学校里适应和融合的比较好,因其俊美可爱的容貌,随和开朗的性格和尊贵的方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身份,受到了同学们和老师们的喜爱。 学校里的音乐舞蹈以及戏剧社团都试图拉甘棠入社,但是他只对体育社团感兴趣,加入了学校田径队。 倪裳一听黄欢和黄乐说甘棠整天在学校里就是参加长短跑,跳高跳远训练,轻蔑地一撇嘴说:“这小杂种,和他娘一样,都是个没脑子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一年多的学校生活,让甘棠变得开朗了些,身高也长了十公分,不似当初那样瘦小,有了些许少年的样子。 倪裳对他的精神折磨和控制没有停止,时不时会将他关在房里辱骂和体罚。 只是,甘棠已不像以前那般惶恐害怕。 他也看出来了,倪裳虽然恨他,却不敢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相对于搞死甘棠,逼的方景轩再找一个女人续方氏香火,再来一遍斗小三的戏码,倒不如像古代东宫那般,将妃子的孩子抱来养,至少将来能以孩子养母的身份来保住女主人的身份。 只是,她必须磨掉这孩子所有的棱角,控制他的行为思想,让他对自己俯首称臣,成为自己可以搓边揉圆的傀儡。 甘棠也学会了假装顺服,阳奉阴违。 倪裳让他跪便跪,要骂便任她骂,偶尔还会被她关进小黑屋里,罚不许吃饭。 倪裳原本是想搞垮甘棠的精神,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都一一受了,适应了,也不反抗,也不抱怨。 连倪裳都觉得索然无味,懒得去折腾他了。 慢慢地,甘棠也开始可以在方宅里小范围的活动了。 他偶尔会偷偷溜进倪裳的卧房,好奇地翻看她房间里的陈设。 一日,甘棠发现倪裳的床头柜上放了不少药瓶,他好奇地拿起那些药品看。 一瓶是安眠药,一瓶是帕罗西汀。 倪裳有中度焦虑症,帕罗西丁是治她的抑郁症的。 正在甘棠津津有味地阅读药物使用说明的时候,门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倪裳回来了。 甘棠急忙一个纵身,滑进了倪裳的大床之下。 门“咯吱”一声轻响,倪裳踩着细高跟鞋有了进来,身后跟着黄欢。 甘棠趴在床下,只能看见他们的脚。 倪裳一屁股坐在床上,柔软的床垫一沉,贴着甘棠脑袋晃悠。 甘棠强自抑制住心内的恐惧,咬紧了嘴唇。 “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倪裳语气略微紧张地说。 “甘露露死了!” 黄欢凑在倪裳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他的声音虽小,床下的甘棠却听的清清楚楚。 这个消息仿佛一个晴空霹雳,将甘棠炸晕。 他圆睁双眼,匍匐在地,浑身发抖,想要冲出去,质问黄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却脑子里一片混乱,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我妈妈死了?!怎么可能!你骗人!骗人!” 滚烫的泪水在甘棠的眼眶里疯狂打转,他狠狠咬住了嘴唇。 倪裳听到这个消息,似乎也十分惊讶:“那个小贱人死了?真的吗?” 黄欢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我的手下兄弟们亲眼看见尸体了,死的透透的!” “怎么死的?” 倪裳倒吸一口气,焦急地问。 她怕方景轩将甘露露之死怪罪到自己头上。 “据现场目击者说是自杀。医生带她去做脑电图,只一个错眼没看住,她跑到楼顶跳下来,当场死亡。” 黄欢声音颤抖地说。 “这蠢女人,怎么忽然想不通了?我可没杀她!” 甘露露的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她感到快乐和解脱。 “医生说了,她的这种被迫害妄想症是有很强的自杀动机。她可能只是陷入了被追杀的幻想中,出于躲避才跳的楼,” 黄欢沉思着说。 倪裳开心不起来,甘露露作为一个疯子生活在精神病院对她没有威胁,反而可以成为她拿捏甘棠的把柄。 方景轩即使对甘露露再有感情,见到那个邋遢的疯婆子也得幻想破灭,现在她一死,就又变成了那触不可及的白月光。 甘露露一死,说不定方景轩又会念着失了母爱的甘棠可怜,对他百般宠爱,扶他上位。 她一想方景轩要愁眉苦脸,伤心欲绝地给甘露露办丧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总之,甘露露这个狐狸精,就是死,也别想进方家的门!不许在方家办丧事!不许葬在方家祖坟!在连城找个墓园埋了了事!” 倪裳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 “夫人英明!好决断!绝不能让这野种在方家得了势!否则,方家定会被那小子搅的鸡犬不宁。” 黄欢谄媚地附和着倪裳。 甘棠早已在床下哭成了泪人儿,硬生生用手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来。 他夜夜抱着母亲给他买的迪迦奥特曼睡觉,枕头下的课外书里夹着和母亲的合照。 昨夜他还抚摸着照片里的母亲,希望母亲能等他长大,等他足够强大,就把母亲接出来,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病。 可是,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甘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从倪裳床下爬出来,摇摇晃晃回到自己房间的。 他满脸泪痕地坐在墙根,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肩。 在断断续续地哭泣中,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迷迷糊糊,梦里皆是母亲默默走在前面的背影。 无论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无论他怎么呼喊,母亲也不回头看他。 “妈妈,别不要我!” 甘棠梦呓着,湿润的睫毛像受惊的蛱蝶剧烈地抖动。 第九十章 不顾一切也要离开这里 夜幕降临,方宅内的宁静被几个男人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方景轩带着周管家急匆匆向着三楼书房而去。 方景轩坐在红木雕花书桌后,眉头深蹙,扶住了额头。 虽说他和甘露露的感情在倪裳执拗地破坏和干预下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听到甘露露惨死的消息还是心有戚戚焉,不知道如何告诉儿子方泽宇。 这可怜的孩子生活刚刚步入正轨,就要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方景轩这个一贯心肠冷硬的男人,此刻也有点纠结了。 衣冠楚楚,仪态端正的周总管笔直地站在方景轩面前,等候着他的吩咐。 “周总管!” 方景轩沉思良久道:“我应该告诉泽宇他妈妈去世的事情吗?” “按人之常情来说,告诉二少爷母亲亡故的真相,并让他去为母亲送丧,是人之常情,总得让他送母亲最后一程,尽个孝道吧。” 周管家斟酌再三道。 “我反对!” 书房门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推开,一身黑衣的倪裳出现在书房门口。 方景轩看见她,眉头皱的更紧,低声道:“进来!” 倪裳大步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坐在书桌前的黄花梨圈手椅上,翘着二郎腿说:“我倒是觉得完全不必大张旗鼓。甘露露充其量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而已……” 倪裳一边说,一边看着方景轩的脸,察言观色。 果然,方景轩被揭了短,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咬牙隐忍。 “方氏集团今非昔比,方圆娱乐传媒是国内娱乐行业的龙头老大,占了多大的市场份额,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圆传媒又是市值百亿的上市公司,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股票就会下跌,上次泽天过世,股票就跌了百分之二十,公司损失惨重。你这会子又带着方家二少爷兴师动众地去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奔丧,要是被嗅觉比猎狗都灵的媒体发觉了,质疑方家的继承人身世,和你的出轨丑闻,对方氏集团有多大影响你想过吗?得不偿失!劝你还是放弃你那妇人之仁!” 倪裳说的有条有理,头头是道,方景轩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沉吟片刻问:“那你的意思是?” “大事化小!” 倪裳一双冷冷的眸子盯紧方景轩,沉声说:“你也不要亲自去连城,只需派周总管带几个小弟去连城买了墓地,悄悄将那女人安葬了了事。泽宇那边嘛,他母亲去世的事情先瞒着他,待他长大了,自然就接受了。” 周总管一向深居简出,埋头做事,媒体并不认得他,让他办这个事是再好不过的了。 方景轩转头对周总管说:“周总管,那就麻烦你带几个兄弟跑一次连城。” 可怜甘露露为了方景轩误终生,从二十岁开始就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如今稀里糊涂地过世了,连个送葬的亲人也没有,也真真是个红颜薄命发主儿。 甘棠却在丧母的恐慌和伤心中,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 他浑身剧痛,如被烈火焚烧,闭着双眼,鼻息灼热,辗转呻吟,梦魇一个个接踵向他袭来,令他恐惧窒息。 他沉溺于与世隔绝的黑暗里,浑身滚烫,独自挣扎,觉得自己随时会魂飞魄散。 朦朦胧胧间,他透过眼帘看见房内都是黑憧憧的人影,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小宇!小宇!” 父亲呼唤着他,声音飘渺虚无,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他的面颊。 甘棠默默地想,不要叫醒我,我要呆在梦里。 梦里有妈妈。 妈妈一身白衣,浑身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向着他伸出双臂,笑的是那般温柔美丽。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和她隔着一段距离,无法靠近她。 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甘棠的烧退了,骨缝间的疼痛也已平复,只有大病初愈的虚脱乏力,轻飘飘之感。 他翻身下床,穿着睡衣,来到了走廊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他在梦里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但是,方宅还是一如既往地富丽堂皇。 父亲坐在餐桌旁,看着财经杂志,倪裳在厨房忙忙碌碌,指点女佣做晚饭。 父亲抬头看见了甘棠,眼睛一亮,冲他招招手。 小玲连忙碎步跑上楼,扶住了他,搀着他走下楼,坐在父亲身边。 父亲捏起一块蛋黄酥递给她,微笑着说:“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饿了吧。” 甘棠捏着酥皮点心,不吃,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 他高烧闹了三天,方宅却平静如初。 没人谈论甘露露的死,也没有半分哀悼的气氛。 母亲就这样颠沛流离,委委屈屈地活了一辈子,悄无声息地消失于这个世界,终于是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方宅在甘棠眼里忽然变得冰冷阴郁,没有一丝人气。 他想逃离这里。 甘棠开始尝试着突破界线,假装随意乱走。 但是,他发现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倪裳的手下跟着。 他比以前更不自由了。 越是受约束,他越是想反抗。 但是,他太弱小了,逃不出这些大人的手掌心。 他想逃走! 他想回连城! 他特别特别想见母亲? 哪怕是看看她坟茔也行! 晚上,小玲照例按照倪裳的吩咐给他送来了一杯热牛奶。 这是倪裳惯常向方景轩表达自己关心甘棠的小伎俩。 甘棠接过牛奶放在桌上,待小玲离开,他俯下身从床下拽出一只鞋盒。 打开鞋盒,他从里面拿出一只塑料瓶。 那是他从倪裳房间里偷出来的安眠药, 整整半瓶,有五十片。 甘棠将这些药片放在牛奶里,用一支笔慢慢地搅拌均匀。 甘棠端起牛奶,皱着眉头,一口一口,艰难地喝了下去。 午夜时分。 方宅的楼梯口传来男孩的惨烈的呻吟和呼救声。 方景轩还在书房里看电脑邮箱,听见二楼楼梯上有人剧烈挣扎的声音。 他连忙冲出书房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甘棠脸色铁青,身上都是呕吐物,摇摇晃晃的站在楼梯上,捂着肚子喊救命,还未等方景轩跑到他身边,他已经一骨碌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第九十一章 方家二少爷失踪了 甘棠吃力地撩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粉墙和白色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来苏儿水的气味,耳边传来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响声。 他轻轻晃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身子,发出深自胸腔的叹息声。 一张女人的俏脸应声出现在他眼前,女人声音沙哑颤抖地唤着:“小棠,小棠!”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那女子正一脸泪痕地低头看着他,便呻吟着叫:“妈妈…妈妈……” 女人听到他叫妈妈的声音,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叫着“小棠!小棠!” 甘棠这才分辨出眼前这女人是谁。 他吃力的张开口,气息微弱地叫了声:“薇薇姑姑……” 女人哭着扑倒在甘棠胸前,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 这年轻女人正是梁宏口中的方二小姐,方景轩的亲妹妹,远嫁法国的方薇薇。 方薇薇和甘棠的母亲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不同系,都是戏剧社团演员。 两人因合作话剧而相识,并成了好闺蜜。 甘露露在方薇薇的生日派对上偶遇了她的哥哥方景轩。 方景轩对当时清纯美丽的大学生甘露露一见钟情,不顾自己已婚已育的身份,对他狂追乱打。 而方薇薇深知自家哥哥的贪婪薄性,以及嫂子的阴狠恶毒,一直反对甘露露与哥哥交往。 到小家碧玉的甘露露哪里见过这种猛烈的追求阵仗,不过两三个月就沦陷于方景轩的猛烈攻势之中,以身相许。 怎奈深情抵不过残酷的现实,甘露露还是受尽身心折磨,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扔下了幼小的甘棠。 方薇薇原本是特意从法国飞回申市,来为甘露露奔丧的,不成想又碰到甘棠中毒,被家人送进医院抢救,连续几日昏迷不醒。 方薇薇本就对这个侄子非常怜爱,见他这一副在生死线上痛苦挣扎的样子,早已心疼如刀割,整日守在病床前以泪洗面。 现在看见甘棠苏醒,不禁又喜又悲,狂哭不已。 良久,方薇薇坐直身子,一脸正色地问他:“小棠,到底是谁要谋害你?是谁给你下的毒?” 甘棠轻轻握住方薇薇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姑姑,你能不能叫我父亲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方薇薇点头答应,起身去找在走廊尽头吸烟的方景轩。 方景轩一听妹妹说甘棠醒了,又惊又喜,捻灭烟头,大步向着病房走去。 甘棠看见方景轩,眨眨眼,流下一行眼泪来。 方景轩心里一阵刺痛,走到病床前,握住了儿子的小手,轻声问:“泽宇,你知道到底是谁害得你这样?” 甘棠反手握住父亲的手,压低声音说:“父亲,是母亲……” 方景轩知道甘棠口中的母亲正是方家女主人,倪裳! 甘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方景轩深信不疑。 他警惕地看着儿子问:“是倪裳…” 甘棠被医生诊断的正是安眠药中毒。 方景轩知道安眠药是严格管控的处方药,像甘棠这么幼小的孩子,几乎没有途径获得。 整个方宅,只有倪裳拥有安眠药和精神类药物。 甘棠小声嗫嚅道:“那天母亲送过来的牛奶,味道有点苦……” “倪裳!” 方景轩咬牙切齿地说。 “我早就说过倪裳心思歹毒,根本容不下小棠,迟早会对他下毒手。你偏不信!” 方薇薇抹着眼泪埋怨着:“小棠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露露唯一的儿子,绝不能让他被那个恶毒的女人害了!我要带他走!我要带他去法国!” 甘棠并不想跟着姑姑去法国,连忙神情紧张地看向父亲。 方景轩眉头一皱道:“泽宇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身上责任重大!他不能离开方氏集团!我不会让他跟你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 方薇薇杏眼含泪,握住了甘棠的手。 方景轩蹙眉沉思片刻说:“我会将泽宇与倪裳隔离开来,让倪裳没有机会对他下手!你放心薇薇,好歹我也是地下钱庄出身的人,不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方薇薇沉默片刻,低声道:“哥哥,希望你说到做到!保护好小棠!不要让他再受到伤害了!” “薇薇,你放心!他是我儿子,我比你更在意他!我一定说到做到。” 方景轩一脸严肃地对着妹妹打包票。 一周后,甘棠出了院,在周总管一行人的保护下搬离了方宅,开始了在学校寄宿的生活。 而倪裳也被方景轩找人看管了起来,基本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几日之后,方景轩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说方泽宇失踪了。 经过一番调查,调取了学校各处的监控,众人才发现,甘棠趁着夜黑,翻墙逃跑了。 高中的功课比初中时候繁重了很多,秦子岚从小学开始就是优等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只是最近她觉得力不从心,学习突然变得非常吃力。 因为她发现自己,总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注意力也很难集中,学习效率严重下降。 她因此精神压力极大,常常夜不成寐。 越是这样,越是虚弱疲惫,好像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秦子岚原本是把人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学习上。 知识改变人生! 她打算考上一所好的外地大学,远走高飞,离开这一片污糟,满是痛苦回忆的故乡,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一种全新的人生。 只是最近她的成绩下滑的厉害,她的人生希望可能要幻灭。 一日放学,秦子岚脚步沉重地走在回家路上,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秦子岚回过头看向身后,发现身后跟着一辆银灰色地奔驰e300。 她认得这辆车。 是母亲的新男友,是拆迁办赵主任的车。 秦子岚满心的厌恶,板着脸停下脚步,冷冷看着车里人。 一张中年男人白皙肥腻的脸,笑嘻嘻地从车窗内探了出来,对她说:“阿岚,等一下叔叔有话对你说。” 秦子岚不情不愿地站稳脚跟,看着男人一言不发。 赵主任一推车门走了下来,对秦子岚说:“阿岚,你母亲最近做了个手术,不能下床,身体和心情都非常不好。她说她很想你,让我接你去家里见一面。” . 第九十二章 我们都回不去了 秦子岚站在那里,看着赵主任,迟疑不决。 她很担心母亲的病情,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望她。 但是,她的直觉总是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不靠谱,太危险了。 赵主任混迹官场几十年,何等善于察言观色,早已看出秦子岚的戒备与不信任,遂拿出自己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待电话接通,递给秦子岚。 秦子岚犹犹豫豫接过电话。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声若游丝,虚弱又破碎,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阿岚。妈妈最近病了,行动不便。不能回去看你了。妈妈很想你,就让我赵叔叔去接你。我们的新房子环境很好,你趁周末过来玩两天,周日送你回去好嘛?” 秦子岚心思已经有些活动,沉吟不语。 “阿岚,母亲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能来一趟吗?” 妈妈紧接着又说。 秦子岚答了句:“好!” 挂了电话,跟着赵主任上了车。 秦子岚本来跟赵主任就没见过几面,话也没说过几句,所以多少对他态度有点生硬。 车厢内很安静,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还是赵主任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询问起了秦子岚的生活和学习状况。 秦子岚并不想跟他聊的太深,回答言简意赅。 赵主任问三句,她就只答几个字。 秦子岚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就是:“我妈妈她怎么了?严重吗?” 赵主任摇摇手说:“不是很严重的病,不过很受罪。上个月我带她去爬山,下山时她就说腿疼,走不动路,几个驴友仪器轮流把她背下山的。结果去医院一查,医生说是右侧膝关节半月板磨损,几乎磨光了。没办法就给她做了人工关节置换,术后恢复很难,很疼,人也很受罪。” 秦子岚闻言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恨不得能背生双翅,一下飞到母亲身边。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南湖区的一个独栋别墅前。 果真,像母亲说的,依山傍水,满目葱翠,风景秀丽怡人。 看来,这个赵主任是真的有钱。 秦子岚跟在赵主任身后,径直走向别墅二楼的客房。 一推开门,秦子岚看见穿着宽松睡衣的母亲,正依靠在床头,一个中年女护工,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挪动包扎着的右腿。 看见站在门口的秦子岚,宋雅兰眼睛一亮,脸庞也有了些许光彩,微笑着拍拍床沿儿,示意女儿进来坐。 秦子岚走进房间,垂眸看着宋雅兰上着夹板的右腿,深蹙眉头问:“疼吗?” 宋雅兰故作轻松地摆摆手道:“还好!不动就不疼!” 秦子岚心疼地看着母亲憔悴的脸,身子一歪,坐在宋雅兰身侧。抱住了她的脖子。 宋雅兰轻拍秦子岚手臂,安慰她道:“别担心!都是不要命的小问题,很快就会康复的。” 宋雅兰又照例询问了秦子岚的学业情况。 秦子岚也是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只是说些好听话,报喜不报忧,对自己幻听和精神衰弱的现象只字不提。 良久的沉默之后,宋雅兰缓慢地开了口说:“阿岚,告诉你个消息,你父亲回连城了。我已经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 秦子岚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怒表情随着宋雅兰的言语而变化。 她忽然变色,腾地一下站起,不悦地说:“妈妈!既然爸爸已经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一起好好过日子呗!又闹什么离婚!” “我和你爸的离婚,必须尽快办了!” 宋雅兰用过来人的口气对秦子岚说:“你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你不懂!我和你爸爸,分别踏出了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为什么不可以回去?我们是一家人!家还在那里!你们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除非你们不想!” 秦子岚心疼如刀绞。 她不想从父母嘴里听见离婚二字。 她从小就认为她和爸爸妈妈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她万万想不到,离婚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们离婚!” 秦子岚站起身,紧握双拳叫喊道。 “阿岚!认清现实吧!我们三个人,谁都回不去了!那个家已经破碎了,无法挽回。” 宋雅兰惨淡地笑着说。 秦子岚忽然指着母亲怒斥到:“妈妈,还不是怪你?你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你嫌贫爱富,嫌弃爸爸穷!” “阿岚,不是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雅兰脸色苍白,无力地分辨道:“是你爸爸!你爸爸一直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他早变心了!这次他回来,是带着那个女人回来的!他也是曾主动要求离婚的!” 秦子岚颓唐绝望,惶惶然,无言以对,呆呆地立着,像麦田里破碎而没有灵魂的稻草人。 宋雅兰拉住了秦子岚的手,柔声细语:“阿岚,我和你赵叔叔商量好了。你和我们一起生活。法庭上我会争取你的抚养权。你赵叔叔和我的生活条件好,能提供给你更好的生活学习环境。等过两年,我们还可以送你出国留学。” 宋雅兰自顾自地说着,秦子岚却耳内电闪雷鸣,千万个声音在对她嘶吼,母亲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是夜,秦子岚在母亲身边支了个行军床,躺在床上,盯着母亲看了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一早,秦子岚无声地爬了起来,盯着母亲的睡颜看了半天,她头重脚轻地起了床,走下楼,来到了厨房。 她开始淘米,洗菜。 她打算给母亲煮点营养粥喝。 正在她专心致志切菜之时,一个人影无声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秦子岚猛然回头,吓了一跳。 是赵主任正笑眯眯站在她身后,探头看着她切菜的手说:“哟!没想到阿岚这娇滴滴的大小姐,还会做饭。” 秦子岚觉得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十分轻浮,遂不悦地挪开身子,刻意跟赵主任拉开了距离。 而赵主任似乎并未察觉秦子岚的戒备嫌弃之心,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手里拿着一个方盒,谄媚地笑着,递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请你从我家滚出去 秦子岚停下正在切菜的手,侧眸看着赵主任手里的盒子。 赵主任“嘿、嘿”一笑,殷勤地打开手中纸盒取出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对秦子岚说:“你妈妈总说你连个手机都没有,平常都联系不上。特意去给你挑了一款手机,办好了卡,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秦子岚好奇地放下刀,接过手机,摆弄起来。 这是一款造型精致华丽的三星翻盖手机,柔和优雅的香槟色机身,宽窄刚好契合她的手掌,翻盖上还镶嵌着一颗亮闪闪的白色钻石。 秦子岚从未拥有过手机,难免兴奋沉迷,打开手机翻盖,翻看起手机功能来。 不知道何时,赵主任已经靠在她背后,目光痴痴地盯着她说:“阿岚呀!我和你妈商量好了,等她办完离婚手续,就和我结婚。到时候,你也搬到叔叔这里住…叔叔一定对你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说着,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了秦子岚身后,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一只手试试探探地摸上了她的手臂。 秦子岚浑身一阵恶寒,恶心地差点吐出来。 她猛地一甩胳膊,赵主任被怼的倒退了两步。 秦子岚回头瞪着赵主任,厉声喝问:“你想干嘛?” 赵主任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之色,摊摊手满不在乎地说:“我没想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啊!我就是想对你们母女好啊!” 话音未落,他再次扑了过来,紧紧搂住秦子岚,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乱拱,沉重污浊的呼吸急促地喷在她的脖子上,一只咸猪手压在了秦子岚胸口。 秦子岚气的几乎发狂,仰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身子往前奋力一扑,将流理台上的菜刀握在手里,回手一刀,划在赵主任右臂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出现在赵主任的手臂上,鲜红的血珠飞溅了出来。 秦子岚喘着粗气躬身,右手紧紧握着菜刀,一头小野狼一般瞪视着面前的男人。 赵主任手捂伤口,靠在墙上,不敢贸然上前,只是试图安抚秦子岚说:“阿岚!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叔叔没有恶意!叔叔就是特别喜欢你!没有克制住自己!你别这样!” 秦子岚又是气愤又觉得羞辱,脸色煞白,提刀指着赵主任说:“你滚开!你敢再跨前一步,我就砍死你!” 赵主任靠在墙角,一动不敢动。 秦子岚转身抓起流理台上的手机,拿着菜刀,倒退着走出厨房,跑到别墅客厅沙发,抓起自己的书包,鞋也来不及换,跑了出去。 秦子岚晕头转向,只顺从本能麻木地向前跑,直到跑出别墅区,她才悲从中来,大哭出声。 她一边哭,一边走。 一辆绿色出租车停在她身旁,一个女司机探出头来,关心地问:“小姑娘,你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秦子岚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司机,虚弱地点点头。 秦子岚上了车,才松了一口气,软瘫在车座上,动弹不得。 女司机上下打量她一番问:“小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公安局报警?” 秦子岚怔了一下,摇摇头,止住了哭泣,尽量平静地说:“阿姨,我没事,麻烦你送我回家!连港村!” 女司机叹了口气答:“好吧!” 秦子岚在女司机同情和担忧的注视中下了车,脚步沉重地向着家里走去。 走到家门口,她呆住了。 家里院子的大门洞开! 她的脑内灵光一闪:难道是爸爸回来了! 秦子岚大喜,大喊一声“爸爸!”,向着院子里冲去。 果然,家里小楼的大门也是敞着的。 秦子岚加快脚步,一口气冲进楼门。 瞬间,秦子岚石化了! 客厅的沙发上,是两个痴缠在一起的人体。 父亲坐在沙发上,仰着头。 一个年轻的女子跨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头。 两个人亲的难解难分。 一盆冰水向着秦子岚劈头泼下,她牙关“咯咯”相撞,浑身颤抖,喘不上气来。 都是王八蛋! 不要脸! 秦子岚转而怒不可遏,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父亲身上那女人的头发,用力一扯,将她拖了下来。 那女子头皮被扯的生疼,尖叫一声,跌落在地。 秦风眠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站起身来看向冲进来的女子。 是女儿秦子岚。 近两年没见,女儿已经长的亭亭玉立,美丽惊人。 秦风眠喃喃叫了声“阿岚!” 而迎接他的只有秦子岚的一声爆喝:“滚出去!” 秦风眠怔怔看着女儿。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父女重逢。 他怎知,这也不是秦子岚想象中的父女重逢。 “滚出去!” 秦子岚加重了语气,举起手臂指着门外。 摔倒地上的邢蓉,也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看看秦风眠,有看看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女。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秦风眠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秦子岚再一次开了口:“请你家从我家滚出去!否则我就放火烧了这房子!” 邢蓉呆呆第看着秦风眠,不理解怎么还有这样的父女。 秦风眠叹了口气,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邢蓉,走出了楼门。 一脚踩出门槛,秦风眠回头说:“阿岚,我和你妈已经起诉离婚了,五月二十八号上庭。我通知你一声。” 秦子岚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咬着嘴唇,心碎成片片。 不知道,爸爸妈妈还记不记得五月二十八号是她的生日! 而那天,他们要去法庭闹离婚! 秦子岚浑身酸痛,双腿酸软无力,她一转身跌倒进沙发里,昏了过去。 五月二十八转眼就到。 秦子岚特意向同桌徐步月打听好了,本区负责离婚官司的法庭地址。 一大早,她就到了法庭外,躲在一棵香樟树后窥视。 十点正,母亲和父亲一前一后走进了法院大楼。 秦子岚连忙蹑手蹑脚跟在二人身后。 庭审开始十分钟,秦子岚偷偷打开法庭大门溜了进入,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直勾勾看着原告席上的母亲和被告席上父亲,嘴里一团苦涩。 第九十四章 甘棠初遇秦罗织 秦风眠和宋雅兰在法庭上唇枪舌战,互相埋怨指责,推卸各自在家庭破裂中的责任,根本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悄悄出现的女儿。 秦子岚此刻已经麻木,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一幕,像看着与自己无关的一场戏。 秦风眠投诉宋雅兰爱慕虚荣,性情轻浮,热衷社交,整日出入与各种酒桌饭局,拼命结交上级领导,想靠男女关系往上爬,获取名利,屡次给他戴绿帽。 而宋雅兰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秦风眠交友不慎,听了狐朋狗友的鼓动,擅自辞退国企工作,下海投资做生意,被朋友坑,亏钱不计其数,还私自为朋友做担保借高利贷,导致家人被逼债,他自己东躲西藏不说,还婚内出轨,交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友。 法官听着这两人之间的一摊烂账,也是头疼不已,脸越来越黑,眉头皱的像坐小山峰。 两人就财产分割达成了协议。 连港村老宅是秦家祖业,归秦风眠所有。 债务也归秦风眠,宋雅兰几乎是净身出户。 秦子岚万万没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成了一个无解的棘手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她的抚养问题。 她原以为父母会抢她的抚养权,还真实地半夜无眠,思考如果法官问她愿意跟谁的时候,怎么回答。 她最后的决定是跟父亲。 虽然,她对父亲和邢蓉的关系非常厌恶,但是她自信自己有能力与邢蓉对抗,邢蓉对她构不成威胁。 而妈妈身边那个赵叔叔就不好说了,那人又猥琐,又坏,还有权有势,跟他一起生活,太危险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如晴天霹雳,直接将秦子岚击了个外焦里嫩。 爸爸妈妈都不要她! 当法官问宋雅兰是否愿意抚养自己的女儿秦子岚时。 宋雅兰直接痛哭:“法官,我不能!不能抚养她!” 一道闪电如利刃将秦子岚劈成两半。 她的母亲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了她! 秦子岚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站在两排长椅之间。 她对下一个问题也有了答案。 果然,父亲也面不改色地说:“我现在没有工作,欠了一堆债务,女友也怀孕了,实在没有能力抚养她。” 秦子岚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将灵魂也吐了出来。 她两眼黑的空洞,像被摄了魂的人,轻飘飘走出法庭。 5月28号。 甘棠扳着手指头算着,自己已经逃离方家五天了。 他也到连城四天了。 他已经找到了母亲位于连城南郊凤凰山的墓地。 母亲喜欢粉玫瑰,甘棠每天都买一束放在他墓前。 但是,他现在再也不能买了。 他早上在花店买花的时候,被一群十几岁的小混混盯上了。 他们将他堵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威胁恐吓他,搜走了他身上的钱。 现在,他一分钱也没有了。 他中午饭也没吃,好饿。 正是黄昏时分,红星菜市场街头人来熙往,到处都是卖蔬菜、水果和小吃熟食的小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食物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冲进甘棠的鼻子,他的肚子咕噜噜作响。 甘棠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又摸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咽了口口水,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服领子,甘棠回头一看,又是抢他钱的那群混小子。 四、五个模仿古惑仔的傻小子。 十二岁至十五岁,高低胖瘦,参差不齐,穿着五颜六色的冒牌潮服。 领头的是年纪最大的男孩。 十五岁左右,又瘦又高,手大脚大,刺猬一样的半长头发,挑染着几缕绿色,走路说话看人都很得瑟,活像只大螳螂。 他揪着甘棠的后脖颈向后就扯,嘴里嚷嚷着:“这小子,有钱!拿出来!这片子归小爷管!你在这里流浪,要饭得给小爷交保护费。” 甘棠气死了,咬牙瞪着他说:“放手!我不是流浪儿!不是要饭的!” “我管你是干啥的!” 螳螂用力一推,将甘棠推了个趔趄,指着他说:“反正有钱就给我交出来!要不然打断你的腿!” 甘棠将身上口袋掏的底朝天给他看说:“我没钱!我真的没钱?” “没钱?” 螳螂眼珠子一转,对着几个小跟班一甩头说:“他身上的衣服不错,给我扒了!” 甘棠可不想赤身露体,连忙裹紧了衣服挣扎。 这是,一个人影旁若无人地穿过一群小混混,向前走去。 小混混看见那大模大样的人影,都愣了。 这是哪来的小丫头,吃了豹子胆了! 敢搅古惑仔的局。 甘棠情急之下一把抱住那人的胳膊。 他抬头一看,是个小姐姐。 这个小姐姐好漂亮。 身形苗条修长,穿着白衬衣,蓝色短裙,背着书包。 那小姐姐缓缓转过头来。 甘棠一怔…… 这小姐姐和妈妈好像! 眼睛一样的黑,一样的空洞,一样的没有灵魂…… 甘棠鼓足勇气喊了声:“姐姐!救命!他们要打死我!” 那姐姐果然停下脚步,转身挡在甘棠面前,阴沉沉盯着那一群混混。 螳螂被她的眼神吓住了。 但还是为了面子不肯认输,指着少女吼叫:“你!识相点就让开!这小子欠我们钱!他给了我们钱就没事了!你要是敢多管闲事,我连你一块儿打!” 少女看着螳螂,面无表情,眼珠子转也不转。 片刻,她低头打开书包,在里面翻找起来。 螳螂以为她害怕了,在给他找钱,便摸着下巴,抖着腿等着。 谁知道,那少女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向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螳螂忽然变色, 草!这是个疯婆子呀! 螳螂和一群小兄弟见状一阵惊呼,四下跑散,呼啸而去。 甘棠也看呆了。 这么刺激的吗? 那少女一见人都跑完了,缓缓又将菜刀放回书包,背起书包,连甘棠看也不看,继续往前走了。 甘棠悄悄地跟了上去,尾随着少女。 这姐姐背着一个印着美少女战士的粉色书包。 书包前面的侧袋拉链半开,露出里面一包德芙巧克力。 甘棠咽咽口水,一直盯着那包巧克力,加快了步伐。 他真的太饿了。 第九十五章 姐姐,我和你在一起 甘棠死死盯着那块巧克力,吞咽着口水,如中了魔咒一般,紧跟在小姐姐身后,脚步越来越快。 他忽然如鬼使神差一般伸出小手,一把捏住巧克力就往外扯。 甘棠从小乖巧温顺,从未做过偷人东西这种事情,此刻已是头晕眼花,心跳如擂鼓。 甘棠的这一拽没能把巧克力拽出来,巧克力袋子卡在了拉链之间,倒是把小姐姐拉扯的停下了脚步。 小姐姐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甘棠。 甘棠吓得浑身颤抖,瑟缩着身体,怯生生地看着美丽的小姐姐。 他不想跑。 小姐姐要是当他是小偷,要打他骂他,就让她打骂吧。 他内心里就想跟着小姐姐。 小姐姐说不出哪里很像妈妈。 他没看够。 岂料,那小姐姐并没有发火,她只是歪着脑袋,茫然地看着甘棠。 她的眼睛好呆滞,但是好美。 像结了冰的深湖,表面冰冷死寂,深处却暗流涌动。 那小姐姐蹲下身子,卸下身上的书包,拉开侧袋拉链,从里面掏出那一块巧克力和一叠钞票。 她拿着巧克力和钞票,使劲往甘棠怀里塞,嘴里嘟嘟哝哝说着话。 甘棠反而被搞懵了,摇着头不敢接小姐姐递过来的东西。 小姐姐着急地抓住甘棠的手,嘴里咕哝的声音更大了。 甘棠这才听出来,小姐姐在说什么。 她反反复复地都在说同一句话:“我的钱都给你,别不要我!” 和自己的妈妈一样。 甘棠的长睫毛颤了颤。 这个姐姐……也病了。 她和妈妈一样,疯了! 甘棠的心脏疼了起来。 他伸出小手握住了小姐姐的手说:“姐姐,我和你在一起。” 当晚,甘棠将小姐姐领到了自己的小窝。 白马桥下的废弃工棚里。 砖砌的三面围墙,门口挂着条纹布,能勉强遮风避雨。 甘棠将小窝棚里唯一的木床让给了姐姐。 自己在地上铺了纸箱壳子,睡在上面。 那一夜,甘棠睡得十分深沉。 姐姐安恬的睡颜和轻柔的呼吸让他觉得平静而幸福。 从此,连城街头就出现了两个手牵手的孩子。 一男一女 男孩十二岁,女孩十六岁,都生的十分漂亮。 男孩叫女孩姐姐,而女孩表情冷淡,从不回应。 美丽的姐姐,很安静,几乎不开口说话,也不胡闹,一双美丽的眼睛总是若有所思,看着虚无。 甘棠曾尝试着问她姓名和来历,而她却总是听不懂一样,歪着脑袋看着他不回答。 甘棠每天带着她去革命公园,街心公园转悠,晒太阳,吹风,喂喂人工湖里的鸭子、天鹅和街心公园里的流浪猫。 姐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照顾不了自己,吃喝全靠甘棠买来喂她。 不过,甘棠并不觉得辛苦,也不抱怨。 他会对姐姐讲他的过去。 讲他过世的妈妈, 讲他在方家的遭遇。 姐姐只是垂头不语,从不回应。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钱越来越少了。 他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还太小,无法赚钱养活姐姐。 姐姐的病需要入院治疗。 他没有钱。 他开始动摇了,他甚至想给父亲打电话,将他接回去。 父亲很有钱,他可以掏钱给姐姐治病。 可是,父亲能接受这个姐姐吗? 徐步月忧心忡忡,他已经三天没见秦子岚了。 那天,秦子岚曾经亲口告诉他,她的父母要上法庭打离婚官司,问他法庭地址。 她当时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忧郁,焦虑。 徐步月问她要不要去旁观庭审。 秦子岚摇摇头,又点点头。 自从那次在秦子岚家闲聊,秦子岚表现异常,徐步月就有点担心她,觉得她和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样。 庭审那天,徐步月曾经给秦子岚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家里座机也是无人接听状态。 徐步月不由地蹙眉,有点不安的感觉。 秦子岚从不夜不归宿。 每夜往她家方向看,都能看见她那间房间窗户内的灯光,七点准时亮,十一点灭,非常规律。 可是,连着三天,秦家都是大门紧锁,窗口漆黑。 徐步月每次经过她家都要趴在门后看一会儿。 总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 第二天,班主任对徐步月说:“秦子岚呢?超假了!她就请了一天假。两天没来上课,也不续假,你知道是啥情况吗?” 徐步月看着老师,欲言又止。 秦子岚不愿意同学知道家里的事情,每次跟他聊完,都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 徐步月喉结滚了滚,还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班主任皱着眉头说:“她的手机无人接电。个人档案里留的监护人电话也都停机了!这是个什么情况?真让人头疼。” 徐步月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 晚饭时候,徐步月按捺不住,问了自己在分局做民警的父亲:“爸爸,我的一个同学,三天联系不上,可不可以报案?” 徐步月的母亲忙热心地问:“谁啊?他家大人呢?” “也联系不上!” 徐步月迷茫地说。 “谁啊?” 徐爸爸问。 “是,秦子岚!” 徐步月说。 “阿岚找不到了吗?” 徐妈妈是看着秦子岚长大的,当然十分担心。 “嗯,我一直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家里座机也无人接听。班主任说,她父母也联系不上,她已经三天没上课了!” 徐步月担心地说。 “阿岚的父母,可太不靠谱了!根本不关心这个女儿!” 徐妈妈撇撇嘴说:“世上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我觉得阿岚……精神状态些有问题……” 徐步月嗫嚅着说:“三天前,她说他父母上庭打离婚官司,她要去看庭审,从那以后再也联系不上!她之前一直忧郁,神经衰弱,自己哭哭笑笑的。我很担心,她受父母离婚的打击,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来……” 徐妈妈急的一拍老公的肩膀说:“哎呀!赶紧找找吧!” 徐爸爸也微蹙眉头说:“报警立案吧!我们派人去找。” 连城很小,分局的排查工作进行的顺利而有效,不到24小时就找到了秦子岚,而她的父母还没发觉自己的女儿已经走失了四天了。 第九十六章 爱情原来如此甜蜜 当警察找到秦子岚时,她正坐在西望路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她那时已是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皱巴巴的。 在她身边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正掰开一块果酱面包,递给秦子岚,又打开一瓶矿泉水递至她唇边,非常熟练地照顾着她。 那男孩虽然小脸上尽是一道一道的泥污,衣服也破烂不堪,却依然眉眼灵动,气质不凡。 警方颇花了一番功夫,才联系上秦子岚的母亲。 宋雅兰一见女儿那狼狈不堪的样子,霎时崩溃,抱住了她嚎啕大哭。 她曾经当成心肝宝贝,不辞劳苦亲自风里来雨里去送去学舞蹈,想要培养成气质出众的淑女的女儿,如今却疯了! 秦子岚在几天之后就被宋雅兰送进了连城市精神卫生中心,开始了辛苦而漫长的治疗。 两年后,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的秦子岚终于康复出院,回归了正常生活。 只是她这两年功课实在落下了太多,无法参加高考。 她又不想再耽误时间,便报了留学生预科班,学习了一年。 十九岁时,她拜托父亲将她的名字从秦子岚,改为秦罗织,飞往美国亚利桑那洲读了金融专业。 而甘棠呢,自从被警察带回分局,只是紧紧抱着一只白色小野猫,瞪着大眼睛,一言不发。 问他个人信息,一概摇头不知。 民警没有办法,只有上网调出失踪儿童档案,才找到了他的家人。 来连城接他的是被方景轩临时召回的梁宏。 周总管带着梁宏和一众手下,开着三辆宾利、奔驰豪车直奔连城市西城区分局。 甘棠看见梁宏百感交集,叫了一声:“梁叔叔!”,便扑进他怀里哭了。 梁宏帮他办完手续要走的时候,甘棠一转头看见了低着头坐在墙根长椅上的秦子岚。 霎时间心痛如刀绞。 他抬头问梁宏:“梁叔叔。我们能不能带这个姐姐走呢?” 梁宏皱了下眉头说:“二少爷。不可以,这位小姐姐有家人!她妈妈会来接她回家的!” 梁宏牵着甘棠的手向着路边停着的宾利车走去。 甘棠一步一回首,依依不舍地看着秦子岚。 宋雅兰也到了。 她人未到声先到,扯着嗓子哭喊:“阿岚!阿岚!我可怜的女儿呀!” 秦子岚却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漠然坐着,盯着脚尖看。 甘棠忽然转身向着秦子岚奔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溜溜球,递给秦子岚,急匆匆地大喊:“姐姐!我叫甘棠!别忘了我的名字!我会回来找你的!” 绿色的溜溜球表面,用水彩笔写着“甘棠”两个字。 那是甘棠闲极无聊时,用秦子岚的水彩笔写的。 秦子岚轻轻点头,将溜溜球紧紧握在手里。 那只溜溜球,她在精神卫生中心玩了整整两年。 秦罗织听着甘棠的讲述,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甘棠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又是心动又是心痛,双臂轻轻环住她,低头吻住了她脸上的泪痕。 甘棠用脸轻轻偎蹭着秦罗织的颈窝,呢喃道:“姐姐,你知道吗?那天在健身房第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知道我当时又多震惊,多开心吗?我下定决心,这次绝不让你再离开我。再辛苦再难,也要将你留住。所以。我是不会放弃的,就是你打我骂我,我也不走!” 甘棠像只猫儿一样轻柔娇软地伏在秦罗织颈侧,语气甜蜜却坚定。 秦罗织爱怜地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神迷离,口齿缠绵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甘棠犹豫了一下,拉起秦罗织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嵌入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道:“我们在连城的那一段回忆,对我来说是美好的,难忘的!但是对你来说却不是。” 甘棠低头亲吻了一下秦罗织的面颊,继续说:“对于姐姐你来说,那可能是你人生的至暗时刻,是你不愿回望的深渊,是你不愿提及的痛苦回忆,是你想摆脱的过去。我想,我不能……将你无情地扯回那不堪的过去。我不想你难过……更怕它会引起可怕的后果。” “所以,我当时决定从零开始,从头开始追你。这样你我也许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全新的爱情和更加美好的人生。” 甘棠此刻满腔柔情,恨不得将一颗心全部展示给秦罗织看。 秦罗织凝眸看着甘棠那张深情俊美的面孔,一颗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双手抚住了甘棠的面颊,目光如水,在他的脸上流转着:“亲爱的!不会的!我听人说。真爱是可以治愈的!只要你我真心相爱,我们都会越来越好,一定不会回到过去!” 甘棠眨了眨星星眼,握住秦罗织放在他面颊上的手笑了,他低头以额头抵住秦罗织的额头,凝望着她的双眸说:“姐姐,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有多爱?” 秦罗织调皮地扬起纤长的睫毛,笑着问他。 甘棠摊开左手,看着手心的那道疤痕说:“你就如这道疤,化作了我新的生命线。” 秦罗织眼里泪光闪烁。 她扬起下颌,用鼻尖蹭了蹭甘棠的鼻头,颤声说:“我也爱你。” 甘棠满足地长叹一口气,抱住秦罗织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秦罗织轻轻抬起身体,手臂勾住了甘棠的脖子。 此刻,她的视线里只有甘棠那粉红的唇瓣。 她抬起下颌,张口含住了那片粉红。 满眼的星光灿烂里,她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味道。 好甜! 爱情的滋味原来是如此的甘甜! 【全文完】